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骑士，不叫NPC》作者：一朵喵
　　简介:
　　【公告：《神战：拉法斯》，世界上首款开放世界全息游戏，正式开启内测。】
　　在默宁不知道的时候，他所在的世界成为了异世界的一款全息游戏，无数玩家涌入，让原本平静的大陆开始沸腾。
　　副本1《公主与恶龙》
　　任务：拯救公主？
　　不，公主属于恶龙巢穴。
　　副本2《诸神黄昏》
　　啊？连魔法都使不利索的人打神明，你们认真的？
　　……
　　（正直勇敢·真诚善良·乐于助人·身份成谜·骑士受）
　　（不想工作但永远在工作·兢兢业业·天生君主·皇子攻）
　　ps：
　　1.受团宠，攻长发。
　　2.是双箭头巨粗但是死活接不住对方箭头的小情侣。小情侣是原住民。
　　3.全息游戏、第四天灾元素。
　　——预收——
　　《老师，我没病》
　　无限流出来的我，是遵纪守法的典范。——BY 林丞
　　简介：别的无限流大佬回归原世界：打脸、躺平、入编、炸鱼塘。
　　林丞回归原世界：进橘子、向老师解释自己真的没病、进橘子、向老师解释自己没有早恋、进橘子、向老师解释自己的未来男友不是坏小子、进橘子……
　　“出去！”
　　站在派出所门口，已经连他上一顿饭吃的什么能猜到的警官沧桑点烟。
　　“这是刑法，这是未成年人保护法，这是……算了，你都看看吧，以后别再来了。”
　　林丞拿着礼物高高兴兴回了家。
　　有了这个，他一定就能很好地融入正常社会了吧:D
　　努力当好人·结果当上大哥（bu）·人类受
　　为爱穿越·日常被当成中二病·副本攻
　　排雷：
　　1.有感情线，俩人真正在一起是在受身体成年后。
　　2.非无限流爽文，偏日常轻松搞笑。
　　3.主角没有犯法，进橘子有原因。
　　4.梗没变，改了文案。原名《重回旧世界》。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西幻 成长 轻松 第四天灾
　　主角视角:默宁 大皇子（菲林那·叶）
　　其它：游戏玩家
　　一句话简介：我有一群都叫“王加”的好朋友
　　立意：正直善良，勇往直前


第1章 骑士默宁
　　烈日帝国的深秋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早些。
　　金黄的梧桐叶铺满了大理石地面，利落的长靴踩踏在上面，发出解压悦耳的沙沙声。
　　“默宁骑士，早上好！”迎面走来的大胡子男人挥手，粗犷的大嗓门震碎了皇宫花园里的宁静，惊起了原本在树梢小憩的麻雀。
　　声音的主人——拉尔对此毫不在意，三两步走到默宁面前，声音不减：“你这是又去第一训练场？”
　　默宁习惯了拉尔的超大嗓门，面不改色地点头：“是的，拉尔骑士，我正要去第一训练场训练。”
　　蓬松的栗色头发随着主人点头的动作轻颤，拉尔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使劲搓默宁的脑袋：“哈哈哈，一本正经的默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被主人打理得很好的头发瞬间炸开，像一颗张牙舞爪的海胆。
　　默宁曾经在帝国南边的海域见过这种生物，因为被刺扎过，所以对它传说的可食用性抱有深深的怀疑。
　　“请不要这样。”他退后一步，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绷着脸严肃地说：“仪容不当，这有违《骑士守则》。”
　　拉尔一手叉腰，一手握住腰间的佩剑，声如狮吼：“只有你会遵守这不知道谁编的《骑士守则》，我当初进骑士团的时候可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啰里吧嗦的规矩一大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皇室行为规范。”
　　自从拉尔在默宁那里看过一次厚度堪比诸神谱系的所谓《骑士守则》后，他就对那块“黄皮砖头”极尽排斥。
　　而默宁年纪轻轻就像个小古板，固执己见道：“请不要这样说，能写出《骑士守则》的人，一定是一位严于律己、十分优秀的骑士。”
　　尽管谁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骑士”，但是从小接受正统骑士教育、从敬爱的养父手里接过《骑士守则》的默宁对此深信不疑，并心神向往。
　　他也好想成为一位优秀的、功绩赫赫的骑士。不求名扬整个拉法斯大陆，只要能被记录在骑士教科书或者烈日帝国大事记里就好了。实在不行，能当编教科书的那个人也好啊。
　　看着默宁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时语塞的拉尔摸摸脑袋：“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默宁重重点头。
　　拉尔：……
　　到底是谁说默宁是帝国最谦虚的骑士的？感情只是不为自己谦虚啊。
　　大胡子骑士无奈地摊手，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去训练吗？快去吧。对了，今天也很期待你打败克里斯，成为‘荆棘鸟’的新骑士长。”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调笑，到了后半句就变得温和而真诚，充满了鼓励意味。
　　默宁的眼睛更亮了，更加挺直了本就如白杨树一样直的腰背，郑重点头：“嗯，我会的！”
　　从少年步入青年的年纪，总能让人联想到生机勃勃的盛夏，而默宁又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多了一分沉静和矜持，给人的感觉明媚而不灼热。
　　拉尔很喜欢默宁这个后辈，欣慰地看着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对默宁的头发伸出了罪恶之手。
　　炸毛海胆返场。
　　“哈哈哈哈哈——”
　　拉尔声如洪钟，留下一句“真可爱”后扬长而去。
　　“……”
　　默宁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努力扒拉自己的头发。这样干弄实在搞不定，于是他趁着周围没人，走到花园喷泉边，用水沾湿手，一点一点地把头发恢复原样。
　　喷泉水是皇室工匠专门从皇宫后的月亮女神山引下来的活水，泉水澄澈清莹，无风不起涟漪的时候犹如一面镜子，纤尘不染，把天空中如丝如雾的云都倒映得清晰可见。
　　此时，这面光可鉴人的“水镜”正倒映着默宁的影子——
　　默宁的容貌不算特别出众，胜在足够清秀且没有攻击性；暖棕偏浅的头发颜色犹如存放久了的蜜糖，给他更添了一分温暖柔和的气质。
　　不过，整副五官最出彩夺目的还是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是罕见的金色，颜色浅淡，像极了传说中神明才会有的眼睛。用这双眼睛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莫名让人不敢呼吸。
　　总之怎么看都和“可爱”两个字不沾边——默宁看着水中的倒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拉尔骑士还在用小时候的眼光看他，这样是不对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拉尔骑士还需要继续修行。
　　确认了事实，默宁满意地直起身体，继续往第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
　　烈日帝国皇家第一训练场，坐落在宏伟的凡尔纳城堡。这座城堡有“太阳神之盾”的美称，在帝国境内享有盛誉。
　　因为几乎每一任英明的君主在还是储君的时候，都曾在这里居住、成长，所以烈日帝国的人民相信这里有太阳神的祝福，会帮他们考验下一任君主是否合格。
　　如今凡尔纳城堡已经被当今皇帝赐给了大皇子——菲林那·叶。也就是说，如果这位大皇子没有在居住期间发生不幸，那么他将是这个国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主。
　　所有的国民都会对他的决策抱有至高信任，相信他会带领烈日帝国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储君正皱着眉，扶着城堡露台的栏杆翘首以盼。
　　“默宁还没有来。”
　　菲林那第十三次自言自语，俊美的脸上露出疑惑担忧的表情，“他从来没有来得这样晚过。”
　　站在他身后一步位置上的中年骑士淡定地说：“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菲林那回头，皱眉认真地反驳：“默宁从不会在训练上迟到。他有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也许他需要帮助！”
　　中年骑士继续宽慰：“也可能是遇到了熟人，多聊了两句。而且没人能在皇城伤害一位实力不弱的骑士。”
　　菲林那用湛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忠诚的骑士长看，一会儿后面无表情地转头。
　　“你一点儿也不关心他。”
　　骑士长：“……”
　　“您要去哪儿，殿下？”
　　菲林那头也不回：“我去找默宁。”
　　“可是他好像已经过来了。”
　　一阵风刮过，已经走到露台门口的菲林那一个瞬移回到了栏杆后。他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出了训练场门口的小黑点是默宁无疑。
　　小黑点正在匀速向这边靠近，菲林那下意识勾起唇角，又突然想到什么般把嘴角强行压下。他立刻到一早就被佣人收拾好的茶歇桌椅前坐下，姿态优雅地端起红茶放到嘴边，定住。
　　忠诚的骑士长看不下去了，提醒到：“恕我直言，殿下，从您所处的位置和默宁在下面的视角来看，他是看不到您的全貌的。”
　　顶多能从栏杆的间隙里看到一点头发，而且这还得多亏了菲林那有一头茂密显眼的金色长发。
　　但是菲林那并不听劝，他摆了一会儿姿势，又不放心地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整理自己一条细微的褶皱都没有的丝绸衣服。等用余光看到期待中的那个人在下面冲自己行骑士礼后，他才满足地放下杯子，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骑士长简直不忍直视。
　　做完这一番自我欺骗的举动后，菲林那轻轻扬起下巴，看向自己的贴身骑士，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自信表情。
　　“克里斯，你一定没有知己吧？”
　　虽然不理解，但克里斯依然条件反射面带微笑：“您想说什么？”
　　菲林那表情自得，意有所指地说：“神秘的东方常有一种说法，真正的知己是不用开口，对方就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确认般问：“所以您认为您和默宁是这样的知己吗？”
　　菲林那谦虚地说：“还没有到这种境界，不过我想快了。”
　　“哈。”
　　克里斯从嘴里蹦出一声字正腔圆的笑。
　　“？？？”
　　这是什么回复？菲林那质疑地看向身旁的骑士。
　　克里斯面不改色地胡诌：“我是震惊于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奇妙亲密的关系。”
　　菲林那了然。他收回视线，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克里斯的肩，宽慰道：“这很正常，克里斯。你要知道知己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遇见。你只是不那么幸运，世人有很多都和你一样没有知己。我是说，你不用羡慕我。”
　　克里斯缓缓露出笑容：“您高兴就好。”
　　*
　　默宁走进训练场的第一件事不是训练，而是前往凡尔纳的主城堡，对二楼露台上一边喝下午茶，一边看骑士训练的大皇子行礼。
　　这是“荆棘鸟”骑士团里每个骑士、每次来这儿训练的时候都会做的事，因为他们是效忠于大皇子殿下的骑士。
　　克里斯说的没错，以默宁的视角，行礼时他只能看到大皇子的一点头发，不过他不在意。他并不期望自己能以这样寻常的行为得到大皇子的关注，他已经有了坚定的目标。届时，他会更有底气和资格赢得大皇子的目光为他停留。
　　日行一礼后，默宁开始了一下午的高强度训练。
　　为了能打败“荆棘鸟”的现任骑士长、成为新任骑士长并担任大皇子殿下的贴身骑士，默宁对每一次训练都一丝不苟，甚至超额完成。
　　不过，训练途中时不时有人来打招呼，这是从小在骑士团长大的默宁无法避免的——
　　“默宁骑士，今天你休息也来训练啊？”
　　“嗨，小默宁，今天要来比划一下吗？”
　　“哈哈哈，加油啊默宁！把克里斯那个老家伙干下去，老子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
　　默宁在众人的喧闹中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而是一心二用，很认真地回应了每个和他搭话的人。
　　“我昨晚休息过了。”
　　“谢谢，我做完基础训练再来找你切磋。”
　　当听到那个让他把克里斯干下去的言论时，默宁目光如炬，一下子就锁定了说这话的人：“德比乌骑士，谢谢你的鼓励，我会挑战成功骑士长的位置的。不过，如果你对克里斯骑士长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先行对骑士长发起挑战，我不介意。”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想克里斯骑士长应该也不介意。”
　　“……”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一阵爆笑响彻整个训练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德比乌，你听到了没有？有不满你自己上啊，指望着比你小一轮的默宁算什么？”
　　名叫德比乌的骑士脸瞬间涨红：“去去去！开个玩笑不行？默宁他也太认真了。”
　　发出笑声的人勾住德比乌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嗐，你难道第一天认识他？你早该习惯了，多么直率可爱的小孩儿啊。”
　　“老子知道！”德比乌翻了个白眼，抖肩把搭挡罗恩的手甩下去。“默宁坐在我肩膀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考场里挨揍呢。”
　　默宁试图阻止这个话题继续：“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他的声音被吵吵嚷嚷的其他骑士们盖了过去。一伙人过来打招呼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却是三五成群，还七嘴八舌地争“到底谁照顾小默宁的时间最久”这种问题。
　　默宁失去了结束话题的机会，只能默默在心里回答：‘当然是我的养父。’
　　黄昏来临，训练场里的人陆续离开；当最后一抹阳光也隐于西山，默宁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离开训练场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堡。城堡二楼亮起了暖黄色的光，恍惚间他好像还看到了一缕金色在露台上一闪而过。
　　看错了吧。默宁默默地想。这个时间，大皇子殿下应该还在忙于公务。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默宁在卧室里卸下骑士装备，换上寻常的衣服，出来时自己的养父已经做好了晚餐。
　　“晚上好，父亲。今天的晚餐也辛苦您了。”
　　从忠诚威严的骑士长，摇身一变成平常父亲的克里斯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烤鱼，给了默宁一个脑瓜崩。
　　“还没有从一本正经的骑士变回普通人吗？”
　　默宁捂住脑袋，神情立马变得柔软：“爸爸，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克里斯哼笑一声：“那说明你的修行还不够。优秀的骑士不会在该放松的时候还让自己时刻紧绷着。”
　　默宁乖巧地回答：“我知道了，爸爸。”
　　说完他去厨房里，把最后一道蔬菜汤端出来；这个时间，克里斯一刀把烤鱼一分为二。他一边用布擦拭刀身，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自己的儿子：“你和大皇子怎么样？”
　　刚坐下的默宁茫然地抬头：“什么怎么样？”
　　克里斯笑眯眯地问：“有没有和大皇子说上话？”
　　默宁失落地摇头，忍不住用手里的叉子摧残盘子里的食物：“还没有，殿下恐怕连我是谁都没有记住。”
　　“那不会，大皇子记得自己的每一个心腹下属。”说着，克里斯忍住笑，问：“那你和大皇子殿下也没有心有灵犀一样的感觉吗？”
　　默宁疑惑：“这是什么新型魔法吗？”
　　克里斯：“哈！”
　　默宁：“？”
　　克里斯一手按住嘴角，另一只手摸了摸默宁的头，说：“不是笑你，乖，吃饭吧。”
　　“哦。”默宁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追问。
　　这一边是父子间的温馨日常，另一边却只有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
　　刚刚目送完默宁的背影离开的菲林那根本顾不上吃晚饭，立刻回到桌案前奋笔疾书。这些公务都是要提前处理好，等明天早上交给皇帝和大臣讨论的，但是他实在不耐烦文书工作，白天又满心满眼想见到默宁，于是就一直拖到了夜晚。
　　忽然，正在极限赶工的菲林那打了个喷嚏，他反应迅速地拿出手帕，避免了桌上的文件被殃及。
　　菲林那顺势停下笔深沉思考：是发热的预兆，还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希望是前者，可惜不可能，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那就只能是……
　　这时，下属敲门进来汇报紧急情况。
　　“殿下，帝国东部秘林突然出现了不明魔法通道，暂时无法确定来源和危险等级。”
　　菲林那脸色一沉，确定了，是即将加班的预兆。
　　晦气！


第2章 恋爱进度：0%
　　烈日帝国，东部密林，弯月如钩。
　　轻薄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下一地斑驳，其余光线顾及不到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
　　林间时不时穿梭过觅食的低阶魔兽，风声和着树木花草摇晃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越发显得这里静谧而恐怖。
　　更恐怖的是从密林里传出来的诡异低语和笑声——
　　“眼睛大一点，嘴唇薄一点……看我八块腹肌！嘿嘿嘿还有健美大长腿……”
　　“搞定！嘿嘿嘿嘿，黑皮大胸yyds！”
　　一个黑皮白发的魁梧男人在幽暗漆黑的森林里发出怪笑，身体四肢随着笑声不住地做出奇怪的举动。
　　“帅！壮！下一个大卫就是我！”
　　自夸完毕，男人双手叉腰环顾四周，先是表情严肃，然后突然做作地捂眼，“啊～好黑～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哦，原来是我抢到了五百分之一的全息网游内测资格。”
　　“哦哈哈哈哈——天生欧皇也不过如此，不愧是我！”
　　黑皮男人仰天长笑，诡异猖狂的笑声吓跑了顺着气味过来查看情况的魔兽，给寂静的森林更添了十分惊悚。
　　下一秒，笑声戛然而止。男人收起浮夸的表情，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他忽而大展双臂，用力朝天一指，“准备迎接我吧！我，伟大的玩家，将会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皇！”
　　说完，他自信满满地踏出“为皇”的第一步——
　　刷刷刷！
　　破空之声响起，冰冷锋利的刀剑长.枪瞬间怼到眼前。前一秒还在大放厥词的男人，后一秒就被装备精良的骑士团团围住。
　　极致完美的感官使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利刃的冰冷锋芒，危险的气息劈头盖脸袭来；紧接着双腿不受控制的一软，黑皮“大卫”无比娇弱地瘫倒在地。
　　“嘤……”
　　＊
　　来自凡尔纳城堡的紧急集合令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默宁跟着养父克里斯再次回到了早上来过的第一训练场。
　　大皇子早已等在了那里。
　　骑士长克里斯走到最前面，替换下今天晚上在大皇子身边轮值的骑士。他冲菲林那点点头，很快清点完人数，汇报：“殿下，荆棘鸟骑士团已经全部集合完毕，等待您的命令。”
　　菲林那威仪地点头，翻身上马，言简意赅下达命令：“目的地，东部密林，出发。”
　　骑士团士气一振，从中间分成两队，一前一后护送菲林那行进。
　　默宁是最晚考入荆棘鸟骑士团的，也是这里年纪最小的骑士，所以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任务时和负责压后的前辈暂时搭挡，并接受对方的指导。
　　而这次任务负责压后的正好是默宁的老熟人——大胡子拉尔。
　　拉尔在平时是一个非常话唠的人，这时却一言不发，眼睛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默宁见怪不怪，也绷紧心神，尽可能地延长感知力，以此不断在脑海中绘制、完善出一幅动态立体影像。
　　远处被风吹动的树叶，被树干遮挡的石块，栖息在枝岔间的小鸟……影像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异常精细，栩栩如生。
　　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默宁继续探索。
　　随着队伍越来越接近东部密林，默宁脑海中的成像也越来越复杂，逐渐到了他的极限。
　　为了保证探索异常的准确率，他不得不将一些常规的存在——比如树木、草丛压缩简化，以色块作为替代，或者直接忽略。
　　当他飞快把密集的树木略过时，同步变化的影像突然产生了细微的波动，是魔法元素干扰。
　　默宁立刻集中精力去探索那一点，结果发现了一个让他茫然疑惑不已的东西——
　　整体黑乎乎的，顶上有一点白；看轮廓隐约有些像人类，可是“四肢”和“躯干”部分还会变粗变细、变大变小。
　　默宁：？
　　什么怪东西？再看一眼。
　　他继续加强了探索。
　　这时，队伍前面停了下来。先前汇报发现异常的骑士霍斯小跑到菲林那身边，拿着魔法探测仪指着前面说：“殿下，就是那里检测到的不明魔法通道。”
　　菲林那看了一眼探测仪上标注的方位，伸出右手朝向那里，中指上带着的盾形戒指发出淡蓝色的光。
　　从那团光里分出一缕，消无声息地纠缠住空气中溢散的魔法元素。很快，众人面前形成一幅动态的画面。
　　默宁悄悄垫脚看过去，发现画面和自己“看”到的是一样的，于是偷偷看了一眼菲林那就收回了视线。
　　——魔法影像甫一展开，众人就看见一个身材突破人族极限的黑皮男人指天大喊：
　　“……（我）王加，将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皇！”
　　所有人大惊：！！！
　　反叛者！
　　慑人的杀气顷刻间弥漫了这个队伍，菲林那眼睛微眯，声音冷酷，果断下令：“拿下。”
　　走在前面的骑士立刻举起武器冲进密林，后面的骑士迅速补上前面的位置，将大皇子围在中间。在这个情况下，默宁第一次站在了离菲林那最近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抓捕“反叛者”的行动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顺利。
　　看着没一会儿就被压到菲林那面前的人，默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么快？’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想通了：‘这个怪异男人表现出的实力和他刚刚的宣誓不符，也许有诈。’
　　默宁更加提高了警惕，锐利的金眸紧紧盯着跪坐在地上的男人。
　　腿软站不起来的黑皮玩家无意间和他对视上，呼吸一滞。
　　“嘤——”
　　腿更软了。
　　默宁：？
　　什么鬼动静？
　　菲林那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幕，他不悦地皱眉，从指尖释放出一股淡金色的魔力；魔力化作灵活的“蛇”，蜿蜒缠绕住黑皮玩家的脖子，迫使对方抬头。
　　“你叫王加？”
　　玩家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露出迷茫，然后猛猛摇头。
　　菲林那对这个回答不满意，骑士长克里斯适时上前一步，呵道：“没听见殿下在问你的身份吗？还不快老实交代！”
　　清澈愚蠢的眼睛顺势转向克里斯，反应了一会儿后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取名环节。早说啊，吓我一跳。”玩家大松一口气，身体向后倒，盘腿坐下。
　　“搞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我要因为第一步踏左脚被剧情杀了。我就说应该没这么离谱……等等，别冲动！你先让我想想取什么名字好。”
　　这可是世界首款全息网游的第一批内测玩家的游戏名，搞不好会载入史册的！他一定要想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绝不能被其他499个人比下去！
　　——默宁大为震撼。
　　他一向知道“反叛者”组织的人胆大妄为，为了推翻威斯敏斯特皇室的统治什么事都敢做。比如他曾经抓捕过一个“反叛者”，对方为了表达对皇室的不满，竟然在闹市区当街纵火，企图通过让整条街的人葬身火海的方式来引起皇室的注意，同时激起民众对皇室的怒火。
　　好在默宁在那个反叛者祸及他人前及时阻止了对方，而这件事也成为使他提前通过“荆棘鸟”考核的功绩之一。
　　但是，再大胆凶残的反叛者在被抓到的时候，都不会光明正大地告诉抓住他的人：“你等等，我要开始编假名字了。”
　　这些人说低调也狂妄，不搞事的时候藏得很深，轻易不露出马脚；可一旦决定做些什么，他们就恨不得宣扬得全大陆都知道，更是把自己的真名挂在嘴边，期望有朝一日功成，他们的“功绩”会被后人知晓、铭记。
　　想到这里，默宁看着面前好像真的在认认真真想名字的男人，有些稀奇地暗忖：‘这个反叛者和其他反叛者好不一样。’
　　*
　　玩家对npc的想法一无所知，甚至对npc越发核善的视线视若无睹。他绞尽脑汁，一定要一举想出一个惊艳所有人的名字。
　　“阔喏宇宙之主？超级无敌霹雳爆炸咸香大咸鱼？傲拽酷炫吊炸天拖拉机司机……不行不行，这些都不符合我高贵冷艳的气质……”
　　默宁的五感非常优越，很清楚地听到了男人的自言自语，只是听到是一回事，能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起码据他所知，拉法斯大陆上目前没有一个种族会起这样奇怪的名字——乍一听好像很用心、很厉害，实际上潦草至极。
　　他听过会起和这类似风格的名字的，是他一次工作时遇到的一对魔族兄弟。他们一个叫坎尼，一个叫拉维，翻译成通用语是“石屋”和“棉棉草”的意思。而他们既没有住过石头做的屋子，也没有穿过棉棉草制成的衣服。
　　所以这个人会是魔族吗？默宁下意识看向菲林那，发现对方一开始低垂着眉眼，表情漫不经心，等听到男人的嘀咕后就抬起眼皮，看着对方若有所思。
　　默宁放心地回头，看来大皇子殿下心里已经有决断了。
　　实际上并没有的菲林那：……
　　他在说什么？听不懂。废话好多，不然还是杀了吧。
　　菲林那心里烦躁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很想睡觉，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堆工作没有完成，而眼前这个人还在增加他的工作量。
　　化作“金蛇”的魔力感受到主人内心的躁动，也蠢蠢欲动，试图勒断自己缠绕着的脖子。
　　然而，菲林那看向自己的右边，一颗可爱的棕色毛绒绒脑袋映入眼帘。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骑士的忠诚会让他终身只为一个主人效力，但其正直的品格也会使他永远无法发自内心地认可一位暴戾的君主。
　　就是这一犹豫给了玩家发癫的机会。只听见他开口炸出一声惊雷：“我想到了！”
　　“咴儿咴儿——”
　　菲林那身下的战马被惊得高高扬起了前蹄，以为是敌人发起了突袭。
　　“殿下！”骑士们大惊，立刻就要帮忙，被及时稳住缰绳的菲林那抬手阻止。
　　战马被主人安抚下来，气愤地冲罪魁祸首喷了一口气。
　　玩家不好意思地讪笑：“抱歉哈，我太激动了。”
　　刷刷刷！
　　又是熟悉的利刃破空的声音，玩家的脖子上架满了锋利的长剑。尤其是默宁，他的剑尖直抵玩家的喉结位置。
　　玩家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游戏面板上，代表血条的地方，那串短的可怜的数值失去了珍贵的1点。
　　玩家：……
　　“不至于吧……”
　　差点丢脸的菲林那阴恻恻地看着他：要不还是把他杀掉吧，也许默宁会理解他。
　　终于感受到延迟的杀意，玩家抓紧时间为自己默哀了一秒钟，然后言辞恳切地说：“能不能别杀我号？我好不容易抢到的内测名额。”
　　“一定要杀的话，能给我一个成就吗？”
　　听不懂这乱七八糟的絮语，菲林那的耐心彻底耗尽，缠绕在玩家脖子上的金蛇随着主人的心意收紧。
　　“等等等等——先让我把名字提交了再让我死啊！”
　　“我叫[劳斯不要啊～]！确定！点确定！！”
　　默宁：……
　　菲林那：……


第3章 恋爱进度：0.1%
　　“进去，快点！”
　　“别推别推，我进着呢。诶诶——能不能帮我把灯打开，这里好黑我好怕。”
　　回应他的是监狱守卫给铁门关闭上锁的声音。
　　动作干脆利落，态度相当冷漠。
　　玩家[劳斯不要啊～]在黑暗中不甘地瞪着牢房门的位置——
　　五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不是，你们真关啊？？？”
　　*
　　把导致自己不得不加班的罪魁祸首扔进地牢后，菲林那忍住打哈欠的欲望，迅速解散了队伍。
　　“诸位辛苦了。”
　　骑士团精神奕奕，异口同声：“殿下辛苦！”
　　是的，他真的很辛苦。
　　菲林那很想点头赞同这句话，可是不行。他是大皇子，是烈日帝国的储君，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有损他的身份和皇室权威。
　　——但是！
　　一想到等会儿他的骑士们都回家睡觉了，他还要通宵处理万恶的工作，他就无法抑制满心的郁气。
　　天杀的，都有魔法了，工作为什么不能自己长手处理好自己？
　　菲林那咬牙强撑着情绪，转身要回城堡里继续工作。目光无意间滑过了默宁所在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
　　“默宁，过来。”
　　刚准备离开的默宁身体一震，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他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走到菲林那身边：“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菲林那也很紧张，但是他面上绷得住。他先是矜持地示意默宁和自己并肩行走，然后眼神温和地看着默宁，安抚道：“不用紧张，有件事要交代你做而已……”
　　默宁神情一肃：“您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还想趁机多聊两句其他话题的菲林那：“……”
　　没等到命令的默宁：“？”
　　“殿下？”
　　多么忠诚可靠的骑士啊。
　　菲林那深吸一口气，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我听克里斯说，你在加入‘荆棘鸟’前曾在毕罗达防务团历练，与城内来自各地的人和种族都打过交道？”
　　默宁点头。
　　毕罗达是烈日帝国的都城，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认识城里不少居民；后来他从骑士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本城的防务团，接触到的种族生物就更多了。其中很多还和他成为了朋友。
　　联想到他们在东部密林抓到的不明人物（或者生物？），默宁明白了菲林那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您是想让我去调查确认那人的真实身份吗？”
　　菲林那点头又摇头：“不仅如此。我们检测到的魔法通道溢出的魔法元素，实际上并不匹配大陆上已知的任何一个种族。因此它很可能属于一个我们没有认知的种族，或者个别存在。”
　　“我需要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魔法通道，以及从通道里有没有出现什么东西。我们还必须确认，这件事是否只发生在烈日帝国，还是整个大陆都有发生。”
　　听完菲林那说的话，默宁忍不住心生敬佩：不愧是大皇子殿下，思考全面不说，心里考虑还是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大陆。
　　他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人，眼里的敬仰藏都藏不住。
　　菲林那被默宁闪着光的眼睛看得心里发烫。他勾着唇角，眼里笑意盈盈：“都听见去了没有？”
　　默宁大声回答：“听见去了。您放心，我一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城堡门口，菲林那还舍不得放默宁离开。
　　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和默宁说话，自然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他们说话再久一些。
　　但是默宁不这么想。他知道菲林那作为储君一定很忙，担心自己耽误了菲林那太多时间，影响对方休息。于是两人刚刚站定，默宁就迫不及待地告退了。
　　“殿下，那我先回去了。”
　　菲林那滚烫的内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他不情不愿地点头，看到默宁毫不留恋地转身时，下意识再次叫住对方。
　　“默宁。”
　　默宁回身：“殿下还有其他吩咐吗？”
　　菲林那认真提醒道：“后天是你轮值，别忘记了。”
　　看现在眼前人一副动力满满、恨不得立刻投入工作的样子，菲林那很怀疑到那天，他可能会一个人孤单寂寞地在书房里处理可恶的工作。
　　默宁点头，表情认真：“我一直记着的。”
　　菲林那神情放松下来：“回去吧，早点休息。”
　　“殿下也是。”
　　目送默宁的背影消失之前，菲林那的神情还很柔和，等他转身往城堡里走去时，脸却一下子拉下来，隐隐咬牙切齿。
　　工作。工作！都是因为工作他才不能和默宁彻夜畅谈。
　　好好好，月亮不睡我不睡，今天晚上他就和这些天杀的工作拼了！
　　*
　　毕罗达早市上，默宁穿着骑士装穿梭在大街小巷。
　　“早上好，小默宁！”卖鸡肉卷饼的迪克大叔甩着手里的大葱，活力四射地和默宁打招呼。“要不要来一个新鲜出炉的鸡肉卷饼？我改良了新配方，就等着你来品尝了。”
　　“我们老规矩，你给我提意见，我给你免费做一周卷饼。”
　　默宁嗅着空气中煎烤过后喷香的油脂气息，艰难地拒绝了迪克大叔的美意：“不了，下次吧。我今天有任务。”
　　迪克大叔遗憾地放下葱：“好吧，真不巧。啊，那这样吧，我先给你预留一个，等你完成任务了来吃。”
　　“好的，谢谢迪克大叔。”默宁立刻答应下来。
　　“客气了。”迪克大叔笑得爽朗，继续挥舞着大葱招揽客人。“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肉卷饼——嘿，老约翰，要来一个鸡肉卷饼吗？又不要，你的鸡肉过敏还没好吗？哦，过敏不会好啊。那可真遗憾。”
　　看着迪克大叔一如既往的健谈，默宁不打扰地从卷饼摊子前离开。
　　穿过一条街后，他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在巷子里有两间低矮的房屋，里面住着毕罗达最出色的木匠。
　　“坎尼，拉维。”
　　默宁掀开细竹条编的门帘走进去，同时出声提醒房子的主人有人来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
　　“默宁！”连通两间屋子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浅白色头发、皮肤也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男孩跑了出来。
　　“拉维，慢一点。”默宁和另一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从拉维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个子更高一些的男孩，黑发黑眼，和白发男孩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面容更为冷峻。
　　“坎尼。”默宁和他打了招呼。
　　坎尼酷酷地点头当作回应，刚抬起头就听见“嘭”的一声，紧接着门框的碎屑就窸窸窣窣的落他一头顶，另外还有一些细小的木屑轻飘飘的散在眼前。
　　看见这一幕，拉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学着坎尼的语气，拧着眉不赞同地说：“坎尼，小心一些。”
　　坎尼面色更冷，握住拉维的肩膀，轻轻把他带出了木屑乱飞的地方。
　　默宁看了一眼明显被修修又补补的门框，建议道：“也许你们该换一个新房子了。坎尼这一年又长高了许多，这里已经适合继续住了。”
　　拉维耸耸肩膀，一边拉出一张椅子给默宁坐，一边说：“我也是这样和哥哥说的，可是哥哥一直不同意。”
　　刚好这次默宁过来了，他希望默宁能和他一起说服他的倔驴哥哥。
　　一金一粉两双眸子同时看向坎尼，坎尼扶起一个半成品木椅，看了一眼拉维，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没长高，等你也长高到住不了这个房子再说。”
　　好吧，看来默宁来了也没用。
　　拉维不高兴地撇嘴，小声嘀咕：“我不会再长了。”
　　“你说什么？”坎尼皱起眉，声音提高了许多。
　　拉维立刻躲到默宁身后，闭上了嘴巴。
　　不想让这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因为这个争吵，默宁连忙说明了这次的来意。
　　“……总之就是这样。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在魔界的时候听过类似的名字或者起名方式吗？”
　　他没有告诉两人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全貌，只是说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为了以防万一，需要确定那人的身份。
　　坎尼低着头，用锋利的刻刀一点一点完善椅子的细节。过了一会儿，他开口笃定地说：“没有。魔界没有这样的起名习惯。”
　　然后他进一步解释道：“魔族是很没有耐心的种族，而且除了记仇不擅长记忆任何东西，所以起名字时经常为了省时省力就地取材。魔族的名字通常是两个音节，更随意一些的是一个音节，比如昆西十二城的城主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洞。”
　　默宁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没有取长一些的名字的吗？”
　　“也有。”坎尼回忆说，“统一了东部魔界的东界魔王的名字是我知道最长的，叫天上红月。再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们抓到的那个人可能不是魔族吗？”默宁自言自语。
　　坎尼说：“我觉得不是。他说的那些名字，什么咸鱼、什么司机，都像是把很多元素无序地堆在一起。一般来说魔族是不会这样取名的，因为可能连起名的父母也记不住这么复杂的名字。”
　　“而且，”坎尼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古怪，“我们魔族也是有审美的。”
　　默宁：……
　　这就是赤.裸.裸的歧视加嫌弃了，不知道那人知道了后会怎么想。
　　可能不会怎么样吧，毕竟那人好像很满意自己后来取的名字，都被抓了还一直嚎叫着让他们一定记住了。
　　在坎尼、拉维两兄弟这儿得到了一些信息后，默宁就准备告辞了。
　　坎尼和拉维送他到门口。拉维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舍地问：“不能再呆一会儿吗？你很久没过来了。”
　　默宁抱歉地摇头：“今天不行，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过几天吧，我带礼物过来。”
　　拉维还有些失落。这时坎尼推了推弟弟的肩膀，说：“起风了，你进屋子里去。”
　　拉维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回去了。接下来是坎尼把默宁送到巷子口——他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在家，所以不会送很远。
　　默宁又提起了搬家的事：“我之前说的是认真的，现在这个房子不适合你们住了。”
　　坎尼的态度没有拉维在场时那么坚决了：“……暂时不了，还要攒钱给拉维买药。”
　　默宁：“我可以……”
　　“谢谢，但是不用了。”坎尼打断了默宁的话，看向他的眼神一半是感激，一半是坚定。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从我们刚流落到毕罗达，你就帮我们解决温饱，教会我们怎么在人类城市立足生活，连我们现在租的房子都是你给我们找的最便宜的。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我会觉得有负担。”
　　默宁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拉维总需要更好的环境治疗养病。”
　　坎尼说：“我知道。其实我已经攒了一部分钱，可以租更好的房子了，只是不能让拉维知道。不然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早上晚上缠着我，让我把其中更多的钱用在我自己身上，哪怕新房子差一点也没关系。”
　　“你应该看得出来，拉维表面上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上一直觉得他的病拖累了我。如果有一天我说不给他治病了，他一定是第一个跳出来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所以，我打算等找好了合适的房子直接租下来，到时候就说租房已经把剩下的钱花完了，那时他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听着坎尼把一切都想得清晰透彻的话，默宁放弃原来资助的打算，鼓励地按住坎尼的肩：“你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坎尼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细微，但是饱含少年意气：“当然，因为我和拉维都在为此努力。”
　　最后，默宁看着坎尼，认真地说：“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朋友。”
　　坎尼同样回以认真：“当然，魔族只会接受家人和朋友的帮助。”
　　告别了坎尼，默宁继续向自己认识的其他国家的人或者种族打听消息。无一例外，这些在毕罗达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和生物，都没有听说过昨晚类似的事情发生，更不知道会起“超级咸鱼”“拖拉机”“劳斯不要”这种奇怪名字的人。
　　默宁没有失望。他从半人马“医师”的诊所里走出来，看着远处已经翻腾起火烧云的月亮女神山，打算明天继续调查。
　　哦，不对，明天他要去大皇子身边轮值。
　　默宁有点心虚：大皇子昨天晚上才提醒他不要忘记了，结果他刚刚差点就忘了，亏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大皇子说自己一直记着。
　　可是……默宁现在有些犹豫。他的任务进展不是很顺利，如果明天去轮值的时候，大皇子问起怎么办？他不想让大皇子觉得自己工作能力不行。
　　难道要拜托别的骑士和他换班吗？但是大皇子特地提醒了他轮值，他自己也舍不得这次机会……
　　就在他纠结不已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连声叫喊：“前面的骑士大人，请等一下！”
　　默宁看了一眼自己的骑士装扮，回头，发现果然是在叫他。
　　来人跑到他面前时气喘吁吁，一副即将升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平时没怎么锻炼。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默宁询问时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人——红发绿眼，看起来和普通的大陆居民没什么两样。
　　红发青年十分热情地打招呼：“你好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从乡下来的，第一次进城，太兴奋了，所以说话控制不住语速，你见谅。”
　　默宁好脾气地表示没关系，让他慢慢适应。
　　“你人真好。”红发青年发出感叹，然后才说正事：“我刚刚在半人马医师那里听到你在打听一些事情，刚好我知道一点点相关的消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默宁的表情认真起来，身体彻底转正面向红发青年：“什么消息？”
　　没想到红发青年听到他的问话后，脸上的笑容反而僵住，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变得生动，只是没那么灿烂了。
　　“那个……你就是这样打听消息的？”
　　默宁不解：“？”
　　“有什么问题？”
　　红发青年一脸“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好处费呢？”
　　正直的骑士震惊不已。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有人管他要好处费的。偏偏这人还非常理直气壮。
　　没办法，为了得到消息，默宁不得已暂时背叛自己的良心和骑士品格，给了红发青年10金币。
　　收了钱的红发青年重新变得灿烂起来，叭叭叭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透露出来。
　　“我在我们乡下的时候刚好听说过和你说的类似的事。那也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名字也奇奇怪怪的。”
　　“那人叫什么？”
　　红发青年抬头，笑容忽然变得奇怪：“那个人叫——”
　　“一刀一个小朋友。”


第4章 恋爱进度：0.2%
　　眼睁睁看着红发青年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默宁表现得很冷静。接着他听到对方用更奇怪的语气说：
　　“那个人叫——一刀一个小朋友。”
　　无视青年阴郁邪肆的目光，默宁平静地问：“你确定这个人和我说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吗？”
　　红发青年想了想，严谨地说：“是不是一伙的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很好，这就够了。”默宁点头，紧接着动如雷霆瞬间出手，“那就和我走一趟吧。”
　　“？？？”
　　被扭着肩膀擒拿住的红发青年懵了，“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抓我啊？！”
　　“难道是因为我敲了你10金币？不是吧骑士大人，这点钱你也跟我计较？”
　　默宁眨了眨眼睛，感谢地说：“你提醒我了，敲诈勒索公职人员，罪加一等。进去吧，好好改造。”
　　红发青年：“不——！”
　　他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
　　“进去，快点！”
　　熟悉的冷酷声音响起的时候，[劳斯不要啊~]正在黑暗中试探，一点一点往牢房大门的方向蹭过去。
　　他忽然停下来，竖起耳朵，屏气凝神，隐约听到了吵嚷声，似乎是又有人被关进来了。
　　“看来这个国家不太平啊。”玩家自认为严谨的分析，“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又有人被抓了。不过应该跟我没关系。”
　　于是他继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门应该就在那里。然而，还没等他感受到铁质的冰冷触感，一道刺眼的光就在眼前亮了起来。
　　牢房门被打开了。
　　重见光明的[劳斯不要啊~]激动不已，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大哥——”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被推进来。
　　“？”
　　[劳斯不要啊~]紧急刹车停下，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和那人狠狠撞在了一起。
　　“嗷！”
　　“卧槽！”
　　两人同时抱头哀嚎。这时候，牢房的门再次被“嘭”的一声关上。
　　听到外面锁链摩擦上锁的声音，[劳斯不要啊~]十分懊恼，捂着额头愤恨不已：“谁啊，脑壳这么硬？而且怎么游戏里玩家连个单间都没有？”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开口：“[劳斯不要啊~]？”
　　黑皮玩家一愣：“对面何人，报上名来。”
　　红发青年：“……[一刀一个小朋友]。”
　　两个开局不利的玩家在黑暗中面面相觑,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
　　“……”
　　[一刀一个小朋友]抹了一把脸，率先指指点点：“兄dei怎么回事，游戏才开始多久你就把自己作进监狱里了？”
　　[劳斯不要啊~]嘴硬且不屑：“你不也一样，也没比我晚进来多久。”
　　这是事实，[一刀一个小朋友]却愤怒地说：“我就是因为你被坑进来的！”
　　[劳斯不要啊~]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别隔空污人清白！我之前都不认识你。”
　　“要不是那个骑士NPC在城里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我怎么会主动凑上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凑上去想干什么啊。”
　　“……”
　　[劳斯不要啊~]原本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发现对面没动静之后，逐渐目露怀疑，神色开始慌张：“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真的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吧？”
　　[一刀一个小朋友]眼神游移：“怎么可能……”
　　[劳斯不要啊~]：“你看我信吗。”
　　[一刀一个小朋友]有些心虚。虽然看不见对面玩家的表情，但是从对方灼热的视线里可以感受到那浓浓的质疑。不过他只心虚了一秒就立刻理直气壮起来。
　　“干什么啊？玩家在游戏里想赚点钱怎么了？背包里一毛钱都没给，又找不到新手任务领初始奖励，我一路讨饭进的城！就这样还不许我主动触发NPC了？”
　　“再说了，那NPC到处问和玩家相关的事，我还以为是我时来运转，发现隐藏任务了呢。”
　　“你！”
　　[劳斯不要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黑乎乎的人影，“你你你——”
　　“好哇，我在里面坐牢，你在外面踩着我赚钱。分我一半！”
　　[一刀一个小朋友]语气郁郁：“没了，被NPC收回去了。”
　　“哼，活该！”[劳斯不要啊~]收回手，恶狠狠地说。
　　[一刀一个小朋友]无语：“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内讧了吧。不如我们先一起想办法出去，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牢坐到内测结束吧。太丢人了。”
　　“那也是你一个人丢人。”
　　“什么意思？”[一刀一个小朋友]愣了一下。
　　黑皮玩家咧开一口大白牙，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这个游戏第一个出发‘奇遇’任务的玩家！”
　　说完他趁对面的玩家不注意，一个猛扑bia在门上，扯着嗓子开始嚎：“大哥开门啊！我要自首、啊不是，我要交代！”
　　[一刀一个小朋友]回过神，也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卧槽！带带我啊哥——”
　　*
　　“那个人说他叫托尼，但是提供了一个名字：一刀一个小朋友。我觉得托尼是他编的假名，[一刀一个小朋友]其实就是他自己。”
　　把人抓回来的默宁正在和菲林那汇报今天的调查情况。
　　一开始菲林那坐在书桌后，十分认真地听默宁说话，然后听着听着，注意力就分出一部分到了别的地方——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了吧，头发有点乱了，翘翘的，可爱。
　　脸也有点红，是因为晒了太阳？还是累了？但是红扑扑的也好可爱。
　　啊，他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是金色的，和我的头发颜色很像，我们真般配……
　　“殿下？”默宁迟疑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大皇子，感觉对方的目光好像在自己脸上逡巡。
　　菲林那立刻收回乱跑的视线，自然地和默宁对视，并夸赞道：“干得不错，效率很高，怪不得克里斯经常在我面前夸赞你。”
　　默宁不好意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骑士长会夸很多人……其实这次是巧合，要不是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撞上来，我就要无功而返了。”
　　“默宁，你不能这样想。”菲林那不赞同地说，“如果不是你一整天都在外面打探情况，那个人不一定能发现你在查这件事，也就不会自己撞上来让你发现。”
　　“这是你的功劳——你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荆棘鸟骑士，你应该有这样的自信。”
　　“是！”默宁下意识挺直腰杆，目光凌凌地直视菲林那的眼睛。
　　菲林那满意地点头：“很好，继续保持。”
　　书房里气氛融洽，菲林那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顺势邀请默宁共进晚餐。这是来自体贴下属的皇子对自己忠诚的骑士的犒赏，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默宁……”他才开口叫了默宁的名字，而默宁也刚刚把移开的视线放回他身上，该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菲林那简直梦回昨天晚上被迫加班的时候。
　　而默宁已经主动去开门了。骑士霍斯站在门口，冲默宁点头后对菲林那报告：“报告殿下，囚犯王加说有情况要主动交代。”
　　默宁下意识和菲林那对视一眼，菲林那暗自攥紧拳头，咬牙假笑：“看来我们要一起加班了，骑士。”
　　默宁眼睛亮晶晶的，微微弯腰：“我的荣幸，殿下。”
　　菲林那面色一松。
　　算了，能和默宁一起加班也不错，好歹人是在自己身边的。
　　[劳斯不要啊~]很快被带到了一间守卫森严的房间，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厚着脸皮贴上来的[一刀一个小朋友]；房间装潢华丽，但是没什么人气，看起来不常使用。
　　“不要东张西望！”
　　押送他们的骑士厉声警告，玩家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默宁和菲林那见到了两个被他们抓到的不明人物。分开看的时候还不明显，当这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那种肉眼可见的异常十分明显。
　　见此，默宁忍不住问：“你们是人族吗？”为什么身体比例这么奇怪？
　　一黑一红两个玩家唰的抬头，眼里放光：“这个游戏可以自由选择种族吗？”
　　默宁茫然地和菲林那对视，然后皱起眉要求：“好好说话，不要试图敷衍。”
　　两人又唰的同时低下头，收回视线。
　　默宁的金眸在很多时候都是冷淡、平静的，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天生具有很强的压迫力，所以平时和人相处时，他都一直尽可能的使它不要显得太过凌厉。
　　不过这种时候就没有顾虑了，他很习惯借助这一优势审讯犯人。
　　果然，没一会儿黑皮玩家撑不住了，顶着发麻的头皮主动交代：“我遇到了一个自称‘反叛者’组织的人，他跟我说他们正在密谋一个惊天计划。”
　　默宁神色一凛：“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见到那个人的？”
　　[劳斯不要啊~]老实地说：“就今天。我没见到他的样子，他好像用了什么魔法，我看不见他的人，但是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而且门口的守卫似乎发现不了。”
　　接着他回忆了一遍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噗呲——噗呲——”
　　躺在石床上腰酸背痛的玩家忽然听到了疑似老鼠的声音。
　　“不是吧，真关玩家也就算了，牢房里竟然还有老鼠。游戏策划也不用这么写实吧。”
　　“混蛋，说谁是老鼠！”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而门外的守卫似乎没有听到的样子。
　　[劳斯不要啊~]瞬间缩到墙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鬼兄？是你吗鬼兄？”
　　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我们伟大的组织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莫名其妙被关又莫名其妙被骂的玩家：……
　　不是，老虎不发威你们NPC还蹬鼻子上脸了？
　　[劳斯不要啊~]胆子一下子大起来，双手抱臂端起姿态：“哥们儿，懂不懂江湖规矩啊？说话之前先报上自家名号，无名之辈在我这里没有发言权，OK？”
　　声音听了，小声自言自语：“这个嚣张的样子，倒是像我们组织的人了。”
　　[劳斯不要啊~]无语：……你们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接着那个声音恢复了傲慢的语气：“好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用再试探了。”
　　[劳斯不要啊~]暗暗吐槽：那还真是没看出来。
　　声音：“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这次自主行动策划得太糟糕了，有失我们‘反叛者’组织的一贯水准，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劳斯不要啊~]：……看在对方自爆情报的份上，这口气，咽了！
　　声音继续自爆卡车：“不过看在你敢于直面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以及‘荆棘鸟’皇家骑士团的份上，我可以破例让你加入我们的下一个行动计划。”
　　叮咚~
　　[劳斯不要啊~]看了一眼自己终于冒出可爱小红点的游戏面板，眼睛亮的惊人：“速度，细说。”
　　那道声音没有察觉玩家的异常，继续高高在上地说：“一个月后是一年一度的太阳神祭典，我们将在那个时候发起针对皇室的袭击，到时候特许你作为先锋官参与行动。这可是天大的功绩，你要好好珍惜。”
　　这不就是炮灰。玩家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笑容灿烂：“谢谢谢谢，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
　　声音：“很好，过两天我先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为什么不是现在？”
　　“你在的可是凡尔纳城堡的地牢，我需要找其他人一起帮忙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两天我不能来找你，你记得自己想办法暂时稳住菲林那·叶，不要让自己真的暴露了。”
　　“好的好的。”玩家笑眯眯。等你走了他就去“暴露”。
　　——
　　听完[劳斯不要啊~]说的话，默宁确认道：“所以你们真的不是‘反叛者’？”
　　两位玩家指天发誓：“真的不是！”
　　[一刀一个小朋友]说：“我们只是一个地方出来历练的，真的不是任何不法势力的人。”
　　“不过我们可以帮你们去‘反叛者’组织卧底。”[劳斯不要啊~]连忙补上自己的计划，“你们应该也很想铲除这种动摇国之根基的邪.教组织吧？”
　　这不是默宁能决定的事，他看向菲林那。
　　菲林那思考片刻：“我能相信你们？”
　　玩家郑重点头：“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我们民族包诚信的！”
　　“行吧。”菲林那可有可无地点头，“给你们一次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说着他看向黑皮青年，回忆似地说：“王加？”
　　黑皮玩家小小声纠正：“是[劳斯不要啊~]。”
　　菲林那视线警告：“王、加。”
　　王加：“好的，我是王加。外号嘛，我懂的。”
　　菲林那满意地转向[一刀一个小朋友]，红发玩家上道地表示：“殿下叫我托尼就好。”
　　不喜欢默宁之外的人对自己献殷勤的菲林那面无表情：“一刀。”
　　[一刀一个小朋友]：“……好的，我叫一刀，我记住了。”
　　菲林那：“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是我派到‘反叛者’组织的卧底。只要你们说到做到，协助我铲除这个组织，那你们就是烈日帝国的功臣，是我们尊贵的客人。”
　　他意有所指地说：“而我们帝国，对功臣和客人一向大方。”
　　王加和一刀兴奋不已，义正词严：“殿下放心。重礼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我们实在看不惯‘反叛者’这样的邪恶组织！”
　　“我们这就去卧底，你等我们的好消息！”
　　菲林那：……
　　默宁：……


第5章 恋爱进度：0.3%
　　［王加］和［一刀］来的时候被当成犯人押送，离开的时候……还是被当成犯人押送。
　　“不是，大哥，没必要抓这么紧吧。”［王加］试图活动自己的胳膊，毫不意外地发现根本动不了。
　　“我们是一国的啊！”
　　默宁出来时听到了这句话，示意守卫放松一些，然后转达了菲林那的意思。
　　“殿下说，既然那个人说了会把你们救出监狱，那你们就在那里等等，以免突然换了地方打草惊蛇。”
　　“就是要辛苦你们在地牢里多待两天了。”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默宁自己加上的，菲林那才不会对不亲近的人说这种话。
　　两个玩家或多或少都直面过默宁的武力，纷纷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辛苦，不辛苦。”
　　“不过……”
　　［一刀］贱兮兮地靠近默宁，小声说，“那10金币还能不能给我，就当提前给点薪水？这总不能算我敲诈勒索公职人员了吧。”
　　一旁看着的［王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家伙，这就是勇敢的人首先富裕是吗？
　　默宁愣了一下，沉默地把视线往下一扫；看到红发青年身上灰扑扑的破洞褂子，忍不住心软，最终还是掏出那10金币递给了他。
　　“嘿嘿嘿，谢谢！”
　　［一刀］再次摸到之前没捂热的金币，笑得一本满足。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来之不易的10金币收进背包里，一只天降黑手就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手心上，紧接着五枚金币消失不见。
　　“嗷！卧槽？！！”
　　［一刀］猛地转头，却看到［王加］目不斜视，冷漠地说，“先富带后富，这10枚金币合该有我一半。”
　　［一刀］攥拳憋气，敢怒不敢言。
　　为了“奇遇”任务，这口气，忍了！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默宁相信了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说法。这种自然而然的熟稔，是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对同乡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菲林那很快叫他一起去吃饭晚，回房间前，默宁转头再次看了一眼身后。
　　那两个人不好好走路，用肩膀一个挤一个，说话声一开始能听得很清楚，后面就莫名断断续续的——
　　“哈哈哈，‘王加’是外号，［劳斯不要啊～］是真名，你可真是个天才，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倒反天罡。”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啊托尼。怎么，你要在这里开理发店？”
　　“你知道什么？！我英文名真叫托尼，我小学老师给取的！”
　　“容我提醒你，你现在叫一刀。哈哈哈笑死，现在谁分的清你到底是［一刀一个小朋友］还是［一刀99999］。”
　　“……算了，不想跟你贫。搞快点，把****分享给我。”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兄dei？”
　　“……哥，我的哥，**，求求。”
　　“……”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默宁关上门之前默默地想。
　　书房有一道花纹复杂、宛如壁画的门连通了小餐厅，默宁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庄重”的设计，一贯很少有表情变化的脸上难得浮现讶异。
　　这个……不会是大皇子的想法吧？
　　背对着小餐厅门的菲林那没有注意到默宁的表情变化，优雅绅士地拉开一把椅子，心情愉悦就差嘴里哼起歌颂动人情谊的音乐。
　　他扶着椅背侧身，看到了默宁后露出精心练习过的完美笑容，姿态亲近地说：“你应该是第一次在皇宫用餐吧，不知道这里的厨师做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默宁走上前接替菲林那，按着椅背请人入座的礼仪同样挑不出毛病：“皇宫的厨师手艺自然是很好的，父亲有时候会带一些点心回来给我。”
　　默宁的动作太过自然，菲林那预想中骑士紧张局促的模样没有出现，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顺着默宁的邀请，坐在了本是为默宁拉开的椅子上。
　　菲林那：不，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而默宁却觉得自己表现的很不错。就算周围侍从不在，只有他和大皇子两个人一起吃饭，也决计没有让大皇子殿下亲自拉开椅子的道理。
　　他可是要顶替骑士长、成为大皇子殿下的贴身骑士的人，这种程度的工作，他完全可以胜任。不枉他辛辛苦苦在礼仪课考核上拿了满分成绩。
　　要知道，负责礼仪教导的苏珊女爵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从开课以来，就只有他和大皇子在这门课上得到了满分。
　　有一些倒霉的骑士甚至没有合格，去骑士团正式任职了还要每年专门请假回学校补考，不然苏珊女爵会把这些人的成绩到留下来，给下一届、下下一届……的预备骑士当反面教材。
　　而这些预备骑士，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所在骑士团的后辈。哪一天要是不巧遇到一起……嘶，那可真是大灾难。
　　默宁满意于自己刚刚的表现，没有发现菲林那的表情隐约有些郁闷。
　　这时，凡尔纳城堡的御用厨师推着餐车进来了，一道道精致的菜品被无声地放到长方形的餐桌上。
　　大概是菲林那提前吩咐过，厨师省略掉了每餐一次的冗长的菜单介绍，上完菜微微行礼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默宁看着餐桌上没有被提前分好的菜肴，暗自思索：难道是要他来为大皇子分餐吗？还好之前学过的分餐礼仪还没有忘记，应该不会在殿下面前出错。
　　想完，他双手搭着桌沿准备起身，一抬头看见菲林那和他是同样的动作。
　　“……”
　　“……”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默宁站直身体，把手伸向装着沙拉的透明水晶碗，问：“殿下，请让我来。”
　　“你别动！”
　　好不容易说服厨师放弃厨师信仰的菲林那，连忙阻止默宁的动作，“别动，让我来。”
　　已经错失了亲手为默宁拉开椅子的机会，他说什么也要把给默宁分餐的机会牢牢把握在手里。
　　试想一下：穿着正经的骑士安静地坐在落地窗旁的餐桌上，绣着金丝的雪白桌布一部分垂落堆叠在他的腿上；明媚的阳光透过水晶玻璃，经过几道折射，与骑士和餐桌形成光影对比……而骑士本人表情沉静，眼睛明亮干净。
　　这是大陆上技艺最高超的画师也画不出的美景，谁能忍心打破这样自然形成的画面？
　　反正菲林那不忍心。
　　更何况，在菲林那看来，他和默宁早晚是要成为知己的。哪有让自己的知己为自己进行用餐服务的道理？
　　于是他果断制止了默宁的举动，快速起身，抢先夺走默宁指尖碰到的沙拉碗。
　　“是我请你吃饭，所以应该是我服务你才对。”
　　默宁瞪大了眼睛，苏珊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不，殿下，这不合规矩。”他试图让菲林那把碗放下。
　　菲林那侧过身体，护着沙拉碗，坚持道：“不需要讲什么规矩，这只是普通的礼仪。”
　　“苏珊老师没讲过这样的礼仪。”
　　“她教过。”菲林那笃定地说。
　　默宁被菲林那的肯定态度唬住了，半信半疑：“我不记得……”
　　菲林那立刻说：“没关系，我还记得。”
　　苏珊女爵曾经在一堂课上说过：“男孩们，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邀请自己最想亲密的人共进晚餐，那么请一定记住：放下你无用的矜持，也保持住你该有的风度。”
　　“夜晚是野兽最好的伪装，但你们不是野兽。”
　　菲林那自信满满地想：首先，他邀请的就是晚餐；其次，对象无疑确实是他最想亲近的那个人；最后，按照苏珊女士的教导，他应该暂时放下身为皇子的无用的矜持，同时保持自己绅士的风度，主动为默宁服务。
　　逻辑完美，无可指摘。
　　然而默宁还是不能接受菲林那服务自己用餐，关键是他确实记得这不符合苏珊女士教导的贵族用餐礼仪。
　　但是看着菲林那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他只能选择各退一步。
　　“我们自己服务自己可以吗？”
　　菲林那想要拒绝，可是默宁显然不肯再退步了，于是他只能遗憾地赞同。不过他还有些小心思——他故意把沙拉碗放到默宁面前，然而顺手给刚坐下的骑士倒了一杯莓果汁。
　　仿佛真的是平时顺手惯了，菲林那做完这些后，动作自然而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默宁无奈极了，同时心里还有些疑惑。总觉得大皇子的真实性格，好像和平时表现在人前的不太一样。
　　*
　　愉快的用餐时间总是短暂的，夜渐深，默宁要回去了。
　　菲林那恋恋不舍地试图把他送到门口，最好直接送回家，这次默宁坚定地拒绝了。
　　“殿下，我是荆棘鸟骑士，很厉害，不会有危险的。反倒是您，您身份尊贵，‘反叛者’组织还在暗处窥视、蠢蠢欲动，您应该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菲林那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打定主意的骑士，只好把人送到书房门口就停下。
　　“那你一路小心，回去早点休息。还有，不要忘记明天轮值。”
　　想起自己今天差点就忘了的默宁心虚不已，胡乱点头，不敢看菲林那神情温和的眼睛。
　　“我知道了。明天见，殿下。”
　　“明天见。”
　　看着默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菲林那也打算回房间休息了。
　　难得今天不用工作，他还和默宁共进晚餐，相处了很长时间，关系有了喜人的进展，他决定奖励自己早早上床睡觉，明天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和默宁度过轻松愉快的一天。
　　——“报告，殿下。”
　　这两天熟悉到已经有些令人排斥的声音响起，菲林那刚迈出一步的右脚慢慢收回来。他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来人。
　　“霍斯，你是不是不用睡觉的。”
　　骑士霍斯淡定地回答：“殿下，我白天睡过了。”
　　可是他白天没睡！菲林那心里愤愤。
　　过了几秒钟，菲林那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说吧，又怎么了？”
　　霍斯传达了来自皇帝居所——卡洛琳宫的传召：“皇帝陛下招您过去，说是有事要问。”
　　“……”
　　看着石英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9，菲林那的拳头彻底硬了。
　　白天不找他，晚上传消息。工作永远是临时安排的，人总是要随叫随到的。
　　就算他是父，他是儿；他是君，他是臣，退一万步说，他就不能有一个无所事事的晚上吗？！


第6章 恋爱进度：1%
　　默宁第二天清早来到凡尔纳城堡，骑士霍斯正好下值，要回去休息。
　　“早上好，默宁。”一晚没睡的霍斯依然精神奕奕。
　　“早上好。”默宁站定回应，又问，“殿下醒了吗？”
　　霍斯表情古怪：“真难得，竟然一早就醒了。”
　　默宁微微歪头，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霍斯却闭口不再多说，而是对他示意：“你进去吧，殿下刚用完早餐，现在正在处理工作。”
　　他提醒道：“你第一次轮值，该注意的事克里斯骑士长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其实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只要不要在殿下工作的时候发出太大的动静就可足够了，其他的侍奉工作有专门的侍从负责。”
　　默宁点头：“谢谢，你也回去休息吧。”
　　霍斯叹了一口气，表情瞬间垮下来，惆怅地说：“又要回去睡觉了，人到底为什么必须每天睡够八小时？”
　　默宁：“。”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每天只需要两小时睡眠的人才很奇怪。
　　*
　　每日到菲林那身边轮值的骑士，都会在书房的一角有一块专门的区域。那里摆着一套实木的桌椅，有时候帮助菲林那处理文书时会用到。
　　默宁敲门进来时，菲林那正端着一杯红茶，微微倚靠着那套桌椅，站在象牙白的拱形窗棂边。
　　柔和的阳光透过梧桐洒在他的身上，在金丝银线点缀的长袍上反射出稀碎的光。
　　“殿下。”
　　默宁视线没有停顿地欠身行礼，对这精致如画的一幕没有任何感想。
　　毕竟，他的艺术鉴赏只是靠死记硬背才堪堪合格的水平。
　　菲林那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构造的画面没有引起“知己”的共鸣，他继续左手托着举着茶杯的右手手肘，侧身微微一笑。
　　“你来了。现在时间还很早，你其实可以晚来一点。”
　　从霍斯那里知道菲林那至少已经起了一个小时的默宁摇头，抿着唇说：“抱歉，殿下，今天是我迟到了。下次我一定再提前一小时过来。”
　　“咳——咳咳！”
　　菲林那差点被一口气呛得半死。
　　默宁顿时紧张地快步走过去：“殿下，您没事吧？”
　　菲林那抬手示意自己没事，缓了一会儿后，左手握拳抵在嘴边努力维持着镇定，说：“早起不用了吧，我是说，充足的睡眠还是很有必要的。”
　　默宁听了赞同地点头：“没错，不是每个人都像霍斯一样天赋异禀。”
　　听进去就好。菲林那还没松口气，默宁却话锋一转：“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早起会影响一天的工作效率，我的睡眠质量很好，偶尔几天提前一个小时醒来也不会有问题。”
　　可是这样他就有问题了。菲林那心里在吐血。
　　已知为了以最好的状态来见默宁，他需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精心梳洗准备。而现在默宁还要早一个小时过来，那他就又要再早一个小时起床精心梳洗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的睡眠时间本来就已经很不充足了……
　　想到这里，菲林那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对自己发出警告：它随时有骤停的风险。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默宁一直注视着菲林那，看到对方端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抖抖抖抖，眼看着杯里的红色液体快要倾泻而出，他连忙扶住杯子，施加巧力把杯子拿过来放到桌面上。
　　“殿下，您真的没事吗？”默宁扶着菲林那的手臂，皱起眉，表情担忧不已。
　　菲林那尴尬地放下还举着的右手，轻咳一声镇定自若地说：“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今早又喝了红茶，身体有些不舒服。”
　　“您没休息好吗？那您为什么还要起这么早？”默宁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色显露出了几分“逾矩”的不赞同。
　　站在他对面的菲林那垂下头看得一清二楚，眼睛一亮，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他严肃地点头，一副才发现的样子：“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作息饮食很不健康。所以我决定以后稍稍都‘偷懒’一个小时。默宁骑士，要替我保密啊。”
　　菲林那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默宁看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一脸郑重地点头：“这是应该的，不能叫偷懒。”
　　菲林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放松地笑出来，接着说：
　　“所以你也不用早过来了，甚至晚一点也没关系，就当是为了让我多‘偷懒’一会儿。”
　　为了更长久地和默宁在一起，菲林那可以忍痛牺牲两人早上几分钟的宝贵相处时间（心痛.jpg）。
　　“是，殿下。”默宁答应了。
　　一场早起危机被菲林那巧妙地化解于无形当中。
　　*
　　一整个上午，默宁都坐在和菲林那相对的那套桌椅上，听从霍斯的建议，尽可能地保持安静。
　　他本可以一直默不作声的当一尊存在感很低的“雕塑”，不打扰大皇子工作，奈何大皇子总是隔一会儿就抬起头看他一眼，好像他有哪里不对似的。
　　终于，在菲林那第三十二次抬头的时候，默宁忍不住开口：“殿下。”
　　菲林那快低回去的头猛地抬起，迷人的蓝眼睛竟然透露出十足的惊喜。
　　“怎么了默宁，是无聊了吗？”
　　说着他把手里的羽毛笔一甩，起身就要过来默宁身边陪他聊天。
　　默宁马上阻止了菲林那的动作：“没有，我只是想问问，我是打扰到您工作了吗？您看了我很多次。”
　　“这样啊。”菲林那失望地坐回去：“没有，我只是在放松眼睛而已。”
　　默宁：“原来是这样，那我没问题了。抱歉打扰了，您可以继续工作。”
　　菲林那：“……”
　　菲林那无声地叹气，不情不愿地拿起羽毛笔，再次对着久久没有翻动过的公务文书发呆……发着呆发着呆，视线就又时有时无地落在了默宁身上。
　　感知及其敏锐的默宁：“……”
　　过了一会儿，默宁忍不住站起来，在菲林那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他身边，认真地问：“殿下，有什么我可以帮您处理的吗？”
　　“没有。”菲林那下意识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自己可以处理完。”
　　“可是我一直没有听到您翻页的声音，您不是在为了某件事苦恼吗？”
　　“……”
　　倒也没说错。
　　菲林那沉默。准确的说，他是在为了“工作”这一整件事苦恼。而最主要的是，今天一整天的发展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在他昨晚睡前的想象里，今天他将会和默宁一起度过宁静充实的一天——
　　他们会在工作累了的时候默契的相视一笑，轻声笑谈两句缓解疲惫，然后继续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当中。并且气氛应当是和谐的、轻松的、静谧的，偶尔萦绕着甜蜜和温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确实静谧，就是安静枯燥得过了头。
　　菲林那越想越郁闷，看向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像在看阶级敌人。
　　良久，他默默深吸一口气说：“真的没什么，你去坐着吧，我很快就能处理完。”
　　他在心里想着：看来就算和默宁在一起也无法彻底抵消工作带给他的痛苦。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用最快的时间处理掉它们，然而和默宁享受一个完整的、和谐的、轻松的、静谧的下午。
　　凭借着过人的感知，默宁现在已经隐隐能探知到菲林那的一点真实性格了。他沉默片刻后说：“……还是请让我帮您吧，你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应该早点休息。”
　　他甚至体贴地给菲林那递了个台阶。
　　菲林那神色一动，感动地说：“那就辛苦你了。”
　　说着他翻找着桌上的淡黄色纸卷，试图找出一份他认为最简单的给默宁。
　　“有了，这个吧。”菲林那从“纸塔”的最底下抽出一份有些厚度的装订文书，满意地颠了颠。
　　不错，内容既简单，数量上也不会让默宁觉得自己在敷衍他。
　　“这是底下各城邦送上来的汇报，基本都是一些例行问候，有的需要我替他们决定一些他们不好处理的事，这部分你可以看着回复，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好。”
　　默宁双手接过文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认真地翻开第一页——
　　“魔法历312年，7月11日，晴；都南郡。
　　至我最挚爱崇敬的威斯敏斯特一世皇帝陛下以及菲林那大皇子殿下，今天早上我一睁眼就想起了二位，我认为这一定是我对二位的思念达到了顶峰，于是写下了这份表达我真挚情意的奏报……”
　　看到这里，默宁眨眨眼。嗯，不重要的消息，跳过。看下一篇——
　　“魔法历312年，7月13日，雨；伊莉莎城。
　　……殿下，布莱克家族的人简直岂有此理！他们竟然仗着自己曾与威斯敏斯特家族有远的不能再远的姻亲关系，强行侵占了我的牛！我可怜的爱丽，请您救救她……”
　　默宁：“……”
　　下一篇——
　　“魔法历312年，7月16日，晴；凯宁拉郡。
　　……该死的贱民，他们竟然冲我——皇室亲自任命的伯爵吐口水！殿下，凯宁拉郡根本就是无法开垦的荒芜之地，这里的人也根本就是野蛮无理的天生暴民！
　　比起我这个伯爵，他们居然更愿意听一个装神弄鬼的牧师的话……我请求您把我调回皇城，我愿意永远匍匐侍奉于您的脚下……”
　　咦~默宁战术后仰。
　　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排斥情绪。虽然他觉得这位伯爵在凯宁拉郡挺好的，但是这毕竟大皇子才能决定的事。算了，先压在一边，等一下拿给大皇子看。
　　下一篇……嗯，等等。
　　默宁翻回凯宁拉郡的报告，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出现得莫名突兀的“牧师”身上。
　　能让凯宁拉郡的原住民无比听话信服、排斥皇室派下去的官员，还有装神弄鬼……
　　默宁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第7章 恋爱进度：1%
　　当地牢传来［王加］和［一刀］无故失踪的消息的时候，默宁正在家里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凯宁拉郡秘密调查。
　　“都收拾好了吗？”克里斯敲了敲门，温声询问自己的养子。
　　默宁侧身邀请他进来说话，顺手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然后和其他东西一起放进空间魔法戒指里。
　　“衣服，清水，食物，药品……还有武器。”默宁往戒指里又塞了三把剑。“现在差不多了。”
　　见此，克里斯皱眉走过来，按住默宁的肩膀感知：“是魔力又增强了吗？看来得找更好的材料为你打造武器了。”
　　“没关系的。”默宁睁着金色的眼睛，乖巧地说，“我可以控制住，只要不输出过量的魔力就可以了。”
　　而且他是骑士，不是魔法师，只需要使用一些寻常的攻击性魔法搭配武技，就足够应对遇到的绝大多数危险了。
　　克里斯表面上不置可否，实际上心里已经打算好用自己积攒的功劳，去皇家宝库里换一些稀有材料。
　　他知道自己的养子非常独立，成年之后就不愿意再接受来自父亲的无私付出，所以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转而问道：“殿下怎么会突然让你去凯宁拉郡？我记得一个月前，丹尼斯伯爵刚刚被任命为凯宁拉郡的领主。”
　　按照一般惯例，短时间内，皇室应该不会派遣另一个有实际或者象征权力的贵族去那里，以免引起时任领主的不满和猜疑。
　　说到这个话题，默宁忍不住低下头，不去看克里斯睿智包容的黑色眼睛。
　　“丹尼斯伯爵请求调回皇城，但是这不符合规定。殿下担心他会因此不好好履行领主的职责，所以派我过去监督他一段时间，直到他彻底安心呆在凯宁拉郡。”
　　听到默宁的回答，克里斯挑眉：“默宁，你应该很清楚，我在皇宫任职的时间比你和大皇子的年纪加在一起还长，这样的理由可说服不了我。”
　　默宁心虚地把头垂得更低了：“唔……确实也差不多是这样。”
　　克里斯觉得好笑，揉了一把默宁毛茸茸的脑袋：“好了，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我当了这么久的骑士，当然知道有些任务需要保密。”
　　默宁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按住自己炸起来的头发，小声解释：“这是我第一次向殿下主动请缨，所以想做到最好。”
　　克里斯发出叹息：“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我提前退休。”
　　默宁眼睛弯弯，金瞳里闪过绚丽的光彩。
　　“嗯！我想当‘荆棘鸟’的骑士长，成为殿下最信重的骑士。”
　　克里斯包容地肯定了默宁的理想，然后在他放松的时候突然“袭击”。
　　“任务是和从地牢里消失的那两个人有关吗？”
　　默宁心猛地一提，反应过来后懊恼不已：“……爸爸！”
　　克里斯笑眯眯地又揉了默宁的脑袋，心情愉快地走出房门。
　　他单纯的孩子哦，不知道老父亲的权威不是这么容易挑战的。
　　*
　　从都城毕罗达到凯宁拉郡有八百多公里的路程，一路不停歇地快马疾驰，至少需要七天的时间。不过默宁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骑着菲林那送给他的名贵白马，出了城进入东部密林，一直进到密林深处才下马。
　　在这里，一棵十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榕树生长耸立着，自由地舒展茂盛的枝叶。
　　它是烈日帝国最古老的存在之一。
　　几乎毕罗达所有的居民都认为这棵榕树和密林里其他所有树一样，是永远沉默的、单纯的一棵树。但是默宁却知道，这棵不清楚具体年纪的大树拥有如人一般的智慧。
　　它静默，可绝不无知。
　　默宁牵着马走到榕树前，伸出右手轻轻抚摸树干上粗糙的纹理。片刻后，他将额头抵在手背上，闭上眼睛。
　　“这一次也拜托您了，老师。”
　　话音落下，一阵清风吹过，榕树的树叶发出沙沙声，随后万籁俱静。
　　默宁驱动体内的魔力，纯粹的金色魔力从他的右手流动到接触的树干上，逐渐分散到榕树的各个部分。
　　一个循环后，带着极浅极浅的绿色的魔力被送回到他的体内。默宁睁开眼睛，脚下瞬间构建起复杂玄奥的魔法阵。
　　“谢谢老师。”
　　一人一马消失在魔法阵里，其余溢散在空气中的金色魔法元素被榕树一点不落的吸收。
　　不属于任何种族的属性魔力没有溢出榕树的庇护范围，东部密林的一切还是如以往一样平静。
　　*
　　在默宁前往凯宁拉郡的时候，丹尼斯伯爵也通过自己在毕罗达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
　　和克里斯预想的一样，这位穿金戴银、手上十个宝石戒指的新任领主十分不满，在领主府暴跳如雷。
　　“我是让大皇子殿下把我调回毕罗达，不是让他派人从毕罗达来监视我的！”
　　同样衣着鲜艳的管家在一旁安慰他：“老爷息怒，这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马修·丹尼斯扭头恶狠狠地瞪着管家：“怎么，知道对方是从都城来的，你就等不及跪舔他的脚趾，期望他离开时把你带回毕罗达吗？”
　　管家顿时大惊失色：“主人您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是对您忠心耿耿的呀。”
　　“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管家恭敬地垂下头颅，冷静地分析解释道：“听说来的那位是大名鼎鼎的‘荆棘鸟’骑士团的一员，实力强大，而他又是大皇子殿下派来协助您的。既然如此，那他总不能什么活都不干，否则岂不是比您还享受？”
　　马修·丹尼斯不耐烦地吼：“说明白些！”
　　管家头颅更低：“我的意思是，我们完全可以让他去对付那些无知愚昧的暴民。我们就给他限时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他没有做到，我们就有理由把他赶回毕罗达；如果他做到了……”
　　管家抬起头，露出一个精明狡诈的笑：“只要您先一步把这个好消息传回毕罗达，那这不还是您的功绩吗？这样一来，你风风光光地回到毕罗达的权力中心，指日可待。”
　　马修·丹尼斯的眼睛亮的吓人：“好主意，这可真是个好主意。迪伦，你不愧是我最忠诚有用的仆人。”
　　管家迪伦笑得卑微谨慎：“您谬赞了。若不是在您身边久了受到熏陶，我怎么会有脑子突然灵光的时候。”
　　马修·丹尼斯哈哈大笑：“那倒是。贵族生来比贱民聪慧，看来这还是我的功劳。”
　　说着他挥手让管家下去，他需要好好构思完善一下迪伦提出的计策。
　　“对了，之前朝我吐口水的那个贱民处理得怎么样了？”
　　迪伦一手拉着书房的门准备关上，这时暂停下来回答：“回老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发配去最荒凉的土地上劳作了。”
　　“那就好。这种人就活该在那种地方被奴役一辈子！”
　　迪伦没有回应，小心关上书房的房门。在低头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眼神立刻从恭敬变成厌恶和不屑。等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朝书房的方向呸了一声，小声骂骂咧咧：
　　“什么天生贵族，还没有我一个没看过几本书的‘贱民’聪明，真是一头蠢猪。要我说，我才该是这个贵族……啧，命运也太不公平了……”
　　*
　　当这对表里不一的主仆自以为聪明地密谋的时候，凯宁拉郡最荒凉的地方，一个蓬头垢面的“难民”站在一望无际、杂草丛生的荒原前，嘴唇颤颤，神情恍惚——
　　“这是……”
　　“这是……”
　　“黑土地啊！！！”
　　他视线火热，神色逐渐癫狂。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妈妈！我找到这个游戏的正确玩法啦！”


第8章 恋爱进度：1%
　　凯宁拉郡虽然贫穷，却是最早并入烈日帝国的城镇之一。
　　这里的建筑无一不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有些地方甚至还保留着那段血与火交锋的时光留下的痕迹。
　　默宁牵着马，站在粗犷的石头城门前，给守城的侍卫看自己的通行许可。
　　对方却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就不耐烦地摆手。
　　“快进去，快进去。”
　　默宁顿了一下，问：“这么随意就放行，你们不担心我是意图对凯宁拉不利的坏人吗？”
　　“对凯宁拉不利？”
　　守卫这才懒懒地抬眼看了一眼默宁，待看到他染色的亚麻面料制作的衣服时，不屑地笑出声：“您不如进去看看，凯宁拉的生活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默宁没有再回话，从怀里掏出十枚铜币，“进城费。”
　　守卫已经收回视线，继续慵懒地半靠在拱形城门边，懒洋洋地说：“用不着，进城费早取消了。你要是愿意留在凯宁拉定居，城主府还得倒给你一笔奖励。”
　　“哦，这是上一任城主定下的规矩了，这任城主遵不遵守还不知道呢。”
　　“行了，快走快走。都挡到我晒太阳了。”
　　上一任城主？
　　默宁心里还有疑问，然而眼见守卫明显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他只好沉默地收回手，牵着马和对方擦肩而过。
　　进到城里，默宁的第一感受就是冷清。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石头建的，风格自然古朴，就是都几乎没有人生活活动过的气息。
　　继续往前走同样如此。
　　穿过居住区是一片连在一起的采石场，上面巨石林立，之前见不到的居民此时都集中在这里，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背上、手上都负担着沉重的石块。
　　有年纪实在小的孩子，都懵懂乖巧地坐在大人旁边的石头上，等大人过来新一轮采石，他们就把手里的小石块放进竹编的簸箕里。
　　默宁疑惑极了，他明明记得凯宁拉郡的主要产业是农业，在烈日帝国建立之前的各种战役中，凯宁拉郡甚至还承担着输送后勤物资的重要作用。
　　怎么现在大家都在这里挖石头，连一片农田也看不见了？
　　为了解答疑惑，默宁准备上次询问。就在这时，一个严重佝偻着腰背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他面前经过，似乎是终于负担不住肩上的重担了，老人忽然一个踉跄，没有任何预兆地往前扑倒。
　　“小心。”
　　默宁眼疾手快扶住老人，帮他把背上的石块卸下来，然后简单查看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在确定是因为过度劳累外加中暑引起的突然晕厥后，默宁掏出自己带的魔法药剂小心喂给对方。
　　不远处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一个瘦小的男孩立刻把锄头一甩，满脸焦急地冲过来，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相对见状的成年男人。
　　“爷爷！”
　　“罗丁大叔！”
　　黑瘦黑瘦的男孩一把推开默宁，其他两个人顺势挡在一老一小前面，三人不约而同地对默宁露出了警惕排斥的目光。
　　“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男孩的力气对默宁来说并不大，但他还是站起身后退两步，举起手里的药剂解释道：“他疲劳中暑晕过去了，这是[清凉药剂]，可以缓解这类症状。”
　　“魔法药剂？你也是毕罗达来的贵族官员？”
　　问话的男人声音洪亮，远处其他人也听到了他说的话。一时间，默宁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厌恶的视线更多了。
　　一味的隐瞒只会激起这些人更多的戒备，于是默宁搬出了菲林那给他安排的表面任务：“我是毕罗达的骑士，奉大皇子的命令，来这里监督新任城主履职。”
　　比起大人对既定潜规则的心照不宣，十几岁的少年更加的血气方刚、直言不讳：“哼，说什么监督，其实根本就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默宁一顿，认真地问：“丹尼斯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愤怒？他不是才上任没几天吗？”
　　男孩刚要说话，站在他前面的男人出声打断：“好了，伊莱恩。你爷爷醒了，你带他到那边阴凉的地方休息，今天就别让他干活了。你也是，你们的那一份我替你们干。”
　　被叫做伊莱恩的男孩一开始想拒绝，可是想到自己的爷爷确实需要照顾，只得答应下来。他一边扶起爷爷，一边郑重承诺：“之后我会补给您的。”
　　男人不置可否。
　　待一老一小离开后，男人又让另一个同伴回去了，接着才审视地看着默宁。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说了。”
　　默宁目光直视男人，真诚地说：“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男人嗤笑一声：“你看我信吗？”
　　“为什么不信呢？”
　　默宁似乎是在真情实感地表示疑惑，行为举止没有露出一点破绽，给男人看得都愣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我记得，短期内派遣第二位贵族到新上任的领主封地，这并符合律法规定。”
　　默宁有些惊讶于这个衣着褴褛的男人竟然会了解这么细节的律法，却也爽快点头承认了他的话。
　　“是这样没错。不过两天前殿下接到丹尼斯伯爵的奏报，他请求殿下将他调回去。殿下担忧丹尼斯伯爵不肯履行职务，所以才派了我过来。”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克里斯骑士长，却足以说服这个偏远地区的普通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尼科尔，是土生土长的凯宁拉郡人。”
　　默宁礼貌回应：“我是默宁，隶属于荆棘鸟皇家骑士团。”
　　“荆棘鸟！”
　　尼科尔先是倏尔眼睛一亮，而后握紧拳头是自己镇定下来，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面模样，用冷淡的语气嘲讽似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请您真实地履行起监督责任吧。我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就不陪您闲聊了。”
　　说完不等默宁反应便离开了。
　　默宁停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竟不再试图继续上前找人搭话，转身径直往领主府走去。
　　*
　　凯宁拉郡的领主府是一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庄园，整体都是由整块整块的石头堆叠砌成，一眼望过去质朴庄严，仿佛旱季草原上趴卧的雄狮。
　　马修·丹尼斯和他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当看到默宁的身影出现时，两人烦躁气愤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了如出一辙的欢迎谄媚。
　　如果不是默宁天生五感卓越，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把两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恐怕还发现不了这对主仆的变脸艺术造诣之高。
　　“辛苦辛苦！”马修·丹尼斯高声下台阶迎接，“一路辛苦了，默宁骑士。我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在大皇子殿下的成年礼上，那时候你还不是荆棘鸟骑士，是跟着克里斯骑士长一起去参加宴会的。”
　　这是个下马威，默宁心知肚明。
　　丹尼斯是在暗示，虽然同为贵族，但是无论是从地位还是资历来比较，他都比近期才开始涉足真正这个圈子的默宁更有话语权。他在敲打默宁：在他丹尼斯伯爵面前，最好不要自持身份表现傲慢。
　　默宁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一脸正气地说：“似乎是的，没想到再次见到您竟然是在这里。”
　　马修·丹尼斯隐隐高傲的表情一僵，然后又听到默宁说：“父亲知道我要来这里，还特地去丹尼斯家族和老公爵聊了天。”
　　“殿下也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所以特地嘱咐我，到了之后第一时间跟他反馈情况。”
　　马修·丹尼斯的脑子彻底转不动了：“克里斯去见了我爷爷？你和殿下可以随时联系？”
　　默宁睁着大眼睛，一无所觉地点头：“是的，父亲很关心我，殿下也很照顾我。”
　　完蛋。马修·丹尼斯眼前一黑。
　　他刚刚想出来的惊天计策，还没说出来就注定实施不了了。


第9章 恋爱进度：2%
　　马修·丹尼斯把他领进庄园后，就借口公务先离开了，剩下管家迪伦供他使唤。
　　这个身材圆滚滚、一脸富态的管家本想倾尽浑身解数让默宁满意，奈何默宁实在太好伺候了，只要求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其他什么都没要。
　　临走之前，迪伦不死心地扒着门询问：“大人，真的不需要小的给您安排一些仆人服侍吗？全凯宁拉最好的下人都在领主府。”
　　“吃的呢，吃的也不需要吗？”
　　“要不然小的还是给您送一些保暖的衣物吧，这里晚上气温很低的。”
　　默宁句句有回应，句句都拒绝。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可以走了。”
　　迪伦还要张口，默宁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明天见。”
　　说完轻轻但不容管家阻止地把门关上了。
　　迪伦：……
　　见鬼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油盐不进的贵族。讨好不了就意味着抓不到把柄，等回了伯爵，伯爵肯定又要发脾气。
　　混蛋老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骂上司啊。
　　请离了丹尼斯伯爵的管家后，默宁解开了腰间系着的一块魔法石——魔法石经过匠人的雕刻，呈现出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太阳的形状，和烈日帝国的旗帜上的太阳图案一模一样。
　　他点了灯，坐到椅子上，先是端正了身体，然后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领和头发。等确定自己形象没有任何不妥后，他伸手往魔法石里输入魔力。
　　下一秒，吸收了魔力的魔法石如呼吸一般闪烁起了光。默宁静静地等着，魔法石亮了三次后，在正上方打开了一片半透明的光幕，紧接着菲林那光彩照人的脸出现在上面。
　　默宁猝不及防被闪了一下眼睛，想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半天发不出声音。
　　而菲林那此时的心情非常愉悦，满心满眼都是默宁那张没有表情但十分可爱的脸。他也注意到了默宁的微妙表情，但以为是默宁在任务中遇到了不好开口的问题，于是主动开口。
　　“晚上好，默宁。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不好处理的事了吗？”
　　“夜安，殿下。”
　　默宁垂眸向菲林那问安，抬眼时又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对面的脸。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
　　菲林那更疑惑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给你出主意。”
　　默宁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殿下，您是不是还在工作？”
　　这不是多难猜到的事，菲林那忍着沉痛的心点头：“没错。”
　　而且还没处理完，因为他的拖延症又又又犯了。
　　默宁抿了抿唇，小心建议道：“那您要不要去洗一下脸。”
　　“洗脸？怎我脸上有东西吗？”
　　菲林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面维持表面的镇定，一面用手去找刚刚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镜子。
　　不应该啊，他刚刚才照了镜子，确定没有一丝不完美才接通了魔法……石……
　　菲林那看着镜子里整张脸都在发亮的自己，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
　　见鬼了，他现在和默宁说自己刚涂了防晒油来得及吗？
　　肯定来不及啊啊！而且谁大晚上的抹防晒油啊！又不是傻子！
　　见菲林那的身体突然不动了，默宁心慌慌：“殿下，您还好吗？”
　　糟了，他是不是不应该提醒殿下？也对，这毕竟关系到殿下的自尊心和形象，他刚刚就该假装没看见才对。
　　可是这样闷一晚上，殿下第二天的脸部状态肯定会更糟糕，难道要殿下到时候去和皇家医师要美容药剂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不满殿下的人趁机攻讦殿下，指责他不专注国事，反而像贵妇淑女们一样看重自己的脸。这些人都讨厌的很。
　　“没事。”
　　菲林那的话打断了默宁的胡思乱想。默宁看向光幕对面，见光幕里的画面轻微都动了一下，然后菲林那身后的背景移动变化起来。
　　“抱歉，工作太专注了，一不留神竟然以这样的形象和你说话。”
　　“没有，是我的问题。”默宁连忙摇头否认。
　　菲林那笑了，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怎么会是你的问题。”
　　他走到洗漱池边放出水流，把魔法石放在一边开始打理自己。
　　“我要感谢你，默宁。我还约了一个小时后和财政大臣商量事情，要不是你提醒我，我恐怕就要顶着这失礼的一面见人了。”
　　“你知道的，财政大臣的嘴和他的管理的国库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漏成筛子，一个只进不出。”
　　说这句话的时候，菲林那刚好清洗完脸。他低头看向默宁，眼里是戏谑调侃的神色；晶莹的水珠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滚落，如珍珠一般砸在魔法石上。
　　默宁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幕，只觉得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心跳好像都变快了。
　　不行，不能失礼。
　　他艰难地垂下视线，说：“您不责怪我就好。”
　　“我怎么会责怪你？”菲林那无奈地笑着说。“对了，你这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只要说起正事，默宁就会一下子恢复骑士该有的冷静镇定。他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菲林那，一本正经地汇报道：“我今天到凯宁拉郡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先是凯宁拉郡的农业萧条，这里的居民居然都在采石而不是种植粮食；其次是他遇到的那个叫“尼科尔”的男人也很奇怪。
　　“他听说我是荆棘鸟骑士团的骑士很激动，但是马上就变了一副嘲讽不满的表情，我觉得他是为了防备什么人而伪装自己。”
　　“我离开之前他还给我打了暗号，虽然不太标准，但应该是十几年前就被废除的第八代骑士团通用暗语。”
　　菲林那问：“什么暗号？”
　　“他约我午夜在石场见面详谈。”
　　菲林那听了沉吟片刻，说：“你先不用去急着见他，过两天时机更合适。”
　　默宁眼睛亮了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方面我对凯宁拉郡的情况还不了解，贸然和他交谈可能会处于不利的地位；另一方面，适当晾一晾他，我也许能得到更多的情报。”
　　菲林那很享受这样和默宁心灵相通的时刻，他闲适地靠在洗漱台边，附和着默宁的话。
　　“没错。没必要按照对方的节奏来，你又不是没有能力调查清楚凯宁拉郡的情况。”
　　默宁抿着嘴，不好意思地别开实现。
　　“殿下，我要汇报的就是这些。”
　　菲林那有些遗憾，追问：“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丹尼斯这边呢，他为难你了吗？”
　　“他想为难，不过没有成功。”默宁不好意思说自己狐假虎威的事，于是转移话题：“殿下为什么派丹尼斯伯爵来担任这里的领主呢？他看上去并不合适。他才来没多久，这里的居民已经对他有些不满了。”
　　菲林那提起这件事就头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凯宁拉郡曾经是烈日帝国的重要粮食供应地，可是自从帝国从战乱中稳定下来后，那里就莫名其妙掀起了淘金热。良田被荒废，一片片矿坑被开发。”
　　“当时的皇帝看到送到皇宫的似乎取之不尽的黄金，就默许了这样的变化。反正粮食多的是，那时候的人大概是这么想的。”
　　“再后来情况逐渐失控，黄金没有了，粮食也没有了。统治者不想自己的错误决策被到处宣扬，于是封锁了凯宁拉郡的真实情况，只当那里是自作自受自己没落的。”
　　“久而久之凯宁拉郡更加荒凉，逐渐被默认为是被放逐的官员才会去的地方。”
　　默宁懂了，却又担忧不已。这是他可以知道的隐秘吗？
　　菲林那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抚道：“放心，既然我派你去那里调查情况，就说明这些对你都不是秘密。”
　　默宁放下心，接着问菲林那：“所以殿下派丹尼斯伯爵去，其实是希望丹尼斯伯爵能重振这里的农业吗？”
　　菲林那点头：“丹尼斯老公爵是平民出身跻身贵族的，他年轻时十分精于农业，曾经写下过不少农业种植方面的书。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跟我打包票：他的孙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一定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但是现在看来……”
　　菲林那反而要开始担心，丹尼斯伯爵的傲慢会不会引起众怒，进而激发平民反抗了。
　　默宁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看着他的。”
　　菲林那点头：“必要时你直接处理吧，我会向老公爵交代的。”
　　*
　　默宁在领主府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领主府，打算去他此行的目标——“牧师”所在的教堂调查情况。
　　……
　　“抱歉，尊贵的客人，哈萨牧师一早就出去了。”
　　伪装成祷告信徒的默宁询问：“那可以告诉我哈萨牧师去哪里了吗，我真的有很大的烦恼想向他倾诉。你看，我一早就赶来了这里，我多一分一秒都忍耐不下去了。”
　　修女忧愁地蹙眉，犹豫了一下说：“那您去东边的荒草原看看吧，我昨天听牧师说起那里，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
　　“谢谢。”默宁毫不犹豫地转身，仿佛真的很急。
　　与此同时，十五公里外荒草原——
　　“我有一只小猫咪~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种地~~小猫咪它生性叛逆只想走泥地~一不留神我就被它摔了一身泥~~”
　　“我有一只小猫咪……”
　　“行行好，兄弟，你能不能别唱了。小猫咪何其无辜。”
　　“卧槽！谁啊？”
　　顶着一头黑色小卷毛、正在“快乐男声”的人被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挥着九齿钉耙一个大摆锤。
　　“卧槽槽槽——”穿着一身宽大白袍的男人猛地蹲下，双手抱头，“你小心一点啊，头都差点被你抡飞了。”
　　黑色卷毛努力稳住被惯性带偏的身体，杵着钉耙，黑漆漆的眼睛上下打量：“玩家？”
　　白袍男人站起来“啊”了一声，没抬头，先小心翼翼地拂掉白袍上的泥点。
　　“[绝命大祭司]，兄弟怎么称呼？”
　　“[开局一个碗]。”


第10章 上帝是谁？
　　“[绝命大祭司]，兄弟怎么称呼？”
　　“［开局一个碗］。”
　　——默宁到的时候刚好听到这段对话，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样的取名风格和[王加][一刀]很像，也许他们也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想到这里，默宁放弃了直接出现的打算，放轻了脚步隐匿起来，静静地偷听不远处两人地对话——
　　“嚯！”[绝命大祭司]发出感叹，调侃道：“志向远大。那你事成之后我能当大祭司吗？”
　　仗着身后一大片黑土地的[开局一个碗]非常大方：“行啊，让你当大大大祭祀都没问题。”
　　“好兄弟！你这兄弟能处……”[绝命大祭司]刚抬头给新认识的好兄弟夸夸，眼一花就看到对面黑色卷毛的正脸。
　　“噗——”
　　他意识到自己突然的不礼貌，连忙使劲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从指缝中露出笑声。
　　“噗、噗哈哈。不是，兄弟，你偶像懒羊羊啊？可是它不都整容了吗，大眼睛炯炯有神的。”
　　[开局一个碗]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双手努力架在比他高的钉耙上，语气沧桑：“阿碗我啊……就是因为这个破防的。在我心里，永远只有豆豆眼的它才是真正的它。”
　　“大眼睛懒羊羊，什么异端！”
　　“……”
　　[绝命大祭司]举起右手，单走一个“6”。
　　大家都是来参加游戏内测的，现在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本质上彼此之间不存在竞争，因此[开局一个碗]也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玩家升起警惕心。
　　不过他却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新皮肤哪儿来的？商城、任务这些不是要等到晚上8点才开启吗？现在才7点啊。”
　　为了不影响玩家的现实生活，几乎所有的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全息游戏也是这样。
　　而且，这款名为《神战：拉法斯》的游戏由于是建立在西幻背景基础上的，因此时间的流速比比一般游戏更大：现实里一天等于游戏里两年。
　　也就是说，现实里过一个小时，游戏里大概会过去一个月。而这一个月就是留给内测玩家适应全息游戏的，期间不会开启任何官方任务（自己人品大爆发触发的特殊任务不算。）
　　一开始玩家们也不理解游戏官方为什么会有这种多此一举的决策，直到他们进入游戏，发现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
　　玩家呆久了普遍都有些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真正的现实。有一部分玩家甚至要隔一会儿就脱离游戏，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心里那股诡异、不舒服的感觉。
　　基于这些所有内测玩家都知道的共识，[开局一个碗]双手抄起钉耙，眯着豆豆眼审问道：“说，你是不是开挂了？还是你在策划组有人！”
　　[绝命大祭司]举起双手，痛心疾首、声泪俱下：“冤枉啊清汤大老爷，这我抢来的。”
　　“什么，你居然还抢劫NPC？”[开局一个碗]难以置信，“你居然抢劫会给你送礼物的善良NPC？！你的良心，死啦死啦滴！”
　　“不是，等等，什么礼物？”
　　[绝命大祭司]露出了更加怀疑人生的表情，[开局一个碗]举起手里的钉耙，理所当然地说：“就是这个啊。”
　　“你进入游戏以后主动和NPC交流，然后帮他们谴责一下剥削他们的地主贵族，你就可以获得他们送的道具，以及一片没有经过开垦的良田。喏，就是我身后这片。”
　　[绝命大祭司]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原，两眼茫然：“这个游戏是这么个打开方式吗？官方出指南了？”
　　官方没动静、全靠自己参悟的[开局一个碗]肯定地点头：“一定是这样。像这种开放世界，不就是来让玩家开疆拓土的吗？”
　　［绝命大祭司］彻底悟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嘴唇颤颤；“我……我都干了什么？！”
　　“我居然打了一个NPC，就因为他试图洗脑我当祭品！我还扒了他的衣服呜呜呜，你说我现在还给他还可以补救吗？”
　　“唉……”[开局一个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叹一口气安慰道：“没事哒没事哒，你说的那个NPC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NPC，也许他出现就是为了给你送皮肤的呢？”
　　“想想也很合理吧，这可是全息开放世界，每个人触发的任务和支线也许都不一样。而且我们都是在游戏正式开始前就触发了NPC任务，肯定已经领先其他人一大截了。这样想你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绝命大祭司］感动地点头：“我好多了，谢谢兄弟。”
　　“不客气~”
　　*
　　这两个玩家聊了多久，默宁就在暗处听了多久。
　　如果说一开始仅凭两个名字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现在仔细观察那两人同样不符合人体基本构造原理的身形，再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默宁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两人和［王加］［一刀］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但是现在又有一个问题。
　　默宁把视线投注到穿着白袍、有一头水藻般的墨绿色长发的男人身上，心里起了疑惑：
　　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哈萨牧师，那会为什么会和哈萨牧师长的一模一样？难道他会改变身体容貌的魔法吗？可是他没有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任何魔力。
　　默宁直觉自己触及到了这些人的另一个秘密。
　　他想了想，然后现出了身形。
　　“哈萨牧师。”
　　白袍男人没有回头，默宁上前几步，又叫了一声：“哈萨牧师。”
　　［开局一个碗］听到了声音，率先反应过来：“这是不是在叫你？”
　　［绝命大祭司］：“啊？不是吧，我又不是哈……哈！卧槽，好像是在叫我。”
　　他连忙回头，看到默宁站在不远处，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哦豁。
　　［绝命大祭司］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被NPC怀疑会怎样，只能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他同手同脚地转身，握拳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试图糊弄过去刚刚的不对劲。
　　“啊对，我是哈萨牧师。这位……呃，小兄弟！你有什么烦恼吗？”
　　默宁：……
　　怎么会有人伪装得既毫无破绽，同时又都是破绽。
　　［开局一个碗］在旁边笑得想死，被旁边的人瞪了好几眼也不收敛。
　　默宁假装看不见这明显的异常，表现得像是一个真正的虔诚信徒一样，忧郁而又难掩不满地说：“我们就在这里向神明忏悔吗？你这个牧师对神明未免太不尊重了，你是正经牧师吗？”
　　“我当然是正经牧师了。”［绝命大祭司］大言不惭，“要我给你背两段《圣经》吗？比如‘我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上有了光明’。”
　　默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绝命大祭司]被看的不自在，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他身后，［开局一个碗］扯着他的袍子，踮着脚在他耳边小声说：“错了，是‘上帝说’。”
　　[绝命大祭司]反应过来，赶忙找补：“啊对！刚刚那句话是上帝说的，我就是复述一下。”
　　默宁沉默片刻，问：“可是，上帝是谁？”
　　[绝命大祭司]：……
　　[开局一个碗]：……
　　“啊？”
　　*
　　世纪大翻车。
　　[绝命大祭司]没有想到，自己顺风顺水假扮了三四天的牧师，竟然会因为自己的随口一句话将被掀掉马甲。
　　“要不然我还是再把他打晕吧，刚好再换一身新皮肤。”他冷静地向[开局一个碗]寻求建议。
　　绝对的和平爱好者、种田流玩家、黑色小卷毛紧张地扯住他，小小声：“NPC，奖励。”
　　“可恶。”[绝命大祭司]很不甘心，“竟然被区区NPC拿捏了！”
　　默宁耳朵微微一动，把对面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他立刻对那个假牧师提起了警惕。
　　看来就算是同一个地方过来的人，这些人也不全都是友善的存在。
　　不过看起来假牧师的同伴说服了他，他看上去冷静了下来，还换上了一幅悲天悯人的表情。
　　“哦，小兄弟，其实刚刚是我对你的考验，看你会不会被我说的话迷惑，怀疑真正的神明。现在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你确实是个虔诚的信徒。为了奖励你，我决定免费为你排忧解难。”
　　默宁表情一言难尽。
　　真是好拙劣的伪装。
　　“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已经等不及倾听你的忧愁了。谁叫我就是这样善良的牧师呢。”
　　［开局一个碗］朝他竖起大拇指：6。
　　大胆上吧，NPC已经被你糊弄过去了。
　　*
　　默宁和[绝命大祭司]朝着教堂的方向回去了，徒留[开局一个碗]一个人在原地，踮着脚杵着钉耙，感慨万千。
　　“就是嘛，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玩的，种田也能统治世界啊，还不容易引起NPC的怀疑和警惕。”
　　“这盛世，终将如我所愿！”


第11章 大boss？
　　从城区到荒草原的十五公里几乎都没有人烟。沿途倒是有许多建好的石屋，但是一看就知道已经荒废很久了。
　　“哈萨牧师在这里生活多久了？”默宁突然问。
　　“三t……年。”
　　[绝命大祭司]这次反应很快，改口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默宁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已经习惯了装瞎装聋，又问：“那你觉得凯宁拉怎么样？就是这座城和这里的人。”
　　[绝命大祭司]不知道默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没有多想。他一边端着想象中牧师的姿态，一边眼神清澈诚实地说：“实话实说，不怎么好。”
　　“这里地广人稀，有些太冷清了。而且很穷，教堂里过得还不错的牧师修女都是一天三顿黑面包配冷水。我的上帝，这简直就是灾难。”
　　他在那里呆了三天，顿顿吃这些食物都要吃吐了，要不然也不会听说这里有人种田就哼哧哼哧跑过来，想看看会不会走大运爆出大米饭。
　　然而大米饭没有爆出来，倒是爆出来一个还在开荒阶段的玩家。
　　想到这里，[绝命大祭司]虽然失望，但是又忍不住畅想：也不知道[阿碗]什么时候能收获，到时候他就可以去蹭饭了。
　　吸溜——
　　默宁看到假哈萨咂咂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眼里还流露出垂涎期待的神色。
　　他侧头疑惑地喊：“牧师？”
　　“啊？”
　　[绝命大祭司]回过神，下意识顺手摸了一把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这动作一出来，默宁愣住了，[绝命大祭司]也后知后觉愣住了。两人相顾无言，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默宁首先转移视线，给对面了一个台阶下。
　　[绝命大祭司]趁机假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刚刚的话题。
　　“……咳。这里的人啊……不过这里的人还挺好的，民风淳朴，经常互帮互助，听说还会给遇见的人送礼物。”
　　此处特指[开局一个碗]口中会给玩家奖励的NPC。[绝命大祭司]绝不承认他是在暗示默宁。
　　默宁没想到之前被他定义为“不友善”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诧异，自然也就没有接收到对面的暗示。
　　他很快敛下异常的神色，似是赞同地点头。
　　“确实是这样。凯宁拉郡虽然早已经不如过去繁荣，但是这里的人依然保留着淳朴的品质。”
　　[绝命大祭司]有些失望，敷衍道：“……啊对，你说的都对。”
　　默宁忽而话锋一转：“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哈萨牧师为什么还要煽动这里仅剩的、淳朴的人谋反呢？”
　　“啊对……啊？”
　　[绝命大祭司]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定在原地：“什么谋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等等。”他脑子突然灵光，“所以你其实根本不是来找我忏悔解惑的吧，你不会是专门来坑我的吧？”
　　默宁也停下来，转身与[绝命大祭司]面对面。
　　随着对峙局面形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坑你？是在说专门来找你吗？”默宁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测理解。“那倒是说不上。我只是得到了消息，这里有人意图煽动民变，破坏帝国统治，然后刚好查到了你。”
　　“你利用身为牧师的身份便利，蛊惑、煽动凯宁拉郡的居民敌视官员，意在反叛。”
　　莫名其妙被扣上帽子的[绝命大祭司]不装了，双手叉腰大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吗？”
　　默宁看着真情实感、好像真的代入了哈萨牧师的身份的男人，竟有些语塞。他卡了一下，不得不意有所指地提醒：“你能肯定自己没做这样的事吗？”
　　“呵，我当然……”欸不对。
　　[绝命大祭司]反应过来了。
　　对啊，他又不是真正的哈萨牧师，怎么可以确定真正的哈萨牧师没有策划谋反呢？
　　默宁见他反应过来了，于是接着说：“无论你是不是清白的，你都需要跟我走配合调查。你放心，如果确定了你是无害的，我会完完整整地放你离开，还会给你一定的补偿。”
　　[绝命大祭司]有一瞬间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不要。”
　　就算他不是真正的哈萨，可是游戏还没开始，他也没有足以说得通的身份。万一NPC觉得他身份、行为可疑，把他当不法分子直接处决了怎么办？
　　这可是西方封建帝制的背景，杀人嘎嘎爽快了。
　　而且这是个还在测试的全息游戏，一个玩家就一条命，“死”了就直接BE结局，读档重来都做不到。
　　他才不要这么早结束游戏。
　　想到这里，[绝命大祭司]决定改变战略——果然，还是要把NPC打晕才行，至于干掉这一选项……不行，这画面太真实了，心里还是有点压力。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默宁确认道。
　　[绝命大祭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放在丹田位置，一副高人做派，试图以自己的临危不乱唬住默宁。
　　“你要抓我吗？”
　　默宁一本正经地回答：“从你的选择来看，是的。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反抗。”
　　[绝命大祭司]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剑，依然是他抢来的。
　　“那就来吧。”
　　他进游戏这三天也没有闲着，抢劫了哈萨牧师后，就拿着这把锋利无比的新手剑在山上杀了三天的野猪。
　　虽然初衷是为了吃饱饭，但是也磨练了他的武技。
　　现在，系统显示他的剑术技能已经到达了10级。而按照一般游戏设定，10级就代表他在新手村已经没有敌手了。
　　再看眼前这个NPC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长相清秀，看起来平平无奇，一看就是个前锋小兵，必然不会很难对付。
　　大不了两败俱伤，他依然有五成逃跑的胜算。
　　默宁看着[绝命大祭司]手里普通钢铁打造的剑，顺着握剑的手看到对方中看不中用的肌肉；再感受了一下对面身体里空空荡荡的魔力，从没打过这种战的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你确定要跟我打？”
　　[绝命大祭司]姿态傲然：“但求一战！”
　　虽然不理解，但是默宁尊重每一个挑战他的人的尊严。因此，尽管没有必要，他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剑——剑身朴素但闪着不同于普通金属的银光，偶尔可以看见刻在其中的一闪而过的魔法通路。
　　两相对比之下，[绝命大祭司]的剑丑的不堪入目。
　　[绝命大祭司]：……
　　心里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预感，默宁已经估算着剑能承受的极限，调动起身体里的魔力。
　　不需要任何魔法咒语，仅仅只是暴力输出，就使以他为中心的地方掀起了飓风。
　　[绝命大祭司]努力稳住身形，使劲睁眼，只见缓缓对着他举起的长剑猛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下一刻，红色的火焰覆盖了整个剑身。
　　仿佛是巨龙喷射出烈焰，灼人的火光以看不清的速度从他身侧倏然而过，然后在地上留下了十公分深、三十多米上的焦黑的裂缝。
　　“……”
　　“哐啷——”一声，[绝命大祭司]的剑掉到了地上，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地。
　　“不是，兄弟，你是大BOSS你早说啊。”
　　与此同时，毕罗达某处地下酒馆——
　　戴着面具的精瘦男人不耐烦地敲击桌面，问对面的酒保：“哈萨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酒保慢条斯理地用干净的抹布擦拭酒杯，回答：“没有，黑鸦大人。”
　　黑鸦气恼不已，嘶哑的嗓音比锯子锯木头的声音还要难听十倍。
　　“这个废物，关键时候掉链子。我一定要禀报大人，让大人狠狠责罚他！”
　　酒保神秘地笑笑，似乎对面前人说的话还没有对擦干净一只杯子感兴趣。
　　几秒钟后，他把擦好的杯子整齐放在架子上，转过身问：“大人，您确定要那两个新来的人参与这次行动吗？他们看上去一点儿魔力都没有。”
　　黑鸦冷酷地笑了一声：“没有魔力才好，刚好能躲过祭典上的魔力监测。到时候……一起把他们炸上天！”


第12章 薛定谔的演技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绝命大祭司]站在一面“魔镜”前再三犹豫。
　　“那些人真的不会怀疑吗？”
　　[王加]和[一刀]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那些NPC笨的很，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绝命大祭司]看着出现在太阳魔法石上的两个脸挤在一起的人影，忍不住露出了不信任的目光。
　　但是人影背后就是面无表情的大boss默宁，他咽了口唾沫，只好战战兢兢地用默宁从真哈萨牧师那里提取出的魔力，点亮了“魔镜”。
　　镜面上荡起水一样的波纹，下一刻，一张乌鸦面具出现在画面里。
　　“哈萨，为什么现在才联系组织？”
　　[绝命大祭司]看着阴森恐怖的全脸面具，尤其是看到用红宝石代替的眼珠子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帅，想要！
　　都不用默宁在魔镜背后催促和指导，他立刻高高扬起下巴，眼神不屑，说：“你管的着我？我自能判断什么时候该联系组织。”
　　“哈萨！”黑鸦怒火高涨，撕扯着嗓音警告道，“注意你的态度，我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导者。”
　　[绝命大祭司]斜眼看对面：“呵，那我衷心希望行动不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失败。”
　　“哈萨！”
　　“哦，我可不是在讽刺你，这只是身为同伴的我对你善意的提醒。天哪，你不会要凭着这个去和大人告状吧？你也太让我心寒了，老朋友。”
　　“哈——哈——”
　　尽管看不见“魔镜”里的人的表情，但是仅听这一声声粗重的急速喘息，默宁等人就能想象到这个代号“黑鸦”的人有多么生气。
　　[王加]和[一刀]你挤我、我挤你的无声推攘，时不时挤眉弄眼，做出夸张的表情相互交流。
　　默宁同样惊讶于[绝命大祭司]的演技。如果不是亲身取证知晓真相，他很难相信[绝命大祭司]竟然只和真哈萨接触过短短三天的时间。
　　他把真哈萨的傲慢虚伪模仿的淋漓尽致，和之前糊弄他时的表现大相径庭。
　　[绝命大祭司]和黑鸦的对话还在继续——
　　黑鸦勉强顺气，压着性子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绝命大祭司]态度依然轻慢：“一切顺利。”
　　“呵，你最好是真的一切顺利。”黑鸦借机讽刺回去，紧接着不等“哈萨”回应，立刻接着说，“一个月后的太阳神祭典，我这边发动袭击，刺杀菲林那·叶，你那里同时引导平民暴动，务必让那怛逻·威斯敏斯特乱了阵脚，最好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听到黑鸦的计划，默宁脸色一沉，想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皇子，可是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他按捺下心里的想法，继续听黑鸦会不会透露出其他情报。
　　[绝命大祭司]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就套出一个大秘密，内心不由得有几分激动。不过他面上维持得很好，虚伪地勾起嘴角。
　　“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用来对付40年前的那怛逻·威斯敏斯特刚刚好。”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烈日帝国当今皇帝，现年45岁。
　　“你！”黑鸦气的眼睛都红了，面具上的“眼珠子”仿佛吸饱了鲜血，红得更加不详。
　　“这可是大人通过的计划！”
　　有一个关键信息来了。
　　[绝命大祭司]不敢松懈，竭力控制眼神不要往默宁所在的方向瞟。他不动声色地打探：“说不得大人就是看你实在蠢笨，所以随意同意了你的计划，好让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平庸。”
　　“胡说！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做，他可是威……”
　　是什么？
　　默宁和其他三个人同时在心里下意识追问。
　　可惜黑鸦及时止住了话语，转而对着[绝命大祭司]冷嘲热讽。
　　“哈萨，你还是老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一直不如我受大人重视，就连在这么重要的任务里，你的作用也只是辅助我的计划实施。”
　　[绝命大祭司]心里遗憾，面上嗤笑：“哈，上位者总是更喜欢蠢货。”
　　这次回应他的是黑鸦恼羞成怒的攻击——攻击打在了“魔镜”上，除了宣泄愤怒，没有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卧槽！吓我一跳。”
　　[绝命大祭司]硬是逼着自己彻底看不见黑鸦的模样后，才一惊一乍地跳到一边：“还好我有职业修养，稳得住。”
　　终于可以说话了，[王加]和[一刀]两个话痨迫不及待地出声：“你是做什么的？不会是演员吧？”
　　[绝命大祭司]一边活动自己紧绷到僵硬的身体，一边说：“演员预备役，俗称表演系大学生。”
　　“哦哦，怪不得你演的这么好，没有露出一丝丝的破绽。精彩，实在是精彩。”
　　“简直就是明日之星，娱乐圈天降紫微星非你莫属！”
　　“嗯哼~”
　　[绝命大祭司]听得身心舒畅，只觉得之前默宁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都散了许多。
　　他傲娇地抬头，显然也对自己这次的表现十分满意，心里想——
　　果然，他决定利用全息游戏磨练演技的方法是正确的。看，他这次不就超常发挥了？
　　当然了，他之所以演的这么自然，离不开前不久[王加]和[一刀]分享给他的情报——哈萨和黑鸦极有可能是平级，并且两人大概很不对付。这是他们从黑鸦提起哈萨时的语气和态度里分析出来的。
　　再加上他为了不引起教堂其他人的怀疑，确实竭尽全力扮演了真哈萨三天，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真实场景+揣摩角色性格和角色关系+实战演练，谁来能不演技进步？
　　哼哼，等他结束游戏就回去写一篇论文给他老师看，看他老人家还会不会说他是在胡闹。
　　三个玩家聊天吹捧的时间里，默宁已经把刚刚听到的一切转述给了菲林那。
　　“……殿下，以上就是从黑鸦嘴里套出的情报，请您指示。”
　　菲林那沉吟片刻，对默宁说：“让这两个人关掉通讯吧，他们挤到我了。”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因为优先级缘故，已经被挤压得光幕只剩半个巴掌大的[王加][一刀]两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好。
　　“？”
　　不是，他们请问呢？到底谁挤谁啊？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
　　然而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还要笑嘻嘻、上道地表示：“啊呀，都这个点了，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去卧底了。先不聊了，再见，不用送了。”
　　离开之前，[王加]还悄悄把[绝命大祭司]也邀请进了奇遇任务。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以解忧？唯有任务。唉……聊以慰藉吧。
　　还没有听够彩虹屁的[绝命大祭司]一脸茫然：“不是，你谁啊，怎么这么霸道？”
　　话音刚落，一道锐利的视线仿若实质一般钉在了他身上。
　　“……”
　　不用特意去看[绝命大祭司]也知道，这道视线属于默宁。
　　“不得对殿下无礼。”
　　默宁自认说话的语气并不十分严厉，但还是把[绝命大祭司]吓得演技断崖式退步，下意识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假笑：“好的，抱歉，是我莽撞了。”
　　看到两人的“亲切”互动，菲林那脑子里响起警报。他果断拉回默宁的注意，假装矜持地打探：“默宁，这位是？”
　　默宁解释道：“他是[绝命大祭司]，和[王加][一刀]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暂时没有威胁。另外这里还有一个叫[开局一个碗]的人，不过我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不知道是好是坏。”
　　菲林那点头。嗯，听起来不熟，他放心了，于是问到正经事上。
　　“大祭司？这是你的职位吗？”
　　虽然烈日帝国没有大祭司，但是别的国家是有的。也许能通过这一点圈出这些人的来处范围。
　　默宁意识到了菲林那的隐意，转头看向[绝命大祭司]。
　　[绝命大祭司]猛猛摇头：“不是不是，就是个单纯的名字而已，你要是高兴叫[绝命大帝]都行。”
　　听到这话，默宁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菲林那身形一顿，意味深长地说：“那你们那里的人真是大胆啊……”
　　[绝命大祭司]沉默。
　　可不是嘛。造反，老传统了。


第13章 真正的叛军
　　[绝命大祭司]喜提新外号——[续命]。
　　菲林那对着默宁的脸上一本正经，瞟向[绝命大祭司]眼神里却流露出漫不经心的强势。
　　“大祭司在拉法斯是神圣的神职官位，你的名字寓意不太好，可能会冒犯到这些人。而他们可不会像默宁一样好说话，处决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按下默宁到底好不好说话这个问题不表，[绝命大祭司]已经初步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危险了，于是虚心请教。
　　“您的意思是？”
　　“改一个字，我觉得叫[续命]就不错。”
　　[绝命大祭司]怀着侥幸心理：“[续命大祭司]？”
　　菲林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好的，他懂了。[绝命大祭司]忧伤地准备更改新名字。
　　“那我叫[续命小虾米]可以了吧。”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都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了，这位皇子殿下还是觉得不行。
　　只见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皱起眉，不满地说：“太长了，不容易记忆。”
　　玩家怒极反抗：“你不要得寸进尺！”
　　然而，一分钟后，[绝命大祭司]看着游戏面板上自己的昵称一栏写着：续命小虾米，括弧，续命，反括弧。
　　——游戏承认了NPC为玩家起的外号……
　　狗策划！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爹！
　　[绝命大祭司]悲愤不已，冲出房间，气势汹汹地去和隔壁被五花大绑的真哈萨交流表演心得了。
　　这种时候，只有学习能让他恢复过来。名字和实（演）力（技），他总要稳定的拥有一个吧？
　　*
　　看着[绝命大祭司]离开的背影，默宁忍不住露出笑意：“您何必这样戏弄他？他刚刚还帮助了我们。”
　　菲林那也笑了：“这些人来历不明，多多少少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麻烦。而正因为他们选择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我才只是给他们起了几个外号而已。”
　　“没有对他们做其他事已经足够仁慈。”
　　身为一国储君，放任这些可疑分子在他的国家境内活跃是他极大的失职。如果不是默宁明显表现出“如果这些人没有做坏事可以不用处理”的想法，菲林那早在发现他们的时候就会选择直接杀死、永绝后患。
　　心里划过无比冷酷的想法，菲林那看向默宁的眼神却始终是温和轻柔的。
　　他继续说：“况且，你我接下来的谈话不宜被外人听到。与其直接告诉他增加暴露的风险，不如让他主动离开，他就不会想到我们还有秘密谈话。”
　　听到这里，默宁立刻严阵以待：“是！您请说。”
　　菲林那分析起凯宁拉郡现在的形势。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认的是，‘反叛者’组织在凯宁拉郡组建起来一只叛军。可若说这支‘军队’是完全由凯宁拉郡的原住民组成的，我不相信。”
　　“毕竟从哈萨来到凯宁拉郡到现在只有三年，在这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要在这里取得声望和平民的信任并不容易，更何况是教唆他们发动叛乱。”
　　默宁点头，认同菲林那的想法。
　　“我也这样认为。我亲眼见过凯宁拉郡的居民，他们绝大多数面黄肌瘦，身上就算有肌肉，也是在长期劳作过程中形成的，不像是系统锻炼过。”
　　“我见到唯二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尼科尔，另一个是一个看起来没有成年的男孩，叫伊莱恩。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我看到了接受过军式训练的痕迹。”
　　菲林那接上思路：“那说明这两人有极大可能和‘反叛者’接触过，也许他们就是'反叛者'选出来带领凯宁拉‘起义’的领头羊。”
　　默宁：“但是凯宁拉的居民整体并不具备作战能力。”
　　菲林那：“所以这里一定还隐藏着一支真正的叛军。”
　　“凯宁拉郡起义不过是他们扯的旗帜。”*2
　　默宁和菲林那异口同声。
　　话音落下，两人不由自主相视一笑。
　　默宁很快严肃地说：“这样一来，‘反叛者’组织应该是想借这次机会，一举掀起正式的战争。”
　　“自古以来，平民起义都是因为统治者的残暴不仁。他们想要师出有名，想要名正言顺改朝换代。”
　　菲林那也没有想到，凯宁拉郡的情况比一开始预想的复杂严重。他有些后悔让默宁一个人过来调查了。
　　他当机立断：“我派一支军队过去协助你，他们将完全听从你的命令。”
　　虽然自信于自己的实力，但是在有关帝国安全的大局问题上，默宁不敢托大。他右手握拳放至心脏处，对他效忠的殿下行了代表骑士忠诚的最高礼仪。
　　“殿下，我以骑士的荣耀和品格向您起誓，必将试图□□和平的叛军彻底扼杀！”
　　*
　　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不知道默宁和菲林那是故意气走他的[绝命大祭司]，还在对[王加]大吐苦水。
　　“我不理解，你说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有给人强制改名、取外号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爱好？”
　　在“反叛者”组织行动前动员大会上不方便说话的[王加]打字:“也许是因为……”
　　“最离谱的是游戏居然纵容NPC针对玩家的这种行为！简直倒反天罡！”
　　[王加]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重新输入：“就是，这个游戏……”
　　“最最最离谱的是，他一个外国人，竟然嫌弃我的名字长！他是不是不识数啊？！”
　　[王加]：……
　　他沉默地在膝盖上微微点动手指，一个个删除打好的文字。
　　他和[绝命大祭司]的私聊频道完全被对方的语音消息挤满了，属于他的绿色消息气泡见缝插针地零星分布其中，看着竟然有几分可怜。
　　[王加]：插不上话，根本插不上话。
　　还是世面见少了，自封话痨是他草率了。
　　正当他摸鱼开小差时，他的头顶传来阴冷嘶哑的声音。
　　“[王加]，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王加]条件反射背手站起来，一边用嗯嗯啊啊拖延时间，一边朝身边的[一刀]眼神求助。
　　HELP！这鸭脖子刚刚说什么了？
　　神游天外的[一刀]也刚刚回神，茫然抬头：我不造啊，我也没听。
　　没有听到[王加]回答的黑鸦眯起眼睛，语气危险地说：“你该不会是没有听我说话吧？”
　　岂有此理，哈萨看不起他，难道这两个他找来的没有魔力的炮灰也看不起他！
　　觉察到空气中的不妙气氛，[王加]迅速立正否认：“怎么可能，我多敬仰您啊。呃……其实我刚刚实在想怎么用最简明的语言表达我的意思，现在我想到了！”
　　“贯彻！落实！执行！”
　　“这就是我的想法。”
　　听到这几个干脆有力的词，黑鸦的表情稍稍好转：“还算你有觉悟。”
　　“那么，到时候你就和[一刀]按我刚才安排给你们的任务行动。记住，绝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儿纰漏。”
　　完全不知道任务什么的[王加]和[一刀]自信点头：“保证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另一边——
　　一直没有收到[王加]回复的[绝命大祭司]，甚至连信号不好的理由都替[王加]找过了，最终不得不看清现实默默流泪。
　　原来，一直在线是你的谎言。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呜呜呜——嗷嗷嗷——哼哧哼哧——
　　过来找[绝命大祭司]说事情的默宁：“……”
　　他不理解。
　　算了，也不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他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第14章 大家都想认亲
　　在堆满了各种教堂会用到的物品的房间里，默宁、[绝命大祭司]和哈萨呈三足鼎立之势。
　　[绝命大祭司]左右看看另外两人，犹豫了一下，选择站到了默宁身后。
　　被五花大绑限制了行动的哈萨见此，紧盯着让他栽了大跟头的[绝命大祭司]冷笑一声。
　　“哈，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有一天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因为一个愚蠢无知的普通人。”
　　[绝命大祭司]听到他骂自己，立刻不满地呛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笨啊？我要是笨蛋，那被笨蛋打败的你岂不是连笨蛋都不如。”
　　听到这话，哈萨情绪一变。
　　“我没有被打败。”
　　他眼神阴沉沉地看着[绝命大祭司]，一字一句地强调：“如果不是误喝了那杯禁止魔力的魔药，就凭你那两下子，连我的衣袍都碰不到。”
　　“呵呵。”
　　虽然知道哈萨说的是事实，但是不妨碍[绝命大祭司]阴阳怪气：“败者惯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实际上就是软弱无能捏~”
　　“你！”
　　哈萨被气得几乎维持不住傲慢的态度，视线犹如一条毒蛇，怨毒地缠绕着[绝命大祭司]。
　　[绝命大祭司]顿时心里一凉，感受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渗入到天灵盖。
　　“这游戏的特效做的也太好了吧。”他惊讶地小声自言自语，“真的有一种被反派气势吓到的感觉了。”
　　接着他又倔又怂地缩到默宁身后，猖狂道：“略略略，说不过就吓人，简直拉低了反派阵营的整体素质。诅咒你开服没人气！”
　　没有人气的任务剧情NPC是什么下场，哼哼，不用他多说了吧。
　　*
　　这人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一旁旁观两人交锋的默宁想到。
　　那个地方的人好像有自己的一套语言系统，尽管大多都是通用语，但是在某些地方却神秘晦涩，让人无法理解。
　　哈萨的脸上也一闪而过疑惑，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高傲地扬起下巴。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算了，想也知道不过是蠢货的自娱自乐，不值得我跟你多费口舌。”
　　“嘿——我这个暴脾气。”[绝命大祭司]撸起袖子就要再给哈萨的颈动脉窦来一下子。
　　然而被默宁拦了下来。他还有问题要问哈萨。
　　[绝命大祭司]冷哼：“看在我大哥的份上，算你走运！”
　　默宁：？
　　哈萨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一直不愿意正视的人身上。
　　默宁直截了当地问：“你们的驻地在哪里？”
　　哈萨直勾勾地盯着他，答非所问：“你是荆棘鸟骑士？”
　　默宁顿了一下，猜测：“是尼科尔告诉你的？”
　　除了马修·丹尼斯和他的管家迪伦，目前凯宁拉郡应该只有尼科尔知道他的身份。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将他的身份传了出去的可能性，只不过他对尼科尔的怀疑更大。
　　但是哈萨依然不回答，反而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嘴里反复嘟囔着一句话：“生不逢时，时不待我。”
　　场面太过古怪，[绝命大祭司]打了个颤，凑到默宁耳边低声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魔怔了？”
　　默宁摇头，也不知道原因。
　　忽然，哈萨抬起头，竟然开始跟他们讲起了一个故事——
　　“三十年前，一个天赋异禀的男孩在贫穷的乡下降生……”
　　男孩聪明、早慧，七岁时村子里最有学识的贤者就已经无法再教给他什么。于是他背起行囊，告别了愚昧的父母和十二个愚蠢的兄弟姐妹，背井离乡独自去大城市求学。
　　大城市多繁华啊：美轮美奂的房屋，光鲜亮丽的富人，神秘莫测的魔法……这都是他年迈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他的东西。
　　哦，是了，他的老师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乡下，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东西。
　　哈哈哈哈——
　　在这一刻，男孩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老师、和乡下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他天生聪慧，注定不凡。
　　越在城市生活得久，他就越觉得自己本该属于这里。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留在城市。他要住大房子，他要有挥霍不尽的财富；他还要学习魔法，他要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终于有一天，他下定决心，抛弃了在这里被人嘲笑的低俗小名，给自己取名“哈萨”，意为“生而知之的伟人”。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神的宠儿。”
　　哈萨表情傲慢，眼里流露出狂热的快意：“在我做出这个决定后没多久，‘反叛者’主动找到了我。他看出了我的不凡！”
　　“他是谁？”默宁问。
　　哈萨没有回答，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十年，我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学会了那些老学究都学不会的晦涩魔法，一步步成为了‘反叛者’的核心成员。就连黑鸦唯一比我强的也就是资历而已，只是没用的资历。”
　　默宁察觉到哈萨不太对劲，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神色不明地看向他，说：“我不比你差。”
　　“什么？”默宁的疑惑来的猝不及防。“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萨不屑地看着他笑：“你只是比我幸运而已。”
　　“我七岁离开偏僻的乡下，十岁加入‘反叛者’组织。我也想过衣锦还乡，但当我回去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
　　默宁直觉哈萨接下来要说的话和他有关。
　　果然，哈萨的说话语气已经透露出连他本人都没有发现的癫狂。
　　“我曾经的老师，那个给了我些许启蒙的‘贤者’，在不久前去世了。而在去世之前，他收养了一个被遗弃在他家门口的婴儿。在他去世之际，一个曾受过他恩惠的荆棘鸟骑士恰好来探望他，为他处理后事，收养了那个孩子。”
　　哈萨咬牙，仿佛声声泣血：“那个骑士后来名扬大陆，他叫克里斯·阿尔弗雷德！”
　　默宁瞳孔猛地一缩。
　　……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无意中探知到自己的一部分身世。
　　默宁知道自己是被爸爸收养的，但可能是因为从小克里斯就给予了他旁人无法超越的爱与耐心，所以他从来没有遗憾过自己不是克里斯的亲生孩子，也没有思念过从没在他生活里出现过的亲身父母。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克里斯的同班好友，临终前把自己托付给了克里斯抚养。因此一直没有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件“伤心的往事”。
　　不过现在看来，虽然不是同伴托孤，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默宁庆幸自己没有问出口这件事。
　　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哈萨话语里表现出的厌恶和憎恨。
　　“你说的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他不解地问。
　　哈萨身体一僵，嘴角如提线木偶一般勾起：“是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根本与我无关。你只是比我幸运而已，就像黑鸦、向你身后那个蠢货一样，你们都只是比我幸运而已！”
　　默宁仍然迷糊，在默宁身后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吃瓜的[绝命大祭司]却凭借着演员预备役的优秀素养，揣摩出了哈萨的一部分扭曲的心理。
　　“你……不会是嫉妒是默宁被那个克里斯收养了吧？”
　　哈萨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浮夸的表情显得无比滑稽。
　　[绝命大祭司]完善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收养的那个吧？你想当默宁爸爸的儿子？！”
　　默宁瞳孔地震，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去了冷静的风度：“爸爸只比你大十五岁！”
　　哈萨恼羞成怒：“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父子一种亲密的联系！”


第15章 扎心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父子一种亲密的联系！”
　　房间里回荡着哈萨的“豪言壮语”。在面面相觑的沉默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
　　“……”
　　“……”
　　默宁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震惊，免得像身后的[绝命大祭司]一样下巴脱臼收不回来。
　　“啊，啊啊——”
　　想在游戏里模仿二次元颜艺的[绝命大祭司]玩脱了，狼狈地扶着自己的下颌，着急地向默宁求助。默宁无言，头扭到一边，沉默地伸出手替他接上了骨头。
　　“咔哒”一声，[绝命大祭司]摸着自己完好如初、线条优美的下巴，庆幸极了。
　　“还好还好，这都不是真的，嘿嘿一点都不疼。”
　　[绝命大祭司]的话和行为更是打在哈萨脑袋上的一记重锤，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最后涨得像猪肝一样红。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和‘反叛者’有关的任何事的！”
　　这是哈萨现在唯一能维持自己的尊严和体面的做法。
　　忠诚的骑士，必定会为了自己的主人和国家，想尽一切办法从他这里得到和“反叛者”有关的消息。
　　然而他想错了。
　　默宁是忠诚没错，但是默宁的身上同时还具备着两外两种截然相反的品质——坚持不懈是他最不值得被称道的精神，敢于放弃是他面对某些特殊情况时智慧的抉择。
　　默宁看出了哈萨的坚定，他深知对于一个极端骄傲的人来说，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毫不怀疑如果哈萨脱离他们的控制，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他们赶尽杀绝，把自己的耻辱彻底掩盖过去。
　　而在自身无法做到上述事情的时候，哈萨绝不可能在自己的耻辱柱上，亲笔为自己再添“辉煌”。
　　想到这里，默宁立刻就决定不在哈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把哈萨从地上提起来，暂时关押在教堂从前用来惩罚渎神者的废弃地下室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了禁锢和隔绝气息、禁止窥视的魔法。
　　地下室很久没有人来过，更别说打扫卫生了。这里布满了灰尘，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蜘蛛网到处都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腐朽物干燥之后的刺鼻气味。
　　哈萨被推进门的时候一个踉跄，瞬间激起了满室的尘埃。他虽为阶下囚但还是极力维持着的干净体面，这下子被毁得一点不剩。
　　“你要干什么？”哈萨一边打喷嚏，一边涕泪横流、眼眶通红地死死盯住默宁。
　　“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侮辱、折磨我吗！哈，这就是光明磊落的骑士，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
　　默宁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关上门。透过门上留出的探视窗口，他一本正经地为哈萨普及烈日帝国的律法。
　　“根据《烈日帝国通行法典》第三款第十三条：除特殊公职人员及特殊公职人员处理特殊公务的情况外，任何帝国公民不得对他人动用有害当事人身体和精神的私刑。所有刑罚必须在司法监察官员的监督下、在三及三位以上旁观者在场的公共场所进行。[1]”
　　——这绝对是哈萨长这么大以来，听过最恐怖的恐怖故事。
　　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辱地接受未知的惩罚，那无疑比让愚蠢之辈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不，不……”
　　默宁却不管哈萨是如何崩溃，离开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扭头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两年前才开始参加‘荆棘鸟’的入团考核的。”
　　哈萨愣住了，双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铁门。
　　“从参加考核到通过考核，我用了一年多时间，其他前辈也差不多，普遍是两到三年。我见过自诩最笨拙的骑士，升上梦寐以求的骑士团也只用了五年时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哈萨面无血色，身体止不住颤抖。
　　默宁：“其实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可能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聪明。”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已经让哈萨开始变得憔悴，他口不择言：“你胡说！你在嫉妒我！”
　　默宁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不理解哈萨的脑回路。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说：“不过你确实有一点魔法天赋，可能你说的那个人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把年仅七岁的你吸纳进‘反叛者’的吧。”
　　“而且，十年，毕罗达的魔法学校培养一个合格的魔法师的时间，刚好是十年。”
　　地下室里，哈萨发狂砸掉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
　　*
　　[绝命大祭司]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他不自觉跟着默宁走出的教堂，到门口时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突然跟他说起魔法学校的事？”
　　默宁不介意为人解惑：“他之前提起自己的过去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那些老学究都一直学不会的魔法，被他学会了。由此可见，他有很大可能是在正规魔法学校学习过的。”
　　[绝命大祭司]点了点头，把“正规魔法学校”这个游戏情报记下来，又问：“那你为什么限定了是毕罗达的魔法学校？”
　　“因为只有都城毕罗达的学校，才会强制规定魔法学徒必须经过10年的学院教育，才能获得毕业证明，在毕罗达从事魔法相关的活动。”
　　默宁分析道：“我听他说，他是经过了10年才成为‘反叛者’的核心成员之一的。一方面这个时间节点有些特殊，另一方面……”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如果他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聪明非凡，那个把他带进‘反叛者’的人——很可能也是‘反叛者’的首领的人，很大概率会把他带在身边教导。那么他的地位一定是特殊的，黑鸦作为一个绝对的下属，对他绝不可能是这样不屑、藐视、嫉恨的态度。”
　　“原来如此。”
　　[绝命大祭司]停在原地，拿起手里的纸笔开始记笔记。
　　默宁也停下来，见状有些好奇地问：“你在写什么？之前哈萨讲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你也在写。”
　　[绝命大祭司]抬起头，给默宁看了自己写的东西：“我在写人物小传。”
　　“因为我是学表演的嘛，难得遇到这么扭曲复杂的人设，当然得抓紧机会好好学习一下。”
　　默宁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为什么我的话也要记。”
　　“因为感觉你的分析能力也很值得我学习一下。你是不知道，我的老师经常骂我分析剧本找不到重点。”[绝命大祭司]忍不住大吐苦水。
　　“他说我就是仗着自己是体验派有一丁丁天赋，平时顺剧本一点逻辑都没有。他都怀疑我的文化课是怎么过关的。”
　　默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代入了自己在艺术鉴赏课上被老师骂只会死记硬背时的情形，竟然对[绝命大祭司]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接着他想起自己还有事邀请[绝命大祭司]帮忙，于是说：“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可以拜托你在这里继续假扮哈萨一段时间吗，以及帮我看守哈萨。”
　　说着，默宁突然想起来[一刀]两次下向自己讨要奖金的事，以及他和[王加]听到完成卧底任务，菲林那会给他们奖励时的激动表情。
　　他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我可以给予你一定的报酬。”
　　果然，下一刻，[绝命大祭司]把本子一抛，握住默宁的手上下摇晃：“客气了大哥，交给我吧大哥。也不是为了什么报酬，主要是想继续模仿哈萨，稳定一下我那时好时不好的演技。”
　　默宁：“……”
　　居然连话术都是一样的，那个地方的人真的好奇怪。
　　“对了，可以提前透露一下报酬是什么吗？”
　　默宁：“……我还没想好，不过应该会是你喜欢的。”
　　有这句话，[绝命大祭司]就心满意足了。
　　嘿嘿，他喜欢的还能是什么？
　　稀有皮肤来！绝版道具来！
　　*
　　和[绝命大祭司]说定之后，默宁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月朗星稀，他握着魔法石举棋不定，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点亮通讯，而是传了一封文字书信给菲林那。
　　那边很快传回了动静。魔法石在黑夜里发出温暖的光泽。
　　“殿下。”默宁看着光幕里显然还在工作的菲林那，轻轻出声。
　　菲林那一边查看默宁传回来的消息，一边和他说话。
　　“怎么不直接找我，而是写信？”
　　“怕您已经休息了，会打扰到您。”
　　“不会。”菲林那抬头，看着默宁认真地说，“你的事很重要，你什么时候找我都不打扰。”
　　默宁只以为菲林那是在说这次任务的事，听话地点头。
　　“您看到我写的信了吗？”
　　“看到了。”菲林那说，“我会派人去毕罗达所有的魔法学校，调查有没有哈萨这个学生的。”
　　默宁表情放松下来，有些高兴地说：“所有的魔法学校接收学生的时候，都要有监护人签字。也许我们能通过这一点，找到一直缺少情报的‘反叛者’首领的线索。”
　　“是啊，你又立了一个功劳。”菲林那眼神柔和，笑吟吟地看着默宁。
　　奇怪。
　　默宁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怎么他的情绪又变得很奇怪，他和殿下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


第16章 伊莱恩
　　哈萨那里的线索断了，默宁并不着急。“反叛者”组织要在这里组建正式的叛军发动叛乱，一定避不开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的原住民。
　　更何况，他之前还发现了两个疑似参与过叛军军事训练的人。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默宁决定先回领主府，明天在开始深入调查。希望一切顺利，早日解决这个麻烦。
　　回到领主府的时候，这片石头围砌的庄园还有暖黄色的光线透出来。门口守门的仆人正缩在狭小的、只有一扇到腰部高的木门作为遮挡的土制隔间里，看起来昏昏欲睡。
　　风一吹，木门一下一下扇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
　　默宁本来不想吵醒对方，进门时更加放轻了脚步。但是仆人似乎心里记挂着什么事，时不时就会突然清醒一下子，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往庄园外的大路看去。
　　在他一只脚踏进大门时，仆人又一个激灵撑开了眼皮，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默宁：……
　　仆人：……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仆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冲出小隔间，殷勤地小跑过来迎接默宁。
　　“大人，您回来了。”
　　仆人搓着冻着的手，蜷缩着身子发抖还要露出笑容，“迪伦管家知道您一直没回来，特意交代一定要等您回来才能锁门。您瞧，府里还特意为您亮着灯呢。”
　　默宁点头谢过这份好意：“抱歉，是我回来晚了。下次可以不用等我。”
　　仆人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快请进。”
　　说话间风又起，仆人瑟缩了一下身体，嘟囔道：“嘶——这晚上太冷了，我给您叫些热水吧，要不要再给您屋子里添个炉子？这几天凯宁拉晚上的气温越来越低了，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听到这话，默宁低头看了一眼仆人身上穿着的单薄衣服：真的就只是薄薄的一片；洗的发白不说，胳膊和大腿全都露在外面。
　　要是在白天还好，天气炎热这么穿还算凉快；可是一到晚上，风一吹骨头里都是冷的。
　　再仔细一看，那衣服有的地方还磨破了几个小洞，和他曾经见过的毕罗达那些贵族家里的仆人大不相同。
　　连领主府的仆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靠采石为生、艰难生活的平民了。
　　于是默宁没有拒绝仆人的殷勤，待热水和炉子送过来后，他掏出一枚亮晶晶的银币递给对方。
　　刚刚小心放下东西的仆人眼睛一亮，局促地在衣服上擦擦手，这才双手接过这份赏赐。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默宁说：“去买几身衣服吧。”
　　“您说的是。”仆人对默宁更加恭敬，“虽然现在距离冬季还有一段时间，但确实要开始攒棉花了。有了这笔钱，我今年就能给家里攒下足够做一床大棉被的棉花。实在太感谢您的慷慨了。”
　　默宁一愣，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棉花是要攒起来才够用的。
　　“你们在领主府工作的报酬不够你们生活吗？”他问道。
　　仆人脸上故意表现出的谄媚稍稍褪去，变得有些憨厚。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一家都是领主府的奴隶，每个月能领到主人的一点赏赐都亏主人仁慈，哪敢觊觎什么报酬。”
　　“原来是这样。”默宁轻声说。
　　他知道大多数贵族家里都有奴隶驱使。这些奴隶大多数是快活不下去了的平民，不得不卖身给贵族，以求获得一碗饭吃；还有一部分是曾经犯下大错的贵族之后，先祖被当时的皇帝剥去头衔和贵族身份，贬为奴隶，他们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奴隶。
　　奴隶不是人——这是明文写在《帝国法典》里的律例。
　　仆人离开之前，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大人，今天白天有人来找您。”
　　默宁心有所感，问：“谁？”
　　仆人目光闪烁：“抱歉，大人，我不认识他。”
　　默宁神色一顿，点点头没有追问。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默宁一个人。他吹灭了蜡烛躺到床上，久违地失眠了，直到外面响起了下人悉悉索索起床忙碌劳作的声音，才勉强合上了眼。
　　*
　　尽管睡得很晚，但是默宁还是习惯性地天一亮就醒了。
　　他收拾好被褥，走到外面用冷水洗漱，等洗漱完人就彻底精神起来。
　　他今天的打算是再去一次来时去的那个采石场，一方面是因为，那里是他现在最有可能找到叛军线索的地方；另一方面，他猜测昨天来找他的人就是尼科尔。
　　之前大皇子殿下和他都觉得应该晾一晾这个人，好能掌握主动权，得到更多的情报。现在看来，对面果然坐不住了。
　　走出庄园大门，守门的还是昨天晚上那个人。对方一看到默宁就热情地打招呼问好，为默宁送上一天的第一个祝福。
　　“祝您一切顺利，大人！”
　　默宁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也祝你终将自由。”
　　“什么？”
　　普普通通、没有一点魔力、身体也不健朗的仆人没有听清，下意识问。
　　默宁摇头，没再说什么。好在仆人也不在意，目送默宁离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隔间。
　　啊——
　　仆人舒服得眯了眯眼。虽然晚上会很冷，但是白天的时候，这里可是难得的阴凉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下人羡慕他呢。
　　默宁到采石场的时候，凯宁拉郡的平民早就开始一天的劳作了。
　　没有热火朝天，氛围冷清且麻木。
　　他走到那天遇到尼科尔等人的地方，没找到人，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伊莱恩。”
　　默宁记得这个黑瘦、但是看着比周围人精悍几分的男孩。男孩的爷爷之前在他面前中暑晕倒，他给对方喝了[清凉药剂]，为此还被误会的男孩凶了一顿。
　　不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伊莱恩身上明显的训练痕迹，以及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熟悉的坚定目光。
　　从小到大，默宁无数次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目光。
　　‘暂时找不到尼科尔，也许可以先向这个孩子打听情报。’默宁刚这么想，离他十多米远的男孩突然抬头，看向了这边。
　　让默宁感到意外的是，对方明显看见了他，但是既没有冷眼相待，也没有故意假装看不见，而是一见到他就放下手里的工具，急匆匆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来后又沉默不语、表情踌躇。
　　“伊莱恩，你有事找我吗？”默宁主动询问。
　　伊莱恩惊讶于默宁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思考原因了。他焦急地抿了抿唇，先说：“上一次，谢谢你救了我爷爷。”
　　默宁平静地说：“不客气。”
　　又等了几秒钟，伊莱恩涨红着脸，鼓起勇气抬起自己黑亮的眼睛直视默宁，请求道：“那个魔法药剂，可以再给我一点吗？”
　　默宁皱起眉，见此伊莱恩连忙说：“我不白要你的东西，我会报答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默宁解释道，“魔法药剂不是灵丹妙药，不能什么情况下都使用。我需要问清楚，是你爷爷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吗？”
　　听到默宁问自己爷爷的情况，还是个孩子的伊莱恩控制不住表情，露出无比焦急的神态。
　　“是的，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爷爷前天喝了你的药剂之后，精神就好了很多。可是昨天劳作的时候又突然晕倒了，而且身体一直在发烫。”
　　“我想去请求你帮忙，尼科尔叔叔知道了以后说帮他我去找你，结果你不在……”
　　原来尼科尔坐不住来找他，还有这层原因。
　　默宁边思考边说：“我知道了，我昨天确实一天都没在住的地方。”
　　“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你爷爷。那天那个只是普通的清凉药剂，只能退热解暑，不能治病。我需要知道你爷爷具体的身体状况，才能判断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让他好起来。”
　　伊莱恩眼睛一亮，大声道：“谢谢你！”
　　“你放心，我一定报答你的！”
　　虽然这不是默宁答应提供帮助的目的，但是能让伊莱恩欠他一个人情，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有预感，今天他的任务会完成得很顺利。


第17章 家族荣耀
　　默宁跟着伊莱恩去了他的家里。
　　说是家，其实就只是一间石头砌的单人房；房间里摆放两把粗糙的石凳子，一块岩石随意做成的桌子；在房子的最里面，一张很旧很窄的床大概是这个房子里最柔软的东西。
　　伊莱恩的爷爷正躺在上面，床前坐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
　　“这是阿旺。”伊莱恩介绍道，“不知道以前是谁家的狗，后来一直在外面流浪。不过它很忠心，小时候我只是喂了它一点吃的，它就一直跟着我，还帮我们看家。”
　　“它还能听懂我们说话，甚至有时候比我还擅长照顾人。只要有它在，我就可以放心地把爷爷留在家里，自己出去赚钱。”
　　闻言默宁又看了一眼大黄狗，体型很瘦，不过眼睛炯炯有神，瞳孔里隐约还能看见一抹幽深的深蓝色的光。
　　嗯，有光？
　　默宁金色的眼睛流光一转，瞬间发现了异常——这只狗好像有魔兽的血脉，尽管已经很微弱了，但正是因为这点血脉，让它比一般的动物更具有“灵性”一些。
　　“很好的狗。”默宁说。
　　伊莱恩笑了：“是的，阿旺是我们家重要的家人。”
　　这个笑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两人走到床前后，伊莱恩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默而担忧。
　　“请您看看，我爷爷到底怎么了？”
　　默宁上前一步，注视着床上昏迷的老人。他并不精通医术，不过他的眼睛很特殊，可以轻而易举看透一切迷障。所以默宁很快就探查出伊莱恩爷爷的问题。
　　“没什么大碍。”默宁收回视线，解释道，“你爷爷只是因为原来身体长期亏损，一时间消化不了药剂里的魔力才晕倒的。现在那点魔力正在慢慢滋养你爷爷的身体，等魔力消耗完了你爷爷就会醒了。”
　　“真的吗？”伊莱恩大喜过望，随后又担忧地问，“可是爷爷这样醒不过来，吃不了东西也喝不了水，身体会受不了的吧？”
　　这倒是。
　　默宁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瓶淡黄色药剂，说：“这是[饱食药剂]，可以代替食物缓解饥饿。你每天给你爷爷喂一点，不要太多，一两滴就够了。”
　　伊莱恩小心地接过，看向默宁的眼睛充满了感激和郑重。
　　“谢谢你，大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默宁不习惯被人叫“大人”，于是说：“我叫默宁，是一位骑士。”
　　“好的，默宁骑士大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默宁：“……”
　　伊莱恩没有注意到默宁的无言，当即转身给自己的爷爷喂了[饱食药剂]——从昨天昏迷到今天，老爷子一直滴水未进。
　　就在这时，房子外面传来了有人靠近的声音，默宁下意识警惕起来，下一刻，他听到有几分熟悉的浑厚的男性嗓音在门口响起。
　　“伊莱恩，是你回来了吗？罗丁大叔怎么样？”
　　随着说话声结束，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略显狭窄的门框，也阻挡了光线进入房间。房子里一下子暗下来。
　　“尼科尔叔叔。”伊莱恩马上就认出了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以为你在石场，所以就想着来照看一下罗丁大叔。”
　　尼科尔一进门就看到了默宁，表情惊讶。他嘴唇微动，意外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伊莱恩面前，身子若有似无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摸了摸伊莱恩的脑袋，小声问：“你爷爷情况怎么样？”
　　伊莱恩眼睛亮亮地看了一眼默宁，高兴地说：“默宁骑士大人说爷爷没有生病，过段时间就可以醒过来了。”
　　他把默宁的“诊断”结果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边。
　　尼科尔轻轻点头，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隐约其辞：“我早上去了教堂，本想找哪儿的人过来看看罗丁大叔，但是还是没找到。”
　　伊莱恩原本高兴的神态一下子收敛，沉默了一会儿后，拍拍尼科尔的手臂，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帮了我们许多了。还好遇到默宁骑士大人，爷爷的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尼科尔顺势看向默宁，默宁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侧过身体，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您，默宁骑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默宁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尼科尔会把这份“欠下的恩情”算到自己头上。不过看伊莱恩一副不赞同但是却习以为常的样子，他暂时没有把疑问问出口，而是随手摸一把凑过来的大黄狗的脑袋，摇头道：
　　“不用。算起来他晕倒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这是我应该做的。”
　　尼科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伊莱恩就跳起来严肃地说：“不，您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我答应了会报答您，那就一定会做到。”
　　“我听说您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也许我可以帮到您……”
　　“伊莱恩！”
　　尼科尔迅速制止了男孩继续说下去，同时抬头警惕地看着默宁，表情变得十足紧张。
　　而伊莱恩虽然听话地没有继续说，但是从他紧紧抿起的嘴唇和倔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不服气。
　　见状，默宁侧头打量了这两人一眼，沉静的目光看向尼科尔。
　　“或许你想先和我聊聊？”
　　尼科尔沉默片刻，肩膀一塌，颓唐地点头。
　　“您请。”
　　*
　　在伊莱恩家的后面是一片荒芜的石头山，那里人迹罕至，连昆虫老鼠都不屑于安家落户。
　　在石头山的山脚，凌乱伫立的巨大岩石形成天然的隔绝屏障，默宁和尼科尔不约而同地选在了这里作为谈话地点。
　　走进石林，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为了以防万一，默宁还施加了一个隔音魔法。这一举动不仅阻隔了可能存在的敌人窥探，也意外地安了尼科尔的心。
　　所以不等默宁主动询问，尼科尔就首先开口：“我可以信任如今的‘荆棘鸟’骑士吗？”
　　很奇怪的问法，听到这个问题的默宁表情一肃，周身气势节节拔高。
　　他说：“忠诚，正义，勇敢，坚毅。‘荆棘鸟’骑士的信仰和品格从未更改。”
　　在灿烂的阳光下，金色的眼眸不再被主人弱化存在感，显示出了真正震慑人心的压迫力。
　　犹如几百年前，神明曾往人间投注的轻描淡写的一瞥。
　　面对这样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尼科尔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对默宁说：“在丹尼斯伯爵来之前，凯宁拉已经很久没有上任过毕罗达来的领主了。”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破旧的怀表递给默宁看。
　　“在丹尼斯伯爵来之前，凯宁拉郡的领主自动由曾经的罪臣——斯坦利家族世袭担任。而我，就是斯坦利家族的第八代继承人，尼科尔·斯坦利。”
　　默宁惊讶地接过怀表看起来。
　　怀表已经很古旧了，上面的贵重金属和宝石都有非常重的磨损痕迹；齿轮零件和指针更是早就不动了，装饰意义大过与它现在的实用性。
　　从怀表展现出的价值和工艺技巧来看，这确实是至少一百年前的古董奢侈品，是只有显赫一时的贵族才能有机会拥有的东西。
　　巧的是，默宁知道斯坦利家族。
　　“你的先辈都是光辉伟大之人。”他如是说。
　　斯坦利家族的第一任家主是开国功臣，曾率领一支轻骑兵解救根基尚且不稳的烈日帝国前身于危难，之后一生戎马，再也没有回过故土。
　　斯坦利家族的第二任家主是帝国当时最富盛名的大魔法师，曾以一己之力抵挡魔兽兽潮袭击，最终陨落在东部密林。至今他的余威仍然镇压着那群魔兽不敢轻举妄动。
　　……
　　斯坦利家族的第五任家主官至帝国宰相。在默宁看过的历史记载中，这是个非常离经叛道的贵族：他不屑于与其他贵族社交享乐，反而总喜欢乔装打扮往平民堆里扎。
　　他曾说过一句话——这个没有记载在历史资料当中，是他的父亲克里斯告诉他的——
　　“我要创造一个没有贵族、没有奴隶的世界。这个世界绝对平等，没有压迫和不公，所有人都必须付出努力才能收获相应的报酬。但它并不劳累和痛苦，而是充满着欢声笑语。”
　　这番话足够惊世骇俗，但遗憾的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斯坦利家族就因为政治斗争，被当时的皇帝贬到了凯宁拉郡，从此从权力中心的贵族体系中被除名。
　　“你的先辈都是光辉伟大之人。”
　　听到默宁说出这句话，尼科尔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竟一瞬间眼眶通红。
　　他哑声说：“谢谢。”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先祖，以及他们曾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


第18章 活着
　　知道了尼科尔的身世后，默宁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所以在丹尼斯上任之前，一直是你在管理凯宁拉郡？”
　　尼科尔点头：“没错，我十二岁成为'领主'，直到前段时间‘卸任’已经快15年了。”
　　“竟然这么久了。”默宁低声自言自语。
　　随即他忽然沉默，看着尼科尔胡子拉碴的脸出神。
　　这副沧桑的模样，他还以为尼科尔和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大呢。原来只比他大七岁。
　　尼科尔不知道默宁在想什么，理所当然地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想表达对失去领主身份的不满，事实上凯宁拉很穷，作为领主的我其实和大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每天都需要和所有人一起参与劳作。”
　　“而且我在丹尼斯伯爵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从领主府搬了出去……”
　　默宁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守门的仆人不愿意透露来尼科尔的身份，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尼科尔之前大概是一位颇受敬重和爱戴的领主，所以领主府的仆人才会不约而同地不提起他的身份，以免引起皇室和皇室派来的“真正的领主”的不满。
　　尼科尔解释完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新领主的到来，我以为是帝国终于想起了我们，我以为他会带给凯宁拉改变。”
　　默宁听到他这么说后，当即替做出这个决策的大皇子正名。
　　“殿下没有遗忘、更没有放弃凯宁拉。我们不否认过去的错误，如今也在努力弥补这个缺憾。殿下之所以派丹尼斯伯爵过来，是因为丹尼斯伯爵继承了丹尼斯老公爵在农事上的学识和天赋。”
　　“殿下想重新唤起凯宁拉郡昔日的辉煌。”
　　尼科尔愣住了。
　　“农事？”
　　“可是自从发现金矿之后，凯宁拉郡的耕地就被逐渐荒废了。”
　　他说：“我曾经也想过重新恢复这里的农业，起码让子民们吃上饱饭。但是我按照地方志记载的耕地位置去找，却只找到了一片荒原，没有看到一丁点儿肥沃的泥土。”
　　“荒原？”
　　“是的，一片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很多地方还是隐蔽的沼泽的无法使用的‘荒原’。”
　　这个形容让默宁想起了他找到[绝命大祭司]的那片荒草原，同时也让他想起了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
　　那个杵着农具、自称[开局一个碗]的小个子男孩。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看那个人的架势，似乎是正在开垦荒地。
　　在他思索间，尼科尔继续说：“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至今哪怕金矿早就枯竭了，大家还是只能以采石为生。所有人都想着，如果能在这途中挖出一枚金子，凯宁拉郡也许又能重获生机了。”
　　默宁回过神：“能年复一年产出粮食的耕作，总比运气主导的淘金更能保障生活稳定。”
　　“确实如此，可惜……”
　　尼科尔是认同这番话的。此时他又想起了默宁说的丹尼斯伯爵，不由得皱眉。
　　“我愿意相信你，相信殿下，可是我却不愿意相信那个傲慢得令人讨厌的丹尼斯伯爵。”
　　“他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整日缩在领主府，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人民。”
　　默宁也知道这一点，然而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反叛者”藏在这里的军队。
　　只有等这件事结束，他才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想办法让丹尼斯伯爵“动起来”上。
　　于是默宁直奔主题——
　　“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的，不过目前有一件更为紧急的事。”
　　默宁目光直视尼科尔，一字一句地问：“你在凯宁拉郡这么久，一定认识城外那个教堂里的牧师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默宁明显已经确定了事实。
　　尼科尔眼神闪烁：“认识。凯宁拉郡没有人不认识哈萨牧师，他懂一些医术，有时候会免费给大家看病，他在人们心里很有威望。”
　　既然说到了这个，尼科尔干脆交代了他今天早上的行踪。
　　“我今天早上就是去了教堂。我本来是想请求哈萨牧师给罗丁大叔治病，可惜修女说他有事，暂时不方便离开。”
　　默宁注意到了尼科尔下意识的用词——
　　“请求”。
　　这可不是一个平等对话会用的词语。
　　他几乎下定结论：“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尼科尔下意识想要反驳，而后反应过来，以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默宁不解：“你既然知道‘反叛者’组织，那就应该清楚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相信他们，帮他们做事？”
　　尼科尔用手抹了一脸，说：“说实话，我不信任他。”
　　“从三年前见到哈萨的第一眼，直觉就告诉我，这个人来凯宁拉郡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他隐藏情绪的本事很糟糕，表面上一副悲悯、同情世人苦难的模样，实际上眼睛里透露出的傲慢和不屑令人作呕。奈何凯宁拉郡的人们长时间与外界隔绝，缺乏和外面的人的交流，根本看不出他的问题。”
　　“再加上之后他一直有意营造自己的名声，虽然动机不纯，但是他做的事确实有利于大家，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决心去阻止。”
　　尼科尔看向默宁，眼里满是挣扎：“或许活着就是人的本能，在这件事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让步。”
　　默宁：“……所以你在清楚‘反叛者’意在颠覆帝国的前提下，仍然放纵了他们。”
　　尼科尔沉默了很久，才声音艰涩地说：“是，我清楚。”
　　说着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是羞愧于见人。
　　“我背弃了家族的信仰，我让先辈付出生命创造的光辉蒙上了阴影……”
　　他说：“如果我想带着凯宁拉郡改变现在的生活，哈萨提出的建议就是最快的途径。”
　　“你答应了？”
　　“……是。”
　　“不，你撒谎。”默宁忽然笃定地说。
　　尼科尔惊讶地抬头。
　　只见默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说出的话犹如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尼科尔的谎言和伪装。
　　“你也许动摇了，但绝不会就这样加入他们，因为你是按照骑士的要求培养起来的家族继承人。上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荆棘鸟’骑士的向往和敬佩不是假的。”
　　“是因为伊莱恩……”
　　“不！”
　　听到默宁前面一番话时，尼科尔的面色还稍显动容，等默宁提到伊莱恩时，他立刻情绪激动地否认。
　　“伊莱恩只是一个孩子，他能懂什么？”
　　默宁没有因为尼科尔的话而质疑自己的猜测，他神色淡淡，像是在单纯地陈述一个事实。
　　“伊莱恩身上有专业训练的痕迹，这骗不过任何一个经过刻苦训练的骑士。”
　　“……”
　　尼科尔嘴巴张张合合，无法反驳。
　　沉默良久，或许是出于对默宁的信任，也或许把这次事情当做了将那个孩子、将凯宁拉郡拉出泥沼的机会，尼科尔最终颓废地塌下肩膀，情绪低落地说：
　　“十五六岁的少年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眼里没有能不能做，只有想不想做。伊莱恩更是这样的。”
　　“他没有上过学，心里没有对帝国的忠诚和信仰。他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和凯宁拉郡的大家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机会过上好日子。”
　　“因此，知道大家的目的都是想吃的饱、穿的暖，伊莱恩就想办法让大家过上这样的生活。至于帝国……我们游离在这个国家之外太久了。”
　　说到这里，尼科尔抬起头，眼眶通红地请求默宁。
　　“大人，请原谅伊莱恩、原谅这里的人吧。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并没有错，不是吗？”
　　“如果帝国和皇室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反叛的罪名，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话，那就请降罪于我吧。我尼科尔·斯坦利本就是罪臣之后，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做这个罪人了。”
　　尼科尔说得绝望悲壮，默宁却听得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说要降罪了你们？”
　　悲痛欲绝的尼科尔呆住了，眼泪鼻涕滑稽得糊了一脸。
　　“啊？”
　　默宁疑惑不已：“我不是说了反叛的是‘反叛者’组织吗？而且我出发前，殿下也没有说过要惩治凯宁拉郡的人。”
　　“您说的是真的？”
　　尼科尔吸溜着擦干脸上的水渍，眼睛亮晶晶的，和他粗犷的外在形象一点也不相符。
　　默宁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两个：破碎‘反叛者’的阴谋；帮助凯宁拉郡恢复生机。”
　　“至于凯宁拉，这是帝国遗留的错误。凯宁拉无罪，这是殿下亲口说的，这点毋庸置疑。”


第19章 顺利
　　在默宁和尼科尔出去谈话的时候，伊莱恩就在家里，坐在床边，像一尊石刻的雕塑。
　　当没人注意他时，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静，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时野性、冲动的模样。
　　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动静，一动不动的伊莱恩才一下子“活”起来。
　　“尼科尔叔叔，默宁骑士大人！”
　　他三两步跑上前，好奇地问：“你们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尼科尔的眼睛还有些红，为了不引起伊莱恩的怀疑，他故意侧着身子，一边夸张地哈哈大笑，一边使劲蹂.躏伊莱恩的头发。
　　“大人的事，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伊莱恩顿时气得龇牙咧嘴，不客气地对尼科尔进行反击。
　　只见他一个跃起钩住尼科尔的脖子，轻而易举就压下了男人的身体，并在对方耳边大喊：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可别忘了，我12岁的时候你就打不过我了！”
　　少年的嗓音嘹亮，在房间里回荡起了一圈圈的回音。尼科尔连忙捂住伊莱恩的嘴，小声道：
　　“祖宗，你给我留点面子。”
　　说着他还自以为隐蔽地看向默宁。
　　不久前默宁还夸他是按照骑士标准培养起来的优秀（其实并没有）继承人，谁想到这还没过多长时间呢，他打不过小孩的真相就被伊莱恩暴出来了。
　　唉，真是怪让人不好……解释的……
　　尼科尔看到默宁一点儿也不惊讶的表情，心里的碎碎念进行不下去了。
　　不是，这件事就不值得他震惊、质疑一下吗？
　　或许是因为尼科尔表现出的难以置信的情绪太过明显，默宁竟然读懂了他的想法。可是——
　　“伊莱恩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默宁不觉得大人打不过年纪小的对手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因为他自己就是在打败了无数资历比他深的前辈后，才一跃成为“荆棘鸟”骑士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的。
　　而且他一早就看出来伊莱恩的实力强于尼科尔了，不然也不会认定伊莱恩才是那个和叛军接触最深的人。
　　听到默宁的问话，伊莱恩忍俊不禁，扬着下巴放开了尼科尔，像一只骄傲的黑孔雀。
　　尼科尔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缓过一会儿后无奈地承认：“没问题，伊莱恩确实比我厉害太多了。”
　　紧接着他转过身直面默宁，语气逐渐变得认真。
　　“伊莱恩在武技方面非常有天赋，只要在某一个技巧上吃过一次亏，下一次他就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他还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对敌方法，在实战中效率很高。而且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要不是凯宁拉郡没有魔法师和魔法学校，我相信他在魔法上也一定会有所成绩……”
　　尼科尔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目的就是为了把伊莱恩“推销”出去。
　　尽管默宁说了皇室不会降罪凯宁拉，但是伊莱恩终究是不同的，他在“反叛者”组织里陷入的太深，几乎已经是叛军的头领之一了。
　　如今他只有努力让默宁和默宁背后的大皇子看到伊莱恩的天赋和价值，才能有更大的可能性保证伊莱恩的未来。
　　默宁当然明白尼科尔这么做的目的，他没有制止，也没有立刻再次给出承诺。
　　他反而看向在尼科尔为他说话时就变得沉默不语的伊莱恩，对面容貌稚嫩却脸颊消瘦的少年也目光毫不闪躲地看着他。
　　“聊聊吗？”默宁歪头暗示伊莱恩。
　　少年语气坚定：“当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做了什么事，就说明我已经做好承担它带来的后果的准备。”
　　于是现在需要回避地成了尼科尔。
　　离开之前，这个人高马大、年纪轻轻的沧桑大叔一步三回头，微红的眼眶实在令人没眼看。
　　“你快走吧。”伊莱恩故作嫌弃地挥手。
　　尼科尔一噎，终于利落地转身，嘴里嘟嘟囔囔：“臭小子，真是白费了我的一片苦心……”
　　等人走后，伊莱恩率先问：“我们不用去更隐蔽的地方谈话吗？据我所知，‘反叛者’偶尔也会出来暗中巡视，以防计划被提前泄露。”
　　默宁轻轻摇头：“没必要，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周围了，没有异常。而且我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现在和你谈话，最主要还是想知道你的态度。”
　　“你应该能猜到，尼科尔为你说了很多话。”
　　“我就知道。”伊莱恩抿着嘴，说，“他总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我清楚我在干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默宁点头：“我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你，你现在的想法还没有变吗？”
　　“我想尼科尔大概率和你说过‘反叛者’组织是什么样的存在，和他们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伊莱恩冷静地注视着默宁，表现得十分理性：“是的，尼科尔叔叔说过，只是当时的我别无选择。”
　　“那现在呢？”默宁问。
　　伊莱恩用漆黑如墨的眼睛认真审视默宁：“你能保证、或者说皇室能保证凯宁拉郡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向着好的方向改变吗？”
　　默宁立下誓言：“我受大皇子殿下命令，谨代表大皇子殿下的意志保证向你保证，凯宁拉郡一定会变好。”
　　“既然如此……”
　　伊莱恩表情一松，忽然对着默宁单膝下跪。
　　默宁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阻止他：“骑士只对自己效忠的对象行单膝跪礼。”
　　但伊莱恩执意如此。
　　“我不是骑士。”
　　他坚持将一条腿的膝盖扣到地上，抬眸看向他的恩人，说：
　　“我不是骑士，我是凯宁拉的子民，是没有姓氏的伊莱恩，是加入‘反叛者’的罪人，尽管我不承认自己有罪。”
　　“但我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任何代价，条件是凯宁拉郡的所有人获得幸福。”
　　“我下跪，既是请求也是威胁：如果皇室不能履行给出承诺，我今日的行为就是我以后必将为之展开报复的屈辱。”
　　“最后——”
　　伊莱恩轻轻捧起默宁的手，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我不接受欺骗，因此在你我双方相互坦诚的前提下，我愿意供您驱使。”
　　“我将暂时化作您手中的利剑，您剑之所指，就是我毫不犹豫斩下的方向。”
　　*
　　默宁不知道自己向菲林那宣誓效忠时，是不是也是这么肉麻，但他这时确实感觉不是很好。
　　为了不打击饱含一腔热血的少年的自尊心，他努力绷着表情，尽力动作自然地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可、可以了，我知道你的决心和想法了。你快起来。”
　　这一次伊莱恩没有发挥他的固执，利索地站起身。
　　似乎是因为终于可以了却长久以来的心事，他兴致高昂地问默宁：“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直接去找‘反叛者’的老巢吗？”
　　说到正事，默宁也平静下来，问道：“你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当然知道。”伊莱恩自信满满地说，“我在那里接受过秘密训练，还认识了其他几个管理叛军的头目。”
　　想过顺利，但没有想过会什么顺利的默宁，眼睛顿时亮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个值得担忧的问题：“他们信任你吗？”
　　伊莱恩摩挲着下巴，用不确定地语气说着确定的话：“应该是信任的吧，他们看我年纪小，觉得我一定完全被他们洗.脑了。不过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很多‘大事’都不会主动跟我说。”
　　“这样啊……”默宁思索片刻，想到了一个计划。
　　他征求伊莱恩的意见：“你愿意暂时隐藏在叛军当中，到时候和我里应外合吗？”
　　伊莱恩想都不想地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好，到时候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有他在的话，你的行动会方便很多，也能减少引起怀疑的风险。”
　　听了默宁的形容，伊莱恩好奇极了。
　　“那个人是谁啊？”
　　默宁微微一笑：“是一位出色的表演艺术家。”


第20章 玩家优秀品格大赏
　　狭窄幽深的通道，[绝命大祭司]一派镇定地和伊莱恩穿梭其间。途中遇到巡逻的叛军，他也能目不斜视地和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擦肩而过。
　　“哈萨大人！”
　　又一支巡逻小队迎面而来，表情严肃但目光狂热地注视[绝命大祭司]，向他气势十足地立正行礼。
　　[绝命大祭司]一言不发地抬高了本就扬起的下巴，连用鼻孔“正视”这些人都不屑于做。
　　一旁的伊莱恩叹为观止。
　　太像了，这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揍上两拳的样子，简直和他认识的哈萨一模一样。
　　走完一段如蚁穴一般复杂的地下通道，两人来到一道平平无奇的石门前。
　　门前有两个守卫，看到[绝命大祭司]后立即躬身，不用他开口，守卫就替他把门打开了。
　　[绝命大祭司]率先走进去，落在他后面的伊莱恩被拦了下来。[绝命大祭司]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看到伊莱恩冲他小幅度地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绝命大祭司]听话的闭嘴，默默把不符合人设的表情收起来。
　　幸而守卫没有对伊莱恩做什么，只是对他进行了严密的搜身，然后收走了伊莱恩身上的所有锋利物品。
　　进房间关上门后，[绝命大祭司]瞬间破功，手忙脚乱地比划：外面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伊莱恩看得一头雾水：“你在干什么？虫子爬衣服里了？”
　　[绝命大祭司]：“……我问可以说话吗？”
　　伊莱恩恍然大悟：“哦，可以。这里是哈萨常住的房间，他非常谨慎，把隔音效果做的很好，外面听不到房间里的说话声。”
　　[绝命大祭司]长呼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那就好。话说那两个守卫这么严格的吗？连哈萨自己带回来的人都要搜身检查。”
　　伊莱恩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解释道：“那两个人是哈萨的心腹，是哑巴，也听不到声音，为的就是保证不泄露哈萨的秘密。”
　　“嘶……变态啊他。”
　　[绝命大祭司]狠狠地唾骂一声，然后拿出小本子赶紧记下来：
　　“傲慢铺就底色，血液里流淌残忍，毫无同理之心……不愧是反派，设计这个角色的人有点东西啊。”
　　伊莱恩没有对[绝命大祭司]奇怪的行为感到惊讶，因为在和这个临时搭挡见面前，默宁已经提前跟他打好预防，他知道这个人偶尔会有些怪异、难以捉摸的举动，可以不用在意。
　　“你好了没有，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里的地形图绘制出来给默宁骑士大人。”
　　“好了好了，你别催。”
　　[绝命大祭司]收起小本本，单手叉腰，右手往前一指，自信满满地说：“看着吧，少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优秀的空间再现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伊莱恩白眼一翻：“你先做出来再来说大话吧。还有，过目不忘而已，说得像谁做不到似的。”
　　“什么？！你竟然真的可以过目不忘吗？”[绝命大祭司]震惊不已。
　　伊莱恩狐疑：“难道你是假的？”
　　“怎、怎么可能！”
　　[绝命大祭司]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但他还要强撑：“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跟我有一样的能力而已。”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绝命大祭司]在心里忿忿：
　　可恶，怎么随便一个NPC都这么厉害，数值都堆这么高，游戏策划到底会不会设计游戏！
　　听到[绝命大祭司]的狡辩，伊莱恩眉梢高高扬起。
　　“是——吗——”
　　[绝命大祭司]心虚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游戏面板，看到上面的区域小地图解锁进度后，立刻恢复了自信。
　　“当然！你就等着看我表演吧！”
　　说完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房间。
　　伊莱恩在后面撇嘴耸了耸肩，抬手摸了一下藏在胸口处的小型魔法石。
　　还好还有他记得给默宁骑士大人汇报任务进度，要不然……啧啧，估计默宁骑士大人收到这人的消息都得是很久以后了。
　　果然，关键时候还是他靠谱。
　　*
　　在伊莱恩和[绝命大祭司]成功潜入“反叛者”的大本营之后，没过几天默宁也接到了来自毕罗达的通讯。
　　不是菲林那，而是同样在执行卧底任务的[王加]和[一刀]。
　　默宁看着光幕里意料之外的两张脸，默默把到嘴边的对大皇子殿下的问好咽回去。
　　“你们怎么会给我发通讯，你们不是应该直接对接殿下吗？”
　　[王加]和[一刀]对视一眼，“哇”的一声哭出来。
　　“默宁，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这日子一天也没法过了呜呜呜……”
　　他们真的好可怜，受了委屈也不敢找人说，尤其不敢找菲林那，看到那张高傲、冷冰冰的脸就想起自己失去的姓名，心里的悲伤立刻就变成了二次方倍。
　　所以他们只能来找默宁诉苦了。毕竟和菲林那比起来，默宁虽然是能动手绝不哔哔的类型，但是身上那股骑士特有的可靠气质，一看就令人安心。
　　果不其然，默宁好脾气地开始安抚他们。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加]和[一刀]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为自己做主的靠山一样，马上叭叭叭的一人一句，控诉这个组织有多不做人——
　　“那些人鄙视我们不会魔法，强迫我们给他们端茶送水！”
　　“那只鸭脖子一边说我们的作用很重要，一边又不管我们被他手底下的人使唤！”
　　“他还命令我们去假扮乞丐讨饭，说什么这样到时候可以不起眼地混入人群，接近大皇子。”
　　“我真的会笑，他当大皇子是在祭典当天微服私访吗？普通人也能突破侍卫的防护接近皇室成员了？”
　　“最重要的是——”
　　[王加]和[一刀]异口同声：“这里的饭菜太难吃了！”
　　“我家的猪都比我吃的好。”[一刀]在结尾犀利吐槽。
　　[王加]不甘示弱：“你能想象我在那个组织吃到最好的饭，竟然是我乞讨讨来的吗？”
　　要不是全息游戏的吸引力太大，他又是熬了大夜抢到的内测资格，这憋屈游戏他早退了！
　　“说到底，我们究竟为什么非吃饭不可？”[一刀]忍不住碎碎念。
　　“其实也不饿，饱食度吃水果也能提高。但是这一天一天的时间交替太真实了，不吃真的好奇怪啊。可恶，策划就不能优化一下这点吗？也没必要搞这么真实吧？”
　　[王加]和[一刀]不愧是有自知之明的话痨，两个人说出了二十个人的聒噪，听得默宁脑瓜子嗡嗡的。
　　“好的，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了。”他连忙叫停，对他们的问题给出解决方案。
　　“这样吧，如果下一次他们还让你们去街上乞讨，你们就去西尾巷找一个做人偶的老人家。他擅长制作傀儡人偶，注入魔力可以当自己的替身用。”
　　说到这里，考虑到这两人的贫穷程度，默宁主动说：“钱记我账上就可以了。”
　　傀儡人偶？
　　一听就知道是好东西！
　　[王加]和[一刀]顿时一改凄苦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凑到光幕前，眼睛里仿佛发射出星星光波。
　　“真的可以吗？实在太感谢了！”
　　“你放心，我们民族最擅长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就是乞讨吗，不就是端茶倒水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我们任务结束后不狠狠打他们的脸！”
　　“……”
　　什么跟什么？
　　默宁一脸茫然，什么河东、河西？打脸又是什么意思？
　　可惜不等他问出来，[王加]和[一刀]已经结束了通讯，美滋滋地去默宁说的地方取自己的特殊道具了。
　　笑死，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等“下一次”再去拿，肯定是要立刻马上搞到手啊。
　　NPC还是太天真了，嘎嘎嘎——
　　一个小时后，[王加]和[一刀]两人看着游戏面板上对特殊道具的介绍，激动地互相攥紧了对方的手。
　　[一刀]热泪盈眶：“富，太富了。”
　　[王加]感动至极：“慷慨，太慷慨了。”
　　两人：“我要玩这个游戏一辈子！”
　　——
　　【特殊道具（不可掉落）：
　　道具名称：替身傀儡
　　作用：可替拥有者抵挡一次致命攻击，拥有者遇到生命危险时自动触发（可关闭），也可以由拥有者主动触发。拥有者获得第二次生命（不可读档），同时人物各类属性回归初始状态（有一定几率可重新拾取背包）。
　　使用次数：1次
　　交易转让：可交易转让。】


第21章 惩戒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前还时不时做出些小动作的“反叛者”组织，此时却一反常态的蛰伏起来。
　　但是默宁嗅觉敏锐，还是嗅到了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危险气息。
　　他坐在桌子前，翻开伊莱恩和[绝命大祭司]传回来的“地宫”地图。他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这片区域映射到地面上的方位，难以置信地发现，“反叛者”在凯宁拉的巢穴竟然就在现在他的脚下！
　　默宁知道最有经验的猎人有时也会忽略眼前的猎物，因为他们习惯了捕猎时和猎物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很难想到会有猎物傻傻地撞到自己脚边。
　　可是他没有想到一贯会在做事前隐藏自己的“反叛者”，居然也会做出这样“不谨慎”的决策。
　　不过接着他转念一想，想到了这个“反叛者”据点的最高指挥——哈萨。联想到那人傲慢自负的性格，又觉得这件事不难理解了。
　　确定了敌人大本营的具体位置，接下来就是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了。
　　菲林那命来协助他的军队，一个星期前就已经秘密驻扎在凯宁拉郡二十公里以外的山脚下了。为了不打草惊蛇，默宁没有让他们继续靠近。
　　按照他的想法，他倾向于悄无声息地结束这场内乱。
　　一方面是凯宁拉郡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摧残了；另一方面，“反叛者”的计划是在这里和毕罗达两边同时行动，这意味着他们一定有可以实时联络的手段，他不想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从而影响到毕罗达那边的行动。
　　就在默宁对不久后即将开展的行动反复推演时，他的房间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收起地图，扫视一圈房间，确认没有露出不该泄露的东西后打开门。
　　门外是穿金带银、华丽非凡的马修·丹尼斯和他的管家——
　　“日安，默宁骑士。”
　　马修·丹尼斯自顾自走进房间，用所谓的贵族腔调慢悠悠地打招呼。
　　默宁干脆利落地点头：“早上好。”
　　一下子就把马修·丹尼斯的声音衬托得有气无力、疲软虚弱。
　　而马修·丹尼斯对这样的惨烈对比一无所知，他正努力压制自己不要露出不满的表情，尽可能不要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像是质问。
　　“我听说您最近一直在和外面那些平民接触？”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默宁直接承认，不明白明明自己都连续出去快一个月了，为什么马修·丹尼斯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马修·丹尼斯看不懂默宁的表情语言，当然，就算看懂了也不会告诉他默宁，那是因为这一个月他心情郁闷地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平均每天都要用魔法石和自己的爷爷通讯三次，让他老人家请求皇帝陛下把自己召回去。
　　是的，他发现大皇子靠不住之后，把算盘打到了他老子身上。
　　可惜，要不是他爷爷被他烦的不行了，不再搭理他，他也不会这么快走出房间主动找事做。
　　听到默宁不知道自己问题在哪儿的反问，马修·丹尼斯压不住脾气了，阴阳怪气道：“真不知道您到底是来干嘛的。您不去镇压那些试图作乱的暴民，竟然还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默宁顿时眼神凌厉地扫向马修·丹尼斯：“谁告诉你那些人是意图作乱的暴民的？”
　　平时安静沉稳的骑士突然展现出了利刃一般的锋芒，把马修·丹尼斯吓得身体一颤，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
　　“你、你这么凶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们今天敢对我这个皇室派来的领主吐口水，明天就敢藐视皇室，犯上作乱！”
　　“丹尼斯伯爵，慎言。”
　　默宁语气冰冷，眯起的双眼冷漠到近乎非人，仿佛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帝国贵族，更不是自己人，而是他的敌人，甚至是趴伏于地面上的蝼蚁。
　　马修·丹尼斯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觉得呼吸越发困难。他全身冷汗直流，汗液浸透了身上柔软的丝绸布料。
　　时间好像被人为静止，他的大脑一片空茫，眼前出现了黑一块红一块的幻影，耳朵里也尽是尖锐的爆鸣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那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退去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汗水把接触到的地面都印出了痕迹。
　　他的管家更是狼狈，居然直接昏死过去了。
　　默宁收起摄人的威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一字一句认真地对马修·丹尼斯说：
　　“犯上作乱是相当严重的指控，就算你心里记恨一个多月前的事，也不应该用这种话污蔑烈日帝国的子民。”
　　这已经是默宁在相当委婉地指责，马修·丹尼斯就是一个小心眼、公报私仇的人了。
　　“是，是。”
　　马修·丹尼斯根本提不起反驳之心，连忙点头：“我、我知道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纠正了马修·丹尼斯的错误想法后，默宁就想请对方离开，想着等事了了再来处理他。然而，他心里忽而划过一道闪电，想到领主府地下就是“反叛者”的巢穴……
　　他有所怀疑，担心马修·丹尼斯突然提起反叛之事是有人故意引导。
　　不行。
　　默宁觉得再留马修·丹尼斯在这里可能会坏事，于是他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面前挣扎爬起的人身上。
　　“伯爵。”
　　马修·丹尼斯脚下一滑，一屁股墩坐到地上，疼的他下意识龇牙咧嘴。
　　但是他还记得默宁正在看着他，于是双手撑着地面，一边忍痛，一边尴尬讨好地笑：“我在！您还有什么事吗？”
　　默宁说：“从现在开始，您就不要住在领主府了，去和凯宁拉的居民同吃同住吧。”
　　“什么？！”马修·丹尼斯失声惊叫。
　　默宁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在您没有彻底改变对这里和这里的人的看法之前，以及没有对凯宁拉郡做出贡献之前，请不要回领主府。”
　　“我会和殿下说明我的建议，相信殿下也不会拒绝。”
　　马修·丹尼斯当然知道大皇子一定会同意，因为他就是让默宁来监督他的。
　　这一刻，这位年仅32岁、还是个离不开爷爷的大龄婴儿的年轻伯爵面露绝望，心如死灰。
　　*
　　炎炎夏日，马修·丹尼斯第一次在这么炎热、还没有冰块降温的天气步行出门。
　　“默宁大人，您好歹给我留一架代步的马车啊。”马修·丹尼斯站在门口，欲哭无泪、卑微至极地请求。
　　没错，默宁说让他离开领主府是绝对认真的，他甚至不允许自己带走领主府的任何一件物品。
　　默宁摇头拒绝：“不行，你不能带走领主府的任何东西。”
　　马修·丹尼斯攥紧了拳头，很想奋起反抗，可是一对上默宁的眼睛就怂了。
　　可恶，不在都城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是真怕这个人啊。
　　在不利环境下，在愚笨的人偶尔也能有急智。马修·丹尼斯忽然眼珠一转，爆发出聪明才智。
　　“那我租，我租总行了吧。领主不就应该为管辖下的平民提供帮助吗？”
　　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后，马修·丹尼斯转换身份无比丝滑，双标起来无愧于贵族阶层的厚颜无耻。
　　而默宁可是个正直的老实人，思考了一下，觉得马修·丹尼斯说的很有道理。
　　“你说得对，但是还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没钱，租不起。”
　　马修·丹尼斯傲气一笑：“我有钱！”
　　默宁：“不，你没有。”
　　马修·丹尼斯摆事实、讲道理：“我真有！我从毕罗达家里带了很多钱过来的。”
　　默宁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凯宁拉领主上任之前，从家里带来支援凯宁拉经济的钱，里面还包括了皇室的拨款，这些都是凯宁拉郡的公共财产。所以，你一分钱也没有。”
　　“哦，对了，鉴于你这一个多月在凯宁拉郡消极怠政，毫无作为，奢靡浪费，扣除你原有的一个月俸禄50枚金币，你现在还倒欠凯宁拉郡150枚金币。”
　　“！！！”
　　马修·丹尼斯两眼一黑，竟晕倒在领主府门口。
　　门口暗中看戏的仆人顿时大惊，冲出来对着大门口大声喊道：
　　“不好了，老爷中暑晕过去了！”
　　假装昏迷的马修·丹尼斯：……
　　睁大你的狗眼，老爷我是被折磨、气晕过去的！
　　默宁把马修·丹尼斯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直接上前两步，把一整瓶高浓度[清凉药剂]倒进他嘴里，然后转头交代冲过来的仆人：
　　“你去赶一架马车，把丹尼斯带到人多的地方，等他醒了你再回来。”
　　仆人立刻答应，架起表情扭曲的丹尼斯伯爵，拍拍胸脯乐呵呵地保证。
　　“是，大人。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第22章 祭典前夕
　　8月15日，烈日帝国的太阳神祭典的前三天，来自大陆各地的商队在士兵检查下，有序进入毕罗达城内。
　　“太阳神在上，毕罗达在威斯敏斯特的治理下还是那么的繁荣。”
　　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富态商人一脸沉醉地感叹，“鲜花、美酒，哦，还有这随处可见的青春洋溢的少男少女，每次来我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几岁。”
　　旁边也来毕罗达参观祭典的陌生人笑他：“哈哈哈——你不是商人吗，你的眼睛怎么看不到周围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老天，可收收你的眼神吧，这里的姑娘、男孩们可不好惹。”
　　商人被调侃了也不生气，像个可亲的朋友一样，和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亲热玩笑。
　　“美神在上，我这可是完全只流露出赞美的眼神，绝不带一点儿下流意味。”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转头看向旁边卖特色美食的摊位，对着正在招待客人的老板高声打招呼。
　　“嘿，小奈小姐，请给我一份莓果派！我太高兴了，这次来还能见到您，品尝到您亲手做的莓果派。”
　　如盛开的太阳花一样的少女奈威莉，从忙碌中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一年才能见到一次的商人，笑容更加明媚。
　　“又是你，维斯德大老爷。你这次不会还要一次性买下够吃一个月的莓果派吧？先说好，我可不会再这样卖给你了，上次为了做那些莓果派，我的手疼了好久，不得不歇业了半个月呢。”
　　维斯德听到这个噩耗一样消息，伸手捂头连连后退。
　　“不！美食之神在上，只有天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在对香香甜甜的莓果派的思念里度过的。我这次来之前还专门准备了一个更高级别的储物戒指，小奈小姐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
　　奈威莉抛给商人一个免费的莓果派，严词拒绝了他。
　　“不要，大皇子殿下可是严格规定了每日最长工作时间的，作为守法公民，我当然要响应皇室的号召。”
　　维斯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立刻在心里揣摩这个特别的规定。
　　他想了一会儿后，感慨道：“真是先进的制度。劳逸结合才能创造最大利润。就像我平时看账本看久了就会头昏脑胀，然后就会算出一笔难看的账；但是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再重新开始，我的账目就会一如既往的漂亮。”
　　“与其等造成损失再调整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休息好，保持最佳状态。不愧是大皇子，哪怕不做生意也能看透这样的本质。”
　　“等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给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地方，烈日帝国的美名将会再一次享誉大陆！”
　　听到商人滔滔不绝的赞美，奈威莉朗声笑出来。
　　“真不愧是你，烈日帝国的外邦家人。怪不得你这次能被大皇子亲自邀请参与祭典呢。”
　　“哈哈哈，那是当然。”提到这个维斯德就骄傲不已，“要知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在烈日帝国，但我最大的幸运就是12岁的时候抓住机会，是众多兄弟里第一个主动跟随父亲来这里做生意的孩子。”
　　自此他与烈日帝国就结下了不解的缘分，他还在这里邂逅了他此生最爱的姑娘。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更多来到毕罗达的外邦人，大家聚在一起畅所欲言，高声赞美这里的美丽繁荣，也尽情期待即将到来的盛大的祭典。
　　与此同时，凡尔纳城堡——
　　菲林那在侍从的帮助下，换上了复杂奢华的礼服。他的长发被心灵手巧的侍女长编成精致的辫子垂在胸前，发间用烈日帝国的国花——赤羽金玫瑰装饰点缀。
　　闻着仿佛已经被各种花香、香料腌入味的自己，菲林那很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年长的侍女长立刻递上一张手帕，同时皱着眉为菲林那打理产生了极其细微的不完美的衣服。
　　“请不要乱动，殿下。”
　　菲林那马上站直了身体。
　　“我觉得可以了，翠丝阿姨。”他试图劝说看着自己长大的、有完美主义的侍女长，“祭典三天后才开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纠结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翠丝早已习惯了大皇子的“懒怠”，表情淡定地驳回这个提议：“只有提前把所有细节了熟于心，做到得心应手，才不会在关键时刻手忙脚乱，以至于出现差错。”
　　菲林那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您的意思是？”
　　翠丝停下动作，看着从头到脚处处完美的菲林那，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接下来三天，殿下您每天都要经历一边这样的流程。”
　　菲林那眼前一黑：“翠丝阿姨，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他以前可是可以在祭典前一个晚上才开始准备行头的。
　　翠丝骄傲地不说：“不一样了，殿下。这是您成年参政后第一次主持太阳神祭典，这次祭典之后，您储君的身份将会正式确定下来，所以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丝差错。”
　　“好吧。”菲林那叹了一口气，为了大事只能暂时忍耐。
　　他打算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在在沉重服饰的压力下，他走到镜子前的每一步都无比端庄稳重。
　　不过压力这些都是值得的。
　　站在镜子前，菲林那看着面前的镜像不得不承认，经过翠丝精心装扮的自己简直无比耀眼夺目。
　　尤其是发间的赤羽金玫瑰，他本以为这样的装饰会有损自己的威严气势，可是没想到的是，恰恰是这些张扬美丽的花朵，中和掉了他因容貌和实力而产生的冷峻和凌厉，让威严和矜贵相得益彰。
　　“真不错，我要让默宁也看见。”
　　菲林那美滋滋地拿出魔法石，又一次提前了时间和默宁联系。
　　“不知道凯宁拉郡那边会不会庆祝祭典，他现在这么忙，该不会错过这一次祭典吧？”
　　看到菲林那旁若无人的举动，翠丝侍女长无奈极了，却也不打扰他，悄无声息带着其他侍从退下了。
　　默宁收到菲林那的通讯的时候，正在和领主府的下人一起装饰庄园。
　　“大人，这些盆景放在这里可以吗？”
　　两个仆人一人抬着一个缠绕着彩带的盆栽过来，询问正在挂灯笼的默宁。
　　默宁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下，说：“放旁边一点吧，到时候人多了可能会有人磕碰到受伤。”
　　仆人离开了，他感受到魔法石亮了，便走到一处寂静的地方，还给自己套上了隐匿魔法。
　　“殿……下。”默宁被光幕里的菲林那惊艳到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祭典当天你要穿的衣服吗？”
　　菲林那捕捉到了默宁眼里的欣赏和喜欢，高兴地扬起嘴角。
　　“是的。翠丝阿姨今天一大早就来这我试衣服，直到现在才弄好。我看着觉得应该还可以，但是你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主持太阳神祭典，总想尽善尽美，心里难免忐忑，所以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浸淫朝堂多年的皇子殿下张口说瞎话的本事十分高超，没让单纯的骑士看出一点他面对其他人时想偷懒的样子。
　　默宁惊讶于大皇子竟然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明知道这样不和规矩，可是看到光幕里光彩夺目的人，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提的，您已经无比完美了。”
　　菲林那轻笑一声，纠正他：“不，我还有不完美的地方。”
　　默宁疑惑，又看了一遍，还是看不出来：“哪里？”
　　菲林那眼神专注，认真地说：“祭典当天，所有的‘荆棘鸟’骑士都会和我一起，而却你不能在我身边，我很遗憾。”
　　其实菲林那更像直接说“没有默宁和他并肩的祭典都不完美”，但他怕自己的直白吓到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的骑士，只能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这个说辞既能理解成“没有你在很遗憾”，也能理解成“‘荆棘鸟’骑士团缺了一人很遗憾”。端看听到的人是怎么想的。
　　默宁也不由得失落：“不能和大家一起参加祭典是很遗憾……”
　　菲林那无奈一笑，对默宁理解成第二种意思好不意外。
　　眼看着年轻的骑士露出了郁闷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那里在干什么？我看到你把人来人往的，好像很忙碌。”
　　说到这个，默宁打起了精神，干脆报告了自己最近的情况。
　　“我打算在领主府也举办一场庆祝祭典的活动，到时候把所有凯宁拉的居民都邀请来参加。”
　　“很棒的计划，不过他们会来吗？”菲林那先是表达自己的赞扬，然后才提出担忧和疑问。
　　默宁说：“我提前了七八天，每天都在领主府外给这里的人免费发放粮食，同时告诉他们庆祝当天会免费给他们提供吃食，还会送给他们食盐、布料、棉花等生活必需品。罗丁大叔和尼科尔他们也在帮我宣传，我觉得会来的人应该不少。”
　　菲林那听了，说：“我猜你这么做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做慈善。”
　　“您猜对了。”默宁神采奕奕地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最主要的目的有两个。”
　　“一方面，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将凯宁拉郡的居民和帝国连接起纽带，以便将来更好的发展这里。”
　　“另一方面，我怀疑领主府里有叛军的眼线。我想借着庆祝当天的密集人流，一点一点把您派来的军队运送进来。”
　　“我打算在那一天采取行动！”
　　*
　　和默宁的通讯结束，菲林那怅然若失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失去了最有资格欣赏他的那个人，他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暗淡无光。
　　就在他叹息不已的时候，骑士霍斯又来当值了，并毫不意外地又带来了工作。
　　“殿下，维斯德·克拉克已经进城了。”
　　菲林那脸色一沉，冷淡地说：“今天晚上，秘密带他来见我。”
　　“是！”


第23章 行动
　　当天晚上菲林那和维斯德商人谈了什么，除了这两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从第二天维斯德在毕罗达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我跟你们说！”
　　昨天还亲切随和的大商人，如今坐在热闹的酒馆里高举麦芽酒，醉眼朦胧，显得放浪形骸。
　　“我是烈日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皇室邀请参加祭典的商人！”
　　周围的客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对对对，您说的没错！”
　　“那可真是件让人羡慕的事，老实说，我其实想说的是嫉妒，哈哈哈——”
　　“不过，你们猜猜，维斯德大老爷会不会在毕罗达所有的酒馆都宣扬一遍这件事？我听人说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家酒馆了。”
　　“这有什么，要换成是我，我高低得把《毕罗达时报》的头版位置买下来，接下来的三天我都要刊登这个消息嚯嚯哈……”
　　被众人讨论的维斯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面上，好像已经醉得睡过去了。可是只要有人能看到他手臂挡住的眼睛，就能发现他的眼里一片清明。
　　是啊，纵横商场将近二十年的商人，怎么可能会被几杯麦芽酒灌倒呢？
　　黄昏已至，酒馆里大多数客人陆续散去，准备去吃顿热腾腾的晚饭，晚上再来接着狂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维斯德才像是一副刚睡醒、但还没有彻底酒醒的模样，缓慢地支撑着桌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正在擦洗客人用过的杯子的酒保看见了这一幕，施施然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轻轻扶住维斯德的肩膀，似是担忧地问：“您需要帮助吗？”
　　维斯德眼神涣散地思考了很久，才终于理解了听到的语句。他把手软绵绵地一摆，打着酒嗝含含糊糊地说：“不、不用，我可以……嗯，自己走！”
　　“唔……可以，可以走……”
　　酒保被熏了一脸酒气，脸上礼貌疏离的微笑淡下来。他放下手，冷眼看着维斯德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碰撞出的动静引起了还在酒馆的客人的注意，他这才扬起标准的微笑，担忧地嘱咐：
　　“请小心一点儿，维斯德老爷。小心台阶！”
　　说完他皱起眉，叹气：“他这样真的能一个人回去吗？或许我应该不顾他的拒绝，坚持送他回去，哪怕是给他叫一辆马车呢？”
　　现在还留下的，都是玫瑰酒馆的熟客，一些老酒鬼。他们一边递过来空酒杯，一边安慰酒保。
　　“没事的，戈亚尼，他这样的大商人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仆人跟着。你放心吧，他的马车一定就在酒馆后面停着呢。”
　　名叫戈亚尼的酒保听了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去给您续杯。”
　　马车上，维斯德面色凝重，心里既有忐忑，又有豪情壮志的激动。
　　时隔二十五年，他将再一次抓住命运投下的时机。
　　这时，马车忽然紧急停了下来，维斯德的心高高提起。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问车夫：“怎么了？”
　　车夫看着面前的突发状况，惶恐地对维斯德说：“老爷，有两个乞丐突然冲出来，拦住了马车。”
　　维斯德保持着醉酒的模样，伸出手掀开窗帘，探头看出去。
　　只见一个黑皮肤白头发的男人跪坐在地上，头上戴着一顶用白布做的奇怪的帽子，面前还放着一扇竹编的席子，席上也用同样材质的白布覆盖着。看布料突出的形状，他猜测布料下面应该是一个人。
　　“……”
　　不知道为什么，维斯德忽然感觉周身凉飕飕的，差点被吓得酒醒。
　　“你、你们干什么？！”
　　跪坐在地上的[王加]刷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一震一甩，盈盈唱道：
　　“哇呀呀呀——都说那东边儿 / 来了（liao）一个（guo）——玉树临风威风凛凛乐（luo）于助人仗义疏财……的（滴）大——善——人人人人……”
　　维斯德控制不住地随着[王加]诡异窒息的唱腔点头，头越点越快、越点越快，直到空气中传来“咔”的一声，他才扭曲着表情，扶着脖子痛苦闭眼。
　　“行了，你们快上来！”
　　[王加]还没有动作，躺在白布下的[一刀]马上就掀布而起，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吓得没见过这场面的维斯德和车夫一愣一愣的。
　　见此，[王加]不满地拍拍裤子站起来，抱怨道：“你干什么啊弟弟，哥哥我还没有卖.身安葬你呢，你怎么能当着买主的面就站起来。”
　　[一刀]皮笑肉不笑，卡住他的脖子就把他往马车上拖。
　　“那是因为哥哥我（重音）已经被弟弟你（重音）笑活了。”
　　“早知道你要整这死动静，我才不会配合你。”
　　[王加]一边挣扎，一边不服气地为自己申诉：“什么叫死动静？我这叫积极弘扬传统文化，让文化走向世界！”
　　“可别了吧，我赌你带着你这‘文化’都不敢回家，回去就是老祖宗托梦，给你狗腿打断。”
　　……
　　维斯德茫然地看着这两人无视自己，动作自然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好像他们才是马车的主人似的。
　　不是，这两个人，真的是大皇子殿下说让他配合行动的秘密人物吗？
　　再仔细一看：黑皮白发，红发绿眼。
　　应该没错啊。
　　*
　　在[王加]、[一刀]以及维斯德等人，在菲林那的安排下成功会和，默宁这边也开始了最后的进攻。
　　这是一场一天两夜的庆祝活动，为此默宁特地制作了许多魔法烟花。这些烟花会在夜晚绽放在空中，增添美丽的同时，烟花炸开的声音也会掩盖掉很多动静。
　　他带领着领主府的下人穿梭在人群中，这些试探着来参加庆祝活动的平民一开始还很是局促不安，等发现默宁是真心实意招待他们，并且没有人对他们露出异常不屑的目光后，他们慢慢放松下来，逐渐融入了欢乐的海洋。
　　太轻松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由内到外的放松，仿佛压在肩头背上的苦难暂时被仁慈的神明卸下。尽管明天生活还要继续，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很想放纵一次，沉醉在美食与酒的慰藉里。
　　有人急忙跑出城主府，去叫来自己的亲人朋友。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庄园，尼科尔见了不由感叹：“我从来没有在凯宁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今天以前，我甚至没见过大家笑几次。”
　　默宁微微颔首，小声说：“前面这里就交给你了。”
　　尼科尔表情一肃：“交给我吧，您一切小心。”
　　默宁沉默点头。
　　热闹的场合很多时候可以掩盖一个人的行动轨迹，可有的时候，它也会让一些异常情况显得凸显的无比醒目。
　　比如分散在庄园各处的水井附近，时不时就会有仆人路过这里。
　　“你在干什么？”
　　默宁突然出现，吓了拿着水桶的大胡子仆人一跳。
　　“大人，我在打水，厨房没水了。”他很快憨笑着举起手里的木桶，示意自己没有在偷懒。
　　默宁没有看桶，而是说：“我刚从厨房出来，那里的水还很满。”
　　仆人面色骤变：“……是吗？可能是有人在我之前打了水吧。唉，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
　　说着他动作自然地和默宁擦肩而过。
　　默宁没有避开他，而是在即将错过的一瞬间，微微侧头。
　　仆人的反应很快，立刻把木桶向默宁一砸转身要跑，但他的速度还是快不过菲林那的亲卫军，不出三秒就被拿下。
　　默宁及时堵住了假仆人·真叛军的嘴，没有让他有机会通风报信。被俘虏的人目光愤恨，看起来恨不得咬断默宁的脖子，食默宁的肉，喝默宁的血。
　　这时，在庄园其他角落同步行动的士兵也传回来消息：“大人，所有叛军警戒以全部拿下。”
　　多亏了默宁想出来的这个注意：庄园里只要陌生人一多，这些叛军一定会严密关注自家基地的各个出入口，深怕有人乱走，意外发现这个秘密。
　　于是，在俘虏赤红的视线威胁下，默宁淡定平静地下达命令：
　　“行动！”
　　“是！”
　　*
　　夏夜凉爽的夜晚，有耳朵灵敏的人似乎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声。他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又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这时，一朵赤羽金玫瑰样式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从未见过的美景吸引住了。
　　“真美啊。”
　　“是啊。”他身边仆人打扮的陌生人附和道。
　　“要是以后的日子也能像今夜一样美妙，或许继续当烈日帝国的子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率先发出赞叹的人迟疑了一瞬，然后释然：“你说得对。感觉自从那个默宁大人来了以后，凯宁拉确实开始不一样了。”
　　又是免费发放食物，又是举办庆祝活动，甚至还把新来的领主赶去过平民的生活。而且听罗丁大叔和尼科尔说，默宁大人还要再次帮凯宁拉恢复生机。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能不能做到，但是他已经开始期待了。而期待，是他们这些人曾经最缺乏的感知。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头注视着天空，哪怕耳边又传来了细微的金属声和喊声，他也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更没有出声宣扬。
　　“我们很知道满足，只要这样就很好了。”
　　陌生的仆人微微一笑，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开，紧接着又有新的人占据了这方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
　　他脚步极快地往最近的水井走去，心里不断抱怨。
　　“可恶，又让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抢先了。都给我留点功劳啊，我还要攒钱娶我心爱的姑娘呢！她父亲已经在催我了啊啊啊——”


第24章 战斗
　　叛军地下驻地的所有出入口都被默宁率领的军队严密把守，一些将领也被伊莱恩和[绝命大祭司]提前解决。他本人则带领剩下的士卒深入敌人大本营。
　　金色中隐隐透露出绿意的魔法以默宁为中心，顷刻间荡开，作用于整个地宫。以伊莱恩和[绝命大祭司]传回来的图纸为基础，在魔力加强下，他的脑海中完整呈现出敌方的活点地图。
　　自主改良版的[静谧魔法]像是给地宫安上了消音材料，同是也让所有被魔法拂过的叛军，失去了向外传递方式的手段。
　　——他们的通讯魔法石全部失去了作用。
　　万事俱备，这一战，默宁找不出输的理由。
　　“速战速决。”
　　这是他下来后发出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指令，剩下的，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兵比他更清楚应该怎么做。
　　“是！”
　　默宁等人的来到打了地宫里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下意识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可是因为失了先机，他们于默宁率领的军队来说，不过是送上门来的军功。
　　利剑刺破敌人的胸膛，粘腻不适的触感过去之后，那种奇妙的感觉会令人迷醉，仿佛一瞬间寻找到了可以掌控别人生命的密钥。
　　但默宁的表情依旧冷静，眼神无波无澜。他不会在死在他剑下的敌人投去第二缕目光，他的眼神始终落在下一个敌人身上。
　　双方只僵持了一会儿，很快叛军那边就颓势渐显。随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他们却好像从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血腥气逐渐弥漫开来，本就作风激进的“反叛者”们越发杀红了眼。
　　战线越来越深入，一个反叛者赤红着双眼，左右一看发现己方劣势严重。他喘着粗气看向默宁所在的位置，牙关一咬，竟然把墙壁上的煤油灯砸向自己。
　　一盏不够再来一盏，很快他就成为了一个“火人”。他手里高举着最后一盏灯，宛若举着心中那把“圣火”，嘴里高喊着——
　　“为了无上圣域！”
　　紧接着卯足全身的力气冲向无人支援的默宁。
　　然而，默宁一早就注意这个人疯狂诡异的举动，只不过一直没有过多在意，仅仅做好了等人过来就给人一个痛快的准备。但在听到对方发出的呼喊后，他惊讶挑眉，改变手里的剑势，转用魔法应对。
　　透心凉的水魔法熄灭了燃烧的烈火，成为落汤鸡的反叛者反应不过来，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然后被烧焦的煤油味熏了一个倒仰。
　　就在这时，默宁又施展了一个[冰凝魔法]，直接把人冻成了一个保持高难度姿势的冰雕。
　　“看着他，等结束把人带走。”
　　恰好来到他身边的士兵看了一眼冰雕，沉默地点头。
　　期间，叛军中有一个小卒见势不妙，悄悄退出战斗范围，飞快蹬着两条腿去找他认为最厉害的魔法师——哈萨求助。
　　到了门口，他先是疑惑为什么哈萨那两个最忠诚的看门下属居然不在，但情况紧急，他来不及深思，甚至顾不得敲门，一把推开了哈萨的房门，和里面正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明显被吓了一跳的人大眼瞪小眼。
　　“大人！”
　　狼狈的叛军没有看出来对面之人的不对劲，一个滑步跪倒在“哈萨”面前，抱住他的双腿哭诉。
　　“你快去看看吧，帝国的军队打进来了！我们损失惨重啊！”
　　因为毫无武力值，被伊莱恩勒令在这里躲着不要出门的[绝命大祭司]，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慈悲怜悯地伸手按住来人的天灵盖。
　　“不要慌张，会惊扰了主。”
　　“什么？”士兵抬起头，泪眼迷茫，涕泗横流，一张口鼻子和嘴里都吹出了一个泡泡，炸开之后还沾到了[绝命大祭司]的衣服上。
　　[绝命大祭司]：“……”
　　“我是说……”他深吸一口气，手下用力，笑容瞬间狰狞，“给我去主面前忏悔啊混蛋！！！”
　　手下的人发出惊天惨叫。
　　“啊——”
　　*
　　地下的激烈战斗影响不到地上百姓们的欢庆，就像有人在享受和平安定带来的幸福愉快，就有人在隐秘黑暗的角落里，为光明贡献自己的烛光。
　　天将破晓，一切归于沉寂。
　　庄园里，通宵达旦的平民大多数都在散场之后三五成群地回到家里休息，也有一部分醉倒起不来的人还留在这里。
　　默宁回到地面上，看见了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拭去脸颊不小心溅到的鲜血，语气平和地交代下人。
　　“把他们送到客房好好休息。”
　　诚惶诚恐的仆人不敢直视默宁，以及默宁身后忽然出现的杀气腾腾的剑士们，连忙招呼自己的同伴，好好把这些平民安置到舒适的空房间里。
　　在这之后，领主府其他所有的人都默契地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颤抖着身体闭上耳目，只当不知道默宁他们在干什么。
　　“太阳神保佑，太阳神保佑……”
　　有人遏制不住心里对未知的恐惧，竟再一次想起了曾将被他们遗忘的信仰，于是一遍遍念叨着神明的名讳，祈求获得心灵暂时的安定。
　　默宁不知道这一切，倒也觉得这样没有其他无关之人在场，自己的行动方便了许多。
　　这时士兵们正在清点俘虏和战利品，他帮不上忙，便走到一边抱剑而立。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骨子里的血液还在沸腾灼烧。
　　那源于一种破坏欲。
　　默宁克制地长舒一口气，体内兴奋不已、蠢蠢欲动的魔力被他熟练地压制下来。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缺口和裂痕。
　　这是由他的父亲克里斯亲自寻找材料、亲自打造的武器，自然不可能在这样一场小小的战斗中轻而易举被毁坏。因此，实际上这些“伤痕”都要归咎于默宁越来越庞大暴烈的魔力。
　　一般来说，魔力是有“性格”的，而魔力的“性格”大多随了主人。比如性格温柔的魔法师，他的魔力也大概率是柔和的；性格暴躁的魔法师，他的魔力可能就会极具攻击性。
　　按照这个大家普遍认同的理论，默宁的魔力本该如同他本人一样，沉稳平和，像平静的海面。可事实却是，他的魔力更像海面之下的暗涌，随时可以席卷搅碎一切。
　　这并非不正常，只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人，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一个士兵拖着一个冰雕过来，一板一眼地询问默宁的意见。默宁再一次暗自调整气息，确认不会暴露出自己的情况后，点头接手冰雕。
　　“交给我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泛白的天色，心里估摸着时间。
　　应该还赶得上。
　　……
　　半个小时后，当[绝命大祭司]被偶然发现他的士兵带到地面上的时候，急需默宁为自己证明好人身份的他到处找不到人，一下子傻眼了。
　　不是，大哥你人呢？我还被你的手下绑着呢，快来救救我啊！
　　还有，我的奖励你还没有给我啊！


第25章 祭典
　　8月18日，为期五天的烈日帝国太阳神祭典正式开始。
　　第一天，威斯敏斯特皇室将会派出成员代表皇室，在所有臣民面前宣读开幕词，总结过去一年的收获和遇到的困难，说明接下来一年的打算实施的各种政策和规定。除此之外，还会表彰一些对帝国作出杰出贡献的人，为他们颁发奖励和荣誉。
　　这个代表皇室的成员以往都是在位的皇帝，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成为皇室代表的是烈日帝国的大皇子——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
　　所以这一天也是烈日帝国的正式立储仪式。
　　在接下来的四天，整个帝国都会陷入欢庆：
　　商人们会以非常优惠的价格出售自己的商品；
　　魔法学院全体师生会在中心广场义务举行观赏性的魔法比拼；
　　各家酒馆会将自己提前一年酿造的美酒放在门口供人享用；
　　来自各地的吟游诗人将会随即出现在各个角落吟唱自己的新诗篇，等待给有缘人一个别具的惊喜……
　　狂欢直到第四天的晚上，梅琳娜皇家歌剧院会为毕罗达的人民献上经典舞剧——《逐日之战》，之后就是全民舞会。
　　在皇室特供的烟花表演中，恢宏的古典乐将祭典的氛围带上最后一个高.潮，最后由舒缓的安睡曲将所有人送归温床和美梦。
　　*
　　菲林那坐在属于自己的车架里，将整个祭典的流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他的面色因此显得严肃。
　　坐在他旁边的侍女长翠丝见此笑起来：“真令我惊讶，原来您还有紧张的时候。”
　　菲林那回神，一怔，下意识说：“不，不是因为……”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眉头微微拧起。
　　翠丝好奇：“不是紧张，那是因为什么？”
　　菲林那摇头：“没什么。对了，翠丝阿姨，等一会儿您记得直接去宫里，不要在外面逗留。”
　　“我知道，我知道，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还没有到痴呆记不住事的年纪。”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林那无奈。
　　翠丝捂嘴一笑，紧接着表情变淡：“我知道，您有计划要在今天进行。”
　　“……”菲林那没有否认，沉默一会儿后说，“父亲也知道。”
　　翠丝微微一笑：“我还没说什么呢。”
　　“但是您很在意这一天。”
　　“那是因为我希望您未来的日子能够永远一帆风顺，这是我在皇后殿下面前立下的誓言。”
　　提到母亲，菲林那又沉默了，和翠丝对视很久后才说：“没有人能够永远一帆风顺，但我能保证我做出的所有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重重考量。”
　　翠丝没有为难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能慈爱地说：“您总是有自己的主意，和皇后殿下一模一样。”
　　“这是我的幸运。”
　　按照传统，皇室成员乘坐的车撵要绕城一周后重新回到皇宫，最后在主城堡——卡洛琳宫上，为祭典的开启仪式致辞。
　　一辆辆精致华美的花车在气势宏伟的城堡前停下，然后升起一门门礼炮。象征着烈日帝国建立450周年的炮声在城堡外众人的欢呼中响起；结束后，菲林那从最中心的车架上走了出来。
　　红色的长条地毯从他的脚下一直铺到宫殿门口，在红毯的两侧等间距守卫着他麾下的“荆棘鸟”骑士团。
　　菲林那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两边的站位和以往有着微妙的不同。他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默宁不在。
　　虽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可菲林那心中还是有些遗憾——今后他还会主持太阳神祭典，却始终不会是“第一次”了。
　　想罢，他收敛心思，面无表情、昂首挺胸地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早已站在那里的皇帝——那怛逻·威斯敏斯特骄傲地看着自己异常优秀的大儿子，在气氛的渲染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使劲拍了拍菲林那的肩膀。
　　“你成长的很快，我非常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菲林那眉间的威严淡去一些，表情柔和几分。他扶着那怛逻·威斯敏斯特的手臂，两人交换主场位置的时候，他踩着其他人注意不到他们表情的时机，突然表情一变，恶狠狠地说：
　　“您休想就这么把国事都抛给我！”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笑眯眯地说：“我已经为烈日帝国奉献了太久了，也该让我退休、好好享受生活了。”
　　菲林那不屑地“哈”了一声：“45岁退休的皇帝？您可真说的出口。”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一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孩子下了面子的恼羞成怒，声音依旧威严慈爱：“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你的主场，好好表现。”
　　菲林那转身面向城堡外的广场，绷着脸咬牙切齿：“知道了，您快进去吧。”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欣慰极了，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城堡。当看到翠丝时，他表情微不可见地一僵，冲她点了点头。
　　翠丝也礼貌地向他欠身回礼，只是眼里没有多少真心的笑意。
　　卡洛琳宫前的广场经过特殊设置，可以在需要时将说话人的声音传遍整个毕罗达。菲林那手握象征权力的皇家魔杖，开口，复诵自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开幕词。
　　“致烈日帝国全体国民……”
　　……
　　与此同时，隐藏在毕罗达的“反叛者”也开始行动了。
　　黑鸦听到致辞的声音，冷冷嗤笑。
　　“哈萨那边什么情况？”
　　酒保戈亚尼擦着酒杯，皱着眉发呆出声。听到黑鸦的询问后，他恢复一如以往的神秘微笑，说：“哈萨大人传来消息，说他那里已经开始行动了。”
　　黑鸦哼了一声：“他总算没掉链子。”
　　戈尼亚没有应和，反而又陷入了沉思。黑鸦对此不满，阴森森地问：“你在想什么？”
　　戈尼亚愣了一下，温声解释：“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见到的哈萨大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嗤——那个家伙，没准又在装模作样呢。”自觉了解哈萨的黑鸦如是说。
　　戈尼亚想了想，觉得黑鸦说得对，于是没有再纠结，专心起手上的擦拭工作。不过黑鸦仿佛被他勾起了说话的兴趣，又开口。
　　“这个时候，那两个家伙应该已经跟着维斯德混进卡洛琳广场了吧。”
　　话音刚落，菲林那放大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我将代表皇室和全体国民，为以下在各行各业为帝国作出卓越贡献的人才颁发荣誉和奖励……”
　　黑鸦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难听张狂。
　　“快来了，快来了。大人期待的一切就快来了。喂，你也跟我一起去欣赏这一场盛大的烟花。”
　　“我吗？”戈尼亚摇头，“不了，奉主人的命令，我不能离开联络点。”
　　黑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不屑和嫉妒。
　　区区一个下级成员而已，也敢拿大人压他？！
　　“呵，随你。”黑鸦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大人的直属联络员……
　　戈亚尼看出了黑鸦的不满，神色淡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得愉悦和满足。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卡洛林广场外，菲林那也开始为杰出代表们颁发荣誉。他亲自把一枚枚华贵的赤羽金玫瑰勋章别在面前人的衣服上，走到维斯德跟前时，两人似是不经意地对视一眼。
　　维斯德微不可察地点头，菲林那面不改色，别好胸针后动作自然地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当最后的奖励被呈上来时，不知道什么地方竟然响起来意料之外的爆炸声。
　　“啊——”
　　此起彼伏的惊叫传播着恐慌，菲林那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安抚民众。
　　“请不要担心，这是一场安排好的惊喜。接下来向你们展示的是科技院的最新研究成果。”
　　所有人顺着菲林那手是的方向抬头，只见一颗颗“炮弹”被打入天空中，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没一会儿就变得乌云密布。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但这次不是炮弹发射爆炸的声音，而是电闪雷鸣。
　　在人们来不及感叹这似乎是魔法造就的奇观的时候，暴雨猝不及防倾泻而下。
　　“呼唔！”
　　小声的惊慌形成起伏的音浪，不等他们想办法躲雨，一道蓝色的保护罩把广场极其周围的人群包裹起来——是“荆棘鸟”骑士团。
　　至于更远地方的人，也有接近的骑士帮忙。
　　雨水无法穿透保护罩，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还是第一次以这样奇妙的视角和防止接触雨天。这显然是皇室，或者说是菲林那提前安排好的。
　　这一举动立刻为菲林那赢得了民众们的好感——看啊，皇室没有只顾着自己舒服，他记着在露天下的我们呢。
　　菲林那适时介绍道：“这是科技院研发的可以改变部分天气的装置。帝国拟打算将这个装置初步应用在农业生产中，以减少粮食产量收天气影响的制约……这个装置将会在凯宁拉郡率先使用，以帮助凯宁拉郡尽量恢复农业发展……”
　　“最后，科技院决定开放这个装置的命名权。我们将在四天后开始征集名字和发起投票，为期一个月。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积极参与。被选中的名字，其提供者将会获得皇室给予的奖励。”
　　菲林那的话不仅点燃了民众的热情，也给躲在暗处的黑鸦带来了困惑。
　　一开始听到爆炸声时，他是无比激动的；而等他听到菲林那说这是提前准备好的环节后，他开始不自信了。
　　难道真的不是他的行动计划奏效了？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菲林那说安排的惊喜是科技院的成果后，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一定是菲林那被突发情况发了个措手不及，慌不得已把科技院拉出来当挡箭牌。
　　毕竟谁不知道，科技院就是皇室专门开给一些生活不能自理的怪胎的福利救济院，里面的人几十年都干不出什么有用的成果，这样都还领着帝国发的薪水！
　　想想看，科技院这些年都“发明”了什么？
　　哦，可以自动取火的小玩意儿，能调节水流大小的水管，还有会打扫卫生的玩偶……
　　哈哈哈，笑死人了。一些明明只需要简单的魔法、甚至不需要念咒语就能做到的事，科技院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去研究。
　　或许通讯魔法石就是科技院研究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吧？谁让只有高级魔法师的能力才能支撑起远距离实时通信呢。
　　黑鸦无不傲慢地在心里点评着一切，直到他听到菲林那说——
　　“这个装置将应用在凯宁拉……”
　　“凯宁拉？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凯宁拉？”
　　黑鸦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顾不得私人恩怨，捏着鼻子准备主动找哈萨。
　　这时，他的魔法石先亮了。
　　“怎么回事？！你们没有行动吗？”
　　一见到光幕里的两个人，黑鸦就忍不住焦躁质问道。
　　没想到对面两人比他还崩溃：“我还想问呢老大！你这给我们的什么伪劣产品？怎么用不了啊？”
　　黑鸦下意识反驳：“这不可能！”
　　[王加]和[一刀]一唱一和：“真的用不了！我们试了很多次了！”
　　“你到底哪里搞来的，你是不是被骗了？”
　　“这东西绝对有问题，绝对不是我们的原因……”
　　“行了，把你们的地址给我，我过来看看。”
　　黑鸦不耐烦地打断。
　　他自己制作的自爆装置，怎么可能有问题！
　　他亲自去检查，最好不要让他发现是这两人临阵脱逃！
　　另一边，完成任务的[王加]和[一刀]击掌欢呼。
　　“耶！任务任务，奖励奖励！”
　　在他们周围，身经百战的皇城护卫军已经埋伏到位，只等鱼上钩。


第26章 奇遇·反叛者[倒v开始]
　　[王加]和[一刀]提供的位置是靠近卡洛琳广场的一处矮墙。因为靠近皇宫, 基本没有人居住，倒是皇宫门前值守的守卫有时候会轮流来这里忙里偷闲，放松片刻。
　　此时正值祭典忙碌的时候, 守备更加严格, 因而现在没有其他人在, 只有[王加]和[一刀]狗狗祟祟地蹲在墙角, 头顶着头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黑鸦就在暗处观察他们。
　　黑鸦虽然自大, 但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哪怕被气得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他也在暗处观察了很久。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魔法探测仪也没有探测出魔力存在后, 他才相信这不是针对他的陷阱, 身形诡异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说吧，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 差点“嗷”的一声一蹦三尺高。
　　“卧槽！你好吓人。”
　　他们下意识抱在一起，哆嗦着抬头看见黑鸦后，才悻悻地放开手站起来。
　　“还能什么情况。”[一刀]没好气地把东西扔给黑鸦, “东西用不了呗。”
　　黑鸦见此大惊失色：“你怎么拿下来了？！”
　　这时[王加]也把自己身上那一个扔过去, 一脸奇怪地问：“怎么, 东西用不了我们还不能取下来了吗？”
　　“可是这东西除了我没人能取下来！”
　　黑鸦暴跳如雷, 怀疑真的是自己的东西出问题了, 连忙低头翻来覆去地检查。
　　[王加]和[一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哦~~原来除了你没有人能拿下来啊。”
　　两人一边说, 一边悄悄后退。等退到安全位置后, [王加]扎心地说：“那你还挺自信。”
　　说着他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哈萨，补充道：“不过说起来，你们组织的人好像都挺自信的, 有一种众人皆废你自强的颠感。”
　　黑鸦眉头一皱，察觉事情不太对劲。不等他抬头质问，忽然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危险气息。
　　他立刻掏出匕首回身一刺，同时嘴里叽里呱啦念动魔咒。只是还没等他念完一句话，他整个人就眼前天翻地转，紧接着身体、手臂以及脸颊处传来剧痛，胸口起伏困难，一度喘不过气。
　　——他被两三个人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周围还悬着几把利剑。
　　这下子不仅黑鸦懵了，[王加]和[一刀]也懵了。
　　“不是，鸭脖子，你原来这么拉的吗？”
　　[一刀]在旁边附和：“感觉我上我也行。”
　　黑鸦听不懂这两人的话，但是他直觉是对他的侮辱。
　　他不甘心地在地上扭曲挣扎，嘴里嘶吼着愤怒和咒骂。
　　“混蛋！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竟然敢背叛组织、背叛大人！你们难道要背弃加入组织时许下的誓言吗？！菲林那·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皇室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竟然为此背叛信仰！”
　　仿佛检测到了什么关键词，[一刀]邪肆一笑，笑容挑衅：“从未加入，何来背叛。”
　　黑鸦一怔，似乎看透了什么，他不甘地怒吼：“你们从始至终都是皇室的走狗？不，不对，你们没有魔力，也不会武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刀]轻轻拨了拨自己垂落额角的火红碎发，嘴角越咧越大，姿态神秘傲然。
　　“我们是愚者，是怪胎；是流浪的旅者，是没有脚的飞鸟。你猜，我们是谁？”
　　这话说完，全场一片寂静。
　　旁边的[王加]露出见鬼且茫然的表情，悄悄戳他：“兄弟，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一刀]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把他的手按下来，嘴唇微动咬牙挤出气声：“闭嘴，别掀我的剧本。”
　　[王加]：“？”
　　什么剧本？他们之前商量过这个吗？
　　但鉴于对小伙伴的信任，[王加]没有表现出异样，而是表现出一副“没错，就是这样”的淡定模样，只不过那双大眼睛里的清澈迷茫完全掩盖不住。
　　[一刀]：“……”
　　他默默向前移动一步，把[王加]的脸挡住。
　　大学生，这绝对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沉默的氛围很容易滋生尴尬，率领士兵来协助的卫队长咳嗽一声，主动打破了僵局。
　　“那个，两位，这个人我们就带走了，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王加]和[一刀]恢复正常。[王加]挠挠脑袋，说：“要不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刚好可以去找大皇子拿任务奖励。话说我们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后一句话问的是[一刀]。[一刀]打开游戏面板，发现【奇遇·反叛者】的任务下面，显示完成度99%。
　　[王加]凑过来看：“为什么是99%？还有1%是差哪儿了？”
　　[一刀]皱眉：“难道要彻底铲除‘反叛者’组织才算任务成功吗？可是这样算，这个进度也对不上啊。”
　　两人颇为困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是要等默宁回来才能结算也说不定。”
　　[王加]一拍手心：“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这可是双线并行的任务，肯定是要默宁那边也结束才算。我这就去给[绝命]发消息问他。”
　　“等等，你为什么要发消息给[绝命]？”
　　[一刀]也眉头一皱，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王加]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把[绝命]也拉进任务了呀。”
　　“什么时候？！”
　　[一刀]震惊，连忙去翻自己没有仔细看过的任务面板，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队内频道，里面赫然住着三个人——
　　真的改了名的[玩家不是王加]和[江湖人称谢一刀]，以及阳奉阴违、绝不改名的[绝命大祭司]。
　　[一刀]：“……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王加]比他还惊讶。他回忆了一下，“哦，我想起了。就那次我们第一次和[绝命]认识的时候，我看他也被大皇子强制改名，忍不住感同身受就把他拉进来了。”
　　“我原本想跟说来着，但是之后不久被这只鸭脖子拉去开动员大会了吗，然后我就忘记了。”
　　[一刀]：fine。
　　原来他才是没有存在感的第三者。
　　而这时，明明心里已经够烦了——不仅任务卡在了最后1%，还突然得知自己好队友背着他拉了别人组队；黑鸦还要不停地叫嚣，[一刀]的火气瞬间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你们都是堕落之徒、无耻之辈！玩弄信仰，欺骗大人和我，你们唔——”
　　他凶巴巴地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试图塞进黑鸦嘴里，嘴里骂骂咧咧。
　　“你TM烦不烦人啊，骂又骂不出新意，词汇量稀疏得就像你的头发。自以为长了一张鸟嘴就能叽叽喳喳起来了？乌鸦是吧？来，给你吞点石头，好、助、消、化！”
　　黑鸦脸色涨红：“呜！呜呜——”
　　救命，救他！
　　第一次玩游戏的[王加]哪里见过这样凶残的操作，连忙拽住[一刀]的手拉着他后退。
　　“可以了，可以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别生气别生气。”
　　[一刀]瞪了他一眼，勉强扔掉了手里的石头。
　　[王加]一头雾水，只当自己是被黑鸦迁怒了。
　　看见了这场闹剧，害怕[一刀]真的下死手的侍卫默默提起嘴角磨出血的黑鸦，把人困起挡住。卫队长提醒两人：
　　“不是要一起去找殿下吗？我们快走吧。”
　　听到这话，[王加]、[一刀]还没有答应，黑鸦又不吃教训地跳出来冷嘲热讽。
　　“找菲林那·叶？哈哈哈，你们现在去恐怕只能看到他的尸体！”
　　“不会吧？你们不会以为我是哈萨那个傲慢的蠢货，从来不做备用计划吧？”
　　恰好在这个时候，卡洛琳宫的方向又传来了惊慌的叫声。所有侍卫眼神凌厉，赶忙朝那里狂奔而去。
　　[王加]和[一刀]因为追不上被留在原地，相顾无言。
　　“……我们要去吗？”
　　“废话，奖励跑了怎么办？快跑起来！”
　　“啊？我一千米不及格啊……”
　　*
　　卡洛琳广场，意外发生于所有人欣赏人为引来的雨水之时。
　　科技院的人把引雨装置推到菲林那面前向众人展示，协助的助手刚刚站定在菲林那面前五六米的地方，一个全身漆黑的东西突然从他的影子里窜出来，直逼菲林那。
　　“殿下小心！”
　　正在维持保护罩的荆棘鸟骑士们果断放弃魔力输出，转身冲去保护菲林那。然而面对速度极快的暗杀者，这一收一转之间，他们已经失去了反应过来的最佳时机。
　　菲林那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毫不慌张，握紧手里的魔杖，庞大的魔力已经在周身流转铺开。
　　就在他准备靠自己制服暗杀者时，空间撕裂的声音宛如响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的动作下意识一顿，这本是致命的恍惚，可是下一刻，金属兵器相接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也挑动了他的心跳。
　　身披软甲的骑士犹如天神忽然出现在菲林那面前，矫健的身手没有一丝停顿，手握长剑瞬间把黑影斩成两段。
　　黑影没有因此受伤，反而顺势左右各一个方向，试图从两边突破持剑人的防线，却依然没有躲过下一轮斩杀。
　　很快，当黑影已经碎的不能再碎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骑士左手划过剑身；随着他的动作结束，炙热的火焰化作飞龙，燃烧面前的一切污秽。
　　这是武技和魔法最简单直接的融合，放在施展者身上，却是最无比令人惊艳的战斗艺术。
　　最后一点火星散去，骑士收剑转身，上前一步，单膝下跪行礼。
　　“殿下。”
　　菲林那立刻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惊艳和激动喜悦难以在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最终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你来了。”
　　默宁的脸上依旧缺少情绪波动，但他的眼睛是那么的纯净认真。
　　“殿下，不负所托，任务完成。”
　　*
　　【个人消息：
　　奇遇·反叛者第一阶段任务已经完成，请玩家自主前往关键人物处获取奖励。】


第27章 祖传取名艺术
　　刺杀者带来的恐慌被默宁打断, 他的战斗场面成为了这场开幕仪式最华丽的结尾。
　　菲林那压抑着心中的激荡主持完剩下的流程，然后在国民的狂欢中，拉住默宁往自己在卡洛琳宫的寝宫走去。
　　皇帝那怛逻·威斯敏斯特坐在大厅里,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欣赏举国同庆的欢乐场面。看到菲林那进来后, 他笑着说：
　　“你的计划还是不够完备……”
　　“我晚上再来找您说这件事。”
　　菲林那打断了他的话, 一本正经地说, “现在默宁要和我汇报重要任务, 我带他先离开了。”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一顿：“……是吗？”
　　要不是看出来这孽子雀跃的表情都快压制不住了, 他可能真的会信了这鬼话。
　　菲林那递给他一个理直气壮的眼神：那不然呢？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好厚的脸皮, 像他。
　　默宁没有看出来这对皇室父子的目光交锋, 他保持着骑士风度, 想要向皇帝陛下行礼, 可是拉着他的人却像是没有发现两人的手还牵着一样，一直没有放开他。
　　默宁莫名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出声让大皇子放手, 只好把两人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别扭地向皇帝陛下行了一个不规范的骑士礼。
　　“日安，陛下。”
　　“不必多礼。”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没有不满地责怪默宁的失礼, 反而态度温和地和他说话。
　　“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记得上一次克里斯带着你来见我的时候, 你还只有小臂那么长, 乖巧地缩在克里斯怀里, 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我还和他开玩笑说，你一定是全帝国最乖巧安静的孩子。”
　　“对了, 你的名字就是那时候我给你取的。”
　　默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那是我的荣幸。”
　　不过说起来, 殿下也喜欢给人取名字，原来是家学渊源。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克里斯可不这么觉得。他一直埋怨我抢了他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的机会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威严的皇帝陛下忽然面露促狭, 亲切地对默宁说，“克里斯一点儿也不会取名字。他曾经给我养的虹鸟取名小彩虹，只因为虹鸟的羽毛是彩虹的颜色。”
　　“从小到大他只会根据颜色取名，那个时候我都担心他给你取名小金，或者小棕。”
　　默宁诧异不已，这是爸爸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一面。同时他心里竟然感到庆幸，真诚地向皇帝陛下道谢。
　　“谢谢您。”
　　皇帝陛下笑眯眯地说：“不用客气。不过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就多进宫来陪我聊聊天吧。菲林那这孩子总是沉迷于公务，都快把我这个老父亲忘到一边了。”
　　听到这话，一旁正耐着性子等默宁和自家父亲说完话的菲林那呆住了。
　　？？？
　　谁沉迷于工作？他们家竟然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嗨？父亲。他还在这儿呢，这就开始光明正大地污蔑自己的亲儿子了？
　　菲林那刚想反驳，可默宁说话了。
　　“是的，殿下对待公务一向非常认真。”
　　虽然有时候不能很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比如上次他在殿下身边轮值的时候。
　　“殿下还非常勤勉，总是兢兢业业工作到很晚。”
　　尽管可能是因为拖延，导致白天的公务直到晚上才能处理完。
　　“大皇子殿下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准确的说是发誓效忠的对象，他有另外的更值得学习的榜样。
　　短短三句话，让那怛逻·威斯敏斯特笑容微僵，内心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说的是他的大儿子吗？
　　而对默宁心里话毫不知情的菲林那则满怀激动，身体的克制敌不过心里的真实反应，努力压平的嘴角终于放弃抵抗，疯狂往两边高高勾起。
　　默宁在夸他，默宁心里一定有他！
　　果然，他们迟早会成为最心有灵犀的知己！
　　不行，不能太开心。还是得忍住，牙齿要露出来了。
　　“好了，父亲，还有什么话等我和默宁处理完公务再说吧。”
　　菲林那伸出空闲的手按住自己的唇角，一脸正直地劝告，“您身为帝国皇帝也别总想着放纵清闲，我还年轻，不能总替您处理政务，大臣们会不满的。”
　　呵呵，以为在默宁面前给他立人设，他就会任劳任怨地提前接受全部工作吗？
　　绝！不！可！能！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也收敛起面对默宁时的温和笑意，眼睛眯起，气势逼人。
　　那就，走着瞧。
　　旁边，默宁沉默且迷茫地看着这对父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在思考.jpg）。
　　*
　　在另一边，不久前卡洛琳广场的变故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戈尼亚站在酒馆的柜台后，透过透明橱窗，他静静地看向卡洛琳宫的方向；手里的酒杯已经很久没动了，手指的温度在冰凉的杯壁上氲出几圈白雾。
　　“他们一家一直这么幸运，就算什么都不付出，也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效力。”
　　“曾经是你，现在是你的养子。”
　　克里斯走进酒馆，看着面前年轻的、陌生的面容，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毕罗达，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
　　“奇雅尼……威斯敏斯特。”
　　戈尼亚，不，应该说是上一代烈日帝国大皇子、当今皇帝的亲哥哥——奇雅尼笑得自满。
　　“这恰恰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克里斯。如果你当年肯多了解我一点，我不信你还会坚定地选择效忠那怛逻。”
　　“不，你错了。”克里斯反驳，“正是因为我足够了解你，我才会选择那怛逻。”
　　奇雅尼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克里斯仿若未觉，接着说：“你曾经会是最好的将军，却始终不是最适合的君主。”
　　“够了！”
　　漫天的玻璃碎片如晶莹的雨雪，被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化作风暴直冲克里斯的面门而来。
　　“看来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克里斯不动如山，手里的剑如有千钧之重，声势浩大地劈开了风雪。霎时间，整座酒馆在两股力量的撕扯下被毁坏，周围的建筑也受到了波及。
　　庆幸的是，这附近的居民大部分早已被吸引去了广场参加庆典，剩下的都在克里斯来之前被秘密疏散了。
　　“你知道吗？”克里斯缓缓举起剑，说，“是那怛逻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奇雅尼瞳孔顷刻间缩小到极致，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下一秒，他狠狠咬牙，挤出一句话。
　　“无用的仁义之心，谁稀罕他虚伪至极的宽容！”
　　克里斯深深地看着他，失望地说道：“你说得对。”
　　“无论是他还是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个爽朗热情的少年骑士上。可事实却是，你已经就变了。”
　　“曾经的奇雅尼·威斯敏斯特，是看见任何伤害烈日帝国以及子民的行为时，都会怒发冲冠、出手制止的人。可现在的你，却亲手做出了伤害这个国家的事。”
　　“那是因为我要创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烈日帝国。”奇雅尼低吼。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适合当皇帝，我偏要当给你们看！我根本不比那怛逻差，无论是魔法天赋还是学识，我都比那怛逻强百倍千倍!”
　　克里斯默然，过了一会儿，他驱动体内的魔力。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战了。”
　　狂烈如暴风雪，坚固如镇山石。
　　风雪无法撼动山石，石中重剑却能斩断世间万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待方圆五十米都裹上了银白，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克里斯收了剑，走到面前三米深的大坑前，看着里面仰面躺着、神情恍惚的人久久不语。
　　“咳、咳咳——”
　　奇雅尼咳出带着冰渣的血，奄奄一息道：“我竟然……竟然从来没见你使出过……全力。”
　　克里斯蹲下身体，封住了奇雅尼的魔法回路和他的武技，使他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后把他架起来。
　　“‘荆棘鸟’骑士团团长是帝国的最高战力，我以为你一直知道这一点。”
　　奇雅尼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所有人都说我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天才，我信了。”
　　“……”
　　克里斯没有接话，往皇宫的方向走出两步。
　　他忽然停下来，转头朝一旁的废墟里看去，那里似乎有两个不明生物团在一起。
　　误入战场·团在一起的不明生物——[王加]、[一刀]瑟瑟发抖。
　　好、好险，差点就死两次了……
　　呜呜呜，他们才刚拿到手的特殊保命道具啊！
　　得也NPC，失也NPC。
　　〒▽〒


第28章 每个人都会失去一点什么
　　克里斯把奇雅尼直接带到了那怛逻·威斯敏斯特面前, 可惜这对二十多年没见的兄弟之间显然无话可说。
　　确切地说，是奇雅尼不愿意以失败者的身份和那怛逻·威斯敏斯特对话。
　　最终，这位在民众中声威赫赫的君主不得不摆手, 让人把面前的这个“反叛者”组织首领带去最严密的监狱关起来。
　　等庆典结束后, 到来的将会是对他的审判。
　　作为从小和皇帝一起长大的人, 克里斯心知这时候那怛逻·威斯敏斯特需要自己安静一会儿, 于是他退出了宫殿侧厅。
　　侧厅大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他带回来的两个怪人正缩在走廊尽头探头探脑, 行迹鬼祟。要不是守卫的骑士看见这两人是他带进来的, 恐怕这二人早已被当场斩杀。
　　克里斯走到两人面前, 笑容和蔼：“你们是要去找大皇子殿下吗？”
　　[王加]和[一刀]像是两根突然被绷紧的琴弦, 直挺挺地站着, 表情僵硬地点头。
　　“是的。”
　　“我带你们过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找殿下。”
　　[王加]刚想说不用麻烦了, 听到克里斯的后半句后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克里斯满意地点头，主动走在前面带路。[王加]和[一刀]肩并肩挤在一起走，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至少五步的距离。
　　“所以, 我们到底在怂什么啊？”[一刀]忽然说到。
　　[王加]愣了一下, 迟疑地说：“因为他太能打了？一般来说遇到等级差距过大的boss, 玩家不是应该赶紧避开吗？我看其他游戏攻略上是这么写的。”
　　“可是, ”[一刀]小心指了指克里斯的后背, “他好像不是boss吧。”
　　“……对哦。”
　　[王加]恍然，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好吧, 事实就是他们被真实感过强的战斗场面吓到了而已。
　　虽然身体受伤不会疼, 但是那种濒临死亡、甚至真正死亡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人恐惧。他们直到现在都缓不过来，看到克里斯就仿佛看到了能够轻而易举掌控他们生死的深渊巨怪。
　　“不行，身为玩家怎么能被NPC吓到。”[一刀]握紧拳头, 脸上满是不甘和悔恨，“果然，无论什么游戏，实力才是硬道理，我最近太松懈了。”
　　[王加]：“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变强，一定要变强！”[一刀]背后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
　　“我们为什么害怕？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身实力太弱。伟人曾经说过：‘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只有身体强健了，精神意志才能更加坚定……综上所述，我们必须加强身体素质锻炼，从体魄上变得更加强大！”
　　“呱唧呱唧呱唧——”
　　[王加]情不自禁地为[一刀]鼓掌，然后真诚地问：“你是高中生吧？”
　　抽象的火焰瞬间熄灭，[一刀]大惊：“你怎么知道？”
　　[王加]语气感慨：“这么标准的议论体，这么慷慨激昂的演说，我只有在高中的时候才作的出来。”
　　“……”
　　好像是夸赞，但是听不太出来。
　　于是[一刀]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大学生的身份就瞒得很好吗？！”
　　眼神清澈、脑袋空空，幼稚起来也能和他这个年纪小的打成一片，他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王加]没听出来[一刀]的反击，还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腹肌。
　　“真的吗？我明明捏了一个很成熟的游戏角色啊。”
　　[一刀]：“……”
　　算了，都大学生了，让让他吧。
　　这时，走在前面的克里斯停了下来，回头说：“到l、嗯……你在做什么？”
　　[王加]顺着克里斯的目光往下看，然后缓缓抽出了探进腹部衣服里乱摸的手。
　　“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克里斯反应快速地拒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在殿下面前作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他停顿一会儿，补充道：“更不要在默宁骑士面前做，他才刚成年，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王加]脚趾扣地，很想说他也很单纯的！不单纯的是你！
　　可是他不敢。
　　一旁的[一刀]使劲捂嘴。
　　“噗！噗哈哈。”
　　“你别笑！”
　　下一秒[一刀]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不是因为[王加]突然觉醒了什么言灵之类的游戏技能，而是因为克里斯敲开了门。
　　房间里的谈话声也这时传出来——
　　“我们是愚者，是怪胎；是流浪的旅者，是没有脚的飞鸟。你猜，我们是谁？”
　　包括克里斯，门外的三人同时沉默：“……”
　　这话有点奇怪/耳熟。
　　[一刀]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等了一会儿后转头看向[王加]。
　　“你为什么不笑？是因为不好笑吗？”
　　[王加]一动不动，全身上下连同脸上的肌肉都很僵硬。
　　“是这样的，我有替人尴尬的毛病。”
　　＊
　　正在说话的默宁发现门外的人一直没有进来，奇怪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两个潜伏归来的人站在一起，表情都奇奇怪怪的。
　　“日安，克里斯骑士长。”
　　他出声打破莫名的“僵持”。
　　听到自家孩子一本正经地称呼自己，克里斯马上就抛开了刚刚听到的菲林那说出来的奇怪话语，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房间里。
　　“日安，殿下。日安，默宁。”
　　菲林那点头算是打招呼。
　　“克里斯，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克里斯上前几步，走到菲林那身边低语了几句。
　　菲林那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克里斯放心地笑了笑，说：“我就是为这个而来，殿下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看向默宁，问道：“今晚回家吃饭吗？”
　　默宁还没有回答，菲林那就紧张地抢答：“默宁已经答应了今晚和我共进晚餐。而且我们还有公务要谈。”
　　克里斯挑眉，依旧看着默宁。
　　默宁心虚地避开老父亲的目光，小声但坚定地说：“我已经答应殿下了，我确实有事要向殿下汇报。”
　　“好吧。”
　　克里斯叹息，“看来今晚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可以享用美味烤鱼了。”
　　默宁愣住了：爸爸亲手做的[美味烤鱼]……
　　他不自觉地表现出一丝纠结。菲林那见状，心里疯狂响起了警报。
　　他果断开口：“说起来我好久没有和老师你一起吃过饭了，不如今晚我去老师家里吃饭吧，这样也不会耽误和默宁聊公务。”
　　关键是绝对不能让默宁吃不到想吃的东西！
　　克里斯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
　　“抱歉，殿下，家里许久没有打扫了，不太方便。”
　　他在心里冷笑：哈，没事“克里斯”，有事叫“老师”。
　　这虚伪又廉价的师生情。
　　临走之前，克里斯慈爱地拍拍默宁的肩膀，温和地说：“烤鱼我给你留着，记得回来吃。”
　　默宁眼睛亮晶晶的，乖巧点头：“嗯！”
　　看来今天晚上要少吃点了，不然回去就吃不下烤鱼了。
　　听懂了克里斯暗示默宁早点回家的菲林那眼前一黑。
　　不！！！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默宁之间的友情，最大的阻力竟然是来自克里斯——默宁的父亲，他的老师！
　　到底为什么啊？他们四舍五入不也算一家人吗？
　　达到目的的克里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对自己学生难以置信的目光视而不见。
　　倒是默宁发现了菲林那的不对劲，看了一眼自家父亲的背影，疑惑地问：“殿下，您还有话要对克里斯骑士长说吗？我帮您把他叫回来？”
　　菲林那连忙阻止：“不用了，我没事。”
　　可别叫了，他怕克里斯再回过头来就彻底把人带走了。
　　＊
　　三个NPC对他们的无视，多多少少缓解了[王加][一刀]两人的尴尬。等默宁和菲林那想起他们时，他们已经能假装面不改色地回答问题了。
　　“首先，很感谢你们在破灭‘反叛者’阴谋中做出的贡献。”菲林那端着姿态，不紧不慢地说。
　　“其次，[一刀]，你可以解释一下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这句话”就是刚刚克里斯开门时听到的那句话，是手下人带黑鸦回来复命时重复给他听的，然后他又重复给了默宁。
　　含义不明、意味不详，感觉还很危险！菲林那好不容易放下一些的警惕心又提起来了。
　　默宁倒是没有菲林那想的那么复杂，反而对此有几分好奇。
　　他说道：“请不要误会，殿下不是在质问你们，这只是出于你们和我们之间的身份立场做出的询问。如果这涉及到你们的隐私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们需要你们起誓，你们所说所做所不可言说的一切，都不会对烈日帝国、对拉法斯大陆造成威胁。”
　　听到这话，[一刀]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
　　发誓搞不好就是对玩家的束缚，这绝对不行。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你知道吧，一个人背井离乡行走在外是很危险的，所以得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神秘、有威胁、不好惹。”
　　[一刀]试图用春秋笔法修饰自己说出来会很羞耻的中二行为，结果越说越觉得修饰之后的自己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然后用力过猛的怂包。
　　默宁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确认般地问：“所以你那些话都是乱说的吗？包括什么愚者、怪胎、旅者、飞鸟？这些都没有意义吗？”
　　[一刀]生无可恋地点头。
　　天杀的，他只是想在全息游戏里在NPC面前搞一个神秘大佬的人设，走一下最近流行的幕后黑手流而已啊！
　　怎么现在搞的他好像一个二傻子？
　　默宁的表情变得微妙，最后出于不理解但尊重的精神品质，没有再追问。
　　他对菲林那说：“殿下，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可以被证明没有威胁了。”
　　菲林那一脸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换上平易近人的表情，转头对[王加]和[一刀]大方地说：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我拿的出来，都可以给你们。”
　　[一刀]：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憋屈.jpg）。
　　[王加]开心举手：“好耶！奖励奖励！”


第29章 内测倒计时
　　对于玩家来说, 最朴素、最实用的奖励无异于钱。这点不用他们要求，菲林那都会主动给他们。所以菲林那的意思是可以给他们一些其他物质之外的奖励，最好是能帮助他们在拉法斯大陆立足。
　　[一刀]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有什么可以让我变强的东西吗？”
　　菲林那问：“有很多：武器、魔兽、魔法书……看你想要什么？”
　　[一刀]陷入了纠结。他全都很想要, 但是NPC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全部都给他。
　　这时默宁提议道：“变强的话, 你想去骑士学校或者魔法学校学习吗？”
　　“咦？”[一刀]恍然大悟, “对啊, 可以加入门派啊。骑士学校和魔法学校有什么不同吗？”
　　默宁回答：“骑士学校顾名思义, 是专门培养骑士的学校, 不过不是每一个学生毕业都会选择成为骑士, 所以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单纯学习骑士技能的地方。”
　　“骑士最主要学习的是武技, 当然也会学习魔法, 只不过不像魔法学校的学生那样专精于此, 一般只接触攻击类、防御类、治疗类这三类魔法。”
　　“魔法学校则是主要学习各种魔法的地方，因为对入学学生的天赋有一定要求, 所以学校人数不是很多。而且魔法学校是推荐入学制，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些推荐信。当然, 前提是你拥有一定的魔法天赋, 不然学校依然不会收你。”
　　什么, 居然有学校只看天赋收学生？岂有此理！既然这样, 那他必须去见识见识了。
　　“我选魔法学校。”[一刀]斩钉截铁地说。
　　他不相信游戏给玩家的初始设定是麻瓜, 那还玩个登儿的游戏，倒闭算了。
　　默宁点头, 看向菲林那。
　　菲林那对此没有意见, 只不过说：“推荐信还是我来写吧。那些魔法学校里总有一些觉得骑士是野蛮人的老古板，到时候可能会在条件允许以内提高测试难度。”
　　默宁思考了一下，觉得大皇子说得对。他是真的遇见过这样的魔法师, 仗着自己年长且实力不错，看谁都像看蚂蚁。
　　“那你呢？”菲林那又问[王加]，“你也想去魔法学校吗？”
　　[王加]抓了抓头发，期待地问：“我可以当官吗？”
　　“卧槽！”
　　菲林那和默宁还没有来得及惊讶，[一刀]一句习惯性“卧槽”已经脱口而出。他连连咂舌：“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有这野心。”
　　[王加]比了一个驱赶的手势：“去去，别乱说。我只是毕业后想考公务员而已，但是我身边的人都说我不太读得懂气氛，可能不适合这一行。所以我就想着，这是个全息游戏嘛，也许我可以有机会在这里搞个官当当，在官场里沉浮沉浮，也许能磨练出来呢。”
　　[一刀]单手比了一个“6”.
　　“没想到你这脑子还挺灵活的嘛，不过你是该沉浮沉浮，就我这段时间跟你的相处来看，你真挺甜的。”
　　“啊？”[王加]眼神迷茫，“这是在夸我吗？”
　　“……”
　　[一刀]转头看向默宁和菲林那，真诚地说：“你们就让他沉浮沉浮吧。”
　　忽略掉熟悉的听不懂的絮语，默宁和菲林那大致明白了[王加]的意思：
　　就是说他之后想回自己的家乡从政，但是害怕以自己的性格能力难以“进步”，所以想先在他们这里试试手。
　　两人不由得沉默。
　　说实话，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说要从政跟说着玩儿似的。可是细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反正现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尸位素餐的贵族之后，起码这人不会惹了烂摊子还要搬出家里的老人来皇帝、大皇子面前哭诉求助。
　　而且只是当一段时间的官而已，当多久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所以唯一需要注意的，就只有不要让对方接触到权力核心。
　　想到这里，菲林那慷慨地答应了：“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的职位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王加]眼睛一亮：“太感谢了！”
　　这时，默宁忽然开口：“殿下，我有个提议。”
　　菲林那看向他，用鼓励的语气说：“你说。”
　　“凯宁拉郡现在百废待兴，目前的领主还不能很好地担起责任，也许那里会需要一位辅佐官。不过那里还很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最后一句话默宁是对[王加]说的。
　　[王加]听了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没问题，干部就是要下基层！”
　　默宁微微笑起来，真情实感地发出赞叹：“要是每一个官员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烈日帝国一定会变得更好。”
　　菲林那觉得默宁这是在点他，于是立刻表态：“我这就下令，让所有在朝官员必须定期去乡村、尤其是偏远地区调查学习，争取不再出现凯宁拉郡这样的悲剧。”
　　默宁一愣，觉得菲林那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和先进性，就是可能会引起贵族们的不满。
　　他忍不住看向菲林那，看到了对方坚定的表情。他抿了抿唇，最终眼睛里亮闪闪的，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一直站在殿下身后支持您的。”
　　菲林那感动不已：“默宁……”
　　“我在，殿下。”
　　一旁又被忽略的[王加]和[一刀]：……
　　怎么说呢，逐渐习惯了自己的多余。
　　好在默宁是个理智的人，他没有和菲林那对视太久，转而跟[王加]说：“你到了那里会遇到很多困难，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你可以跟我说。”
　　“直接向我汇报也可以。”菲林那好心情地接上。
　　[王加]重重点头：“放心，我不会硬撑的！”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默宁心想：希望[王加]过去之后，能带着他在那里的同乡一起发展好凯宁拉郡。
　　他已经发现了，这些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尽管之前不认识，但是只要凑到一起，就能在其中一人或者几人的影响下，莫名其妙一起做许多事。
　　有他们在，还有尼科尔和伊莱恩从旁监督协助，或许丹尼斯伯爵这个领主就算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不要紧了。
　　等等。默宁这才想起来，说起丹尼斯，也不知道他“平民化改造”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凯宁拉郡——
　　马修·丹尼斯一边狼吞虎咽着被他发配的平民施舍给他的黑面包，一边面露嘲讽，不屑地说：“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乞丐小矮人，会种什么粮食。还高产？哈哈哈哈——”
　　从小就见不得乞丐乞讨的[开局一个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嘿，兄弟。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自己，我俩到底谁像乞丐。”
　　马修·丹尼斯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是伯爵，是领主！当然是你像乞丐。”
　　[开局一个碗]冷漠地从马修·丹尼斯嘴边夺回半块黑面包。
　　“还我今天的口粮！”
　　“欸，你干什么！”马修·丹尼斯不敢置信。
　　[开局一个碗]冷笑：“什么干什么，我不是乞丐吗？乞丐哪有吃的匀给你。”
　　马修·丹尼斯知道是自己不占理，讪讪地收回手，故作不在意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等我回去之后十倍、哦不，百倍还你行了吧。”
　　[开局一个碗]扛起钉耙犁地，用行动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和不信任。
　　自知自己现在的处境说服不了人的马修·丹尼斯脸上挂不住，又忍不住嘴贱：“别浪费功夫了，你懂什么是农业吗？你不如把面包给我，再给我点其他吃的，说不定我一好心，就教你怎么种好地了。”
　　“……”
　　“哈！”
　　原本还算不上多生气的[开局一个碗]这下子被戳中逆鳞了。他气急反笑，甩开钉耙撸起袖子，噔噔噔几步跑到马修·丹尼斯面前，踮起脚提前面前人的衣领。
　　“老……中登，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气得抛弃了谦虚谨慎的优良作风，说话掷地有声。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近二十年最年轻的农学博士！”
　　“你什么玩意儿也敢质疑我的专业？”
　　“分得清水稻和水莎草吗，辣鸡！”
　　马修·丹尼斯也被这一声声质问和鄙夷气得头脑发昏，急赤白脸地和[开局一个碗]吵起来。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可是丹尼斯公爵的亲孙子，我爷爷是全帝国乃至全大陆最有名的农学家！全世界最好最全面的农书都在我家，我从小就是在这些书里长大的！”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学了一点皮毛的人，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听到这里，[开局一个碗]眼神瞬间犀利。
　　“很好，现在事情性质变了。”
　　现在不再是两个人的学术争论，而是寒门学子和垄断世家的残酷争斗！
　　*
　　[王加]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小伙伴已经和未来的上司对上了，他正好心情地清点菲林那给他的奖励，准备走马上任之前给自己置办一些好的装备。
　　他点开系统面板，忽然看见了面板上多出来的一行字——
　　【距离内测开始还有：00：10：00（5天）】
　　[王加]眼睛一亮：“终于有开始正式内测了！”


第30章 爱是嫉妒
　　魔法历312年8月24日, 这是拉法斯大陆近十年来最黑暗的一天。
　　黑云密布，日月无光。天空中出现一个个小型漩涡，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声势浩大的登场。
　　他们有的掉进了教皇的城堡, 砸翻了教皇准备献给神明的贡品；有的掉进了羊圈, 离开前顺手迁走了快要临盆的母羊；甚至有人直接掉到了年幼的NPC面前, 一脸淡定地呼噜一把小NPC毛茸茸的头发, 然后拔出NPC嘴里的糖果, 一瘸一拐地扬长而去……
　　无论这些天外来客降落到了哪里, 毋庸置疑的是, 他们离开之前一定会从“出生地”带走点什么, 行为堪比强盗。
　　因此, 当低沉神秘、仿佛从远古传来的声音在这些选中之人的耳边响起的时候, 他们正忙着躲避各个势力的逮捕，以惊人的伪装技术——游戏捏脸, 戏耍各大势力于股掌之间。
　　“欸嘿~抓不到我~”
　　“怪盗基德，参上！”
　　暗中观察的游戏唯一官方：……
　　【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即将正是开始, 请玩家尽快确定最终角色形象, 捏脸系统即将关闭。游戏后期如要“易容”, 请玩家自行购买“易容卡”, 谢谢！】
　　身无分文、刚把自己COS成怪盗基德的玩家破口大骂：“靠！你是不是玩不起！”
　　他一边点击确定不更改现在的装扮, 一边骂骂咧咧：“气死我了，本来只是想整点不花钱的cos, 现在？哈, 果然无论在哪里，cos哪有不花钱的！”
　　“我们coser，天生贫穷圣体罢了！”
　　游戏官方假装听不见骂声, 淡定地像个提前设定好程序的AI，掐着时间发出公告——
　　【世界首款开放世界全息游戏——《神战·拉法斯》，今日内测。】
　　【倒计时：10、9、8、7……3、2、1。游戏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来到拉法斯大陆，这里是完全自由且真实的另一个世界，请您谨慎做出您的任何一个决定。请注意，此次游戏没有存档功能，不能读档重来，请珍惜自己在游戏中的生命，主动远离危险。另外，如果您在游戏过程中有任何不适，请立刻退出游戏，并告诉游戏精灵。】
　　【游戏官方在这里提前祝您游戏愉快。】
　　*
　　默宁感受到了什么，从马车里抬起头，透过透明的车窗看向远处的天空；菲林那合上手里厚厚的书本，紧皱的眉头暗示了他此刻的不悦心情。
　　这种奇怪的魔法波动，比[王加]出现时检测到的魔法通道的魔力更加明显。
　　注意到菲林那的表情，默宁撩起门帘，问坐在马车外面的[王加]：“那些都是你们的同胞吗？”
　　原本还在认真听系统公告的[王加]顺着默宁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天上仿佛下饺子一样掉下来的黑点，再低头看一眼自己游戏面板上显示的游戏在线人数变化——
　　【287/500】
　　【308/500】
　　【491/500】
　　……
　　他庆幸地拍拍胸口，说：“好像是。还好我来的早，不让就这降落方式，我分分钟落地成盒。”
　　默宁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干巴巴地说：“你们的出场方式真的很独特。”
　　[王加]自豪地表示：“是吧，我们就是这样一群个性鲜明、热情友善的好玩家。你可能现在看不出来后一点，但是等你见识的多了就能感受到了。”
　　菲林那这时发出疑问：“王加？你们那里所有人都叫这个名字吗？”
　　想起自己现在这个名字由来的[王加]：“……殿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种身份。而且我想说很久了，‘玩家’——前鼻音；‘王加’——后鼻音。”
　　菲林那沉默片刻，眉头舒展：“没关系，看在你为烈日帝国做出的贡献的份上，我特许这成为你一个人的专属名字。”
　　“……”
　　[王加]打开游戏面板一看，果然自己的名字变成特殊的金色，除此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真是谢谢您了。”
　　菲林那矜持颔首：“不客气。”
　　默宁放下门帘，看向菲林那的眼里漾出一缕笑意。
　　“殿下，您又在拿他们逗乐吗？”
　　菲林那闻言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专心和默宁说话。
　　“路途无聊，总要有点解闷的东西。不过也不完全是逗，我也在试探他们的底线和容忍度。”
　　“嗯？”默宁歪头不解。
　　看到默宁这个样子，菲林那眼神变得温柔，他一点一点对面前的人分析道：“这些人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像在玩乐，我不确定是他们对这里没有归属感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必须确定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超出他们所能容忍的底线，他们能做出什么程度的反击。”
　　默宁惊讶地顿住，而后内疚地说：“抱歉，殿下，我没有想到这些。”
　　菲林那趁此机会顺势坐到默宁旁边，耐心地解释道：
　　“你不用道歉，默宁。你我拥有不同的身份，思考的角度自然是不一样的。你是骑士，正直善良，会用最光明磊落的态度思考、对待每一件事；而我是皇子，是未来的统治者，所以我会拥有阴暗的一面。”
　　“不是的，您并不阴暗。”默宁语气极快地反驳。
　　菲林那宽纵一笑，没有认同也没有顺势否认，而是说：“但你是真的光明磊落，正直善良。”
　　默宁不好意思地抿唇，但目光依然清凌凌地看向菲林那，他知道菲林那的话还没有说完。
　　菲林那被这样的视线烫得心里发颤，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皇子的矜持和冷静。
　　他继续说：“默宁，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为此道歉。我知道你想成为‘荆棘鸟’的骑士长，可是这个位置并不是仅仅拥有强大的武力就足够的。”
　　“因为荆棘鸟”骑士长会成为最接近我的亲卫，在很多情况下能够代表我的意志，可以说无异于我的半身。我不需要你为我学会什么阴谋诡计，这有违你作为骑士的初心和品格。但是我由衷希望你能知道一些东西，这是为了保证你不会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不小心落入坏人的算计。”
　　随着菲林那的话说完，默宁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到最后他握紧了拳头，郑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殿下，我会努力学习的。以前爸爸就说过我行为太过板正，一举一动像是被人用尺子量着训练出的骑士，我一还直以为这是他对我的夸赞。”
　　说到这里，默宁的耳朵悄悄红了，这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菲林那的全部注意力。
　　菲林那一边死死地把视线黏在靠近他这边的耳朵上，一边用坚定的意志回应默宁的话。
　　“这怎么不算夸赞呢？你的一举一动都堪称所有骑士的模板典范。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一直不敢相信克里斯居然能教出你这样的优秀骑士。”
　　默宁：“……？”
　　“啊？”
　　这诧异的一声让走神的菲林那察觉出不对劲，他几乎是立刻回了魂，同时脑子里也想起了自己刚刚说出口的、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
　　糟了。
　　一想起默宁十分尊重自己的养父，他瞬间冷汗浸湿了后背。
　　“你听我解释！”
　　这话一出，菲林那觉得自己更加解释不清了。
　　好在默宁非常信任在他眼里优秀、仁善、宽厚、正直且非常有礼的大皇子。他轻轻眨着眼睛，安静地等菲林那说明这么说的理由。
　　菲林那发挥出他在朝堂上和老顽固们斗智斗勇的超快反应力，一字一句谨慎地说：
　　“克里斯在工作的时候无疑是非常严肃认真的，但是平时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私下里热情爽朗。”
　　很毒舌，监督队员训练时会骂虽然他们扭得没有马戏团的小丑有劲，但是幸好一样好笑。
　　“没有架子，待人亲切。”
　　对他尤其擅长以下犯上，经常用最尊敬的语气说着嘲讽他的话。他就是这样被打压着长大的，因此他曾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叫克里斯一次“老师”。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虽然同是贵族的一员，但是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听父亲说，克里斯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实力超强、脑子灵活，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包括皇室。要不是他爷爷惜才，就克里斯这性格，早被发配去偏远地区开荒了。
　　哦对了，克里斯还尤其爱隐藏自己的实力，就喜欢看挑战他的人努力半天最后破防的样子。
　　“所以和克里斯的外向比起来，你的沉稳安静才会令我惊讶。”
　　默宁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是的，爸爸确实比我开朗许多，看上去也更有亲和力。”
　　“哈哈哈，是啊。”菲林那露出假笑。
　　默宁没有看出菲林那的强颜欢笑，进一步说起自己和爸爸性格差异大的原因。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爸爸总是很忙，所以我很多和骑士有关的知识都是从书上学到的。”
　　他拿起之前菲林那放下的书，说：“就是这个，《优秀骑士守则》。这是我五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他说如果我能做到书里写的一半，那我就一定能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骑士。”
　　菲林那身体一僵：“你是说这本书是克里斯给你的？”
　　“是的。”默宁点头。
　　“那他告诉过你，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吗？”
　　默宁遗憾地摇头：“爸爸说这是他跟另一个人合编的，不过他后来又说书的作者不详，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不过我想，对方一定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骑士，只有这样才能写出这么堪称完美的《骑士守则》。”
　　看着默宁说起这人时闪闪发亮的眼睛，菲林那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嘴角的笑也提不起来了。
　　可不是和克里斯合编的吗？因为这就是他在对克里斯怨念最深的时候，按照克里斯的反面写出来的骑士守则。
　　当然了，克里斯的有些品质还是值得称赞的，当时的他还很大度地把这些品质写了进去，差点感动了自己。
　　然而，现在他也是真的不敢告诉默宁这个守则是自己编写的。一方面是不敢说书的灵感由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确实不是默宁所憧憬的那个“完美骑士”。
　　早在他发现自己能很好地适应政治交锋和势力权衡，却无法真正学会骑士的那一套精神品格后，他就知道，他能成为挥剑的人，却成为不了剑本身。
　　想到这里，再看到身边心情很好的默宁，菲林那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抑制不住心里的……嫉妒。


第31章 热闹的凯宁拉
　　嫉妒？
　　菲林那眉头一皱, 觉得情况哪里不对。
　　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的呢？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他和《骑士守则》的作者事实上就是同一个人，他为什么会嫉妒另一重身份的自己呢？这样的嫉妒有什么必要吗？
　　想不通，菲林那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殿下, 您怎么了？”
　　默宁一抬头就看到菲林那表情不对, 疑惑地问。
　　菲林那回神, 看到默宁沉静的双眼, 心里翻涌的情绪竟不知不觉被压了下去。他眉目舒展, 温和地摇头。
　　“没事, 只是在想我们是不是快要到凯宁拉郡了。”
　　默宁信了, 闻言往窗外看了一眼, 认真回复道：“确实快到了, 我已经看到城门了。”
　　没错, 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正是凯宁拉郡。一方面是为了解决叛军的后续影响，同时履行对凯宁拉的承诺, 帮助他们重现生机。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凯宁拉的人打一剂镇心剂——看，大皇子殿下都亲自过来坐镇了，帝国一定是真心实意、真真切切来帮助他们的。
　　当然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原因——顺便把[王加]这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懂地图的辅佐官送过来。
　　倒不是不能派人送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王加]作为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 警惕心时弱时强。面对他们满心信任, 一旦找别的人来带他出远门, 他就突然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拐走、能不能安全到目的地。
　　没办法，默宁只好说服菲林那把[王加]一起带上。一开始被迫在二人世界中插足第三个人的菲林那不是很情愿, 可是这是默宁第一次向他提要求, 而且又不是难办的人，他无法拒绝。
　　因此这几天在路上，只要[王加]发出一点额外的动静打扰他和默宁独处, 菲林那就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逼得[王加]舒服的马车不坐，被迫学潇洒不羁的大侠坐马车外面。
　　“阿嚏——”
　　[王加]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有些微红的鼻子，拿出默宁前两天送给他的火绒花酒，豪迈地狂饮一大口。
　　“爽！”
　　*
　　与此同时，关注到游戏公告的还有另外一行人。
　　“这游戏公告的措辞怎么怪怪的？”
　　玩家[Ares]看着游戏面板上的公告发出不解的质疑。
　　“搞得像是这是一个真实世界一样。”
　　站在他身边的是知名游戏大佬[TOP1]，黑发黑眸的青年闻言随口说：“大概是为了保持游戏代入感吧，真实感不就是全息游戏的卖点之一吗。”
　　“也是。”
　　[Ares]立刻不纠结了，转而问：“你好了没有？”
　　“等等，马上。第一次弄全息游戏的直播，感觉不太习惯。”
　　[TOP1]打开直播后在原地转了几圈，又跳了两下，马上就收获了闻讯而来的粉丝的吱哇乱叫。
　　【别动了别动了T哥，你转的我头晕。】
　　【这就是全息游戏的第一视角吗？妈妈我好像看到了星星。】
　　【哈哈哈LS也太没用了吧，居然晕得看到了星星，不像我，适应力MAX。不过这个长着大翅膀、顶着光环的是天使吗？好强大的滤镜，闪的我眼睛快瞎了。】
　　【啊啊啊啊你清醒一点啊LS，你这是快晕亖了看见天堂了吧！】
　　看到粉丝的弹幕，[TOP1]又调整了一下系统，把视角换成上帝视角，没想到这一举动立刻遭到了广大网友的反对。
　　【干什么干什么？T哥快还我妈生第一视角！】
　　【怎么着，我们这些抢不到内测资格也买不起游戏仓的人，是连过一下眼瘾的资格也没有了吗？（死亡微笑.jpg）】
　　【请TOP1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只是一个游戏主播，不要替我们粉丝做决定。晕不晕视角是我们的事，你玩好自己的游戏就可以了。谨记：不要越界（上晕车贴.jpg）。】
　　【补药啊，T哥补药啊。你就让我蹭蹭怎么了，我又不是真的会进去（游戏），你就让我蹭蹭吧QAQ。】
　　【不是，LS这破路你也能开？】
　　再一次试图体贴粉丝失败的[TOP1]，看着满屏的弹幕陷入了沉默。旁边的[Ares]凑过来看了一眼，拍着[TOP1]的肩膀笑起来。
　　“粉丝的心思你别猜，随他们去吧。等他们嘴硬不下去的时候就知道求你了哈哈哈。”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又是Ares那个妖妃。】
　　【T哥别听老A的谗言，我们不可能有嘴硬不下去的时候。】
　　【放心兄弟们，我的嘴比我舍友的洗脸毛巾都硬，我必和老A抗争到底！】
　　【啊啊啊啊又燃起来了！】
　　[TOP1]听了[Ares]的话，把视角换回第一视角后就把弹幕调成最小，放在不影响他视野的角落里。
　　【好耶！我们又被发配边疆了。】
　　【让我看看，还行，这次是流放岭南。我就说上次流放宁古塔不合理吧，哪家主播看弹幕是看右上角的，眼睛不累吗？】
　　[TOP1]没有管粉丝们自娱自乐，他打开地图并放大，发现只有离他们五公里以外的地方有一个城镇。
　　“我们去这里。”他指着地图上的城镇标志对[Ares]说。
　　[Ares]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点头：“行。我们还算是幸运的，我看到世界频道里有人说自己掉进了沙漠里，把地图缩小十倍都找不到人烟，估计是‘必死无疑’了。”
　　[TOP1]沉默不语，他不关心别的玩家的处境，他只想在这个游戏里成为第一，获得最终奖励。
　　“我们走吧。”
　　“好嘞！”
　　*
　　凯宁拉郡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
　　新的辅佐官上任，他为凯宁拉郡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办公桌设在居民居住最多的地方。办公桌仅用一顶大棚遮挡太阳，桌前摆了两把长凳，可以供过来的居民使用。
　　默宁看着[王加]用最粗的炭笔在一块木板上写字，他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加]写好后对默宁展示了自己的成果，木板上书：“你的意见，让我知道；我的行动，让你看见。”
　　他解释道：“一个地方，当地的老百姓一定是最了解那里情况的人。与其我什么也不懂自己去瞎摸索，还不如直接问他们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不满的。这样我解决问题也能有针对性。”
　　“不过宏观把握也很重要，但是这应该不是我一个辅佐官能做到的。”[王加]谦虚地说。
　　“对了，这里的大领导是谁啊？我还没见过他呢。”
　　默宁想起被他赶去吃一吃“平民苦”的马修·丹尼斯，说：“他现在应该在忙自己任务，我去找他。”
　　“欸——不用了吧。”[王加]连忙拉住默宁，“既然领导在忙就让他忙吧，总不能让他忙着还来见我这个小虾米，这多不好啊。”
　　默宁拍拍[王加]的肩说：“没事，我顺便去检查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完成任务。”
　　“啊？”
　　[王加]看着默宁离开的背影震惊住了。
　　“原来在这个国家，骑士的权力这么大的吗？连一个地方的大领主、地方节度使、封疆大吏都能管。”
　　“唉，亏了！”
　　[王加]突然懊恼：“早知道我就去骑士学校上两天学了，这不比我从基层做起升的快？”
　　除了大皇子殿下的驾临和新任辅佐官的上任，一些陌生面孔的出现也让当地居民觉得，凯宁拉郡确实要开始不一样了。
　　刚刚进城的[Ares]小动作戳了一下[TOP1]，心里毛毛地说：“老T，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啊？守城的明明那么热情，城里的NPC看见我们却就像看见了会上树的猪。”
　　[TOP1]微微点头，嘴唇微动：“小心点，这个游戏可能没有新手村，也没有新手期保护。”
　　[Ares]紧张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时刻警戒这些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的NPC。
　　就在这时，一个胖胖的黑影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同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
　　“啊啊——”
　　[Ares]也下意识跟着叫起来，同时条件反射一拳锤在了黑影身上。感受到拳头接触到的软绵绵的触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是什么东西，他身边的[TOP1]也受他的影响，瞬间出腿，把人踹出两米远。
　　“啊！”
　　这次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Ares]听见了，迟疑地对[TOP1]说：“好像是个NPC。”
　　堪堪收回大长腿的[TOP1]没有回应他，目光直直看向站在倒地生物后面的青年。
　　“那个NPC，是瞬间出现的。”他小声说。
　　[Ares]听见后抬头一看，发现对面是一个骑士妆扮的、长相非常清秀的年轻NPC。
　　他猜测这应该是一个有剧情线的NPC，毕竟这个建模看起来很精致，外在风格也是一些玩家会喜欢的样子。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Ares]扬眉骄傲地说，“我们这是触发剧情了？”
　　[TOP1]还没有说话，对面的NPC先开口了。
　　“你们运气是不错。”
　　“嗯？”
　　[Ares]面露疑惑，而[TOP1]在他耳边小声而急促地说：“跑！”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Ares]一脸懵地跟着搭档转身就跑。
　　骑士默宁看着两人逃跑的动作也没有立刻去追。他抽出长剑，声音平淡却有力。
　　“殴打朝廷官员，依照帝国律法，应当投入监狱，即刻执行。”
　　“刷”的一声，熟悉的烈焰在空气中发出了爆炸的音响。伴随着滚烫的气息，默宁的声音重重砸在了[Ares]和[TOP1]心上。
　　“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第32章 劳动改造
　　熊熊烈火阻拦了[TOP1]和[Ares]的逃跑路线, 面对这样的攻势，哪怕他们是纵横各大游戏的高玩，在什么技能都没有获得的情况下, 也无法与之抗衡。
　　因此, 硬碰硬绝不是上上之策, 目前来看逃跑也是跑不过的。但一个好的游戏、尤其是没有存档读档功能的游戏, 它绝不会让玩家一开始就面临必死局面。
　　想明白这一点, [TOP1]和[Ares]对视一眼, 竟同时停下来, 转身举起双手直面这声势浩大的攻击。
　　三米。
　　两米。
　　一米！
　　灼热的火星使两人的部分发梢被烫化, 发出微微刺鼻的气味；扭曲的火舌在他们眼前打了个旋, 好似挑衅了一番后才缓缓后退, 乖顺的回到主人身体里。
　　硝烟散去，默宁的身影重现出现。他看着面前这两个行事猖狂之人不再试图逃脱,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在夸奖。
　　“放弃抵抗是明智之举。”
　　[TOP1]不喜欢过剧情，于是一言不发；[Ares]倒是很有和NPC聊天的欲望，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这位……骑士？”
　　默宁看了一眼二人, 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片刻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没有回答[Ares]的问题, 而是用[漂浮魔法]把被揍晕过去的马修·丹尼斯浮起来, 然后禁锢住这两人, 把人往领主府带去。
　　大皇子菲林那此时正在那里，向前前任领主尼科尔了解凯宁拉郡近几十年来的情况。
　　走到半路上, 一行人遇到了出来找人的[开局一个碗], 并且对方是专门过来找默宁的。原因是在于——
　　默宁找到马修·丹尼斯的时候，那人正像个真正的农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犁地。他叫了一声丹尼斯的名字, 谁知对方一看见他就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手里的农具也不管了，连滚带爬跑出了田地。
　　？？？
　　默宁心里疑惑，还以为马修·丹尼斯是想去什么地方，于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之后就发生了他被人打晕的惨剧。
　　“总算找到你们了。”
　　[开局一个碗]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默宁喊道：“你把我的小弟吓跑了，我一个人怎么干的完活。要是赶不上明年春天播种，后果你担得起吗？”
　　“小弟？”默宁眼里透露出迷茫。
　　“就是他啊！”[开局一个碗]理直气壮地指着默宁身后飘起来的“东西”。
　　“他跟我比赛种地，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当一辈子小弟。虽然现在比赛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显而易见，我赢定了。没有人能在我的专业里打败我！”
　　这一句话简直狂妄至极。
　　这要是在现实里说出来，他的导师一定会捂住他的嘴把他种进地里。可是谁让这里是游戏呢？[开局一个碗]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大言不惭的话。
　　听到眼前这个长相略有特色的“小少年”的话，默宁恍然大悟。他还记得这个人，他曾经在找[绝命大祭司]的时候见过。那时他就猜测这应该是个擅长农业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
　　默宁真诚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马修·丹尼斯会被我吓走。而且他现在受了伤昏迷不醒，可能暂时不能回去帮你种地了。”
　　“那怎么办？”
　　[开局一个碗]嘴里问着怎么办，但是默宁却隐约从中听出了要求补偿的意味。当然，这是应该的。
　　他刚打算和对面商量解决方案，这时却听到一个非常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甚是荡漾。
　　“我听到有人遇到了困难～热心小王专职为您服务～～”
　　默宁：“……”
　　[开局一个碗]真·豆豆眼：“……”
　　“啥玩意儿？”
　　从远处狂奔而来的物体激起了地面上滚滚的灰尘，默宁后退一步避开沙尘的同时，及时一手提起急刹差点脸着地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他疑惑地询问[王加]。
　　[王加]努力扑腾双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他听到默宁这么问，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我失策了，这里的人这时候都忙着去工作，根本没有时间跟我聊聊生活情况。”
　　“我想着那我主动去采石场那边调查吧，可是我站在那里除了碍手碍脚，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我又想着在城里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突破口。”
　　“原来如此。”默宁明白了。
　　“所以你……”找到了吗？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是我可以帮忙解决的吗？”
　　[王加]的眼睛亮的惊人，无比期待的目光在默宁和[开局一个碗]之间来回移动。
　　默宁咽下快说出口的询问，不忍心[王加]上任第一天就遭遇滑铁卢，于是把他和[开局一个碗]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王加]。
　　“……所以，你作为凯宁拉郡的辅佐官，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补偿[阿碗]的损失呢？”
　　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主要是为了给[王加]增添信心和干劲。
　　[开局一个碗]本来也就抱着随便听听的想法，毕竟他真正想要的是从NPC那里坑来的“赔礼”。但是听到默宁对他的称呼后，他挑起了眉。
　　“我说，你也太自来熟了吧，干嘛叫我阿碗？而且我原来的名字多霸气，这么被你一叫都变得岁月静好起来了。”
　　默宁眨眨眼睛，用认真的语气说着怎么听怎么假的解释。
　　“抱歉，你的名字不太符合我们国家的传统，为了方便所以我这么称呼了你。”
　　“传统？”[开局一个碗]震惊吐槽：“连名字怎么取都要规定按传统来，这也保守了吧。”
　　默宁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王加]听完两人的对话，马上想到了什么。他眼睛一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近[开局一个碗]，开始无声的唇语交流。
　　“玩——家？”
　　[开局一个碗]表情微顿，不着痕迹地轻轻点头。
　　这时，细微的“噗呲噗呲”声也响起来，两人同时往声源处看去，发现被默宁束缚住的两人中，黄毛蓝眼的那个正冲他们挤眉弄眼，夸张地做出口型。
　　“噗呲噗呲，玩家，都是，救救！”
　　[王加]：……
　　[开局一个碗]：……
　　不是，就500个人，那么大一张地图，这么小一个地方，玩家含量有点高了啊。
　　而把这一幕完完全全收入眼底的默宁更是既疑惑又无奈。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己会发现不了？明明他表现出的实力并不弱不是吗？而且他们的行为也并不隐蔽。
　　默宁尝试思考结论却无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当做没看见。
　　他再一次充当了一个“瞎子”——上一次还是假装看不出来[绝命大祭司]拙劣的伪装。
　　他问[王加]：“你想出解决办法了吗？”
　　[王加]立刻立正回神，稍稍沉思后狗狗祟祟地蹭到默宁耳边，哥俩好似的说悄悄话。
　　“嗯……我看你又抓了两个人，他们是犯了什么罪啊？”
　　默宁身体一僵，下意识想后退却又停下来，配合地解释：“他们攻击了丹尼斯伯爵，按照法律，故意袭击朝廷官员应该被关进监狱至少18年。”
　　“嘶——”
　　几个玩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18年！
　　这要是等被放出来，黄花菜都蔫了几轮了，那还玩个毛的游戏啊？
　　“那一般会有别的减刑办法吗？”[Ares]顿时急了，连忙问。
　　默宁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王加]，慢吞吞地说：“一般是有的，不过……”
　　[Ares]立刻主动挺起胸膛严肃表态：“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请一定告诉我们！”
　　[王加]也在这时站出来，仿佛公正毫无私心地说：“默宁大人，您看要不这样，就让这两个人去替丹尼斯伯爵种地。如果他们的罪行不是特别严重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以此来获得减刑，同时[阿碗]也能获得劳动力补偿。”
　　“这简直是一举三得。”
　　默宁迟疑，最终还是在[王加]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这个解决方案。
　　“那好吧，你们先试试，如果做不好再恢复原来的惩罚吧。”
　　[TOP1]和[Ares]一脸菜色，不得不点头。
　　*
　　烈日炎炎，暑气未退。
　　在广袤的黑土地上，肌肉虬结的青壮年男丁正热火朝天的干着农活，豆大的汗珠顺着肌理轻快滚落，竟无端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斯哈斯哈……活久见，已截图。】
　　【吸溜——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这一切都要从那一位罪恶但绝美的NPC开始说起。】
　　【我宣布！这是游戏之神、逮佬中滴逮佬、世界最强我T哥翻车最快的一次！】
　　【LS，求你撤回，你的塑料港普看的我难受。】
　　【哪里翻车了？我T哥哪里翻车了？！不要睁着眼睛乱说，他这牛车开的不是挺好的吗？】
　　【哈哈哈哈多损啊，开牛车哈哈哈哈哈哈……有谁还记得T哥上一个游戏开的还是歼星舰吗？】
　　【时代变了，大人。这里是古代西幻，能开上牛车就不错啦！】
　　“哞——”
　　[TOP1]坐在牛背上，狠狠叉掉看热闹的弹幕，眼不见心为静。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他心窝子上捅刀。
　　“谢啦，大佬。我还正愁这里的地犁不完，担心明年不好播种呢。”[开局一个碗]笑容憨厚，圆圆的脸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TOP1]依旧沉默是金，只是手上挥鞭子的动作稍稍变重了一些，企图鞭策身下的老黄牛快点犁完地。
　　“哎哎，别打重了！”[开局一个碗]连忙阻止，“这可是这个城镇唯一一头牛，是公共财产，打坏了不仅要赔，还要坐牢的。”
　　话音刚落，[TOP1]就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把自己抓来劳改的NPC。
　　……算了，钱难挣但还是得挣。为了游戏最终奖金，忍了！
　　默宁看着不远处认真耕地的新“王加”满意地点头。他对第一个认识的[王加]说：“谢谢你的建议，原来你们那里的人真的很热心。”
　　他想到[王加]和自己说悄悄话时打的暗号，更加感叹地说：
　　“因为他们不是故意打伤丹尼斯伯爵的，而且丹尼斯伯爵也没有大事，所以本来以他们的情节轻重只需要反省7天，再写一份认错书就可以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会主动提供帮助将功补过。”
　　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的政绩找助力的[王加]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说：“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总结了无数前人行为模式的经验之谈。”
　　“不仅是会主动将功补过，如果你还有事需要帮忙，只要你跟他们说出自己的请求，他们就会主动冲上来帮你解决问题啦。”
　　他们？
　　默宁欲言又止。[王加]是不是忘记了他自己和对面那些人才是一个地方来的。
　　然而[王加]并不这么觉得。毕竟，他现在可是凯宁拉的辅佐官啊！他当然要为了自己辖区的百姓着想了（肯定地点头.jpg)


第33章 副本即将开启
　　众所周知, 游戏玩家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桀骜不驯的存在，也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吃苦耐劳的牛马。因为只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奖励，他们就恨不得反复刷新, 直到把你所有的“任务”压榨殆尽。
　　一开始, [TOP1]和[Ares]还不甘心在游戏里种地；直到过了一段时间, 他们偶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有力, 游戏面板上的基础数值也逐渐突破, 他们竟从中品尝到了不同于以往的升级模式的快乐。
　　传统的重复打怪升级早已让他们感到厌倦无聊, 而现在每天睁眼锄地、闭眼睡觉的规律生活, 却令他们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充实和安宁。
　　于是, 等再一抬头时, 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地规整壮观, 蓝天黑土，雨后清新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令人心旷神怡。
　　[Ares]掀起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彰显出健康野性的美。
　　他看着眼前既质朴又震撼的盛景，顿时心生豪迈之情。
　　“看！老T, 这就是我们辛勤劳动创造出的丰硕成果！”
　　[TOP1]喝了一口水, 没有表现出和同伴一样的激动, 只是巡视土地的眼神同样闪闪发亮。
　　“嘿, 两位。”[王加]突然出现, 双手拍在两人的肩上。
　　他指了指身后，一本正经地说：“劳动成果属于全体人民, 禁止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TOP1]和[Ares]回头一看, 凯宁拉郡的百姓都分散在田地里热火朝天的劳作；年纪小的孩子也拿着木制的小锄头，踉踉跄跄地跟在大人后面，学着大人的动作左挖一下, 右锄一下。
　　他们偶尔和别的小伙伴撞在一起，就嘻嘻哈哈地互相扭打玩乐，接着又会被从没见过的蝴蝶吸引了注意，抓着小锄头跟着蝴蝶乱跑。
　　再往那些人身后看去，年轻的骑士穿着和平民一样朴素的衣服坐在田埂上，拿惯利剑的右手此时握着一把粗制的匕首，正一点一点对手里的木锄头做着最后的修整。
　　——在这里，每一个孩子手里的小锄头都出自默宁之手，而他不仅只会这个。
　　等拿到新的、完好无损的玩具之后，原本两眼包着眼泪抽抽搭搭的小男孩终于破涕而笑，重新飞奔回小伙伴当中。这时，其他排着队的孩子立刻把默宁团团围住，把手里千挑万选的草茎塞到他手里。
　　默宁随意揉了一把眼前的毛绒绒小脑袋，手指灵活翻飞。几乎不过是眨眨眼的时间，各种昆虫和小动物出现在他手里，栩栩如生，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哇！”
　　孩子们发出惊叹。看了一会儿后，他们也拿起另外的草茎，学着默宁的动作做起来。
　　这也是一门可以赚钱的手艺，等规划好的凯宁拉郡集市开起来，他们就可以去集市上卖这些手工艺品。
　　默宁大人、大皇子殿下，还有[王加]大人说啦，到时候会在集市上专门给他们开辟一块区域，他们也是可以为家乡发展出力的人才！
　　眼前和谐美好的一幕犹如世界上最生动的画卷，过去的阴霾仿佛已经彻底消散。
　　走过酷暑和严寒，生机勃勃的春天在凯宁拉郡降临。
　　*
　　完成每天的手工艺教学活动后，默宁站起来走到[王加]等人身边。他看着[TOP1]和[Ares]笑起来，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为凯宁拉做的一切。凯宁拉能这么快发生改变，对亏了你们的带头作用。”
　　要不是这些外来的人每天坚持不懈地来这里开垦荒地，早已放弃农业的凯宁拉百姓也不会咬牙再试一次，更不会开垦出现在这一大片一大片的“希望之田”。
　　“不用谢。”[TOP1]轻轻摇头。
　　他现在看默宁，已经不是以前看阻碍他挣钱的可恶NPC的眼神了。他语气平和地说：“这本来就是我们犯了罪后应该做的，而且我也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这不是为了提高NPC的好感度而说的客套之词，而是[TOP1]的真实想法。
　　在玩这个游戏以前，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恨不得立刻还完父母去世前留下的巨额债务。然而，当他因为这个游戏的NPC不得不慢下来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其实他已经不需要担心不能按时还上钱而被讨债的追上门殴打了。
　　债务的大头已经还清，剩下的按照他现在的赚钱速度也能按时还上。可是他却还是像被人恐吓追赶一样，一直不敢停下来。
　　默宁隐约察觉到了[TOP1]的复杂难言的心情，他没有冒昧地点明，而是认真地对[TOP1]和[Ares]说：“你不必谦虚，你们所做的早就超过你们应该受到的惩罚了。”
　　“就像[王加]说的那样，你们肯留下来，一定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善良热忱的人，我应该代表凯宁拉和帝国向你们道谢。”
　　“……”
　　“？？？”
　　听到默宁的话，[TOP1]和[Ares]同时打出一串问号。
　　意思是他们的惩罚早就结束了？怎么没人通知他们？而且为什么把他们说得像是主动留下来的一样？他们根本不知情啊。
　　一旁，充当中间人造成了这一场“乌龙”的[王加]顿时冷汗直流，连忙打断默宁和[TOP1]的对话。
　　“啊，那个，既然默宁你想感谢他们的话，不如也给他们一些酬劳吧。他们应该可以获得酬劳吧？”[王加]不确定地问。
　　“当然可以。”
　　面对[TOP1]和[Ares]期待起来的眼神，默宁肯定地点头。
　　“事实上我已经和殿下商量好了这样做，就是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所以如果你们有想要的东西的话，可以尽管提出来。”
　　两个玩家眼睛一亮：“竟然还可以自己选吗？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默宁打了个补丁：“只要我们能给的出来。”
　　虽然有限制条件，但是这个自由度已经相当之高了。以往玩家并没有遇到过这样发布奖励的游戏，而且他们目前对游戏的探索还远远不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和NPC要什么。
　　[Ares]拉着[TOP1]去一边商讨起来，过了一会儿把[王加]也叫了过去。
　　[TOP1]询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个辅佐官的职业身份就是你向NPC提出想要的奖励？”
　　[王加]点头：“没错。这个游戏真的超级自由，只要奖励合情合理，NPC都会答应下来。而且这里的NPC自主性很高，特别是默宁。他甚至会根据玩家的想法，主动为玩家选择合适的奖励。”
　　“比如我的辅佐官就是他先提出来的。除了这个，我一个朋友说自己想变强，默宁就给他分析了游戏里变强的两个途径——上魔法学校或者骑士学校。我还有一个朋友现实里是学表演的，默宁答应了给他报酬，于是就把他推荐去了皇家歌剧院实习，简直智能到可怕。”
　　[TOP1]和[Ares]听得连连惊叹，倒是没有多想，顶多就是感叹没想到现代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么智能的程度了。
　　“要不我们也这么试试吧？”[Ares]蠢蠢欲动。
　　[TOP1]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Ares]惊讶：“没想到啊哥们儿，你居然也会把赚钱的机会浪费在试错上了。”
　　[TOP1]纠正道：“不是浪费，是合理享受游戏。”
　　玩家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默宁的耳朵里，他大概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当[TOP1]和[Ares]表示希望他来为他们挑选合适的奖励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吃惊和疑惑。
　　这不是很为难的事，默宁答应下来。
　　他认真地询问两人的诉求：“那你们想要哪方面的奖励呢？”
　　有亿点点的TOP癌的[TOP1]毫不犹豫地说：“变强，变有钱。”
　　他说完这一句话后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了，就挑出了他目前最想要的东西：“主要是想变有钱。”
　　反正他实力榜断层第一已经拿过很多个，但是财富榜至今一个都没有。他决定在这个游戏换个方向努力，先变成这个游戏里最有钱的人再说其他。
　　和[TOP1]玩游戏的强目的性不同，[Ares]玩游戏一向是乐趣排第一，至于游戏奖励是多是少，他只有在奖励、道具等会影响到游戏体验的时候才会重视一些。
　　面对默宁的问题，他不甚在意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一定要说的话，这个游戏多来点剧情和玩法吧，不然一直让玩家自主探索，也让人没有头绪的。”
　　“什么？”
　　“好家伙，你这是把NPC当许愿机了还是当意见箱了？”
　　默宁和[王加]同时开口。
　　默宁发现他又听不懂[王加]和[Ares]说话了，奇怪迷蒙的絮语像是在他脑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就在他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那股隐秘又熟悉的魔力波动再次传来。
　　所有的玩家都听到——
　　【各位玩家：
　　副本模式已经上线，初始副本——《公主与恶龙》即将开启，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积极参与，赢取丰厚奖励。
　　通关奖励：金币*100000，龙鳞*1，随机属性魔法石*5，火之结晶*3
　　随即掉落奖励：龙骨刺（★★★★★）、龙之殇（★★★★★）
　　（注：龙骨刺和龙之殇的数量全服唯一，绑定后不得转增、售卖。）】
　　“……”
　　“……”
　　“……”
　　玩家三人沉默，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异口不同声：
　　[王加]：“卧槽言出法随！”
　　[Ares]：“卧槽官方披皮NPC！”
　　[TOP1]：“绝版武器，发了。”
　　三人：“……”


第34章 副本：公主与恶龙
　　“天水公国的公主被恶龙抓走, 王国失去了它最璀璨的明珠。”
　　[王加]和[Ares]身姿交错，好像踩着默宁从未见过的舞步，一人一句吟唱着奇奇怪怪的咏叹调。
　　“王室许之以数不尽的财宝, 只为号召最无畏的勇士剑指龙穴！”
　　“听！恶龙在炫耀！”
　　“炫耀美丽的公主流下了比水晶还要剔透的眼泪。”
　　“看！命运在召唤！”
　　“召唤正义的骑士加入勇者的队伍, 一同解救被囚禁的公主！”
　　默宁：“……”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营救天水公国的公主吗？”
　　[王加]和[Ares]立刻一个滑步, 一人一边拉着捂脸自闭的[TOP1]凑到默宁面前, 目光期待, 欢快点头。
　　此时默宁和[TOP1]的心里所想高度重合——
　　何至于此？
　　他们甚至现场排了一出“戏剧”, 并且没有经过彩排就默契十足。
　　[TOP1]的直播弹幕同时也在刷屏。
　　【不容易啊, 又看到T哥被老A玩.弄的模样了。】
　　【要不所有和老A组过游戏的都说呢, 和老A做朋友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 不然真的丢不起这个脸。】
　　【但是这个玩官场升职的玩家就不怕丢脸耶，他和老A好默契啊。】
　　【确实……糟了, 如果这两个人真的组队，我已经能预料到T哥今后水深火热的游戏生涯了。】
　　【无所谓，我已经准备好开始笑了。】
　　【截图组准备就绪！】
　　【转播组准备就绪！】
　　【气氛组准备就绪！】
　　【哈哈哈哈你们是魔鬼吗？不过, 没有人关心这个游戏好像可以邀请NPC组队刷副本吗？这是什么神奇的玩法？】
　　可以邀请NPC组队是被写在副本规则里的, [TOP1]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当前内测人数过少, 游戏官方为了保证玩家的游戏体验而做出的适当“让步”, 等游戏正式开服后这个规则也许就会取消。
　　当然, 也有可能这会作为一个特色被保留下来，毕竟不是所有的玩家都喜欢和陌生玩家组队的, 而NPC的存在可以让这部分社恐、“孤僻”的玩家保留打副本的乐趣。
　　默宁得知他们想去龙穴解救公主后, 没有询问他们突然想这么做的原因，而是认真地劝告道：
　　“你们想要救人，这是非常高尚和值得称赞的行为。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告诉你们, 天水公国附近的龙谷里，住着的是龙族里最强大的赤龙，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在它手里讨到好处。我觉得你们可以再想想，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嗯……”三位玩家听劝地陷入沉思。
　　三秒钟后，[Ares]代表三人自信发言：“初始副本不就是考虑到玩家刚玩游戏时的水平制作的吗，所以里面的BOSS再强也是玩家努努力能打死的程度才对。”
　　“而且我和老T都有丰富的越级砍怪经验，如果再加上你，我觉得我们胜算很大。”
　　默宁一时无言，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三人自信得令人害怕，态度坦然就好像哪怕他不答应加入他们的队伍，他们也会自己跑去挑战体型比他们大数十倍、魔法天赋位居大陆顶端的巨龙。
　　想到这里，默宁无不担忧地思索：要不他还是跟着去看看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主动把自己送上去当小点心。
　　可是要怎么和大皇子殿下交代呢？殿下还在这里坐镇，他身为随行骑士，没有道理离开殿下身边。
　　说巧不巧，在默宁想到菲林那的时候，已经一早上没有见过默宁的菲林那也找了过来。
　　“默宁，你们在做什么？”
　　菲林那加快脚步走到默宁身边，把他和凑得过近的玩家三人隔开。
　　“殿下。”默宁的金眸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他毫无保留地把刚刚的事重复了一遍。
　　菲林那听得认真，马上就猜到了默宁的纠结：“所以你想去，对吗？”
　　默宁坦率地点头：“但是……”
　　菲林那抬手打断了默宁的“但是”。
　　看到默宁的动作，[王加]和[Ares]高兴地小声欢呼，然后把灼灼的视线转移到了菲林那身上。
　　你快答应啊！
　　菲林那无视他们的视线，心中飞快盘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公务：大多数不太重要的可以推给手下的官员，一些相对重要的可以再缓缓，零星几个非常重要的他今晚加班加点也能够干完……
　　四舍五入这不是没工作嘛。菲林那得出了满意的结论。
　　于是，他注视着默宁的眼睛，温和地说：“你可以去，而我也会去。”
　　默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凯宁拉这边怎么办？”
　　菲林那逻辑清晰地分析解释道：“如今凯宁拉的发展已经逐渐步上了正轨，我在不在这里起到的作用都没太大区别了，或者说我一直在这里反而不利于这里官员的自主性。”
　　“另外，我打算分散丹尼斯的权力，让他去专门管理农政事宜，剩下的权力都继续交给尼科尔·斯坦利。斯坦利家族在这里扎根生活了近百年，他们对凯宁拉的政治等各方面情况都更为了解，况且他们为凯宁拉付出了很多，应该得到嘉奖。”
　　默宁明白了菲林那的意思。
　　斯坦利家族在凯宁拉郡素有威望，比起丹尼斯伯爵，这里的人更认可尼科尔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领主。甚至他们对[王加]这个临时辅佐官的信任都比对丹尼斯伯爵的高。
　　但是皇室不可能让一个脱离掌控太久的家族执掌一方权力，所以菲林那用一个决策做出两方面的行动——分权制约丹尼斯伯爵和尼科尔；潜移默化将斯坦利家族重新放下皇室的掌控之下。
　　而这么做最底层的逻辑还是为了发展好凯宁拉郡。
　　最终，菲林那说服了默宁，默宁还是加入了[TOP1]、[Ares]和[王加]的小队，同时加入的还有菲林那。
　　“哇，皇子殿下也愿意来帮忙吗？”[王加]下意识惊讶地问出来。
　　菲林那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说：“我是来陪默宁的，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做。”
　　这样冷漠的话却让[王加]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味了。”
　　他差点以为这个NPC皇子实际上也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了，还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玩家。
　　要他说都是因为默宁人太好了，只要他在，把NPC皇子的气场都衬托得柔和起来。
　　五人副本小队正式集结，[TOP1]在没有人有异议的情况下当选队长。
　　然而这个队里最活跃的非[Ares]莫属，比如他现在就致力于让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作为游戏首支“玩家+NPC”模式队伍的队名。
　　“名字？”默宁歪头，“还需要取名字吗？这听起来像是要组建雇佣兵团。”
　　“雇佣兵？好主意！”[Ares]眼睛一亮，立刻接话，“西幻世界怎么能少的了雇佣兵这个职业呢？老T，雇佣兵，有钱赚！”
　　[TOP1]从善如流地把“组建雇佣兵工会”这个设想纳入了考量。
　　至于队名，他知道[Ares]一旦这么提议，就说明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心仪的名字。
　　果然，下一秒[Ares]自说自话：“你们都没有建议吗？那我来提一个吧。你们觉得[勇者无敌]这个名字怎么样？”
　　所有人：“……”
　　[王加]：“好平平无奇的名字。”
　　[Ares]表情恼怒：“开始又直观又狂妄啊！勇者！无敌！！”
　　[王加]细品：“啊……还是还平平无奇。”
　　默宁看着就名字争论起来的两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不由得流露出笑意。
　　“在想什么？”时刻注意着默宁的菲林那微微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默宁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悄然拉进，他抬头看向菲林那，眼睛弯起两道动人的弧度。
　　“突然想到了殿下给这些人起的外号。”
　　菲林那挑眉：“笑话我？”
　　“不是。”默宁马上否认，“是觉得殿下起的名字，比[阿瑞斯（Ares）]起的更有意思。”
　　菲林那欣然接受了这个赞美，并且有些跃跃欲试。
　　“那你也想让我再给你取一个名字吗？”
　　默宁眼里笑意一滞，他斟酌着小心地说：“不劳烦殿下了，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名字已经挺好的了。”
　　“这样啊，那好吧。”菲林那语气十分遗憾。
　　他是真的很想给默宁取一个专属昵称。只要一想到默宁会拥有一个他亲自取的、只有他一个能叫的亲密昵称，他就感觉心脏酥酥麻麻，整个人快乐得快要飘起来了。
　　可惜，默宁没有答应。
　　另一边——
　　距离天水公国一百公里以外的红岩地貌，最深处是属于赤龙的巢穴。
　　巢穴里满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天然岩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会发光的奇异宝石。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躺在金山上熟睡的并不是传闻中贪财的恶龙，而是一位衣着华丽、容貌娇美的少女。
　　“嗯……尤利？”
　　少女迷迷糊糊从数不尽的宝物堆里醒来，宽大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一边，露出身下昂贵锦缎制作而成的床垫。
　　“尤利！尤利尤利尤利——”
　　少女又大声叫了起来，紧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从洞穴传来。
　　“别叫了，老子耳朵都要被你叫聋了。”
　　少女理直气壮地伸出手：“吃的呢？”
　　尤利翻了一个白眼，把爪子里处理好的人类食物扔过去，骂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亏你还是个公主！”
　　少女才不理会他的话，高高兴兴地吃起自己爱吃的烤肉。
　　“对了，你刚刚干什么去了？你竟然不在巢穴里守着你的财宝。”
　　纳薇莉娅吃了几口饭后想起来问。
　　通体赤红的巨龙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身体缩成合适的大小盘踞在金山上，懒洋洋地说：
　　“没什么，见了一个老朋友，答应帮他一个忙而已。”
　　纳薇莉娅又吃了几口烤肉，迟迟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她抬头一看，发现赤龙已经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她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提起裙摆噔噔噔跑到赤龙旁边，穿着精致的高跟鞋用力踢了龙尾巴一下。
　　“你起来！这一半是我的底盘，你去那边去。”
　　赤龙“刷”地睁开金色的竖瞳，开始每日一次的暴躁呕吼。
　　“说了多少次了？这＊＊是老子的巢穴！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财宝！！”
　　纳薇莉娅：“略略略……”


第35章 比天才还天才
　　从凯宁拉郡出发到天水公国, 需要穿过一片一望无际的德帕草原——这里是阿罗巴人世代生活的地方。
　　色彩鲜艳的帐篷式“房屋”是草原上会移动的花，在这个水草丰茂的季节，阿罗巴人也难得安逸的暂时定居下来, 不必忍受迁徙的辛苦。
　　草率组建起的勇者小队刚刚踏进这里没多久, 远处就有十数匹骏马奔腾而来。马背上的阿罗巴人个个英姿飒爽, 手里挥舞的马鞭就像高举着战旗, 声势赫赫仿佛他们的背后就是千军万马。
　　“哇！”
　　[王加]和[Ares]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 跃跃欲试也想去搞两匹马骑。
　　“以我多年的游戏经验分析, 我们会在这里获得游戏里第一个坐骑。”[Ares]自信满满地说。
　　[王加]信了,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 开始盘算着自己现在的资产能买多少装饰品。
　　等十几匹马在五人面前停下来时, 所有人才能直观地感受到这些马和马上的人有多么的高壮和精悍。
　　为首的男人利落下马, 其他人紧随其后。他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两米高，就连里面最“娇小”的女人, 也比勇者小队里最高的菲林那高出一个头。
　　见此场景，默宁不动声色地拉着[王加]等人后退一步，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菲林那的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后退。
　　下一刻, 对面的男人大笑着向他们走来, 对现在站在最前面的菲林那行了一个特殊的礼仪。
　　“菲林那殿下, 好久不见。大祭司预言今日会有贵客来访, 我还猜是谁，没想到竟然是您。”
　　菲林那也笑起来, 伸手拍拍男人的手臂, 像朋友一样寒暄。
　　“打扰你们了，扎伊森首领。我们有一些事情要做，需要从你这里经过。”
　　扎伊森豪迈地摆手, 表示这点小事算什么打扰，却绝口不提放行的事。
　　“殿下来得正好，今天是我们阿罗巴人一年一度的哈木桑节，您一定要来看看。而且今年我们培育了更加优质的战马，您也瞧瞧它们值不值得换取你们更多的东西。”
　　菲林那想要婉拒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他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露出矜贵疏离的笑容。
　　“那我真想看看了。再说了，谁不知道阿罗巴是我们烈日帝国亲密的朋友，我们对你们的交易一向是最划算的。”
　　……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几个玩家不远不近的落在后面，悄悄用队内聊天室讨论。
　　【玩家不是王加：这就是那个吧，那个那个！】
　　【Ares：我觉得是！波谲云诡，外交风云！】
　　【TOP1：……】
　　眼看着菲林那被阿罗巴人迎到贵宾席位上，默宁就要充满沉默的护卫站在菲林那身后，[王加]一把扯住他，小声问：
　　“默宁，这是要干什么啊？你给我们透个底，免得我们不小心弄出乱子。”
　　默宁看了一眼菲林那缩在的位置，尽快长话短说。
　　“哈木桑节翻译成通用语是‘庆祝战争’的意思。阿罗巴人生性好战，但是曾经在战争中输给了我们，从此以后就成了我们的‘盟友’。他们每年都会在这一天通过战斗选出最厉害的勇士，然后以这个勇士为代表，带着他们的战马来烈日帝国交易。”
　　[王加]有些惊讶：“居然是朝贡体制。”
　　默宁接着说：“不过阿罗巴人天生就不是甘心受制于人的性格，这次大概是为了趁我们不在自家主场的机会试探我们。如果我们没有接住这个试探，维持了几十年的局面很有可能会崩盘。”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TOP1]突然开口：“要打架吗？”
　　默宁犹豫了一下，怕实话实说可能会让他们心里不安，然而没想到他转头一看，面前这三人眼里写满了“期待”两个字。
　　“……不，这不至于。”
　　颜色各异的三双眼睛里，好战的光瞬间熄灭。
　　菲林那坐下后发现默宁没有跟过来，他也不管扎伊森已经准备开始宣布庆典开始，淡声开口叫默宁的名字。
　　“默宁，过来坐我旁边。”
　　默宁听到了大皇子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过去。三个玩家只迟疑了一秒也跟了过去，几个人动作自然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没人给他们准备位子，他们就自己拖着垫子，顺着默宁的下手方依次坐下。
　　这倒是显得扎伊森这个首领小家子气，招待不周了。
　　默宁借着给菲林那倒酒的动作和他对视，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还不错。’菲林那做出口型。
　　默宁用同样的方式回道：‘他们确实是很好的人。’
　　菲林那勉强收起上位者的疑心病，决定用平和的眼光看这些人。
　　扎伊森坐在上首脸色微变，但他不愧是统领一方的首领，很快收敛了不快的情绪，笑哈哈地说：“几年没见，菲林那殿下变了许多，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了。”
　　菲林那喝了一口默宁亲手倒的酒，心情不错地说：“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没必要守那么多规矩。”
　　扎伊森本就黑红的脸顿时更黑了。
　　*
　　哈木桑节正式开始了。
　　阿罗巴人不仅是善战好战的民族，他们的节日庆祝同样充满了血腥和暴力。
　　他们不喜欢用“软绵绵”的魔法，更喜欢大刀划破皮肤、砍在骨头上的干脆刺激。而且只要进入“决斗圈”以内，哪怕对面是自己的血脉亲人、知己好友也是生死不论。
　　“烈日帝国一开始就不应该和这些人成为‘盟友’。”菲林那借着喝酒的举动小声对默宁说。
　　默宁心里赞同，面上却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时候帝国面临内忧，能稳住外部的和平已经不容易了。”
　　菲林那啧了一声：“我们渴望和平，他们可不一定。”
　　默宁忽然笑起来，看向菲林那：“他们做不了什么，帝国的边境全民皆兵。而且就算他们按耐不住野心和欲望，最终也只会变成您在位的功绩，您觉得呢？”
　　这么说不仅是因为他相信菲林那的实力，也因为他相信自己——他会成为菲林那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菲林那是未来的君主，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差劲。他当然听出了默宁话里的隐意，于是心里越发滚烫，刚刚喝的酒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挥发，热气直冲脑门。
　　但他看着默宁的眼神更加温柔，本就是天空一样的蓝色眼眸犹如倒映在了平静的湖面上，随着他心里的情绪波动而泛起层层涟漪。
　　默宁不解地眨眨眼睛，不明白大皇子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他有心想问，却被菲林那的眼神盯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欢呼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涌动的氛围。默宁连忙转头，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第一次不想第一时间去看菲林那的表情，而是向欢呼声对着的地方看去。
　　原本空出来的“决斗圈”这时挤满了人，他们都在为这次诞生的勇士献上珍贵的贺礼。
　　“怎么了怎么了？已经分出胜负了吗？”
　　明明一直看着现场的[王加]等人一脸茫然地抬头，竟然还要问默宁这个压根没注意决斗现场的人是谁赢了。
　　“你们不是一直在看他们比试吗，怎么还要问我？”
　　[王加]等人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游戏面板上刚刚关闭的“青少年模式”，成年人的自尊心让他们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们见不得那样血腥的画面。
　　见三个玩家也不说话了，默宁的疑惑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怎么回事？先是殿下，又是[王加]他们，这个地方是有什么说话只能说一半的魔咒在吗？
　　*
　　扎伊森作为典型的阿罗巴人，自然也被这一幕激得热血沸腾。他站起来大声夸赞了这位赢得胜利的新一代勇士，然后克制不住挑衅地看向菲林那。
　　“怎么样，菲林那殿下，我们阿罗巴的勇士不错吧？”
　　菲林那依旧淡定，轻飘飘地说：“是不错。”
　　“那和你们帝国的骑士比起来呢？”扎伊森不依不饶地追问。
　　菲林那和默宁同时一顿，目光同步地落在看着有点得意忘形的扎伊森身上。菲林那轻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自信狂妄的话。
　　“那我还是觉得我们的骑士更强大。”
　　扎伊森咧开嘴：“那不如，来比比？”
　　不用菲林那多说什么，只需要一个询问的眼神，默宁已经沉默地起身，直视扎伊森认真地说：“可是你的勇士看起来已经很累了，要换人吗？”
　　扎伊森面色阴沉，缓缓吐出两个字。
　　“狂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难以用语言生动描述：体型纤细的骑士走到决斗圈中央，面对膀大腰圆、两米多高的阿罗巴人，就像绵羊站在黑熊堆里。
　　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了，因为随着他步步靠近而升腾起的凌冽气势，平等的压迫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与之交手的阿罗巴人被再度激起了好战嗜血的本性，同时也勾起了他们骨子里仿佛面对天敌时的恐惧。
　　没有人能在默宁认真起来的时候全身而退。他的剑术早已超过了当今绝大多数剑术天才能够触碰的巅峰，哪怕不用魔力，他依旧是必须被仰望的存在。
　　只不过他实在太低调了，甘愿一直当个“普通”的骑士，行守护之责。
　　当最后一道剑光收束，全场寂静里只有菲林那在合掌而笑。
　　“默宁，你是帝国的骄傲。”
　　也是他的。
　　[Ares]惯例沉默三秒，再次自信满满地对[王加]说：“之前判断失误，以我多年的游戏经验分析，这个剧情是在提示我们：该拜师加入门派了。”
　　[王加]又又又信了，疯狂点头。
　　“拜！必须拜！”


第36章 令人费解的魔法教学
　　阿罗巴人不愧是和马一起长大的种族, 他们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养好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那些马自然站立时比人还高出许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鼓胀饱满，就连投下的影子都带着野性不羁的压迫感。
　　默宁等人在扎伊森下属的带领下, 像上级视察一样, 自主检查、挑选之后要送到毕罗达的战马。默宁的精彩表现和扎伊森收不住的难看表情让菲林那心情愉悦, 于是他大手一挥, 慷慨地决定给四人一人送一匹战马。
　　“好耶！”
　　[王加]和[Ares]高兴地举手欢呼, 拽着[TOP1]就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全然看不见带领他们过来的阿罗巴人气恼肉疼的脸色。
　　“这个这个, 我想要这个！”
　　玩家进了养马场就像进了免税店, 尤其是这家免税店还主动让他们零元购, 这简直是精准拿捏了玩家的喜好。
　　[王加]站在一匹鬃毛顺滑、毛色洁白、体态优雅的白马面前, 兴奋对默宁连声喊道：“师父父！我想要这个！你看它竟然长观音痣欸！”
　　“你别这么叫我。”默宁无奈地第三次重申。“而且你应该跟殿下说。”
　　据[王加]解释，“师父”就是“老师”的意思, 但是要比普通的师生关系更深刻，而“师父父”是更亲切一点的叫法，可以显得他们之间不会因为这一层关系而变得拘谨。
　　解释他都听明白了, 可是他不理解, 难道在[王加]他们那里, 一个人想找老师都不用经过老师本人同意吗？这让那时刚刚走出决斗圈就被[王加]和[Ares]围住喊师父的默宁无比困惑。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 这三人中看着可靠一些的[TOP1]虽然没说这样让人为难的话, 但他也用眼神表示出了一个意思——“加我一个”。
　　默宁：“……”
　　“不，请不要这样叫我。”
　　“我还没有到可以教导学生的水平。”
　　[王加]更加敬佩地拉着默宁的手上下摇晃：“太谦虚了！您简直虚怀若谷谦恭仁厚不骄不躁巴拉巴拉……所以请务必收下我这个不孝逆徒！”
　　默宁：“……”
　　退一万步说, 他为什么要收一个不孝逆徒？
　　[Ares]抓着默宁的另一只手叹为观止：“油菜花, 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夸你有文化，还是该说你没文化。”
　　“但我知道我应该命令你们放手！”
　　菲林那冰冷的声音从默宁身后传来，他揽住默宁的肩膀把人往身后藏, 警告的视线在胆大妄为的三人间逡巡。
　　三人感受着身上陡然出现的无形压力，遗憾地放手后退一步。[王加]的表情克制而深情，依依不舍地伸出右手，试图抓住什么。
　　“师父父，等我。我一定会让你承认我这个徒弟的！”
　　默宁沉默片刻，缓缓出声：“我当时就应该把你一起推荐去梅琳娜皇家歌剧院学习，你在这方面实在很有天分。”
　　被菲林那眼神恐吓的三人老实下来，直到现在菲林那让他们自己挑坐骑才再次活跃起来。
　　听到默宁让他向菲林那讨要马匹的话，[王加]看了一眼有几分威严的菲林那，嘴里有些怂地嘀咕：“问你和问大皇子不是一样的吗？”
　　这句话当然没有逃过默宁和菲林那的耳朵，默宁刚要反驳，菲林那却快他一步说话：“眼光不错，这匹马你就收着吧。”
　　[王加]大喜：“谢谢殿下！你真是一个好人，和默宁一模一样！”
　　菲林那被夸得身心舒畅，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默宁轻轻皱眉，对菲林那说：“他说了冒犯您的话，请您赎罪。”
　　“哪里冒犯了？”菲林那故作不解，看着那双美丽的淡金色眼睛说，“我以为默宁你已经做好和我绑在一起的准备了。”
　　默宁顿时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能喃喃道：“……我时刻做着这样的准备。”
　　菲林那满意地挑眉：“那不就行了，所以我并不觉得冒犯，甚至巴不得在别人眼里，你我荣辱一体。”
　　默宁暗暗长舒一口气，看来就算他认为自己已经和大皇子殿下的联系更近一步，但是实际上还是没能达到殿下的期望。
　　他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是，殿下。”
　　五人挑好了心仪的马匹就又开始上路了。时间不等人，他们放弃了慢吞吞的马车，骑着新到手的坐骑肆意疾驰在道路上。
　　这五个人里只有[Ares]一个人没有在现实里骑过马。他看着其他四人利落的上下马动作，头顶冒出无数问号。
　　两个土著NPC会骑马他不觉得有问题，他的好兄弟[TOP1]会骑马他也不觉得意外，毕竟[TOP1]家道中落之前也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
　　可是为什么看着和他一样沙雕朴素的[王加]也会骑马？还骑得那么优雅好看！
　　他忍不住在心里咆哮：喂！你00C了啊！
　　——“啊？你问我吗？”
　　[王加]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会骑马也不稀奇吧。我的爱好之一就是骑马啊，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家里的马场跑两圈。”
　　“家里的……马场？”
　　[Ares]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小众的词。
　　[王加]一无所觉地点头：“对啊，我6岁生日的时候我奶奶送我的，里面养了好多可爱的小马驹。你要是感兴趣的话，线下我们面基，我请你们来玩。”
　　[Ares]：“……一言为定！”
　　好在[Ares]从小就不是会为外物困扰的性格，在[王加]和[TOP1]的共同教导下，他很快就掌握了骑马的技巧。再加上游戏里对体制的改造，以及默宁友情提供的[恢复魔药]，他没多久就能和两个小伙伴比赛谁跑得快了。
　　赶路的日子是枯燥的，需要一些娱乐活动打发时间。因此，虽然默宁始终拒绝承认师父这个身份，但是他一路上还是教了三位玩家一些基础的东西。
　　而这样做的产生的结果就是——
　　“看我烈日直击！”
　　一个核桃大小的火球从[王加]的魔法棍里弹出来，晃晃悠悠的飞了三米不到的距离，就变成一粒炭掉在了地上。
　　“哼哼，这算什么，看我无敌水龙卷！”
　　[Ares]手中魔法棍一指，一道细细的水流从魔法棍顶端飙了出来，攻击距离不超过一米，画面莫名的有些不堪入目。
　　[TOP1]的表现要好一些，就是现在正捧着个花盆沉默地看向日葵跳舞。
　　此时，弹幕——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向日葵，我的脑子里自动播放起了音乐。】
　　【不愧是T哥的的向日葵，跟他一样是个哑巴。】
　　【不幸中的万幸，阿弥陀佛。】
　　【我怀疑是因为T哥没听过向日葵唱歌，你们谁发个视频给T哥看看？不为别的，我就是想看这玩意儿在游戏量产。刚好T哥不是想赚钱吗？】
　　【难你天？！】
　　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的默宁不忍直视，拉着缰绳的手指都泛起了白色。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没教好的。
　　这不应该。[王加]他们只听他说了一遍怎么使用魔法就成功实践了，说明他们是有天赋的，可是这个效果实在不如人意，只可能是他的教学方法出现了问题。
　　菲林那看着默宁逃避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他和默宁开玩笑：“还好你没有认下老师这个身份，不然你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默宁无奈地睁眼，看向菲林那说：“他们从小接触的力量体系应该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前面一直在问我魔法回路应该刻在哪里，是刻在丹田上吗？那魔力也储存在丹田里吗？”
　　菲林那好奇地问：“丹田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默宁比菲林那更疑惑。“我问他们丹田在哪里，[王加]说是在肚子里，[阿瑞斯]又说是在胸口，总之没个具体的地方。”
　　“然后他们又问我那魔法回路在哪里，我说刻在灵魂里。他们让我不要用这么抽象的形容，问我能不能具体一点……”
　　菲林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骑着马更加靠近了几步，侧过头在默宁耳边小声说：“很有趣不是吗？也许他们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魔法流派。这样的话，你认下这个老师的身份也不吃亏。”
　　“殿下——”
　　默宁有些郁闷，拉着身下的黑色战马远离了菲林那五厘米的距离。
　　*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站在红岩地貌的入口处，三个学习了一些魔法的玩家内心激荡，心生豪迈。
　　“我觉得我现在简直强的可怕！”[Ares]大言不惭。
　　“默宁，等一下遇到恶龙你先不要出手，先让我们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默宁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那点东西有什么可检验的。
　　“好吧，你们担心。”
　　踏进赤龙的领地，属于龙族的顶级威压便初初展现。忽然，一和巨大的黑影从众人头顶飞快掠过，所有人抬头一看，远看足足有一座小山包那么大的龙正在他们头上盘旋。
　　“警戒。注意站位。”
　　[TOP1]反应过来，立刻冷静地下达指令。
　　默宁和菲林那按照在入口答应的那样，暂时站在不影响对局、又能及时救援的地方旁观。
　　很快，火红色的龙俯冲而下，与三个玩家展开了过家家一样的对战。
　　默宁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他看向菲林那开口：“殿下，我觉得……”
　　菲林那心领神会地点头：“去吧，这里有我。”
　　默宁眼眸微弯，轻轻点头，悄无声息地往最里面的恶龙巢穴跑去。
　　越往里走，他越发感觉到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默宁只停顿了一息，就坚定地调转脚步，往气息最明显的地方寻找。
　　当绕过一重又一重的岩壁之后，他看着面前眼熟的一切震惊到几乎失声。
　　“是你！”


第37章 与龙往事
　　“所以你不是去天水公国抢的公主啊？”
　　默宁坐在金灿灿的真皮椅子上, 端着一杯果露喝了一口。
　　赤龙尤利不高兴地喷出一道炙热的龙息，斜着眼睛不屑地说：“她又不亮闪闪，老子抢她干嘛？”
　　一边好奇打量默宁的天水公国公主——纳薇莉娅闻言眉头一拧, 抓起手边的红宝石就往赤龙脑袋上砸。
　　“你这头没有品味的臭龙, 我可是天水公国最耀眼的明珠。”
　　“哈, 就你？”
　　尤利弹出自己的指甲放在纳薇莉娅旁边比较, 语气勉强地说：“都还没有我的指甲盖亮。”
　　“！！！”
　　纳薇莉娅气坏了, 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双手并用抓起身边的珠宝就开始发动持续性攻击。
　　“啊啊啊——臭龙！臭龙！快用宝石洗洗你被糊住的眼睛吧！”
　　尤利耷拉着龙脸, 习惯的支起一边翅膀挡住不断飞来的各种金银珠宝。被弹开的宝石在空中不断交错落下, 就像在洞穴里下起了华丽的宝石雨。
　　有些宝石往默宁这边落下, 默宁一边淡定地打开魔法防护, 一边有趣地看着一龙一人的互动。
　　唔，真看不出来, 尤利还有这样和人类友好相处的时候。
　　默宁和赤龙尤利其实是老相识了，只不过他认识尤利的时候，这头龙还是一个眼里只有亮晶晶的傲慢家伙, 并且非常不喜欢人类。因为它认为人类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 实在不符合龙的审美。
　　因此, 当他发现这个龙谷里居住的抢了公主的“恶龙”竟然是它的时候, 他才会惊讶地脱口而出——
　　“是你？！”
　　尤利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还邀请他去巢穴里做客。到达尤利的巢穴的时候，传闻中被恶龙绑架的公主正高高兴兴地用金币搭城堡, 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
　　“喂, 你是尤利的朋友吗？”
　　少女的问话声打断了默宁的回忆。他看向仍累了宝石、坐回到椅子上的纳薇莉娅，认真地自我介绍道：“您好，公主。我是烈日帝国的骑士, 默宁。”
　　默宁礼貌地打招呼让纳薇莉娅立刻条件反射站起来，两手提着裙摆行了一个淑女礼仪。
　　“您好，骑士。我是天水公国的公主，纳薇莉娅。”
　　默宁一愣，迟疑着也站起来，补上了之前没有行的礼节。
　　“您好。”
　　纳薇莉娅保持不动：“……您好。”
　　纳薇莉娅：“……”
　　默宁：“……”
　　尤利：“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人类真麻烦，打个招呼可以僵持一天吧。”
　　默宁和纳薇莉娅冷静地坐下，同时动手往张口大笑的赤龙嘴里扔了两块宝石。
　　巨龙猖狂的笑容戛然而止，很快它用爪子掐着脖子干咳，把对它来说只有果核大小的宝石咳出来。
　　“动手就动手，仍宝石干嘛？！两个败家玩意儿！”
　　默宁看了一眼洞穴里的几大座宝石山，说：“你还是这么‘吝啬’。”
　　尤利知道默宁不是在嘲讽自己，把宝石放好后理直气壮地说：“贪婪吝啬是龙的本性。”
　　但是它却能容忍纳薇莉娅胡乱糟.蹋它的财富。默宁默默地想。
　　而纳薇莉娅对此只是很不淑女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着默宁好奇地提问。
　　“默宁，你和尤利是朋友吗？”
　　默宁肯定地点头：“是的。”
　　纳薇莉娅更好奇了：“那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我一直以为大多数人类不说和龙族是敌人，但也不会成为朋友。”
　　说起这件往事，默宁依然觉得无奈和好笑。他说：“事实上，我和尤利的相遇相识并不友好，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他记得是一年的秋天，那时候他刚满16岁，还在为了通过“荆棘鸟”骑士团的考核而努力学习。某一天，他照例前往毕罗达之外的村镇“实习”历练。说来也巧，那时候正好有魔兽在附近肆虐掠夺，而尤利尤刚好从半空中张扬飞过，朝着毕罗达的方向前进。
　　他以为尤利是意图贪婪掠夺烈日帝国财富的恶龙，尤利则无意中看到了他，并看中了他浅金色的眼睛，还想要拿东西交换他的眼睛。
　　默宁笑着说：“那时候我还不够稳重，以为它是在挑衅我，而尤利也是个骄傲的性格，我们几句话说不到一块去，当场就打了起来。”
　　“然后呢？谁赢了？”纳薇莉娅兴奋地问。
　　尤利插嘴大声说：“当然是我赢了。龙怎么可能输给人类。”
　　默宁没有看尤利，实事求是地说：“是两败俱伤。”
　　“我和尤利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是人类，所以伤更重一些，不过打完架后我们的误会也解开了。因为当时我们都比较狼狈，我还不敢回家让家里人担心，所以我们就去了一处峡谷一起养伤。我们的友谊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哈哈哈——”纳薇莉娅听完后笑出了声，“原来尤利也没有他吹嘘的那么战无不胜嘛。不过真看不出来你还有那样轻狂的时候，你看起来真的很一本正经。”
　　默宁无奈一笑。
　　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完全调动起自己身体里所有能用的魔法、和对手打得最酣畅淋漓的一架，一时间上了头，打完了才发现自己浑身是伤。由于不好回去和父亲交代，于是他干脆叛逆了一次，在外面躲起来了。
　　可惜最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难得被父亲提着耳朵拎回去。
　　被戳穿自己没有打赢人类事实的尤利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
　　“我也没有想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洞穴口响起。
　　三人同时回头一看，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显现，眼神莫名幽怨。
　　“殿下。”
　　默宁马上站起来走过去。菲林那等默宁一靠近就迅速握住他的手腕，语气幽幽地继续说：“我也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样活泼的时候，更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令人意外的朋友。”
　　意外到他想不到默宁会和好朋友相谈甚欢，从而把他遗忘在外面。
　　听到这话，默宁突然心虚。他一边和菲林那道歉，一边把菲林那迎进洞穴，然后对着尤利和纳薇莉娅介绍道。
　　“尤利，这位是我效忠的殿下、烈日帝国的大皇子，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殿下，这个是我的朋友，赤龙尤利；这位是天水公国的公主，纳薇莉娅。”
　　然而两边人都对默宁介绍的对象不感兴趣，同处一个空间却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尤利懒洋洋地招待：“随便坐。”
　　但是洞穴里没有第三把椅子。
　　默宁了解尤利对人类的普遍态度，便想让菲林那做自己的那把椅子，但是菲林那没有同意，反而把他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坐在椅子扶手上。
　　他垂头问默宁：“这是‘抓走’公主的恶龙，那外面那只是什么？”
　　默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忘记了什么，询问的眼神望向尤利。
　　尤利打了个哈欠，说：“哦，我不想和弱了吧唧的人类打架，不小心打死了还鬼哭狼嚎的，吵死龙了。所以我从族地里提了一只龙崽过来，刚满5岁，就当玩游戏了。”
　　5岁……
　　默宁：“……”
　　菲林那：“……怪不得。”
　　默宁疑惑：“什么怪不得。”
　　菲林那表情一言难尽：“怪不得他们都玩起老鹰抓小鸡了，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
　　默宁：好有画面感的形容，他已经能想象到[王加]他们现在是处于什么情景了。
　　此时此刻，玩家视角——
　　“加油啊，老T！你就快打中它了！”[王加]激动地呐喊。
　　[Ares]惊险回防：“小心，别被它抓到了。”
　　[TOP1]沉默不语地放技能，一次又一次凭借卓越的预判能力，带领队伍躲过巨龙的“魔爪”。
　　【虽然主播他们打得很热血，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恶龙”奶声奶气的叫声。】
　　【……这龙成年了吗？】
　　【或许你该问：这龙成青少年了吗？】
　　【成年了吧，没成年怎么抢公主。】
　　【谁说龙一定要成年才能抢公主，又不是为了[哔——]】
　　【LS你有本事不要手动打码啊！】
　　不在游戏里的人不能感受到那种食物链顶端带来的压迫感，由此[王加]等人在与之战斗的时候，因为紧张忽略掉很多信息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
　　[TOP1]倒是隐约发现了异常，不过他的想法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其他。他发现仅凭他们三个的实力不可能对龙BOSS造成伤害，于是当机立断打算让两个NPC帮忙。
　　却在这时，又一伙人出现在了入口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响起。
　　“抢boss了，兄弟们。”


第38章 龙骑士
　　骑士大概都有着保护弱小的柔软心肠和信念, 对平常人来说就算是幼年期也无比强大的幼龙，在默宁眼里也属于弱小的范围。
　　他看了一眼玩家所在的方位，侧头问尤利：“就这么把你们族里的幼崽放在外面和人打架, 没有关系吗？”
　　尤利不甚在意地说：“龙族的幼崽自出生起就有你们人类中级魔法师的实力, 而且妮娜已经五岁了, 鳞片发育几近完全, 普通人轻易伤不到……”
　　“嗷呜！——”
　　话还没有说完, 峡谷里就响起了震破天际的哭号。
　　默宁、菲林那和纳薇莉娅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声音, 尤利就以和它体型不符的极快速度飞出了洞穴。
　　这下子结论不言而喻, 默宁和菲林那对视一眼, 起身也要往他们来时的地方赶去。纳薇莉娅连忙喊道：“我也去, 带我一起！”
　　空间转移只在一瞬间, 默宁等人和尤利不过前后脚到，刚好看到暴怒的尤利喷出一口龙炎, 燃烧躺在地面上的“尸体”泄愤。
　　默宁的心脏猛的一跳，赶紧想走近观察，却被菲林那拦住了。他转头看向菲林那, 只见菲林那指了一下左手边。
　　“他们在那里。”
　　默宁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了缩成一团蹲在一大块红色岩石后的[王加]三人。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走上前问：“你们没事吧？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三个玩家状态良好, 虽然姿势狗狗祟祟, 但是从面色上看不出来害怕担忧的情绪。听到默宁的疑问，[Ares]面色深沉, 头也不抬地回答：
　　“从现场来看,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王加]眼睛都不眨，表情凝重地接上：“我愿称之为——受伤幼龙激情杀人事件！”
　　[TOP1]表现得最为正常：“boss狂暴，有炮灰, 问题不大。”
　　默宁和菲林那：“……”
　　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是真的没事了。
　　默宁又问：“所以死的是谁？”
　　[王加]和[Ares]正忙着欣赏独属于龙族的暴力美学，眼睛亮晶晶的根本移不开视线，刚刚的回复已经是对自制力的极大考验，此刻更是完全忽略了默宁的追问。
　　好在[TOP1]还是靠谱的，他言简意赅地回答：“玩家。”
　　听不懂“玩家”这个词，但是记住了读音，已经把它当成一种身份和族群象征的菲林那皱眉：“是你们的同乡？”
　　[TOP1]一顿，不太确定地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菲林那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时，尤利已经处理完了伤害本族幼崽的玩家尸体，[Ares]和[王加]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他们后知后觉注意到了默宁、菲林那和[TOP1]的对话，于是[Ares]代替不善言辞的[TOP1]回答道：
　　“我们和他们确实是一个地方来的，不过不是一路人。他们一看就是抢boss的惯犯，不讲武德，我看不起他们！”
　　[王加]举手：“+1。”
　　默宁似懂非懂地点头。
　　尽管还是不太明白“玩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也不清楚这些人的具体来历，但是菲林那和默宁从这次意外事件中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同一个地方来的“玩家”，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总是亲近友善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矛盾和斗争不是只发生在族群之外。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了半天，默宁还是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尤利那边，龙崽已经回到了尤利的龙翼庇护之下，看起来颇有些自闭的样子。
　　[王加]今天的倾诉欲还没有得到满足，于是主动接过了复述事情发生全过程的艰巨任务。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兄弟们，抢boss了。”
　　嚣张痞气的声音中断了[TOP1]想要求助NPC的行为，同时说话的内容也使得两波玩家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时间，飞在半空的boss反而被玩家忽略。
　　刚刚五岁的小……大龙崽看着小伙伴突然停下来不和自己玩了，扇动着翅膀悬停在半空中，眨着疑惑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Ares]把魔法棍往肩上一扛，单手叉腰吊儿郎当地说：“不是吧朋友，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懂吗？”
　　为首的灰头发玩家态度嚣张：“这么讲礼貌你还玩什么游戏？不如回家喝奶，小屁孩儿。”
　　平均年龄24岁的[王加]等人：“……”
　　[王加]：“虽然他夸我讲礼貌，但是他喊我小屁孩儿，我不能忍。”
　　[Ares]：“他骂我讲礼貌，我不能忍。”
　　两人同时看向[TOP1]，异口同声地说：“你不用说话，我们知道你也忍不了。”
　　[TOP1]：“……嗯。”
　　对面的玩家有一个算一个，不是斜眼看人就是拿鼻孔看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不屑地嚷嚷：“谁管你们能不能忍！”
　　说着就冲[王加]等人冲过来。
　　俗话说，“狭路相逢，话多者死。”[王加]三人自然不能站着挨打。他们纷纷握紧武器，斗争的矛头转向对面的玩家。
　　这注定是赌上玩家尊严的一战！
　　霎时间，红岩峡谷之内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这些场景在玩家之间的战斗中都没有出现。
　　毕竟，玩家菜鸡互啄闹出的动静，可能还不如魔法学校里的一年级新生打起来的场面大。
　　在默宁的教导下，堪堪掌握了一点魔法基础的[王加]等人并没有在战斗中占据优势，因为对面的五个玩家竟然也有奇遇，获得了可以控制自主发动攻击的魔法卷轴。
　　从魔法卷轴中飞出的电弧与[王加]的火球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的同时合成了一朵朵小小的烟花。
　　“嗷呜嗷呜——”
　　龙崽看到烟花欢乐地拍爪，围绕着烟花消失的地方转圈圈，期待下一朵亮闪闪的烟花出现。
　　所有战斗中的玩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不公平。”[王加]两眼无神，“凭什么NPC打架的特效惊天动地，玩家打架的特效就和过家家一样。”
　　[Ares]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游戏甚至用未成年boss来羞辱我们！”
　　“岂有此理！”*2
　　而试图截胡的另一批玩家才不关注boss有没有成年，为首的灰发玩家眼珠一转，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大概是他们之前就一直组队，彼此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其他四个玩家逐渐呈包围之势，利用自己的身体和攻击制造视觉差，吸引[王加]等人的注意力，同时给灰发玩家创造偷袭的机会。
　　这个“偷袭”当然不是针对[王加]他们，而是直接对准了同样被吸引了注意的boss。
　　灰发玩家的魔法卷轴蓄力了最强一击，暗紫色的闪电瞬发，如一柄圆月弯刀顷刻间袭向赤龙的眼睛。
　　“嗷唔！——”
　　龙崽毕竟只是一只五岁大的龙崽，哪怕体型像个小山包，也因为平时被族里保护的很好，再加上没有对“新朋友”提起警惕，而没能完全躲过这一道接近光速的攻击。
　　闪电在龙崽的眼角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记，更多的疼痛来自被电弧烫到的眼球。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激起了龙族与生俱来的凶性，尚且年幼的龙崽才不会像能智慧思考的成年龙一样理性分析情况。
　　“受到伤害就要反击。”这是族里的长辈教导的第一课。
　　因此，下一秒，稚嫩但是威力不小的龙炎从幼龙嘴里喷出，反应迅速的[TOP1]和[Ares]及时拉着[王加]脱离战场躲起来，幸运地避开了龙炎的攻击范围。
　　但是另一对玩家就没有那么走运了，由于被直接针对，不过几秒钟就纷纷死在了幼龙的爪下。
　　“……事情就是这样。”
　　[王加]喝了一口默宁递过来的果露，暂时满足了说话欲。
　　“原来是这样。”默宁有些抱歉，“早知道我一开始不应该离开的。”
　　“没关系啦。”[Ares]贱兮兮地凑过来，“你不是还帮我们引来了真正的boss吗？”
　　隐约理解了“boss”含义的默宁微微一顿，神情复杂，委婉表态：“可是你们连5岁的龙崽都打不过。”
　　所以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不是还有你吗？”[Ares]和[王加]同时开口。
　　[Ares]甚至大言不惭：“刚好我骑马骑腻了，我现在想做龙骑士！”
　　“默宁，帮我！”
　　在玩家的身后，看着走过来伴随着地动山摇、金色竖瞳微微转动看向[Ares]，显然听到了他说的话的尤利，默宁沉默了片刻。
　　“……我可能帮不了你。”


第39章 龙骑，士
　　众所周知, 当同在一个时空里，且你和你的朋友加在一起的数量刚好等于三时，你作为连接另外两个朋友的纽带和桥梁, 你的思维和行动很大可能将不会受自己的控制。
　　你会下意识地寻求一种平衡, 不只是为了平衡另外两个朋友, 也是为了平衡你自己的心态。
　　默宁感觉现在自己莫名其妙忽然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一边是大言不惭想要骑龙的队友, 一边是交往多年的好友龙本龙。
　　是义正词严地告诉[Ares]不可以骑龙, 还是劝说尤利发发好心载着[Ares]兜一圈？这个问题对默宁来说并不难回答, 他的心中自有一套价值标准。
　　难的是怎么让尤利相信, [Ares]只是随口一说, 而不是真的把龙族当成了可以被随意驯化、可以被毫无尊严地对待的野兽。
　　面对[Ares]期待又信任的目光, 再看一眼等他表态的尤利, 默宁选择遵循自己的内心，拒绝了[Ares]的请求。
　　“抱歉, 我可能帮不了你。”
　　[Ares]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
　　NPC为什么会拒绝玩家？而且为什么光拒绝，再不济也透露一下“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龙骑士”这样的情报啊。
　　默宁认真地解释道：“龙族是不可以被驯化的。”
　　[Ares]下意识抬杠：“谁说的，有证据吗？”
　　默宁：“……”
　　他抬头看向另一边。
　　[Ares]也顺着默宁的视线方向看去, 首先入目的是一天布满赤色鳞片的肥壮大腿,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视野里竟然只剩下了红色。
　　他的视线一点点攀升, 最终90°仰头才看清了这片红色的庐山真面目。
　　——赤龙尤利站在他的身后, 明明是食物链顶端的种族, 此时却没有泄露出一分会导致自己被发现的气势。
　　山一样庞大的身体遮挡了太阳，投下一大片阴影。接近暗金色的瞳孔微微转动, 非人种特有的冷漠感带给被注视的人犹如无尽深渊一般的冰冷。
　　“龙骑士？”
　　尤利看着脚下渺小的人类出声。
　　“我好久没有听过这个说法了, 自从最后一个龙骑士被龙族撕碎以后。”
　　充满暴力血腥和完全不平等的侮辱、虐待的“训练”过程，一只只龙族幼崽甚至在还没有破壳的时候就被偷走。所谓的“龙骑士”不过是贪婪小人为遮掩自己罪行而扯出的大旗，真正被龙族承认、当作朋友的“龙骑士”早就和他搭档的同伴一起, 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里。
　　完全不知道拉法斯大陆“龙骑士”现状的[Ares]：“啊？”
　　尤利威胁似地说：“龙族绝不可能被驯化。看在你和默宁是一起来的份上，我只警告这一次。”
　　说完，它不再看[Ares]，转而问默宁：“你那个疗伤的魔药还有没有？”
　　默宁也有意略过这个话题，免得身边这几个看起来颇为肆无忌惮的同伴无意间惹怒尤利。他翻了翻自己的空间戒指，从里面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剂递出去。
　　“有的。我这几年改良了配方，这个新的效果更好一些。”
　　尤利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它的前爪指尖亮起火红色的魔法光点，下一秒默宁手里的魔药就到了它手上。锋利的龙爪一只按住耐不住性子想要调皮的龙崽，另一只爪子很快把一整瓶魔药倒在了龙崽受伤的眼睛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龙崽感觉到舒服，它很快不满足于只在眼球上感受这份清凉，伸出舌头试图给自己的脸来一次自动清洁，但立马就被随手扔掉瓶子的尤利捂住嘴镇压。
　　“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吃东西！老子少你吃喝了？！”
　　小龙崽妮娜被凶了很委屈，一下子挣脱掉尤利的束缚，缩小自己后转身飞到了它现在最喜欢的“东西”上，爬好后还冲尤利吐舌头。
　　“噗噗噗——哼！”
　　红色，讨厌！
　　尤利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找个水池看看你自己，你**也是红色！”
　　“还有，你快给老子下来！”
　　“哼！”
　　龙崽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更加抱紧了身下的圆滚滚。
　　金灿灿，喜欢！另一个金灿灿，好凶，长大了再喜欢。
　　[Ares]突然感觉头上一重，紧接着头皮一紧，太阳穴也被按得生疼。他从尤利的话里回神，来不及细问“龙骑士”相关情报就一脸的受宠若惊。他感受着头顶沉甸甸的幸福，向上伸出双手小心虚空摸索。
　　“她是叫妮娜吗？真可爱。”
　　这下好了，现在尤利看傻子的眼神属于[Ares]了，同时目光里还有一丝丝看龙贩子的意味。
　　一旁，菲林那看了一眼在龙崽的爪下头发刷刷掉的[Ares]，默不作声地离一人一龙远了几步。
　　他这头标志性的金色长发保养起来很费劲的，关键时刻还承担着让默宁发现、认出他的重任，可不能被祸害了。
　　菲林那的举动没有躲过默宁的注意，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出于对菲林那的信任便没有多想，只当大皇子殿下是在外面站了太久不耐烦了。
　　为了照顾大皇子的情绪，也为了不让[Ares]和尤利之间的矛盾因为妮娜的行为加剧，默宁看向尤利，说：“我想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还是回你的洞穴里谈比较合适吧。”
　　看在好朋友的面子上，尤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暂时对妮娜和[Ares]“粘”在一起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它没有问接下来还有什么事，仿佛一开始就已经明了一切，并为此做好了准备，只等着默宁主动提出来。
　　尤利扇动龙翼转身飞起来，高傲地扬起头颅。
　　“走吧，抓紧时间，人味太多老子憋得慌。”
　　由于个人使用的空间瞬间魔法不能超负荷带人，而高傲的龙族也绝不允许其他生物坐在自己的背上，因此一行人只能在默宁的协调下发挥人道主义精神，配合三个玩家慢吞吞的步伐“摇”回龙穴。
　　一路上，头顶还要担负龙崽重量的[Ares]走的最为幸苦，小麦色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的，原本蓬松张扬的金发也塌软下来，汗津津的黏在额头、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
　　默宁看了几眼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帮忙：“我来抱她吧。”
　　没想到竟然被[Ares]一口拒绝了：“谢谢，但是不用了。”
　　[Ares]摸了一把脸上滚烫的汗水，眼里闪烁着坚毅、激动的光芒。
　　“我可以！我能行！”
　　默宁欲言又止，再次看了一眼[Ares]打着摆的双腿，委婉劝道：“天气很热，你可以休息休息，补充水分。”
　　奈何[Ares]这次突然变得死倔，宁愿停下来在原地站立勉强平缓呼吸，也不愿意让人把他头上的龙崽拿下来，好减轻自己的负担。
　　“没事，她不重！而且她喜欢我！”
　　像是为了回应[Ares]的话，龙崽妮娜前爪一缩，一缕金色的头发又被薅了下来。
　　默宁等人：“……”
　　不是，这是喜欢？
　　而[Ares]本人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觉，在发现自己的头发再度惨遭毒手后还骄傲地夸赞：“不愧是龙，小小年纪就浑身有劲儿！”
　　默宁等人大为震惊且不解。尤利甚至发出暴言：“我记得妮娜的天赋魔法不是诱惑来着。”
　　走在[Ares]身边的[王加]不愧是能和[Ares]在短时间打成一片的人，瞬间联通了[Ares]的脑回路。他问：
　　“我说，你不会是还没有放弃当龙骑士的想法吧？”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留[Ares]目光灼灼，声音洪亮有力：“这还用说吗？永不言弃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个龙骑士，我当定了！”
　　霎时间，气温飙升，狂风骤起。默宁赶紧瞬移出现在半空中，拉住俯冲的尤利的翅膀尖拉架。
　　“等等，尤利，有话好好说。”
　　“你放开我！”
　　和默宁的行动同时，菲林那也挡在了尤利的进攻路线上，瞬间出现的魔法杖悬空立在身前，魔力已经蓄势。
　　三个玩家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呆楞了一会儿后，[Ares]才在[TOP1]和[王加]的猛戳下回神，大声解释。
　　“不是，先听我说完啊。此骑非彼骑！”
　　……
　　两分钟后，默宁终于安抚住了好友尤利，拉着它降落在地面上听[Ares]解释。
　　默宁微微皱眉：“阿瑞斯，之前尤利已经说过了，龙族是不可以被驯化的，所以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Ares]解释：“你们是不是没有仔细听我的断句？我说的是‘龙骑，士’，不是‘龙，骑士’。”
　　众人不解：“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Ares]一阵正经地说，“龙骑士又不是一定要骑龙才叫龙骑士，关键是在于人和龙之间的感情羁绊。只要我和龙的关系好，谁骑谁又有什么关系？”
　　默宁：“？”
　　“我好像没有听懂。”
　　他看向菲林那，菲林那冷静摇头：“应该不是我听懂的那个意思。”
　　“？”默宁又冒出一个问好。
　　这句话可以听出很多个意思吗？
　　而[王加]又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不做‘龙，骑士’了，而是要做‘龙骑，士’？”
　　“bingo!”[Ares]打了一个响指，指着自己的头顶说，“谁说‘龙骑，士’不是‘龙骑士’呢？所以我说：此骑非彼骑。”
　　[王加]沉思，[王加]大悟：“我的朋友，你可真是个天才！”
　　“我也要当‘龙骑，士’！”
　　“默宁，帮我！”
　　默宁：“？？？”


第40章 绝望圣廷
　　周某人曾经曰过：“人不能, 至少不应该太贪心。”
　　龙族幼崽稀少，这只叫妮娜的龙崽已经是目前龙族唯一一只进入幼儿期的崽崽。也就是说，[王加]也想要当“龙骑士”这个愿望, 从根本上就不存在实现的条件。
　　“这样啊……”[王加]摸着下巴沉思, 目光缓缓移动到[Ares]的头顶。
　　[Ares]连连后退三步, 双手虚虚护住头顶的龙崽, 对[王加]的司马昭之心指指点点：“干嘛？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龙选中, 就觊觎别人家的龙。”
　　先声夺人, 偷梁换柱, 占为己有。这一招计谋用的妙哇[王加]低垂着头轻笑一声。
　　只可惜,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双眼清澈、脑袋空空的大学生了, 他现在是在基层历练过、面对人民百姓的各种问题都能从容面对并提出解决措施的大学生（三个月基层经验版）！
　　前缀很多,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知道解决问题就要抓事件的本质和核心。于是——
　　“巨龙先生, 请问您家龙崽需要保姆吗？”
　　[王加]直接和龙崽的监护龙面对面对话，谦虚的态度、真诚的眼神，无不表明[王加]和那边那个意图“骑龙”的坏家伙不是一路人。
　　他, 只是想照顾一下可爱的幼崽罢了！
　　“卧槽！”[Ares]震惊地骂出声, 连成熟稳重的[top1]和默宁、菲林那几人都惊讶地看向[王加]。
　　给龙当保姆, 这真是大胆的想法。
　　尤利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 [Ares]把这当成了心动, 也不甘示弱。
　　“不就是保姆吗？我也能当！而且我不比这个大少爷擅长照顾人、啊不是、龙多了。”
　　[王加]惊愕：“这就开始竞争拉踩了吗？那我可不客气了。巨龙先生，我家还有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管家、阿姨, 我随时可以向他们请教照顾幼崽的技巧。”
　　“嘶——”[Ares]一脸愤愤, “我迟早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我还有优势，我在市医院当过护工，我还有证！”
　　王炸！
　　“有证？你竟然有证？！”[王加]难以置信, 捂着胸口噔噔噔后退三步。
　　“你年纪轻轻地考什么护工证啊？！”
　　[Ares]得意洋洋：“我就是为了防备你们这些内卷的人挤占我的生存空间才去考的证，类似的技能证书我还考了很多。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卷不到我！”
　　“……”[王加]扭头问[TOP1]，“他在说谁内卷？”
　　[TOP1]：“……”
　　很难说他的TOP癌是不是被[Ares]逼出来的。
　　[王加]失去了优势地位很伤心，抬起头泪光闪闪地看着尤利。
　　“巨龙先生，你愿意给没有证的我一个实习机会吗？如果你想要证的话我也可以边工作边考的。”
　　尤利眼珠向下移动：“滚。”
　　[王加]：“嘤。”
　　“哈哈哈——”[Ares]笑的猖狂，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对尤利保证：
　　“你就放心把妮娜交给我吧！我保证有我一口汤喝，汤里连肉渣我都只给妮娜吃。”
　　话音落下，比成年男性还大的爪子从天而降，龙崽被监护龙提溜着翅膀抓起来，连带着细软的金毛被连根拔起，飘飘扬扬的落了一地。
　　默宁尤其是菲林那倒吸一口凉气：“嘶……”
　　菲林那又后退一步，默宁严肃表情，上前一步挡在了菲林那面前。
　　殿下的头发由他守护！
　　至于[Ares]，感受到头上骤然失去了那令他有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重量，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看着尤利，抱着侥幸心理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尤利斜眼睨了他一眼，开口：“你也滚。”
　　[Ares]：破碎.jpg
　　＊
　　一场闹剧结束，一行人也来到了尤利的洞穴。
　　“哇！”
　　三个玩家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进洞里就被几大座金山宝石山迷花了眼睛。
　　这一次就连[TOP1]也不能继续保持冷静，悄悄走到默宁身边问：“默宁，这个副本我们还能继续打吗？”
　　打穿了这个副本，这些财宝不说全部，也会有一部分会作为奖励分给他们吧？
　　默宁说：“我帮你问问。”
　　说完他朝尤利走去。快接近尤利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窜出来，对着尤利的尾巴就是一脚。
　　“笨龙，你又忘记带上我出去了！”
　　尤利不耐烦地把妮娜塞进纳薇莉娅怀里，伸出一根手指推着她的背把她往角落里赶。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我和默宁有事要说。”
　　“你们能有什么事说……”纳薇莉娅嘴上嘟嘟囔囔，实际上听话地和妮娜一起去她们的游戏角玩游戏。
　　默宁、菲林那与尤利面对面坐着，两人一龙各端着一杯果露。
　　“尤利，你怎么会变成了[王加]他们的历练项目了？还有那个公主是怎么回事？”
　　面对默宁的询问，尤利依然有些懒洋洋的。它说：“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那个人前几天找到我，说是希望跟那些人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我是懒得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索性就把机会让给妮娜了。”
　　“至于纳薇莉娅……”尤利的表情变得很臭，“她自己非要凑上来的。好吧，虽然她确实给予了我一点帮助。”
　　“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阴险人类，当然会报恩。她没地方去，我想着反正人类生命短暂，在她死之前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一下她好了。”
　　默宁和菲林那收起惊讶的表情，却对尤利口中的——“她没地方去”感到疑惑和诧异。
　　默宁问：“纳薇莉娅是天水公国的公主，怎么会没有地方去呢？”
　　尤利对此毫不好奇：“那我怎么知道。”
　　这时，菲林那想起来了之前手下递给他的一条不重要的情报，他测过头对着默宁耳语：“天水公国的国王似乎有意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宗国皇帝。”
　　默宁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天水公国是俄诺艾尔帝国的“诸侯国”之一，俄诺艾尔的都城名为夏达利，由于这里是帝国皇帝的住所和直接管理的范围，因此也被其附属尊称为宗国。
　　俄诺艾尔的诸侯国向来不满足于只占有帝国大片疆域的一小部分，同时他们都认为自己同样是俄诺艾尔皇室正统，理应拥有与宗国皇室同样的顺位继承权。因此，各诸侯国之间、诸侯国与宗国之间的政治斗争从未停息。
　　诸侯国想要自己那一支名正言顺的“继承”俄诺艾尔，而宗国的皇室由于疲于对整个帝国机器的掌控，也需要来自诸侯国的支持。但是双方都对对方保持着深深的怀疑。
　　在这样的重重考量下，联姻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代价最小、潜在收益最大的合作方式。
　　“当然可能还有另一个因素影响。”菲林那笑着对默宁说。
　　默宁悄悄竖起耳朵。
　　菲林那：“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俄诺艾尔皇室为了保证自己的正统血脉‘干净纯净’，实行的是皇室内部近亲结婚。因为这个，到这一代的俄诺艾尔皇帝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
　　“为了皇室血脉继续延续，俄诺艾尔皇室长老和皇帝自己做了很多努力。”菲林那的声音带上了讽刺意味，“但是无论是和自己的表妹还是亲妹妹，他们始终没有诞下健全的继承人。”
　　默宁听得有些反胃，连忙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露把感觉压下去。
　　尤利身为龙族，五感自然是非常突出的，也跟着听了一耳朵人类皇室的秘闻八卦。它嫌弃地表示：“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人类才是没有开化的野兽。”
　　虽然是被无辜扫射，但是默宁和菲林那都没有对此发起辩驳。
　　“对了，你说的你欠了人情的那个人，方便告诉我他的具体身份吗？”
　　直觉和现实告诉默宁，找到这个人就有可能揭开[王加]等人的来源之谜，同时明晰背后的原因。
　　尤利倒是不会对好友隐瞒真相，不过对于那个人的身份，它确实说不出多少。
　　“他是个神秘派，我从没有见过他的真是容貌。每次和他见面，他总是投下一道虚影，还要用白色的袍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像见不得人一样。”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你知道他的名字吗？”默宁追问。
　　尤利回忆道：“绝望圣廷，我是在绝望圣廷附近的树林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关于他的名字，他只让我叫他‘阿乐’就可以了。”
　　默宁和菲林那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绝望圣廷——任何一个拉法斯大陆的居民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它曾是拉法斯大陆的最辉煌所在，无人不心向往之。而现在，它的余晖依然照耀着任何一个有资格靠近它的生灵，如同神明陨落前为自己的属民留下了最后一点庇护。
　　它曾是所有生灵眼中的“圣廷”，如今却在荣耀之前被冠上“绝望”二字。


第41章 自由万岁
　　在默宁、菲林那和尤利在进行大人间的谈话的时候, [王加]、[Ares]和[TOP1]也没有放弃对副本的探索。可以说，这个完全不同于市面上其他游戏、自由度超高的副本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王加]：“小龙崽，小龙崽……”
　　[Ares]：“妮娜娜, 妮娜娜……”
　　[TOP1]：“一枚金币约重3.55克, 二分之一座金山约有六万枚金币, 三个人平分刚好, 五个人平分不够……”
　　[王加]：“龙骑士, 龙骑士……”
　　[Ares]：“龙骑士, 龙骑士……”
　　[TOP1]：“分到两万枚金币我能得到71千克黄金, 71克黄金够不够我爬财富榜……还是说拿去做原始资本……”
　　[王加]、[Ares]对视一眼：“……”
　　[王加]小小声：“他怎么突然话变多了？”
　　[Ares]悄悄回答：“金钱的力量。”
　　与他们相隔不过20厘米的[TOP1]沉默片刻：“……我听得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加]和[Ares]同时放声大笑, 然后继续念叨着他们的“三字经”勾肩搭背地走了。
　　一个精心布置过的角落里, 纳薇莉娅正抱着妮娜玩宝石拼图。忽然妮娜兴奋地叫了一声, 她顺着妮娜扑腾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三个陌生的、奇奇怪怪的人朝着她们走过来。
　　纳薇莉娅立刻提高了警惕。
　　“您好, 美丽的公主。”
　　[Ares]率先开启和NPC的对话。
　　他以一个夸张的姿势单膝下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双手献上。
　　“我偶然路过一片自然形成的花圃，被这枝完美的玫瑰吸引了注意。我曾经并不是一个会因为鲜花的美丽而驻足停留的人, 但是这次却出现了意外。我想这是命运在指引我们相遇。”
　　“咿——”[王加]和[TOP1]嫌弃出声, 像上了发条似的抖了半天才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纳薇莉娅也很无语：自从她当着一个这么对她说话的贵族反胃出来后, 就再也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了。
　　她蹙着眉看了一眼[Ares]手里的花, 轻轻说：“好朴素的礼物。”
　　“啊？”
　　[Ares]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大红色的艳丽玫瑰, 然后看着纳薇莉娅的眼睛真诚地问：“你是不是色盲？”
　　纳薇莉娅：“……”
　　“妮娜，喷他！”
　　“嗷呜——”
　　龙炎温度适宜, 燎完了[Ares]所剩无几的头发的同时, 没有伤到他任何一毫米的头皮。
　　[Ares]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咬着魔法棍激动不已。
　　“呜呜呜，不愧是妮娜, 这惊人的控制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王加]在后面等的不耐烦了，伸手扒拉[Ares]。
　　“快点快点，你下场了，到我发挥了。”
　　说着[王加]就顶掉了[Ares]刚刚所在的位置，一脸严肃靠谱地对纳薇莉娅说：
　　“公主，请不要害怕，我们是勇士，是应天水公国的国王委托救你出魔窟的。”
　　纳薇莉娅惊骇不已：“什么？你居然想推我回地狱？”
　　[王加]瞬间绷不住脸色：“啊？”
　　“下一个！下一个！”
　　看到[王加]吃瘪[Ares]就觉得找回场子了，坚决不允许[王加]要求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耍赖。
　　最后轮到的是[TOP1]。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纳薇莉娅面前，真心换真心。
　　“我需要钱，我只要这一座金山的十分之一就够了。希望你能帮助我。”
　　纳薇莉娅笑了：“这里的东西，你一枚金币也带不走。”
　　[TOP1]瞳孔地震。这居然是个吝啬鬼boss？！
　　哦豁，全军覆没。
　　玩家和纳薇莉娅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对话暂时告一段落的默宁等人的注意。还没等他们过去，[王加]等三人和纳薇莉娅就比赛似的冲过来了。
　　“默宁！这个公主不愿意跟我们回天水公国！怎么办啊？”
　　“尤利！这几个可恶的家伙想把我拐回去结婚！你快揍他们！”
　　默宁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拐回去？”
　　尤利站起来龙尾一甩，把纳薇莉娅拨到自己身后。
　　“结婚？”
　　“默宁，你们人类的婚姻都是这样缔结的吗？”
　　面对好朋友的“质问”，默宁当然果断摇头。
　　“怎么可能，我想，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想把纳薇莉娅带回去履行联姻？”
　　纳薇莉娅探出一个头笃定地大声说：“我都逃出来了，说明我根本不愿意联姻。他们要强行带我回去就是拐带！”
　　眼看着三个NPC三言两语下来，往玩家身上扣了一口接一口的黑锅，[王加]连忙自证清白。
　　“误会！这都是我大学语文逃课惹的祸。我申请组织给予我自我辩白的权利！”
　　默宁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加]就目光坚毅地直视前方，每一句话都仿佛军训时嘹亮的口号，铿锵有力。
　　“首先，我们不知道公主是自愿离开天水公国的，更不知道她是为了挣脱联姻的命运。”
　　“其次，虽然不知道其他玩家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是坚定的‘玩N殊途’保守派，所以是绝对不会和NPC发展爱情线的。”
　　[Ares]紧跟其上：“保守派+1。”
　　[TOP1]：“+2。”
　　[王加]继续：“最后，拐子biss！我的自证到此结束，请组织审阅！”
　　[Ares]继续紧跟其上：“自证同上。”
　　[TOP1]：“+1。”
　　默宁张嘴合上、张嘴合上反复多次，最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让出自己的位置，让纳薇莉娅自由发挥。只见纳薇莉娅表情深沉，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
　　“好吧，看在你们态度真诚的份上，本公主就勉强相信你们的证明好了。”
　　“谢公主殿下恩典~”
　　戏演到这里，默宁等人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玩家和纳薇莉娅之间根本没有发生矛盾，双方纯粹是脑回路连通了，一起放飞自我、大演特演罢了。
　　只不过，[王加]、[Ares]和[TOP1]三个人也就算了，默宁早已习惯了他们想一出是一出的随时表演剧目。可是纳薇莉娅身为一国公主，竟然也放下身段加入胡闹，这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注意到默宁好奇的目光，纳薇莉娅笑意盈盈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一个皇宫长大的公主，竟然一点也不像一个公主。”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是默宁能理解她的意思。因此他摇头道：“没人规定公主应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公主不是提线木偶。”
　　“哈哈。”纳薇莉娅蹦跳着来到默宁身边，还胆大包天地把菲林那挤到一边。
　　菲林那：？？？
　　他刚要发作，但是看到默宁给他递了一个安抚、歉意又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犹豫（主观臆测）的眼神，菲林那无奈，只好憋着气让出位置，目光幽幽地盯着聊上天的两人。
　　纳薇莉娅说：“虽然我很喜欢你说的话，但是你说的其实不对。”
　　默宁疑惑：“哪里不对？”
　　纳薇莉娅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里的情绪却没有改变。她说：“公主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为设定好的，公主只有必须一板一眼地按照这个程式行动生活，她在别人眼里才算是一个合格优雅的公主。”
　　“别人是谁？”
　　“除了公主以外的所有人。”
　　纳薇莉娅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逃出了天水公国吗？”
　　默宁回答：“因为你不愿意联姻。”
　　纳薇莉娅却否认了：“不，这只是我离开的导火索。至于真正的原因……”
　　“你大概能看得出来，我很喜欢金银珠宝，越昂贵美丽的宝石我越喜欢。但是在皇宫里，我不能表现出我对所有金银珠宝一视同仁的喜爱。我可以只喜欢珍珠，也可以只喜欢钻石，但是我不能既喜欢珍珠又喜欢钻石。”
　　默宁隐隐察觉到了纳薇莉娅想表达的真正含义，但他还是问出来了，满足纳薇莉娅积压已久的倾诉欲。
　　“为什么？”
　　纳薇莉娅：“因为如果只喜欢其中一样，那我就是所有人眼里如明珠、钻石一样高贵优雅的公主；如果我全都喜欢，那我就只是一个庸俗贪婪的拜金丑妇。”
　　“所以，默宁。”纳薇莉娅看着默宁，说，“我逃离的不只是荒唐的联姻，还有束缚住我人生的囚笼。”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在金山银山上奔跑。只有在这里，我才是自由的。”
　　少女的话音落下，洞穴里鸦雀无声。
　　默宁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于是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菲林那。
　　菲林那被默宁看得心情愉悦，矜持地上前两步，刚要为这次沉重又充满希望的对话做出一个完美的收尾，就听到一个响亮的“吸溜”声响起。
　　“呜呜呜，太励志了。”[王加]激动得眼泪汪汪。
　　“Long live freedom！”
　　默宁：……
　　菲林那：……
　　这到底励志在哪里？
　　一旁发呆等剧情过去的[Ares]戳了戳忙着感动的[王加]，低声问：“你刚刚飙的那句英语什么意思？”
　　他就听懂了一个freedom。
　　[王加]又吸溜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自由万岁的意思。”
　　“高级！”[Ares]赶紧记下来这句装逼语录，“外国人就是这么表达自由万岁的吗？”
　　[王加]：“我不造啊，我临时机翻的。”
　　[Ares]：“……”
　　“富二代，”[Ares]停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的外语水平就这？”
　　[王加]：？
　　怎么？又不是所有的富二代都喜欢出国。
　　最终还是尤利打破了洞穴里莫名尴尬的氛围。
　　“我就说，除了你家里那些老头子，怎么可能有人拐你回去结婚。”
　　纳薇莉娅动作自然地收起刚刚说话时摆出的傲然姿态，假装尴尬的不是自己。她听到尤利的话很不满，立马大声嚷嚷。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和我结婚？我这么优秀完美，想和我在一起的人多的是。默宁你说是不是？”
　　菲林那立刻紧盯默宁的后脑勺，竖起耳朵听默宁的回答。
　　感受到后脑勺莫名灼热的默宁：“……抱歉，我不知道。”
　　菲林那勉强满意，于是继续盯。
　　默宁后脑勺有一缕头发翘起来了，可爱。
　　尤利听了嗤笑出声：“就你？人类不是天生也喜欢美丽的外表吗？真的会有人第一眼就喜欢上你？”
　　纳薇莉娅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尤利看了一眼除了裙子之外、其他地方一点也不闪亮的纳薇莉娅，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你，丑。”
　　……
　　默宁已经预料到下一秒要发生什么了，提前一步在他和菲林那附近设下了隔音魔法。几乎是在他完成魔法构筑的同时，尤利的洞穴开始轻微摇晃，甚至落下来细小的灰尘、岩石。
　　“啊啊啊啊啊——臭龙，我还没说你你那张长着一对大鼻孔的脸丑呢！你不仅丑，你还瞎！”
　　*
　　“王加！我们还有多久到天水公国啊！”
　　“我不知道啊！你问问老T！”
　　“老T！能听到我说话吗！”
　　[TOP1]：……
　　【T哥：勿cue，这世界难道清净，让我多享受几秒这份安宁】
　　【哈哈哈，太6了，谁能想到等待被救的公主居然会狮吼功。聋，聋点好啊。】
　　【这下子老A真成聋骑士了。】
　　【这何尝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得偿所愿呢（阿门）】
　　“完啦！老T真聋啦。”
　　[王加]一脸震惊：“什么？！你要蒸蒸笼？！现在吗？！”
　　[Ares]：“对啊！你看他都不说话！”
　　[王加]抬头看天，更为不解。
　　都要晒化了，为什么还要蒸蒸笼？
　　“哈、哈哈。”
　　默宁骑在马上，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时不时有笑声从指缝里传出来。
　　菲林那骑马走在他旁边，看着默宁憋红的耳朵，无奈又好笑地说：“你可以直接笑出来，反正他们也听不见。”
　　默宁连连摇头。
　　不行，他的骑士精神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类似幸灾乐祸的行为。
　　然而菲林那担心默宁憋久了肚子会痛，嘴上说服不了正直的骑士暂时放下包袱率性而为，他只好亲自动手，教骑士合理宣泄自己的情绪。
　　“等、等一下，殿下！不要……”
　　菲林那脚下一蹬，眨眼间就从自己的马上坐到了默宁身后。他一手帮助默宁稳住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默宁的腰上。
　　“提前说声抱歉，默宁。”
　　紧接着不等默宁反抗离开，他的指尖就在默宁的痒痒肉上来回作弄。
　　“哈哈哈……殿、殿下，停下来……哈哈哈哈……”
　　默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自己是没有痒痒肉这样的弱点的，可是菲林那的手一放上来，他好像就自动产生了这个弱点。
　　当然这个弱点并不致命，看在菲林那的份上，他可以忍受这个弱点突然出现。唯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的笑声实在太大了，他有些羞窘，总觉得这样非常不好。
　　菲林那不知道默宁的想法，他看着面前难得展露畅快笑颜的人，只觉得心情越发愉悦。而且实话实说，默宁的笑声其实并不大，骑士的克制力在这个时候总是犹如本能一样被展现出来。
　　这点从走到前面不远处的三个“聋骑士”都没有听到默宁的笑声而回头就能得到佐证。
　　在骑马的几人身后，一辆华丽的马车紧跟在后面。纳薇莉娅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发现几个大男人幼稚的举动后撇撇嘴，低头对怀里的龙崽说：
　　“妮娜你看，他们好幼稚啊，还不如你呢。”
　　龙崽：“嗷呜！”
　　纳薇莉娅：“是吧，你也觉得那个烈日帝国来的大皇子尤其幼稚吧？挠人痒痒肉，这种游戏我5岁就不玩了。”
　　“嗷呜！”
　　“嘶——等等，妮娜，好像有些不对劲。”
　　纳薇莉娅再次探头去看菲林那和默宁的互动，眼睛微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菲林那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竟引起了敏锐的公主的怀疑，他发现默宁已经笑够了，打了好几次停止的手势，便似乎毫不留恋地停下动作，体贴地帮默宁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裳。
　　“殿下，我自己来就好。”
　　默宁做不到让大皇子给自己整理衣服，语气坚定地拒绝了菲林那的动作。
　　菲林那也不强求，转身回到自己的马上。他的视线在默宁还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停留几秒，然而正直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笑出来就好多了。”
　　“殿下。”默宁无奈，“我可以忍住的。”
　　“可是为什么要忍？”菲林那挑眉，“你又不真的是印在书里的骑士模板，纳薇莉娅都知道解放天性，你却还心甘情愿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默宁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
　　默宁犹豫了一会儿，坦诚地说：“以前见到殿下时，殿下总是一副稳重自持的模样，所以我也想沉稳一点，再沉稳一点，这样才能更好地站在您身边。”
　　菲林那用拳头捂住嘴唇轻咳一声，问：“那现在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觉得我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吗？”
　　默宁一噎。随着他和大皇子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多，就算他的滤镜有10英里那么厚，他也无法违心地说大皇子是位成熟稳重的储君。
　　一切不过是殿下在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在……外人面前……
　　默宁恍惚了一瞬。
　　清风穿过树叶间的空隙，奏出了属于自然的最动听的音乐。
　　走出茂密的树林，依水而建的天水公国到了。从高处往下看，整个公国被蜿蜒曲折、数量众多的河流分隔成了十几个部分，而这些部分也凭借这一地理特征，被划分成一个个行政区划。
　　纳薇莉娅从未从这个角度俯瞰过自己的国家。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天水公国中心偏北的地方说：“那里就是天水公国的中心城——恒德。”
　　在正式进入天水公国境内之前，默宁又问了纳薇莉娅一次：“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三个玩家这时候也劝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领那个奖励。”
　　纳薇莉娅笑了，坚定地说：“我跟你们一起进去。说好了那时候我父王给你们的奖励你们要分我一半，不准反悔。”
　　“没问题！”[王加]大手一挥。“不过你图什么啊？可能天水公国给出的奖励还没有龙穴里你随手捡的一块宝石值钱。”
　　纳薇莉娅理直气壮地说：“谁会嫌钱少。”
　　[王加]：好朴实无华的道理。
　　最后一次统一了队内意见，勇者小队带着被“解救”的公主来领赏了。
　　天水公国的国王热情地迎接了他们，但是对纳薇莉娅，他却只是随口安慰了两句“没事了”，就让侍女和侍卫把她带回自己的公主寝宫了。
　　“你们真是年轻有为，谢谢你们从恶龙手里救出了纳薇莉娅。”
　　默宁代表其他人回话：“不必道谢，我们也是为了奖赏才来的。”
　　国王第一次见这样直白的回答，一时语塞。好在他的年纪阅历摆在那里，不至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地转移话题：“哈哈哈，你真是个谦虚的好孩子。这样吧，今晚我在宫里大摆宴席感谢你的帮助，同时也庆祝我的明珠回到了我的手上。”
　　“不……”
　　“就这样定了。你们先好好休息，晚上会有人来带你们过去。”
　　说完不等默宁等人反应，国王就借口自己有要事处理，大跨步离开了。
　　[王加]犀利吐槽：“我怎么觉得他是想赖账啊。”
　　“说不好你猜对了。”菲林那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说，“劣质品。”


第42章 水果杀人事件
　　默宁一行人被侍从带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 里面有一大片会客厅和几个独立的卧室。门正对的位置是一片落地窗，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远处的树林和静谧流淌的护城河。
　　[王加]左右打量了一遍房间的布局，说：“看起来和总统套房也差不多嘛, 就是年代感和异域风情重一点。”
　　“总统套房？”
　　[Ares]眼睛一亮, 欢乐地撒丫子狂奔, 一个鲤鱼跃龙门跳到沙发上躺下。
　　“太好了, 我还没住过总统套房呢, 先让我在游戏里享受享受。”
　　“Zzzz……”
　　一旁正在仔细检查房间的默宁抬头, 耳朵微动：“什么声音？谁在使用雷系魔法吗？”
　　陪着他的菲林那指了指已经并排躺在沙发上的三人, 表情嫌弃：“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默宁转头一看, 表情更加疑惑：“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一边模仿电流声, 一边装睡？”
　　“这谁知道。”菲林那一点也不在意那三人在做什么, 他只心疼默宁赶了几天的路了，到达目的地却还不能休息, 还要履行职责认真检查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隐患。
　　他从一旁桌子上的水果盘子里捏起一枚莓果递给默宁，轻声说：“别管他们了，你累不累, 去休息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检查。”
　　“怎么能让殿下检查呢。”
　　默宁一边说, 一边垂眸看着就差喂到自己嘴里的莓果, 心里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再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有不到五公分, 是他稍一侧身就可以和菲林那手臂贴手臂的接近程度。
　　他恍然大悟，把菲林那递给他的莓果拿在手里, 转而把桌子上的莓果整盘端到菲林那面前, 委婉哄道：“殿下，我不累。到是您，一路辛苦了, 您去旁边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菲林那十分感动，表情更加柔和：“没事，我不累，我陪你。”
　　默宁有点为难：可是这样真的有点影响效率。
　　然而菲林那已经打定了注意，喜滋滋地亦步亦趋跟在默宁身后。他看着手里默宁亲手端给他的他喜欢的莓果，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沾着水珠、亮晶晶的果子品质好极了。
　　他忍不住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牙齿上下一咬，嘴巴里瞬间口水横流。
　　“嘶——”
　　默宁听到声音连忙转身，看到菲林那痛苦地捂着脸后紧张地扶住他的手臂，一边用魔法检查菲林那的身体，一边问：“你怎么了，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吗？”
　　另一边排排躺的[王加]三人听到声音也起身跑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出什么事了？”
　　[Ares]看见菲林那都这么痛苦了都不肯放下手里的果盘，刷过十几遍《后宫传》的他条件反射开始阴谋论。
　　“这水果有毒？！”
　　默宁听见了心里一紧，伸手就要夺过那盘莓果，但是被菲林那制止了。
　　“殿下？”默宁的手停在半空。
　　菲林那缓了一会儿后感觉好多了，睁眼就就看到默宁在[Ares]的危言耸听下，要收回“送”给自己的莓果。他下意识把莓果藏到身后不让任何人碰，然后就接收到了默宁十分不赞同的目光。
　　菲林那犹豫了一下，把莓果藏得更严实了。
　　默宁无奈：“殿下，您刚刚到底怎么了？是那盘莓果有问题吗？”
　　菲林那立刻摇头：“没有。”
　　默宁给他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呢？
　　“很好吃。”
　　就是有亿点点酸，大概是天水公国的独特品种吧。
　　默宁不太相信，其他三人也面露质疑，[王加]甚至用眼神怂恿他们当中身手最厉害的[TOP1]去菲林那手里偷几个果子，他一定要亲口尝尝才能做出决断。
　　但是菲林那是什么人？他可是烈日帝国公认的、威斯敏斯特皇室有史以来最具魔法天赋的皇子，是第一个同时获得皇家魔法学院和骑士学院毕业资格的人。
　　众所周知，皇家魔法学院和骑士学院虽然是10年毕业制，但是如果你的能力没有达到学校要求的毕业标准，那这10年将会是你未来12年在学校里度过的最艰难的15年。
　　[王加]等人的偷袭计划理所当然的失败了，他们甚至连菲林那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挫败程度堪比[TOP1]想要获得【击败恶龙】的成就时请尤利帮忙配合，结果用尽全力一剑下去，不仅没有让尤利的血条-1，反而被系统判定玩家对BOSS使用了“中医·刮痧”，尤利喜提健康值+1……
　　不过因祸得福，[TOP1]阴差阳错点亮了【职业·医师】。
　　[TOP1]看着自己的面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Ares]安慰他：“没事哒，医师也是赚钱的职业。”
　　[TOP1]想了想，觉得[Ares]说得对，于是打开自己的备忘录，郑重地把“中医按摩·正骨”写进了致富计划里。
　　嗯，白天当雇佣兵，晚上开黑诊所，他在游戏里有光明的未来。
　　回到当下——
　　默宁见菲林那把一盘怎么看怎么普通的莓果护得严严实实，就算他一开始没觉得那盘果子有多可疑，现在也不得不严肃对待了。
　　既然菲林那不肯交出嫌疑果，默宁只好拿出一开始菲林那递给他的那枚果子——他本来是想检查完房间后再专心享用的，现在顾不上搞这些仪式感了。
　　菲林那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尤其是看出默宁要把莓果塞进嘴里时，他顾不得护着手里的果盘了，上前一步就要把果子从默宁嘴里抠出来。
　　默宁当然不会让菲林那得逞，尽管菲林那实力很强，但是和默宁比起来……毫不夸张地说，两年前的默宁都能压着现在的菲林那打。
　　于是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的焦灼起来。
　　菲林那的举动无异于给了身后虎视眈眈的玩家三人可乘之机，他们趁着菲林那被默宁牵制住，竟顺利从果盘里盗取了三颗莓果。接着三人默契地平分后迅速囫囵吞下，与此同时，默宁也吃下了莓果……
　　默宁：……
　　[王加]：……
　　[Ares]：……
　　[TOP1]：……
　　完了。
　　菲林那既紧张又生无可恋地盯着默宁，生怕他被这个“新品种”莓果酸坏了牙。至于身后开始变异的玩家三人，菲林那丝毫不关心。
　　然而，菲林那看不到背后的人，和他面对面的默宁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见[王加]、[Ares]和[TOP1]三人的脸同时皱成一团，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们浑身痉挛，宛如丧尸一样奇形怪状地跑去桌子另一边拿餐巾，雪白的餐巾很快被莓果的汁液和口水染得乱七八糟。
　　太！不！优！雅！了！
　　默宁的脑子里闪过几个大字。
　　这一点也不符合骑士仪态，他必不可能在大皇子殿下面前露出这样的模样。
　　就在他恍恍惚惚时，菲林那担忧地凑上前问：“默宁，你没事吧？是不是莓……”
　　“我没事。”默宁第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菲林那说话，故作自然地说，“我只是没想到，这个莓果的味道这么……独特。”
　　“独特？”菲林那没想到默宁会这么说，表情控制不住变得微妙。
　　默宁回忆了一下刚刚菲林那确实说了莓果很好吃，于是昧着良心和味蕾点头：“是的，很独特的滋味，怪不得您也喜欢。”
　　“……”菲林那假笑，“哈哈……”
　　“是啊，那我们的品味很一致嘛。”
　　接着两人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默宁先开口说话：“那我接着检查房间了。”
　　菲林那点头：“好的。你慢走，不着急。”
　　默宁和菲林那这边恢复了正常，[王加]等人也终于从莓果的酸味中缓过来。
　　“大可怕了。”[王加]喃喃道，“我感觉我的味觉好像被一颗水果强.暴了。”
　　[Ares]捂着脸颊痛苦地说：“杀人事件，这一定是一场有预谋的水果杀人事件！怎么会有这么酸的果子？别告诉我这个国家的人就喜欢吃酸的。”
　　沉默的实干派[TOP1]打开游戏面板，把这个害他们不浅的水果收录进图鉴，然后点开相关资料卡片查看。
　　【被催熟的莓果：
　　一种经由魔法“催熟”成优果的次果、坏果，原产于天水公国皇室和贵族家族，专门用来骗外来的客人。本质上是一种装点门面的装饰品。
　　食用性：最好不要食用（除非你的胃是钢铁做的）。】
　　[王加]和[Ares]凑过来一看，顿时义愤填膺：“我就知道！那个老国王一看就是没钱了，不仅不想给奖励，还拿坏水果来骗人！”
　　玩家的声音引起了默宁和菲林那的注意，他们走过来问怎么了，[王加]叭叭叭地把资料上写的内容和他们的猜测对默宁说了。
　　刚刚还说这水果好吃的默宁和菲林那：……
　　[王加]见默宁不说话，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默宁回神摇头：“没有。其实我也在猜天水公国是不是遇到了财政上的危机。”
　　玩家好奇：“你怎么猜的？”
　　默宁指着一面装饰墙上的画作说：“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伟大艺术家——杰·菲茨的作品——《春意盎然》，不过这里这副是仿制品。而且墙上其他古董画作都是假的，这不应该是一个皇室应该出现的场景。”
　　[王加]三人站在墙前看了又看，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们秉持着也许在游戏里能学到真知识的好学心理，虚心请教默宁：“要怎么分辨古董的真假啊？”
　　默宁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也不会。”
　　“啊？”
　　默宁说：“但是很巧，这些画的真品都在我家。”
　　“……啊？？”


第43章 玩家自助
　　很快到了晚宴开始的时间, 大大小小的贵族来了很多。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贵族的矜持高傲游走在社交场上，直到遇到比自己级别高的贵族才愿意放下身段，笑得亲昵谄媚。
　　天水公国的老国王坐在最上首的王座上笑得开怀, 身旁的王后是和他格格不入的美丽优雅。
　　等默宁等人入场, 老国王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中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宣布人到齐了, 宴会开始。
　　[王加]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都没有看见最应该出现的那个主角, 小声对默宁说：“纳薇莉娅不在。不是说是为了庆祝纳薇莉娅回来吗？怎么这个国王提都没提一句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
　　默宁低声说：“再看看。”
　　训练有素的侍从很快在大厅摆上了几张长桌, 一道道看起来精致无比的食物在餐桌上依次摆开, 精心的摆盘和位置设计让整张桌子看起来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而是更像是一个只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菲林那只看了一眼就对默宁耳语：“花里胡哨的, 还不如我上次请你吃的晚餐。”
　　默宁眼里荡开笑意, 嗯了一声。
　　事实上，菲林那上次的晚餐虽然没有这么夸张, 但是整体看起来也十分符合皇室美学。当然，菲林那在注重外在的同时也兼顾到了食物的内在本质，美味且管饱, 这就让人无可指摘了。
　　再看面前这些精致的冷盘……
　　默宁看着分到自己餐盘里的一小块牛排, 心想：不出意外的话, 这就是今天这顿晚餐里能吃到的唯一的热的食物了。
　　刚这么想, 一碗冒着热气的奶油蘑菇汤就放在了他面前。默宁抬头一看, 就看见菲林那在众多贵族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动作优雅但迅速地把所有热食都盛了一份放在他这里。
　　注意到默宁的视线, 菲林那嘴唇不动发出声音：“快吃, 等一下那个国王又要讲话了，菜都冷了就更不好吃了。”
　　说完，菲林那由一模一样地分了自己的那一份餐。
　　默宁惊讶极了, 一瞬间竟有些生气。看看这个国王都把一向端方有礼的大皇子殿下逼成什么样了？以前殿下从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样不符合礼仪规范的事！
　　一想到周围的那些贵族可能都在看菲林那的笑话，默宁就忍不住皱眉，转头要用眼神和气势镇压得那些人不敢抬头。
　　然而，当他转移视线时却发现，虽然有人在看他和菲林那，但是更多的视线落点却在别的地方，并且那些目光都透露出了一种……仿佛看到奇行种的惊骇？
　　等等，为什么是惊骇？
　　默宁疑惑地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去，就看到[王加]等人就像在自己家里吃自助餐一样，毫不在意地端着自己的盘子穿梭在各个贵族之间，看中什么菜就直接拿起公共刀叉开始往自己的餐盘里划拉，甚至连已经放到贵族盘子里的食物都不放过。
　　比如此时此刻，[Ares]看到一个山羊胡子的盘子里的小羊排被煎得一看就外酥里嫩，比自己抢到的那块不知道诱人多少。他一边伸出叉子，一边说：“诶，老弟，我们换一下。你一个NPC干什么吃这么好，不懂事，也不知道先紧着点我们高贵的玩家。”
　　说完两人盘子里的小羊排就被调换了位置。默宁视力极好，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山羊胡子眼睛都瞪圆了，嘴角不停地颤抖，指着[Ares]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而[Ares]丝毫不管他，已经朝着下一个受害者走去了。
　　而其他两人，[王加]就不说了，他拿东西之前好歹还知道和食物的主人说声“对不起”，[TOP1]就不一样了，延续了他一贯以来的实干作风，沉默寡言，看中就拿，真男人从不和NPC多费口舌。
　　看到这里，默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下没人关注殿下的失礼了。
　　至于那三个玩家，默宁心想，大概他们那边吃饭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吧。他在凯宁拉郡时经常听[王加]对当地的百姓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来他们在餐桌上也是奉行这样的准则的。
　　不过默宁也注意到老国王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为了自己的小伙伴们着想，他还是特地和老国王解释了一下玩家们的行为。
　　“国王陛下，这是我的同伴的家乡那么的用餐礼仪，表示吃饭的大家都亲如一家，不需要虚礼以待。因为他们刚从家乡出来游历，所以还不太能适应外面的规矩，请您见谅。”
　　老国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扯着橘子皮一样的脸颊假笑：“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真是特别的礼仪，也是让我开眼界了。”
　　“没关系，随他们去吧。本来就是让大家一起热闹的宴会，管那么多规矩反而本末倒置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王加]他们，就连菲林那刚刚的所作所为都算不上失礼了。默宁满意地叉起一块牛排放在嘴里嚼嚼嚼，菲林那则更加肆无忌惮地往默宁的盘子里加餐。
　　上首站起来举杯发表讲话的老国王看见这一幕，气得攥紧了握着王后的手，最后只能眼不见心为静，对着自己手下的贵族开始长篇大论。
　　默宁刚好看到了老国王的举动，他看向和纳薇莉娅长得很像的女人，对方美丽的面庞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嘴角的笑意依然端庄动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默宁的视线，王后微微转头看向他，轻轻点头算是向默宁打了一个招呼。
　　默宁也点头做出回应，接着低头专注于自己的晚餐。
　　晚餐过后就是惯例的舞会，直到这时纳薇莉娅依然没有出现。王后也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提前离开，对此老国王只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池里某个贵族的夫人。
　　默宁和菲林那都对舞会不感兴趣，于是和[王加]等人一起坐在角落里聊天。
　　菲林那拿了一块甜品给默宁，说：“你之前在看那个王后。”
　　默宁点头：“她很厉害。”
　　“嗯？”菲林那问，“你看出了什么？”
　　默宁回答：“我‘看’到了她身体里流动的魔力，很庞大，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说她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
　　“我不确定。”默宁想了想，摇头，“也许她只是习惯于不对外展现自己的实力。”
　　菲林那却说：“我倒是认为她是在伪装。”
　　默宁疑惑：“为什么？”
　　菲林那说：“你不太关注这方面，所以应该不知道。天水公国的国王菲利普三世，年轻时为了娶一个没有丝毫魔力的平民女人，曾和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国王菲利普二世闹翻。最终是在当时的艾莉王后的劝说下，天水公国王室才接纳了那个姑娘，也就是现在的这位王后。”
　　默宁惊讶：“所以你的意思是，天水公国没人知道这位王后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菲林那点头：“我想是的。”
　　默宁皱起眉，像是遇到了不理解的问题。菲林那见此，一边暗戳戳亲手喂默宁吃甜点，看到默宁没有察觉地吃下去后，一边通过提问帮默宁梳理脑子里的想法。
　　“你在纳薇莉娅身上看到魔力了吗？”
　　默宁摇头：“没有。我能看出来纳薇莉娅应该有魔法天赋，但是她好像还没有开始学习魔法。”
　　菲林那分析：“那说明纳薇莉娅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魔法师。”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默宁怎么也想不通，“王后为什么要对所有人隐瞒自己呢？”
　　菲林那看着默宁下意识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忍不住按住他的头发揉了揉，笑着说：“无非就是三个原因。”
　　默宁竖起耳朵，旁边的[王加]、[Ares]和[TOP1]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一脸八卦地听王室秘闻。
　　菲林那伸出手指一一列举：“一、王后天性爱低调，不想主动炫耀自己的实力。”
　　“二、王后曾经在每个魔法领域非常有名，但她出于某种原因打算忘记过去，重新过另一种生活。”
　　“三、这是她的底牌，在达到某个最关键的时刻之前，她不会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底牌。”
　　“333333！”
　　默宁还没有说话，[王加]和[Ares]就迫不及待地选了第三个可能。
　　[Ares]：“凭我看了15遍《后宫传》的经验分析，这个王后一定是个野心家！”
　　[王加]：“同意！我家母亲大人就是这样的人，经常隐藏底牌在商场上大杀特杀。”
　　菲林那冷漠地看了一眼插话的两人，把他们看噤声后温和地看向默宁，问：“默宁，你觉得呢？”
　　默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对这位王后了解太少了，仅凭这一点信息，我没有办法分析出她的行为目的。”
　　菲林那笑了，又忍不住按了按他的脑袋，说：“你是正确的。不先入为主，不盲目下定结论，才能以最客观的视角看待一切。”
　　[王加]和[Ares]小声碎碎念。
　　“他是不是在暗戳戳蛐蛐我们？”
　　“自信一点，他是在光明正大蛐蛐我们。”
　　[TOP1]这时开口：“你们太自信了，NPC可能根本没想着搭理你们。”
　　[王加]：……
　　[Ares]：……
　　“你还是闭嘴吧！”
　　就在[王加]和[Ares]异口同声让[TOP1]继续保持高冷人设时，大厅里突然变得安静，[王加]和[Ares]的声音顿时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愣愣投向默宁等人这边，场面一时间变得瘆人。
　　“怎、怎么了？”
　　玩家三人小心翼翼地躲到默宁和菲林那身后，[王加]脑洞大开：“难道是副本变怪谈了？规则是舞会开始后不允许大声喧哗？”
　　[Ares]：“不能吧？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全息游戏也太烂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春合家欢游戏呢。”
　　默宁没有关注背后玩家的悄悄话，他上前一步挡在所有人面前，目光直视最上首的老国王。
　　老国王此时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浑浊，倒显现出了几分锐利。他严肃质问默宁等人：
　　“我亲爱的勇士们，刚刚我接到消息，王宫门口又来了一支勇者小队，自称打败了恶龙，救回了我的公主。”
　　“可是……”老国王眼睛微眯，不放过默宁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我的公主不是应该早就在王宫了吗？并且是被你们亲自救了回来。”
　　底下有被玩家抢了饭的贵族不屑嗤笑，拉长声音落井下石道：“陛下，只怕是有人弄虚作假，找了一个假的公主过来，想要冒领赏赐。”
　　话音刚落，默宁和菲林那还表情镇定，[TOP1]也依旧冷静，[王加]和[Ares]却是眼前一黑。
　　丸辣！


第44章 真·第四天灾
　　玩家心惊胆战, NPC却淡定得不像话。
　　菲林那把默宁拨到自己身后，自己直面老国王刻薄的眼神。他冷声道：“既然陛下担心公主的真假，不如就把那些人叫进来当面对质好了。”
　　老国王见菲林那和默宁的态度如此之坦然, 本存着诈一诈的心思, 这时却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了。但他也确实担心自己的公主被替换会成为一个隐患, 无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 天水公国的公主只能有一个。
　　只有唯一的公主才有资格嫁到宗国皇室。
　　于是老国王缓和语气说：“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们, 但这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无比疼爱纳薇莉娅, 自然不愿意我的女儿被人顶替。只要一想到可能顶替者享受荣华富贵, 我的女儿却在外面吃苦, 我就心痛不已。”
　　说着老国王竟潸然泪下, 底下的贵族纷纷涌上前安慰他, 还有美艳的贵族夫人用自己的手帕亲密地为他擦眼泪。
　　这一幕看得玩家等人目瞪口呆。
　　[王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反胃。”
　　[Ares]也捂着自己的肚子, 面色难看：“可能是今天的晚饭食材不太干净吧。失策了，吃之前应该确认一下这些食材是不是也是被魔法‘催熟’的。”
　　老国王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一手握着一位妇人的手, 一脸倦容地让侍卫把另一伙解救了公主的勇者带进来。
　　“哦, 对了, 把他们带来的公主暂时带到客房里休息, 等确定了事实的真相再安置她。”
　　默宁面露不解, 上前一步说：“国王陛下，既然要验证公主的真假, 那为什么不让两位公主都在这里当面对质呢？”
　　“那怎么可以！”老国王下意识反驳, “纳薇莉娅还未出嫁，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默宁：？？？
　　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其他人，看见他们也是一脸的问号, 便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没有嫁人为什么不能出来这种场合？”默宁坦然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但是显然老国王比默宁还不能理解默宁的疑问：“这有什么为什么？没有结婚的少女需要为自己的未来的丈夫保持贞洁，当然不能在没有结婚前出现在这样几乎都是成年男性的场合。虽然纳薇莉娅是我的女儿，是尊贵的公主，但是她不会因此就拥有和平民女孩不同的特权。”
　　默宁等人简直大为震惊。
　　默宁尤其不能理解。他虽然没有养母，但他接触过许多女性老师，她们个个都是非常独立的个体，要是让她们听到这种话，估计会一人一脚把这个国王踩成地毯。
　　而且，贞洁？
　　说实话，默宁只在宗教相关的资料里见过这个词，在烈日帝国，现实里谁要是说必须为谁谁谁保持贞洁才是好女孩、好男孩，大家大概只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病。
　　当然了，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是非常值得称赞的做法，那些同时和许多人保持关系的行为他也同样不能理解和苟同。默宁如此在心里为自己打了个补丁。
　　这时候，默宁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衣服被人轻轻扯动，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王加]有话要和他说。
　　他微微侧身，听到[王加]小声跟他说：“默宁，不然我们就说纳薇莉娅是假公主算了。我们把她偷回去，我看她和尤利在龙穴里过的也挺快乐的。”
　　默宁说：“可是没有魔力维持，傀儡迟早会暴露的。到时候天水公国恐怕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王加]的表情顿时变得纠结：“那怎么办？”
　　就在玩家商量着，怎么把纳薇莉娅从真正的“恶龙”手里再次解救出来的时候，另一支勇者小队走进来了。
　　他们刚踏进大厅就吵吵嚷嚷地散开。
　　“在哪里领取奖励啊？”
　　“哪个是互动NPC，头上亮个名片啊喂！”
　　“我去，好多人，我社恐犯了。”
　　“快快，过剧情，我要奖励，我快穷死了！”
　　“别告诉我都到这一步了，还要玩家自己推理谁是真的关键NPC，那我的真的会投诉。”
　　原本严肃、高雅的场合瞬间变成了早上的菜市场，而且新来的玩家比[王加]他们还具备玩家的优秀品质，一边走一边连吃带拿，桌子上的甜品酒水瞬间被洗劫一空，有的玩家甚至还开始拆柱子上的灯具和窗子上的窗帘。
　　默宁还看见有一个把头发分条打结梳在一起的人，竟然公然扒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贵族身上，对其动手动脚，把那个贵族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你们，大胆！放肆！”
　　老国王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还是那个奇怪发型的玩家，他狐疑地看一眼看起来非常生气的老橘子皮NPC，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国王啊。真是的，你早说啊，害我找半天。”
　　“要我说还得怪你，怎么一点国王的样子都没有，跟个普通NPC似的。策划扣鸡腿啊。”
　　说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老国王走去。
　　“你要干什么？！”老国王被吓得连连后退，连忙把自己身边的贵妇推到身前，试图阻挡这个怪人的脚步。
　　“护驾！护驾！”
　　侍卫们很快冲进来，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不仅一点用都没有，反而陷入了更加危险且尴尬的境地。因为——
　　这个怪人他会扒人衣服啊！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怎么动手的，侍卫们只觉得那人只是在他们身上点了几下，他们立刻就感觉到浑身凉飕飕的。再往下一看……
　　啊——
　　他们的装备！他们的衣服！全没有了！！！
　　“啊！”
　　贵妇们的尖叫几乎要掀开屋顶，默宁惊讶得呆住了，很快被菲林那用身体挡住了视线。
　　“默宁，不要看。”
　　默宁磕磕巴巴：“他、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没发现他用了魔法。”
　　“这不重要。”菲林那把默宁蠢蠢欲动还想看的脑袋掰回来，严肃地说，“这不是正经手段，有违骑士精神，你不要学。”
　　看出来菲林那难得严肃，默宁只好遗憾地答应：“好吧，我不看了。”
　　默宁虽然不能看，但是[王加]他们可以看啊。他们一边看其他玩家的操作，还一边发出啧啧惊叹。
　　“哇！你看那边那个，她连墙皮被刮下来了。”
　　“OMG，那个脏辫小哥把国王扒干净了！麦埃斯！麦埃斯！”
　　“太超前了，果然我们几个玩游戏还是太保守了。”
　　[TOP1]的直播间弹幕也发出了如上感慨——
　　【我早说了，T哥但凡能放开一点，目前所有的游戏主播对上他都不会有一战之力。】
　　【就是，又能打又会sao，脸越冷越黄.暴，我都不知道谁还能战胜这样的T哥。】
　　【斯哈斯哈，prprprpr——】
　　【希望T哥能在这几个玩家身上学到点什么（许愿.jpg）】
　　【许愿+1】
　　【许愿+2】
　　[TOP1]刚好看见了弹幕，冷脸把弹幕框缩到最小。
　　他才不会学，他可是正经玩家！
　　整个宴会大厅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老国王见自己的侍卫居然一点用也没有，又气又羞，几乎马上就要晕过去。可是那个怪人还掐着他的脖子摇晃，不允许他先闭眼。
　　“喂，老登，奖励呢？快把奖励给我，我赶时间的。”
　　老国王恍恍惚惚，失去光彩的眼珠下意识扫过整个大厅。在看到安然站在角落里的默宁等人时，他的眼睛倏然一亮，发射出激动的光芒。
　　“年轻的勇士！请救救我！只要你们拿下这些大逆不道之人，我必有重谢！”
　　听到呼救的[王加]等人吐槽：“说的好听，他倒是先把副本奖励给我们啊。”
　　老国王的举动让脏辫玩家注意到那几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人，他扭头邪魅一笑：“哦~我看到了什么，几只躲起来的小~老~鼠~”
　　“哇啊，小老鼠，你们想救这块风干橘子皮吗？”
　　咔嚓——
　　不用怀疑，这是[王加]脚趾抠破地板发出的声音。
　　默宁刚探出脑袋就被这一句话震得浑身僵住，鸡皮疙瘩从脚到头迅速凸起，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发麻。
　　他嘴巴张合，艰难地问[王加]：“[王加]，这也是你们的同乡吗？”
　　[王加]用脚趾跳了一曲踢踏舞，努力稳住声音说：“是、是吧！哈哈，我们那里……就是人杰地灵，什么玩意儿、啊不是，什么性格的人都有。”
　　脏辫玩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边慢吞吞地走过来，一边打量他们。
　　“嗯？玩家和NPC组队么？真是大胆的想法，倒是让我有点兴趣了。不过，仅仅是这样，你们是没有办法和我竞争的哦。毕竟我啊，可是掌管空间的王！哦哈哈哈哈——”
　　[王加]、[Ares]和[TOP1]同时痛苦闭眼。
　　丸辣！
　　遇到有中二病的真·第四天灾了。
　　“默宁，我们跑吧。”和这样的玩家打照面最多的[Ares]真诚建议道。
　　“他们是真的会创人，我们斗不过的！”


第45章 是爱
　　跑……当然是要跑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短短几步路, 那个脏辫玩家始终慢吞吞的半天走不过来，但是这刚好给了菲林那抓起默宁的手转头就跑的机会。
　　被抛下的[王加]等人：？？？
　　“不是，等等我们啊！”
　　脏辫玩家难以置信, 下意识追上去。
　　“你们跑什么？你们竟然没有被我的王霸之气压得动不了吗？！还有, 给本王正面战斗啊！”
　　默宁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被菲林那带着跑出了一段距离；等他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后, 他立刻调整脚步, 轻松跟上了菲林那的节奏。
　　不过他还是很疑惑：“殿下, 我们为什么要跑？我觉得那个人打不过我。”
　　菲林那还握着默宁的手腕, 认真地说：“默宁, 在没有看透一个人的底牌之前, 不要轻易和对方正面对上。因为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打不过就会脱人衣服的变态, 这样是会被占便宜的。”
　　尽管菲林那相信自己和默宁的实力，但是那个变态怪人的手段实在有些莫测, 连默宁一时之间都看不透。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带着默宁走为上策。
　　他必不可能让自己和默宁的清白毁在那个人手上！
　　默宁思考了菲林那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你是对的, 殿下。我应该再谨慎一点, 是我太自信了。”
　　虽然他很相信自己的实力, 但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生, 他都不愿意冒落得和老国王一个下场的风险。
　　“自信是好事。”菲林那安慰默宁，“而且我们可以趁这个时候想一想怎么处理那个纳薇莉娅的傀儡。”
　　说到傀儡, 默宁有些想不通。
　　“尤利怎么会让那些人把傀儡带出来了？”
　　菲林那想了想, 说：“大概还是因为那个怪人吧，他可能有某种把物体神不知鬼不觉带走的手段，就像他扒人衣服那样。”
　　说到这儿, 默宁不由得庆幸：“还好一开始我们为了以防万一，放了一个纳薇莉娅的傀儡在哪里，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时间回到他们刚准备离开红岩地貌时——
　　在默宁等人决定带着纳薇莉娅一起来天水公国之后，尤利罕见得有些不愿意。
　　纳薇莉娅顿时骄傲得鼻子翘老高：“没想到啊尤利，嘴上说着嫌弃我，实际上还不是舍不得我走。”
　　尤利翻了一个白眼：“滚，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巴不得你离远点，省的一天到晚吵我，还要和我抢财宝。”
　　默宁想到尤利之前是答应了一个人充当[王加]这类人的试炼关卡的，于是问道：“是因为你之前答应的你那个神秘好友的请求吗？”
　　尤利点头：“我答应了他至少要充当一个月的‘恶龙’，如果纳薇莉娅跟你们走了，戏份就不完整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关心好友的默宁还是看出来尤利隐藏下表面之下的真实想法——答应了其他好友的请求是真，但担心和舍不得纳薇莉娅未必是假。
　　因为凭借尤利的实力，它大可以把之后来试炼的人统统阻挡在龙穴之外，这样他们就连纳薇莉娅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怀疑龙穴里根本没有公主了。
　　但是尤利还是说出了这样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它实际上是在别扭地对纳薇莉娅说：留下来，别回去那个对你不好的地方。
　　而纳薇莉娅毕竟在王室生活了十多年，自然不会看不出尤利别扭表象下的对她的关心，可是她显然也有一定要回去的理由，因此她用一贯和尤利相处的模式，委婉拒绝了尤利的挽留，也留下了自己的承诺。
　　被尤利毫不留情否认了她的说法的纳薇莉娅看上去气呼呼的，又噔噔噔地跑到尤利面前，当着它的面狠狠踢了一脚它的尾巴。
　　“可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继续烦你的！到时候我还会把你的财宝全部抢走！”
　　“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龙族下这样的挑衅宣言。”
　　眼看着一人一龙又开始针锋相对了，默宁无奈地和菲林那对视。
　　这时，[王加]读完游戏面板上NPC的对话，打了个响指：“我有个主意。既然尤利这么舍不得纳薇莉娅，我们干脆留个纳薇莉娅的傀儡人偶在这里让它睹物思人呗。”
　　尤利瞬间转头冲怒吼：“都说了老子没有舍不得她！”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王加]庆幸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还好我提前聋了，不然就要被震聋耳朵了……咦？好像逻辑有哪里不对。”
　　最先对[王加]等人的耳朵造成伤害的纳薇莉娅心虚转头，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
　　“傀儡人偶是什么？”[Ares]好奇地打字问[王加]。
　　[王加]面色深沉地在群聊里回复：“是一种珍贵道具，我曾短暂地拥有它，很快又失去了它。它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那你现在还有这个道具吗？”
　　[王加]摇头，期待地看向默宁：“我没有了，你呢？”
　　默宁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米白色的粗布玩偶，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带着这个？”
　　于是在尤利嫌弃的目光下，默宁把傀儡人偶幻化成了纳薇莉娅的模样。
　　[Ares]对尤利感叹道：“你也算是走在时尚前沿了，第一个在西幻大陆搞起了白月光和替身。”
　　“什么乱七八糟的！”尤利不耐烦地抓起傀儡·纳薇莉娅往角落里一扔。
　　一旁的真·纳薇莉娅既满意又不满意的，她冲尤利要求道：“不许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傀儡，也不许把她放到属于我的床上。”
　　尤利直接眼睛一闭，懒得理她。气得纳薇莉娅又狠狠踹了龙尾巴一脚。
　　回到现在——
　　默宁和菲林那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所有玩家都甩开了。
　　“我们好像忘了[王加]他们。”默宁后知后觉。
　　菲林那不太在意地说：“没事的，你教了他们那么久的魔法，他们不至于连几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都对付不了。”
　　默宁又想到了那个扒人衣服的怪人：“……”
　　菲林那也想到了，沉默片刻后说：“没事的，顶多就是会丢脸一点。反正我们这些外人也看不到，四舍五入他们就是没有丢脸。”
　　默宁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转移话题：“那我们现在去找那个傀儡吗？”
　　菲林那嗯了一声。刚好这时几个侍女端着餐食从对面的走廊上路过，默宁和菲林那立刻意识到那些侍女十有八九是要去给刚进来的“公主”送饭，于是两人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一直跟到了一个封闭着门的房间附近。
　　走在第一个的侍女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一个轻柔悦耳的女人的声音。
　　“进来。”
　　默宁看向菲林那：不是纳薇莉娅的声音。
　　难道他们猜错了？
　　菲林那眼神示意：再看看。
　　得到同意的侍女轻轻推开了房门，默宁同时铺开自己的魔力，探查房间里的情况。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让默宁忍不住感到惊讶。
　　是王后。他冲菲林那打了个手势。
　　菲林那也感到诧异：王后之前说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席了，可她就算不在自己的房间好好休息，也应该是在陪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说话。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假公主的消息不至于这么快就传播到离席的王后耳朵里。
　　这样一来，说得通的推测只有一个——王后在王宫里有自己的眼线，甚至她的眼线在老国王身边也有安插。
　　默宁继续对菲林那打暗号：说不定真让[王加]和[Ares]猜中了，王后确实有自己的谋划。
　　菲林那看着默宁严肃着脸比划各种手势，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可爱”两个大字。
　　见鬼！
　　干正事呢！
　　他猛地按下默宁的手，在默宁疑惑的目光里忍不住捏了捏，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让他再探再报。
　　默宁虽然不解，但还是认真照做了。
　　房间里，天水公国的现任王后——娜丽达牵着傀儡幻化的纳薇莉娅坐在桌子前，一脸愁容地抚摸她的脸。
　　“我可怜的女儿，你受苦了。”
　　傀儡人偶看向王后，笑了笑说：“我没有受苦，母亲。我只是想您了。”
　　王后定定地看着她，而后展露出了百合花一样清新美丽的笑容：“你是个好孩子，一直知道怎么让我开心。”
　　傀儡人偶刚要说话，王后又接着说：“但你永远学不会当一个合格的公主。”
　　这下子傀儡人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因此变得呆愣愣的，好在王后似乎没有看出来不对劲。她继续说：“这次你既然被救回来了，就不要再跑了。你总要长大的，你该承担起你作为一国公主的责任。”
　　“……是，母亲。”
　　王后离开了房间，默宁和菲林那对视一眼，选择跟了上去。在走到一个隐秘的花园角落时，王后让自己的侍女全部退下。不需要她点破，默宁和菲林那主动出现在了她面前。
　　王后看到他们并不惊讶，也没有问他们跟着她的目的。她只是表情平淡地看了一眼他们，然后说：“尊贵的客人，麻烦你们转告陛下，我已经辨认出了我真正的女儿，但是我不忍心另一个和纳薇莉娅一样大的孩子为此受到严厉的责罚，因此恳请他同意你们把假的纳薇莉娅带走。”
　　默宁和菲林那已经完全明白了王后的用意。默宁点头道：“您放心，我会原话带到给国王陛下的。”
　　王后点了点头，不再多停留片刻，很快消失在花园的转角。
　　默宁和菲林那沉默地往回走。菲林那见不得默宁情绪低落，握住他的手腕捏了捏，开玩笑似地说：“也许我们能见证天水公国、乃至整个俄诺艾尔帝国的剧变。”
　　默宁惊讶抬头：“您认为这位娜丽达王后能做到这一步？”
　　菲林那说：“任何一个明明拥有强大实力却能够隐忍二十多年的人，都不容小觑。这不仅说明他们谨慎沉得住气，更说明他们的所图比一般人想的还要大。”
　　默宁赞同地点头。想到将来纳薇莉娅和自己的母亲还有机会团聚，默宁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总算散了一些。
　　他们此时正走在去纳薇莉娅住处的路上，走到半路时，他们看到了正和脏辫怪人一上一下对质的[王加]、[Ares]和[TOP1]三人。
　　默宁看着抱着高高的雕塑的脑袋的[王加]和[Ares]，又看看炫酷地悬停在半空中的[TOP1]，接着又看向屡次试图爬上雕塑、但是却屡试屡败的脏辫玩家，他先是谨慎地在自己和菲林那身边套了十几个保护罩，然后才出声询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加]听到默宁的声音立刻凄厉地告状：“老大救命！他要扒我们的衣服！”
　　脏辫玩家恼怒：“一派胡言！我只是想打劫而已！”
　　“把人抢得□□的那种打劫吗？！”
　　脏辫玩家无法反驳，只能继续恼怒：“可恶，要不是这个雕像太大了收不进背包……啊啊啊可恶啊！都【无限背包】了，就不能把物品大小限制也取消掉吗？！顺便也把必须触碰才能起效的限制也关掉啊！”
　　默宁从脏辫玩家的只言片语里大致明白了他凭空让人裸.奔的真相，知道不是什么无法破解的神秘魔法后，他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谨慎的没有撤掉保护罩。
　　就在这时，脏辫小哥突然把视线转移向了他们，他清澈的黑色眼睛里爆发出闪亮的光，一边冲过来，一边嘴里发出怪笑。
　　“哦哈哈哈哈——看在你们同是玩家的份上，先暂时放过你们，但是这两个NPC，必须为我的神之右手血祭啊！我的头！”
　　“嘶……”
　　因为冲得太快，脏辫玩家被默宁的保护罩弹出去的力度也很大。他猛地一个后挫，尾椎骨传来了清脆的断裂声。
　　其他人：……
　　默宁：“……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玩家两眼通红，嘴唇颤颤：“我的屁股，你竟敢对我的屁股下手！”
　　默宁立刻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你不要乱说，我都没有动你！”
　　这糟糕的对话，听得一旁的菲林那脸都黑了。他果断掏出魔法杖，立刻就要送这个满口胡言、污蔑默宁清白的家伙下地狱。
　　金色的魔力化作蛇形攻向脏辫玩家，而刚刚还说自己的屁股死了的玩家立刻动作灵活的跳起来，歪嘴一笑，伸出右手就这么吞噬了菲林那的魔法灵蛇。
　　“哈哈哈上当了吧！忍不住主动攻击了吧！来尝尝自己的魔法的滋味吧！”
　　对面话音刚落，一条一模一样的灵蛇就从他掌心飞出，直直朝着默宁和菲林那所在的地方袭来。
　　“他的空间可以储存别人的魔法攻击！”
　　这实在是让默宁惊讶不已，可以说这是目前为止他见过的、[王加]的同乡当中天赋最强的人。
　　菲林那打散攻向他的灵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还就不信，他的空间可以一直无限制使用。”
　　说着菲林那就加大了魔法输出，想着刚才脏辫玩家说的可收纳物品的体积之类的限制，他把自己的魔力膨胀得和[王加]等人抱着的雕像一样大。
　　看到菲林那的行为，脏辫玩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恶，竟然让你不小心发现了我的弱点！”
　　他的眼眶瞬间更红了，脸上写满了不甘：“该死，就到这里了吗？就在这里结束了吗？明明才刚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不是吗？”
　　“友情、羁绊、还有森蒂阿姨做的晚饭……果然，这些美好的东西我一开始就不配拥有……”
　　“明明是为了大家才努力，明明是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才努力……结果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啊！混蛋——”
　　……
　　默宁头一次震撼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怪人在看到菲林那的魔法蓄力之后，整个人周围的氛围忽然变得悲壮；他嘴里念叨着友情啊羁绊啊，突然就跪下来用手捶地。
　　虽然听不懂对面到底在说什么，可是默宁就是觉得心里变得酸酸的，眼眶也开始控制不住地积蓄泪水。
　　这让菲林那吓了一大跳，立刻放弃攻击，捧住默宁的脸颊紧张询问：“怎么了默宁，怎么哭了？”
　　默宁连忙摇头，想要自己止住这莫名其妙的泪意，然而菲林那却不肯放手，亲自替他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轻声哄：
　　“怎么了？是不是不忍心那个人死？你啊，就是太心软了。算了，反正他和我们也不过是误会一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他这一次。你别哭了好不好？”
　　默宁从未感到如此之羞耻，羞耻到他恨不得失礼地对着菲林那大声喊——
　　他！没！有！哭！
　　而另一边，已经从雕像上滑下来的[王加]对脏辫玩家的表演叹为观止：“真厉害，这得是一顿几部番才能演绎得这么浑然天成。”


第46章 拜把子
　　普通人终将会经历三次死亡：□□上的湮灭、社会关系的断绝、精神上的消亡。
　　但默宁并不普通, 因为他正在经历一种比以上三种形式更可怕的死亡，一种堪称生不如死的精神摧残——
　　脏辫玩家搂着他的肩膀使劲往下按，边按边说：“拜一个, 兄弟, 不拜就是不给我面子。”
　　默宁站得绷直：“请不要这样, 我只跪自己效忠的人。”
　　菲林那死死掐着脏辫玩家碰默宁的那只手, 咬牙切齿地警告：“放——手——”
　　脏辫玩家无视菲林那, 继续劝默宁：“做人不要那么死板, 实在不行你跪我, 你以后就效忠我, 我不介意。”
　　默宁：“？？？”
　　菲林那：“！！！”
　　“你找死！”
　　眼看着场面又混乱起来, 已经坐在大树下乘凉看戏的[王加]、[Ares]、[TOP1]啧啧称叹。
　　[王加]：“你们说, 他在现实里不会也是这个颠样吧？”
　　[Ares]试图理性分析：“搞不好是的，我第一次见强迫NPC和自己拜把子的……哈哈哈笑死, 你们快看，他竟然要和默宁夫妻对拜。”
　　[王加]：“哈哈哈，他真**是个天才, 我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是真想和NPC结拜, 还是想和NPC结婚。”
　　在两人欢乐聊天时, [TOP1]忽然开口：“那个皇子不会同意的。”
　　[王加]和[Ares]龇着大牙傻乐, 没明白[TOP1]的意思：“啊, 你说什么？”
　　[王加]：“你是想说大皇子不会允许默宁效忠别人吗？嗐，这个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是吧, Ares？”
　　[Ares]点头，然后嘲笑[TOP1]：“老T，你不会现在才发现那个皇子很在意默宁这个手下吧？哈哈哈那你也太迟钝了吧。”
　　[TOP1]：“……”
　　两个傻子。
　　人类的悲欢或许真的不相通。默宁耳朵很尖, 听到了[王加]他们那边的欢声笑语。他一边像个布娃娃一样被奇怪青年和菲林那争夺，一边回忆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被菲林那笃定“哭了”的默宁使劲挣脱菲林那的手，扭头拿出手帕擦掉眼角莫名出现的生理盐水。再转回头时，他看到菲林那一脸“看，你就是哭了”的表情。
　　默宁：……
　　他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效忠对象产生了怀疑。
　　而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对面，面对boss遭遇挫折的脏辫玩家不甘地抬头，刚要继续“热血”发言，就眼尖地看到默宁比之前微红的眼眶。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是狂喜。
　　“你哭了！”
　　默宁立刻反驳：“我没有！”
　　但是玩家是谁？那可是倔驴中的倔驴。他竟然和菲林那共脑，一口咬定默宁就是哭了。
　　“哼哼，别否认了，本王已经看透了你冷漠外表下的傲娇本质。果然，你已经被本王表现出的爱和友情感化了吧！”
　　默宁皱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脏辫玩家不听辩解，又是邪魅一笑；忽然一个就地爬行起身，手脚并用就冲到默宁面前，速度快到默宁和菲林那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转眼间他就哥俩好地搂上了默宁的肩膀，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既然你已经被感化，那我就不需要打败你了。要知道，我可是个和平爱好者。我想想，按照套路接下来……对！没错！我们应该成为好兄弟！”
　　默宁实在不能理解脏辫玩家跳脱的思维，呆愣了一瞬：“什么？”
　　脏辫玩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豪情万丈道：“NPC，从此之后你就是本王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你放心，以后有本王一口肉吃，必有你一口汤喝。来！口说无凭，我们现在就效仿古人，来一场感天动地的结义。”
　　默宁听了直皱眉：“第一，我不叫NPC，我叫默宁。第二，我也不是你的兄弟，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最后，拜把子是什么意思？”
　　脏辫玩家“啧”了一声，小声嘀咕：“不愧是傲娇属性的NPC，又傲娇了。”
　　接着他提高声音说：“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本王的名字，本王就大发慈悲告诉你。记住了，本王叫尼古拉斯·神龙机甲战士·宇宙之主·king·街头酷盖。看在你是本王兄弟的份上，允许你称呼本王为——king。”
　　默宁：“……”
　　菲林那：“……”
　　[王加]等人：“……”
　　沉默片刻后，[Ares]首先出声：“我还是低估了他，我就没见过成分这么复杂的中二病玩家。”
　　菲林那的心情也很复杂，对默宁咬耳朵：“我现在竟然有点愧疚，我打了一个傻子。”
　　默宁虽然也有同感，但他还是说：“……殿下，这不礼貌。”
　　于是菲林那闭嘴。
　　默宁的沉默让[king]以为自己已经和NPC达成了共识，当即按着默宁的肩膀就要和他一起对着远处下跪。
　　“来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感受到来自肩膀上不容拒绝的压力，默宁立刻绷紧了全身肌肉。
　　等等，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拜把子”，他不理解，他不同意。
　　“请你放开我。”
　　[king]满脸的不赞同：“哎呀，你别害羞啊，男孩子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快点。”
　　这下子不仅默宁手足无措，被[king]的惊世“表白”震惊到呆滞的菲林那回过神来，更是怒发冲冠。
　　菲林那还记得刚刚答应默宁放这个家伙一马，因此他手里的魔杖在此刻起到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作用。
　　他一杵子狠狠怼在[king]的肾的位置，压抑着怒吼：“大胆狂徒，你也敢肖想默宁？放手！”
　　……
　　回忆结束，默宁混乱的大脑思绪也随之理顺。
　　他一手控制住[king]，一手按住菲林那握着魔杖的手安抚他。
　　“不要吵了。”
　　默宁递给菲林那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得到菲林那不情不愿的同意后，他对[king]说：“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
　　[king]：“真的吗？我觉得没有。”
　　这一次默宁没有被[king]的回答搞得无语，他把握着自己的节奏，举一反三学习[king]自说自话的强大精神。
　　“我知道你想得到国王的奖励，我们不跟你抢。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带来的那个公主是假的，我们带来的公主才是真的。但是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交换，就当你们带来的真公主，我们带来的是假公主。”
　　[king]被默宁一连串的真真假假说的头晕。他用力晃了一下脑子，“咕咚咕咚”的水声依然能被清楚的听见，他放下心，摆出一副质疑的表情。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默宁笑了一下，更加自信从容地说：“我没有必要骗你，因为除了你们，我们恐怕拿不到国王的奖励。而且我们现在目的变了，我们担心假公主的存在会惹怒国王，所以想把她带走，这也许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king]假装深思熟虑一番，实则脑袋空空，然后说：“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利益交换，前提是我们必须拜把子。我只相信自己人。”
　　默宁有些为难：“为什么一定要拜把子才能当自己人呢？”
　　他真的不想做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总觉得像是某种宗教仪式，做了就是对伟大骑士精神的亵渎。
　　[king]说：“因为只有拜了把子才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啊。”
　　默宁发现[king]好像很执着于成为兄弟。他想到对方之前说过的话，沉吟片刻后故作艰难地说：“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不拜把子，我就答应做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兄弟比其他兄弟更能互相信任，对吧。”
　　[king]犹豫一秒，很快兴奋起来：“成交！”
　　紧接着他摊开手：“小弟，给大哥我的见面礼呢？”
　　默宁：“……”
　　他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把精致锋利的匕首递给[king]，在[king]喜滋滋地接过以后，他也摊开开手，说：“我的见面礼。”
　　[king]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撅着嘴老大不愿意地翻找自己的背包，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背包里找到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破珠子给默宁。
　　默宁拿着珠子一看，发现有些眼熟。旁边的菲林那看了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看来我们的奖励也算拿到了。这是天水国王王冠上镶嵌的鲛珠，可能还是这个皇宫里为数不多的真品。”
　　默宁却动作一顿——拿抢来的东西，这有违骑士品格。
　　菲林那看出了默宁的想法，想了想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会儿拿这个和国王换别的东西。”
　　说巧不巧，菲林那刚说着天水国王，天水国王就换了一身衣服，带着更加精锐的侍卫来抓捕让他丢脸的[king]和他的队友。
　　在看到默宁等人和[king]举止亲近时，他的脸皮止不住地抽搐。而当他看到默宁手里的鲛珠时，他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仿佛随时可能气绝。
　　“年轻的勇士。”老国王僵着脸说，“感谢你替我追回了象征身份的珍贵的鲛珠，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必有重谢。”
　　“……”
　　看见国王过来后就站回默宁身后的[王加]等人忍不住拍手称赞。
　　“平生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同样的话术对同一拨人说三遍不兑现还不脸红。学废了，学废了。”


第47章 偷人
　　默宁和菲林那从小都接受着良好的教育, 他们讲礼貌、知进退，保持着高尚的人格和节操。这样的品行意味着他们在面对天水国王这样厚颜无耻又抠门的人时，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
　　说算了太憋屈, 威逼对方兑现承诺又显得有些大题小作。更何况菲林那还是一国储君, 虽然现在还没有被天水公国的人认出来, 但是如果将来被知道了身份, 从而被别人知道菲林那为了一点奖励逼迫其他国家的国王……
　　默宁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 他也不允许菲林那因此遭到非议。
　　所以, 在听到天水国王又用同样的话术给他们空口承诺时, 默宁只是暗暗叹一口气, 已经放弃了从国王手里拿到奖励, 打算事情结束后从自己的私产拿一些分给[王加]他们。
　　菲林那倒是不愿意就这样息事宁人, 他是储君没错，可是谁说储君一定光明正大？套人麻袋私下打一顿出气这种事, 他从接触政务和那些迂腐贵族以后简直做的不要太熟练。
　　就连默宁的爸爸、刚正不阿的骑士长克里斯都曾是他的帮凶。
　　默宁和菲林那心怀不同的想法，表面上都看不出异样，听天水国王继续对他们和[king]等人威逼利诱。
　　和他们不一样, [king]听了一耳朵发现橘子皮NPC始终没有说到重点, 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就说你的奖励什么时候给？”
　　老国王哽住, 难以置信：“你抢走了那么多东西, 竟然还想要奖励？”
　　[king]皱眉, 不懂NPC为什么这么惊讶。他理直气壮地说：“那不然呢？我抢的那是我抢的，你该给的奖励是你该给的, 这又不一样。你搞快点, 我还要去刷别的剧情线呢。”
　　天水国王指着[king]的手颤得像被人电击了，他声嘶力竭：“拿下，把这个该死的混蛋拿下！”
　　[king]：“哈？好好好,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倔强的NPC了。看我妙手空空，钱来！”
　　于是，接下来默宁等人又不幸看到了老国王和他的侍卫被抢劫“一空”的画面。菲林那默默捂住默宁的眼睛，同时自己也闭上了眼。
　　闭上眼睛，耳朵能听到的东西就更多。他们听到[king]应该是抢完了，正一边扫荡不小心掉落的物品，一边嘟嘟囔囔。
　　“啧，还以为这个副本恶龙就是最大障碍，搞半天原来发布任务的NPC才是玩家真正的敌人。”
　　“这个副本的难点居然是向雇主讨薪，嘶——游戏策划该不会是被老板拖欠薪资，所以专门设计了这个剧情暗戳戳内涵吧？”
　　“合理了，这样一切就都合理了。最大的矛盾是阶级矛盾，劳动者最大的敌人是地主阶级和资本家。啊，燃起来了！我要把这副本重刷十遍！”
　　“斗争！斗争！”
　　默宁：“……”
　　菲林那：“……”
　　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是他们已经替天水国王心疼起来了。
　　菲林那重拾自己那颗不知道丢在哪里的同情心，慈悲地把悄悄按住天水国王打一顿的计划打消。
　　算了，他已经够惨了。又要被自己的王后政变，又要在被政变之前经受[king]长时间的折磨，这大概会是这个国王一生当中活得最精彩的时候。
　　*
　　默宁等人离开得很顺利，哪怕他们提出要带走假公主这样过分的要求，天水国王也只是把他们和[king]及他的队友一起轰了出去。
　　“什么人啊这是？！”[king]超大声蛐蛐。
　　“竟敢轰玩家？你等着，本王这就去把这个副本刷二十遍，必须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king]虽然打定了主意，但是他的队友显然对重刷副本不感兴趣，一个个自顾自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看起来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当的塑料。
　　默宁突然感到好奇，问[king]：“你的队友就这样走了？你们不商量一下再分开吗？”
　　[king]疑惑：“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又不认识他们。”
　　默宁头上冒出问号：“你们不是队友吗？”
　　[king]一边在游戏商城里找有没有速通副本的道具，一边敷衍地说：“是啊是啊，我们是队友，现在不是拆伙了吗？有些人，一生只遇到一次就够了。”
　　默宁：。
　　没有找到速通道具，[king]很快就生气也走了。和他的前队友一样，他走的时候也不打招呼，姿态之洒脱，丝毫看不出来在场的人里还有一个他刚认的异父异母亲兄弟。
　　“真是个奇怪的人。”默宁觉得有几分好笑。
　　说完他看向[王加]他们，打算把自己的私产拿出来一些补偿白跑一趟的[王加]、[Ares]和[TOP1]。然而，他却没有看到他以为的会很失落的三个人，而是看到那三个人围成一个圈蹲下，头挤在一起热火朝天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默宁好奇地走过去：“你们在做……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他惊讶的声音自然引起了菲林那的注意，菲林那也走过来，看到[王加]等三人中间空地上堆放在一起的东西后，挑了挑眉。
　　[王加]抬头，高兴地说：“我们在分奖励。”
　　接着他表情一变，指着地上的各种宝石饰品、零散的金币、窗帘布料、石雕，疑惑地说：“都是些普通奖励，和一开始说的副本奖励完全不一样。我们也观察了[king]他们拿走的东西，也没有副本奖励。”
　　默宁一点也不想问这些“奖励”他们是怎么拿到手的，感觉问了他就不得不接受“骑士品格”的拷问。于是他顺着[王加]的话问：“给你们安排试炼的人没告诉你们要怎么领奖励吗？”
　　[王加]迟疑：“应该没有……吧？”
　　他看向[Ares]和[TOP1]。[Ares]和他一样懵，而靠谱的[TOP1]已经再次打开副本介绍从头开始看了。
　　【各位玩家：
　　副本模式已经上线，初始副本——《公主与恶龙》即将开启，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积极参与，赢取丰厚奖励。
　　通关奖励：金币*100000，龙鳞*1，随机属性魔法石*5，火之结晶*3
　　随即掉落奖励：龙骨刺（★★★★★）、龙之殇（★★★★★）
　　（注：龙骨刺和龙之殇为全服唯一，绑定后不得转增、售卖。）】
　　过了一会儿，[TOP1]说：“我们好像理解错了任务的意思。”
　　“怎么说？”
　　[TOP1]指着副本信息说：“你们看这些奖励，几乎都和龙有关。但是我们都看出来天水公国很穷，所以这些奖励八成不是他们能拿的出来的。”
　　[王加]和[Ares]恍然大悟：“对哦。”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TOP1]说：“……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奖励其实应该从恶龙那里获取？其实副本真正的任务也不是把公主带回天水公国，而是让公主和过去的一切彻底斩断，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
　　[王加]和[Ares]开始思考，[王加]和[Ares]觉得[TOP1]说的非常有道理。
　　“天才啊老T！”[Ares]很兴奋，“这不就全对上了。”
　　他抬头向默宁确认：“默宁，你之前是不是说王后想让我们把真的纳薇莉娅带走？”
　　默宁点头：“是。你们已经商量出结果了吗？”
　　[Ares]站起来拍拍屁股，振奋地说：“那就没错了。”
　　他把他们商量的过程和结果对默宁重复了一遍，默宁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王加]他们却已经笃定了这个猜测一定正确，已经开始讨论怎么回到天水王宫把纳薇莉娅偷出来了。
　　[王加]和[Ares]边说边羞涩：“第一次偷人，有点害羞。你们说我们等晚上爬墙揭瓦片怎么样？或者扔小纸条夜会后花园？”
　　默宁：“……”
　　菲林那：“……”
　　感觉这个“偷人”应该还有其他的意思，但他们并不想知道。
　　就在这时，一只野兔从王宫宫墙的破洞里钻出来，一蹦一蹦地朝默宁等人跑过来，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在了默宁的腿上，然后一动不动。
　　感觉到腿被轻轻碰了一下的默宁：“？”
　　菲林那弯下腰提起兔子耳朵，语气莫名：“送上门来的口粮？默宁，你喜欢烤兔子吗？”
　　原本装死的兔子瞬间扑腾起来，力气大得仿佛四爪并用挠花菲林那的脸。
　　这一幕看得其他几人惊叹不已。
　　[王加]：“现实版守株待兔？”
　　[Ares]：“不不不，这显然是老兔碰瓷。”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坏，太坏了！必须用烧烤来洗清它的罪恶。”
　　看着难得和[王加]他们默契上的菲林那，默宁哭笑不得。他双手抱过肥嘟嘟的、皮毛顺滑、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的兔子，说：“殿下，你吓到它了。”
　　菲林那不这么觉得：“我看它胆子大得很，看起来还想跟我决斗。”
　　兔子窝在默宁怀里后一下子变得乖顺起来，就算听到菲林那的话也大发慈悲地不跟他计较。在享受了一会儿默宁的顺毛后，兔子抬起了自己的一条前腿，默宁不觉得诧异，自然地解下藏在它皮毛下的一张小纸条。
　　“……”
　　默宁拿到纸条没有自己打开看，而是检查一番没有问题后递给菲林那。菲林那接过纸条展开，自然地摆到默宁眼前和他一起看，这时三个玩家也从背后踮起脚尖，从各个缝隙里偷看。
　　菲林那：……
　　果然，五个人的队伍还是有些太拥挤了。等结束后就带着默宁和这几个人散伙。
　　默宁看完了纸条后点火烧掉，说：“王后让我去上面写的地点接应纳薇莉娅。”
　　菲林那：“看来她们母女已经谈过话了，并达成了共识。”
　　“那我们现在就去接纳薇莉娅？”
　　“现在就去吧。”
　　菲林那已经等不及要散伙了。


第48章 短暂的二人世界
　　接到纳薇莉娅的时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公主的眼眶通红，一看就知道是刚哭过。
　　默宁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问：“你还好吗？”
　　纳薇莉娅接过手帕重重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 瓮声瓮气地说：“我很好, 我最终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由。”
　　所有人都不说话, 听纳薇莉娅啜泣着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公主, 我既不甘愿牺牲自己的婚姻, 成为政治维系的纽带, 也不愿意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
　　纳薇莉娅抬头：“比起权力, 我更爱自由。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母亲一定对我很失望。”
　　默宁却不这样认为, 他看着纳薇莉娅认真地说：“如果王后对你感到失望, 她不会为你阻挡身后的风雨，只为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很爱你, 她也希望你能够自由。”
　　纳薇莉娅呆呆地看着默宁，直到菲林那不悦地挡在两人中间才回神。她破涕而笑，从侧面绕过菲林那看默宁：“你怎么好像比我还了解我母亲。”
　　默宁也笑了：“因为在意才会惶恐。我是旁观者, 所以才会看得稍微清楚一些。”
　　话刚说完, 菲林那又挪动了步子, 坚定地挡住默宁和纳薇莉娅对视的目光。
　　？
　　默宁一开始以为菲林那是不小心挡在他和纳薇莉娅中间的, 此时再次看到同样的举动, 他疑惑地问：“殿下，你在做什么？”
　　菲林那淡定地说：“晒太阳, 刚刚太阳移动了, 我也跟着动动。”
　　？？
　　默宁问：“是因为你今天消耗了一些魔力吗？”
　　菲林那不理解但顺着台阶下：“是的。”
　　原来如此。默宁明白了，原来菲林那的魔力是靠太阳充能的。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明明这里到处都有阳光，菲林那还是独独选择了只晒某一个角度的态度。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在这个角度充能最快。
　　想到这里, 默宁体贴地让出位置：“那殿下你在这里接着晒。纳薇莉娅，我们去那边说话吧。”
　　菲林那：“……”
　　“不是，默宁……”
　　然而默宁的行动力很强，很快就转身去另一边了。
　　跟在他后面的纳薇莉娅原先还对菲林那的行为不满地皱眉，听到默宁的话后，她又看了一眼菲林那紧紧抿起的嘴唇。她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捂嘴笑道：
　　“默宁，你说得对，旁观视角确实会看清一些东西。”
　　默宁：“？”
　　“你说什么？”
　　纳薇莉娅神神秘秘地摇头：“不能明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看着默宁和纳薇莉娅的背影，菲林那犹豫了三秒，果断放弃“充能”追上去。默宁惊讶地问：“殿下，你这就好了吗？”
　　菲林那憋屈不已，闷闷不乐地说：“好了。”
　　但是显然菲林那的表情让默宁误会了，默宁语气温和地劝菲林那：“没关系的，我们又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菲林那：“……不用了，我们还是现在就出发吧，以免夜长梦多。”
　　默宁见劝不动菲林那，只好同意了。
　　接下来的形成出奇的顺利。
　　六个人原模原样地回到龙穴，尤利表面对纳薇莉娅的回归嫌弃不已，实际上动作动作很快地就把[王加]他们想要的奖励一股脑塞给他们。同时默宁和菲林那也得到了尤利难得大方赠送的宝物。
　　“好了好了，拿到东西就快走吗。我的巢穴里一股人味，我还得赶在冬眠前除味。快走快走，在耽误几天我都来不及在冬眠前做好准备了。”
　　默宁几人：“……”
　　[王加]：“啊？龙居然还要冬眠吗？”
　　尤利斜眼看他：“怎么，你有意见？”
　　[王加]猛猛摇头：“不敢不敢。”
　　默宁对此倒是不意外。赤龙是从火里诞生的龙，天生喜热恶寒。它们不是一定要冬眠，但是对他们来说，与其在可恶的冬季清醒地忍受严寒带来的不舒服，还不如直接闭眼，在温暖的巢穴里一觉冬天结束。
　　不过……默宁抬头看看外面晴朗的天空，切身感受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现在才是盛夏、离冬季还很远这件事。
　　*
　　【恭喜玩家：[玩家不是王加]、[Ares]、[TOP1]，NPC：默宁·阿尔弗雷德、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首通副本<公主与恶龙>，奖励已经发放。
　　获得成就：[跨越时空的友谊]、[急速闪通]、[乾坤大挪移]
　　副本寄语：权力既是利剑也是牢笼，责任或许高尚或是枷锁。唯有自由是永恒的追求，是所有生灵心中不灭的圣火。
　　提示：下一个副本正在建设中，敬请期待……】
　　离开尤利的领地，默宁无奈地看着非常舍不得的[王加]和[Ares]：“你们就这么喜欢龙？”
　　[王加]和[Ares]小鸡啄米式点头：“当然了，那可是龙！呜呜呜，我可爱的妮娜娜，下次见面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
　　默宁看他们这么失望，便拿出三具傀儡人偶，把其中两个变成龙形给[王加]和[Ares]，把另一个原始状态的给[TOP1]。
　　“我没有办法给你们找来真正的龙，就用这个代替一下吧。我不知道[TOP1]你喜欢什么，不过好在你也会魔法，可以自己塑造一个喜欢的形象。”
　　玩家三人没想到自己还能从NPC那里获得另外的奖励，一个个拿着傀儡人偶兴奋不已。尤其是对傀儡人偶失而复得的[王加]，抱着怀里的小龙激动的原地蹦跶。
　　“不行，我要给[一刀]看看。我又有傀儡替身了，他还没有哈哈哈——”
　　可想而知，和[王加]一起失去第一个傀儡人偶的[一刀]在对话框另一端有多么的愤怒，恨不得从把他淹没的魔法理论教科书里爬出来掐死[王加]。
　　[王加]感受到了[一刀]浓浓的怨气，把聊天频道一关，吹着口哨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副本通关了，这个临时组建的勇者小队也可以解散了，大家打算就在这里分道扬镳。
　　默宁问[Ares]和[TOP1]：“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回凯宁拉郡吗？”
　　两人摇头，[TOP1]说：“我打算暂时留在这里。”
　　“嗯？为什么？”这是[Ares]问出来的，此前他没有听[TOP1]说过之后的打算。
　　因为他们以前一直是这样，疯狂地在游戏里刷任务、刷副本，全地图地跑，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
　　[TOP1]说：“我打算组建一个雇佣兵工会，感觉天水公国很合适。”
　　[TOP1]在现实里曾经是大家族的子弟，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家族破灭了，但是他从小培养起的敏感性还在各个方面帮助着他。
　　他敏锐地察觉到天水公国在不久以后会有大的变化，那正是浑水摸鱼、壮大自身的好时机。他打算先在天水公国境的中心城内开一个诊所，然后在暗地里发展雇佣兵工会。
　　咦？这个流程好像有点熟悉。[TOP1]想不起来了，觉得可能是从哪里听来的大前辈的经验，遂抛至脑后。
　　既然[TOP1]这么说了，一向不做计划的[Ares]当然选择紧跟好兄弟的脚步。他还试图邀请[王加]：“bro，你也一起来吧。到时候老T是大当家，我是二当家，我封你当三当家。”
　　[王加]十动然拒，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以后可是要当公务员的，要是政审的时候发现在游戏里涉.黑怎么办？”
　　[Ares]不懂：“政审还审这个？”
　　[TOP1]则强调：“我没有涉.黑。”
　　默宁听了[Ares]和[TOP1]的计划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们记得以后不要在烈日帝国境内做违法的事，否则我是不会客气的。”
　　[Ares]：“收到！”
　　[TOP1]：“……我真的不涉.黑。”
　　很快[Ares]和[TOP1]就告别先走了，他们还要去现场踩点、不对，是选址，最好赶在太阳下山前进城安顿下来。
　　现在只剩下默宁、菲林那和[王加]三人。默宁问[王加]：“你的打算呢？”
　　[王加]还没说话，菲林那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送你回凯宁拉，一个人用传送阵很快的。”
　　“我不！”
　　[王加]果断拒绝，然后提议：“我们一起去冒险吧，我这次出来感觉外面的世界好有趣，我还不想回去。”
　　菲林那表情一收，嫌弃地说：“就你弱成这样，还想去冒险？”
　　[王加]努力理直气壮：“所以我说的是‘我们’啊。”
　　菲林那拉着默宁后退一步：“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们难道想抛弃我去过二人世界吗？”
　　[王加]只是随口一说，听者菲林那却心里有意。
　　二人世界……属于他和默宁的知己之间的二人世界……
　　这未免也太美妙了！
　　这样想着，菲林那就更不愿意[王加]跟着了，打定主意要把他送走。于是他严词道：“你还记得你是凯宁拉的辅佐官吗？你现在在这里已经是玩忽职守和我格外开恩了，不要得寸进尺。”
　　跟两个NPC朝夕相处久了之后，[王加]的胆子也逐渐大起来了。他鼓起勇气反抗道：“那我不当辅佐官了，我就要冒险。反正我未来一辈子都是干这个，还不如趁这机会干点其他事。”
　　菲林那不敢相信[王加]居然说出这种话，气急道：“我要是你们那里的统治者，我是绝对不会任命你这样的人作为官员的。”
　　[王加]不听，把恳求的目光投向默宁：“默宁——大哥——老大！去吧，一起去吧。”
　　不能否认，对于好朋友默宁一向是心软的。于是他迟疑地对菲林那说：“殿下，反正我们还要去绝望圣廷，不然我们还是带上他吧？”
　　菲林那心梗，找理由想要默宁站在自己这边：“可是去绝望圣廷的路上危险重重，我们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护住他。”
　　这倒是。默宁有点动摇了。
　　[王加]一看不好，连忙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到了在上线。”
　　“什么？”默宁和菲林那同时一愣。
　　[王加]看着游戏面板刚刚弹出的提醒说：“我家里人找我，我要先回去一趟。估计等我回来你们就到绝望圣廷了。”
　　默宁疑惑：“那你要怎么跟我们会合？”
　　[王加]研究了一下游戏面板，发现虽然勇者小队解散了，但是他和默宁、菲林那还是组队模式，可以定位传送到队友身边。
　　他顿时放下心，大手一挥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话已至此，默宁和菲林那只能答应下来，菲林那答应得尤其不情愿。一直到[王加]下线，消失在他们面前，他才挑眉说：“看来[王加]家乡的人掌握着很厉害的空间魔法。”
　　默宁走到[王加]消失的地方感受了一下，赞同道：“非常精妙的空间魔法，比我厉害。”
　　菲林那走到默宁身边，肯定道：“你一定会比他们更厉害。”
　　默宁笑起来：“我会努力的。”
　　最后一个玩家也走了，默宁和菲林那赶路就轻松了许多。尽管空间传送魔法有一定的局限性，必须在一个确定的领域、或者熟悉的范围内才能一步到位，其他情况下如果要使用就必须不停地计算、调整坐标。不过这对默宁和菲林那来说，都不算太大的消耗。
　　没过几天，绝望圣廷就到了。
　　曾经的圣廷虽已衰败，但是经过时间的推移和不断的发展，这个曾经不允许圣职人员以外的人进入的禁区，此时已经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来自大陆各地的人汇聚在这里，使这里成为了拉法斯大陆的文化交流中心；也正是因为这里的种族混杂，所以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可以被隐藏。


第49章 小偷[倒v结束]
　　绝望圣廷比默宁和菲林那想象当中的还要热闹繁华。这里到处是集市, 许许多多不同种族的生灵在这里买卖交易，因此这里也拥有全大陆最齐全的奇怪商品。
　　“客人，要来一个魔鬼之眼吗？”
　　默宁和菲林那站在一个摊位前, 神情复杂凝重地看着摊位上一个个成年男性手掌大的红色眼球。
　　摊主苍老沙哑的响起, 默宁抬头看去, 只能看到一个宽大的黑色斗篷下露出的半张面皮松弛的脸。
　　默宁暗暗深吸一口气, 拿出一枚金币：“我要两个。”
　　摊主露出的嘴巴咧开笑, 两排尖尖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危险的光。
　　“慷慨的客人！我给您挑两个最大最凶恶的恶魔之眼。您拿好了。”
　　默宁和菲林那僵硬地伸手接过眼球, 手里软乎乎、湿漉漉、又带着点弹性和韧劲的奇怪触感, 差点让两人条件反射把东西扔出去。
　　摊主像是没看见他们的不适, 还客气地说：“慢走, 客人。欢迎下次光临。”
　　……
　　默宁和菲林那抱着恶魔之眼走出了一段距离身体才放松了一些。默宁看了一眼手里的眼球, 问菲林那：“我们现在开始吗？”
　　菲林那严肃地点头。
　　于是两人心里默数321，最后一个数字数完, 他们同时举起另一只手里摊主送的东西，猛地扎进恶魔之眼里。
　　“啊——”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诡异尖叫过后，吸溜吸溜的声音响起。
　　三秒钟后, 默宁咽下嘴里的液体, 惊奇地举起眼球看了又看。
　　“好奇妙的滋味, 喝进去就像是有无数个气泡在嘴里炸开, 有点刺激。”
　　菲林那一边喝, 一边赞同地点头：“味道还不错，可惜外形实在太恐怖了, 不然可以在帝国里也推广开。”
　　这种叫恶魔之眼的饮料其实是大自然的天然馈赠, 是一种叫做恶魔藤蔓的植物的果实。由于这种果实令人恐惧的外表，在历史曾一度被当成恶魔、怪物，而不是植物。
　　直到五十多年前一个饥饿得快要死去的流浪旅人为了活下去, 惊惧之下不得不和恶魔藤蔓搏命，这才让人发现这其实就是一种不会动的、毫无攻击力的植物，并且味道非常好。
　　菲林那又吸了一口果汁，问默宁：“对了，你的是什么味道的？”
　　恶魔之眼有很多不同的品种，尽管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味道天差地别。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知道买到的是什么味道的刺激感，恶魔之眼深受一些人的青睐。
　　默宁仔细品尝了一口，说：“有点冰冰凉凉的，像是薄荷和桃子的味道。殿、菲林那，你的呢？”
　　被叫名字的菲林那心情舒爽，直接把自己的恶魔之眼递到默宁面前：“我说不出来，你自己尝尝吧。”
　　默宁觉得这样很奇怪，但是还是顶不住恶魔之眼的诱惑，小小的抿了一口。
　　“唔，有点像火绒花酒的味道，不过喝下去也是凉凉的。”
　　菲林那看默宁喝完，正经的骑士嘴唇因为沾了果汁而变得亮晶晶的，但很快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抿掉。
　　菲林那突然觉得不公平，自己的果汁少了一小口，怎么也得补回来才行。
　　于是他对默宁说：“尝尝你的。”
　　默宁猜不到菲林那心里的想法，慷慨大方地把自己恶魔之眼捧到菲林那面前。
　　“给你。”
　　菲林那估摸着量，严谨地吸了和默宁一样的一小口，绝不多占一点默宁的便宜。喝完后他绝对客观地评价：“味道确实不错，我觉得你的更好喝。”
　　默宁眨眨眼睛，手又捧高了一些，问：“那要交换吗？”
　　菲林那很心动，但是想到默宁也喜欢桃子和薄荷的味道，只能心痛地拒绝了。
　　“不了，你喝就好。”
　　默宁听了收回手，说：“那好吧，你还想喝的话可以和我说。”
　　菲林那抽疼的心瞬间恢复正常，心情也明媚起来。
　　“好，你也是，想喝我的可以直接喝。”
　　两人像是刚刚成为好朋友的小朋友，客气又热情地分享自己拥有的好吃的。然而就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抓小偷啊——”
　　感受到身后飞速逼近的存在，默宁条件反射出手，仅用一只手就制住了逃跑的小偷。
　　“卧槽！NPC不讲江湖规矩，连怪盗都抓！”
　　听着熟悉的腔调和说话习惯，默宁和菲林那对视一眼，心下同时有了猜测。接着他把小偷提起来上下打量，从这不符合正常人类构造的身体形象最终确定，这又是一个[王加]的老乡。
　　不过比[王加]他们好一点，这个人虽然穿着一身白色的奇怪的衣服，头上带着奇怪的白色帽子，脸上还拿胶水粘着一副单片眼镜，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优雅、整洁一些的。
　　默宁在打量面前这个小偷的时候，小偷也在观察他。
　　“哇，好一个眉清目秀的NPC。”
　　小偷把自己没被按住的手举到默宁面前，打了一个响指，一朵红色的玫瑰就出现在他手里。
　　“美人，唯有这朵玫瑰才能与你相配。”
　　默宁看着眼前的蔫头巴脑、花瓣凋零的玫瑰，十分错愕：“……你在羞辱我吗？”
　　为什么啊？
　　菲林那的魔杖再次发挥了本不属于它的物理作用。
　　几秒钟后，喊着“抓小偷”的人终于到了，他们看着已经被制住的、精神蔫蔫的小偷，一个个庆幸地停下了。而在看到抓住小偷的默宁和菲林那后，前面领头的心里立刻有了计较，脸上露出谦卑又不谄媚的笑，主动上前交谈。
　　“刚感谢两位出手相助。看两位是生面孔，我斗胆猜测两位是外地来的旅人吧？”
　　在外面一向是默宁代表菲林那和人寒暄，他冲来人点头：“请问你是？”
　　领头的动作自然地转向和默宁交流：“我是圣廷富商约翰逊老爷家的管家，您叫我加纳就行。”
　　默宁对富商不感兴趣，也不想和他们多聊，于是提起手里的人问：“这是你们要抓的人吗？”
　　加纳回答：“是的。您别看他穿得人模人样，实际上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偷。他刚刚偷了我家老爷的一块珍贵的蓝宝石，我们这才奉命来抓他。”
　　这话一出，刚被菲林那教训了一顿的人情绪激动地扑腾起来，嘴里不满地大声嚷嚷：“都说了我不是小偷，是怪盗！怪盗迪克！而且我都说了我只是偷来看看，看完就还给你们了。”
　　原本笑着的加纳表情一收，冷漠地说：“小偷就是小偷，偷东西你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说什么看看就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我会信你的鬼话？”
　　这时，一个匆匆赶来的仆人凑到加纳耳边小声说话。加纳身体顿住，低声问：“真还回来了？”
　　仆人点头：“真的。”
　　[怪盗迪克]通过游戏面板上的NPC对话知道了这两人的对话，立刻挺起骄傲地胸膛：“我就说我会把东西还给你们的吧。”
　　加纳收拾好表情，说：“那也不能放过你。”
　　“凭什么？！”
　　“因为约翰逊家族的尊严不容践踏！”
　　“……”
　　最终[怪盗迪克]还是被加纳带走了。默宁没有阻止，因为就算这个人可能是[王加]他们的同乡，他也不会移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小偷，在这个地方，被侵害的人有权利用自己的方法向侵害人报复、讨回公道。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想起来自己其实听说过这个约翰逊家族——据说这是一个族人拥有两颗心脏的家族。
　　一个维持生命的普通心脏，还有一颗不知真假的怜悯之心。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了。”菲林那回忆道，“听说这个家族的每个继承人都很同情心泛滥，善良得就像圣人。”
　　默宁笑着说：“在圣廷还没有没落的时候，约翰逊家族确实是出现圣子做多的地方。”
　　按理说这样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就算圣廷没落了也应该掌握着这个地方的实权。可是奇怪的是，约翰家族一直声称自己只是经商的，从不沾染权力政治。
　　“不过这个家族在这里还是非常有威信的。”
　　与此同时，某处华丽的府邸里——
　　一个穿着简单长袍的男人捏着棋子，皱眉思索着该怎么破解对手布下的局。白色的及腰长发一部分柔顺的披在身后，另一部分被男人捏在手里揉搓摧残。
　　过了一会儿——
　　“我输了。”
　　男人把手里的棋子丢回盒子里，叹息道。
　　对面的另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毫不留情地讽刺：“早一个小时前你就该承认自己输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在犟什么？”
　　白发男人理直气壮：“怎么能够轻易认输，怎么也得尽最大努力多拖住敌人一会儿才输的光荣。”
　　黑袍男人：“哈，你说的拖住敌人就是指死皮赖脸自己下不动棋又不许别人结束棋局吗？”
　　白发男人：“……”
　　他慢吞吞地把棋子一颗颗捡回盒子里，说：“阿乐，你今天好暴躁啊。”
　　被叫“阿乐”的男人不说话了，白发男人继续说：“是因为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吗？不对，那你应该开心才对吧？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阿乐站起身：“没有，你别乱想。”
　　白发男人表情无辜：“我还什么都没想。”
　　“很好，继续保持，以后也别想。”
　　“……你要走了吗？”
　　阿乐点头，接着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空荡荡的房间里，白发男人自言自语：“不对劲，一定不对劲。快想想，脑子你快长出来想想啊。”
　　就在他快想出苗头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老爷，人抓回来了。”
　　苗头被从源头掐断的白发男人：“……”
　　“等等，我一会儿过去。”
　　*
　　默宁和菲林那让人带走[怪盗迪克]后又在城里逛了逛，然后就找了家干净的旅馆住下了。为了能及时相互照应，菲林那举了不下十个例子，说服了默宁和他住在同一个房间。
　　默宁帮主动提出要铺床的菲林那递东西，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刚刚那几个侍者看我们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
　　“是吗？我没看出来。”菲林那一边回答，一边给刚刚搬进来的第二张床调整位置。
　　不行，还是太远了，两张床应该再近一点，不然怎么相互照应。
　　默宁看着菲林那挪床的举动，一直以来那种刚产生又被压下去的奇怪、不对劲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说出心里话：“可是，殿下，我也觉得我们这样有点怪怪的。”
　　这话可不得了。菲林那顾不上整理东西了，立刻转身拉着默宁在床边坐下，严肃又忐忑地询问：“怎么了，默宁？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我们不是一直相处的很好吗？”
　　看菲林那这么重视，默宁也认真起来，对菲林那说心里话。
　　“可是我感觉我们的相处不像是主人和骑士，我现在对您也不够尊重……”
　　他觉得在菲林那眼里，他们似乎是地位平等的，不需要世俗的规矩的加以约束的关系。
　　听到默宁这么说，菲林那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重新提起一口气。
　　他忽然想到，或许现在是时候了，是时候告诉默宁他的真正心意了。
　　这样想着，菲林那暗暗攥紧拳头，抬头紧紧顶着默宁纯净的淡金色眼眸，鼓起勇气开口：“默宁，其实我……”
　　感受到菲林那身上传来的无比郑重的情绪，默宁也下意识跟着紧张起来。
　　殿下要说什么？
　　“其实我……”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默宁：“……”
　　菲林那：“……”
　　默宁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然后问菲林那：“殿下，要不你先说完？”
　　鼓起的勇气完全消散的菲林那：“……不了，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去开门。”
　　菲林那气势汹汹地打开门，他到要看看是谁敢打断他对默宁倾诉自己深藏已久的知己情谊！
　　门外，一个和菲林那身高相差无几、头发颜色和长度相差无几、连瞳孔颜色都相差无几的男性微微一笑。
　　“抱歉，打扰了，我找默宁。”
　　菲林那一时间愣了，没有马上让开位置。在房间里的默宁听到了是找自己的，好奇地走到门口。这一看让默宁激动起来。
　　“亚尔！你怎么在这里？”
　　警报！警报！
　　菲林那回过神，下意识拉住默宁的手腕，问：“默宁，这是谁？”
　　默宁没注意到菲林那微妙的小情绪，高兴地和他介绍：“菲林那，这是小时候的好朋友，亚尔特尼斯，他是一只精灵。”
　　说完他也对亚尔特尼斯介绍：“亚尔，这也是我的……嗯，朋友。他叫菲林那。”
　　亚尔特尼斯优雅礼貌地和菲林那打招呼：“初次见面，日安，我是亚尔特尼斯。”
　　菲林那僵硬地点头：“菲林那。”
　　紧接着他又问默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默宁一边把亚尔特尼斯迎进房间，一边说：“小时候我喜欢去东部密林玩，在那里认识了亚尔。”
　　菲林那心里一颤。
　　默宁接着说：“亚尔教了我许多有意思的魔法，还带我去和森林里的小动物一起玩。那些动物都很听亚尔的话。”
　　菲林那隐藏在袖子里的手开始发抖。
　　默宁还在继续：“你别看我现在和亚尔关系好，其实一开始亚尔可防备我了，对我冷冰冰的，还威胁我不许靠近他。”
　　亚尔特尼斯笑出声：“你怎么还记得我的黑历史。”
　　默宁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
　　停下脚步落到两人身后的菲林那眼前一黑，然后怒不可遏。
　　鸠占鹊巢！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冒名顶替！真假玩伴！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偷，竟敢偷走属于他和默宁的过去！！


第50章 打架
　　在拉法斯大陆, 描绘精灵这一个种族的书籍、历史传说有很多，对精灵族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有的研究者认为精灵是神的造物，天生纯洁无垢, 不通世俗, 是神秘和纯善的具象化。
　　也有的研究者说精灵没有感情, 生性冷漠傲慢, 是一种排他性非常强的种族。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对精灵十分贬低, 说他们都是自私和贪婪的存在, 对其他种族会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同时掠夺自己看中的一切资源。
　　此时此刻, 在菲林那心里, 眼前这只精灵就是活脱脱的第三种精灵。他觉得这只该死的精灵一定是看中了默宁的优秀和善良、正直、勇敢、美好……所以才会撒下一个弥天大谎以得到默宁的关注。
　　说不准他还有其他隐藏的更深、更可恶的目的……
　　岂有此理！！
　　菲林那越想越生气, 忍不住召唤出魔杖，二话不说发出凌厉的攻击, 目标直指亚尔特尼斯那张可憎的脸。
　　这毫无预兆的行动让默宁惊呆了，下意识喊出了菲林那的身份。
　　“殿下？！”
　　菲林那却难得没有第一时间看向默宁，眼睛依然恶狠狠地盯着翩然躲过他的攻击的亚尔特尼斯。
　　他咬紧了牙关对默宁说：“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总之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他欺骗了你！”
　　“什么、等等, 殿下！”
　　默宁想要问清楚, 然而菲林那已经开始下一轮攻击了。
　　在菲林那的对面, 亚尔特尼斯躲过了接二连三的进攻, 姿态不算太狼狈，但也绝不算轻松。他再一次挡住菲林那的进攻, 面露不解。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可是我确定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和他暂时僵持住的菲林那皮笑肉不笑：“你当然不会在默宁面前承认。”
　　话一说完, 一条金色的魔法小蛇突然从菲林那身后窜出来袭向亚尔特尼斯。亚尔特尼斯心下一骇，连忙挣脱和菲林那的纠缠，迅速侧身躲过, 但还是被小蛇几乎贴着额角腐蚀掉了一缕头发。
　　看着自己费心保养的头发惨遭毒手，亚尔特尼斯捂着额头，表情骤然阴沉。
　　“首先，我必须声明，精灵是爱好和平的种族。其次，我不得不严正声明，精灵是爱好核平的种族！”
　　亚尔特尼斯再一次接住了菲林那用魔力化作的利剑，说：“看在默宁的面子上，我可以勉强控制自己只把你打个半死。”
　　菲林那冷笑一声，一把把相同的的魔法长剑对准亚尔特尼斯的各个要害，下一秒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无耻的小偷，你会为你的欺骗和低劣付出血的代价！”
　　庞大的魔力掀飞了屋顶，也炸毁了半个坚固的房屋。只能说幸好默宁他们一开始就住在了最高层唯一的房间，不然他们的邻居就要遭殃了。
　　亚尔特尼斯借势飞到空中凌空而立，眼睛微眯。
　　“荒谬。”
　　他召出形似刚折下的花枝的武器，拉弓搭箭，反手回击菲林那。
　　“你应该多读点书，谁不知道我们精灵族品行最是高尚。”
　　绚丽的魔法绽放在空中就像是美丽的烟火，但是其中蕴含的压迫力却能让附近的每一个人感受得清清楚楚。
　　旅店外的街道本来摊贩云集、人来人往，但在亚尔特尼斯和菲林那出现在半空中后，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秒，紧接所有人如鸟兽散，就跟早已做了无数遍演习一样。
　　不过这些人也不完全是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以免自己受到无辜地波及。在窗子、门扉以及其他任何一个缝隙里，几乎都能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精光。
　　命是要保的，热闹也是要看的。
　　打起来！打起来！
　　上啊！攻他下三路！
　　唉不是，怎么这么近都打不到。还能不能行了？不行换别人……
　　默宁走到断壁边，探出头往上看。
　　……
　　很好，这两个人已经打的难舍难分了。
　　那要阻止吗？
　　默宁开始思考：首先亚尔特尼斯是被攻击的那一个，所以他没有理由和立场让亚尔先停下反抗。
　　其次，如果是制止菲林那……默宁觉得菲林那做出这样的行为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菲林那也说了一会儿会和他解释。这样的话他再帮着亚尔阻拦菲林那似乎也不太好。
　　默宁觉得左右为难，似乎自己偏帮哪边都显得底气不足。
　　他再看一眼越打越上头的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发现他们虽然看起来打得很激烈，但实际上还有很有分寸的。比如他们始终把战场固定在空中，没有危及底下的集市，也没有把对方打出血。
　　那就这样吧。默宁看着只剩下半个的房间，默默地转身下楼。
　　他准备去和旅店老板商量一下赔偿事宜，至于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也许这两个人打着打着就成好朋友了吧，就和当初的他和尤利一样。
　　旅馆的一楼是餐厅，平时除了供住宿的客人一日三餐，也会对外出售餐食。不过现在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所以餐厅里除了老板和打扫卫生的侍者外没有其他人。
　　默宁一下来就看见十分富态的老板撅着屁股趴在紧闭的门上，时不时动一下身体，行为可疑不知道在做什么？
　　“老板。”默宁叫了一声。
　　老板嘴上热情地回应：“来了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但是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看向默宁，全副心神都关注着旅馆外打架的两人。
　　默宁：“……”
　　“顶楼不小心被毁坏了，我来和您商量该怎么赔偿。”
　　“哦哦，赔偿啊……嗯？赔偿？”
　　老板猛地转回头，默宁甚至听到了老板脖颈处发出了“咔嗒”的脆响。
　　“您是说您要主动给我赔偿？”老板再三确认，还加重了“主动”和“赔偿”两个词的读音。
　　默宁不明所以地点头：“是的，请问您现在，呃，方便吗？”
　　不方便的话他可以等老板看完热闹了再来。
　　像是听出了默宁话里隐含的意思，旅店老板连忙高声道：“方便！当然方便！”
　　老板“刷”的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型算盘，另一只手飞快变动算盘上的组件，又短又胖的手指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性。
　　他念绕口令一样跟默宁计算损失：
　　“顶层毁了一半，那就要全部翻修了，这个花费你们得全部赔偿。”
　　“别的客人受到惊吓我少不了要赔礼，这个也得你们出钱。还有我的员工，当然了，还有我自己的损失费、误工费、安抚金……”
　　“垃圾的清理费，之后护城队还要来检查，招待费也从你们的赔偿里出……”
　　“好了，客人！一共14枚金币52枚银币又3个铜币，您看我们是现在就支付吗？”
　　老板维持着一种热情又矜持的奇怪态度说：“当然，我是推荐当场两清的。哦哦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品格，客人，实在是之后我会非常忙碌，恐怕很难像现在一样有大把的时间和您讨论赔偿的问题。当然了，您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如果之后要一直因为这个耽误您的时间，我会非常非常愧疚。”
　　说着，老板还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拭干燥的眼角。
　　根本什么话都没说的默宁：“……好的，我现在就付钱。”
　　“慷！慨的客人！”
　　老板立刻把桌椅推过来，用自己的衣服把上面的灰全都擦干净。
　　“您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拿账本。阿吉！还不快点过来招待贵客！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再这样下个月我是不会给你涨薪水的。”
　　名叫阿吉的男人马上就装备齐全地出现在默宁身边。
　　默宁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阿吉动作麻利，不仅用干净的毛巾重新擦拭了一遍桌椅，还在桌上轻而快地摆放好了当地的特色甜品。最后他拿出精致的茶具给默宁现场沏茶。
　　“这是我们老板从来来自东方的商人那里买的茶叶，清香解暑，正适合这个天气饮用。请——”
　　默宁讷讷地用双手接过茶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的老板和现在侍者都不是很厉害很有压迫感的人，但默宁面对他们时，就是不自觉地拘谨起来。
　　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慌张和尴尬。
　　“……谢谢。”
　　“不客气。”阿吉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恭敬而不谄媚地向默宁弯腰，然后退回到三步外的地方，像个暂时完成任务的贴身侍卫，在主人不需要的时候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直到接到下一个命令。
　　感受到自己的举动一直被默默关注的默宁：“……”
　　感觉更不自在了。
　　好在这时老板回来了，他经过默宁的同意给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摊开账本在默宁眼皮子底下开始写。
　　过了一会儿，老板写好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字据。
　　“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默宁扫了一眼，确定是一开始说好的需要赔偿的条目，于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老板顿时笑的更灿烂了：“好好，立了凭证，债务两清，请您付钱后签字。”
　　默宁拿出15枚金币给老板，老板也一分不多要，给默宁找零。
　　结束后老板收拾东西，边收拾边感叹：“要是其他人也像客人您一样慷慨善良就好了。”
　　默宁惊讶，问：“今天这样的事有很多吗？”
　　说到这个老板就来劲了，一屁股又坐下，一拍大腿抱怨：“那可太多了。”
　　“本地人倒是知根知底守规矩，外面来到人就不好说了。吃着饭突然跟人打起来再常见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们打完就打完了，还不给钱！”
　　“我就是个小人物，没有武力也不会魔法，不敢和他们对上，只能结束后悄悄地去请约翰逊老爷帮忙。”
　　又听到熟悉的名字，默宁好奇地问：“那他帮你了吗？”
　　“当然帮了。”老板骄傲地说，“约翰逊老爷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人，他帮我讨回来了一部分钱。可惜这样的事发生太多了，我也不好总是去麻烦约翰逊老爷。”
　　默宁了解了，轻声说：“那你们真是辛苦了。”
　　没想到老板却摆摆手说：“嗐！没什么辛苦的，就当买票看戏了。”
　　“……啊？”默宁呆住。
　　老板喜滋滋地说：“只要躲好一点，就能近距离观赏强者对决、魔法烟花、各种兵器表演，简直比马戏团还精彩。我们这儿的人都爱看。”
　　默宁不禁茫然：殿下……成马戏团的了？
　　啊？


第51章 艺术
　　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从旅馆正门一瘸一拐回来的时候, 恰好看到一脸茫然的默宁和脸上笑容僵硬的老板面面相觑。
　　而在看到他们进来之后，默宁的表情慢慢变得奇怪，像是想说什么, 但又觉得不合适。
　　老板的表情变化更是夸张, 先是惊恐, 然后一副“我真是罪该万死”的忏悔模样, 慌忙地在默宁和菲林那、亚尔特尼斯之间来回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被您的慷慨大方善良友好冲昏了头脑, 管不住嘴说了违心的话！我真的绝对没有说客人您的朋友是马戏团小丑的意思！！”
　　默宁：“……”
　　菲林那：“？”
　　亚尔特尼斯：“？”
　　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什么的老板：“……”
　　“我想我还是闭嘴比较好。”
　　心痛地为默宁等人免了单作为道歉后, 老板悲伤至极地离开了。
　　菲林那觉得莫名其妙,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默宁身边坐下。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边喝便问默宁：“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默宁手里还拿着老板退回的房费, 看着菲林那脸上狼狈的淤青, 心里拿得起了一点顽皮的心思。他抿着嘴角笑了笑，把钱塞到菲林那手里。
　　“老板给你结的出场费。”
　　“？”菲林那捧着钱不明所以。
　　默宁轻咳一声, 言归正传。三言两语解释完自己和老板之间的事，转而问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吗？”
　　菲林那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不自然，不停地喝水以缓解尴尬。倒是亚尔特尼斯假笑着, 高高低低地走过来在他另一边坐下, 手里心疼地抚摸自己美丽的金色长发。
　　“呵, 托菲林那大皇子殿下的福, 我在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揍以及牺牲了我珍贵的头发之后, 终于弄清楚了自己被突然打的原因。原来啊……”
　　“咳咳！”
　　菲林那猛地咳嗽出声，刚还听亚尔特尼斯说话听得认真的默宁立刻转身给菲林那拍背。
　　“呛到了吗？小心一些。”
　　菲林那抓住默宁的手, 蹙着眉忍耐似地说：“脸有点疼, 我是不是破相了？”
　　默宁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有的地方擦破了点皮。这点伤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不算严重，但是菲林那毕竟是皇子, 自身外表形象也代表了国家的形象，自然容不得丁点马虎。
　　“是我疏忽了。”默宁皱起眉，眼神里透露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担忧、心疼。
　　“老板给我们换了房间，我们回去吧，我给你上点药。”
　　菲林那暗喜，听话地点头，看得对面的亚尔特尼斯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默宁当然没有忘记特地来看自己的好朋友，他邀请亚尔特尼斯一起去他们的房间里稍坐，晚上大家还可以一起吃饭。
　　夜幕降临，旅馆的餐厅灯火通明，下午还空旷的地方现在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每个客人都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但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后就变得嘈杂、热闹，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不过默宁和菲林那都是更喜欢安静的人，亚尔特尼斯身为精灵更是把优雅刻在了骨子里，绝不允许自己像沙丁鱼一样和别人挤在一个空间里吃饭。于是三人就让侍者把饭送到房间里吃。
　　“我可以放点背景音乐吗？”亚尔特尼斯征求房间主人的意见。
　　默宁和菲林那虽然没有边吃饭边听音乐的习惯，但是对此也不排斥，便同意了。
　　“你随意。”
　　亚尔特尼斯很高兴，一边拿出留声机并挑选喜欢的碟片，一边对默宁说：“太好了，默宁你真好。”
　　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了菲林那，两人目光一对上，又同时不约而同地移开。
　　亚尔特尼斯纠结了一秒，而后释然地说：“算了，看在你也允许我放背景音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之前的事了。”
　　菲林那下意识觉得不妙，可是又看不出是哪里要出问题，只能对亚尔特尼斯点头：“谢谢。”
　　总之不能让默宁知道自己误会了亚尔特尼斯是顶替自己从他那里骗取友情的小偷这件事就对了。
　　在心里一口气说完复杂的长句，菲林那吃饭之前又吨吨吨地喝下了一杯茶。
　　默宁劝道：“你少喝一些，老板说这个喝多了晚上可能会睡不着。”
　　菲林那之前只喝过兰尼加进贡的红茶，没喝过这种来自东方的绿茶。红茶对他来说提神效果一般，因此他也不觉得同是茶的绿茶效果能有多突出。不过因为是默宁，他还是听话地放下了茶杯，之后都没有再碰。
　　晚餐是默宁点的，他询问过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的意见后，让老板上了一些圣廷当地的特色菜。这些菜一眼望过去不是红色就是油棕色，煎炸烧烤，辛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默宁先给菲林那切了一块烤的恰到好处的羊排，菲林那也回给了默宁一份最嫩的牛肉。两人相视一笑，刚准备动刀叉，就听到从亚尔特尼斯那里传来的“背景音乐”——
　　“……威尔斯王子十分愤怒，通红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
　　默宁：“？”
　　菲林那：“？”
　　好像不是音乐，但……国仇家恨？
　　“'你怎么敢伤害她？！'威尔斯咬牙切齿，怀里抱着苍白脆弱的白月光，一字一顿质问菲莉亚，看起来恨不得把这个胆敢伤害他心爱之人的女人撕碎。”
　　“菲莉亚：‘不，不是我，她是自己摔下去的，我没推她……’”
　　默宁：“。”
　　菲林那：“。”
　　呃……似乎是王室阴谋……
　　“‘住口！’威尔斯失望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难以想象一天之前他竟然还对她产生了一丝心疼的情绪。‘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和玛丽一样是个纯洁善良的女孩……罢了，你终究不是她。你走吧，既然她回来了，我就不需要你一个替身了。’”
　　“晴天霹雳！菲莉亚神色惶然，身体摇摇欲坠。她双眼含泪地问：‘我是替身？我，是她的替身？’”
　　“本章已结束，下一章：幡然醒悟，天才宝贝冷漠妈……”
　　默宁：“……”
　　菲林那：“……”
　　看起来也不像是王室丑闻。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留声机里传来的是这样的声音和内容，默宁就食不下咽，坐立难安。他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听得全神贯注的亚尔特尼斯：“你放的是什么？”
　　“啊？”亚尔特尼斯抬起头，暂停了留声机，“我现在放的这个吗？我看看。”
　　说着他拿起一旁装碟片的壳子看了看，回答道：“《王子狂追妻：王妃大人求原谅》。”
　　默宁：“……我倒也不是问它的名字。”
　　“那你想问什么？”亚尔特尼斯耐心地问。
　　默宁斟酌着开口：“我的意思是，它好像不是你饭前说要放的音乐。”
　　亚尔特尼斯却认真地反驳：“不啊，这就是我吃饭专用的背景音乐。吃饭的时候不听我都吃不下饭。”
　　默宁无话可说了，更说不出让亚尔特尼斯别放了这种话。
　　确定他没有别的问题后，亚尔特尼斯重新开启留声机。音调平稳到诡异的男声再次响起，默宁和菲林那同时身躯一震，自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条件反射抓紧了桌角。
　　“吃饭吧。”菲林那僵硬地和默宁小声说，“吃着饭也许就能忽略这个声音了。”
　　默宁凝重地点头。
　　十分钟后——
　　默宁和菲林那借口房间里太闷了要出去透气，一出门就端着自己的餐盘飞快跑到了听不到声音的地方。
　　默宁捂着胃蹲下来，声音里难得充满了痛苦。
　　“亚尔以前的爱好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精灵亚尔虽然还小，但是已经能弹奏一手非常空灵动听的竖琴了。谁知道长大以后，一切都变了。
　　菲林那在他旁边蹲下，安慰道：“很正常，人都是会变的。不过我没有想到，精灵族现在居然流行这种……艺术了吗？”
　　艺术两个字菲林那说得及其艰难，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其他词指代它。
　　默宁也不理解。他试图把脑子里关于“威尔斯”的记忆抹去，但是那个声音太洗脑了，竟然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
　　他再一看菲林那，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脸的郁闷和难受。两人对视着对视着，忽然就笑出来了。尤其是菲林那脸上的青紫色还没消去，默宁就更加笑得停不下来。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兵荒马乱，等默宁和菲林那端着空盘子回房间时，他们谨慎地附近流连片刻，发现没有声音后才推开门。
　　房间里，亚尔特尼斯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里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
　　默宁疑惑地问：“亚尔，你不听你的背景音乐了吗？”
　　亚尔看着默宁和菲林那，眼神幽怨：“都把一起吃饭的朋友听跑了，我还听什么啊？”
　　默宁和菲林那顿时不自在地假咳一声。这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他们真诚地道歉：“抱歉，我们只是不太适应这种艺术。”
　　“艺术？”亚尔特尼斯错愕，然后似不解似嫌弃地看向他们，说，“你们人类对艺术的要求还挺低的。”
　　……
　　不是，到底应该谁嫌弃谁啊？
　　*
　　晚餐吃完，怎么也该谈正事了。
　　默宁好奇地问亚尔特尼斯：“亚尔，你怎么知道我在圣廷的？”
　　亚尔特尼斯擦拭着刚拿出来的竖琴，含笑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已经上榜了？”
　　默宁疑惑地眨眼，扭头看向菲林那，菲林那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亚尔特尼斯憋着笑说：“感动圣廷十大生物日榜，你和菲林那名列榜首，还是约翰逊家族亲自提名的。”
　　默宁和菲林那：“……啊？”
　　与此同时，约翰逊家族的府邸，阿乐恨铁不成钢地揪好友的头发，骂道：
　　“早跟你说不要思考，不要思考，转头你就给我闹出这种事！人一个储君一个圣骑士预备役，也不怕暴露了真在你领地出事？这圣廷你还想不想要了！”
　　奇雅·约翰逊小心护着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辩解：“我发誓我只是小小地想了一下下，我哪里知道只是想一下就变成现实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就是你关注的人啊。”
　　阿乐气急反笑：“不知道？你自己的能力你不知道？”
　　奇雅·约翰逊弱气地道歉：“对不起。”
　　阿乐看好友这样也不好受，最终他还是放开了手里乱糟糟的白发。离开前再一次告诫道：“总之，不许再思考，胡思乱想也最好不要。”
　　奇雅·约翰逊嘟嘟囔囔：“会变成傻子的。”
　　阿乐看了他一眼，意义不明地轻声说：“我倒希望你一直是个傻子。”


第52章 那美奇
　　默宁和菲林那来圣廷是为了调查外乡人突然出现在拉法斯大陆的事。据尤利所说, 它的一个名叫“阿乐”的神秘友人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不过他们来到圣廷后并不着急行动，目前尚且没有证据表明，外乡人的到来对大陆是有害的。
　　“既然没有害处, 那为什么要管呢？”亚尔特尼斯问。
　　默宁和菲林那同时想到了喜欢把人“洗劫一空”的[king], 沉默一会儿后含糊地说：“也不是全无害处。”
　　菲林那道：“但最主要的是排除风险。”
　　现在烈日帝国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 他不仅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出现不安定因素, 也不希望国家之外乱起来。
　　亚尔特尼斯没有再问, 因为让一只自由自在的精灵去关注政治, 实在有些扭曲天性。
　　不过他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提供一些帮助。
　　“如果你们只是要找的是一个穿黑袍的男人, 那在圣廷是个很不现实的问题。这里到处是穿黑袍的神秘家伙。但知道一个名字的话就简单多了。”
　　默宁补充道：“开始我们不确定这个名字是真是假。”
　　“这不重要。”亚尔特尼斯轻轻扫动琴弦, 竖琴发出优美空灵的声音。
　　他说：“绝望圣廷如今的看守者恰好也是一个黑袍爱好者, 而且他对外的代称是——那美奇, 翻译成通用语，即‘欢愉, 享乐’的意思。”
　　亚尔特尼斯微微一笑：“你看，这是不是很巧？”
　　默宁看向菲林那，两人都明白, 这样的巧合更像是人为。
　　“他在故意引我们过来吗？”默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菲林那没有回答, 这恰恰是一种表态。
　　在阴谋诡计方面他比默宁敏感许多, 早在得知那个阿乐找的帮手是默宁的朋友尤利之后, 在加上前有[王加]当时是直接掉到了烈日帝国的领地, 他就在心里作出过这样的猜测，只是没有说出来, 怕引起默宁的担忧。
　　“是或不是, 我们去见见他就知道了。”菲林那冷静地说。
　　默宁本来有些波动的心也跟着静下来，点头赞同。
　　亚尔特尼斯看他们做好了决定，却不得不提醒道：“那你们可得等等了。”
　　默宁疑惑地问：“为什么？”
　　亚尔特尼斯说：“我从王那里得到消息, 绝望圣廷打算将开启时间从五十年一次缩短到十年一次。今年刚好是距离绝望圣廷上次开启的第十年。”
　　默宁和菲林那同时一愣，惊讶极了。
　　“所以绝望圣廷将会在这段时间开启？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亚尔特尼斯点头：“族里有一个幼崽在母树上当了三十多年果子了，迟迟不愿意出生，王让我趁这个机会来带点圣光回去，看看能不能让那个糟心的小兔崽子赶紧滚出来。”
　　默宁：“……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
　　“当然不是。”亚尔特尼斯诧异地说，“这是王的原话。”
　　……
　　现在距离圣廷小镇最中央的绝望圣廷开启，满打满算还有三天时间。默宁和菲林那决定利用好这段时间，在城镇里打听打听关于看守者·那美奇的事。
　　亚尔特尼斯闲着没事，便和他们一起。
　　“你们是想问看守者有关的情报吗？那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
　　卖恶魔之眼的摊子前，表面是小摊贩，实际上是本地最讲诚信的情报贩子的黑袍老爷子呵呵呵地笑起来。
　　他一边和默宁等人说话，一边拿起一颗恶魔之眼一口咬碎，连壳带汁液的两口吞下一大个“眼球”，画面极其凶残。
　　他随意地用自己的袍子擦手，然后摆出一个手势，说：“但是嘛，客人您应该知道，商人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默宁很理解，问：“你要多少钱？”
　　没想到摊贩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背着手摇头叹息，“钱？俗，谈钱就太俗了。”
　　默宁为他的觉悟感到惊叹，不由得多尊敬几分：“那您想要什么呢？”
　　老头笑起来，露出尖锐的牙齿，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揉搓。他凑近几人，压低声音说：“圣光，我只需要一点点圣光。”
　　！
　　好家伙，默宁等三人同时后仰，震惊地看着老头。这是一开口就要了个大的啊。
　　“老板，你确定你的实力能匹配你的贪心吗？”菲林那不满地警告。
　　老板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唇前面，神神秘秘地说：“嘘，这是情报商人的秘密，不作为交易内容。”
　　默宁还好，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对各种事情的接受度都很高。但是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因为身份还是种族特性，他们都很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滋味。
　　亚尔特尼斯说：“我们也不是非要在你这里买情报。据我所知，圣廷有很多情报商人。”
　　“确实如此。”不料老板竟点点头赞同道。“不过——”
　　他话锋一转，对着默宁说：“所谓交易，就是交易双方都认为自己得到的东西和所付出的东西等价公平，由此可以订立契约。老头我自认为自己的情报完全配得上想你索要的报酬，现在就看你怎么认为了。”
　　尽管因为斗篷的遮挡，默宁看不见面前老人的眼睛，但是就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正在被深深地注视着，不带丝毫恶意。
　　下一秒，菲林那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说：“空口无凭，我们要怎样相信你。”
　　老板说：“真是失礼，我可是整个圣廷最讲诚信的情报商人……我想这么说你们也不会动摇心里的怀疑。这样吧，算我吃亏，我可以先把情报给你们看，你们大可以现场确定，这场交易到底划不划算。”
　　说完，老板从宽大的斗篷袖子里伸出一只瘦如枯柴的手；摊开张馨文，一张特殊的、由魔力构成的纸条缓缓显现。
　　那只手递到默宁面前，默宁没有接。他看着老板眼睛的位置，认真地问：“为什么？”
　　他想不通老板为什么这么做。先付出情报再收取报酬，这几乎是所有情报商人的禁忌。在他的认知里，情报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老板又呵呵呵地笑起来，声音沙哑得像玛拉干大沙漠里的沙子。而他给出的理由和默宁的所思所想惊人地重合。
　　“因为，情报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
　　默宁最终还是接过了纸条。纸条上被施了特殊的隐藏魔法，上面的文字只有默宁一个人被允许看见。
　　只看了一眼，纸条就瞬间灰飞烟灭。可正是因为这一眼，默宁立刻就答应了和老板的交易。
　　老板满意地点头，推起自己的移动摊位从三人面前离开。离开时他说：“七天之后，绝望圣廷关闭。太阳落山之前，我在这里带你。”
　　默宁等人回到旅馆，菲林那立刻布下魔法阻隔，皱着眉问默宁：“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你的表情很奇怪。”
　　亚尔特尼斯也很好奇，湖蓝色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默宁看。
　　面对菲林那的疑问，默宁抿了抿唇，用和老板同样的方式幻化出一张纸条给他们看。
　　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同时低头一看，被上面的内容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美奇，神之子。】


第53章 素质教育有待改进
　　“神之子？”
　　菲林那对这个情报怀有质疑。他自己在烈日帝国也被称为“太阳神的孩子”。
　　据他所知, 几乎每个国家、种族甚至一些小部落里，都会有几个或一整个家族的“神之子”。这些“神之子”加在一起数量庞大，如果每个都是真的, 那他就要怀疑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是什么正事都不做, 天天只想着向全世界宣扬“神爱世人”了。
　　和菲林那的表情一致, 亚尔特尼斯捋着自己重新长回来的头发, 不屑地说：“我们的王平时也只是对外交涉的时候说一句精灵是神最宠爱的孩子, 平时私底下都不觉得神能生出我们这么美丽的种族。”
　　“这个人倒是狂妄, 竟敢直接用‘神之子’指代自己。”
　　默宁和菲林那同时沉默：“……”
　　这么听起来, 好像还是精灵族更狂妄一点。
　　菲林那无视莫名骄傲的亚尔特尼斯, 问默宁：“默宁, 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情报？你有什么想法？”
　　默宁回答道：“因为这个。”
　　他手指在魔法纸条上轻点, 纸条很快化作光电消散。在纸条完全消失之前，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惊讶地看到, 纸条上以另一种字体飞快地闪过一句话——
　　【好久不见，弟弟。】
　　……
　　三人沉默。
　　现在可以确定，阿乐、或者说那美奇确实是故意引默宁等人来绝望圣廷的。更甚者,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默宁一个人。
　　*
　　根据众所周知的常识, 绝望圣廷的看守者只有在圣廷开启的时候才会出来行走, 而平时绝望圣廷都处于关闭的状态, 没有人能够突破外面的封锁随意进出。因此默宁等人就算再想和那美奇面对面交流, 都不得不耐心地等圣廷开启。
　　而从情报商人那里得到的情报虽然证实了他们的一个猜测，但是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那美奇是否是真的“神之子”？
　　他和默宁到底有什么关系？
　　默宁的身世又是什么？
　　他引默宁到绝望圣廷的目的是什么？
　　走在路上, 亚尔特尼斯感叹道：“不愧是全圣廷交易达成量最高的情报商, 达成一个交易的同时为买家创造出新的需求，他竟然还懂得持续发展。可惜现在找不到人了，不然他还能多赚点。”
　　亚尔特尼斯把“赚”字念的很重, 一听就知道有别的意思。
　　而菲林那更直接，只用两个字做总结：“奸诈！”
　　卖恶魔之眼的情报商人明显和那美奇是一伙的。默宁心善，又因为突然得知自己可能存在一位亲人而一时间手足无措，想不到也不愿意为难老人家，逼迫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但菲林那可不会尊老爱幼，愤怒充斥了大脑，他直接冲出旅馆要把情报商人抓起来拷问。
　　可是已经晚了，长期活跃在圣廷的情报商人竟然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干净得仿佛从来没出现在圣廷过一样。
　　当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情报商人的踪迹后，菲林那差点气得原地自爆。
　　“混蛋小人！”
　　返回的路上，从小接受贵族礼仪教导的菲林那把“奸诈”“混蛋”“阴险”“小人”这几个词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骂完还觉得自己的教养影响了自己的发挥，认为贵族教育还是太局限了，甚至打算回去之后就给负责这方面的苏珊女士提改良意见。
　　默宁这个被算计的当事人本来心情也有一些微妙，看到菲林那这个样子后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一边憋笑，一边劝说菲林那打消这个危险的想法。
　　“最好不要这样，殿、菲林那。苏珊女士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他连用两个“非常”，试图让菲林那意识到这样做后果的严重性。
　　但菲林那显然意已决，表面上不甘不愿地答应默宁，实际上他眼睛里的叛逆和坚定藏都藏不住。
　　默宁：“……”
　　“菲林那……”他无奈地叫菲林那的名字。
　　菲林那刚要说话，这时，亚尔特尼斯忽然停下来，对着一个巷子口发呆。
　　默宁疑惑地问：“亚尔，怎么了？”
　　亚尔特尼斯神色有些迷惑，隐隐还有些凝重。他对默宁说：“我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气息，有点像我的族人，但是很驳杂。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还在犹豫，但是默宁和菲林那已经走到他身边了，说：“既然在意的话，那就去看看好了。反正那美奇的事急不出结果。”
　　菲林那微微颔首，矜持但话里含刺：“犹豫等于放弃，放弃等于失去。你在等什么？”
　　亚尔特尼斯先是对默宁笑了一下，然后冲菲林那不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好了，知道你实际上是个莽夫了。不知道你在骄傲什么。”
　　三人走进巷子，只见在巷子最深处，一个纤长美丽的背影正对着他们。背上透明的翅膀轻轻扇动，柔和微蓝的光晕似是细碎的雪晶一样从翅膀上掉落，在接触到地面前就消失在空气里。
　　亚尔特尼斯眸光微动，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口问——
　　“你是个什么东西？”
　　默宁：“？”
　　菲林那：“？”
　　两人对视，眼里是一模一样的疑惑：精灵族……相互之间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吗？
　　那只背对着他们的“精灵”似乎也被亚尔特尼斯不礼貌的话震撼到了，刷地转身，大声骂道：“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你**是不是瞎？我这么大个精灵翅膀你看不见啊？”
　　被骂了一通的亚尔特尼斯表情诚恳地道歉：“啊，抱歉，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对面的“精灵”：“？？？”
　　听听，这是一个善良的NPC该说的话吗？
　　亚尔特尼斯接着又抛出自己的疑问：“可是我也是精灵，我没见过你。而且你身上也没有精灵族特有的自然魔力，请问你是变异了吗？”
　　“……”
　　对面的“精灵”听了亚尔特尼斯的话后露出奇怪又不解的表情，一边在虚空里用手胡乱比划着什么，一边喃喃自语。
　　“搞什么啊？玩家的种族居然不是自己选择的吗，难道还必须得到特定NPC的承认才行？有可能，毕竟这个游戏一看就很自由。可是上来就说玩家种族变异也太过分了一点吧？我可是特地选了一个最符合精灵外表的建模。”
　　找了半天找不到游戏对种族选择的要求解释，而对面的NPC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好像只要他回答不通过就会直接否定他的精灵族身份。
　　“精灵”玩家情急之下抬头挺胸，虚张声势大声喊：
　　“干什么干什么？世界上精灵那么多，你总不能每一只都见过吧？还有我的自然魔力……就不许我其实是一只残疾精灵吗？”
　　话一出口，不仅默宁等人面露惊讶，就连玩家自己都被自己的急中生智惊呆了。他眼睛一亮，果断拿起“美强惨”剧本，理直气壮地说：“对，没错，我就是一只残疾精灵。”
　　说完他还用不信任的眼神在默宁等人只见来回移动，语气莫名地说：“你们该不会歧视残疾精灵吧？不会吧不会吧？”
　　很好，倒打一耙，黑锅反扣，道德绑架，扭转局势占据谈话制高点！
　　[最美精灵王]，GOOD JOB！
　　听到那只“精灵”的话，默宁和菲林那同时看向亚尔特尼斯。
　　亚尔特尼斯没有如玩家所想表现出被道德绑架的样子，反而用像是在研究什么新物种的新奇目光打量玩家，最终目光停留在某个位置。
　　[最美精灵王]：突然感觉□□一凉。
　　紧接着亚尔特尼斯感叹似地说：“可是我们精灵族是没有性别的啊，你这怎么……还反向残疾呢？”
　　[最美精灵王]：“……”
　　[最美精灵王]：呐喊.jpg


第54章 说莽夫谁是莽夫
　　众所周知, 精灵族是相当护短的种族。但鲜少有人知道，精灵族还相当的善良且乐于助人：）
　　亚尔特尼斯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此时此刻，在发现自己的“族人”竟然多了一点东西后, 他立刻同情的皱起眉, 欺身上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精灵”玩家的翅膀, 热情地提出要帮对方恢复“健康”。
　　“请不用担心, 我的手很稳, 刀很快, 一定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看着亚尔特尼斯高高举起的匕首, [最美精灵王]惨叫一声, 转身就要逃跑。
　　“啊啊啊啊啊！变态！你不要过来啊！”
　　然而1级玩家的力量怎么能和强大的成年精灵相比呢？[最美精灵王]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挣脱亚尔特尼斯的控制。
　　他痛苦, 他绝望，他后悔当时一念之差就答应来玩这个游戏。
　　尽管知道游戏里的一起都是假的, 哪怕他在游戏里惨遭毒手，现实里他依旧是健康的好男儿。
　　可是……可是……
　　这**是个全息游戏啊！
　　身临其境的来一下也很恐怖的好吗！
　　眼看自己是逃不掉了，[最美精灵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抱住亚尔特尼斯的大腿开始鬼哭狼嚎：“呜呜呜, 大佬, 你就放过我吧！我不当精灵了还不行吗？”
　　亚尔特尼斯停下动作, 用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一样的眼神看向他, 不赞同地说：“别说胡话，这还能说不当精灵就能不当了？”
　　[最美精灵王]没有听出来亚尔特尼斯话里的试探, 一边啜泣一边忏悔：“我真的不当精灵了……早知道想当精灵就先要当太监, 打死我都不会选这个种族。”
　　语气之悔恨，任在场三人谁都能听出来。
　　默宁已经无奈了。一开始只是有点怀疑，现在他已经确定, 眼前这个自称是“残疾精灵”的人又是[王加]的同乡。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几乎他碰到的每个来自“外乡”的人，都能搞出一点不大不小的状况呢？
　　要是碰到的是他还好说，毕竟他差不多习惯了这些人的做事风格和普遍性格；但要是撞到了其他人面前，出了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比如前两天的[怪盗迪克]，再比如眼前这位“残疾精灵”。尤其是现在这个，不仅碰巧遇到了亚尔特尼斯，还刚好踩在了亚尔特尼斯的雷区上，恐怕一时很难善了了。
　　不出默宁所料，上一秒亚尔特尼斯还笑着，下一秒他的匕首就抵在了“残疾精灵”的脖颈处，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现在，带我去找把你改造成这样的家伙。”
　　[最美精灵王]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等待，靠！你们不会是被植入了外挂检测程序吧？”
　　不等亚尔特尼斯回答，[最美精灵王]好像被自己说服了。整个人彻底失去了颜色，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我一早提醒过她的，诚信游戏，不要开挂，开挂必被抓。”
　　……
　　“所以这就是你把他们带来我这里的原因吗？”
　　穿着金属质感的奇怪衣服的女孩子质问[最美精灵王]。
　　[最美精灵王]面对比自己矮许多的女孩子，怂得不敢正眼看她，眼神飘忽，脚下一挪一挪的，竟然躲到了默宁身后。
　　有了抵挡怒火的“工具”，他才大着胆子探出一个脑袋说：“我也没办法，不来他们就要销我号，到时候你会更生气的。”
　　女孩气急，毫不留情地骂道：“你是笨蛋吗？！早告诉你我现在技术还不成熟，让你不要顶着这个壳子到处乱晃，现在好了，被一锅端了吧！”
　　[最美精灵王]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听着两人的对话，亚尔特尼斯眼神冰冷，露出没有感情的笑容，说：“两位，请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大声陈述自己的罪行好吗？尤其我从你们的语气里还听不出一丁点儿知错悔改的意思。”
　　听到亚尔特尼斯说话，女孩才把脸转向他们正视，不过眼睛里透露出仿佛看待非人的冷漠，对他们的态度也很不友好。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什么需要悔改的？要怪就怪你们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全面，竟然不许玩家自由选择种族。既然如此，我自己用技术改造一下怎么了？”
　　“！”
　　“你、说、什、么？”
　　亚尔特尼斯只能听懂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他确定，这很显然又是一个觊.觎精灵、抓捕精灵、妄图对精灵进行改造甚至自己创造精灵的恶心败类。
　　这让他想到了遇到默宁之前的往事，那段充斥着血腥、污浊、痛苦的如同呕吐物附着的记忆，直到现在都还在每一个夜晚折磨他。
　　来时一路上压抑的愤怒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亚尔特尼斯瞬间爆发。魔力快速运转形成以他为中心的风暴，把默宁等人和那个女孩隔在了两边。
　　见状，明知道游戏里的一切对他们造成不了伤害，[最美精灵王]还是立刻紧张地从默宁身后跳出来，朝着女孩在的位置跑去。
　　“妹妹！”
　　默宁反应极快地拉住他，皱着眉问：“你们是兄妹？你是自愿给她当实验品的吗？”
　　[最美精灵王]一边尝试挣脱控制，一边着急地说：“什么实验品？我们不就开个挂吗，大不了就封我们的干，干什么还要把我们打一顿？喂！快住手，我妹妹还小，别吓到她！”
　　默宁微愣，一时不查还真让人挣脱了。[最美精灵王]马上跑到女陔身边，弯下身体把人护得紧紧的。
　　就是这个时候，默宁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出现误会了。但是亚尔因为被带进了曾经不好的回忆里，没有发现现实里不对劲的地方。
　　金属制造的工作台被狂风掀起，眼看着就要砸到[最美精灵王]的背上，默宁瞬间移动到两人前方，抬手挡住了攻击。
　　正要出手解决两人的亚尔特尼斯勉强还能认出默宁，他冷着脸对默宁说：“默宁，让开。”
　　默宁摇摇头，说：“亚尔，冷静下来，这之间可能有误会。”
　　“我亲耳听到她承认她在改造精灵，能有什么误会！”
　　女孩听到后从[最美精灵王]的咯吱窝底下钻出一颗头，大声喊道：“我改造玩家又不是改造NPC，关你屁事啊管这么宽！”
　　然后她就被[最美精灵王]按着把头压回去了。
　　被亚尔特尼斯和默宁同时盯着，[最美精灵王]尴尬一笑：“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的祖宗诶，不要说这种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话。游戏里也不可以。”
　　亚尔特尼斯的理智彻底坚持不住了。发现这一点后，在他身后的菲林那率先试图控制住他，然后直接触发了亚尔特尼斯的自我防御机制。两人时隔一天再次打起来。
　　趁着菲林那转移了亚尔特尼斯的注意，默宁赶紧向身后的兄妹了解情况。
　　“你们说的改造到底是什么？”
　　在[最美精灵王]的劝说下，外表看起来已经成熟、实际上才12岁的女孩[莉莉丝]不情不愿地解释道：“玩游戏嘛，当然要漂漂亮亮的。可是这个游戏给玩家的默认种族就是人，我想当仙女，再不济精灵也行。游戏不允许，那我就只能自己开挂了啊，反正做个外挂又不难。”
　　旁边的[最美精灵王]与有荣焉地叉腰点头：“没错，我妹妹是天才！”
　　默宁直击重点：“所以这个改造只针对你们那里来的人，而且你们也可以恢复原样，对吗？”
　　[莉莉丝]点头：“我的技术还不成熟，暂时是这样的。”
　　“那就好。”默宁松了一口气，诚恳地说，“抱歉，是我们误会了，以为你们在做邪恶的改造实验。”
　　[莉莉丝]：“？”
　　[最美精灵王]：“……”
　　哈哈，换个角度看，是挺像的哈。
　　不是，这个游戏是不是有点太智能了？
　　十分钟后，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打完架回来了。两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刚被暴动的平民打了一顿的贵族。
　　默宁走到亚尔特尼斯身边，对他解释了事情原委，[最美精灵王]适时在[莉莉丝]的帮助下脱掉外挂，露出了自己平平无奇的本来模样。
　　“看，我们真不是邪恶博士。”
　　亚尔特尼斯表情勉强，问：“那你身上那点属于真正的精灵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最美精灵王]不懂这个，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天才妹妹。[莉莉丝]对亚尔特尼斯臭着脸，想了想从游戏背包里拿出一罐蜂蜜。
　　蜂蜜一被拿出来，房间里瞬间弥漫了一股清甜的香气。
　　[莉莉丝]说：“精灵族特产。我从里面提取出了一点微量的魔法元素，你感受到的气息大概是这个吧。”
　　“……”
　　亚尔特尼斯尴尬地沉默了。
　　他才想起来，精灵族为了给族里创收特地制作出的食品，采用先进的魔法保鲜技术，全大陆有售。
　　菲林那走上前取了一点蜂蜜闻了闻，然后压抑着嘴角的笑看向亚尔特尼斯，阴阳怪气道：“说莽夫谁是莽夫？”
　　回旋镖最终扎到自己身上的亚尔特尼斯：“……”
　　莽夫竟是他自己。
　　在这诡异的平静中，默宁的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魔法波动。下一秒——
　　“家人们，我回来了！”
　　[王加]高高兴兴地出现，却不想抬头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默宁和菲林那，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他下意识打量对方：赛博朋克风的打扮，连头发都像金属一般，散发着银色的光泽；长到膝盖的头发被分成了两部分，分别在后脑勺绕了一个大圈后以一种奇妙的方法固定起来，剩余的头发自然垂落。
　　[王加]茫然，脱口而出：“谁家手机取卡器成精了？”
　　默宁等土著NPC：“？”
　　[莉莉丝]：“……”
　　[最美精灵王]：“……”
　　[莉莉丝]：“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呜呜呜——”


第55章 赛博玄学
　　最终伤心的[莉莉丝]被默宁哄好了。
　　[莉莉丝]站在等身镜前, 左右晃晃脑袋，满意地看着头上兼具传统与未来美感的发型。她对默宁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你真厉害, 比我这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哥哥好多了。”
　　正在把房间恢复原样的[最美精灵王]假装生气地喊：“给我对你实际上的衣食父母放尊重一点啊, 小心下次晚饭给你做胡萝卜泥拌饭！”
　　[莉莉丝]一听不得了, 张牙舞爪地冲[最美精灵王]一通隔空打拳, 嘴里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一边的[王加]看到这一幕, 羡慕地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要是我也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最美精灵王]难以置信, 面色复杂地问：“是什么糊住了你的双眼？你头上这两个取卡器发型还没给你吃到教训吗？”
　　[王加]摸了摸自己被迫安上的[莉莉丝]前·同款发型, 真诚地说：“还行吧, 我觉得还挺有创意的。”
　　[最美精灵王]：“……顶好你的花瓶。”
　　墙角罚站的[王加]闭上嘴, 两只手扶在头顶的花瓶两侧。
　　这边默宁用自己优秀的手艺征服了[莉莉丝]，小姑娘开始试图诱.拐默宁当自己的专属发型师。
　　“真的不行吗？我可以给你开工资。”[莉莉丝]眨巴着紫色的大眼睛, 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以让我哥出去打工养我们。”
　　听到这句话的冤种哥哥：“……我的意见呢，请问？”
　　[莉莉丝]：“你闭嘴！没看到我正招揽人才嘛, 尽会给我拖后腿。”
　　[最美精灵王]：“……”
　　OK, fine。
　　默宁好笑地看着这对兄妹的互动, 再一次耐心地拒绝了[莉莉丝]的请求。
　　“抱歉,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我不能当你的专属发型师。”
　　[莉莉丝]继续看向默宁，问：“那你的事情什么时候做完啊？我可以等的。”
　　默宁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菲林那, 两人对视上, 默宁忽而一笑，分不清是在对谁说：
　　“直到我死去。”
　　时间仿佛停止，屋外的风也变得温柔；夜幕下点亮了万家灯火, 天上的星光与之争辉。
　　菲林那垂眸看着默宁，年轻的骑士视线已经看向了别处，眼眸中的坚定却熠熠生辉。同样年轻的储君不愿一个承诺只能单方面永恒，他亦许下誓言，如同跨越时空的距离与之交汇。
　　——“那时你将不会寂寞。”
　　默宁愣住，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他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但他似乎可以不用回应。
　　……
　　[王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花瓶蹲在墙角，看着默宁和菲林那那边自言自语：“不对劲。嘶——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为自己的鲁莽赔罪的亚尔特尼斯扫地扫到他附近，闻言看了一眼那边，随口道：“哪里不对劲？不就是甜蜜恋人互诉衷肠吗？”
　　几乎同时，[王加]说：“难道这就是最高境界的君臣之情？”
　　亚尔特尼斯：“？”
　　[王加]：“？？”
　　“什么君臣之情？”
　　“什么恋人什么衷肠？”
　　“……”
　　一人一精灵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又同时开口：
　　“你是瞎掉了吗？”
　　“你不要腐眼看人基。”
　　“……”
　　一人一精灵都对对方的结论感到不服气，觉得对方一定是眼睛有问题，于是拉上一边认真搞卫生的[最美精灵王]评理。
　　“你说，你觉得默宁和菲林那是什么关系？”
　　[最美精灵王]挠挠后脑勺，谨慎地说出一个自认为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王加]和亚尔特尼斯一听，顿时面露嫌弃，默契地把人推走。
　　“算了，你还是接着打扫卫生去吧，个无聊的男人。”
　　[最美精灵王]满头问号：？？？
　　不是，怎么还人身攻击啊？他请问呢？你们礼貌吗？
　　[最美精灵王]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个侮辱，撸起袖子就加入了他们。这一出下来，三个人组成了稳定的三角结构——稳定地对另外两人的结论嗤之以鼻并加以攻击。
　　由此，一场关于默宁和菲林那真正关系的辩论在墙角正式展开，史称“墙角之辩”。
　　另一边，12岁的[莉莉丝]虽然人小鬼大，但是从小被哥哥保护的很好的她理所当然地不能理解默宁和菲林那之间复杂、缠绵的氛围和关系。
　　她在听到默宁说“直到死去”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不能理解地问：“为什么啊？怎么还有人想工作到死的？”
　　她代入自己试图感同身受，结果越想越绝望。
　　“不行，只要一想到我要上一辈子学，在学校里学一些无聊的知识，我就觉得这辈子到头了。”
　　默宁一愣，“扑哧”一声笑出来。在征得[莉莉丝]的同意后，他轻轻摸了一下[莉莉丝]的脑袋，说：“如果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那么为此付出再多的时间都会觉得不够。”
　　[莉莉丝]换了个角度思考，瞬间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要是我能够一辈子做机械改造，我会希望自己长生不老。”
　　[王加]、[最美精灵王]和亚尔特尼斯的争论没有结果，[莉莉丝]却已经进度飞快地和默宁成为了好朋友。
　　古灵精怪的少女对此感到异常兴奋，非常固执地想要为自己的NPC朋友做点什么。
　　“你想要自由吗？我可是试试把你从主程序里抠出来。”
　　默宁听不懂她的话，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在此处深究，于是坚定地拒绝了。
　　[莉莉丝]不满意，执着地问：“那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默宁不是个会敷衍的人，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要说我目前遇到的问题，那还真有一个。”
　　“什么什么？”
　　默宁说：“我想找一个人，但是得等到三天后才能见到他。在此之前我想多掌握一些他的信息，可是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已经不见了。”
　　[莉莉丝]听了眼睛一亮，骄傲地挺起胸膛：“那你来问我啊。”
　　默宁惊讶：“你知道？可是我还没说是谁。”
　　“这不重要。”[莉莉丝]小手一挥，转身钻进自己凌乱的工作台，从里面扒拉出一个造型奇怪的水晶球。
　　她把水晶球往默宁面前一放，不知道按到了哪里，水晶球散发出神秘的淡紫色光晕，同时外圈的机械圆环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规律转动。
　　“来算一卦吗？咳咳，我是说……来占卜吗？”
　　“占卜？”默宁好奇地问，“你是女巫吗？”
　　[莉莉丝]纠正：“是魔女。”
　　隔了一段距离的[最美精灵王]忙里插话：“你之前还说你要做仙女。”
　　[莉莉丝]头也不回地回怼：“天才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说完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默宁。默宁半蹲下，微微一笑：“那就试试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形式的水晶球。”
　　[莉莉丝]一边开始占卜，一边自豪地说：“当然了。赛博玄学，无论你是科学的信徒，还是玄学的拥趸，你都能在这里锚点。”
　　“请给我一个和你要找的人有关的东西。”
　　默宁刚想说他没有，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递给[莉莉丝]。
　　看不清[莉莉丝]做了什么，默宁只看见自己给出的头发突然不见了，然后水晶球大亮。有些刺眼的紫光消失，水晶球给出了答案。
　　[莉莉丝]看了一眼，惊讶地说：“你们隔得很近欸。水晶球显示，那个人在你现在的位置东偏北5英里的地方。”
　　默宁没动，[莉莉丝]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因为她的游戏面板响起了警告。
　　她不高兴地嘟囔：“糟糕，被发现了。”
　　匆匆和默宁道别，[莉莉丝]对着身后大喊一声：“哥哥，我被封号了！”
　　话刚说完，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像是当初[王加]离开时一样。
　　见状，[最美精灵王]也匆匆下了线，退出前还不甘地对[王加]和亚尔特尼斯说：“你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争得面红耳赤的[王加]和亚尔特尼斯：“等着就等着！”
　　[莉莉丝]的消失让默宁回过神，他先是问[王加]：“[莉莉丝]他们没事吗？”
　　[王加]大咧咧地摆手：“没事没事，违规被关禁闭了而已，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默宁听了抿唇，低声说：“是因为我……”
　　但[王加]却说：“这可不好说。刚刚[精灵王]说的，他妹妹做的违规外挂可多了，不知道被查出来多少。可能和你有关，也可能和你无关，本质上还是小姑娘有点肆无忌惮了。”
　　默宁听不太明白，不过好歹明白了自己新交的小朋友好像是个法外狂徒。
　　“……”
　　真是看不出来，明明外表看着乖乖巧巧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亚尔特尼斯皱眉，对[王加]说：“能不能不要叫他[精灵王]，本货真价实的精灵感觉很冒犯。”
　　[王加]对他还有辩论场上带下来的气，果断拒绝：“不要，叫[最美]我更叫不出口。”
　　而默宁和菲林那则突然好奇，问：“所以你们刚刚在辩论什么？”
　　[王加]和亚尔特尼斯：“……”
　　“一点关于人类情感归纳里的伦理问题。”


第56章 抵足而眠是什么关系
　　默宁本以为[莉莉丝]给出的位置就是绝望圣廷, 没想到菲林那翻出城市地图一看才发现，东偏北5英里的地方是一处私人庄园。
　　——莱顿庄园，以约翰逊家族某一任女主人的名字命名的庄园, 一直以来都是约翰逊家族的私产。
　　所以那美奇和约翰逊家族会是什么关系呢？
　　夜已经深了, 默宁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自从用自己的头发检测出一个真实存在的答案之后, 他的内心就不再像往常一样平静。尽管在人前依然可以沉稳自处, 但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后, 脑子就自己活跃起来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动静不要太大, 免得吵醒了和他一起奔波了一天的菲林那。然而他不知道菲林那实际上也没有睡着, 反而一直关注着他这边的声响。
　　“睡不着吗？”
　　安静的房间里, 菲林那温柔、平静的声音响起。默宁愣了一下, 在床上转过身, 看着黑暗里另一张床上模糊的身影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菲林那也翻过身，和默宁面对面。明明在漆黑的环境里不用魔法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菲林那却觉得这样刚刚好，他可以在脑海里想象描摹默宁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让默宁等太久，菲林那回答道：“没有, 我也没睡。还在想那美奇的事？”
　　默宁嗯了一声, 抿了抿唇, 说：“我有点在意。”
　　“可以和我说说吗？”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菲林那耐心地等着。默宁也在组织语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整理好思绪, 说：“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 爸爸也从来没有对我隐瞒过这一点。但他也没有和我说过和我亲生父母有关的事，我也像是逃避一样，我没有主动问过。”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得知自己可能还有血脉亲人存在消息, 我很难说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菲林那听了，尝试把自己代入默宁的处境感同身受。他问：“会期待吗？”
　　默宁仔细分析了自己的心情，下意识摇头，随后发现菲林那应该看不见，又开口说：“不，我并不感到期待。”
　　这恰恰才是让默宁感到纠结不安的地方。
　　“我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能见面好好说说话的话很好，见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分开了很久，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没有必要一定要有交集。可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许我的想法会令他难过……”
　　菲林那作为旁观者听得很清楚，默宁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已经开始替自己还没有见过面的亲人考虑。他对此不感到奇怪，因为在他看来，默宁一直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他也早就说过，默宁是他见过最像骑士的骑士——忠诚、正直、善良、勇敢、坚韧……还有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悲悯。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加之在他身上的磨难都不会让他侧目、动摇，针对他的算计不会让他难过、愤怒。他的心中自有一把衡量的标尺，在标尺上是一个天平。
　　苦难和算计是压迫天平一端的砝码，而天平的另一端是什么，菲林那也不敢说自己猜的一定是对的。
　　但是这都没有关系，菲林那确定自己一定在默宁心里的天平上。至于自己在其中占据了多大的位置，菲林那不会去斤斤计较。
　　因为有些东西天生就是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较的，就像如果有人来问他：“烈日帝国和默宁哪个更重要？”
　　菲林那只会不屑地冷笑一声，然后把那个无聊的人打个半死再扔进监狱里。
　　这个问题本就不该是非此即彼的矛盾选择，强行分出个高下不过是伤人又伤己。
　　不过，默宁不在意自己被算计的事、甚至选择性遗忘了这一点不要紧，菲林那还替他记着。他和默宁说：“默宁，无论那个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算计你来到这里一定不是只为了和你相认这么单纯。”
　　“如果他只是想和你认亲，可以直接带着证据来邀请你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搞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引导你自己找过来，甚至直到现在也只是通过一个情报商人透露出一点情报。”
　　“默宁，你在在意他，但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总归我们过两天就能和他当面对质，目前的他还不值得你为他彻夜伤神。”
　　默宁沉默着。他知道菲林那说的是对的，菲林那是完完全全在替他考虑的。过了一会儿，默宁说：“你说得对。谢谢你，殿下。”
　　菲林那轻轻一笑：“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默宁从善如流地改口：“谢谢你，菲林那。”
　　“不客气。睡吧，默宁，晚安。”
　　“晚安。”
　　……
　　第二天，最早起来的竟然不是自律的默宁，而是刚刚回归的[王加]。他一大早就蹲在默宁和菲林那的房间门口，精神奕奕的不像是刚睡醒，更像是喝了浓咖一晚没睡。
　　默宁一开门就看到跟前的一大“坨”，就算心里早有准备也不由得觉得无语。
　　“……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加]的表情有些贼兮兮的，站起身贴近默宁，小声问：“你昨天是不是和大皇子抵足而眠了？”
　　？？？
　　！！！
　　默宁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然而耳朵爆红，条件反射伸出手捂住[王加]的嘴，紧接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后。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立刻转回头，难得语气有些重地对[王加]说话：“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编排我和殿下的关系。”
　　谁知[王加]的反应比他还激烈。他大力出奇迹掰开自己的手，露出一条可以供他自由呼吸的缝隙，悲愤地大喊：“你为什么脸红了？！难道你们真的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
　　“……”默宁呆住了，犹疑地问：“抵足而眠是形容君臣关系的吗？”
　　[王加]说：“形容双方情谊深厚，可以用来形容君臣关系的最高境界。”
　　听到这个解释，默宁松了一口气，放下捂着手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王加]死鱼眼盯着他：“你以为什么？”
　　默宁轻咳一声：“嗯…没什么。你是想知道我和殿下的关系是吧？”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你说的没错，我和殿下就是君臣关系，但是还没有到你说的抵……抵足而眠的境界。”
　　看着默宁耳朵边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红晕，[王加]心惊胆颤地信了。这时，菲林那也收拾好自己出来了，看见[王加]还很惊讶，问：“你们在说什么？”
　　默宁刚降温一些的耳朵又有一点升温的迹象。他故作镇定地说：“[王加]在问我和你是不是君臣关系。”
　　菲林那皱起眉，不悦地看向[王加]，说：“这你都看不出？”
　　[王加]刚要说话，就听见菲林那理直气壮地说：“我和默宁当然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
　　[王加]：“！！！”
　　默宁：“！！！”
　　[王加]语气颤颤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默宁也紧张地看向菲林那。
　　注意到默宁的表情，菲林那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就要脱口而出自己和默宁是知己。可他嘴都张开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关键时刻他想起来，自从上次被突然来访的亚尔特尼斯打断后，他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默宁表明心意。所以如果这个时候贸然说出深藏心中已久的答案，不仅不够郑重，而且可能会吓到慢热的默宁。
　　没有办法，菲林那只好失望地闭嘴，转而把不满发泄在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王加]身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有时间问这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时间提高一下你没有寸进的魔法？”
　　菲林那的语气逐渐变得恨铁不成钢：“再这样下去，以后出去不要说你的魔法是默宁教的，简直给默宁丢脸。”
　　[王加]：“……”
　　不是，为什么他都玩游戏了还要被催着学习？他才刚刚补课回来欸！
　　还有，什么叫答案显而易见啊？你看就连默宁都不知道啊！
　　默宁确实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不敢想菲林那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总不能真是他和[王加]误会的那种关系吧？
　　没错，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吧？！！
　　和菲林那一样，默宁也想到了上次菲林那没有对他说完的话。他记得菲林那的态度是那样的郑重，还有自己莫名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不对，默宁你在期待什么？！’
　　现实里，默宁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奇怪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菲林那的注意。
　　菲林那担忧地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默宁按捺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很快就恢复了原来成熟稳重的骑士形象。
　　他对菲林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菲林那看上去还想问他，刚好这时他们到目的地了。
　　在一座占地面积广阔、装饰华丽的庄园门口，和默宁、菲林那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加纳对他们礼貌问好。
　　“日安，各位。欢迎你们光临莱顿庄园。我们老爷已经在花园等待几位了，请跟我来。”
　　默宁自然地和菲林那解除对视，把全部注意力先放在正事上。
　　他们不是提前说了要上门拜访的，毕竟时间来不及，这样做就太失礼了；而是约翰逊家族的主人先邀请了他们，他们昨天晚上回到旅馆后，就从旅馆老板那里拿到了莱顿庄园的请帖。
　　默宁等人不知道约翰逊家族为什么会关注到他们这些刚到圣廷的人，不过没关系，这次见面也正合了他们的意。


第57章 赴会
　　莱顿庄园的整体风格和其主人在历史上承担的角色相符, 宗教色彩非常浓厚。
　　十步一个的神使雕像神情肃穆，规律拼贴的彩色玻璃在阳光下闪耀夺目。顺着光洁的地砖铺就的羊肠小道前进，尽头是一个蓝白相间的穹顶建筑, 而这只是一个花园里的凉亭。
　　约翰逊家族的现任家主正在亭子里等他们。
　　“欢迎几位。”
　　奇雅·约翰逊站起来上前几步迎接：“感谢你们愿意接受我唐突的邀请, 请坐。”
　　默宁等人在白玉似的桌椅前坐下, 面前同样白玉质地的酒盏里盛放着金黄色的酒液。菲林那端起酒杯意味不明地问：“贵府早餐就只喝这个吗？”
　　奇雅·约翰逊雪白的眼睫轻眨, 望着菲林那的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大陆极北最纯净的冰川。
　　默宁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旦对面发难, 他就会立刻动手将其控制住。这是他和菲林那一早就说好的。
　　然而沉默了一会儿后, 奇雅·约翰逊却忽然双手合掌, 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对, 我就说自从昨天给你们下了请帖之后, 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我邀请的时间太早了。”
　　默宁等人：？
　　奇雅·约翰逊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还充满歉意地对默宁说：“抱歉，我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失误。对了，你们吃早餐了吗？我让仆人送过来。”
　　这个理由听起来就像是现编的, 但是奇雅·约翰逊表现得非常真诚, 无论是菲林那还是默宁, 亦或是亚尔特尼斯和[王加], 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王加]凑到亚尔特尼斯耳边悄声说：“这个人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亚尔特尼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无异于公开蛐蛐人的[王加], 说：“你看起来更不聪明。”
　　[王加]：“！”
　　“你怎么骂人啊？！”
　　感受到对面落到他们这里的目光，亚尔特尼斯端起酒灌进[王加]嘴里。
　　“你快闭嘴吧。”
　　“唔——！”
　　[王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奇雅·约翰逊先笑了起来, 大方地说：“哈哈哈，没关系，我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不过我必须澄清一点, 只要我能动脑子，其实我还是很聪明的。”
　　“！！！”
　　没想到自己蛐蛐人还被当事人听到了，[王加]先是尴尬，然后是羞愧。但在听到奇雅·约翰逊为自己的挽尊后，他看向对面的眼神就变成了同情和怜爱。
　　多好看的一个白毛啊，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王加]觉得自己作为第一个跟NPC建立起深厚友谊的玩家，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作用。于是他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加真诚。
　　他安慰奇雅·约翰逊：“没关系，笨笨的也很可爱。真的，我们那里有好多人喜欢你这一款呢。”
　　奇雅·约翰逊：:p
　　“真的吗？”奇雅·约翰逊非常高兴，一下子把默宁抛在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和[王加]说话。
　　“阿乐总说我这辈子不可能有人要的，因为女士们不会想养一个傻乎乎的儿子。”
　　“什么？！”
　　[王加]义愤填膺，拍桌子站起来骂道：“他竟然对你说这么过分的话！他一定是在PUA你！诡计多端的下头男，他一定是看你比他好看，他嫉妒你！”
　　奇雅·约翰逊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熟练地忽略掉自己听不懂的话后，他的脑子里只记住了“阿乐嫉妒他”这几个字。
　　他不敢相信地说：“不会吧，阿乐对我很好的。我们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他很照顾我。”
　　[王加]呆住：“啊？青梅竹马啊？”
　　被奇雅·约翰逊这么一说，原本笃定的[王加]也有些不确定了。他慢慢地坐下来深沉思考：“那是为什么呢？”
　　奇雅·约翰逊也跟着摸下巴沉思：“到底为什么呢？”
　　“……”
　　看到这一幕，默宁、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竟觉得自己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
　　第一轮试探在[王加]的神来一笔中荒唐结束，菲林那理所当然拒绝了奇雅·约翰逊上早餐的提议。
　　笑话，他怎么可能让默宁饿着肚子来和赴可能存在的敌人的约。
　　不过奇雅·约翰逊还是让仆人上了早餐。
　　“因为我还没有吃，我很期待和默宁见面的。”奇雅·约翰逊一边喝着仆人换上来的牛奶，一边说。
　　听到这番话，默宁微微侧头看向奇雅·约翰逊，问：“为什么？”
　　奇雅·约翰逊比默宁等人想象中的要坦诚无数倍，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阿乐很在意你嘛，所以我对你也很好奇。”
　　默宁几人不由得对视一眼。之前在[王加]和奇雅·约翰逊的对话中，他们就听到了“阿乐”这个名字，这个时候对方再提起来，他们也不觉得惊讶。
　　只不过是更加确定了“阿乐就是那美奇，那美奇和默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等式而已。
　　“他现在在哪里？”默宁直截了当地问。
　　奇雅·约翰逊回答：“阿乐当然在绝望圣廷啊。阿乐是绝望圣廷的看守者，绝望圣廷不开，阿乐就出不来。”
　　“可是据我所知，昨天晚上他还出现在了你的府上。”
　　默宁难得使用咄咄逼人的语气，紧接着奇雅·约翰逊的话后抛出一枚“炸弹”，就想看看他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奇雅·约翰逊表现得毫无破绽。只见他捋了捋自己的白色长发，一脸纯然地说：“这你都知道啊，真不愧是阿乐的弟弟。他昨天晚上确实在我这里呆了一会儿，不过他只是他的分身而已，而且他很快就回去了。”
　　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默宁和菲林那等人感到惊讶。默宁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告诉我他和我的关系了吗？”
　　虽然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就这么轻易的被说出来，怎么看都不符合阿乐一开始营造出的神秘作风。
　　奇雅·约翰逊“啊”了一声，疑惑地说：“阿乐没说不能说啊……等等，难道他说了，只是我忘了？”
　　默宁几人：“……”
　　这他们哪知道？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在一片寂静中，奇雅·约翰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他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手，使劲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头皮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眼角泛起红痕，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个，惊慌地看向默宁。
　　“你能不能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或者不要告诉阿乐是我暴露了你和他的关系？求求你，阿乐知道了会把我的头发拔光的。”
　　默宁刚要说话，菲林那及时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手。这一举动让默宁停顿了一下，被奇雅·约翰逊看在眼里就是他迟疑了。
　　顿时，他看向默宁的目光变得更加可怜巴巴。
　　“……”
　　默宁明白了菲林那的意思，他对奇雅·约翰逊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这么早请我们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奇雅·约翰逊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你等等，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但他只想了不到三秒就抬头看向默宁，接着露出一个美丽无比的笑容。
　　“对了，我想起了……”
　　危险！！
　　默宁在无数险境中锻炼出的直觉突然发出警报，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为迅速地作出反应。他调动最大魔力把菲林那、亚尔特尼斯和[王加]瞬移出了莱顿庄园，自己却失去了反抗的先机，门户大开直面奇雅·约翰逊。
　　几乎是在他转移完菲林那等人的同时，默宁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变得光怪陆离，所有的物体、色彩、甚至光线都扭曲变形，接着他眼前一黑，意识以他难以控制的速度变得混沌。
　　在完全丧失清醒之前，他似乎听到奇雅·约翰逊那变得飘渺的声音——
　　“好麻烦……”
　　“我已经……圣廷……”
　　“遗忘……”


第58章 竞技场
　　绘制着神明创世说的穹顶之下, 象牙制作成的浅口圆盘被镶嵌在整个建筑的中心。精美的浮雕展现了一个又一个神明降生的故事，在透明的清水中仿佛活了过来，栩栩如生。
　　默宁从混沌中睁眼, 清醒过来后猛地起身, 警戒地看向周围。庞大的魔力最大限度铺开, 很快就覆盖了整个空间。
　　随着魔力接触到障碍又传递回情报, 他的脑海里一点点建构起来一个立体的模型——高耸的尖顶, 在阳光下如同金色一般的墙体, 象牙白雕刻着细致花纹的拱形窗子, 绚丽精美的彩色玻璃画……
　　以及他面前悲天悯人的的神像。
　　默宁十分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教堂, 一个只有装饰性的窗子而没有门的教堂——这点默宁仔细观察过, 他以为的打开的窗子, 实际上是一幅幅逼真的风景画。
　　画画的人艺术造诣非常高超，不仅画的风景像真的, 而且画面还可以根据观赏者的位置变动而发生变化，非常具有欺骗性。
　　默宁走遍了整个大厅，摸过每一寸墙壁, 始终没有发现可以离开的机关, 就好像这个教堂从建成之初就没有打算给人出入。但是这不符合常理：建造这座教堂的人是怎么出去的呢？
　　汹涌的魔力进一步被压榨, 默宁试图“看到”更多。可是他的视野始终只能局限在教堂本身, 教堂之外东西无法被看见, 就像被笼罩了一层迷雾。
　　而且默宁还发现，这个教堂里似乎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他走到几近3米高的看不清容貌的神像前, 长方形的桌案上供奉着新鲜的还沾着露水的橄榄叶和鲜花。他盯着绿叶和鲜花看了一会儿, 然后伸出手去触碰。就在他碰到的一瞬间，花和叶都换做洁白的雾气消散。
　　很显然，这些仿佛真的一样的树叶和鲜花, 其实都是用魔力幻化出来的。
　　默宁仔细感知逐渐消散的魔力，发现他和前两天在情报商人那里感知到的魔力很相似，似乎是同源。由此他大胆猜测，用魔力幻化贡物每日供奉神明的或许就是阿乐，也就是绝望圣廷的看守者——那美奇。
　　更甚者，他现在就在绝望圣廷内部。
　　想到这一点，原本冷静的默宁忍不住变得有些焦躁。在他昏迷前，距离绝望圣廷开启的时间还有两天，可是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可能在绝望圣廷里。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如果绝望圣廷没有别的办法提前进入，那说明他昏迷了至少两天。
　　两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了。
　　“希望殿下他们不会太着急……”
　　“那你的希望可能太迟了，他们已经快把整个莱顿庄园夷为平地了。”
　　年轻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默宁立刻转身提高警惕。然而，当看到忽然出现在教堂里的年轻男人的面容时，饶是淡定如默宁也忍不住惊讶得瞳孔紧缩，然后愣在原地。
　　原因无他，因为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除了发色瞳色不一样，任谁来了看见他们，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默宁看着对面金发金瞳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近他，目光控制不住地移动到那人的脸上。
　　很熟悉，但是不是那种好像看到自己的脸的熟悉，而是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共振的熟悉。
　　对面的人在说完话后就停下了脚步，看到默宁盯着他看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继续靠近。他谨慎地停留在十步以外的安全距离，用纯粹的金黄色的眼睛静静地打量默宁。
　　“好久不见，弟弟。”
　　“你是谁？”
　　默宁和对面的人同时开口。金发青年眉梢轻挑，用和默宁相似的脸做出默宁一辈子都不会露出的表情。
　　他温柔地看着默宁说：“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我的弟弟。”
　　……
　　默宁冷静地开口：“你是那美奇。”
　　那美奇似是叹息地说：“我更想听到你叫我哥哥。”
　　默宁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叫出那个称呼，直接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是你让约翰逊家的家主邀请我们赴会的？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带来这里关起来？”
　　“不不不。”那美奇迅速否认了默宁糟糕的猜测，“你好不容易拥有了自由，我怎么可能会再次把你关在这里呢？”
　　“至于奇雅……我本来只是想让他带你来见我，因为只有他能够无视绝望圣廷的结界，把你在不被允许的时间带进来。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还抢先一步公开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那美奇郁闷地对默宁强调：“我本来是想亲自、面对面对你说出我们是亲兄弟的。”
　　尽管他之前就忍不住，通过情报商人的身份暗示过默宁，但是这样以实体面对面交流的仪式感是不同的。他还特地选了这个他们出生的地方，就是为了能利用两个人都熟悉的环境，尽快打破二十年不见的隔阂。
　　然而那美奇完全忘记了，默宁被他送出绝望圣廷时还是一个小婴儿，对这里根本没有记忆。所以与其依靠这座教堂提升两人之间的熟悉度，还不如指望他们以血缘维系的天生亲情。
　　毕竟那美奇的出现确实给了默宁难以言喻的灵魂触动。
　　听完那美奇的话，默宁的表情微动：“再次？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吗？”
　　“没错，这里是我们出生的地方。”
　　那美奇旁若无人地凑近一步，然后在默宁的注视下又停下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在心里暗叹：保持警惕的弟弟也很可爱，要是警惕不是对着自己就更可爱了。
　　不过，虽然默宁表现得还不信任他，但他还是很乐意为自己的弟弟解答疑问的。于是他稍微多说了一点。
　　“在变局没有出现之前，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尽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只要我们彼此相伴，相互依偎，这里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那美奇说话时透露出的回忆和留恋的语气不像是装的，默宁的心里也随着那美奇的话而溢出微微酸涩的情绪，就好像那段不存在的记忆在以这种方式提醒他。
　　默宁被身体挡住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蜷缩，他努力压下奇怪的情绪，保持理智继续问：“变局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这段记忆？而且据我所知，爸爸把我带回家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婴儿。”
　　“是的，你说的也没错。”那美奇跳过了前两个问题，肯定了默宁后面的话，但也只是肯定了而已。
　　他对自己弟弟的慷慨好像只有一个问题的限度，其余的问题都被他用另外的话题强行转移。
　　“你不想知道你的殿下……还有你那两个朋友现在在做什么吗？”
　　默宁的追问被噎在了嗓子眼，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美奇，在对方含笑的目光中，他顺从自己的心意，问起了菲林那他们的情况。
　　“殿下，还有亚尔、[王加]他们怎么样了？”
　　谁知这个问题本就是那美奇先挑起的，等默宁真的跟着转移话题了，那美奇却不高兴了。
　　那美奇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淡下来，他不耐烦地小声啧了一声，语气带着敷衍和不满说：“他、他们好得很。两天时间，把莱顿庄园犁了不下三遍，搞得奇雅跑来我这里哭了两天，说什么都要我赔他一个一模一样的庄园。”
　　默宁实事求是地说：“那是你们自作自受。”
　　这下换那美奇哽住了。
　　是他忘了，现在的他弟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乖乖窝在自己怀里的小棉袄了。
　　默宁现在不仅是别人家重新养大的小棉袄，还即将可能成为另一个混蛋金毛的钢铁小棉袄。
　　啧。
　　他就说他从看到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的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不顺眼。
　　那美奇眼睛一闭，再次略过默宁的话，说：“你想见见他们吗？”
　　默宁反问：“你会让我和他们见面？”
　　那美奇打了个响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默宁换了一套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转身带路。
　　“别说的像我囚.禁了你一样，弟弟。我一开始就说过，你是自由的。不过……”
　　那美奇伸出右手抵在身前，一扇金色、发着光的华丽大门就此显现。他回头看向默宁，示意他和自己并肩。
　　他微微一笑，说：“你们的见面要以另一种方式。”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推开大门。
　　“来最后一次履行看守者的责任吧，我亲爱的弟弟。”
　　骤然变强的光使默宁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光晕，他下意识伸手用胳膊挡住光线，耳朵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嗡鸣。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平稳到诡异的声音，每一个音节他都听不懂，可就是莫名能理解它的意思——
　　【各位尊贵的玩家：
　　竞技场模式已经开启。竞技场[绝望圣廷]将在每周六早上4：00开启，持续到本周日晚上23：59结束，排名每周刷新，前十名有丰厚大奖。
　　请注意：1.在开启对战竞技模式时，请确保您的对手也是玩家；2.如果您不幸挑战或接受了NPC的挑战，请量力而行，善用投降按钮；3.本质上玩家和NPC的竞技场不互通，如果您迷路了则另当别论。
　　谢谢~】
　　神秘玄妙的声音过后，默宁眼前的光消失，紧接着而来的是来自他所站位置底下的喧闹嘈杂。默宁愣了一下，在那美奇鼓励的目光下，他走到露台上。
　　放眼看去，各个种族齐聚一堂，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了整个广场。
　　绝望圣廷以一种热闹非常的形式，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第59章 诈骗
　　菲林那、亚尔特尼斯和[王加]从莱顿庄园赶到绝望圣廷时, 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或简易或华丽的营地在空地搭建起来，来自城镇中心的摊贩也很快占据了绝佳的位置，抓住这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发财机会。
　　“客人, 要来一把正宗的屠龙宝剑吗？”
　　某个年轻的小摊贩在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路过时一言不发, 看到[王加]后立刻热情地伸手拦住他, 充满激情地介绍自己手里的一把花里胡哨的剑。
　　“我这可是祖传的宝剑, 我祖先用它屠过龙的, 可锋利了, 一般人我连看都不舍得给他看。今天要不是看您亲切, 我也不会单单拉住您介绍。”
　　[王加]目露鄙夷：“你确定不是因为看我好骗？”
　　摊贩一脸不赞同：“那哪能啊？您看着多精明、多气宇轩昂啊, 我怎么可能骗得了你呢？”
　　[王加]还要说什么, 这时旁边忽然插入一个声音。
　　“屠龙宝剑？保真吗？”
　　[王加]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转头一看，发现是默宁异父异母的亲兄弟——[king]。他高兴地打招呼：“嗨, 你也来玩竞技场啊？”
　　[king]莫宁奇妙地看了[王加]一眼，显然没有认出[王加]。他继续和摊贩搭话：“保真吗？”
　　摊贩马上反应过来，拿着“屠龙宝剑”丝滑地转身, 大声说：“保真！那可太保真了！您要是不相信, 我把我太爷爷的骨灰端出来, 您亲自问他。”
　　[king]见他如此诚恳, 满意地点头, 大手一挥道：“不用了，我买下了。”
　　“好嘞！28枚金币, 您看您还需要点别的吗？我这还有魔女的眼泪、美人鱼的鱼鳞……”
　　看着年轻摊贩满脸“宰到冤大头了”的喜悦, 本来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的[王加]忍不住劝道：“你要不要在考虑一下，小心被NPC坑了。”
　　在摊贩陡然紧张起来的视线中，[king]不屑地嗤笑一声, 说：“哈？区区一个统一建模的路人甲NPC，也妄想骗过本王的真理之眼？笑话！”
　　[王加]：“……”
　　而摊贩则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和[king]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嘴里还说着：“就是，我哪能骗得了您呢？您看着多精明、多气宇轩昂啊。”
　　[king]再一次满意地点头，还给了摊贩一个铜币当小费。
　　见此，[王加]释然地离开。
　　行吧，好言难劝脑子有坑的中二病。
　　他追上了混迹在前来绝望圣廷“朝圣”的各个种族间的菲林那和亚尔特尼斯。亚尔特尼斯问他：“港刚刚怎么了？”
　　[王加]摇头：“没什么，遇到了诈骗现场而已。”
　　“嗯？”
　　[王加]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问菲林那：“怎么样？能感受到默宁的存在吗？”
　　菲林那拿着以前和默宁交流的魔法师，面色十分冷凝。
　　“没有。”
　　[王加]试图安慰NPC：“没事的，没事的，也许要等竞技场开启才能检测到，我们再等等吧。而且那个白毛不是说了吗，这就是当哥哥的想和自己多年不见的……亲弟弟……说悄悄话……”
　　看着菲林那越来越糟糕的表情，和凶恶的眼神，[王加]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失声。
　　菲林那收回视线，冷冷地扯动嘴角，身上杀气越发重了，直震慑得周围空出方圆三米的真空地带。
　　或许是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亚尔特尼斯忽然问[王加]：“你们怎么会和绝望圣廷有合作？居然可以让绝望圣廷给你们当定期检验历练成果的场地。”
　　这神来一问让[王加]险些榨干脑汁，他磕磕巴巴地说：“大概是因为策划无所不能吧。”
　　“无所不能？”亚尔特尼斯捋着头发说，“听起来就像是神一样。”
　　[王加]想了想，竟然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差不多吧。”
　　亚尔特尼斯手上一用力，差点把自己的头发拔下来。他惊讶地看了一眼菲林那，又看向[王加]，有些失态地确认：“真的假的？”
　　自从神治让位人治以来，几乎所有的种族都心照不宣一点——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神已陨落。
　　要是[王加]这些人背后的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再加上那美奇这个自称的“神之子”……
　　亚尔特尼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敢想象这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图谋。
　　他能想到的东西，自小在各种阴谋诡计里长大的菲林那自然也能想到。他把手里的魔法石握的嘎吱嘎吱响，为了不损坏可能可以联系上默宁的装置，他还提前给魔法石套上了防护。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自己的手被魔法石的边缘割出了一道道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连续不断的滴落。
　　周围有几个以血液、生肉为食的避光种族，在嗅到鲜甜的血腥味之后露出垂涎贪婪的目光，下意识顺着味道靠近菲林那等人的位置。
　　然而还不等[王加]和亚尔特尼斯警惕起来，也不等被吸引的存在发现不对，它们就统统被急需出气筒的菲林那锤进了地里。
　　菲林那的攻击使它们的伪装完全破碎，暴露在阳光下的避光种族发出刺耳的惨叫，很快就在太阳底下灰飞烟灭。
　　第一次直面NPC杀伐果断的一面的[王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亚尔特尼斯：“我们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了吗？这真的没关系吗？”
　　亚尔特尼斯淡定地说：“这些是避光种族，是过来捡漏进食的。”
　　“啊？”
　　亚尔特尼斯看[王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绝望圣廷开启后最大的奖励就是圣光。圣光可以治疗、驱邪、解咒、提高魔法天赋或者等级，同时还可以涤荡世间一切污秽，是一切邪恶种族的克星。”
　　“避光种族好食鲜血和生肉，天生不能见光，来争夺圣光的洗礼权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王加]听得津津有味，反应过来：“所以你刚刚说它们是来捡漏和进食的……”
　　亚尔特尼斯笑了一下，说：“因为圣光降临的范围就那么一点大，想要接受洗礼的生物又非常非常多，所以绝望圣廷才在某种程度上演变成了你们所说的竞技场的感觉。又因为绝望圣廷几十年才开一次，所以每次开启大家都会拼了命地竞争，因此总会有人受伤，甚至殒命——”
　　“行了，你别说了。”[王加]即使打住，但过了几秒钟，他带着希望般问，“如果我（玩家）在竞技场中失败受伤、死亡了，它们也会来吃我们吗？”
　　亚尔特尼斯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美好期望：“避光种族是最不忌口的种族。”
　　[王加]：“……好的，我懂了。要冒着决不能死的信念战斗！”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菲林那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巨大擂台广场另一面的教堂终于打开了大门。
　　金色近乎泛白的圣洁光芒落在了每一个“朝圣者”的身上，下一秒，接二连三的惨叫在人群各处响起。大家纷纷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是隐藏起来的避光种族接触到光辉后，被瞬间烧得灰飞烟灭。
　　广场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以往有这一出吗？”
　　“别开玩笑了，那个冷冰冰的看守者才不会管绝望圣廷里有没有混进脏东西呢。”
　　“那这次突然这么‘善良’是干什么？”
　　“管他呢，别耽误老子强圣光就行。”
　　菲林那等人在教堂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为此撞翻了不少人。菲林那无视了四周发出的动静，只专注地看着教堂露台上那个熟悉、牵挂的人。
　　他一寸寸扫视那人：脸色健康，身上没有肉眼可以看见的伤痕，神情平静，看上去状态还不错，应该没有受委屈。
　　确定了这些后，菲林那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他看到默宁换了一身衣裳，打扮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装束——
　　雪白的丝绸长袍，上面没有一丝花纹，不过柔软精美得就像流动的月光；
　　默宁头上带着碧绿的犹如翡翠一样闪闪发光的桂冠，黄色的钻石代表花朵点缀其间；
　　黄金雕琢的首饰套在他的脖颈上、小臂上、腰上、脚踝上，却不显得贵重俗气，反而像是圣洁天使身上最无聊的装饰。
　　此时此刻，菲林那的眼里只有这样的默宁，另一边和默宁一样打扮的那美奇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太阳已经攀升至一天中最高的位置，站在露台上的两位看守者轻轻拨动金色光线化作的琴弦。神秘悠扬的乐声仿佛从神域传来，让所有人于嘈杂中安静下来。
　　“圣光将于七日后在此处降临，各位朝圣者自行做好准备。”
　　大家都明白，所谓的“自行做好准备”说通俗一点就是：你们先打吧，打赢了的留下来瓜分圣光。
　　但是没有人对此有异议，毕竟历史上记载了许多前车之鉴。
　　看守者只宣布了这一句话就在露台上坐了下来，因为他们不仅是圣光的看守者，还是秩序的维护者。
　　“感觉怎么样，弟弟？”
　　默宁收回了看向菲林那的视线，轻声说：“感觉没什么特别的。”
　　那美奇赞同地点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但这是我们曾经唯一可以看见外人的机会。每次这个时间到来，你总是特别高兴。”
　　“……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那美奇说，“你已经有了比这更好的记忆，这就足够了。”
　　默宁神情微动，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惊叫。
　　“啊——！”
　　“有变态！”
　　默宁和那美奇同时站起来往下一看，默宁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也来了？”
　　“谁？”那美奇问。
　　默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下面宛如集体裸.奔的景象失去了所有言语。
　　他有种预感，他异父异母的哥哥大概能拔得头筹。
　　不，是一定。
　　曾经令他脚趾扣地的一幕又浮现眼前，他尴尬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次也许可以不用直面那人了。
　　“不，没事了。”默宁重新坐下来，对那美奇说。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听到默宁的询问，那美奇叹了一口气，说：“这么着急？你就不愿意多陪陪我吗？”
　　默宁回答：“殿下找我应该很着急，我可以先去告诉殿下我很安全，然后再坐下来好好谈我们之间的事。”
　　这个提议确实还不错，可是那美奇却不愿意让菲林那轻易如愿见到默宁。他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而后打了个响指，说：
　　“我记得你们之前玩了一个拯救公主的游戏，不如这样吧，就让菲林那像解救公主那样，越过重重挑战来见你吧。”
　　默宁下意识皱眉：“我不是公主。”
　　那美奇笑的愉悦：“有什么区别呢？”
　　“他不见得不乐意。”


第60章 每有一对好朋友私奔
　　在临时成为绝望圣廷的看守者之前, 默宁以为的不同种族间的战斗：暴力、震撼、盛大华丽、精彩绝伦。
　　然而，实际上的战斗却是——
　　“除你裤子！”
　　“妙手空空！”
　　“偷个精光！”
　　……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兄弟”[king]依旧保持着无所畏惧的优秀品格, 在诸多比他强大的种族和人类魔法师之间横冲直撞, 让原本应该按规矩1v1或组合对战的“朝圣者”们陷入了混乱。
　　一开始大家只是为了抓住这个共同的敌人, 但是当拥挤的人群中有一道魔法攻击不小心打错了人时, 场面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淦***！那个龟孙偷袭老子？！”
　　脾气一点就炸的熔岩蜥蜴化作原型在人群中四脚狂奔, 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冰冷暴烈地寻找把水泼到自己头上的家伙。沸腾的岩浆从坚硬的皮肤裂痕中不断溅出, 无差别地攻击到了所有被他经过的生物。
　　大家的理智本就因为[king]的行为而处在爆发边缘, 在在场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情况下, 这一举动无疑给了他们宣泄情绪的突破口。
　　不到三秒的时间, 保存了几百上千年都完好无损的古老广场被炸成了废墟。
　　飞沙乱石、尘烟滚滚, 作为看守者的那美奇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和默宁从小居住的家园就被毁了一大半。
　　刚说完要让菲林那“拯救默宁公主”的那美奇：“……”
　　默宁迟疑：“你……”
　　那美奇打断了他：“让你看笑话了, 弟弟。”
　　沉默了一会儿后那美奇站起来，一手扶着露台的栏杆，一边对默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哥哥我现在需要去处理一点小事, 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回去。很遗憾, 我本来想着今天结束了可以和你共进晚餐, 可是现在看来, 今天恐怕是结束不了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下, 自从出现后就保持着从容作风的青年犹如自由的飞鸟，毫不犹豫地从露台一跃而下。
　　看似轻盈的身姿翩翩落入到广场中央, “轰”的一声将本就变得坑坑洼洼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默宁看得清清楚楚, 那美奇的落点正是[king]的所在位置。只见前一秒还所向披靡的玩家[king]，下一秒就被以面扑地嵌进地里，自己的脊背则成为了并不十分柔软的地毯。
　　那美奇站在[king]身上笑眯眯地说：“圣廷禁地, 禁止仪容不整、故意破坏。”
　　所有人噤声，打量着这个突然加入“战场”的看守者，像是在评估他的实力是否足够让他们听话。
　　那美奇没有理他们，而是抬起右手，顷刻间复原了被毁坏的场地。为了避免自己被无差别当成修复材料，所有人不得不避开那美奇的魔法施展范围，由此他们在这场无形的交锋中落了下乘。
　　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当出头鸟试探看守者，他们放弃了借助这场意外的混乱浑水摸鱼、谋取最大利益的打算，重新按规矩参与了抽签匹配对手。
　　至于造成混乱的罪魁祸首，所有人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那美奇的脚下，接着就不甚关心地移开视线。
　　一个无关紧要、肆意妄为、脑子有病的变态罢了。
　　趁着那美奇整顿秩序的时候，默宁尝试走出教堂的范围。但是整个教堂就像是被包裹了一层透明无色的水膜，看似柔软易破，实则坚不可摧。
　　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之后，默宁放弃了直接突破的想法，打算回到教堂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时，菲林那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默宁惊喜出声：“殿下，你怎么上来了？”
　　菲林那一手攀着白玉栏杆，尽可能地靠近默宁，另一只手也试图打碎屏障，把默宁救出来。他虽然生气又着急，但面对默宁时还是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他说：“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过来。”
　　默宁很高兴，还想问问他不在的这两天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在看到菲林那一直没有停下攻击屏障的动作后，他就换了要说的话。
　　他先是把和那美奇的对话完整地复述给了菲林那听，然后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这里，不过我确实也没有感受到他对我有恶意。”
　　甚至一直在强调很高兴他得到了自由。
　　菲林那停下来耐心地听默宁说完，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他说你也是绝望圣廷的看守者之一？”
　　默宁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他还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履行看守者的职责。”
　　菲林那暂时没有在意后一点，他冷静地分析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能控制这里才对。”
　　“你们是同源的兄弟，又是一出生就在这里，你们理应对这里拥有同样的权柄。”
　　默宁一愣，反应过来菲林那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却是拿面前的屏障没有办法……等等！
　　默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菲林那一直注意着默宁的一举一动，立刻就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他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默宁回神，只说了一句：“我再试试。”
　　说完，他调动起自己的本源魔力，而不是在离开毕罗达时恳请老师替自己掩藏之后的魔力。褪去了隐隐约约的绿色，默宁的魔力变成了和他的瞳孔一样纯净的金色。
　　他把手再一次抵在了透明屏障上，这一次，屏障如同真正的水荡开一圈圈波纹——默宁成功穿过了屏障，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真的可以！”
　　默宁在菲林那的接应下踏出了教堂的范围。
　　由于默宁有一段时间没有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了，现在一用起来还控制得不算十分精妙，导致他的魔力逸散了许多。
　　还在底下维持秩序的那美奇心有灵犀一般抬起了头，刚好看到自己的弟弟把手搭在那个令他讨厌的金毛混蛋手心。
　　他们就像爱情史诗里为爱私奔的情人，一朝突破阻拦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他们的家人在身后望眼欲穿。
　　那美奇：“……”
　　“啧。”
　　他不爽地提起还趴在地上装死的[king]，掐着他的脖子使劲晃了几下。[king]马上就“清醒”了过来，顾不上自己还眼冒金星、呼吸困难，努力瞪着虚焦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正前方，嘴里倔强挽尊：
　　“可恶，不愧是LV99的守关大BOSS，竟然轻而易举看穿了本王的诡诈之道。不过……哈哈哈哈！你以为本王这就输了吗？不！输的其实是你！”
　　“从你接触到本王的那一刻起，你注定一无所有！”
　　那美奇冷漠地看面前的的人挣扎着握住自己的手腕，憋红了脸蓄力，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king]难以置信，这是他获得“无限背包”之后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不起作用。
　　他瞳孔地震：“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技能对你不起作用？”
　　那美奇假笑：“你猜？”
　　[king]：……
　　汗流浃背了家人们！
　　这NPC有鬼！
　　[king]表情凝重，决定用自己高超的话术和NPC谈判。
　　“你想要什么？”
　　那美奇本想不废话，想直接给这个间接导致自己的弟弟跟野男人跑了的家伙最严厉的惩罚，不过他忽然想到默宁似乎认识这个家伙，于是他改变了注意，说：
　　“告诉我你和默宁之间的事。”
　　[king]歪歪脑袋，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默宁？”
　　这是谁？
　　那美奇瞬间收紧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好在玩家虽然不记得NPC大名，游戏系统会帮玩家记住。
　　在那美奇威胁的目光注视下，[king]终于从自己的【羁绊】里翻出了默宁的资料。
　　他快速地浏览，而后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原来是弟弟啊。”
　　那美奇脸上的假笑僵住，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三秒钟后——
　　那美奇宣布：“你死了。”
　　[king]：“？”
　　不是，玩家干什么了就触发剧情杀？


第61章 神明遗梦
　　默宁被菲林那紧紧的牵着手。
　　他们从五十多米高的露台一跃而下, 从混乱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五颜六色的魔法光团在他们身后炸开，宛如为他们欢庆自由的烟花。
　　除了没有月光和玫瑰，他们就像这世间最痴缠的情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 或许没有多久, 默宁停住了脚步。感受到右手传来的突然增大的阻力, 菲林那也停了下来, 疑惑地转身。
　　“怎么了, 默宁？”
　　默宁和菲林那对视, 先是问：“亚尔和[王加]呢？”
　　菲林那回答：“他们去竞技场了。亚尔需要圣光, [王加]也需要接受他的长辈安排的考试, 他们和绝望圣廷有合作。”
　　“竞技场？考试？”默宁茫然地重复, 感觉自己似乎确实错过了太多, 他都快听不懂菲林那说的话了。
　　见此，菲林那仔细地把不久前他和亚尔特尼斯、[王加]之间的对话, 以及相应的猜测告诉了默宁。默宁越听越惊讶，接着沉默地消化[王加]他们的“长辈”可能是神明的消息。
　　“……所以[王加]他们是神族后裔吗？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多多少少有点……”默宁斟酌着选了一个合适的词，“不太通人性。”
　　菲林那客观地说：“还不能确定。不过如果他们被确定了是神的血脉, 那么和他们合作的那美奇是‘神之子’也可能是真的, 那你……”
　　后面的话菲林那没有说完, 但是默宁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其实还在教堂的时候默宁就有这样的预感, 只不过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
　　承认自己可能不是人族什么的, 就像是轻易抹消了他前二十年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抹消了他对“家”的归属感。
　　沉默了一会儿, 默宁把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很快恢复了冷静。他理智地说：“我们得回去。”
　　且不说亚尔和[王加]还在那里，他们还有很多疑问需要那美奇解答。
　　和默宁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菲林那发热发烫的大脑和心脏也开始逐渐降温。他重新变得沉稳矜持, 明白了默宁的意思。
　　他牵着默宁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被长发隐隐约约盖住的耳朵从缝隙里露出微红。
　　默宁盯着那抹红色看了几秒钟，把提醒菲林那“不用再牵手了”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殿下也是因为担心他才慌乱不已。只是牵一下手，以前也不是没牵过，没什么的。
　　……嗯，没什么。
　　回到教堂，面前的广场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被炸毁的样子。
　　当然，也看不到上面有人。
　　“太好了，你自己回来了，弟弟。”
　　那美奇看到默宁很高兴，连忙走到他面前，看也不看地劈手打在菲林那手腕上，迫使他放开默宁。
　　菲林那一瞬间想发脾气，但不知道是顾虑着什么，最后居然忍了下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默宁无语了一瞬，然后看着空无一物的广场皱眉，疑惑地问：“那些人呢？”
　　那美奇说：“他们去幻镜了。”
　　“幻镜？”
　　见默宁不明白，那美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道：“我忘记你不记得了。”
　　他耐心地解释：“我说的这个幻镜是位于极东之海上的一处遗迹，传闻是某一位神明不小心遗失的梦境。”
　　默宁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去那里？我记得许多遗迹都存在着未知的危险。”
　　那美奇轻笑着扔出一个惊雷：“因为圣光是有限的。”
　　“什么？！”
　　那美奇说：“你不屑于用外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可能不太理解。但是事实上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圣光，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圣光。”
　　“我不能主动说出这一点，因为怀璧其罪，总会有人怀疑是我私藏圣光不愿分享。”
　　“这些总是寄希望于投机取巧的人，实力通常不够稳固，所以遗迹可以很好的进行筛选，帮我把这些人拒之门外。”
　　“这样一来，他们得不到圣光只能怪自己实力不行，就算想要耍赖，也得掂量掂量其他好不容易胜出的人同不同意。”
　　默宁惊讶地看着那美奇，目露赞叹。那美奇骄傲但矜持，克制地说：“当然了，我什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默宁好奇地问：“什么？”
　　那美奇说：“圣廷广场就算有魔法加持，能容量的人数终归有限。可是为圣光而来的人又总是很多，我不得不找其他地方为他们开辟竞技场地。”
　　“原来如此。”
　　知道那些人不是被那美奇故意搞不见的，默宁也放下心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既然已经有遗迹作为考验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抽签匹配对手？”
　　那美奇耸肩，笑道：“总要让他们一开始就竞争起来，不然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把矛头对向我，我也是会很难办的。”
　　默宁眼里的赞叹消失了，只剩下惊异。
　　他上下扫视了一遍那美奇，嘀咕道：“……感觉你和殿下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都是很会算计的人，一点也不如他们骑士坦诚。
　　听到默宁的话，那美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立刻反驳：“不，唯独和他绝对没有。”
　　不等默宁问为什么，菲林那就像听懂了那美奇话里的意思一样，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当着那美奇的面再次牵起了默宁的手。
　　见此，那美奇也重新戴起假笑面具，迅如闪电再一次出手，果断把手狠狠劈在了菲林那的手腕上。
　　菲林那眯起眼睛，那美奇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无形的电光在两人的眼神之间焦灼，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默宁看看菲林那又看看那美奇，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没有搭对，他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中断了那“缠绵”的视线。
　　……
　　面对那美奇震惊不解的目光，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身后人错愕的情绪，默宁硬着头皮故作平常，说：“我们也想去幻镜，可以吗？”
　　那美奇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同时打开幻镜入口，说：“……当然可以，我这时候找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
　　极东之海，顾名思义，在拉法斯大陆的最东边。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无论从哪里出发、沿着哪条航线航行、从海岸开始航行多久，都看不见一座岛屿，仿佛陆地在这里被禁止“存在”。
　　然而，这样对航行者来说十分致命的极东之海，却有一个极富诱惑力的传说——
　　在海的尽头，是神明栖息的最后一片净土。


第62章 梦境回廊
　　深蓝近乎黑色的海面上, 厚重的乌云把天与海的距离压缩到了极致。在这条“缝隙”当中，淡黄色的荧光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团看起来很轻很轻的物质。
　　穿过物质外围那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光晕”, 眼前便豁然开朗。景象的突然变幻令人产生了失重的错觉, 还不等适应大脑传来的不适, 来这里的人就会被所见的风景惊讶得忘记了到此的目的。
　　——不同于幻境外面沉闷压抑的海上环境, 这里一眼望过去都是一片舒心的碧蓝；洁白的云朵被踩在脚下, 重云组成的宫殿巍峨壮丽；柔软美丽的小精灵自由地飞翔在这片天空中, 就算看到了陌生人出现也不害怕, 反而好奇地凑上来亲近。
　　默宁看着在他面前上下翩跹的拇指大的小精灵, 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它。他刚刚做出动作, 小精灵就主动抱住了他的手指, 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
　　很快，他的手上就被小精灵占满了, 还有一些小精灵来晚了一步，没有抢到位置，纷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默宁当然心软了, 况且这比羽毛还轻的触感很奇妙, 他想让菲林那也试试。
　　然而——
　　菲林虽然对小精灵不感兴趣, 但还是随默宁的心意伸出手。可是能是感受了菲林那不喜欢它们,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菲林那一伸出手，面前聚集的小精灵就倏的一下全部散开, 在菲林那的手掌周围隔出一片真空。
　　很明显, 和对默宁的“优待”不同，菲林那并不受小精灵待见。
　　菲林那：“……”
　　一瞬间，菲林那已经在心里思考：他是假装云淡风轻, 大方地对默宁表示自己不在意，还是用悄悄用魔力“绑架”一只小精灵过来，以免自己在默宁面前丢脸。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后一种在默宁那里暴露的风险太大，还是前一种更符合他一贯在默宁面前的良好形象。
　　就在他打算这么做时，带他们过来的那美奇就主动对默宁解释道：“这些是月光精灵，是从月亮女神的神力中孕育诞生的。它们现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等到了晚上，它们就会发出和月亮一样的光亮。那时，它们聚集的地方，魔法元素的浓度会维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
　　“因为是从月光中诞生的精灵，所以它们天生受不了灼热。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的魔力是承袭于太阳神遗留下来的神力，这恰恰是月光精灵最讨厌的东西之一。”
　　默宁捧着一堆小精灵，了然地点头，然后安慰菲林那：“没事的，菲林那。它们不是不喜欢你，它们只是不能适应你的魔力。”
　　菲林那垂眸看了一眼默宁手心里悄悄对他吐舌头、做鬼脸的小精灵，而后看向默宁笑得温柔大方：“没关系，我也害怕自己对这些脆弱的小东西控制不住力道，一不小心把它们捏死了。”
　　说完后，他的眼神继续似有似无地瞟向月光精灵，看到它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一个个呆住不动，他笑容更加真实，语气却幽幽地说：
　　“毕竟，它们看着真的很像软绵绵的布娃娃，又小，又软，又好捏。”
　　……
　　“嗡——！”
　　急速振翅的声音响起。
　　默宁眼睁睁看着月光精灵们如流星雨一般，向着不同方向划过躲藏进云朵里。他很快意识到了真相，无奈地对菲林那说：“殿下，你怎么连这么小的精灵也吓唬。”
　　菲林那下巴微抬，哼了一声，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默宁。说不定它们每一个的年纪都比我们加起来还大。”
　　这点默宁无法否认，因为每一个遗迹都至少存在了几百年的时间。
　　看默宁不再对月光精灵感兴趣，一旁耐心等待的那美奇迈出一步，对默宁说：“我带你们进去吧，那座宫殿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望着不远处的白色宫殿，默宁点头，跟上了那美奇的步伐。他边走边问：“那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其他进入幻镜的人呢？”
　　那美奇回答：“这个幻镜很大，那些人的比赛场地主要在最外围，这里不是他们可以踏足的地方。至于这座宫殿……”
　　那美奇回头笑了一下，说：“它曾经是众神宴饮娱乐的场所，不过现在，它只是一个存放记忆和梦境的‘展示柜’。”
　　“存放记忆和梦境……”默宁下意识低声自语。
　　穿过云门，他们进入了宫殿。和默宁见过的和想象的都不同，这座宫殿内部没有很多房间和大厅，只有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很宽阔，两边的墙壁也不是和外面一样的云朵材质，而是看似普通的石材。墙壁上绘制着精美的壁画，壁画如虚浮在水面般有规律的轻轻晃动。
　　默宁几乎一下子就被这些壁画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不用那美奇继续带领，他主动从第一幅画壁画开始看起，并沉浸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一幅壁画，画的是诸神宴饮的场景。看不清面容的神明穿着各具特色的服饰，或举杯畅饮，或亲密交谈；在画面中间的空白部分，几位神明手持不同的乐器奏乐，显然祂们是画面的中心。
　　第二幅壁画描绘的是与第一幅同一个场景下发生的事。这次画面的中心变了，不再是任何一个神明，而是一个巨大的贝壳。贝壳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周围的神们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指着贝壳看向同伴，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看到第三幅壁画时，默宁发现宴会的故事竟草率中断了，转而描绘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裂缝，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墙壁裂开了，而不是一副画。
　　接下来连续两三幅壁画画的都是那条裂缝，根据画的瞬间很容易就能发现，裂缝越来越大，旁边的画面留白似乎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暗沉。
　　再接下来，壁画的内容好像回归了一切的原点。它从第一位神明的诞生为起点，描绘了“神治时代”的开启、鼎盛和终结。
　　最后，默宁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座梦境回廊的尽头。尽头是一面比之前任何一幅画都大的壁画，画面里没有之前出现过的任何一位神明，但是却有那只陌生又眼熟的巨大贝壳。
　　和第一次出现时不一样，这一次，贝壳打开了。默宁仰着头努力想看得更清楚：
　　贝壳里，一对双生子安详地沉睡。


第63章 命运呐
　　“他们是谁？”
　　默宁看着贝壳里的双生子问。
　　那美奇抬起头, 怀念般地看了一会儿那对婴儿，然后转头看向默宁，视线温柔。
　　“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默宁没有再说话, 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壁画, 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左手边, 一直安静陪着他的菲林那目露担忧, 更加收紧了两人交握的手, 想要以此给予默宁更多面对一切风暴的勇气和力量。
　　默宁下意识回握, 感受到自己无法再进一步用力后才恍然回神, 连忙松开手。他抓起菲林那的手放在眼前, 轻抚着上面的红痕皱眉问：“疼吗？你应该提醒我的。”
　　菲林那好笑道：“这有什么疼的, 如果你要问也该先问问你自己，因为我的力道也不小。”
　　默宁这才发现, 自己的左手上也有同样的红色痕迹，可见菲林那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为什么呢？”他不解地问道。
　　菲林那注视着默宁纯净的眼眸，坦诚地说：“我在害怕。我害怕我们过去的时光相隔太远, 更害怕我注定触及不到你更远的未来。”
　　人的寿命有限, 而神生几乎永恒。菲林那害怕自己只会是默宁永恒生命里的沧海一粟, 纵使现在两人紧紧相伴, 百年以后、千年以后, 默宁的记忆里还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默宁怔愣，一时语塞。
　　他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追随菲林那为自己的目标, 在他最遗憾、最热血的梦里，他也不过是早早为了殿下和国家光荣牺牲，从没想过若是菲林那先一步离去, 自己会怎么办。
　　只是考虑了一下这种可能，默宁就忍不住心生排斥，不愿再想。他不由得又握紧了菲林那的手，突然转头问那美奇：“你今年多少岁了？”
　　那美奇知道他实际上想问什么，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年龄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说完不等默宁继续提问，那美奇就转移话题：“你还想看看后面的东西吗？”
　　默宁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别人不愿意说的东西他从不强求，反而会配合的略过当下的话题。可是现在他不想善解人意了，骑士的执着在这个时候发挥影响，他倔强的一定要从那美奇嘴里知道一个确切答案。
　　那美奇叹了一口气。他曾和默宁共同生活了很长很长的时光，了解他平淡温和的表象下，倔强和固执的性格本质。
　　他同样很清楚，在人类社会里重新长大的默宁，不会喜欢和接受自己突然拥有了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漫长生命。
　　他是人，他渴望像人一样生老病死，而不是清醒地看着熟悉的一切逐渐烟消云散。
　　这就是那美奇不愿意和默宁深入交谈这个话题的原因，因为默宁注定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那个回答。
　　现在，看着默宁坚持的表情，那美奇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最后还是菲林那打破了窘境。
　　只见菲林那轻轻晃了晃他和默宁握在一起的手，在默宁和那美奇的注视下把普通的握手变成十指交缠。他对默宁温柔的笑，柔声说：“我想看看后面剩下的壁画，可以吗？”
　　“殿下……”
　　默宁下意识叫出了这个他更熟悉的对菲林那的称呼，不乐意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但是菲林那说：“也许后面会有你渐渐长大的画面，我没有见过，我不知道，我想看。”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默宁做出妥协和让步。
　　那美奇顿时松了一口气，担心默宁反悔，他立刻带他们穿过壁画，进入到了一个更隐秘的空间。这里是和外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回廊，不过风格少了一些古朴传统，看得出来和前面的不是一个时期建造的。
　　进来后那美奇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提前给默宁和菲林那打好预防针，说：“接下来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都请暂时保持住理智，不要在这里发泄。这里装的是我的记忆，你们要是把这里毁了，有些东西就彻底被遗忘了。”
　　听到那美奇的叮嘱，默宁和菲林那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默宁还好，他一向冷静理智，菲林那倒是了解自己：他自己虽然不是一点就炸的暴烈脾气，但是在和默宁有关的问题上，他总是容易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一些十分冲动的举动。
　　最好的例证就是，他在亚尔特尼斯那里根深帝国的莽夫形象。
　　菲林那两只手拉住默宁，眼神示意默宁到时候一定控制住他；默宁看懂了菲林那的意思，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菲林那两只手的手背上，认真地点头。
　　放心，他会的。
　　看着这两人的举动，那美奇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但到底没有第三次强迫菲林那放开自己的弟弟。
　　和菲林那想象中的默宁跌跌撞撞长大的可爱画面不同，这里只有三幅壁画。
　　一副描绘的是变成一片废墟的圣廷大教堂，一副是俯视视角下满目疮痍、战火连天的拉法斯大陆。最后一副，也是默宁和菲林那最难以置信和接受的一副壁画——
　　宏大的画面里，天空被染成了血色，在上一个回廊里看到的黑色缝隙撕裂了大半天空，数不清的类人形生物从裂缝中涌出，张牙舞爪地向下俯冲。
　　“他们也是神吗？”
　　虽然看不清画中人物的脸，但默宁看出了这些“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和神一样的服饰。
　　那美奇的声音很冷，立刻否认：“不，他们充其量是贪婪的天外入侵者，连伪神都算不上。”
　　默宁继续看壁画剩下的内容。在画面的左下角，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手持魔杖冲在最前方，带领着身后的不同种族共同抵御入侵。
　　退远一些从整体看，位于壁画右上和左下的双方既像是在进攻厮杀，又像是在争夺什么。证据就是在画面的正中间还有内容。
　　默宁对着壁画上看不清容貌的金发男人看了很久，最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本该是焦点的画面中间。
　　还是那一只熟悉的大贝壳，只不过现在贝壳里只沉睡着一个青年模样的人。
　　穿着和他现在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的青年侧躺在贝壳里，只看这部分很容易让人产生他一定睡得很安详的错觉，甚至会猜测他是不是正在做一个美梦。
　　然而，当视线移动到青年露在贝壳外的手臂时就会发现，事实不是刚刚猜测的那样。青年的手臂上被竖着割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金色的血液大滴大滴的滚落。
　　或身负双翼、或被负四爪的“神”，气势狰狞地极力把手伸向青年，妄图捧住滴落的血液，而左下角的金发男人，魔杖对准敌人，视线却似乎朝着青年沉睡的方向。
　　无需多言什么，默宁和菲林那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过去也好，未来也罢，他们绝不允许同样的悲剧再度上演。
　　汹涌澎湃的魔力瞬间爆发，深浅不同的两种金色交织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它们到底是否仍然相互独立，还是已经融为一体。
　　强烈的魔法飓风中，那美奇牢牢护住自己身后的壁画，无奈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果然，无论再来几次，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带着弟弟一起莽的家伙……”


第64章 末日预言
　　两股金色的魔力裹挟着愤怒意图摧毁一切, 他们的主人却十指相扣，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相视的神情专注, 眼里只装得下对方。
　　就在魔力化作的飓风即将搅碎这座梦境回廊之时, 三人身前的壁画突然爆发出夺目刺眼的光芒。光芒带着强大的吸力, 形成一个漩涡。
　　越靠近漩涡的中心, 光芒的颜色越暗, 最后变成吞噬一切的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
　　默宁和菲林那被这一变故惊到, 两人总算发现自己外泄的魔力, 连忙转而用魔力控制自己不被卷进漩涡里。他们还不能放下警惕,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 这副壁画不把他们吸进去是不会停下来的。
　　那美奇也不知道, 他第一次展现出困惑和愁容，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 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菲林那却对此表示怀疑：“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那美奇眉头紧皱，面容透露出几分焦虑：“我只是继承了这里而已。这座宫殿早在神治时代开启之前就存在了, 连众神都不敢说祂们对这里了如指掌。”
　　说话间,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默宁等人很快就抵抗不住超规格的吸引力, 一同被卷进壁画里。
　　和默宁想的一样, 当他们全部进入到壁画里以后，漩涡慢慢减弱直至消失, 外面的一切也在某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作用下, 自动恢复成了原来完好无损的模样。
　　壁画发出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等默宁感觉到环境光变得柔和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震撼——
　　天空的裂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无数倍, 周身的空气莫名躁动，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胸腔受到了压抑。
　　他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他们却是是穿进了壁画里。就在他打算和菲林那、那美奇讨论目前的遭遇时，他忽然听到了从下方传来的呼喊声。
　　“默——宁——”
　　“默宁——”
　　默宁顺着声音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活蹦乱跳、不停朝他挥手的[王加]。[王加]的旁边还有一个熟人，正是理应在毕罗达学习魔法的[一刀]。
　　默宁和菲林那、那美奇降落在地面上，刚刚站稳[王加]就先发制人：“暗号！”
　　默宁等人面露疑惑：“什么？”
　　菲林那更是直言：“你脑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王加]充耳不闻，一派严肃地点头：“很好，你们通过了第一关验证。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提问：你们是我认识的默宁和大皇子吗？”
　　还以为[王加]会问出什么关键问题的菲林那无语地移开视线，不想和不太聪明的人说话。默宁倒是能体谅[王加]的顾虑，回答道：“我们是被一个漩涡从外面的幻镜卷进来的，所以我们应该是你认识的默宁和菲林那。”
　　“对了，这位是绝望圣廷的看守者，那美奇。”
　　那美奇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你们好，我是默宁的哥哥，亲哥哥。”
　　[王加]瞟了那美奇一眼，随意地“哦哦”两声，就转回头兴冲冲地对默宁说：“太好了，你们也来了，我瞬间就不害怕了。”
　　“害怕？”默宁问，“为什么害怕？还有，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说到这个，[王加]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家伙到处乱跑，还像小孩子一样管不住手，什么都想碰，结果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就把我们全都带来这里了。”
　　一旁盘腿坐在地上、拿着厚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一刀]合起本子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麻木地说，语气在“全部”两个字上加重了许多，听起来很是咬牙切齿。
　　默宁先是看了一眼学院派打扮的[一刀]，然后看向眼神闪躲、十分心虚的[王加]。注意到他的视线，[王加]没什么底气地挺了挺胸膛，大声说：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预言到了世界末日啊，这很有可能游戏主线，所以我也不算完全闯祸了吧。”
　　[一刀]冷漠地说：“你是没有闯祸，你只是恰好没站稳闯进了别人的竞技场，恰好抢了别人的人头，恰好打断了别人的连胜，然后又恰好触碰到了机关把所有人带到这里，恰好在人要下线的时候一个BUG把人卡了一半回来、让人现在只能一手一脚蠕动爬行……而已。”
　　[一刀]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最后深呼一口气慢慢吐出，表情也随之变得安详：“最重要的是，我辛辛苦苦写了两万字的论文也掉在了外面，不知道有没有被BUG卡掉……”
　　“两万字，你知道手写两万字论文的含金量有多少吗？我从初中到高中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写过这没多字，就算到大学我也大概率不会手写两万字论文。”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不仅卡掉了我的论文，你还拉着我一起被其他玩家追杀，你还要让我一路保护你！”
　　[一刀]的语气和表情越来越狰狞，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一个猛扑掐住了[王加]的脖子猛猛摇晃。
　　“你怎么敢得啊？！！我们只是没有面基的网友，我不是你爹！你就是看我遵纪守法，看我遵守校纪校规，看我乐于助人看我心地善良！啊啊啊啊这要是在我梦里，你已经死一百次了你知不知道！！”
　　默宁看得出来[一刀]虽然生气，但是没有真的下死手，于是放心地任由他发泄怒气，反正看[王加]也心甘情愿，没有表现出真实的不适。
　　他捡起[一刀]因为剧烈动作而掉下来的本子，看到封皮上眼熟的皇家魔法学校的标志，再看看封皮上印着的文字——《一年级魔法学徒期末论文》。
　　“怪不得。”
　　默宁抬头看，说话的菲林那。
　　菲林那看着封皮上的文字心有戚戚地说：“怪不得他要发疯。就算是我，当初也被学校的论文折磨得不清。那些改论文的学院派教授可严格了，标点符号用得不严谨都要打回来让你重新改一遍，出现三次错别字就要你延迟一个月升学，如果是内容出了问题，那就要留级看你明年表现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咒语书写必须要用27号斜体，论文每部分最后一页行数必须超过纸张的一半，引用了先贤的著作必须标清作者名字、著作完成时间和引用具体页码……”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论文一年要写一次，最少要写十年。”
　　说着说着，菲林那的面色也变得和[一刀]的一样灰白麻木。
　　默宁没有经历过这样仿佛暗无天日的日子，但是只看菲林那和[一刀]的表现就知道一定很难熬。他动作轻柔地拍拍菲林那地肩，轻声说：“一切都过去了。”
　　菲林那的脸部肤色重新变得红润，他点点头笑着说：“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其实我很感谢那段时光给我的锻炼，所以每次有大臣向我请教，哪所魔法学校适合他们的孩子学习时，我都会推荐皇家魔法学校[微笑]”
　　默宁：“……”
　　[王加]和[一刀]之间的玩闹也结束了。在[王加]签了[一刀]订下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一刀]勉为其难原谅了[王加]带给他的伤害。
　　默宁刚想继续问问[王加]，他说的“末日预言”是怎么回事，这时，一群各有各的奇怪的人却突然出现。其中一个指着[王加]和[一刀]大喊：“找到他们了！”
　　[王加]和[一刀]顿时“嗷”了一声，一下子同时窜到默宁和菲林那身后，大喊：“老大救命！”
　　突然直面十好几个陌生玩家的默宁眨了眨眼睛，迟疑着想要不要先打个招呼，然后大家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话。
　　但是现实没有给他机会。倒不是对面的玩家听不进去他的话，而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只听见天空中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嗡鸣，默宁之前在壁画上看到的入侵“伪神”攀着裂痕边缘，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听见身后的[王加]震惊地说：“末日怎么这就出现了？我这预言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65章 怪物 我不要game
　　“再说一次, 我这预言来的也太快了吧——！”
　　就算背后有默宁、大皇子等多个NPC顶着，在宛如天灾的袭击下，[王加]也不得不一边崩溃地大声呐喊, 一边抱着脑袋慌不择路地逃跑。
　　同一个方向躲避攻击的[一刀]一把抓住快要摔倒的[王加]的衣领, 翻了个白眼说：“你清醒一点, 你估计压根就没有获得【预言】技能。”
　　“可是我却是提前看到了啊, 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画面。”[王加]辩解道。
　　[一刀]游戏经验更丰富一些, 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说：“大概是你碰到的东西有一段剧情, 你碰东西的时候没看到游戏提示吗？”
　　[王加]被说的也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努力回忆了几秒, 摇头：“我没太注意, 好像没有吧。而且它也没显示可以跳过啊, 谁家好游戏居然不让跳过剧情的。”
　　说着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一定是预言。”
　　[一刀]无语，扯着[王加]的领子帮他躲过一块飞来的岩石, 然后找到一块巨石作为掩体。两人终于能暂时放松，[一刀]这时说：
　　“既然如此，你倒是预言一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这到底是走剧情还是什么？游戏怎么一点提示信息也不给。”
　　[王加]不满意[一刀]对他的敷衍, 憋着一口气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他打开游戏面板翻来覆去地找,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预言】技能的按键。
　　在[一刀]的挑眉注视下, 他故作镇定地屏息凝神, 按照默宁交的那样不停运转身体里的魔力, 同时脑子了不停地重复——
　　预言预言预言……预言！
　　随着最后一声无声暴呵，[王加]竟然真的“看”到了未来。
　　只是他的视角很奇怪, 好像是在透过别人的眼睛看未来。而且他的视野很低很窄, 看到的东西都像糊了一层胶水一样模糊。
　　疑惑了一小会儿，他发现“视线”动了起来。它慢慢地向上移动，时不时会回落一下, 仿佛其主人在非常费力地抬头，并且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
　　[王加]不知道这次他的预言会持续多久，只好把疑惑先放在一边，努力睁大眼睛先把预言的内容看清楚，然后记下来复述给[一刀]。
　　模糊的视野里，[王加]判断出视线的焦点是天空。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他一点点描绘所见物体的轮廓，因为太过专注，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视野”正在慢慢变红；直到他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他才猛然发现不对劲。
　　到了最后，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血红……然后耳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妈妈呀——！”
　　[王加]尖叫着从预言中醒来，抱着胆小的自己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一刀]好奇地问，“你看到什么吓成这样了？”
　　[王加]控制不住悲伤的泪水，凄凄切切地说：“兄dei，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我们这次，面临的是死局啊！”
　　画面都血红血红的，一看就是暗示玩家的死期到了[流泪]。
　　完了，他要带着被他坑进来的所有玩家一起game over了，他要被挂论坛辱骂鞭尸了，他要hot出道从此被钉在游戏界的耻辱柱上了[流泪]。
　　[一刀]：“……你别这样，我还是未成年，你这样我害怕。”
　　被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的[王加]：“呜呜呜，我有罪。不然你还是先下线吧，我怕之后的剧情分级是18+。”
　　*
　　另一边，默宁并不知道[王加]预言到了所有人的“死期”，他正直面前方空中的入侵者，寸步不让地挡在所有人身前。
　　“放肆，你竟敢用这样武力的眼神平视神明。”
　　几近三米高的六手怪物用奇怪的腔调指责默宁，深灰色的皮肤像是干裂的水泥，猩红的眼睛却掩饰不住贪婪，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香……”
　　它忍不住把一只手伸向默宁所在的方向。
　　“是*%&￥……”
　　默宁没有听清“是”后面的内容，但直觉是某种对面前的家伙、或者说对所有这些外来者很重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它们撕裂空间入侵拉法斯大陆的目的。
　　因为他注意到，不只是这个六手怪物，其他被菲林那、那美奇、亚尔特尼斯等人挡在空中的异种也都用相似的目光看向他，还有一部分目光给了那美奇和菲林那。
　　发现这点后，他露出了比自己暴露在这样的眼神下还难以忍受的表情，想上前一步把菲林那挡在自己身后。然而他慢了一步，一个错眼，他眼睛能看到的距离骤然缩短，入目的是一头有些凌乱的金色长发。
　　“殿下？”
　　菲林那没说话，把默宁往身后推了推。他拿出魔杖直指对面，宣战的意图不言自明。
　　见此，对面的怪物们爆发出震惊、愤怒、嗤笑的碎语，在一片噪杂的声音里，默宁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句低语。
　　“快开始吧，跟一群%&￥有什么好说的。”
　　一群什么？
　　默宁想要听得更清楚，但是冲突已经一触即发。
　　他连忙从菲林那身后出来，脱离了菲林那的保护范围，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了大部分怪物。但是这些怪物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皮糙肉厚堪比龙族不说，他们的力气大得出奇，每只怪物身上还有看不见的奇奇怪怪的力量辅助。
　　默宁只能牵制住它们，一时间难以给它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不对……’
　　不是魔力，却在某些方面比魔力强大许多。
　　默宁做出如上判断。
　　比如极佳的防御能力，那股力量把怪物包裹的严严实实，足以抵消掉一道攻击的五六成左右，剩下的四五成又被厚实的皮肤抵挡大半，真正能在怪物身上造成的伤口竟比匕首划过大不了多少。
　　默宁看着亚尔特尼斯的箭矢无法对怪物造出致命伤，便调动自己更多的魔力，释放更强大的攻击。如弯月的斩击效果明显，成功砍掉了一只怪物的半个头颅。
　　“啊——”
　　“你该死！！！”
　　暴怒的怪物重重撞开自己的同伴，发着狠冲默宁而来。
　　危险！
　　默宁警惕着周围空无一物的环境，让他直觉受到威胁的无形之物如密网一样将他包围。
　　“默宁！！！”
　　默宁听到菲林那惊慌愤怒的呐喊，他这才恍然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刀口。
　　就和壁画上画的一样。
　　在看不见的天网即将把他紧紧束缚住时，默宁忽然说：“这不对。”
　　时间在一瞬间停止，无论是同伴还是怪物，都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默宁看向地面上仰头站着那美奇，问：“你是故意把我们引入这个幻境的，你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第66章 那美奇的计划
　　暂停的空间因为默宁的话如同玻璃一样寸寸破裂, 清脆的裂纹声响起，默宁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亮光。
　　看起来无比真实的空间坍塌，就像长时间密封的壁画由于突然接触到氧气而破碎剥落, 露出了底下黑色的衬布。
　　再一睁眼, 默宁回到了梦境回廊。菲林那不在他身边, 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立刻寻找把所有人带进壁画幻境的那美奇, 一抬眼就发现那美奇就站在壁画前面, 安静地看着已经失去了力量的壁画。
　　“殿下呢？”
　　默宁有很多话想问, 话到嘴边还是先确定菲林那是否安全。
　　那美奇回答：“他在另一边。他在你的问题上很容易激动, 我不想接下来我们的对话被频繁打断。”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默宁不明白地说, “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可是从事实来看, 那美奇并没有完全坦诚。
　　“抱歉。”那美奇先是道歉, 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因为我也会害怕。如果不是你和那个[王加]一起行动了, 我可能不会选择见你，也不会打扰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默宁愣住了：“……什么意思？“
　　那美奇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眯着眼笑, 提醒道：“你还想知道[王加]那些外乡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大陆吗？”
　　“……他们果然是你带来的吗？”
　　那美奇坦然地点头承认：“是我。”
　　“为什么？”默宁皱起眉, 联想到那些同样是从“天外”来的怪物, 问：“他们的到来和那些怪物有关吗？”
　　那美奇为默宁的敏锐赞叹。
　　“我们不愧是亲兄弟, 就算你现在不记得我了, 还是能准确猜到我的想法。”
　　说着不等默宁开口，那美奇就主动解释道：“他们是我找来对付那些入侵者的。”
　　“只有他们？”默宁下意识问。
　　说完他顿了一下, 为自己看不起[王加]等人的实力抱歉。不过他还是实事求是地说：“他们的实力并不强, 起码比不过你构造的那些虚像。”
　　如果那美奇没有故意夸大怪物的实力的话……
　　那美奇却看起来对玩家很信任，他平静地说：“只是现在不行而已。只要给他们一定时间，他们的剑锋可以直指神明的咽喉。”
　　默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接触到的外乡人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尽管那些人都有魔法天赋，尤其是[TOP1]，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外乡人里天赋最好的，但是也不至于说是可以比肩传说中的神明。
　　而且实话实说，他见过杀伤力最大的外乡人居然是[king]。
　　可是那美奇的表情很认真，让默宁没有办法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默宁忍不住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怎么让他们帮助我们对付那些怪物呢？”
　　“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乡，没有必要为拉法斯牺牲自己。”
　　像是就在等默宁问出这个问题，那美奇愉悦地笑起来，而后轻声说：“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默宁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几乎立刻就想阻止那美奇的想法实施。
　　但那美奇很了解他，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希望有人死亡，更不希望别人为你而死，我保证他们都不会有事。”
　　默宁对此一定要问个清楚：“你怎么保证？”
　　那美奇说：“因为他们不是真身到这个世界上的。”
　　“什么？！”
　　那美奇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我偶尔会捏几个分身，在我无法走出绝望圣廷的时候替我在外行走，他们也是我用了同样的办法引到拉法斯大陆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他们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
　　默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自己的震惊了。
　　捏造分身不是简单的魔法，对身体、尤其是灵魂的伤害不可谓不大。如果[王加]他们的分身是那美奇捏的，那么那一份灵魂的负担也八成是那美奇在承担。
　　他曾经听[王加]说起过，和他一样的外乡人大概有500个。这说明，那美奇一直在承受着灵魂被撕成500多个碎片的疼痛。
　　可是从他见到那美奇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美奇露出一丁点儿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那美奇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身为神明后代对世人的责任？还是仅仅是因为怜悯？
　　那美奇听到默宁的问话，神情一瞬间变得悲伤。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再问默宁，又像是在透过现在的默宁问曾经的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等我也做到了……那时候我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话说到最后，气氛变得称重。默宁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我会帮忙的。”
　　这本该是好事，因为默宁是代表拉法斯大陆最顶尖的战力之一。谁知那美奇听到这句话并不高兴，他失态地对默宁厉声道：“不需要！”
　　一开始默宁没有理解那美奇拒绝他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曾经在最终大战中早早失去了战力（做出如此猜测的理由是：在那美奇回忆的壁画里，他负伤在贝壳里昏迷），所以那美奇不希望自己再发生意外。
　　但是那美奇的表情很难看，好像自己下一秒主动寻死。
　　那美奇脸部肌肉紧绷，像是在压抑激动的情绪。
　　他咬字很重地说：“我不需要你再做什么，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和[王加]他们接触太多，我都不想来打扰你的生活。”
　　看到那美奇这个样子，默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如果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又为什么把我拉进刚刚的幻境呢？”
　　那美奇垂下眼睫，说：“我就是想再试一次，看看你的选择会不会改变。”
　　“……其实不用试也知道，多了二十年的人类生活经历不足以改变你的灵魂颜色。”
　　“但我总抱着一种侥幸，如果拥有更多的牵绊，你在做某些抉择时是不是会犹豫，是不是会考虑得再多一些，是不是会……”放弃。
　　但是这可是默宁，是被神明祝福了世间一切美好品质的存在。
　　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拯救他人就是他磨灭不掉的本能。
　　……
　　默宁从梦境回廊出来时，看到菲林那正在外面尝试进来，不过一直没有成功。在看到他出现后，菲林那立刻放弃了攻击来到他面前抱住他，这一次没有被结界阻拦。
　　“默宁，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指的自然是那美奇。尽管那美奇是默宁的亲哥哥，但是对方一次又一次一个招呼不打的就把默宁拐走的行为，已经彻底惹恼了菲林那。现在那美奇在菲林那这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这样想着，菲林那往默宁身后看了看，发现那美奇没有跟着一起出来，他黑着脸冷哼一声：“算他识相，不然我一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默宁好笑地抚了抚菲林那的背给他顺气，说：“其实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反而是为拉法斯大陆做了很多。”
　　一想到这里，默宁就忍不住面露复杂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菲林那见他这样，马上把注意力从那美奇身上转移，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一次，默宁主动拉着菲林那的手往外走，边走边把自己和那美奇的对话告诉菲林那。
　　“……那美奇不想我参与这件事，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为了抵御入侵者牺牲了自己。”
　　而且可能不止一次。这点默宁没有说出口，毕竟菲林那的表情已经够难看了。
　　他接着说：“我在壁画幻境里对怪物入侵者对上时，发现自己的力量好像变小了，我几乎用了全力，也只是削掉了怪物大半个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菲林那握紧默宁的手，紧张地问。
　　感受到菲林那的紧张，默宁连忙回握菲林那的手安抚他，同时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应该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的魔力在身体里运行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是作用到怪物身上的时候才变得不对劲的。我后来猜测是那美奇为了让我放弃和怪物对上，故意让我觉得自己对怪物没有一战之力，期望用这样的办法来让我接受他的计划。”
　　“——他想让[王加]那些外乡人代替我们抗争入侵者。”
　　“……”
　　菲林那听完了所有话，陷入了沉默。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幻镜出口，再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可以看见熟悉的绝望圣廷，以及早早出了幻镜的所有玩家。
　　“……所谓玩家，是因为在那美奇的策划下，那些外乡人以为自己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菲林那侧头看着默宁的眼睛，默宁回以同样的目光，继续说：“那美奇说，对于更高维的人来说，我们的世界也许就是游戏，甚至可能连游戏都不是，而只是一段文字。”
　　“对入侵者来说是如此，对[王加]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那美奇承担了把外乡人引入大陆的所有代价，论迹不论心，我无法说他做的不对，因为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设想顺利进行，将不会有人牺牲。”
　　除了那美奇本人。
　　“可是这不公平。”菲林那说出了默宁没有说出来的话。
　　默宁抿唇，说：“是的，我觉得这不公平。”
　　对什么都不知道的“玩家”他们来说，太不公平。


第67章 第八天灾
　　默宁和菲林那找到[王加]的时候, 他正在[一刀]的鞭策下用嘴给羽毛笔剃毛，每咬下一嘴毛，他就苦大仇深地往本子上憋两个字。
　　他一边写, 一边自言自语：“摘要, 最后写。关键词, 先写两个, 剩下的写完再说。引言……当前魔法届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没有哦。”默宁双手扶着膝盖, 弯腰看着[王加]的本子说。
　　[王加]茫然抬头：“什么没有？啊你们出来了？”
　　默宁没有回答后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 而是指着他的“引言”说：“魔法届已经很久没有变革过了, 目前发展非常平稳, 你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不对的。”
　　听到这个噩耗, [王加]双目失去了神采, 手里机械地把刚刚写的字划掉。
　　“这是我唯一会写的万能开头……你们魔法届竟然不变革？这像话吗？！故步自封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王加]小声骂骂咧咧，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到了声音。尤其是菲林那，他琢磨了一会儿[王加]说的话, 惊觉非常有道理。
　　他难得对[王加]有了好脸色, 说：“落后就会挨打, 你说的没错。拉法斯就是平稳太久了, 才会不思进取, 最后只能落得个被入侵也难以招架的命运。”
　　难以想象，每个种族和国家拿的出手的顶尖人才平均就那么小猫三两只, 许多国家和地域作风甚至越来越保守, 就连强大如他们的烈日帝国也有日渐腐朽的趋势。
　　菲林那想到了壁画里的他带领着不到千人的精锐正面抗击入侵的怪物，越想越觉得这实在不像话。
　　“得变革。”他斩钉截铁地说，“默宁, 我们现在就回帝国。”
　　默宁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看到[王加]和[一刀]面露茫然，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来到这里的真相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可以自由退出拉法斯，就是你之前说的‘下线’？”
　　默宁不确定自己的发音是否标准，不过这不重要，[王加]和[一刀]应该能听得懂。
　　他继续说：“你们可以离开，因为抗击入侵者本来就只是我们的责任和命运。当然，这也是我和殿下所希望的。”
　　说着他看向菲林那，菲林那回以他温和的目光，然后严肃地看向[王加]和一刀。
　　“你们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你们的同乡，你们可以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他们。”
　　说完，他和默宁静静地等两人的回答。
　　[王加]和[一刀]对视。[王加]突然大声冲[一刀]说：“我就说我会预言吧！看，末日是真的。”
　　[一刀]：“……啧，真走运啊你，这种技能都能让你碰到。”
　　在默宁和菲林那的注视下，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交流。
　　[王加]：“所以NPC知道游戏其实是游戏，这是正常的吗？”
　　[一刀]见怪不怪：“以前单机游戏见得多，突破次元壁什么的，一个两个还好，多了就审美疲劳了。至于联机游戏，我倒是没太见过，主要是我觉得联机的游戏很多剧情也不重要。”
　　他玩联机就是冲着战斗去的，一走剧情就烦。
　　“啊？”[王加]挠头，“我们这个游戏有剧情吗？”
　　[一刀]无语：“你一分钟前还说你找到了主线剧情。”
　　[王加]沉默一会儿，恍然大悟：“……对哦，这就是主线剧情啊！”
　　他搓着手激动不已地说：“所以主线剧情就是：拉法斯大陆遭遇了高纬度的域外天魔的袭击，土著NPC不是天魔的对手，于是一周目惨烈be。”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心怀天下的善良NPC哥哥拥有逆转时间的强大力量，他开启第二周目，把自己的弟弟默宁送走，让他成为了偏离原本命运线的特殊存在。”
　　“同时为了对付强大的天魔，他以身为祭召唤异世界帮手，赋予他们玩家的身份限制，以免他们不受控制对大陆造成危害。而我们的身份，就是‘玩家’！”
　　[王加]忍不住挥拳殴打空气，为策划的脑洞连连称叹：“妙啊，妙啊！我们知道自己是玩家，但是不知道我们同时也是游戏剧情里早就设定好的‘玩家’。”
　　“双重玩家身份，第四天灾的第四天灾，第八天灾！”
　　“……”
　　虽然不是很相信凭借[王加]的智商推理出来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一刀]竟然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默宁在一边听得茫然，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们在说的，和我告诉你们的是一个意思吗？”
　　[王加]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我完全理解了。对了，大皇子刚刚说要把主线剧情告诉所有玩家是吧？没问题，交给我吧！”
　　“等等……”
　　默宁阻止不及，[王加]已经手速超快地在商城里买了一个大喇叭昭告全服了。
　　在[王加]发完消息后，默宁和菲林那感受了那股神秘的魔力波动——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股魔力来自那美奇。
　　——
　　【全服公告：恭喜玩家【是玩家不是王加】解锁主线剧情[礼花][礼花][礼花]，剧情碎片可前往各大遗迹通关获取。】
　　【副本《终局·诸神黄昏》正在建设中，部分信息请移步[幻境·神明遗梦]查看。】
　　“好耶！”
　　[王加]看着背包里丰厚的奖励，非常大方地分出一部分送给[一刀]。他怕[一刀]脸皮薄不接受还说：“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想不起来有主线剧情这回事呢，这个奖励理应有你一份。”
　　“谢谢。”[一刀]接收了奖励，顺便把[王加]的笔和本子拿走了。
　　[王加]：“？”
　　[一刀]移开视线：“拿人手软。”
　　“谢谢！”不用写论文了的[王加]高兴不已。见此，[一刀]默默把早就找回来的两万字论文又往背包里塞了塞。
　　心虚.jpg
　　现在唯有默宁和菲林那心情复杂。默宁无法说服玩家放弃游戏，甚至他们自己已经自成逻辑，还得到了“官方”那美奇的承认。
　　他从中看出了那美奇坚持自己的计划的决心。可是这样一来，那美奇或许会成为唯一的牺牲者。
　　这大概已经是那美奇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了。
　　菲林那看出了默宁的心中所想，握紧他的手轻声说：“目前我们唯一的办法是让玩家尽快成长起来，也许到最后谁都不会死。”
　　默宁“嗯”了一声，除了如此他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另一边，[一刀]清点完奖励，听到了默宁和菲林那的对话。他想了想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会监督[王加]好好练习魔法的。”
　　[王加]猝不及防：“诶？”
　　[一刀]没有理他，继续说：“至于其他玩家，我觉得问题不大。愿意来这里（内测）的普遍都肝得起，现在的游戏强度没准还让他们觉得太轻松了。”
　　“我想想，如果能联系到那美奇的话，可以让他多发一些阶段性任务，奖励设置多元一点，玩家总会上钩的。”
　　说着[一刀]面露迟疑：“那美奇……应该有这个自由度吧？”
　　菲林那和默宁：“……”
　　两人对视一眼，默宁郑重地把那美奇的通讯方式给[一刀]：“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请你们务必成长起来，不要受伤。”
　　[一刀]表情同样严肃，嘴角却微微抽动：“交给我吧。”
　　看着默宁和菲林那转身准备回烈日帝国的空间阵法，[一刀]终于压抑不住笑容。
　　哦哈哈哈——在游戏里当游戏策划，就这个游戏爽！


第68章 回程
　　虽然那美奇接受了默宁发起的通讯请求, 但是却没有告诉他“末日”到来的具体时间，显然还是打着利用玩家解决灾难、不让默宁参与其中的主意。
　　默宁也无意于把时间浪费在说服那美奇上，在得到那美奇同意把[一刀]带在身边的回答后, 他就主动断了通讯, 准备和菲林那一起把[王加]带回毕罗达。
　　想来那美奇也不想听他说那些话。
　　默宁以己度人, 主观臆断自己血脉亲人的性格。
　　而另一边, 还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挂通讯, 以此向“倔强”的弟弟展示身为哥哥的权威的那美奇, 看着黑掉的魔法石陷入了沉默。
　　“……”
　　吾弟叛逆伤透我心。
　　那美奇望向远方, 表情惆怅。
　　看到这一幕, 坐在棋盘前的奇雅·约翰逊捏着棋子惊喜道：“阿乐, 你终于也变傻了吗？”
　　那美奇下意识一把薅住奇雅的白毛, 狠狠搓揉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
　　“放心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得和你一样傻的。”
　　奇雅·约翰逊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美奇：“……就算你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这一局你必输无疑的结局。”
　　“不会的。”奇雅倔强硬撑，“我马上就能破局了, 再等我两分钟。”
　　“……我已经等了二十个两分钟了。”
　　奇雅瞬间破防, 手里快盘出包浆的棋子掉在棋盘上, 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 不愿面对现实。
　　俗话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起码结束了一句臭棋的那美奇心情好了起来。
　　他打起精神，一边收拾散落的棋子, 一边思考怎么把默宁彻底排除在“末日”影响外。
　　视线随着心绪漫无目的地游移, 不经意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那美奇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你还要在我这里呆多久？”
　　那美奇手指轻点桌面，问奇雅。
　　“你家的庄园我不是给你重建好了吗, 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嗯？”
　　奇雅疑惑地抬眸，然后慢吞吞地直起身体，从怀里拿出一把梳子，一边仔细梳理自己毛燥的头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新房子我住不习惯，先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再说。”
　　那美奇信都不信这敷衍的假话，平静指出：“还原魔法会完全还原一个一模一样的庄园。”
　　“……”
　　奇雅动作一顿，抬头，幽幽地说：“你识趣一点，我编借口是在给你台阶下，而不是让你反驳我。”
　　那美奇惊讶于好友不同于以往的表现，身体微微后倾，谨慎地询问：
　　“你是谁？”
　　快从这个呆瓜身上下来！
　　奇雅幽深的眼神一瞬间凝固，他呆了几秒后疑惑地在那美奇眼前挥挥手，问：“阿乐，难道你真的傻掉了？”
　　两双情绪截然不同，但同样无比美丽的眸子对视着，空气变得莫名安静。那美奇深深地望着那双又变回和以前一样冒着清澈傻气的眼睛，良久之后转头把玩手里的魔法石。
　　“随你。”
　　奇雅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那美奇是在回复他说要留下来的事。他顿时觉得满意，很快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又低下头继续和自己打成死结的头发作斗争。
　　＊
　　与此同时，默宁还不知道那美奇那边已经有一个会看着那美奇不要乱来的人。
　　他现在还想着和时间赛跑，争取在“末日”到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么，那美奇和你的族人那边，就交给你了。”
　　默宁把父亲为他打造的一柄剑捧到[一刀]面前，郑重地说。
　　[一刀]接过剑，表情坚定而深沉，右手握剑柄敲击心脏位置。
　　“定不辱命。”
　　简单却莫名庄重的交接仪式，看得一旁的[王加]忍不住流下来羡慕的泪水。
　　他忍不住伸出试探的爪子：“其实我也可以……”
　　默宁顺势看向[王加]，欲言又止，陷入沉默。
　　[王加]：“……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又自知之明QAQ。”
　　默宁轻咳一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回去以后也是要去学校学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参与大人的活动了。”
　　[王加]终于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来：“我才是成年了的那一个呜呜呜。”
　　默宁一愣，转头看向[一刀]，而[一刀]见势不对，反应极快地后退十几米，边退边喊：“臣这一退，就是好多好多天。殿下和默宁，你们保重啊——啊——啊——”
　　人为制造的回声十分响亮，让人猝不及防，于是等默宁等人反应过来，[一刀]早已经驾轻就熟地利用风魔法加速跑远了。
　　默宁下意识看向[王加]，以为按照[王加]的性格，他会哭天喊地先演一出独角戏，然而出乎默宁的意料，[王加]非常冷静。
　　默宁和菲林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讶。他再三确认[王加]的心理状态，问道：“你还好吗？”
　　[王加]稳重地回答：“我很好。”
　　默宁见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戏瘾上来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等回到毕罗达，我也要去魔法学校学习！”
　　默宁声音卡壳，但很快调整过来，好脾气地答应：“当然可以。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推荐。
　　“到时候，我要夺回属于我今日失去的一切！”
　　默宁：“……”
　　菲林那：“……”
　　坏消息，[王加]还是演了起来。
　　更坏的消息，他演了个尬的。
　　什么风浪没见过的菲林那淡定地宽慰默宁：“往好处想，他没被掉包，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王加]。”
　　默宁幽幽看向身边的人，轻声说：“殿下，你不觉得你忽然这么说，其实更突兀了吗？”
　　菲林那：“……叫我的名字。”
　　两人对视间，[王加]很快结束了每日一演。他发现了默宁和菲林那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很没有自知之明地问：“你们这是在进行什么尴尬的对话？吵架了？”
　　默宁和菲林那同时收回视线。默宁表情无奈，菲林那则是对[王加]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禁言魔咒]。”


第69章 回到凯宁拉
　　默宁和菲林那一人一边架着[王加]的胳膊, 在有意提速的情况下，他们很快横跨了大半个大陆，目标回到出发地——凯宁拉郡。
　　中途经过德帕草原, 曾经见过的阿罗巴人已经逐水草迁徙去了草原另一边。
　　丰收的季节快到了。
　　达到凯宁拉郡城门口, 默宁和菲林那停下来。
　　“你还好吗？”默宁关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加]。
　　[王加]被架住, 背对着两人沉默几秒, 然后身体一颤, 发出无声的干呕。
　　呕——
　　默宁见状连忙放开[王加], 一边轻拍他的背, 一边拿出一个薄荷绿的小瓶子, 在他的鼻翼前晃了晃。
　　头晕目眩的[王加]下意识对着瓶子吸了一口气, 刺激灵魂的冰冷气息瞬间侵占整个鼻腔, 进而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好像听见嗡的一声，[王加]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揍了他一拳, 让他忘记了眩晕和恶心，只剩下突然被“打”的莫名其妙。
　　“[王加]？”
　　看着[王加]空茫的表情，默宁以为他还难受, 又把瓶子往前怼了怼。
　　看着瓶子越来越近, [王加]仿佛看见无色的气味显出了张牙舞爪的“形态”, 他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立刻挣扎后仰, 用力皱成包子脸表示强烈拒绝。
　　[王加]挣开被桎梏的双手，对默宁指了指自己, 又竖起大拇指。
　　I , very good.
　　默宁眨了眨眼，了然地收起瓶子。
　　恢复活力的[王加]让他觉得欣慰，只是这一路回来一直没有听到[王加]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都有点不习惯……
　　等等，不说话？
　　默宁定睛一看，[王加]正在用获得自由的双手飞快在胸前结印，亮着精光的眼睛充满了表达欲。
　　“……”
　　默宁完全看不懂。转头看向矜持而立的菲林那。菲林那状似思考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露出一副“我想起来了”的表情。
　　“哦，我忘记[禁言魔咒]没有解除了。”
　　默宁欲言又止。
　　就算是他对菲林那有着天然滤镜，也不能昧着良心相信菲林那这不走心的谎言。他倒是不要紧，主要是身为受害者的[王加]想必也不会被轻易敷衍过去……
　　“啪！”
　　[王加]恍然大悟地合掌。
　　他就说为什么菲林那迟迟不解除他身上的魔咒，原来是没有想起来。
　　嗐，他还以为是菲林那不喜欢听他说话呢。
　　哈哈，怎么可能？他们玩家说话多有趣啊。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咳咳！”解除魔咒后，[王加]清了清嗓子，想起来问：“对了，你为什么要禁言我啊？”
　　菲林那面不改色地说：“好久没用这个魔咒了，有点生疏，复习一下。”
　　默宁不忍直视地侧过头，却听见[王加]敬佩地说：“好习惯，怪不得你是大皇子呢。优秀！”
　　默宁又默默地转回头，和菲林那一起，幽幽地注视着[王加]。
　　过了一会儿，菲林那对默宁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我很少有觉得良心过不去的时候。”
　　默宁点头：“我明白的，殿下。”
　　菲林那再次强调：“是菲林那。”
　　这时，清澈愚蠢的男大忽然占领智商高地，警惕又敏锐地插话：“你们是不是暧昧了？”
　　菲林那和默宁：“……”
　　默宁率先扭头往城里走：“没有的事。”
　　菲林那紧随其后：“多事。”
　　智商再次恢复原来水平的[王加]自顾自放下心来，傻兮兮地笑着跟在最后。
　　太好了，他的辩论还没有输。下次再找阿尔忒弥斯大战三百回合。
　　默宁和菲林那之所以选择回一趟凯宁拉郡，一方面是因为凯宁拉马上就要迎来进入新生活后的第一个丰收。这次丰收成果好不好，是衡量目前城市建设的重要指标，默宁和菲林那总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回都城。
　　另一方面，自从“反叛者”行动被默宁破坏后，“反叛者”军队的俘虏被强制劳动改造，伊莱恩和其他一些曾经意图参与叛乱的人也在接受着惩罚。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要评估改造成果。如果顺利的话，其中一部分人将会编入凯宁拉郡的自卫军。
　　可以说，做出这样决定的菲林那，对这些人付出了相当的信任。而默宁自然不想菲林那的信任被辜负——无论是出于国家稳定，还是个人私情。
　　到了城主府，默宁和菲林那分开，[王加]早在进城没多久就被热情欣喜的凯宁拉人拉走了，可见他这个辅佐官很得民心。
　　‘这样的话，[王加]应该能如愿以偿，成为一个很好的官员，不对，他们那边叫公务员。’默宁边走边想。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城东的操练场，菲林那派给他的军队一直在这里训练，没有回去。
　　他要找的人也在这里。
　　走进操练场，热烈的气氛扑面而来，激活了每一个在这里的人身体里的躁动因子。
　　默宁随意转了转，很快看到了正在收拾靶场的少年。
　　“伊莱恩！”默宁高声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伊莱恩很快转头，看到默宁后惊喜地跑过来，连手里的箭矢都等不及放下。
　　“默宁骑士大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默宁点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箭，问：“你怎么在做这个，刑期还没结束吗？”
　　伊莱恩立刻摇头，回答道：“我和其他人因为关键时刻及时回头，没有参与反叛，大皇子殿下只是罚我们义务劳动，这半个多月前就结束了。”
　　“而我因为平叛有功，更是没怎么受罚，现在做这些也是我想留下来而已。”
　　说着伊莱恩反应过来默宁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自己训练留下的，没人要求我我这些。而且这些箭都用过了好几次了，本来就是要送去重新打磨修补的，我没有浪费。”
　　默宁好笑地看着伊莱恩着急解释的模样，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我知道。”
　　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一些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几分原来的骄傲。
　　“默宁骑士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默宁环顾周围，侧耳听到军队训练的声音，于是说：“一起走走吧，边走边说。”


第70章 信任
　　默宁没有因为伊莱恩还没有成年而把他当小孩看。他如实向伊莱恩说明了自己在绝望圣廷的见闻, 并向他提出邀请。
　　“伊莱恩，你在战斗方面很有天分，也很聪明, 把凯宁拉郡的安全交给你, 我和殿下都会放心。”
　　伊莱恩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问：“殿下和默宁骑士大人是希望我能率领军队, 抗击未来可能出现的怪物吗？你们认为我可以在那之前变得足够强大？”
　　默宁点头：“这次回都城后, 殿下就会颁布全国戒严令, 届时所有的骑士和士兵都将分散到各地严正以待。凯宁拉郡由于才正式回归统一管理没多久, 尽管我们承诺不会放弃这里, 但是一时间可能无法顾及周全, 所以还需要你们自己一起努力。”
　　默宁对此感到抱歉，伊莱恩却没觉得这样不好。他甚至说：“本来就该是这样, 凯宁拉就该由凯宁拉人自己来守护，如果帝国派遣军队全权接手这里，我们反而还要不自在。”
　　“我没问题, 默宁骑士大人。”伊莱恩目光灼灼地看着默宁, 说：“你们相信我, 我也相信我自己, 这就够了。我会在那天到来之前变得强大, 我会带领大家守护好凯宁拉郡！”
　　少年的赤诚总是格外感染人，让默宁从猝不及防了解到身世和未来的阴影里振奋起来。他抬手轻轻按在伊莱恩的脑袋上, 虔诚地给予他祝福：“愿太阳神和月亮女神的光辉时刻庇佑你。”
　　之后, 默宁亲自带伊莱恩去找驻扎在凯宁拉的军队的将领。站在高大威猛的将领前，默宁把伊莱恩交付给对方。
　　“雷恩将军，请像训练自己的继承人一样训练他吧。”
　　雷恩锐利如剑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伊莱恩很久, 直看得伊莱恩面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但是他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竭尽全力地挺直腰杆和雷恩对视，漆黑的眼睛里冒着明亮的火焰。
　　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雷恩终于收回视线，从默宁手里接过菲林那提前写好的命令，点头说：“谨遵殿下命令。”
　　安排好伊莱恩的事，默宁没有在外面耽搁，直接回到了城主府。在去书房找菲林那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熟人——凯宁拉郡实际上的城主，马修·丹尼斯。
　　和几个月前见到的圆润富态的贵族不同，现在的马修·丹尼斯皮肤黝黑，身材比以往瘦且壮实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精神奕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质朴憨厚的气质。
　　不像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不过看着顺眼多了。
　　“丹尼斯伯爵，日安。”默宁礼貌地打招呼。
　　一开始马修·丹尼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几吸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伯爵。
　　“啊？啊，是默宁骑士啊。”
　　马修·丹尼斯下意识拍了拍衣服，担心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很不得体。然而拍了两下后他迟来的贵族思维上线，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无端像是矮了默宁一头。
　　他立刻假咳几声，不熟练地端起架子，故作矜持地问：“默宁骑士找本城主有事吗？”
　　默宁没有戳穿他的尴尬，可也没惯着，直言道：“我是来找殿下的。”
　　“找殿下？哦，是该找殿下哈……”马修·丹尼斯强撑的脊梁终究还是弯了，他手脚无措地摆弄一会儿，干巴巴地说：“那、那你去吧。我刚从殿下哪儿出来，这时候殿下应该一个人在书房。”
　　默宁道谢：“多谢丹尼斯伯爵，那我先见殿下了。”
　　“好，好。刚好我想起我还有一块地没有施肥，我也先走了，哈哈……”
　　目送马修·丹尼斯的背影远去，默宁惊讶地感慨：来自异世的“玩家”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满身恶习的贵遵变得淳朴、热爱劳动。
　　或许在一切事情解决之后，他可以和殿下商量着雇佣这些异世界“玩家”，让他们帮忙“改造”一下帝国里的其他贵族。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让这些人不要变成帝国的蛀虫，给殿下添麻烦就够了。
　　*
　　书房里，菲林那正一心多用，把魔法运用到极致同时处理多份文书。
　　默宁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把本就几乎没有的脚步声放得更轻，连呼吸都在克制。尽管已经做到这样，菲林那还是瞬间就抬头看向他。
　　“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默宁点头：“已经交给雷恩将军了。多谢殿下信任，愿意相信伊莱恩。”
　　菲林那忙里抽空，空出一只手示意默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你。”
　　对默宁来说，这样毫不避讳的信任比任何亲密的话语还要动听，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真诚地回到：“决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菲林那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暂时放弃了纠正默宁对他的称呼。
　　偌大的书房里安静下来，菲林那在和默宁说完话后就立刻沉浸在工作里，空气里只剩下羽毛笔在牛皮卷上流畅书写的“沙沙”声。默宁再次注意到了菲林那的忙碌，默不作声地陪伴在旁边，看着堆满了书桌的文书从一边被放在另一边。
　　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少见的，起码对默宁来说是如此。因为在他仅有的几次对菲林那工作时的印象里，菲林那总是对手上的工作一拖再拖，让人以为他其实没有多少事要处理。哪像在这样，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用。
　　看来这次出去确实给菲林那积攒了不少政务。
　　默宁这一陪就一直陪到了夜幕降临，期间城主府的下人送来晚餐，是用丰收的小麦制作而成的柔软面包，配上凯宁拉郡特产的熏肉和蔬果，外加一份热气腾腾的鸽子汤，足以慰藉空虚一个下午的胃。
　　吃饭时，菲林那将熏肉放得离默宁更近，对他说：“这个熏肉不错，你多尝尝。吃完饭后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默宁问：“殿下还要在处理很久吗？”
　　菲林那没有承认也否认，只是说：“尽早把其他事处理好，我才好专心安排应对末日的事。”
　　那就是还要很久的意思。默宁提议：“我们可以把回去的时间往后延一延，殿下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菲林那温柔地看着他，摇头：“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我实在不放心。而且我以前提前通知了毕罗达那边，皇宫里已经做好了迎接我回去的准备，总不好让他们的工作白费。”
　　默宁还想说什么，被菲林那递面包的动作打断了：“放心吧，熬夜而已，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不早点睡不行。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带人出发，到时候我大概会在路上休息一会儿，你要负责警戒。”
　　菲林那来的时候是带了护卫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把这些人带回去，再加上空间转移太过消耗魔力，因此他们这次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回毕罗达。这样一来，队伍的警戒就要格外重视。
　　默宁不能拒绝这个理由，他想了一下，忽然拿出一个傀儡人偶，将其变幻成自己的模样放到椅子上。
　　菲林那大为震惊：“你这是做什么？”
　　默宁表情认真地说：“我把我的一点点灵魂放在了里面，让他代替我为殿下守夜。这样我既能关注到殿下这里的情况，也不会耽误我休息。”
　　分裂灵魂？菲林那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美奇召唤“玩家”的方式，连忙抓起默宁的手查看他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莽撞！灵魂是可以轻易分裂的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默宁安抚地拍了拍菲林那的手臂，回答：“我没事的，殿下，这种程度的灵魂分裂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菲林那不敢松这口气，他头疼地扶住额角，劝说道：“你收回去，门口有下人，我这里不需要你守夜。”
　　然而默宁在此刻发挥出了他一板一眼的作风：“守护殿下的每一个夜晚安宁是‘荆棘鸟’骑士的职责之一。现在殿下身边只有我是‘荆棘鸟’骑士，自然应当由我来承担这份职责。”
　　菲林那还要说什么，这一次却是他被默宁打断了。
　　“殿下，我已经用完晚餐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先退下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不给菲林那叫住他的机会。
　　菲林那几乎要被气笑了，低声自言自语：“这个时候倒是不守规矩了？居然敢不听我的话就跑了。”


第71章 过往
　　第二天一早, 菲林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和出来时的轻车简装不同，他们回程时安排的排场很大。
　　因为他们沿途要经过一些城镇，菲林那要停下做出即将紧急备战的指示。
　　然而, 不是每一个城主都愿意听从菲林那的命令, 让自己享乐惯了的地盘变得如同军队一样规矩、紧张。他们不敢违抗菲林那的命令, 但是也不愿意展现出自己的懦弱和愚蠢, 于是便佯装自己是在保持贵族的矜持和高贵, 拖着冗长的语调、操着晦涩的贵族话术和菲林那周旋。
　　长久安逸的生活让这些贵族藏不住心思, 就连不擅长政治和谈判的默宁都轻易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只要把菲林那敷衍过去就好了。等菲林那带着人出了他们的城池, 他们到底有没有紧急备战, 又有谁知道呢？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看着雅各布的领主和大臣退下的身影, 默宁十分不满地开口。
　　“他们分明是在搪塞殿下。”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贵族, 但是没有一个像今天召见的这位一样，把对菲林那的不尊敬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菲林那倒是没感到意外, 他拉着默宁坐下，亲手给默宁倒了一杯红茶，说：“这是我早有意料的事。”
　　默宁把求知的目光投向菲林那。菲林那受用极了, 耐心解释道：“昆尼·雅各布的父亲曾随我的爷爷向东征战, 几次以身救下了我的爷爷。爷爷在位时对雅各布家族非常照拂, 还把他最小的儿子, 也就是这位昆尼·雅各布接到皇宫里来居住, 和我父亲一起长大，并接受皇室教育。”
　　“可以说, 除了没有皇子的身份, 昆尼·雅各布享受到的待遇和皇室成员完全一样。”
　　听到这些往事，默宁更加不理解：“那他为什么这么排斥您呢？难道他和陛下的关系不好吗？”
　　菲林那因为默宁大胆的猜测轻笑出声，他忍不住碰了碰因为疑惑而显得圆润可爱的眼睛, 说：“据我所知，哪怕在昆尼·雅各布离开皇宫，随他的父亲来到雅各布城任职之后，父亲和他还经常书信来往，我想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那是为什么……”
　　菲林那歪头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
　　默宁惊讶：“因为皇后？”
　　菲林那点点头，说：“父亲成年后，爷爷尊重父亲的意愿，把选择妻子、烈日帝国未来的皇后的权力交给了他。昆尼·雅各布知道后，向父亲推荐了自己的亲妹妹。他妹妹在小的时候也常和他们一起玩耍，和父亲也算得上熟悉。”
　　“昆尼·雅各布希望自己的妹妹成为皇后，并向父亲直言，他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父亲他不仅没有选择从小认识的朋友妹妹，也没做选择其他身份尊贵的贵族少女，而是选择我的母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女孩。”
　　默宁感到难以理解：“所以他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妹妹没有当上皇后，连带着就不喜欢殿下您吗？他难道在埋怨陛下和皇后吗？”
　　他想破头也想不清楚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这件事看上去是这样，但是菲林那却嗤笑一声，凑到默宁耳边悄声说：“他排斥我真正的原因，我想应该是我这个皇太子身上没有流着雅各布家族的血。”
　　“！！！”默宁震惊地看向菲林那。
　　菲林那被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心里发软的同时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涌上大脑。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挺直腰板直视默宁身后的彩绘墙壁，继续叙说过往的隐秘。
　　“父亲和母亲成婚后，昆尼·雅各布再次给父亲来信，他在信里说：帝国未来的皇太子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母家才能在朝堂里立足，才能让帝国所有的贵族臣服。由此他再次提议，让父亲娶他的妹妹为王妃，地位仅低于皇后，再由他的妹妹生下皇太子。”
　　“父亲那次没有给他回信，而是在不久后直接在全国宣布，为了减少皇室内部不必要的内斗，今后取消皇帝可以娶一后多妃的特权。”
　　默宁好奇地追问：“是为了皇后吗？”
　　菲林那低头看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时候刚好是我的叔叔夺权失败、从皇室叛逃后。”
　　默宁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神催促菲林那继续说。
　　菲林那提前预警了一下：“其实后面没多少了……好吧，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母亲生下我后没几年就突发重病，一直卧病在床，叔叔趁父亲分神照顾母亲的时候，带着建立的‘反叛者’组织突袭皇宫。母亲死在了那一场叛乱中，而我被母亲的心腹带着流落到了宫外……”
　　然后就遇到了默宁。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打了默宁一个措手不及。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手脚无措，看着菲林那的眼神担忧又愧疚。
　　“殿下，我很抱歉……”
　　菲林那好笑地看着他，手上用力把他拉回椅子上坐好：“我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
　　说着他终于忍不住掐了一把默宁的脸颊，咬牙切齿般地说：“我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我眼熟吗？”
　　默宁愣住了，眼里的难过还没有完全散干净。他呆呼呼地注视着菲林那的眼睛，然后不自觉地看向其他五官。
　　他从没有这样认真地打量过大皇子，毕竟直视皇太子严格来说是不敬皇室的行为。可是菲林那的话又那么的让他在意，他忍不住想看清一点，再清楚一点。
　　俊美到锋利的容貌逐渐在默宁的眼中变得模糊，然后缩小、柔化，变成了另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你，阿洛德！”
　　默宁小时候在东部密林不仅结识了精灵阿尔一个好朋友，还认识了一个比他稍长几岁、小小年纪就美丽威严的好像太阳神一样的大哥哥。
　　那个大哥哥就连名字也是从“太阳神”的神名里衍生出来的，让小小的默宁一度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之使者。
　　自从母亲去世后再也没人叫过的小名被默宁喊出来，菲林那拧着的眉间软下来。他曾经因为默宁只记得阿尔忒尼斯、不记得自己而心生嫉妒，此刻却因为默宁脱口而出的名字而心动。
　　极力按耐躁动不已的心跳，他终于克制不住地伸手抱住默宁，把鼻尖以下的部位都埋进默宁的颈窝。
　　“是我。”


第72章 这下好了
　　过往的渊源被彻底揭开, 默宁这时候再看菲林那，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小时候见过的那张稚嫩的脸，沉默警惕, 就像是刚刚脱离母兽庇护的猛兽幼崽。
　　事实也确实如此。
　　默宁后知后觉感到心疼, 放任了菲林那抱着他的不庄重的行为。不过菲林那也没有抱太久, 十分克制地松开默宁, 只狡猾地保持着已经拉近的距离。
　　“所以雅各布城主对您态度不好, 是因为他的妹妹没有当上皇后, 帝国的皇太子不是他妹妹所生吗？”默宁问。
　　菲林那实事求是地回答：“这件事在今天其实很难定性, 因为昆尼·雅各布是个血统至上主义者。”
　　“他认为皇室只有和血统最接近的贵族联姻, 所生下的孩子才是天选的皇室继承人, 而在他的眼里, 雅各布家族就是血统仅次于皇室的贵族。更何况他自己从小在皇宫长大，他的妹妹受他照顾, 也接受过皇室教育，因此更应该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
　　换句话说，昆尼·雅各布可能不是因为私情而对菲林那态度敷衍, 而是单纯觉得菲林那不是个合格的皇室继承人。
　　他看不上菲林那。
　　默宁对此大为震惊。按照菲林那的说法, 昆尼·雅各布看重血统和贵族身份, 那他应该是铁血保皇派, 坚定维护皇室的荣光；可是另一方面, 昆尼·雅各布又表现出了对皇室中心成员的不屑甚至藐视，这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菲林那对此倒是并不感到难以理解, 他对默宁笑着说：“所谓贵族, 其实就是一群将苦难转嫁给下层人民，将奢靡享乐集中于己身的人罢了。”
　　“他们、不，应该是我们, 我们对比自己‘低等’的人表现出傲慢鄙视不一定是假，对比自己‘高等’的人表现出的尊敬谦逊也不一定是真。说到底，贵族都是绝对利己者。”
　　“我们敬畏皇权不是因为君权神授，而是皇权天然给予贵族权力和财富。但是实际上在贵族的内心里，个人的意志和利益绝对凌驾在皇权之上。”
　　菲林那太清楚这些贵族心里在想什么了，所以和他父亲的怀柔手段比起来，他更倾向于铁腕压制。他不在意底下的贵族私底下怎么看不惯他，他需要只是他们无法也没有胆子反抗。
　　想到这里，菲林那看向默宁，笑意温柔地说：
　　“可是你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神天生就会怜悯世人，你同情底层人民甚至是没有权利的奴隶，愿意为了这些人得罪丹尼斯伯爵，把他赶去种地；也愿意给为了生存而参与叛乱的凯宁拉人民重新开始的机会，要知道，如果是其他贵族来做这件事，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镇压所有‘逆贼’。”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默宁有些不知所措，他耳朵通红，低声反驳：“殿下，您说得太夸张了。”
　　菲林那却不这么觉得：“我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一丁点儿夸大。不过你也有不那么好的一点。”
　　默宁询问似地抬头看他，菲林那一本正经地说：“自从知道你的身世后，我时常在想，贵族阶层的世俗风气是不是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你？不然为什么你在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的同时，对我的态度始终不如对其他人平等？”
　　菲林那甚至掰着手指头一一举例：“你对我用敬语，对我恭恭敬敬不敢冒犯，偶尔的过界也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你不肯叫我的名字。”
　　“明明之前也叫过，为什么要换回冷冰冰的‘殿下’？”
　　默宁语塞，无言以对。最终，在菲林那执拗的目光下，他试探性地开口：“那……菲林那？”
　　菲林那微微勾起嘴角，然后迅速压下：“现在这个称呼已经不能让我满意了。”
　　看着他明显期待、暗示的眼神，默宁心领神会：“阿洛德。”
　　菲林那高兴地扬起嘴角，郑重地应了一声：“是我。”
　　*
　　经过和菲林那的这一次谈话，默宁发现菲林那在他面前越来越放飞自我了。以往多少还会在他面前保持一些皇子形象的男人好像完全放下了包袱，要一起吃饭，要一起逛街，处理公务也要一起。
　　当然，以上都不算什么，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相处的。最让默宁没有想到的是，菲林那居然会在他面前没有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把羽毛笔插在头发上耍赖不工作。
　　“殿……阿洛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默宁抱着整理好的文书试图劝说。
　　菲林那理直气壮地回道：“你都已经记起我小时候的样子了，我最弱小狼狈的模样你都见过，我还有必要在你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吗？”
　　话虽如此……默宁欲言又止，倒也不必放纵到这种地步。
　　可菲林那紧接着说：“再说了，我们不是知己吗？知己就是要把自己的全部展示给对方，我只是在履行知己的职责而已。说起来，默宁你也应该多在我面前放纵一些……”
　　“？”
　　“等等，什么知己？”
　　默宁疑惑不解，几乎怀疑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他问道：“是在说我和殿……你吗？”
　　然而，菲林那看上去比他更茫然震惊，咻地一下直起身体，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你不承认我们是知己吗？”
　　不等默宁反应，菲林那立刻摆事实、讲道理：“你知道我的过去，我也知道你的过去；我们现在朝夕相伴，对彼此的了解与日俱增；我们的关系说得上亲密无间，不出意外未来会一直如此。”
　　“所以，这样不是知己是什么？”
　　“是这样吗？”默宁恍恍惚惚地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最后还是菲林那一锤定音：“我们就是知己。”
　　默宁沉默一会儿，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说是就是……吧？”
　　听到这话，菲林那才满意地趴回桌面上，继续对默宁耍赖不想工作。
　　默宁在一旁拧着眉沉思。
　　还是感觉很不对劲，他总觉得他和菲林那的关系不应该只是所谓的“知己”。


第73章 大战在即
　　回程途中召见的贵族领主让默宁和菲林那更深刻的明白, 与其和这些被蜜糖腐蚀了大脑的蠢货讲道理，不如直接收走他们的权力，把剑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利用强权让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遵从自己的命令。
　　虽然还没有继位, 但现任皇帝基本上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朝堂上下大半的实权掌握在菲林那手里。于是他雷厉风行地围困了贵族府邸。这样的作法当然遭到了绝大多数贵族的非议甚至是联名抵抗, 可是他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 有一个人一定会从头到尾支持自己。
　　“默宁, 接下来辛苦你了。”
　　默宁沉默地点头, 穿戴整齐银亮的盔甲, 手里的利剑在阳光下反射出锋利刺眼的光芒。他站在菲林那的亲兵前, 清亮的声音包裹着炙热的魔力。
　　“出发！”
　　子夜，头顶的星辰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氛, 纷纷躲藏进厚重的云层里，只剩半弯月牙无声的挥洒凄清的月光。
　　雅各布的各贵族府邸被菲林那的亲兵包围，城内的侍卫、贵族私养的家仆不是不曾试图反抗, 可是面对气势全开的默宁, 他们竟觉得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在无可反抗的血腥强权下, 以昆尼·雅各布为首的贵族不得不听从菲林那的命令, 把大半的钱财用来训练增强士兵的力量。
　　此后, 雅各布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烈日帝国，战战兢兢的贵族们唯恐自己也被皇室的军队围住, 不等菲林那的命令抵达, 他们自己就主动加强了防御。
　　见此，菲林那也懒得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快马加鞭回到毕罗达, 准备与其他国家和种族商讨共同御敌的事。
　　当然，烈日帝国的一面之词无法取信其他的君王、领主，好在有默宁的朋友，精灵族的亚尔特尼斯帮忙。亚尔特尼斯回到精灵族地后，向精灵王禀报了在幻镜看到的画面。
　　精灵王向来信任亚尔特尼斯，当即请来已经不问世事的大长老。大长老是一只天生目盲的精灵，据说是因为用“看到眼前”的能力，交换了“预见未来”的强大力量。
　　大长老已经很久没有预言过了，可以说积蓄的力量相当庞大，足以为本族避开一次灭族的祸事。然而，这样的力量在预知整个大陆的兴亡上还是显得捉襟见肘。等预言结束，大长老几近奄奄一息。
　　“伪神……降临！”
　　“拉法斯的祸端！”
　　这两条预言被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所有的国家和种族，正好验证了默宁和菲林那所言的真实性。
　　在生死危机面前，所有人都只能放下彼此之间或浅或深的恩怨，空前团结到一起，组织起自己最精锐的防御力量。与此同时，他们也各自派出了一支精英队伍组成联军，热火朝天地开始磨合。
　　菲林那暂时把身上的担子交还给了父亲，他知道默宁一定会冲到第一线，而他不会在后方看着默宁战斗。
　　那怛逻·威斯敏斯特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半响只沉沉地说出两个字：“去吧。”
　　菲林那向他行了最郑重的礼节，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皇宫。
　　而默宁一直在门口等待菲林那，见到人出来后，他立刻迎了上去。
　　“其实殿下坐镇后方是最合适的。”他认真地说。
　　菲林那握着他的手腕，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只是最合适的选择，但不是我最想做的选择。”
　　为了让默宁安心，菲林那还说：“再说了，如果危险到来的时候，我不能站在最前面保护我的子民，我凭什么冠冕加身，让他们拥护我的统治呢？”
　　默宁说不出来，怔怔地看着菲林那。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定，在菲林那疑惑的眼神中说：“我会永远站在您的身边，直到我的生命终结。”
　　菲林那笑了，手向下移动变为牵住默宁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默宁，郑重地说：“我从来不怀疑你的心意。而且——”
　　“我心亦然。”
　　*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仿佛只是平平无奇的某一天，预言中的天空裂缝出现了。
　　对此，不仅是默宁、菲林那等人加强了紧急戒备，分散在各地的玩家也变得躁动不安。
　　“这就是[诸神黄昏]本？”一个抡着大锤的正太激动地说，“居然整个大陆都是副本的主体，这也太烧钱了吧。”
　　“我都不敢想象打通了会有多少奖励！”
　　他身边的同伴正在看游戏公告，头也不抬地说：“这应该是内测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本了。估计是为了让我们测试这个副本的稳定性，所以提前把主线结局的副本放出来让我们打了。”
　　抡锤正太忍不住吐槽：“好草率的决定。果然，就算是能制作出全息游戏的大公司，实质上还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你管他呢。”同伴终于抬起头，捡起脚边的流星锤说，“我们这段时间被策划像狗一样溜，像牛马一样鞭策，不就是为了让我尽快提高等级，好参加这个副本吗？”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个副本的奖励不能让我满意，我一定投诉死这个游戏！”
　　正太：“赞同！”
　　类似的对话还发生在很多地方，和拉法斯大陆原著民的紧张、担忧、害怕不同，玩家们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而一手造就了这一切的[一刀]喜气洋洋地和默宁邀功：“怎么样，我就说交给我你放心吧？”
　　“看！这一个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都是帮助你们守护家园的主力！”
　　默宁惊讶地翻看着[一刀]传送给自己的情报，没想到这些异乡人竟然真的在短时间内，达成了从普通人到绝世天才的突破。他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们就像奇迹一样。”
　　“嘿嘿嘿……”[一刀]笑起来，眨眨眼说，“在游戏里，玩家可以无所不能。”
　　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去了一趟绝望圣廷，默宁身体里属于神明地那一部分血脉开始觉醒了。因此，他这次再听到[一刀]说不属于他们世界的话语时，耳朵里传入的不再是一串杂音。
　　但他之前就不会去怀疑、追根究底这些人的来历和目的，此时此刻更加没有必要。于是他自然地略过，只郑重地表达感激。
　　“谢谢你们，为我的家园做的一切。”


第74章 结局
　　广袤无垠的大陆, 在拉法斯可以追溯的历史里，它似乎从未让人看到过边界。因此，曾经有大魔法师做出过预言：拉法斯大陆是一块漂浮的土地, 天有多宽, 陆地就有多大。
　　而在大陆之外, 则是“生灵无法触及之境”。
　　如今天空被未知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些从前无法想象的域外生物出现在了世人眼前。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整装的军队头上, 紧张, 恐惧, 但是毫无退意。
　　默宁身披铠甲立于最前方, 他和他身后的军队是阻止入侵的第一道防线。属于神明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燃烧,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出手就不留余力。
　　“要把它们拦在我的防线之外才行，”默宁低声自语, “这是损失最小的做法。”
　　他抬眼直视对面，怪物猩红的眼睛里露出轻蔑、垂涎的情绪。
　　在这样令人不适的目光中，默宁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壁画幻镜, 无端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些怪物没有把拉法斯大陆上的生物当作生灵, 而是当成了……食物,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某种力量补给。
　　鬼使神差一般, 默宁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金色的血液溢出了一点痕迹。
　　“默宁！”菲林那不赞成的声音通过耳坠在默宁耳边响起，默宁回过神, 瞬间就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密集起来。他神经一紧, 下意识挥出一剑。
　　“轰——”
　　“漂亮！”[王加]看到空中金色的火焰击中怪物，立马发出赞叹，十分眼热道, “我也想要这样的特效。”
　　他蠢蠢欲动，也想发动技能试试，可惜参战前被组队的大佬们耳提面命，必须听从指挥，免得拉了BOSS仇恨又跑不掉，最后搭上自己还拖累队友。于是他现在只能跟在队友旁边焦灼地等待命令。
　　而他靠谱的好队友[一刀]被赋予重任，正在无限放大面板上的视频，试图分析出怪物的弱点。看了一会儿，他眉头紧皱道：“怪物的皮肤很厚很坚硬，默宁的攻击没有打穿怪物皮肤。”
　　[王加]大惊：“这都没打穿？那我们还打什么啊？还是说NPC设定不能对BOSS造成伤害，必须玩家打才行？”
　　[一刀]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于是侧头对[王加]说：“有可能，你试试。”
　　[王加]跃跃欲试又略略警惕：“你确定？”
　　[一刀]真诚地点头：“试试嘛，试试又不吃亏。如果成功了，到时候你就是首杀，全服通报的牌面。”
　　队友画的大饼把[王加]吃了个撑，“好！我去了！”
　　话音刚落，边飞边拉弓射箭对着怪物蓄力一发的游戏小人，便被怪物一指甲盖弹飞出去。而[王加]射出的箭，成功为怪物刮下了一点死皮。
　　“……”看到这一幕，[一刀]转头对身边的[TOP1]说，“我们想想别的对策吧，策划不可能设定无敌的BOSS。”
　　[TOP1]点头道：“可以试试用毒。”
　　——类似的对话和尝试不止一次出现在玩家小队中，仗着游戏为降低难度给的五条命，他们在生生死死间不断寻找BOSS的死穴。
　　终于，有敏锐的玩家发现了不对劲。
　　“大家快看，BOSS是不是每次都会下意识阻止NPC攻击它的肚子？”
　　霎时间，各个玩家小队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好战略，一窝蜂地涌向BOSS的腹部。
　　有人被BOSS击落，立刻就会有新的玩家补上，这样悍不畏死的精神感染了每一个参战的生灵。
　　“杀！”
　　“杀！”
　　“杀！”
　　日月轮换了几次已经无暇顾及了，默宁一直用自己的血液稳稳吸引着怪物的目光，然而哪怕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他率领的第一道防线依然牺牲了大半。
　　按照计划，菲林那带着第二道防线的军队加入了战场。
　　在前人用生命换来的时间里，他们也用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绘制出古老而禁忌的魔法阵。
　　改天换地，万物生息为己用，这几乎是一场献祭，为了守护自己时代生存的家园。
　　“默宁。”菲林那亲吻了手上的戒指，他和皇室代代相传的魔法杖组成了魔法阵的中心。随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晦涩的花纹汇入自己的身体，再由他的血脉启动魔杖，积蓄了庞大力量的光团四散如白日流星攻向入侵者。
　　默宁这边的压力因为菲林那等人的加入而得到减轻，但他完全没有片刻放松，反而更凶狠地加入了战斗。他的力量也没有削弱，而是像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激发一样，使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被默宁的金色火焰击中的怪物发出无法分辨的吼声，似人的面孔愈发狰狞，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认为的蝼蚁竟然抵抗了自己这么久。
　　“咔嚓——”体型最大的一只怪物面露惊恐，在默宁的步步紧逼下，他胸口的皮肤完全破碎，露出了里面如心脏一般跳动的红色晶体。
　　默宁不敢耽误，连忙对准那里挥出一剑。
　　“咔——”
　　晶体破碎，怪物的眼睛同时失去光彩，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像是平地起了一座山峦。
　　这无疑更加激起了拉法斯人的士气，就连玩家们也打出了血性。
　　“淦啊！”一个玩家喘着粗气说，“那个魔法阵我们能不能搞？我们一个玩家打不过，把所有人的力量集中起来还打不过吗？大不了同归于尽啊！”
　　“燃！来啊，当劳资怕死吗！”
　　“哟吼！狗策划记得把这一战剪成宣传片！”
　　玩家说干就干，马上就有大佬复刻出了菲林那等人做出的魔法阵。
　　“93%的相似度，应该差不离。”参与复制的[开局一个碗]说，“这要是在我实验室，有这个相似度和成功率，我就敢提前准备发论文。导师一作我二作，来年博导我来做。”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游戏面板上突然弹出了一个小窗：
　　【传奇任务：检测到合适时机，是否开启血脉融合？
　　同意 拒绝】
　　这一选项的出现令所有玩家虎躯一震。
　　同意同意同意！
　　在无数只手按下“同意”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血脉的牵引，无知无绝踏入异世界的玩家们出现在了他们复刻的魔法阵上，沉淀着岁月悠久痕迹的金色光线绘制出古老、神秘的图腾。
　　“■——”
　　凤鸣龙吟，山川俱震。原本感受着生命力流失的拉法斯生灵精神一震，身体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奇迹不止于此，默宁同样感受了同种血脉的呼唤——是那美奇。
　　他低头看向玩家组成的魔法阵，他们的身上还残留着那美奇分裂出的灵魂的气息。
　　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但，“是哥哥啊。”
　　默宁放弃抵抗，顺从本能，接受了那一份灵魂的亲近和馈赠。
　　他和玩家呼吸同频，宛若一体，来自两个世界、不同种族的力量融合在一起，超越了眼前强大的敌人。
　　撕裂、粉碎，胜利的天平压倒性的停在了他们这一边。
　　随着默宁的最后一剑挥出，剑光直至天空裂隙！
　　无数刺耳的惨叫从裂隙另一端传来，金光愈合了天空的“伤口”。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令所有人感到猝不及防。
　　“这是……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几息之后，整个大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悲泣和欢呼。
　　“结束了！”
　　“赢了！！”
　　激烈的叫声没有把默宁从紧绷的情绪中拉回来，直到菲林那穿越重重战场来到他身边，那双泛着喜悦和温柔的眼眸才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殿下……”
　　默宁刚想说什么，一个巨大的声音忽然响起：
　　“狗策划，奖励速速端上来！”
　　大概是最后的这一声怒吼触发了某个“策划”的良知，蜷缩在绝望圣廷的圣池里的那美奇轻笑一声，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伸手在空气中一点，喃喃自语道：
　　“这个种族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这无形的一点牵动了玩家战场逸散的金色光点，在所有玩家期待的目光中，光电飘至空中，组成了铁画银钩的两个汉字——
　　华夏。
　　【这是一个绝对自由的国度，所有的一切由你创造，历史在你脚下。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或许，你们愿意在这个异世界，复刻？或打造另一个奇迹。】
　　【副本结算奖励：堪舆图*1，华夏建筑全图鉴*1，金钱*999999999……】
　　一页拉不完的奖励看得玩家目瞪口呆，有玩家尝试总结了一下：“这是奖励我们建国？玩家自主的国家？”
　　“淦啊！这不就是帮游戏公司免费完善游戏？这算什么奖励！”
　　“等一下，先别急，我看他说可以按照贡献发工资，1：1换现金那种。”
　　“哦，既然这样，那我要当皇帝。”
　　此话一出，众多玩家默不作声，皇位之争悄然来临。
　　[一刀]对当皇帝不太感兴趣，也不认为自己能竞争得过这么多玩家，因此转头对同队的[TOP1]、[开局一个碗]和[Ares]说：“我准备下了，你们呢？”
　　另外三人看起来也对争皇位不感兴趣，同样点点头准备下线。这时，一开始就被弹出战场的[王加]终于千辛万苦跑回来，兴奋地远远对着[一刀]挥手大喊：
　　“[一刀]，你猜我捡到了什么？稀有道具——”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在场玩家一卡一卡地转头，气氛陡然变得压抑。
　　而被呼唤的[一刀]面不改色，一副我“我不关心，我要下线”的模样，实则飞快发动瞬移技能，拉着[王加]边跑边喊：
　　“傻子，快下线啊！”
　　一群玩家蜂拥其后。
　　“窃国逆贼，休要逃跑！”
　　战场瞬间空了大半。看到这一幕，默宁和菲林那不由得相视而笑。
　　菲林那问：“那美奇搞出来的？”
　　默宁无奈点头：“显然是的。还有精力搞事，看起来他的情况不算太糟。”
　　菲林那清楚地知道默宁的担忧，于是说：“我陪你回去看望他？”
　　默宁没有好不好，而是说：“帝国需要你。”
　　“还有父亲在。”菲林那十分“孝顺”地说，“他还可以再当很久的皇帝。”
　　默宁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可是陛下也需要你。”
　　“但我们是知己，”菲林那强调道，“你也可以需要我，我希望你需要我。”
　　扑通、扑通。
　　默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想通了某种关节，直白地问：“那我们要当多久的知己呢？”
　　扑通、扑通。
　　菲林那直觉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他经过漫长的深思熟虑，郑重地说：“无限期，直到我想清楚，适合我们的更亲密的关系。”
　　默宁再次笑起来，金色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赤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