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弯 别弯 第9章

作者:迟不到 标签: 近代现代

  岔路口的麻将店关上门,桌下放着火炉子暖腿,一群人围着麻将桌娴熟的洗牌,送钱。

  沈持让的小姨前半个小时刚从镇上过来,走到路口让人叫了进去,这会儿也势必加入了要开年红,赢大钱的大队伍中。

  冯秋月两口子回来的时候,周季昂正坐在客厅烤火。沈志勇前脚接到妹妹的电话,知道她要带着孩子过来住。

  后脚跨进屋看见周季昂,愣了愣,疑惑地说:“观棋,一年不见怎么长变样了?舅差点都没敢认。”

  来的时候什么样,周季昂现在还什么样。沈持让上楼给他找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去了,沈云铮和表弟最初还在楼下陪着周季昂,后来不知怎么鬼混到了二楼房间打游戏。

  突然单独面对沈持让的父母,周季昂同样怔愣住。

  冯秋月放下菜从厨房过来,盯着他看了看,点头笑道:“男大十八变,去年过年见着还是个小胖子呢。”

  周季昂解释说:“我不……”

  “你这孩子掉田里了?”冯秋月没听周季昂说完,注意到他脏得不能看的鞋子,催促着去浴室,“快洗个澡去,换身干净的。我让持让给你拿衣服来。”

  另一边,沈持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周季昂穿的睡衣,最后拿了一件之前买大了的灰色无帽卫衣和宽松的运动裤下来。

  视线落在沙发上,沈持让没看见人,他爸大晚上倒了一杯药酒背着冯秋月一口饮尽。他从楼梯口下来还吓了沈志勇一大跳。

  “哎。”沈志勇捂着心口,说,“儿子,走路出点声儿成吗?给你爸吓出好歹来。”

  楼上打游戏的两个都睡了,二楼铺的木地板,走路声特别大。

  “这么不经吓呢?”沈持让笑了笑,解释说,“小铮和观棋睡了。”

  沈志勇拿过矮柜上的保温壶倒了点水涮杯子,闻言“嗯?”了一声,抬头道:“观棋在楼上?”

  “啊。”周季昂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沈持让应了声,问道,“我的人呢?”

  认错了人,沈志勇和冯秋月作为主人家,想着在客厅等周季昂洗完澡出来后给人道个歉。这压力整的,沈持让担心周季昂有负担,给两人轰上楼睡觉,“我会跟他说的,你俩快去睡觉吧。”

  冯女士操不完的心,走到楼梯口了又停下来,“那你们怎么睡?”

  楼上一共就两个卧室,中间是客厅,两卧室的隔壁是露天阳台。房子后的半坡那条小路种了柚子树和石榴,以及一到春天就开出满枝丫洁白的玉兰。

  这里的景色春夏都漂亮,就是不能住人。一楼倒是有两两间空房,但其中一间太潮湿,屋后就是排水沟,另外一间太吵,旁边养了鸡鸭,有点动静就叫唤。

  “别管了妈,你去休息。”沈持让关了大门,摆了摆手,赶着去给周季昂送衣服。

  周季昂在浴室能听见沈叔和沈持让说话的声音,他拿下花洒冲头发上的泡沫,然而脸上的水还没擦,浴室门便随之敲响€€€€

  “洗好了吗?”沈持让在门外问。

  “就好。”

  知道对方是来送衣服,眼睛进了水,周季昂抹一把眼去开门,谁知他从里拉开的同时,沈持让也恰好往里推开。

  原本周季昂只打算开一个小缝接衣服,虽说沈持让也只推开一点,但他还没站到门后,就推开的这一点全给他看光了。

  周季昂“哎”了一声,反应过来以后赶紧往门后挡住,只探出肩颈及脑袋。

  浴室外没地儿放,沈持让听到水声没停,想着开个缝放水池边也没什么,哪成想对方反应这么大。

  耳朵跟火烧云似的。

  沈持让乐道:“这小胆儿。”

  除了刚开门时的对视,他没再看周季昂,放下衣服就关上了门。

  当晚两人在楼下睡,周季昂没睡踏实,他身上的卫衣是加绒的,挺厚,穿着睡觉不舒服。

  离天亮还剩三四个小时,沈持让感觉到身旁的人又小心地翻了个身,睡眼朦胧地转过去往左边摸了摸。

  手碰到周季昂的手臂,他嗓音软塌塌的,带着点半梦不醒的懵:“睡不习惯?”

  “没有。”周季昂声音放得轻,就怕给沈持让弄醒了。

  他说:“衣服太厚了,睡着不舒服。”

  沈持让捏着衣摆摸了一下,没想太多,给出最简单的解决方案:“那脱了?”

  “……”周季昂总觉得沈持让在勾他。

  虽说他俩心意相通,但始终没捅破窗户纸,裸着躺一张床上容易擦枪走火。

  而且现在在沈持让家里,沈叔沈姨的房间在这屋的正上方,楼下有点什么声响上面都能听见。

  周季昂神情复杂地说:“现在不合适。”

  “忍忍。”说着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沈持让的腰侧。

  “?”沈持让没想明白脱个上衣睡觉,周季昂的语气怎么这么慎重且严肃。他不理解但尊重,困得重新闭上眼,说:“那好吧。”

  在乡下一待就是两天,周季昂他妈期间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还让周季昂好好玩。

  他住得毫无压力,一口一个沈叔沈姨,帮着做这做那的,讨得夫妻两人格外喜欢他,每天换着花样做吃的给他。

  仿佛周季昂才是亲儿子。

  今天沈志勇包了牛肉馅儿的饺子,午饭后一家老小都要去上坟,除了来做客的周季昂以及突然上吐下泻的冯女士。

  在此之前,每年沈持让他妈都会去,今年却要缺席了。

  这事儿很玄乎,冯秋月昨晚梦见沈持让的奶奶说自己那坟上有个洞,让去填一下。冯秋月在梦里应着,说找个日子就来,然后抬脚就要走。

  哪知刚迈步,光秃秃的土堆上的洞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并说:“你走吧,走了我就把你拉回来。”

  梦醒之后冯秋月就感觉不舒服,像重感冒一般,上吐下泻。

  她的病弱气一直持续到晚上,冯秋月难受得厉害,晚上吃年饭前要先摆上给“老人”们先吃。冯秋月一直觉得是昨天沈持让去把她老人家坟头的草给割了才导致现在这样。

  她倒上酒,无奈道:“妈,你能不能讲点理,那是你孙子除的草,怎么能怪我头上呢。”

  话音刚落,客厅左边那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沈持让摔了。

  去医院一检查,尾巴骨折了。

第12章 我不是周季昂吗

  沈持让能摔这一跤完全是给吓的。

  老家厅堂右手边是厨房,中间隔了一个屋子。这屋的灯不怎么亮,沈持让去厨房端菜,一脚跨过门槛,落脚踩到一个总体来说算软乎的东西。

  还未完全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时,脚踝靠上的位置猛地传来像是被大号的针尖刺破皮肉的痛感。

  紧接着那冰凉柔软的东西就顺势缠上沈持让的小腿。

  沈持让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没脚的软体动物,当他看见一条花蛇缠在他腿上,连声都没叫出来,往后一退,磕着门槛上摔得很惨烈。

  当时他就站不起来了,尾椎疼得厉害。一家老小还不知道他摔得这么严重,只顾着拽他腿上的那条近一米长的蛇。

  周季昂把沈持让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蹲下身捏着他的右脚挤伤口里的血。他眉头不展,抬头看见沈持让脸都白了,站起身要抱他,说:“哥,去医院吧?万一有毒呢。”

  这种蛇在农村经常能见到,尤其是夏天。沈持让小时候跟爸妈去山上的地里背玉米,只要是杂草茂盛的地方,拿棍拨开,十有八九能看见贴着地窜走的菜花蛇。

  沈持让现在又疼,又被那东西吓得整个人都难受,鸡皮疙瘩到现在还没消下去,不是那么想说话。

  嘴唇刚动了动,与此同时把蛇放生后回来的沈志勇踏进屋,觉得没有大问题地凑过来看了眼沈持让的腿。

  “没毒。”他转头支使围在沈持让面前的沈云铮,说,“去给你哥兑点肥皂水洗洗。”

  “好。”沈云铮面色紧张,看了下沈持让说,“哥,你等我,撑住。”

  沈志勇嫌他说话晦气,虚虚地踹了一脚:“就你能说,快去。”

  在他们这里,有老人去世后会变成小动物回家看望家人的说法,沈持让他爸对此深信不疑。

  特别是大冬天,蛇类又是需要冬眠的动物。它突然出现在家里,沈志勇觉得是亲妈回来了,放走时还嘀嘀咕咕说了两句话。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和冯秋月不对付,今天连栽两跟头气得要命,先是她不好,再是沈持让被咬。

  冯秋月拿着小盆蹲儿子跟前清洗伤口时,顾着过年这几天没大骂出口,黑着脸说:“这什么奶奶,净整事儿。”

  一家人迷信且无知,以为用肥皂水抹抹就好了。周季昂看到沈持让的脸都疼得发白,果断地半弯下腰,一手扶着背,一手兜起沈持让的膝窝给抱了起来。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就算蛇没毒,也指不定摔哪儿了,刚那么大动静。

  “小周?”乳白色的水不停的从冯秋月指缝流走,重新滴回小盆里。她疑惑抬头,看着周季昂:“去哪儿啊?”

  周季昂心情很差,但面对沈持让的家人却始终维持着礼貌,说话周全:“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你们也放心。”

  天色已晚,冬天夜长昼短,六点过,天就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冯秋月一听这话,当即摇头说:“不行,这么晚出去不安全。”

  夫妻俩自然心疼儿子,能看见沈持让苍白的脸色和额前被虚汗打湿的头发,但他们都觉得被蛇咬了真没什么。

  毕竟没有毒,过两天都结痂了,和猫抓了没有区别。

  沈持让是他们的孩子,当父母的不可能不在乎。但比起孩子,他们更怕大过年的去医院沾了晦气,影响来年的气运。

  沈志勇面相很严肃,沉下脸来更是不威自怒。一家人晚饭还没吃,晚风把大门外,对联下燃烧的纸灰扬起,香烛插在切成两半的白萝卜上,火光摇曳闪动。

  他拧了拧眉,对周季昂这个外人插手他们家的事觉得不快,但又不好说他。转而看着沈持让说:“别一点小事儿就要死要活,大过年到医院转一圈,还过不过年了?”

  家里氛围沉闷,小的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沈云铮和沈观棋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周季昂始终抱着沈持让没放手,他直视沈志勇,觉得可气又可笑。周季昂彻底冷脸,开口道:“你€€€€”

  “周季昂!”

  抱着的人突然叫他名字,沈持让搭在周季昂手臂上的手轻轻捏了捏,抬眼看他,语气放缓和了一些:“我没事儿,放我下来吧,不用去医院。”

  他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沈持让不想闹得不愉快,况且还在春节期间,吵得脸红脖子粗像什么样子。

  周季昂一向听沈持让的话,然而这次对方却没把他放下来。

  语气冷冰冰的,周季昂垂眸看他:“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脸色吗?”

  “用不用我找个镜子给你自己拿着看看?”

  他从来没在沈持让面前冷过脸,沈持让一时怔住,忘记出声儿。

  不管沈持让的父母怎么说,周季昂抱着人直径跨出门。他腾不出手,朝沈云铮扫了眼,说:“帮哥把手机拿到车里来。”

  “哎好。”沈云铮和他哥亲,麻溜儿去房间拿了手机去追人。

  踏出屋子,冯秋月吼道:“不准去!”

  “你哥不听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冯秋月瞪他,“是不是翅膀硬了,觉得爸爸妈妈的话还不如一个屁了?我们会害你们不成?”

  老两口一个喜欢钓鱼,一个闲来无事爱找人算命。冯秋月年前找人给沈云铮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拿着她给的八字写写画画一会儿,说她儿子今年运势不好,容易招霉运,是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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