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 试试 第40章

作者:木之向北 标签: 强强 甜宠 HE 近代现代

  祁南急着问:“姜医生,徐叔怎么样?”

  王梅仍旧坐在原处没动,只是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看了过来,感受到姜清衍的视线也看向他,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裴琛转身过去搀扶着她的胳膊,却被不声不响地甩开。

  王梅站在姜清衍面前,开口声音很平静:“姜医生,老徐怎么样?”

  姜清衍的心情复杂,试图从王梅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压抑着的情绪,比如后悔,比如紧张,但是通通没有。

  “徐老的病情突然恶化,幸好送医及时,人暂时是抢救回来了,但是并没有脱离危险期。”姜清衍两手插在白大褂中,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明显的疏远,与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又说:“等一下会直接送进ICU,梅姨,后续的治疗您确定要继续吗?”

  祁南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姜清衍:“怎么会不治?”

  

  

  

  

  

  

第58章 投毒

  姜清衍没回答,他在等王梅的答案,与每次提起徐安的状况时她几近崩溃难掩痛苦的表现不同,今天的王梅出奇的冷静,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问姜清衍:“姜医生,治和不治有什么区别呢?”

  祁南惊愕地看着王梅:“梅姨…”

  姜清衍打断了他直接开口道:“治就要送进ICU,但是徐老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医院一定尽全力,但能做的有限。”

  他停顿了两秒,又道:“如果不治,就签一张放弃治疗的同意书,撤掉所有的设备。”

  这是一句无异于判了死刑的结论,祁南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清衍,徐安的情况以令人始料未及的速度恶化,陈寄从抢救室出来就被祁南一把扯住了手腕。

  “你之前不是说徐叔能撑一段时间的吗?”祁南的声音发抖,双眼发红地低声吼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行了?”

  一个医生在抢救室外被人拽着,这样的场景本身就惹人注意,再加上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站在一起,站在门口的保安往这头看了好几眼。

  “祁南,你听我说。”陈寄疼惜地看着他,任凭他拉自己没有挣脱:“徐老的情况…”

  “祁南。”王梅站在旁边,她的反应看起来甚至不如祁南强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后又看了看姜清衍,问:“撤掉所有的设备老徐还能坚持多久?”

  她的话犹如一记惊雷,裴琛和祁南同时看向王梅,姜清衍却表现得很平静:“今晚。”

  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姜清衍话落,谁也没再说话,几个人都看着王梅,祁南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可他反应不过来。

  王梅轻轻闭上眼,几秒钟以后复又睁开,低头把那串佛珠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段时间因为徐安的缘故她也瘦了很多,佛珠显得很大,松松垮垮地垂在手背处,看上去很不协调。

  “够了。”王梅轻声说了两个字,而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来:“姜医生,老徐走时要穿的衣服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放在福利院,你能陪我回去取一趟吗?来回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姜清衍还没开口,裴琛已经抢先说:“清衍不能开车,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王梅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将已经乱了的短发拢在耳后:“也好。”

  回福利院的路上姜清衍和王梅坐在后座,三人都没说话,裴琛伸手关掉车载音乐,车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王梅盘佛珠的声音。

  “姜医生,”王梅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裴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一直看着窗外的姜清衍,他听了王梅的话才转过头。

  他是医生,一切逃不过他的眼睛,王梅也没想过逃。

  “今天给徐老化验的时候体内检测出了过量的锌化酸,锌化酸毒性很强,这也是直接导致他的病情极速恶化的原因。”

  姜清衍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听说洛巴当地有一种很有名的窝菜,含有大量的锌化酸,毒性很强,平常买不到。它的叶子呈红色,很有辨识性,基本上不存在误食的可能,尤其是对于当地人来说。”

  裴琛瞳孔一缩,想起今天徐安的床边洒了满地的那碗粥,里面全是切得很细碎的红色菜叶。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猛然用力,车子晃了一个很小的弯度又立刻被调整回来,忍不住又看了看后视镜,王梅的脸上带着微笑。

  车子驶进福利院的大门,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抢救,此时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院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楼里的灯都亮着,把不大的院子也照亮了一些。

  裴琛停下车,可没人动,车子熄了火,裴琛转过头看着外面。这福利院和徐安对于他的童年来说是为数不多的温暖,这就是他的家,徐安和王梅就是他的家人。

  这几年他也想出资重新改建一下福利院,可提过几次徐安都不同意,平时他也经常过来,尤其是刚刚决定要收养裴朵朵的时候,他一个礼拜会过来看朵朵两次。可那时还不觉得,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看这里,心中觉得说不出的凄凉。

  “老徐太疼了。”

  沉默半晌,王梅说:“他晚上睡不好,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起身的动作他都要挣扎五六分钟,他起来以后我摸他的床上全是冷汗。”

  癌症病人要承受的痛苦是常人无法体会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疼有时让人想死的心都有,很多个夜晚王梅睁着眼到天亮,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但就像她知道徐安睡不好一样,徐安知道她也没睡。

  有一天早饭的时候徐安坐在床边看王梅,突然开口说:“苦了你了。”

  王梅心如刀绞,可两人就是这么默契,不肯将脆弱在对方面前表露出半分。

  “你们不知道这么多晚上我是怎么过来的。”时至今日王梅再没流出过一滴眼泪,可想到徐安当时在晨光微熹中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的声音带上哽咽:“他痛,我也好痛。”

  人上了年纪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没有痛苦体面的离开,爱的最好方式就是别再让他受这些罪,王梅苍老的双眼中带着眼泪,颤抖着眼睫:“裴琛,我知道你比祁南稳重,也比他更容易接受。我想让老徐少遭点罪,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他一定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姜清衍忍不住去看裴琛,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喉结艰难地滚动,沉默了片刻,裴琛才哑声开口:“我知道。”

  老两口没有后代,走的时候要穿的衣服和遗像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两人本想给王梅单独的空间,可王梅坚持把两人都叫了进去。

  “这照片是我们两个去年一起在路口的照相馆拍的。”王梅拉开抽屉,拿出两张二寸照片,手指摸了摸徐安的那一张,又打开衣柜,把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中山装拿出来。

  “当时我就说这衣服老气,现在哪儿还有人穿这个了。”王梅又笑着说:“但他不同意,老头子总犯倔。”

  明明房间里的暖气效果不太理想,可姜清衍的胸口有点发闷,裴琛没进来,站在门口沉默地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走了过来,清衍悄悄握住他的手,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裴琛安抚地与他十指相扣,温暖的掌心和他紧紧相贴。

  王梅把衣服整整齐齐地叠进行李袋,拉上拉链,转头就看到两个年轻人牵着手对视的样子,她看不见他们的眼神,可这样的情景何其眼熟,就像她年轻的时候和徐安在一起的样子。

  姜清衍余光瞥见王梅正看着这边,尴尬地急忙松开手:“梅姨,收拾好了吗?”

  王梅应了一声,裴琛走过去伸手接她的行李袋,王梅躲了一下:“我来吧,我给老徐拎着。”

  裴琛看着她,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是要回医院了,谁知王梅径直走到衣柜前,从被衣服遮挡住的角落里拿了一个红色小盒子,这盒子颜色不那么鲜艳,看起来有点年头了。

  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金手镯,她笑着把盒子递到姜清衍的手上。

  “这是以前老徐送给我的,我们没有孩子,这东西想传给谁都不知道。”

  王梅说:“从福利院出去这么多孩子,我和老徐最喜欢裴琛和祁南,本想着等他们俩结婚了就一人送一只,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盒子沉甸甸的,姜清衍觉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难受,王梅又对裴琛说:“这福利院是老徐的心血,但不属于他,老徐要是走了民政部门自然会安排新的人过来。裴琛,你是好孩子,梅姨希望你别困住自己,往后都幸福。”

  裴琛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情绪,呼吸变得困难,姜清衍抬起手轻轻贴在他的背上拍了拍,隔了近半分钟,裴琛才动了动唇:“我知道了梅姨。”

  医院急诊楼后面是一片草地,这个季节草已经枯黄,祁南背靠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半天没说话。

  陈寄站在他面前,安静地陪了他一会儿,祁南才长出了一口气,浑身发抖:“所以毒是梅姨给徐老下的。”

  “是。”陈寄从白大褂中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在徐老的贴身口袋里拿到的,看看。”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但祁南认得出这是徐安的笔迹,他整天躺在床上握不住笔,这几个字也写的特别艰难。

  【不堪病痛服下毒药,不拖累任何人,唯独对不起阿梅。】

  保险起见,医院发现患者服用有毒物质都要求走正规的上报流程,徐安怕他走了以后王梅被警方调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开口的机会,所以只能趁着王梅不在写了一张纸条,又怕别人发现不了,于是小心地藏在贴身衣物的内口袋里。

  他们到了最后都在为对方考虑,亲口吃下妻子喂的毒药,徐安只觉得苦了王梅。

  祁南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陈寄伸手把他抱紧怀里,疼惜地吻他的鬓角,温柔地哄道:“别难过,你还有我。”

  

  

  

  

  

  

第59章 离世

  陈寄的身上带着和祁南一模一样的男士香水味,他的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半干的时候被祁南喷上了自己的香水。酒吧里气味堪称鱼龙混杂,各种刺鼻的香水味和酒水味混到一起,时间长了他对这方面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如果陈寄在家他就凑近了去闻,如果陈寄不在他就去扯阳台上的衣服,像个对信息素格外依赖的omega。

  祁南的手里拿着纸条,被熟悉的气味包裹住,却仍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他从陈寄的怀里抬起头来,好多事情是不需要问的,可有时就是执拗地想亲耳听到一个答案。

  “所以梅姨会放弃治疗的对吗?”

  “是。”陈寄不忍心给他答案,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医生不会劝任何一位家属放弃治疗,但理智上来说徐老太痛苦了,我相信梅姨的迫不得已,她所做的一切初衷都是因为爱,所以不管他们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要尊重。”

  这样的道理祁南何尝不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需要时间,可时间不等人,还没等他平复好心情,姜清衍的电话打进来,王梅已经亲手签下了放弃治疗的知情书。

  两人匆匆赶到特护病房,徐安已经被安顿在病床上,只带了氧气,奇迹般地睁着眼,虽然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听到门响,还是转过头来看了看,看到祁南和他身后的陈寄,徐安的唇角带了点笑容。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们年轻人都忙,还折腾你们过来一趟。”徐安费力开口,笑着招了招手,让四人过去。

  外面已是天黑,今晚没有月亮,对面的门诊大楼黑漆漆地伫立在夜色之中,四人并排站在病床边看着徐安,徐安的目光也一一流连过这几张年轻的脸庞。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这一见就是永别,良久的沉默以后,裴琛伸手拉住姜清衍的手,看着徐安开口道:“徐叔,您上次说要是遇到值得相依相守的人让我别错过,我现在找到了。”

  徐安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然而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就又带上了笑容,幅度很小地点点头,虚弱地连连说:“好,好。”

  “老徐,我的那两只手镯刚刚已经拿给姜医生了,你别惦记。”王梅坐在病床边,温柔地说。

  徐安的眼睛又去看双眼发红的祁南,祁南知道自己此时应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对于他来说太难了,只能移开目光盯着地面。

  徐安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纵容地摇摇头,陈寄站在祁南的身边单手搂住他的肩:“徐老,上次答应您的事我一定会记得,您老监督我。”

  徐安被这话逗笑了,又安静地看着几人,片刻后才艰难地抬起手往外挥了挥:“儿孙自有儿孙福,去吧,让我和阿梅单独待会儿。”

  祁南转身的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被陈寄带着出了门,裴琛又站了几秒钟,牵着姜清衍也随后离开病房。

  四人都没有走,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这一晚谁也没吃晚饭,但他们谁都不敢离开。

  王梅从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把干净的毛巾浸泡在里面,拧干给徐安擦脸。

  徐安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王梅嗔怪道:“看什么?”

  “好看。”徐安笑说:“和四十年前一样。”

  王梅又去擦徐安的手,这段时间频繁输液,他的手背带着一块一块的青,王梅手上不用力:“咱们结婚那天晚上,你就这么给我擦脸擦手,当时你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徐安看她:“我一穷二白,就剩下一颗真心,这辈子一心一意对你好。”

  他的眼中泛着不舍,看着陪他操劳一生的老伴:“跟着我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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