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 无罪推定 第54章
作者:莓果冰
谌意心疼,只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他生病,甚至刚才还用那样的语气揶揄他。
他想给闻途量体温,闻途却抗拒般的把温度计推开。
“我有话要跟你说。”闻途声音很虚弱。
“先量体温。”
闻途握住他的温度计,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不想你搅和进来。”
谌意有些急:“先把温度量了,然后吃药,有什么话待会说,你说什么我都认真听,好不好?你想说一整晚都行。”
“我怕我清醒了,这些话就说不出口了。”闻途紧蹙眉头望着他,眸中的光点一直颤,“趁我现在烧得意识不清,你让我先说吧……”
谌意手一顿,唇角往下压,将那轻微的抽搐按捺住。
随即他将闻途带到床边坐下,开了盏小夜灯,站在闻途膝前,低头望着闻途听他说:“五年前我的车滚下山坡的事,你还记得吗?”
“嗯。”
闻途缓慢道:“那不是意外事故,我在事发当天去了腾山矿场,回来的时候被一辆黑车紧追,它将我逼得撞飞公路护栏,最后我跌下去了,我敢肯定那是凶手给我的警告。”
“什么……”谌意瞠目结舌,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一我不想你被威胁,不想你受伤,第二我不想你为了我改变原有的人生规划,第三我那段时间压力太大,没时间和精力再处理我们感情的事,第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些是我提分手全部的原因。”
谌意心脏一缩,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回流。
他五指颤抖着抚到闻途侧脸上,小心翼翼将他脸捧在掌心里。
闻途烧得糊涂,意念残存如细丝,他咬紧齿关,随后强撑着开口:“上周我住院了,并不是故意晾你一周,我住了整整五天的院,因为我去见了害死我爸爸的凶手。”
他短短几句话间信息量太大,谌意大脑一时无法接收,表情在脸上凝固,只有眉梢还在抽搐。
“在去之前,我知道我可能会遭受什么,但这是我逃不过的代价,因为我迫切想知道他长什么样,想看一看害得我爸丧命、又让我困顿五年的恶人到底是谁。”
他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泛出不自然的红,难受地闭了一下眼,又缓慢睁开:“他们将我关了六个小时,往我嘴里灌浓盐水,然后催吐,用一根细管伸到我胃里搅,就这样一直反复,直到我最后吐出血,他们操作得太熟练了,当年也一定是用同样的方式逼我爸认罪的……”
“……”
谌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闻途每说一句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心里,每扎一刀都涌出鲜红的血,闻途说完的时候他心脏已经被捅成了烂泥。
他不自觉地想象那残忍的画面,又立即痛心地闭上眼睛清除干净。
他双腿瘫软,一瞬间脱力,在闻途膝前跪坐下去,随后他伏在闻途大腿上,颤抖着手去抱他单薄的腰。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知道……”谌意鼻头酸疼难忍,眼睛一瞬间充血,一滴泪从他眼眶滚落,“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谌意将头埋进闻途腰侧,整张脸深深陷进去,不忍心去看闻途的脸,勾着的背不停发抖。
他爱到骨子里、连重话都舍不得说的人,竟然被那些畜生以这种非人的方式折磨,这比折磨他自己要痛苦千万倍。
“是我拉黑你那天吗……”
“是。”
他无法想象闻途从恶魔手中逃出来时,看到微信上的红色感叹号有多么绝望,原来给了闻途最致命的一刀的是自己,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自己。
“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他声音颤动得不成字句,闻途却捧着他的脸将他从身上抬起来,他的眼眶已经湿透了。
“不要哭。”闻途声音很平静,“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心疼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心疼,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承受也可以自己愈合好。”
谌意眨了一下充血的眼睛,把气咽下去,当真不哭了,现在他只想完全顺着闻途的意思做。
“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推开你的原因,我希望你好好的,正常生活正常工作,这些是我的麻烦,跟你没关系,所以你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一起承受。”
“和我有关系。”谌意很笃定地说,“你和我有关,所以你的事也和我有关。”
他跪在地上,仰头用哭红的双眼望着闻途,将闻途的手紧紧握住:“你不要老是觉得会连累别人,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不到,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了,社会的人际关系就像一张网,你自己不可能完全独立,把观念转变过来,好吗。”
闻途没有回答,谌意伸出手指和他十指紧扣着,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你不想让我卷进来,可是你就忍心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想帮你却无能为力,让我陷在无尽的自责又痛苦里,这是你希望的吗。”
他牵起闻途的手,摊开他的掌心,覆盖自己半边脸颊上:“什么都让自己一个人承受,包括你受的伤,你提分手的真相,还有这五年里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你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连一个知情权都不给我,是,你都是用行动在说爱我,我现在知道了。”
他手心滚烫的温度传递下来,灼痛着谌意侧脸的皮肤。
“可是闻途,你这样好自私,为什么只允许你爱我,不允许我爱你呢?”谌意仰望着他的眼睛中噙着泪光,他紧绷着表情不让泪流下来,连带着声线都绷得很硬。
血丝像藤蔓一样缠绕在闻途眼里,他睫毛颤抖,和谌意对视的眼神中添了一丝悲悯。
“我也想爱你,我也想为你付出,可你连机会都不给我,你真的好自私啊……”
话音刚落,闻途的意志彻底塌陷了,他面色潮红,呼吸加重又被噎得断断续续。
他上身朝谌意的方向倾倒下去,被谌意很稳地接住。
谌意从地上站起来,用身体给他做支撑,又顺势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着他沉默不语。
这时闻途的身体更烫了,高烧加剧,刚才说话尚有条理,短短不过几分钟,他已经头晕目眩,理智残存殆尽。
他眼神涣散,伏在谌意的肩膀上,声音嘶哑着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我听得太多了,我不要再听了。”
闻途双手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抓得很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者说,他不想求生,宁愿就这样把脑子烧坏,意识短路,然后溺死在谌意怀里。
“那你惩罚我吧……”
他喘着气,快要窒息似的又补充了后半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谌意将他推起来,握着他滚烫的后脑勺,弯腰覆下去,近距离看着他残破不堪的眼睛说:“现在是任我摆布吗。”
闻途在凌乱的鼻息间,微微颤抖出一个字:“是。”
“仅限于目前烧糊涂的状态下,还是包括以后?”
“以后、以后都是……”
谌意知道他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也是故意趁着他不清醒才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你听好,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好’。”
闻途双手攀在他肩上,目光混沌地点了一下头。
谌意拿起旁边的手机,点开录音。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再推开我。”
闻途齿间磕碰着,半晌之后才回答:“好。”
“受了任何伤都不许再瞒着我,不要再把所有担子都揽在自己肩上,多为自己着想。”
“好。”
“你现在不同意我查案,可以,我给你时间转变观念,你病好了之后再仔细考虑,但是不能和我冷战,不能离我忽远忽近,不能编借口拒绝我。”
“……好。”
“以后要诚实一点,不能再把你的真心藏着掖着了。”
“好。”
“我现在不会和你复合,等你学会怎么正确地爱我、怎么爱自己之后,我才和你复合。”
“不……”闻途瞳孔缩了一下,攥紧他的衣服,乞求般仰视着他。
“说,‘好’。”
他语气很轻,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强制意味,闻途噎了半天才缓缓张口:“好……”
像是跌进了火海,闻途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难得顺从,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回答这一连串的要求。
“以上的承诺,都遵循意思自治原则吗,病好之后不会反悔吧,我录好音作为证据了。”
闻途低声嗯了一下。
第58章 最最喜欢
闻途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窜进鼻腔,他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高烧已经退了大半,四肢还绵软着。
他的动静惊醒了趴在旁边的谌意,谌意抬起脑袋:“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像好多了。”他嗓子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线,谌意一惊,急忙又摸了一下他额头,见烧退了才放下心。
谌意把他额前的发丝拨弄整齐:“昨晚你病得太厉害,我就带你来医院输液了,你先等等,我去叫护士来给你量体温,然后你想想要喝什么粥,我回家给你熬。”
他起身想走,闻途输液的手动了一下,艰难抬起,谌意俯身下去将他的手牵住:“怎么了?”
“你一直在这儿?”
“废话。”谌意说,“你半夜烧得意识不清了,难道我将你一个人丢在医院?”
闻途抓着谌意的手不放,像是不想他走,刻意找话题:“你今天不去上班?”
“请假了,我就是一打碟的,去不去都无所谓啊。”谌意很轻易地看透他的心思,“想我在这陪你一会儿吗?”
闻途默认了,于是谌意按了护士铃,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等会想喝什么粥,或者吃点什么别的?”
“都行。”
闻途脑袋陷在枕头里,窗外的日光洒在侧脸上,将他半垂的睫毛映浅,看起来像一件脆弱的易碎品。
他生病后自然地对谌意产生依赖,并且异常听话,这样的“乖”很难在闻途身上看到。
谌意又想起了昨晚的录音,朝他试探道:“昨晚的承诺,还记得吗?”
闻途目光一滞,立即把脸别过去,望着窗台不吭声,显然是记得,但不想承认了。
“怎么了?”
“……”
“请闻律师守信,诚信原则在民法典第七条。”
“……”
“我有录音,视听资料在此。”
“……”
谌意故意说:“不想和我说话,那我回去熬粥了。”
闻途这才把脸转过来:“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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