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21章

作者:时韫程 标签: 近代现代

  江宜迟钝地摇摇头。

  王月€€拿着饭卡也出来了,她本来想打趣江宜几句,但看到江宜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大咧咧的她也感觉到不太对劲了,把揶揄的话咽了下去,小声问舒青然:“他怎么了?”

  舒青然没回答,只轻声地对江宜说:“中午我给你带饭吧,你想吃什么?”

  江宜嗫嚅了半天才开口:“随便。”说完他又加了句,“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王月€€还要开口说什么,舒青然皱着眉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而后环视了四周,并没有看见陈熠池的身影,心里便明白了个七八分。

  瞬息之间整栋教学楼像是被洗劫一空了似的,留在教室里面只有几对接吻的小情侣,时不时传出来少儿不宜的声音。

  江宜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蹲久了脑袋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缓了缓,再睁眼时目光不经意间瞥到某一处,登时怔住了。正前方的那扇窗左下角的玻璃碎了,留了一块巴掌大的空隙。

  是两个男生起冲突动手的时候,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到玻璃上,男生力气大,窗户的材质也很次,当时只是裂了几道细纹,学校不知是没重视还是不愿花钱,一直拖着没修,后来缝隙越来越多,不知何时玻璃碎渣掉了,就漏了个洞出来。

  江宜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自虐似的把手放在出风口,只坚持了半分钟,他的五根手指尖冻得红肿起来,像五根胡萝卜,连打弯都打不过来了。

  而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少爷就站在这扇窗户前,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

第20章 他……无可救药。

  少年的情绪,堪比阿尔卑斯山脉绵延不绝的雪川,只需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一场地动天摇的雪崩。

  江宜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去的,等他回过神,已经到了教学楼下了。

  前面有从食堂打包了饭三步并两步往回赶的,有小情侣手挽手用牙签挑着吃一块酱香饼的,还有趁着午饭时间打篮球的。

  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从他眼前出现又滑过,而他苦苦追逐的人却遍寻无果。

  江宜疯跑着,眼睛不知怎么就酸了。

  跑累了,停下脚步,滚烫的液体冲破了桎梏,前赴后继的奔涌出来。

  他好像找不到他的少爷了。

  江宜盲目地奔走在校园,一中只有那么大,他翻遍所有的角落,总会找到的。

  很久以后他回想起这时的自己,总会发笑,是自嘲、是悲悯、是无可奈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当时他到底是单纯地找人,还是想逃跑,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藏起来。

  那时候的他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像迷失深林的小鹿。

  一中分南苑和北苑,南苑是教学楼食堂外加一个大操场,北苑则是各种体育场大杂烩,为了应付下级检查斥巨资建的,建了之后也没见有人去过,排球场外的杂草已经半米高了。

  小情侣约会都不敢去那里。

  上上级高三晚自习的时候有一对小情侣,实在耐不住寂寞,双双告了假,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到排球场腻歪。

  情到浓时,一只野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恶吼着扑了过去,两个人当时毫无防备,都吓得不轻,听说男的被吓出了病,两个人没过多久就分手了。

  南北苑通过一面围墙隔绝起来的,只有一扇铁门连通,自从出事后,铁门就上了锁。

  围墙外是一片苍劲挺拔的松林,往上每一届学生毕业,学校就会这里按照人数,种上一棵雪松,开始只是孤零零一排树,后来成了一片林。

  坠了残雪的松枝针叶被肩头扫过,前后来回颤了颤,上头点缀着的雪粒便簌簌地往下落,飘在江宜颈间,微凉湿润的雪水浸透衣襟,让他猛然发现自己走出这么远了。

  江宜被冷风吹了一路,头脑清醒了不少,莽撞懵懂的情绪悄然散去,他不由回想起数学课上陈熠池那漏洞百出的回答。

  陈熠池绝对不可能做不出那道入门级别的竞赛题,但是刚在课堂上他说自己不会的时候,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笃定。

  所以陈熠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想陪在他出去罚站出去受冻?这怎么可能?聊斋都不敢写这么荒谬的事情。

  江宜后悔了,后悔自己那么懦弱,没敢抬起头看他的少爷一眼,害他默不作声站在风口半节课,如果他再勇敢一点,主动走到他身边,问清楚一切,他们之间也不会这样不清不楚,只剩下一串省略号的结局。

  现在他无能为力,只剩心疼。

  他不想再躲着什么了,如果找不到陈熠池,那他就去等。

  刚做好了自以为牢固的心里建设,他却陡然刹住了脚步。

  松林间,隐匿着影影绰绰地两个人影,准确的来说,是两个男生,他们交叠着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一眼便看出,其中一个是程炎,另一个背对着他,他看不出样貌。

  程炎一只手拖着那个那个男生的后脑勺,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用拳头锤了一下他的后背,紧接着,踮脚吻住了程炎的唇。

  程炎俯下身子,半托着那个男生的上半身,开始是那个男生挑逗试探,后来的主动权被程炎疯狂掠夺。

  他看见那个男生起伏的胸膛,越来越软的身体,恨不得化成一滩雪水融进程炎炽热的身体。

  结束之后,男生很乖地趴在程炎怀里,急促地吸着被掠夺殆尽的氧气,而程炎像只捕到羔羊的猎豹,不知餍足地吻似有似无地落在男生的脸颊、额头和鼻尖上。

  江宜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怎么看完的。

  他并没有很震惊,更没有承认过的恶心,但是他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因为,他把自己自动带入到了那个男生,而把程炎想象成了陈熠池的样子。

  就在刚才。

  他又借了别人的身体意.淫了他的少爷。

  他不可饶恕,他罪孽深重。

  他……无可救药。

  江宜几乎是逃着离开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江宜在心里道了无数次歉,声音从颤抖到哽咽,他以为自己哭了,用手揉搓了一下眼睛,一阵涩痛,却什么都没有。

  他没哭,原来害怕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江宜没敢回去,围着整个学校漫无目的转了好几圈,最后去了楼顶天台。

  楼顶的风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不知比下面的强了多少倍,像一柄柄利刃,刮着他的全身的肌肤,吹得他连骨头都痛得叫嚣。

  但是这方天台好像是这里唯一能让他好好坐下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安静地待着的地方。

  他蹲在边缘往下看,虽然在六楼,但也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由地想,要是自己一直待着这里不下去,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吗?会有人来找他吗?会有人为他的消失而感到恐惧和焦急吗?

  如果有,那这个人会是陈熠池吗?

  想到那三个字,江宜的心怔忪了一下,接着自嘲一笑,三句话离不开陈熠池的习惯只怕他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天台的呼啸而来的风只增不减,吹得惨淡的太阳都在剧烈颤抖着忽明忽灭,片刻之后,终是湮没于深灰的云海中去了。

  在凌冽的风中江宜似乎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沉重有力,还隐隐有些急躁。

  江宜心下生疑,回过头去张望。

  就在此时,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纷纷停下,突如其来的一声嚣张轻狂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无限放大。

  “你就是陈熠池?”

  中午片刻,停了几多时日的雪又下起来了,开始似涅白的薄纱,温柔缱绻地试探着这个世界,后来便如倾沙一般,普天匝地,目之所及皆是茫然一片的清白。

  陈熠池回教室已经是午休以后了。

  走进教室,他习惯性地看向那个座位,然而这次却没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他眸子微微一暗,如同落日西沉,最后一缕光霎时间被剥夺了。

  刚坐下,王润康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先看了陈熠池一眼,接着又瞅了瞅他旁边的座位,看到只回来了一个人时皱了皱眉,不由问道:“池哥,江宜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熠池靠在椅背,眼底似乎有了倦意,嘴上不太在意地问:“什么意思?他怎么会跟我一起回来?”

  王润康攥着拳头捶了捶桌子:“池哥,你们不是被老袁找去谈话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陈熠池淡声道:“没有。”

  王润康:“?”

  陈熠池:“老袁没找我们谈话。”

  王润康表示震惊:“那你们两个消失了整整两小时?穿越了?”

  当王润康第二次强调江宜中午没回来,陈熠池终于给了反应,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座位,冰凉的椅子,书本参差不齐的书桌,还有桌角一杯没喝完的葡萄味优酸乳。

  “……没回来吗?”

  陈熠池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王润康没听清,于是他倾身侧着耳朵他刚才说了什么。

  陈熠池无所谓得摇摇头,肩膀却从后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舒青然红着眼圈在他身后,看着很焦急的模样:“陈熠池,你看见江宜了吗?他让我给他带午餐,可是我回来之后到现在也没见到他。”

  陈熠池眼底一冷:“找过他了吗?”

  舒青然小声道:“我就是怕他出事,出去找过……没找到。”

  陈熠池气得想笑。

  他只是去办公室填个竞赛相关的表格,办公室里一个老师的孩子拉着他让他讲了几道题。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小时,人就不见了?

  王润康见陈熠池脸色不对,急忙安慰道:“江宜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又不会被人贩子拐了,我猜他就是上哪躲懒去了,上课之前他肯定就回来了……”

  说到最后他也觉得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声音越来越小。

  且不说江宜多么宝贵这一时片刻的午睡时间,就算是他真出去躲懒了,外面那鬼天气它也不允许啊。

  陈熠池凝视着眼前这张空荡荡的书桌良久,心里的没由来的慌乱潮涌般高涨。

第21章 童年中秋节番外

  宛城每届中秋节都会举行游园会,在泉风广场附近,通常都是亲朋好友结伴而行,人山人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江宜馋里面的甜品好久了,上一次班里有同学带的芙蓉糕拿出来分享,江宜没好意思要多,只拿了一小块,可把他给悔死了,之后好长时间吃李姨做的糕点都没有味道了。

  他没有父母可以陪同,自己又是个路痴,到时候人好多还有人贩子,他可不敢一个人去,于是这个小机灵鬼就把注意打在了陈熠池身上。

  有父母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有哥哥呢。

  但是这个哥哥有点高冷,不管江宜怎么闹都坚决不去,一个原因,太闹。

  最后江宜不得已拿出来必杀技,他揪着陈熠池的床单哼哼唧唧的掉泪珠子,陈熠池才稍微松了口,说要是他好好读书,从现在到中秋节的作业一次不落就陪他一起去。

  这可难不倒江宜,他自然是欣然应下来了,并且当晚荣获跟他哥哥一起睡觉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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