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石榴猎人 番石榴猎人 第124章

作者:地狱晨跑 标签: 近代现代

  霍湘凑到陶权耳边喊:“我看到前边有家旅馆!走!”

  这是一家陶权记忆里的旅馆,戴老花镜的大娘在大理石前台后边数账,满是磨痕的地板倒映出两人湿淋淋的身影,霍湘走了进去:“你好。”

  大娘抬头,摘下老花镜,“……陶皮捣蛋?哎哟亲娘诶,咋给淋湿了,没带伞啊?快进来快进来!”

  陶权傻呵呵一笑,“邹婶。”

  霍湘一脸原来你们认识的表情,也笑了,接来大娘递给的毛巾擦头。

  “这雨下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擦完陶权说。

  霍湘掏出身份证,“开个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想怎么回去吧。”

  陶权狐疑地瞄了霍湘一眼,他记得霍湘不会随身携带身份证,但也没多想,问邹婶要了间房。

  准备上楼时,霍湘把琴箱丢给陶权:“你先上去,我去隔壁买两套衣服。”

  陶权:“邹婶,有伞不,给我对象拿一把。”

  旅馆属于老式格局,走廊左侧是一排临街窗户,正被狂风席卷,嘎吱嘎吱响着,浅兰色窗膜几乎要被震落。

  陶权走到尽头的那一间,以前学校球队偶尔会来附近的体育馆打比赛,老师叫大伙儿住一块,他总被分到这一间。

  时光飞逝,简陋小旅馆升级成民宿,地板多了层米色地毯,显然刚洗过,散发着洁净的洗衣粉芳香,墙上挂有一幅颜料浓重的油画,不知是哪片山野湖泊,屋里一切内饰都与从前不同。

  但陶权没觉得陌生,仍能从木质窗沿和沙发扶手的刮痕找到年少时的感觉。

  他把琴箱放在一旁,边走边把湿衣服脱掉,钻进浴室洗澡。

  然而出来时霍湘还没上来,又暂时没衣服穿,只能围着浴巾在房里等。

  雨仍在下,且比刚才更夸张,乌云几乎和楼房挨着边,世界一片灰暗,浇注的雨水使得窗外的一切都朦胧十分。

  陶权打开一条窗缝,滚烫的雨风霎时灌进屋子。

  他平躺到床,等了一会儿,霍湘来了,手里多出几个购物袋。

  “这民宿还€€€€挺温馨的,”霍湘扫视旅馆,脱掉衣服,说,“你试试衣服,我去洗澡。”

  陶权回答好,注意到霍湘把一个黑色带子拿进了浴室。半小时后。

  “今天好像洗得有点久?”陶权仍是围着浴巾,坐在沙发上问。

  “有吗?”霍湘只穿了一条短裤,赤脚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真是好大的雨啊。”

  陶权起身,从身后抱着霍湘:“哥……刚刚在雨里你说了句什么来着?”

  滚烫的风从两人肌肤划过,就连呼入的氧气都升温了不少,霍湘没回答,转头盯着陶权笑,没接话,挣脱怀抱走去床头,拧开矿泉水灌了几口,“明天就要去广州了,会不会舍不得?”

  “家都没了,有啥舍不得的。”陶权打趣道。

  霍湘顺势躺到床上,给陶权让出身位,“过来,聊个五毛的。”

  陶权乖乖趟过去,单手撑着脑袋,“聊五块的也行。”

  霍湘伸手触碰陶权的胡子,怎么感觉比早上那会儿更扎手了,他多摸了两把,“这次跟你回老家,我偷偷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陶权随口问道,不让霍湘把手收回去,死活抓过来用胡子乱蹭。

  屋里充盈着滚烫的风,还有乌云染就的深灰色。

  “我想搞清楚你为什么会在没见过我的情况下爱上我。”霍湘平静地说。……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聊起这个?

  陶权心头涌上一阵不祥预感,脸色变得不自然。

  最近一直跑出去和同学玩,霍湘到底还是觉得被冷落了么……

  “一开始我以为跟你的童年经历有关,或者曾有过不对等的恋爱体验,”说到这里霍湘笑了笑,“结果我们出的这几趟门,完全没听到这方面的事。”

  陶权不答,也在笑,用胡茬摩擦霍湘的手心。

  “至于我想搞清楚的原因……”

  话没说完,霍湘忽然沉默了,看了一眼屋外的骤雨。

  陶权凑近些,用一个浅显的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陶权,其实我真正感受到你爱我,是在看到那本乐谱的时候,”霍湘说,“……当时我很惶恐,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才躲了几天。”

  “现在我正式给你道歉,对不起,那几天没回你的消息。”

  陶权愣了愣,放开霍湘的手。

  这么严肃的态度让他更担忧了,怀疑霍湘下一秒会说一些他无法接受的话。

  到底为什么要突然聊起这个啊。

  他不断回溯最近今天,一下子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不然霍湘也不会经常像这样看着别处深思,还偷偷在他睡觉后玩手机。

  具体因为啥呢?

  陶权想着,是滑雪的时候把霍湘撞翻了?还是那天下电梯没牵霍湘的手。

  这些细节无限在他脑海里放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罪人。

  霍湘重新把手伸过去,摸陶权的胡子,“我就想着,如果能搞清楚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应该就不惶恐了,知己知彼嘛。”

  霍湘又说:“直到拍照那天,我看到我们的结婚照,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我害怕的其实不是你爱得太过浓烈,……而是我配不上你的浓烈。

  “我有什么好的呢?值得你浪费那么多年青春。

  “然后这段时间,我听到很多你小时候的事,好像看到你是怎么一点点长大的……

  “我忍不住去想,要是你家里没出事,现在的你肯定进了国家田径队,可能会认识某个漂亮姐姐或帅气哥哥,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霍湘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以特定频率眨动,好像下雨,又好像心跳。

  陶权的不安正以同样的频率变成恐惧,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霍湘要把这些话讲得那么认真,如同分手前的坐谈,一切礼貌都是为了更体面地离开对方。

  他必须为此说点什么:“就算我家里没出事,我也一定会遇见你、爱上你、得到你。”

  霍湘吸了一口潮热的氧气,夏天的雨总是这么糟糕。

  小洋楼的庭院冒着高温雨汽,有时打雷还会停电,等雨停还要冲屋檐下的地砖。

  但这里是陶权的老家,没有糟糕,只有潮热。

  “刚在雨里那会儿,我说我也爱你。

  “并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爱的,……或许是万圣节那晚,或许是跨年那天,我不知道,有时候我很迟钝……

  “所以你看,我自己也没搞清楚是怎么爱上你的……又有什么立场去追究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呢?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的啊。”

  陶权的表情千变万化,他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霍湘是要告白!他是不是傻逼啊!

  方才由不安诱动的心率加快,此时因幸福变得更加猛烈,一时间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陶权死死抱住霍湘,抱着来回在床上翻滚,一遍遍亲霍湘的头发。

  “你吓死我了老婆,聊得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要说既然都搞不清楚就算了,不跟我好了。”他心有余悸地说。

  霍湘享受着满怀爱意的拥抱,“不啊!这事儿很严肃,得正经聊。”末了又补了一句:“……陶权,我很高兴能隔空掰弯你。”

  陶权沉默地笑,细细琢磨最后四个字,“你这说法还挺有意思,我喜欢!……但你咋知道我是被掰弯的?”

  “我就是知道。”霍湘笑说。

  陶权也笑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

  霍湘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后来好像知道了。

  “我刚到野合的时候其实很笨,活干不利索,也不知道怎么和客人聊天比较好。

  “那时候经常听到客人聊你,说你怎么怎么会调酒,怎么怎么会唱歌,我就想,你也太厉害了吧,一堆卫生要做,还得唱歌陪聊,啥啥都能搞定。

  “而且还变成明星了,一炮而红的大明星。”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霍湘笑说。

  陶权还以严肃的神情:“当然稀奇!

  “后来我渐渐上手,才知道要成为一个掌柜得付出老些老些努力,挺累的说实话。

  “我就经常想,这个叫霍湘的也太牛太完美了……”

  霍湘笑得更开心:“这就把你征服了?”

  “差不多吧!”陶权笑道,“那会儿我在信仰转移嘛,很迫切找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但真正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你,可能是在知道你身世之后。”

  霍湘:“嗯?”

  陶权:“其实我觉得我早就感觉你身世不一般了,就你那些擦桌子的仔细程度,不像是一般小孩会的。

  “整体来看,你和我一样是孤儿,一样在野合当掌柜,那么当时看到你变成明星过得很好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可能觉得,有朝一日我的生活也会像你一样变得好起来。

  “你明白这种感受吗?就,崇拜你,把你当成假象的自己,这个自己是多么无敌多么……算了别管了,喜欢一个人,哪需要什么说法,对不?”

  霍湘在听,但忽然不回话了,就那么盯着陶权说话的嘴唇。

  两人面对面,手撑着脑袋注视彼此。

  光着的身体有一半被柔软的布料盖着,另一半有雨风吹过,灼热之余又很惬意。

  注视了片刻,天色已然抵达最沉闷,整间屋子阴暗得如同傍晚,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灰雾。

  陶权本觉得还要多说几句,比如他貌似又爱上了霍湘一次,或者问一问霍湘会惶恐是不是因为患得患失。

  但霍湘把食指伸来,勾勒他的唇线,再一钻入,轻搅他的舌头。

  仅是这么一个动作,陶权骤然失神,提了一口气上来。

  霍湘挪过去些,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陶权搂住他,手指轻触他的脊骨,一节节向下,试图唤醒些什么。

  霍湘早有准备,在陶权触到倒数第二节的时候,翻身将其压在身下。

  须臾间,视线交汇,双唇紧覆。

  轻飘飘的被褥从两人脚边滑落,与米白色的地毯混作一团被雨天逼退至此处的无辜绵云,云上酝酿出无数潮热,潮热化为布上湿汗。

  陶权布满茧子的手掌寻觅着,时而重寻脊骨山脉,时而嵌入霍湘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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