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野火 第48章
作者:四野深深
徐砾定定的没有眨眼,他倾身靠向施泽,把平稳的呼吸吐在施泽肩上。
他说:“喜欢的。”
第68章
在车上讨论去哪里、吃什么的时候,徐砾想去安置小区外他最喜欢的早餐店吃牛肉粉,施泽说好,于是他们又就把车停在哪里继续展开了讨论。
徐砾发现开车也不是多么方便的事,无论去哪里都要先找停车位,还是施泽这么辆刮擦一下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的大车子。他叽叽咕咕几句,施泽只觉得可爱,说没关系,看起来脾气已经在这些年自我修炼得十分好了。
最后施泽把车开到了单元楼外的车位停下,两人牵着煤球再走出去。
可以说凡是徐砾混迹过的地方,没他不能认识的人。牛肉粉店的老板娘头一次见徐砾跟着个气概不凡的陌生男人走进来,旁边还牵了条狗,开口就点了两碗粉,一碗中辣,一碗微辣。她应一声好嘞,边下粉边把眼睛往他们那桌好奇地瞅了瞅。
徐砾这人虽然看起来朋友多,但实际和人把界限划得清楚,少见有跟人这么松弛熟络的时候。
“带新朋友来啦徐砾,最近都没怎么看见你呢,”把粉端上桌,老板娘擦着手上的围裙熟稔跟他扯起闲谈,“那天小虎来了才知道你回老家了,回去这么久啊?”
桌底下的煤球闻见肉香有点躁动,施泽低头朝它一指,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
徐砾给自己碗里倒了些醋,递给施泽然后说:“老家没人了房子快垮了,就回去看看。”
他见老板娘对施泽很是好奇,笑着补充道:“这是我高中同学,今天刚好来我这里,带他来试试你的手艺。”
“原来如此,帅哥多吃点,我们家粉方圆十里最好吃!”恰好门口又有客人进来,老板娘笑呵呵地回到了灶前。
吃完早餐从粉店离开,他们原路返回走得慢了些,经过早市时错着拥挤的人潮,边走边看反倒趣味横生。
快进入早春了,湛蓝的天空里洒下阳光,空气湿湿凉凉,小摊上摆着的各色光泽鲜艳的蔬果,一颗橙红的番茄不小心从摊贩手中滚下来,很快又被人捡了回去。徐砾从前觉得自己是游荡在其中,现在是一步步走得很踏实,想起昨晚哭得那么肆无忌惮稍稍有点不好意思,但更觉得浑身格外轻松。
煤球曾经在菜市场里流浪的记忆似乎也窜上来,变得十分开心,想去拱路边的垃圾桶。
“真的只是回去看看?”施泽搭着徐砾的肩膀,琢磨半天了,终于冷不防开口问道,“不是躲我?”
徐砾“哎呀”一声,被煤球带跑两步,吭哧笑说:“哪里躲你了,再说躲躲你怎么了,你要跟我翻旧账?”他无辜看了施泽一眼,像在撒娇。
实则已经直戳到了对方的命门。
施泽立即闭口不言,看着徐砾跟煤球撒欢似的边拉边拽一下子跑得很远,无可奈何地低笑两声,很快跟了上去。
回到出租屋里,徐砾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连卫生也基本清扫过一遍,施泽帮徐砾从柜子最高的地方把凉席被套拿下来,装进布袋提到门口的行李箱旁。
两人不紧不慢地做着收尾工作,徐砾去了阳台,施泽在小小的卧房里闲逛,看见桌上一个原本用来装月饼的小铁盒时有些好奇,打开一看惊讶无比,他竟然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施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也没看明白,一晃眼睛,徐砾已经从阳台赶进来,一把抢走小铁盒不高兴地走了。
在脑海里将记忆搜刮了一遍,施泽终于想起那张照片,当年黄臻送到他们班主任张超手上的告密信里,就有这张照片€€€€也是当时程茵手机里的屏保。
不过显然徐砾不想提这件事,像被发现拆穿了秘密一样觉得丢脸,把小铁盒硬塞进行李箱里藏起来才算作罢。
徐砾放好东西直起了身,施泽便什么也没问,来到客厅逗了两下煤球,坐到沙发上接着咳嗽两声,看着徐砾终于转身走过来,于是心潮澎湃地等着发生些什么,已经做好去拉手的准备。
“差不多都好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徐砾说完就径直去了厨房,刻意忽视掉了施泽被噎住又无奈的样子,感觉自己在做逃兵。
徐砾也没谈过恋爱,虽然口口声声十八岁就研究透了爱情,但真的和施泽在一起了,他好像还有点不太适应,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要庄重乖巧一点还是热情奔放一点。
把从前的郁结都冲走流尽,他和施泽之间横亘的还有无数个日夜中解离出来的空白。
他在厨房心不在焉检查一圈,没什么问题,拖了些时间慢慢走出去,想还是随心所欲好了,反正施泽已经把他任何一种样子都看了个遍。
徐砾走到客厅去找施泽,才发现施泽居然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蹲下来,知道施泽嘴硬无敌,昨晚施泽应该是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强撑到现在,终于找了个地方肯合眼了。
一旁的煤球见此也跑来跟徐砾蹲一块儿,把头搭在沙发上眨巴眼睛。
徐砾抿嘴笑笑,朝它悄摸嘘了一声,去行李箱里扯了件外套出来十分小心地盖在施泽身上。
施泽睡在这张沙发上其实有些委屈和费劲,腿只能搁在外面,那只小抱枕还被他抱在了身前,脑袋歪着。徐砾发现这一幕和那张照片看起来很像,施泽近来头发留长了一点,乌黑的碎发耷拉下来像回到了曾经,再是深邃的眉眼,笔直的鼻梁。
只不过和那张看过无数遍的照片不同的是,徐砾现在伸手就能触碰,手指还没有真正落下去,浅浅的阴影已经映在施泽脸上。
他的手在空中停留太久,有些抖,心脏也砰砰跳个不停。
有些心情和第一次看见施泽熟睡的模样时其实相差无几,那时徐砾只摸了施泽的眼睛鼻梁和眉轮骨,天然认为施泽不愿意跟他接吻,就没敢做别的,即使这看起来有些虚伪,因为当时的施泽也不见得想和他做那种事的。
现在徐砾收回了手,一边捂住煤球的眼睛,一边很紧张地朝施泽靠近过去,轻轻吻上了施泽紧闭的嘴唇,像盖下印章一样。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和过去的重叠在一起,令痴心等待的人相互获得圆满。
徐砾想,他们还可以慢慢、慢慢地把所有的空白一起填满。
那天施泽一觉睡到中午,也没多久,但似乎已经足够,他带徐砾出门吃饭,按他的意思去了家高级餐厅,味道服务都不错,吃得还算称心。
帮徐砾搬完家,施泽在他那间新的一室一厅里四处看看,觉得一室一厅也很不错,反正只剩三个月,而且就睡他们两个人。但徐砾的东西实在太少,施泽让他放下东西,二话不说把他拉出了门。徐砾问他去干嘛,施泽说去约会。
施泽说的约会仿佛特地做过功课,也类似家庭出游日,从宜家、生鲜超市到餐厅、射击馆和电影院,都去了一遍,行程满满当当,可好像也不怎么累。
这些其实都是徐砾小时候幻想过的事,每每站在橱窗外都幻想那些被父母牵着的人是自己。
回去的路上徐砾还有些亢奋,突然咯咯笑了一下,施泽疑惑地看他,满意地心想他这么高兴,看来自己在约会方面也算稍稍出师,以前只是没机会尝试而已。
“施泽,你高中在学校里,有没有让别人叫过你爸爸?”徐砾靠着副驾驶旁的车窗上,托腮问道。
“啊?”
施泽一愣,猝不及防:“没有啊……”
“真的?”
“那都是他们喜欢开玩笑打嘴仗,中二病,”施泽支吾道,“我不怎么……你想想就顾飒明那样的,他也不会乐意吧。”
长大了的人当然不愿意回顾以前,何止中二病三个字能形容,怎么看怎么看不忍直视。
徐砾眼睛转转,盯着他问:“那你以前有一次让这么我叫你。”
施泽只差满头大汗:“你最后不是没叫么。”
“你记得这么清楚呀?”徐砾得逞般露出笑容,眼睛忽闪忽闪,“我从小到大都没叫过别人爸爸来着,你现在还想不想?”
施泽盯着路况,嘴角紧抿,说:“……不要了吧,怪怪的。”
“好吧,”徐砾在座位上翻了面似的挪动屁股,自言自语般说,“给我买着买那,问是不是渴了饿了困了累了,好不习惯,怪我脑子奇怪吧。”
他甜滋滋像块软糖,还是带点韧劲和火辣的那种,又问:“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处在等红灯的间隙,施泽心里莫名一颤,沉默了两秒:“就……”他想就叫男朋友就行了吧。
可施泽果然在徐砾眼里看见狡黠的精光,透着许多不简单。
徐砾率先朝他做了个口型。
€€€€是“老公”两个字。
少时,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滴滴滴响起来,前方已经变成绿灯,施泽终于把车开了出去,沉声说:“别在路上玩火。”
“我又没碰你。”徐砾反驳道。
他咧嘴一直笑,终于感觉有些累了。
等施泽把车开到目的地、徐砾的新住所外,徐砾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施泽深深叹了口气,心里又受用得很,下车后绕到那边把徐砾抱了出来,从他衣兜里摸着钥匙开门,然后回了家。
第69章
下午施泽提出自己也要常住在徐砾这里时,徐砾表现得似的有些迟疑。他怕施泽住不惯,在他看来,为了补觉挤在沙发临时睡一会儿和长期生活还是不一样的。
他说只有三个月而已。
施泽也说只有三个月而已。
只能说他对施泽也还不够了解。施泽对睡觉的地方并不挑剔,何况这里地方虽小,但徐砾有着掌控家务和自住多年的一点执着,不是在潦草堕落过日子,各处都要收拾得井井有条。徐砾叠被子也会叠方块,施泽看到后总是忍不住想笑,头一回看见方块被子不是用审视检查的目光看是否达标。
想到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手边枕边可以有徐砾的夜晚,施泽就更心满意足起来。
施泽把熟睡的徐砾抱到下午他们新铺好的柔软的床上,脱掉徐砾的外套和裤子把人塞进被子里,很快也跟着上了床,伸手把翻身翻得迅速的人又捞回来。
摸着徐砾表面有点凉又透着热的皮肤,施泽在徐砾额头上亲了亲,给他们的交往第一天落下一个完美的注脚。
煤球跟在他们后面进的屋子,也已经精疲力尽,叼着块小毯子放在床尾的地上,往上面一趴,美美睡下了。
徐砾第二天准时去了驿站上班,哼着歌拉开卷闸门时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小虎嘿嘿笑着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把刚和施泽吃完早餐带回来的豆浆放到桌上,卷了卷手上的新一期故事会,继续哼着歌说:“没什么。”
他们今天起得都很早,徐砾的闹钟和施泽的手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来,极有默契。施泽一大早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说施泽父亲在云南有位老战友老领导病逝了,让施泽回去陪着一起过去一趟。
施泽跟徐砾吃完早餐,神情严肃地又解释了一遍,说一来一回可能要三四天。
他让徐砾把家里不会装、装不上的新家具先放着,等他回来再弄。煤球本来是要留在徐砾这里的,但想到徐砾才刚落脚,狗狗用品没有,上班带起来会累,施泽便说要不现在先让他暂时带回去。
徐砾看他事无巨细说了一堆,给下属布置任务似的,只是布置到徐砾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了,于是他笑着都说好。
就算施泽留下来了,以后一直是在云城,没退役前的日子当然只会聚少离多,徐砾不知道那时候的施泽会不会还总要和他叮嘱半天,好像很担心他不能自理。
可徐砾还是很喜欢,别人跟男朋友分别都愁眉苦脸,只有他乐在其中,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徐砾把他推上驾驶座,施泽按下车窗看他,和后座上伸出脑袋来的煤球仿佛一个眼神。
等车行驶到了路口,徐砾露出更大一点的笑容,捏着手机朝他扬了扬。
想到自己真的是来送老公出门了,徐砾回去的路上就还是开开心心。
周末第一天是大多数人放假的日子,清吧里从傍晚开始变得热闹,徐砾没上班前坐在了吧台旁,和调酒师还有服务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微微笑看着大家耍宝逗乐,实则兴致不高,有些不太高兴,但没人看得出来。
这几天施泽都有给他打电话,还给他拍了云南傍晚粉紫色的天空。拍照技术不好,好在天空本身美得出奇。
不过施泽去参加葬礼时上了山,白天信号断断续续不得空,只晚上能抽时间出来打上一通顺畅的电话。
晚上很不错,徐砾喜欢晚上打电话,尤其施泽那边信号不稳,声音夹杂着微微的电流声传来,更让人心猿意马。可施泽仿佛出了什么问题,对徐砾想做点坏事的暗示毫无反应,活脱脱一个正人君子了。
自从那次他们“不清不白”疯狂做了一晚后,施泽就不上道了,打定主意改邪归正一般,时不时明明很硬,却感觉要跟徐砾来场彻底的柏拉图恋爱。
徐砾暗示多次,甚至连要不要开视频都问出了口,施泽只当他在撒娇卖萌,笑两声没音了,说信号不好会卡。徐砾很不高兴,心想不要再接施泽的电话。
他接过调酒师新研发的鸡尾酒喝了一口,评价都忘记说,咬着牙起身去了后台准备拿琴。
徐砾才掀开帘子去到后台,施泽的电话好巧不巧真来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接起来一听,又哼哼两声要笑不笑,眼睛倒是诚实地朝下弯。施泽说明天的返程飞机,中午就能回来。
施泽回来的这天是周日,刚好赶上下午那个陈奇之前提到的艺术节,徐砾已经跟小虎换好班,约好了去现场看万阿姨孙子那个小子的书法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