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嘴顶着 天塌下来嘴顶着 第49章
作者:葵与狼川
秦淮大字型躺在床上,抬手在自己脑门上用力捶了一拳。
干脆把自己打傻吧,他想,傻子是不懂喜欢不喜欢的,打傻了,那些就都不是真的了。
可是他一翻身,看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白雪山和小纸鹤。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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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周末,秦淮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网络不开,手机不看,保持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他以为这样能让他静下心来,彻底地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可没想到,星期天下午,枭遥直接杀到了他家门口。
开门看见是他的那一刻,秦淮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枭遥是这样说的。
秦淮惊诧地眨了眨眼,随后很快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他道:“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语气不轻不重,带点调侃。枭遥忽然笑了一声,在看到秦淮茫然的表情之后,彻底笑得前仰后翻。
秦淮还没搞懂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癫,身后就传来秦家驹的声音:“怎么了淮淮?是谁啊?”
“是我的€€€€”
秦淮回头,刚要开口解释,可才讲出几个字,枭遥就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将他打断了。他极为不快地剜了枭遥一眼,对方却偷偷朝他挑了一下眉毛,而后稍稍躬身,对秦家驹自我介绍道:“叔叔好!我是秦淮的朋友,我叫枭遥。”
秦家驹闻言,露出一个微笑。秦淮莫名从这笑容里读到了类似“如释重负”般的意味,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秦家驹始终那么紧张他€€€€是怕他在外面受欺负吧,秦淮想,所以才在听见是他的“朋友”时松了一口气。
“朋友啊,来找淮淮玩的吗?”秦家驹招呼起来,表现出少见的热情,说道,“先进来,先进来啊,鞋不用换!”
秦淮面无表情地驳了一句:“要换鞋。”
枭遥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
秦淮严肃地道:“今天的地是我拖的。”
秦家驹没多说什么,又简单聊了两句,便去厨房准备果盘了。秦淮将枭遥引进门,而后从鞋柜里找出一副新的鞋套,丢给枭遥。
“穿这个吧。”
枭遥点了点头,弯腰开始穿鞋套。秦淮这才发现,这个人是背着书包来的€€€€说什么“怕他出事所以着急忙慌来了”,这都是胡扯八扯的借口吧?
玄关处空间不大,侧边还被鞋柜占了一部分,剩下的宽度也就一米多点儿,两个大高个儿挤在一起难免别扭。秦淮反正本来就穿着拖鞋,就想转身先走开,没想到背后忽然一沉,接着,枭遥的声音在离他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来:“不、不好意思,没站稳。”
呼吸拂过耳廓,秦淮如同炸了毛的猫,背脊防备一般地弓起,慌忙转身推开了枭遥。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微垂着,半晌不说话。
枭遥从他的耳尖捕捉到了一抹淡淡的绯色,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秦淮就抬起手粗暴地揉了两下自己的耳朵,彻底将它们搓红,不给人留下一丁点遐想空间。
他听见秦淮语气梆硬地说:“有墙不扶,非要抓人啊。有病。”
然后,这个凶巴巴的人转过身去,机械地、同手同脚地挪进了厨房,用力推上了门,只留给门外的人一个背影。枭遥盯了一会儿,忽然偏过脸去,再也憋不住笑了。
没多久,秦淮端着刚切好的果盘从厨房出来,放到茶几上,而后绕了一大圈,坐到了离枭遥最远的那个沙发上。然而,枭遥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看人脸色的,因此秦淮刚坐下没过几秒,他就起身跟了过去。
“你前两天为什么不理我,我做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枭遥凑近,小声问道。
秦淮默默挪远了些,捏着根牙签从果盘里扎起一块脆苹果送进嘴里,装聋子。
枭遥又蹭上去,举起一只手在秦淮眼前晃了晃,说:“理理我呀。”
秦淮又不动声色地挪远去,用手指折断了手里的竹制牙签,静静地咀嚼着鲜甜的脆苹果,装瞎子。
于是枭遥干脆直入主题地道:“虽然不知道我做什么坏事了,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别不理我呀。”
秦淮不说话。
“秦淮……”
秦淮还是不说话。
“淮淮€€€€”
话音刚落下,秦淮便“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那一双永远处在“半梦半醒”之中的眼睛都难得地睁大了,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
“你,你,你€€€€”
“我,我,我€€€€”
两人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秦淮整颗脑袋都快要爆炸了,脸比关公还红,又胀又热,几乎是一瞬间就烧起来,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了两颊,简直令人头昏脑胀。他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姿态瞪着枭遥,接着,他从对方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恶趣味€€€€枭遥表现出的的错愕仅仅只是为了掩饰他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因为演技实在不精湛,所以破绽一眼就能看穿。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逗秦淮玩儿的。
意识到这一点,秦淮那点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立刻烟消云散,羞恼取而代之,瞬间占了上风。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如果不是在家里,如果屋里没有秦家驹和秦漾,他绝对会在枭遥的脸上印一个拳头印的,不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坏东西的脸打肿才算完€€€€秦淮这样想着。
“哎,你怎么了呀?”
枭遥眨巴了两下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好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秦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气不过,把手里那两截折断了的牙签愤愤地丢到了枭遥身上。他咬了咬牙,低声骂了一句,转过身去,在用脚步泄愤似的,“咚咚咚”地上楼去了。
秦家驹刚从厨房收拾完东西出来,见到的就是秦淮气冲冲离开的场景。他有些无措地干站着,看看枭遥,又看看走了的秦淮,不知道能宽慰些什么。
他一向嘴笨,从前和妻子拌嘴之后只知道买很多花摆给她看,和孩子闹矛盾之后只知道准备他们爱吃的饭菜,至于该怎么说,尤其是该怎么递台阶,他是真的不晓得要怎么做才好。
而现在,他儿子似乎和朋友吵架了,一言不发就走了,还把垃圾丢到别人身上。再怎么说,这个小同学也是来做客的,总不能委屈了人家吧……
于是秦家驹思来想去,最终从嘴里蹦出一句:“小同学,果盘吃饱了吗?”
枭遥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脑中演算了各种回答的预备方案,这才答道:“苹果很甜,谢谢叔叔,很好吃。”
话音落下,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秦家驹脑门儿都紧张得冒了汗€€€€这场面说来滑稽,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居然因为找不到自然的聊天话题而感到羞耻,尤其他还是个外表凶悍的成熟中年男人€€€€他绷着脸思索了会儿,而后努力做出和善的微笑,问道:“淮淮和你吵架了?”
他虽上了点年纪,有些驼背,但骨架大,看着还是很有气势,尤其搭配上那张线条锋利的脸和有些蜡黄的小麦肤色,若是眼皮上再来一条疤,就真的会让人怀疑他从前是不是干过什么混社会的行当。
枭遥看着面前笑容狰狞的男人,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秦家驹还以为是小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便十分大方地拍了拍枭遥的肩膀,全然没注意到枭遥那越发苍白的面色。他道:“淮淮就是嘴巴硬,其实心很软的,有什么矛盾聊一聊就好了。”
枭遥闻言,乖顺地点了点头€€€€只是感觉他的魂就快要从嘴里飘出去了。
“那叔叔,我去楼上找秦淮了。”
秦家驹“诶”了声,拱手让了让,还笑着冲枭遥扬了一下下巴。枭遥看都不敢多看,朝秦家驹鞠了个浅浅的躬,便迈着快出残影的碎步,上楼去了。
看着急于修复友谊的小同学走得如此匆忙,秦家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看吧,他家小孩儿也是有很要好的朋友的!看吧,小同学愿意听他的劝告,他也是是个很有说服力的家长!
秦家驹越想越满意,最后乐呵呵哼着歌,出门买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秦家驹,一款无厘头的反差感中年搞笑男。
第71章 小鸟的往事/回忆
尽管秦淮还在气头上,但卧室房门被敲响的那一刻,他还是拖着步子去开了门。
“我能进去吗?”枭遥站在门口问。
秦淮抿着唇不说话,背过身去,走到书桌旁坐下。枭遥却看懂了€€€€他这是又在骂自己“明知故问”,顺便以此表示了默认。于是,枭遥也不多客气,进了屋,背手关上了门。
眼前的这间卧室不大,以枭遥的眼光目测,大概只有他的卧室的一半€€€€多年以前刷的白墙已经有些开裂,天花板更是有几处地方出现了脱落,露出里面深灰色的毛胚;床和书桌挨着,附近的墙面上贴着许多已褪了色的旧奖状,尺寸有小有大,哪怕落款标注的时间并不顺位,也都列得很整齐,一眼望去,还算赏心悦目;床的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条手机充电线和一副白色的有线耳机,床头柜旁就是衣柜,空间利用得很满,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隙。
枭遥大致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被窗帘遮住的角落€€€€那角落就在秦淮的脚边,被他的椅子遮挡住了相当一部分,但枭遥还是看清楚了。
那窗帘后面藏着一只盛着水的塑料瓶,塑料瓶里插着的白玫瑰有些垂了,从窗帘布的边缘探出头来。
枭遥收回目光,轻步走到秦淮身后。就着屋内昏黄的灯光,他看见秦淮的耳尖依旧可疑地红着,这红晕从耳廓蔓延至脖颈,也将他的视线一路引到秦淮的后颈。
那里有一块疤,一块凸起的、可怖的伤疤。
他忽然想到,秦淮好像很少将这块疤露出来,天气冷就戴围巾,天气热就故意将校服的领子弄得乱糟糟,用立起来的部分将它遮住。枭遥有好多次都想问问秦淮€€€€这块疤藏着什么往事?可他又每一次都劝告自己,万一是秦淮不愿提起的,那会不会再伤一次他的心?
枭遥想,他是不愿意看到秦淮伤心的,尽管说不出一个正式的理由,但他就是……他宁愿秦淮对他生气,也不愿意看到秦淮因为他的话而伤心。
那样他会觉得很愧疚。是吧,愧疚。
像是察觉到枭遥的视线了,秦淮手中的笔忽然一顿,而后转过头来,抬眼看向他。
秦淮的眼睛在灯下显得有些湿润,不知是灯光照射下的错觉还是什么,这双眼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那么澄澈,仿佛能一眼看到底,透明得像乡下林子里的一潭清水。枭遥忽然有点儿心虚,但他面色如常,甚至对着秦淮弯了弯嘴角。
他看见秦淮的眼睫微微一颤,接着,就听秦淮语气冷淡地讲:“你杵这儿干什么,当鬼啊。”
枭遥耸了耸肩,十分诚恳地答:“没有别的凳子了,只有床,我觉得没问过你就坐你的床不太好。”
他这话,换个人来说就该是阴阳怪气了,但秦淮只是扁了扁嘴,而后从书桌底下抽出一只折叠小板凳,递给枭遥,示意他坐这个。枭遥接下,弯下腰,将折叠小板凳在地板上架开。
这小板凳是塑料的,一个分块一种颜色,看着像是小朋友用的。
而这的确也是小朋友用的€€€€枭遥定下如此结论。他个子高,坐在这堪称“迷你”的小板凳上就显得尤其委屈,几乎跟蹲着没什么区别,都得将整个人蜷缩起来才行。
“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吗?”枭遥问。
秦淮没看他,依旧管自己在写东西,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枭遥是在问什么,于是简短地解释道:“是秦漾的。”
想想也是,这板凳这么小的尺寸,要是秦淮小时候用的,大概都保存不到现在,早该风化变脆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就在秦淮以为他们已经没话讲了的时候,他听见枭遥忽然开口说:“有个妹妹真好。”
这话不像是单纯的随口附和,秦淮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感叹。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宽慰一句:“你也有姐姐啊。”
半晌,才听得枭遥讲了句:“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查燃不是我亲姐姐,”枭遥看向秦淮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和她用的都不是一个姓氏。”
秦淮愣了愣,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他们的目光以一种柔软的质感相互触碰着,在这场触碰中,秦淮从枭遥的口中听到了过去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秦淮以为,枭遥这样的人,家里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应该拥有一段人人都羡慕的童年,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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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遥家中的产业是从他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到他爸手里的时候,这份事业正是最辉煌的时候€€€€从工厂到公司,一个月赚的钱是大部分人苦干十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下来的天文数字。生意大了,生活中有关于“利益”的那一部分的比重也变得越来越夸张,无数人踏破门槛,只为了和枭家攀上点关系。
于是,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利益场中,枭遥的父亲€€€€枭玉章€€€€找到了他自认为一生只此一份的真爱,并对那个如宝石般璀璨夺目的女人展开了热烈浪漫的追求。年轻的枭玉章事业得意,心中的那份自信也膨胀到近乎让他目中无人,他坚定地认为没有人会忽略他的示爱,更没有人忍心拒绝他送出的昂贵的酒红色玫瑰花。
然后,他们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牵扯了两个家族企业的利益的恋爱,并在短短的两个月后,火速订了婚,领了证,办了一场挥金如土的盛大婚礼。那时,枭玉章二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