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貌相 攻不可貌相 第43章
作者:海苔卷
段立轩别开脸,端过垃圾桶呸:“别他妈风流了,麻溜漱口去!”
“不想动呢。你喂我漱。”
“再der一个试试?戳你篮子。”
陈熙南懒洋洋地坐起身,又顺势倒在他大腿上:“诶,给我擦擦。呆会儿还得上病房,像什么话。”
段立轩低头一瞅,没憋住笑了。方才的情迷滤镜已然散去,现在的陈乐乐像一块检验合格的猪肉。
他抽了几张纸巾,在猪皮上来回擦抹。可怎么都蹭不干净,晕成两大片高原红。
段立轩擦得忘我,已然臻化入境。四下没见着水,索性呸了一口唾沫。这一口下去,俩人都有点懵。愣愣地对视一会儿,又哧哧地笑起来。
段立轩拍他肩膀:“得,别擦了,赶紧洗洗去。”
“不舍得洗,等它风干。”
“恶不恶心,洗了去!”
“二哥的口水不恶心。这叫香水。等它干了,那块儿皮肤就紧紧的,像你在亲我。”
“…要不你下楼给自己照个CT吧。”
“照过,长了好大一个二哥。拖得太久,已经没有手术指征了。”
“哎我草了。我看你也别当老三了,你当老六吧。”
俩人正起着腻,门被豁地推开。值班大夫大喇喇地走进来:“学长,病理报告刚…”
话没说完,就愣在原地。
陈熙南倒是淡定,依旧枕着段立轩的大腿。顶着俩红脸蛋儿,以及一口爱的唾沫。
“出来了?”
值班医生四下乱瞟,不知道看哪儿好:“…呃嗯,出来了。”
“什么病啊?”
“…没有确诊。”
陈熙南的姿势没变,但他的笑凝了:“都没有吗?取了四处活检。”
值班医生摇摇头,遗憾地道:“四份报告,都没有明确的诊断结果。”
第50章 葛蔓纠缠-50
陈熙南刚冲了澡,半湿着头发。穿着白色毛巾浴袍,一页一页地翻病理报告。
段立轩斜倚在床边,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瞟一眼眉头紧锁的陈熙南,又瞟一眼满身管子的段保活。
寂静的房间里,每一厘米的响动,都是惊心的轰鸣。纸页翻动的哗啦声,监护仪的滴滴声,呼吸机泵氧的哧哧声,隔壁护工拍背的啪啪声。
陈熙南翻过最后一页,定定发了会儿呆。仔细地把报告倒回袋子,挂在椅子扶手上。拍了拍膝盖,缓缓抬起了脸。料峭的镜片后,是一双冷森的眼。
段立轩直觉就挡到病床前,略带讨好地笑了笑。用一种介于撒娇和恳求之间的口吻说道:“乐啊,你再给想想辙。”
陈熙南站起身,从段立轩肩膀上看过去。他的脸向着保活,但眼神却落得很远。半晌,他推了下眼镜。像是撩起了死神的斗篷,凛冽的水汽迎面扑来。
“算了。”他轻叹着说,“让她走吧。”
“什么吊话!”段立轩后退半步,不小心踢翻了玻璃瓶。黄亮的腹水洒了一地,像是蚀铁的工业盐酸。
“二哥,我们说好了的。”陈熙南够到他的手,用力攥着,“量力而行,适可而止。”
段立轩看了他一会儿,狠劲儿抽回手。扭身扒到床边的护栏上,把手掌贴上保活心口。小小的胸脯,在掌心里轻轻拱着。
从捡到保活到现在,不过二十天。她没对他说过一个字,也极少哭闹。但段立轩总觉得她说过很多话。总觉着过几天,她就会拔掉管子,拆掉面罩,跟在自己后头要抱抱。
咋能说扔就扔呢。都处出感情了。
他怜爱地刮了下保活的氧气罩,不忍地嘀咕着:“还喘气儿呢。”
“不是她有呼吸,是机器和药物在强迫她呼吸。”陈熙南咬紧牙关,用力摁着他肩膀,“脑子里左一块右一块的脓肿。就算侥幸活下来,以后也会智力低下。下半身肌肉烂穿,就算做手术修复,将来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厕所。就这样吧,让她走吧,不要再救了。”
段立轩撇抿着嘴,一个劲儿地抹保活脑门儿。小保活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烂得发稀,像一只死在蛋壳里的小鸡。
几乎所有医生都在拼力让患者活,但神外医生或许还有另一个职责:放手让患者死。
思考生命因什么而宝贵。懂得人如何值得一活。是比治病救人更重要的职责。
是失去尊严与语言,换来多活几个月?是平静地走过余命,还是赌那一丁点渺茫的希望?是保命,还是保个性?
当生命只有心跳,那死亡未尝不是幸运。毕竟人性本不念旧客,又奈何日子一天追着一天过。
有多少日夜相伴,最终化作褥疮的溃烂。有多少信誓旦旦,转眼就烟消云散。就算真有不离不弃,可让看护者将自己的生活全盘放弃,这无望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或许只有神外医生才能理解,什么叫‘生理与精神并存’的裁决。
但段立轩不理解。他知道削人有适可而止,却不知道救人也有适可而止。而所谓的‘适可而止’,与‘袖手旁观’又有什么区别?
不仅段立轩不理解,很多家属也不理解。有时医生的善意劝告,换来的却是辱骂与迁怒。不切实际的乐观,做给人看的果敢。可到最后,患者的结局往往比‘适可而止’更加悲惨。
陈熙南扳过段立轩的脸,强迫两人对上眼睛:“这么说也许很残忍,但人不能这样活。如果可以选择,相信她也不愿这么活。二哥,差不多得了,咱们和她告别吧。”
段立轩闭了闭眼。沉默地挥开他,后退几步靠上墙。
“拉倒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拉开抽屉,从隔板里掏出一包黄鹤楼。当着陈熙南的面叼了一根点着,打火机当啷一声扔上床头柜,“还差不多得了。你去上儿科,跟那些亲爹亲妈说差不多得了。要有一个不削你,我今儿就答应。”
陈熙南知道他的脾气。这犟种除非自己想通,否则坦克都扯不回来。只是这事他不能等段立轩想通,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容错。
医学不排斥奇迹,但还是面对现实的好。如果千方百计地救回来,却又傻又残,他俩该怎么办?
送到福利院?那保活的人生,是可想而知的悲惨。他俩养一辈子吗?可这对于亲生父母来说,都是太过沉重的责任。
这世间为何总是如此残忍。坏人做的事,总要好人来负责。坏人造的孽,却让好人受折磨。如果他和段立轩之间,注定有人需要背负保活的十字架,那必须由他来背。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人文的科学残酷,没有科学的人文滥情。”陈熙南坐回陪护椅,抱起手臂。用一种严厉的、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善心也讲务实和原则,不是脑门一热就能有好结果。让你搭上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同意。如果你一意孤行,我未必不会用些手段。”
段立轩靠在墙上望他,眼神慢慢由悲伤变成失望。
“你先别管保活变成啥样儿,她还没死。那讲话的了,傻子就不是人,傻子就不配活了?鸡鸭鹅狗的啥玩意儿不傻,不都几把活着呢。”段立轩冷笑着吐了口烟,嘭地甩上抽屉,“草!我他妈还怕那个去了。”
陈熙南沉默了会儿,忽然拉下了脸。起身走到机器前,滴滴嘟嘟地摁起来:“我说过,要为管别人的闲事伤害了你,那这好人我不做。”
段立轩没说话,大口抽着烟。直到监护器的显示屏黑了,才蓦地发应过来。
“陈乐乐!”他猛地扑上去,母鸡护崽一样挡在机器前,“你他妈疯了!!”
“是我疯了,还是二哥疯了?”陈熙南眼睑微微收缩,咬着牙低声道,“我早说过,善要划出个底线。早在花完五万块那天,我就该叫停,免得你泥足深陷!”
“我看你现在是要魔怔啊。”段立轩也阴了脸,拿烟指着陪护椅,“你先躲了这块儿去。上椅子上呆着去。”
陈熙南不动地方,手里还拎着电线。段立轩刚掰开他的手,他又要去关呼吸机。
“我叫你滚了去!”段立轩嗷地骂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搡。陈熙南被搡地连退几步,一屁股摔进陪护椅。椅子吱地往后错了半米远,狠狠撞上墙壁。
“别的事儿,我他妈乐意惯你。但这事儿,你最好再合计合计。”段立轩把烟咬嘴里,回身弯腰紧插头,“你内手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保活要真到了该着的时候,自有老天爷收,用不着别人儿往里送!”
“二哥,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她救不活了!”陈熙南颤手指着保活,罕见地激动起来,“一轮轮地感染,所有的指标都越来越差。转氨酶,胆红素,肌酐,尿素氮,呼吸机参数要求,全都在升高。她的肝肾已经因为药物受损了,没一处好地方。你看她黄的,像个微生物培养基一样!”
说罢他又抓起挂在扶手上的报告,赌气般哗哗地翻着:“这样的治疗没有任何意义。浪费的不仅是二哥的钱财和心神,更是其他病人的机会。全省的颅脑重病号都汇聚在这里,但科里加上NICU,也就只有89张床。二哥,你觉得我心狠。可你知不知道,对没有医疗价值的人说yes,就是对有医疗价值的人说no…”
他喋喋不休地嘟囔。镜片在灯光下一晃一晃,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
段立轩无言地看他。白烟在脸前一聚一聚,像块摇在雨里的蛛网。
绝情的话,心酸的烟,乌云似的笼着房间。
忽然间,一滴水砸在了粉色的病理图像上。陈熙南摘掉眼镜,别过脸哭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捡条狗都揪心,何况是捡个人。
和保活共同奋斗的日子,两人都付出了情感代价。陈熙南也渴望成功,也想在二哥哥面前帅气一把。
可在医疗里,治愈总是偶然的。做出裁决的这一刻,他的内心也同样被挫败与内疚折磨。而段立轩失望的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样地往他心上割。
在这无法置身事外的决策里,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像个孤独而委屈的孩子,难过得下不来台。
“陈乐乐,我就问你一句。”段立轩走上前,捧起他濡湿的脸,“如果搁那儿躺的是我。你还要不?”
陈熙南被这话烫到了。从椅子里蹦起来,一把抱住段立轩:“当然要!我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我要…”说着说着,他眼泪决堤了。埋在段立轩的颈窝里,一抽一抽地啜泣:“二哥,你别说,这样儿的话。我心里,好疼啊…”
“那啥也别说了。”段立轩下定决心般呸了烟,和陈熙南脸贴着脸,“要治到最后真没了,也算咱也尽力了。要搁这儿撒手了,她就变成个疙瘩,总在你心里头长着。我知道你是怕她拖累我。别这么合计。”他扣摁着陈熙南的后脑勺,轻声却坚定地安慰道,“我当她是咱俩小崽儿,啥样儿都愿意要。不哭了,啊。傻的咱也不怕,二哥有钱养呢。”
第51章 葛蔓纠缠-51
在球场上,哪怕胜负已定,球员依旧会奔跑防守。马拉松里,哪怕是倒数第一,跑者也不会停下脚步。
但无论是球赛还是长跑,都存在进度条。而有一个地方,只能在黑暗与未知里前行。
二院神外的住院部,几乎每天都回荡着痛苦的啜泣:太难了,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可奇迹是熬来的。它藏在困难又无助的日子里。或许永远不来,也或许,下一秒就来。
所以熬吧。没别的招。病人熬,家属熬,医生也得熬。
陈熙南拿着保活的CT片和病理报告,到处去请其他科室看。一宿宿地查资料,在各个论坛上发帖。就这样苦熬了一个多星期,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可能是被他的执着打动,呼吸科一素未谋面的同事在群里@他。说临床表现非特异性时,可以去细菌室找老狄试试。
老狄不姓狄,也一点都不老。她本名王泓,只是细菌室的一名普通医生。细菌室是医护间的简称,正规叫法是“检验科微生物实验室”。
说起检验科,可能大众印象就是验血验尿验大便,简称搅粑捣尿科。但其实这里汇集着各种各样的标本。胸腹水,脑脊液,骨髓液,痰液,活检组织,以及各种分泌物。
所有的临床都离不开检验,这里天天要忙到半夜。
但作为不收治病患的二线,检验科并不受领导层重视。绩效奖金经常停发,平均薪酬常年垫底儿。和儿科,超声科,并列为三大穷科。
不仅没钱,还没成就感。段二爷的保安都能收到锦旗,但没人在意病理报告的落款。
就这样一个破烂地方,还在不停内卷。别说作为知名三甲的二院,就连社区医院,检验科都要求全日制本科学历。而只有大专文凭的王泓,尽管在这里勤恳奉献15年,也没评上过任何职称,一个月不过六千块钱。
王泓这个名字,在名利场上可能没含金量。但在各科医生之间,她口碑非常响亮。如果把治病比喻成打仗,那检验科就是侦查连。如果把诊断比喻成破案,那王泓就是神探。作为科室里的狄仁杰,她每年能亲手检测出上百种病菌。
博士请教大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玄幻。不过在医院各科之间,可谓隔行如隔山。
上午十点,正值门诊的高峰时段。护士站水泄不通,各个窗口都排起长龙。
耳边是病人和家属的吵闹,什么时候取报告,化验标本送到哪儿。交款的拿药的,处处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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