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 海棠压枝低 第22章
作者:莲卿
可她笑还高高的挂在嘴角,却见下了车的段云瑞侧过身转向车内,原本对着她的客套微笑瞬间注入了一丝难以忽视的熟稔与宠溺,
“到了,下来吧。”
段云瑞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映在了袁曼丽惊疑的眼底,随着话音落下,就看到昏暗的车内略显迟疑地伸出了一只手,还未搭上,段云瑞就好似迫不及待一般反手一握,垂软的衣袖纠纠缠缠的皱在了一起,人也被带了出来。
这动作竟自然到让袁曼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有多暧昧。
“曼丽,这是知许。”像是怕林知许生疏胆怯,段云瑞紧挨着他,手臂顺势揽过,“这位是曼丽小姐。”
这一下,亲疏立现。
袁曼丽只觉得头顶一阵嗡鸣,眼睛就好像被施了魔,直直就盯着段云瑞握着林知许衣袖的手,薄薄的皮肤下微微鼓起的青色的脉络,他似乎又加了些力气。
一个自己倾心不已的男人,一个自小就立誓要嫁给他的男人,现在正揽着一个男人,将自己的温柔全部倾注在他的身上。
对,她听说了,这还是个下贱的娼妓,
她觉得自己的心现在就如同那截可怜的衣袖,被狠狠捏紧,满是身不由己的沟壑,在袁曼丽众星捧月,顺风顺水的二十年人生中,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一向口齿伶俐的袁曼丽呆立着,连呼吸都隐隐发颤,如巨浪般的羞辱感让她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反应。
“段老二你可算舍得来了!”袁定波的大笑打破这微妙的僵局,身材魁梧的他站在门口,连光线都挡上了大半,“宴席都备好了,快进来吧。”
“他不能进!”高亢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表面热闹,袁曼丽的一双眼已染上了薄红,右手直直指向林知许,绷得直发颤,“这是个下流腌€€的娼妓,不许踏入我袁家的门!”
第35章 你的眼,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开
“曼丽!怎么说话呢!”袁定波压低了腔调,声音显得颇为浑厚,蕴含着强压的怒气,“这位既然是你段二哥的人,那就是袁家的朋友,哪有赶人的道理!”
袁曼丽清楚,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已是不该,她以为哥哥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才故意挑明,却没想到哥哥也是非不分,竟要把这样一个人当客人请进家门,
“我看哥哥你也是……”袁曼丽话说了一半,却红着脸顿住了,她当然不怕这个瞪瞪眼就能让榕城颤一颤的袁司令,可这话实在太过难听,她不屑说。
“红梅!”袁定波话音刚落,门里就娇娇地应了一声,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出来轻轻挽住了袁曼丽的手臂,冲段云瑞打招呼的时候,还不忘将身边站着的林知许打量个遍,微翘的眼尾满是风情,
“妹妹做什么和这些男人们站门口,怪累的,咱进去。”
袁曼丽目光中闪过嫌恶,一把甩开了红梅,转身进了堂屋,红梅却毫不介意,给袁定波抛了个含笑了然的眼色,这才进了屋。
“我就说必须得让她亲眼见着了吧。”袁定波哪里还有刚才怒气逼人的模样,浓密的剑眉得意的高高扬起,“进去了你见机行事,记住,猛药!”
这一来二去的,林知许心里也有了数,不禁有些好笑。
他抬头望望,与棠园的房子不同,司令府是新建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穹顶洋房,天虽晚了看不太清楚,却也能隐约看得出,主楼起码有五六层高。
现在的富贵权势人家,都爱住这种看起来洋味儿十足的房子,里头的陈设却常是西式大沙发配着黄杨木的雕花条桌,又或者旁边放上两把交椅,中西结合的。
不过司令府里却不是,清一水儿的舶来品,就跟进了洋人家里一样,林知许看得有些呆,来回张望。
段云瑞低头说袁曼丽喜欢洋气的东西,她原名是叫婉华,嫌土气两年前不顾他哥的反对,改名叫了曼丽。
林知许听着,觉得十分有意思地笑了,手上却在这个时候一痛,低头看了眼牵住的两只手,自己的只露了个指尖,被握得已泛了红。他明白,这是段云瑞在给他随性而为的底气,做足了戏给袁曼丽看。
司令府里侍奉的可不止有下人,穿着军装的兵也随处可见,林知许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瞧见身后背着的长杆枪,吓得缩了缩肩膀。
“有我在不用怕。”段云瑞低头凑近他,温柔地低声安慰着,探起身子夹了菜放他碗里,“尝尝这个。”
“哟,我都快不认识二爷了。”红梅捂着嘴吃吃笑着,扭着身子用润白的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袁定波,嗲声嗲气道,“司令大人,人家也够不着。”
客厅中间的楼梯上,拒绝用餐打算回房的袁曼丽站那儿,刚好看到了餐厅里的这一幕,
“恶心,不愧都是堂子里出身的,一样的下贱。”
身边没了人,袁曼丽才敢低低地骂出了声,可骂完她愣怔在楼梯上,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反而是比方才还要多千倍万倍的委屈如溃堤般卷着泥沙翻涌,刮得心口生疼。
她赌气回到房里,将门锁门栓全都别上,蓄在眼眶里泪珠这才滚滚而下。
儿时不懂情,袁曼丽只觉着自己看见段二哥就高兴,比看见亲哥都高兴,有时还闹着要去段家老宅住些时日。
后来段云瑞的母亲出事,她甚至与哥哥提议让他干脆来袁家住,可谁知段云瑞却就此出国,一去数年。
这数年间,袁曼丽从懵懂到萌动,她的少女时期竟就在思念段云瑞中渡过,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袁曼丽抬起头,对面梳妆镜里的人也同样抬起头,明明是一尘不染,明镜亮洁的镜子,可她却看不清自己的面容,满目模糊。
容貌、家室、青梅竹马的情意、满腔执着的爱意。
她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人吗,可天下哪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难道他段云瑞就能和那个男人过一辈子不成!
门响了,是平时伺候她的丫头阿娣,端着的餐盘上一排精致的碗碟,里头把今晚的菜都各盛了一些,
“小姐,多少吃点。”
“不吃!”
“小姐,您要是这么躲着,那不就更没机会了吗?”阿娣推了推门,听到了锁扣声音便道,“现下梅姨太与那个……那个人相聊甚欢,我瞧着二爷也高兴得紧。”
门嚯地开了,把阿娣吓了一跳,看到袁曼丽更是一惊,欲言又止,“小姐,您去照下镜子。”
这下可看清楚了,镜子那原本精心雕琢的妆容已哭成了花脸,就连纱裙的前襟儿上也染了几个黑点。
“小姐,那个男人确实漂亮,但……”被袁曼丽瞪了一眼,阿娣讪讪地转了话头,“堂子里出来的人,手段可高着呢,您要就这么躲着,可就是拱手让人了。”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袁曼丽,堂子里出来攀上高枝的,眼前不就有一个,当年她也没当回事,谁知道竟当了哥哥的姨太太,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司令府。
“阿娣,给我重新换衣裳梳妆。”
楼上一时没了动静,楼下却热闹。
红梅热络地拉着林知许,拿手捏着他的脸,直问这白蒲枣似的面皮用的什么雪花膏,抹的什么头油,就连手都拿起来看了一圈,说他的指甲锉肯定比自己的好,怎么指尖都润的跟玉珠似的。
林知许任其揉捏,时不时一句天真之言逗得红梅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直夸他是个宝贝。
面上与红梅融洽至极,可林知许的余光却时不时地朝对面沙发上坐着抽烟的两个男人瞄去。
那两个人的面色不太轻松,显然是在聊什么正事。
林知许弯腰笑出了声,像是怕痒躲红梅的手,不着痕迹地朝那边又挪近了些许。
“你听说了吗,许言礼最近常往江南跑。”袁定波提起许言礼就没好气,一张本就看着十分威严的脸,更显阴鸷,“外头传闻他是日日往白静秋楼里钻,我看不止是这回事。”
“哦?”段云瑞前阵子满心都在轮埠公司上,哪里会分心到许言礼的身上,“你发现了什么?”
“倒也不算什么,他本人的确是常去白静秋那儿,有时一整天都不出来,可他的手下在江南那边儿可没少捣鼓。”
“就是他新收的那群山匪?”
“可不是!”袁定波双目微眯,呷了口烟,“乔山虎那帮人,在山上是土匪,到地上就是地痞流氓,江北估计忌惮你我不敢来了,跑到江南那边的码头上偷鸡摸狗。
“他们雇了一批水性好的去船上偷货出来,但凡在那儿停靠的无论贵贱,全都是雁过拔毛,他娘的一群下作胚。”
“呵,不过是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这事儿段云瑞头回听说,却不以为意,“不是说京上有人来暗查,许霆茂也容他这么闹?”
“都说要暗查,可等了两个月没动静,谁还能当回事?至于许言礼,他可是许霆茂最宠爱的儿子,回头许言礼不会有事,告密的人就得倒大霉,刘阿三不就得罪了他,连官儿都丢了。”
袁定波是军方,这等偷偷摸摸的勾当与他无碍,也懒得去€€他们那滩浑水,不过就是和段云瑞唠叨几句。
“不说他了,南桥那边都弄完了吧?”
红梅仍拉着林知许说个不停,耳旁嗡嗡的,他根本听不到远处二人的交谈,可袁定波口中的“南桥”二字却清晰地落入眼中,让他食指微动,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一瞬的走神却没有逃过红梅的眼睛,她含着笑瞧了瞧林知许,眼含暧昧,拖着吴侬的软腔,凑在了他的耳边,
“你的眼,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二爷呢。”
第36章 一剂猛药
林知许呆呆的,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红梅的话,恋恋不舍地转回了头,认真答道,
“我喜欢少爷,所以想看着少爷。”
“哎哟我的小乖乖,那你也喜欢喜欢姐姐我呀,我可看你看不够呢。”
林知许跟着笑,不再看远处那两个男人,就乖乖地转过身让红梅看。
其实也不必回头了,根据口型他是看出了几个字,但这几个字组在一起有些陌生,试了几个词都不太对,教林知许十分费解。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能让他思考太久,段云瑞突然朝楼上睨了一眼,与袁定波交换了眼神,站了起来,
“嫂子能把知许还给我了吗?”
话音一落,林知许眸底一亮,直接就把红梅的手拨开站了起来,几步挨着了段云瑞,贴得愈发紧。
“是我没眼色呢。”红梅虚打了自己一巴掌,笑退两步,瞟了眼后院道,“司令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后面布置的如何?”
这是他们常有的节目,饭后到后院里喝酒聊天,用留声机放一些外国唱片,若是人多还会开一场舞会。
袁定波和红梅相携从后面出去,偌大的堂屋静悄悄的,就只剩了他二人,林知许左右瞧瞧,拉起段云瑞的手放在了自己脸颊上搓了两把,双眸澄净得跟山间的清泉似的,
“少爷,你摸摸我啊。”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随心所欲的模样,段云瑞由着他的劲儿把林知许的半张脸都置于掌心,手指不算温柔地捏上去,脸蛋儿随着手劲变了形,
“怎么了这是。”
“她一直摸我的脸,我不喜欢。”林知许歪过脸用力蹭了几下,眉眼跟着弯下来,漾起餍足的笑意,“这样便好了。”
说着,林知许满意地将手放下,正欲转身,腕上一紧却被反握,踉跄下被揽住后脑,富有侵略性的气息便全然笼罩。
林知许微讶,却也只怔了一瞬,随即就踮了脚迎合,在交缠的鼻息中沉醉地阖上双目。
以往的吻都是他讨来的,很轻,带着淡淡的敷衍,这让林知许内心总有那么一丝不服的挫败感。
虽说明知现下的主动带着演戏的目的,林知许却放任自己沉沦,如寄生的藤蔓紧缠攀附,攻城掠地的强硬被尽数接下,交缠间被化作绕指的柔带,从腰窝酥到了头顶。
不过须臾,如山倒的气势狠狠镇压了林知许反客为主的企图,身体被坚实有力的双臂€€起,渐渐就只有脚尖勉强挨着地,身体瞬间失守,双手也不由地从紧揽变成了推拒,发出了难耐的轻嗯声。
“好了。”段云瑞暗哑的嗓音中伴着压抑的喘息,用拇指擦过林知许已经嫣红的唇角后眼神向下下,瞥一眼林知许已然不平整的长衫下摆,眉峰微挑,“你收敛点。”
是谁该收敛点?
林知许当然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但刚才严丝合缝的紧贴,让他对段云瑞的反应也一清二楚。
他垂目,正映入眼里是段云瑞泛着光泽的腰带扣以及难以忽视的幅度,心中泛起讽意。
楼梯上一阵纷乱向上的脚步声让两人略顿了顿,直到那踉踉跄跄的高跟鞋声消失,林知许这才半跪下来,用含着笑的唇轻轻贴上了灰黑色的布料,鼻尖一凉,碰上了冰凉的腰带扣。
下一秒,颈上微痛被提溜起来,水汽氤氲的眼里全是无辜,“少爷?”
“咳……”段云瑞暗咳一声掩饰尴尬,把人推向沙发的另一头,“离我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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