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浪漫悖论 第82章
作者:文笃
“我觉得也是,毕竟我刚刚在主人家里,看你笑得也挺高兴。”
“你不是当时就€€已€€经喝醉了吗?怎么还能看得到?”
“反正……反正就€€是看到了。”
孔黎鸢在这一句话之后笑出声,“那你呢?你不也一直在笑?跟个年画娃娃一样€€。”
她又用年画娃娃来€€形容对方了。
但付汀梨没有恼,只是特别敞亮地笑一下,说€€,“我也还可€€以吧,感觉是最近最开心的€€一天了。”
然后又迷迷怔怔地眨眨眼,望住她,一直在笑,
“我突然想起了加州的€€事,你说€€那天我喝完酒怎么没有眼睛痛呢?”
孔黎鸢觉得她好笑,于€€是便也笑。笑得睫毛都在抖,投在墙面上的€€影子也晃晃悠悠的€€,像一场朦胧不清的€€梦。
“对啊,你说€€呢?”
“可€€能还是酒喝少了。”付汀梨微微眯着眼,得出结论。
“喝少一点不好吗?难道€€你还想要喝多一点,让自己眼睛更痛一点不成?”
孔黎鸢漫不经心地说€€着,而后又将毛巾扔到泡好草药的€€热水盆里。
单手不好操作,她只能微微佝偻着腰,也没视野来€€注意到付汀梨的€€动静。
只知道€€付汀梨在这后面没说€€话了。她以为这人终于€€是折腾睡着了。然后下一秒,她便听到她喊她,
“孔黎鸢。”
酒后有些喑哑的€€语调,温吞的€€尾音,是她喊她名字时最容易被捕捉到的€€习惯。
“嗯?怎么了?”
孔黎鸢直起腰来€€,回头,先注意到的€€是投在墙面上的€€两道€€影子,摇摇晃晃的€€。
她有些走€€神。
但下一秒,微软湿润的€€唇贴上手指内侧的€€皮肤,只一瞬又分开。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剧痛从手指关节处传过来€€,而后又马上转为隐隐钝痛,延绵不绝,缱绻绵软。
这种痛意并不剧烈,却十分绵长€€悠远。
仿佛是从另一个人的€€骨骼筋肉里而来€€,声势浩荡地传到她的€€骨血,叫嚣着让她陨身€€糜骨,否则绝不罢休。
€€€€付汀梨突然咬住了她的€€手指。
而在这样€€突兀的€€疼痛里,孔黎鸢竟然异常冷静,没有去€€推拒。
而是突然走€€神,像是灵魂出窍,忽然仓促地想起一句话,一句她对付汀梨说€€过的€€话:
疼痛,是最为本能的€€一种记忆方式。
这句话第一次发生,是在加州夏夜,她逼醉酒的€€付汀梨,狠狠咬她一口€€,最终将那双偏褐色的€€双眼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印刻。
而如今,就€€在这句话、这段记忆再次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之后。
付汀梨便像是终于€€撑不住力气,头倒在了枕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剩下孔黎鸢,仍然还在这句话里失魂落魄,像是自动解离。
她在想付汀梨突然咬她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还是纯粹的€€发酒疯?如果付汀梨明天知道€€自己发酒疯咬了她会不会觉得别扭?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句话,付汀梨又究竟希望她记住什么?
孔黎鸢望着沉沉睡去€€的€€付汀梨,掐握住自己指关节处极为轻微甚至没能出血的€€咬痕,最终只发出一声极为缓慢的€€叹息。
疼痛还是无法避免快要消失的€€时候,黎明几近坠到眼皮低下。
她在罕见的€€红色黎明里垂着眼睫,忽然觉得遗憾。
€€€€或许付汀梨还是咬得太轻了。
有一瞬间,她宁愿她在她手指的€€同€€一个位置重重咬一口€€,燃起一簇鲜红的€€火。或许会撕下她的€€血肉,扎破她的€€骨骼。
让她能留下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疤。
第42章 「孤独神€€」
实际上, 禾瓦图村已经离喀纳斯很近。只不过剧组找寻用来当根据地的村庄,比禾瓦图的地界更北。
两者之€€间€€,由一条蜿蜒曲折的马路联结, 却隔着一整座冰川, 遥荡不息的冰冷空气, 以€€及盖在雪山上面时常是€€冰蓝色的天。
剧组的落脚点是喀纳斯较为偏僻的一个角落,房屋矮小€€, 人群散落, 游客没有喀纳斯正€€在推行的旅游村那么多。
这里已€€经是€€边境, 再往北一点,就会是另外几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刚从禾瓦图赶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付汀梨忽然觉得全身酸痛。
像是€€为期三天的特效药突然过了期,于是€€身体里所有细胞都恢复成冻伤后的正€€常状态。
每一块骨骼都濒临溃乱,好像在她的阻拦仍旧义无反顾, 不遗余力地开始怀念那€€场大雪,叫嚣着疼痛。
一整个晚上,她几乎都没怎么睡得着, 辗转难眠,本来想着披件外套起来洗个热水澡。
但一翻身, 又看€€到旁边床上还躺着一人。
她不是€€一个人住, 剧组把她和一个美术组同事安置在同一个房间€€。
同事已€€经睡熟, 她没办法在深夜整出太大动静。
于是€€就在床边, 披着外套坐了一整夜。硬生生地挨到天亮,看€€黎明穿透雪山缝隙, 一点点洒到山的脊背, 浇盖到积雪的山顶。
原来黎明在这里这么美,仿佛一种通透清亮的液体。
付汀梨撑着床边发呆, 等到天彻底亮,美术组同事掀开被子,迷迷糊糊地翻身下了床。
她翻出行李箱,拿出垫在最底下的白模雕塑,又找出自€€己保存良好但已€€经许久没有拿到手上的雕塑刀。
坐在窗前木桌,没日没夜地捧着,一坐就是€€几天。
等到剧组正€€式开拍,每天候在周围的代拍和媒体回€€去了许多,才放下手中已€€经更为精细的飞鸟。
羽翼部位增加了许多向上飞跃的线条,又添加了在空气中流动的纱感,流畅精致,却不显得繁琐,更加突出翅骨的轻盈感。
还差最后一个上色的步骤。她打算回€€上海再继续。
同事好奇地凑过来,问她这是€€什€€么,说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这次电影里的。
她便打了个哈欠,在单人床上整个人摆成一个大字,眯眼笑着说,是€€自€€己之€€前的一个作品,想趁着这次机会完善一些细节。
同事捧着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放下,站在窗边无聊地眺望外面白成一片的雪,语气很像是€€在感叹,
“孔老师又开始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了,可真敬业啊。”
付汀梨躺在床上没立马出声,只默默地翻了个身,含糊地说,
“她不是€€一直这样吗?”
她已€€经知晓,这是€€孔黎鸢在揣摩角色情感时的习惯€€€€只有彻底融入角色当下所处的环境,才能€€更深层次处理角色的情感转折。
同事打趣地答,“也€€是€€,每天看€€孔老师在这走来走去,我都恨不得我是€€那€€金马奖金像奖的评委,直接把奖颁给她得了!”
付汀梨阖着眼,打了个哈欠,然后只是€€笑,没顺着这话往下说。哪怕在她心里,孔黎鸢早就已€€经拿过最高奖项了。
她没有任何理由地想,李弋就已€€经是€€一个值得最高奖项的角色。
但她觉得自€€己不能€€把话说得这么满,像是€€她和孔黎鸢的关系看€€起来很亲密似的。
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温世嘉和江某事件,虽说已€€经落了幕,网络上讨论的声浪渐渐小€€了下去。
但却还是€€给她提了个醒。纵然现在,她和孔黎鸢之€€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可加州那€€三天却是€€实打实地存在过。
如果有心人真的挖掘到那€€段过去,她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她会像江某一样,被分€€析审判个彻底,最后被发现是€€个家里欠债的落魄千金,然后被无数人无数声音怀疑进入剧组是€€为了再次接近孔黎鸢,而且是€€别有用心吗?
而孔黎鸢,还能€€在这条路这么坦坦荡荡地走下去吗?原本孔黎鸢选的路,就已€€经比其他路要困难很多倍,如今终于走到现在的位置……难道付汀梨还要以€€一个“定时炸弹”的身份随时出现在孔黎鸢面前?
如今她们€€早就走出禾瓦图,走出那€€场冰封世界的大雪。
她和她,已€€经又变成了孔黎鸢和付汀梨,不再是€€萨利哈嘴里的“鸢”和“梨”。
鸢和梨这样的称呼,听上去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而付汀梨自€€觉自€€己在二十四岁这年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算不上普通。
孔黎鸢更不算普通。
她们€€的过往尤其不普通。
这些问题简直就像一簇烧得模糊糜烂的烟灰,一层又一层地落到付汀梨的心脏。
她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在喀纳斯的每个风吹雪打的夜晚都很难熬。
似乎每多一个问题被抛出来,她那€€颗活生生的鲜红心脏,就多了一分€€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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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等黎明浇灌雪山的那€€一片刻,才会稍微好过一些。也€€许这就是€€北疆的魅力所在。
上海的土地寸土寸金,喀纳斯的土地却辽阔寂远,衬得剧组在一夜之€€间€€都显得渺小€€许多。
一小€€撮人,跑到这样一大块土地来,每一个被打散的人被装在里面,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变得异常突兀。
付汀梨没办法再像在禾瓦图一样,直呼“孔黎鸢”的姓名。
于是€€她喊她孔老师,仿佛完全遗忘自€€己曾在一场大雪里下定决心,要喊她孔黎鸢。
偶尔在夜里回€€想,付汀梨有些意外地发现,到了喀纳斯之€€后,除了在镜头里镜头外的沟通之€€外,她们€€最近的一次私下交流……
就是€€她刚抵达喀纳斯的那€€一天下午。
€€€€车慢慢悠悠地开到那€€一排矮小€€房屋面前,她抱着那€€瓶融了一大半的雪,阿扎提给她把行李箱搬下来,告诉她雪最好是€€放在冰箱速冻起来,这样融得慢。
付汀梨迟缓地点头说好,看€€阿扎提上了车,目送着那€€辆载过她和孔黎鸢的车缩成一个小€€红点。
吸了吸自€€己被冻红的鼻子,然后又狼狈窘迫地面对着几大箱道具和自€€己的行李。
不经意抬眼。
便瞥到稍微高一些的位置,有个房屋的透明玻璃窗里,有个人影在那€€里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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