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是否祈祷 无论他是否祈祷 第33章

作者:陆辞宗 标签: 近代现代

  徐远川清醒过来,双手双脚都打开,半天躺着不动,等身上的酸痛感稍微缓解一点才坐起来,然后又半天坐着不动,直到沈光霁从外面拿了一件T恤进来,动作果断地给徐远川套上了。

  “又是给我买的?”徐远川揉揉眼睛,双手扯着衣摆看身上的T恤。

  宽松,但不是沈光霁的尺码。摸摸后颈,没摸到标签,又问:“不是买的,老师,是你做的?”

  沈光霁说:“再不起来就自己坐地铁。”

  徐远川眼前一亮,立马跳下床,结果腿一软跪下去,沈光霁伸出去的手接了个空,想扶,没来得及。

  沈光霁一路把徐远川送到候车厅,拎着徐远川的双肩包,有点像接送孩子上学的父母。

  但也就只到候车厅了,没等徐远川检票,书包递给他,告别的话也不说就头也不回地走。徐远川不是很开心,直到上车后在书包里找出一个真空袋包好的甜甜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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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徐远川的生日在九月,他不是很在意这个日子,总是忘记,基本每年都靠陈风和陆清送来的祝福和礼物唤醒记忆,今年也是一样,一开学就答应了室友去参加一场野外生存比赛,于是生日在二十号,他十八号还在宿舍无所事事,关于生日是半点没想起来。

  室友叫向恒,是个连学校食堂都没进过的富二代,一天到晚除了对校里校外的美女发出邀约,就是想方设法参加各类比赛,花钱找人替他得个奖,骗取父母额外给他的“奖金”。

  这次二者结合了,他为了追隔壁体校一个高个子学姐,花钱求徐远川陪他参加这次活动,花的只是一个陪同费,假如真能侥幸拿第一,奖金他一分不要,全给徐远川,净赚的买卖,徐远川没道理不答应。

  “三天两夜,说好了啊川哥,明天就开始了,你可不能中途反悔。”向恒能躺着绝不坐着,这话是从上铺伸出个脑袋对下面的徐远川说的。

  徐远川正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之后带回去给沈光霁,比如他做的小夜灯。

  “拿钱办事儿,什么时候骗过你。”徐远川说:“不过第一你就别盼了,我没兴趣,也没经验。”

  “€€,小问题!”向恒躺回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她跟闺蜜组队的,到时我们就想办法帮她俩,让我给她留个好印象就行了!”

  印象,又是这个词。

  “印象这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徐远川像在自言自语。

  “不是吧我小川哥。”向恒这回直接坐起来了,“你一个学神连这都整不明白吗?印象好,她对我产生好感就容易了,先入为主懂不懂啊?要是第一印象贼差,往后她都懒得搭理我了,我上哪儿发展亲密关系?”

  徐远川说:“我对你第一印象就贼差。”

  向恒干巴巴道:“但是我用金钱买来了交流,我总不能去跟她说,姐姐,我给你钱,你理理我?太不尊重女孩子了,我会鄙视我自己的。”

  不被尊重的男生徐远川倒是没什么意见想发表,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关于印象好坏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是:蛮有道理的,但关我屁事。

  活动在十九号到二十一号,刚好碰上周末,没课要逃,假不用请。

  徐远川没提前做功课,不知道该带些什么,结果向恒直接找人买了双份的,登山包装好,各种工具应有尽有,往身上一背就能走。

  活动地点要坐大巴车到郊区,向恒在车上给他介绍比赛内容。

  两人一组,三天两夜野外生存,游戏区域会屏蔽信号,手机基本等于废铁,每个组会配一个对讲机,但人数太多,工作人员不一定所有问题都会解答。可以跟其他组合作,自行决定,没有繁杂的规则,简单点说就是到处找散落的积分牌,第三天下午五点到终点结算,迟到的小组失去结算资格,最后按积分数的高低排名。

  听起来没什么难度,但最关键的一条信息是:赛前检查背包,食物不许自备。

  “我好激动啊。”向恒把登山包放在脚下,满脸向往,“我觉得我遇上真爱了,川儿。”

  徐远川在车上补觉,有点晕车,不想搭理人。

  “学姐是打网球的,你说我掰手腕会不会掰不过她?万一进去了我想给她拎包,拎不动是不是很丢人?”向恒句句是问徐远川,但问着问着反倒跟自己聊起来了,“到时候咱们直接去找她,你帮我支开一下她闺蜜,哦对她闺蜜挺好看的其实,说不定还能双喜临门。”

  越说越停不下来:“不能带吃的,那我们要打猎吗?我不敢杀生,还会闹肚子,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花钱走个后门。”

  徐远川突然明白沈光霁为什么不爱搭理他了,他好想让向恒闭嘴。

  转头看窗外,今天太阳没那么刺眼,徐远川觉得晚点可能会下雨。不是好迹象,况且他向来运气很差,说不定真会下。

  向恒还在身边叽叽喳喳,徐远川不禁怀念起沈光霁的沉默了,决定回学校以后赶紧把事办完,好早点带着惊喜去见沈光霁。

  惊喜是徐远川单方面认为的,沈光霁会不会喜,他说不准。

  早几年夸下海口,说梦想是跟爱人穿自己设计的礼服结婚,如今这个婚多半结不成,走走形式还是可以,毕竟衣服他真设计了,模特都是照着他俩身材画的,他计划着在学校做好,到时人走高铁,衣服走顺丰,见面以后干点什么卖个乖,好歹让沈光霁穿上陪他拍张“结婚照”,结果前两天翻箱倒柜,发现画稿丢了。

  还好,稿子改了一版又一版,印象深得很,活动结束以后靠记忆复原不是问题,然而并不妨碍他在心里立誓,下次能用板子绝不手画。

  徐远川没有想到的是,他“遗失”的稿子正被远在南城的沈光霁捏在手里。

  沈光霁平时忙得很,没空集中精力投入工作以外的事,不是很复杂的设计,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一收尾就已经十九号了,徐远川的生日就在明天。

  沈光霁把手里的一沓纸扔在工作台上,被空调风吹走两张,他没管,又从身后的桌上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徐远川打电话。

  为了不让徐远川提前发现,沈光霁甚至是在幸福路的新店面做的。这店上个月就装修完了,搬东西进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划伤了手,那天回到家一身脏兮兮,徐远川一句话没多问,只给他贴了张创可贴。

  冷血动物。

  沈光霁当时在心里这么想。

  想归想,但还是计划着这个月二十号把店和衣服一起展示,店名丢给徐远川来取,反正都是送他的礼物。结果当事人竟然到今天还没出现,不仅人没出现,连条烦人的消息都没给沈光霁发过。

  说好的报个名再把申请材料交了就回来,没一句真话。

  沈光霁眉头紧锁,那模样比起苦恼,倒更像不耐烦,如果徐远川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下一句话很可能是“老子草你爹了”之类的,可惜沈光霁不会说脏话,只能重重吐出口气,整个人的状态有点说不上来的“躁”。

  这种时候,应该是要抱一下的。

  路上天渐渐灰了,大巴车停下后已经乌云密布,徐远川从包里翻出一把折叠伞,看起来质量堪忧,多半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于是他又塞回包里,戴上了卫衣帽子。

  卫衣是在车上换的,他原本只穿了沈光霁给他的T恤,突然起大风,温度降下来,车里的空调却没打高,路程还有一个半小时,干脆换一件。

  很薄的布料,跟包里的伞一样劣质,依稀记得是前两年校运会的班服,徐远川几乎不会花钱买衣服。

  “快看,那个就是我学姐。”排队领帐篷和对讲机的时候,向恒拉了一下徐远川的衣服,指着另一条队伍前面的高个子女生说:“我俩高中一个学校的,高一开学我还没她高,苦练两个暑假篮球,终于比她高了,结果她毕业了。”

  徐远川根本没往那个方向看,在想穿了长袖又热,换回T恤又冷,妈的鬼天气真烦人。

  “她现在研一,听说是保研的,真厉害啊。”向恒胳膊肘碰了碰徐远川,“川哥,你申请保研了吗?”

  徐远川愣了一下,“我忘了。”

  向恒很难不诧异,“这你都忘了,你能记住啥?”

  啥也没记住。

  徐远川没反驳,脸上浮出点雨季常见的闷闷不乐,他连设计稿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的都没印象,保研这种本来就随便的事情更没可能放在心上。

  本来忘了也就忘了,向恒突然一提,他又有点恼:上个月该在沈光霁面前提一嘴的,好歹得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放弃了保研,怎么着得赚点儿亏欠吧。

  沈光霁的亏欠可太值钱了。

  夏季多半都是雷阵雨,一降下来就像倒了天,塞上耳机等一首歌的时间又能明显见小,所以主办方并没有因为头顶的乌云中止比赛,队伍很快就排到了末尾。

  徐远川在责任书上签名,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大致扫了一眼,感觉签了张生死状,接过帐篷的时候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这其实是接过了他的坟墓。

  然而一瞥旁边的向恒,脸直接垮了。心想要死也得跟沈光霁死在一起,跟这么个东西合葬是怎么事儿。

  “晚上要是没下雨,我就拿睡袋凑合了,帐篷你自己搭吧。”徐远川打个哈欠,往路标指着的树林里走,“下雨就当我没说。”

  一进树林,就等于走进手机变成废铁的范围,徐远川干脆把手机从裤兜拿出来,扔进了登山包的里面的夹层,有没有信号不重要,别坏了就行。

  好巧不巧,活动开始的铃声刚响半小时,徐远川的手机就被屏蔽掉了好几通来电。

  电话是宋朝闻打来的,今年陈风也去外地上大学了,徐远川又还没毕业,北城只剩下陆清一个高三的孩子,宋朝闻怕没人看着陆清,他立马化身脱缰的野马,于是毫不犹豫给他办了转学,打算少接点工作,亲自盯着他学习。

  人人都说,一个人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巅峰通常都在高三,距离宋朝闻读高三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拍戏这么多年也根本用不上数理化,辅导起陆清的功课来,突然有点头疼,于是打算找理科毕业的徐远川远程求救。

  结果电话打不通。

  隔半小时再打,还是打不通。

  隔两小时再打,仍然打不通。

  连续打十几个,怎么都不通。

  徐远川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划入失联名单了,还在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往树林深处走,听说前面有个废弃的村庄,如果还留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就不用跟向恒挤帐篷,所以步伐很快,向恒在后面追得很辛苦。

  树林并不茂盛,枝丫全都干枯了,尚且干裂的地面上走两步就能踩到一条枯树枝。

  徐远川回头看,向恒刚才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学姐,脚步慢下来,笑眯眯跟人聊天,他学姐脸上也笑眯眯的,两个人并排走,看起来还挺和谐。

  徐远川又把头转了回去,在想什么时候沈光霁也能这样笑着跟他说话就好了。虽然在他们“熟识”以前,沈光霁一直都是笑着的,可了解沈光霁以后就知道那样的笑太假。

  徐远川有点搞不懂自己,沈光霁爱笑的时候,他期待沈光霁在他面前真实一点,沈光霁不笑了,他又指望沈光霁天天开心。

  与此同时,远在南城刚结束下午军训的陈风回到宿舍里,拿起手机发现有两个宋朝闻的未接来电,他把电话回过去,说刚军训完,问宋朝闻有什么事情。

  宋朝闻问他:“联系得上你哥吗?一下午电话打不通。”

  陈风先是愣了一下,因为他一直管他的暗恋对象郑贤礼叫“哥”,但宋朝闻根本不认识郑贤礼,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是指徐远川了。他跟陆清小时候管徐远川叫哥,后来徐远川嫌烦,说一听见“哥哥”准有事要麻烦他,死活不让叫了,他们就改口只叫名字。

  “我不知道,你打不通的话我肯定也打不通了。”陈风说:“但是我存了他老师和导员儿的手机号,要不我联系一下?”

  宋朝闻还没应,就听见电话那头的陈风室友催他:“都好了没?快点走了,要是食堂没抢到位置小心晚上迟到!”

  宋朝闻于是说:“号码发给我,你忙你的去吧。”

  宋朝闻收到了两个号码,陈风很细心地在两串数字后面都备注上了,哪个是老师,哪个是辅导员,写了老师的那个括弧后面还很莫名其妙地加了个坏笑的黄豆表情。

  “什么鬼。”

  宋朝闻皱了一下眉,接着突然想起上次去西大给徐远川送衣服的时候徐远川脖子上那些少儿不宜的痕迹,当时徐远川就住在教师宿舍。

  思索了一下,决定拨这个带黄豆表情的号码。

  沈光霁还在幸福路,南城的大太阳现在还很刺眼,他把地上的碎布清理了,坐在二楼等日落。

  二楼有一整面墙都被他改成了落地窗,每到晴天的傍晚,橙黄的光线就会透进来,给整个二楼都铺上一层暖色,一低头还能看见人来人往,没过多久就会路过一群刚下课的中学生,大多数学生骑着自行车,笑闹声传满一条街。

  沈光霁原本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人声鼎沸的,自己又太安静了,显得格格不入,但好奇徐远川为什么说他适合这里,找答案找到今天,结论还没得出,却差不多适应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的手机就在手边,后台甚至保留着徐远川的通话记录界面,犹豫了一整天,那个拨号键都没按下去。

  他带着一点悸动的期待拿起来看,看见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东城,地区也陌生。

  宋朝闻是个说话直接的人,上来就问:“诶你好,是小川男朋友吗?”

  沈光霁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上次陈风给他打电话也是这么个开场白,不知道他们几个哪来的默契。

  “你好。”沈光霁干脆只回应了问好。

  “你好你好,我是小川的哥哥,找他有点事儿。”宋朝闻说:“小川电话打不通,都一下午了,想问问他人在你旁边儿吗?”

  “不在,他月初就回学校了,我现在不在西大任教。”沈光霁下意识皱起眉,“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联系学校的人,一有消息就回给你。”

  “行,那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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