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 旧疾难愈 第42章

作者:泉起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HE 近代现代

  宣赢浑身一震,抬眼望见杨如晤深不见底的眼神,他细细分辨,竟从里面看到了餍足,且垂涎已久的意味。

  不远处有人喝醉了酒,仰在椅子上高呼理想万岁,那边年轻气盛闹哄哄,这边气氛迷离,静到心跳声如雷贯耳。

  杨如晤皮肤很好,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华美异常,宣赢吸了吸气,那股特属于杨如晤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理智。

  连风都在配合,杨如晤的动作放慢了无数倍,他揉捏着宣赢的耳垂,随着体温,慢慢地逼近宣赢。

  直到杨如晤的镜框压在鼻梁上,宣赢看着近在咫尺的唇,抬眼对他叫了第一声哥。

  杨如晤顿住,而后保持着这样极进的距离,用眼神缓缓地在他脸上打转:“宣赢,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说过,如果你不叫哥以后都不能再叫。”他唇角弧度一点一点地加深,醇厚的嗓音在晚风里格外动听,“现在叫哥,恐怕晚了些。”

  宣赢一下回想起来,那时他气焰正盛,对杨如晤直呼其名,根本没有品到那句话里的一丝异常。

  杨如晤依然在身前,镜片之后的眼睛带着隐约笑意,细看又有几分凉意,宣赢扭头,屏息,狠狠掐了一把掌心,裤兜里的那袋药透过衣物布料,悄无声息地扎了他一下。

  瞬间过往的心结跟难堪占据了上风。

  他恶疾缠身,矫情别扭,口是心非,负能量遍布全身,亲近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关照,但所有人也在这种关照里,无声地告诉他,宣赢,你是一个神经病,你永远都得烂在这儿。

  还有眼前,杨如晤是谁,是贺家的子侄,他能这样毫无负担地摆出态度,那看似情深的背后,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你耍流氓。”宣赢单手插进裤兜,攥住那袋药,嘴上指责他。

  杨如晤波澜不惊,懒散地用手托住下巴,眼神有些迷离地看过来:“没耍成就别骂了吧。”

  宣赢忽然笑了,话锋一转:“你跟傅序南什么关系?”

  杨如晤垂眸看他,竟说:“我的是你没回应,刚刚也没让我得逞,我跟傅序南的关系,轮得到你过问吗?”

  这便是与杨如晤这种人谈话的弊端,他有锋芒却不时刻展露,非要等你露出马脚,一击即中。

  相比之下,宣赢像是一把重剑,任你如何出招,他宁可断成一把废剑,也绝对不弯,而杨如晤则更像一把软剑,懂进攻懂避其锋芒,虽能弯能折,但也要顾及他本身自带的锋利,不敢叫人太过嚣张。

  就像此刻,他既能光明正大地承认,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我没得逞,你也没有所表示,关系未变,你没资格来问。

  游轮依然在正常行驶,不久之后将会抵达码头,他们都不再讲话,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

  醉酒的人被同行友人带走,周遭更加安静,宣赢闻闻海风,手里捻了捻那袋药。

  “杨如晤,有些事情注定走向消亡,比如亲情比如爱情。”其实论起演技,宣赢不输任何人,此时他像极了思维逻辑正常的人,心平气和地继续说,“我是一个人,再深一点说,我一个药石无医的病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死。”

  宣赢扭头,对视杨如晤的眼睛:“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你。”

  杨如晤点头:“继续。”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为贺家做这么大的牺牲。”宣赢轻言嘲讽,“喜欢能有几分重?我是赵林雁的亲儿子,她还不是说扔就扔,而你€€€€”

  “不是为贺家。”杨如晤截下他的话,“这点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为贺家,我倒不至于往上搭我自己。”

  这话说的怪冷血无情,杨如晤受贺家关照这么多年,宣赢对他此言半分不信。

  “开玩笑也得适宜,老贺拿你当亲儿子,你这么没良心,听着怪让人伤心的。”宣赢说,“至少我不信。”

  宣赢处处防备,明明内心犹如海浪翻涌,偏偏咬牙不松口,让愤懑与别扭充斥着自己。

  杨如晤站到他跟前,眼神在宣赢唇上游离了几秒:“你先问,我才答,况且在我眼里承认喜欢不难。”说完,他略一停顿,无情戳破宣赢,“说这么多,你并不是对我不满,只是不敢,不是吗?”

  杨如晤一席话,险些把宣赢的伪装击碎,他竟然索性把那个是字揭开,也一并捅破了窗户纸。

  看清一件事或一个人的本质并不难,只是宣赢无法控制自己用恶意来揣度,若肯跳出当局者迷的状态,利用那一秒的清明来理清思维,对宣赢这样善于分割自己神经的人来说,便不再那么艰难。

  宣赢短暂地从深重的阴霾里走出来,他一直都明白,无论哪点,杨如晤都令他望尘莫及,而他更想不通,自己哪点好?竟能的杨如晤青睐。

  相比杨如晤的自信与理智,宣赢则是一种极端的自卑,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杨如晤这样的勇气,至少宣赢没有,也如杨如晤所说,不是不满,是不敢。

  不敢是一回事,最重要,宣赢心生了几分不忍。

  对杨如晤的不忍,对他一直以来的关照不忍。

  人就是这么把自己逼疯的,道德感越高的人越吃亏,越心软的人越无路可走。

  多可惜,夜色撩人,游轮美景,还有一个非常不错的男人明明白白地表达好感,真的太可惜了。

  宣赢托起脸,看似轻轻松松,无动于衷地叹息了一声:“杨如晤,看你也不像能委身的人,算了吧。”

  杨如晤像是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说:“你算你的,但是我得算我的,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说完,他还安慰般地拍了拍宣赢的肩:“别有负担,不过有一个事我们得先说明白。”

  宣赢被他搞得很糊涂,扭头看他:“什么?”

  “单方面跟我闹别扭的事儿结束了吧?”杨如晤提醒,“此勤订婚宴的时候。”

  宣赢理亏:“结束了。”

  “那你跟我道个歉。”杨如晤很大方地说,“我就原谅你。”

  这男人上一秒深情款款,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公私分明分毫必争。宣赢怔愣好一阵,怒极反笑:“不道!”

  “不行,不道这事儿过不去。”杨如晤带了几分严肃与危险,“我不是程愿,做不到不分对错地顺从与你。”

  宣赢被点的异常不是滋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沈家养的异常桀骜,加上身体原因,很多时候确实无法分清对与错。

  那么多人都迁就他,偏偏杨如晤反其道行之。

  璀璨的灯光将宣赢眼底的情绪映的更加清晰,他倔强执拗,眼里万分委屈,杨如晤静看许久,也不曾心软:“道歉。”

  宣赢胸膛起伏:“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杨如晤捏起他的下巴,将他眼神里的情绪尽收眼底,循循善诱,“一句话,一个态度,不难,说出来。”

  宣赢摇头,就是不做声。

  “你试一下。”杨如晤用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真的不难,说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能听到。”

  杨如晤离的很近,体温也在缓缓侵袭,整个人莫名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宣赢眼皮抖动,鼻腔很快被酸意占据,嘴巴跟心脏也像是被什么牵绊住,恍恍惚惚地接收杨如晤的要求。

  他磕磕绊绊,努力把字连起来:“抱.......抱歉。”

  随着这声抱歉,一颗眼泪从宣赢眼角滑出去,某些压抑的情绪似是也随着眼泪排解出去,他大口喘气,感觉有一股热流缓缓向心尖流去。

  杨如晤放开他,循规蹈矩地拍拍他肩,夸赞道:“很棒。”

  宣赢泪眼朦胧,胡乱蹭了下脸,满是不解地问:“杨如晤,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如晤把刚才身上那种不容反抗的气息略略褪去一些,反问他:“认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宣赢说不知道,就如上船之前,他因为跑不快,杨如晤在最后松开他的手腕,独自奔跑赶在售票口关闭之前买下两张船票。

  当时宣赢的目光追随着杨如晤奔跑,那个高大的背影跑起来鲜活热烈,彷佛正值青春的少年那般,若放在以前,宣赢根本想象不出来平时一派心如止水的杨如晤,会如此蓬勃一面。

  杨如晤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他有时陌生有时熟悉,有时像长辈有时又像好友,以及.....很偶尔的敌人,还有现在,明明刚刚表达完喜欢,但杨如晤依然不做过分迁就,更不曾影响他的任何行为。

  依然看事理智,待人不偏不倚。

  宣赢说:“杨如晤,我真的不知道。”

  杨如晤转而眺望海面,宣赢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很久之后,杨如晤醇厚的嗓音伴随着海风飘来。

  “我是一个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的人。”

第46章

  这句话非常符合杨如晤一直以来的作风,坚定果敢,宣赢眯了眯眼,眼睛里有一丝不以为然。

  游轮抵达岸边之前,宣赢未再开口,偶尔跟杨如晤对视一眼,就会给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杨如晤果然如他所说,不勉强,各算各的,表现如以往平静。

  船身停靠岸边,二人前后下船,夜已深,杨如晤语气自然地表示,自己前几年在附近置办过一套公寓,避免奔波,邀请宣赢临住一晚。

  宣赢胸口闷痛,摩挲着口袋里的药品,低头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再抬头,脸上就带上了俊朗的笑:“我要说不想去呢。”

  一辆出租停到路边,杨如晤脸色淡然,顺其自然地打开后门,对宣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走到车边,宣赢手腕搭在车门上:“杨律,我不想去。”

  他说这话时语气充满了玩笑的意味,听着像是在臭贫也像是在逗乐,杨如晤在他鼻梁上掠了一眼,手按住他肩头,顺势往里一推。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公寓门口停下,宣赢往车外看,这片建筑充满复古风情,独门独院,每家门前的墙头处都栽种着薰衣草。

  风一过,清香幽远,当真雅致极了。

  “下车吧。”杨如晤说。

  宣赢迟了几秒,等杨如晤下车,他探身悄声跟司机说:“麻烦先别结单,前面路口稍等一下,继续打表。”

  司机诧异,但没拒绝,等他下车就按要求开在了不远处的路口。

  “条件没天星好,这是我头几年买€€€€”

  “杨如晤。”宣赢打断他的话,重复上车前的问话,“我真不想来。”

  扶在铁门上的手缓缓落下去,杨如晤回头看过来,似乎才反应过来,宣赢没跟他开玩笑。

  他们僵持片刻,杨如晤说:“先进来吧,我去趟洗手间再送你回去。”

  能感觉到杨如晤已然心生不虞,但他依旧坦然笃定,宣赢实在搞不懂,世界上怎么会有杨如晤这样的人。

  “你说你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宣赢走到他身前站定,“所以现在这个想要里面,我也是,对吗?”

  杨如晤眼睛微微一动,抬手摘下眼镜,直言道:“对。”

  “不可以。”宣赢说。

  杨如晤好像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倾身告诉他:“可不可以你说了不算。”

  宣赢不止一次感受过杨如晤身上的压迫感,不过在以往的压迫感里杨如晤总会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提醒与告诫,眼下这是第一次,周边没有他人,也没有其他别的意味,他直面与这种赤裸裸的压迫感对上。

  宣赢攥紧双手,一言不发,目光朦胧且倔强地回视他。

  薰衣草香味在夜里更显浓郁,紫色缠绕在夜幕下,无端生出几分性感与梦幻之意。

  “宣赢,”杨如晤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语气却很凉,“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这么看我。”

  宣赢虽然敏感,但并非一张白纸,即便经历过情事,在有些地方依然单纯,这些东西杨如晤没有办法像摆证据一样给他摆出来,只能隐晦提示,点到为止,让宣赢自己反思。

  这一晚宣赢的情绪一直处于要断不断地状态里,不知不觉落入下风,于是在沉默中,思维顺着杨如晤的态度进行了一段自我反思。

  他继续盯着杨如晤的眼睛,试图理清其中意味,可是那双眼睛城府太深了,里面有温和也有霸道,并且参杂着很多难以言喻的控制欲,真正的意味掩藏在这些情绪里,让他实在辨别不清。

  杨如晤知他所想,也生怕他想不明白似的,垂下眸,抬起手,又捻住宣赢的左耳,同时在他脸前幽幽叹息一声。

  宣赢耳膜一声嗡鸣,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别这么看我是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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