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 漂亮皮囊 第60章
作者:程云极
大抵确实隔了太久,纸袋已经不再热了。
他吃了一口,奶油从饼皮边缘挤出来,掉到手背上,贴着被奶茶杯沾湿的指缝缓慢地往下淌。
徐知竞无奈从夏理包里翻了纸巾出来,耐心地替他擦拭,动作轻柔妥帖,任谁评价都会是再合适不过的恋人。
“给我,你先吃吧。”
徐知竞把夏理的手擦干净,从对方手里将奶茶接了回去。
他没有往停车场走,而是带着夏理朝草坪的另一头去,直到一株老树旁才停下。
青绿树影间有一小片砖石铺成的空地,立了盏路灯,不远便是通往连廊的台阶。
偶尔会有学生把自行车停在这里,更多时候就只是空着,等夜晚到来,路灯幽幽在灰白的石砖上铺起一圈昏黄的光。
这里今天停了辆黑色的自行车,不是常见的山地车,看起来极为普通,后轮上方甚至还有一小块置物架。
徐知竞走过去,理所当然把奶茶放进了前面空着的筐里,蹲下身打开车锁,将它一并塞了进去。
“走吧,我带你。”
“怎么突然换自行车了。”
夏理以为徐知竞一时兴起,扶着车座犹豫要不要坐下。
后者挑了下眉梢,“不是嫌开车吵吗?”
徐知竞的体贴突如其来,夏理措不及防。
他怔怔地愣过几秒,意识到徐知竞是真的打算骑自行车带他,赶忙曲着腿坐上有些硌人的后座,抓着对方的衣摆小声说:“好了。”
夏理不矮,甚至比同龄人高出不少。
多数人见他第一眼,都会觉得夏理生得高挑漂亮。
他只有在徐知竞的衬托下才显得单薄,优柔温吞地任对方摆弄,不太习惯展现自我。
这辆车的后座低,夏理曲着膝盖,还是要把小腿伸出去,一下一下点着高低不一的路面。
佛罗里达深秋的风里没了热意,气温不算太低,正是一年之中最怡人的时刻。
偶尔有树叶落下,携着好轻好浅淡的草木气,不像早晨在车里那样铺天盖带来轰鸣,是很温柔惬意的氛围。
夏理发觉,比起徐知竞那些昂贵的藏车,他似乎更享受此刻悠悠行进的体验。
风与木近在咫尺,呼吸都被包裹得轻松顺畅。
他们一直向海边行进,路过那辆卖可丽饼的餐车,互相替对方买一份自己喜欢的口味。
徐知竞给夏理添了太多奶油和巧克力,热融融地沿着纸包直往下淌。
夏理知道对方不介意,脏着手去拽徐知竞的衬衣。
沾了巧克力酱的食指贴上干净的浅蓝色,印出一小片没有规则的图案。
他盯着轻拂的衣摆看了会儿,戳戳徐知竞的肩膀,“我在你衣服上画了只小狗。”
“那再画一只小猫吧。”
海滨的公路上不时有车经过,把徐知竞的话音盖得忽高忽低。
夏理模糊听见了,扯着小狗边上的一角,又沾着饼皮上的巧克力酱点了几下,画出一只根本不像小猫的小猫。
“好了,但是看不出来。”
徐知竞似乎笑了,但夏理不太确定。
他看见对方短暂地朝后座偏了下脑袋,乌黑的短发散乱扬起来,露出平展的额头,清爽且英气,好像曾经走在湖区的小径上。
夏理为这突然的联想一阵诧异。
徐知竞仿佛在这一须臾倏地走出了关于北山街的记忆。
相似却无法再彻底重合,变成崭新的,与迈阿密的温暖天气所关联的角色。
他环住徐知竞的腰,将额头慢慢抵上了对方的脊骨。
衬衣面料绵软,透出的却是肌肉的柔韧,与骨骼的坚硬。
夏理闭上眼,被徐知竞的身上似有似无的薄荷味包裹,深秋变得愈发像是夏季,耗不尽的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香。
再过不久便是初冬,白沙滩上满是从加拿大或是俄国前来度假的游客。
徐知竞原本把车锁在路边,夏理怕回来的时候只剩个轮胎,和对方一起将它停到了餐厅后面。
这家餐厅在前些年有位钢琴师,是音乐学院的学长。
两人这次来,没见到传闻中的青年,只看见一架有些老旧的三角钢琴,分外突兀地立在这家挂着风铃与棕榈叶的餐厅里。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夏理时不时往钢琴的方向看。
徐知竞跟着回头,见琴边依旧没人,于是俯身向夏理凑近了,悄声问:“想听什么?”
他学过几年琴,不算精通,只能说是爱好。
即便如此,徐母依然上心,哪怕全凭兴趣,也还是请了国内知名的钢琴家。
“老板不会说吗?”
“好听不就行了。”
“哦。”夏理应声,“那我要听那天电话里的。”
“电话里的?”
“……就是,你和谭小姐去吃饭那天。”
徐知竞这才反应过来夏理究竟在别扭些什么。
他被对方的反应可爱得失笑,拿出手机搜了下谱子,起身揉了揉夏理的头发便往琴边走去。
夏理远远听他试音,间错敲下几个键,旋即定调,飞快试了遍音阶。
琴声吸引了不少游客往风铃下看。
徐知竞穿着脏了衣摆的衬衫,依旧一派矜贵雅致。
今夜的浪漫曲是只献给夏理一个人的礼物。
由海潮与风铃协作,编成再也无法复刻的,独一无二的,仅属于夏理的曲调。
第51章
入冬以后,客厅换了装饰。
小巧可爱的冬青果间错落满松枝,壁炉旁也摆上了一株点缀繁复的圣诞树。
Kiton又派人来给徐知竞试样衣。
夏理窝在换了枕套的沙发边,没精打采地将下巴搁上靠背,看徐知竞被簇拥在人群中央。
迈阿密最近开始下雨,气温陡降,即便与其他州相比还算温暖,却罕见地真正有了冬日的氛围。
屋外阴雨绵绵,室内倒热得发闷。
夏理头晕,心想或许是困了,缩回靠背和抱枕之间,闭上眼小憩一阵。
零星的,间断的说话声成为极佳的助眠剂,与雨声交织,悉悉索索很快让夏理进入了浅眠。
他半梦半醒,大约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徐知竞熟悉的嗓音偶尔将思绪拉回现实,但仅是一瞬,转眼又只剩下空远而模糊的声响。
夏理是被一道铃声吵醒的。
徐知竞给父母设置了单独的提醒,是重复单调且间隔长久的一声单音。
夏理茫茫然醒来,晕眩感尚未褪去,拽着身体直往后沉。
电话是徐知竞的母亲打来的,夏理发了会儿呆,听他打过招呼,迟钝地反应过来。
“礼物早就准备了。”
“来回太麻烦,感恩节不是还要再去一趟。”
两人不知聊到什么,徐知竞显得有些不耐烦。
夏理独自在壁炉前坐了一阵,忽而想起今天早上似乎忘了吃药,起身接了杯水,叫佣人替他去房间看看。
“第一次给人家过生日,怎么说也该到场。”
客厅里只有夏理一个人能听懂中文,徐知竞干脆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到桌上,小声地继续和设计师确认细节。
“竞竞,别总要妈妈来提醒,该对自己的事上点心了。”
“妈,我上个月才刚和她吃过饭。”
徐知竞的语调平稳,听感上礼貌妥帖,只有眉头略微拧着。
夏理被这段对话吸引,握着手上的水杯没有放下,一味盯着徐知竞的侧影。
他还想再听,可惜设计师卡在这个节点收起了软尺。
徐知竞笑着与对方聊了几句,弯腰拿起手机,又将免提切了回去。
屋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期间,先前那名佣人进来一趟,替夏理拿来早上忘了吃的伏硫西汀。
夏理正关心电话的内容,将药片接到手里,始终没有吞下。
徐知竞的神情从不耐渐渐转为敷衍,最后应付着回答:“行,知道了。”
他原本似乎有什么话要讲,末了却没能说出口。
夏理见他挂了电话,颇为不满地抿了下唇,蹙起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大抵还是应下了母亲的要求。
“阿姨的电话吗?”
夏理明知故问,表现得略有些紧张。
藏在掌心里的药片好像开始化了,膜衣黏糊糊融进掌纹,让夏理还没吃药便莫名开始觉得反胃。
徐知竞转头看他,漫不经心挂起笑容,几步走到沙发旁坐下,“嗯,让我去给谭璇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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