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因效应 首因效应 第56章
作者:岁迟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些事,”他语气微微苦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跟赛因之间简直就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但宝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赛因不是赛因呢?”
祝念慈被他这话绕得有些发懵,一时连自己心里的怒火都忽略掉了:“什么叫……赛因不是赛因?”
季亚扣着自己的指甲,平静地说:“和季家门当户对的不只有赛因他们家,能看对眼,喜欢上,当然是最好的,但不喜欢又能有什么办法?其实我们并没有选择。”
“我很幸运,被安排给了一个不错的,符合我择偶标准的Alpha。”
祝念慈张了张嘴:“那Alpha……”
“Alpha也一样,”季亚猝然打断了他,“每家都不止有一位Alpha,他们如果想要继承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多的话语权,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让自己手里的筹码不断增加,年轻的Alpha中,也只有瞿先生可以不出卖自己的婚姻,还能将老一辈们都踩到脚底下。”
他对祝念慈笑了笑,有点欣慰,眼中却依然有着隐隐的忧虑:“宝宝,你很幸运,瞿既明是最强的那一个,他能自己选择跟谁在一起。”
祝念慈只觉得齿冷€€€€他知道世界上的许多Omega都在受着不平等的对待,但从未想过就连上流社会的Omega都是如此,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要更加的身不由己。
“我不明白,”他掩饰般地往嘴里塞了块肉,仓促潦草地吞咽,“就不能€€€€拒绝,或者自己选吗?”
季亚叹了口气,有种认命了的平静感:“宝宝,我们没得选,不管是我还是林涵雅都一样,可能我还好点,我爸还算疼我的,给我找了赛因这么个最合适的。”
祝念慈盯着自己碗里的汤渍,听见自己好友说:“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
可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祝念慈心底的念头朦朦胧胧,不管富有还是贫穷,Omega总是这样的,生理构造注定了我们的反抗微弱而艰难,漫长又无望。
我们都是一样的。
季亚还在絮絮叨叨:“至于跳舞什么的,其实就是出于对礼仪和规矩的遵守啦,有些晚宴甚至会要求你必须带一个伴赴约,不用想太多。”
祝念慈看向他,终于露出个很淡的笑容:“嗯,我知道的。”
那赛因会带着别的人出席晚宴吗?
他将这句疑问咽回了肚子里,毕竟答案只会有一个,而他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没有人会要求一个已经有伴侣的Alpha在赴宴时必须带上除伴侣以外的Omega。
……
第二天进实验室时,祝念慈难得看见了一大早就坐在办公室里的闻越,许昼和陈思还没来,他提着自己的早餐,如往常一般对闻越微笑问好:
“早上好,老师。”
“不早,”闻越转身对他招手,“我特地来等你的。”
祝念慈心跳一漏,脚下却乖乖地走了过去,听见他说:“那个造谣的Alpha已经被开除了,他以前闹出过在图书馆性骚扰Omega的恶劣事件,但被他家里压了下去,这次瞿既明要查,没人能保住他。”
他让出点位置,好让祝念慈看清光屏上刚发布没多久的全校通报,上面的开除原因写着“性骚扰Omega学生并在校园网站上散布不实言论”,祝念慈粗略地扫过后面的长篇大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也只能感叹一句:“在我们学校居然会有这种人。”
闻越打量着他意外平静的神情,突然问:“你跟他分手了?”
“什么?”
祝念慈下意识地用反问遮掩自己的心思,却拙劣到根本算不上遮掩,他勉强笑了笑,说:“没有,靳……瞿先生已经跟我解释过了。”
闻越的视线扫过他眼下明显的青黑,语气淡淡地陈述:“那么,我猜你是还在生他的气。”
祝念慈没法否认,他抿着唇点点头,不知所措地沉默着。
生气有什么用呢?他第一次产生了如此不确定的情绪,毕竟瞿既明已经解释过了,再因为这件事撒火,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可紧接着,他就听见闻越说:“你不要把瞿既明想得太€€€€”
说到这闻越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隔了几秒才继续道:“高不可攀。”
祝念慈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闻越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着,深深地吸了口气。
“别老捧着他,这事是他做错了,你要是憋着火,就直接冲着他发,别把自己给气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祝念慈竟然有点鼻子发酸,小声道:“可是我不敢。”
发泄之后呢?瞿既明会不会生气,又会不会让眼下的情形更糟糕一下?
祝念慈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哪怕只有一点可能都不想。
“有什么不敢的,”闻越冷笑,“他活该被骂,放心,他不会还嘴的。”
祝念慈小小地哦了声,又说:“知道了。”
听起来很敷衍,显然是不打算采纳闻越的提议,不过闻越也懒得掺和到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纷里,顺手关掉了光屏上的内容。
“行了,你先好好吃个早餐,等你师兄师姐来了,我们再开个小会。”
祝念慈乖乖地应了,他坐在外面的桌子旁,在睡眠不足的困意和疲惫中打了个呵欠,终于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通讯器。
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瞿既明从昨晚分别到现在,都没有发过来任何的话语。
他沉默良久,关闭了屏幕。
……
国会大厦的顶层,灯火通明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克里斯疲惫地奔波在走廊上,心里止不住地骂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官都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拼命加班过了,那些反对党能不能别再整幺蛾子了!
他推开厚重的木质大门,通讯铃声不间断地响着,助理急匆匆的汇报声不绝于耳:“西区爆发了新一轮的游行抗议,警队在控制现场状况时被太过激动的群众枪击重伤,正在送往医院抢救……”
“参议院驳回了最新的修改法案……”
“财政部长发来邮件,表示希望能增加军费开支,但对于AO福利保障,他希望您能再慎重考虑一下投入,已经赤字了……”
克里斯抱着文件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了坐在宽大书桌后的Alpha身上,即便是在众人的簇拥包围中,瞿既明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坐姿并不能影响他的通身气势,那张过度英俊的薄情脸上神色淡淡,修长手指握着笔,流畅地做出一条条决策,窗外黯淡的天光挤进来,映亮了他眼中明显不太好的情绪。
克里斯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声:“先生,到时间了。”
瞿既明手中的笔顿时一停,同样看了眼自己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五点半,的确是到时间了。
“这周就先到这里,”他淡淡命令道,“周末尽量不要打扰我,也不要把什么小事都堆上我的办公桌。”
围在桌边的人纷纷应是,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步履如风地朝外走去,克里斯匆匆忙忙地跟上他,好几次险些掉队。
“闻院长在几分钟前回复了我,他说小先生今天会按时结束课程。”
“知道了,”瞿既明抢在他前面按下电梯按钮,吓得不远处的某个小职员睁大眼,“还有别的未读消息吗?”
克里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心里一凉,硬着头皮说:“没有。”
瞿既明似乎是顿了顿,他打开通讯器,光屏上空落落的,特地被拖出来的聊天框里只有自己中午发出去的消息:
“我今天下午会准时过来。”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关闭了自己的通讯器。
很显然,祝念慈还在生气。
那天在火锅店时,Omega的情绪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在那种情况下,瞿既明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按祝念慈所说的那样,让他好好静一静,等他先平复一下心情。
即便他并不是非常愿意这么做。
可这都两三天了,一贯喜欢絮絮叨叨分享日常的祝念慈第一次在他的通讯软件中消失了这么久,瞿既明难得产生了些许的烦躁,但还是遵从了祝念慈的意思,并没有给对方发消息。
而此时他坐在车中,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晚上七点,终于感觉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着车窗外黑黢黢的车库,突然很轻地笑了声。
前排的克里斯顿时脊背一凉,毛骨悚然地坐直了许多,下一秒他就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瞿既明三两步下了车,直直地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而两分钟后,他站在一片黑暗的顶层走廊中,面无表情地拍亮了感应灯。
祝念慈走了。
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也没有去到车库。
很显然,他依然被祝念慈划在了不受待见人员的名单中。
第64章 “天上人间”
祝念慈当然收到了他的消息,可想起瞿既明这几天的沉默无语,他原本已经消失得差不多的情绪顿时又窜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通讯器,将纸张往桌上一拍。
啪!
不轻不重的响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略显刺耳,祝念慈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去看旁边的许昼和陈思,尴尬地笑了笑。
许昼挑了挑眉,语气戏谑:“哟,是谁把我们最好脾气的小师弟都惹毛了?”
“没有,”祝念慈闷闷地说,“我才不生气。”
拿季亚的话来说,跟Alpha生气,还不得气到入土。
但许昼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个大概,长长噢了声,一副了然的神情:“跟男人吵架了是吧?没事儿,师姐今晚带你出去找新的。”
陈思顿时抬头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你嫌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把他带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老师第一个杀了你。”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地方,”许昼嘁声道,“我去的都是正规场所,就算突击检查违规都不可能停业整改的好不好?再说了,我也算那里的半个老板,小祝跟着我还不安全么。”
祝念慈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话:“所以是什么地方?”
房间内倏然一静,光屏上的时间跳动到五点五十九分,许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通讯器,似乎是给谁发了条消息,接着对他神神秘秘一笑。
“天上人间,听说过吗?”
祝念慈诚实摇头,陈思在一旁翻白眼,直白道:“就是她自己开的酒吧。”
酒吧这个词在祝念慈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总是与许多不太好的事情联系在一块儿,他犹豫地看了眼自己再也没收到新消息的通讯器,小声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许昼准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从包里掏出化妆镜,“难道你今晚有约?”
“有是有,”祝念慈纠结不已,“但……”
“但是你不想见人家,是吧?”
许昼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冲他眨眨眼:“没关系,大家都有这种时候,也就你师兄这种每天都泡实验室的单身精英才没有这种苦恼,再说了,像我们这种做研究的,休息时间才更应该好好放松嘛,不然头发都掉光了。”
祝念慈明显被她说得动摇了,视线反复地朝自己的通讯器看:“我觉得我可以,去打工?”
许昼顿时夸张地瞪他:“这情况你打什么工?我告诉你,还有那些没长脑子的Alpha在小吃街蹲你呢!”
她说的是事实,祝念慈想了想自己紧巴巴的余额,突然就觉得现在的自己要是再跟瞿既明回家,未免有一种乞讨的孱弱感,于是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许昼的邀约。
许昼满意点头:“这才对嘛,Alpha有时候就得晾晾,不然就不听话了。”
祝念慈就想,我哪里能管得了瞿既明听不听话?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Omega罢了。
好像在涉及到瞿既明的事情上,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自卑来。
许昼站起身,只是转眼间她就像换了个人,实验时盘起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框架眼镜也换成了隐形,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像是春天里第一支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