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嘴顶着 天塌下来嘴顶着 第38章

作者:葵与狼川 标签: 近代现代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看起来顶多只有薄绒,在室内穿倒是够了。可奇怪的是,他偏偏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缠了一条红色的针织围巾。围巾的材质很厚,与他的衣着搭配起来,略显违和。

  秦淮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枭遥挂在床头架上的那条。

  “这个围巾,你送我的。”

  枭遥说着,笑着整理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围巾。

  秦淮注意到,这人每次把这条围巾展示在他面前的时候,都要提一遍€€€€这是他送他的。这个举动有些幼稚,像幼儿园里听老师话的小朋友,得了夸奖就要跑回家跟家长€€瑟一样……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秦淮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他又觉得别扭起来了。

  借枭遥这条围巾时鬼使神差说出的那句“不用还了”,他本意是让枭遥丢掉或者随便怎么处置,而从未想到这个人会将它当个展品一样挂在床头,或者一直很喜欢似的戴在身上。

  其实秦淮说出那句话时并不坦荡。他还记得那天他在医院门口看着枭遥的家人对他嘘寒问暖,他们都穿着名贵的西装,踩着铮亮的皮鞋,就连开来的车都是秦淮从未见过的牌子。他在那一刻敏感地觉得自己对枭遥的帮助像是布鼓雷门,哪怕他只是随手借了对方一条围巾而已。

  枭遥肯定不会缺这种东西,更不用说这还是他用过了的,肯定更加看不上。所以秦淮气闷地说了句“不用还了”,试图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幼稚方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斤斤计较”。

  计较……一条围巾。

  但没想到的是,枭遥一直都记得,还常常提醒他,要他也记得€€€€记得他以前给过他一条围巾。

  这让秦淮意识到,他还是在计较。

  计较那点敏感的心事,计较一些莫须有的情绪,计较……一条围巾。

  跟枭遥比起来,他真是小气极了。

  秦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才略显迟钝地“嗯”了一声。

  枭遥在电话那边问:“你那里是不是卡了?刚刚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说什么了?”

  闻言,秦淮回应道:“没说什么。”

  他有点儿想问枭遥,为什么在屋里还要戴这条围巾?他那边应该有空调有暖气,应该一点儿都不冷,都穿得那样单薄了,为什么还要戴着这条围巾?

  然而秦淮只是想着,并没有开口。

  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枭遥先一步挑起话头,说道:“你先前是不是很喜欢这条围巾?”

  秦淮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这样想?”

  “这上面有你信息素的味道,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散,”枭遥的表情看起来很稀奇,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笑着说道,“你肯定是很喜欢,很常戴,所以这气味才能留这么久。你以前也借过我别的围巾,都没有这条的信息素浓……”

  秦淮打断他:“你很像变态。”

  枭遥眨了眨眼,很无辜地问:“有吗?”

  秦淮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走下山坡坡,老房子里飘出的饭菜香瞬间吸引了秦淮的注意。他是真有点儿饿了,为了吃晚上这顿大餐,他中午可是特地少吃了一碗米饭,留着肚子的。

  毕竟白米饭哪天都能吃,外婆张罗的年夜饭却不是日日都有的。

  他半天不说话,枭遥就以为他又卡了,把脸贴到镜头前左看右看,好像这样就能看见屏幕另一边的人似的。

  “你是不是又卡了?怎么没声音了?你要不还是开个摄像头吧,我看不到你……”

  秦淮道:“是你说要给我拜年的,干什么还要我开摄像头。”

  枭遥扁了扁嘴,似乎对此有些失望,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找了个地方把手机竖起来摆好,然后对着镜头抱了抱拳,整个人左一晃右一摆,乐呵呵地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他摇得很好笑,在秦淮看来有点像商场门口那种东倒西歪的气球人。

  秦淮想了想,觉得出于礼貌,自己也还是把摄像头打开一下比较好。于是他理了理衣领,打开摄像头,将镜头对准自己。

  枭遥见他终于肯露面了,笑得更加灿烂,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秦淮抢了先。

  “新年快乐,”秦淮有些冷淡地讲,“出于我的良心,也给你拜个年。”

  枭遥凑近了点,小声说:“那你可真是太有良心了。”

  秦淮没反驳他装模作样的附和,只是道:“一会儿我要吃饭了,得挂了。”

  枭遥“哦”了一声,说:“我一会儿也吃饭去了。”

  “……新年快乐。”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爱听不听,我挂了。”

  “我不是€€€€”

  枭遥的解释还未说完,秦淮就摁下了挂断键。

  一想到对方吃了瘪,他就略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尾,忽又听得院子里外婆在喊他,于是连忙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回去了。

第56章 瞌睡虫

  过完年以后在平坛没待几天,秦淮就动身回榆海了。一是寒假所剩的时间不多,他得提前回家准备准备上学要检查的作业和资料,免得有落下;二是秦漾的发热期快到了,他担心在平坛人多眼杂,万一有人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就乱嚼舌根€€€€嚼他的舌根可以,但是议论秦漾……秦淮的对此的忍耐力几乎为零。

  路程不远,不知是不是错觉,回去所用的时间比来时还要短一些,秦淮的瞌睡虫刚刚爬上眼皮,徐华就停下车,告诉他到了。

  到家收拾好行李,秦淮先洗了个畅快的热水澡,然后便一头扎进卧室里,开始补觉。

  待在平坛的那几天虽然渐渐没那么认床了,但再怎么样,他也还是觉得这个家里的床睡得安心些€€€€尽管这床铺的也是洗褪了色的旧床单,盖的也是年纪比他都大的棉花被子。

  二月中下旬时候,天气开始回暖了。

  学校大道旁边的操场在假期里重新刷了一遍漆,塑胶跑道红得扎眼,连同旁边小道上还没长出新叶的树都变得跟从地里扎出来的刺似的,看得人颇不爽快。以至于秦淮在新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的时候,心里没由来地觉得难受。

  难受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反正不是逛了整个操场都没见到那谁的缘故。

  秦淮拉上冬季校服的拉链,闷着头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教学楼。

  反正不是。

  午休前,时含沙抱着好几沓厚厚的卷子进来,指挥两个课代表分发下去,说道:“你们的寒假作业我粗略看过了,挑了几道题批改了一下,卷子发下去,你们好好看看,下午上课的时候我要请人站起来讲的。”

  闻言,秦淮趴在桌上的脑袋突然一动,接着偷偷摸摸地从堆得很高的书山的缝隙中看过去,好巧不巧,对上了时含沙似笑非笑的目光。

  “你们作业做得认不认真,我都是看得出来的,”时含沙笑眯眯地讲,“有些敷衍了事的同学,做好被我点名的准备吧。”

  秦淮贼溜溜地,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他还以为寒假作业老师并不会检查得很仔细,顶多翻一翻看看做完了没有€€€€他以前的老师都是这样的。但他忘记了,时含沙可是会把休息时间用来备课和批改作业的勤奋类型。

  早知道地理作业就不在最后一天补了……

  “好了众爱卿们!”时含沙拍拍手,说道,“午休时间到!睡吧!”

  关上灯,拉上窗帘,教室立即昏暗下来。秦淮胳膊交叠着趴在桌上,翻来覆去好几回合,最后还是撑着桌子坐直身体,从堆成山的书里拿出刚发下来的地理卷子。

  卷子只有五六张,相比其他的科目,时含沙布置的作业量算是很少了。秦淮从笔筒里找出红笔,将卷子翻到批改过的页面,低头开始订正错题。

  他其实写得并不敷衍,只是字比较潦草,答案比较简略……好吧,其实也挺敷衍的。

  秦淮平时做事都还算利索,但就是放假写作业这事儿他总是能拖则拖,初中时还要夸张,寒暑假最后一天的晚上才开始动笔,囫囵吞枣乱写一通,三四点钟补完,睡两三小时就起床上学。这毛病他上高中以后已经改了不少了。

  但着急赶出来的作业质量肯定不高,就比如这次的这几张地理卷子,他都是简单扫了一眼题干,就凭感觉把答案填上了。选择填空还好说,就是后面半面的简答题,四五行的题干,他就回答一两个词,卷面干净得可怜,不被抓包才怪。

  这学期刚开学,座位都还没有调整过,秦淮依旧坐在教室靠近后门的角落里。走廊一侧的窗帘没有教室另一侧的窗帘厚,外头日光正盛,透过浅黄色的窗帘,勉强能照亮秦淮的课桌。

  他低头在题干上圈圈划划,标记出关键词以后,又去教材里找相关的知识点,折好页脚,再回到卷子上,提笔在空白处写下订正后的答案。

  窗没关严实,近日换季,偶尔起风,风顺着窗缝溜进室内,卷起窗帘的边边角。秦淮被这风吹得手冷,于是轻手轻脚站起身,抬手撩开窗帘,打算将窗户关好。

  帘子被撩开,视野一亮,秦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经过这扇窗前。

  这人高挑,挺拔,仪态端正,版型臃肿的蓝灰色冬季校服穿在身上却显得刚刚好,右边胳膊上挂了一只学生会的袖章;戴着一条红色围巾,围巾规规整整绕在脖子上,末端掖进外套领子里,收拾得很利落;鼻梁上架着的还是那副黑边的半框眼镜;头发长了,几乎盖过耳尖,但额前的发被随意地拨到了两边,依旧能看到光洁的额头。

  他看向秦淮的时候,秦淮也正好抬眼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极短地相撞了一瞬,秦淮先撇开眼去。

  他关上窗,拉上窗帘,将外头那人的目光隔绝在外,接着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拿起笔,低头盯着桌面上的卷子。

  明明前段时间还常常打电话聊天,但此时此刻,秦淮冷不丁看见那个屏幕里的人出现在眼前,心里居然觉得有些怪异€€€€像刚退潮不久的海岸,沙子还没被阳光晒透,就又被潮水覆盖,直至淹没。

  他身后的门在这时候被推开了。

  走廊外正午的光破开这个角落的闭塞,秦淮的心也随着这道光的出现用力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头,便看见了枭遥。

  枭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迟钝,与他平日里在学校里的那副书呆子形象并无二致,可秦淮见过他耍赖傻笑的样子,于是这时再瞧,就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了€€€€那张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表情的脸,在他眼里,竟然和以前有了一丝微妙的差别。

  比如……那总是让他觉得空洞洞的眼神,鲜活起来了。

  “中午好,”枭遥微微弯下腰,用极轻的气声说,“你不休息吗?”

  秦淮点了点头,视线下移,看见了枭遥拿在手里的记分板。

  每天午休铃响前,当天做值日的同学都要负责好教室和门口走廊的卫生,等到中午十二点四十左右,就会有学生会的同学过来检查。看枭遥这架势,他应该是被轮换过来负责检查这一层的卫生的。

  一般来说,检查的学生所负责的楼层一周一轮换。也就是说,这个星期的每天中午,枭遥都会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秦淮的嘴角有一瞬微微勾起,但这抹笑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好像只是枭遥看错了似的。

  虽然校纪校规上对于教室卫生的规定很严格,但实际上只要地面没有明显垃圾,垃圾桶换过垃圾袋,就不会记名扣分。枭遥按流程在教室里走了一圈,而后又绕回来,在秦淮身边停了一下。

  他压低嗓音,依旧用很轻很轻的气声说:“记得休息一会儿。”

  秦淮头也不抬,凉飕飕地回了一句:“要你管。”

  枭遥接着道:“下午会困的。”

  回答他的还是那句话:“要你管。”

  片刻之后,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将白金色的阳光一同关在外面了。秦淮用力搓了搓从方才就开始发痒的耳朵,直到它因为摩擦而变得很烫,他才收了手,紧紧抿着唇,低下头,板着一张脸继续写题了。

  秦淮在天冷的时候尤其容易犯困,所以学校规定的那段午休时间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就算有作业或者别的事情,他也会留出二十分钟左右用来休息。但今天他不知是犯的什么倔,直到下课铃打响他都背挺得直直的,还在奋笔疾书。

  那几张地理卷子早就订正完了,相应的知识点他也早就标记完了。

  但秦淮就是不肯睡,愣是瞪着眼睛把《滕王阁序》在草稿本上默写了整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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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试卷翻到最后一页啊,倒数第二道大题,看看,”化学老师说着,笨拙地在智能白板上戳了几下,将演示白板翻到了空白的一页,然后抬起手,在上面写下题干中的关键数据,“这个题有点难度的啊,谁来分享一下思路……”

  他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地,就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从教室后方传来。中年男教师顿时眉毛一拧,一拍讲台,指着那发出声音扰乱课堂的人道:“秦淮!站起来!”

  被点到名字的人上一秒还迷迷瞪瞪,下一秒瞌睡虫就被喊跑了,不情不愿地撑着课桌站起来,抬眼看向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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