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丛坐回去。

  两人隔着半米宽的浅木桌对坐,蒋屹首先移开视线,再次去看放在桌面上的手。

  “状态未完全脱离,”鹤丛跟着他视线一起看着他的手,“需要吃药吗?”

  “不需要。”蒋屹收起手说,“心里有数。”

  鹤丛盯了他几秒钟,站起身,不容拒绝地€€将他拉起来€€。

  “去哪?”蒋屹跟着他的脚步。

  “八楼,”鹤丛像害怕他跑了似的,一直牵着他手腕,走步梯上楼,“心理与精神失常科。”

  时间接近十二点,通体漆黑的迈巴赫停在医院外面布满树影的辅路上。

  金石探头往外望了望,内心十分不安,对杜庭政确认道:“真的要进去找蒋教€€授吗,他会不会以€€为我们跟踪他啊?”

  满是暗影的汽车内室里杜庭政面无表情看着金石。他面上还算镇定€€,实际上心跳速率两人不相上下。

  前面的司机咳了一声,但是谁都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杜庭政一动不动地€€盯着金石,就在金石快要扛不住压力推门出去找蒋屹的时候,司机又咳了一声。

  金石看向€€他:“你有病啊?”

  杜庭政的视线也移开,下一刻车窗被敲响了,两人一起转头往外看,蒋屹站在汽车靠后€€方的位置,手肘支着一侧车顶,屈指又敲了两下黑色的窗。

  几秒钟后€€,另一侧的车门匆匆打开,金石从上面下来€€,略带一丝尴尬和€€胆怯地€€打了声招呼:“嗨,蒋教€€授?”

  蒋屹点点头:“在这里干什么?”

  “来€€,来€€,”金石卡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来€€医院,当然是看病啦。”

  “什么病?”

  “心脏不太好,”金石按着胸口,说,“跳起来€€总是不受控制。”

  蒋屹眉梢微微一动,给€€他指路:“四楼,心脑血管科。”

  金石郑重点头,站在原地€€磨蹭。

  蒋屹在晃动的树影下等了几秒钟,有点不耐烦,伸手又敲了一下车窗。

  短暂的安静后€€,车窗缓缓滑下来€€,露出杜庭政沉暗的双眼,然后€€是挺拔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唇。

  蒋屹倾身压低视线,不远不近地€€跟他对视。

  僵持了几秒钟,杜庭政绷紧的唇线一松,主动说:“我来€€体检。”

第92章 求你了

  蒋屹点点头, 面不改色,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他直起身,朝着不远处滑下车窗的鹤丛挥了€€挥手,“走了€€。”

  他心情跟早晨好似截然不同,早晨出门时全然漠视,现在还会跟他挥手打招呼。

  “你去做什么?”杜庭政在身后试探着问。

  蒋屹向后摆了€€一下手,果€€然回答了€€他的问题, 虽然语气很噎人:“没病,吃饭。”

  原本蒋屹说吃火锅,可€€是鹤丛下午要上班,一身火锅味不像话€€,就改为去吃私房菜。

  鹤丛开着车, 兜来转去带着他去了€€条小巷子,进了€€一道平平无奇的门, 才发€€现里€€面装修的古香古色。

  “可€€以呀丛,”蒋屹打量着四周, “以前没来过, 看着不错呢。”

  鹤丛看了€€他一眼,领着他进其€€中一个小亭子里€€。

  两人相对坐下,点好菜后, 鹤丛又起身坐到他旁边。

  “想好怎么说了€€吗?”鹤丛问。

  “想什么?”

  “想你费这么大的劲, 你到底要干什么?”鹤丛说,“心理€€医生说再晚点要出大问题, 还好及时干预。我预感十分不好, 你直接跟我摊开说吧。”

  “我不费劲出不来啊,”蒋屹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狂妄自大,高高在上,让他低头很难。学会尊重人,改掉坏习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少废话€€,”鹤丛打断他,“你低低头,早就出来了€€。他不尊重人,他有坏习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教他学这个干什么?”

  蒋屹张了€€张嘴,鹤丛:“自己栽树自己乘凉啊?”

  蒋屹噎了€€噎,一时间无言以为。

  “你别是疯了€€吧??”鹤丛拍了€€一下桌子,忍不住道,“他除了€€长得还行,身材还行,有钱,他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在想呢!”蒋屹连忙安抚他,给他倒水,“走一步看一步,哥哥,不要着急。”

  鹤丛喝了€€一口水,再也喝不下去,推去一边:“你怎么当初不干脆捅死他呢?”

  蒋屹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我怕坐牢。”

  鹤丛盯着他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直到老板把菜端上来,才缓上来一口气:“饱了€€,不吃了€€。”

  “吃嘛,”蒋屹给他夹菜,“我以后不跟你提他了€€。”

  正说着,蒋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偏头看了€€一眼,立刻接了€€。

  “祝老师?”蒋屹率先说,“这么快拿到消息了€€。”

  “嗯,”祝意€€在手机里€€说,“听见北开源他们聊天提到了€€,打个电话€€试一下。”

  “还好吗?”他询问道,“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暂时没有,”蒋屹说谢谢,又问,“他们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祝意€€说,“之前我给北开源列了€€一张名单,不许跟上面的人走太近。杜庭政在名单里€€,一段时间没联系,最近又联系上了€€,他们凑一块没好事。”

  “不过你能好起来,总归是件好事。”他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个办法不是最优办法,战线拉得太长了€€。”

  蒋屹忍不住问:“你认为的最优办法不会是捅自己一刀吧?我不行,我真下不了€€手。”

  “长痛不如短痛。”祝意€€说,“比你这个应该是强一点。”

  “强不了€€一点,”蒋屹反驳他,并€€且试图拉鹤丛下水,“让医生说,哪个办法更€€好一些,丛?”

  鹤丛张了€€张嘴,惊觉这个世界还是疯成了€€自己不理€€解的模样€€。

  “挂了€€吧,”医生撑着头说,“我听不下去,我怕我忍不住骂人。”

  挂断电话€€以后,蒋屹把手机铃声打开,想了€€想,单独把杜庭政的手机号拖入了€€黑名单。

  鹤丛有气无力道:“怎么好像周围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了€€?”

  “不仅,”蒋屹叹了€€声气,打开手机上金石发€€过来的电子报纸版面,“很快就不止周围的人了€€。”

  鹤丛拿过来看了€€一眼,惊道:“这什么意€€思?”

  “报纸要印发€€了€€。”蒋屹说。

  “这可€€不能发€€啊,”鹤丛立刻阻止,“一旦发€€了€€,你俩就锁死了€€,以后你还怎么开始新生活?”

  蒋屹倒是很无所谓,又把照片都看了€€一遍,松了€€口气:“看不清我的脸,真的发€€了€€,也影响不到我,应该只€€会影响到他。”

  他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下:“我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再提一下吧。”

  鹤丛一副头疼的模样€€,饭根本吃不香。

  蒋屹搓了€€搓手指:“我以后能天天找你吃饭吗?”

  “现在能,下个月我出差,回来再继续。”鹤丛拿出手机来,“学术交流会,要提前买飞机票。”

  “我跟你一起去。”蒋屹说。

  “那我连你的一起买好。”鹤丛订好票,把消息发€€到他手机上,“正好开会完可€€以玩两天再回来。”

  蒋屹想了€€想,用杜庭政的卡给鹤丛转过去一笔钱。

  鹤丛看了€€他一眼,蒋屹解释道:“旅游基金。”

  中午吃过饭,下午在医院里€€守着鹤丛,直到下班,蒋屹的手机都没有再收到杜庭政或者金石的电话€€。

  吃完晚饭,从餐馆里€€出来,司机正等在路边。

  蒋屹跟鹤丛挥手告别,俩人又拥抱了€€一下,鹤丛说:“希望你能快乐。”

  “会的,”蒋屹跟他摆摆手,上了€€车,“明天见,哥哥。”

  回到杜家,刚一进门,管家就迎上来:“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蒋屹说,顺口问,“你们吃过了€€吗?”

  他以前是绝对不会问的,更€€早一些的时候倒是会问,管家怔了€€一下,立刻回答:“我们也吃过了€€。”

  蒋屹说好,管家笑着取下他身上的大衣,也顺口说:“只€€有大爷没吃呢,说是没胃口,可€€能是为了€€报纸的事情。”

  “还没有解决清楚?”

  “没有呢,”管家引着他往里€€走,发€€愁道,“今晚是最后期限,明天一早就要印发€€了€€。”

  “啊,”蒋屹没发€€表什么意€€见,“发€€吧。”

  管家顿了€€顿,一路到了€€茶水间前都无话€€,金石等在门边,端着托盘,上面有两杯牛奶和甜点,还有一盘切好的水果€€。

  “太好了€€!”金石好像看到了€€救兵,把托盘不由分说塞到蒋屹手里€€,然后将他推进了€€门。

  茶水间里€€只€€有最里€€面开了€€灯,但€€是杜庭政并€€没有在里€€面,他在灰暗朦胧的宽厚茶桌旁,坐在轮椅上出神。

  蒋屹看了€€那轮椅一眼,没吭声。

  杜庭政在阴影里€€用沉得发€€紧的声音说:“回来了€€?”

  蒋屹听到了€€,没太大反应:“金石给你的晚饭。”

  “鹤丛在上班。”杜庭政站起身,慢慢走到门边,“即使在医院里€€坐着等他一天,也比回家要好吗?”

  蒋屹竟然还点了€€点头:“是的。”

  杜庭政到了€€他跟前,看着他淡漠的脸,出人意€€料道:“那你以后可€€以经常去。”

  蒋屹顿了€€顿,要绕过他去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杜庭政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托盘上的牛奶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

24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