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 匹诺曹 第77章

作者:陈可羞 标签: 情有独钟 校园 近代现代

  钱棠轻哼一声,虽然满脸不服,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陈江时之前经历过钱棠他妈的盘问,还以为这次钱棠他姥姥也会问一些关于自己家的问题,没想到一场谈话下来,钱棠他姥姥只问了他们在学校里的事,然后就东拉西扯地说起了别的。

  “小棠喜欢画画,准备后面参加艺考,等你们上高三了,估计他还要经常回a市。”钱玉勤说。

  陈江时诧异地看了一眼钱棠。

  他从没听钱棠说起这个。

  倒是好几次瞧见钱棠在看绘画有关的书籍,上次进钱棠卧室,桌上也堆放着画册和一些绘画用具,他还以为钱棠只是出于爱好对画画比较关注。

  钱棠抿了抿唇,没精打采地低头抠着指甲:“姥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钱玉勤问:“怎么就八字没一撇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不同意。”钱棠憋了许多话,欲言又止,最后顾忌陈江时在场,到底没有多说。

  其实他有很长时间没和他妈联系了。

  国庆之后,他单方面地开始了和他妈的冷战,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他妈主动几次后,也来了脾气,再也没找过他。

  “我会给你妈做思想工作。”钱玉勤轻声咳嗽了下,抚了抚胸口,才正了脸色,郑重其事地对钱棠说,“小棠,你从小跟着我的时间比跟着你妈的时间多,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你,我也不会让你妈阻止你。”

  钱棠猛地抬头:“真的吗?”

  钱玉勤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但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变明亮了几分:“姥姥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钱棠又惊又喜,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扑回床上,搂着钱玉勤黏黏糊糊地撒了好半天娇:“姥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一直坐到饭点,谢阿姨推着钱玉勤的晚饭敲门,钱棠才拉着陈江时出去。

  下楼梯时,陈江时问钱棠:“你想当美术生?”

  “对啊。”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钱棠一脸无辜:“这不是还没确定下来吗?”

  陈江时想了想:“当美术生是不是要去其他地方学习?”

  “肯定要找一家画室或者一个培训机构专门学习绘画,我之前看了,这边只有梧桐市有两三家,但都不合适,我还是得回a市,我以前的同学给我推荐过一家画室,要是不出意外,我会去那里。”

  陈江时“哦”了一声。

  他对艺考的事不了解,不过既然钱棠有了主意,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而钱棠刻意放慢了脚步,走下楼梯,索性停了下来。

  陈江时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发现钱棠没跟上来,转头问:“怎么了?”

  “如果我参加艺考的话,高三一年里可能有半年都在外面,那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钱棠说。

  陈江时点了点头,表情里有着一丝困惑。

  这是肯定的。

  从a市到华阳市的单趟大巴都要坐四五个小时,高三的事情多,把时间浪费在路途上毫无意义,想也知道钱棠很难经常回来。

  钱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陈江时脸上出现其他情绪,顿时脸往下一沉,粗声粗气地说:“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江时更疑惑了,“什么感觉?”

  “我们高三一年里会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面。”

  “我知道。”陈江时顿了一下,“然后呢?”

  钱棠瞪他:“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得吗?”

  陈江时沉默片刻,说道:“这不是艺考的必经之路吗?学校里只教文化课,你想学其他的,只能去外面,而且你刚才也说了,梧桐市是有几家画室和培训机构,但它们的条件都不是很好。”

  钱棠:“……”

  陈江时一看对方这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到点上,他经过几秒钟的紧急复盘,一本正经地补充:“我们是朋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钱棠彻底沉默了,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陈江时,那双乌黑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浮出,又被悄无声息地按下去。

  半晌,钱棠只是叹气。

  谢阿姨早已把楼下的晚饭做好,袁孟和王昊几个人在餐桌前围成一圈,但考虑到钱棠还没下来,谁都没有先动筷子。

  等钱棠和陈江时一前一后地走进餐厅,一群人的眼睛都快望绿了,七嘴八舌地招呼他们坐下。

  袁孟捧着谢阿姨给的葡萄酒,笑得见牙不见眼,跟主人家似的绕圈给大家倒酒。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搬着几箱鞭炮去外面的空地上放,放完一箱,觉得不够过瘾,又相互吆喝着往华阳桥上走。

  别墅区很大,但住在里面的人不多,即便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路上也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路灯光不是很亮,勉强照亮一条小道。

  其他人抱着鞭炮风风火火地跑在前面,陈江时和钱棠并排走在最后。

  不知怎的,话题跳了回去。

  “你放心,就算我有半年时间不在学校,我也不会让你在学习上落下进度,我说过帮你考上大学,就不会食言。”钱棠信誓旦旦地说。

  陈江时转头看向钱棠。

  夜晚很冷,钱棠又把帽子和围巾都戴上了,但没戴口罩,一张脸完全露在外面,冷白的路灯光让他的五官看上去颇为清冷,原本因喝了一些葡萄酒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已经看不出来什么迹象,只能看到那排跟小扇子似的眼睫在皮肤上留下两团颤动的光影。

  钱棠又和之前无异,仿佛吃饭时的那阵沉默都是假象。

  陈江时还没迟钝到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试图分析钱棠的心理,可他什么都猜不出来。

  以他和袁孟王昊他们相处的模式,只需要冷处理,等过几天,矛盾自然消失。

  只是这种办法明显不适合用在钱棠身上。

  “好。”陈江时转动的思绪就没停过,他不好直接问原因,只得厚着脸皮再次强调,“谢谢你,钱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从没说过这种煽情的话,以前对着袁孟和王昊那些不着调的人,也说不出这种话。

  在钱棠面前,似乎就能很轻易地说出来。

  钱棠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和袁孟王昊他们不一样。

  钱棠埋头看着自己往前走动的脚,良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江时的手背。

  皮肤相触。

  陈江时习以为常,没有避开的意思。

  钱棠突然将手一转,一把抓住了陈江时的手,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冰凉的手指扣入对方的指缝,随即手心贴上手心。

  陈江时脚步一顿,低头看去。

  钱棠故意带着他的手轻轻晃了几下,声音被冷风吹得有些含糊:“陈江时,我冷。”

  陈江时虽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十指相扣的手势是情侣之间才做的,两个男的这么牵着也太奇怪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甩开,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钱棠的手上。

  还真是冷得跟冰块似的。

  “出门的时候让你把手套戴上,谁让你不戴。”陈江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带着钱棠的手一起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戴了手套不方便放鞭炮。”钱棠吸了吸鼻子,“等会儿不是还要放鞭炮吗?”

  “你放的时候再脱掉就行了。”

  “脱掉放哪儿啊?”

  “我说了我帮你拿着。”

  钱棠默了一瞬,嘻嘻一笑,放在陈江时衣兜里的手用力夹了一下对方的手指:“我觉得这样挺好,你的手这么热,正好帮我暖暖,还用得着手套吗?”

  陈江时简直懒得说他。

  两人这样走了一路,到桥上时,陈江时才把钱棠的手放下去。

  平时华阳桥上几乎没人,但今天大年三十,免不了有人和他们揣着同样的想法,因此还没上桥,就看到桥上零零散散地站了好几拨人,都拿着烟花筒朝向河面。

  烟花在浓稠的夜色中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朵朵绚烂又明亮的花。

  陈江时抱臂站在边上,看着袁孟和王昊他们热情地围着钱棠一起放鞭炮,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说话声。

  “哟,真是巧呢。”

  声音一出,陈江时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他瞬间收敛神色,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夏文华那张尖嘴猴腮的脸。

  一个学期没见,夏文华相由心生,长得越来越丑了。

  夏文华身后同样跟了四五个人,或抱或提了一些鞭炮,显然也是拿来华阳桥上放的。

  陈江时面无表情地望着夏文华,没接对方的话茬。

  在不远处疯跑的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停下动作跑了过来,看清楚夏文华的脸后,纷纷露出警惕的表情。

  “夏文华,你特么真是阴魂不散,都大年三十了还缠着我们,你是狗吗?这么远都能嗅着味儿来。”王昊这个炮仗率先点燃,冲着夏文华骂骂咧咧,要不是袁孟几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夏文华本来还很淡定,被王昊劈头盖脸一顿骂后,也淡定不了了,指着王昊回骂:“你脑子有病啊?还是华阳桥是你家修的?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

  “不能!”王昊大声说,“我们先上来的,这座桥被我们占了,你们滚其他地方去。”

  “草!”夏文华气得脸都扭曲了,把手里的甩炮甩到地上,“王昊,你特么是不是找打?”

  王昊不甘示弱地撩起袖子:“来啊,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找打,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好好待在自己家里,跑这儿来触老子霉头,现在放假,老子能把你这张丑脸揍成猪脸!”

  夏文华最讨厌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一说准跳脚,此时浑身的暴怒压都压不住,额头上青筋直跳,看向王昊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王昊和夏文华两个人说话时像鬼吼鬼叫,吓得在桥上放烟花的其他人连忙往两边散。

  不多时,华阳桥上就剩下他们这两波人。

  夏文华在地上搜寻一圈,捡起一根和高粱一样粗的用过的烟花筒,他身后的几个人有样学样,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放好鞭炮,各自也捡了别人用过的烟花筒,都和夏文华手里的那根差不多粗。

  王昊在晚饭时喝了几大杯葡萄酒,度数不高,但架不住他这么造,被夏文华等人一挑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大步向前,却在下一秒被陈江时伸手拦住。

  “算了。”陈江时压着声音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别和他们计较。”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们在钱棠家附近,今晚又在这边留宿,最好不要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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