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 攻不可貌相 第83章

作者:海苔卷 标签: 强强 HE 近代现代

  他猛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盖着蛇纹毯,驾驶位上没有人。后背唰地沁出一层冷汗,耳膜里都是心跳。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见十来个未接来电,全是婚庆策划的。看到最后一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撤了啊。15%的尾款结一下。

  陈熙南呆握着手机,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连环梦。狠掐了自己腋下一把,好疼好疼。

  他木然地瘫在副驾驶上,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干了。

  完了。毁了。精心策划两个月的求婚,刻印日期的定制钻戒。好不容易腾挪出来的假期,还有练了一百来遍的《爱你一万年》。

  全完了。全毁了。

  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咬牙切齿。什么叫恨不得狂扇自己俩大嘴巴子。

  陈熙南捂住脸,长长地哀叹一声。驾驶座的门被拉开,一股温热的肉香扑进来。段立轩探头一瞅,歪嘴笑了下:“哎呦?睡美人儿醒了啊?”

  陈熙南没看他,也没答话。

  “刚才有个卖烤鸭的三轮儿从这边过,让我给拦下了。”段立轩坐进来,哗啦哗啦地拆着塑料袋,“他搁露天浴场那边儿卖来着,刚收摊儿回来。就剩两只,被我包圆儿了。哎我,正经挺好啊,滋滋冒油。”说着还撕了一块吃,连连点头,“整挺香。来,吃个腿儿。”

  陈熙南不接,扭过身去撒邪火:“你怎么不叫我啊!这都几点了!”

  “还我叫你。就你内手机哇啦哇啦的,你他妈都不醒。累B的呵的,睡一觉睡一觉呗。”段立轩啃了口鸭腿,又赶忙抽了两张纸擦油,“这鸭子真肥。吃点儿,热乎乎的。”

  陈熙南仍不肯接。抱起手臂扭过头,啃着嘴唇红眼圈。忽然他在椅子里来回打挺,愤恨地跺起脚来:“我就不该接电话!不该去急诊!不该回头问那一句!爱谁死谁死,和我有什么干系!”

  段立轩看陈乐乐这罕见的耍赖样,起了坏心眼。把鸭腿凑到他脸边,撅着嘴逗小狗:“嘬嘬嘬嘬,袅花套子抓邪火,肉都不香了。给二哥瞅瞅,别是要掉金豆儿。”

  不逗还好,这一逗,袅花套子还真掉了金豆。三十岁的陈熙南,委屈得像个三岁小孩。拿手背抹着脸颊,瘪着嘴发脾气:“都来找我!什么事儿都找我!一天到晚没半点自由,像只狗一样被栓在医院!我好累了,好累了!我不想当大夫了!”

  “行啊。”段立轩呸掉鸭骨头,拿腿夹着矿泉水拧盖,“不乐意干就不干,二哥养你。”

  陈大小姐在座椅里使劲一蹦€€,扭过头去赌气:“我不要你养!”

  “那你想让谁养啊?”段立轩喝了口水,又拍了下大腿,“诶,对了!拿着。”

  他把矿泉水塞给陈熙南,推门下了车。拉开后备箱,取出一大捧向日葵。那花被白纱层层包裹,还系了根手腕宽的大飘带。

  他兴冲冲地把捧花抱进来,献宝似的说道:“我往东头溜达,看那块儿沙滩上有求婚的。听说正主突然不来了,准备收摊儿回去。我瞅他这花挺好,扔了白瞎。问能不能卖我,他说给五十得了。”

  他把花塞给陈熙南,傻憨憨地笑了下:“祝陈乐乐生日快乐嗷。哎你说这玩意拿回家插花盆里养,能不能结瓜子儿?”

  陈熙南看着那捧‘最熟悉的陌生花’,哭得更惨烈了。这99支向日葵,是他特意重金从昆明订的。

  它本该是配套那句浪漫的求婚台词:

  向日葵种子的排列,遵循斐波那契数列。每一个数字,都是前两个数字的和。就像我对你的爱,每天都是既往的叠加。小轩,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永远的向日葵,把这个数列无限书写?

  但现在,它褪去了所有高光梦境,成了五十块的便宜。拿来过完生日,还得回去结瓜子儿。

  段立轩划着手机,兴高采烈地道:“网上说一个花盘能结小一斤。那这一捧不得结个七八十斤?”

  “这是,观赏,向日葵。”陈熙南抱着那捧花,心如死灰地靠在车窗上。人中挂着晶亮的鼻水,一抽一抽地干噎,“一株,只能,结十几颗。”

  “那拉倒吧,费劲巴拉整几个花盆,也不够吃。”段立轩拿过那捧‘履行任务完毕’的花束,嘭地扔后座了。重新掰个鸭腿,递给陈熙南,“哎,别抽搭了。垫两口,下去挖小海鲜。”

  “都这个,点儿了。海鲜,都下班儿,回家了。”

  段立轩看他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凑过来拍着大腿哄:“刚退潮没多大会儿。石头缝里肯定有螃蟹。”他把鸭腿举到陈熙南嘴边,“来一口。老香了。”

  陈熙南看看鸭腿,又看看他。终于接过,恨恨地咬起来。

  段立轩着看他乐:“咋样?香不香?”

  陈熙南饿了36小时,这会儿啃鞋垫子都香。他自暴自弃地消灭鸭腿,挂着两行泪痕点头:“香。”

  段立轩递过水瓶:“油挺大,喝两口水。”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烤鸭,看着太阳一点点融化。海平面的那条线还是橘红的,慢慢往上晕染成青绿。黑压压的海鸥群,芝麻似的撒了满天。

  “傍晚不也挺好。”段立轩道。

  陈熙南偏头看他,心里忽就释了然。海上的太阳,落了就落了吧。只要他的太阳还在,何必为了这些琐事不开怀。

  他擦擦手,眼神重新晶亮起来:“二哥,有我的小桶和靴子吗?”

第101章 风雨同舟-101

  太阳落了,大海睡了。浪花拍着礁石,轰隆轰隆,那是海的呼噜。

  漆黑的岸边,移动着两块黄色光斑。一个缓缓向前,一个四下乱转。

  段立轩是赶海来的。身披冲锋衣,头戴渔夫帽。系着羊毛小围脖,靴里蹬着足球袜。

  可陈熙南是求婚来的。穿着轻薄的麻西服,露着脑门和锁骨。靴子里是绅士丝袜,一走一打滑。冰冷的海风往身上抽打,衣服薄得像纸一样。

  段立轩在前头四下寻宝,叮叮又当当。他在后头狂擤鼻涕,€€啾又阿嚏。

  “呃阿嚏!!”陈熙南挎着小桶,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掏纸。发现已经没有新纸可用,全都雨露均沾过。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废物再利用。毕竟鼻涕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挂着。

  他把那团湿透的纸塞回袋子,冲段立轩遥遥地喊:“二哥€€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一点稀薄的声音,瞬间就被吸进了黑暗。

  段立轩压根儿没听见,正撅在一块大礁石前面。拿着小铁丝钩,专心致志地在石缝里划拉。鼓秋了半天,抠出来个小螃蟹。

  太小了,不过指甲壳大。段立轩看着自己撅沟瓦腚的战果,心头火起。捏着那只蟛蜞仔,来了个打水漂式放生:“我去你妈的!”

  刚准备再接再厉,裤兜里炸起荷塘月色。

  “屁蹦远也打电话,你不衬嘴啊?”

  “二哥,我好冷啊。咱回家吧。”

  段立轩扭头一看,陈乐乐正蹲在远处的砂砾里。头灯在他面前打出黄澄澄的小椭圆,在海风里瑟瑟摇摇。

  他大步走回去,扒拉过陈乐乐的小红桶。别说什么辣螺螃蟹海肠子,就连个文蛤都不衬。只有一个手帕纸包,被塞得鼓鼓囊囊。

  “我的海鲜盛宴呢?”他问。

  “明天去市场买好不好?”陈熙南冻成了折叠款,可怜兮兮地拿手掌捂脖子,“太冷了,我受不了了。”

  “滚犊子去。你他妈连迟到带睡觉,让我等你一天。”一向宠狗的段二爷,今天却疾言厉色起来,“天天小嘴儿叭叭得贼好听,一到真格的就掉链子。”

  说着他放下塑料桶,蜕掉冲锋衣。他里面就穿了个轻薄的白短袖,风一打都透腹肌。

  陈熙南推脱着,死活不肯要:“快穿回去,冻感冒了!”

  “老实儿的!老子就没感过冒。”段立轩硬把外套给他穿上,扣上兜帽。又拔掉靴子,拽下左脚的足球袜。绕狗脖子一圈打个结,防止顺领子灌风。

  “这回还冷不?”

  衣服被体温烘得暖融融,幸福流淌进每一个毛孔。

  “不冷了。”陈熙南揪起领口前耷拉的一截袜头,凑到鼻端吸了口,“好香啊。”

  “别他妈整死动静。”段立轩拿膝盖踢了他一脚,“不冷了就接着挖。今儿你要凑不出一盘菜,看我收不收拾你就完了。”

  陈熙南被迫往前踉跄两步,俩手拎着小桶撒娇:“可我不会挖呀。”

  “我教你。你就挖蛤蜊,那玩意儿最熊,好挖。”段立轩说着话,弯腰在滩涂上四下寻觅。

  他在前面找得聚精会神,陈熙南在后面跟得心不在焉。把那只蓝袜子闻来闻去,又偷摸咬冲锋衣领。把领口咬得湿淋淋一片,听到二哥喊他:“陈乐乐!过来!”

  他呱唧呱唧地踩过去,紧紧挨着段立轩蹲下。

  “这就是蛤蜊眼儿。”段立轩指着泥沙上的一个小洞,“你抠。”

  “怎么抠?”

  “就拿手指头抠。”

  陈熙南戴上手套,顺着小孔往里掏。没掏几下,瞪大眼睛惊讶:“还真有啊?”

  “那我还能骗你咋的。”段立轩拿过蛤蜊,当啷一声扔到桶里,“学会了吧?”

  陈熙南把脸凑到小桶边,乖巧地点头:“学会了。”

  “那你就负责抠蛤蜊,照一斤抠嗷。”段立轩给队友分配完任务,自己又去礁石缝里寻觅。

  赶海和钓鱼一样,有瘾。只要耐心去看,四处都是宝。俩人游走在沙滩上,埋头苦捡。

  不同的是,段立轩捡海鲜,陈熙南捡…

  完整的扇贝壳,漂亮的小石头,还有被磨得光滑的瓷砖片。偶尔瞎猫碰死耗子,摸到两只蛤蜊。

  “陈乐乐!”段立轩又喊他。

  “哎!”

  “捡多少了?”

  “捡好多。”

  段立轩一听他说捡好多,兴高采烈地跑回来瞧。拿过小桶一扒拉,是好多。

  好多破烂儿。

  “我让你捡蛤蜊,你捡的都啥啊?”

  陈熙南捞出一块红亮的小石头,笑眯眯地给托在手里:“宝石。”

  “我瞅你像他妈狗食。”段立轩掏出手机看了眼,又凑上来神神秘秘地道,“哎,你想不想挖大海蚌?”

  其实陈熙南对海蚌兴趣不大。但被二哥这样亮晶晶地看着,别说是挖海蚌,哪怕是去挖蟑螂、淘大粪、乃至是去打捞阿漂,他都会满心欢喜。

  “想。”

  “走走走,我发现个大眼儿。”

  段立轩拉起他的手,沿着海岸一路小跑。两人头灯的光束在夜里跳动,像是两只嬉戏的萤火虫。

  海风兜起段立轩单薄的白短袖,衣摆呼啦啦地煽着。陈熙南跟在他后面出神,恍惚间竟感到一种私奔的浪漫。

  奔跑。在银光闪闪的滩涂上奔跑。手拉手奔跑。逆着风奔跑。跑到世界尽头,双双跌进银河系。

  智人进化出粗大的膝盖和足弓,难道不就是为了这样的奔跑?

  俩人一路叽呱叽、叮当叮地跑到目的地。段立轩气都来不及喘匀,指着脚边的沙地说:“就这底下,我打赌,肯定有大海蚌。”

  陈熙南打眼一瞧,发现那片泥沙早已被翻过。不仅插了小耙子做标记,还被画了个圈限定范围。

  这哪里是‘我打赌肯定有’?这明明是先发现了海蚌,又紧着埋回去找他显摆。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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