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 无罪推定 第61章

作者:莓果冰 标签: 破镜重圆 HE 近代现代

  顷刻间场面一片凌乱,到处是血,惨不忍睹。

  谌意看得心惊肉跳,他竭力稳住心态,往前猛冲试图从前方把安大洪截停。

  他车身成功拦在正前方,然而安大洪丝毫不忌惮,朝着他直直逼近。

  面包车的车头已经被撞碎,引擎盖翘起,玻璃满是裂缝,副驾的车门也大开着,堪堪悬在车上。

  破烂不堪的面包车冲过来,隔着破碎的挡风玻璃,谌意看到安大洪狰狞的脸、目眦尽裂。

  他连忙朝外打了一下方向盘,听到剧烈的擦挂声,面包车和他的车擦肩而过,轮胎和路面擦出了青烟。

  眼看着他重回马路,谌意来不及想别的便追了上去。

  车辆激烈的碰撞声和人群的哀嚎在谌意耳边回响,蜿蜒的血丝爬满他眼球。

  谌意闭了一下眼,又睁开,脑子里全是刚刚满地血迹的画面,顿时觉得心脏绞疼。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倒在面前,他却无能为力,一时间谌意觉得自己愧对身上这件制服。

  愧疚感化作动力,谌意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决心,将车速加到极致。

  两车在马路上激烈角逐,你追我赶,像是以生命为筹码在狂飙。

  后面传来警笛声,是周警官他们追上来了,谌意悬吊着的心稳了一些,与此同时,他看到前方就是河道,面包车即将开上跨河大桥。

  上了大桥,前方没有别的车辆,面包车上下一抖,副驾的车门掉了下去,车速随之稍稍减缓。

  谌意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时机,他咬紧牙关,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啦的声响,以快到极点的速度追上了面包车,和它并驱而行。

  他凌厉的眼里仿佛冒出火星,脸憋得涨红,往右将方向打死,车轮在桥面画出橡胶的痕迹,留下一道淡白弧线。

  前后不过一秒钟,他的车从左往右撞到面包车上,车头抵着面包车,将它直往大桥右侧的栏杆处顶过去。

  安大洪一声惨叫,车身撞破了大桥护栏,向桥下倾斜,轮胎卡在了护栏和桥面的交接处,整个车被悬挂在桥沿摇摇欲坠。

  公务车却没那么好运,撞了面包车后,由于惯性直接越过了护栏,垂直下坠,掉进了河里。

  四周水花飞溅,谌意感受到剧烈冲击,他再次睁眼时,发现水把车体淹没了大半,只有车头还漂浮在水面。

  车在水里几乎是六十度倾斜,上下起伏着,很强的失重感。

  紧接着,谌意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额头流下,他嗅到血腥味。

  他忍住疼,靠着求生的本能去拉车门,门却因为水压无法打开,于是他开了车窗,让水流涌进来,等到车内和车外的压强一致时才能逃生。

  河水漫进窗口,很快将他的制服打湿,他拉紧车门上的把手,尽力维持平衡。

  谌意急喘着气,他脑子一片空白,极强的恐惧感蔓延上来,他总算能体会到闻途坠下山坡时的处境。

  条件反射一般,他嘴里呢喃出闻途的名字。

  不知道车会不会继续下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儿,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再见闻途一面,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闻途自己在家无聊,索性打开电脑加了会儿班。

  写完辩护意见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随后来到衣柜,翻出自己的大衣,从口袋中掏出了戒指盒,拿到了阳台处欣赏。

  戒指内侧刻了他和谌意名字的首字母,他把刻有谌意名字的那枚戴在自己无名指上。

  上方镶嵌了颗璀璨的钻石,在自然光的照耀下闪出旖旎的光。

  短短一天内,他脑子里闪过无数次谌意收到这个礼物时候的反应。

  大学谈恋爱时,无论他送给谌意什么,谌意都会特别高兴,总是能给予无限的情绪价值。

  谌意这次也一定会很喜欢吧。他想着,嘴角不自觉露出淡淡的笑。

  这时,他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瞧,是一条短信。

  闻途点进去,看清文字,他怔了两秒,随后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僵在原地。

  【检测到车祸SOS,“我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小意”疑似遭遇车祸,从此大致位置进行了紧急呼叫,你被列为紧急联系人,因此会收到这则消息……】

  水流狂涌进来,已经漫到腹部,很快就能逃生了。

  但谌意又怕自己逃不出去,他怕自己会在这儿丧命,再也见不到闻途。

  他艰难地拿起手机,想给闻途打电话,想迫不及待再说一句“我爱你”。

  可他还没来得及拨号,头顶传来一声巨响,面包车悬挂的地方断裂,车体直线下垂,沉重地、精准地砸到了谌意的车上。

  警车鸣叫着,纷纷在桥上停下,周警官冲出车门,见大桥栏杆已经被撞了个豁口,四周围满了人。

  他跑过去,扒到栏杆上往下看,没见着人,只看到水面漂浮着的一大滩血迹,随着水波轻漾,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后天有,大后天有,耶

第64章 第九周年

  闻途赶到现场时,谌意的车正好被打捞上来。

  公务车被砸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像整块破铜烂铁,难以想象那里面会夹带着一个人。

  闻途双腿抽疼,颤抖着膝盖差点跪了下去。

  围着的人们都倒吸一口冷气,他在人群缝隙里瞥到一只苍白的手,夹在汽车的残片间,无力地垂落。

  “谌、谌意……”闻途哑着嗓子,凄厉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疯了似的狂奔过去,推开人群,扑到了谌意身侧。

  谌意躺在地上,陷入昏迷,湿透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混着泥沙和血迹。

  闻途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额角伤口源源不断涌出血,濡湿的发丝乱糟糟贴在他英挺的眉骨上。

  这张他明明早上才夸过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被摧残得仿佛随时会破碎。

  他露出的小臂满是伤痕和淤青,闻途握住他垂下的手,感受到比河水还寒冷的温度。

  此刻,闻途只觉钝痛漫至五脏六腑,剧毒一般融进血液,痛得连呼吸都犹如针扎进肺里。

  他抓紧谌意的手,想唤谌意的名字,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直到救护车来了,谌意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侧脸无力地垂在担架上,手往下坠。

  “谌意……”他的嗓音碎进喉咙里,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闻途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看着谌意被挪上担架车、推进手术室。

  期间他跟随担架车跑,一直抓着谌意的手,扶着他的头不让他受颠簸。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频频闪过谌意的脸,把他的面颊衬得像烟灰一样死气沉沉。

  来到手术室门口,拉着的手被迫分开,闻途下意识往他离远的方向抓了一下,却没能把他抓住。

  手术室的大门合拢,谌意消失在门缝里,闻途再也强撑不住,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打击来得太突然,就像一场噩梦,手术室的灯亮起,他才确切地认识到,谌意真的出事了。

  他浑身颤抖着扑倒地上,从前无数次顾虑过的情形真实上演,仿佛又回到了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一刻,锥心的痛是可以痛到人麻木的。

  他无力地伏在手术室门前,忽然觉得额头被硌了一下,缓缓扬起头,看到了那颗剔透的钻石。

  无名指上还戴着刻有谌意名字的戒指,谌意的那一枚,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耳边很吵,像是有很多人来了,闻途却连看过去的力气都没有。

  “闻律师,去那边坐吧……”齐乐青带着鼻音,扶着他肩膀想把他搀起来。

  闻途摇摇头,没有动弹,十余秒的沉默后,他唇齿打颤着开口问:“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掉到河里……”

  齐乐青忍住眼泪答:“安大洪把安澄挟持了,开车到街上乱撞,伤了好多人,谌检为了保护百姓的安全,把他从桥上撞了下去……”

  闻途攥紧了手指,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他本来……不会伤得那么重的。”齐乐青哽咽了一下,“谁知道安大洪的车挂在了桥的栏杆上,后来砸了下去,正好把他的车砸中。”

  那么大一辆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从三十米的高度砸向他……

  闻途觉得喉咙一阵苦涩,像是有血要呕出来,他颈动脉猛地跳动,随后生生咽了下去。

  “闻律师,你别太伤心了,他一定会没事的。”齐乐青连忙安慰他,自己倒先流下两串泪水,“谌检以前老是告诉我,让我未来做个嫉恶如仇、独当一面的公诉人,他用这样的标准要求我,更这样严格要求他自己,他一直是个有担当的检察官,老天一定会保佑好人。”

  这时,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上闻途的左肩,闻途隔了半晌才僵硬地转头看过去,对上了安澄水亮的眼睛。

  安澄脸上带着伤,眼里包着泪,她小心地朝闻途伸出手,摊开。

  闻途往下一望,见她手心里躺着一把玩具萝卜刀。

  闻途眼睫一颤,突然觉得鼻头很酸。

  他将安澄手里的萝卜刀拿起来,攥紧在手心里。

  “谌意哥哥说过……我没有家人了,他来做我的家人,他会保护我……”安澄声音渐弱,最后几个字囫囵在她喉咙里,听不明晰。

  “他没有食言,他真的把我保护好了。”安澄哭着说,“可是他为什么没保护好自己……”

  闻途呆愣了半天,迟钝地抱住了安澄,将脸埋进她的臂弯,一滴热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闻途在门口呆坐了很久,随后又挪到旁边的墙角坐下,一直守着,自始至终没离开手术室大门半步。

  后来谌意的领导和同事都来了一趟,他的朋友、记者也来了,孟辽也赶到医院陪了他将近六个小时,人来人往,最后半夜只剩下闻途一个人,他在悲痛和惶恐中独自度过了他们九周年的夜晚,也是在这个时候谌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由于面包车坠下来,他的头部遭受剧烈撞击,医生说由于脑出血,外加血肿的压迫,患者出现颅内压增高的症状,颅内压已超过正常值上限,随时有生命危险。

  同时他神经功能遭受损害,就算保住性命,也不排除术后残疾的可能。

  “据目击者描述,面包车司机的行为明显具有报复社会倾向,截止今天凌晨,事故已造成六人死亡,三十五人受伤,肇事者安某当场死亡,驾驶公务车把肇事者截停的检察官谌某已被送入医院抢救,暂未脱离生命危险,相关部门正在对事件进行进一步调查,警方呼吁市民保持冷静,避免传播不实信息……”

  闻途靠在墙壁上,手机在他垂落的手中播报新闻,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双眼空洞无神。

  刚刚还觉得干呕想吐,此刻他已经完全丧失知觉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刻都是极致的煎熬。

  他缓缓旋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到内侧刻着的“CY”,他望着医院昏暗的墙壁,无意识地呢喃出声:“我爱你……”

  谌意隔着手术室的门板能听见吗?闻途不知道,他只觉得愧疚,这三个字从前他说不出口,现在他说出口了,谌意却听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对方靠近了他才慢慢转头,看到了余苒。

  “妈,你怎么来了?”闻途撑起了身子,想从地上起来,却脱力地又坐了回去,“保镖呢,你一个人半夜出来很危险。”

  “你放心,他们在楼下。”余苒挨着他在墙边坐了下来,心疼地摸了摸他苍白的脸,“新闻我看到了,小孟跟我说你一直守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