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 第七年夏 第27章

作者:春怀酒浓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西方罗曼 近代现代

  “这什么?”姜守言问。

  程在野:“感冒药。”

  姜守言没多说什么,端过来喝了。

  洗完澡的姜守言头发湿漉漉地落在颈侧,显得很柔软。

  程在野又拿了下午买的药膏,给姜守言擦下巴上的淤青,被冲浪板打的不严重,泛了点青黄,不是很明显。

  或许是觉得舒服,姜守言微微眯了眯眼。

  程在野又拨弄了一下他湿润的头发,说:“姜守言,我给你吹头发吧。”

  程在野放下药膏,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在手里试了试温,才放到姜守言头顶。

  姜守言盘腿坐在沙发上,感受着程在野的手指轻轻在他发间拨动,伴随着温温热热的风,轻柔得让人昏昏欲睡。

  耳朵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姜守言迷迷糊糊间听见程在野说了句什么,他点头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应了个什么,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程在野洗碗杯子再出来,看见的就是坐在昏黄灯光里,熟睡的姜守言。

  他好像总是很困,但至少没再抽烟提神了。

  程在野走过去,刚把人抱进怀里,姜守言伸手抓了下他的衣领,没完全醒,声音含糊:“去哪里?”

  程在野埋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说:“去楼上睡。”

  似乎是觉得安心,姜守言无意识偏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又睡过去了。

  房间没关门,灯也开着,程在野轻轻把人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盖在他心口。

  山里昼夜温差大,虽然是夏天,早晚气温还是偏低。

  期间姜守言翻了个身,蹭着枕头往里面滚了滚,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程在野视野里。

  那是一张有点皱,叠起来的纸。

  程在野想起他们决定要来圣米格尔岛的前一天,他无意在姜守言房间门口,撞见他想要藏这张纸的情形。

  那一瞬间的慌乱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时刻关注着姜守言的程在野很及时地捕捉到了。

  他伸出手,直觉这张纸上应该有姜守言心情时好时坏的原因,是他一直想知道的,有关姜守言过往的一个缺口。

  纸张的主人现在睡着了,就算他抽出来看了再放回去,姜守言也并不知道。

  但程在野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抵着一角,往枕头里面推了推。

  然后又低头在姜守言额角亲了亲,小声说了句:“晚安。”

  总有一天姜守言愿意告诉他的,相较于偷偷看,程在野更喜欢亲耳听。

  他轻手轻脚关了灯,出了门。

  他愿意等,他也很擅长等。

第24章 星空

  姜守言昨天睡得太早,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房间里窗户没关紧,清寂的月光透过那条缝扫在背景墙上,半面墙的蝴蝶在影影绰绰的光亮里晃动翅膀,那点属于深夜雾一般凝重的氛围就淡了。

  姜守言睁眼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梦着,又或者根本就没醒过来。

  鬼使神差地,他掀开被子爬到了床尾,伸手去抓那些晃动的黑影,抓了好一会儿抓到满手的空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些飞舞的蝴蝶只是光对眼睛的欺骗。

  于是他又去摸那些立起来的塑料薄片。

  直到指腹被咯出红印,感受到钝钝的疼痛,他才在心里轻轻叹了声,原来不是梦啊。

  这样的认知应该是让人觉得高兴的,但姜守言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愉悦的表情。

  他在昏暗里安静地坐了会儿,墙壁上的蝴蝶有六十七只,他来回数了三遍,下床去床头柜拿了烟。

  姜守言轻手轻脚顺着半开放的廊道走到楼梯口,下意识站得离程在野的房间更远了一点。

  夜色像是流动的,冰冷的玻璃,姜守言靠在沁凉的柱子边,垂眸拢着火,点燃了含在齿间的烟。

  打火机咔哒的声音掩盖了木门被拉开的动静,尼古丁涌进肺腑通过血液带来的瞬时镇定,让大脑忽略了越近的脚步声。

  几乎是姜守言抬眸吐出第一口烟的刹那,肩上就很轻地披上了外套。

  姜守言瞳孔微缩,手抖得差点拿不住烟。

  “睡醒了么,姜守言。”程在野似乎还没完全清醒,隔着衣服抱着他,搓他露在外面的手臂。

  “好凉啊,怎么没多加件衣服出来?”他含糊地用头发蹭姜守言的头发,闭着眼缓解困意。

  姜守言压了压喉口的酸涩,出口的声音还是带了点哑,但在这厚重的夜色里好像也并不突兀。

  “你怎么醒了?”

  “唔,想上厕所,”程在野埋在他颈间蹭了蹭眼睛,“出来看见你站着抽烟。”

  “好困啊,姜守言,烟也给我抽一口吧。”

  姜守言感受着抵在脸侧蓬松又柔软的头发,温声说:“困了就进去睡吧。”

  程在野抬起头:“可我想陪你站一会儿。”

  姜守言把手里的烟拿的远了些,另一只手向后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抽了,一会儿睡不着。”

  程在野没说话,只是在姜守言又含了口烟的刹那,抬手扣住他的下巴,偏头吻了上去。

  淡蓝色的薄雾在彼此的唇齿间散开,程在野眼睛被廊道昏黄的壁灯映得很亮,他往后撤开一点距离,笑着说:“现在不困了。”

  姜守言根本没反应过来,程在野又把外套往他身上裹了裹,说:“等我一会儿,我想上厕所。”

  直到程在野洗了手出来,姜守言还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没动。

  指间的烟蓄了一截灰,程在野过来吹了吹。

  “怎么了啊,姜守言,”他背靠着栏杆,偏下头,向上去看姜守言的眼睛,“是不开心么?”

  视线交错了一瞬,姜守言躲开脸,摁灭了手上的烟。

  夏夜沉静,无垠的黑夜映着璀璨的星空,姜守言手臂撑在栏杆上,去看远方漆黑的森林。

  “和我说说嘛,我们在谈恋爱啊,”程在野勾缠着他的手指,“谈恋爱就是高兴的事情要分享,不高兴的事也要分享。”

  程在野体温偏高,穿着短袖在风里站了这么久,手都还是热的,姜守言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他身上披着程在野的外套,呼吸间全是程在野的味道,是广袤的原野里属于风的自由。

  说什么呢?说他从来没想到会在糟糕人生的尽头遇到这样热烈的一个人,以至于每一天都过的像做梦一样。

  但姜守言说不出口,他长时间吞咽苦痛,已经忘了该怎么开口。更何况他遇上的是程在野,热烈得让姜守言下意识想把那些糟糕的东西全部藏起来,好像只要藏起来了,这种美好的景象就可以维持的久一点。

  有的东西他连自己都不愿意回忆,更不用提说出来给程在野听了。

  所以他逃避道:“好像是感冒了,有点没精神。”

  也不知道程在野信没信,只知道下一秒程在野的手掌就落在了他额头上。

  姜守言抬眼去看他,程在野笑说:“还好,没有发烧。”

  “外面冷,”程在野搓了搓他发凉的指尖,“我们进去吧。”

  姜守言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暂时不想独自回到封闭的空间里。

  他的目光落在木屋外向远处森林延绵的草坪,开口问:“可以睡在外面吗?”

  程在野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有点感冒。”

  姜守言垂了眸,又听见程在野说:“不过我们可以盖厚一点。”

  木屋里的灯全部亮了起来,在漆黑的森林里辟出了几分烟火气。

  程在野从后院的库房里找到了帐篷和防潮垫,借着小院昏黄的光搭在了草坪上。

  帐篷不大,睡两个人刚刚好。姜守言刚醒,还没有重新垒起睡意,就和程在野坐在帐篷口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森林里的星星要比城市里明亮很多,璀璨得像是钻石,嵌在夜空,一眼望不到头。

  空气太过寂静,姜守言下意识就想说点什么。

  他想起程在野说过他在野外徒步夜宿的经历,开口问:“你在别的地方看过这么亮的星空吗?”

  程在野想了会儿,说:“其实很多地方的景色都是差不多的,因为天空是那片天空,海洋也是那片海洋。”

  “不同的是望着那片星空的心境。”

  不知道为什么,姜守言心跳下意识就快了几分。

  程在野偏过头,在他脸侧轻轻吻了吻。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惬意地欣赏过这片星空,甚至有闲心去比较哪一颗星星更亮。”

  “同样,我也没想过爱别人。”

  夜色深重,挡不住程在野沉稳的声音。

  “我不希望给你带来负担,我只希望你能感到快乐。”

  姜守言脑子一片混乱,只能张了张口顺着程在野的话说:“我很快乐,我很快乐,我这辈子没有活得像现在这么自由过。”

  所以他根本不敢奢求太多,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个夏天也足够了,然后在程在野玩够了想终止这段关系的时候,带着这些鲜活的记忆永远睡过去。

  反正他孤身一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

  黑夜放大了那些敏感的情绪,姜守言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哭腔。

  程在野嗯了一声,说:“那我送你个礼物吧。”

  姜守言转过头,看着程在野握着拳头把手伸到他面前,然后翻转向上,缓缓摊开掌心。

  一只萤火虫带着微弱的光亮一点点飞了起来,姜守言眨了眨眼,在那片萤绿的微光里看见了程在野的眼睛,听见他说:“姜守言,我爱你啊。”

  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愿意接受,哪怕是很糟糕的一面。

  这是程在野认为的,爱的本质,他愿意包容姜守言的一切,他的欲言又止,以及想要藏起来的,不让他知道的一切。

  没关系的,都没关系,至少现在,他们在这片寂静的山头,只属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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