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 异乡人 第2章

作者:清蒸章鱼 标签: BL同人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关根突然“嗯?”了一声,张起灵看向他,只见他皱着眉,仿佛遇见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关根说:“我闻到了水的味道。”

  他接着说:“我应该闻不到的。”

  张起灵也皱起眉,他耸动鼻翼,什么也没闻到。

  关根一下子笑了出来,停了一下,又噗嗤了一声。如果不是张起灵见过他手也不抖的处理伤口的样子,可能会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关根自言自语了一句“意外之喜”,便往他说的水的味道的地方走去。

  果然是一条小溪,关根用手试了试水温,便知道附近有地下河,他还在这里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张起灵,只与他装了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发现这位少年张起灵身手也很好,甚至还有传说中的武功,他一直以为武侠小说里内力之流都是瞎编的,直到张起灵手无寸铁的挥手切断了一条青蛇的身体,他才发现原来真有内功这种东西存在,缠着张起灵给他打了三只兔子。

  张起灵发现关根就像个发现了新奇东西的小孩子,只好无奈的告诉他:真气这种东西是用一点少一点的,补回来需要时间,不到危急关头轻易不会动用。关根这才放弃。回去的路上让张起灵用随身的兵器捕了一只公鹿,回到歇脚的地方发现副将已经生起了火,二十来个人分食了兔子和鹿。

  边吃饭边聊天是中国人的传统了,这个不存在与任何史书上的朝代倒也是如此。二十多个男人边吃边聊,只有张起灵一言不发。副将告诉关根他们守在边界已有二十多年了,家人都在离边界几百里开外的鄞阳城里。鄞阳城是靖国离西桓最近的城池,一直饱受西桓边境骑兵骚扰。他们生于鄞阳城,从小却在军营中长大,靠军饷养活自己和一家人,军中大多数人情况都是这样,因此军队与鄞阳城百姓关系也颇好。

  关根便指了指张起灵问他呢?

  副将就道他们这位少年将军不一样,他是在一个早晨在军营门口被发现的弃婴。上一任老将军在妻儿死后一直没有续弦,便把张起灵抱来在军中养大,教他兵法布阵,但从来没有给过他特权。老将军在两年前病逝了,张起灵现在的身份,是一步一个军功实打实拼出来的,在军中威望也颇高,几乎没有人不服他。

  几乎。关根捕捉到了关键词,倒也没有多在意。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88.8度的苏格兰伏特加,从舌尖一直烧到胃里。

  这片林子很大,但张起灵探查敌情的时候是来过的,倒也不怕迷路,只是放缓了脚程,照顾伤员决定在林中歇一晚上。关根自告奋勇要守夜,张起灵也默默的坐在火堆边上。关根开玩笑道:“熬夜小心长不高。”

  张起灵看他一眼,摇摇头,只说道:“给口酒喝。”

  关根掏出酒瓶心疼的说:“只能喝一口啊,不准多喝。”

  张起灵有点想笑的样子,但最终只是翘了翘嘴角,接过酒瓶喝了一口,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有半口喷在了面前的火堆了,火舌朝上猛地一窜高,差点燎着他的头发。

  关根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边笑边说:“都说了只能喝一口。”

  张起灵咳的满脸通红,关根万分懊悔怎么就没在身上带部手机呢,老张同志难得一见的人生出丑时刻必须记录下来啊!

  少年张将军擦了擦嘴,沉声道:“这是什么酒?”

  “伏特加。”关根说,“是我家那边的酒,你们这没有的。”

  张起灵仿佛回味了一下,除了那烧到心口的辛辣,酒中还有些药材的味道,他很难想象这样的酒关根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老将军在世时也爱喝烈酒,他跟张起灵说过,酒越烈,心里的故事越跌宕。关根此人,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

  这么烈的酒,该有多么荡气回肠的故事。

第三章 百枝然火龙衔烛

  多出一个关根,马就不够用了,关根表示自己不会骑马,但不介意张将军带他。张起灵没说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关根。关根看着差点比他高的战马挠挠头,不知该怎么上去。他只好抬头道:“张将军,你不会这么狠心要我跑着回去吧?”

  张起灵仿佛笑了一下的样子,俯身下来,手搭在他腰上一用力,关根这个一百二十来斤的成年人就被他轻松捞上了马,坐在张起灵前面。

  关根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说。张起灵马术很好,骑马非常稳,但是再稳也是骑在马上,关根被颠的七荤八素,感觉自己仿佛要晕车,好在张起灵两条手臂像拥抱似的环在他身侧,他至少能放心自己应该不会掉下去。他的衣服还是那一身暗红色的喇嘛服,薄的很,大腿很快就感到被磨破了皮的刺痛,偏偏马镫在张起灵脚下,他蹬不到,于是他扭动身体试图在马上盘腿坐起来,这样颠屁股也好过硬生生把腿磨破。

  张起灵感受到他的不适,向后打了个手势,接着松开缰绳,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胯下的战马一下子提速,朝前飞奔起来。关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抱马脖子,一只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张起灵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别怕。”

  于是他最后只是抓住了面前的马鬃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马撒开了跑起来反而比较平稳,关根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受了很多,但在真正到达军营时已经跑了一整天,从马上下来差点栽倒在地,把随军的大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才是重伤的那一个。

  张起灵没让他的尴尬持续太久,分了个年轻大夫扶着他让他去一个小帐篷里治伤,自己则径直去了大营商议军事。

  年轻大夫怀着悬壶济世的理想,没想到看的第一个病人就是骑马磨伤了腿,他重重的把药箱放下:“又不是姑娘家,哪来这么细皮嫩肉的,还要我好生给你治疗。”

  关根语重心长:“治谁不是治,磨伤也是伤啊大夫。”

  年轻大夫鄙夷道:“这年头还有不会骑马的,那你来军营作甚。”

  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想的嘛。关根笑眯眯的凑近他:“实不相瞒我本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机缘巧合得张将军相救化为人形前来报恩,但是为了化形我舍弃了千年功力从今往后只能当一个普通的人类……”

  关根给他讲了一个“白狐の报恩”,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年轻大夫唏嘘着给他用了上好的伤药,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关根一个人在帐篷里,笑出了声。

  他的神经紧绷了太久,这个陌生的时代反而让他很轻松,也许是因为远离了他本该承受的阴谋算计,也许只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唯一一个熟人是张起灵。

  一觉醒来回到原世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因为他已经睡了好多觉了。养了大半个月的伤他一直没见到张起灵,直到他养好了腿出了帐篷,才发现在这大半个月里,张起灵就已经带兵出去与西桓的蹋延又打了一仗,三千精兵打八千,以少胜多,蹋延往后退了三十里。

  关根啧啧称奇,心道无论那个世界,张起灵都是永远滴神。

  张起灵远远的在马上见到关根,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他想起老将军在他得胜归来之后,也会用赞许的目光笑着迎接他。关根虽然也笑着,脸上的神情却不是长辈对晚辈的赞许,而是对待同龄人的钦慕。他没有同龄人朋友,老将军致力于传授他毕生的行军经验,也不吝啬让他施展自己的才能,更对他要求严苛,每日除了练武,便是研读兵法,几乎没有与同龄人下河摸鱼的娱乐活动,而他的同龄人都比不上他的军功,从一开始便将他当做上司看待。

  从来没有人与他做朋友。

  他一顿,又想起关根说的故人,那位故人与他极像,也许关根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故人在看。

  他朝关根点了点头,关根摆摆手,走进了帐篷,不一会张起灵手里拿着一卷舆图走了进来。

  关根正盘腿坐在桌边,桌上还摆着他的酒瓶,见他进来便漾开一个笑来:“将军大胜,招待您喝口82年拉菲?”

  张起灵不知道八二年拉菲是什么,但看到这酒瓶就知道关根是在取笑他不会喝烈酒,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将舆图摊开在桌上用手点了点:“只是寻常试探,若要西桓退兵还需一场硬仗。关公有何见解?”

  关根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奇怪,他忍了忍,道:“将军还是叫我关先生吧。”

  张起灵从善如流:“关先生。”

  关根凑近看了看那卷舆图,上面标注了靖国与西桓边境的几个关隘和简单的地形,便道:“这算军务,怎么与我攀谈?”

  张起灵言简意赅:“身无军功,不能住独帐。”

  感情是张将军特地照顾他让他走后门来的,关根玩笑道:“我不要军功,都记你头上,能不能住你帐篷里?”

  张起灵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关根愣住:“啊,那多不好意思。”

  张起灵解释道军营里没有军师,他自己的将军帐是最大的帐,作战计划都是他自己制定自己执行,如果关根要当这个军师,住在一个帐篷里也符合规定。但是军功还是要给他的,没有军功便没有军饷领。

  关根扶额,道:“我是没有害你的心思,但你怎么能这么轻信我?”

  “我派人查了你。但是一无所获。”张起灵说,“你没有骗我,或许确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关根默然,在边境战场,只要不是敌人,那就尽力变成朋友。这是与他在现代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他便收了开玩笑的心思,仔细听张起灵说起边境事来。

  原来靖国与西桓之外还有另一个国家,叫南鞑,从来不与靖国或西桓正面出兵,却总爱骚扰两方边境。西桓是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过了秋季也要休养生息,提防南鞑偷袭,因此与靖国有一个无言的默契,那就是秋季水枯后两不相干,因此水枯前的一战至关重要。

  靖国的富饶总是令人觊觎,哪怕只是赢一场从鄞阳城抢些粮食,也足够他们度过冬天了。可惜的是自从张起灵当了将军,他们一次都没赢过。

  关根提出疑问,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当是贸易为主,交换不平等才会打起来。一直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西桓就没想过通过贸易手段和平解决问题吗?

  张起灵便抬手虚空指了指,关根秒懂,看来这靖国皇帝是个有野心的好战分子。张起灵说不在军事区的地方,也有鄞阳城的百姓与西桓百姓用粮食交换兽皮牛羊肉之类,毕竟都是为了生存,守城军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每年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

  据张起灵说,枯水期一般在7月份左右,时间已经很近了,关根想了想问:“你们有火药吗?”

  如他所料,张起灵摇了摇头。

  在中国正史中,火药在唐朝就开始应用于战争,宋朝有个叫路振的人,他所著的《九国志》一书中记录了一种叫“发机飞火”的火药武器,烧了龙沙门。据解释,飞火是火炮一类的东西,是用火药制造的燃烧性武器。他现在所在的时间点,显然火药还未被应用于战争中。

  胖子虽然是个炸弹狂人,但两人用的火药都是经过现代加工的,让他在这里无中生有很显然并不现实,他学的是建筑又不是化学,即使知道火药的原材料也不一定能配出正确的配比。他想了想又道:“那炮仗?爆竹?烟花?也没有?”

  张起灵还是摇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东西,还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关根说:“用诈。我来那日,你们副将说蹋延被天上落雷阻了脚步。你说若是我们造出落雷,半夜劈在他们营中,配合你们精兵夜袭,能胜否?”

  张起灵定定的看着他:“你能做?”

  “……”当然不能,我又不是搞化学的,关根反复挠头:“你们有没有那种……方士?炼丹师?”

  “……”张起灵莫名其妙,“鄞阳城中或许有。”

  “带个口风紧的来。”关根说着,写了张单子,“再采购些单子上的东西来。”

  古代方士炼丹多会用到硝石、硫磺、木炭等物,这三个东西便是火药的原材料,但要用这东西做出落雷的效果,就需要些能让火焰变色的材料。这些东西,想必方士们知道的比他清楚。

  张起灵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找齐了他说的人和东西。关根叹口气,一朝回到高中化学课,他带着两个士兵和那方士,钻进了张起灵特批给他搭建的“实验室”。为了保密,关根问出了材料和配方便让那方士回了鄞阳城,等他做出成品,又是半月之后。

第四章 七采络缨凤吐花

  西桓人很明显也知道枯水期马上就要到来,一直急吼吼的想要与靖军打上一场。但张起灵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应战。西桓军队退的那三十里很快又驻扎了回来,任凭他们叫骂,靖军却是一概不理,西桓人变着法的骂,张起灵仍然不为所动,直到士兵前来报信道关先生那边有请。

  张起灵刚走近,便听到一声响,竟与那日惊雷声无异。关根拎着个竹筒出来,冲他摆摆手:“成了。”

  张起灵看向空地,只见空地上有一处黑色的痕迹,十分平整。

  关根摸了摸鼻子,说白了这就是听个响的玩意儿:“材料和时间有限,做不出有实际杀伤力的东西。”

  两名士兵拖出来一个竹筐,里面装了十几个竹筒。关根道:“你挑几个武功高的,将这东西绑在箭上,点燃引信,时机一到射入蹋延营地。夜间人畜休息,届时惊雷劈落,敌军必定炸营。”

  张起灵深深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是夜,他亲自点人。副将留在营中整装待发。

  关根睡不着,他不能直接参战,只好爬到一个高高的哨楼上要亲自看自己的成果。今晚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哨楼下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张起灵已经带人潜入了敌营。边上的士兵道:“关先生,时候到了。”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西桓营地,一声霹雳撕裂夜幕,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惊雷劈落在帐篷边的火堆中,篝火窜起好几丈高。潜入小队顺势将手里的油物泼在帐篷上,火焰便席卷而上。

  西桓士兵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篷面对的就是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蓝色的雷电以万钧之势劈在他们面前,火焰如魔鬼般舔上周边的帐篷,战马发了狂的嘶鸣,挣脱了缰绳的束缚,无所畏惧的冲向帐篷里出来的人,有的甚至身上还带着火,所过之处,一片火海。

  西桓士兵中有见过那天降落雷六月飞雪的景象的,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天……天罚……神降天雷……”

  “张起灵是神佑之人……”

  “上天降罪了!快逃!快逃!”

  蹋延刚踏出帐篷,便听到亲卫哭喊。

  那日两道落雷阻了蹋延追击张起灵的事,蹋延虽明令禁止不可说,却还是悄悄传了开来。西桓对于天之异象很是畏惧,但蹋延并不害怕,他闻到了血的味道,这不是神罚,这是张起灵带兵奇袭!

  他大吼着西桓语言,勒令士兵们作战,可没有一个人听他号令。人、马都在四散奔逃,对未知的恐惧淹没了他们,所有人只想快些逃开这个地方。

  今年最后一战,就要如此收场了么!

  蹋延发出一声怒吼,他听见脑后风声呼啸,拔刀转身,将将格挡住暗黑色的刀刃。

  靖国的少年将军张起灵,他与教他刀法的老将军打了十来年,又与他打了两年。

  “果然是你!”蹋延大喝一声,兵败如山倒,暴怒之下他的武功也失了章法,只凭天生神力一刀一刀往张起灵身上砍去,他曾嘲笑过面前的“黄口小儿”,今日却感觉每一刀都像砍在顽石上,震得他臂膀发麻。张起灵分明是游刃有余。

  他大喊亲卫的名号,却惊觉亲卫竟然不在身边,正是这一愣神,张起灵手中的黑刀如鬼魅般刺来,蹋延举刀便挡,却不料张起灵虚晃一招,黑刀划过他的颈侧,鲜血喷洒而出,其中一滴点在张起灵眉间,宛若一颗朱砂痣。

  张起灵冷冷的看着他捂住脖子,倒了下去。上前一步割下蹋延的首级,举在手中:“蹋延授首,尔等还不速降?”

  声音灌注了内力,传遍整个敌营。

  关根一夜没睡,他现在跪坐在张起灵的议事帐篷里开早会,困的眼睛差点睁不开。昨晚蹋延营中雷声骤起,副将便带人直接杀了过去。敌营里一片火海,直到今早张起灵和那副将才带着战利品与俘虏回来。帐子里的人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商讨战俘及善后事宜,只有他一个人满脑子想着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