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光 窥天光 第35章

作者:骨色弯刀 标签: 青梅竹马 年代文 近代现代

  他打人很凶,下手很重,照着人的头脸招呼,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就像一头不要命的小狼崽,打起来不见血不罢休。

  老师也被那样凶恶的许塘吓坏过,她想不明白, 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怎么打起架像要同学的命?

  有一回有嘴欠的男同学课间骂他是瞎眼鬼,还说他是克死周姨的瞎眼鬼, 许塘再次将同学狠狠地扑在地上。

  老师尖叫, 吓的告到学校领导那里, 要许塘退学。

  那时周姨也刚刚去世, 他们的小家风雪欲摧,周应川赶来学校时,什么也没问,要许塘和同学道歉。

  可许塘脸上也挂了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睛眯起来,倔强地喊着,说根本不是他的错。

  他甚至要扑上去再打那个嘲笑他的同学,被周应川拦下,他拿过桌子上的木尺就狠狠教训了许塘,那是第一次,他那么重的揍他。

  许塘哭着说,是不是周姨死了,他也不想要他了,所以才想把他打死…

  最后周应川在学校里道了歉,少年的脊背不停地弯折,回去的路上,许塘也不停地哭,哭的鼻子里冒出了血,呛到嗓子和肺里,他在周应川背上拼命的咳,吓得周应川赶忙将他放下来。

  他用袖子擦去了许塘脸上狼狈的血迹和眼泪。

  “你现在看不到,如果他们围过来打你一个,欺负你一个,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哥哥怎么办?”

  “许塘,这个家里只剩下你跟我了,哥哥很累了,你要看着哥哥去死吗?”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着最差三人组,那他们那些年一定能当选头筹,一个是被丈夫抛弃的乡下女人,她漂亮,聋哑,发不出声音,一个是捡来的拖油瓶,眼睛还盲了,周应川作为唯一的健全人,他自小就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可现在,唯一能给他们遮蔽些风雨的母亲也死了,举步维艰的生活再也撑不起两个年幼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对与错的探究。

  那时周应川的营养不良大抵比许塘还要严重的多,消瘦的少年背着他,许塘能清楚地数清他脖颈到脊背的每一根骨骼。

  不过这些记忆很遥远了,遥远到那句许塘再也不愿回想的话,也成了记忆中周应川对他说过最狠的一句话。

  后来许塘不再打架,他与过去那些凶狠的模样相去甚远,甚至判若两人。

  但许塘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周应川希望他忘却那些不好的过去,他便忘了,不管怎么样,周应川再也没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了。

  -

  机场的佟杭云看周应川的脸色不对,就说送他去,车在夜晚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到了电话里说的派出所门口,周应川匆匆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

  “您好…!同志,我弟弟叫许塘,他是个盲人,他现在在哪儿?刚才有警察给我打电话…”

  警察就是负责登记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刚才那个盲人留电话通知的家人,就带着他去了,

  坐在长凳上的许塘这时已经从悲伤的情绪当中抽离了,毕竟过去令他悲伤的打已经挨了,如何能让一会儿的自己“不悲伤”,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瞧,其实他身上已经开始渐渐有了周应川的影子…

  许塘吸了下鼻子,用胳膊碰了下左边的孙鸣:“小孙哥,一会儿我哥来了,警察肯定跟他说怎么回事,你就说是你的打火机不小心掉炉子里了,行吗?”

  孙鸣犹豫一下,说:“行。”

  “谢谢小孙哥…韩明,一会儿你就说是你点烟花炸的他们,行吗?”

  韩明说:“凭什么我是点烟花的那个?”

  “小孙哥干不出那事。”

  “……”韩明骂了一声:“靠…行吧。”

  许塘安排完了,就在问韩明时间,他低着头,过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周应川到了,警察果然在和他说着打架的经过。

  “那帮小混混我们先带去医院,你们这边没人受伤,就不验伤了,那些人我们会按条例拘留的…”

  周应川都没听仔细,他在走廊里一眼看见许塘的发顶,就喊了许塘的名字。

  派出所里不停地有人走动有人讲话,但他的声音在许塘的世界里是区别于任何人的,许塘一下子抬起头,那一刻,心里等待的忐忑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思念。

  “周应川!”

  周应川快步走向他,看着从头到脚全须全尾站着的许塘,他一把将许塘抱在怀里,一路上紧张到苍白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没事就好…,乖,受伤了吗?”

  一旁的警察说:“没有,我们刚才问了,他们三个没有受伤,你一会儿去旁边找我签字就行了,还有你弟弟的手表要领…”

  警察走了,许塘摇摇头,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从周应川的拥抱中伸出手,搂上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周应川,你想我了吗?”

  明明他刚才想了那么多,打了那么多腹稿,可等他真的感受到出差回来的周应川的体温,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汹涌的想念。

  他贴着周应川的耳朵说话,后面的佟杭云看的眼皮一跳。

  兄弟之间,其实抱一下也正常,但像他们这样自然而然去搂脖子、还难舍难分的…还是挺少见的…

  “周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许塘,那个打火机是我不小心掉在炉子里的。”

  孙鸣头一个说了,毕竟他是拿工资的。

  “什么?”

  刚才走的太急,周应川耳朵里只听到警察说许塘有没有受伤,至于事情经过,他没听的清楚。

  孙鸣意识到自己说早了,有点尴尬,周应川也看过他们两个,韩明赶紧说:“那个,周哥,我们都没受伤,是那帮混混先找事的,打火机是孙鸣掉的,烟花是我炸的,许塘啥也没干,周哥,你照顾许塘,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韩明火速完成任务,拉着孙鸣就脚底抹油了,只剩下一脸“…”的许塘。

  怪不得韩明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他真不是。

  “塘塘,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周应川放开许塘,上下检查了一圈,对佟杭云说:“Alex,你帮我看下他,我去找警察签字。”

  佟杭云当然说没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男孩,说实话,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许塘的年纪不太大。

  “你是周应川的弟弟吧,我总听他提起你,我叫佟杭云,是你哥哥的同事。”

  “佟杭云哥哥,你好,我叫许塘。”

  这孩子还挺不怯生的,但佟杭云发现许塘说话时并没有看向他,反而是耳朵先动,向在追寻他的嗓音,来确定他的位置。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伸手在许塘眼前轻轻晃了一下。

  “我小时候摔了一跤,眼睛看不到了。”

  佟杭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

  “抱歉。”

  “没关系,我哥哥在东京真的有一直提起我吗?”

  没有一直,但佟杭云觉得这小孩说话挺有意思的:“我有一次找你哥哥拿东西,发现他在给你打电话,他每晚都打给你吗?”

  许塘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只要我哥哥出差,他每晚都会打给我的,我也会等他的电话,他还会抽查我的英文作业…”

  正说着,周应川回来了,他从登记的警察那里听到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尤其是听到烧烤炉爆炸,后备箱的烟花把那帮混混烧出了不少伤,听到最后警察说:“不过这些跟你弟弟没什么关系,他运气好,他朋友也够义气,一直让他躲在车里…但你们作为家长,弟弟眼盲,更要特殊照看,不能这么不上心,以后还是要注意…”

  周应川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好了。

  刚好外头警察带着那帮混混去医院,他看过去,记住了他们的脸。

  佟杭云和许塘聊的还挺开心的,对周应川说:“你这个弟弟还挺有意思的。”

  知道许塘眼睛不方便,他干脆把车钥匙给了周应川,自己打车回去了。

  出了警察局,夜风有点冷,周应川给许塘系上安全带,许塘不老实起来,周应川一上车,他就自己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扑在周应川身上。

  “周应川,这些天你想我了吗?你的同事说你经常提起我的,我也好想你,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的电话,东京距离申州是不是好远?你这次出差了一周那么久…”

  周应川也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搂着半个身子别扭着也要抱他的许塘,抚着许塘柔软的短发,抚了一会,他的头脑昏涨也缓解了许多,他伸手替许塘拉了下衣角,遮住了露出的小腰。

  “我也很想你,每晚都在想,好了…坐好,我们先回家。”

  听到周应川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许塘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像一只想念的小狗一样,摸索着往上,在周应川的嘴唇上亲吻。

  周应川的眼神只是怔了一下,不瞬地,他也回吻了他。

  “好了…坐好。”

  他再次给他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开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停了车。

  “周应川,怎么…”

  许塘觉得回家没有那么快的,他只听见“啪”的一声卡扣声,来自周应川那侧的,周应川侧身,抚过他的下巴,在昏暗路灯下的车里,狠狠地吻住了他。

  唇舌被思念吞噬,津液在两人口中回渡。

  “如果你想我,这才是吻…”

  这才是吻吗?

  和上次周应川出差回来亲吻他的感觉又不同了,不会痛,但多了一些让他无法思考的东西,许塘的脸颊红了,他的眼神也跟着迷蒙起来,像溢了一层水红色的雾:“周应川,这是你在东京新学的吗?东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亲的吗?”

  半响没听到回答,脸颊一痛,是周应川捏了他的脸。

  “净招火儿…”

  到了家,周应川就给许塘脱去了衣服,许塘缠在他身上,却发现周应川没有脱衣服,花洒里的热水淋下,他检查着许塘身上有没有受伤。

  许塘对疼痛的感知不是很敏感,他只有在别人表明要“打”他时,例如周应川小时候揍他屁股,他才会大叫着好痛。

  如果他无意地受伤,他有时甚至都不会发觉,追究根源,大概是在许家落下的毛病。

  看到许塘身上没伤,周应川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下来,他的眉间随之而来也流露出了些略显疲惫的倦色。

  “哥,警察是怎么跟你说的?”

  “都说了。”

  “都…都说了?”

  “嗯。”

  许塘感受到周应川在检查他的后颈,确定也没伤,就在给他揉搓洗发水了,他试探的问:“那警察都说了什么呀?”

  “我想听你说。”

  许塘这下有点没话讲了,他脑袋一晃一晃的,伸手去摸。

  “我说什么呀…就是警察,还有韩明,和小孙哥说的那样子的…是他们先找麻烦的,我什么都没做,一直待在车里…哥,你不洗吗?”

  “我一会儿再洗。”

  给许塘洗完了,周应川又给他吹干头发,许塘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周应川身上“气场”的变化,从小到大他熟悉无比。

  在这个范围里,无论周应川生不生气,都对许塘有着天然的绝对压制。

  许塘老实地不吭声,周应川怎么拨弄他的头发,就怎么拨弄他的头发,热风烤的脸有点干,周应川又给他的脸颊揉了些润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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