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不了 弹不了 第19章

作者:大猫尾巴 标签: 近代现代

  季鹤从车座跳下,平静地点头又摇头,“大概会,最好不要摘。”

  “哦,”宋小海丧头巴脑,脚丫在水泥地上磨蹭几下,才慢吞吞地说,“那、那我就走了啊。”

  乔横林费力地从车子前面钻出来,脸蛋被压了一片红印,他很不通人情世故地对宋小海摆手说再见。

  季鹤站在原地,“谢谢,你等一下。”

  话音刚落,宋小海的车轱辘又转了回来,一脸殷切地看向季鹤。

  季鹤从屋子里取了袋东西,里面放了几小袋分装茶叶,两个苹果,还有用纸巾隔开的三块钱。

  他递给宋小海一个白色一次性口罩,“好了,你走吧。”

  宋小海惊喜地戴上,“我正觉得脸冷,季鹤,你真贴心,对乔横林还那么好……我觉得……”

  他深情说这番话时,季鹤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挑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哦€€€€”

  宋小海忙转了车把,确认季鹤真的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才跟两人告别,匆匆骑车回家了。

  乔横林还在疯狂摆手说再见,季鹤已经到浴室里洗热水澡,冲完身上浑身干爽,空气也变得格外清冽。

  刚巧季君回家,带乔横林到饭馆吃面,回来给季鹤捎带一碗清汤,少面多菜的。

  等他们回到店里,身子疲累的季鹤已经躺在床上轻轻合眼,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荣誉

  周一开学,老师在班级补发了运动会的奖状,乔横林得了一张大的,黄澄澄,摆在桌面上特别显眼。

  他的奖品是一个厚笔记本和圆规三角尺文具套组,季鹤替他在本子的第一页上写了名字和日期。

  “季鹤,给你。”乔横林很大方地让出自己的奖品。

  季鹤毫不领情地拒绝,把厚度堪比一元硬币竖立高度的笔记本推了回去,像是能够预料到乔横林的吃瘪表情般,嘴角挂着轻飘飘的笑。

  “乔横林,你不用给我这些,正好你的本子用完了,接下来就换这个,到期末考试以前,我要你把这个本子写满。”

  乔横林并不理解什么叫期末考试,从他加入了班级,还没有参加过正式考试,即便是月考,谷舒也不给他压力,不会给他几近空白的分数赋上一个难看的分数。

  但季鹤不许,卷纸发下来他就抽出红笔,五秒钟以内给乔横林划分。

  随着模拟考增多,季鹤的批改似乎也“变本加厉”,乔横林空白的题目下会出现一个很伤自尊的大叉。

  乔横林知道这是不好的意思,会趁季鹤上厕所时偷偷藏起卷纸,但他胆量又不十分大,只要季鹤指节在桌面上敲两下,他就忙不迭地把试卷奉上。

  “三十五、二十八……九分。”

  季鹤按照念乔横林的成绩,无语到闭上眼睛,“乔横林,你英语怎么能只考九分,我不是让你每天默写单词吗?”

  “写、写了,”乔横林翻开本子,艰涩地念道,“忙得、吐得、塞死、塞他得……色死得,伏如得。”

  “闭嘴,”季鹤烦躁地侧脸,盯着乔横林愈发心虚的大黑眼珠,“谁教你这么记的?”

  乔横林撅撅嘴,低下头,小声出卖了前排的壮影子,“宋小海教……”

  听到自己姓名的宋小海立刻扭头,刚巧撞到季鹤被冷漠包裹的嫌恶眼神,摸摸鼻尖,悄无声息地把身子扭回去了。

  “继续写。”

  “再写。”

  “还有三十个。”

  “留校完成。”

  “吃完饭去写。”

  “睡觉前把它背会。”

  季鹤的监督就像他练字书法一样执着坚韧,且不容乔横林反驳,他自此开启了噩梦补习,因为停下来摸手指的茧皮而被训斥到哭泣。

  一滴一滴,字迹在咸涩的生理情绪下晕成灰黑的一团,乔横林只能向他的奖品诉说无声的委屈。

  但委屈着委屈着,他的学习劲却真的提上来了,乔横林开始跟别的好学生一样,下课除了上厕所就是刷题,意志力不容小觑。

  谷舒也为此感到讶异,有时会停在乔横林的桌边,看他列竖式计算,但她越看越觉得被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纸眼熟,翻过来一看,居然是那张运动会奖状。

  “乔横林,”谷舒弯腰问他,“你是不是没有草稿纸呀?怎么拿奖状算数呢?”

  乔横林点头又摇摇头,季鹤不许他用列式子来占今天必须用掉的本子份额,但他又不想用掉季鹤练字用的毛边纸,所以顺手,就用这张奖状来写。

  要不是谷舒及时发现,乔横林很快就要把正面的“荣誉”也糟蹋掉。

  谷舒从讲台上拿了几张模考剩下的草纸,塞给乔横林,又捧着那张奖状,“这是乔横林的第一张奖状,也是无价的荣誉,我们要好好保护呢。”

  乔横林愣愣的,他并不知道怎么保护。

  “对了,”谷舒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把他贴在班级墙上?展示也是一种激励,激励你自己,也激励大家。”班级墙。

  乔横林眉毛缓慢地仰起,随即重重的点头,放学之后,到办公室拿了胶带,自顾自地站在班级荣誉墙前。

  左右瞧了瞧,大家都放学走了,季鹤也在教室写卷纸。

  乔横林抓准时机,撕掉了两份优秀作文,然后把自己的奖状飞快贴了上去。

  等他回到教室,积累完今天的字词,季鹤收拾完书包催他回家,乔横林手忙脚乱地往自己书包里塞本子,反倒从里面飘出了四五张格子纸。

  季鹤捡起来看,发现上面的胶带痕迹,蹙眉到教室外,发现那张格格不入的奖状,挤在自己的被张贴的优秀作文旁。

  “乔横林,你把别人的作文撕掉了,贴了自己的奖状?”季鹤抓住乔横林的手腕,捏得很用力。

  乔横林嗫嚅,“谷、谷老师,让贴……”

  季鹤瞪他,大声:“乔横林,谷老师让你贴奖状,不是让你把别人的荣誉撕掉!这么多位置,你动别人的干什么?”

  乔横林觉出季鹤的生气,小脸害怕地垮了下去。

  季鹤才不掼他毛病,勒令他把那两份作文贴回原位,乔横林一面掉眼泪,一面捧着自己又被撕掉的奖状。

  季鹤站在原地不语,静静地看着乔横林鼻头颜色渐变,渗湿睫毛的水雾。

  乔横林缩着手脚,手里的奖状也被捏皱了,背后密匝匝的算式痕迹显得它更加狼狈辛苦。

  季鹤别开眼神,转身下楼梯时,又顿了脚步,扒拉开紧跟在身后的乔横林,又回到荣誉墙前面,利索地撕下自己的作文。

  然后替换成乔横林的奖状贴了上去,搓热手掌,捂在四个角,让胶带变得牢固服帖。

  “走吧。”

  “季鹤……”

  “不是为了你,我觉得这两篇作文我写得很差。”

  乔横林信服地点头,歪着脑袋,“很差、的话,能送给我吗,季鹤。”

  季鹤淡淡瞥他一眼,胡乱塞他怀里,“随便你。”

  乔横林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又忙屁颠颠地跟在季鹤身后下楼梯,走回家,季鹤拉开卷闸门,收拾好书包,煮茶去去冷气。

  味道特意淡了些,他今天看见宋小海拿饮料瓶泡了自己送给他的茶叶,浓到颜色深青浑浊,看着也觉得心里发腻。

  乔横林也尝了一口,苦得直吐舌头。

  冬天店里生意萧条,少有人晚上来买书,季鹤店门关得也早,练字看书抚琴让乔横林念书,日复一日下去,很快便迎来期末考试。

  季鹤跟乔横林不是一个考场,先领着他去,冷着脸嘱咐乔横林。

  “语文作文要写完,算数老老实实列式子,英语发下试卷别管听力,直接写阅读,重复一遍。”

  乔横林拉着书包带,乖乖地念了一遍。

  “上厕所了吗?”季鹤不放心地问。乔横林点头。

  “那我走了,”季鹤估摸着时间,转身前又顿了几秒,掐住乔横林的右脸蛋,将人扯近,小声威胁,“乔横林,如果你考不及格,就不要跟我在卧室睡。”

  乔横林痛得眯出湿泪,使劲儿点头,望着季鹤渐远的背影,神经紧张起来。

  考试只有一天半,第二天下午就放假了,乔横林跟季鹤在花坛汇合,也看不出个高兴难过来,只是摸着瘪瘪的肚皮,腻着季鹤说饿。

  用脑过度的确容易饿。

  季鹤了然答应,回店里的路上拐进小吃街,给乔横林买了一个香喷喷的里脊肉饼,三块五一个,里面的肉夹得满满的。

  在走路冻手的天气,捧这样一个香饼,乔横林幸福到摇头晃脑。

  “走路不要这么怪,”季鹤提醒他,“快吃,不许拿到店里,味道太大了。”

  乔横林点头,味道的确很大,但季鹤走在他旁边,却像没有闻到似的,乔横林递到他嘴边,他也面无表情地别开头。

  “不要,”季鹤躲开,“很油。”

  于是乔横林就囫囵猛吞,极大口地咬饼,嘴巴烧得直冒白气。

  放假的这几天,乔横林的学习任务被放缓了,每天背背书就好,下午基本都会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季鹤也不管他,直到去学校领成绩和报告册,宋小海下发试卷时,钻到季鹤座位旁边,悄咪咪地说,“我看见老师写的报告册了,你又考了三个一百。不过体育是良,不是优秀,肯定是那老头记仇。”

  “不是,”季鹤头也不抬,“体育考试那天我请假缺考了。”

  “哦哦,”宋小海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季鹤果真是没来,他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转身发了几张试卷后,突然叫到了乔横林的名字,“你的!”

  乔横林张开手,却被季鹤截胡,一把抽走了那张卷纸。

  最顶头的红色墨水,清晰地勾画着一个数字,六开头的,差一分七十,季鹤翻看一下,还给乔横林,“数学还行。”

  “深藏不露啊,”宋小海赞叹,“我才八十九。”

  话音刚落,乔横林另一张试卷就发了下来,这回是乔横林先接到手里的,手指弱弱地挡在试卷旁。

  宋小海八卦地探头去看,拨开乔横林的手掌,扑哧笑出了声。

  季鹤瞥了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

  乔横林英语的分数很拿不出手,三十八分,他望向季鹤,季鹤却懒得看他,淡淡地说,“挺喜庆的,妇女节。”

  宋小海觉得季鹤是在平静地发疯,笑得快要背过气。

  谷舒进班,让宋小海坐回自己的座位,在讲台上拍手维持纪律,“试卷安静地发,拿到手里先核对自己的分数,如果有问题,今天离校之内找我。”

  季鹤拿到乔横林的报告册,翻到成绩那页,看了几秒,没有合上,递给乔横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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