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 北海有雪 第2章

作者:时韫程 标签: 近代现代

  那只手停了两三秒,接着像扔垃圾似的把江宜搭在自己胳膊的手掷了出去。

  在一旁的王润康见此场景,迷茫起来:“……这不是你的早饭?”

  江宜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不是,陈熠池下车的时候忘记捎,他家里人托我给他带来的。”

  王润康:“可……池哥他不都有了吗?”

  江宜木讷地转头,顺着王润康的眼神示意看了过去。

  只见桌子另一角放着一个煎饼果子,用透明塑料袋装着,上面贴了一张粉色便签,字体是女孩家的蝇头小字,看不太清楚具体写了什么,但上面的红色爱心很容易捕捉。

  江宜瞬间知道这是谁送的早餐了。

  学委韩梓铃,是陈熠池众多小迷妹里的行动派。

  江宜拎着饭盒的手指勒得发白,只是被冻僵了没了知觉。

  他自然没想赖在陈熠池这里不走,可他知道自家的少爷嘴有多么刁,江宜真怕半个煎饼果他连碰都不碰,挨不到中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进班的人越来越多,江宜也不好挤在过道上,尝试退了一步:“那我先给你收着,你过会儿要是饿了就去找我要。”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确定陈熠池听见没有。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拿过来。”

  江宜止住脚步,回过头正对上陈熠池稀松的目光,他克制不住自己上弯的嘴角。

  陈熠池从江宜手里把食盒勾了过去:“下次别带了,麻烦。”

  江宜刚要张嘴说什么,这时有耳报神像个猴似的从前门蹿跳进来:“老袁的摩托车停楼下了!”

  教室的一盘乱棋瞬移回自己的位置,菜市场似的高三八班降噪了一半,朗读声开始稀稀拉拉传出来。

  江宜抿了抿唇,跟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此刻他勤奋好学的同桌王月€€已经怒刷了两道数学选择题,鼻尖顶着试卷第三题的位置闭目养神。

  听江宜收拾书的声音,她瞬间清醒,激动地伸手插进他的书包里,喜极而泣:“好同桌,亲同桌,给我看一眼数学作业。”

  江宜早就习惯了她一惊一乍的性子,但还是有些惊讶:“你没写数学作业?”

  王月€€眼噙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昨晚上跟我妈吵了一架,吵完直接睡了,管个屁的数学作业。”

  江宜抽出试卷递给她:“我做的肯定没有你正确率高。”

  “怕什么呀,”王月€€连划了五个单选,“老袁才不管。”写了一半揉了揉她泛酸的手腕,突然笑道:“你知道今早上谁在陪我补作业吗?”

  江宜盯着单词表Chapter1拖着腮帮子发着呆,王月€€用胳膊肘捣了捣他,江宜才回神:“不知道,谁啊?”

  “韩梓铃啊,”王月€€一只手抵在嘴边,低声道,“她来的比我早,一来就狂补作业,自从她打算追陈熠池那一刻开始,她的作业一次都没完成过,但幸亏她被列为尖子生那一列,老师没怎么检查,要不然她不知道玩完多少次了。”

  江宜不知道听没听见,手掌抵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桌面平铺的课本。

  王月€€停住笔,审视起江宜:“你今天怎么了,一副蔫了吧唧的样。”

  江宜道:“昨晚失眠了。”

  王月€€不信:“你心这么大,还能失眠?”接着也不等江宜回答,搁了笔,返璞归真地开始聊起八卦:“听说韩梓铃昨晚上跟她闺蜜聊到半夜,今早上天寒地冻的居然没让她家里人来送,自己步行来的,关键是来的特早,学校大门还没开就在外面等着。”

  江宜注意力本来就不在这件事上,他一直想回头看看陈熠池到底吃没吃早饭,要是没吃把饭盒放在了什么地方,所以没过脑子地问了句:“她有病?”

  王月€€听完立马拍桌道:“可不是有病,相思病。”说完心虚地往后瞥了眼。

  听见后面三个字,江宜没来由的心一紧,清了清嗓子朗声读起单词拼写。

  王月€€以为江宜暗示老袁来了,吓得她抖着手把数学试卷藏在英语书下面,等了半天一点动静没有,反应过来后她暗暗横了江宜一眼,紧接着麻溜补上了后面的大题步骤。

  早自习结束,窗外压抑的灰色悄然消失,不知不觉间乳白色的阳光溢满天空,冷风把树顶枝头的积雪吹到了明镜似的窗户上,粘不住又簌簌落下,融进墙角湿漉漉的泥土里了。

  清晰可见的光束擦窗进来,扫过江宜脸侧,形成一道黑白分明的界限,牛奶似的皮肤泛着莹润的光泽,长密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可能是早自习太过于闷热,双颊两侧红的像擦了胭脂。

  江宜正背得认真,肩膀从后面被人拍了拍,他放下抵着额角的拳头,抬眸,细长的睫毛上流动着一层碎金。

  他问:“什么事?”

  话音刚落,一片白色纸条从他颈侧滑下,落到桌面的书本上。

  “这是……”江宜捏着纸条一角晃了晃,回头看向给他带这纸条的人。

  “八班的人让我给你带的。”说完,他欣慰地摸了摸江宜的头发,“好好表现,别让组织失望。”

  听到八班的人,江宜愣了愣,一些他一直抵触和尝试回避的记忆涌入脑海。

  传信的人走后,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楼热水间,不见不散。

  江宜将纸条揉捏成一团,揣进衣服兜里。

  果然是那个人。

  思忖了一番,江宜还是准备赴约。

  热水间在一楼走廊的尽头,被透明的隔断帘围起来,里面那台热水机年久失修,上面落了层厚重的灰尘,平常根本没有人过去。

  只有周末,被逼着来学校自习的学生偷偷在里面抽上几口。

  现在热水机接水的槽里全是恶心的烟蒂。

  江宜抿着嘴角往后撤了一步,想离那里远一些,后背却在无意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他身体一僵,转过身去。

  看见程炎眼角柔和的笑,他嗓子紧了紧,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程炎身量很高,江宜的发顶才到他的鼻尖,他跟江宜对话要微微低着头,所以他能观察到许多容易被遗漏的小细节,比如,江宜不停磨蹭着校服下摆的指尖。

  他勾起嘴角,趁江宜不留神,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江宜没有伸手,但低头看到实物时还是惊住了。

  程炎手里拿着的是一朵冰花,准确的来说是一朵冰雕玫瑰。

  外层用专门包装花束的褐色牛皮纸包着,薄如蝉翼的透明花瓣上滴着融化的水珠,如同点缀朝露的鲜花。从它融化的速度来看,应该是雕刻完成不久,程炎拿着花的手心还通红。

  “送你的。”他说。

  江宜沉默片刻,在程炎往前逼近的那一刹后退了一步,坚定道:“抱歉,这我不能要,它太贵重了,交给我太草率了些。”

  程炎道:“我就是给你做的,不喜欢吗?”

  江宜咬了咬下唇摇头道:“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来是想说……”

  “不喜欢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程炎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无视江宜要说的话,收回捏着花束的手接着说,“这个周末是我生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就在沉默中变得微妙起来,江宜蹙起眉心:“程炎,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炎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你什么都可以说。”

  江宜深吸了口气:“我想说……对不起。”

  程炎喉结滑动了一下。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是白痴,我能感觉出什么,但是……”

  程炎声音有些哑:“你觉得这样的距离让你不舒服了?”

  江宜轻轻点头。

  “原来是这样的,”程炎自言自语,他又试探着问,“你觉得……恶心吗?”

  江宜呆愣地抬眸对上程炎紧张的目光,他没想到程炎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恶心吗……

  江宜用指甲反复掐着指尖,掐得一片红,跟出血了似的。

  他说:“是的。”声音很小,但足够对方听清。

  良久彼此都陷入了冷寂的沉默。

  程炎妥协似的无奈一笑:“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给你带来困扰。”

  江宜摇头:“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程炎觉得眼前这个人心太软了,他言不由衷地调侃道:“没想到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了,我真的太惨了。”

  江宜勉强扯了一个笑,心里却莫名的慌乱,尤其是程炎问他觉得这样恶不恶心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越逃避越强烈,越不想越清晰。

  “算了,”程炎叹了口气,“你这种想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也挺好,这朵冰雕玫瑰你拿着吧,反正我也不知道给谁。”

  江宜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你看这朵玫瑰,我们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就融成了这样,”程炎略显惋惜,“看来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我曾得到过但没把握住。”

  江宜眼神偏到一侧:“你是说我生日那晚的事吗?其实我都知道……”

  程炎没听懂他的话中的意思,欲要开口询问,然而余光擦过江宜的发梢,却看见了在帘外不知站了多久的一个人,他眸色一沉,那个名字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陈熠池?”

  江宜瞪大了眼睛:“谁?”

  他僵硬地转过身,陈熠池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平常陈熠池也冷冰冰的,淡漠的长相,强势的气场,总是让人亲近不起来,但此刻他的眉宇间是少见的戾气,眼白里泛着淡淡的红色,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摞卷子,应该是刚去了一楼的物理办公室,唯一在茶水间对面的办公室。

  趁江宜脑子宕机的时候,陈熠池从他手里轻而易举夺走那束玫瑰冰雕,扔到程炎怀里,冷声道:“拿着你的东西,滚。”

  说完也没有再施舍给谁一个眼神,迈开步子转身便走。

  江宜回过神来立刻追了上去:“少爷,你……你听我解释。”

  陈熠池在一楼的楼梯口停下脚步。

  江宜气喘吁吁的抓住他的手臂,连气息都来不及平息就道歉:“我错了。”

  陈熠池:“你错哪了?”

  江宜:“我不该私下跟程炎见面,也不该瞒着你这件事……但是,我、我已经拒绝他了,我不会做出对少爷名声不利的事情来的……”

  陈熠池哂笑,语气依旧冰冷:“江宜,你的私生活我不管,你做的任何事,跟我的名声也没有关系,我们两个从来没有捆绑在一起过。”

  江宜眼睛一酸,他承认陈熠池说的全部是事实。

  陈熠池不会以为他是个gay,打算跟彻底他划清了界限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江宜顿感自己堕入了冰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别对我说这些。”他心里直发慌,两只手紧紧捉住陈熠池的手腕不放。

上一篇:别烦我

下一篇:可他叫我老公诶

1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