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月亮 私有月亮 第74章
作者:枕庸
因为他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却并没有人上前去扶一把。
这个时候的季声已经十分确定,谢知津是不在病房里的,不然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样无助。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了的谢知津此时已经站在了医院的走廊上,眼前还浮现着季声狼狈地摔在地上那一幕。
他好像甚至能听到季声在耳边叫自己的名字。
谢知津惶恐地摇了摇头,知道是自己又开始幻听了。
他不顾医嘱地从外套里摸了根烟点上,却仍然缓解不了心口处传来的钝痛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寂静多时的医院走廊又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值晚班的护士提醒谢知津不要在走廊上抽烟。
谢知津掐灭了手里剩下的半根烟,然后看着走廊的尽头,再度久久无言。
他刚才在想,只要季声再喊一遍他的名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季声扶起来。
可季声为什么不喊呀?
作者有话要说:
祝宝贝们新年快乐!
不用着急,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就是咱们谢少爷在较真儿而已,现在两个人的状态就像是两个幼稚的初中生在吵架,吵上两天就又和好了。
第76章 欣苹
冬天的夜很长。
浅淡的月光藏匿在阴云之间, 不曾消融的积雪映射出月光点点,医院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病房里的白炽灯却还在忘我地工作着。
季声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的小凳子上, 郁闷地抱着季多福不肯撒手。
他在揪季多福耳朵上的浮毛。
一根、两根、一根、两根……
每揪一根就问季多福一句:
“招他惹他了, 听风就是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季多福委屈地“吭叽”了一声。
季声假装没听到, 自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又笃定道:“他就是有病。”
季多福自然是听不懂他主人的这些话, 但再温顺的狗也有表示不满的权利, 它哼哼唧唧地把自己的耳朵从季声手里抽出来,然后一脸哀怨地看着季声。
季声看不到,但大概能想象它的反应。
他坐在那里苦笑了一声, 伸手扯过了季多福背上的导盲鞍。
季声确信阎迟已经不在医院了,于是轻手轻脚地出现在了谢知津的病房里。
夜晚和白天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便病房里漆黑一片也碍不着他走路,季声凭着印象一路走到谢知津的病床前, 侧首去听声音。
他想着, 如果谢知津被自己吵醒了, 他就让他把白天的话再说一遍。
他不信他还能再气定神闲地说一遍。
可是谢知津似乎睡得很沉,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透过空气传到了季声的耳朵里。
季声蹙眉。
他太熟悉谢知津的呼吸声, 他睡得再沉也不会这样沉闷。
眼下明显不正常。
“谢知津?”季声弯腰, 低低地唤了一声。
谢知津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反应。
是不是发烧了?
季声伸手摸索了一下,顺利搭上了谢知津的额头,触手果真觉得微微有些发烫。
谢知津身上有伤, 夜里发热是正常的, 倒是不值得大惊小怪。
季声心想你怎么就这么爱逞强呢, 肋骨断了两根还不让阎迟守着,发烧烧糊涂了就高兴了?
然而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随后就要出去叫医生来给他打退烧针,但还没等直起身子,就听见谢知津嘟囔了一句什么。
“李明储你个王八蛋!”
季声顿时僵住。
他又弯了弯腰,试图将谢知津的梦话听得更加清楚一些,然后就听到了……
“你他妈把季声给老子放开!”
“季声,我在这呢。”
“别害怕,季声,别害怕……”
他竟是又梦到了那一天。
原本只是因为好奇想听听谢知津梦话的季声沉默了,他再度伸手碰了碰谢知津的额头,这次却摸到了一手泥泞的汗。
季声自己经常做噩梦,自然知道被梦魇困住的感觉有多难受,可此时叫了几声都没有把谢知津叫醒,他想了想,然后又弯下腰。
学着谢知津的样子,将嘴唇贴上了谢知津满是冷汗的额头。
“谢知津,做噩梦了……”
极温柔的一声,很轻松地就将谢知津从噩梦里拽了出来,但人依旧沉沉睡着。
季声松了口气,刚转身要去叫医生,却听见谢知津又说了另一句话。
等到季声听清楚这句话是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僵硬到不像话。
谢知津烧得迷迷糊糊,梦话说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大概是因为发着烧,所以谢知津觉得什么都是热的,他说:“季声,你里面好热。”
三分钟后,季声脸色铁青地敲开了值班医生的门,“医生您好,16床的病人有点低烧,而且还做春梦,这种情况严重吗?”
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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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最擅长守口如瓶的医生和护士,季声去见过谢知津的事情并没有被别人知道。
他生平第一次主动落下去的那个吻,也终究在寂静的长夜里变得悄无声息。
第二天一早,季声如约进了手术室。
他的前额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已经出现萎缩征兆的视神经在这场手术中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手术非常顺利,季声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从纱布的缝隙出处看到外面清晰的世界。
可惜怕强光刺激到眼睛,眼睛上贴着的纱布要过几天才能摘。
季声很担心自己眉心的位置上留疤,好在顾临说并不会。
“过几天结痂了就好了,你要相信我们做医生的。”
季声这才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在医院里养病。
这样的日子眨眼就是一个星期,这期间谢知津一次都没有来过,季声也再没有打听过谢知津的消息。
直到一天下午,阎迟突然闯了进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他说露了嘴,把谢知津出院的消息当着季声的面儿给说出来了。
季声诧异,到底还是没有憋住:“他的伤都好了?”
阎迟越说越来气:“谁知道他啊,明明还疼得不敢走路,却非要闹着办出院,跟哪根筋抽了似的。”
季声哑然,侧首的时候明显是想要说点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他心里觉得自己和谢知津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谢知津出院也好,不出院也好,都跟他没有关系。
阎迟却终究没有忍住,在顾临一脸无奈的表情里开了个口:“季主播,知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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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谢知津正穿着一身休闲服坐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
冬天的太阳像冰箱里的灯,咖啡厅的玻璃上升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冰得谢知津的心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两个小时以前,有一个陌生女人进了谢知津的病房,问他有没有时间和自己聊一聊。
女人形容枯槁,却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水貂毛外套,脚上还踩着一双精致的高跟皮靴,越过纤细孱弱的下巴,谢知津清楚地看到了一副略显熟稔的面容。
谢知津看了她一会儿,点头说可以,随即让阎迟给自己办了出院,和女人一路来到了这家咖啡厅。
他们没有选择在医院里交流,显然是默契地知道即将要谈的事情关系着什么。
谢知津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在女人对面坐下,含笑问候了一句:“许女士?”
许欣苹应声点了点头,随手将头上的毛线帽子摘下来,露出了那张消瘦至极的脸。
她有着一双和季声非常相似的眼睛,眼角却已经生出了不少皱纹,精致多年的女人就在此刻显出一种疲态。
谢知津还记得季声说过,他妈妈是芭蕾舞演员,在他的记忆里,舞蹈演员应该都十分注重保养,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许欣苹病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问什么,许欣苹就已经笑了笑,先说:“看来谢先生还记得我。”
谢知津怔了一下,随即答:“是,那一年除夕,我去芗山公墓找季声,在那里见过您。”
许欣苹又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反倒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欣慰地笑道:“是啊,那一年你找到声声了。”
“唯书过世以后,声声每年除夕都会到墓园去,有时候跪几个小时,有时候跪整整一宿。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能找到他的人。”
谢知津蹙眉,一时不能明白许欣苹到底想要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季声这些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以后交了女朋友或许会好些。”
“女朋友?”许欣苹抬头看了谢知津一眼,摇头说:“声声喜欢男孩子的。”
她像是没注意谢知津紧抿的嘴角,又自顾自地捧着咖啡问:“我今天突然来见你,谢先生好像并不意外?”
谢知津这才回神,冲着许欣苹点了点头,“是。不瞒您说,在得知季声出了那场车祸以后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是谁第一时间替季声垫付了那笔不小的手术费的?起初我以为是季声的朋友,又或者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但调查一番下来,都不是。”
“是我。”许欣苹承认得非常爽快,笑容里透着一种从容娴雅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