他在烈日下 他在烈日下 第3章

作者:姑苏赋 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正剧 近代现代

  四个人加一个餐车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从13楼下到1楼的过程,此刻被拉得很长。

  边羽站在左后侧角落位置,低头只能看见尧先生的手臂,刚才是这只手臂扶住他的肩膀。

  尧先生袖口别有袖扣,金属袖口微张着两个角,隐隐是什么动物的形状。应该是一只鹰,两个微张的角是翅膀,一个小小凸起的部位是眼睛,聚集了电梯内所有的光。

  等边羽看出那只鹰的全部,电梯已至一楼,叮地一声门打开。鹰已经走出电梯并且走远了去,旁白的侍应生也推着轱辘响的餐车出电梯。

  三个人一左一右消失在边羽的目光中,边羽的目光本能地定焦在大堂一个固定的人影上。

  “嗨。又见面了。”方白漾站在大堂中央,右手卷着一本酒店的杂志,他脸上挂着一个见到熟人才会有的微笑,“我想来这里看看你之前说的音乐会,但来早了,音乐会似乎还没开始。”

  身后的电梯门闭起来,边羽已走到大堂中央,他看看星期说:“今天没有音乐会,一般一三五才会有。”

  方白漾了然了:“原来是这样,来得不是时候了。不过我刚吃了这家酒店的brunch,他们的青酱意面很不错。对了,你早餐吃过了吗?”

  “房间里吃过了。”

  “我还想说,如果没吃过,可以去试一下我说的青酱意面。”

  “明天有时间试一下。”

  “那好。”方白漾耸了下肩说,“可惜,没有听到日本布鲁斯乐,看来我只能周五再来了。对了,沉先生现在要出门吗?”

  “有些事情要去东川路。”

  方白漾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微笑说:“好啊,那我们改日见。”

  边羽礼貌应了声“好”,径自离去了。

  东川航空航天大学行政处,行政人员在电脑上调出边羽的资料。

  姓名边羽,2015届飞行学院学员,在学业进行到第四个学期(2016年下学期)时辍学,系统现显示肄业。

  学生卡余额:635.6

  学生卡状态:冻结

  银行卡状态:冻结

  “边羽……?你还改名了是吧?这个要办理退款的话,有点麻烦……”行政人员敲了一会儿键盘,“可能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先拿新身份证去中国银行把卡激活一下再来吧。”

  这个校区是东川航空航天大学最大的一个校区,银行却只有一个。校行政处在北,银行在南,接近南食堂的一个位置,边羽好在是还记得路。

  这段路和当年没大不同,两边的树少了,以前数起来一共有二十二棵,现在只剩二十棵,少的是几年前便不开芽的那两棵,总是连树也逃不开老化要被退换的命运。

  正面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两个女学生,脚步很是缓慢和踌躇,她们激动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捧着手机勇敢走上前来问他:“能加个微信吗?”

  边羽轻抬了一下手说:“不好意思。”像平时推拒路边人发来的传单一样,一件习以为常和自然拒绝的事情,路继续在脚下走着,脚步没有停顿过。

  那女生可能原想坚持一下,见他脚步那么快,也只能说声“那算了”。

  类似的事情,多年前他在这条路上也是这么经历着。但他没有恍惚回到过去的感觉,因他并不是很爱忆往昔,他仍只是单纯地去找中国银行的地点。

  中国银行办理厅内空无一人,这个点学生们在上课,办理点是闲的,业务员听见有人来,好半天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你这银行卡冻结很久了,而且你还改名字了,手续要些时间。”业务员忙碌之间,还不忘抬头看两眼他的脸。检查完他的银行卡状态后,“身份证先拿给我。”

  边羽把身份证拿给她,之后跟着她的指示,签下一张又一张单子。

  “在这里等一下。”业务员拿那些签好的单子和他的身份证、银行卡上二楼了,边羽在一楼等。

  银行外路过的人,不由自主要往里看来。平凡的玻璃墙后,伟大的画似的风景。

  他斜倚金属座椅,后颈抵着冰凉椅背。日光灯将皮肤照得近乎透明,立体的五官轮廓线清晰明朗,整个远看像博物馆里陈列的中世纪圣像。

  手机传来“叮”的一声,四叔公发来消息,问他家中那个修女像是不是已经完工了,今天那个海外客户发消息来问过一次。

  边羽正要回四叔公消息,身后一个人喊:“边羽?”

  从他身后走上来的人,穿着一件闲适立领的米白色外套和一条黑色宽松的裤子,看起来十足仍是大学生的形象。

  边羽望着眼前的“大学生”,记忆显然是有些凝滞的。在这张麦色健朗的脸上,他似乎看见蒙尘的回忆之镜里的一些画影,不那么清晰,可不至于要回想好半天。

  站姿笔直的人笑了一下,说:“我是越文舟,当时经常排在你后面的那个。”

  “我记得。”边羽那片印象冻土松动了,翻出些尘封的记忆芽苗,“你大二年才来我们院,后面去当兵了,不在班级里。”

  听到边羽口中关于自己的回忆,越文舟的笑展得更开了一些:“退役后就回来了,现在还在继续学业。一回来,我就发现你就不见了。”

  边羽瞄到他外套内的工装:“还继续飞行训练?”

  越文舟自哂摇头:“转回技术院了,可能我不是飞行的那块料。”短暂迟疑后,他接着问,“你现在……也回来了吗?”

  边羽说:“正好有事到申海,顺便来退校园卡里的余额。”

  “哦……”越文舟约有一丝失望,“我是来……”他看着手里的三百块现金和重领过的学生卡,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边羽替他说道:“充饭卡。”

  越文舟点点头:“是。食堂二楼充卡的点还没开,所以来银行充了。”他小声补了一句,“幸好是来了银行。”

  “那个边羽,哦不对,沉……沈?哎,边羽!”楼梯响起噔噔脚步声,业务员从二楼下来了,她把身份证和银行卡还给边羽,“你的银行卡现在已经解冻了,你待会儿转一百块进去,激活一下就可以了。”她把目光飞快转向边羽身边的越文舟,“办什么业务?”

  “校园卡充钱。”

  边羽收好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跟越文舟点了一下头就要走了。

  刚将现金和校园卡拿给业务员,越文舟忙又叫住他:“边羽。”

  边羽停住脚步看他。

  越文舟望着这张脸,嘴巴张了张。他发现边羽眼下泛着失眠催生的淡青,唯有眼睛仍凝着冻土般的冷光。七年的光阴,让边羽曾经少年的润泽褪去,不再是刺目耀眼的光芒万丈,但有更深层次的令人着迷的气息,这层气息,却又蒙着一层浅淡的雾,离得近,可很朦胧。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良久,越文舟才把话说出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联系。”

第4章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列车驶进站台,将刚攀到天际的晴阳遮挡。

  边羽循着脚下的指引找到第七节车厢,上车后,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座位上正睡着一个农民大爷。

  边羽站到座位旁,大爷便睁眼了,忙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连点头弯腰说“不好意思”,走到了最后一排站着。

  边羽放好背包,在位子上坐下,五分钟后,车厢里的座位坐得满满的,细碎杂音和喧闹弥漫了整条列车,显然没有空座位可以给那些无座人员借着坐一会儿。

  九点整,列车启程,喀嚓喀嚓响。

  边羽站起来,走到列车最后一排,和倚靠在后排门板的农民大爷说:“我有急事要提前下站,位置给你坐吧。”

  农民大爷傻了一下:“这个……”

  边羽把纸质票给到他手上:“我这张票终点是鹭岛市,到鹭岛市前,这个座位你都可以坐。”

  农民大爷拿着票,缓过神来:“谢谢!谢谢啊!”

  边羽单肩背着包来到用餐车厢,买了一份并不想吃的饭,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晨光穿过车窗柔软地将他包裹住,淡金发梢垂落肩头,泛着冷金光泽。他打了个呵欠,眼中蒙着未散的睡雾,眼尾微泛起红,透出几分倦意。

  拿起手机,他收到校园卡退款到账的消息,跟着,四叔公也发消息来,问他上车了没有。

  他给四叔公回“上车了”,看到昨天四叔公问的修女像的事还没回复,又发了一条“那个修女像还没雕好”。

  边羽刚想将手机放下,再次收到消息,是越文舟给他发来一张图片。

  越文舟:大二那年的集训照,这张是你的

  越文舟:前些天我去学生办看到的,辅导员说当年你来不及拿走,就先放我这里了

  越文舟:有空的话来拿一下吧?

  边羽:好

  边羽:有空去拿

  “或者你也可以寄到付”边羽打下这行字后又全部删掉。

  画面平静了一会儿,对方大概是有看到边羽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却没见到任何消息,于是又发了一条。

  越文舟:那我等你有空

  边羽:OK

  边羽已不记得有这张合照,甚至忘记有那么一场集训,如果不是越文舟发这张照片给他,他完全失去那个夏天的记忆,失去驾驶那架塞斯纳337的记忆。

  2016,大二,夏天,照片里的边羽穿着飞行学员制服,制服在阳光下发着崭新的亮光,硬领箍着修长颈项。而如今它被挂在黄去的衣柜里长霉,像个已衰老的瘦老头。

  这相纸已然泛起黄渍,边羽的面孔却在一排排师生中格外突出,冲破时光般的明艳。他立在机翼投下的菱形阴影里,黑发乌沉沉压住眉骨。那些年,他染着黑发,竭力遮掩原生发色,如今已不想再去记起,这遮掩是为了什么。

  边羽回到家后,四叔公又说了没要回赔偿的事情,他原先越想越不甘,不过他今天查到消息,那家公司现在不得不罚款整改,他又觉得尤其解气。

  边羽问那个修女雕像哪里去了,四叔公说,边羽给他回消息的时候,那个雕像已经寄出去了。寄去国外的快件很麻烦,客户也不想多等。

  边羽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桌上的豆浆,不大满意地说:“裙摆还没修好。”

  “裙摆再修就抢了面纱的风头,最后那样就是最好的。”四叔公坐在门口扎木笼,“那客户是中意你刻的东西,对成品没很讲究。”

  扎好两个木笼后,四叔公把它们放在门后面:“这两个是菜市场卖鱼的阿才要的,你明天有空拿去给他。”

  边羽默着没立刻回答,过后问:“他是不是上次那个木笼的钱还没结?”

  四叔公坐在门槛上磨刻刀,良久回答:“都是认识的。”对待邻里熟人,四叔公向来不那么在意钱财往来。

  “认识的,上次卖了条半死的鱼给你?”边羽轻轻提了一句。

  四叔公没再回应,低头大力磨刻刀,他不愿提及和承认自己过去的“笨”,只肯相信那是卖鱼阿才不小心“搞错了”。空气便只剩沉默着正低吼的铮铮磨刀响。

  次日,下午两点。

  菜市场里,浓重的海鲜腥臭味累在下水道里。堆放垃圾的地上,满是削下来的鱼鳃、鱼鳞和剥出来的鱼内脏,血呼啦擦,围着苍蝇。

  卖鱼的阿才叔在左边第四个摊位,他正在“宰”一个外地人:“四斤重,我真不唬你。”

  他拿着一只没什么生气的面包蟹,要往外地人的手里送:“我的秤量出来就是这样,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拿一下试试,是不是有四斤重量?”

  行外人定是不懂凭手量出螃蟹的重量,阿才叔显然是在靠他的“战术”做生意。

  买面包蟹的男人穿着亚麻质的米色衬衣,卡其色外套,挎着一个皮质的相机包,远看他身材高挑,走近看了,发现他其实并不瘦,只是因为太高,肩膀偏宽,所以显得高瘦。这衣着打扮和长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是本地人,说话的口音甚至不像是本国的。

  “那么,一只多少钱?”他的口音微有些舌叶音,大概不是生活在东亚语言区。

  “价格挂在这里了,透明公开,一斤两百三,四斤九百二,我可以只收你九百。”阿才叔拿起袋子,已准备要把那只面包蟹装袋。

  “蟹钳都空了,怎么会有四斤重?”边羽走到鱼摊前,把那两个木笼放在阿才叔摊边干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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