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 污秽 第34章

作者:苏二两 标签: 近代现代

  傅春深不紧不慢地开口:“四少这是逼着我跟你干?”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傅春深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表:“我还有工作在身,就不多陪四少了。”

  “你忙。”周若安笑着应声,“改天我劝劝任宇,老公的账该结还是要帮着结的。”

  傅春深站在寿喜锅腾起的热气中静默了一会儿,弯腰拿起桌上的金属火机,将引出的火苗送到了周若安唇旁。

  周若安就着那把火点了烟,在烟雾中眯起眼,紧盯着傅春深,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傅春深只是攥紧火机,缓缓直起身体,拉开了包房的门,直至走出房间,也未曾吐露只言片语。

  …………

  半年后。

  晶硅电子的环形会议室里,周若安将季度财报投影在弧形巨幕上。会议室的另一端,周冉明正摩挲着茶杯把手的内侧,目光一片晦暗不明。

  “本季度良品率突破88%,较上个季度提升3个百分点。”周若安的指尖划过平板电脑调出了生产监控画面。

  财务总监突然轻咳:“但研发费用超支了17%......“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项数据。”周若安点击平板,三维柱状图在屏幕中旋转,“我们在光伏电池转换效率上取得0.5%的突破,上周刚拿到一个三年的合约......”

  会议结束时,周冉明起身缓步走向主席台:“我马上要去慕尼黑出差,等回来给你捎块格拉苏蒂。”他拍了拍周若安的肩膀,“年轻人戴机械表,谈生意更显稳重。”

  “真的?”周若安依旧一副谦逊恭顺的姿态,在有目共睹的成绩面前也没有丝毫的傲慢骄矜。他立时摘下自己的手表,言语和动作间透着晚辈独有的亲昵与俏皮,“叔叔,那我可就满心期待啦。”

  周冉明此刻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当着众人毫不吝啬地夸赞:“小安,你做得很好,值得摆一场庆功宴。”

  “叔叔抬爱。”周若安不紧不慢地挺直腰背,原本隐匿在阴影中的面庞,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被炽烈的光线完全笼罩。

  ……

  当晚的庆功宴设在了周家老宅。

  周家有贵客登门,时隔三年,靳晖再次踏入周宅,为的却是给周若安庆功。

  周冉明的腰整晚都是弯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这般恭顺谦卑,与平日里那个威严的形象判若两人,倒叫人心里生寒。

  周若安扶着靳老爷子穿过回廊,雕花木窗透出的暖光里,周若安听到老人低语:“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是这样意气风发。”

  “我不行,都是您在后面撑着才有今天的局面。”

  布满皱纹的手在周若安的臂弯上拍了拍:“不要妄自菲薄,你很聪明,教什么一点就透,而且很会整合资源,要是没有邵晨峰的帮忙,晶硅也不会这么快走上正轨。”

  灯火辉煌的大厅中,靳老爷子口中的男人正举着酒杯朝周若安遥遥一敬。

  “他是晶硅的原董事长,按照常理他巴不得看你摔跟头呢,但你却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度过了企业初创阶段的各种难关,小安这就是你的本事。”

  周若安扶开一片低垂的叶片,轻声说:“我原来生活在城中村,见多了落井下石与冷嘲热讽,但最讨厌的却是那些自我感动式的怜悯与施舍,所以对邵晨峰,只需拿他做个普通朋友,别冷着,也别太热络,更别假惺惺的去安慰他,这样反倒慢慢与他走得近了。”

  靳老爷子点点头:“这就是人心,商场中不能一味地靠金融手段,更重要的是要会洞悉人心。”老人目光犀利,放低声音,“我一直没问过,你是怎么拿下晶硅电子的?是与小蔺有关吗?”

  “蔺逸......”

  仲夏已过,夜晚的风里悄然夹带着丝丝凉意。周若安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很多天没见到蔺逸了。上一次碰面,还是两个月前在他的酒吧。散了局子,在狭长的走廊上与蔺逸擦肩而过,手指被他轻轻一勾,周若安回眸,得到了一个不算温柔的笑容。

  之后也没有电话过来,周若安坐在车里抽了根烟,才对司机说了“开车吧”。

  收回思绪,周若安走到檐下透气,市场部新晋的年轻总监正带着团队在庭院里放无人机。夜空中亮起晶硅电子的LOGO,流萤般的光点拼出“再创新高“的字样。周若安摸出手机,反复摩挲,然后又装入了口袋。

  远远地,传来靳老爷子的声音:“对了,小安,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周若安在晚风中转过头,脸上挂着笑意:“快了,下个月。”

  明天还有,么。

第46章

  金碧辉煌的包厢内,声浪几欲掀翻穹顶的星空幕布。

  水晶吊灯洒下斑斓的光晕,落在周若安发丝上,如同湖面波光般潋滟。年轻的男人慵懒倚在丝绒沙发上,叼着烟,看着琥珀色的液体不断地倒入香槟塔。

  “小周总生日快乐。”穿着高奢的年轻人扑到卡座边沿,“刚空运来的高希霸世纪六号,我特意让人绕道哈瓦那取的货。”

  价格不菲的雪茄,有着雪松与龙涎香交织的独特气味。周若安恰时想起了靳老爷子的教诲,可他闻不出那些弯弯绕绕的味道,对他而言,只有钞票的味道才会令人身心愉悦。

  周若安笑举起手中的烟:“我抽不惯这个。”却又接过来递给了身旁的生活助理,“不过高公子费心弄来的,我怎么也得尝个鲜。”

  话音刚落,水晶吧台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周若安转头望向香槟塔,酒水满溢,辛辣的液体顺着大理石台面蜿蜒流淌。穿着渔网袜的姑娘们笑着跳上沙发,年轻的纨绔子弟兴奋地吹起口哨。

  热闹又荒唐。

  “去年这时候......“周若安抿了口酒,记忆里的甜腻忽然涌了上来,那天蔺逸订了一个三层蛋糕,艳俗的粉色,上面同时立着机器猫和寿星公。

  “真他么难看。”周若安记得当时自己的评价十分中肯。

  蔺逸的审美向来一言难尽,却不自知,他将蜡烛插在蛋糕上,反驳道:“挺好看的。”

  “小周总,生日快乐!”包房忽然调暗了灯光,定制的蛋糕被缓缓推出,糖霜浇铸的劳斯莱斯车头上挂着八个8的巧克力车牌。

  周若安瞧着那蛋糕,学着记忆中的语气,笑着骂:“也他妈够难看的了。”

  “来,大家一起拍个照!”有人提议。

  “四少笑一下。”入职不久的生活助理半跪在地毯上,将众人框入了相机。闪光灯亮起之前,周若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黑着,无人来电。

  他倚着蛋糕车比了个俗套的剪刀手草草应付,却认真地发了朋友圈,适当的高调,有时也是从商之道。

  照片刚刚发出去三分钟,手机就在掌心震动起来。周若安瞥见“周冉明”三个字,立即挥手暂停了驻唱的表演,包厢内霎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叔叔?”他恭恭敬敬地接听电话,“您出差回来了?”

  “小安,生日快乐。”周冉明的祝福比刚刚周若安的剪刀手还要敷衍,“我看你发了照片,生日宴会很热闹。”

  没等周若安客套,对面的声音再次传来:“照片上最右边那个男孩不错。”

  周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太熟悉周冉明的这种语气了,每次听到,都意味着又有人要沦为他谋取私利的牺牲品。

  抬手一勾,生活助理就奉上了相机,放大了照片,周若安的目光落在了最右边的角落。

  那是个穿着纯棉衬衫的男孩,在众人中清清爽爽地笑着,同样做着剪刀手,袖口滑出一截苍白手腕。

  “......方斐。”

  周若安已经记不清初见方斐的场合了。大抵是某个私人聚会,或是乱糟糟的午夜派对。方斐在其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就像宴席上的那双漂亮的公筷,今天握在这人手中,明天就可以换到另一人的手里。

  真正留下印象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酒局。

  周若安那日刚被蔺逸“祸害”过,衬衫第三颗纽扣还豁着口。他心里不痛快,话自然不多,满眼阴狠。

  方斐整晚都蜷在点歌屏后的阴影里,穿着烟灰色的卫衣,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是跟着伴儿来的,却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周若安,可一旦目光稍有触及,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左顾右盼佯装无事。

  又是俗套的欲擒故纵。

  周若安被他瞧得烦了,恶狠狠地回视过去,却看见方斐正将车厘子往嘴里塞,果核在瓷盘边已经垒成了整整齐齐的小塔。

  “撤了他的果碟。”周若安那时恨男同恨得牙痒,顾不上手段低端幼稚,只想图个痛快。可三五分钟之后,角落里的方斐又悄悄换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指尖再次摸起了一颗草莓。

  草。

  散场时春雨正稠。方斐突然轻轻拽住了周若安的衣角。周若安冷脸等着他上狐媚手段,却听到了鬼鬼祟祟的声音:“周总,您后脑翘着一绺头发。”指尖悬在发丝间不敢落下,“就是这里。”

  随后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塑料梳子,“我在盥洗室拿的,您用完千万记得送回去。”

  周若安捏着那把梳子,看那道清瘦身影钻进了出租车,那晚他终于记住了这个漂亮男孩的名字€€€€方斐。

  几日前,助理整理生日宴名单时,方斐的名字夹在珠宝大亨与私募新锐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要划掉吗?”生活秘书的鼠标在excel表格上游移。

  多一个不多,对于方斐这样走穴赚快钱的,周若安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方斐,下周是我生日......”

  “小安,怎么不说话了?”电话中,周冉明的声音显然已经不耐烦,周若安回头看向那个角落,见方斐正用勺子搅动着冰淇淋,将里面的果干挑出来送进嘴里。

  “他叫方斐。“周若安压低声音,“叔叔感兴趣?”

  “嗯,“周冉明顿了顿,“送到山庄来。”

  电话挂断后,周若安顺手接了身边人的敬烟,音乐再次响起,他叼着烟,唇边噙笑,目光绕在烟雾中,看得并不真切。

  周若安如今虽已是晶硅电子的总经理,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力,可在总公司,他却没有一官半职。在周家错综复杂的权力版图中,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跻身核心管理层。而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话语权、能决定他命运走向的,只有集团董事会主席周冉明。

  巨大且昂贵的蛋糕只被分食了一角,周若安把香烟按灭在劳斯莱斯蛋糕的车标上,糖霜融化样子并不赏心悦目,让他想起上个月山庄送出来的小明星,惨是惨了点,但拿到手的好处也足够丰厚。

  “阿杰,”他叫来生活助理,低声道,“去问问方斐愿不愿意去山庄,如果愿意,除了那边给的,我也有赏。”

  “好。”

  “另外,他要是同意,就将人弄得漂亮点。”周若安扯开一粒袖口,“记得给董事长拍开箱视频。”

  阿杰眼底闪过精光:“明白,四少放心。”

  

第47章

  阿杰刚刚离去,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白板挤进包厢时撞翻了冰桶,他猫着腰在地上抓起一块冰块扔进嘴里,看着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指指周若安:“我找他。”

  周若安正用尾指勾着衬衫的水晶扣子,看着满脸油光的白板像条泥鳅滑进卡座。

  “过生日?”白板捞起酒对瓶吹,唇角流出的葡萄酒顺着脖颈流进衬衫,“去年你就没请我吃蛋糕,今年又没请我。”

  周若安拿起餐刀,在劳斯莱斯上切了一角,送到白板面前,问他:“自己来的?”

  白板知道周若安话里的意思,一扁嘴:“你就是想问我哥来没来呗,直接点不行吗?拐弯抹角不嫌累得慌。”

  葡萄酒泛酸,从白板的嗓子眼一直酸到心缝里。

  在城中村时,白板、蔺逸、周若安见天儿捆在一起厮混,他们挤在违建的天台上分享一瓶廉价的红酒,挨揍时会护住对方的要害部位,合伙干过无数件缺德冒烟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白板总是隐隐地感到,蔺逸和周若安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薄膜,把他俩和旁人隔开,而自己就是站在薄膜外的那个人。

  至于怎么亲密的,倒也不是不能举例。就如某个宿醉清晨,白板在死胡同的角落找到蜷缩的周若安,正要伸手却被蔺逸抢了先,那人用拇指抹去周若安嘴角的水渍,又从工装裤掏出半块发硬的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口中。

  再比如前阵子蔺逸找人亲嘴这事,他找了周若安,却没找自己。倒不是白板想亲,但是找与不找是蔺逸的态度问题,拒不拒绝才是自己的原则问题。

  因而,白板脸子一酸,回复:“他忙着呢,没空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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