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修罗场的勇者今天也很无聊》作者:氟氯西林   简介:   推推专栏预收《小寡夫omega今天也在被觊觎》,以下预收文案:   林黎知是个omega,还是个刚结婚就死了老公、运气不太好马上要到发情期的omega。   作为信息素本身就有问题,无法靠抑制剂硬抗发情期的小可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选择一:亡夫的弟弟,优质男大,年下小狗。缺点就是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坚持不懈地用水性杨花指责自己。   选择二:被父母收养的兄长,斯文禁欲,优雅贵气。缺点是似乎有点洁癖,不喜欢自己靠的太近。   选择三:亡夫的死对头,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缺点就是身份特殊,主动靠近自己似乎也是为了报复亡夫。   *   本着就近原则,第一次发情期来临之前林黎知小心翼翼扯住小叔子的衣角,问对方能不能给自己打一个临时标记。   小叔子一边红着脸骂他不知廉耻,严词拒绝林黎知的提议,一边干完一整箱酒,当晚潜入他的房间。   少年人下嘴不知道轻重,把他的腺体叼的又红又肿,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的的林黎知疼了一晚上,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哭的比死老公那天还要惨。   *   第二次发情期将近,林黎知果断抛弃小叔子跑路回家,投入养兄的怀抱,希望对方能只以信息素抚慰自己。   养兄看着他红肿仍未褪去的腺体说好,却在林黎知高兴之前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有洁癖,不希望林黎知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碰到自己。   当晚病急乱投医说可以捆住自己手脚的林黎知遭了报应,无论对方怎样不遵守约定地对他揉圆搓扁都反抗不了半点,眼泪还没掉下就被一一舔去。   *   林黎知逃命似的离开了家,在第三次发情期前尝试和死对头约法三章,各取所需。   死对头看着眼前主动跳进狼口的无知小绵羊勾唇一笑,生动形象给林黎知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答应发情期期间温柔以待,绝不忤逆林黎知意思的死对头不仅没能做到说好的一切,甚至一边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腺体一边逼问他是喜欢自己的信息素还是亡夫的。   *   第四次发情期来临的时候,林黎知一个也不敢选了,但耐不住三个狗男人闻着他信息素的味道找上门。   三人面面相觑,大打出手,都认为自己才是最能让林黎知舒服的人,帮他度过发情期的只能是自己。   缩成一团的林黎知:……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呀QAQ   *   本文文案:   伊安,明明有着对一切麻烦事敬谢不敏的性格,却偏偏是个疯狂招惹麻烦的体质。   无论是以前迷路撞见精灵绑架案、觅食碰上恶龙暴走,还是当上勇者后碰到个喜怒无常的老大,这些都是伊安讨厌的麻烦事。   勉为其难蹭了王宫三年饭,终于吃腻歪的勇者决定退休回老家,把烦恼抹杀在摇篮里。   那一天送行的队伍几乎排到城门口,呜呜咽咽地和他们敬爱的勇者道别。   勇者本人面无表情:再也不见。   *   谁曾想退休生活依旧不得安宁。   回家的第一个月,烦人精1号——那个被他从魔物巢穴里救出来的幸运儿出现。   来自森林深处的高贵精灵王,明明是生命树最疼爱的宠儿,血脉最纯粹者,本该平等地厌恶一切人类却偏偏对勇者一往情深,宣称要和勇者共享无尽生命,一同成为森林的主人。   伊安:没意思。   回家的第二个月,烦人精2号——那个弑父夺位、暴戾不仁的变态追来。   来自邻国的国王,勇者曾经的顶头上司,明明至高无上无人胆敢忤逆,却因为嘴臭被勇者暴打数顿后成功上瘾进化成抖m,在对方离开后终于决定放弃暗恋,以财富和地位邀请勇者成为自己的王后。   伊安:没兴趣。   回家的第三个月,烦人精3号——那个被他从恶龙手中救出的倒霉蛋赶到。   来自教廷的光明圣子,被誉为最接近神明的圣洁存在,却在见到勇者的第一面就掉下眼泪,哪怕无名无分也想要一个在他身边侍奉的机会。   伊安:没必要。   精灵沉默不语,国王咬牙切齿,圣子伤心垂泪,只有一套拒绝三连的勇者开始思考要不要搬家。   *   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适应新地方也是麻烦事。   伊安淡定自若,看精灵施法困住国王,国王挖坑迫害圣子,圣子哭泣嫁祸精灵,三个人八百个心眼子都完全不够用。   三个人互相牵制,谁都别想背着另外两个偷偷转悠到伊安面前来。   乐得清闲之余,身后有一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腰腹,勇者的耳畔传来男人幸灾乐祸的炫耀声音——   “伊安伊安,能再讲一遍你从一堆小狗里选中我的故事吗?”   伊安:……差点忘了,这还有个烦人精0号呢,果然还是搬家吧。   ——   高亮自主排雷:   1.厌世冷淡的臭脸黑猫受X自恋绿茶的黏人金毛攻,单箭头多但1v1不拆不逆,人设顺序无意义,正攻是赛尔维斯,会做饭就是了不起(傲娇脸)   2.人设只是动物塑,不是真的猫猫狗狗,别误会了   3.美攻强受,赛尔维斯真的是超级无敌大菜狗,蓝条高血条低,奈何蓝条被ban了,但是没关系,伊安宝贝可以砍了所有人,不需要一个比他还强的攻,赛尔维斯负责提供情绪价值就行   4.极端攻控极端受控都不适合,互宠文,大家只需要看小情侣甜甜蜜蜜,一起磕cp就好   5.原脑洞没灵感所以才换成了这个的,希望你们能喜欢~   【前一章半的内容算是前情,关于勇者如何成为勇者,不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直接跳过,从第二章 后半部分开始看,直接进入正题,不是很影响。】   内容标签: 异世大陆 爽文 万人迷 白月光 开挂   主角视角:伊安 赛尔维斯 配角:精灵 国王 圣子   一句话简介:请不要随意对路过的勇者一见钟情   立意:人从来都是群居动物,建立羁绊是很重要的事。 第1章   帐篷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穿着硬底牛皮靴的男人毫不在意脚边爬行的虫蚁,倒是在踩下去后因为虫子尸体迸发的黏糊汁液不悦地皱起了眉。   不过现在营帐里太过喧闹,他没工夫计较这种小事,烦躁地在地上抹了两把才接着上一个人的话题继续道:“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也不至于派出那么多批人最后没一个回去的。”   他轻蔑地瞥了眼在场其他人:“要我说与其送死,不如现在洗洗睡明天直接回王都算了,王想必也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那可是魔王啊,别说我们只带了一千人,就算是一万人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在场其他人表情却不太好看,毕竟谁都知道他布鲁克是国王的姐夫,国王绝不可能怪罪到他身上,要摘也只是债他们这些人的脑袋。   见他们久久不说话,布鲁克冷笑,索性撕破脸道:“既然你们不死心就自己去吧,只是必须留一百人在营地里保护我。”   哪怕没到魔王堡,这边的森林依旧受到影响,魔气浓度很高,滋生出不少凶狠的魔物,布鲁克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其他人脸色也沉了下来,最憋不住气的兰伯特更是当场拍桌指着布鲁克的鼻子“你”个不停。   布鲁克倒是不痛不痒,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诸位要是没有别的事就滚吧,我可是要休息了。”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拔营启程,硬是仗着身份扣下一顶帐篷和一百人继续驻守,看其他人离开的背影活像在看一群尸体。   对布鲁克而言,他们也确实跟尸体没什么区别,就算现在不是,最多过三个小时就是了,这三个小时还是他们走到魔王面前需要花费的时间,魔王杀他们估计只需要短短一秒。   不过事实往往会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越深入越发现四周魔物的数量减少时,队伍中的兰伯特最先发现了不对:“奇怪,魔物以魔气为食,难道不应该是离魔王堡越近魔物越多吗?”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魔王的威压太重,周围的魔物都受不了迁徙了。”他的好友只认为是他太杞人忧天了,毕竟这一代魔王生性暴戾,身边没有魔物敢追随也在常理之中。   兰伯特表情不太好看:“不对,事情肯定不对劲,不止是魔物的数量少,我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鼻子动了动,努力分辨空气中复杂气味传递来的讯息,往血腥气最浓的方向蹑手蹑脚靠近。   身后的大军见状也放轻脚步,跟在他的身后。   血腥气随着他们的深入逐渐浓郁,好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握紧手上的剑盾,祈祷这一趟讨伐魔王的冒险不要在开始就发生什么意外。   兰伯特拨开一人高的树丛,先是探出头往外瞄了眼,看到倒在地上那庞大的魔物身躯动作顿时僵住,手上的法杖也啷当一声砸在地上,吓得他又一个激灵后退一步。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周围似乎没什么危险的情况,兰伯特匆匆从树丛里钻出,绕着魔物尸体转了好几圈,终于在它脑袋顶上发现一道贯穿头颅的伤口。   兰伯特不太死心,又转了两圈,后一步赶上来的好友则是目瞪口呆地说出了他不肯相信的那句话:“乖乖,这是一击毙命?”   兰伯特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你没瞧见这魔物的样子吗,光一个头就比我们还要大了,怎么可能有人能一击就杀了它。”   魔物的实力通常和体型关联,体型越大实力越强,这么大的魔物几乎都能凭一己之力毁灭一座小城池,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干掉。   可是就算兰伯特再不愿意相信,眼前魔物干净的尸体也佐证了好友话语的正确性,它确确实实就是被人这么轻易干掉的,甚至身上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显然到死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座森林里有一个他们计划之外的强大存在。   好友生出了退却的心思,咽了口唾沫,连声音都紧张地压低几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留下去说不定那个未知存在就回来了……”   兰伯特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终还是觉得他的提议很有道理,收起法杖准备往来时的方向走,只是刚抬脚他的身后就响起一个冷冽的男声。   “你们想对我的晚饭做什么?”   好友身体一僵。   兰伯特的反应如出一辙,动作明显一滞,下一秒就利落地回头举手投降:“很抱歉这位大人,我们只是路过,不知道这是您的晚饭,如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好友也干脆利落地转身,甚至比他更谦卑地跪伏在地,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大礼。   兰伯特嘴角一抽。   来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他们话语的真实性,兰伯特大着胆子瞄了眼,看见眼前男人过分年轻的脸庞时一愣,直到好友扯住他衣角猛地一拽他才回神,意识到男人刚刚说话了。   “如果你们只是想尝一口,我并不介意。”男人皱眉重复一遍自己刚刚的话,“但是作为交换,食材全部由你们处理,肚子上那块肉留给我。”   兰伯特敢说不吗?当然不敢。   他指挥手底下的人把行装放下去处理魔物的尸体,自己则是故作自然地走到男人身旁,悄悄打量他。   男人神情自若,只是在他坐下时相当迅速地往边上挪了挪,惹得兰伯特愤愤咬牙,暗道自己难道就这么遭人嫌吗?   不过这点想法没能阻止兰伯特打探消息的想法,他凝视男人的侧脸,客气地开口:“这位——大人,该怎么称呼?”   “伊安。”男人淡淡开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处理魔物的人群。   大多数魔物体内都存在一种能损坏人类体内力量流转的毒素,虽说有办法处理,但由于成本过高程序过于复杂,没人会想对它们下嘴。   不过在这片森林里几乎没有正常动物,食用魔物几乎是兰伯特他们这支队伍的常态了,因此后勤人员处理的很快,几乎没多长时间都把处理干净的魔物切成肉段架上了火堆。   大家都很识趣,没敢让得罪不起的大佬久等,第一个开始烤的就是伊安想要的肚子肉。   兰伯特可以清楚地看到伊安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严重怀疑伊安没有见面就把他们干掉就是抱着让他们做饭的想法。   毕竟伊安这身装扮一看就是战士或刺客之类近身战的,或许根本就不会净化毒素的魔法。   等等,这样的话他之前是吃什么的?   兰伯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那边的烤肉已经好了,伊安本来就懒得搭理他,这下子更是直接站起来往那边走。   后勤人员立刻恭敬地把肉递给他。   伊安接过咬了一口,没说话,不过从他越吃越快的速度来看,他大概还挺喜欢的。   兰伯特松了口气,顿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更有自信了,不过碍于礼节,他还是决定等伊安进食结束再开口。   他下了步好棋。   进食结束后,伊安整张脸肉眼可见地柔和不少,面对兰伯特接下来要不要同行的询问更是无所谓地点头。   身边带一帮子厨师而已,他能接受。   兰伯特欣喜若狂,拉着好友走到角落嘀咕嘀咕。   虽说暂时还没弄明白这位到底是从哪儿来又是来这儿干什么的,但对方问都没问就没拒绝他的要求,想来也是不介意跟他们一起去打魔王。   兰伯特觉得临战前再带上一个高端战力能有效增加战争的胜率。   好友深以为然,于是回头用自己那张常年训练被太阳暴晒的瘦削黝黑的脸庞对伊安挤出一抹“和善”的笑。   伊安:“好丑。”   没有经过半点思考就脱口而出的嫌弃声让好友默默垂泪蹲下画圈。   兰伯特比好友的外表条件优越不少,但想到不久前自己坐过去伊安立刻挪屁股的场面,难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重打精神指挥手下的人拔营启航,伊安也不需要他催,很自觉地起身,接过后勤人员递来的毛巾将手擦干净。   兰伯特心里美滋滋的。   这份美滋滋一直持续到几人站在了魔王堡面前。   浓郁的魔气几乎将魔王堡外面的空气都渲染成黑色,兰伯特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看向好友。   好友的表情也很凝重,握紧手上的盾剑,心中虽有怯意却也知道都到现在这一步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   只是战术还是要再考虑一下的。   兰伯特在树林里召开紧急会议,开始同众人争论到底从那个地方打进去他们才能死得慢一点好看一点——咳,当然还不至于那么悲观,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没什么胜算。   先前没见到这儿的魔气浓度还好,现在一见到所有人都直观感受到了魔王的强大,远隔百里几乎就能感觉到那一份威压了。   不过就算没胜算他们还是得上,战士可以战死但绝不能临阵脱逃,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和布鲁克为伍。   兰伯特绞尽脑汁提出一个刁钻的进攻方案,几人盘算后都觉得这点子最靠谱遂同意下来。   商讨完后兰伯特下意识抬头去找伊安的位置,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几圈都没能看见那位外表气度都远超常人的家伙。   “奇——”   怪字还没出口,兰伯特瞳孔一缩,在魔王堡门口看见了伊安的身影,他姿态懒散,单手抚上那扇漆黑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推推专栏预收《小寡夫omega只想度过特殊期》   以下文案:   林黎知是个omega,还是个刚结婚就死了老公、运气不太好马上要到发情期的omega。   作为信息素本身就有问题,无法靠抑制剂硬抗发情期的小可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选择一:亡夫的弟弟,优质男大,年下小狗。缺点就是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坚持不懈地用水性杨花指责自己。   选择二:被父母收养的兄长,斯文禁欲,优雅贵气。缺点是似乎有点洁癖,不喜欢自己靠的太近。   选择三:亡夫的死对头,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缺点就是身份特殊,主动靠近自己似乎也是为了报复亡夫。   *   本着就近原则,第一次发情期来临之前林黎知小心翼翼扯住小叔子的衣角,问对方能不能给自己打一个临时标记。   小叔子一边红着脸骂他不知廉耻,严词拒绝林黎知的提议,一边干完一整箱酒,当晚潜入他的房间。   少年人下嘴不知道轻重,把他的腺体叼的又红又肿,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的的林黎知疼了一晚上,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哭的比死老公那天还要惨。   *   第二次发情期将近,林黎知果断抛弃小叔子跑路回家,投入养兄的怀抱,希望对方能只以信息素抚慰自己。   养兄看着他红肿仍未褪去的腺体说好,却在林黎知高兴之前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有洁癖,不希望林黎知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碰到自己。   当晚病急乱投医说可以捆住自己手脚的林黎知遭了报应,无论对方怎样不遵守约定地对他揉圆搓扁都反抗不了半点,眼泪还没掉下就被一一舔去。   *   林黎知逃命似的离开了家,在第三次发情期前尝试和死对头约法三章,各取所需。   死对头看着眼前主动跳进狼口的无知小绵羊勾唇一笑,生动形象给林黎知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答应发情期期间温柔以待,绝不忤逆林黎知意思的死对头不仅没能做到说好的一切,甚至一边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腺体一边逼问他是喜欢自己的信息素还是亡夫的。   *   第四次发情期来临的时候,林黎知一个也不敢选了,但耐不住三个狗男人闻着他信息素的味道找上门。   三人面面相觑,大打出手,都认为自己才是最能让林黎知舒服的人,帮他度过发情期的只能是自己。   缩成一团的林黎知:……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呀QAQ   ——————   【高亮自主排雷】   ●嘴硬心软的傲娇年下小狗攻/衣冠禽兽假洁癖的抖s养兄攻/皮厚心黑嫉妒心超强的死对头攻X表面清冷矜贵内心哭唧唧怂包的貌美俏寡妇受   ●轻微凝受,但无条件绝对偏向受   ●三个主角攻身心都洁,从头暗恋受到尾,只有嘴不嘴硬、承不承认的区别,不洁的只可能是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炮灰   ●受不好说,因为和亡夫结婚没两天后者就死了,倒是和亡夫没有发生过实质性关系,但正文阶段性情感进展时可能会和某个攻发生关系,不喜欢的可以跑了   ●狗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美人会花落谁家,将就看吧,总之三个攻人人平等,大家都有机会 第2章   看上去无比沉重的大门在男人手下发出腐朽的沉闷轰声,缓缓打开。   城堡内沉睡的魔王被这声音打扰,猩红的眼瞳露出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位不速之客,掂量他是否配得上自己出手。   下一秒它兴奋的表情直接消逝。   足有正常人类百倍大小的魔王在看见身前站着的人类自然而然露出了轻蔑的表情,炙热的鼻息涌出,发出不屑的哼声。   伊安倒也习惯了。   他体格并不算健硕,按照魔物主流衡量强大与否的判断标准,他在它们眼里大概算个弱鸡。   每一个死在他手底下的魔物几乎都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伊安面无表情地上前,隐藏在腰带缝隙中的两把短小匕首转瞬间被他握在手中,利落地在空中转了一圈。   完全不需要打声招呼,他欺身攻上,魔王虽然没想到这只“小虫子”会这么有勇气正面进攻,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开始招架。   巨大的翅膀朝伊安扇过去。   掀起的狂风并没能阻碍后者,伊安迅速调整身形收起匕首,扒住魔王的鳞片一个跳跃。   出色的战斗本能让他在魔王行动的第一时间就明白自己手上那从路边铁匠铺里买来的普通匕首不可能对魔王坚硬的外皮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他借力落在了魔王的翅根上。   匕首重新插回腰带中,伊安垂眸注视这唯一一处没被粗糙鳞片覆盖的地方,在魔王发出愤怒的嘶吼声时抬手直接捅下去。   其实比起用武器,伊安还是更喜欢肉搏。   主要是武器真的很贵。   *   接下来的画面兰伯特已经不忍心回忆了。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怎么给伊安收尸,结果奋力跑过去后看到的却是伊安手撕魔王的画面。   真的很不忍直视。   毕竟体型差摆在那儿,就算伊安再怎么怪力也只能一点点撕,魔王就是在这种堪称凌迟的折磨下硬生生把血流干了才死的。   伊安整个人都沐浴在血中   这导致兰伯特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怕他,总觉得那双看起来很普通的手下一秒就会撕开自己的身体。   面前的人在这时悠悠叹了口气。   兰伯特一个激灵,瞬间被脑海里还没褪去的血腥画面吓了一跳,连带着看向面前人的眼神都染上惧意。   伊安瞥了他一眼:“三年了,胆子还这么小?”   冷淡但亲昵的语气顿时让兰伯特放松不少,理智回笼想起杀死魔王后,成了勇者的伊安也在王都生活三年了,自己和他还算有不浅的交情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伊安只是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嘲笑得明明白白。   兰伯特不好意思地挠头,终于回想起自己来找伊安的目的。   他从容地在伊安身边坐下,汇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你还挺幸运的,王这次离开得仓促没听说你的事,不过这几天估计也传到他那边去了,最短两天他恐怕就回来了。”   他口中说的事,是伊安得到神明启示的事。   在这片大陆,神象征着至高无上,哪怕遥远得只出现在古老的传说中,也没有一个人胆敢质疑神的存在。   兰伯特活了五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神明启示,哪怕这份启示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勇者,凡所愿,皆自你所往之处而来。」   兰伯特听不明白,伊安却在听见那道响彻整座王城的神圣声音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两天就私下找到他,说自己准备回老家。   兰伯特以前从没听他提过自己老家,因祸得福地第一次知道伊安原来是隔壁王国的人,因为在家宅太久太无聊了才突发奇想来打魔王。   兰伯特在心里为三年前死得如此凄惨的魔王默哀一秒,仍不忘劝说伊安放弃回家的想法。   “为什么?”某人如是问道。   种种原因兰伯特根本不好和这个完全没什么常识,满脑子只有晚餐吃什么的家伙说,只能从原因里捡个最直观地说:“因为你是勇者啊!你可是能单杀魔王的存在,换句话说只要你愿意,直接毁掉整个王都都不是不可能,国王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伊安眉头紧皱:“杀了他就行了吧?”   兰伯特感到一阵窒息。   敢情国王陛下日复一日每天的美食讨好计划都白费了是吗?要不是国王许可,你以为自己是怎么每天都能去王宫里蹭晚餐的啊!   吐槽归吐槽,兰伯特还没像他一样忘记自己的工资都是国王开的,连忙阻止,劝了老半天才劝住他让他安静等自己打探完消息再做决定。   眼下消息打听到了,国王前段时间悄悄离开王都了,伊安完全能趁这段时间一走了之,毕竟除了国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胆子拦他。   他话刚说完,伊安就直接了当站起来往屋外走。   兰伯特一头雾水:“诶诶?你这是干嘛?”   “回老家啊。”伊安一脸理所当然。   “哈?”兰伯特脸上的迷茫更甚,“你不收拾下东西吗?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家?”   伊安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这里又没我的东西。”   他来的时候也就一身衣服两把匕首,这两天为了方便随时离开,衣服早就穿上,匕首也被安置好,哪里还有什么需要他收拾的东西。   兰伯特也不知道理解没理解他的意思,又问:“那、那至少也得找个代步工具吧?虽说是邻国,但也有很长一段距离,步行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到。”   伊安低头认真思考起来。   他迫切想要去验证神明启示的真实性,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确实很不好,不过他要到哪里去找代步工具呢?   伊安的视线落在了兰伯特身上。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兰伯特开始结巴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不会看上我的马车了吧?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那可是新买的,花了我很多金币呢!”   这时候倒不怕自己了?   伊安挑眉,压根没想过征求他的意见,更何况这人脑回路弯的不行,跟他根本对不上。   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外,跃身骑上拖着那辆华美马车的高大骏马:“你那马车我还看不上,拉车的马倒还算凑合。”   伊安只想尽早赶路回家,怎么可能会选马车这种舒适度大于行进速度的累赘。   兰伯特猛松一口气,区区一匹马他还是送的起的。   他殷勤地上前帮伊安解开束缚马的绳索,假惺惺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拦你了,不过你可千万记住了,要是被国王抓回来千万别说是我帮你离开的——”   伊安没等他开口就蹬马了,话音落下更是直接走出数里,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了什么,不过就算听见了恐怕也不会把这话当回事。   抓他?谁够格能抓他?   兰伯特重重叹了口气,只能期盼国王能回来的再晚一些,抓人的时候最好也带上自己,不然说不准真要见血了。   然而事实总不遂人愿,被预计最早两天后抵达的国王第二天就回了王都,身下的马几乎力竭,国王本人也是一身狼狈风尘仆仆。   冲入王都的第一秒他就直往勇者的住宅而去,然而那间曾被国王大刀阔斧休整得无比华贵的住宅空空荡荡,一丝人气都没有。   国王脸色铁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国王绞尽脑汁准备找回伊安时,后者还一无所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为兰伯特的马,原本一个月的行程被大大缩短,只需要不到一周伊安就能返回故乡。   不过他离开得匆忙,没把兰伯特的钱袋一起搜刮了,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另一头被人惦记的伊安还一无所知,他正懊恼于自己出门得太匆忙,没把兰伯特的钱袋也给搜刮了。   伊安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没法往城镇这类地方走,只能挑森林这种自带野味的地盘,问题倒是不大,毕竟打魔王的路上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阴差阳错的,他这番行动避开国王在各个城镇打探的卫兵,顺利地没受一丝阻拦回到了故乡。   此时勇者紧身的短打也沾染了不少灰尘,原本利落的黑色短发长长了一些,超过下巴。   伊安甩头,有些遮挡眼睛的刘海顿时被分至一边,他眼前的场景失去遮挡重新清晰。   他正站在阔别已久的村庄前,镇子中央的神像古朴庄严,不过雕工一如既往地一言难尽,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见这神像时一样,伊安现在还是想笑。   他扯扯嘴角,没再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住的地方不在镇里,还要走很长一段才能到呢。   伊安将遮面的斗篷拉的更严实了一些,继续赶路,直到又走了小半天,离开城镇后越来越偏僻的景色陡然一变,出现一座带田地的木屋。   那是伊安的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荒废许久的田地已经长满了旺盛的杂草,伊安简单扫了一眼,决定先把屋子收拾出来再慢慢处理这个。   他推开门。   木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却没像伊安预想的那样落灰,他有些不解,眉头微微蹙起。   很快,他就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开门声惊动了屋内的人,躺在他亲爱的小床上的金发男人睫羽轻眨,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漂亮的银灰眼眸映入伊安眼帘。   容貌俊美不似凡人的家伙在看到门口的伊安时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格外笨拙地冲他眨了眨左眼。   伊安:这人眼睛抽了?   金发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尤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从床上坐起,对伊安勾了勾手指。   后者面无表情地朝他走了几步。   金发男人内心窃喜,暗道这一招果然没错,果然不管是谁只要自己勾勾手轻易就能拿下!   下一秒,他被拽起甩到了地上。   一个很漂亮的抛物线。 第3章   伊安尝试过冷静下来,不过从结果看来这并没有成功,尤其是在明白男人刚刚那番举动是什么意思之后。   他坐在桌边,拿着一块细软的布料缓缓擦拭手上锃亮的匕首。   伊安觉得三年的王都生活还是给自己带来了一点改变的,换成之前,发现有个流浪汉莫名其妙霸占了自己家,他绝不可能让他活过一秒。   尽管这个“流浪汉”有一副漂亮的好皮囊,身上干净整洁,伊安依旧只想称呼他为流浪汉。   名为赛尔维斯的金发男人此刻正站在伊安对面面壁思过,背后的衣摆肉眼可见少了一大块布料。   罪魁祸首伊安神色冷淡,把擦匕首的布往桌上一搁,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有很明显的威胁意味:“现在你愿意说说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儿了吗?”   赛尔维斯刚想转身回话,身后一把匕首破风而来,扎在他旁边的墙面上,离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只有一寸之遥。   “回话应该只需要动嘴吧?”伊安幽幽开口。   赛尔维斯噤如寒蝉。   四溢的杀气在他背后几乎化作实质,他再也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站好回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伊安没说话,只发出一个讽刺的音节。   赛尔维斯有点生气了,但碍于自己连对方一下都扛不住只敢小声辩驳:“真的!我就是受神的旨意才来的!”   伊安垂眸。   神的旨意?那句“凡所愿,皆自你所往之处而来”吗?   但说实话,伊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回故乡只有一个原因——太无聊了。   伊安并不是个爱出门的人,在王都三年除了偶尔被国王召进城堡里一起用餐几乎没出过自己的住处。   和人打交道对他来说是没任何必要的事,除了兰伯特那个经常死皮赖脸找他聊天的家伙,他几乎没有认识的人。   所以他舍弃得很轻易,三年前伊安能因为在老家太无聊出去打魔王,三年后自然也能因为神明那句似是而非的启示回来。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过就算再迷茫,伊安也坚信,自己绝对不会想要一个人做打发时间的玩具。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沦落为“玩具”的赛尔维斯仍在抗议:“神的旨意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越说越气,恨恨咬牙:“至少、至少看在我帮你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给我喝口水吧!”   原来是他弄的啊……   伊安瞥了眼四周干净整洁的环境,终于明白为什么门没掉灰了。   他自认为讲理,看在赛尔维斯确实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的份上,他可以同意给后者一口水喝。   虽然水也是赛尔维斯自己烧的。   “来。”他像招小狗一样抬手。   赛尔维斯欣然回头,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但凡有点良心的这会儿都会让他赶紧坐下了。   可惜伊安没良心,在赛尔维斯靠近之前提前开口:“把我的匕首拿回来,记得擦干净。”   插进墙里之后,匕首肯定又沾灰了。   赛尔维斯愣愣照做。   他手边没布,又不敢去拿伊安旁边桌上的那块,只好用自己仅剩的衣摆去擦。   匕首很快重新变得干净,赛尔维斯的表情也从认真变为骄傲,配上那张脸蛋活像开屏孔雀。   伊安不语,看他小心翼翼地坐到旁边,然后给两人都倒了杯水,直到赛尔维斯喝了一口,他才开口:“喝完就滚。”   赛尔维斯顿时不干了:“我可是奉神的旨意来的,你不能赶我走!”   “我对神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伊安直截了当,完全没打算给任何人留面子。   赛尔维斯给他倒的水他碰都没碰,重新披上手边的斗篷往屋外走。   “你去哪儿?”赛尔维斯追上去。   “与你无关。”伊安冷冷回话,“管好你自己,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识趣地离开了,不然我真的会动手。”   不等赛尔维斯做出反应,伊安快步离开,径直走向来时路过的村庄。   原本近半小时的路程在那股无名火气的驱动下缩短三分之一,伊安很快见到村庄大门。   斗篷没被妥善绑好,又因为赶来太过匆忙的速度已经滑落一半,走出森林时伊安被正午的阳光晃了下眼,绿眸微微眯起。   “吧嗒”一声,不远处村民手中的农具掉落到地上。   伊安循声看去,村民额上留下一滴冷汗,飞速后退往村里跑。   伊安“啧”了一声,已经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了,只是比起避免麻烦现在转身就走,他更想干另一件事。   他朝村庄中心的神明雕像走去。   正如他来时做出的评价那样,这座雕像的雕工拙劣得让人想笑,和王都那座几乎被黄金宝石点缀全身的雕像判若两神。   伊安摸向腰间。   短小的匕首显然不太适合干接下来的事,他随便扫了周围一眼,捡起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棍。   周围已经有人聚上来了。   陆续有细密的讨论声响起,很小,伊安听不真切,但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在问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伊安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他一跃而起,木棍劈砍到神像顶部,重重落下将其分成两半。   木棍当然也断了,伊安过河拆桥直接把它丢了。   人群中一位满脸白胡的老人差点没晕过去,手中拐杖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不敢对伊安大声说话。   原因无他,在场全部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这是他们六年前实践后得出的结论。   他没什么气势地骂道:“不声不响离开那么久,一回来就拆我们的神像,真是作孽!”   伊安挑眉:“恐怕和你们说我要走你们也不会在意,甚至还会在我离开第二天一起庆祝,有什么必要知会吗?”   老人被气的说不出话。   伊安又回头重新看向碎落一地的雕像:“是祂先骗我的,要不是这片大陆找不到神明居住的地方,我也不至于拿雕像泄愤。”   伊安抬头看天:“有时候我真觉得神根本不存在。”   所谓神明启示不过是个同样无聊的人对他开的玩笑。   伊安转身离开,没人敢拦。   *   回去的路上伊安没再赶时间,慢吞吞走着,速度比一开始返回故乡时还慢上许多。   他正在思考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   以往都是国王直接安排,他已经很久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了,更别提亲手去做。   伊安的厨艺不算太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只要吃不死人,他都能接受。   没记错的话,他瞄过一眼的田里不只有杂草,还有几根不太明显的土豆苗,说不准已经能吃了。   解决了晚饭问题,伊安脚步轻快不少,慢慢加快回去的速度。   没走多久,路尽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咒骂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   伊安竖起耳朵,准备给无聊的路程添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男人继续骂道:“脸倒是不错,还真有几分少爷样子,只是有哪家大人物会一个人跑到这种穷乡僻壤,你扯谎也要动动脑子吧?”   声音已经很近了,伊安没拐弯,选择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见一个四肢健硕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身后还绑了个人。   伊安不久前刚见过的人——赛尔维斯。   见有人走过来,男人不客气地啐了口唾沫,骂了句脏话:“不把老子当回事儿吗?没看到我们在这儿干正事吗,信不信火起来老子连你一块抢!”   伊安认出来了,这是很久之前经常在他家附近晃悠的强盗。   毕竟他家真的很偏僻,伊安在那里定居没多久,这块地方就被路过的强盗看上,准备抢过来当根据地。   在伊安身上吃了教训后他们安分很多,平常走路都开始绕着这块,没想到现在伊安才离开三年他们又敢来了。   不过也挺合理,比起他几乎半年去一次的村子,这群强盗肯定比村民先发现他不见了,卷土重来只是时间问题。   伊安只是路过,也没想咸吃萝卜淡操心,面对嘴臭的强盗无所谓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重新带好斗篷,强盗显然没认出他,不久前亲眼见他穿上斗篷的赛尔维斯却已经认出了他。   “伊安!”他大喊,“这群人偷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伊安像是没听懂,拉下斗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强盗顿时瞪眼,终于意识到这个杀星又回来了。   赛尔维斯撞开按住自己肩膀的手,跌跌撞撞跑到伊安身边,“对!我当时正准备帮你最后收拾一下东西就走的,但是他们突然闯进来想搬走你的东西。”   赛尔维斯抹了把脸,脸上的灰因为这个动作被抹开,让他彻底变成了大花脸。   他掉着眼泪,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想拦住他们,但是他们手上有刀,我打不过他们……”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有一道血痕。   伊安看向瑟瑟发抖的强盗,眼神平静仿佛在看死物:“他说的是真的?”   “我、我们——”强盗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往后爬。   伊安步步逼近。   强盗怎么可能逃得走,他们甚至都不敢真的跑,只能眼睁睁看着伊安走到他们身边蹲下。   一缕黑色发丝从伊安耳边落下,贴在他颊侧。   男人薄唇微抿,等待他们的回答。   比嘴硬的强盗更先开口的是从他们口袋里滑落的钱袋。   伊安认得钱袋上的花纹,是他打魔王前忘在床头的路费,答案显而易见。   强盗现在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伊安的匕首已经捅进他惊恐张大的嘴里,割下了他的舌头。   “如果连自己的罪孽都不敢承认,这条舌头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他捡起钱袋,思索一会儿犹觉不够从强盗身上又摸出他本人的钱袋才重新起身:“这是罚款,滚吧,下次再见到就不止是舌头了。”   强盗连滚带爬地跑了。   赛尔维斯立刻迎上来,围着伊安转圈:“伊安你真的好厉害!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做的,那个人嘴里就都是血了!”   伊安总觉得他像条狗在对自己摇尾巴。   这头靓丽的金色头发也确实很像某种犬类。   伊安烦不胜烦,迅速和赛尔维斯拉开距离:“你身上好脏,离我远点。”   赛尔维斯大概在强盗手上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沾了不少土。   他有些局促地站好,完全没有刚见面时倨傲的样子了,乖巧得不像话。   伊安稍微有点喜欢他了。 第4章   但也只是一点点。   伊安可以接受自己喜欢真正的小狗,但绝不能接受自己喜欢像小狗的人。   人是个很多变的生物,伊安不喜欢,只有很偶尔的偶尔,他会愿意救助一下这个“生物”。   伊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点,把强盗的钱袋丢给赛尔维斯。   赛尔维斯有点不明所以。   他低头看了眼钱袋又抬头看向伊安,在后者依旧很冷淡的眼神下突然开始掉眼泪。   伊安:哈?   现在换成伊安不明所以了。   泪珠顺着赛尔维斯的脸颊滑落,把他脸上的灰晕成大块,看上去又脏又可怜,只有一双朦胧的银色泪眼看起来澄澈乖巧。   “伊安……”他压着嗓子小声叫伊安的名字,“这是让我滚远点给我的补偿吗?”   伊安不知道这哥们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怀疑自己的表情可能还是太凶了,毕竟他曾经有过吓哭村子十六口人家的孩子的优秀战绩。   伊安决定放弃用表情暗示赛尔维斯,以节省说话的力气的打算。   “我还不至于这么无情,至少在处理好你脸上的伤口之前,你可以在我家暂住。”   “那这些钱为什么要给我?”赛尔维斯还有点不明白。   伊安反问道:“你不是打扫过屋子了吗?我家没有药草。”   伊安很少受伤,自然不会浪费钱在家囤这种东西。   赛尔维斯恍然大悟。   “这些应该花不了多少钱。”伊安以自己有限的金钱观思考了一下,“剩下的用来买吃的,今晚加餐。”   怎么说也算惩善除恶了,伊安决定奖励自己一下,只是掉头再回趟村子过于麻烦,交给赛尔维斯刚好。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使唤了的伤员赛尔维斯点头,兴冲冲地把钱袋塞进兜里,往村庄的方向去了。   伊安无事一身轻,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   *   或许是兴奋又或是别的原因,赛尔维斯的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村子。   村子里的氛围很奇怪,几乎没什么人在外面闲逛,以往喧嚷的交谈声倒是更大了,似乎大家都选择窝在屋子里聊天。   赛尔维斯没多想,挑了家最近的商店走进去。   和人聊天的老板娘正说的起劲呢,被身边的人用手肘戳了戳才发现有客人来了,意犹未尽地住嘴,问赛尔维斯想买什么。   赛尔维斯摆摆手,让她先不用管自己,自己安静挑会儿先。   老板娘乐得清闲,继续和好友聊天:“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恐怖,伊安那小子离开三年力气是越来越大了,就那么小的一根棍子,在他手上厉害得跟什么似的!”   “伊安”这两个字立刻让赛尔维斯的耳朵竖起来了。   “请问你们在说谁?”他停下挑菜的手,明知故问。   老板娘这才瞅了他一眼,被他难民似的打扮逗乐了:“小伙子这是从哪儿来啊,怎么这幅样子?”   赛尔维斯还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继续追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和一个人讲是讲,两个人讲也是讲,老板娘无所谓多他这一双耳朵,绘声绘色地把刚刚伊安用木棍劈神像的事讲了一遍。   末得,她用一句话做结:“唉,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狂了,要不是拿他没辙,村长估计早就带人把他撵走了,不然时不时来这么一遭谁受得住啊。”   赛尔维斯身体一僵,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劈了……神像?”   “是啊。”老板娘撑着脸,“那可是神的雕像啊!被人做出这种大不敬的事,村长都担心自己因为没拦下被神连坐追责。”   她叹了口气,显然很同情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村长,任职期间发生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说不准教会都派人来问。   不过派人也好,要是能把村子东边那个杀星抓走那可真是积德。   过了把分享瘾,老板娘终于想起了正事,“小伙子你到底要买什么呀?看你这幅样子不像是会挑菜的,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赛尔维斯僵硬地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他表情难看,匆忙低头去看货摊上的蔬菜瓜果,脑子却还在胡思乱想。   伊安劈了神像?神得罪他了?是那个启示的原因?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也会被牵连?   ……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子里冒泡,赛尔维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快成浆糊了,他努力理清思路但还是一团乱麻。   但是伊安对他的态度似乎还可以?不对不对,伊安明显只是看在自己是为了保护他的财产才受伤的份上对自己温柔了点。   他也说了,只要自己伤好就得立刻走人。   赛尔维斯不想这样,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什么都没干就被赶走未免也太丢人了,他绝不接受。   赛尔维斯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伊安身边混个能待的位置,不能被轻易赶走!   想到这儿,赛尔维斯挑菜的动作快了几分,原本只打算简单买点的想法也全被多搞点好吃的去贿赂伊安的主意取代。   于是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娘都被他手上硕大的袋子震惊到了:“这么多?小伙子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远行吗?”   赛尔维斯咧嘴一笑:“没,只是打算多做点好吃的。”   老板娘啧啧称奇,手上算价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带慢的,像是生怕赛尔维斯会后悔。   赛尔维斯才不会后悔呢,他美滋滋地抱着一大袋食物走出店门。   强盗的钱袋里还剩下最后一点,他思索片刻,决定再去一个地方。   *   赛尔维斯回来时,屋外太阳已经落下一半,天际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屋门没锁,似乎是伊安特意为赛尔维斯留了门。   赛尔维斯站在门口先是做了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伊安,我回——”来了。   最后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伊安一身宽松的白衣,胸口是大块袒露的麦色肌肤,只有系带牢牢绑住勾勒出劲瘦的腰肢。   他刚洗完澡,黑色的发丝仍在淌水,见赛尔维斯走进来也没什么反应,若无其事地拿起毛巾揉搓头发。   赛尔维斯反倒臊得不行,把食物往柜橱上一搁,忙回头关门:“伊安你洗澡怎么不关门!”   伊安并不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答案显而易见,洗澡途中被突然回来的赛尔维斯叫来开门可比一早就把门开着麻烦多了。   哪怕他没开口,赛尔维斯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欲言又止:“但是开着门洗澡不太安全吧……”   伊安默默白了他一眼。   事实上,伊安最常用的洗澡方式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湖泊,只是屋里有赛尔维斯提前烧好的现成热水,不用白不用。   他不再搭理赛尔维斯,把毛巾随手放在一边,去翻食物袋子。   一个圆润土豆被拿出来,在伊安的手上抛来抛去。   赛尔维斯以为他不满意,凑过来解释道:“土豆虽然便宜但能做很多好吃的,而且这些土豆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块头都很大还很新鲜!”   伊安嗯了声:“确实。”   至少肯定比他外面田里那些肆意生长的野土豆品相好多了。   伊安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拿土豆出来纯粹是因为这一袋子蔬菜里面除了土豆他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他随便指了个红色的东西。   赛尔维斯说了个伊安相当陌生的名字,后者迟疑半晌开口问道:“这东西怎么做?”   赛尔维瑟面色平常,只有眼神带上一点诧异:“伊安你要做饭吗?”   伊安淡淡点头。   他割过赛尔维斯的衣服做刀绢,自然能感觉到这身布料不一般,赛尔维斯又长得这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精致模样,活脱脱是哪家出逃的贵族少爷。   在他看来,赛尔维斯会做饭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偏偏赛尔维斯也是同样的想法。   伊安这人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论看到什么都淡淡的,活像只厌世的臭脸黑猫。   赛尔维斯完全不觉得他会有做饭的想法,他甚至已经把伊安打发自己去买菜和指认自己为今晚的大厨等同了。   “要不还是让我来吧。”赛尔维斯主动请缨。   他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让伊安把自己留下来,自然不会放过这种能表现自己的机会,不然也不会最开始帮伊安把整间屋子打扫干净了。   伊安倒是无所谓,他只有一个要求——   “别让它们死得太冤。”他把土豆往赛尔维斯手里一塞。   赛尔维斯眨眨眼,没听懂他的意思,正准备开口问,又眼尖地瞧见有滴水汇聚到了他的发尖。   饱满的水珠圆滚滚的,看上去像个快要被馅料撑破肚腩的饱满点心,偏偏还有更多小水滴顺着伊安没擦干的头发下滑和它汇聚。   在小水珠即将撑不住从发梢滑落到袋子里之前,赛尔维斯及时出手,伸出左手捻住那缕发丝。   小水珠碎在赛尔维斯指尖。   伊安抬眸,绿色的眼珠清泠,轻轻一个眼神就让赛尔维斯立刻撒手。   “有滴水要掉下来了……”   赛尔维斯试图解释,被伊安不耐烦地打断:“我饿了,去做饭吧。”   “哦。”赛尔维斯闷闷回答,懊恼地转身离开,因而也没注意到伊安凝视他背影的眼神。   伊安看了半晌才默默低头,伸手用指腹捻了捻那缕发丝。 第5章   做完今天的晚饭,赛尔维斯从屋后接了盆水里洗手。   先前还在忙时还没感觉,现在闲下来赛尔维斯忍不住觉得脸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他小心拿手背碰了碰。   被利器划开的地方热热的。   赛尔维斯瘪嘴,暗道那群强盗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居然连自己这么伟大的脸都能下得去手。   他探头往水盆里看,想仔细瞧瞧伤口究竟怎么样了,却没想瞧见了张相当狼狈的脸。   刘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尘土,被他湿漉漉的手一摆弄,立刻一簇簇地黏在一起,细软的卷毛这时候也不翘了,软趴趴贴在他脑门上,看起来又秃又没精神。   脸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显然沾了什么脏东西。   赛尔维斯猛吸一口凉气,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去屋里拿镜子。   镜子可比水面清晰多了,赛尔维斯这下更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糟糕状态。   他感到一阵窒息。   怪不得!   怪不得伊安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冷漠,自己最大的闪光点被遮了七七八八,他还怎么可能会收留自己!   赛尔维斯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漂亮脸蛋了,连忙舀水洗脸,哪怕伤口沾上水流带来一阵难耐的刺痛感还是坚定地继续收拾自己。   镜子里的家伙很快焕然一新。   赛尔维斯满意点头,重振旗鼓去喊伊安吃饭。   伊安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人,这点很好发现。   摸清这一点之后赛尔维斯如同打了鸡血,往这个方向努力献殷勤,例如喊伊安吃饭之前帮他把椅子拉开,餐具先一步摆好,要不是觉得伊安说不定会揍他,他都想直接喂伊安嘴里了。   对于这些伊安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也不在意,总之他没有任何表示,淡定地看赛尔维斯摆弄。   他更在意的明显只有桌上那桌吃的,从外观来看,它们非常合格。   伊安鼻子微微耸动。   嗯,从气味来看也很不错。   他开始进行最后的检定,结果赛尔维斯替他盛好的浓汤,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赛尔维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安蠕动的嘴唇,生怕他觉得不行,下一秒就把自己轰出去。   幸好,良久的沉默后,伊安停止嚼动,吐出两个字:“不错。”   赛尔维斯眼睛顿时亮了,不复刚才拘谨乖巧的模样,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骄傲道:“那当然,我对自己的手艺可是相当有自信!”   好像刚刚紧张的人不是他一样。   赛尔维斯开始自吹自擂,对桌上每道菜都进行一番长篇累牍的介绍:“……还有这个,光剥皮我都花了很长时间呢,保证上面一点残留都没有,这样才能保证它的口感达到最佳!”   伊安难得没嫌他话太密了,把喋喋不休的声音当做背景音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赛尔维斯说得口干舌燥,坐下也给自己弄了碗汤。   他饭量不大,先前在厨房又闻了太久的味道,没多久就觉得半饱,放下叉子看伊安进食。   和用餐礼仪规矩的赛尔维斯相比,伊安就显得豪迈多了,风卷残云般很快就解决了半桌。   赛尔维斯最开始还是安静看着,没多久就有点汗流浃背:“伊安,你肚子不撑吗?”   伊安头都不带抬的:“菜就多练。”   赛尔维斯直接被哽了一下。   直到桌上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伊安才终于放缓速度,拿赛尔维斯最开始准备好的柔软绢布擦了擦嘴。   “不错。”他并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赛尔维斯顿时把刚刚被堵嘴的事抛到脑后,骄傲仰头,就差摇尾巴给伊安看了。   当然,因为他刚刚仔细清理过自己的脸,他还特意凑近了些,好让伊安能清楚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欣赏到自己的脸。   伊安也确实注意到了,只不过他的重点有一点不太对。   “你还没涂药吗?”他手指在桌面轻点,注意到他脸上的伤口红得不太正常。   赛尔维斯表情一僵,短暂思索了一秒到底是说实话还是要搪塞过去。   虽然伊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赛尔维斯总觉得要是自己没回答对的话会有把匕首直接扎进自己手边的桌上。   “没。”他老实回道。   伊安挑眉:“为什么?”   赛尔维斯小声说:“钱不够了。”   “钱不够?”伊安诧异地看向他。   虽然没真打开钱袋去数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但伊安也掂量过钱袋的重量,里面的钱不应该这么不经花啊?   赛尔维斯有点扭捏:“买了点别的东西……”   不过这只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是赛尔维斯自己没想买药,毕竟以他对自己脸的看重程度,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买药。   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伊安的那句话——   【至少在处理好你脸上的伤口之前,你可以在我家暂住。】   赛尔维斯耍了小聪明,不刻意涂药伤肯定会好的慢一些,这样他的“死刑”就能缓更多时间了。   赛尔维斯一定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能被伊安留下的方法!   担心伊安因为自己乱花钱生气,刚说完他就举手发誓:“但大部分还是都花在买吃的上了,我没乱花!”   伊安怎么可能在意这个,再加上今天这一顿他吃得确实很满意,去揪厨子的错就更不可能了。   他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小金库丢到赛尔维斯手上:“拿去买药。”   赛尔维斯感动得眼泪汪汪,但还是没改变自己最开始的主意。   他一抹眼泪:“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么点伤自己就能好,钱还是留着买吃的吧。”   他没说的太直白,担心让伊安下不来台,毕竟收拾屋子的时候他都观察过了,除了这里的这么点,伊安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伊安显然也想起来了这个问题。   他僵硬地重新坐下,回想起自己回家路上风餐露宿的样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果然,他就该把兰伯特的钱袋一起带走的。   赛尔维斯努力憋笑,脸都红了。   伊安装深沉装了一刻钟才开口:“没事,外面还有块田,自给自足也挺好的。”   至少他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就算在王都待了三年估计也手生不到哪儿去。   赛尔维斯点头赞同:“更何况赚钱也没那么难,之前还有位女士愿意开出一个月五枚金币的工钱让我去做她的贴身男仆呢。”   只是他惦记着伊安,没同意。   五枚金币?   伊安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   村子里都是用铜币交易的,金币这种可以换一百枚银币一万枚铜币的大额流通货币几乎不会出现,更别说“贴身男仆”这种只有贵族身边才会有的东西。   也算印证伊安最开始的猜测了,赛尔维斯估计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少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他这里。   至于他说的是按照神明启示来的……   伊安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他完全不觉得赛尔维斯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他又不是真的缺个厨子。   伊安一边出神一边随口回道:“五枚金币的工钱确实不错,你这情人当得值。”   “情……人?”赛尔维斯迟疑地重复一遍。   “你不知道?贴身男仆只是个比较体面的说法,直接点说就是让你给她当情人。”   伊安在隔壁王国的王都已经见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了,甚至还有不少夫人小姐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能打败魔王的勇者,又有这么一副俊俏硬朗的皮囊,不少人想尝尝他的味道。   伊安只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代表他傻,这种事还是心知肚明的。   他满不在乎地和赛尔维斯解释一遍,又道:“不过这种事只发生在第一年,或许是我拒绝的态度足够坚决,后面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赛尔维斯花容失色:“她、她、她……我……”   伊安淡定摆手:“你这不是没答应吗?”   见他这么淡定,赛尔维斯稍微安心了一点,暗暗下定决心要和伊安学习,坚决拒绝这种有失体统的事。   他思考完毕,再回神时注意到一向懒散的伊安居然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了。   赛尔维斯吓了一跳,伸手去拦:“还是我来吧。”   这一回伊安态度还挺坚决:“不用了,你做饭我洗碗,正好。”   伊安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就像当初兰伯特的队伍负责给他做饭,他很自觉地就承担起铲除路上魔物的任务。   赛尔维斯只好松手。   伊安拿着那些东西往屋外走,准备去后面的水井打水刷盘子,结果在门口意外看到了堆成一堆的没拆封床褥。   他猜到赛尔维斯用剩下那点钱买什么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挺会摸他的想法的,知道以伊安的性格不可能会给自己准备这些,索性自己先全部搞定,省得伊安多了赶他走的借口。   屋里的赛尔维斯自己也忘了这茬,更不知道已经露馅了,还无所事事地坐在桌子边四处打量。   他的姿态神色真的有一股很浓的不谙世事的感觉,偏偏生活自理能力极强,做饭打扫卫生样样精通。   未免也太反差了。伊安想,但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第6章   到处溜达了好久,赛尔维斯终于想起床褥的事了,他悄悄观察了伊安一会儿,见他在专心洗碗,立刻鬼鬼祟祟地靠近门口。   他料定伊安没看见,只要自己把床褥拖进去直接铺好,生米煮成熟饭,伊安肯定没法说什么。   都能有一张安身的床,到时候彻底登门入室还不是随随便便!   赛尔维斯在床褥前傻笑,点头暗想自己不仅脸长得好看,脑袋也是聪明过人。   他抱起床褥正准备往屋内走,转头就瞧见动作利索地洗完所有盘子的伊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了身后。   他手一松,东西立刻掉到地上,过分柔软的床垫还来回弹了两下。   幸好这些东西还没拆封,都被包装的好好的。   伊安扫了眼一地的狼藉和表情不打自招心虚得不行的赛尔维斯,平静道:“看来你对自己还挺舍得的。”   伊安不常去村里,家里的用品大多是很久之前采买的,老床垫用久了早就没有最开始的柔软度了。   而且看样子,赛尔维斯买的这个新的比他那个质量好多了,就算都恢复出厂设置恐怕也是前者的躺着更舒服。   他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赛尔维斯连擦脸的药膏都不买,却舍得把钱用在这上面,奈何听到赛尔维斯耳朵里就换了种意思。   赛尔维斯盯着地面上的床垫开始思考。   他知道伊安这儿没有现成的床,自己晚上百分百是要在地上将就,挑床垫的时候难免用心多了,挑挑拣拣才选中这个最舒服的厚垫子。   难不成伊安是想和自己换换?   他顿时觉得自己读懂了伊安的意思,咬牙艰难道:“好!”   好什么?   他喊得大声,伊安都懵了下,还没来得及问他突然发什么颠,就看见赛尔维斯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抱进怀里往屋里跑。   伊安眨眨眼。   绿眼的黑猫茫然歪头,想半天都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索性不再去想,把手上的盘子依次放进橱柜摆好。   赛尔维斯不知道钻哪个角落里了,忙活好一阵的伊安不准备去找这活泼闹腾的金毛,原地伸了个懒腰。   他站在床边,屋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在地上落下一道修长的剪影。   屋里没现成的干净衣服,他身上穿的还是当初王都带回来的一套。   皇室聘用的裁缝名副其实,看似随意的剪裁完美贴合了伊安的特点,内里的衬衣被剪裁得相当贴身,虽说大部分时候都被外衣遮掩,伸展时却能很清晰地看见一小截腰肢从衣摆下伸出。   黑色的布料紧贴麦色的肌肤,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劲瘦的窄腰并不过分单薄,隐约能看见流畅紧致的肌肉,像被精心雕琢的线条,既有柔和的曲线美,又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赛尔维斯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因为晚饭吃的不算多,这儿并没有鼓起来,但也完全不像伊安一样摸上去都是结实的肌肉。   是一片平坦的软和触感。   赛尔维斯忍住想要掀衣服去看的冲动,给自己留了点岌岌可危的颜面。   见他出来,伊安也看了过来。   赛尔维斯凄凄切切地围过来,语气颇为哀怨:“伊安——”   伊安伸手按住他的头。   ——这对伊安来说有点艰难,就身高而言,赛尔维斯比他高半个脑袋,场面难免有点滑稽,但气势足够解决一切让人尴尬的事。   伊安冷冷道:“说话就说话,别乱动。”   他已经感觉到了,赛尔维斯刚刚扑过来抱自己时,有只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地伸进了他衣服里,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赛尔维斯嘿嘿一笑,这回倒是不怎么心虚了,毕竟在他心里这不叫耍流氓,而是领奖励。   他可是刚刚帮伊安铺好了床,想让伊安帮忙解决一下自己对腹肌的好奇怎么了!   和他的肚子完全不是一种手感,赛尔维斯发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练出比伊安更厉害的肌肉!   伊安把他推开,走向卧室。   刚进门就瞧见角落地面上有一张熟悉的床铺,配着其他陈旧的寝具乱七八糟地随意摆放,多少沾了点好笑。   和这儿相反的则是他床上,崭新的柔软床垫被妥帖地摆好固定住,连枕头被子都新换了。   伊安料赛尔维斯也没胆子把自己的床搬到地上,所以显而易见,这些新的是给他准备的。   印证他猜测的是赛尔维斯亮晶晶的眼睛,某人一副快表扬我的表情。   伊安嘴巴张合几遍,半晌都没憋出一个字。   夸人这件事,呃,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他干得最多的还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伊安陷入了沉默。   他确实不喜欢欠别人,但是也不喜欢为难自己,老半天终于吐出两个平淡至极的字:“睡觉。”   赛尔维斯:啊?   他好似被踩了尾巴的大狗,颓废地低头,委屈道:“好吧,那就睡觉吧。”   “晚安,伊安。”他小声说,钻进自己旧旧的被窝。   *   伊安根本安不了。   他完全睡不着。   当然不是因为没夸赛尔维斯的愧疚,而是单纯不习惯身下过软的床垫,风餐露宿的日子过久了突然来这一遭,他只觉得躺的腰疼。   心大不记仇的赛尔维斯估计早就睡熟了,伊安能清楚地听见他起伏稳定的呼吸,好像夏天夜晚丛林里有规律的虫鸣,不吵,反而很催眠。   他轻轻“啧”了声,像是不满意在如此安逸的夜晚只有自己一个人失眠。   伊安赤脚踩在地面上,靠近地上的赛尔维斯,后者长及腰际的金发没像白天一样编成粗粗的麻花辫,而是散开,不少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平铺在地上。   月光下,金发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光泽。   伊安稍微注意了下,没让自己踩到它们。   他俯身在赛尔维斯床边堆叠的衣物中摸索,摸出一堆精致但除了好看毫无用处的小饰品。   没有国王亲卫人手都有的镯子,看来不是隔壁王国派来抓他的人。   虽然自己没告诉兰伯特自己老家的详细位置,赛尔维斯看着又真的很傻,但是并不能排除兰伯特告密和赛尔维斯从头到尾都在假装的可能。   赛尔维斯出现的实在是太可疑了,伊安很难不想太多。   他尤不放心,动作轻缓地仔细察看赛尔维斯的后颈、锁骨、腰侧和脚踝,也没有本国教廷人员会在身上纹的鸢尾花纹路。   不谙世事但熟知各种事物,伊安只能想到教会那群变态教出来的人。   幸好赛尔维斯身上什么都没有,似乎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伊安虽然没真的完全放心,但排除这几个势力,其他都没必要太担心,赛尔维斯本人又弱的不行,捏死他都不用费什么劲。   他回到床边,把赛尔维斯铺的两层褥子抽出一层丢他旁边,总算勉强适应了一点安静睡去。   次日一早,赛尔维斯是被自己不小心碰倒的褥子压住嘴巴鼻子憋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踢开被子坐起来,揉着眼睛喊伊安。   没人回应,赛尔维斯努力睁眼,但这个点完全不是他该起床的时候,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完全不听主人的话。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摸索着走到床边往上面摸。   被子被整齐叠好,洁白的床单一片凉意,无声地告诉赛尔维斯它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赛尔维斯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瞬间脑补了很多伊安把自己丢在这儿一个人跑路的猜测。   “伊安?伊安?”他又喊了两声,甚至脑袋都探到床底去找了。   床底当然没人,赛尔维斯很快也发现自己的行为到底有多蠢,站起来准备去客厅找找。   巧合的是他刚出卧室门,最外面的门就被人打开,伊安披着一身眼熟的黑色斗篷从屋外缓步走进来。   他将斗篷脱下搁在一边,被一张款式简单的面具遮挡的脸就这么出现在赛尔维斯眼前。   赛尔维斯觉得有些新奇,止不住地去看他面具没遮住的小半张脸,干净利落的下颌和形状好看的唇瓣在此刻无比显眼。   他看得出神,直到一个硬物砸中了他的脑袋。   赛尔维斯险险接住,定睛一看,是一罐药膏。   伊安指指他的脸:“医师听了我的描述说只是小伤,这药很有效,涂上没几天就能愈合。”   他没说药效能这么好是因为价格贵,赛尔维斯说要用来买吃的的钱全被他用在这上面了。   赛尔维斯不知该作何回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这么早起来就是去买这个了?”   “只是顺便。”伊安取下面具收好,从兜里取出一个圆形的徽章,“最主要的还是去拿这个了。”   赛尔维斯把徽章拿到手心观察,上面有一串古文字围绕组成的图案和四颗黑色的星星。   他念出那串古文字:“冒险家公会?”   “是。”伊安点头,“算是个来钱快的路子。”   伊安原先没钱的时候就会去那儿接点任务,鉴于大部分雇主会因为自己的恶名避之不及,他还特意准备了一张面具遮掩身份。   在其位谋其事,伊安懂这个道理。 第7章   赛尔维斯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伊安说这话的样子很帅,颇有种只要他一挥手钱就能自动进兜的豪迈感。   天知道,伊安说这话时完全没带半点情绪,单纯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伊安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药膏记得涂,医师说每天一次,另外伙食也要清淡点,忌重油重盐。”   后半句话说了等于白说,赛尔维斯现在根本没钱去买多余的盐,他们的存货就算慢慢用也只能再管一周。   伊安早上进厨房给自己捣鼓早餐的时候观察过了,现在也只是随口提一下。   “我接了个任务,雇主的要求很简单,保护他抵达精灵之森的深处。”   话虽这么说,伊安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对伊安来说,无论是杀人还是魔物,都是一刀的事,这种保护类的任务还是第一次接。   要不是整个冒险家公会除了这个都是几个铜币的去找小猫小狗或者杀史莱姆的任务,伊安才不会选这个。   赛尔维斯不太懂他在纠结什么,听到伊安说完这次任务的工钱喃喃自语道:“一枚金币?唔,好像还没我去给人当仆人赚得多。”   虽然伊安已经给他科普过“贴身男仆”到底是什么东西了,赛尔维斯的观念还是很难那么快转变过来。   在他的金钱观里,去给人打扫卫生一个月就能赚五枚金币了,伊安这场来回需要至少半个月的雇佣之旅未免也太不值了。   伊安也只比他稍微懂那么一点点。   他接的任务不多,最高数额的那次也只是帮镇里最有钱的老爷砍一群发狂的狮鹫,赚了大约一百个银币,完全弄不明白这个任务为什么值一枚金币。   伊安懒得继续深入想下去,起身回卧室,没多久又走出来抓住赛尔维斯的衣领把他往里拖。   “你起床连被子都不叠?”   赛尔维斯试图挣扎,但挣扎的力度微乎其微,至少对伊安来说就和巴掌大的小狗瞎扑腾一样,完全没有半点威慑力。   赛尔维斯只能认命地回去叠被子。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了几天,在他们存粮快要见底时,和雇主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伊安穿上简单利落的便装,将匕首插进腰间专门用来藏匿的地方就准备出门了。   临出门前,赛尔维斯很自觉地也开始收拾东西,不过他的东西可比只带两把匕首的伊安多多了。   伊安静静地看他把各式各样精致的小饰品连同换洗衣物都塞进包裹里,直到赛尔维斯开始打结了才幽幽开口:“我有说要带你一起吗?”   赛尔维斯一愣。   好像确实没说过?   他的动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到最后甚至都不动了,就当伊安以为他这是放弃准备把东西放回去时,赛尔维斯瞪着一双几乎垂泪的眼睛看向了他。   “伊安,呜呜呜你一定舍不得丢下我的对吧?”   伊安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了。   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天,本来就对他挺了解的赛尔维斯变本加厉地发现了更多有关伊安的事。   例如伊安这个人真的很讲究公平,自己做饭他一定要洗碗,铺床要还药,就连给他削个苹果下一秒都要还一个剥干净的橘子。   赛尔维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今早特意卖好让伊安小欠一个人情,就等这时候拿捏他。   伊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吃透了。   想到早上赛尔维斯关切的问自己被子会不会不暖和,特意把被子拿出去晒太阳的场景,嘴角小小地往下一撇。   “路上不要拖后腿,我没工夫保护你。”   最终他只能丢下这么一句话。   赛尔维斯在他背后默默比了个耶,美滋滋地扛着包裹跟在他后头出门了。   汇合地是村口。   伊安按照习惯踩点才到,到的时候村口已经站了一堆人,簇拥着中心那位衣着华美的少年。   见伊安脸上带着面具,少年眸光闪烁几下,带了点好奇,但这一丁点好奇很快就被不悦压了下去。   “你迟到了。”他生冷开口。   伊安表情未变,相当淡定:“没有,时间正好。”   显然,他认为这件事并没有超出自己的职业道德范畴,踩点到完全不是大事。   虽然很不爽自己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想到整个镇子除了眼前的男人之外没有一个三星以上的冒险家可以接下自己的任务,少年还是决定先忍一忍,不能得罪这位来之不易的保镖。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道:“既然你到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伊安回忆了一下当初接任务时上面显示的雇主名字,再次拒绝:“不行,普利特少爷,还有一个人没到。”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喘息不断的男声:“我、我在这儿,等等我——”   赛尔维斯扛着自己的包裹艰难地挪到几人身边。   由于伊安出门前提醒过,他没喊伊安的名字。   不过即使是这样,普利特和他的侍从们也能直接猜到他到底是谁带来的。   普利特眉头拧起,对着伊安明知故问:“这是谁?”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赛尔维斯欲哭无泪,但又不好意思抗议,毕竟出门前他就信誓旦旦和伊安保证过绝对不拖后腿,眼下伊安愿意暂时停下来等他他已经很知足了。   谁知道才走这么点路,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原因无他,伊安走路真的太快了,明明腿没他长,速度却不容小觑,赛尔维斯不得不走一段跑一段地追他,变成现在这副可怜样子。   普利特脸上愠怒更胜:“无关紧要?真要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会让我们等他?”   “嗯。任务期间我会第一时间保证你的安全,他的存在不会影响任何,而且——”伊安顿了顿,“他是真的迟到了,你想罚他可以随意。”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普利特就是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完全没理解他在笑什么的赛尔维斯愣了下,下意识也以笑容回应他。   玫瑰花瓣似的唇瓣轻轻抿起,勾起一个不好意思的弧度,漂亮的银色眼睛弯弯的。   普利特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   “少爷?我们还要出发吗?”身后的侍从提醒道。   “要!当然要!”普利特从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惊醒,又羞又恼,甩手上了马车。   伊安是这次护卫的主力,又肩负指路的职责,在耳板上也有一个位置。   赛尔维斯左看右看,见根本没人在意自己,只好贯彻跟屁虫的职责牢牢跟在伊安后边,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耳板剩下的空间不大,还要坐一个驾车的人,赛尔维斯担心自己挤到伊安只能尽量蜷缩起来。   伊安目视前方,简单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条腿弯起靠在胸前。   赛尔维斯一开始还没发现,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以活动的空间似乎变大了,后背不再需要紧贴马车的门框。   他把包裹抱在胸前,也很自觉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其他人见普利特都没说话,以为他是默许赛尔维斯坐在那个位置了,因此也没开口制止。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赶路的时间很难熬,马车颠簸严重,没多久赛尔维斯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他瞥了眼伊安,见对方神情一如既往,以为整座马车只有自己有这种感觉。   他苦思冥想,决定照葫芦画瓢像伊安那样做,这下他压下那条腿连着的半边屁股承受了加倍的伤害,赛尔维斯不得不再次更换姿势。   他动来动去的,伊安难免被碰到。   在敏感的后背接连被手肘戳到好几次后,他忍无可忍,按住赛尔维斯乱动的手,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桎梏住他。   伊安的腰腹力量足够强,哪怕这种半仰着后倾的姿势都能坚持很久,赛尔维斯则和他相反,没多久就不行了,这种被迫塌腰前倾的姿势让他浑身上下都开始发酸,扛不住地求饶。   “手安分一点。”伊安警告道。   赛尔维斯连忙点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小插曲很快过去,马车继续向前,没多久就走出弯折的乡间小道,进入更加崎岖的丛林,赛尔维斯很关心这份能够解决他们资金不足的任务,昨晚特意查过地图,知道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大路,是整个王国唯一一跳连通精灵之森的官方通道。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们要往这条路走?另一边不是更平坦更好走吗?”   普利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他脸色苍白,显然也被颠簸得不行,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精灵之森对巴斯尼斯的官方通道早就关闭了,想进精灵之森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不然以普利特的身份绝不会来这种地方。   赛尔维斯追问:“为什么?”   或许普利特也需要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他难得耐下性子同赛尔维斯解释:“精灵王没给出原因,但是有小道消息传闻他们内部出现了一点问题,似乎牵扯到了人族,以防万一精灵王只能切断和人族的往来。”   那条官方通道现在已经彻底关闭,只要有人族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负责守卫的精灵族就会直接把来人射成筛子。   赛尔维斯倒吸一口凉气。 第8章   以伊安对赛尔维斯的了解,他很怀疑赛尔维斯这番反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别的稀奇古怪的原因。   果不其然,下一秒赛尔维斯就压低声音问普利特:“那他们打完之后会不会把箭捡回来啊?要是不捡回来,那岂不是太浪费了?”   普利特嘴角一抽。   这不怪他,饶是伊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赛尔维斯这番话惊到了。   看来这几天被迫过的抠搜日子是真的让赛尔维斯节俭成魔了。   普利特这回没被赛尔维斯纯良懵懂的表情骗了,一张脸拉下来,冷冰冰道:“精灵族的箭都是光元素凝聚的,你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们。”   虽说曲折的森林是天然的防线,但不乏有包藏祸心的人类想从这里穿过去往精灵之森,避开官方通道的他们并不是完全安全的。   赛尔维斯“哦”了声。   普利特看向伊安:“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   赛尔维斯也看了过去:“伊安以前来过这里吗?”   伊安点头。   他当初打魔王没准备地图,不小心顺着这条路误入过精灵之森,森林的环境不会因为短短三年发生很大的变化,他的记性不赖,现在也还认得路。   伊安观察了四周一圈:“这里——”   马车缓缓朝他指的方向驶去,没多久,四周的环境变得逼仄,马车很难再继续往里面开了。   普利特早有预料,先一步跳下马车,指挥侍从把接下来要用的东西从上面搬下来。   赛尔维斯也跟着伊安落到地上。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有些泥泞,他下车时不小心踩中泥巴路上残留的水洼,溅起一圈泥点子。   泥点子落在了赛尔维斯洁白的衣摆上。   赛尔维斯觉得这种脚感有点新奇,接连又踩了两下。   普利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离他远了点。   一行人原地收整,大部队留下,和马车一起藏在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   普利特身边只留下了三个武力值最高的侍卫。   他给剩下的人留下足够生活半个月的物资,随后深吸一口气:“出发吧。”   六人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   或许是考虑到雇主的情况,伊安这一次没有走得太快,赛尔维斯轻松就能跟上,和他并肩走在一排。   伊安工作的时候就像他一开始声明的那样,几乎不会去管赛尔维斯在做什么,尽职尽责地为雇主开路。   赛尔维斯当然也知道什么才是正事,没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吵他,安静站在一边,学着伊安的样子警惕四周。   普利特的表情也很谨慎,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侍卫从另外三个方向围住他,确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保证他们少爷的安全。   他们都知道,森林里很危险,魔物大多都喜欢居住在这种地方。   如果只是单纯需要一个指路的人,普利特完全没必要雇佣像伊安这样的四星冒险家。   而由于精灵族和人类决裂,王都的冒险家都不愿意接下这份不仅要提防魔物,还要提防精灵族的任务,伊安是他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普利塔原本都不抱希望了,只是出于试试也无妨的心态在正式启程前的最后一站留下了委托。   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居然真的有符合条件的人,还接下了任务。   所以普利特对伊安的容忍度很高,连带着连赛尔维斯这个看起来就像是拖油瓶的家伙也一并忍了下来。   伊安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精灵族还没和人族决裂,因此他们中没人知道巡逻的精灵会在什么时候从哪里出现。   担心撞见他们,六人都没说话。   所幸这一路都很顺利,直到很久之后,伊安突然停下挡住众人身前的道路。   赛尔维斯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本想往伊安身后站,贴他近一点,但想到这一趟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普利特,立刻掉头挡在普利特前面,帮助三个侍卫完成了真正的牢固的全方位保护。   普利特沉默,严重怀疑敌人要真从他这个方向突围,赛尔维斯估计撑不过一秒。   伊安也挺沉默的。   “没有敌人。”他说,“但是天快黑了,入夜后很容易分辨错方向,在这里乱跑很危险。”   论经验在场的诸位都没有他靠谱,普利特没有任何异议,带着侍卫收拾出一片空地,开始扎营。   伊安也没闲着,肉眼能见的范围安全不代表真的安全,他四处转了一圈,特意留意了几个视觉死角,终于确定这地方还算安全。   一番动作下来,饶是伊安都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上累,是心累。   以往哪次出门他会需要像今天这么操心,哪儿都要注意,没见一个魔物就砍了吃都算魔物走运。   但是普利特这群人不一样,他们在伊安眼里脆弱的像是能直接捏死的小鸡,但凡是个厉害魔物他们都挡不住。   一个还好,数量如果很多,伊安也很难保全所有人。   “我果然不适合保护人。”伊安喃喃自语,愈发觉得当初兰伯特非要让国王封自己为勇者的行为搞笑。   哪有不会保护人的勇者?   他垂眸注视自己的双手,半晌重重握紧。   “伊安!”   身后传来某只金毛欢快的嚷嚷声。   离普利特他们远了点之后,赛尔维斯就没那么讲究了,仿佛要把憋了那么久的话都说完:“伊安伊安,你看从这棵树底下抬头望可以看见一轮很大很大的月亮!”   “伊安,这边这边!你看这棵树的形状好奇怪哦,好像一张脸,嘿嘿没我好看!”   “伊安——”   ……   伊安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喊自己的名字,今天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估计现在非得喊回本才会停。   在塞尔维斯下一次开口之前,他先一步捂住了赛尔维斯的嘴。   赛尔维斯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明白伊安这是想干什么。   耳朵终于清静一会儿了的伊安没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把赛尔维斯往肩上一扛就往普利特他们所在的地方走。   “!”赛尔维斯无声尖叫。   普利特那边已经生起篝火,见两人回来只是看了眼,就继续拨弄木柴,好让火苗更大一些。   伊安把赛尔维斯丢在了他的包裹上。   他知道赛尔维斯今天做马车做了太久,本意是想给他找个软的东西先垫着,奈何他忘了,赛尔维斯这个精致怪往包裹里塞了很多小饰品。   赛尔维斯收到了二次创伤,头一次憎恨自己买的东西质量那么好,让他活像摔到了钉床上。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艰难地维持自己最后的颜面。   对此伊安一无所知。   普利特倒是注意到了,不过贵族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当没看见比较好。   “咳。”他轻轻咳了一声。   伊安看了过来。   侍卫立刻从行李里找出御寒的衣服给他披上。   普利特其实只是想给赛尔维斯争取点时间让他重新做好表情管理而已,不过面对手下的关心他也没拒绝。   赛尔维斯揉揉自己痛到扭曲的脸,终于好受了点。   普利特特意给他端了碗汤。   赛尔维斯傻乐:“谢谢!”   视线瞄到普利特身后的伊安,他立刻收起笑容,十分刻意地、重重地哼了声。   伊安看都没看他一眼。   赛尔维斯更生气了。   普利塔还不至于好心到顺带帮他们调解关系,见此情景无奈耸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晚上的守夜是轮班制的。   商量怎么分配时,伊安婉拒了普利特想安排一个侍卫和他搭档的提议:“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伊安讨厌和人打交道,而守夜的人为了防止打瞌睡通常会到处找事情做,如果真要两人一组他恐怕会被不停搭话。   普利特没强求。   伊安白天还要负责带路,启程前最好休息一下,因此被安排去守前半夜。   普利特带着三个侍卫休息去了。   赛尔维斯没走,他在伊安身后走了一圈,见伊安没反应嘴角一撇,又往回重走了一遍。   伊安不动如山,权当没听见身后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赛尔维斯憋不住了,钻到伊安眼前开始嘟囔:“你怎么不理我?”   因为赛尔维斯看起来真的不需要他理,哪怕伊安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都能自娱自乐给自己排出一场大戏。   伊安不想掺和进去当主角,他只想当个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   但是他是不是主角完全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赛尔维斯的难缠程度首屈一指,软磨硬泡,非让他开口不可。   伊安深呼吸,终于不打算再跟他耗下去了。   “你想干嘛?”他问。   赛尔维斯顿时委屈上了:“你居然凶我。”   伊安……伊安再次深呼吸。   赛尔维斯见好就收,卖乖道:“要我陪你守夜吗?你一个人一定会很无聊吧?”   伊安斩钉截铁:“不。”   “为——”   赛尔维斯询问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被伊安打断:“你,菜。”   简单的两个字痛彻心扉,赛尔维斯被狠狠打击到了,捂住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落寞地钻进帐篷。   伊安长舒一口气,爽了。 第9章   赛尔维斯原本都快把自己哄好了,这一遭下来成功又憋了一肚子气。   不过或许是他潜意识里早就接受了自己是个菜鸡的事实,又或者是他这人心大,没多久就把伊安吐槽自己弱的事抛到了脑后。   赛尔维斯嘴唇蠕动,沉沉睡去。   帐篷外,伊安伸手拨动篝火,往里面加入新的木柴。   火星噼啪炸开,影影绰绰的火光照亮他已经脱去了面具的脸庞,镀上一层斑驳的橘红暖色。   他垂眼注视跳跃的篝火,长睫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眸子也被阴影覆盖,不复白天的锐利,变得黯淡沉寂。   无人打扰的森林一片静谧,伊安的呼吸声轻若无物,几乎消弭于夜色。   因此,那一道突然出现的窸窣声异常明显。   伊安掀开眼皮,火光恰在这一瞬窜高,照亮他翠绿的眼瞳和骤然出现在手中的锐利锋芒。   匕首掷出,刺入在地上匍匐靠近这里的细蛇,细蛇软软倒下不再动弹。   伊安没有直接上前查看,意识到匕首贯穿这位不速之客时空气中并没有出现血腥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土腥气时眸光一凛。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地上的“细蛇”重新滚动起来,腾跃而起直直刺向伊安的眼睛。   探入火光覆盖范围的那一刻,伊安终于看清了,这哪里是他以为的蛇,而是一段藤蔓。   “警戒!敌袭!”伊安大声喝道。   只是浅寐的普利特等人立刻睁眼,目中一片清明,只有赛尔维斯思维凝滞,颇有种不知何时何地的混乱感。   普利特将他一把拽起。   下一秒,无数藤蔓从地底暴起,刺穿赛尔维斯余温未散的柔软睡袋。   普利特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藤蔓类魔物分支无数,不可能只有伊安看到的那一条,看到伊安对抗的是什么之后,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心理准备做好归做好,普利特还是很难接受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居然是藤蔓类魔物。   它是所有魔物中最难缠的一类,极其擅长打消耗战,必须得找个办法尽早结束这场战斗才行!   “小心!”   就在普利特的大脑飞速运转之际,赛尔维斯突然扑过来将他压倒,险险避开从他身后用来的藤蔓。   普利特的侍卫同突围进帐篷内的魔物周旋起来。   帐篷在激烈的争斗中坍塌,伊安被四周围堵的藤蔓死死缠住,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暗沉的黄绿色。   伊安不断劈砍,匕首的每一次挥舞都会砍下一大片蠕动的藤蔓,但是没有用,这点缺口很快就会被后面涌上来的藤蔓补全。   如果想真的杀死这个魔物,必须得找到主干才行——   另一边的情况也是如此,侍卫的保护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赛尔维斯和普利特渐渐被藤蔓包围。   伊安反手掷出匕首,刀锋擦着赛尔维斯的裤脚钉入地面,精准切断即将缠绕上他脚踝的藤蔓。   赛尔维斯一惊,看向伊安不远处的伊安。   “躲到角落里,防住脚下和身前。”   如果是在空旷地带,藤蔓的攻击会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找到掩体才能避开它们的大部分攻击。   伊安沉稳的声音为逐渐脱力的几人重新注入信心,普利特振作精神,指挥众人往山脚靠拢。   赛尔维斯没跟过去,而是朝着众人的反方向直往森林里钻。   伊安头一次知道孱弱的赛尔维斯能这么敏捷,虽然躲避的姿势很狼狈,但不可否认藤蔓始终没抓到它。   赛尔维斯似乎也觉得惊讶,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慌张变得自信起来,似乎在想这群家伙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然而事实是要不是伊安牵扯住了大部分藤蔓,普利特他们也带走了一部分,赛尔维斯只会是陷入被包围的境地。   不过他的运气真的很好,赛尔维斯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因为惯性滚了一圈,恰好躲过从半空袭来的藤蔓。   他“嘶”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打理妥当的金色辫子现在满是乱翘的金色碎发,沾染地上的灰尘泥土,不复往日丝绸般的质感。   赛尔维斯瘪嘴,拔起手边的匕首丢向伊安。   重新获得武器的伊安投桃报李,利落地帮他解决了身后再次袭来的藤蔓。   “去吧,我拦着它们。”他说。   赛尔维斯不会无缘无故脱离大部队,伊安猜测他大概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往林子里跑。   肩负着保护普利特的任务,他必须待在这儿注意普利特那边的情况以及时支援,没法和赛尔维斯一起行动。   赛尔维斯重重点头,钻入森林。   匕首在伊安手中转了一圈,伊安冲入藤蔓群,身影几乎模糊成一道残光。他单手撑地避开横扫的藤蔓,借腰力旋转起身时短刀横削,斩断偷袭的家伙。   ——他像是在跳舞,一场杀气四溢的舞,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不知疲倦。   有了武器,伊安不再需要费劲用手将那些藤蔓扯断,他气势更盛,速度更快,藤蔓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节奏。   普利特他们的压力大大减少。   似乎是察觉到这样下去被耗尽的恐怕不是伊安而是自己,藤蔓变得更加小心和狡诈,每次出手都伴着暗处的另一击。   好在伊安的感官远超常人,每次都能先一步避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藤蔓攻击的动作猛地一滞,飞速后退,重新扎入森林。   是赛尔维斯?他找到主干了?   伊安扭头看向普利特:“你们待在这儿,警惕四周,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会吸引其他魔物。”   赛尔维斯一个人没法对付那么多赶回去的藤蔓,他必须赶去帮忙。   普利特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严肃:“你快去。”   赛尔维斯那一扑救了普利特,现在又是为了大家冒险寻找主干,他也很担心赛尔维斯的情况。   伊安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藤蔓显然没想到赛尔维斯真的能找到自己的主干,离开得匆忙,路上留下的痕迹很明显。   伊安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赛尔维斯。   他手上握着伊安的另一把匕首。   那把之前被伊安用来清理缠住他脚腕的藤蔓的匕首此刻被高高举起,赛尔维斯骑在一截疯狂扭动的树干粗藤蔓上狠狠刺了下去。   四周赶回的藤蔓已经围拢起来,仿若绿色的大网将他笼罩在内,只需要一秒,再有一秒它们就能缠上去阻止赛尔维斯,再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但是就是这简单的一秒。   “咔嚓——”   匕首刺入主干的核心,黑绿色的宝石状核心应声而碎,藤蔓在顷刻间失去生命枯萎落下。   赛尔维斯被埋在了藤蔓堆里。   “救、救命!”他大声呼救,结果被迫咽下一口断裂的藤蔓流出的恶心汁液。   赛尔维斯立刻闭嘴,不敢再开口了。   伊安伸手探入藤蔓堆,抓着他的手把他拉了出来。   刚一出来赛尔维斯就捂住嘴,匆忙跑到一边扶着树干呕起来。   伊安安静地站在一边,直到赛尔维斯吐完了才递上一块绢布。   “谢谢——”赛尔维斯礼貌道谢,接过擦了擦嘴角的秽物。   没多久他就觉得这块布好像有点眼熟。   “不客气。”伊安说,“这块布本来就是你的。”   赛尔维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伊安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擦匕首的那块吗!   赛尔维斯表情顿时难看起来:“那不是很脏?”   “洗过了。”伊安淡定道。   赛尔维斯总算放心下来,劫后余生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导致他看身边的伊安觉得分外安心。   他眼泪汪汪地凑到伊安身边:“呜呜呜,伊安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魔物好可怕!”   伊安注视着他,没从那双银色的眼睛里看到一点做伪的情绪。   半晌,他缓缓道:“你冲出来的时候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也幸好伊安的难缠程度远超魔物预料,主干不得不派出更多分支支援,赛尔维斯才能有这个靠近的机会。   不过就算是这样,只有一把小匕首的赛尔维斯能突破重围真的杀死主干也很厉害了。   伊安薄唇抿起,艰难地夸赞道:“这次你做的不错。”   赛尔维斯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   他眼角鼻头都很红,似乎之前哭了一场。   不过也很正常,生死之际泪腺总是格外发达,更何况是赛尔维斯这种本来就爱哭的家伙。   他胆子真的很小,又菜的离谱,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还在滴血。   伊安眉头紧皱,撕下身上的布料给赛尔维斯做了个简单处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在赛尔维斯身上取材,完全是因为后者已经被主干喷出的腥臭汁液淋透了。   反观伊安,虽然解决掉了最多的藤蔓,但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只有衣服头发稍微乱了点。   赛尔维斯大概是被腌入味了,鼻子已经闻不出这股臭味,美滋滋地看着给他处理伤口的伊安。   他嘿嘿一笑,漂亮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伊安是骗子,明明来之前还说自己不会保护我,现在不也是来救我了吗?” 第10章   伊安纠正:“我只是让你路上不要拖后腿,我会以完成任务做为第一目标,没工夫保护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普利特那边的藤蔓全被引到你这里了,现在没有危险。”   况且只有解决主干才能从根源上解决偷袭的魔物,保护雇主的安全,伊安当然要来支援赛尔维斯。   赛尔维斯权当没听懂伊安的意思,固执地认为伊安是为了就自己救来的。   至少这肯定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赛尔维斯笃定地想。   伊安懒得和他争:“走吧,普利特还在等我们。回去之后洗个澡,你现在真的好脏。”   “真的!?”赛尔维斯表情顿时紧张起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狼狈。   腥臭的味道也一齐涌入他鼻间,赛尔维斯胃部抽搐,又想吐了。   “丢掉!这套衣服必须丢掉!”他呜呜咽咽地吼道。   *   普利特那边还算顺利,伊安走后虽然来了几只被动静吸引来的魔物,但都是很好解决的货色。   伊安他们回来时,普利特已经重新搭建好了帐篷。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短,但夜晚更加漫长,他们现在还有时间休息。   赛尔维斯不可能顶着这一身睡觉,普利特的礼仪也教导他贵族应当时刻保持体面。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一起洗个澡。   扎营时出于做饭的方便性考虑,他们选了个临水的地点,不远处就有条小溪流,伊安先前探查过,里面没有魔物。   赛尔维斯费尽口舌,终于把伊安也拉着一起去了。   出于安全考虑,普利特四人没离他们太远,但社交距离摆在这儿,普利特也没敢离得太近。   虽说第一次见面时吐槽过伊安洗澡不关门的事,赛尔维斯自己倒是毫不避讳地脱了个精光滑入水中。   见伊安还在岸边慢吞吞地解开外套,赛尔维斯扬手,伊安身上的衣服顿时被水流打湿。   “别担心,你的换洗衣服我也有带哦。”   他提前翻找过伊安的衣柜,清洗了一些伊安还能穿的衣服,这趟也带了出来,就塞在他一直不离身的包裹里。   伊安没注意到过,哪怕当时赛尔维斯是当着他的面整理的。   他唯一的印象只有赛尔维斯那些漂亮精致的首饰。   伊安点点头,不再磨蹭赤脚踩入水中。   赛尔维斯不高兴了:“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伊安站在他右边三米开外的位置,不假思索地回道:“因为你肯定会找我打水仗。”   赛尔维斯正准备再次扬水的手一顿,立刻背到身后否认:“没有,我才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呢。”   伊安不搭理他,但也没有半点要过去的意思。   赛尔维斯原本想自己走过去的,但是想到伊安不久前嫌弃过自己,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清理干净再说。   凌乱的辫子被解开,金发披散下来浮在水面上,被月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泽,在赛尔维斯的小心清洗下很快恢复成原先柔顺洁净的样子。   等到赛尔维斯终于觉得自己变回香香的了,立刻就准备去找背对他独自享受水流的伊安。   小溪底部的圆石长满奇怪的藻类,又软又滑,赛尔维斯走的很小心,但还是滑了一下,双手扑腾溅起一圈水花。   他惊叫一声:“水里有东西!”   伊安头也不回,反手抛来一块碎石,精准打中被赛尔维斯碰瓷的无辜小鱼,后者当场殒命翻起肚皮从水底飘了上来。   赛尔维斯十分捧场地发出一声夸赞。   伊安终于走了过来。   他抓起鱼塞到赛尔维斯手上:“晚上加餐。”   至于谁来主厨,当然是赛尔维斯。   “好呀!”赛尔维斯的眼睛亮晶晶的,“伊安今天辛苦啦,给伊安做夜宵——”   因为普利特还在场,担心他听到伊安的名字,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凑到伊安耳边说的。   呼吸落在衤果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酥麻。   伊安不适地后退一步躲开:“行了,我洗好了,先走了。”   他从岸边的包裹里取出换洗衣物换上。   赛尔维斯很是失落,顿时觉得水也没那么好玩了,没多久也跟在他后边上了岸。   湿漉漉的头发还需要时间晾干,赛尔维斯这会没把它扎起来,任由它披在身后。   只是过长的长度多少会有点不方便,每每这时,赛尔维斯就会很羡慕伊安的短发。   回老家后没多久,伊安就一剪刀把长出的部分剪了,现在的发型很是干净利落,只保留了一小撮长的垂在左侧脸颊上。   赛尔维斯偶尔会趁着伊安午睡时给他那撮长出来的头发扎小辫,有时候伊安睡醒会把辫子拆掉,当然有时候也会懒得计较,任由那个小辫子在旁边晃悠。   想到这些,赛尔维斯就有点手痒了。   他重新带上清洗干净的蝴蝶耳坠,收拾好一切就朝伊安的方向走去。   他步子迈的很大,颇有股气势汹汹的样子,伊安有股不好的预感,赶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鱼拿回来了吗?”   赛尔维斯处理都处理完了。   他把死不瞑目的鱼插上树枝架到火堆上,熟练的翻面和撒调料。   伊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渐渐变成诱人的焦黄色的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赛尔维斯趁此机会抓紧道:“伊安,我帮你编辫子吧?”   “嗯?”伊安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发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词。   赛尔维斯补充道:“放心,很快的。我每天都编辫子,已经超级熟练了,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不会耽误烤鱼的。”   不耽误烤鱼的话,伊安就无所谓了。   他点点头,任由赛尔维斯捏住自己的下巴把他调整成一个方便动手的姿势。   赛尔维斯的确像他说的一样熟练,很快一个辫子就成型了,但是赛尔维斯尤觉得不够,总感觉好像还缺了什么。   伊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催促他赶快给烤鱼翻面。   赛尔维斯照做,视线转换时眼角余光瞄见伊安的另外半张脸,空荡荡的耳朵似乎很需要一个装饰品作为调和。   他恍然大悟。   “你去哪儿?”见他似乎是要走,伊安立刻制止,“鱼还没好呢。”   赛尔维斯一副神秘的样子:“我马上就回来。”   伊安没有耳洞,他的很多耳饰都不能带,不过赛尔维斯记得自己带了很多类型的耳饰,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他在包裹找到了一个蛇形的银制耳挂,蛇眼是颗小巧玲珑的红宝石。   赛尔维斯决定就用这个了。   他把烤得差不多了的鱼塞进伊安手里,后者顿时很给面子地不再动弹,安静进食,任他摆弄。   耳挂挂上后,那股缺了什么的感觉顿时消失,赛尔维斯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现在看伊安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亲手打造的宝物。   普利特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赛尔维斯半蹲在伊安面前,“柔情款款”“目光缱绻”地注视着伊安。   普利特怔住。   “你——你们——”他喃喃,语气难掩其中的不可置信。   碍于礼貌,他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很快噤声,只是看伊安和赛尔维斯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赛尔维斯对此一无所知,见普利特他们回来了欢快地朝他招手:“快来看,我给伊安新弄的发型和耳饰,是不是很搭很好看?”   普利特走近一点,终于看清他说的是什么。   “所以你刚才其实是在看这个?”他问。   “对呀。”赛尔维斯有点莫名其妙,“不然我还能看什么?”   “……没什么。”普利特决定把自己今天满脑子的乱七八糟想法藏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好在赛尔维斯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把普利特的话放在心上。   伊安很快吃完手上的烤鱼,一点也没有因为把雇主晾在一边自己吃独食的尴尬,不过普利特本来就没有夜间进食的习惯,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他们在洗漱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此时天边已微微亮起,按照原计划最多一小时他们就该继续前进了。   作为和塞尔维斯一拍即合共同赞成洗澡计划的一员,普利特想了想改口道:“今天先不急着赶路了,昨晚大家都消耗了大量体力,先好好休息吧。”   没人反对。   几人围在一起轮流休息。   伊安没被安排在这一次的守夜里,被赛尔维斯拉着去休息了。   蛇型耳挂不算很轻,至少绝对不如什么都没戴的时候舒适,伊安不太适应地晃了晃脑袋,能听见上面垂挂的红色宝石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响声。   赛尔维斯按住他:“真的很好看,别取下来嘛——”   “要睡觉。”伊安简洁明了地拒绝。   耳朵上带着东西,侧躺显然会很不舒服,伊安不会为了好看这种理由委屈自己。   他伸手准备把耳挂取下来。   伊安碰到的不是冰凉的金属,而是温软的皮肤——是赛尔维斯的手,他在伊安动作之前先一步拦下了他。   赛尔维斯替他把耳挂摘下来,妥善地放回到包裹里:“那就先放在我这里保管,明天睡醒再带!”   赛尔维斯绝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杰作,要是明天起床伊安的小辫子也乱了,他也要重新再扎一遍。   赛尔维斯发誓!   【作者有话说】   连续日三一周多了,明天给自己放假休息一天[墨镜] 第11章   伊安已经体验过了,一旦赛尔维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无论用上什么手段他都会去干。   撒娇卖萌,言语洗脑,美食利诱……这些都可能出现。   明白最后的结果总归是不会变的,伊安懒得在流程上浪费时间,连拒绝都不带拒绝地在赛尔维斯面前乖乖坐下。   赛尔维斯相当满意,手上动作更是快了不少,成功把伊安从朴实的乡下人装扮成低调的贵族,就连那个地摊上买来的简陋面具都被衬得体面起来。   昨晚藤蔓怪出现时,被惊动的伊安立刻重新戴上了面具,普利特没能看见他的脸。   其实看见了也无所谓,伊安一开始戴面具只是担心村子里的雇主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跑路而已。   普利特不是村子里的人,对他自然不会有畏惧心理。   不过戴都戴那么久了,继续戴着也无妨。   他掀开帐篷走出去,普利特四人已经差不多收拾妥当了,正准备拆卸帐篷。   赛尔维斯是最后出来的,此时披在身后的金发已经全部被编成漂亮的麻花辫,上面还间歇插着亮晶晶的小饰品。   赛尔维斯在伊安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伊安摆手,颇为平淡地评价:“还行。”   他是木头审美普利特可不是,后者连声称赞。   伊安眼神微妙的瞄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经过昨晚那一遭,两人关系大大拉近,普利特完全没了最开始对赛尔维斯的偏见,觉得赛尔维斯的勇气和魄力远超常人,是个值得钦佩的家伙。   尤其是审美,堪称绝对的权威。   普利特自愧不如。   他的服饰全是家里女仆长搭配的,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饰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怕他对此一窍不通,按部就班的套用也能活的很体面。   赛尔维斯被哄高兴了。   他戳了戳伊安的腰,被对方瞪视一眼后反瞪回去。   赛尔维斯理不直气也壮,再加上还有普利特在后面撑腰,完全不担心伊安会骂自己。   不过他的担心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伊安根本就没打算说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清楚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只要吃饱就够了。   追求不一样,赛尔维斯执着这种外在美完全可以理解,伊安不是不讲理的人。   “走吧。时间不早了,再耽误下去恐怕没走多久就又要天黑了。”他看着外面的天色,转移话题道。   夜晚的森林真的很危险,他们昨晚都亲身体验过了,闻言也不再互相打趣,跟在伊安身后继续前行。   或许是一开始在遇到藤蔓魔物的时候他们就把所有的坏运气都用完了,接下来的路都很顺畅,哪怕偶尔有一些不识相的魔物盯上他们,也会被伊安轻松解决。   一周后,他们成功抵达了精灵之森。   精灵之森的外围有卫兵把守,普利特注意到每个过路的行人都会被要求摘下兜帽或是其他会遮掩脸颊的东西,被卫兵检查后才能进入。   “他们这是在检查什么?”赛尔维斯好奇问道。   “耳朵。”伊安说。   精灵族的耳朵和人类不一样,是尖尖的,这种种族特征很难被伪造,卫兵们是在靠这种方式区别精灵和人类,避免后者混入精灵之森。   “方法虽然老套,却很实用。”他评价道。   伊安看向普利特:“既然你们很清楚精灵族和人族的现状,想必也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直接闯进去?”   他从没问过普利特来精灵之森的用意,按照约定,只要伊安能把对方送进精灵之森就算完成任务。   嗯,把卫兵全都干掉硬闯进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然而普利特真正想要的是低调地进去。   他拒绝道:“不行,闯进去太高调了完全不符合我的初衷,不能用这种方式。”   看出伊安很想早点结束任务,普利特没多犹豫,直接使出钞能力:“别着急,都到这里来了现在就掉头回去你也拿不到报酬。和我继续合作,进城之后我还有的事要办。原定的酬劳我可以再翻一倍,这一倍直接给你。”   没有冒险家工会作为中介抽取佣金,伊安能完完整整地得到这些钱,再加上之前那些,完全是不小的诱惑。   伊安再次变回那个尽职尽责地保镖,沉声询问:“潜入进去?”   “对,而且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道具。”普利特摊手,手心是几对小巧的制品,薄薄的像是蝉翼一样。   伊安拿起一个查看,欲言又止:“我好像只是在外面待了三年而已,现在发展这么快了吗?连精灵耳都能造假了?”   是的,他手上的是一个类似精灵耳尖一样的配饰,从外观上看几乎和真的一模一样。   赛尔维斯也很好奇,凑上来抓起一个在手里把玩。   普利特解释道:“三年前一向隐居避世的精灵族突然开放了和我们国家的贸易往来,精灵成为王都里很多贵族的座上宾,其中有位混得风生水起。不过去年两国的贸易中断后,他却好像根本没得到撤离的消息,被丢在了王都。”   “直到那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其实是假冒的,靠的就是我手上的这些假精灵耳。”   假精灵锒铛入狱,但市面上却突然多出了很多类似的制品。   精灵族离开得早,完全没得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检查精灵耳分辨人类的方法已经失效了。   另一边,对这种小物件向来很上心的赛尔维斯已经找到了佩戴方法,没等普利特继续说明就带在了耳朵上。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小镜子,对着照了照:“唔,好像有一点色差。”   普利特在找人制作这些的时候参考的是自己的肤色,赛尔维斯比他白一些,和这对假精灵耳确实有点色差。   不太明显,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赛尔索斯扒拉了一下头发,金色的长发从两侧垂落下来,把分界处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就看不出来啦。”他嬉笑着看向镜子,觉得精灵版的自己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没多久他又想起什么,看向抱胸站在一旁的伊安:“虽然我勉强可以带,但他呢?他怎么办?”   伊安的麦色皮肤比普利特整整深了一个度,和精灵耳完全不一样,也没有可以帮忙遮挡视线的长发。   普利特的表情很为难。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送到精灵之森之后他们就该和在冒险家工会雇佣来的人分开,完全不需要对方再和自己一起进城,因此也没有事先准备。   就连赛尔维斯手上的,都是他担心路上遇到意外弄丢假精灵耳才带着备用的,伊安这种肤色连备用都不能用。   但是在森林里遭遇这么多危险之后,普利特很清楚伊安究竟是个多么强悍的家伙,如果带上他,说不定能在后续帮上很大的忙……   他舍不得就这么放走这个超强战力。   “如果带着帽子遮住呢?”赛尔维斯提议道。   普利特摇头,对这种方法不抱任何期望:“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的,我们都看见了他们的检查虽然并不严格,但每个进入精灵之森的家伙都不会放过。”   “那为什么那些人可以?”赛尔维斯指向卫兵所在的方向。   几人一起看过去,就见一个衣着华丽远超常人的精灵族领着一帮人浩浩汤汤地进去,卫兵只是看了他一眼,根本没半点拦下他们验证身份的想法。   想必那是精灵族的贵族。   伊安嗤笑:“那些卫兵当然不敢得罪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但是我们可不行。”   “不,说不定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看向普利特。   后者振振有词:“虽然不清楚精灵族内部的情况,但是大概和王都差不多,贵族的数量那么多,区区一个守门的卫兵怎么可能认得出所有人。”   “所以?”赛尔维斯一脸茫然。   普利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众所周知精灵族诞生于母树,血脉浓度越高长得越好看,长得越好看地位越高,赛尔维斯完全可以撑场面唬人。”   虽然刚开始还有点听不明白,但在普利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塞尔维斯顿时听懂他这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呢!   赛尔维斯嘴角咧开,笑得很是灿烂。   下一秒普利特重重拍在他的后背:“别笑!精灵族的贵族大多高傲,绝对不会露出像你这样傻乎乎的笑容!”   被人说傻,赛尔维斯委屈地“哼”了声,但也拎得清现在什么事最重要,很快就在普利特的指导下学着刚刚路过的精灵族贵族一样板起脸来。   伊安在旁边围观。   茂密的枝叶遮挡正午的烈阳,在众人身上投下暗沉的影子,也压暗了赛尔维斯金色的长发,使得整个视觉重心都集中在他那张仿佛天神雕琢的脸上。   赛尔维斯的瞳色一直很特殊,虹膜里沉淀的银灰色如同晚上的月光,淡漠沉寂,泛着无机质的冷光,没了笑容的中和看上去冷冽圣洁,无端生出一股神性。 第12章   众人一时间都看呆了。   ——除了伊安。   伊安戳了戳赛尔维斯脸颊上的软肉:“差不多就行了。”   赛尔维斯立刻破功,银瞳像春日消融的冰雪突然绽放出底下尘封的绿色嫩芽,翻涌着喜悦的光芒。   “我装的像不像?”赛尔维斯欢快地冲伊安眨眨眼,哪有半点刚才冷淡的样子。   伊安敷衍地应了两声。   终于回过神的普利特语气热忱:“赛尔维斯,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棒的演员!”   如果说刚刚普利特还觉得这个办法成功的概率只有七成,现在却直接变成了九成九。   普利特的眼睛在发光:“一定能行!”   他开始教导赛尔维斯到时候该说什么,预测卫兵可能会问的问题,一一给出回答。   一切结束之后,赛尔维斯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掏出其他首饰,挑挑拣拣尽可能把他们往自己身上带,以期望能更像精灵族的贵族。   普利特他们也没闲着,整齐划一地带上兜帽,穿插着帮队伍中的其他几人把帽子整理成能露出半边假精灵耳的样子。   只有伊安和另一位侍卫是完全带着兜帽的。   这么严实地带着帽子已经很可疑了,普利特强烈要求伊安把一直遮面的面具也摘下:“不管你是长的丑还是脸上受过伤,这次你必须得把面具摘下来!”   伊安无所谓,毕竟普利特早就不在他防范的范围里了。   他很果断地摘下了面具。   普利特傻了,三侍卫的表情也是一滞。   和塞尔维斯精致到能模糊性别的美貌相比,伊安和他简直分属两个极端。   他的眉骨锋利,眼窝深陷,鼻梁笔直而高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嘴唇抿起时像是一把收入刀鞘的利刃,不至于太尖锐但绝不会让人忽略他身上的危险性。   偏偏这样俊朗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眼尾微微下垂的翠绿色眼眸,睫毛浓密,垂下时在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中和了骨相的锐利。   怎么、怎么看上去会这么纯良!   普利特的心理活动都开始结巴,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守护自己一路的男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这和普利特想象中的伊安反差也太大了,他一直以为类似伊安这种武力值超强的家伙就应该像他在格斗场上见过的家伙们一样满脸横肉,顺便再带条贯穿整张脸的伤疤才对啊!   不对不对,哪怕从体型上看伊安也确实不是那种肌肉膨胀到能撑破衣服的大块头身材,而是线条流畅的精瘦类型,配这样的脸或许刚刚好——   普利特胡思路想,完全不记得自己原本是在干嘛了。   伊安瞥了他一眼。   这种用眼睛侧着看人的眼神通常被认为是一种很冒犯的眼神,毕竟正眼注视会让人觉得自己更被重视,侧眼则完全相反。   但此刻,眼角略微下垂的翠绿瞳孔哪怕这样都不显得傲慢,反而轻飘飘的,看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很突然的,普利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就在他捂着胸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赛尔维斯直接横插一脚把他推到一边,扑到伊安身上欢呼:“好耶!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直接喊你的名字了?”   赛尔维斯已经憋了很久了,不叫伊安的名字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毕竟伊安真的很少会搭理他。   眼看当初扎营前的一幕要重演,伊安紧急打住,压着赛尔维斯的脑袋把他推到一边。   他对着普利特提醒道:“该出发了。”   两人这才想起正事,普利特略显尴尬地咳嗽一声:“咳,是该出发了。我们走吧。”   几人往卫兵的方向走去。   按照普利特这个正统人类贵族教的,赛尔维斯没像其他人一样乖乖站在队伍后面等待排队,径直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等等!”   卫兵果然大为震撼,慌忙拦下他们:“你们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直接闯过去!”   赛尔维斯摘下兜帽,银灰色的眸子在两名卫兵身上冷冷扫过:“我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我看你们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连我都敢拦。”   巨大的威慑力随着他慢慢吐出这句话笼罩在两名卫兵身上,其中一个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显然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正如普利特所说,精灵族的美貌象征他们的血脉纯度和地位,卫兵们从没见过像赛尔维斯这么漂亮的精灵。   位于底层的卫兵们以往能接触到的只有来往出入的精灵,偏偏身份地位比较高的精灵都不爱出门,完全不理解精灵王为什么要和人类往来。   只有普通精灵们会因为好奇跑到人族那边。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多少贵族。   刚刚能有一位贵族进去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一天之内还能来第二位。   两名卫兵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赛尔维斯的贵族身份,匆忙放行:“实在是抱歉这位大人!是我们有眼无珠惊扰了您,请进!快请进!”   赛尔维斯冷哼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他们身边擦过不如精灵之森,这座神秘的精灵族聚居地。   虽然取了个极其贴近自然的名字,精灵之森实际上并不是一座真正的森林,而是一颗巨大树木和城镇的聚合体,主要分为三个区块。   其一就是赛尔维斯他们刚刚费劲进入的外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并不算真正的精灵之森,而是大树根部那一块被荫蔽的区域,生活着精灵族血脉最稀薄的群体。   这类群体是两个精灵族共同孕育的,和人类相比几乎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有尖尖的耳朵和略胜人类一筹的外表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其二是中部地区。围绕着树干,有很多木制栈道蜿蜒而上,精灵可以通过这种栈道上下往来,这里聚集着精灵族的大部分族人。   他们是最符合人类想象的精灵族,具备极强的光明元素亲和力和箭术,是卫兵的重要来源。   其三就是位于树冠的核心。那里是生命树的所在之处,有着能治愈人间一大部分疾病的圣泉,是精灵贵族乃至精灵王生活的地方。   进入外围之后,赛尔维斯就不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是拉上兜帽乖乖跟在普利特后面和伊安并排。   碍于现在精灵之森内部的人肯定都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精灵,普利特他们即使不清楚这里的状况也不能贸然在集市上购买地图。   当然,这里会不会卖地图都另说。   普利特手里只有一份几年前来精灵之森参观过的家族成员手绘的地图,准备在这上面找找有没有什么方便落脚的地方。   他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房屋交易的地方。   幸好精灵之森的特殊性也代表了他们不会轻易改变布局,这张地图的标注并没有过时,他们成功找到了交易所,言明自己要在中部买间屋子的需求。   “不需要太好,只要能落脚就够了。”   外围的精灵族几乎都有在中部安家的愿望,只是他们很难攒够足够的钱,交易所的负责人显然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要求了,很快就找到了符合他们条件的地方。   这种价格对外围居民来说还是偏贵,但对有备而来的普利特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他很爽快地支付了定金,要求负责人带他们先去看看。   负责人拿钱办事,很快锁上交易所的大门准备带几人前往中部。   他们刚走出交易所没多久,迎面撞上一对面容憔悴的夫妻,其中的丈夫看到负责人明显愣了愣。   “大人这是准备去哪儿?”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负责人摆摆手:“带人去看中部二层的那套房子呢。”   “二层?”男精灵脸上讨好的笑僵住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却不愿意相信,但仍带几分希冀地追问,“二层是又多出新的地方了吗?真好啊——”   他感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负责人打断:“哪有这么凑巧。中部想往上爬的难度可比你们想往中部爬的难度大多了,他们要看的就是你们想要的那间。”   女精灵顿时急了:“可是之前不是说好了会把那间留给我们吗?”   负责人皮笑肉不笑:“那哪儿能啊,预留也得支付定金才行啊。你们几天前来问的时候不是还没凑够吗?”   闻言女精灵颓废地滑坐到地上,手上东西洒落一地,露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们原本已经和几个亲近的朋友说好了,中部那个亲戚也答应借钱给他们,只是需要几天周转。   担心负责人等太久不高兴,他们今天特意过来和他说一声,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只是她能接受这个事实,另一边为此拼搏了数十年的男精灵却完全接受不了,愤怒地冲过去抓住负责人的领子质问:“但你不是答应我们了吗?前几天你倒是说的好听,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   周围的精灵被争吵声吸引,渐渐围了过来,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普利特赶紧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拉开两人。   女精灵见自己丈夫被人按在地上,尖声叫着冲过去想要推开他们,却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直直倒向赛尔索斯的方向。   赛尔索斯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忙,兜帽却被慌不择路的女精灵抓住一把扯下。   猝不及防的,赛尔维斯整个人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中。 第13章   幸好赛尔维斯的反应也很快,在女精灵抓住兜帽的第一时间他就护住了两边耳朵,假精灵耳没有被连带下来。   伊安手疾眼快,接过赛尔维斯原本的打算,接住了往下摔的女精灵。   但即使这样,先前的激烈举止似乎也让女精灵动了胎气,她发出一声尖叫,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哀嚎。   男精灵脸色难看,挣脱按住他的两人冲过去查看女精灵的情况。   伊安替赛尔维斯重新带上兜帽。   赛尔维斯一只手扯着伊安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紧帽子想要遮住脸。   兜帽在脸上投落一片浓郁的阴影,赛尔维斯银色的眼睛隐匿其中,看不清情绪,露出的下半张脸却能看到他紧紧抿起的唇瓣。   赛尔维斯看向众人。   负责人一脸嘲讽,一副大仇得报的嚣张嘴脸,普利特则是双手抱胸,和他的三个侍卫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远处围观的精灵族也是如此,他们或冷漠或淡然地看着哀嚎的女精灵,没有一个有伸出援手的打算。   赛尔维斯有点不敢看伊安的表情了。   【伊安,她看起来好像很疼……】   他嘴唇蠕动,犹豫地想要吐出这句在心里排练了很久的话,但在真正开口之前,伊安先动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精灵夫妻身边蹲下,取下腰间的钱袋塞进他们手里:“走吧,她需要医生。”   那是伊安仅剩的钱,出发前冒险家工会交给他的任务定金。   男精灵愣住了。   没等他给出回答,伊安已经重新回到赛尔维斯身边,表情冷淡,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是身后的赛尔维斯指使的。   只有赛尔维斯一个人知道,伊安心软了。   男精灵看着手上的钱袋和怀里脸色苍白,甚至没有力气继续哭喊的妻子,慢慢的,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下来。   他直勾勾地注视伊安身后的赛尔维斯,显然和其他人一样把伊安当作了赛尔维斯的仆从。   他跪下不断磕头,喊道:“大人!请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真的很需要这间屋子!您看上去很有钱,一看就是来自树冠的贵族,您完全不需要这间屋子,把它留给我们吧!”   赛尔维斯知道这一趟自己只是个添数的,不能越过普利特做决定,哪怕再可怜眼前两人也不会答应。   在他斟酌好该怎么礼貌地拒绝他们之前,伊安先一步开口了——   “抱歉。”   简单的两个字表明他们的态度,伊安甚至没给出一个多余的理由,因为有些话根本就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伊安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他已经给予了自己所能给的最大帮助,接下来这两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   普利特也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斩钉截铁地让侍卫架起负责人撤离:“我们走吧。”   离开前,赛尔维斯犹豫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男精灵低着头一言不发,踌躇地给出最后一个忠告:“先生,早点带您的妻子去看医生吧——”   男精灵抱起自己的妻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   这段插曲只短暂延误了他们的行程,普利特完全没受到半点影响,在看过屋子的情况后直接向负责人支付了剩下的钱。   负责人满脸笑容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恭喜他们成功成为了中部的一员,不再是外围那群下等精灵之一了。   赛尔维斯显然没想过他会这么说,怔怔地看着他走后合上的门看了很久,半晌才问道:“精灵族也有阶级歧视吗?”   他本意是问伊安,但是后者显然没兴趣回答这种尖锐的问题,反而是路过的普利特听了一耳朵。   他正在脱外套,风尘仆仆的行程之后他急需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普利特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半点不带犹豫地回答了赛尔维斯的问题:“当然,这世上一切存在阶级的智慧物种都会出现这种问题,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划分不同的阶级。”   赛尔维斯突然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普利特也对他和伊安表露了差不多的态度,直到藤蔓怪那晚自己和伊安救了他,他才转变态度将二人视作自己人。   赛尔维斯突然觉得很憋闷。   这份憋闷或许只有和他差不多身份的伊安才能明白,但伊安又显然不是什么会安慰开导别人的人。   赛尔维斯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他,试图靠眼神把伊安看出一颗七窍玲珑心来。   当然,这根本就不可能。   伊安似乎也同样有心事,根本没注意到椅子上赛尔维斯正在看自己,翠绿的眸子微微垂着,安静地走神。   普利特洗澡去了,三个侍卫也跟过去贴身守护他们的少爷,眼下这里只有伊安和赛尔维斯两个人。   赛尔维斯受不住这死寂的气氛,蹭地一下站起来,压着伊安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伊安一脸莫名。   赛尔维斯没话找话:“伊安,把钱袋给那对夫妻之后我们要怎么办?没钱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吃饭呀?”   “嗯?你们没钱吃饭了?”   正巧洗完澡出来的普利特再次插入两人的话题,慷慨道:“没事,任务期间餐宿费可以全包,你们要吃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我让易斯去买。”   易斯是他的其中一个侍卫。   冒险家工会那边在招人的时候已经说过这事了,伊安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从头到尾状况外的赛尔维斯喜出望外。   他开始对着易斯点菜,后者一脸严肃,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一一写下,只不过写字的速度多少有点慢。   赛尔维斯是个急性子,靠过去又重复了好几遍。   他这一走,伊安身边的位置直接空了出来,普利特见缝插针走到伊安旁边站着,试图和他搭话:“你还在想今天遇上的那对精灵夫妻?”   伊安点头。   普利特想了想,宽慰道:“想开点,其实任务要是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等我们走了外围的房子又会空出来,到时候他们就能买了。”   但是现在不行,普利特需要一个低调的落脚点,这间屋子是目前来看最合适的,他不会因为那对夫妻可怜就浪费这最短最有效的途径。   伊安明白他的潜意思,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个,但有些东西暂时还只是自己虚无缥缈的猜测,他不觉得这些需要说给普利特听。   伊安将头偏到一边,沉声道:“还是说说任务吧,你还没告诉我们这一趟来精灵之森到底是为了什么。”   赛尔维斯的注意力被吸引,顿时也看了过来。   他走到普利特和伊安中间,后者在淡淡瞥了他一眼后往旁边挪了挪,给赛尔维斯让出一个勉强可以坐下的位置。   赛尔维斯毫不客气地坐下。   这下只有普利特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边上了。   他显然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意识到这椅子还能再坐一个人后,疯狂思考刚才自己怎么没不客气地坐下,现在平白让赛尔维斯占了便宜。   普利特心里抓狂,面上却还要维持着镇静,苦了吧唧地自己转移阵地,挪到伊安坐的那边。   椅子上的两人没发现他是故意的,只单纯以为普利特是觉得赛尔维斯是添头,任务最主要还是要和伊安解释才有了这样的举动。   普利特开始说明任务内容:“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弄清楚为什么精灵族会突然和人族决裂。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吗?”   刚出发时赛尔维斯问过普利特他们,当时普利特的回答是有小道消息传闻精灵内部出现了一点问题,牵扯到了人族,为了以防万一,精灵王才下令关闭两族往来的通道。   “如果这个小道消息是真的的话,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或者到底是什么人从中作梗才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提及正事,普利特的表情严肃下来,声音也压低不少:“精灵族的光明元素亲和力极高,因此他们制作的对光明元素的魔导具也很强,教廷需要这些魔导具。只要我能解决这个问题,教廷会给予我应得的奖励——”   普利特的家族世代和教廷交好,这份任务是圣子亲自颁给他的,只要能完成就可以以此为跳板成为新的教廷高层。   他没把这些说出来,只简单盖过奖励的事说回主题:“颁布禁止指令的是精灵王本人,或许问题出在核心区域。只可惜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中部二层,暂时没法接近核心。不过明天我们可以先在附近打听打听消息,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混进核心打探情报。”   虽然不知道普利特决定最后要靠什么方法混进核心,但伊安和赛尔维斯对自己的定位都很准确,他们只需要按照普利特的吩咐行事就够了。   一切为了双倍工钱!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问题。”   “很好。”见他们都没有多余的问题,普利特展颜一笑,“那么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了——”   “今晚你们准备和谁一起睡?” 第14章   六个人却只有三间房,注定两两一组分配。   他的提问都显得多余,毕竟论关系亲疏程度来说分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普利特不甘心啊,他也想和伊安一间。   趁着赛尔维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必须得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抢先一步定下来。   普利特状似无意,语速却不慢,没等赛尔维斯脱口而出那句“要和伊安一起”就抢先道:“伊安和我一起吧,毕竟在精灵之森会遇到什么危险完全是未知的,你的任务原本就是保护我对吧?”   赛尔维斯还想再争争看的话一下子就被他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在了喉咙里。   普利特权当没看见他委屈得皱成一团的脸。   他胜券在握,直勾勾盯着伊安,只等他答应下来就马上行动,彻底抹杀赛尔维斯私下勾搭的可能性。   伊安眉心微蹙,似乎是在考虑。   “不行!”就在他开口之际,赛尔维斯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理由,“话不是这么说的,这种危险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平均战力才对!”   “平均战力?”伊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闻言看向了赛尔维斯。   后者努力摆出正经严肃的表情,解释道:“你看嘛,从进来精灵之森开始我们六个一直都待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我们是一伙的。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暴露,其他人都会暴露。”   伊安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哪怕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示意动作,赛尔维斯还是被鼓励到了,底气更足,继续说了下去:“换言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最弱的我和最强的伊安必须待在一起才行,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这边不会出问题,进而影响到其他人。”   “再者这间屋子只有这么小,房间和房间之间的距离也很近,哪怕是普利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伊安肯定也能很快察觉到赶过来。”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讲完后连连点头,动作颇为好笑。   易斯也跟着点头。   完全不知道自家少爷看上伊安了的他还在思考只要没遇上太过危险的魔物,由他来保护普利特完全绰绰有余。   普利特瞪了他一眼。   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赛尔维斯的话很有道理,普利特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最开始的打算,他打心底认为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前说的都是为了哄赛尔维斯主动退出的借口。   两人对视一眼,普利特的眼中暗流翻涌,赛尔维斯则是清澈执拗。   “伊安你说,你今晚要和谁一间屋子?”   两人异口同声,把问题抛给了伊安。   普利特仍在拉票:“易斯他们已经帮我打理过床铺了,带点了熏香,我的床真的很软很舒服!”   赛尔维斯哪有那个自觉知道要早点收拾东西,一进屋子就瘫在椅子上休息,到现在床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纯木架。   听普利特这么说他顿时觉得不妙,试图也找出点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但是不管他怎么找都完全没有。   赛尔维斯泄气了,低头看着自己抓裤子的手,懊恼自己怎么就不能勤快点呢,这样伊安就不用犹豫了。   事实上伊安完全没有犹豫。   普利特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真的要和普利特睡一间屋子肯定得和他分享同一张床。   伊安不喜欢和陌生人靠这么近,也不喜欢普利特诱惑他用的软床。   他是个粗人,睡不惯这么好的床。   “我和赛尔维斯一起。”伊安给出了回答。   早就忘了这一茬的赛尔维斯完全没想到最后是自己拔得头筹,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立刻抬头对伊安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我马上就去收拾床铺!”   一回生二回熟,赛尔维斯自告奋勇去收拾东西,伊安当然不会拦着他,看他兴冲冲地起身离开后才看向失魂落魄的普利特,朝他点头示意:“没其他事情了的话我也去洗澡了。”   普利特强颜欢笑:“真不行吗?”   伊安直接当没听见他不死心的话,利落地起身离开。   易斯后知后觉地发现普利特好像不太高兴,不过他还没蠢到随意打听主人的私事,只建议道:“要不要我去给您热杯牛奶?听说喝牛奶能睡个好觉。”   普利特一看见他就想到刚才他倒戈的样子,不耐烦地摆手:“走开走开,今晚你们三挤一间,都别来烦我。”   易斯很受伤,苦着一张脸去给自己热牛奶了,他觉得自己必须来点什么守护一下自己幼小的心灵,于是苦着一张脸决定把给普利特准备的牛奶热给自己喝了。   走之前他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少爷,今天伊安摘面具的时候尔特的反应好像有些奇怪,我问了他,他说总觉得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伊安。”   尔特也是三侍卫中的一个。   普利特挑眉:“见过?他不是从没离开过王都吗,难道伊安以前去过王都?不应该啊,如果他真去过,这么厉害的人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哪怕是以普利特的眼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和伊安一样强的人。   不过能在这时候被留下负责保护工作的人都是他出发前千挑万选出的,普利特相信尔特不会记错。   “或许您可以亲自问问伊安。”易斯耸耸肩,给出建议。   普利特点头,把这件事记下,准备明天就问。   *   精灵之森外围,一间破旧的房子内,男精灵摸黑走到床边,握住了妻子的手。   “诺拉,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他柔声询问。   “好、好多了,莱顿,不用担心我……”诺拉回答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她的丈夫必须要俯身侧耳仔细听才能听见。   如果此时屋里点了灯,莱顿一定能看见诺拉苍白的脸和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可惜为了省下支付房屋定金的钱,他们已经很久没点过灯了。   莱顿在女精灵旁边坐下,即使看不见妻子的脸色,他也能从她缓慢的呼吸声中听出她的虚弱。   他仍不放心,又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如果你真的很不舒服,我们明天就去看医生吧。那人给的钱不算少,我们现在应该能有多余钱去看医生了。”   诺拉按住他的手:“不用了,之前那间房被人先一步买走了,我们必须早点攒够钱买另外的才行。我希望这个孩子不会像我们一样,生下来就是外围的低等精灵。你不是找人看过了吗?大家都说他有很强的元素亲和力。”   “是,但是——”   诺拉打断他:“父母的出身会影响他,如果我们能在他出生之前迁移到中部,他未来的路会顺利很多。这是我们一直在期待的不是吗,距离他出生只剩下几个月了,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莱顿安静地听着妻子的述说,直到后来夫妻二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莱顿说:“你还记得今天那位金发的精灵吗?”   “你是指那位不小心被我扯下兜帽的精灵吗?他——看上去像是来自核心的大人物。”诺拉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莱顿附和道:“对,我从来没在外围和中部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些核心的贵族。”   “但是贵族为什么会来这里?像他们这种人不是什么都不缺吗?外围和中部应该没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吧?”诺拉不理解,“还是说他们是接到了王的命令?”   莱顿否认:“不可能!就算真的有接到王命令的大人物到外围地区,他们也不可能在中部买房,还是那种最低等的屋子!你没发现吗,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敢露。”   贵族大多傲慢,不可能接受住在这种地方,更何况只需要他们表明身份,中部有的是想要讨好他们的人,哪里会需要自己买房。   听他这么说,诺拉也不确定起来:“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普通精灵很难有这么出色的样貌吧,或许他们真的是有什么特殊任务?最近形势不是很紧张吗……”   不等她说完,莱顿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明天我会去上面汇报,如果他们没问题这种行为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一定会被抓走。”   “可是那位大人今天还帮了我们!”诺拉激动起来。   莱顿按住她的肩膀:“但如果不是他们非要买走那间屋子,我们也不会和负责人产生争执,你更不会被人推倒!”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我们就立了大功,上面一定会奖励我们一笔钱。他们被抓走了那间屋子也会直接空出来,不需要我们再去找合适的地方。”   他循循善诱:“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必须有很多很多钱才能养育他。有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我们也不需要再四处借钱支付定金了。”   “诺拉,难道你不想让我们的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了吗?”   女精灵陷入沉默,死寂的屋子一时间里只剩下了他们的呼吸声,一个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兴奋,一个越来越轻越来越迟缓。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莱顿都以为诺拉睡着了之后,他听到黑暗里传来一个轻轻的“嗯”。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在约到合适的老师画人设卡之前先找到了心水的老师画封面,按照老师的排期封面插图要等到5月底才能出,到时候大家就可以看到帅气伊安了[撒花] 第15章   消息很快通过外围的管理者传递上去,最终化为一张公文呈放在精灵王的书桌上。   此刻,精灵王菲尼克斯正闭目养神,在繁忙的公务中短暂小憩,直到下属的脚步消失在重新闭合的门后,他才再次睁眼看向书桌上的纸张。   没有一点茧子的指腹在白纸上轻轻划过,菲尼克斯轻轻叹了口气,翻开这封来自外围的公文,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   外围的精灵族文学素养普遍不是很高,哪怕是处于阶级最上的管理者所书写出来的书面语也不尽如人意。   菲尼克斯原本是很不喜欢看到这些的。   按照以前的惯例,外围管理者递交的公文通常会被移交给其他精灵长老处理,但是自从生命树出现状况,每一位身处核心区的精灵都不值得信任,他必须亲力亲为才能尽量避免再一次出现问题。   这是菲尼克斯自己做出的选择,因此哪怕现在再不情愿,他还是皱着眉头往下看过去。   公文中简单地阐述了一位名叫莱顿的男精灵在外围发现了一伙假冒贵族的精灵,外围管理者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希望核心能派人过来核实。   这点内容只占了半页公文,剩下的篇幅洋洋洒洒,全是对精灵王的赞美之词。   菲尼克斯眉头越皱越紧,抬手扬起公文。   白纸四处散开,散落在空旷的书房地面上。   菲尼克斯放下笔,转而披上椅背上的外衣大步朝屋外走去,久违的阳光落在脸上时,他克制不住地眯起眼。   “索耶。”他道。   见他出门,下属脸上的诧异差点没遮住,但很快就在被叫到名时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在。王,您这是要出门吗?”   菲尼克斯淡淡颔首:“去一趟中部。精灵之森的安定还没持续几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这种时候还会冒充贵族——”   除去被他派出探查情况的一位,所有精灵贵族都被软禁在了核心,外围的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是中部高层大多听说了这个消息。   中部的人绝不敢在这时候来趟浑水,至于外围——   菲尼克斯不认为外围有人能冒充贵族,他们都是些精灵族的残次品,暂且还没这本事。   所以这群家伙只有可能是来自精灵之森外面的了。   菲尼克斯上扬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意味不明:“或许我一直在等的那尾大鱼马上就要落网了。”   只要能顺藤摸瓜揪出那个叛徒,精灵之森就不必再像这样封闭,他也不需要再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菲尼克斯需要自由,他必须前往人类的地界去找寻一个人——一个让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   *   核心发生了怎么样的动荡,普利特一行人现在仍一无所知,他们正在处理自己私下的矛盾。   昨晚被迫挤在同一张单人床上的三位侍卫一早起来看谁都不顺眼,就连普利特都没能得到一个好脸色。   向来老好人的易斯这回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对劲,用完早餐重重把餐具搁在了桌上,看都不愿意看身旁的同僚们一眼。   迟钝如赛尔维斯,在瞥见桌对面三人怪异的表情时都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一边扒拉精灵族特产的奇怪水果,一边顺嘴问道:“你们昨晚没休息好吗?”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还能勉强维持和平的场面立刻崩盘,尔特哼了一声:“没办法,谁让昨晚有些家伙一个磨牙一个打呼,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易斯和另一位同僚森立刻异口同声地反驳:“昨晚到底是谁把我们一起踹到了床底?”   尔特的脚劲够大,他们的腰背现在还在发疼。   尔特有点心虚了,但嘴还是硬的,试图用顾左右而言他,把大家昨晚都没睡好的原因推到别人身上。   三个人两两互相结盟讨伐第三者,又互相背刺队友,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赛尔维斯纯纯就是个吃瓜群众,听饿了就又伸手拿了个果子,剥开皮后撕下一小瓣塞到旁边的伊安嘴里。   有点酸。   伊安砸吧了下嘴,没吐出来,就是表情不太好看。   赛尔维斯嘿嘿一笑。   普利特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听他们互相挖苦对方的睡相,余光瞥见两人的互动顿时危机感丛生。   他重新坐直身体,咳嗽了一声试探道:“赛尔维斯,你们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啊!”某金毛笑容灿烂,“就和以前在家里一样,我和伊安都习惯啦~”   和、和家里一样?习惯了?   普利特如遭雷劈,一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模样。   他看看面无表情但精气神显然比前两天好多了的伊安,又看看照旧是元气满满的赛尔维斯,最终陷入了沉默。   这两人在家里也一直睡在一起的?   事实上,普利特的猜想完全和昨晚房间里的现实情况完全相反。   赛尔维斯压根没和伊安睡在一张床上,而是很主动地按照在家养出来的习惯给自己铺了地铺。   伊安得以一个人独享一张床,精神自然不错。   不过赛尔维斯和伊安都没能看出来普利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自然也不得而知他突然哭丧一张脸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任由普利特独自低沉,让这份误会变得越来越深。   等终于用完早餐后,侍卫三人的争吵也来到了尾声,以尔特在石头剪刀布中出剪刀惨败其他人,最后惨兮兮地去洗盘子作结。   普利特给他们这些侍卫的自由度一向很高,身边又有伊安他们在,几乎没多犹豫就准备趁这时候和他们两人一起出门转转。   伊安和赛尔维斯当然不会拒绝。   三人来到中部的集市,除了普利特打扮的比较随便,另外两个依旧是那一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扮。   没办法,赛尔维斯的脸实在是太高调了,为了实现悄悄探查情报的计划,只能让他和伊安一个待遇了。   除了有点闷之外,赛尔维斯没有任何异议,满心满眼只有眼前集市上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不过他还算有自制力,尽管很不舍还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普利特布置下来的任务上。   按照普利特的布置,他主要负责的是眼前这块人群密度比较高的区域,据说是因为他的嘴巴比较甜,说不定用在打探消息上能有奇效。   伊安和普利特都嘴笨,前者又要负责保护后者的安全,所以一起去了集市的另外一边。   明明被夸了应该觉得开心才对,但是看到伊安跟在普利特后面离开的背影,赛尔维斯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他捂着胸口,表情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才慢吞吞走进人群。   普利特注意到了这一幕,看他走开时落寞的样子难免有点心虚,毕竟对方也救过自己,现在为了一己私欲支开他好像有点不厚道……   普利特想的出神,下意识顿住脚步看向伊安,想观察一下他究竟是什么反应。   伊安面无表情,完全不在意身后渐行渐远的赛尔维斯,反而因为他突然站住感到不解:“不是要去那边找人打听消息吗?”   “没什么,我们走吧。”普利特顿时被男色迷惑,把可怜兮兮的赛尔维斯抛到脑后,专心勾搭眼前的伊安。   找话题是件很难的事,尤其面对的还是伊安这样沉默寡言的人。   普利特试着讲了一两件以前在王都发生的趣事,只换来伊安不轻不重的“嗯”声。   他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赛尔维斯到底是怎么做到坚持不懈地热脸贴冷屁股的?难不成赛尔维斯还是个受虐狂?   普利特不死心,决定再试试。   他想起昨晚易斯提醒的事,干脆趁现在问了出来:“尔特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以前去过王都吗?”   伊安摇头,摇了一半又突然卡壳。   “嗯?”普利特很好奇。   伊安说:“我很小的时候在王都生活过,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伊安不觉得仅凭小时候的样子,会有人能认出现在的自己。   他自认为自己的变化还挺大的。   普利特也是这么认为,看伊安的年纪,十几年前他大概就只到大人的腰上,这个岁数的孩子长得非常快,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   那就很奇怪了,尔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觉得伊安眼熟呢?   普利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交谈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闹市中,普利特在路边观望一阵,终于看准了一个长相和蔼单纯的精灵。   精灵正在和身边的朋友攀谈,普利特敏锐地听见对方叫了精灵的名字。   他心里有了主意,找准时机插入两人的对话。   “早上好啊安妮,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见你,你这是打算去买什么?”普利特装出一副遇见熟人的样子,热情地走到两人身边同她们打招呼。   伊安杵在一旁充当背景板。   被叫到名字的精灵微微一愣。   同伴戳戳她的腰,仿佛在问“这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提到过”。   安妮茫然。   她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啊! 第16章   尽管脑海中完全没有对普利特的印象,单纯的精灵仍旧相信对方既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定是认识自己。   而且从态度来看,对方好像还和自己很熟?   安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会那么生疏:“呃……你好呀,我正准备去买点装饰用的鲜花,你呢?”   伊安没忍住看了她一眼,为对方居然真的走进了普利特的套路而感到诧异。   换做是他,一个陌生人突然上来和自己打招呼他是绝对不会应的——好吧,即使是熟人,他也会看心情才应。   普利特对安妮的反应早有预料,毫无压力地接上话茬:“我也正准备买点花呢,既然这样要不要一起逛逛?”   安妮很局促,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普利特此时表现得就和赛尔维斯一样自来熟,甚至还比后者更来劲,随便聊了两句就把原本还站在安妮边上的同伴挤到了后面和伊安一起。   同伴嘴角一抽,和伊安对视一眼,试图讲点什么来缓解尴尬,但在她开口之前伊安就移开了视线。   同伴自在了点,小小松了口气。   前面的普利特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从一些胡编乱造的小八卦开始转移话题,状似不经意地谈起了核心。   “最近真是有点乱呢,也不知道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他说的足够含糊,一般人听到后很容易下意识顺着这个话题想下去,在他的暗示下说出和这有关的东西。   安妮也不例外。   她叹了口气,小声附和:“对,谁能想到王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呢。就算核心的大人们都有嫌疑,他也不能直接把所有人都软禁起来呀。”   安妮家里从事的编织业,因为她母亲的巧手,有相当一部分编织品会售往核心区,安妮的生活也得以过的比其他人富裕很多。   但是自从贵族们被软禁起来,他们家的编织品就卖不出去了,已经涨起来的价格摆在那儿,中层的精灵才没有闲钱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安妮很希望贵族大人们能早点被放出来,不过她也能理解精灵王的做法:“其实王也挺不容易的,生命树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还是得早点解决才行。”   生命树?软禁?   普利特越听越吃惊,人类那边得到的消息只有精灵族内部出现问题,完全不知道其实生命树才是真正的原因。   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生命树是精灵的母树,每一任精灵王都从其中孕育而来,是精灵族的根。   普利特自觉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生命树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除了精灵王和精灵长老,哪怕是生命树亲自孕育出的精灵大多也只在出生时看过一眼母树,后续再没接触过。   普利特对生命树的了解只来自传说,甚至就算精灵王当着他的面和他说生命树出了什么问题他可能都听不懂,这可不行啊,教廷那边还在等他完成任务回去呢!   普利特胡思乱想,完全听不进去安妮接下来说的话了,而安妮在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时也噤了声。   同伴的位置看不太清,小声问道:“前面这是怎么了?”   伊安比她高上不少,倒是可以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   人群最前面,那为熟悉的金毛正半蹲在一个摊位前和摊主说话。   会在这里遇到赛尔维斯,伊安并不意外,毕竟这是个环形集市,三人一开始就是分头从两边往中间走,碰上只是时间问题。   真正让伊安感到意外的是赛尔维斯的身后,那块地方的人群不知何时低下了头,自觉让开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道路。   ——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伊安立刻明悟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从后面拉住还没回神一直往前走的普利特,按着他的脑袋学身边安妮她们的样子一起低头。   “小心。”他提醒道。   普利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况不太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同样反射弧很长的赛尔维斯还在状况外,疑惑地在同样不说话了的摊主面前挥挥手。   “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多少钱呢——”赛尔维斯不解。   摊主嘴唇嚅嗫,似乎想要说什么提醒他,但到底不敢出声,只能垂着眼睛,完全不敢和那位已经从人群中走出,站在赛尔维斯身后的高大人影对视。   “呵。”来人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发出一声轻笑。   直到这时候,赛尔维斯才猛地惊觉身后的异状。   下一秒身后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拿走了赛尔维斯小心捧在手心的花型耳饰,放在眼前查看。   材质很普通的饰品,甚至可以说是劣质,除了设计还算能够入眼外一无是处。   他有些轻蔑地想。   暖黄如夕阳般的眸子透过耳饰上镶嵌的透明水晶出现轻微形变,原本淡漠的眼神似乎也显得恶意起来。   赛尔维斯眸光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普利特因为他下意识的举动提起了心,因为他已经听到身边安妮的喃喃自语。   “王这是在做什么……”   来的人是精灵王菲尼克斯。   而一个精灵不可能在看见他们敬爱的王时做出像赛尔维斯这样警惕防备的动作。   甚至不需要用言语试探,赛尔维斯就已经暴露了。   只是菲尼克斯似乎另有打算,看出赛尔维斯不对劲后并没有行动,而是把耳饰重新放回他手里。   “把价格告诉他吧,只是个小小的交易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他对着摊主说。   “是,是——”摊主点头哈腰,在菲尼克斯的眼皮子底下报出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   赛尔维斯的大脑短暂停摆,完全没理解菲尼克斯这么做的用意,在对方的催促下呆滞地歪了歪头。   “啊?”他缓缓吐出一个字,“那、那我现在付钱?”   菲尼克斯笑眯眯的:“当然,我会保证每一位来到精灵之森的客人交易不受打扰,顺利进行,得到最公正的对待。”   “客人,请不要耍什么小花招,完成你的交易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菲尼克斯过会儿再和这位外来者算账的言外之意,除了塞尔维斯。   这个笨蛋反而觉得轻松了点,拿出普利特今早发给他们的任务资金,从摊主那买下了花型耳饰。   货物和金钱交换的前一刻,伊安的手伸向腰间,轻声同普利特道:“撤离,还是战?”   普利特表情惊慌。   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和精灵王直接对上啊,伊安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地说出“战”这个字的?!   “……撤。”普利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伊安颔首。   下一秒,交易达成,菲尼克斯抬起了右手。   早已得到暗示等候多时的卫兵立刻一拥而上,准备活捉这个外来者,但在他们的双手碰到赛尔维斯前,一柄匕首自人群中掷出,划破他们的手掌。   鲜血涌出,卫兵吃痛下意识收手。   ——因为普利特的命令,伊安没下死手,不然匕首应该直接划过他们的喉咙。   菲尼克斯反应最快,在第二把匕首扎向自己之前施法,光明元素在周身形成一到圣洁的护盾将自己和所有卫兵一起保护进去。   除此之外,无数光球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朝匕首飞来的地方射出。   伊安抓着普利特的衣领极速避开,身形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避开菲尼克斯的所有攻击,冲向卫兵身后拿回自己的匕首。   破空声响起,他反手刺向离赛尔维斯最近的一个卫兵,刀锋擦着他耳尖掠过,割下一簇头发。   几乎可以说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卫兵四肢发软,瘫坐在地上。   “走。”伊安言简意赅地提醒。   赛尔维斯的银色眸子蓦地瞪大,立刻回握住伊安朝自己伸来的手。   菲尼克斯的攻击再次跟上,伊安猛地发力,把左手提着的普利特丢出去,自己则矮身滑步从光球下方穿过。   刀刃贴着地面刮出一串夺目的火星。   在普利特尖叫着落地之前,伊安赶到接住他,把眼冒金星的普利特往身后一甩固定在背上。   赛尔维斯的待遇比普利特好一点,只有一点,至少还能自己用脚跑,而不是被甩来甩去。   出于人道主义,伊安提醒了一句:“小心。”   “小心什——么——”   普利特的问题还没问完,最后两个字就被迫拉长,消散在伊安极速撤离卷起的风中。   凭借伊安惊人的速度,他们和菲尼克斯之间的距离在很短的时间被拉长一大截,很快就能脱离他们的视线。   菲尼克斯显然没想到赛尔维斯还有同伙在附近,甚至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地。   “可惜无论怎么逃你们都逃不掉的——”他眯着眼,光明元素在掌心凝聚出一把金黄的长弓。   精灵族以箭术闻名整个大陆,菲尼克斯作为所有精灵的王者箭术自然不必多说,这个距离下他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光箭脱弦,以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速度追赶伊安一行人。 第17章   杀气比箭矢卷起的气流先一步抵达,伊安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杀气越来越重,下意识侧身躲避。   他的反应足够敏捷,动作也足够快,光箭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他,只是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条猩红的血印。   兜帽被气流席卷落下,凌乱的黑色短发在风中耀武扬威。   时间好像都在那一刻被放慢了,对上那双冷漠的翠绿眸子时,菲尼克斯原本凌厉的表情出现皲裂,瞳孔几乎缩成针尖。   指尖凝结的第二只光箭瞬间化作雾气消散。   短暂愣神之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菲尼克斯怔怔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垂下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有诧异,有惊喜,有后怕,也有庆幸。   不等察觉到不对劲的索耶上前询问他是否受伤,菲尼克斯再度抬眸:“我找到他了,索耶。”   数年前那个曾救过他的人类,让他对人类改观,决心打破精灵族与世隔绝现状的家伙。   索耶一愣。   菲尼克斯平静的语气中藏着索耶很难分辨的复杂情绪,幸好作为精灵王的唯一亲卫的他也不需要去分辨这份情绪,只要一如既往听从菲尼克斯的命令行事就够了。   “请您吩咐。”他跪下,静候菲尼克斯的命令。   后者重新勾起嘴角:“我记得外围管理者递交上来公文上说他们一共有六个人,暂时落脚在二层的地方。传我指令,立刻调动附近的卫兵包围那里。”   菲尼克斯很清楚只要伊安愿意,他刚刚完全可以杀光这里所有人,虽然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会让他费一番功夫,但绝不会太久。   既然伊安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只能证明他并不想和自己起正面冲突,遇上包围的卫兵更大可能是会选择避让,而不是出手,前提是卫兵们不要落单——   菲尼克斯还是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沉吟片刻补充道:“至少五人一组守好附近所有可以离开的地方,如果真的直接撞上了,对方表现出明确杀意的话就直接放行,不要阻拦。”   “是。”索耶领命。   *   在精灵之森范围内,精灵族可以以生命树为媒介进行沟通,这种沟通能无视距离,因此菲尼克斯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每一位卫兵的耳中。   他们很快分好组开始行动。   伊安前脚刚带着赛尔维斯和普利特回到落脚处,后脚就听见了四周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眼神沉了下来。   “对方是有备而来,从脚步声判断周围至少有三十人正往这边赶来,恐怕不能善了了。”   普利特自诩是团队的领导人物,极力想维持高大上的形象,但面对这种场面还是没法保持镇定,脸上的慌乱几乎遮掩不住,牙齿咬的紧紧的。   他想要喝口水压惊,握住杯子的手却都得厉害,最后嘴巴是一滴没沾到,裤子被撒出来的水喂了个饱。   赛尔维斯试图安慰:“别紧张别紧张,越到这时候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伊安既然能带我们跑一次那肯定也能跑第二次。”   “对吧,伊安?”他满怀希冀的眼神落到了伊安身上。   伊安表情淡定自若:“可以,但必须要见血。”   普利特咬牙:“见血就可以逃出去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杀一两个落单的人倒也不是不行。   普利特还不至于这么死板。   “可以。”伊安很干脆地点头,甚至没给普利特把后半句话说完的机会,“只要杀了所有人。”   手下留情的戏码在这时候不可能再管用了,这里的人数和刚刚集市上抓他们的那伙人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想带五个人全须全尾的离开是不可能的。   伊安一直信奉的是以攻为守,比起瞻前顾后,直接把在场的所有敌人都解决掉明显更简单,这样也不会有人伤到雇主。   普利特听得脸都白了,欣喜的表情僵硬在脸上,答应的话也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他是想逃出精灵之森,但不想直接和整个精灵族为敌啊!他明明是来帮助教廷破局的,怎么莫名其妙就要成为精灵族和人类彻底撕破脸的导火线了啊——   “他们不了解我们的情况,不会执着抓你。”伊安已经开始深入思考这个最省事的计划的可能性,“你们四个在屋子里窝好,你们三个保护好普利特,赛尔维斯不要添麻烦,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哦——”赛尔维斯很憋屈,他明明是很靠谱的一个人,伊安凭什么还要特别点自己让自己不要添麻烦。   伊安无视他郁闷的脸,径直起身准备行动。   他刚走出两步,衣摆就被人拉住了,普利特再也绷不住抱着伊安的腿嚎:“别别别!我觉得既然对方没有直接闯进来,说不定还能谈!”   去他的教廷!去他的任务!   普利特不干了,他的命可精贵着呢,被关进大牢就关进大牢吧,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伊安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沉了好几分:“放手。”   普利特其实不想放,但伊安脸上的表情实在有点吓人,最后还是畏畏缩缩地松手了。   但他还是不畏强权地强调了一下:“不能杀人。”   伊安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嗯?”普利特茫然无措,差点以为伊安是要打他。   赛尔维斯从背后钻出来充当翻译:“伊安的意思是结账。说好的两倍工钱现在结清,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他都不会管了。”   伊安点头。   蹲大牢什么的还是让普利特四人自己来吧,拿到工钱他就自己冲出去,没有累赘要保护,他甚至都不需要动手。   赛尔维斯已经非常自觉地走到伊安背后,上交了普利特给他的钱,生怕被伊安归到普利特这群人里。   伊安瞥了他一眼,念在家里还要有人做饭的份上默许了。   他看了眼赛尔维斯给他的钱袋里剩下的钱:“嗯,还差九十枚银币。”   普利特快气吐血了。   工钱还没掰扯清楚,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伊安和普利特一起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没有门槛的破房子可以通过下面那道缝看见屋外人的鞋子,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往那里而去,看见了镶着金子和珠宝、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鞋面。   “是集市上抢我耳饰的人!”赛尔维斯脱口而出。   由于当时赛尔维斯是蹲着和摊主讲话的,被菲尼克斯一骚扰,转过去看见的自然就是他的小腿和鞋。   赛尔维斯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觉得这人衣服下摆看着朴素,被遮了一半的鞋子却这么华丽,多半是个很闷骚的人。   当然这些话他没和伊安他们讲。   赛尔维斯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就是精灵王,伊安和普利特则一清二楚,后两者在听见他笃定的话之后俱是一愣。   易斯问道:“这门……要开吗?”   普利特咬牙:“开!当然要开!”   正如他之前所说,对方没直接动手就证明这事儿还有的谈,语气把菲尼克斯拒之门外不如大大方方的开门迎接。   他看向伊安,咬咬牙再次加价:“工钱再翻一倍,你去开门,如果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那就按你的方案来!”   既然活不成,那就大家都别活了。   普利特眼里透出一股狠劲。   伊安完全无所谓,甚至因为他话里的杀意觉得总算来劲了一点:“你先把九十银币给这家伙。”   赛尔维斯默默举手。   普利特拽下三侍卫的钱袋丢给他。   赛尔维斯数了数,兴奋地对伊安喊:“九十三个!伊安我们还多赚了三个!”   伊安按住聒噪的赛尔维斯:“拿好,晚上我要吃大餐。”   他不再耽搁,转身走到门口开门。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菲尼克斯那张含笑的脸。   男人暖黄的眸子微微眯着,看到开门的是他嘴边弧度弯得更深,伊安总觉得从他脸上琢磨出了点笑面虎的味道。   就是那种看着很和善温柔,实际一肚子坏水的感觉。   伊安是本能动物,他的直觉从不出错,他也很相信这份直觉,几乎是立刻就把菲尼克斯划进需要保持距离,务必警惕的一类人中。   他不喜欢和菲尼克斯这样的人打交道,嘴里也不会说好话,因此只能板着脸看他。   幸好对方的态度很是和善,见伊安许久没说话主动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伊安朝里面喊:“他要进来,给不给进?”   这是能大声问出来的嘛!普利特都被他问懵了,脸色变来变去,看的赛尔维斯啧啧称奇。   作为精灵王忠实扈从的索耶表情也不太好看,愤愤地瞪了伊安一眼。   伊安不痛不痒,眼神都懒得分他半个。   菲尼克斯本人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好脾气地笑笑:“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提议,让我进去吧,我想这耽搁不了太久。”   看似很有礼貌的对话,实则话语权是一点都没给普利特留,想必不管普利特的回答是什么都阻止不了菲尼克斯进来。   赛尔维斯再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最开始对菲尼克斯的印象。   嗯,果然是个闷骚——   【作者有话说】   连更一周了,明天休息一天,不用太想我哦[比心] 第18章   菲尼克斯最终还是坐上了屋子里的沙发,毕竟普利特是个怂包,面对他这样的人物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几人不约而同地略过了不久之前集市上发生的事,气氛还算和平。   “您请。”   让易斯给菲尼克斯倒了杯水,普利特瓮声瓮气地招待起不知为何来拜访他们的精灵王。   菲尼克斯的视线在色彩混浊的劣质陶瓷杯上轻轻扫过,眸中很快闪过一抹嫌弃,没接。   易斯有点尴尬,见状又想把水递给离菲尼克斯最近的伊安。   “咳。”菲尼克斯轻轻咳嗽一声,笑眯眯地道,“还是给我吧。”   易斯把水放到了他面前。   菲尼克斯没有要喝的意思。   赛尔维斯不喜欢喝没任何味道的白水,举手问易斯可不可以帮他在里面加点蜂蜜。   易斯任劳任怨地随他闹,把尔特和森也叫过来一起找蜂蜜放在哪儿,毕竟他们都很闲,那边的话题他们都完全插不上半点嘴。   精灵王的压迫感又很强,不是必要的话易斯三人根本不想待在这里,用这个借口避避完全正好。   赛尔维斯如愿得到了一杯加了蜂蜜的甜甜的水。   四人的小方桌此刻只坐了三边,菲尼克斯和普利特坐对面,伊安不想站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阶级概念,很自然地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另外两人自然不会有意见,菲尼克斯甚至很满意这个安排,伊安就坐在他的左手边,不算大的桌子让这份距离保持的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冷冽肃杀的味道,混杂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那是伊安脸颊上的血。   其他人都一致选择了站着,只有同样完全没这个自觉的赛尔维斯在从易斯那边拿到水后选择上去插一脚。   他没坐在仅剩的伊安对面的位置,而是搬走了那个位置上的凳子,屁颠屁颠绕到伊安那头选择和他挤挤。   伊安“啧”了声,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赛尔维斯插进去的位置选的很巧妙,正好是靠菲尼克斯的那边。   菲尼克斯的手一下子就绷紧了,上扬的嘴角微微僵硬。   没人发现他的这点小异常。   坐他对面的普利特在想事情,不敢看他的脸;站在他背后的索耶碍于视角问题,根本看不见他的脸;满心满眼都是伊安的赛尔维斯更加,根本不在乎自己边上坐的是谁。   他尝了口蜂蜜水,眼睛一亮。   “伊安,你要试试吗,它真的很甜很好喝!”赛尔维斯立刻想和伊安分享。   菲尼克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嫌弃的陶瓷杯被人递到了伊安的嘴边。   菲尼克斯内心发出一声嗤笑,认为强大如伊安,必然会讨厌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会接受赛尔维斯冒犯的行为。   只是他摆在桌子下面的手却很诚实地不自觉收紧了,视线一动不动,直勾勾看着旁边的伊安和赛尔维斯。   看到伊安向后避了避,他猛松一口气。   赛尔维斯瘪嘴:“行吧行吧,你自己拿着。”   他把自己喝过一口的蜂蜜水塞到伊安手里,后者这回不拒绝了,端起陶瓷杯抿了口,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伊安很喜欢甜味。   菲尼克斯一口牙差点咬碎了。   他不知道,偶尔赛尔维斯去村子里采购食材的时候会被面包房的好心大娘送袋小点心,这些甜腻腻的点心大多数时候都是进了伊安肚子。   赛尔维斯本人虽然也喜欢甜的东西,但完全没本事吃那么多,伊安却来者不拒,给多少吃多少。   想到这儿,赛尔维斯小心瞄了眼的肚子,好奇这个神奇的胃到底能装多少吃的。   感受到他的眼神,伊安把杯子里最后一点蜂蜜水喝完,伸手推开他的脸。   赛尔维斯乖乖坐好,余光瞥见右手边正襟危坐的菲尼克斯,又凑到伊安耳朵边八卦:“诶?他怎么不笑了呀?他不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笑着呢吗?”   伊安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了,这么点距离,他就算再小声对方也明显是可以听见的啊。   菲尼克斯本就蹦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这次直接变成向下的了。   他要不要猜猜看自己到底为什么不笑?   普利特及时出现插了一嘴:“精灵王大人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吗?”   他本来想等菲尼克斯开口再讲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精灵王表情越来越难看,普利特担心是自己的沉默让对方觉得懈怠,最后还是决定从自己开始开启这个话题。   菲尼克斯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来这儿是为了见一见故人。”   故人?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居然还有精灵王的故人?   短暂的茫然之后,在场其他人都下意识看向了伊安,有曾经来过精灵之森的经历的他显然是第一嫌疑人。   当事人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很果断地否决道:“我不认识你。”   “我们见过的。”菲尼克斯看上去并没有气馁,或者说他脸上的表情更像是预料之中,“不过当时的我还不是现在这样的。”   菲尼克斯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意思,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太多,甚至让他都有点羞赧,毕竟他当时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可以的话菲尼克斯希望伊安印象中的自己能和现在一样强大完美。   “我不会认错,就在三年距离精灵之森百米外的月亮湖,你救了我。”菲尼克斯道。   甚至不只是故人,而是救命恩人诶——   “哇哦。”普利特起哄的声音很刺耳,被菲尼克斯身后的索耶瞪了眼。   普利特有点尴尬,讪笑两下。   伊安试着按照他的线索回想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对月亮湖确实有印象,那儿的鱼很肥,就算是随便放在火上烤烤味道都很不错。   他记得自己在那儿待了三四天,吃腻了烤鱼后终于决定启程,不过因为还没有很多人类到过月亮湖附近,地图上完全没有标注,他找不到路,只知道那里离精灵之森不远。   他顺着周围魔物活动的痕迹找到了魔物老巢,绑架了里面最大的那只,准备看看发育成这样的魔物能不能有人类的思维帮他指个路。   最后当然没成,魔物的发育只在肌肉,完全不长脑子,再加上伊安本身就不怎么会讲话,言简意赅地说了“带路”两个字就沉默地和魔物大眼瞪小眼。   魔物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和这个不讲理的人类玩“猜猜我在想什么”,最后嗷呜一声饮恨西北。   不过伊安最后还是找到了精灵之森,因为魔物死后他在它老巢里捡了只遍体鳞伤的精灵少年。   年岁不是很大,所以即使伊安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最后还是出于不能奴役带伤未成年的人道主义皱着眉留下来陪了少年几天,勉强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因为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和穷苦的经济情况,伊安身上没准备太多疗伤药品,所以说是处理伤口,其实只是用外面能采到的止血药打烂给他糊了上去。   等到对方的脸色不那么苍白了,伊安就让他带路离开了月亮湖,抵达精灵之森。   伊安其实不太能把记忆中那个精灵少年和眼前的成年精灵王联想到一起,毕竟这只是短短三年,森林里的树在这么段的时间里根本都不会长,身为长生种的精灵怎么会一下子拔高那么多,甚至比他都高了。   不过菲尼克斯这么一说之后,伊安确实从他那双暖色的眸子里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他说:“看来你这几年的伙食不错。”   见他想起来了,菲尼克斯的表情和缓很多,笑容也变得真情实意:“当初那副样子其实只是魔法的一点小反噬,机缘巧合之下才变成了那样。”   伊安满意了。   菲尼克斯是原本就那么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三年来一点没长。   菲尼克斯趁热打铁:“当时我就想报答你了,不过因为身上的伤势太严重被拘在了行宫,听长老们说送我回来后没多久你就离开了。”   “是。”伊安点头,“吃不惯你们这儿的果子。”   那个时候精灵族还是与世隔绝的状态,所有食物都透着一股纯天然的味道,一点调味剂都没有,伊安吃了两天嘴巴淡得要命,当晚就跑路了。   菲尼克斯笑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我猜应该也是。别担心,这次不会了,我准备了很多东西,比起这间屋子里有的东西,行宫里那些显然更好,更衬得上你的身份,你一定会喜欢的。至于这些——”   他终于找到机会,起身走到伊安和赛尔维斯中间。   哪怕不需要他开口问一句对方是否可以让开腾个位置,索耶就手疾眼快替他处理好了所有问题。   包括那个让他觉得无比碍眼的陶瓷杯子,和轻佻到让他恶心的金发男人,索耶把他们打包一起挤到了一边。   “就没必要再用了,被丢弃才是他们应有的命运。如果你觉得可惜,索耶会给他们找一个干净点的垃圾桶的。”   轻蔑的视线落在了赛尔维斯身上。   【作者有话说】   你好,请给我一个评论[吗喽伸手. jpg] 第19章   除了因为视角问题,视线被迫全部落在菲尼克斯那张矜贵的脸上的伊安,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索耶的眼神。   众人清楚,没有菲尼克斯的示意,身为下属的索耶不可能有胆子对伊安的同伴露出这副表情。   不过这样的话,菲尼克斯本人的态度就多少有点耐人寻味了啊……   普利特和侍卫三人组的视线在伊安、菲尼克斯和赛尔维斯三人身上逡巡,最终再次落到了伊安身上。   普利特有点理解了。   伊安一直很迷人,不仅仅是足够强的实力和并不强势反而有些纯良的外表,这种对比产生的矛盾感,还有他本人冷淡的性格。   上位者有个通病,那就是面对这种人很难不产生征服的欲望,精灵王自然属于此列。   更别说菲尼克斯还被伊安救过一命。   在精灵王面前,普利特其实不太好意思把自己放在“上位者”这一行列里,不过他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伊安动心的。   因为赛尔维斯和伊安走的太近的醋也吃了不少。   普利特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完全没胆子在这时候跳出来让菲尼克斯离伊安远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的情况。   伊安此刻微仰下巴,视线从菲尼克斯脸上移开,眼睛垂着看向空无一物的桌面,看上去像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菲尼克斯的手在桌面上滑动,最后贴近了伊安的,后者十分敏锐,在两人肌肤即将相触之际迅速抽回。   伊安抬眸,翠绿的眸子不急不缓地瞥了他一眼,明明里面没藏着什么情绪,但莫名让菲尼克斯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威胁意味。   心脏陡然加速跳动,菲尼克斯轻笑一声收回手,但黏在伊安身上的视线依旧没有收回,沉溺于这股令他头晕目眩的危险感中。   他喜欢伊安的情绪因自己波动的样子,对方实在太过淡漠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看得赛尔维斯忍不住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他突然发作,猛拍桌子站起来。   原本压着他肩膀强迫他坐到边上的索耶第一个遭殃,下巴被赛尔维斯坚硬的脑袋一撞顿时眼冒金星,晃悠着原地走了个八字。   于是赛尔维斯说到一半的话又紧急刹住,扶着他坐下,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索耶表情痛苦,脑袋直接停摆,下意识对他摆手:“没事没事……”   赛尔维斯也不管他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听他这么说立刻接上之前自己说到一半的话。   虽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他的话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有气势了,但出口的内容还是一样极其有杀伤力。   “你这个闷骚男!”   菲尼克斯的脸立刻就黑了,普利特默默竖了个大拇指,为情敌的勇气鼓掌,并好整似暇地等两人互撕。   索耶还没缓过来,听到了这句话后生气归生气,还是没能站起来堵住赛尔维斯的嘴。   赛尔维斯才不管他们什么表现呢,骂完这一句之后立刻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靠着自己执着不懈的行为挤进了两人中间。   他挺直腰板呈大字型挡在伊安面前:“伊安才不会去你的行宫呢,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哪有精灵会弄人类的食物的!”   “但是我会做!伊安刚刚还让我今晚做大餐给他吃呢!”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很是骄傲,“不管怎么看伊安都是和我们一起待在这儿比较好吧!”   他的话提醒了伊安,他也想起了之前约定的大餐,原本还摇摆不定的想法顿时坚定下来,随着赛尔维斯的阐述慢慢点头。   菲尼克斯冷笑:“哦?是吗?但是在精灵之森里你能到哪里去买人类食物需要的食材呢?”   普通精灵不会对吃的下太大功夫,他们这地方只有不同种类的能供给他们身体所需的果子。   市面上还在流通的不是这类果子的食品大多是很久以前人类留下的,只有能久放的几种类型,完全不符合伊安对大餐的定义。   不管赛尔维斯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得到想要的食材。   菲尼克斯看向伊安,使尽浑身解数勾引:“我的行宫里准备了很多吃的,都是我想你可能会喜欢才留下的。”   为了调查一些事情,菲尼克斯不久前专门派精灵去了人类的城镇,这些东西是他突发奇想拜托下属带回来的。   菲尼克斯把这一切归根于心有灵犀,或许他早有预感伊安会在今天出现在他面前。   他势在必得。   赛尔维斯比菲尼克斯更清楚伊安为了吃能做到什么地步,听到他的话顿觉绝望。   果不其然,伊安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赛尔维斯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豁出去了似的大声喊道:“那我也要去!”   没等伊安拒绝,他立刻眨巴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说出理由:“伊安~你想想,他们精灵哪会做饭呀,空有食材你也不可能吃到大餐,还不如把我带上专门给你做饭呢——”   伊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压力再次来到了菲尼克斯身上,这一回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拒绝了。   他确实不会做饭,身边也没一个会的精灵。   菲尼克斯气得牙痒痒。   普利特也想跟着上去,装模做样地咳嗽一声提醒道:“咳,伊安,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呢。”   想到最后剩下没结的那一倍工资,伊安没有反驳他的话,不过毕竟是要去菲尼克斯的行宫,征得主人同意还是很有必要的。   菲尼克斯当然不会拒绝伊安。   他对除了贴脸开大的赛尔维斯之外的所有人都满不在乎,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行宫那么大又不是住不下。   菲尼克斯比较在意的是事情本事:“交易?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普利特是雇主,交易是否需要保密自然也要由他决定,伊安一言不发把开口的机会让给他。   普利特纠结了一下。   他并不清楚菲尼克斯会对自己调查的事有什么样的态度,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行为算是在打探精灵族的秘辛了。   不过看菲尼克斯对伊安的态度,精灵王本人应该也希望能重新建立和人类的贸易往来吧?毕竟要是没有人类供给,他要从哪去给伊安准备吃的……   思及此处,普利特决定冒险,能直接从菲尼斯口中知道答案可比他自己调查简单多了。   “教廷希望能和精灵族重新建立贸易关系,所以特意派我过来调查当初两族断交的原因,如果有需要的话让我祝您一臂之力。”   普利特的用词反复斟酌过,尽可能把自己的来意描述的善意,不要让菲尼克斯产生不必要的防备。   不过这点小伎俩显然无法骗过老谋深算的狐狸。   菲尼克斯笑得十分耐人寻味,说:“是吗?那还真是感谢教廷对我们精灵族的关心了。”   普利特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下一秒菲尼克斯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确实需要几名人类帮忙,你们的到来很及时。”   普利特顿时眼睛一亮。   “不过接下来恐怕要委屈你们一段时间了。”   菲尼克斯也是刚刚才有了主意,做出决定的一瞬间直接抬手,手中光箭凝聚射出,将普利特几人钉在原地。   他突然发难,在场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赛尔维斯,他被菲尼克斯记恨的最严重,其他人都只是被一枚箭矢射中衣服限制了行动,只有他一个人几乎被射满了一圈。   赛尔维斯严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缩成一团,菲尼克斯那些箭是真的会贯穿他手脚的。   唯独伊安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再度印证了一遍菲尼克斯的双标理论。   菲尼克斯松手,弓和箭都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他转身对伊安淡然一笑:“果然还是你懂我。”   伊安不置可否,他没从菲尼克斯身上感觉到杀气,猜到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自然不打算浪费力气去拦截那些箭矢。   ——就是赛尔维斯实在有点吵人。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伊安在心里嫌弃一轮了的赛尔维斯此刻眼睛已经成了硕大的荷包蛋,委屈极了地看着伊安。   “伊安……”   他呼唤伊安名字的尾音那叫一个千回百转,生怕后者看不出自己的惨状,被菲尼克斯这个心思险恶的闷骚男欺骗。   伊安敷衍地应了两声。   菲尼克斯笑得很是开朗:“实在不好意思,有些手滑了。抱歉,看到太过聒噪的宠物我总是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替他的主人好好教训一下。”   赛尔维斯对着他龇牙:“你就是嫉妒我是伊安的家养小狗!”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家养”两个字。   赛尔维斯的语出惊人让伊安的瞳孔都忍不住颤了颤,一时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过去。   菲尼克斯的笑容出现一丝龟裂,额头青筋暴起:“……我想正常人都不应该用这种词来称呼自己吧?”   早知道赛尔维斯这么没脸没皮,他就不多嘴说这么一句了,结果现在自己被气得不轻。   赛尔维斯一脸“那咋了”的表情。   他给伊安当狗他高兴,别人想当还没得当呢!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新的人设卡,请大家看看超酷伊安和臭屁赛尔维斯,wb有高清大图[撒花]   嘿嘿,感觉这个老师画的超级好,攻受一下子分明了。之前还一直担心两人的性格会导致伊安看起来很1,赛尔维斯很0,在老师开画前特意强调了左右位,现在看来完全是白担心了,好喜欢好喜欢这个老师! 第20章   伊安扶额,打住两人极其幼稚的争吵行为。   事实上他觉得菲尼克斯这么下去迟早会被脸皮厚如城墙的赛尔维斯气死的,他暂时还不想背上谋害精灵王的罪名。   “赛尔维斯,闭嘴。”他呵斥。   赛尔维斯被凶了也不生气,挑衅地看着菲尼克斯,就像是在说“你看,伊安甚至连凶都不愿意凶你,只有被在意的人才会被凶”。   伊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么多戏的。   除了他之外,被挑衅的那位显然也读懂了赛尔维斯的眼神。   只是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伊安先一步道:“说说你的打算吧,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下伊安的面子,闻言只能咽下这口气,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你们不是想弄清楚精灵族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们,精灵族内部出现了叛徒,这个叛徒的身份地位很高,甚至有可能仅次于我。”他沉声道。   普利特眸子瞪大,下意识问道:“您是想让我们帮您捉住那个叛徒?”   菲尼克斯笑着扭头看他,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尽情将在赛尔维斯那儿受的气发泄到普利特身上:“难道你认为一名身份地位仅次于我的精灵会这么轻易地被你们这群人类抓到吗?”   “呃……”普利特尴尬地低头。   稍微发泄了一下之后,菲尼克斯的声音平静很多,继续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协助我找到叛徒的身份而已,毕竟那位叛徒的合作对象就是你们人族。”   在菲尼克斯的安排下精灵之森已经很久没有人类进来过,叛徒无法和人族取得联系这段时间自然会变得焦头烂额。   只要精灵王菲尼克斯在中部抓捕到一批人类的消息传出去,他恐怕很难坐住。   普利特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实在是荒谬,菲尼克斯其实都想过教廷是不是故意把手下没用的家伙推出来送死的,毕竟想重建两族贸易只派这么几个人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想必叛徒那边也不会想到普利特他们是因为这个来精灵之森的,他只会以为这群人是来找他接头的。   听完菲尼克斯的阐述,普利特追问道:“你是想让我们潜伏到他那边当卧底?”   第二次被普利特打断自己的话,菲尼克斯的表情不太好看。   已经想清楚菲尼克斯做法的伊安这时站了出来,纠正普利特的话:“不是卧底,是诱饵。”   菲尼克斯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了,沾沾自喜地觉得他和伊安果然心有灵犀:“对,就是诱饵。”   担心自己的叛徒身份会通过作为合作对象的这群人类暴露,对方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他们,只要他一动手,菲尼克斯就有了线索,弄清楚他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普利特听着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好像从头到尾他们的安全问题都没得到一个确切的保障啊?   他这么想着直接问了出来:“如果他真的出现要解决我们的话,您一定会出现保住我们的对吧?”   对上菲尼克斯那双意味不明的暖黄眼眸,普利特咽了口唾沫,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但还是不太死心:“……对吧?”   菲尼克斯只是笑:“我的出现会打草惊蛇,对方没有发现我的踪迹必然不可能行动,所以我会一直在在公众场合晃荡,让对方自以为很安全。”   普利特眼里的光霎时间就灭了下来。   “当然!我们不可能会死的!”赛尔维斯笃定道,“伊安不会看着我们死的!”   他的话正中靶心,点明了菲尼克斯为他们上的一层保险,后者索性不再卖关子,点了点头:“是,伊安会作为暗线藏起来,等到对方出现立刻控制对方,顺利的话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伊安显然早有预料,听到菲尼克斯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接受了他的安排。   赛尔维斯无视风险满脑子只有伊安会陪着他们这一个想法,相当满意这个安排,毕竟某个可怜的精灵王只能自己在外面瞎转吹冷风呢。   菲尼克斯显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冷笑两声,不过比起肆意妄为的赛尔维斯,他身上还担着更大的责任,这时候也只能让对方占占便宜了。   他第一个举手赞同:“可以,这计划不错!”   普利特被他的自信感染,再加上原本就很信任伊安的实力,没有犹豫多久也选择加入计划:“好,只是我希望能得到菲尼克斯大人您的一个承诺”   “你说。”   “找到叛徒之后精灵族会继续和人类往来对吗?”   “当然,清除了这一阻碍我没理由不继续和人类的贸易往来。”   普利特这下彻底放心了,甚至还有闲暇去畅想自己任务完成光荣回到王都后圣子亲自来接待自己的画面。   “嘿嘿——”他没绷住地傻笑起来。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脸上,普利特立刻收起笑容佯装严肃。   菲尼克斯盖棺定论:“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接下来就这么定了。索耶,你来布置一下现场,尽量让屋里的景象凌乱一点,看上去像是发生了激烈的斗争。”   “是。”索耶领命,开始布置现场。   普利特几人也摆好架势倒在地上,赛尔维斯挑了又挑,终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既舒服又美观的躺尸姿势。   伊安翻身上梁。   一切准备妥当后,菲尼克斯带着索耶推门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伙精灵卫兵接踵而至,押走假装昏迷的一行人。   伊安藏身的地方很刁钻,足以让他看清下方一切情况,下方的人却看不见他这边,卫兵撤退之后他也没贸然下去,继续在房梁上安静地等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这批人之后还会有人来探查情况的。   伊安耐着性子等了会儿,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原本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借着窗外的光线,伊安看清了他的脸,赫然就是今早市集里被他刺伤的卫兵。   果然有内鬼。伊安想,怪不得菲尼克斯来的时候只带了索耶一个,哪怕是来包围的卫兵都被要求至少要距离木屋十米远。   这人想必是察觉到被菲尼克斯带走的人和今早见过的对不上,所以才冒险摸进来。   伊安起身从房梁飞跃而下,脚尖点地的声响轻得几乎难以听见。   卫兵没能察觉到,尽管他已经因为今早伊安表现出的武力值很努力地在警惕着了,但显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跟伊安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只要伊安有动手的想法,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可能制止得了对方。   伊安轻而易举地把他放倒,拎着这个家伙直往核心区域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菲尼克斯特意给他留了后门,这趟本该是最危险的一个环节,过程却简单得不可思议,伊安甚至还在繁华如花园般的行宫多逛了两圈。   倒不是有雅致欣赏,纯粹是这儿实在是太大了,四处的花朵又遮挡住很多视线,伊安一不小心就迷失了方向。   绕着绕着,伊安晃悠进行宫的深处,在那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凝神遥望窗外的菲尼克斯。   独处时的菲尼克斯显得安静多了,笑容也收敛起来,神色淡淡地倚靠在窗台上把玩一朵红色的小花。   他撕下一片花瓣,嘴唇蠕动念念有词:“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重复几次之后花蕊上只剩下了最后一片花瓣,菲尼克斯的话正好到了“喜欢”。   他瞪着最后那片花瓣,似乎想要靠自己极具杀伤力的眼神让它凭空消失。   花瓣当然不会搭理他,安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最后被愤愤的精灵无情摘下,在指间碾碎成花泥。   艳红的汁液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流淌,菲尼克斯不悦蹙眉,洁癖发作,正想去洗手旁边突然传来沉重的“噗通”声。   菲尼克斯循声看去,是个被绑成一团的卫兵。   伊安随后而至,倒吊着从屋檐落下,额头的刘海因为重力外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左上额角一道疤痕。   那道疤痕很长,一直绕着左耳耳廓转到脑后,没有平时赛尔维斯帮他编的小辫子作遮挡尽数映入菲尼克斯眼帘。   菲尼克斯顿时不再关注地上的卫兵,伸手去触碰伊安额头的疤:“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这么长的一条疤,居然还出现在这种位置……   菲尼克斯脑海中浮现无数可能会造成这道疤出现的画面,无一不是很惨烈的场景,即使只是自己的脑补都让他眼里的怜惜和担忧藏都藏不住。   伊安不喜欢这种眼神。   几乎每一个看到这条疤的人都会露出一样的眼神,问出一样的问题,害得他不得不留下那一簇长发用来遮挡。   伊安往后避了避。   因为他的动作,菲尼克斯没能碰到那道疤,指尖却意外从他的眼眶划过,残留的花瓣汁液顿时在后者眼皮上涂抹开,留下一道昳丽的红痕。   菲尼克斯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第21章   伊安从屋檐上跳下来,在空中旋转调整身型时柔韧的腰肢几乎弯成一道月牙。   这幅场景难得没有勾起菲尼克斯的注意力,他愣愣地看着指尖黏腻的花瓣汁液有些出神。   伊安毫不客气地推开木头似的的菲尼克斯,拎着昏迷的卫兵翻过窗台钻入菲尼克斯的卧房。   精灵王的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冷冽花香。   伊安敏锐的嗅觉察觉到这股味道,隐隐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闻过。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倒了杯凉水把地上的卫兵泼醒,由于嘴巴被堵住,卫兵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地上扭曲挣扎。   身后的菲尼克斯依旧没有动静,等着他来审讯的伊安有些不耐烦了。   他扭头向后看去,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捧住了脸。   “菲尼克斯,你在搞什么鬼?”   伊安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掰开,“能不能干点正事?”   他鲜少如此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嫌弃,菲尼克斯也算是体会到独一份的待遇了。   菲尼克斯满意地看着他现在对称了的眼尾红,完全不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相当温柔地莞尔一笑:“别担心,在我出去之前对方不敢动手,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   伊安并不想慢慢来,他只想早点把所有事情解决了然后回家吃大餐,菲尼克斯那番话算是彻底让他认清了精灵之森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他。   他懒得和菲尼克斯掰扯,面无表情地杵在一边。   菲尼克斯无奈耸肩,终于愿意把视线落到已经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爬出一段距离的卫兵身上了。   他不屑于用手触碰肮脏的叛徒,只用脚踩住对方的衣服,钳制他逃跑的行为。   伊安已经坐下给自己倒水喝了,完全不在意那边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不过就算是这样,菲尼克斯也很谨慎。   他冲伊安笑笑:“我带他去另一个房间待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   “不了。”伊安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儿,“把关赛尔维斯他们的地方告诉我,我直接去那。”   菲尼克斯的笑容立刻变凉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错啊……看来伊安真的很想帮我解决叛徒的事呢,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他语气幽幽,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伊安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伊安全当做了耳边风。   菲尼克斯报出地牢的地址:“索耶已经在那等你了,等你去之后他会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会意识到可以开始行动了。”   按照菲尼克斯的说法,只有他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叛徒才会认为这段时间是安全的进而行动。   伊安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像来时一样翻出窗户,消失在菲尼克斯的视野中。   菲尼克斯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低头看卫兵的眼神也相当不善。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让我们来仔细谈谈你到底是在为谁效力吧。”   *   另一边的地牢内,赛尔索斯愁苦地蹲在地牢角落发牢骚,手上捏住的脏树枝在地面上画圈:“好想伊安啊——”   普利特忍无可忍:“距离我们离开木屋被精灵王关在这里总共只过去了两个小时,这期间你已经说了四十三次了,该消停会儿了吧。”   “真的吗?”赛尔维斯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说那么多次了,懊恼地住嘴,但是没多久又觉得憋得慌,靠着墙再次发出相同的感慨,“好想伊安啊……”   普利特要无语了。   他白了赛尔维斯一眼:“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   赛尔维斯颇为委屈的呜咽两下:“没办法,我和伊安从来都是待在一起的,从来没分开过那么久。”   虽然之前集市里为了找线索他们也分开过,但那时候赛尔维斯很清楚伊安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完全不像现在这样伊安什么时候过来都是未知数。   赛尔维斯很不适应这种感觉,他觉得很没安全感,像是绳子不在主人手中的风筝,好像只要来一阵风他就会和伊安失散。   “从来?”普利特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赛尔维斯的心理健康上,听他这么说立刻追问道,“你和伊安认识很久了?难道是青梅竹马吗?”   赛尔维斯想了想:“青梅竹马吗?那倒不是。不过我们应该算是认识很久了吧……”   “什么叫应该?”   “伊安从小就听过我的事,不过随着他慢慢长大很少会说起我,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样子。至于我嘛,也认识伊安三四年了。不过直到两周前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住在一起共同生活。”   赛尔维斯认真解释,解释的话说完反而让普利特更迷惑了。   这种算是认识很久又才刚见面的矛盾叠加态到底是什么情况?   普利特越想越觉得乱,脑袋都快煲成一锅浆糊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专心把注意力放到不远处的索耶身上:“索耶先生,精灵王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在他们那儿听了一耳朵莫名其妙的八卦的索耶点头:“王说伊安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了,做戏做全套,我会先把你们都绑起来。”   他指着墙上的镣铐。   几人相当配合,站在墙边等他把自己吊起来。   索耶倒没什么虐待合作伙伴的爱好,虽然因为和菲尼克斯站同一战线,连带着看赛尔索斯也不爽,但他能做的最大程度也就是把赛尔索斯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了。   打扫牢房的精灵疏于职守,那一块正巧处在视角盲区几乎没怎么收拾过,积下厚厚的灰尘。   对于信仰光明神,或多或少都有些洁癖的精灵而言,这种不痛不痒的小针对已经足够他们抓耳挠腮好一段时间了。   索耶已经在期待赛尔维斯的反应了。   然而赛尔维斯的反应平淡得让他失望。   他态度自然地走到角落位置,比划了一下墙壁上镣铐的位置,摸索着给自己戴上:“这样就行吗?”   索耶内心遗憾:“就这样吧。”   赛尔维斯自己把自己绑好还省得他操心了,索耶转头去处理普利特等人,细心地把镣铐调整成合适的长度,让他们的脚可以碰到地面,不至于太不舒服。   “不过等目标来了你们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别表现的太松弛,多套套近乎,如果能直接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最好。”索耶嘱咐道。   普利特踮起脚,装出龇牙咧嘴的样子尝试了一下,果然搭配上这些他们伪装的可信度高了很多。   索耶相当满意,扭头再去看赛尔维斯,发现这家伙居然因为角落里太黑差点睡着了。   索耶:……   他深吸一口气,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彻底没辙了。   *   地牢里的暗流涌动伊安尚不清楚,此刻他正根据菲尼克斯的描述寻找地牢的入口。   这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毕竟菲尼克斯的描述十分详细,伊安自身的认路能力也不算太差。   或许是因为精灵之森从未出现过什么恶劣事件,守卫们相当懈怠,潜入花费的时间甚至比找路还短,伊安很轻易地混进了地牢。   索耶正在等他。   精灵立体的五官在手中提灯近距离的照射下在脸上印出颜色极深的黑色阴影,配上他原本就有点苍白的肤色和冷峻的表情,主打一个阴森恐怖的氛围感。   索耶身后被吊起的众人还在练习怎么痛苦的呻吟,屋里鬼哭狼嚎的,吵得人耳朵生疼。   这幅场景多少带了点误导性。   伊安看着地牢里被挂在墙上,还要被迫遭受精神洗礼的赛尔维斯、普利特和侍卫三人组莫名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他们和菲尼克斯的交易只是刚刚达成,要说立刻就把他们当成同伴那是必然不可能的。   在伊安眼里,菲尼克斯和索耶是一个阵营,自己、赛尔索斯和普利特四人是一个阵营,对方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视作挑衅。   他眼睛微眯冷冷地扫过索耶,后者后颈发凉,无意识缩了缩脖子。   索耶一副强装镇定的慌乱模样,语速都比往常快上不少:“既然您已经来这里守着,我就先离开了,王身边还需要人。”   他把提灯塞进伊安手里,头也不回地撤离。   伊安嘴角下撇两毫厘,只能先去查看赛尔维斯他们的情况。   他提灯往那边走了两步,角落里昏昏欲睡的赛尔维斯似有所觉,茫茫然睁眼看过来。   灯光下,伊安翠绿色的眼睛像沙弗莱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在认出他的瞬间赛尔维斯就绽开灿烂的笑容:“伊安!你来找我啦!”   见他还是这么活泼,伊安稍微放心了一点,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冷淡:“安静些。”   赛尔维斯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哦……”   伊安接着去查看普利特几人的情况,因为鬼哭狼嚎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精神状态比赛尔维斯萎靡很多。   普利特有些艰难地动了动手腕,镣铐发出叮铃啷当的声响。   “虽说索耶悄悄在手铐里给我们加了垫子,也没把我们绑的太紧,但是一直保持抬手的姿势果然还是不太舒服。”   虽然能吃苦但也想少吃些苦的贵族少爷如是感慨,祈祷菲尼克斯他们要抓的叛徒能来得早一些。   【作者有话说】   你好,请你们看我的预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点收藏,我坑品超好更新超稳的[墨镜]   《主角金手指决定当恶人》人美心坏的钓系狐狸受X本该是真善美五好青年的主角攻   知非是世界闻名的心理学家,由此被金手指管理局看中,成为帮助主角从泥潭中脱身的金手指。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爱他,呵护他,成为他人生的指路明灯,帮助他走上巅峰就可以了。】   “这样吗——好啊,我很擅长做这种事。”   没人会怀疑他的话,但也没人知道比起拯救一个人,知非更擅长的是毁掉一个人。   爱“它”?无需质疑。毕竟这是他精心浇灌的花骨朵,他很期待“它”盛开的样子。   呵护“它”?理所当然。只是想让一朵花盛开的足够漂亮,就应该减去“它”枝丫上其他的花苞。   成为“它”的指路明灯?乐意至极。他很期待勇者发现恶龙一直是身边指引“它”前进的法师时的表情。   故事的最后,一只脚尖轻蔑地抬起主角的下巴。   知非眯眼笑着,给这位为他提供了足够娱乐的家伙最后一个忠告:“乖孩子,你要明白这世界馈赠你的一切都在最开始标注好了价格。” 第22章   伊安凑过去捏住普利特的手腕,指尖在手铐内圈旋转摸索一通,认真判断其中可能会导致普利特不舒服的地方。   手铐锁芯处似乎卡了碎石,凸起一块,正好硌在普利特腕骨的位置。   “别动。”   他眼眸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郁的影子,鼻尖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汗珠,随着他调整镣铐角度的动作轻颤。   普利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眼神闪避想要挪开,但只挪开了一小会儿又忍不住黏在伊安脸上。   先是微垂的、晕染着两抹绯红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两片淡色的薄唇,因为专注正微微抿起,泛着淡淡的水光。   伊安没在意他奇怪的眼神,找准时机挑出卡在普利特腕间的碎石。   “好了。”他道。   普利特局促地低头,热意从小腹一直蔓延到耳尖:“谢、谢谢……”   伊安没回他,正准备再去看看旁边侍卫三人组的情况,身后某不安分的金毛突然把镣铐晃得哗啦作响。   赛尔维斯漂亮的的银眸里浮了层淡淡的水光,声音夹得人头皮发麻:“伊安——我的手腕好像也磨破皮了,你也来给我看看嘛——”   他试图证明自己没说谎,可高举的手腕光洁如新,就连一道简单的红色压痕都没有,完全没有半点说服力。   赛尔维斯此刻万分憎恶自己皮厚的特点,但这份厚脸皮也给了他睁眼说瞎话的勇气:“你看你看,真的超级疼的!”   伊安头也不回:“自己处理。”   “伊安——”赛尔维斯不依不饶地叫道,可惜他呼唤的人心硬如铁,压根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直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他旁边。   赛尔维斯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怨念转为兴奋,只是没等他说什么投巧卖乖的话,伊安就一下敲在了他脑袋上,邦得一声。   赛尔维斯发出痛呼,想伸手捂住脑袋又没法,只能挤出两滴假惺惺的眼泪试图让伊安心软。   伊安又敲了一下才停手,面无表情道:“行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都准备好,鱼要咬钩了。”   赛尔维斯乖巧应声,终于表现得像话了点。   伊安隐匿在牢房角落,呼吸放得绵长而缓慢,以最小的动静维持身体机能,安静等待叛徒的自投罗网。   此刻行宫中,见到索耶的菲尼克斯莞尔一笑:“你来的正好,把这人带下去管好,指证的时候还要用到他呢。”   索耶点头,把几乎被折磨得不成样的卫兵拉下去。   稍微发泄一会儿之后,菲尼克斯感觉神清气爽多了,对着镜子整理仪表,换掉了溅上血液的长袍。   索耶很快处理好卫兵的事,在书房门口和他碰头。   “走吧,找个最显眼的地方逛逛。”菲尼克斯笑道。   精灵王的身份足够高贵,几乎不需要他费什么劲,只要离开行宫自然会有眼睛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菲尼克斯正在核心区一条街道散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目标耳中,后者脸色阴晴不定变换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菲尼克斯对这位精灵中叛徒的禀性的把握很精准,他谨慎又鲁莽,即使意识到菲尼克斯突然的出行可能是陷阱,也没法完全放弃这最好的机会。   突然到来的人类有极大可能和他做的事有关,他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的事情暴露出去会在整个精灵族掀起多大的波澜,甚至就这么被逐出族群也完全有可能。   他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哪怕有可能落入陷阱也必须冒险。   “巴比特,别担心,”他喃喃自语,努力宽慰自己,“你只是想去把地牢里的人都杀了而已,只要死无对证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杀人可比救人简单多了,巴比特自认有这本事处理好一切。   他心一横,没再犹豫,绕过所有人直往地牢而去。   门口的守卫被几个昏睡咒轻松解决,巴比特谨慎地靠近地牢里唯一一间亮着的牢房。   提灯昏暗的光线下,他可以模糊看见墙上吊着五个身影,不时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似乎被折磨得很惨。   巴比特眉头一皱。   已经被菲尼克斯审问过了吗?不过也对,事关生命树乃至整个精灵族,他想快点找到线索才是正常的。   不过既然对方还把人留着没有处理掉,就证明牢里的人还有利用价值,说不定他还没得到确切证据证明是自己干的……   巴比特如是侥幸地想到,决定在处理掉地牢里的人之前先从他们那里问清楚菲尼克斯到底从他们这里审问到了什么情报。   巴比特可不想打无准备的仗,能反制菲尼克斯最好。   他布下一道能遮蔽认知和听觉感官的结界,以免地牢守卫中有对昏睡咒抗性比较强的家伙提前醒来发现端倪,而后才施施然抬步走入地牢中。   角落中,一双翠绿的眼眸悄然睁开,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和巴比特的想法差不多,菲尼克斯那边也给他们安排了打探情报的任务,在问出巴比特为什么要背叛精灵族之前伊安还不能动手。   巴比特也不客气,直接一个冷水泼过去帮这些“浑浑噩噩”的人恢复理智。   赛尔维斯被冻得一哆嗦,接连打出两个响亮的喷嚏,不怎么高兴地看向伊安所在的方向。   伊安居然莫名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撒娇的意味,也不知道赛尔维斯究竟是怎么做到能通过小小一个眼神就传达出自己情绪的。   伊安定定看了赛尔维斯一秒,然后视线一转瞄向巴比特:【认真干活,别看我看他。】   两人开启了一场隔空对话。   赛尔维斯挤眉弄眼的:【可是他居然用冷水泼我诶!呜呜呜伊安,要是我不小心生病了,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对吧?】   他满是希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伊安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赛尔维斯顿时破大防,咬牙切齿地去瞪房间中央的巴比特,坚决不相信是自己太吵人了伊安懒得理自己,把伊安对自己冷漠无情的原因全都推到了巴比特身上。   由于角度问题,巴比特完全看不见角落里赛尔维斯几乎冒火的眼神,也丝毫不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此刻正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当谜语人。   “蠢货!你们主人没告诉过你们要小心行事吗!居然这么简单就被菲尼克斯抓住了!”他先是来了个下马威,也不管挂在墙上的那几个人是什么表情,劈头盖脸一顿骂。   等到自觉已经建立起威信,他自己也有点累了,巴比特才稍微放缓了一点语气:“行了,说说看菲尼克斯和你们说什么了。你们——应该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吧?”   普利特和侍卫三人组对视一眼,前者试探地道:“精灵王问了我们一些事情,我们不太确定哪些是该说的哪些是不该说的。或许大人您应该说的更明白些,这样我们才好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您。”   巴比特眉头一扬,提问的普利特整个心立刻提了起来。   “不确定?连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都不确定?”他语气古怪地重复一遍普利特说的话,看样子有些狐疑。   普利特立刻闭嘴,求助的目光落到伊安身上。   伊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已经做好巴比特突然暴起伤人自己去阻拦的准备了。   在巴比特因为普利特的失言察觉出什么之前,赛尔维斯终于调整好了心态跳出来帮腔:“这不是担心大人您责怪吗?我们胆子小,要是不小心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这不就完蛋了吗?”   他把普利特的失态归咎于害怕,明里暗里又把巴比特架在了高位上,倒是阴差阳错对上了精灵傲慢的性子,巴比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不少,下巴都抬了起来。   他“哼”了声:“你们放心,我倒不是什么过河拆桥的人,既然你们帮了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说清楚菲尼克斯跟你们说了什么,我马上就救你们下来。”   甭管巴比特这话说得脸不脸红,反正赛尔维斯和普利特都没信。   笑话,要救的话早就救了,冒着这么大风险选择在地牢里问话而不是把他们带回去,这里面的险恶用心已经清清楚楚了。   赛尔维斯内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表面却还是装出一副信任的样子,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是是,大人您说的话我们当然相信!精灵王没问什么特别的,他只说生命树出现的异常只可能是人类所为,精灵族还不至于蠢到会主动伤害自己种族延续的关键——”   菲尼克斯之前和他们说了一些自己的推测,赛尔维斯半真半假地把这些推测编进话里,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对面的家伙愤愤咬牙发出的嘎吱声。   “*!”巴比特用精灵俚语骂出一句粗口。   在场的其他几人虽然听得懂精灵语,也能自如运用同精灵交谈,但也没学过这种骂人的话,只能通过巴比特的表情来判断他肯定骂的很脏。 第23章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巴比特连忙收拢怒意,板起一张脸故作深沉:“菲尼克斯不过是个年轻小子,他懂什么,甚至连生命树的状况严不严重都分不清。我下的药剂只是会让生命树短暂萎靡而已,那家伙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直接把整个核心的精灵族全都软禁了起来!”   要不是巴比特早有准备,用魔法制造了一个替身,恐怕现在也只能被迫待在家里,一点自由也没有。   他不悦道:“我所做的都是为了精灵族的未来,为了我们整个族群,哪怕是牺牲生命树一段时间又怎么样?”   普利特都想给他鼓掌了。   和孤身一人生活,完全不懂这些兜兜绕绕的伊安和赛尔维斯相比,普利特可是货真价实在王都的大家族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见过的腌臜事数不胜数,几乎所有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巴比特这可是经典模板,“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这句话普利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赛尔维斯砸吧了下嘴,眼神半点都不信,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崇拜的,不枉普利特曾经评价他为世界上最棒的演员。   他继续同巴比特道:“精灵王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干脆就将计就计顺着他的猜测招了些乱七八糟的。他或许没全信,但至少也信了一半,准备从我们嘴巴里再问点有用的。得亏我机灵,不然恐怕都等不到见到大人您啊——”   说到最后,他艰难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伊安都快没眼看了。   巴比特享受着他的恭维,表情倨傲:“看来人类也不全是污浊的生物,像你这样的倒还不算无可救药。”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夸赞,语气却是贬低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巴比特就口吐恶言:“说不定菲尼克斯就是被像你这样的人类蛊惑了,才会如此糊涂地选择和人类来往。”   赛尔维斯倒是不在意被骂了,他甚至觉得会蛊惑人这个评价还挺不错的,就是如果伊安也能像巴比特这样他随口一说就勾到手就好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捕捉到巴比特话里暗藏的信息,试探道:“大人您很讨厌人类?”   哪怕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四个人类,巴比特依旧傲慢地说着实话:“当然,你们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只有你们手里才有那种污浊的药剂,我怎么可能会和人类合作。”   想知道的东西已经问到手,巴比特完全不在意赛尔维斯他们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会怎么想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被自己杀掉。   他自顾自宣泄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菲尼克斯根本就不配当精灵王,他这样的家伙只会拖所有精灵下水。幸亏我反应迅速,将生命树凋敝的事推到和人族通商这件事上,不然整个精灵族都将不复圣洁,玷污神对我们的指引!”   普利特啧啧称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了。   赛尔维斯表情古怪:“玷污神对精灵族的指引?”   巴比特犹如受到了冒犯,冷笑:“怎么?难道你们人类从不认为自己是为神所厌弃的种族吗?”   “呃……”赛尔维斯的脸色古怪,带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到底是谁告诉你人族是为神所厌弃的?人族现在发展势头很猛啊,大陆上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人族的领地。难不成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脑补吗?”   巴比特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强硬道:“不知廉耻的人类!我不屑告诉你缘由,像你们这种大陆的蛀虫还是早点去死吧!”   话音刚落,他抬起右手,无数光元素在他的操纵下凝聚成粗壮的藤蔓,飞舞着朝墙上挂着的几人涌来,试图将他们原地绞死。   赛尔维斯甚至已经感觉到藤蔓带起的风刮到自己脸上了,然而伊安的速度比巴比特更快,几乎是在他动手的瞬间身形已经闪至精灵的身边。   巴比特目光一滞。   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匕首在掌心旋出一道月牙似的弧光,刀尖精准刺向巴比特的脖颈,留下刺眼可怖的血痕。   巴比特感觉死亡几乎是在瞬息间笼罩在自己头顶,藤蔓无人操控,瞬间消散在空气中化为最初纯粹的光元素里。   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捂住自己喉咙上流血的伤口面色惨白。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但为什么疼痛还在提醒他他应该没死?   刀光再次降临,这一次落在了巴比特的四肢上,切断了精灵的手腕脚腕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另一道匕首的寒光在赛尔维斯他们头顶掠过,斩断了禁锢他们的锁链。   匕首绕了一圈飞回,伊安淡定地将它们插回腰间。   菲尼克斯提前嘱咐过,精灵族的叛徒应当由精灵族内部来解决,地牢里的对话会通过提灯中的留影石转播到其余精灵长老那儿,叛徒的命至少要留到被审判那天。   所以伊安没下死手。   赛尔维斯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扑了过来,埋首在伊安肩膀上瞎蹭着撒娇。   足足比伊安高了半个脑袋的他做起这种事有些滑稽,但赛尔维斯本人丝毫不介意,哪怕已经强硬地抓住他的小辫子把他的脑袋拔出来都没能阻止他撒娇的话语。   “伊安~”简单的名字被赛尔维斯叫的黏黏糊糊的,“刚刚那个藤蔓好吓人!它突然一下子就蹿到我的眼前了,我完全反应不过来。你看看你看看,它是不是已经划到我的脸了呀?呜呜呜,我可不想光荣负伤呀——”   他一面说着一面低下自己的脑袋凑到伊安眼前,白皙的脸颊漂亮到几乎没有一丝瑕疵,原本被伊安伤到的地方因为伊安后来补偿的药剂,现在连一点疤都没有了。   伊安想到了自己脸上的疤。   精灵王的箭矢是极其浓郁的杀伤性光元素力所化,造成的伤口也会沾染到一小部分光元素,人体自我修复的速度会慢很多。   伊安脸上的伤口甚至到现在都还没结痂。   “伊安?”   注意到他在分神,赛尔维斯忍不住轻轻叫了声,靠得更近了。   连一毫厘都没有的距离直接让伊安愣了愣,尤其是对上赛尔维斯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眨呀眨的银灰色眼睛后,心中的不自在简直达到了极点。   “……别离我那么近。”   冷硬的语气配上他不自在别开的脸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给赛尔维斯造成,后者仍是厚脸皮地不断上前,力求能贴得更近。   对方吐出的温热气息落在脸颊上激起一阵酥麻,伊安忍无可忍,最后直接一拳挥了上去。   赛尔维斯发出痛苦的哀嚎,这一次脸是真的负伤了,而且一点也不光荣。   伊安不理他了,走至提灯旁取出里面的留影石,猜测菲尼克斯应该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况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   普利特终于找到机会过来和他搭话了,只是她刚刚走到伊安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倒在一旁的巴比特就炸了。   看到留影石的一瞬间,巴比特一张脸已经彻底扭曲,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早就猜过这里可能有诈,但因为迟迟没有人来,早就放下警惕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菲尼克斯招来的人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自己反倒早早暴露了来意。   “卑贱的人类!”   巴比特这回真的气急了,骂出一连串脏话,又生怕他们听不明白自己不解气,还在语句中蹩脚地掺了人类语。   由于很多地方语法都不对,他的声音也因为喉咙上的伤嘶哑异常,每句话都听起来古怪极了,不仅没能给伊安造成丁点伤害,还显得他自己非常可笑。   普利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伊安完全不在意,看巴比特的眼神就像在看破防的小丑。   只是他能不在意,一直注视着伊安的赛尔维斯却不能不在意。   听到巴比特那不绝于耳的谩骂声,赛尔维斯黑着脸走到精灵身边,一脚踩在了他手掌上。   巴比特发出一声惨叫。   原本已经隐隐有止住意思的伤口再次喷出血柱。   赛尔维斯的脸被溅上血滴染红,嘴角一向噙着的纯良笑容看上去都可怕了几分。   他一句一句地把巴比特之前骂人的话怼回去,说得某位跳脚老精灵肺都要气炸了,但因为手脚都不能动,只能愤恨地用眼睛瞪他。   赛尔维斯毫不认输地瞪回去,仗着自己眼睛比对方大为所欲为。   大概巴比特后来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又或者是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哦不对,以伊安的眼力来判断以上这两个理由都不是,这哥们纯粹是失血过多快死了,所以才闭眼了。   赛尔维斯活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伊安身边,把原先站在那儿的普利特挤开。   伊安甚至不用看他就知道,某金毛的脸上现在肯定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第24章   伊安沉默,半晌才吝啬地伸手摸了摸赛尔维斯的脑袋,后者努力屈腿,尽量逾越两人身高差带来的阻碍,希望伊安能摸得舒服些。   伊安真的觉得赛尔维斯像只狗,不是贬义的。   他蹭自己的样子和很久以前村子里那条无论谁路过都会上去嗷呜叫唤两下,撒个娇,试图能以这种方式换取人类心软获得一些食物的流浪狗一样。   只不过小动物也会趋利避害,兴许是伊安身上的煞气太重,那条无论是谁都能躺平任撸的流浪狗唯独不待见他,只要是远远地看到他过来了,必然会闪身躲到不远处的巷子里。   伊安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在手上准备一点碎面包甚至是肉,但一次都没投喂成功过,时间久了慢慢就明白自己是被流浪狗故意躲着,也再不会带着食物自作多情地绕路从那边走了。   伊安微微眯着眼看向自己手底金色的、毛茸茸的脑袋。   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狗了,乖巧听话的只会让自己摸脑袋的狗。   赛尔维斯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伊安心里的定位,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毕竟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定位,能欣然应下菲尼克斯那句挑衅的话,自然也能在伊安这边承认。   两人之间难得“情投意合”的场面没能持续太久,菲尼克斯赶了过来。   留影石只是单纯被取了出来,不是直接停止工作了,因此菲尼克斯被迫看了一路两人“卿卿我我、黏黏糊糊”的画面,赶过来的速度都在体内怒意的飙升下拔高到新的境界,任凭身后的索耶和一众卫兵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菲尼克斯甚至都没喘,冲进来的第一时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倒在地上的巴比特一个,径直插到两人中间,不声不响的把赛尔维斯挤到一旁。   赛尔维斯试图反抗过了,但显然只要精灵王稍微动动手指他这条菜狗就完全没有回手的余地了。   赛尔维斯再次和光元素凝聚的藤蔓打了个照面,只是这一回是比巴比特凝聚的那几条更粗壮的精灵王版,直接堵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了角落里。   感觉自己都快成隐形人了的普利特终于充当了一回气氛组的作用,为精灵王直截了当的利落手段鼓掌。   他的马屁拍到了点子上,菲尼克斯心情大好,为他在接下来的商讨中留了个位置。   伊安的职业道德真的很好,见菲尼克斯来了顿时也不再关心什么小狗不小狗的了,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菲尼克斯身上,等着他开口说接下来的事。   赛尔维斯叫天不应叫地不能,看着菲尼克斯气得直磨牙。   精灵出色的听力让菲尼克斯完全没有错过身后的动静,顿时生出一股满足感,脸上效益更浓,看向伊安的眼神已经到了一种让人肉麻的不适地步。   伊安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   菲尼克斯顿时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极力维持着不会惊动到伊安的矜持态度。   早在发现菲尼克斯或许对伊安有意思的时候,普利特就决心从这场艰难地感情角逐中退出了,眼下虽然有心想看情敌间的试探争夺,但还是摆在眼前的事业更能吸引他。   他是在场最急的,担心他们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赶紧趁着菲尼克斯的情绪稍微冷却下来了一点开口道:“现在叛徒已经抓到了,精灵族和人族的商贸往来应该会再次开启吧?”   他的话提醒菲尼克斯了,他确实该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菲尼克斯之前一直推动精灵族和人族开展贸易是为了能在人族安插人手帮忙寻找伊安的下落,只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一直没能打听到。   下面的精灵倒是打开了新世界,对人类产生浓厚的兴趣,甚至前段时间召回全体精灵的时候还有一部分被人类迷得走不动道了,愣是留在了那边。   菲尼克斯也无所谓这种事,甚至于乐见其成。   他自己都被伊安这么个人类男性迷得七荤八素的,要是精灵和人类的结合能成大势,想必到时候来自精灵长老的阻碍会少上不少。   精灵长老这个群体的迂腐顽固得人尽皆知,不然也不会出巴比特这么一个人物,虽说其中大部分不如后者这么偏执,但也绝对默守陈规,当初为了通商都费了他好一番功夫。   想到这儿菲尼克斯坚定了自己继续维持精灵和人类友好往来的打算给了普利特肯定的答复:“可以。”   普利特一直提起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表情异常兴奋,仿佛已经看到高贵的圣子在向他招手,要给他授予最高荣耀的勋章了。   普利特不是个吝啬的人,当场和本次任务功劳最大的伊安分享自己的喜悦,扬言自己绝对不会亏待伊安的:“等回了王都我就和圣子说,圣子是很好的人,他肯定很乐意犒赏你,到时候不只是钱,说不定伊安你还能得个荣誉骑士的称号!”   在这片大陆,所有生灵都信仰着光明神,教廷作为人族最权威的信仰系统,是无数人类渴望的地方,圣子更是被视光明神的代理人。   由圣子亲自颁布指认的荣誉骑士身份含金量可想而知,恐怕无论伊安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可惜伊安完全不感兴趣。   他向来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哪怕这片大陆上神明造就的奇迹不算少数,就连他自己都曾听到过那个响彻整个王都的神谕。   ——除了神,没人能做到直接将声音传遍王都每个人的耳朵中。   但是伊安还是不愿意相信,或者用一种更加贴切的表达来说,他是无法对神生出应有的敬畏之心。   伊安始终认为自己能劈了对方的神像,自然也能劈了神明本神,哪怕这会困难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了。   伊安眼皮耷拉着,完全没有普利特想的那种兴奋样子,一点儿也提不起劲。   他礼貌且疏离地道谢:“谢谢,不过称号就不用了,多给点钱就成。”   伊安不想再接这种麻烦的任务了,他真的不擅长保护人,完全不擅长。   普利特闷闷地“哦”了一声。   精灵族全体都是信奉光明神的,菲尼克斯也不例外,不过他看不上人类的信仰系统,因此完全不觉得伊安的拒绝是什么大事。   他甚至趁着这个机会试图撬墙角:“教廷道貌岸然,与其和他们接触伊安不如直接留在精灵之森,我愿意给出最高规格的待遇。”   伊安很赞成他的前半句话,至于后半句则是不敢苟同。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了,我还是更偏好人类的食物。”   尽管精灵王有无数理由能够反驳,但伊安的态度完全可以表明一切,这句话只是他最委婉的一个借口而已,他对留在精灵之森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菲尼克斯不想做个烦人精,更知道伊安绝对会讨厌一直纠缠的自己,顿时泄气了。   他不知道,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他不想做烦人精有的是人想做烦人精,不过在赛尔维斯看来自己的行为怎么能叫烦人呢?   他明明是在体谅伊安嘴笨,不善表达,担心对方不声不响地受了委屈,所以拼命想要弄清楚对方在想什么,是不是需要什么。   赛尔维斯完全忽略了伊安是个行动派,虽然确实是不喜欢说话,但他的拳头足够让每个让他受委屈的人吃够苦头了。   终于被想要快点结束对话离开的伊安救下来了的赛尔维斯扑在伊安肩膀上发表如是感言。   伊安呼吸一沉:“可怜我?”   赛尔维斯打了个哆嗦,正想嗯声就被伊安犀利的眼神瞪回去,半晌话锋一转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被逼得改变了说法,但思想不可能就这么被伊安三个字掰正,反而还传染给了菲尼克斯。   后者顿时生出愧疚,觉得赛尔维斯说的对,是他自己考虑不周。   伊安嘴笨,他说不需要难道就是真的不需要了吗,自己必须主动发掘他的需求才行!   自觉偷师成功的菲尼克斯立刻上手实操,目光在伊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伊安脸颊那个没愈合的伤口上。   这甚至还是菲尼克斯亲手弄出的伤口。   菲尼克斯表情变幻莫测,当初市集上认出伊安的后怕再次席卷他,他沉声问道:“伊安,你脸上的伤还疼吗?”   说实在的,伊安没什么概念,受伤了就是受伤了,疼或者不疼根本不重要,也从来没有人关心他。   非要说的话,他确实觉得脸上的伤口不太舒服。   菲尼克斯从他微动的眼神里判断出他的答案,顿时有种学成出师的满足感和兴奋感,笑意几乎溢出眼睛。   “光元素很难化解,如果一直放着不管,这个伤口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好,但生命树脚下的圣泉可以加快这个进程,你要不要试试看?”他提议道。   伊安不解:“怎么试?”   “只要简单去圣泉泡个澡就可以了。”菲尼克斯给出解释,“圣泉的力量会流淌你的全身,带走你伤口里多余的光元素。圣泉的水很温暖,你一定会喜——”   “泡澡?   赛尔维斯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菲尼克斯的安利:“伊安自己一个人还是和你一起?” 第25章   他话说得多少有点直白,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赛尔维斯完全不害臊,目光执拗地盯着伊安和菲尼克斯,观察两人之间的距离有没有超过正常社交距离。   答案当然是没有,菲尼克斯不像他那么不要脸几乎要贴到伊安身上,但赛尔维斯还是很担心。   他对菲尼克斯的偏见根深蒂固,“闷骚”的标签贴上去之后就再也摘不下来了,他很担心如果自己不说的那么直白,某个闷骚男会不声不响地把伊安给拐走。   对方显然也看出了他眼里闪烁的战意,唇角勾起更深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往前走一步,直接逾越了赛尔维斯心中划下的距离标准。   赛尔维斯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菲尼克斯犹觉得不够,语气亲昵地回答了赛尔维斯之前的问题:“当然是两个人一起。”   伊安冷淡的眼神就这么落在了菲尼克斯脸上。   菲尼克斯生存欲超强,立刻放弃和赛尔维斯的较量,老老实实道:“圣泉和生命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虽然能帮你争取到疗伤的权利,但是长老那边并不放心,要求必须是我在场的时候你才能使用。”   顿了顿,他接道:“抱歉,伊安。”   傲慢的精灵低下头,脸上露出难得的愧疚神情。   赛尔维斯严重怀疑他这一招也是从自己这儿偷学来的。   赛尔维斯也会示弱,而且自认示得比菲尼克斯好多了。   他也低头摆出委屈巴巴的样子,踯躅着走到伊安身边去牵他的袍子——他没敢牵手。   伊安抬头看他,正好对上赛尔维斯湿漉漉,像落水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眼神。   “说。”伊安吐出一口浊气,眼眸深处藏着几许无奈。   赛尔维斯扭捏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伊安——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泡圣泉。”   菲尼克斯冷笑:“我们是去疗伤的,你跟着去干什么?”   赛尔维斯不理他,顶着一张精致完美的脸凑到伊安眼前,指着自己脸颊理所当然道:“我也要疗伤!伊安你看这儿,我总觉得之前的伤口又复发了……”   他指的是第一次见面时伊安在他脸颊上用匕首划开的那个伤口。   伊安一边注视他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的毫无瑕疵的脸,一边面无表情地听他睁眼说瞎话,直到赛尔维斯卖惨卖完了,他才缓缓张开手。   赛尔维斯有点懵:“怎么了?”   “我记得我给你买了药膏,”想了想,伊安强调道,“最好的那种。”   赛尔维斯茫然点头。   “既然你觉得没用,那就把钱还我,我让菲尼克斯带你去圣泉。”   伊安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他人情。   在他看来之前给赛尔维斯买药膏是在偿还对方帮他保护财产的人情,既然赛尔维斯觉得没用,还想用泡圣泉这种方式作为代偿,药膏理所当然地就变成赛尔维斯倒欠他的人情了,所以得还钱。   同理而论,菲尼克斯邀请他去泡圣泉是为了还自己帮他抓叛徒的人情,但要是再加上一个赛尔维斯就不太行了,形势又会反过来。   想到这儿,伊安扭头去看菲尼克斯:“把我的位置给他。”   伤口好得慢一点只是小事,不值得他欠精灵王人情,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最好。   菲尼克斯呼吸一滞,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你让我和他一起去泡圣泉?”   赛尔维斯拍开他愤怒指着自己的手,表情比他还嫌弃。   伊安点头,应下菲尼克斯的话:“是。”   菲尼克斯快气晕了。   赛尔维斯闹归闹,还不至于真的答应这种荒唐的事。   他比谁都不希望看到伊安受伤,更不希望伊安脸上的伤一直这么下去。   赛尔维斯怕疼,将心比心地认为伊安也是如此,并感同身受地替伊安一起疼着,一听伊安说要放弃去圣泉泡澡把机会让给自己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不用了……”他垂头丧气的,“我现在觉得我恢复得挺好的,还是你们两个人去吧。”   伊安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好。”   于是“金毛小狗”破防了。   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赛尔维斯的内心小人此刻正疯狂暴揍菲尼克斯小人,一边揍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坐在旁边面无表情的伊安小人,嘴上不停念叨:【你怎么还不来哄我?】   赛尔维斯很好哄的,只要对方轻轻说一句“我很快回来”就能立刻恢复成开朗小狗,奈何他面对的是伊安。   猫天生是独行者,情感淡漠的黑猫根本就意识不到他需要哄。   当然,以赛尔维斯对伊安的了解,哪怕他真的意识到了应该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赛尔维斯只能自己咬着小手绢哭。   普利特勉为其难发挥了一下兄弟的用途,借出自己宽厚的肩膀,而后被狠狠嫌弃了。   赛尔维斯吸吸鼻子,发出中肯的声音:“不要,你的肩膀一点也不宽厚。”   像是为了证明,他还举起手臂显摆了一下自己超绝倒三角比例,普利特虽然也是王都人人追捧的优质男性,但站在他旁边真的没得看。   普利特嘴角一抽。   他就多余关心这家伙。   这一边的喧闹另一边都无从得知,因为在伊安应声之后,菲尼克斯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他离开地牢,直奔圣泉所在的地方。   伊安在精灵们的重重把守和怪异眼神中与他们擦肩而过。   耳畔是精灵王喋喋不休的声音,念叨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伊安完全没往脑子里过,只在菲尼克斯对他发出几个疑惑的语气词时敷衍地嗯两声,算是给足了礼貌,但再多也完全没有了。   慢慢的,菲尼克斯也不讲话了。   他们步入精灵之森庞大树干上的隧道,古藤虬结的隧道中菲尼克斯安静注视着男人冷峻的侧脸,那道被光箭撕裂的创口正对着他,泛着珍珠色的微光。   精灵王无意识摩挲着手指,微微出神。   他发间藏着的黄金发饰从肩头垂落,缀着和伊安瞳色一致的沙弗莱宝石,随着走动相互碰撞,在安静寂寥的隧道中发出清脆声响。   “清除元素残留或许会刺激伤口。”菲尼克斯突兀开口,“我准备了镇痛的花粉。”   “你自己留着吧。”伊安摆手,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光线透过间隙洒落在伊安脸上,菲尼克斯注视着男人冷峻的侧脸。   有细小的光斑随着他们的行走不断变换,在伊安脸颊的伤口处游移,他的视线随着那道光斑一起行动,缓慢地舔舐对方每一处肌肤,却又谨慎地收敛了自己眼眸中贪婪叫嚣的欲望。   伊安对此一无所知。   他安静注视着前方缓缓露出全貌的圣泉,眸底倒映着生命树圣洁光辉的样子。   那其实是一颗很小很小的光树,像是一种抽象的概念,链接着整个精灵之森的每一处角落。   光树看起来有些萎靡,似乎还没从巴比特投放的药剂中缓和过来,菲尼克斯低声用说了句什么。   那是最古老的一种精灵语,和伊安熟知的版本不一样,他听不懂菲尼克斯的话,只知道在他说完之后光树的光芒微微颤动一下,他感觉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自己。   尽管他没露出什么表情,菲尼克斯依旧主动过来安抚道:“别担心,生命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我和他介绍了我们的关系。”   他是生命树亲自孕育的精灵王,是数百年历史中血脉最纯粹的王,生命树对他的关心远超其他精灵,如果不是他提前说服生命树赞成自己带伊安来泡圣泉的想法,精灵长老那边也不会那么简单地改口。   他没准备和伊安说自己是怎么介绍两人关系的,伊安也不准备问。   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他径直褪去身上的衣物,衤果露的上身精瘦干练,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   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一时间,那道注视着他的目光消失了。   菲尼克斯咬牙切齿:“脱得这么干脆?”   “不是要泡澡?”伊安反问他。   菲尼克斯没话了,伊安在乎和不在乎的点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留了条裤子背对自己慢慢下水的伊安,默不作声地绕着圣泉走了一圈。   他表现得很自然,以至于伊安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直到菲尼克斯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自己的上衣。   精灵王的身材同样不俗,只是远程的弓箭手绝对无法和近战刺客相提并论,论肌肉在视觉上的爆发力他和伊安不是一个层次的。   伊安撑脸看着这一幕,眼神饶有兴致。   “我还以为你的反应这么大会躲在我背后脱呢。”   甚至不脱衣服直接下水也不是没可能。伊安想。   过于平淡的语气让菲尼克斯耳尖红透了,原本建立好的勇气瞬间溃不成军。   精灵特殊的耳朵构造让他的小变化完全躲不过伊安的眼睛,只不过后者把这归咎于圣泉氤氲的热气,完全没意识到真正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天要忙毕业论文的事,所以周六周日都请假,下周一继续更新,我会想你们哒[红心]   对了,白色情人节快乐~ 第26章   对伤口上光元素的清理进行的很顺利,等到伊安因为圣泉蒸腾的热气昏昏欲睡时,脸颊已经不再有钝痛。   他半眯着眼睛,翠绿的瞳孔此刻有些溃散,彰显其主人不知道已经放飞到了何处的心绪。   菲尼克斯将背后湿漉漉披着的长发撩至胸前,小心翼翼地往伊安的方向挪了一寸。   伊安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在一寸又一寸的挪动下,菲尼克斯很快来到了黑发男人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伊安所处的位置特殊,还是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太近,菲尼克斯总觉得手边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不少,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直接触碰对方温热的皮肤。   只是半空中的视线仍然好奇地打量着这里,菲尼克斯有点不太好意思行动。   他半是羞愤半是恼怒地瞪回去,可惜这点小动作对自诩为他母亲的生命树是半点用都没有。   菲尼克斯气得牙痒痒。   早知道他就不和生命树说伊安是自己认定的伴侣了,不然生命树也不至于八卦到趁伊安不注意一直打量他,明明用挚友的身份也足以让生命树同意伊安进入圣泉了……   可是菲尼克斯还是想用伴侣这个理由。   伊安听不懂古精灵语,哪怕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反驳,如果他刚刚加以引导,说不一定还能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   菲尼克斯暗暗后悔,但倘若时光倒转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肯定也是手脚僵硬,光站在伊安旁边说出这话都心虚。   恐怕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在和生命树对话时他的从容不迫装得有多努力。   菲尼克斯扒拉裤子的手紧了紧,再次小距离地往伊安的方向靠了靠。   这一回极窄的距离导致波动的水流拍打在伊安肌肤上的力度变大了些,带来阵阵酥麻的痒意。   伊安回神,眸光重新变得锐利,轻抬眼皮睨了眼不知何时离自己那么近了的菲尼克斯。   后者身体一僵,眼神略显飘忽。   伊安没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察觉到菲尼克斯的小动作没有。   菲尼克斯只想往好的地方想,把这当做是他没法选的信号,直到发现伊安下一秒从圣泉里站起来。   下身的衣物因为被浸湿牢牢贴在伊安腿上,能够隐约看到紧实的双腿和一片麦色。   可惜精灵王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对方此时的行为上,见他要走忙一样从圣泉里爬起来:“不再泡一会儿吗?”   “不用了。”伊安将衣服重新穿上,“已经没有元素残留了。”   脸上的伤已经开始长肉,按照他的恢复能力再过一两天就能完全恢复,就是期间伤口愈合带来的痒意会有点磨人。   伊安暂时不想在潮湿的环境久待,而且圣泉的温度过于舒适,再泡下去他恐怕要睡着了。   伊安没打算在行事风格奇奇怪怪的精灵王面前睡着。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了的菲尼克斯很委屈,跟在伊安后头往外走,顺便自觉地向伊安说明起自己今天做了哪些事:“我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住处,都在行宫里面,已经派人事先去打扫过。”   理所当然的,伊安被安置在离精灵王寝宫最近的一个住处,普利特和侍卫三人组住在一起,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赛尔维斯最惨,他的住处和伊安几乎成对角,走过去要花足足二十多分钟。   ——精灵王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区别对待。   菲尼克斯给伊安简单指了下给他安排的住所的方向,又补充道:“之前说好的食物也已经给你送过去了。”   伊安闻言脚步稍微缓了缓,淡淡颔首。   菲尼克斯再接再厉,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不请我一起吃点什么吗?”   按照礼节,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伊安不该拒绝,但伊安现在很困,菲尼克斯提供的食物又还不足以让他暂时放弃睡眠先进食,更何况整个精灵之森唯一的大厨赛尔维斯还不在身边。   “今晚没准备吃那些,你自己的行宫也没什么好参观的。”伊安回绝道。   菲尼克斯努力挽回:“或者我带你参观,给你安排的寝宫很大,逛逛适应一下也好。”   “没必要。”伊安摇头,“待不了两天。”   虽然没问过普利特,但伊安心里有数,对方这一趟来精灵之森的任务完成了,急着回王都述职,要知道教廷派来的人可不只有他,只是他从圣子那儿提前得到消息,所以抢跑了而已。   这消息给了精灵王一个重创,菲尼克斯甚至没忘了要继续跟着伊安,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走得没影了才回神,调转方向朝普利特几人的住处走。   敲开门后他在对方惊疑诧异的眼神中很不客气地进去,坐在高位的椅子上。   普利特内心打鼓,但很快收拾好情绪摆出欢迎的样子。   不欢迎也不行,这是精灵王的行宫,归根到底他们就是个借住的。   伊安不在,菲尼克斯也懒得笑那么灿烂,再加上刚刚从伊安那里得到他们马上就要启程离开的消息,他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菲尼克斯凝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幽幽道:“你既然是和伊安一道来的,应该知道他家在哪里吧?”   普利特一时摸不准他问这个做什么:“大人这是想——”   他的问题没说完,菲尼克斯不耐烦地打断道:“我想做什么和你无关,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急转直下的态度让普利特嘴角一抽,果然也就只有伊安在的时候对方说话能客气点了。   普利特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和伊安没认识多久,虽说也有了过命的交情但是他没告诉过我自己住哪儿。”   过命的交情,指伊安单方面救过他和侍卫三人组的命。   菲尼克斯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要按普利特的标准,他和伊安也有过命的交情。   见他兴致不高,普利特话锋一转:“不过赛尔维斯应该知道。”   当初那句“就和家里一样,我和伊安都习惯了”让他惦记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说出来。   他复述一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听上去这两人应该是住在一块儿的,说不定每天晚上还都睡在一张床上。”   菲尼克斯放在桌面上的手一下就收紧了,火急火燎地连句理由都没说就推门离去。   普利特摇摇头,暗道智者不入爱河,看来精灵王和自己一样只能当个愚者了。   另一边,菲尼克斯在从普利特这边离开后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亲自去找赛尔维斯,一方面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另一方面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去问赛尔维斯会说实话。   他决定派索耶去试试。   赛尔维斯对索耶的观感谈不上好,但也不算差,不至于像见到菲尼克斯那样浑身炸毛,半句好话都不想和对方讲。   索耶对他的敌意倒是很重,将他认作一直惹精灵王生气的无礼之徒,但有命在身他也不能转头就走,只好僵着一张脸从他这儿打探消息。   他事先在门口做了不少准备,说谎说得还算顺溜:“听说你们快要走了,王打算送给伊安大人一些礼物,伊安大人嫌麻烦不愿意收。”   这句索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开场白很贴切,和赛尔维斯心目中的伊安形象完美符合。   赛尔维斯没发现他的意图。   他不清楚普利特的打算,但料想索耶不会空穴来风,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所以没有否认只问:“什么东西?”   索耶含糊地给他描述了一下,然后才讲明自己的来意:“王觉得伊安大人或许是觉得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麻烦,所以想搬运的事可以由我们来,我来问问伊安大人的家在哪儿。”   赛尔维斯没说话。   索耶以为他察觉到了,神色紧张地瞄了他一眼,而后小心谨慎的表情立刻变成了无语,因为赛尔维斯现在的表情明显不是发现了,而是沉溺在了索耶给他画的饼里。   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赛尔维斯兴奋地畅想索耶口中那些珍宝的价值,判断出只要有那些,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能给伊安做大餐了。   赛尔维斯浮想联翩,脑内画面已经变成伊安在吃过那些东西后双眼放光,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的样子了,于是从此以后勇者伊安将和赛尔维斯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他的白日梦还没做完就被索耶不耐烦地打断。   后者加重语气重复一遍自己先前的问题:“伊安大人的家在哪儿?”   赛尔维斯已经被美好的未来迷得失去神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报了出来。   索耶在心里复述一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记错之后不再搭理反复询问礼物什么时候送到的赛尔维斯,高高兴兴地去找精灵王汇报情况了。   担心伊安知道后回绝,赛尔维斯没把今天发生的小插曲告诉伊安,于是等到两人告别普利特一行人回到居住的木屋中时猝不及防地捡到了先一步赶过来的菲尼克斯。   就在伊安第一次见到赛尔维斯时同样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说】   我准时回来啦[红心] 第27章   菲尼克斯对着二人露出欣喜的微笑,面上丝毫没有被撞见在主人家卧室鬼鬼祟祟的尴尬。   他是真的挺高兴的。   当初在行宫听普利特说伊安和赛尔维斯可能住在一起,甚至是睡一张床,菲尼克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内心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导致现在来了伊安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直奔卧室。   看到房间角落的地上还有一张床铺时,菲尼克斯瞬间放心不少。   有睡一张床上的拆屋行为在前,睡同一个房间的开窗行为已经完全不值一提了,菲尼克斯觉得可以接受。   当然,前提是自己也要能在这屋里有个位置。   思及此处菲尼克斯笑容更甚,满脸都写着不安好心,看得赛尔维斯打了个哆嗦。   伊安也有不好的预感。   他一双眉毛紧紧皱起,不悦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床上的菲尼克斯,冷声道:“起来。”   菲尼克斯完全不带反抗的,乖乖站起。   他语气平和,解释自己来这儿的缘由:“抱歉,伊安。精灵之森先前发生的事实在太让人操劳,好不容易结束了,我觉得应该给自己放个假。”   这借口太假,伊安甚至都懒得反驳。   赛尔维斯的反应很大。   他直觉菲尼克斯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最大的可能是精灵王想要的度假地就是伊安家。   赛尔维斯的眼神犀利起来了。   在菲尼克斯先要再一次开口之前,他紧急打断:“放假就放假,精灵之森附近不全是林子吗?你就不能随便找个树洞窝进去?你们精灵不是应该喜欢和树待在一起吗?”   “刻板印象。”菲尼克斯轻蔑地瞥他一眼,“商贸放开之后,整个精灵族最流行的就是到人类居住的地方旅游。”   赛尔维斯就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咬牙切齿:“怪不得……怪不得昨晚索耶莫名其妙找上门要问我的地址。”   菲尼克斯的眼神一下子玩味起来。   赛尔维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紧张地扭头,对上伊安全黑下来的脸。   “你刚刚说什么?”伊安眯着眸子,眼神危险。   赛尔维斯支支吾吾:“我……”   伊安没想到内鬼竟在自己身边,千防万防还是没挡住追过来的精灵王。   他总有种古怪的预感,这只是个开始。   伊安知道自己的直觉很准,不过这种直觉大多只是在战斗时发挥作用,伊安不太确定这回准不准。   他沉着一张脸回忆,似乎除了阿利斯泰尔没什么人会追过来。   阿利斯泰尔……   伊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现在甚至觉得有点陌生。   这位邻国的国王曾和他相处三年之久,他有点想念对方王宫里的厨子了。   不过伊安确定,除了兰伯特,阿利斯泰尔身边没人知道自己的住址。   在兰伯特不会说也不敢说的情况下,阿利斯泰尔找不到自己。   伊安放心不少,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情况。   精灵王还在笑,某金毛紧张地盯着他。   伊安一个头两个大,毫不客气地提起赛尔维斯的衣领。   这个场面实在是滑稽,赛尔维斯徒有身高没有力量,被矮了自己半个头的伊安揉圆搓扁,利索地丢出卧室。   赛尔维斯反应过来,像被抛弃的流浪小狗一样可怜,扒着卧室门呜咽。   他哭嚎的样子没维持多久,卧室门再次被打开,这一回被丢出来的是精灵王和被精灵王坐过的床铺。   赛尔维斯高兴了点,直到菲尼克斯丢给他一个小盒子。   赛尔维斯狐疑低头,在对方催促的眼神下打开。   盒子里装的是一些珠宝,和昨晚索耶说菲尼克斯想要送给伊安的那些东西一模一样。   赛尔维斯心生警惕:“我才不会帮你转交给伊安呢!”   菲尼克斯丝毫没有因为刚刚被赶出来生出局促的样子,似乎只要看到情敌比他更惨就足够满意——至少他被丢出来的时候还是站着的。   他并不介意赛尔维斯的虚张声势,薄唇轻启,解释盒子的作用:“这是给某条狗帮忙带路的报酬,至于伊安的礼物我准备了更好的。”   菲尼克斯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个更大的盒子,打开给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无论是从数量、个头还是品质上来说都比赛尔维斯手里那份好了不止一倍。   精灵王把自己被赶出来的原因归咎于没有带见面礼,拿着这份礼物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敲响伊安的卧室门。   这回他成功进去了。   赛尔维斯气得牙痒痒,但是完全不敢阻止,因为伊安还给他布置了另外的任务。   他抱起被伊安一起丢出来的床铺,苦了吧唧地去洗了。   赛尔维斯不知道,他刚走没多久菲尼克斯再次被伊安踹出门,连带着他那盒珠宝。   精灵王脸色铁青,碍于面子又完全不敢走,生怕转头就撞见赛尔维斯被对方狠狠嘲笑。   他双手抱膝,蹲到赛尔维斯刚刚蹲的角落等伊安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伊安心冷如铁,躺在赛尔维斯的床上幽幽叹了口气。   心累。   赛尔维斯没花多长时间就处理好了让伊安难得洁癖发作的精灵王坐过的床铺,幸好今天的太阳足够大,清洗的这一小片可以被晒干,不然今晚伊安恐怕都没地方睡了——等等,没地方睡?   赛尔维斯脑子里的某根筋突然搭上了。   伊安要是没地方睡的话岂不是只能和自己睡在一起?   虽然赛尔维斯觉得更大的可能是自己的床铺被伊安占着,自己去睡地板,但万一呢——   赛尔维斯盯着眼前晾衣架上的床铺,蠢蠢欲动地想把它们重新塞进水桶全浸透。   他正准备行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赛尔维斯像触电了一样立刻收手笔直站好。   来的人是菲尼克斯,不是他害怕的伊安。   自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的菲尼克斯没继续在伊安门口窝着,以免赛尔维斯进来看见自己的丑态。   他主动出击,装出自信从容的样子去巡视赛尔维斯的工作,完全没有半点落魄的样子。   不过心里到底有个疙瘩,菲尼克斯和赛尔维斯都在走神,聊了半天还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等到菲尼克斯走了,赛尔维斯也没了作妖的勇气,老老实实抱着盆回去。   他把东西都整理了一下,又去敲伊安的门:“伊安——”   声音拉得老长,活像在外面叫魂。   伊安不想听,翻身拿枕头捂住耳朵,任凭赛尔维斯在外面叫嚷得口干舌燥也半点没有回应。   慢慢地,赛尔维斯不叫了,伊安在安静得只剩屋外风声的环境中睡着了。   再次睁眼,已经是晚饭时间。   不等赛尔维斯端着盘子来敲门,闻到香味了的伊安直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赛尔维斯表情欣慰,活像个看到叛逆孩子终于放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赌气,出来好好吃饭的男妈妈。   伊安还不至于要他操心吃饭的问题,坐在餐桌旁就开始打量今天的菜色。   很豪华,豪华到出乎他的意料。   伊安纳闷:“你哪来的钱?”   赛尔维斯笑靥如花。   从不内耗如他,虽然在菲尼克斯炫耀了一番智商和财力之后郁闷了一段时间,但也很快调整过来,带着这笔自己应得的宝贝去村里买了大餐回来。   赛尔维斯把这事儿和伊安说了一遍,完了反问他:“菲尼克斯不是也给你送了礼物吗?”   伊安表情不愉:“没收。”   “没收?”赛尔维斯奇怪道,“为什么不收?不要白不要呀。”   伊安睨了他一眼:“我不喜欢欠别人。”   他顿了顿,皱着眉补充道:“况且那不是白给的。按照菲尼克斯的意思,他想在这里住下,那些东西算是房租。”   赛尔维斯顿时歇了再劝的心思,转而替伊安骂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伊安对他的马后炮不做表示,淡定地切下一片赛尔维斯做的烤肉,用叉子叉上送进嘴里。   赛尔维斯眨眨眼睛,好奇地看他如此动作。   伊安用餐巾擦干净嘴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美食在前,伊安对赛尔维斯的耐心都无限放大了。   赛尔维斯不太好意思地挠头,摘下围裙挂在椅背上。   他在伊安对面坐下:“只是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优雅?”   伊安动作一滞。   阿利斯泰尔是纯粹的肉食动物,当初在对方的王宫里他被拉着一起吃的最多的也是烤肉,今天想起那人之后不知不觉就用上王宫里的用餐礼仪了。   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伊安努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连同手上的叉子一起丢弃。   他没回答赛尔维斯的问题,去重新洗了遍手,再回来重新开始进食时已经恢复以往豪爽率性的进食方式。   赛尔维斯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样子的伊安,让他做饭的成就感都倍增了。   他照例只吃了桌上的一小部分就饱得不行,吃饱之后也没走,开心地撑脸坐在原地欣赏伊安吃东西。   后者对他炽热的视线适应良好,气氛融洽。   直到屋外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和谐。 第28章   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刺耳,赛尔维斯的闲情雅致都被打扰没了。   他试图用自己那颗宽容大量的心去体谅,没能成功。   伊安不动如山,坐在位置上看他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找噪声的来源,准备坐享其成。   没过多久,赛尔维斯灰溜溜地回来了,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瞪着,久久没法回神。   伊安眉头一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赛尔维斯终于从恍惚中回神,抓住伊安的手兴奋叫嚷:“伊安!外面有好大好大一间屋子!”   伊安被他抓着往外跑,成功见识到了赛尔维斯口中好大好大的房子。   确实大,空间足足是他们这间小木屋的三倍,就坐落在他们木屋的旁边。   他们走近些,看到了在门口朝他们招手示意的菲尼克斯。   精灵王直接忽视了走在最前面的赛尔维斯,朝伊安点头示意:“要进来坐坐吗?”   伊安还没说话,赛尔维斯已经开始疯狂点头,完全忘记了白天自己和对方起的冲突。   菲尼克斯都被他气笑了。   不过看在伊安没阻止他的份上,菲尼克斯没说什么,领着两人一起进去。   屋子里面的陈设比外面还要气派,几乎可以比得上精灵王在精灵之森的行宫了。   赛尔维斯一边看一边赞叹。   菲尼克斯但笑不语。   等气氛被某个金毛傻白甜烘托得差不多了,他才施施然开口:“如何?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住在我这边?”   赛尔维斯这回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菲尼克斯是在问自己,扭头看向伊安。   伊安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都是假的。”   以伊安的眼里可以轻易看出菲尼克斯的这间木屋是用魔法制造的,虽然住起来和真的没什么区别,但总归比不上自己亲力亲为搭建的。   伊安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木屋。   除了食物之外,他对享乐没什么执念,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人类都会追求更好的。   他看着双眼放光的赛尔维斯,问道:“喜欢?”   赛尔维斯开始观察他的脸色。   这种观察通常不会有任何效果,因为伊安的面部表情管理堪称严苛,除了平和状态和黑脸,赛尔维斯还没见过他其他样子。   眼下也是如此,伊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沙弗莱宝石一般的翠绿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好像只是随便问一句。   赛尔维斯试探地吐出一个字:“喜——”   “喜欢的话你就留下来和菲尼克斯一起住吧。”   “喜欢才怪呢!”赛尔维斯紧急找补,成功止住了伊安的话茬。   后者像是很惋惜一样感叹:“这样吗?我还以为今晚终于可以独处了。”   安静听着的菲尼克斯嘴角一抽。   请不要自顾自讨论好吗?这明明是他的家,真的没有人问问他的意见吗?   ——还真没有。   在场的另外两人暂时都把他当成了空气,他不说话就当他不存在。   赛尔维斯专心致志地劝伊安打消念头:“不喜欢,真的不喜欢!”   赛尔维斯心里的算盘打得可响啦!   他好不容易才让伊安习惯自己在旁边,要是一晚上过去他再也不让自己待在那儿了怎么办?   他心里可还惦记着伊安最开始说的那句等他伤好就让他走呢。   虽然他伤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伊安也一直没提,但赛尔维斯还是很担心,绝不给对方半点把自己踢开的机会。   他找不出让伊安打消想法的理由,只好强硬地绕到后头直接把他往外推:“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还是最喜欢待在伊安家!”   伊安幽幽来了句:“你的意思是我家是狗窝?”   没等赛尔维斯着急忙慌地否认,伊安又像想起什么喃喃自语:“确实是狗窝。”   而且狗就在自己身后。   他没反抗,任由赛尔维斯动作。   但赛尔维斯还是没成功,因为忍无可忍的菲尼克斯终于动了。   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菲尼克斯直接把赛尔维斯绑到了天花板的横梁上。   赛尔维斯一张脸惨白,想叫喊又怕自己在伊安面前丢面,硬生生给忍了下来,只有睫毛扑闪的速度明显增加,戳破他镇静的假象。   伊安也挺佩服他的,他一直以为赛尔维斯的面子早就在自己这儿丢完了呢。   不过他要是真大喊大叫伊安反而不想搭理他,现在这幅样子倒刚刚好。   散乱的金发贴在赛尔维斯苍白的脸颊上,对方蜷起身体试图靠这种方式让自己更有安全感一些,但是悬空的下方带来的空荡感足够明显,这种办法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让他因为挣扎流失过多力气,胸膛随着压抑的喘息起伏不断。   赛尔维斯的银瞳蒙了层雾气,倒映着下方注视自己的伊安。   很漂亮。伊安很喜欢。   菲尼克斯要是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反而让伊安对赛尔维斯产生了新的认知,恐怕追悔莫及。   但此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精灵王还在高兴自己解决了一直在自己耳边嗡鸣吵人的小虫子,挂上温柔优雅的笑容款款走到伊安身边:“不留宿的话也没关系,晚上要一起喝一杯吗?我带了族里的好酒。”   精灵族的口味都很寡淡,伊安不太相信这所谓好酒的含金量,不过尝一口也无妨。   他跟着菲尼克斯转身,不再看头顶的赛尔维斯,但腰间匕首却在他转身的瞬间掷出帮赛尔维斯解了眼下的困境。   身后是沉闷的落地声。   伊安没说话,菲尼克斯也没说话,整个房间里只有赛尔维斯磨牙的声音。   赛尔维斯也同样没说话,不知道是在学谁干较劲,默默跟在两人后头幽灵一样盯着他们,看他们搬了张桌子到外头喝酒。   屋外的空气很清新,晚风吹过田地带来泥土的气息,菲尼克斯端坐在桌边给伊安倒酒,几乎是在对方喝完的瞬间就再次续上。   赛尔维斯的眸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立刻明白了菲尼克斯的意图。   他想灌醉伊安?   赛尔维斯眼珠子提溜一转,没出声提醒伊安,准备当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菲尼克斯醉了,在他把大部分时间劝伊安喝酒,自己只喝了伊安的三分之一的情况下。   菲尼克斯脸上一片绯红,向来熨帖整齐的领口松了两颗珍珠扣,露出的雪白脖颈也是同样的红。   迷蒙的视线注意到伊安的杯子又空了,菲尼克斯眨眨眼,含糊地用精灵语嘟囔了一句,起身想再次为伊安满上。   精灵族宽大松弛衣袖拂过桌面,也推开了银酒壶,将桌面和精灵王的衣物打湿。   菲尼克斯站在原地茫然地眨眨眼,含笑的嘴角慢慢压下,最后化作一声委屈的嘤咛。   “伊安……酒没了……”   伊安的眼神也有点迷离,但思维还算清晰,闻言发出轻嗤:“早说了精灵族的酒寡淡,也就只有你们精灵族会真的喝醉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并不是个话多的人,这句吐槽只存在自己心里,还没出口过。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其实也有点醉了的伊安把空了的酒杯倒着往桌上一隔,起身走到菲尼克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脸。   有点轻蔑的动作,像在嘲讽对方想灌醉自己的这个行为到底有多不自量力。   菲尼克斯的脸颊很热,伊安的手很凉。   前者被冰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拍开他的手,但迷迷糊糊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又很识趣地把脸贴了回去。   “伊安……”他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滚烫的气息将伊安手指染暖,几乎快将嘴唇印上去。   赛尔维斯终于因为这个行为产生危机感放弃赌气了,在菲尼克斯真的不要脸地将嘴唇凑上去之前抓住伊安的手。   他用上吃奶的力气将伊安的手拉开。   菲尼克斯原本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伊安身上,赛尔维斯这么一出他直接没了支撑跌下去,趴伏在桌上。   赛尔维斯看都不看他,转头用自己的脸去蹭伊安手心,小心翼翼道:“我的皮肤可比他好多啦,要摸还是摸我吧,好不好呀伊安——”   因为他的话语伊安下意识摩挲了指间的肌肤。   确实嫩,比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精灵王还要嫩,就连此刻握着他的手心都没有半点茧子。   除了新生的婴儿,伊安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赛尔维斯……”他下意识开口,想将自己心中的联想说给他听,但在对方抬头看向自己时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无意探究别人的秘密,既是觉得麻烦又是因为毫无意义。   倘若包藏坏心就在暴露时杀了对方,很简单的一件事,所以没必要刨根问底,也没必要提前烦恼。   “没事。”   一场对话匆匆终结在伊安如此冷漠的两个字中,幸好赛尔维斯已经习惯了。   他扬起笑脸,下一秒又因为伊安陡然用力掐住他脸颊的行为挂上泪珠。   伊安松了手,赛尔维斯捂住自己脸颊哭唧唧:“干嘛突然捏我?”   伊安用他的衣摆给自己擦手:“想捏就捏了,哪里需要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现写的,所以晚了一点,宝贝们见谅[比心] 第29章   赛尔维斯像是面团一样任他揉圆搓扁,脸颊被捏的通红,看上去格外可口。   这个形容词放在人身上很奇怪,但伊安看到他就想起了苹果派,所以自认为这个评价还算贴切。   他玩够了,又恢复到之前疏离冷漠的样子,双手自然垂落在胯部。   赛尔维斯心满意足,忍不住拉踩起一旁烂醉如泥的菲尼克斯:“他好吵呀,伊安——”   他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嗓子活像粘了蜜糖,比旁边喝酒后吐不出正常音节的菲尼克斯还要夸张。   伊安瞥了眼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   赛尔维斯诶嘿一笑。   伊安懒得管他,准备把狼狈的菲尼克斯送回去。   赛尔维斯主动请缨,接替他的工作。   伊安乐得清闲,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后自己先悠闲地回家了。   等赛尔维斯处理好回来时,伊安已经躺进被窝了。   ——赛尔维斯的被窝。   赛尔维斯手上还抱着刚收下来的伊安的床铺,他小心翼翼地把床铺放到床上,没出声提醒。   “这么看来菲尼克斯还是有点作用的嘛……”他小声嘟囔,到底是做了回黄雀。   精灵族的酒虽然没让伊安像菲尼克斯那样醉得一塌糊涂,但还是让他的思维混沌不少,不再清明的眼神就是证据之一。   睡在他的床上也是证据之一。   赛尔维斯现在的床铺是伊安很久之前睡的,即使在遥远的邻国王都住了三年都没能磨灭他对它的熟悉感,意识迟钝的情况下直接就睡了上去。   不过他还是记得这床现在是属于赛尔维斯的,听见对方进来的脚步声稍微往旁边让了让。   赛尔维斯心里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浮于脸上,伊安又躺了回去。   赛尔维斯急了,活像肉骨头还没叼进嘴里就被主人抢走的小狗:“诶诶!不是!不是都准备让给我睡了嘛,伊安你怎么能突然躺回去!”   伊安一巴掌拍开他蠢蠢欲动想推开自己的手,眼睛困倦地闭着,沉声道:“安静,睡觉。”   赛尔维斯瘪嘴。   睡觉?上哪儿去睡觉?   他没敢直接说出来,但是哪怕不讲伊安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五感都比平时迟钝不少的情况下,伊安并没有发现赛尔维斯已经把属于他的床铺带回来了,兀自赖在对方床上,不管赛尔维斯怎么哄都不愿意起来,难得的表现出几分孩子气。   孩子气?   赛尔维斯怔然,视线落在伊安的年轻俊美的脸庞上,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的年纪。   赛尔维斯掰着手指开始算:“八岁孤身一人离开王都在这儿生活八年,十六岁觉得无聊去砍魔王,又被忽悠着背井离乡在另一个国家待了三年……”   他的声音很小,很多几乎只是吐出一个气音,在昏昏欲睡的伊安身边小心谨慎地显现自己对他的了解。   甚至有一些伊安自己都记不清的小事也被他碎碎念地说笑一样吐了出来,倘若伊安现在是清醒着听到这些,恐怕早就皱着眉头把赛尔维斯绑起来,逼问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了。   那时赛尔维斯估计也只会哭唧唧地说是神谕转达他的。   至于伊安信不信——答案很明显,他信不信取决于想不想,想的时候能因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徒步跨越两个国家,不想的时候也能毫不避讳地劈碎村子里的神像。   赛尔维斯很久不提神谕这回事也是被村子里神像的惨状给吓到了,怀疑要是自己继续以神谕为凭证逼迫伊安收留自己下一个碎的恐怕就是他。   当然,现在的赛尔维斯还不至于想的这么远,他把声音压得这么轻纯粹是因为伊安想睡觉,而他不想打扰到伊安而已。   在连续算了好几次之后,赛尔维斯终于愿意相信自己得到的答案——伊安现在才只有十九岁。   他一双眸子睁得老大,完全不能接受伊安的年纪放在一般人家里只能算是刚出茅庐的小毛孩,应该是不知天高地厚总想出去闯一闯的性格。   而伊安呢?完全是不动如山的老前辈样子,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同一副表情,冷眼旁观赛尔维斯又撒娇又撒泼地胡闹。   赛尔维斯有时候都会想把他拉去看看是不是面部神经有问题。   唔,该说没人疼的孩子果然早当家吗……   赛尔维斯皱着眉头想,忍不住伸手戳戳伊安的脸颊肉。   肉不多,压下去的时候可以直接摸到骨头。   真奇怪,明明伊安每天都会吃好多好多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长肉,不只是脸颊,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肉,整个人瘦削且紧实。   赛尔维斯又戳了两下。   已经慢慢睡去的伊安烦不胜烦,拍开他作乱的手,身体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让开一小半床的位置。   不过伊安显然还有印象,记得赛尔维斯很想抢走自己身边的位置,刚翻过去就又重新转了回来。   但赛尔维斯已经凭借自己不知道哪儿来的敏捷,见缝插针地把腿送进了被窝。   伊安这一转直接变成躺在他腿上了。   赛尔维斯“嘶”了一声,倒不是被伊安压得,而是纯粹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促为难感。   他蜗牛似的挪动,试图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去,但是他一动作伊安的眉毛就揪成一团,眼睫毛扇动,像是下一秒就要醒了。   赛尔维斯不敢动了,害怕伊安醒来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把自己丢出去。   他努力放松身体,好让腿上的肉不要绷得太紧硌到伊安。   赛尔维斯想了想,还是担心光这样不够,又伸手按在伊安头毛上往后捋,像是摸小猫一样给他顺毛。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伊安的眉毛慢慢舒展。   赛尔维斯松了口气。   没那么紧张了后,赛尔维斯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慢慢悠悠地给他继续顺毛。   半晌,他动作一顿,仰头傻乎乎一笑,觉得自己这样子活像在哄叛逆小孩的老妈子。   *   静谧的夜里,有人乐呵呵地给别人当膝枕,有人兴奋地带着好消息直奔教廷。   在精灵之森门口普利特一行人就直接和伊安道别,留下易斯通知还在当初那个山洞里留守等待的大部队,自己则带着其他两人快马加鞭回到王都。   千赶万赶,终于在几天后的深夜,也就是此刻赶回了王都。   刚穿过城门,普利特甚至都来不及回自己家喝口水休息一下,就直接往教廷的方向赶。   他抱着自己特意央求菲尼克斯写的通商证明,急匆匆穿过教廷华丽繁复的祈福大殿,前往后院觐见圣子温特米尔。   普利特走得实在太匆忙,甚至没能注意到本该重兵把守的教廷此时居然空无一人,任由他这个放肆的家伙一路闯到最里面。   “温特米尔冕下!”   他激动地大喊,双手推开沉重的寝殿大门。   屋内端坐于窗边的白色身影仿佛受惊般颤了颤,诧异回头,脸上没来得及拭去的泪珠随着他的动作直接滴落下来,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普利特突然哑火了,原本准备好的邀功台词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随行的尔特和森几乎是在看到这一幕的一瞬间就脚步倒转自觉退出温特米尔的寝殿,完全不敢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造次地窥视圣子的私事。   事实上普利特只是被吓傻了,完全不敢相信往常温柔包容,仿佛对世间一切事都能淡然处之的圣子会有对月垂泪的时候。   “您……您……”他结结巴巴,半天没找到一句符合身份的安慰话语。   温特米尔向来没有架子,此时也不会因为被撞见糗事而怪罪他人,闻言用衣袖擦掉眼泪对他温和一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普利特?”   普利特怎么敢说实话,就算圣子再好说话也不敢,慌张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奇怪冕下最近是遇上什么难过的事了吗,怎么会哭——”   “这个啊——”温特米尔不好意思地低头,右手将因为他这个动作垂落到脸颊边的银色发丝重新撩至耳后,“见笑,只是睹物思人了一会儿。”   “睹物思人?”   温特米尔轻轻嗯了声:“是的,今晚的月亮很圆很漂亮,很久之前我和那个人见面的时候月亮也是这么圆。”   他再次抬头看向月亮:“如今月亮轮回了三十六次,今天是第三十七次,我依旧没能再次见到他,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圣子温特米尔虽然随和,但也有些偶像包袱在,每每这时候就会给教廷留守的侍卫侍女放假,要求他们今晚不要待在教廷。   普利特咂舌,对温特米尔口中那个让他变得如此狼狈的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不过眼下实在是不适合当个吃瓜群众,普利特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报告:“冕下,幸不辱命,我带着精灵王同意继续贸易的文书回来了!”   温特米尔眸子倏地睁大:“普利特你居然真的做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介意和我说说看吗?”   他这话说的进退有度,让人生不出半点被防备被试探的样子,普利特就这样掉进圣子的温柔陷阱,把离开王都后发生的所有事说了出来。 第30章   经常邀功的都知道,显摆功劳需要有一个衬托,不管这趟任务究竟完成的如何,势必要把其中遇到的艰难先拉出来夸大一下。   普利特深谙其中的门道,在谈论起自己是如何让精灵王同意之前,先详细说了遍自己遭遇了什么。   温特米尔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摆出倾听者的姿态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给出附和。   “王都的冒险家太过胆怯,甚至听都没听完我的要求,只是知道我准备前往精灵之森就连连拒绝,逼得我只好只身前往。”普利特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温特米尔安慰地笑笑:“是呀。倘若这世上人人都和普利特你一样勇敢可靠,我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帮忙解决这个困境了。”   普利特被夸的有点脸红,顿了顿继续道:“幸好最后我还是找到了能够随行的冒险家,就在王国西边最偏僻的约镇。原本我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顺手在冒险家工会挂了个委托,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来了。”   他眼睛发亮,对自己将要提到的人很是兴奋,眼眸深处是遮掩不住的仰慕。   温特米尔微不可查地偏了偏头。   普利特没察觉到他细微的小动作,越说越来劲,讲到自己在前往精灵之森的森林遇到了可怕的藤蔓魔物。   “我身边只带了三个人,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那人一人挡住了魔物大部分战力,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找到魔物本体一举歼灭。”   藤蔓类魔物的可怕众所皆知,温特米尔自然也知晓,听他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还真是凶险呢,幸好你们遇上了那位——”   “伊安,他叫做伊安。”普利特立刻接上。   “是的,伊安。”温特米尔礼貌地重复一遍。   普利特与有荣焉:“他的实力远不止如此,在精灵之森我们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遭到精灵王的追击,也是他带我们全须全尾的离开。”   精灵王的实力位于大陆战力金字塔的顶尖位置,鉴于精灵族体质自带光元素强亲和,即使温特米尔坐拥整个教廷作为资源,实力也在他之下。   那个叫“伊安”的家伙居然能在精灵王的眼皮子底下带人离开?就算精灵王没尽全力,也不应该呀——   温特米尔眸光闪烁,泄露出一丝诧异。   普利特仍滔滔不绝地对伊安进行赞美,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为自己讨功劳的。   末了他提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向伊安许诺的事:“精灵王和他有过往的渊源,答应通商几乎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冕下可以象征性的赐给他一些奖赏,拉拢这位可以影响精灵王决策的人。”   他的建议很中肯,虽然其中饱含私心,但也不会让温特米尔觉得反感。   甚至可以说哪怕他不刻意提,温特米尔也是会这么做的,眼下只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摊开了说而已。   圣子自然没有拒绝,甚至和几日前的普利特搭上了同一条脑回路:“他这样的功劳哪怕是评个荣誉骑士也不为过。”   普利特刚松了口气,下一秒整颗心又提了起来。   “我想见见他。”温特米尔道。   “见……见他?”普利特舌头都捋不直了,“冕下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呃,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不是想插手您的决定……”   温特米尔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普利特,我知道你没恶意。”   圣子温暖的手掌让普利特重新安定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能让伊安和温特米尔见面的不妙感。   明明这不应该呀,他知道以伊安的品行圣子绝对会喜欢他,让他们两人见面只有好处不会有任何坏处。   或许是因为自己知道伊安怕麻烦,圣子的到来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   普利特不自信地想到,脑子半天都转不过来。   看出他内心的忐忑,温特米尔只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忘记他的功劳,宽慰道:“别担心,我不会忘记之前答应你的事,精灵王能答应通商你肯定也在其中也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他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荣誉骑士这个头衔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利,但也象征着教廷的颜面,哪怕有足够的功劳,品行不过关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将这个头衔赐予他。”   普利特了然:“原来如此,冕下的考虑十分周到,但是我可以担保伊安绝对是个好人。”   温特米尔莞尔:“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普利特。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我亲自见过他我才能彻底放心。而且,这只是我去约镇的其中一个原因。”   自从三年前诺德森的国王对外宣告他们拥有能轻易消灭魔王的勇者后,两国实力出现严重偏差,生性勇猛好战的诺德森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吞并伊索拉。   教廷虽说明面上是属于人类的中立势力,但是诺德森国王比起信奉神明更崇拜自身□□的实力,自他上位后诺德森境内的神明信仰越来越少,教廷统治也一并出现问题。   而伊索拉则是“神明的国度”,其中国民对神明的崇敬之心十分坚定,连带着对教廷也深信不疑,甚至伊索拉本国的王室都形同虚设,只需要教廷说一声不就会被轻易推翻。   教廷本部之所以设立在伊索拉就是这个原因,如果可以,温特米尔并不希望伊索拉被诺德森吞并。   周围的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理念,伊索拉的国民很有可能会被诺德森的国民影响,动摇教廷在此的地位。   温特米尔必须找到一个能让诺德森忌惮的人,就像后者所拥有的勇者一样。   普利特并不知晓其中的深意,温特米尔和他的关系也没亲近到需要把这些事说给他听。   他找了个别的借口:“前两天约镇传了消息到教廷总部,声称有个大逆不道的人砸了村子里唯一的神像,请求教廷出面对他做出惩罚。”   普利特已经见过约镇中心那座损坏的雕像了,他甚至都没敢把它往神像的可能上去想,只以为那是村长雕像,因为什么缘故被拆除。   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对神明做出这么可怕的不敬行为。   温特米尔听闻这个消息和他的反应也差不多,在这个关口做出这种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去看看才行。   “但愿事情不会像我想的那样糟糕……”   圣子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再次抬头看向夜空高悬的圆月。   *   “事情一直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啊!”   诺德森的王都内,兰伯特在自己的花园里抓狂。   距离勇者伊安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眼见王位上的阿利斯泰尔气压越来越低,他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作为伊安还在时和他走得最近的人,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阿利斯泰尔的关注,每次觐见时都要直面对方越来越可怕的眼神。   兰伯特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说漏嘴,再次见到伊安时会被暴揍,他真的要控制不住地去找阿利斯泰尔自首了。   兰伯特再次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天上的圆月独自崩溃。   等到夜晚的凉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他吹成一个面瘫,兰伯特才重新整理好情绪,准备回房睡觉,养足精神面对明日份来自国王的死亡凝视。   屋内没点灯,孤家寡人的兰伯特也没什么红颜知己暖床,但进门的第一瞬间就听见了一道不加掩饰的呼吸。   兰伯特动作一滞。   月光下,一对猩红的双眸在他床上静静注视着他。   他最害怕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不开灯吗兰伯特卿?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   “怎、怎么会呢,陛下,您真是说笑了。明明是您自身已经很光芒万丈了,哪怕不点灯也把这房间照得足够亮堂,不需要再折腾其他东西了。”   “哼。”   对于他夸张的奉承,阿利斯泰尔发出如是声音,完美诠释了他的不屑和嘲讽。   兰伯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露出殷勤的笑,为他们尊敬的国王点灯。   灯光亮起,在阿利斯泰尔脸上投下重重的阴影。   容貌俊美硬朗的男人先发制人,在兰伯特战战兢兢地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开口:“兰伯特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兰伯特几乎是立刻就跪下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胆子真的只有那么丁点大,担不起国王压下来的罪名。   阿利斯泰尔嘴角一抽。   他还从来都没见过像兰伯特这么怂的人,害得他原本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你先起来。”阿利斯泰尔无奈扶额,语气被迫缓和了点。   兰伯特没起来。   阿利斯泰尔眉毛压下,冷声道:“怎么?兰伯特,你是想违抗我的旨意?”   “不敢,我只是,我只是……”兰伯特支支吾吾,“我刚刚跪得太用力,现在两条腿都疼得打哆嗦,一时间站不起来啊陛下!”   “……” 第31章   十分钟后,腿脚终于恢复利索了的兰伯特坐到了阿利斯泰尔对面。   后者的表情一言难尽,严重怀疑自己也是魔怔了,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在兰伯特这个蠢货上,明明让他跪着回答自己的问题也可以。   阿利斯泰尔单手撑脸,凌厉上扬的眼睛轻轻垂着,过高的身高让他能轻易以俯视的姿态看他,自带威压和蔑视感。   他的视线在兰伯特身上扫过,决定看在他是伊安唯一好友的份上留他一命。   ——兰伯特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伊安心里的地位居然有这么高。   他们的相处模式大多都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热情地围着伊安聊天,时不时得到一个冷淡的回应。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和伊安的关系也远比所有人都亲密了,阿利斯泰尔为此还明里暗里在伊安面前醋了好几次。   兰伯特正襟危坐,完全不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   阿利斯泰尔换了个姿势,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   他问:“伊安走之前真的没给你留半点消息?”   这已经是他这一个月以来问的第十三遍了。   兰伯特没胆子抱怨,只能一次又一次耐心地重复同一个答案:“是的,陛下,他没留任何消息,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阿利斯泰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不过态度很明显,他今晚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这一次他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他轻笑,讽刺意味十足:“是吗?但是我怎么听说伊安离开之前骑的是你的马?”   兰伯特求饶的表情僵住。   伊安离开的那天有很多平民看到,甚至自发组织了一条队伍为他们敬爱的勇者送行,有人看到并不奇怪。   但是,平民不可能认得出伊安脚下的马是他的,只有同一阶层的人才有可能看出这一点。   明明兰伯特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提前去敲打过他的“好同僚”们,不应该有人说出去啊!   他咬牙切齿,究竟是那个混蛋出卖了他!   但在阿利斯泰尔面前,兰伯特完全不敢表现出来,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摸不清阿利斯泰尔那里得到了多少信息,兰伯特谨慎地沉默,生怕自己贸然编谎反而让他察觉到不对。   阿利斯泰尔重重拍在桌子上。   突然迸发的巨大声响携着国王几乎随时都要爆发的怒气向兰伯特席卷而来,后者咬紧下唇,骇得连插科打诨,缓解气氛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利斯泰尔怒道:“你光怕伊安打你,难道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杀了吗!”   他怕啊!   兰伯特内心哀嚎,但是阿利斯泰尔杀人利索,被伊安活活揍成肉饼更折磨人啊!   当然,如果有的选的话兰伯特还是更想活着,眼下见阿利斯泰尔都已经拔刀要动真格的了,忙松口求饶:“我确实知道伊安在哪儿!”   阿利斯泰尔冷笑:“现在又知道了?”   兰伯特小声嘟囔:“刚想起来……”   阿利斯泰尔把手上吓唬人的刀丢掉,重新坐回去:“说。”   “说之前陛下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兰伯特厚着脸皮提条件。   阿利斯泰尔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再次吐出同一个字:“……说。”   “您要是找到了伊安,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告诉您的,您就卖卖惨,说自己排查了多少多少地方,跋山涉水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兰伯特还惦记着自己告密的下场,试图为自己的安全找个担保,“实在不行到时候他要打我,您拦着点。”   阿利斯泰尔沉默,食指轻点桌面:“你的意思是我能拦得住他?”   显然是不能的。   兰伯特讪笑:“多少也能拦一会儿吧,我早点跑,说不定他就打不到我了呢。”   阿利斯泰尔都想给他鼓掌了。   他这一回没继续推拒,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可以。”   兰伯特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伊安的老家在邻国伊索拉,西边一个叫约镇的地方。”   终于得到了答案,阿利斯泰尔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原来在伊索拉吗,怪不得不管我在诺德森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阿利斯泰尔之前从没想过伊安会是伊索拉的人,毕竟伊索拉是神明的国度,里面的人大多是用魔法,很少会像他们诺德森的人采用近身肉搏的方式战斗。   伊安的战斗方式很符合诺德森的理念。   阿利斯泰尔顿时把这归咎于他们有缘,伊安生来就该是属于他们诺德森的人,就差嫁给自己直接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后了。   他不再纠结伊安的国籍问题,起身准备回宫安排事务,好早日动身前往约镇。   临出门前他想起什么,对身后的兰伯特道:“对了,你也收拾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出发。”   “啊?我吗?”兰伯特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阿利斯泰尔点头:“对,就是你。”   阿利斯泰尔有自知之明,既然兰伯特一开始不愿意告诉自己伊安老家的地址基本也就代表了伊安的意思,他肯定不想在那里见到自己。   不过阿利斯泰尔知道归知道,想不想照做又是另一回事,比如现在他就完全不打算遵照伊安的意思,要是到时候伊安发火了,兰伯特可以帮他有效吸引火力。   兰伯特虽然察觉到他特地让自己一起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没想到自己的王能阴险到这份上,原地纠结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出门走走也好,就当是旅游了,而且他也挺想看看能养出伊安这么彪悍的家伙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利斯泰尔满意地离开,顺便把兰伯特以为的慢悠悠旅游安排成了死亡出行,让伊安都花了将近一周的行程大大缩短到了三天。   而此刻远在约镇的伊安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喷嚏。   他稍微清醒了点,揉着发痒的鼻子睁眼。   窗外天色微亮,不是他平常应该起床的点,但鉴于昨晚他睡得也早,伊安估摸着睡眠时间应该够了,这时候起来也无妨。   这个点村子里闲逛的人不多,他有点想吃村口那家面包店做的圆面包了。   伊安从被子里伸出手,下意识往旁边摸,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他倏地收手,原本还茫然迷蒙的视线立刻变得凌厉凶悍,瞪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赛尔维斯头发凌乱,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铺一角,半个身子在地上,半个身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缩在被子里,就在伊安边上。   伊安试图思考这幅画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很难,他完全无法理解赛尔维斯究竟是怎么钻进来的,又为什么只有一半进来了。   苦思良久,他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同意赛尔维斯和自己同床共枕,对方只能睡在他旁边的地板上,但是夜里实在是冷,赛尔维斯不知不觉就把腿伸进来了。   伊安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可能性很大。   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能勉强接受对方下意识的行为,所以没直接把赛尔维斯叫醒和他算账。   伊安伸了个懒腰,穿上外衣准备起床,余光忽然瞥见一旁小床上已经布置妥当的床单被褥。   他歪头。   下一秒,赛尔维斯被一记重拳砸醒,眼角泛着泪花。   “伊安?”他捂住自己剧痛的腹部,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又迷迷糊糊地往罪魁祸首身上靠。   他埋首在伊安颈肩,倒吸几口凉气。   伊安很佩服他到这时候还不知道跑,索性直接捏住赛尔维斯颊边的软肉,揪着他站起来。   赛尔维斯这回终于清醒了,捂着脸颊喊疼,被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心思的伊安丢到自己昨晚铺好的床上。   赛尔维斯一张俊脸通红。   伊安眼神嫌弃,不明白他这是发哪门子神经,怎么就突然害羞起来了,他一心只想和对方算算昨晚爬床的账。   “现成的两张床,非要睡我那个,嗯?”   赛尔维斯下意识反驳:“伊安,你睡的明明是我的……”   在伊安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下,他讪讪改口:“你的,你的,是你的床。”   伊安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强词夺理,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的,我先睡了那就是我的。你放着空出来的床不睡,就那么想抢我的床,想到宁可睡地板?”   赛尔维斯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这时候要是说实话可能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他把昨晚发生的事稍微粉饰一下,顺便调转了主动方,支支吾吾道:“我是想回床上睡的,但是伊安你不让呀。我本来只是在你边上坐了会儿,谁知道你一个翻身压到我腿上,我一动你就皱眉要醒的样子,我只好一直那么坐着了。”   他边说边观察他的脸色,调整自己的说辞:“我可可怜啦,想动又不敢动,到最后腿都麻掉了。而且——你还叫我妈妈呢。”   伊安原本还觉得没什么,顶多诧异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有睡别人大腿的癖好,但是赛尔维斯越说越离谱,听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他十分肯定,赛尔维斯绝对是在撒谎。   “我叫你妈妈?”   赛尔维斯眼神游移,但还是不想放弃这个自己刚觉醒的癖好:“对呀。”   虽然这是他自己脑补,但是他每天又是给伊安洗衣服做饭,晚上又是哄伊安睡觉的确实像个男妈妈呀。 第32章   赛尔维斯最后还是没能如愿,被忍无可忍的伊安用枕头砸脸。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我和我的——”他顿了顿,语气生涩地吐出一个比较疏离的称呼,“母亲,你知道我和她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赛尔维斯其实是知道的,毕竟昨晚他才仔细盘了一遍伊安的过往经历,但他不敢回答伊安,生怕他把自己当成居心不良的家伙赶出去。   赛尔维斯摇头,等伊安开口自己给出答案。   伊安的声音很冷,是赛尔维斯认识他以来最冷的一次:“是十一年前。我早就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了,也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更不必说睡梦中去喊那个别扭的称呼。”   “我还不至于犯这种贱。”他自上而下俯视赛尔维斯,翠绿的瞳孔中是金发男人慌张的神色,“你最好说实话,我讨厌谎言。”   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赛尔维斯紧实的大腿上,手背有青筋暴起,是一个已经准备好用力的姿态。   “除非你已经不想要这双腿了。”   伊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血腥味的笑:“既然我昨晚主动压在了上面,说不定我很喜欢睡在这,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把它们取下来做成枕头。”   赛尔维斯很少看到伊安笑,此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恍惚地出声:“伊安,你这么笑真的好帅……”   伊安动作一滞。   幸好赛尔维斯很快反应过来,走偏的话题重新回到正轨上。   他尴尬地笑笑,卖乖求饶:“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你喜欢躺在这儿肯定是因为我的大腿肉很软和,要是把它们砍下来这感觉可就不对了。别客气,你要是有需要我随时可以把腿借给你的。”   伊安提起他的衣领。   为了方便使劲,此时他直接坐在赛尔维斯的下半身,腿部动弹不得,后者被迫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支起上身,背部悬空,只有伊安的手臂是唯一的支点。   这点重量并不会妨碍伊安的行动。   他道:“你认为我在跟你说笑?”   赛尔维斯当然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但是除了用这种玩笑似的语气回答,他真的不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啊。   他本能地不想让伊安出现如此压抑的情绪。   担心再这样下去伊安会越来越生气,赛尔维斯忙正色道:“除了最后一句是我自己加工了一下,其他的都是真的!”   原本要是伊安没给机会的话,他真的会妥协去睡另一张床,不会一直在旁边杵着,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撒谎。   赛尔维斯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真挚一点。   伊安沉默地和他对视好一会儿,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最后面无表情地松手看他失去支点摔回到床上。   赛尔维斯看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知道这一关勉强算过去了。   他在床上缓了会儿,直到听见衣柜被打开的声音,还有屋内另一个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发现伊安披上了只有出门时才会穿的斗篷:“伊安你要去哪儿?”   伊安懒得搭理他。   不过就算他不说赛尔维斯在思考一会儿之后也得到了答案:“你想去买圆面包?”   他知道每次自己带回村口面包房买的东西做早餐时,伊安都会先把其他种类的面包吃掉,像猫儿一样眯着眼睛享受最后最幸福的圆面包纯享环节。   伊安诧异地瞥了眼他,像是没想到赛尔维斯也会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赛尔维斯挠头。   观察得多了这不就有经验了吗。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总是偷看他在做什么,只是谦虚道:“你每次早起都是吃腻了我做的早餐自己偷偷出去开小灶,随便猜一猜就知道了,而且现在的时间点正好——”   他说着,扭头去看窗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精灵王菲尼克斯像个变态,已经不知道在窗外站了有多久,见屋内终于有人注意到自己缓慢又机械地眨了眨眼,不受控制地掉了两滴生理性眼泪。   这一幕有点瘆人。   赛尔维斯只觉得脚底板生出一股凉意笔直涌上天灵盖,让他原地打了个哆嗦。   伊安也看了过来。   于是菲尼克斯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敲了敲窗户。   赛尔维斯还沉浸在对方幽灵似的行径中久久反应不过来,所以只能由伊安来开窗。   “早上好,伊安。”菲尼克斯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两人身上左右摇摆,最后落在伊安冷峻的脸上,“看上去你们昨晚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由于中间有窗户隔着,他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有零星几个“大腿”“不让走”“妈妈”这种词语钻进了他的耳朵。   虽然听不见,眼前的画面却已经足够直观,菲尼克斯可是眼睁睁看着伊安把赛尔维斯丢到床上,坐在后者大腿上的,这么一通下来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菲尼克斯对赛尔维斯发出死亡射线。   伊安没承认也没否认,打量了他一会儿说:“看上去你昨晚过得不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菲尼克斯早上是被冷风吹醒的,醒的时候不仅有宿醉带来的头疼,还有一晚上睡在地上的腰酸背痛,环顾一圈后他发现昨晚自己和伊安一起搬出来的桌子和酒都已经被搬回去,只有他被忘在了这里。   只有他。   菲尼克斯知道伊安不至于做这种没品的事,只有赛尔维斯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差别对待。   菲尼克斯再次对赛尔维斯发出死亡射线。   伊安懒得在这里跟他玩干瞪眼的游戏,要不是看在昨晚酒喝得还算高兴,他连窗都不想给菲尼克斯开。   “行了,有事说事,来找我干什么?”   菲尼克斯舔舔嘴唇:“你这身打扮是要出门?”   伊安点头·,下一秒就见对面的人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伊安挑眉。   菲尼克斯找了个借口:“我来这儿还没有逛过呢,你不尽个地主之谊带我四处看看吗?”   话刚说完菲尼克斯就想给自己两巴掌,伊安像是会有那么闲愿意尽地主之谊的人吗?   哪知道伊安还真答应了。   他拉上斗篷的兜帽,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朝菲尼克斯勾勾手指:“可以,我带路你请客。”   送上门的冤大头不要白不要,虽然普利特给了很多,但是只要伊安没接到新的委托也就是坐吃山空的事。   赛尔维斯此时万分悔恨自己不是什么大款,不然现在哪还有菲尼克斯的事。   但是钱也不是他想就能凭空变出来的,赛尔维斯没理由拒绝伊安给自己找饭票,只能努力插进两人的队伍争取不被排挤出去。   他追上往外走的伊安:“我也去我也去!”   伊安问他:“你去干什么?”   还是那句老话,菲尼克斯请他吃饭是他带路的报酬,但是赛尔维斯就是纯吃白食了,伊安不支持这种行为。   赛尔维斯当然知道他介意的是什么,没等伊安开口拒绝就解释道:“我自己付钱。”   普利特给的酬劳里有他一份,虽然他没开口要,但伊安给他记着,这时候没说什么。   赛尔维斯扬起下巴骄傲道:“面包房的茱恩大婶很喜欢我,每次我去都会多给我两个圆面包!”   伊安面无表情地鼓掌。   那你还真是很棒呢。   *   赛尔维斯没说谎话,面包房的女主人茱恩确实很喜欢他,远远望见赛尔维斯往这边走笑得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赛尔维斯!好久没看见了,这两天是跑哪儿去玩了?”   赛尔维斯同样热情地回应了他的招呼,随意编了个借口解释自己许久没来的原因,转头就对上茱恩丈夫死死瞪着他的三白眼。   “哼!”后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声响,手中切面包的刀子重重扎在案板上。   茱恩柜台下的手轻轻勾住丈夫的小拇指。   可怜的男人完全扛不住他老婆撒娇的攻势,不情不愿开了口:“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今天可以再多给你一个圆面包。”   意识到伊安对圆面包有着出乎意料的热情,赛尔维斯每回来村子里都会带上几个,久而久之茱恩的礼物也固定成了圆面包。   站在赛尔维斯身后的伊安眼睛亮了。   他听得有些心痒,不动声色地伸手拽住赛尔维斯的衣角。   赛尔维斯被伊安再次露出的孩子气一面萌得心尖一颤,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到最大:“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两位,祝两位生活甜甜蜜蜜,生意越做越好!”   他惯会说好话,这一回也是直接夸到点子上,茱恩的丈夫都对他没那么讨厌了,侧身让开一条道好让三人进来挑选其他面包。   赛尔维斯相当自来熟地走在最前面,茱恩好奇地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人。   中间的斗篷人也算熟客,经常起大早来光顾她的生意,但是后面那位——   茱恩的视线慢慢挪到他脸上,被精灵王突然露出的笑容晃了下。   临行前趁着赛尔维斯纠缠的功夫,菲尼克斯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又用魔法好好打理过自己的仪容,眼下已经没有丁点早上狼狈的样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闪闪发光。   他毫不客气地对着面包房大婶释放自己的魅力,在对方终于受不了地捂眼时缓缓开口——   “既然他都能值三个圆面包,那我呢?再怎么样也该值五个圆面包吧?”   胜负欲超强的精灵王如是说。 第33章   屋内,伊安享受着鼻间独属于面包的诱人香味,神色乖巧安静,目不转睛地注视不远处玲珑可爱的圆面包。   赛尔维斯总觉得这眼神很不妙,活像这圆面包是他的梦中情人似的。   他迈着小碎步往伊安的方向挪挪,又挪挪,不动声色地插进他和“小圆面包淑女”中间,成功阻止一人一面包继续暗送秋波下去。   伊安不太高兴地抬头看他。   赛尔维斯装傻,冲他嘿嘿一笑:“这一趟我们已经能免费带回去三个圆面包了,要不我们就不另外再买圆面包了吧,一直吃一样东西很容易吃腻的。”   伊安不觉得自己对圆面包的爱会消失,不过赛尔维斯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东西要适量。   如果一次性买回去太多,就算自己吃的再快都很会错过圆面包的最佳赏味期,所以还是要源远流长才行。   伊安点头,终于不再执着于圆面包,开始挑选店内其他种类的点心。   赛尔维斯在他旁边陪他:“说起来伊安你都不好奇我和茱恩大婶为什么那么熟吗?”   伊安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不过赛尔维斯一副意兴盎然的样子,就算他没开口说想,也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是之前茱恩大婶采买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脚,我刚好路过那里,顺便就帮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捡了回来,还把她送回了面包房。”   赛尔维斯吐吐舌头:“不过我一直严重怀疑更准确的原因是自己长在了茱恩大婶的审美点上,所以她才对我这么大方。”   茱恩的丈夫也才总是对他摆出一张臭脸。   *   屋外,菲尼克斯的话刚说完就听见面前的女人发出一声极其不礼貌的噗嗤声。   茱恩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站不稳,只能很是狼狈地趴在丈夫肩头:“哈哈哈哈哈小年轻说话还真有意思。”   精灵王生出被冒犯了的感觉,一双眉紧紧皱起:“很好笑吗?”   茱恩笑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回答他的问题:“哎哟,大婶年轻的时候帅哥见多了,现在年纪大了出来开店,都是做生意求一口饭吃,哪可能因为赛尔维斯长得好看就送面包给他。”   “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菲尼克斯不依不饶。   茱恩忍俊不禁:“你们既然是一起来的,难道他没和你们说过吗?”   *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的啦,但没办法,谁让我长了这么一张帅脸。”赛尔维斯一脸骄傲,自卖自夸得毫无尴尬之色。   伊安挺久没见他露出这副臭屁的样子了,难得多给了点耐心给予肯定的答复:“确实。”   赛尔维斯犹如打了鸡血:“对吧对吧!哎呀,我就知道伊安你很识货。不过为了他们夫妻的幸福生活我哪敢收了面包就走呀,每次都会留下来帮茱恩大婶打杂。”   “原来是这样。”   赛尔维斯手脚利索,性格温和开朗,又有张人见人爱的脸,就算是在店里打杂一小段时间都足够吸引不少顾客了。   伊安看着自从他们进来后越来越拥挤的面包房,瞬间明悟茱恩对赛尔维斯的偏爱源自何处。   大概算是用两个圆面包雇了个招牌,还是效果很好的那种,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茱恩都是赚的,当然要哄着赛尔维斯。   赛尔维斯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伊安眼里已经成为被人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的傻白甜,还沉浸在自己足以迷倒任何年龄段女性的出色魅力中。   而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外面逗留的菲尼克斯终于进来了。   面包房内有些拥挤,尤其是赛尔维斯和伊安所在的位置,他花了一些心思才终于突破人群站在两人身边,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时更是无比难看。   伊安上下扫视精灵王凌乱的衣着,引得后者立刻伸手整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等到菲尼克斯终于打理好自己凌乱的长发和卷起一角的衣袍,伊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受挫了?”   菲尼克斯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安已经把屋外自己和茱恩的对话听了个遍。   也是,以勇者出色的五感,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区别只有他想不想听。   菲尼克斯耳朵尖都红透了,还要在心里哄自己伊安愿意听他和茱恩的对话是在意他,要不然他怎么不全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赛尔维斯身上呢?   精灵王靠这种方式努力摆脱了自己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欲望。   他小声道:“哼,这傻子。”   傻子骂的是旁边的赛尔维斯,他和伊安想法一致,认为赛尔维斯的圆面包是他卖身换来的。   他堂堂精灵王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呢。   伊安无所谓这两人的纠纷,也不在意菲尼克斯莫名其妙和茱恩说这是为了什么,他去听两人的对话纯粹是担心菲尼克斯突然跑路没人给他买单而已。   菲尼克斯要是知道自己在伊安心里是这么一副形象,估计能委屈得当场自闭。   不过他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初伊安把被魔法反噬变小的他送回精灵之森时,菲尼克斯承诺过会给予伊安一笔丰厚的报酬最后却一了了之。   虽说能猜到是那群不喜欢人类的精灵长老的意思,但菲尼克斯身为精灵王制止不了这种行为就是菜,归根到底原因还是出在他身上。   这回菲尼克斯没跑路,伊安放心了,开始挑选今天想吃的面包。   赛尔维斯还在帮茱恩的忙,不过他回是带伴来的,茱恩很体谅地没留他,等伊安带着菲尼克斯结完账就劝他跟着两人一起走。   赛尔维斯原本还在纠结怎么开口,闻言直接高兴地应下来,说下回再来帮忙。   茱恩笑得牙都合不拢,连声和他说再见。   赛尔维斯蹦跶到伊安身边:“现在回去吗?”   面包可以直接拿在手上吃,伊安倒不急着回去,决定把选择权交给菲尼克斯。   被他看着的菲尼克斯嘴角一抽。   这诡异的薛定谔的职业道德。   见他不说话,伊安歪了歪脑袋:“走不走?”   菲尼克斯当然是选择那个能让他陪自己更久的那个选项:“再逛逛吧。”   这一逛就逛到了村子中心。   破碎的神明雕像还没被打扫收拾起来,村长打定主意要保留现场惨状,好让教廷派下来的大人们看看罪魁祸首究竟是多么的穷凶极恶。   这么多天过去,除了因为被当场下了面子而念念不忘的村长,村子里的大家倒是都习惯了,已经可以做到平静地从神像旁走过去,只偶尔会期待新的神像能早点送过来。   不过他们能做到菲尼克斯却完全不行。   精灵族是被神明偏爱的种族,他们也有恩报恩,对光明神怀有虔诚的信仰。   菲尼克斯作为精灵族的王当然也不例外。   第一次见识到这场面,菲尼克斯几乎要背过气,指着已经化身满地碎石头的神明雕像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赛尔维斯静如鹌鹑,虽然每次来村子里都会看到可怜兮兮的神像,但还是没脱敏,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心悸,颇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下一秒也要被伊安劈了的感觉。   他相当有自知之明,知道当时伊安就是在自己这儿受了气才去劈神像的。   当事人伊安现在倒是已经完全没感觉了,安静站在一边等两人平复情绪。   菲尼克斯缓过劲了,径直越过村长安排人在神像周围圈起的粗麻神,俯身拾起一块碎石。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血管的色彩却愈发浓烈。   菲尼克斯嗓音冰冷:“神的雕像承载信仰,是光明神与下界沟通的渠道,理应被人郑重供奉,究竟是谁竟敢对神像下手——”   赛尔维斯欲言又止。   伊安事不关己。   气氛微妙,但没传染到被怒火冲昏脑子的菲尼克斯身上。   他撕下自己绣着月桂枝的里衣衬袍,珍重地将神像碎片包裹其中:“肮脏的蛆虫……”   赛尔维斯有点看不下去,试图阻止菲尼克斯吐出更多对罪魁祸首的谩骂之词:“呃,其实这个神像其实是——”   他话说到一半,菲尼克斯立刻扭头看了过来。   他大跨步走到赛尔维斯身边:“你知道是什么人破坏了神像?”   赛尔维斯脸上犹豫的神色悉数映入菲尼克斯眼帘,对情敌向来存在偏见的菲尼克斯立刻对号入座,给赛尔维斯安排了个从犯的位置。   精灵王冷笑:“怎么?你是想要包庇这罪人?赛尔维斯,看来你和那家伙一样都是不应受神明庇护的存在,是阴暗里扭曲的虫豸——”   “是伊安。”   菲尼克斯讽刺的声音止住了。   被一并骂了一通的赛尔维斯已经失去帮他制止祸从口出的好意,将自己温柔劝说的话语咽回去,干脆利落地给出了菲尼克斯想要的答案。   他一脸无辜地对菲尼克斯眨眨眼,像是生怕后者没听见似地慢吞吞重复一遍:“毁坏神像的是伊安哦。”   哦个头。   菲尼克斯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转身面对伊安的瞬间原本冷硬的表情立刻化作春日消融的冰泉,重新生长出绚烂的花。   嗯,假花。   菲尼克斯笑得真的很假。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不要太想我[墨镜] 第34章   赛尔维斯叹为观止,内心对菲尼克斯的印象再次刷新,原本还只是给他贴了个闷骚的标签,现在更是多了个“变脸怪”。   菲尼克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点假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又变得真切起来。   他将手上小心包好的神像碎片丢回脚下:“既然是伊安做的,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不清楚的原因。是这尊神像出了问题?”   菲尼克斯给伊安找好了借口,奈何他面对的这位丝毫不接他的台阶,端的是理直气壮的态度。   伊安说:“除了丑了点,没什么问题。”   赛尔维斯不太自然地摸脸。   菲尼克斯呼吸一滞,极力索求他的答案:“那为什么要突然把神像拆了?”   伊安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想拆就拆了。”   底线这种东西就是越降越低的,菲尼克斯已经能够做到坦然面对伊安对神明的不敬态度,甚至还能睁眼说瞎话,握着伊安的脚往台阶上踩:“你的直觉一向很准,生出这种想法一定是神像本身出了问题,是村子里这群愚民没看出来而已。”   “可是你刚刚还说拆神像是——”   赛尔维斯拆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菲尼克斯打断。   后者的声音比以往大上不少,不复先前轻声细语的模样,对着伊安道:“我们回去吧,我已经逛够了。”   赛尔维斯摊手,对精灵王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态度不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他犯贱也犯得差不多了。   伊安本人一副菲尼克斯骂的不是自己的样子,他这两句又不能让伊安揍他,顶多是给菲尼克斯本人心里添一个疙瘩。   伊安当然不会回绝菲尼克斯的意见,刚好手上面包都吃完了,利索地在前面带路一起回去了。   出门前菲尼克斯是雄赳赳气昂昂,发誓要让伊安在这一趟感受到自己的阔气,争取能用最不值钱的钱换来对方的青睐。   出门时看到伊安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菲尼克斯气势稍降,知道赛尔维斯是因为能多换两个圆面包才被带上又重振旗鼓,立志要比他能多换两个让伊安刮目相看。   现在回来时菲尼克斯是已经彻底萎了,甚至都没再纠缠伊安,幽灵似的飘回自己屋里。   赛尔维斯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精灵王的败北,但他要是真这么做自己今天一整天恐怕都要在外面做窝,所以他只是很含蓄地中午多做了两个菜。   唯一的胜利者已然成了伊安。   既享用了美味可口的圆面包,又享用了大厨赛尔维斯做的佳肴,伊安原本应该是心满意足的。   事实上刚吃完时他确实是心满意足的,但是用过午餐之后,伊安仰躺在床上看着泛起霉点的天花板,总觉得很无聊。   无聊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人生的前半段都是这么无聊。   只有打魔王那一年因为心里有个盼头过得还算不错,只可惜赶了那么久的路才终于找到的魔王根本就是个纸老虎,被外头的人吹得太过,实际在他手下根本走不了几招。   伊安在床上翻了个身,沉默五分钟后又翻回来继续仰躺。   之后三年也很无聊,除了最开始诺德森王都的美食让他感兴趣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无聊。   伊安换了个方向翻身,有点想叹气。   这口气没能成功叹出来,因为翻身之后他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眸子。   赛尔维斯趴在床边,下巴连同两只手一起搭在床沿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已经在这儿看了多久。   伊安虽然没被他吓一跳,但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瞬,有种想要一巴掌挥上去的冲动。   好在他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赛尔维斯的帅脸成功死里逃生。   他坐起来,眼皮耷拉着,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去瞧床边兴奋的某金毛:“盘子我洗好了。”   赛尔维斯点头:“我知道呀,我在柜子里看到他们了,都很干净,伊安很厉害!”   伊安被他这幅哄小孩的样子弄得没脾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之后赛尔维斯对他就完全一副以妈妈自居的样子了。   他冲赛尔维斯摆摆手:“行了,没事干就滚外面玩去,我想睡觉了。”   “可是你根本就睡不着呀。”赛尔维斯卷起他鬓边那缕稍长的黑发,当着他的面开始编辫子,“我在旁边看好久了,你在这儿转来转去,根本就不是能睡着的样子。”   伊安拍开他的手。   不轻不重的小警告没能让赛尔维斯安分太久,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再次缠上他的发丝。   赛尔维斯手上不得空,嘴巴也没闲着,一边孜孜不倦地给他编辫子一边道:“你就知道敷衍我,每次你懒得搭理我的时候就会叫我滚外面玩。外面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是狗,连自己的尾巴都能逮着玩。”   伊安这回没阻止他了。   听他这么说,伊安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了,眉毛一扬:“你不是狗?”   赛尔维斯手上的动作一顿。   手上辫子因为没有发绳固定,捏着的人又泄了气,顿时散开。   赛尔维斯不编了,扭扭捏捏地抱住他,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只是说出来气气菲尼克斯的,而且我只是给你当狗,又不是真的变成小狗了。”   赛尔维斯心里清楚着呢。   伊安笑了笑。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实在罕见,可短短一天赛尔维斯就有幸见了两回。   一回是早上带着杀气和血腥味儿的笑,一会儿就是现在这样分不清是什么意味比较重的笑,但是赛尔维斯觉得应该是自己的话讨伊安开心了他才笑的。   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抱着伊安,因为身量比伊安高一些,所以下巴尖可以轻易压在伊安的脑袋上。   赛尔维斯原先没打算这么干的,毕竟伊安看着很凶的样子,不像会让他这么做的人,但是伊安现在笑了,赛尔维斯自觉现在的气氛足够轻松,一个没把持住就真的把下巴压上去了。   然后他就被伊安掀翻了。   赛尔维斯一脸懵逼,被伊安摆弄成对方刚刚的样子。   “伊安?”赛尔维斯疑惑的问句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伊安压得垂了下来。   睚呲必报的黑猫在他头顶讲话,嘴巴张合之间下颚敲得他头一点一点的。   “被压着的感觉好受吗?”   当然不好受。   但是赛尔维斯觉得这根本就不是能混为一谈的事,毕竟他们的身高差摆在这里,自己压伊安很轻松,除了重伊安应该不会有别的感觉,但伊安压自己可完全不一样了,赛尔维斯觉得自己的脖子真是承受了太多。   而且不仅仅是他,伊安也是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就像现在这样,赛尔维斯能感觉到身后贴着自己的身体是以一种和刚刚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方式支着的,努力挺直的上身绷成一道只要几乎轻轻一掰就会断裂的直线。   他穿的是睡衣,轻便的服饰很自然地将伊安身体的热度传到了赛尔维斯那边。   赛尔维斯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手紧紧抓住床单,凸起根根分明的青色脉络。   即使是这样,伊安依旧没松手,很较真地非要等赛尔维斯给出一个答案。   见他许久没说话,伊安又将身上大部分重量往他那头倾斜过去,重复道:“被压着的感觉好受吗?”   赛尔维斯没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而是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渴……”   伊安无语,瞬间觉得和赛尔维斯这个傻子较真的自己也像个傻子了。   他松开手,赛尔维斯反而又缠了上来,黏着他让他给自己倒杯水喝。   伊安冷眼瞧他:“我这人讲究一报还一报,想我给你倒水当然可以,但是凭什么?”   赛尔维斯语塞,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自己可以用什么东西和伊安换。   做饭吗?可是他做饭伊安洗碗分明正好,根本就不可能算作是人情。   于是赛尔维斯只能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一次又一次的实践证明这一招对伊安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十分钟后,赛尔维斯被伊安拎着后脖颈丢出卧室。   赛尔维斯相当惆怅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那么想喝水了,但来都来了,还是整一杯吧。   他乖乖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水,顺带给伊安也捎了杯。   哪知道他调头回来走到卧室门口才发现伊安居然把门锁上了。   赛尔维斯内心又是委屈又是郁闷,蹲在门口把两杯水都喝了。   他这回没像上次被关在门口时一样一直刨门了,不声不响喝完两杯水之后准备去隔壁看看郁郁不得志的菲尼克斯。   哪知道赛尔维斯在门口敲了半天,屋里都没个声响。   他奇怪极了,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仰着脖子从每扇窗户往里看都没见到菲尼克斯的身影。   “出门了?”赛尔维斯喃喃自语,“但是菲尼克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出门了能往哪儿去?”   赛尔维斯想不明白,摸着下巴想菲尼克斯是不是终于受不了所以直接收拾东西跑路回精灵之森了。   跑路当然是不可能跑路的,菲尼克斯早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虽然早上小小地收了个挫折,但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他准备干件大事。 第35章   索耶很头疼。   自从菲尼克斯得到伊安的地址之后,他就被迫开启了一段偷鸡摸狗的生涯。   精灵王不允许他们这些随从跟的太近,担心他和伊安的独处时间会被破坏,虽说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只金毛,但是菲尼克斯自认为他能够处理好赛尔维斯,不需要他搭把手。   索耶只好按照精灵王的命令找个地方窝着,这两天就睡在距离伊安家不远的小树林里,被夜晚嗡鸣的蚊虫声扰得不胜其烦。   幸好精灵族的体质不招咬,不然索耶真的能顶着一张高冷脸原地崩溃。   不过就算没被叮得满身红包,索耶还是快崩溃了。   他很想拦着他们的精灵王不让他去执行那个馊到极点的主意,但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毕竟他不是伊安大人,没法叫这个固守己见的家伙改变主意。   他蹲在房顶,抱着装满红玫瑰花瓣的花篮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当然,衣着华丽精致,抱着一大捧玫瑰站在伊安家门口正准备敲门的菲尼克斯也像个傻子。   索耶轻轻摇头。   不行,他不能这么想他们的王,他应当怀揣着绝对的忠诚满足精灵王一切要求才对。   索耶重振精神,再次看向下方的菲尼克斯,忽然发现对方现在已经不在大门口,而是绕到伊安卧室的窗户前开始敲窗。   显然,他刚刚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屋内任何人的反应,菲尼克斯不得不选择现在这个不那么体面的办法。   至少不体面的结果还算不错,他这一回得到了回应,伊安冷着脸从里面拉开了窗。   菲尼克斯已经把玫瑰花藏在了身后,见他打开窗户应该能听见说话了,忙清清嗓子。   伊安无悲无喜地注视他,似乎也很想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菲尼克斯眼睛和嘴巴都是弯弯的,摆出一副温润知性的模样向伊安发出邀请:“要出来和我一起走走吗?”   这句信号一出,索耶立刻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抛至脑后,提起花篮站起来,时刻准备给他们的王增加点氛围感。   就等伊安答应了呢。   下一秒,索耶的耳朵捕捉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把花瓣就往外面撒。   他自觉撒得不错,红色花瓣洋洋洒洒宛如一场细雨落下,连成漂亮而又浪漫的幕布,精灵王一定会十分满意,然而这种情绪只维持了短短一秒,他的大脑在此刻处理好了刚刚听见的话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撒的时机好像不太对。   伊安说的是——“滚。”   十分简洁明了的一个字。   精灵王菲尼克斯的表情很黑很臭,落在他身上几乎快把他淹了的花瓣雨很红很香。   差别巨大,衬托明显。   索耶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尴尬地把花篮往身后藏了藏。   由于伊安没做把头从窗户探出去和菲尼克斯说话的蠢事,他得以在这场乌龙中幸免,全程置身事外地看着菲尼克斯犯蠢,仿佛刚刚那一句造成如今场面的导火线不是自己说的。   菲尼克斯已经在几次三番的调教后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快调整好心态,再次对着伊安举起手上的玫瑰花束:“我是真心想请你一起出去走走的。”   伊安拈起一片被风吹进他卧室的花瓣,垂眸打量菲尼克斯重新扬起的笑脸:“理由。”   菲尼克斯说不出口。   虽然他已经决定将追求实行到表面,但是那句“喜欢”卡在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高贵的精灵王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自己的矜持,觉得这个词太直白太羞耻,不符合他本人的美学。   但菲尼克斯深信行动总是比言语更能打动人,他会用自己的行为让伊安明白他的态度。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种方式把人骗出来:“理由不行,利诱可不可以?”   “嗯?”伊安鼻间发出一声极为含糊的轻疑。   “出来陪我走走换一个金币怎么样?”   菲尼克斯觉得现在说这话的自己像个猥琐的女票客,但是既然普利特都能用钱换伊安陪他去精灵之森一游,他凭什么不能用钱换伊安陪自己在外面走走。   只是伊安的反应有点超出菲尼克斯的预料了。   他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保持着沉默,直到菲尼克斯被逼得内心打鼓,忍不住想要说什么时,才忽然点了点头。   菲尼克斯顿时把刚刚内心不妙的感觉抛诸脑后,满心欢喜地朝伊安伸出手。   伊安没理会他的好意,主要是觉得没必要,这么点高度的窗户他怕菲尼克斯的帮扶反而还会害自己闪到腰。   他单手撑住窗台下沿,腰腹发力下身腾跃而起,动作轻巧地越过和他胸口齐高的窗户在菲尼克斯身边站好。   菲尼克斯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行为的多此一举。   见人出来了,屋顶上的索耶再次满血复活,物尽其用地将花篮里剩下的花瓣倒出。   量不多,胜在心意,顺带重点关注了一下伊安。   黑发男人施施然抬眸,头顶落满了殷红的花瓣,像是嵌在黑色绒布上耀眼的红宝石。   然后索耶就被匕首钉在了烟囱上。   仅剩的一把匕首抛起又落下,被伊安握在手里把玩。   索耶很怀疑他是在思考要不要也物尽其用一次,在自己身上给剩下的这把也找个归宿。   索耶试图求救,但一想到唯一在场的第三人是对伊安言听计从的菲尼克斯就觉得绝望,他甚至觉得伊安要是真的动手,菲尼克斯不仅不会和他翻脸,还会温柔地给他擦拭并没有弄脏的手。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和菲尼克斯的主仆情,至少在伊安明确表示绝对要对他动手之前,菲尼克斯还是愿意拦一拦的。   他按住伊安的手,叹气:“索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替我高兴。”   至于为什么要替他高兴,菲尼克斯没说,他等着伊安主动问他。   伊安没问,淡定地把匕首收起来,顺带给了屋顶上的索耶一个手势。   索耶意料之外地看懂了。   伊安在说:“好好保管我的匕首,要是等我回来发现不见了,这一个干脆也送给你好了。”   赤裸裸的威胁。   索耶眼神幽怨,看着钉住自己袖子的匕首,纳闷这在路边铁匠铺就可以用一枚金币买一大箱子的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值得伊安在意的。   他不敢贸然拔下匕首,只能眼巴巴地坐在屋顶上等不知何时能归来的伊安和精灵王。   但在等到他们之前,索耶先等到了找不到菲尼克斯讪讪归来的赛尔维斯。   隔了老远赛尔维斯就看见自己屋顶烟囱旁那个显眼的身影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索耶跟前,欲言又止道:“几天没见你这是多出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为什么非要站在屋顶?难道说你们精灵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多了和植物一样的功能?”   索耶阴沉沉地看着他,动动手,被固定住的衣袖存在感立刻放大不少。   赛尔维斯终于注意到了那把熟悉的匕首:“这不是伊安的吗?你怎么招惹他了?”   索耶没打算在这时候给他们的王送去一个第三者,隐去故事中菲尼克斯的存在,只说自己干了点不太好的事,伊安把自己钉在这儿,还言明让自己看好匕首。   “如你所见,我不敢乱动,要是伊安大人回来发现我没留在原地或许我这条命都保不住了。”索耶没什么表情的脸莫名显出一丝愁苦。   赛尔维斯表情古怪:“他又没直接和你说不能走,你把匕首拔了然后放回他床边不就好了?”   索耶一愣:“这样也可以吗?伊安大人看着不像是这么宽容的样子啊?”   听到索耶拐弯抹角地骂伊安小气,赛尔维斯立刻不干了,两只眼睛一撇凶巴巴地压下来:“干嘛干嘛,伊安不在你就说他坏话?你这是偏见!偏见懂吗!”   索耶被他吵得头疼,深刻认识到就算赛尔维斯平时表现得再正常,他对自己“伊安的狗”的身份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赛尔维斯继续嚷嚷:“伊安明明就是个很宽容的人!”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因为他觉得无所谓,但只要对方满足了他的最低需求,他都很好说话。   赛尔维斯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和伊安一样好的人了。   当然他自己除外,他和伊安一样好。赛尔维斯不要脸地想。   索耶已经懒得听下面的“伊安吹”继续碎碎念了,干脆利落地拔下匕首丢进他手里。   “唔!”脆皮赛尔维斯被这么猛的一砸,双手立刻变得通红,匕首也没接住直接摔到了地上。   打死索耶都没想到赛尔维斯的菜居然是这么菜,身体比脑子动得还快 ,立刻飞扑过去把匕首捡起来。   他双手捧着匕首小心给它吹灰。   赛尔维斯无人关心,内心疯狂想念伊安,但是他不敢说,毕竟他之前就把伊安惹生气了,再加上现在还出了索耶这件事,伊安的心情肯定会更差。   赛尔维斯可怜兮兮地把索耶重新递过来的匕首抱进怀里,进了屋也不敢敲门,蹲在门口自娱自乐地画圈圈。   是的,他就这么成了唯一一个没能发现伊安已经被菲尼克斯拐走的笨蛋。 第36章   伊安捏住菲尼克斯先付给他的金币,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完全不在意菲尼克斯是想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当然,这并非是出自他对菲尼克斯的信任,而是不在乎。   既不在乎自己旁边的人是谁,也不在乎旁边的人为什么要拉自己出来。   只要有钱赚,一切都好说。   这种态度微微引起了雇主的不满,菲尼克斯脚尖一转,从原本背对的姿势变成面向他。   没有发生老套的撞胸膛情节,比伊安视觉更快反应过来的是他的听觉,哪怕没有注意到菲尼克斯的举动,意识到对方的脚步声消失,伊安立刻停了下来。   两人间隔在了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几乎只要伊安或者菲尼克斯之中的任何一人再往前一点点,他们就会拥抱在一起。   伊安不会往前,菲尼克斯也不敢往前,所以这个距离也就保持在了这里。   伊安抬头注视精灵王暖黄色的眼睛,看见对方瞳孔里倒映的自己,在这个视角下像一只瘦削的小猫。   伊安“啧”了声,在菲尼克斯从这个暧昧至极的距离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推开他。   菲尼克斯被他推的后退两步,背脊抵住粗糙干燥的树干。   伊安很满意,现在菲尼克斯的眼睛里是比较完全的自己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只剩下狭窄的下巴和一丁点身体。   “到了?”他问。   菲尼克斯不自在地扯住后袍衣角,小心拉拽试图抖下后背布料上沾染的脏污,听见他开口摇了摇头:“没有。”   伊安嘴角下撇:“那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菲尼克斯尴尬地放下衣角,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遮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你好像一直在后面发呆……”   伊安目光越过菲尼克斯自己从来没注意到过的总是出卖他情绪的耳朵尖,语气平淡:“没有发呆,只是稍微放空了一下大脑。”   有区别吗?   菲尼克斯目光疑惑。   没有区别,伊安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在发呆,但是没办法,他太无聊了,菲尼克斯又一直不和他说话。   虽说就算他说了自己也不一定会回吧,但是也不能不说吧。   伊安难得想念起赛尔维斯的聒噪,至少如果现在在自己身边的是他,这段赶路时间就不至于那么乏味,赛尔维斯很会找话题,也很擅长在没人搭理时自娱自乐。   “伊安?”   菲尼克斯突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伊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走神了。   菲尼克斯抿唇,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这次也是在放空大脑吗?”   “没有。”伊安很干脆地摇头,“这次真的没有在发呆,我在想赛尔维斯。”   他拐弯抹角地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是在发呆,不过菲尼克斯已经不在乎了,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   “和自己在一起伊安脑子里装的居然是别的男人?!”   菲尼克斯优雅矜贵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扭曲,咬紧的牙缝间艰难寄出几个字:“……是吗?”   赛尔维斯那个狗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伊安念叨的!   精灵王不服气,完全不服气,甚至已经忍不住想要直接把伊安拽进怀里,用精灵族夫妻之间独有的契约魔法将两人的手牢牢扣在一起。   但是他做不到,一旦他表现出这个想法,伊安一定会在魔法成功发动之前把他的脑袋锤烂。   而且菲尼克斯不希望这种事是发生在现在这样如此杂乱的地方,也不希望冲动影响自己的大脑。   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势必要给伊安一场筹备完全的契约体验。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黑暗情绪,在伊安平静地点头回答“是”时沉声道:“别想他,伊安,你现在的时间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应该看着我才对。”   雇主都发话了,自认为职业道德很强的伊安自然要照做,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赛尔维斯。   然后他就发现菲尼克斯和早上不太一样了,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换上了象征精灵王身份的礼服,而且是伊安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超华丽款。   看着就很贵。   伊安直勾勾地盯着他黄金臂环上镶嵌的宝石。   虽然他看的点不太对,但直白的眼神还是让菲尼克斯很受用。   他不太好意思地将头发撩至耳后,超不经意用索耶评价称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着伊安。   菲尼克斯柔声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很快就能到我想要带你去的地方了。”   “行。”伊安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   正如菲尼克斯所说,他想带伊安去的地方已经不远了,没多久,伊安再踏出一步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元素薄膜。   菲尼克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在他手心挠了挠:“别担心,是我布置的结界,不是什么陷阱。”   伊安完全没听见他的解释,被他抓住的那只手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掌心的痒意一直传到头顶。   他动作迅速,直接甩开精灵王的手。   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他的地盘,菲尼克斯没因为他的行为生气,仍是好脾气地笑着:“我不碰你了,但是待会儿可要给我一点面子呀。我找了很多人过来,不论你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不要让我当着他们的面成为笑话。”   伊安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菲尼克斯再次重复一遍,末了求他给自己一个答案:“答应我,好吗?”   伊安从不答应这种条件不明的要求,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呵:“等你什么时候说清楚再说。”   菲尼克斯为难地低头,垂下的眼睫轻轻扑闪,带了些莫名的脆弱感。   半晌他重新笑笑,像是想通什么事:“没事,我有信心让你答应我。”   伊安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是哪门子的决心,好像突然就燃起来了。   菲尼克斯道:“既然你不习惯我牵你的手的话,你可以牵着我的袖角待会儿和我一起走过去吗?”   “好恶心。”   毫不犹豫的三个字往菲尼克斯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精灵王试图给自己正名:“没、没有吧?这种事情怎么会恶心?”   “我只在市集里看到没满十岁的小孩被母亲要求抓住袖角,因为母亲手上全是市集上买的东西没法腾出手牵孩子,又担心孩子走丢。”   伊安直接后退一步,看菲尼克斯的眼神好像在看变态:“我问你,我是还没满十岁吗?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你和我有关系吗?”   一连三个犀利的问题把精灵王按在地上狠狠锤了一顿,菲尼克斯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给眼前毫无浪漫头脑可言的伊安解释。   半晌,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不觉得这样子很有种朦胧的感觉吗?”   就好像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偏不说出喜欢,非要互相试探,一次次确定自己在对方心里的特殊地位,然后为之偷笑为之欣喜。   伊安摇头:“毫无感觉。”   菲尼克斯彻底没话了,自暴自弃道:“那待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吧。”   伊安觉得这还差不多,勉强同意了菲尼克斯的提议。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菲尼克斯现在觉得自己的自信已经有点漏气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他察觉到现在时机不太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我们走吧。”他道。   他带着伊安深入,穿过最后一道树木围成的屏障,结界圈出的空地渐渐在伊安面前显现出全貌。   空地外圈内圈都围着很多精灵,依据外貌可以判断内圈的精灵族身份地位都不会太低,甚至可以说都是只有精灵之森核心区会出现的。   外圈的外表稍次一些,但也是远超一般精灵族的俊美,看身形和索耶类似,应该是精灵王的亲卫,手上提着和索耶一样装满玫瑰花瓣的篮子。   伊安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但他不是怯场的性格,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从容地跟着菲尼克斯来到最中间的位置。   菲尼克斯不如他,站定之后眼神有些躲闪,几乎不敢直视伊安的脸。   他的犹豫维持了几分钟,最终在伊安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下,菲尼克斯拍了拍手。   外围走进来一位精灵。   原本应该是索耶来的,但是索耶被伊安钉在了烟囱上无法赶到,这位精灵是被临时安排来的,完全做不到像索耶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花了点时间才把打结的舌头捋顺:“王,这是……这是您吩咐我们取来的东西。”   精灵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   菲尼克斯收下,冲他摆手示意,精灵很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   菲尼克斯没有回答伊安的问题,而是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他打开盒子,里面摆放着两枚像是琉璃又像是木头材质的戒指。   伊安从上面感受到了和生命树如出一辙的气息,一向怠懒垂着的绿眸难以置信地睁大几分。   菲尼克斯取出其中稍小的一枚。   “伊安,你愿意和我共享无尽生命,一同成为精灵之森的主人吗?”   【作者有话说】   回收文案回收文案!   明天休息一天,周一回来,爱你们[红心] 第37章   伊安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菲尼克斯之前会拉着他说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没说话,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淡漠地盯着菲尼克斯的脸。   精灵王开出的条件很优渥,永生啊,大概是很多王孙贵族执着追求的事,这世上也就只有拥有生命树的精灵族有资本许下这样的诺言了。   可惜伊安和他们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豪情壮志,也没有什么想一直守着的大笔财产,他不觉得自己需要永生。   他已经够无聊了,要是这样无聊的日子还会维持百年、千年、万年,伊安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疯的。   菲尼克斯原本还是志得意满,认为没有人能拒绝自己提出的条件,但随着伊安的沉默,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维持不住了。   “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说,我都可以给你。”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增加筹码,试图换来对面人的回应。   伊安慢吞吞将金币塞进自己的腰包,吐出早已准备好的三个字:“没意思。”   没意思?怎么会没意思?   菲尼克斯不相信,觉得是伊安还没理解自己的决心。   见伊安转身要走,他连忙拉住对方的手:“我说的是真的!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带你去圣泉的时候吗,那个时候生命树就已经答应我了,你是在担心精灵长老他们反对吗?你放心,生命树都答应了他们不敢反对的!”   伊安下意识看过去。   四周围着他们坐在最内圈的几名精灵果然是一副被逼良为女昌,闭着眼睛就当没看见的勉强表情。   听到精灵王这时候还要提起自己,他们顿时觉得面子上不太挂得住,原本菲尼克斯私下威胁威胁他们也就算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贬低他们是真的不行。   精灵族本就是高傲的,在周围那么多小辈们面前,他们都不想当屈服强权的怂包。   其中一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道:“王,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太妥当,您怎么能让一个人类当您的王后呢?”   他开始赘述人类的恶心之处,对伊安评头论足,认为这个人类无论如何也担不上精灵王的青睐。   有一个出头的,剩下的精灵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站起来赞成他的说话。   菲尼克斯的表情越来越冷,万万没想到伊安不答应他就算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还要跳出来反驳他。   归根到底,还是菲尼克斯对精灵族的掌握不够。   这个纯粹由血脉择选统治者的种族,原本就是出于对传统的看重才会一直遵循这样的制度,精灵长老们愿意听从菲尼克斯的话只是因为自古都是如此,倒不是对菲尼克斯有多信服。   倘若没有生命树在菲尼克斯背后撑腰,当菲尼克斯提出要摒弃旧制和人类建交通商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开始闹了,也就只有巴比特胆子最大,不仅真的闹了,还闹出了对生命树下手的骇人听闻。   菲尼克斯被生命树娇惯得太过,既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他们。   他将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想着可以不用在意任何人,但世上总有“巴比特”存在,他不可能一直如愿,今天的事是意外,很突然地让他看清那些潜伏在水面下的真实。   菲尼克斯忽然有些迷茫,浑身力气泄了个干净,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从伊安手臂上滑落。   但是失去了他死皮赖脸的桎梏,伊安也没走。   他重新转身面向菲尼克斯,看着低头失去神采的精灵王叹了口气,就像很多年以前那个脏污的魔物巢穴他看着小小的精灵少年叹出的气一样。   精灵少年会哭,精灵王不会哭。   但伊安能看见他的眼泪。   “姑且不计较你用散步的理由把我骗过来的事了,这种事实在不值一个金币的价格,接下来就当是附加服务。”   话音落下,匕首也一并落下,扎在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位精灵长老的脚边。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因为匕首掷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直到伊安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将那把匕首踩在脚下,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来势汹汹。   “你可以继续说,我在听。”伊安伸手,轻易打碎精灵凝结出的护体魔法,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精灵完全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发出艰难的气音,拼命掰扯伊安不断收紧的手。   伊安表情淡漠,对方的反抗与他而言就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微不足道,难以撼动他半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说呀。”   这一手直接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精灵,他们完全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一声不吭就动手,该说他不愧是野蛮粗鲁的人族吗?   不断有魔法朝伊安所在的方向轰炸,但每一次都在快要触及到他衣角时被轻松躲开,好似吓唬人的无用摆设,只能作为礼炮为他欢呼喝彩。   精灵开始窒息,眼睛向上后翻,合不上的口中吐出一小截舌头,有唾液自嘴角溢出。   伊安嫌恶地松手,将他甩在地上,而后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帛为自己擦手。   他环顾一圈:“没事,既然他说不出来那就换一位,在场还有很多刚刚站起来想要发言的精灵呢。”   所有人身体一僵,动作整齐划一地倒进座位中,在场只剩下伊安和菲尼克斯还是站着的。   伊安眉毛轻挑:“果然,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是最简单的,能动手就没必要动口。”   他将擦手的布帛扔到精灵长老的脸上,而后再次看向菲尼克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很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犯这个错误。”   他慢慢走到菲尼克斯身边,“你觉得为什么每一任精灵王都是血脉最纯净的?”   菲尼克斯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但他没有开口,等着伊安给出答案。   伊安说:“血脉最纯净的精灵对光元素的亲和力最高,最能打而已。”   诺德森那三年还是让伊安学到了不少东西的,他曾亲眼见证一个弑父的人坐上王位,用雷霆手段清理掉所有的反对者,将整个国家牢牢控制在手中。   伊安觉得菲尼克斯可以向阿利斯泰尔学学,不要让手底下这群蠢货再像今天这样出言不逊了。   或许菲尼克斯需要一个人为的动力。伊安想。   于是他道:“我可以暂时收回我的答案。在你真正成为精灵族的王之后,你可以再对我问一次同样的问题。”   “说不定我会看见你的毅力,给你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伊安加重了最前面三个字的语气,既给对方留下了小小的希望,又没把话说得太死。   他知道人总爱挑些自己喜欢听的,就像赛尔维斯,说不定身为精灵的菲尼克斯也是如此。   他的猜测没错,菲尼克斯好像完全没有听见“说不定”这三个字,眼睛亮得吓人。   精灵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许诺:“当然,我会的。”   “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伊安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菲尼克斯没拦他,因为他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亲手处理比较好,不然他就也只是从生命树的荫蔽走到了伊安的袒护下而已。   伊安顺利回了自己的小屋,刚进门就看见了个蹲在卧室门口拿着根树枝不断比划的金毛。   他略有些疑惑,脚步压得很轻,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绕到赛尔维斯身后去看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赛尔维斯在地上乱画。   枝条被粗粝的地面磨破留下黏腻的汁液,这些汁液被他当做墨水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印子。   他已经画到第五百个圈了,每一个圈都比上一个圆润饱满,赛尔维斯已经开始不满足于绘制这种简单的东西,伊安靠过来看的时候他正准备画一个完美对称的心形。   “要是成了,今天晚上我就在伊安要吃的甜点上用奶油挤一个。”   伊安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甜点上要画爱心?”   赛尔维斯眉飞色舞:“你不懂,这是能让甜点变好吃的魔法,伊安一定会喜欢的!这可是茱恩大婶悄悄告诉我的,她说每次她丈夫吃到这样的甜点,眼泪都会被好吃出来呢!”   伊安抿嘴,半信半疑:“我不觉得我会哭。”   “嗐,又不是做给你吃的我管你哭不哭,只要伊安——”   赛尔维斯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声音有点熟悉,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猝不及防对上那双下垂的翠绿色眼睛。   “伊安!”他吓得手上的树枝都掉到了地上。   伊安站在他身后,弯腰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在意赛尔维斯那一幅见鬼了的表情,还沉浸在他刚刚说的能让人好吃到流泪的甜点上。   他表情为难,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虽然我不太想哭,但要是东西真的能那么好吃的话我不介意掉一两滴眼泪。”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请大家看看新预收[比心]   《为夫人折腰理所当然》   表面清冷矜贵实则内心吐槽王的貌美俏寡妇X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抱得美人归的攻   以下文案:   「你是林家最小的孩子,继承了所有来自父母的优秀基因。」   「你漂亮,聪明,高冷,傲慢,是圈内有名的高岭之花,有无数追求者。」   「但很可惜,毕业那一年你结婚了,选择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成就了一桩人人惋惜的婚姻。」   「你的丈夫很疼爱你,却仓促地死于你们婚后一个月的某场意外。」   「你成了寡妇。」   「请你为自己选择一个未来:」   「A. 即使你已经有过一段婚姻,但你出色的外表还是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为了不被父母卖掉,或许你可以找那位形同陌生人的兄长帮忙。」   「B. 你丈夫的弟弟曾经撞见过你私下和其他人拉拉扯扯的模样,他很讨厌你,但为了躲开父母继续留在这儿,你决定开始讨好你的小叔子。」   「C. 你丈夫的死对头对他恨之入骨,但因为你丈夫离开的太突然了,他的报复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决定通过你来解决内心无处宣泄的憎恨。」 第38章   伊安掉眼泪?   赛尔维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句话后会莫名其妙兴奋起来,但是只要一脑补伊安眼角鼻头红红,不断有泪珠从他眼眶中滑落的样子,他的胸腔中就燃起一把火焰。   有了伊安的一句话,赛尔维斯铆足了劲想要在晚餐甜点中达到伊安的要求。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办到的,赛尔维斯只是精于做饭又不是在做饭上有神乎其神的技艺,在品尝过王都大厨的技艺的伊安面前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他放下沾了奶油的勺子,用洁白的餐巾擦拭自己的嘴唇。   赛尔维斯在旁边期待地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老实说这是伊安尝过的赛尔维斯做的最好吃的一次餐后甜点,但还不够。   赛尔维斯已经用一句能掉眼泪的话把他的好奇心和期待值都拉到了最高,这么一点程度的好吃完全不能让伊安满足。   伊安瞥了眼赛尔维斯,平淡道:“还不够。”   赛尔维斯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像是斗兽场上被激起了斗志的莽牛,一心想要叫眼前的伊安臣服。   他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回厨房准备再做一份更好的。   伊安撑起下巴,隔着一扇没有完全闭合的门看他。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丁点赛尔维斯的身影,妥善打理的柔顺金发编成辫子垂落在他身后,一直蜿蜒到臀部。   伊安很难想象这么长的头发清洗起来会有多麻烦。   他从来没有听赛尔维斯抱怨过,而且看对方头发的状态,赛尔维斯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真是不可思议。   伊安凝视自己极短的发丝,手指轻轻勾住鬓边唯一一缕特意留出来的长发。   赛尔维斯就像个永远不知道无聊为何物的快乐小狗。伊安想,和自己截然相反。   或许就是因为他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了这种事上?只要有件事情做,时间的跨度就会变得很短,一天很快就能过去。   或许自己也可以留个长发试试。   正思索间,赛尔维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二份甜点摆在伊安面前的桌面上。   这一回依旧没能让伊安尽兴。   赛尔维斯又一次走进厨房。   伊安原本还在因为今晚有那么多可以吃的甜点而高兴,但随着他不断吐露的“不够”越来越多,桌上的餐盘也越堆越高,他的肚子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伊安伸手按住自己被填满鼓胀的腹部,稍微用了些力按下去,没能在上面按出一个小小的肉窝,这代表他的肚子已经被彻底填满不可能再装得下任何一个甜品了。   赛尔维斯却还在厨房里忙碌。   伊安的原则让他无法对食物的好吃程度说谎,但是有时候原则可以适当放低一些,他没必要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无师自通学会了圆滑的伊安在用勺子舀起甜点的一小角放进口中后,压低声音给出了自己这一次的答案:“足够了。”   足够了?   赛尔维斯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足够了?但是你只吃了一小口诶!”   他不相信伊安要是喜欢吃会不吃完。   他的目光里满是求证,看着看着,伊安就有点心虚,视线不自觉挪移到一边:“……你要相信偶尔有时候我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比如现在,我觉得你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做出最好的甜点,你才是最应该享用的人。”   伊安将自己吃了一角的甜点推到赛尔维斯面前。   正如他之前所说,赛尔维斯是个只会挑自己想听的话听的人。   伊安推卸的说辞在他眼里完全变成了伊安心疼自己的证明,赛尔维斯被哄得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完全分不清话里的真假。   他满心欢喜地坐下,终于吃上了自己辛苦大半天的甜点。   伊安悄悄松了口气。   他准备回房间,把偌大的餐桌都让给赛尔维斯,但才刚起身手就被后者抓住了。   赛尔维斯腮帮子鼓鼓的,艰难咽下嘴里的甜点说道:“等等伊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伊安不明所以。   赛尔维斯挤眉弄眼半天,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好把事情说的直白一点:“眼泪呀!是眼泪呀!你不是承认这甜点好吃到能让你掉眼泪了吗?”   伊安沉默。   他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敷衍过去。   这实在是很艰难,毕竟赛尔维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那几滴名为“眼泪”的水非常热衷,他真心觉得要是自己没能让赛尔维斯如愿对方会再次走进厨房给他一个好看。   伊安开始后悔刚刚撒的谎了,要是他直接告诉赛尔维斯自己吃不下了,他没能在有限的机会里让自己满意,或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   但是伊安很怀疑如果他真的这么说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赛尔维斯都会对他使出同样的招数,直到自己忍无可忍再次做出一样的决定,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花板。   很好,没有太阳,出现不了自己被阳光晃眼掉眼泪的情况。   捷径走不成,伊安只能换种方式,对着窗台迎风干瞪眼,期间还要分神应付背后赛尔维斯的骚扰,免得他察觉到不对禁止自己作弊。   终于,十分钟之后伊安合上自己干涩的双眼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而后扭头让赛尔维斯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由于闭着眼睛,他只能听到赛尔维斯拖动椅子站起来,然后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的声音,回头时因为没把控好距离猝不及防感到额头擦过一道温软的触感。   赛尔维斯站得离他很近,那道触感来自对方的嘴唇。   伊安的声音就像他现在的表情一样平静冷淡:“满意了?”   他想要睁眼去观察赛尔维斯的神色,但后者显然不想让他如愿,先一步伸手盖住伊安的眼睛。   勇者细密的睫毛在他手心轻扫,带来酥麻的痒意。   眼泪随着伊安眨眼的动作从眼眶溢出来,划过他泛红的鼻尖,最后落在赛尔维斯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掌的手心。   赛尔维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在他的大脑开始真正思考之前,他就已经低头,吐出一节舌头舔舐手心的眼泪。   没有了视觉,伊安的听力无限放大,不仅能听见自己和赛尔维斯的呼吸心跳,耳朵还捕捉到丁点黏腻湿润的声音。   眨眼频率在听清这道声音后的一瞬间变得错乱迅速,伊安脱口而出:“你在干什么?”   赛尔维斯没有回答。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回味,但是一滴眼泪实在太少了,少到他完全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赛尔维斯感到遗憾,下巴忍不住搁在伊安的肩上,虚虚地从正面环抱住他:“伊安,你为什么只流了这么一滴眼泪呢?要是再多一点说不定我就能尝出来它是什么味道的了。”   伊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来源于什么了。   “都说开心的时候留下的眼泪是甜的,难过时候的眼泪是苦涩的,我觉得伊安你现在的眼泪一定很甜,就像我给你做的甜品一样。”赛尔维斯想入非非。   伊安面无表情。   他觉得眼泪什么味道都不会有,风能有什么味道。   *   菲尼克斯自那天之后就消失了,倒是索耶还来了一趟,确认伊安的匕首被赛尔维斯亲手交还到了对方手里,没有在背后暗害自己。   当然,他没敢直接出现在伊安面前,是把赛尔维斯引出了小木屋后和他交流得到的信息。   这一切伊安都知道,只是懒得计较,毕竟他没打算问菲尼克斯去哪儿了去干嘛了,所以确实没必要和索耶见一面。   而且现在这种清闲日子过起来还不错,虽说有点无聊,但是赛尔维斯足够闹腾,勉强冲淡了一点这种情绪,伊安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然后,阿利斯泰尔出现了。   伊安的大名在约镇一直很响亮,沉寂三年后更是以神像事件高调地宣告了自己的回归,成为村民饭前饭后最经常提起的谈资。   阿利斯泰尔只花了很少的钱就得到了伊安的住址。   他没急着直接去找伊安,毕竟人就在那里怎么跑都跑不掉。   越到快能见面的时候他反而越沉稳,甚至生出可以先在伊安家乡的城镇好好逛逛的想法。   阿利斯泰尔带着兰伯特去看了看那个倒霉神像。   “碎的真彻底啊——”兰伯特咂舌。   虽说诺德森人对神明信仰有限,但神明毕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哪怕是阿利斯泰尔都没胆子直接做出如此不敬的行为。   阿利斯泰尔抱胸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狼藉,夸赞道:“所以我才说我和伊安是这世上最相配的人。”   伊安有实力,阿利斯泰尔有野心。   他有着和伊安同样的想法,认为神明也不过是个超乎寻常强大的存在,并非不可战胜,阿利斯泰尔没像伊安这样将诺德森境内所有的神像砸干净只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现在还不足以真正反抗。   阿利斯泰尔将野心藏在心里,坚定认为总有一天自己能做到和伊安一样的事。 第39章   阿利斯泰尔找到伊安的时候他正在挖土豆。   勇者很擅长干这种事,毕竟在去打魔王之前他的吃食都是自己负责的,门口这一片田地实在承担了太多。   阿利斯泰尔却没见过他这幅样子,饶有兴致地勒马,卡在一个刚好不会惊动他的距离。   马屁股挡在兰伯特的前面,后者的视力没有阿利斯泰尔好,隔了这么远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田地还有个脑袋,只以为国王是又发癫了。   兰伯特对阿利斯泰尔的评价向来如此,不是正在发癫就是在发癫的路上。   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发现马上的阿利斯泰尔表情非常古怪,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下一秒又被他自己狠狠压下,显得十分扭曲。   国王的发癫行径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过分炙热的视线还是惊动了远处的勇者。   伊安猛地回头,在看清来者是谁时眉头倏地紧紧皱起。   走倒是没走,不过不欢迎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可惜阿利斯泰尔当初可是能死皮赖脸和伊安共用同一个碗吃饭的人,见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不仅没走,反而不紧不慢地驱马行至他身边。   他明知故问道:“见到我不开心?”   伊安干脆利落地点头:“很难开心。”   阿利斯泰尔是个麻烦的家伙,这是和他相处三年后伊安对他的定义。   他身上几乎集齐了所有诺德森人的特性,豪爽开放、直来直往,换句话说就是没脸没皮、情绪多变。   没脸没皮意味着哪怕伊安把拒绝的态度摆在明面上,阿利斯泰尔还是会死皮赖脸地缠上来,正如现在。   情绪多变意味着和他相处很累,上一秒还在正常交谈,下一秒两人共同进餐时阿利斯泰尔就可能突然给伊安甩脸色,摔碗离去。   虽说伊安不是很在意阿利斯泰尔在想什么,但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影响他吃饭的心情。   伊安宁可放弃王宫大厨的高端美食,也不想因为心情不佳只能囫囵吞枣地享用。   这是对美食的亵渎,而罪魁祸首阿利斯泰尔则是浪费食物的混蛋。   阿利斯泰尔没料到短短几秒时间他已经在心里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他还在因为伊安直白的话语傻乐,觉得离开这么些日子勇者还是和最初一样讨他喜欢。   他翻身下马,勒令兰伯特留在原地待命,以免拉仇恨的目标出现太早坏了计划。   阿利斯泰尔大步上前,操着那个伊安最讨厌的语气向他卖好:“这样吗?那还真是我的罪过,不过你要见谅,毕竟能忍受你离开这么久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伊安把阿利斯泰尔的话当作耳边风,认为国王的表达能力是被贵族教育荼毒成了这幅模样,既黏腻又恶心。   殊不知阿利斯泰尔说的都是真心话,还是粉饰过的真心话,他是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   发现诺德森境内怎么找都找不到伊安的身影,他就猜到伊安或许已经离开去往别的国家。   阿利斯泰尔由此生出了要对周边国家宣战的想法,只要把他们的领土都变成自己的,何愁搜寻工作推进不下去。   幸好最后还不至于发展成这种场面,阿利斯泰尔愉悦地想,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地带伊安回去是最好的情况,伊索拉境内可还有教廷的麻烦人物。   “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怎么样?”阿利斯泰尔表情和煦,对伊安张开了双手。   伊安的回应则是将手上的土豆丢进他怀里。   他随意地拍手,掸去身上沾染的灰尘泥土:“拥抱就不必了。既然你们来都来了,干脆帮我挖点土豆好了。”   今晚的菜单上有土豆。   先前赚到的钱在这几天的铺张浪费下消耗得很快,赛尔维斯提议能省则省,家里有的东西就没必要再去买了。   他态度平和,比阿利斯泰尔最开始设想的排斥好多了。   主要是有精灵王菲尼克斯在前,伊安早有预感,还算有心理准备。   兰伯特原定的用途没派上用场,阿利斯泰尔索性物尽其用把他招呼过来一起挖土豆。   兰伯特没想到自己不仅要干脏活还要干累活,一时间表情有些无语。   不过终于能近距离和伊安接触,兰伯特还是很开心的。   同对方分别了这么久,又有暴戾不仁的阿利斯泰尔当前,伊安的形象在衬托下成功在他心里无限得到美化。   兰伯特甚至已经忘记勇者本人的凶残程度,当着阿利斯泰尔的面像老妈子一样关心伊安这两个月的生活起居。   “这地儿可真破,”兰伯特卷起裤腿踩进泥地,一边吐槽一边询问,“你这段时间都是生活在这里?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这和王都的奢侈生活可是天差地别。   伊安没打算和兰伯特一起在泥地里驰骋,有了接替者,他自然准备当个清闲散人。   听到兰伯特问出这个问题,伊安有点怀疑对方的智商了:“去王都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这里,你怎么不问我习不习惯王都生活?”   兰伯特讪笑,觉得没人会过不惯富贵日子。   伊安懒得和他争论,自顾自往回走准备先回小屋一趟。   阿利斯泰尔紧随其后,因为跟得太紧在浴室门口被伊安摔上的门砸中鼻子。   阿利斯泰尔高挺的鼻梁立刻变得通红,鼻血以汹涌之势流出。   哪怕没看到外面的场景,闻到血腥味的伊安也能猜出现在的情况。   隔着木门,阿利斯泰尔听见勇者幽幽的声音:“活该。”   伊安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阿利斯泰尔已经能够做到坦然接受。   他甚至都没准备责怪对方关门的动作太过用力,而是在听到里面的水声后自顾自给伊安找好了借口。   洗澡呢,确实是他做得不对,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怎么能做出跟进浴室这么冒犯的行为,他又不是变态。   阿利斯泰尔转身翻找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鼻子上的伤口。   因为只需要冲去身上的泥土,伊安洗澡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出了浴室。   赛尔维斯先前撞见过伊安洗澡出来只穿一丁点衣服的样子,虽然没敢强烈谴责他这种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行为,但是明里暗里也暗示过好几次,就算被伊安骂“多管闲事”也要坚持不懈地骚扰。   伊安烦不胜烦,最后勉强算是养成了习惯。   他踏着一地水汽开门,身上裹着不透水的白袍,只有一丁点锁骨从领口处露出。   听到开门的声音,阿利斯泰尔顶着自己用布绢堵住的鼻子看他,看上去颇为滑稽。   兰伯特挖完土豆回来了,对着阿利斯泰尔的尊容直接开大。   “哈哈哈哈哈!陛下,您这幅样子是怎么弄的,怎么能狼狈到这种地步?”他捧腹大笑,丝毫不给阿利斯泰尔面子,仗着自己和伊安交情不浅为所欲为。   阿利斯泰尔投鼠忌器,眼神不善却也真的没直接动手。   伊安懒得加入他们,接过兰伯特挖来的土豆到屋外清洗,顺便道:“兰伯特,待会儿留下来吃午饭。”   点名道姓的行为直接把阿利斯泰尔排除在外。   毕竟土豆是兰伯特挖的,作为回报请一顿饭理所当然,什么都没干的阿利斯泰尔当然不能享有同等特权。   “好啊!”兰伯特屁颠屁颠地想要跟上,但才刚抬脚就被阿利斯泰尔手疾眼快地抓住。   在兰伯特满是怨念的眼神中,国王顶替了他的位置出门和伊安攀谈。   不等对方询问兰伯特去哪儿了,他给出一早准备好的借口:“兰伯特土豆过敏,他说自己没法和你一起吃午饭了,让我来。”   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不过伊安完全不在乎,反正就算去问兰伯特,对方也只会在国王的氵威下声称自己确实是自愿的。   “行。”他点头,“回去等着吧,真正的大厨还没回来,我只负责处理食材。”   阿利斯泰尔有点失望,他还挺想试试看伊安的手艺的。   不过他也没回去,固执地站在伊安身后,目光炙热地围观他洗菜的样子。   伊安倒是无所谓,只要阿利斯泰尔不吵自己,他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这个人。   想什么来什么,阿利斯泰尔终于干看着看够了,不满足地寻求起伊安的注意。   他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你都走了这么久了,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回诺德森?”   伊安洗菜的动作一顿,嘴角下撇:“我果然很讨厌你自说自话这一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什么说过要和你回去?”   他还以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已经把抗拒表现得很明显了。   阿利斯泰尔主打一个“你在说什么我不爱听我没听见”,对着伊安装傻充愣:“你在王都的住处还维持原样,我安排了人定时打扫,里面还有我上次出门新带回来的宝贝。你一直是我的座上宾,伊安,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阿利斯泰尔——”伊安眉头紧锁。   阿利斯泰尔充耳未闻:“如果你觉得口头承诺太过空泛,无法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阿利斯泰尔上前一步,抓住伊安的手:“伊安,成为我的王后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比心] 第40章   伊安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看到了赛尔维斯和本该出现在他手上现在却在地上的菜篮子。   胡萝卜和圆洋葱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地,描绘出他的大厨此刻可怜的心境。   贵族生活大多糜烂,豢养男宠并不是件很稀奇的事,伊安很早就凭借赛尔维斯的穿着习惯推测对方应该也是位贵族,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这么震惊。   伊安本人倒是觉得还好,毕竟早在诺德森的王都就有很多人给他抛过橄榄枝,唯一让他没想到的只有阿利斯泰尔居然真的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他是不是忘了所有真的诉之于口的人都被自己打了一顿?   ——阿利斯泰尔还真忘了。   直到他被勇者一腿横扫在地,提着衣领子揍,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三年前的惨状,那时候的君臣会议上全是鼻青脸肿的人。   勇者真的很喜欢盯着脸打,反抗未果的阿利斯泰尔成功收获一张眼斜鼻歪的脸。   场面多少有点血腥了,国王嘴里的血不断喷吐,像个小喷泉。   明面上的观众赛尔维斯却很兴奋,在伊安挥拳时不断加油打气。   背地里偷窥这边情况的观众兰伯特也很兴奋,因为知道伊安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打死阿利斯泰尔,所以很是幸灾乐祸了一回。   一切终止时,赛尔维斯意犹未尽地吐出一口气,殷勤地取出自己贴身的小手帕给伊安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几乎连伊安的每个指头缝都照顾到了,细腻程度让后者都忍不住觉得阿利斯泰尔的血是不是有什么能传递诅咒的可怕作用,才会让他谨慎到一丁点都不敢有残留。   赛尔维斯用自己的话语证明了态度。   他语气心疼,一边擦一边安抚道:“真是的,伊安你怎么能亲自动手打他呢?这多累呀,你要是累到了我会心疼的。”   伊安表情诡异,嘴角一抽。   赛尔维斯没察觉到他的古怪,因为此刻他已经偏头以一种极其嫌恶的眼神看向地上的阿利斯泰尔:“而且像这种恶心的坏家伙,你打他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兴奋呢。”   他试图诋毁这位可恶的冒犯者,不过这顺便也提醒了伊安一件事,他确实听说过有人会喜欢这种被虐待的感觉。   很久以前,久到伊安才刚刚一刀砍了魔王的时候,带他回王都的兰伯特和他谈论过彼时还是王子没有弑父夺位的阿利斯泰尔的性格。   兰伯特认为,两人的性格估计不会很合拍。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有出错,第一次见面阿利斯泰尔就对伊安杀了魔王的事实表示了质疑:“你看起来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就凭你这么瘦弱的人真的能杀死魔王?”   他展示自己膨胀的肌肉和强壮的体格,以高出一个头的身高优势俯视着对方。   然后他就被伊安揍了一顿。   这样的事之后也发生过很多次,现在想起来,伊安完全不觉得阿利斯泰尔会有喜欢上自己的可能性。   他一直把之前阿利斯泰尔请他吃饭的行为归类于国王对一个能帮助自己国家的强者的讨好,所以接受良好。   但现在,在阿利斯泰尔亲口对他说出让自己做他的王后之后,伊安对他的行为产生了质疑。   怎么会有人在被打了无数次之后喜欢上打自己的人?   赛尔维斯的话给伊安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他下意识看向阿利斯泰尔的方向,发现赛尔维斯一语成谶,某个微妙的东西居然真的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伊安:啧。   赛尔维斯显然也看了这幅画面,矫揉造作的争宠表情顿时一僵,再看向伊安时露出了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狗那种既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伊安哪知道阿利斯泰尔居然会有这种癖好,拒不认收赛尔维斯丢过来的锅。   赛尔维斯只能以敌视的目光继续瞪着阿利斯泰尔,后者成功成为了继菲尼克斯之后第二个被他贴上“变态”标签的人。   阿利斯泰尔从来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哪怕是当时当着王都所有居民的面在城墙下被勇者暴打,也不会有今天这样被人一直盯着□□可怕。   仰躺在地上的姿势让□□的变化尤为明显,阿利斯泰尔浑身上下痛的动弹不得,甚至都没办法遮挡一下。   “咳咳!”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就像现在的阿利斯泰尔,因为无法解释所以只能抑制不住地咳嗽。   事实上他真的没有这么变态,兴奋也只是对人不对事。   阿利斯泰尔是个合格的慕强批,当初能以貌取人因为伊安穿衣显瘦的身材瞧不起他,自然也能因为伊安远超常人的实力倾慕他。   正是因为久违地感受到了伊安这种碾压式的实力,阿利斯泰尔才会如此失控。   “行了。”伊安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无意取笑别人的癖好,毕竟这是他们的私事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导致阿利斯泰尔兴奋的根源在自己,那也和他无关。   ——伊安只愿意承认阿利斯泰尔是在自嗨。   伊安沥干土豆上多余的水,招呼赛尔维斯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去做饭,我饿了。”   赛尔维斯乐得看他不在意地上的家伙,美滋滋跟在他后面走了。   他抢在伊安前面殷勤地给他开门,结果门一开,一直侧着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兰伯特就这么失去了倚靠砸到地上。   “嘶——”兰伯特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种罪,感觉腰都闪到了。   赛尔维斯眨巴眨巴眼:“伊安,这个人怎么办?把他和外面的人一起关门口?”   伊安拒绝了赛尔维斯的提议,弯腰把兰伯特提起来站好:“行了,阿利斯泰尔估计是爬不起来了,今天中午你留下来吃午饭。你记得多添套餐具。”   前一句话是对兰伯特说的,后一句话是对赛尔维斯说的。   赛尔维斯嘿嘿一笑:“好呀。”   兰伯特在心里为自己可怜的王哀悼一秒,一秒之后欢快地坐上餐桌等着开饭。   赛尔维斯接过伊安的土豆,开始翻找菜篮子里自己刚买回来的菜:“——唔,没想过咱们家会突然来客人,我没买很多,简单加两个菜可以吗?”   伊安摆手:“不用加,给他单独做个土豆就行。”   兰伯特嘴角一抽,说好的请客至于这么吝啬吗?实在不行他请他们去村子里吃一顿也行啊。   不过他没把话说出口,因为兰伯特知道这句话要是真的说出口的话伊安真的会狠狠宰他一笔,不掏空他的钱包不罢休。   不知道为什么,伊安对他一直很不客气。   赛尔维斯回了个好,抱着一大堆东西风风火火地进厨房了。   伊安也在餐桌旁坐下,右手撑住下巴一副懒散的模样。   阿利斯泰尔不在,兰伯特显然显得没那么拘谨了,视线在屋子里乱扫,半晌发出一句感慨:“这里面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破。”   伊安瞥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借此打开话茬的兰伯特装作没听见他的嘲讽,凑过来和他聊天:“不过环境虽然不好,你这段时间倒是过得挺自在的,感觉比起咱俩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胖了。”   胖了?   伊安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臂和腹部,将信将疑。   没察觉到有多余的肉啊,哪里胖了?   兰伯特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圆润起来的其实是他的脸蛋:“看脸,感觉比你之前圆了很多。”   伊安对他这个“很多”的用词相当不满,眉毛压下来冷声强调:“我吃的和以前差不多,之前还去了趟精灵之森,动得比以前还要多。”   “那我就不知道了。”兰伯特摊手,“况且我只是说个感觉而已,又不一定准。”   话是这么说,但伊安还是觉得情况有点严重。   兰伯特可是能一晚上背下一整本魔导书上咒语的人,记忆力有多好不用多说,他觉得自己比之前胖了那应该就是真的比之前胖了,不会掺半点水分。   他突然想到前段时间赛尔维斯疯狂给他投喂甜点的场景,决定把这笔帐记到对方身上。   但要是让伊安为了置气和脸颊上这点虚无缥缈的肉就放弃吃今天的午餐和晚餐肯定是不可能的。   节食百害而无一利,伊安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肚子。   他决定从别的地方找办法解决。   伊安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加大之后的运动量,一边表情凝重地将赛尔维斯从厨房端出来的一大盘焗肉吃了个一干二净,完全没理会旁边兰伯特调侃的眼神。   赛尔维斯虽然觉得他的表情透着杀气,但见他吃好喝好没说什么,显然不是对自己的手艺不满。   他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将伊安钦点的土豆放在兰伯特手边,对他露出热情好客的笑容:“请随意,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我和伊安都没什么规矩。”   兰伯特好久没碰上过这么正常的人了,一时间居然有点不自在,又觉得赛尔维斯用词还挺耐人寻味的,好像自己是这个家另一个主人似的。   等等,他不会真的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吧?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清明安康!今日评论有惊喜[墨镜] 第41章   兰伯特原本以为赛尔维斯只是伊安回来后懒得做饭才请来的厨师,但如果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赛尔维斯怎么敢用这种语气的?   他忍不住看向伊安,对方安安静静地在吃饭,完全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   他又看向赛尔维斯,后者仍旧保持礼貌的微笑,一副热情款待客人的主人模样。   兰伯特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时间食不知味,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委婉地把这件事上报给阿利斯泰尔。   隐瞒不报是不可能的,阿利斯泰尔要是发现能当场撕了自己。   兰伯特愁啊,愁得饭都吃不下了,坐在桌子边幽幽叹了口气。   完全不知道他兜兜绕绕的心里路程的伊安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赛尔维斯的手艺,不悦地开口:“吃不下可以不吃,别糟蹋这些食物。”   “吃得下吃得下!”兰伯特一个激灵,知道伊安最讨厌糟蹋食物的人,连忙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扒拉进嘴里,一边脸颊鼓鼓囊囊的。   伊安:“呵。”   兰伯特摸不准他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吃完后借口要上厕所赶紧离场。   赛尔维斯想叫住他,但是兰伯特跑得很快,根本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赛尔维斯很是介意的抿唇:“厕所明明在里面,他为什么要往屋子外面跑?不会是准备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吧?”   伊安默不作声地放下叉子。   赛尔维斯还想继续唠叨下去,伊安已经手疾眼快地叉起一块胡萝卜塞进他嘴里:“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不要说乱七八糟的。”   “哦——”赛尔维斯嚼吧嚼吧,终于闭上了嘴。   屋外,兰伯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躺靠在水池边装深沉的阿利斯泰尔。   兰伯特不知道他到底努力了多久才从最开始狼狈躺在地上变成现在稍微体面了点的样子,不过显然这些努力已经耗尽了阿利斯泰尔的全部体力,沾血的唇苍白无比。   兰伯特咂舌:“至于做到这份上吗?”   阿利斯泰尔仍在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见出来的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很是不满地冷哼道:“已经丢过一次人了,再怎么说等他出来我也得拉回一点印象分。”   可是您现在这幅尊容实在不可能拉回印象分啊!   兰伯特无奈,回到马匹旁翻找疗伤的魔药。   给阿利斯泰尔喂完药后,他又任劳任怨地在国王的强烈要求下用水打湿手帕,勉强给对方擦干净了满是血渍的脸。   “行了行了。”阿利斯泰尔心满意足,又开始嫌弃起碍事的兰伯特:“你换个地方站,在这里你会挡到伊安看我的。”   兰伯特内心完全不觉得伊安还会出来,但担心听了这话的阿利斯泰尔会破防,还是没多说什么,摆出听话的样子往旁边挪了挪。   他看着自家国王拼命往门方向张望的不值钱样子,忍不住劝道:“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伊安身边的金发男人吗?他似乎是伊安回到这里后找来的伴侣。现在伊安都已经有家室了,要不陛下您还是别惦记让他当王后的事了吧……”   阿利斯泰尔满不在乎,早在赛尔维斯出现一边说着拉踩他的话一边给伊安擦手时他就猜过有这种可能。   他很了解伊安的性格,如果不是被他划为了自己人,以赛尔维斯当时的言语还有行动,肯定会被伊安直接丢出去。   “但是那又怎么样,嫁了人的还能改嫁呢,只有锄头挥得快,这世上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阿利斯泰尔爽朗大笑,端得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更何况伊安才回约镇不过两个月,这么点时间够培养出什么深厚情谊,没见刚刚伊安和赛尔维斯说话时也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吗?   阿利斯泰尔坚信摆在自己面前的这堵墙脆如纸张,或许不花不了多少工夫自己就能如愿。   他的固执远远超出兰伯特的想象,虽说诺德森民风开放,支持所有人追寻爱情,但也没有开放到鼓励为爱当小三啊!   兰伯特都想打开阿里斯泰尔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了,究竟为什么会让他做出如此不要脸的决定。   但他不敢。   虽然阿利斯泰尔现在没什么行动能力,但他要是真做了,等阿利斯泰尔恢复他可就惨了。   兰伯特只能努力找点好听的劝他:“陛下,这世上美男美女千千万,您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插足别人的婚姻那可是不道德,放到伊索拉您这行为甚至还会被架上教廷的绞刑架!”   阿利斯泰尔不耐烦极了:“我又不是要当小三,我是要当正宫!只要能让伊安和金发男人离婚转投我的怀抱,别人凭什么叫我小三?”   “这……”兰伯特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反驳。   “而且这世上就算有再多美人有哪个比得上伊安?还是说,兰伯特难道你以为伊安的价值在于他的脸吗?”   这两句话阿利斯泰尔说得很轻,几乎将声音都压在嗓子里,只有口型在向兰伯特表达他的意思。   兰伯特一惊。   见他瞳孔微震,阿利斯泰尔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这些年他们大肆宣扬能一击斩杀魔王的勇者在他们国家,借此收拢不少小国,甚至让有教廷撑腰的伊索拉都感觉到威胁。   他们的到了拥有勇者的好处,自然也必须考虑失去勇者的连锁反应。   一旦伊安离开诺德森隐居在伊索拉的消息传出去,不说本就和他们势均力敌的伊索拉会怎么做,原本安分归顺的小国恐怕都要造反转投伊索拉。   用财富和地位将伊安牢牢捆住是阿利斯泰尔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他许以王后之位不仅仅是出于私人情感,更是综合考虑了整个国家。   兰伯特眼神复杂,终于意识到阿利斯泰尔的图谋究竟有多深。   “但是——”他嘴唇蠕动,还想说些什么。   阿利斯泰尔已经预料到他估计是想说伊安或许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打动,直接打断他的话:“烈女怕缠郎,只要我足够执着,能让伊安见识到我的诚意,我不信他会不心动。忘了和你说,我早料到这一趟不可能那么轻松地实现目的,将王宫里的事务提前处理好了,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能在这里逗留。”   阿利斯泰尔有自信,既然赛尔维斯都能只花两个月时间追到伊安,他自己肯定也可以。   兰伯特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说明明之前阿利斯泰尔还和伊安朝夕相处了三年都没能把人追到手,甚至刚刚伊安才发现他有不轨之心,这短短几个月怎么可能成功吗?   兰伯特还不至于蠢到当场去驳自家国王的面子。   他只能看着信心满满的阿利斯泰尔叹气:“您开心就好。”   阿利斯泰尔嗤笑:“我当然开心。你也别闲着,我带你过来难道是看我挨打的吗?这附近根本没有能住的地方,不想睡在树上的话你就赶紧去找伊安卖卖交情,让我们今晚能留下来。”   在阿利斯泰尔的提醒下兰伯特终于意识到住宿问题,赶紧起身准备去找伊安。   也是很巧,伊安正好用完餐端着脏盘子出来了。   “伊安!”兰伯特叫道。   伊安驻足,侧目以眼神询问他想干什么。   兰伯特挠头傻笑,决定迂回一点:“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吗?”   “最近的旅馆在村子里,距离这里大概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倒不算远,更何况他和阿利斯泰尔还有马,来回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但阿利斯泰尔铆足劲想要留在伊安家,兰伯特怎么可能说要去村子里住。   他撒谎道:“实不相瞒,我和陛下就是从村子里来的,旅馆已经住满了人,或许我们今晚只能在你这里借住了。”   这句话一出来伊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冷冷斜睨身后冲自己笑的阿利斯泰尔,面无表情地冲兰伯特道:“他让你问的?”   兰伯特没指望能骗过他,默认了。   伊安将盘子重重放进盆里,径直从水井打水,头都没抬一下地给出答案:“你之前不是还在说我这房子又破又小吗?你说对了,我这儿只能住下两个人,你们就别想了。”   兰伯特没想到他居然还记仇了,顿时急得脑门上冒汗:“我那不是开玩笑的吗?这木屋那么大那么气派,只能住两个人不是招笑吗?”   “招笑就招笑吧。”伊安甩手,溅出的水花洒在阿利斯泰尔狼狈的脸上,“兰伯特,我拒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别假装听不懂人话。”   兰伯特讪笑,尴尬地摸摸鼻子。   阿利斯泰尔这时终于不再让兰伯特冲锋陷阵了,冒出来开口道:“那个金毛跟你住在一起?住在你的卧室里睡在你的床上?”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兰伯特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问这么隐私的问题,紧张地看向伊安。   “是。”后者没有任何迟疑。   两张床都是用自己的钱买的,赛尔维斯怎么不能算是睡在他的床上呢? 第42章   猜想变成事实,阿利斯泰尔只觉得头疼不已,对成功抱得美人归的金毛恨得牙痒痒。   他咬牙切齿地卖惨:“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根本不能乱动,驾马回村子更是不可能,你真的没有半点可能收留我们一晚吗?”   “只怕最后会是一晚又一晚,我可不是开旅馆的。”阿利斯泰尔的缓兵之计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伊安拒绝得很坚决,“如果不想骨头就这么错位着长,你最好尽快让兰伯特带你去找医师,总归是要回村子里,没必要在我这里留宿。”   至于兰伯特说的旅馆住满了的事,伊安相信以阿利斯泰尔的财大气粗给一笔钱把他们遣散完全是可以的。   哪知道他话刚说完,对面的阿利斯泰尔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居然担心我的骨头长歪?哈哈哈,我就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伊安你其实很在乎我对吧?”   伊安:……   对对,你说的什么都对。   他再一次见识到人类这种可怕的只挑自己喜欢听的话的可怕之处,阿利斯泰尔完全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在里面又加了个自我美化加工的功能。   伊安都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他了。   他扶额,给兰伯特比了个手势,让他赶紧带他们国王去村子里找人看看脑袋。   兰伯特自觉丢人这回没再说什么,拖着阿利斯泰尔往外头走。   这实在是很艰难,阿利斯泰尔块头足够大,兰伯特又是一大把年纪的法师,完全抗不动这家伙,光是把人带到马边上就花了大半的力气。   回去的过程更是不必多说,兰伯特差点被折腾到想当场罢工。   万万没想到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兰伯特一语成谶,赶到约镇唯一一家旅馆时居然真的得到了住满了的消息。   他不可置信道:“应该没什么人会想到约镇这么偏的地方吧?这么大一家旅馆,你居然和我说住满了?”   “实在是抱歉。”旅馆老板赔笑,“以往确实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这次是村长发话说村子里会来大人物,这里已经被包场了。”   大人物?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大人物能大得过诺德森的国王?   兰伯特正想以势压人,下一秒肩膀却被人按住。   接受了医师的魔法治疗后,阿利斯泰尔的情况好了很多,虽然受伤最重的面部还是鼻青脸肿的,但四肢已经可以随意行动。   听到旅馆老板这么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兰伯特身后制止了臣子的冲动行为。   他微微一笑:“是吗?我还挺好奇这大人物是什么人的,要不我们等等看说不定那位大人物不介意我们留下来。这毕竟是村子里唯一的旅馆,走了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住了。”   他都这么说了,旅馆老板也不好意思继续赶他们了,暗暗感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平常几年都见不到一个来约镇的客人,最近反而一个接一个的来。   两人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外面传来马车的呼停声,还有一个年迈老人讨好的话语。   “冕下到了,就是这里!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务必给您一个安静舒适的休息环境!”   说话的老人走在最前头,殷勤地为身后银白短发的少年带路。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悦耳,像是教廷里唱诗班最好的那个孩子,语气也像极了春日和煦的轻风:“村长不必如此。我来只是为了处理神像毁坏的事,或许很快就能回去了,没必要如此劳烦。”   循声望去的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几乎是立刻表情一变,比较藏不住事的兰伯特更是差点当场叫出“圣子”,幸好阿利斯泰尔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村长搓手陪笑:“冕下这是什么话,您都说了是为了帮我们才来的,这些准备都是应该的!”   温特米尔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村长从未见过像温特米尔这般温和宽容的大人,一时间更是殷勤,指望这两天的效劳能让他对自己留个好印象,荫蔽后代。   他领着温特米尔往旅馆走,却没想到本该空无一人只有旅馆老板在里面热情欢迎的大堂居然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村长有些生气:“巴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吗?”   巴克无奈:“这两位先生是刚刚才来的,我已经跟他们说明过情况了,只是他们就是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   村长吹胡子瞪眼的:“没办法?直接赶走不就是办法!要是让他们留在这里惊扰了圣子冕下你担待得——”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温特米尔制止了他。   圣子温柔一笑:“没关系,村子里毕竟只有一家旅馆,这二位想必是除了这里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住了才会出此下策。我一个人也没必要独占这么大的空间,就让他们留下来吧。”   一番话合情合理合规矩,就是委屈了圣子自己。   村长咸吃萝卜淡操心,先替温特米尔心疼上他了,但是本人都已经发话,他也没资格反驳,只能怒视不识趣的两人。   兰伯特不敢说话,此刻内心只有一句脏话想说。   离谱!   这世上确实没几个能和阿利斯泰尔相提并论的大人物,温特米尔作为教廷唯一圣子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他紧紧捂住脸,生怕温特米尔认出自己。   两人都在自己的国家中占据高位,曾经自然打过交道,当时的兰伯特还很为圣子出色的魔法水准和温文尔雅的性格折服。   眼下在这地方碰上不可谓不巧,兰伯特可不想被圣子认出来,安上诺德森派来潜入的先锋的名头,然后被抓起来严刑拷打。   阿利斯泰尔反而心态很好,仗着自己现在被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一点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连一句谢谢都未说。   温特米尔眉头微蹙,但只持续了一瞬,几乎没有人发现他这短暂的不悦。   他笑道:“请随意。”   阿利斯泰尔确实很随意,想巴克支付房费后拉着宽袖遮面的兰伯特直接上去,在二楼挑了个房间。   随同圣子一起前来约镇的普利特见此一幕很是不满,但到底是圣子发话让他们随意,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小声嘟囔:“还真是没礼貌,不愧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   “慎言。”   温特米尔的提醒点到为止,普利特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教训完沉不住气的手下,温特米尔才转向村长客气道:“劳烦村长今日帮忙安排了。时间不早,我们还需要做些准备,明日再去往你所说的罪人住处。”   “好好!冕下不必着急,若是再多留上两天也是可以的。”村长忙不迭道。   这回温特米尔没回话,微笑着转身离去。   刚进房间,温特米尔就露出沉思的模样,对晚他一步入内的普利特道:“普利特,你方才失言了。”   普利特微怔,心思一转立刻猜圣子应该是还在对刚刚自己贬低的话耿耿于怀,忙道歉道:“抱歉冕下,是我说得太过了。”   哪知道温特米尔却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说错了,那两人并不是出自穷乡僻壤,反而是身份了不得的贵族。”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首的红发男子来自诺德森的王室。”   普利特一惊:“诺德森的王室怎么会来这里!?冕下,您确定吗?”   温特米尔轻轻抚摸手中圣书的封皮:“我不会认错。他身上衣物的布料很特殊,不是伊索拉人的手艺,目前我只在诺德森王室之人的身上见过。”   不等普利特做出反应,他微微垂眸敛去碧蓝瞳孔中翻涌的思绪,喃喃自语:“真奇怪呀,诺德森的王室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这件事细想下去暂时也得不到结果,温特米尔没准备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只可惜这一趟出行除了主动请缨的普利特,温特米尔没带任何人,要是此刻手边有护卫队在,他甚至不需要分神给诺德森的人。   圣子叹了口气。   他心绪稍微平静了些,转而又对着普利特笑道:“舟车劳顿一天了,你先去休息吧,为明天的事养足精神再说。”   普利特因为圣子的关心很是感动,没再逗留打扰圣子休憩,返回自己的房间中。   不是冤家不聚头,次日一早两人在楼梯口又见到了昨天的二人组。   他们似乎刚用过早餐准备出门,温特米尔和普利特下来时只看见了他们策马离去的背影。   巴克一早准备好了豪华早餐等他们,盛情难却之下温特米尔只能暂时将二人组的事抛至脑后。   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和普利特乘坐马车前往村长给出的地址,那是一处距离约镇有些距离的偏僻地界。   随着马车愈发深入,周遭人与车马的行驶轨迹都渐渐消失,沿着不断出现的岔路汇入其他小道。   见此一幕,驾车的普利特感慨道:“果然,像这种不敬神明的异端也就只配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了。”   温特米尔掀开帘子,注视路面上仅剩的一串新鲜马蹄印不知为何想到了早上骑马离开的两人。   算了,哪会有那么巧。   圣子笑着摇摇头,放下帘子重新坐回去。 第43章   事实证明,这片大陆真的很小,现实也永远比猜想更巧。   隔了一段距离,圣子就看见了被拴在树干上那两匹极为熟悉的马。   一瞬间,温特米尔内心闪过无数想法,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在他心中被勾勒出来,仔细想想村长口中不敬神明的特性确实很符合他对诺德森人的印象。   虽然村长也说这人已经在约镇生活了很多年了,但潜伏多年的间谍温特米尔又不是没见过,说不准旅馆的两人就是来这边和同伴交换信息的。   圣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在真正到达小屋前先一步呵停外面的普利特。   马匹停步,前蹄高高扬起,因为惯性依旧向前俯冲一段,在地上拉出极长的车轨痕迹。   普利特一边安抚马儿,一边询问圣子的旨意:“怎么了冕下,前面有什么不对吗?”   今早下楼时他很规矩地站在温特米尔身后,被对方的身形挡住,没能看见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离开的场面自然也认不出不远处的马。   温特米尔食指抵住唇瓣,示意他噤声。   普利特立即明悟温特米尔这是有了什么发现,蹑手蹑脚地在圣子的再次示意下钻进车厢。   两人透过马车侧边的小窗子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了没多久,普利特就疲惫地捏住鼻梁:“这么远根本分辨不出那边的情况呀——”   圣子没回话。   他的的视力显然比普利特好多了,可以透过木屋半合的窗户看见屋内有两个身影。   一个稍高些,身后一只手都很难握过来的金发被编成粗大的麻花辫随着他弯腰俯身的动作垂落到地板上。   另一人稍矮,盘腿坐在床边。   这个角度,温特米尔看不清全部,只能看到他们的下半张脸和半个身子。   稍矮些的黑发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而后被金发男人捏住下巴打量,半晌右耳被对方带上一个银质耳饰。   黑发男人嘴唇翕动,似乎在和金发男人交谈,后者红润的唇瓣一直上扬着,没多久再次伸手,只是这一次的目标换成黑发男人左边的长鬓发。   他指尖翻飞,一个和他如出一辙的麻花辫很快出现。   宁静祥和的画面没能维持多久,两人身后的门被大力推开,又是两个人闯进卧室。   通过衣着辨认出来人正是诺德森王室的人,温特米尔立刻警惕起来,借助圣书施展出一个可以无视距离窃听的魔法。   耳边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   “看来是我冒犯了,一大早打扰到二位温存。”一见门就撞见如此温馨的场面,阿利斯泰尔一时间没压抑住内心的醋意,阴阳怪气起来。   回应他的是一个来自伊安的单字:“滚。”   阿利斯泰尔好像天生不知道脸皮为何物,哪怕伊安的拒绝都甩到他脸上了还是不死心:“别那么绝情嘛,我们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难道你还会在意我不敲门进你卧室吗?”   “会,所以滚。”伊安再次强调。   阿利斯泰尔不想听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获得赛尔维斯包含怒气的瞪视一枚。   阿利斯泰尔乐了:“你从哪儿找来的玩意儿,胆子这么大?总不能仗着在你面前受宠以为我真不敢动他吧?”   “所以你敢吗?”伊安的声音很冷。   阿利斯泰尔还真不敢,但看到伊安如此坚定地维护赛尔维斯,他宁可挨揍都不想对赛尔维斯示弱。   他板着一张脸直视勇者凉飕飕的翠绿眼眸。   赛尔维斯适时出来拱火,佯装委屈受惊的样子趴在伊安肩头嘤嘤嘤:“没关系的,宝贝,要不就让他打我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为了我和交情那么深的朋友决裂……”   观战的温特米尔眉头皱得越来越近,只觉得真是好一出混乱的大戏,那个惹出那么多情债的黑发男人真是可恨,就应该被架上绞刑架!   他最讨厌对感情不忠的人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兰伯特连忙插进众人中间救场。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手隔开伊安和阿利斯泰尔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危险对视,然后拽起罪魁祸首赛尔维斯走到一边。   赛尔维斯还在装柔弱呢,自然不能反抗,只用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伊安。   于是兰伯特摇身一变成了被伊安满是危险的眼神注视着的家伙,两股战战。   他竭力打哈哈:“各位都别那么激动嘛,你看外面阳光多好,这可是最适合出去走走的天气,大家就别挤在这里了。”   再继续下去,估计事情就要发酵成真的动手了,兰伯特是绝对不想看到这幅画面的。   他安抚完剑拔弩张的众人,仿佛为了证明似的,走到窗边将半合的窗户全部打开。   这下子远处的普利特终于可以看清阳光下那晃眼的色块了。   熟悉的黑发金发组合几乎是一下子就让普利特想起了伊安和赛尔维斯,下意识露出兴奋的表情。   他这趟来一半是为了讨好圣子,另一半可是为了能和伊安再见一面呢!   他迫不及待想要钻出马车走近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人,但身边银发圣子的速度更快,在他刚有所动作就已经夺门而出,直冲木屋而去。   普利特表情愣怔,原地傻坐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跟上。   动作仓促急速的温特米尔最终还是在木屋门前停下了脚步,沉默着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和衣角。   “我现在看起来如何?”他问。   普利特还从没见过圣子这副模样,内心惴惴,回道:“一如既往的高贵纯净。”   得到这个答案的温特米尔显然安心不少,最终深吸一口气敲响房门。   屋内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来开门的自然不会是伊安,而是早就想远离战场的兰伯特。   见外面是昨日见过的圣子,兰伯特显然愣了一下,着急忙慌地想要遮住脸颊,但是看到来人是他,温特米尔脸上维持的腼腆笑容直接一僵,不等他有所动作就推开他大步往屋里走。   普利特紧随其后。   直到真的站在了伊安面前,温特米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究竟有多失礼,屋内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拌嘴看他。   当然,温特米尔在意的只有一个人的视线。   在伊安不含一点感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居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在普利特的身后。   普利特今天已经吃够惊了,这回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反而很热情地同久违的伊安打起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伊安神色微滞。   你们一句话不说地闯进我家,然后和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   普利特显然也在说完后意识到这句话也多奇怪,不好意思的笑笑:“再怎么说你们之前也没告诉我你们住在这儿啊,我是真不知道,我和圣子来这里只是单纯为了找损坏神像的罪人。”   “就是我。”   “你既然住在这儿,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啊?”   “就是我。”伊安重复一遍。   普利特说不下去了,现在他也想躲圣子身后了。   对神明怀揣最真挚浓烈的信仰的圣子都没说话,普利特根本不敢对伊安的主动认罪表达看法,只能讪讪换个话题:“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看上去你的伙食比之前好了不少,感觉脸上都有肉了。”   正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普利特精准踩中伊安雷点,收获勇者阴嗖嗖的眼神。   “糟、透、了。”   几乎每一个字都是重音。   普利特不敢说话了,生怕再弄巧成拙一次。   诡异的沉默在几人中间蔓延,最终在阿利斯泰尔的开口下终止。   “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伊安?我以前可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多的朋友。”国王皮笑肉不笑。   他原以为情敌只有愚蠢的金毛,但在看到普利特难掩雀跃的语气和温特米尔尽管躲起来却一刻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视线离开伊安身上的眼神,他意识到了不妙。   普利特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光是从他的言辞和仪态上阿利斯泰尔就可以直接把对方排除劲敌的行列。   赛尔维斯凭借伊安的宠爱目前名列前茅,阿利斯泰尔暂时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温特米尔则是因为身份得以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了提前解决麻烦,阿利斯泰尔必须弄清楚他和伊安的羁绊才行。   伊安并不把阿利斯泰尔几乎要吃人的语气放在心上,毕竟给阿利斯泰尔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动自己。   知道自己是在场和其他人联系最多的人,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真的给阿利斯泰尔介绍起来。   伊安不蠢,知道阿利斯泰尔身份特殊,所以只是简单向普利特说明了两人的名字,是自己的故交好友。   而后他反过来向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介绍普利特的身份:“这是我上个任务的雇主普利特,他身后的人我不认识。”   嗯?   普利特有些意外,毕竟温特米尔的表现明摆着和伊安有很深的渊源,作为另一方当事人的伊安怎么会不认识他?难道说是认错人了?   而当伊安发言结束的那刻,普利特身后突兀响起圣子压抑微弱的啜泣:“您,真的不、不记得我了吗……” 第44章   尽管温特米尔的声音很小,但在如此狭窄的房间内所有人都能一字不落地听清。   事已至此,温特米尔也不再躲在普利特身后了。   他面对面站在伊安跟前,指尖擦去脸颊上滚落的泪珠。   但是他哭得实在是太凶了,尽管只有压抑的抽气声,眼眶里的水却多得吓人,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完,碧蓝眼眸水盈盈的,出人意料地好看。   赛尔维斯内心警报嗡鸣作响,总觉得遇上了什么棘手的劲敌。   他迫切地想要将温特米尔踢出去,看向伊安的眼神满是求证意味:“伊安,你真的不认识他对吧?”   伊安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圣子以退为进,抢先一步故作豁达道:“没关系,既然伊安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温特米尔,来自教廷。”   他和伊安差不多高,但因为先前哭泣时不自觉蜷起身子,现在视觉上要比伊安低矮一些。   他仰起头,尽管细密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依旧对伊安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   这个笑容和伊安记忆里某个画面产生共鸣,他隐隐想起自己似乎真的见过这个人,就在他心血来潮想尝一口龙肉时。   *   伊安的口腹之欲不算特别重,往往只要满足最低的生活标准就可以,只是偶尔某个时间段,他会突然对某个东西生出欲望。   那次就是这样,在听村民说完附近有恶龙肆虐后,伊安突然很想尝尝看传说中龙肉的滋味。   他对这东西的了解只来源于一本书籍,在那上面龙肉被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搞得伊安的干劲也很足。   他耐心在附近埋伏了很久很久,最终在一个高耸入云的山顶见到了恶龙。   恶龙的体型很大,翅膀张开时几乎能遮住整片天空,嘶吼声震得耳膜生疼,威慑力十足。   伊安面无表情看着在天上盘旋不断降低高度准备回巢的恶龙,满心只有这么大的龙到底需要吃多少顿,吃不完会不会很浪费。   他将自己一看就不可能刺穿恶龙鳞甲的匕首收进腰包,准备徒手给恶龙来一个脱鳞服务。   他还没动手,山顶草丛里先一步跳出一支埋伏的队伍,铺天盖地的魔法直往恶龙身上而去。   刚结束捕食归巢休息的恶龙是最疲惫也最没有戒备心的,他们的魔法得手,成功击落恶龙。   恶龙发出嘶鸣,重重坠落山脚。   伊安也只能跟着转移地方,远远望见山脚下还埋伏了他们的另一批人,正对已经丧失飞行能力的恶龙进行捕捉。   可惜他们低估了恶龙的战力。   在被为首的银发少年击瞎一只眼后,恶龙直接暴走,腥臭巨口张开,想要喷吐炙热的龙炎将眼前冒犯自己的渺小人类烧成灰烬。   银发少年抬手,手中圣书发出莹润的光泽,张开护盾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包裹在内。   这种大范围的防护魔法很耗费精力,尽管圣子的魔法造诣和能驱动的元素储量都很高,依旧没法长时间维持。   龙炎却是恶龙与生俱来的天赋,耗费的精力绝对不像他一样,继续拖下去只会让在场所有人都死掉,必须有人破局才行。   温特米尔短短几秒就想清这些,厉声喝道:“必须要用魔法打断他!我腾不出手,你们——”   “不行!”温特米尔的命令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一道颤抖的沙哑嗓音。   那是随同他一起来混功勋的第七王子。   此时他正狼狈地倒在地上,恶狠狠地注视圣子的背影:“要施展打断恶龙的魔法势必要离开你的保护范围,出去之后恶龙一定会放弃你这块难啃的骨头转而袭击出去的人,这不是让人送死嘛!”   除了圣子之外在场只有他的实力最高,第七王子深知圣子一定会选择自己,坚决不同意他的提议。   他预料不错,温特米尔确实想让他站出来,因为第七王子身上还有王室提供的护身符,其中刻画的魔法阵足以让他在恶龙手下坚持一会儿,由他来是死亡率最低的方案。   第七王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所有人都拉进可能会被安排送死的行列,占据道德高地呵斥道:“你太自私了!无论是谁,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就这么让大家去送死!”   自小生活在教廷中,身边接触的都是良善之辈的温特米尔还从来没被人倒打一耙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语无伦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第七王子当然也知道,但仍旧固执地觉得温特米尔没有使出全力。   他可是听说了,出门历练时教皇也给温特米尔准备了保命的东西,说不准就是他手上的那本圣书,里面一定有能护住所有人的魔法。   第七王子自己不愿意去,在温特米尔露出撑不住的疲态之前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去。   陪同圣子前来的教廷人员大半被安排在山顶的队伍,现场更多的是第七王子的人。   他命令手下钳制想要替圣子分忧的教廷人员,铆足了劲等圣子的底牌,完全没想到就算教皇真的给了温特米尔保命的东西,那东西也只可能保住温特米尔一个人的命。   越是生死关头越是有固执的蠢货,第七王子此刻就处于这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圣子的任何解释。   担心圣子收拢魔法的笼罩范围,他甚至还把全体教廷人员压在最外围,自己则是和手底下的人一起缩在最中间。   温特米尔投鼠忌器,渐渐感到吃力,但想到身后还有无辜的教廷人员他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   似乎看出他即将支撑不住,恶龙的龙炎愈发汹涌,势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戳瞎自己眼睛的家伙归西。   伊安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炙热的火焰让四周温度变得很高,哪怕距离事发地还有一段距离都让他的额头淌下汗珠。   伊安决定先解决烦人的龙炎。   他站在半山腰一跃而起,借助向下的重力让自己简单的下踢动作发挥到极致,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威力,将落点瞄准在恶龙张开的上吻。   恶龙被迫闭嘴,已经被驱使想要吐出的龙炎被堵在口中和长颈,猛地在恶龙体内炸开。   腥臭龙血四处飞溅,染红圣子银白的发丝。   他怔怔抬头,眼眸中只剩下了如同天降救世主的伊安。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放慢,每一次敏捷闪身避开恶龙攻击的姿势都犹如优雅轻盈的舞步,凌厉的攻击更是充满暴力的美感。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褪去,只剩下他胸腔中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就是最老套的舞台剧剧本,被贵族邀请前往观看的过温特米尔也曾嗤之以鼻,知道亲身经历,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像舞台上的女主角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对方。   这一定是神明赐予的姻缘,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巧在我危险时途经此地呢?不然在场这么多人,为什么他偏偏救下的是我呢?   温特米尔用视线描摹对方俊朗的眉眼,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就这么看着,而是应该去助心上人一臂之力。   本应被掏空的身体再次生出一股力气,温特米尔举起圣书,趁恶龙被伊安牵制使出至关重要的攻击,一举轰碎了对方的心脏。   身形庞大的恶龙猛地倒下,掀起一片飞扬尘土。   温特米尔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伊安身边:“你——不对,您是谁?”   伊安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翠绿的眼睛里有浅浅的赞赏:“你很不错。”   这一击帮他省下了很多破开龙鳞防护的力气。   猝不及防得到表扬,温特米尔先是一愣,而后露出羞涩腼腆的笑容:“感谢您的赞扬。我叫温特米尔,来自教廷。”   “伊安。”   出于礼貌,伊安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才朝对面虽然沾染尘埃但给人感觉依旧纯洁干净的圣子伸出手。   *   时间回到现在,伊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思考几年过去圣子给人的感觉倒还是差不多,掌心的温度也如出一辙。   伊安不只是想,说出的话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你和以前一模一样,除了长高了些。”   这一句话也算是推翻他先前说不认识的言论了。   温特米尔原本陷入灰暗的眼眸在此刻重新点亮,像是白日晴朗的天空,呈现出澄澈透亮的蓝色。   他的笑容也变得真切,像孩子看到了自己心爱的礼物:“是长高了。第一次和您见面时我才十六岁,上个月刚刚度过自己的成人礼。”   十八岁的年纪,或许之后几年还会再长。   伊安看看高自己半个头的赛尔维斯,高一个头的阿利斯泰尔,又看看现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温特米尔,发出一声极其不悦的“啧”。   温特米尔像只极易受惊的兔子,再次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以为自己刚刚说错什么惹得伊安不高兴了。   伊安对这类无害的生物一向有极高的容忍度,生疏地伸手抚摸圣子的头:“别紧张。” 第45章   伊安这种仿佛对待晚辈一样的姿态反而让阿利斯泰尔觉得温特米尔的痴心妄想没可能了,除非对方一改自己小白兔的性格变得像他一样强势,才有可能打破刻板印象,让伊安将自己纳入考虑对象。   既然这样,阿利斯泰尔也懒得去管摸头这种不痛不痒的亲密行为,饶有兴致地打量其他人的反应。   兰伯特不必多说,新来的普利特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渴望的眼神根本没离开过伊安的手。   唯一在阿利斯泰尔看来有资格去讨伐这一行为的赛尔维斯像个怨妇一样坐在床上,满是怨念的眼神落在地板上,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掩耳盗铃。   只要他看不见,就当伊安没摸过了。   阿利斯泰尔对他的缩头乌龟行为嗤之以鼻,忍不住给他添把火:“你就这么看着?真是懦弱。”   赛尔维斯幽幽回话:“我没看。”   “你的心在看。”阿利斯泰尔言之凿凿,“就算没真的用眼睛在看难道你没有脑补那边的画面吗?”   赛尔维斯拒不承认:“没有。”   阿利斯泰尔决定给这小子来点大的。   “是吗?那我替你转播一下好了。”他慢悠悠来了句,接着真的开始用口头描述的方式向赛尔维斯转达那边的情况。   “温特米尔这小子得寸进尺,伊安明明已经想把手收回去了,他居然反手把人抓住,故意引导对方摸自己的脸。”   “啧,他又开始掉眼泪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多眼泪,难不成每天什么饭都不吃光喝水了吗?”   “伊安开始给他擦眼泪了,咦,温特米尔为什么又抓住了伊安的手?难道他想舔伊安手上自己的眼泪?”   ……   赛尔维斯听不下去了。   明明眼泪应该是他和伊安两个人的羁绊才对!   就算现在是温特米尔在掉眼泪而不是伊安,他也不允许啊!   赛尔维斯雄赳赳气昂昂冲到记忆中两人所在的位置,紧闭双眼又哭又闹:“呜啊啊!伊安你不许摸他的脸!你要是真的想摸那就来摸我吧,难道我的脸不比他嫩吗!”   他嚎完了,睁开眼对上温特米尔惊愕的表情,而本该站在这个位置的伊安已经消失无踪。   出于良心,兰伯特小声提醒他:“伊安就简单摸了个头,摸完就出去吃早餐了……”   “所以他刚刚说的都是编的?”赛尔维斯不敢置信,控诉地指向潇洒靠在床上的阿利斯泰尔。   “对。”兰伯特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看,要是伊安真的在场,他还敢说这些有的没的吗?”   “那你们就干看着我被他骗吗?”赛尔维斯都快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兰伯特挠头,他怎么可能敢在阿利斯泰尔逗人玩的时候打扰他啊。   温特米尔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一直沉浸在被伊安摸头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聊了什么。   赛尔维斯只好看向和自己最亲近的普利特。   后者心虚极了,其实他也想看乐子,兄弟什么的出卖一下也不碍事嘛。   就算他没说,赛尔维斯也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了他的想法,气急败坏地说要和他绝交。   普利特潇洒摊手,知道赛尔维斯只是在逞口舌之快。   赛尔维斯:……嘤。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伊安的声音:“赛尔维斯,过来吃早餐。”   赛尔维斯立刻把刚刚的丢人事迹抛诸脑后,至少他在伊安面前还留有颜面呢!   他美滋滋地应了声,出去吃早餐了。   在场其他人都已经吃过,此时自然不会再跟上去,况且他们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温特米尔从伊安带来的感官震撼中回神,不动声色的警惕目光在阿利斯泰尔身上扫过。   后者嗤笑,觉得他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多少上不了台面了一点。   温特米尔知道他在笑什么,诺德森人信奉该战便战,除非打不过,不然主打一个上去就是干。   阿利斯泰尔作为所有诺德森人的王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温特米尔和他战力均等的情况下,他实在看不上对方的小心谨慎。   温特米尔宛若未闻,指尖蜷缩,无意识揉搓圣书的书页。   阿利斯泰尔的伤势未好导致他之前一直没认出对方,直到见到兰伯特,又听到伊安的介绍,他才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诺德森王室的人来伊索拉的一个偏僻小镇已经够奇怪了,更别说是国王亲临。   温特米尔打算试探一下。   “阿利斯泰尔陛下和伊安是故交?”   他的明知故问只得来对方轻蔑的哼声。   温特米尔并不在意,笑容莞尔语气嘲讽:“可是我怎么觉得伊安并不喜欢您呀,您脸上的伤就是他打的吧?”   阿利斯泰尔再次搬出至理名言:“打是亲骂是爱,这是我和伊安的亲密方式,你们不懂。”   “哦,是这样吗?”圣子拉长声音,“可是以我对伊安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会这么觉得的人呢。他打您一定是因为您该打,您惹他心烦了。”   阿利斯泰尔心知肚明他的话才是真的,但是他这个人浑身上下就是嘴最硬,坚决不承认:“我和伊安朝夕相处三年,难不成你认为你对他的了解会比我还深吗?”   温特米尔捕捉到三年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这三年来诺德森声名鹊起的只有一个人——勇者!   温特米尔不认为以伊安的实力在诺德森会是无名之辈,所以只有这个可能,只有这一种可能,伊安就是诺德森的勇者!   现在他回来了,回到了伊索拉回到了他这边!   在阿利斯泰尔惊愕嫌弃的目光中,温特米尔再次落下眼泪,晶莹的、喜悦的泪水。   他不再理会阿利斯泰尔挑衅的话语,捧起圣书极度虔诚地在封皮上落下一吻,感谢神明再一次在自己和伊安之间拉上缘分的红线。   他所思念的心上人、伊索拉所需要的强者居然是同一个人,这世上还会有更巧合的事情吗?   这是光明神的指引,上天注定自己要和伊安在一起!   *   “阿嚏!”   摆满丰盛早餐的餐桌旁,赛尔维斯突兀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手疾眼快在鼻子隐隐发痒的时候就扭动身子改成面向外边,生怕下一秒伊安就会以“玷污食物”罪制裁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赛尔维斯成功避免悲剧发生后,伊安犀利的眼神重新恢复平静,继续咀嚼嘴里的培根。   享用完今天的早餐之后,早已等候多时的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几人也从他的卧房中走了出来。   见伊安端起盘子要去洗碗,温特米尔立刻上前想要帮忙:“您坐着休息吧,让我来。”   伊安看着圣子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掌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担心圣子没干过这种事会不小心把他的盘子摔烂,他可不想把有限的钱花在这种事上。   尽管他没明说,但心思细腻敏感的温特米尔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意思。   圣子鼻头微微泛红,眼眶迅速汇聚出一圈水光,又有点想哭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吸吸鼻子哑声问道:“那我在旁边看着您可以吗?”   “可以。”   虽然不明白洗碗有什么好看的,但被人看着又不会掉块肉,伊安没理由拒绝圣子的提议。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个答应就连带出了一串,最后一大帮子人一个不少,严严实实地围在他旁边看他洗碗。   伊安第一次知道人的目光也有重量,莫名有点压力山大。   再加上他家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这么多人直接把洗碗的地方堵得严严实实,伊安现在连转个身都难。   他把洗碗布一甩:“赛尔维斯。”   “我在!”被点到名的赛尔维斯立刻举手,像极了被冷落许久终于要被宠幸一次的扬眉吐气小狗。   然而下一秒——   “回屋子里去。”   “……啊?”   小狗呆住,小狗不敢置信,小狗委屈。   伊安重复一遍:“回屋子里去。”   他迫切地需要离开一个人给他多腾点空间,之所以选中赛尔维斯完全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最亲近,是所有人里最乖的一个而已。   丝毫不知道自己其实被伊安定义为关系最好的人的赛尔维斯还沉浸在伊安不要自己了的悲伤中。   他一步三回头,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想要伊安留下自己的希冀。   无奈伊安确定他站起来之后就继续干手中的事了,赛尔维斯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在跨进门框前,赛尔维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伊安,就见温特米尔用信赖仰慕的眼神望着对方,启唇说着什么,然后用手帕给伊安擦了擦汗。   可恶啊!   这种郎情妾意互相扶持的画面难道不应该是出现在我身上吗!不管怎么看我都是在场最适合干这件事的人啊!   赛尔维斯无能狂怒,一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主动点把这事先抢来做,一边怨念伊安怎么能独独对温特米尔那小子这么温和,难不成就因为他比自己年轻吗?   他直接无师自通了所有丈夫在外面找小三后正宫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没能持续太久,赛尔维斯又立刻泄了气。   说到底,他凭什么插手伊安的事呢? 第46章   温特米尔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会掏出手帕做出这种举动,被伊安拒绝只能说是预料之中。   金丝点缀的精致手帕只在一开始触碰到了黑发男人的皮肤,很快就被后者伸手推开。   伊安完全不理解温特米尔的行为:“你认为只是洗碗就会让我流汗?”   难不成他在对方眼里真的胖成一动就会喘的样子了?   伊安觉得事态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紧急,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发觉一片平坦只有腹肌之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他的动作没能躲过其他人的眼睛。   可爱!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阿利斯泰尔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和他搭话:“流汗自然是不会流的,依我看这家伙只是想找个由头和你套近乎,最好还能摸摸你。”   好好的圣子在他嘴里活像个想找机会占便宜的流氓。   自从围剿恶龙时被第七王子污蔑过,温特米尔就特意请人学习了要怎么应对这种事,眼下听到阿利斯泰尔的话立刻反唇相讥:“阿利斯泰尔陛下自己不心疼伊安居然还不允许别人心疼伊安吗?”   他顿了顿,心疼的眼神看向伊安:“和这种自私的家伙朝夕相处三年真是委屈您了。”   兰伯特深有体会,在阿利斯泰尔背后猛猛点头,而后就被察觉到的国王狠狠瞪了一眼。   伊安倒觉得还好,他行事向来无所顾忌,阿利斯泰尔不同意直接把他打到同意就好了。   不过他也没有替阿利斯泰尔辩驳的意思,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温特米尔说的没错。   阿利斯泰尔快气死了,偏偏还要在温特米尔面前装出大肚的模样,把伊安的不维护定义成故交好友之间的互损,免得被温特米尔看出伊安其实并不亲近自己。   至于温特米尔有没有被骗过去,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伊安洗好碗盘,用温特米尔见缝插针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双手径直往屋内走,刚进门就看见瘫倒在地上的金毛。   赛尔维斯闭着双眼,嘴角挂着一抹鲜红的痕迹。   伊安仿佛没看见一般淡定地跨过他往碗柜走去,哪曾想把东西放好后再回头,本来还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赛尔维斯居然又悄悄挪到了自己脚后跟处。   伊安无语。   这家伙是真的不怕自己没注意到直接踩上去啊。   他不知道,其实赛尔维斯巴不得这样。   他知道伊安要是不小心踩到自己肯定会第一时间控制力气。   接下来的事就会顺理成章,全部精神用来控制力气的伊安肯定就不能再分神控制平衡,会直接摔到自己身上,然后被后续走进来的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等人看见。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两人都是身处高位,一定不会自降身份撬人墙角,到时候他们都跑了伊安身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丝毫不知道阿利斯泰尔已经误会他的身份,早已好要决定当小三的赛尔维斯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可惜这狗血的剧本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甚至在此之前他安排的另一个狗血剧本也早就夭折——赛尔维斯一开始是想装死让伊安心疼一下自己的,可惜他嘴角的“血”实在是太假了,伊安早就闻到了番茄酱的味道。   他用脚踹了踹地上的赛尔维斯:“没事干就起来,脏死了。”   听到这句话赛尔维斯知道装不下去了,只能站起来舔干净嘴边酸甜的番茄酱,幽幽道:“伊安,你真是好冷漠的心,我死了你都不知道着急——”   伊安瞥了他一眼,像是在问到底死没死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赛尔维斯委屈巴巴的。   他也顾不上在意这么做会不会丢人了,抱住伊安的腰撒娇:“我就是想让你关心一下我嘛,我们两个人都好久没单独待在一起了。”   伊安扒开他的手,奈何赛尔维斯像八爪鱼一样难缠,这边刚扒开那边又牢牢贴了上来。   伊安烦不胜烦,忍无可忍:“难道昨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睡的吗?”   就在旁边的卧室,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都是单独待在一起的。   “啪嗒——”   突然响起的重物落地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伊安和赛尔维斯一起循声看去,只见一向被温特米尔珍惜捧在胸前的圣书此刻落在地上。   圣子眼角含泪,呆滞地看着两人。   “你们、你们……”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抽抽搭搭的。   赛尔维斯没想到自己原定的计划都失败了,还能这种意外之喜,美滋滋地看着身心都已然崩溃的温特米尔夺门而出。   趁此机会,伊安终于挣开了他的束缚,不解问道:“他怎么了?”   赛尔维斯怎么可能告诉他伊安刚刚那句话给圣子带去了多大的误会,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摊手:“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在外面被阿利斯泰尔欺负了吧。”   明明是随同圣子一起进来,但莫名其妙被所有忽略的普利特嘴角抽搐,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没见赛尔维斯居然已经从傻白甜升级成白切黑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最终还是选择追随圣子而去。   普利特找到温特米尔的时候,他正和阿利斯泰尔待在一起。   普利特没靠近,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长叹一口气。   冕下啊,您都被已经被对方坑过一次了,就不能长点心吗?   是的,温特米尔之所以没有和伊安一起进门就是阿利斯泰尔从中作梗。   一刻钟前,不怀好意的国王在伊安转身回屋后以口型对想要跟上去的温特米尔说了一句话——“高高在上的圣子冕下居然也会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读懂这句话之后,温特米尔不受控制地止住脚步,将阿利斯泰尔拉到一旁交谈:“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利斯泰尔咧嘴一笑:“你知道我的意思,难道你看不出伊安和那个金毛关系匪浅吗?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伴侣。”   温特米尔当然看出来了,单单是最初他在马车里看到的那些就足以证明他们确实关系匪浅,但究竟是不是伴侣还要另说。   毕竟无论是挑选饰品还是编发,仆人在侍奉贵族早起时同样会做,赛尔维斯是伊安仆人的说法也完全说得过去。   温特米尔坚决不愿意承认阿利斯泰尔的说法。   阿利斯泰尔显然已经猜到对方会嘴硬:“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热恋中的人总是会控制不住地黏在一起,从时间上推算伊安和金毛正处于这个时期,只要你在这儿再待上一会儿,再进去说不定就会看到一些刺激的场景,拥抱、接吻,甚至——”   圣子脸色通红,不受控制地顺着阿利斯泰尔的话想象,只是每一幅画面中和伊安做出这种行为的都不是赛尔维斯而是他自己。   “够了!”他出声打断,“您不该这么编排伊安大人!”   在温特米尔眼中,伊安是仅次于神明的存在,不容亵渎,那怕是他自己的欲望都会觉得冒犯和悔恨。   阿利斯泰尔像是早就猜到了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对圣子浅薄的反抗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在这里等等过会儿再进去,说不准能看到惊喜。”   温特米尔无意和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愤愤推开他走进屋内,片刻后又泪奔而出,失魂落魄地找上阿利斯泰尔。   圣子眼眶通红,表情冷硬:“您是故意的。”   阿利斯泰尔表情夸张:“哈,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同为追求者,难道你认为我会刻意动手脚让他们亲热吗?更何况我也没这本事。”   温特米尔当然知道不是阿利斯泰尔按着赛尔维斯的手放在伊安腰上的,也不是他给伊安下了迷魂药让他坦然接受赛尔维斯这样的行为。   他说的“故意”并非是指这些,而是阿利斯泰尔之前拖延时间的行为。   “虽然您嘴上是在是在提议,实际上根本就没打算给我选择的机会,早在你和我说那句话的时候你就打定主意要让我看到他们亲密的画面了。”他自顾自解释起对方的行为:“您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语气越来越笃定:“一定是这样的,您想让我确信两人的伴侣身份,主动退出,最好就此离开再也不要出现。”   他都把自己的目的说得明明白白了,阿利斯泰尔也懒得再遮掩下去,索性直接承认:“是又怎么样?难道我说的话有一句是虚假的吗?他们确实是伴侣不是吗?”   温特米尔想到伊安说的那句话,他们晚上是睡在一起的,除了伴侣没有别的可能了。   圣子自小接受的教育、伊索拉与教廷的传统都不允许他插足别人的感情,这是足以被架上绞刑架的罪行。   阿利斯泰尔的所作所为是阳谋,哪怕温特米尔明白他的险恶用心,也无法不落入这个陷阱。   “回你迂腐的教廷去吧,圣子冕下。”阿利斯泰尔傲慢俯视神情痛苦的银白圣子,“在这场感情游戏中你已经出局了。”   【作者有话说】   日三一周了,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周六见[撒花] 第47章   “已经回去了?”伊安眼睫轻抬,看向面前的普利特。   后者点头:“是,圣子冕下说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旅馆了。”   “这样啊。”伊安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他至少会留下来吃顿饭呢,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阿利斯泰尔一样厚脸皮的。”   他余光瞄向餐桌,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正坐在那儿对作为大厨的赛尔维斯点菜。   不过今天的食材全是阿利斯泰尔自掏腰包买的,伊安不会对他颐指气使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也正是因为不用自己出钱,伊安甚至不介意免费款待一下许久未见的圣子,可惜对方连道别都没有亲自来,直接就走了。   伊安重新看向普利特:“那你呢,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普利特倒是想,但是温特米尔本人还在外面的马车上等他呢,他的任务只是过来帮忙道别不能逗留太久。   “不用了,我就不留下来给赛尔维斯添加负担了,他可有个难缠的家伙要应付。”他找了个好听的理由,顺带不动声色地在伊安面前说起阿利斯泰尔的坏话。   后者大概率是听见了,不过正如普利特所言,他忙着折腾赛尔维斯呢,懒得跟普利特计较。   国王翘着二郎腿:“……总之就先简简单单来这么点吧,你记住了吗?”   赛尔维斯手中拿着记录用的纸笔,闻言认真点头:“记住了!不过我有一点问题。”   看在对方如此识相的份上,阿利斯泰尔并不介意给他解惑。   他挑眉:“说。”   赛尔维斯念出他刚刚说的最后一个菜名:“这是怎么做的?”   阿利斯泰尔早有预料,毕竟他就是故意挑一些王宫宴席上才会出现的菜为难赛尔维斯的。   听到他终于如自己所愿地提问,阿利斯泰尔唇角上扬:“连这都不会吗?看来你的厨艺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究竟是凭什么留在伊安身边的。”   赛尔维斯不痛不痒。   和圣子温特米尔相比,对他地位产生不了任何威胁的阿利斯泰尔完全不足以让他破防。   见赛尔维斯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阿利斯泰尔眼眸微眯,觉得这家伙似乎不像自己最开始想的那么废物,该说伊安的眼光果然不至于那么差吗……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这道菜是怎么做。”赛尔维斯突然出声,提醒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阿利斯泰尔又不会做菜,当然不可能给他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只能故作宽容地一挥手:“不会做就不会做吧,反正我也没指望过你的手艺,这个不会就换其他的。”   “哦。”赛尔维斯无语,而后又念出倒数第二个菜名,“那这个呢?这个又是怎么做的?”   “再换一个,反正我点了那么多菜。”   “是吗?”赛尔维斯莞尔一笑,“可是所有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诶。”   阿利斯泰尔紧紧握住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不知道?不知道你一直在那里记什么?”   赛尔维斯把自己全然空白的纸张给他看:“完全没有记哦。我只是看你在那边自顾自地讲话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没打断呢。”   他的语气活像把阿利斯泰尔当成了舞台上的谐星,东扯西扯只为逗台下的观众一乐。   阿利斯泰尔何时被人如此藐视过,立刻就要拍案而起。   在他发作之前,赛尔维斯先一步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说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嘴巴干不干?”   阿利斯泰尔动作一顿,以为他这是要示弱讨好自己,眉头紧锁:“这招对我没用,难道你以为我是伊安吗?”   赛尔维斯翻了个白眼:“你想要也不给你喝。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伊安吧?”   不等阿利斯泰尔回话,他端着水杯走到正在和普利特交谈的伊安身边:“伊安!聊了这么久你一定口渴了吧,我给你倒了杯水!”   和专心与自己交谈的伊安不同,习惯在宴会中混迹、从不同贵族口中打探消息的普利特可以很轻易做到一心二用。   他刚刚也顺带关注了一下赛尔维斯那边的情况,对他和阿利斯泰尔的交锋很清楚,此时见他过来一时居然有些摸不准赛尔维斯到底是单纯为了献殷勤还是得罪人之后来求庇护。   不过也无所谓,无论赛尔维斯的目的是哪一个,两个都达成了。   伊安很满意,阿利斯泰尔很破防。普利特深呼吸,觉得自己最开始担心赛尔维斯被邻国国王欺负的想法纯属多余。   “好了,圣子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普利特决定道别,得到伊安平淡的一声“嗯”后转身离开。   马车内的圣子已经等候多时。他应该是又偷偷哭过了,哪怕马车的帘子拉得很紧,只有少数光线能绕过厚重的布帘照射进来,也足以看清他红肿闭合的双眼。   银白及肩的发丝被泪水打湿,凌乱地粘住右边脸颊。   普利特“嘶”了声。   这声音惊扰到沉浸在悲伤中的温特米尔,他睁开眼,眼框里水光闪烁,又是一滴泪珠滚了下来,显然是看到熟人后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的伤心事。   普利特手忙脚乱地给他递手帕,被温特米尔婉言拒绝。   他从自己袖子里取出曾经借给伊安擦手的帕子,只是却没有用,安静地缩在马车角落里凝视着它。   温特米尔这幅用情至深的模样看得普利特有点恶寒。   他也算是王都社交名利场上的红人,只不过近几年为了挽回家族颓势收敛了一些,所以很难理解温特米尔这种非要挂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行为。   伊安确实很迷人啦,毕竟他也心动过,但是在见到精灵王菲尼克斯之后他就把这点心动藏进肚子里了。   没办法,毕竟干不过。   不过温特米尔和他不一样,在现在这个教皇几乎将全部权力下方给他的情况下,他的权势地位完全可以和精灵王相提并论,同理也足以和诺德森的国王阿利斯泰尔掰腕子,更别说什么都不是的赛尔维斯了。   温特米尔总不能真的是因为不敢插足别人情感才跑路的吧?   有没有搞错,伊索拉这搞笑的律法早八百年前就被大家当成了耳边风,贵族们表面维持体面,私下不知道玩的有多花。   普利特甚至还撞见过不少教廷高职人员和贵族夫人偷情。   总不能只有圣子一个人还在给自己守节吧?   普利特小心翼翼地看向圣子,试图求证。   此时此刻,温特米尔已经从手帕中回神,回忆起另一件与伊安有关的事。   他动作怪异地将手搁在脑袋顶,模仿伊安的节奏轻轻抚摸,像是在回味对方给自己曾经带来的触觉感受。   ……好了,普利特现在确定了。   圣子是真的在给自己守节,而且憋了那么多年当处男,都快给自己憋成变态了。   “冕下,难道您就准备这么离开回王都吗?”普利特试探道,“我能看出来您是真的很敬仰伊安。你们明明分别了那么久,您思念了他那么多年,就这么离开真的甘心吗?”   未免打草惊蛇,普利特谨慎地使用了“敬仰”这个没有任何偏向的词语。   温特米尔当然不甘心。   他声音沙哑沉闷:“但是除了离开我还能做什么呢?神明约束你我的言语,规矩我们的举止,凡插足他人感情者必被赐予烈火。”   温特米尔讨厌对待感情不忠的人,但在此刻他是多么希望伊安是这样的人,这样就不至于过早给自己的感情定下归属,能留给他一个美梦成真的机会。   “冕下,请您告诉我您究竟有多么敬仰对方。”   普利特的话打断了温特米尔不知所谓的期盼。   温特米尔的眼神渐渐变得缥缈,声音缱绻而温柔:“神不在时,我愿……视他如神明。”   “那么您究竟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在插足别人的感情呢?”普利特笑得很坦然,“毕竟您是那么的崇敬伊安,那么的想要留在他身边学习。您想要的只是一个留在他身边侍奉的机会而已,正如您在教廷中侍奉神明一样。”   一个极其高尚的借口。   温特米尔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似乎一直困住他然他不敢轻易行动的并不是伊安已经有伴侣了的现状,而是无法找到正当理由插足他们的困扰。   圣子心中重新燃起的熊熊烈火,顺带也照亮了普利特内心潜藏的阴暗想法。   在普利特看来,与其让圣子回到王都的教廷,重新变得至高无上让自己高攀不上,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至少在这儿他是圣子唯一的亲卫,只要对方感念一点他的付出,他的家族就能乘上东风扶摇直上。   更何况以普利特对温特米尔的了解,如果自己真的帮他抱得美人归,温特米尔的感谢绝不止于此。   他决定再添把柴:“况且这都是为了伊索拉,诺德森的勇者如此强大,我们也需要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您应该再留下来劝劝他,请他给予伊索拉一点助力。”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接受伴侣身边有个可心的解语花,无论赛尔维斯是借此发作后被伊安厌弃,还是自己先忍受不了放弃离开,都是温特米尔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第48章   普利特知道,即使自己已经替圣子将留下来的动机粉饰得冠冕堂皇,温特米尔想要自己想清楚也需要一段时间。   他等得起。   反正出发前温特米尔已经把精灵之森任务的奖励下发,王都那边的情况暂时不需要担心,他只要专心留在这儿讨好温特米尔就够了。   事实证明为了往上爬,普利特对圣子的心思钻研真的很透彻,温特米尔如他预料的那样将自己关在旅馆里好几天。   期间偶尔替圣子到楼下取早餐时,普利特会遇见正要出门的阿利斯泰尔和兰伯特,两人从没问过温特米尔的情况。   在阿利斯泰尔心里,传统固执的圣子早就已经出局,即使现在还没离开也只是不甘心在作祟而已。   普利特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他无视国王轻蔑的眼神,端着早餐上楼。   “冕下——”他轻轻敲响温特米尔的房门,“我带了早餐来,您需要吃点东西。”   屋内响起温特米尔闷闷的声音:“进来吧。”   普利特推开门,视线下意识在整个屋内扫了一圈。   一切都和之前差不多,窗帘紧实地拉着,阴沉黑暗的屋子里圣子一个人坐在床脚忧郁沉思。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见到伊安已经过去快一周,虽然温特米尔已经比最开始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情况好多了,普利特还是觉得是时候拉拉圣子心态转变的进度条了。   他把食物放在桌上摆好,一边忙活一边状似不经意道:“这几天天天都能见到阿利斯泰尔陛下去找伊安,不过和前段时间总是阴沉着脸回来的样子比阿利斯泰尔陛下最近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   这当然是编的,阿利斯泰尔的就没能再伊安那儿讨到过好,回来时一天比一天脸黑。   温特米尔这么多天没出门,获取信息的渠道只有普利特,听见他的话心中立刻生出一种猜测。   闻言,他呼吸一滞,一直维持着四十五度角仰起看天花板的脑袋缓缓落下:“开……心的事?”   “是的。”普利特没有丝毫心虚。   温特米尔想不出对方会帮阿利斯泰尔骗自己的理由,直接认定普利特说的是真的。   他当然知道阿利斯泰尔正在追求伊安,哪怕伊安已经拥有伴侣,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挥舞锄头,发誓要撬动这个墙角。   值得让阿利斯泰尔开心的也就只有伊安态度松动,甚至愿意接受他了!   温特米尔腾地站起来,在普利特隐含期待的眼神中抬手一扬。   旅馆的窗帘被拉开,稀碎温暖的阳光射了进来。   “冕下,您这是准备?”普利特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特米尔表情冷硬严肃,并没有直接回答普利特的问题,而是道:“备马,我要去见伊安大人。”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难过,但情敌的成功更令人揪心,温特米尔绝不接受在自己颓废的日子里阿利斯泰尔真的拿下了伊安。   如果伊安现在的伴侣真的变成了阿利斯泰尔,先前普利特的提议也会全部变成没有施展空间的空话。   阿利斯泰尔肯定是会带着伊安回诺德森的,无论如何温特米尔都不可能在另一个国家待太长时间。   先不说阿利斯泰尔那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会不会同意了,就连教皇都不会同意。   即使现在教廷的大部分权力都已经在自己手中,教皇哪怕不同意也只会用言语谴责,但温特米尔很尊敬这位对待自己如师如父的老人,并不想因此惹得对方生气。   一时间,温特米尔都不知道该不该祝伊安和赛尔维斯百年好合了。   他强压下心里这诡异的感觉,带着普利特下楼赶往伊安家。   因为这次并没有选择乘坐笨重的马车速度快上不少,没过多久温特米尔就抵达了目的地。   他敲响房门,得到屋内伊安“进”的回应后推开,入眼就是分成两边站立的四人,赛尔维斯理所当然地躲在伊安身后,和阿利斯泰尔、兰伯特两人站位对立。   伊安脸上的表情难得不再那么平淡,眼眸深处有点微不可查的无奈。   温特米尔狠狠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来看伊安还是没有转投阿利斯泰尔的怀抱的,他和赛尔维斯关系依旧。   见到来人是他,伊安没什么表示,只单纯点头示意了一下,阿利斯泰尔则是古怪地打量他好几眼,像是想要看看光明磊落的圣子是不是偷偷被人掉包了。   温特米尔皱眉回瞪他的打量。   “呵。”国王发出一声嗤笑。   伊安冷声道:“温特米尔是我的客人,别逼我请你出去。”   阿利斯泰尔见好就收,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行行行,都依你。”   兰伯特捂脸,内心思忖阿利斯泰尔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很宠溺很帅吧?伊安都快发飙了啊!   兰伯特的想法虽说大差不差,但伊安还不至于真的因为一句话就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阿利斯泰尔,转头和温特米尔交流:“我还以为你已经回王都了。”   温特米尔自然是乐于见阿利斯泰尔吃瘪的场景,尤其伊安是为了维护他才去凶阿利斯泰尔。   他小步上前,握住伊安的手:“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伊安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他不太适应地想要甩开温特米尔的手,但对方抓得实在太紧,只简单摆动手臂完全无法撼动他。   赛尔维斯及时出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好意思,你可能太用力了,伊安会疼的。”他表情认真,直接撕破维持在明面上的体面,掰扯温特米尔的手。   他都这么说了,温特米尔要是再继续不松手就是真的要落得一个不在乎伊安感受的罪名了。   几乎没花赛尔维斯多少力气,温特米尔就主动松开手,只是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伊安脸上瞟,希冀对方也能像刚刚在阿利斯泰尔那边一样,在赛尔维斯面前维护他。   赛尔维斯替自己说了想说的话,伊安不可能再反过去指责他,面对圣子求助的眼神平静道:“他说的对,你抓得太紧了。”   温特米尔咬唇,尴尬低头:“这样啊,抱歉伊安大人,是我的问题。”   赛尔维斯搭腔道:“对,就是你的问题。”   温特米尔说不出话了。   他在王都和尔虞我诈、一直试着讨好自己的的贵族打了那么久的叫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赛尔维斯这样说话不留余地的人。   “我……”温特米尔嘴巴张合好几次,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恰此时,一只手自身后伸来扯了扯温特米尔的衣摆:“冕下,您别忘了我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普利特的提醒让温特米尔终于想起了正事,只是现在在场的不仅有阿利斯泰尔他们,还有在他心里是伊安正宫的赛尔维斯。   当面做这种事还是太超过了,圣子纯洁的小心灵有点受不住。   “伊安大人——”他小声叫道,“能出去聊聊吗?就我们两个人。”   伊安拒绝道:“没必要。”   温特米尔还没来得及失落,又听他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出去?赛尔维斯,阿利斯泰尔,还有兰伯特,你们都先出去。”   “好哦!”   在维护伊安权威这件事上赛尔维斯总是最积极的,不顾阿利斯泰尔的抗拒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普利特很自觉,即使没被点名也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出去了。   刚出去,他就听见了阿利斯泰尔不解抓狂的声音:“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两个人独处?难道你就不怕温特米尔那小子在里面冒犯伊安?”   赛尔维斯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你觉得他那个小身板可以冒犯到伊安?”   说句不好听的,赛尔维斯还巴不得温特米尔干出冒犯的举动,这样伊安绝对不会再让温特米尔接近自己。   比如,要是今天提出想独处的是阿利斯泰尔,伊安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现在已经不敢对阿利斯泰尔动手了,生怕对方爽到。   这也是阿利斯泰尔能死皮赖脸天天来这里拜访的原因。   想到这儿赛尔维斯补充道:“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厚脸皮吗?被拒绝一次还不够,非要凑上来整第二次第三次。”   这些日子里,光是赛尔维斯撞见的他表白的场景就已经不下五次了。   “如果是温特米尔被拒绝了的话,估计会和上次一样泪奔逃跑,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伊安有没有可能会答应——   开玩笑,赛尔维斯还不了解他嘛!伊安眼里根本就没有感情这一回事,他只觉得麻烦。   早就摸清这一点的赛尔维斯可是已经立誓要做最乖的小狗,绝不给伊安添一点麻烦了!   他安静在外面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阿利斯泰尔,却总是把大部分挑衅的话当耳旁风,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他。   就在阿利斯泰尔有些受不了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走出一个颤抖的纯白身影。   普利特是第一个围上去的,追问:“怎么样冕下,他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赛尔维斯好奇问道。   事情干都干完了,当然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普利特解释道:“圣子冕下想要一个留在伊安身边侍奉的机会。”   留在伊安身边侍奉?   赛尔维斯当即听出了他话里的潜意思,那不就是在伊安身边做小吗?   他哈哈大笑:“伊安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事情,你们未免也太异想——”   “他答应了!”   赛尔维斯的嘲笑卡壳了。 第49章   一刻钟前,所有人都走出屋子后,温特米尔紧张地抓住怀里的圣书。   这一回,坚硬厚实的书皮角都被捏皱了。   安静持续了大概一分钟,一直在等温特米尔先开口的伊安终于失去了耐心:“我想你让他们都出去不是单纯为了在这里和我干瞪眼吧?”   意识到要是现在再不开口伊安很有可能就不会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温特米尔急切地上前一步:“我只是、我只是——”   他结结巴巴的忐忑语气让伊安态度有所软化:“别紧张,慢慢说。”   温特米尔简直要溺死在他这略带生疏冷硬的温柔里,深吸一口气终于顺畅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希望能有一个留在您身边侍奉的机会。”   “侍奉……我?”伊安的语气很古怪。   温特米尔以为他是不同意的意思,慌慌张张地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想破坏您和赛尔维斯的关系,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哪怕无名无分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留在您身边……”   他越说越乱越说越含糊,到最后落在伊安耳朵里几乎只剩下了一点气音。   伊安只把他的话当做大脑过载后的胡言乱语,抓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低语:“你们教廷的人不是生来就被教导唯有神明至高无上,你们的一切都是要供奉给神明的吗?”   “侍奉我?”他轻笑一声,“那神明怎么办?”   温特米尔一愣,连忙解释:“神明和人当然不能一概而论,我的意思是光明神之外,您就是我的神。”   “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祂?”   说这话时,伊安姿态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犹如沙弗莱宝石一样的翠绿眼眸微微眯起,注视站在自己对面一瞬间脸色变得惨白的圣子。   “我挺讨厌祂的。”伊安毫不掩饰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我在诺德森当了三年的勇者,只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诺德森回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是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神明启示。”   「勇者,凡所愿,皆自你所往之处而来。」   “但是神明欺骗了我,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却毫无所获。”   温特米尔几乎下意识就想要反驳,但看到伊安的表情,他还是把其他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伊安对他反驳的话语不置可否,单手撑住下巴:“你不是一直想找损坏神像的罪人吗?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村长会告诉你那个罪人住在这里吗?”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着温特米尔走过来,后者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答案很简单啊,因为我就是那个损坏神像的罪人。即使是这样,你也要侍奉我吗温特米尔?”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温特米尔几乎说不出任何话。   他想让伊安不要说了,但对方显然不会同意他这么自欺欺人,温特米尔只能思考,思考伊安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半晌,温特米尔掉下眼泪,倔强沙哑的声音响起:“……想,我还是想。”   好像有一座山在温特米尔心里开始崩塌了。   他已经失去了伊安这么多年了,他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对方。   “神像的事我早就猜到了,但是从没想过要质问您,我相信无论您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既然是神欺骗了你,那就是祂做错了,是祂活该!”   温特米尔越说声音越清晰,像是已经做出抉择,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伊安发出一声轻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温特米尔面前笑,其中的意味温特米尔看不真切,但也能隐隐感觉到他并不是因为开心才笑的。   伊安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指尖在桌面轻点,露出沉思的模样。   就在温特米尔以为他的表态能让伊安松口时,男人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请求,我不需要侍奉的人。”   就在温特米尔颓废绝望之际,伊安补充道:“但是我可以接受你留在我身边,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我答应!”温特米尔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复。   伊安眉毛轻挑:“你不先听听看我要你答应什么?”   “没必要。”温特米尔缓缓摇头,“无论您的要求是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正如他所说,他视伊安如神明,愿意为他献上一切。   *   时间回到现在。   普利特和温特米尔之间的信息经过这一次独处已然不再对等,导致从普利特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赛尔维斯等人完全不知道伊安答应的并不是温特米尔最开始的请求。   看到圣子流下喜悦的泪水,捂着嘴滑坐在地上,几人的表情一时间都很难看。   比赛尔维斯更先跳脚的是阿利斯泰尔。   他大跨步走到圣子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提起对方:“你再说一遍,他答应你什么了!让你留在身边侍奉?怎么侍奉?贴身到床上的那种吗?”   温特米尔眉头紧锁:“阿利斯泰尔陛下,您的话太过粗鄙了!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所谓的侍奉不就是给他做小吗?”   此刻,阿利斯泰尔和赛尔维斯的想法罕见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他愤怒地将圣子甩到地上,后者咳嗽几声,被摔得吐出一口血。   被这样对待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别说温特米尔只是性子温良,处理教廷的罪人和魔物时从不手软。   他神色一凌,圣书无风自动,翻开几页。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光束,落在阿利斯泰尔站着的位置,地面被轰出一个大坑,却不见国王的身影,只有焦黑的衣角碎片。   虽然阿利斯泰尔以远超常人的五感察觉到空气中光元素微粒的变化,提前预知避开了这一击,但圣子的施法速度毕竟是大陆顶尖的水平,他还是受了点伤。   阿利斯泰尔的血性也在刚刚的生死危机中上来了,脸上表情愈发狰狞,嘴角几乎咧到耳后。   “很好,”他轻轻鼓掌,“真的很好。除了伊安,我已经很久没遇见需要拼尽全力对抗的对手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闪现至温特米尔身后,手中巨斧凝聚重重挥下,激起一地飞扬的尘土。   温特米尔及时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了这一击。   他现在的样子属实有些狼狈,银白色的及肩短发已经变得灰蒙蒙一片,脸上也沾染了灰尘泥土。   不过几十秒功夫,两人又过了几个来回,身上或多或少留下几道血口。   赛尔维斯躲在树后看得着急:“给点劲啊,怎么打了这么久就只是皮外伤,这不是闹着玩吗?”   普利特站他边上凉嗖嗖地来了句:“你这是盼着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去捡漏啊。”   “那怎么了!”赛尔维斯理直气壮,“我又打不过他们,他们互相把对方打个半死最好,伊安才不会想要让这种拖累留在家里呢。”   这样也就谈不上什么侍不侍奉的了,无论是阿利斯泰尔还是温特米尔通通出局,他还能继续和伊安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普利特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赛尔维斯了,他比自己想得精明太多了。   赛尔维斯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向他:“别说我了,你怎么也和我一样躲在这里,不去帮一下你的圣子冕下吗?”   普利特尴尬耸肩:“你觉得我能掺和进他们的争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别的不说,自己的小命我还是很珍惜的。”   赛尔维斯对他的话保持质疑态度。   普利特要是真的惜命就不会去精灵之森冒险了。   两人在这边聊得正欢,另一头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的架也打得正火热,硬生生打出了天崩地裂的架势。   原本他们还担心惊动屋里的伊安,直到温特米尔一时没控制住力道,魔法轰得地面都开始震动,屋内也没有半点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下死手。   动静越来越大,田地里的菜苗被掀起的风浪连根拔除,在天上打着旋儿乱转。   赛尔维斯终于急了,跳出来大喊:“你们别打了!我和伊安的菜园子都被你们祸害了!”   阿利斯泰尔正因为没法轻易奈何温特米尔窝火着呢,见赛尔维斯自己跳出来当场就想对他动手。   巨斧再次扬起,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朝他袭去。   “停下!陛下快停下,伊安说让你们都停手!”   兰伯特的惊呼声突然出现,其中那个熟悉的名字让阿利斯泰尔的动作当场僵硬在原地。   只是斧子是收住了,那股风却没法收回,赛尔维斯的金色发丝被吹开到两边,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温特米尔显然也听到了兰伯特的声音,魔法直接熄火,圣书也恢复了平时朴实无华的样子,光亮全无。   阿利斯泰尔咬牙切齿:“你这胳膊肘挺会往外拐的呀,兰伯特卿。刚刚不来帮我,现在赛尔维斯要出事了你反而跳出来了?”   兰伯特缩了缩脖子:“谁说的?明明您和圣子冕下刚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去屋里请救兵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伊安一直不愿意出声,刚刚才让我出来阻止你们……”   阿利斯泰尔“呵”了声:“偏偏刚刚才让你出来,他就这么见不得自己的小情人遭罪?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是个大情种?”   温特米尔声音冰冷,又想动手:“阿利斯泰尔陛下,请您对伊安放尊重点!”   阿利斯泰尔嗤道:“你要是非要继续打下去,我倒是完全不介意。不过你不是刚刚才当上伊安的狗吗?你确定现在就要不遵守他的命令了?” 第50章   温特米尔很不喜欢他的用词,但他也并不否认阿利斯泰尔对他的定位,反而问道:“难道您不也是伊安的狗吗?”   阿利斯泰尔饶有兴致地停住:“哈,难道你认为我会是像你们那样只要他随意给根骨头就欢快地晃尾巴的乖狗狗吗?”   温特米尔冷笑:“您别妄自菲薄了。非要说的话,您也就是个被主人抛弃后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疯狗罢了。只要伊安对您的态度软化一点,您的尾巴恐怕比谁都摇得欢吧?”   阿利斯泰尔薄唇轻启,似要再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兰伯特紧急打断道:“两位确定还要继续聊下去吗?赛尔维斯早就已经进去了,你们就非得在这边浪费时间吗?”   他的语气很无奈,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觉得阿利斯泰尔虽然又争又抢,但都抢不到点子上,不仅干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甚至还能反过来害得伊安更讨厌自己。   陛下,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伊安骗到手啊!   兰伯特内心呐喊。   归根到底,三人里面威胁最大的是目前唯一被允许留在身边的赛尔维斯,阿利斯泰尔可以在顺手的时候处理温特米尔,真正到了要紧时候矛头还是会第一时间对准赛尔维斯。   眼下听兰伯特这么说,阿利斯泰尔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紧不慢地收回武器,瞥向早就已经收拾好往屋里冲的温特米尔。   阿利斯泰尔一直很看不起圣子,以前是觉得他的礼貌有礼、墨守成规令人不爽,现在则是觉得他这幅殷勤的样子太过虚伪。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上赶着给人当狗吧?   事实证明,还真有。   刚走进屋子,阿利斯泰尔就听见了赛尔维斯的叫嚷声:“呜呜呜伊安,你不许让他们给你当狗,只有我才是你的宝贝小狗!”   伊安都不知道他这个“宝贝”的限定词是从哪里来的。   赛尔维斯才不管那么多,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伊安的宝贝小狗。   他的声音又作又夹,干嚎半天眼泪是一点都没掉的,纯粹就是为了找伊安撒娇,借题发挥一下啊好让对方把全部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   相比之下一直站在伊安旁边默默掉眼泪的圣子就有点不够格了,虽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光会自己偷偷哭不知道在别人面前卖惨的可就不属于这个范畴了。   或许会有人更心疼这种可怜但懂事的孩子,但伊安显然不在此列。   他原本就不怎么把注意力分到别人身上,有限的对自己人的关怀全都被赛尔维斯抢了过去,甚至没注意到温特米尔到底站在了哪儿。   “行了。”他拍拍趴伏在自己膝盖上的赛尔维斯的脑袋,平静道,“别瞎矫情,我还没跟你算你在旁边干看戏不管菜园子的账呢。”   要不是赛尔维斯不争气,伊安也不至于要自己出面阻止他们。   赛尔维斯猛地抬头,完全没想到这么冰冷的话会是从伊安嘴里说出来的。   伊安无视他怨念的眼神,看向最后一个走进来的阿利斯泰尔:“我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温特米尔是我的客人,别逼我请你出去。”   阿利斯泰尔不服气:“他是你的客人?那我呢?难道我不算是你的客人吗?”   伊安还真没把他这种一连七天不请自来的家伙当成“客人”,他对阿利斯泰尔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闹腾,实在是太闹腾了。   阿利斯泰尔似乎能和这世上所有人都打起来,难道这就是他热爱受虐的癖好带来的附加作用吗?那他就不能乖乖站好让别人打吗?   伊安以自己有限的思维试图理解阿利斯泰尔宛如疯狗一样的行动背后的逻辑链,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   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把阿利斯泰尔说要娶他当王后的事放在心上,觉得比起真的喜欢自己,对方更喜欢的是有能力能揍他的人。   伊安索性简单粗暴地把阿利斯泰尔的行为归类为不好意思,就算真的想挨打也做不到厚着脸皮叫别人打自己,只好不断挑事儿。   他决定帮阿利斯泰尔一把,给他找个合适的由头。   “阿利斯泰尔,这次是你有错在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你承不承认?”   阿利斯泰尔冷笑,一句话都没说。   伊安权当他在默认:“你需要接受惩罚。”   他扭头对着和国王打了一架,身上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圣子道:“温特米尔,你去给他两巴掌。”   “……啊?”   饶是圣子再不想对伊安的决策提出质疑,此时都忍不住呆住了,怔怔地反问道:“您刚刚说让我干什么?”   “打他两巴掌。”伊安一脸认真。   赛尔维斯同样一脸懵逼,附到他耳边小声询问:“伊安,你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奇怪的决定?”   伊安完全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一味想要早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催促着温特米尔尽快行动。   兰伯特已经不敢看下去了,无论接下来阿利斯泰尔选择的是顺从还是反抗,画面一定都很美。   在温特米尔不断朝他走来的短暂时间内,阿利斯泰尔做出了抉择。   他脸色铁青,低头凝视因为坐着的姿势几乎只到他胸口位置的伊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让我乖乖认打我就真的会按照你说的做吗?伊安,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伊安无心向他解释自己的思量,平静地和他对视。   阿利斯泰尔朝他伸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伊安脸颊时止住:“我真是恨透了你这幅表情,也恨透了你这个人。”   伊安很想问他到底是恨自己还是爱自己,明明在昨天的同一时间他说的还是后者,不过看阿利斯泰尔的表情,现在问出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或许阿利斯泰尔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爱伊安凌驾一切之上的强大和面对一切困难都能淡定自若的态度,也恨伊安拥有自己无法反抗的实力和在面对自己时的满不在乎。   如此矛盾。   *   阿利斯泰尔走了,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   温特米尔也不清楚事情最后究竟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回到伊安身边时的表情很忐忑。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学着赛尔维斯的样子想要将自己的头放在伊安膝上,下一秒他的头被人用手掌抵住了。   伊安推开圣子靠过来的脑袋,自然地起身:“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从来没弄清楚过阿利斯泰尔在想什么。”   唯一一次试图理解对方还是刚才,结果显而易见,失败了。   伊安感慨:“毕竟他就是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也就是兰伯特刚刚和阿利斯泰尔一起走了,不然这时候他非得跳出来给自己的王解释一下,澄清这个污名。   阿利斯泰尔虽然是真的有点喜怒无常,但是面对伊安的时候明显收敛过,大部分时候他的突然生气都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恨伊安是块木头!   罪魁祸首显然永远都想不清这个原因,站起来后慢慢活动自己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四肢。   温特米尔没有发出声响回应伊安刚刚那些姑且可以算作是对他的安慰话语,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为什么赛尔维斯可以有膝枕,自己就要被推开?】   而此时的赛尔维斯也在想这件事。   他正在内心偷偷嘲笑温特米尔没有眼力劲,连伊安短时间在位子上偷偷变换了好几个姿势,一看就是坐累了想起来走走都没发现,居然还在这时候凑上去想压伊安的膝盖。   赛尔维斯忍不住叉腰。   果然在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更了解伊安的人了,真要让温特米尔来侍奉伊安,他有本事把伊安伺候好吗?   在伊安不动声色地活动时,赛尔维斯也不忘凑上去当个会来事儿的贴心人,主动提议道:“要不要出去散步?这几天因为阿利斯泰尔你都好久没吃上圆面包了,要不要这次去买几个?”   伊安眼睛一亮:“都现在这个时间点了,还有圆面包吗?”   “有!”赛尔维斯斩钉截铁。   就算真的没有了,为了满足伊安的愿望他也能死皮赖脸地求茱恩大婶帮忙再做几个。   伊安从不拒绝圆面包,当即答应赛尔维斯出去散步的提议。   伊安正准备回屋换身行头,转身之际眼角余光猝不及防看见了角落里正用晦涩不清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温特米尔,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因为圆面包把圣子这么个大活人给忘掉了。   他简单思考了一秒,问道:“要不要一起?茱恩家的圆面包真的很好吃。”   身形凝滞的温特米尔立刻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对着伊安重重点头:“我跟着您……只要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伊安总觉得他好像又要哭了。   *   圣子居住的旅馆也在镇子上,购买完圆面包后,伊安制止了温特米尔试图再跟着自己回去的行为:“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现在就行动起来吧,这是最好的机会。”   温特米尔一愣,尽管内心有诸多不情愿还是拖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赛尔维斯趁机咬了口伊安手上的圆面包。   原本有着完美圆形的面包此刻缺了一角,伊安表情愣怔,先是抬头看了眼赛尔维斯心虚的脸,又看了看自己亲爱的圆面包,像是还没从对方居然敢咬自己的面包的事实里反应过来。   在伊安反应过来生气之前,赛尔维斯连忙转移话题,飞速咽下嘴里的圆面包艰难开口:“伊安,温特米尔到底答应了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嗷~ 第51章   说起正事,伊安果然不再发作,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冷:“我和温特米尔做了个交易,他想要一个留在我身边学习的机会,而我想要一个摆脱阿利斯泰尔的机会。”   “嗯?”赛尔维斯有点没懂。   “我准备离开这里了。”伊安平静道,“这几天我已经试过了,语言显然没法让阿利斯泰尔知难而退,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能把他打服了。”   对于深信打一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实在不行就打两场的伊安来说,自从知道自己动手反而可能会让阿利斯泰尔爽到,他是彻底没办法了。   有些时候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赛尔维斯的表情有点惊讶:“离开约镇?但是离开这里我们又该去哪儿?”   “……王都吗?”他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三个字,一边说一边观察伊安的表情。   赛尔维斯会有这样的猜测并不奇怪,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王都都是温特米尔的地盘,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大概都会提议伊安将王都选为下一个住址。   不过赛尔维斯记得王都对伊安而言有特殊的意义——曾经抛弃过他的旧家。   伊索拉的王都位于王国东边资源最繁华的地带,约镇则是在王国西边最偏僻的角落,算是距离王都最远的地方,很难说伊安选择在约镇安家没有这个原因。   伊安并没有露出什么足以让赛尔维斯心惊的表情,或许他已经忘记了过去小小的自己内心翻涌过什么样的情绪,又或许是他掩盖得足够好。   总之他十分平静地回答了赛尔维斯的问题:“是的,王都。”   至于出发的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   虽说阿利斯泰尔已经被气走了,但以伊安对他的了解,对方最多也就只会消失一小段时间,很快会再次登门拜访。   伊安就是准备利用这个空档跑路。   温特米尔办事伊安还算放心,既然他被自己勒令回去处理动身的相关事宜,应该足够小心谨慎,不至于惊动和他住在同一家旅馆的阿利斯泰尔。   伊安自己倒是半点没有回去收拾东西的打算,反正木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出门买面包的事也把钱都带上了。   离开约镇后,他顺着那条泥泞的小道慢悠悠往前走了一小段,找到了个刁钻角落坐着休息。   赛尔维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在他身后站着。   他从纸袋子里掏出一个和圆面包长得差不多的塞进伊安手里,后者虽然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它,但还是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两三口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往旁边坐了坐,给赛尔维斯腾出能放半个屁股的地方。   赛尔维斯心里美滋滋地挨着他坐下,知道自己偷吃圆面包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至于为什么脑抽突然偷吃伊安最喜欢的圆面包……   赛尔维斯偷看伊安因为嘴里嚼着面包不自觉鼓起的半边脸颊,忍不住有点想在他脸上咬一口尝尝是什么口感。   应该会是软的吧?毕竟自己最近把伊安养得很好,他脸颊上的肉可比之前多了好多。   明明现在还是上午,四周吹拂的风里还带着早晨的清凉,他们在的位置又是一处树荫下,赛尔维斯依旧觉得生出一阵热意,内心好像有小猫抓挠似的,泛起阵阵酥麻。   他抓耳挠腮、坐立难安,很想找到一个发泄口来缓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   这块地方本来就小,即使赛尔维斯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动作幅度了,还是时不时会不小心触碰到伊安的手臂,裸露在外的那块皮肤带来的触感十分强烈。   赛尔维斯更热了。   伊安冷冷地瞥他一眼:“安分点,别逼我踹你。”   好像有一盆凉水把赛尔维斯从头浇到尾,赛尔维斯不热也不敢动了,抱着双腿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滚圆的团子。   时间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马车缓缓从村口驶出,坐在外头四处观望的普利特立刻眼尖地瞄见两人的身影,抬手打着招呼:“伊安!赛尔维斯!这边!”   伊安起身拍了拍裤子,顺溜地钻入马车。   赛尔维斯想要跟上,但被普利特抓住手腕一起拦在了车外。   普利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精灵之森一行之后这么多天没见,之前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聊天,要不趁现在和我说说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个赛尔维斯可就有话聊了。   他早就对突然追到他们家里的菲尼克斯积攒了满满的怨念,只是伊安不是喜欢闲聊这种事情的人,平常根本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眼下普利特主动提起,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或许连普利特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是随便找了个不让对方跟进去的借口居然能引发赛尔维斯这么深的共鸣。   马车内,温特米尔已经在座位摆上了厚实舒服的软垫,见伊安进来立刻邀请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他先前的暗示很成功,赛尔维斯已经被普利特拦了下来,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和伊安两个人,温特米尔甚至觉得这么近的距离自己都能够闻见伊安身上的气味。   很干净的皂角味,还混杂了一些圆面包的甜蜜香气。   温特米尔很喜欢。   圣子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因为马车没拉帘子,黑暗的氛围下这点红并不惹眼,伊安也没注意他的异样。   他正看着软垫思考。   正如他并不喜欢睡松软的床垫一样,伊安对这种软垫也敬谢不敏,温特米尔的精心准备注定要落空。   出于礼貌,在行动前伊安发出了询问:“你应该不介意我按照自己的习惯处理一下吧?”   温特米尔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准备还不够,没能让伊安感到满意。   他有些着急:“如果您觉得不舒服的话请务必告诉我,在下个城镇我会让普利特去买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自己妥帖摆好的垫子被伊安一个一个抽出来,丢回到自己怀里。   终于满意坐下的伊安这时微微抬眉:“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温特米尔知道他听清楚了,以伊安敏锐的五感,别说现在这点距离,就算自己离他有十多米的距离也完全能听见,只是为了替自己缓解尴尬才这么说。   他郁闷地把软垫都垫在自己背后,闷闷回道:“没什么……”   伊安还没闲到时刻关注圣子的心理健康问题,解决完软垫的问题之后就闭上眼睛假寐,准备好好养养自己这几天被阿利斯泰尔霍霍的精神。   眼睛闭上之后,听觉会变得尤其灵敏。   伊安能听见身边温特米尔努力放轻的呼吸,也能听见马车外面赛尔维斯和普利特的交谈。   “……你是不知道,我对菲尼克斯的评价真的很中肯,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闷骚男,每天像个花孔雀似的在伊安面前转悠!哼哼,不过他还是不够了解伊安,伊安才不会吃他这一套呢。”   普利特百无聊赖地听他三句不离对菲尼克斯的拉踩,在他说完缓口气的功夫才打起精神再次按照温特米尔的命令重新勾起赛尔维斯说话的欲望。   他问:“是吗?既然伊安不吃这一套,那他比较吃哪一套啊?”   赛尔维斯有相当多的经验可以传授给普利特,但是一想到这家伙不仅仅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想勾搭伊安的圣子温特米尔的手下,他就不想说了。   赛尔维斯鄙视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帮温特米尔套话?”   普利特耸肩,浮夸地“哇”了声:“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这下子圣子冕下交给我的任务完不成了,呜呜呜——”   极其敷衍的装哭拟声词,哪怕赛尔维斯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在糊弄自己了,更别说在赛尔维斯眼里他自己还是个聪明人。   他顿时生气地转身,任由普利特怎么叫都毅然决然地钻进了马车。   伊安立刻睁眼,看赛尔维斯摆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来找自己撒娇。   脸皮厚还真是一种天赋,赛尔维斯向来有这种小事化大,大事爆炸的本事。   温特米尔本来想拦着他,但是看到已经注意到这一幕的伊安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能又坐了回去,被迫近距离观摩赛尔维斯为自己谋安慰。   伊安一直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挺不好说话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赛尔维斯老是喜欢来找自己干这种事。   他饶有兴致地坐直身子,准备看看对方究竟打算用哪套说辞来应付自己。   于是没察觉到他有半点不允许意思在的赛尔维斯深刻发挥了自己得寸进尺的特性,直接把脑袋埋进了伊安的颈窝。   尽管赛尔维斯的头发平日里看起来像是柔软顺滑的丝绸,但那也仅仅是看起来,这头漂亮的金色长发里也藏着几缕叛逆的家伙,此刻正扎在伊安的脖子上,带来一股奇怪的痒意。   伊安忍不住伸手弹了下赛尔维斯的脑门。 第52章   伊安很怀疑赛尔维斯趁自己睡着以后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不然现在怎么会这么熟练,甚至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   他倒是收敛了力气,不过对于细皮嫩肉的赛尔维斯而言,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痛。   赛尔维斯捂着脑袋,却还是没舍得离开他,黏黏糊糊地抱着他嘟囔:“干嘛突然弹我?”   伊安睨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吗?”   赛尔维斯相当不满他这审问犯人的语气,委屈道:“才没有!难道你觉得我有本事瞒过你做这种事吗?!”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伊安。   赛尔维斯似乎确实做不到这种事。   伊安是知道自己的,因为很小就一个人出来生活的原因他的警惕心远超常人,半夜睡觉也会留个心眼,丁点动静就会惊醒。   就像当初赛尔维斯在他卧室住下的第一晚,哪怕只是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伊安都有点不适应,一度花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伊安对于赛尔维斯很信任,信任到认为只要对方在自己身边就不需要再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才陷入了深度睡眠。   但是他会信任赛尔维斯?   伊安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后。   就算他真的对赛尔维斯待在自己身边感到安心,也只有可能是因为知道赛尔维斯究竟有多弱,哪怕自己站着让他打,他都没法对自己产生半点威胁。   赛尔维斯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伊安心里已经被嫌弃成了这样,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真实原因说出来。   其实他对这一亩三分地垂涎已久,脑子里排练过无数遍适合自己靠过去的情景和具体步骤,现在之所以能那么熟练完全是理所应当。   他偷偷抬眼观察伊安的表情。   那双沙弗莱宝石一样的翠绿眼眸也正看着他,某种同样有几许思量。   赛尔维斯搞不懂伊安现在在想什么,但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于是他的手又收拢几分,一言不发地把伊安抱得更紧。   温特米尔快看不下去了。   他现在很想跑,无论是到外面和普利特一起吹风,还是别的什么都行,只要不要在这里看对面的两个人甜甜蜜蜜就行。   但是他不能。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一直跟在伊安身边,既然赛尔维斯是伊安的伴侣,这样的事情以后只会出现更多,现在他们甚至还没到亲吻的地步,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自己就退缩了,以后该怎么办?   圣子的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却还要强撑微笑装作体面。   幸好没多久伊安就不再愿意忍受赛尔维斯头发带来的不适感,一把把他推开,勒令赛尔维斯自己找个地方坐好。   赛尔维斯环视一圈,根本没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找到半个能让自己坐下的地方,小声抱怨:“伊安,你真觉得还有地方能给我坐吗?”   温特米尔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但是因为刚刚的事,这实在是有点艰难,到最后反而让他的语气显得很怪异。   他对伊安道:“马车确实有点小了,不过因为来的时候只有我和普利特两个人其实刚好。因为您说尽量不要惊动阿利斯泰尔陛下,我就没大张旗鼓地换辆马车。如果塞尔维斯先生觉得留在这里不舒服的话还是早点出去吧,外头更大更宽敞,也不会再挤到您。”   赛尔维斯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不懂事了。   温特米尔这话完全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了嘛,说的好像是他故意要钻进车厢让伊安不舒服似的。   赛尔维斯正准备反驳,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伊安直接站了起来朝外走。   温特米尔的眸子立刻就睁大了,满脸错愕:“伊安大人!您要去哪儿?”   伊安掀开车门的帘布,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外头确实更大更宽敞。”   伊安还是比较喜欢骑马赶路,对沉闷的马车实在喜欢不起来。   温特米尔想要追出去,但是那块地方就这么大,普利特还在外面,又要坐一个驱车的马车夫,根本没有给他落脚的地方。   赛尔维斯慢悠悠在伊安刚刚坐的位置坐下,别有深意道:“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有换一辆大点的马车了?”   温特米尔憋屈极了,红着眼眶瞪他:“我只是在按照伊安大人的命令做事而已。”   至于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恐怕只有温特米尔自己清楚了。   马车外,普利特诧异地看着出来的伊安,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生怕自己不小心没注意,或者马车一个颠簸害得自己和他有肢体接触。   他欲哭无泪,很想冲进马车问温特米尔就不能出来和自己换个位置嘛。   温特米尔倒是想,但又怕自己的行为举止太过刻意惹得伊安生厌,毕竟阿利斯泰尔这个前车之鉴还摆在这里呢。   同乘者换成了赛尔维斯,温特米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动不动地注视对面,而是学着伊安的样子闭上眼睛。   偏偏赛尔维斯天生就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骚扰他。   “喂,温——圣子冕下,你身后的软垫能接我两个吗?”   在费劲调整了好几次坐姿还是觉得腰酸屁股痛后,赛尔维斯厚着脸皮试图向圣子讨要几个垫子,为此还用上了敬语。   温特米尔其实是想拒绝的,但是想到外面的伊安说不定会关注车厢里的对话还是强忍不满抽出两个递给他。   赛尔维斯舒坦了。   温特米尔很是看不起他这幅样子,觉得对方就是个贪图享乐的家伙,和伊安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伊安究竟是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决定从赛尔维斯嘴里打探点消息。   温特米尔微笑道:“赛尔维斯先生和伊安大人认识多久了?”   他不愿意相信伊安的品味会这么差,宁可相信他们俩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问题很久之前普利特也问过,不过碍于这一次伊安也在场,赛尔维斯没说实话,只是道:“没多久。”   温特米尔幻想破灭,只好又从赛尔维斯的日常精致到极点的打扮里猜他其实是什么地方的隐世贵族,靠权势和地位逼迫伊安和他在一起。   “那您来自哪里呢?以您的容貌应该从小就备受关注,可惜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您的事。”   有关美人的传言很多,不过温特米尔还没听说过特征和他一致的人,唯一相近的好像只有不久之前王都突然传出的金发美人。   可惜因为这个传闻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传闻中的金发美人也只有一个人看见过,大部分人认为这只是那位贵族夫人长期空虚产生的幻觉而已。   赛尔维斯这回沉默了很久,半晌才以自己似乎没有义务回答温特米尔的问题作为理由终止了这场问答。   这反而让温特米尔来了兴致。   如果这个答案足够单纯,赛尔维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隐瞒。   他的来历很重要吗?为什么呢?到底是和谁有关才导致赛尔维斯不愿意说出口呢?   最后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除非赛尔维斯是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不然非亲非故的,他不可能对自己和普利特有如此戒备心,他想瞒的显然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温特米尔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挖出这个秘密摆在伊安面前,告诉他眼前这个人有事瞒着他,根本不值得他的偏爱。   他的想法映射到了他的表情上。   原本娴静淡雅的微笑越来越兴奋,到了最后甚至有点扭曲。   赛尔维斯没注意到,他已经顺着圣子的提问回忆起了他的来处——那个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得到的地方。   *   因为伊安的提议,在到达下一个城镇时几人把马车换成了马。   原本需要花费四五天的行程缩短了一半,在大约两天后,圣子带着伊安一行人回到了王都。   而在他们赶路的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伊索拉的西部区域下了场很大的雨,河水倒灌,淹没了大部分沿岸的农田。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阿利斯泰尔忍不住担心起伊安的情况,疑心他那个小木屋根本就挡不住这么大的雨,伊安会成为一只可怜的,被淋得皮毛紧贴身体,根本保不了暖只好一直发抖的的细伶伶小猫。   只是他依旧放不下面子,觉得自己要是现在贴上去,伊安不仅不会领情,甚至还会就上次的事继续把自己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阿利斯泰尔内心纠结万分,坐立难安,凉飕飕的眼神直往身边唯一的一个活人兰伯特身上瞄。   兰伯特看不下去了,觉得他想去但非要别人给他找一个借口的样子真的很装很搞笑。   他成功接收暗示,开始劝道:“您知道的,伊安的脑回路有时候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说不定上次也是这样,他根本不是想羞辱您,只是没表达好而已。”   阿利斯泰尔差得就是他这个台阶,当即一拍桌子:“兰伯特卿可是最了解伊安的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再原谅他一次。走!带上东西我们一起去看我未来的王后!” 第53章   结果显而易见了。   木屋果然没能挡住倾盆大雨,屋里的一切东西都被没能及时封好的漏水屋顶祸害了,唯独没有阿利斯泰尔心心念念的落汤猫。   这么糟糕的天气以伊安的性子显然不可能是出门了,阿利斯泰尔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又一次。   他重重拍在桌子上,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木桌,在流水腐蚀和蛮力的双重作用下直接崩裂,飞溅一地碎屑。   阿利斯泰尔低着头。   雨水打湿了他的红发,狼狈地贴在国王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眼睛隐在阴影里晦涩不明,嘴角上扬的弧度却能被清晰地看到。   “很好,很好……”他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阴冷。   “兰伯特。”   突然被眼前这疯了一样的家伙点名,兰伯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给出回应:“陛下……”   阿利斯泰尔冲他笑笑,笑里带着杀气:“你说的很对,我确实误解了伊安的意思,他不是想把我的颜面踩在脚底下,而是既想折辱我又想趁机把我逼走,好让我再也找不到他。”   兰伯特欲哭无泪。   伊安你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   “我们都低估他了,伊安可比我们想的有心眼多了。”阿利斯泰尔道,“不过他也低估我们了。”   突如其来地选择接受圣子,任是谁都不会觉得这两件事毫无关系,阿利斯泰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伊安一定是跟着温特米尔去了伊索拉王都。   兰伯特也知道,只是他比阿利斯泰尔想的还要再深一些。   “您决定追到伊索拉的王都?”他试探问道。   阿利斯泰尔理所当然地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啊!   不管怎么说阿利斯泰尔也是一国之君,贸然离开自己的领地进入敌国区域已经很不安全了,兰伯特一开始没制止他不仅仅是因为阿利斯泰尔再不找到伊安自己就要遭殃了,也有一部分是约镇位置特殊,正好在伊索拉国境边缘,方便他们随时撤离的原因。   但现在他这是直接要去敌国王都啊!   兰伯特简直不敢想温特米尔要是在王都见到阿利斯泰尔,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下会对他们做什么。   他试图委婉地劝诫一下:“我们出来的已经够久了,就算您临行前提前处理了部分政务,说不定现在也积攒了很多亟待您回去决策的事。反正已经知道了伊安在哪儿,还有机会再见面,不如我们先回去?”   虽然问是问了,但兰伯特根本没对阿利斯泰尔会听自己的话这一点抱有希望,对方桀骜不羁的性子几乎摆在明面上,他甚至都已经想好待会儿要从哪个角度偷袭,把对方打晕拖回诺德森了。   但是下一秒,阿利斯泰尔居然答应了。   兰伯特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藏好的错愕,见阿利斯泰尔看过来连忙低头想要遮掩,但他的速度明显没有阿利斯泰尔快。   阿利斯泰尔挑眉:“怎么?兰伯特卿,难道你以为我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吗?”   最初的愤怒慢慢褪去之后,身为国王的责任感重新唤回阿利斯泰尔的理智,尽管他依旧愤怒于伊安的“背叛”,但已经能够冷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贸然前往伊索拉的王都当然是不行的,就算去,他也必须是以昭告天下的方式去,让教廷投鼠忌器,无法轻易动手。   兰伯特只敢在心里说是,嘴上还要毕恭毕敬地回答:“怎么会呢陛下,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分寸了。”   阿利斯泰尔对他的腹诽心知肚明,只是大部分时候他并不介意手下的表里不一。   很不幸,今天不是大部分时候。   阿利斯泰尔掸了掸自己头发上的水珠,轻飘飘道:“你刚刚是想对我动手吧?回去之后记得领罚。”   兰伯特挺直的腰顿时塌了。   *   伊安在王都的住处是温特米尔安排的,出于私心,那个位置离教廷很近很近,要不是伊安不同意,温特米尔甚至想直接让他住进教廷,就在自己的卧室边上安家。   除了这一点之外,伊安对新家的整体环境还是很满意的。   作为交换,当晚他就和温特米尔切磋了一顿,满足对方最开始想要留在自己身边学习的请求。   伊安留手了,所以走的时候温特米尔没有鼻青脸肿的离开,勉强维持了表面的体面,只是衣服遮掩下的身体上有多少伤就不得而知了。   赛尔维斯则是非常不喜欢这个新家,因为新家的面积比他想的大多了,他再也不能找借口到伊安的房间里和他一起睡了。   临睡前某人扭扭捏捏地站在伊安面前,漂亮的银灰色眼睛眨呀眨:“今晚我不能和你一起睡了,你一定要想我呀伊安,要是今晚做梦也能梦到就好了——”   伊安就是受不了他这股黏糊劲,当着他的面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赛尔维斯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依依不舍地拖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间。   本以为今晚会因为思念愁得睡不着,哪知道才刚沾上枕头,他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反而是伊安,因为房间里没有了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很不习惯。   他皱眉换了个姿势,内心又觉得有点离谱。   自己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睡的,怎么可能这么几天就养成了这样的坏习惯,说不定只是这几天赶路太累了。   事实上,对于伊安这种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的人,由圣子出资的每到一个城镇就能到当地旅馆休息的赶路简直不要太舒服,根本不存在累了这一说。   即使伊安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借口,但也不妨碍他确实从中得到了安慰,内心的烦躁渐渐退去。   屋外和缓的风声暂时充当了一次人类的呼吸声,将屋里的人哄得妥妥帖帖,慢慢睡去。   与此同时,教廷内的温特米尔却没在这样闲适宁静的夜晚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而是点上一盏灯,在护卫的带领下走进一处小房间。   “瓦伦夫人。”圣子嘴角噙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对对面显得有些惶恐不安的贵族夫人轻声问好,“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请您来教廷做客。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最近我真的遇上了一件值得困扰的事,想请您帮帮忙。”   瓦伦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连圣子也无法解决,甚至会需要自己这么个空有花架子只会贪图享乐的女人帮忙。   她拨动自己两鬓卷曲的棕色长发,将它们捋下遮住自己的两边脸颊,靠这种方式稍微获得了一些安全感。   “不必这么客气,冕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您直说就好……”   温特米尔莞尔:“感谢您的配合。您还记得两个月前贵族之间流传的那个传言吗?”   伊索拉的权力几乎都集中在教廷的神职人员手里,贵族没有实职,每日除了寻欢作乐没有其他事要干。   在这种情况下,谈资几乎成了重要的社交资源,每日在贵族口中流传的八卦数不胜数。   正常情况下瓦伦是不可能记得一个两个月前的传言的,但很巧,那个时间段里有个传言和她息息相关,甚至就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她打了个哆嗦,哑着嗓子道:“冕下是想说那个被我幻想出来的金发男人?”   “瓦伦夫人为什么会觉得那是您的幻想呢?”温特米尔柔声询问。   有了调查赛尔维斯身世背景的想法之后,温特米尔就暗自传消息回了王都,委派手底下的人调查有没有如赛尔维斯这样的存在。   结果很遗憾,他没找到一个和塞尔维斯很像的家伙,瓦伦的这个传言是最后一个需要他核实的。   温特米尔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我……”瓦伦有些语无伦次。   原本他也是坚定不移地相信那人存在的,甚至和身边的人大肆炫耀自己见到一个容貌几乎可以堪比神明的家伙。   虽然从来没有人见过神,但要是让瓦伦夫人来想象,她觉得这世上也就只有神能生出这样的容貌了。   不少夫人小姐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在王都掀起寻找金发男人的热潮,但没有一个人找到他,甚至瓦伦自己都没再见他一次。   渐渐的,在身边人嘲讽的话语下瓦伦自己也觉得金发男人是自己的幻想了,否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容貌存在还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零零碎碎地说给温特米尔听,后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安静等她说完后鼓掌示意护卫递上一张画作。   瓦伦愣了愣:“冕下,您这是?”   “实不相瞒,我想请您帮忙就是因为我好像也见到了这位。”   温特米尔扬手,掀开盖在画作上的白布,画布上赫然画着赛尔维斯的脸。   画师的画技很好,但即使是这样也比温特米尔切实见到过的赛尔维斯少几分灵气。   不过仅仅只是这种程度就足够让瓦伦感到惊讶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您也见到了吗!?”   温特米尔好像心底突然少了块大石头似的。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继续追问:“那么您还记得您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吗?当时你们说了什么?”   瓦伦眼睛中露出了清晰的茫然。 第54章   伊安没想到自己来王都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愁钱。   王都的物价显然比约镇那种小地方高多了,怪不得当时普利特出手那么大方,一副不把钱当钱的样子,可惜到了王都根本就不够花。   伊安深刻反思起自己最近是不是挥霍得太过,思考良久最后觉得瞪赛尔维斯一眼。   赛尔维斯正乖巧地坐在他旁边看他数钱,突然被瞪了一眼表情有些茫然:“怎么了伊安?是刚刚的甜点不好吃吗?”   是的,自从那一次用甜点赌眼泪的事之后赛尔维斯对做甜品的热情简直是日益增长,几乎每天都要投喂他一次。   除了最开始那次是赛尔维斯自己出的钱,后来看在吃的是自己的份上伊安主动承担了材料费,现在他严重怀疑这些漂亮的小点心就是害得自己口袋空空、肉肉多多的罪魁祸首。   但是——   “好吃。”伊安义正言辞,斩钉截铁。   在这种事上撒谎根本不符合他的原则,为此就放弃吃甜点也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身材可以通过加强锻炼弥补,钱也能再赚,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   稍微休息了一下,伊安在赛尔维斯不解的眼神中走到空荡的小花园里开始了日常锻炼。   以往因为木屋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他更倾向于在外面找个空旷的地方伸展手脚,赛尔维斯还从来没有机会在旁边围观。   但是现在出门左拐就是闹市,右拐就是教廷,实在没什么地方给他嚯嚯,温特米尔又苦心孤诣地给他准备了这么大的地盘,就算伊安觉得有点不自在最后也还是选择在这里进行。   他不自在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赛尔维斯,某人浮夸的性格在这时候估计会起什么奇妙的作用,比如说——   “哇!伊安,你好厉害!”   “天呐!伊安,你简直就是神!”   “太棒了!伊安,你居然还能做这个!”   ……   自己每做出一个动作赛尔维斯就会及时发出一句不重样赞美,伊安最开始还有点难耐的羞耻,但随着赛尔维斯越说越多,到了最后伊安甚至都麻木了。   结束了最后一个项目,在赛尔维斯又要说出什么令人羞耻的话之前,伊安伸手堵住了对方的嘴。   “安静。”   他的掌心很热,语气微喘,腰腹随着呼吸缓缓鼓动,干脆利落的黑色上衣紧紧贴附在他的肌肤上,勾勒出紧实流畅的线条,还有赛尔维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惦记了的漂亮肌肉。   赛尔维斯感觉心里好像有小猫在抓挠似的。   他早就想练出一身和伊安一样的肌肉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眼下看到伊安的样子眼睛都红了,迫切地想要把捂住自己嘴的手拉开。   伊安缓了会儿就松开他,只是他没想到哪怕自己现在自己都停了赛尔维斯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围着他问东问西。   赛尔维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比划了一下:“伊安伊安,你看看我这样子对不对?”   伊安随手纠正他的姿势,而后眯眼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赛尔维斯老实摇头:“不感兴趣呀!我只是也想像你一样有一身这么漂亮的肌肉!”   伊安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这玩意儿有多漂亮,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了。   不过赛尔维斯有这份上进心倒是不错,当初在前往精灵之森的路上,那个藤蔓类魔物就是多亏了赛尔维斯才解决掉。   要是他的硬实力能再强点,当时也不至于那么狼狈,事情也能解决的更快一些。   不过伊安还是觉得这种简单的锻炼不足以改变赛尔维斯的体质,他需要下点更猛的料。   “去一趟冒险家工会怎么样?生死危机才能激发人的潜力,在这种情况下你一定会越来越强的。”   当然,这么干还能顺带赚点佣金。   赛尔维斯脸上兴奋的红润立刻褪去,变得一片惨白:“上、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   伊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死不了的。”   他还在旁边看着呢,不管怎么说赛尔维斯一定能留下一口气。   伊安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根本就不给赛尔维斯反对的机会,直接拎着他一路问路找到了王都的冒险家工会。   王都的冒险家公会也继承了整个王都的奢靡氛围,牌匾上镶嵌着高大明亮的珠宝,前台有一块巨大的装扮差不多的木板,上面钉满了各式各样的任务。   只是伊安完全看不上木板上白色纸张写的普通委托,眼睛都不带往那边瞄一下地径直坐到前台面前。   “日安,先生,请问您是想要发布委托吗?”前台礼貌地向他们致意,询问他们的寻求。   伊安摇了摇头,简洁道:“有没有黑纸的?”   委托书写时所用的纸张是冒险家工会在听取委托人委托内容后,根据自身经验判断后提供的,象征着委托任务的不同难度。   白纸代表最低难度,颜色越深危险等级越高。   像伊安这种一上来就要最高难度的,前台闻所未闻,嘴巴张合好几次,正要说什么就见伊安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掏出一枚象征身份的徽章。   四颗黑星星,按照规定确实能够接取级别最高的委托。   “但是先生,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前台露出为难无奈的表情,“我们这儿并没有黑色的任务。”   伊安蹙眉,勉强让了一步:“灰色的也可以。”   前台更无奈了。   他指着挂满了白纸的任务板说:“那上面就是我们接到的全部委托了,在王都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比起找刺激大家还是更喜欢喝点酒。”   哦对了,几个月前倒是突然有个傻*来这儿说要找人一起去精灵之森,可惜那张黑纸挂了两个多星期都没人理。   前台耸耸肩,示意自己总不能凭空变出这样的任务给伊安吧。   伊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半空,眼神发直,显然没料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赛尔维斯内心窃喜,在伊安察觉到看过来之前连忙收拢嘴边的笑意,正色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去看看那些白色的?”   伊安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准备,勉强同意了。   只是走近了一看伊安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些白纸上写的内容了,除了帮忙养猫、养狗的小任务,居然还有一个要求长得好看的帅哥陪自己约会一天的任务!   伊安: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他转头就走,绝口不提要让赛尔维斯在生死危机中锻炼自己的事了。   赛尔维斯乐得自在,围着他心满意足道:“果然还是待在家里锻炼比较好吧。”   锻不锻炼的倒不是要紧事,伊安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要是不接委托的话自己的钱该从哪里来。   让伊安接那些白纸委托是不可能的了,毕竟他的个人体质摆在那,基本上所有动物见了都要跑,出卖色相卖身一天也不用说。   但按照他们的开销速度,剩下的钱应该最多还够他们撑一周时间,也就是说一周内他们必须要找到新的收入来源。   伊安好愁。   他突然停住脚步,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的赛尔维斯直接没刹住,砰地撞到自己身上。   伊安一点没遭殃,赛尔维斯的鼻子被他后脑勺撞得生疼,倒吸一口凉气。   伊安道:“果然还是得再搬家才行。”   赛尔维斯揉着自己发红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可是温特米尔会同意吗?你不是答应他说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学习吗?他应该得留守教廷吧,长时间不在教皇不会同意吧?”   他的话有理有据,可惜以伊安的思维来说,是圣子自己非要跟着他学习的,那就应该是圣子迁就自己,怎么能是自己为了圣子委屈自己呢?   伊安十分无情道:“他能接受接受,不接受拉倒。”   赛尔维斯没异议了。   能早点离开王都离温特米尔远点最好,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刚刚只是纯粹从伊安的角度考虑了一下而已,他本人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个提议。   于是当晚,在温特米尔又一次登门拜访时,伊安直接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温特米尔顿时忘了自己来这一趟原本的打算,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要被抛弃了的事:“您明明答应我了的,您、您怎么能这样……”   圣子眼里泪水渐渐凝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桌子前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胆子要求伊安改变主意。   最后,温特米尔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掏出自己的钱袋把里面的金币都倒在桌子上:“不就是钱吗?你要是缺钱的话完全可以和我说,我明明可以负责一切您在王都的开销的!”   由于金币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金币堆尖尖上的一枚不小心掉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因为撞上伊安的鞋子倒下躺在地上。   伊安替温特米尔把这枚金币捡起来放回到他的手心:“不用了。”   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跑,伊安深谙这个道理,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答应温特米尔的提议。   温特米尔绞尽脑汁,试图找出一个能够两全的办法:“既然您不想直接接受我的钱,我给您介绍一个工作怎么样?”   这个倒是可以。   看到伊安明显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温特米尔知道自己这个提议算是提对了,连忙乘胜追击道:“教廷最近正好有一个神父的岗位空出来了,您想试试看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哦,周二回来[墨镜] 第55章   伊安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   他瞥了温特米尔一眼:“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对神明没有一丁点好感,让我去做神父也不怕亵渎了你的神明?”   温特米尔早就在最开始恳求伊安的时候被伊安的话语引导着排好两者在他心里的地位,此刻听他这么说莞尔一笑:“我只担心伊安大人会介意。”   伊安其实不怎么介意。   他对神明的意见虽然很大,但只要对方暂时不主动招惹他,再降下一个骗人的启示就不成问题。   温特米尔显然比伊安想的还要周到一些。   考虑到伊安不可能会像正常神父一样每日完成祷告,他提议道:“安排您到告解室工作如何?”   伊安听说过告解是什么,负责此事的神父会待在开着格子窗的墙后听进入的信徒阐述自己犯下的罪行,算是教廷比较重要的圣事之一。   伊安不大认为自己能胜任这项工作生硬道:“我不会安慰人。”   温特米尔笑道:“不需要你安慰。大部分来做告解的信徒只是想找一个发泄口而已,您只需要安静听着,最后说一句‘神宽恕了您的罪行’就够了。”   这伊安倒是能做,而且很适合他怕麻烦的性格。   见他心动,温特米尔又道:“如果您还在犹豫的话,明天就可以来教廷找我,我可以带您去试试看。”   伊安这回同意了。   见状赛尔维斯也想凑个热闹,挤进来举手道:“我能也去试试看吗?我感觉我很适合这个工作啊,我超级会安慰人的!”   赛尔维斯一通自夸,听的温特米尔扶额,委婉拒绝:“抱歉,赛尔维斯先生,教廷的神职人员数目都是确定的,最近只有一位神父提出要辞职。”   言下之意,这个名额只能有一个,赛尔维斯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想了想,温特米尔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恕我直言,赛尔维斯先生太闹腾了,完全不适合这个岗位。”   赛尔维斯如遭雷击,下意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伊安。   而此刻,伊安正赞同地点头,显然很同意圣子的说法。   赛尔维斯更委屈了。   但要他说伊安的不是那是不可能的,赛尔维斯只愿意承认是伊安被温特米尔蛊惑了,眼刀子直往后者身上丢。   温特米尔不痛不痒,满心满眼只有伊安,满足地和他道别回教廷安排各项事宜去了。   至于说只有一个神父辞职的话当然是骗伊安的,教廷作为整个伊索拉乃至整片大陆最大的组织,能在里面工作的人都巴不得死在自己的岗位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辞职。   不过神职人员有数量限制倒是真的,但对于温特米尔来说,在教廷给伊安安排一个小职位还是很轻松的。   他将这件事吩咐给手底下的人做,没多久,侍从一脸为难地回来了:“冕下,那边说已经没有多余的衣服了,要不要问问下面的神父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提供给我们?”   温特米尔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亵渎的行为。   思忖片刻,他说:“我记得我当年担任神父时的衣服还留着,你带人去仓库里找找清洗干净。”   侍从有些惊讶,但没说多余的话,安静地退下去。   大约几个小时之后,清洗干净且被用魔法烘干的神父服按照温特米尔的要求被送到了他的床头。   温特米尔坐在床边,眼神晦涩,脸颊微微泛红。   他盯着那件衣服许久,最后沉默地拿着它走到镜子前小心翼翼地展开。   对于教廷的每一任圣子而言,神父时期的那件衣服都是特殊的。   因为教廷圣子并不是唯一的,最初的最初,教廷会在整片大陆筛选出的光明元素亲和力最强的十人作为候选,经历一系列的考验之后才会选出真正的圣子。   以神父的身份获得光明神信徒的拥护是圣子选拔的最后一项考验,温特米尔当初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战胜其他候选,坐稳圣子的位置。   只要一想到这件代表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段经历的衣服明天会穿在伊安身上,温特米尔就忍不住一阵心动,有种跨越时空被对方拥抱了当年的自己的感觉。   况且除了这个之外,这件衣服还可以有别的意思。   温特米尔轻轻抚摸神父服领口那个象征着自己名字的漂亮花纹,只要伊安穿上这件衣服,所有见到他的神职人员都会知道这是自己的人。   伊安不怎么了解教廷,他不会猜出这个花纹的象征意思,会一无所知地成为所有人眼中他的恋人——   想到这儿,温特米尔脸上红晕更甚,不得不倚靠在镜面上靠后者冰冷的温度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明明伊安已经有了相爱的恋人,自己为什么还是做不到放手呢?   不过温特米尔的自省依旧没能起到半分作用,至少无论他怎么想,这件于他有特殊意义的神父袍是一定会给出去的。   温特米尔只能小心的压抑着内心的雀跃。   他轻轻闭上眼,从未有一刻如此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   知道伊安有早起的习惯,圣子今天也起得很早,捧着被熏香熏了一晚上的神父服在教廷门口翘首以待。   他的姿态活像热恋中的娇俏恋人,满心期待着伊安出现。   也幸好现在的时间真的太早了,周围没有什么路过的民众,不然当天王都的八卦圈子里又要多一个热门话题。   时间缓缓流逝,等到天上的太阳刚刚高过屋顶,伊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温特米尔眼前。   “伊安大人!”圣子小跑着走到伊安身边,而后没给伊安拒绝的机会,恭谨地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止步。   他红着脸,语气有些喘:“请跟我来。”   伊安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   圣子难得成了话痨,一边带着伊安往自己卧房去,一边向他介绍四周的景色,每一次都必定附加上一段自己过去在这个地点发生的往事。   伊安偶尔会极轻地回复一个“嗯”。   圣子越来越兴奋了,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和伊安分享自己的过去,觉得自己和伊安的距离越来越近。   直到到达卧室时,他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嘴巴都有些泛干,不过给自己倒水之前他还是先给伊安倒了一杯。   伊安不渴,随意地把那杯水搁在桌上,问道:“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温特米尔迫不及待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神父服塞进他手里:“这是神职人员必须要穿的工作服,您需要去那边的更衣室里换好,之后我会带您去告解室。”   “行。”伊安抓起衣服走进更衣室。   神父服并不算难穿,一件带有很多扣子的长袍、一条腰带、一个披肩和一条绶带,这就是全部了。   除了扣大量的扣子花了点时间之外,伊安很快就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神父服在不系腰带之前足够宽松,因此哪怕这是温特米尔几年前的衣服也可以适配伊安的体型,他并没有发现衣服有什么不对。   腰带的借口在后方,伊安一个人并不好操作,暂时将腰带拿在手上走出来,想对着温特米尔卧房角落的镜子将绑带系上。   发现这一点后,温特米尔主动提议帮忙:“我来替您系上腰带吧?”   由别人操作确实比自己背着手来方便,于是伊安点了点头。   温特米尔按耐住内心的兴奋走到他身后,双手从伊安的两边腰侧插入,接过后者递来的腰带。   他微微低头,垂落的银发落在伊安肩头,和他黑色的发丝穿插交融。   “请您吸气——”   圣子温热的吐息渗入伊安后颈的皮肤,鼻尖几乎要抵上去,去轻嗅品尝伊安的味道。   在他思考要不要装作不经意真的将这个行为付诸行动之前,伊安适时向前走了一小步,避开了温特米尔近乎出格的举动。   “温特米尔。”他的声音依旧冷淡疏离,“动作快些,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可以自己来。”   显然,因为他刻意放缓动作想要延长这一刻的行为,伊安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温特米尔立刻打断自己旖旎的幻想,轻声道:“抱歉,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分神,我立刻帮您把腰带系上。”   圣子修剪圆润的指甲划过丝绸腰带的表面,抓住黑色绑带收紧。   出乎意料的事,伊安的腰肢过分瘦窄,绑带一直系到了最紧都还留有半指的空隙,要知道当初还是十四岁小少年的温特米尔都没法做到这种程度。   “……你又走神了?”   伊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唤回圣子沉浸在搂住这节腰肢该有多简单的想象中的思绪。   温特米尔喉结滚动,口干舌燥,很想赶紧再去喝一口桌上的水。   他嗓音生涩:“抱歉,我只是在想刚刚叫您吸气的话似乎有些多余,您根本用不着这么做。”   伊安毫不在意他话里藏着的夸赞含义,只是再次催促了一遍,这回温特米尔没有走神了,利落地替伊安将绑带系好。   几乎是纯黑,只有绶带是白色的神父服和伊安的发色很相衬,在这种情况下那双翠绿的好像是沙弗莱宝石一样的眼瞳更加显眼夺目。   他像是那种少见的纯黑色猫咪,大多数时候都会懒散地趴在墙头,用淡漠的绿色竖瞳从上往下瞥视人类的存在,偶尔张大嘴打个哈欠,露出自己锋利细密的牙齿和尖锐危险的利爪。   黑猫能容忍人类偶尔的触碰,却绝不会被人抱回家成为家养的温驯宠物。   但,温特米尔是真的想要成为这只“猫”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推推专栏预收《小寡夫omega只想度过特殊期》   以下文案:   林黎知是个omega,还是个刚结婚就死了老公、运气不太好马上要到发情期的omega。   作为信息素本身就有问题,无法靠抑制剂硬抗发情期的小可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选择一:亡夫的弟弟,优质男大,年下小狗。缺点就是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坚持不懈地用水性杨花指责自己。   选择二:被父母收养的兄长,斯文禁欲,优雅贵气。缺点是似乎有点洁癖,不喜欢自己靠的太近。   选择三:亡夫的死对头,长得好看,身材也好。缺点就是身份特殊,主动靠近自己似乎也是为了报复亡夫。   *   本着就近原则,第一次发情期来临之前林黎知小心翼翼扯住小叔子的衣角,问对方能不能给自己打一个临时标记。   小叔子一边红着脸骂他不知廉耻,严词拒绝林黎知的提议,一边干完一整箱酒,当晚潜入他的房间。   少年人下嘴不知道轻重,把他的腺体叼的又红又肿,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的的林黎知疼了一晚上,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哭的比死老公那天还要惨。   *   第二次发情期将近,林黎知果断抛弃小叔子跑路回家,投入养兄的怀抱,希望对方能只以信息素抚慰自己。   养兄看着他红肿仍未褪去的腺体说好,却在林黎知高兴之前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有洁癖,不希望林黎知在这个过程中控制不住碰到自己。   当晚病急乱投医说可以捆住自己手脚的林黎知遭了报应,无论对方怎样不遵守约定地对他揉圆搓扁都反抗不了半点,眼泪还没掉下就被一一舔去。   *   林黎知逃命似的离开了家,在第三次发情期前尝试和死对头约法三章,各取所需。   死对头看着眼前主动跳进狼口的无知小绵羊勾唇一笑,生动形象给林黎知演绎了一番什么叫做厚颜无耻。   答应发情期期间温柔以待,绝不忤逆林黎知意思的死对头不仅没能做到说好的一切,甚至一边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腺体一边逼问他是喜欢自己的信息素还是亡夫的。   *   第四次发情期来临的时候,林黎知一个也不敢选了,但耐不住三个狗男人闻着他信息素的味道找上门。   三人面面相觑,大打出手,都认为自己才是最能让林黎知舒服的人,帮他度过发情期的只能是自己。   缩成一团的林黎知:……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呀QAQ   ——————   【高亮自主排雷】   ●嘴硬心软的傲娇年下小狗攻/衣冠禽兽假洁癖的抖s养兄攻/皮厚心黑嫉妒心超强的死对头攻X表面清冷矜贵内心哭唧唧怂包的貌美俏寡妇受   ●轻微凝受,但无条件绝对偏向受   ●三个主角攻身心都洁,从头暗恋受到尾,只有嘴不嘴硬、承不承认的区别,不洁的只可能是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炮灰   ●受不好说,因为和亡夫结婚没两天后者就死了,倒是和亡夫没有发生过实质性关系,但正文阶段性情感进展时可能会和某个攻发生关系,不喜欢的可以跑了   ●狗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美人会花落谁家,将就看吧,总之三个攻人人平等,大家都有机会 第56章   温特米尔对自己的猫塑伊安是不知道了,此刻他正通过面前的镜子打量穿上神父服后的自己。   还行,黑色果然很衬自己。   评价完之后伊安不再将注意力放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身上,看向温特米尔催促道:“去告解室?”   温特米尔点头:“是的,请您跟我来。”   还是如进入教廷时一样,温特米尔站在前面带路,伊安跟在他后面,不过这一次这样的队形没维持多久,温特米尔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渐渐变成和伊安并肩走的样子。   对于伊安来说大差不差,只要温特米尔不会带错路就行。   温特米尔确实不会带错路,不过他也没有按照前往告解室最方便的路线走,反而特意带着伊安绕了一条最远的路。   此时已经快到早时祷告的时间,教廷中的神职人员大部分已经睡醒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突然看到和某位“同僚”并肩走的圣子直接一个激灵。   其中一位神父满怀敬意地看着被圣子宽待的“同僚”,羡慕道:“这是谁啊?居然能被圣子冕下这么器重?是我们这边的人吗?”   他边上的神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明显不是教廷的人,你没看到他身上穿的衣服都和我们不一样吗?”   “不一样?哪不一样了?”   “领口。”聪明点的神父用书本敲了敲同僚的脑袋,“你没看到他领口的花纹吗?那是圣子冕下的衣服,恐怕是对圣子冕下很重要的人吧。”   蠢一点的神父闻言顿时兴致高涨,追问道:“重要的人?有多重要?难不成是情人?”   虽说教廷中人被要求禁欲,但在王都这种奢靡纵乐风气的影响下,还真没几个人会真的如实照做。   只是要像今天的圣子一样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多少也还是有些大胆,不过温特米尔可是圣子啊,就算大家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也不敢说什么。   笨点的神父更是被聪明神父又敲了一下,警告他慎言。   笨神父瘪嘴。   另一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曲解的伊安已经跟着温特米尔来到了告解室,后者领着他在窗户后面的小隔间坐下。   “您放心,窗子另一边的信徒是不会看见您的样貌的,无论您想要休息还是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在最后说出我告诉您的那句话就好了。”温特米尔仔细嘱咐,生怕伊安有半点不适应转身就走,把离开王都的事落到实处。   这件事很简单,哪怕温特米尔不重复第二遍伊安也完全记得,在他第三次不放心地重复告解的注意事项前,伊安打断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堂堂圣子难道就没什么要紧事要做吗?一直围着自己转算什么事。伊安想。   温特米尔很是受伤,但还是没有反驳自己最敬爱的伊安的意思。   “但是我想您需要一次演习。”圣子小心翼翼地笑了,“正好,我也有一件事需要告解,能请您听一听吗?”   尽管觉得温特米尔最好还是向正经学习过的神父告解比较好,但看到圣子藏着不安的蓝色眼眸,伊安猜想圣子身份特殊,或许是拉不下脸来在这些按理来说算是他下属的神父们面前告解。   他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圣子的请求。   温特米尔将门合上,绕到告解室的另一边,稍微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走进去,拉上那道象征祷告开始的帘子。   做成无数分割的小格子状的窗户后,伊安能看清圣子脸上的表情和他不安颤动的睫毛,隐约感觉这场演习现在倒真像是圣子犯了错来找神父告解了。   温特米尔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忏悔者的椅子上。   “……神父,我有罪。”   在这句通用的开场白之后,圣子开始了自己的阐述。   “《圣约》说,圣职者应当保持纯洁,将身心进献给神明,不得产生多余的感情。《法典》说,破坏他人的感情是大罪,应当被架上火刑架。”他喉结滚动,顿了顿,沉声道,“我有罪,我爱上了一个已经有伴侣的人。”   告解室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温特米尔上前一步,将额头抵在窗格上轻声述说:“我知晓自己应当怎么做。明明我与他的交集原本也没有那么深,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纠缠。”   “求不得,但非要去求。”   告解室的窗户之所以无法看见另一边,是因为被木栅分出的格子太过细密,忏悔者坐的椅子又离窗户太远,哪怕是看也只能看到后面有个模糊的影子。   但现在温特米尔贴在了窗格上。   他碧蓝的眼睛抬起,视线穿过零碎划分的格子落在另一边垂眸思索的人身上。   “……我爱他,难以抑制地爱他,哪怕要我背叛神明,跪在地上乞求他的爱恋都好,我绝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圣子握紧自己的银制项链,仿照神明印记所做的项链棱角刺入他的掌心,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扯下那条项链,任由它掉落在地上,躺在血迹中央。   从始至终,伊安都像圣子教导他的那样保持着缄默,直到最后的结语出现,圣子压抑着哭腔问道:“神父,您会宽恕我的罪行吗?”   这并不是传统中的结语,按照规定,忏悔者最后说的应该是“神父啊,您认为神会宽恕我的罪行吗”。   但是伊安毕竟不是真正的神父,无法察觉这两者细枝末节上的区别,语气生硬地说出一早准备好的那句话:“神宽恕了你的罪行。”   “您能再说一次吗?就以您的名义。”圣子不依不饶。   伊安只以为这也是告解中的一环,补充道:“我也会宽恕你。”   温特米尔破涕为笑:“感谢您,我的神父。”   他离开忏悔者的那半边空间,重新回到伊安那边,打开门,阳光立刻倾泻进灰暗的小房间里,后者碧绿的眼睛明显收缩了一下,不受控制地眯起。   温特米尔小心调整自己的位置,用身体替他遮住过于刺眼的阳光:“抱歉,我忘了在告解室里待久了一时间无法适应太强烈的阳光。”   “没关系。”伊安摆摆手,觉得这算不上什么事,“我做的怎么样?”   温特米尔向来不吝以最华丽的言辞来夸赞伊安,但他知道伊安并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东西。   “您做得很好,是位优秀的神父。”圣子温柔地笑笑,“相信您一定能帮助迷途的信徒走上正确的道路。”   伊安不是很认可他的话,他觉得告解和村子上那些小孩用来讲秘密的树洞没什么区别,顶多只能发泄,没法在指明方向起任何作用。   不过伊安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和温特米尔争论,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您开始今天的工作吧,我先走了。”   作为之前离开教廷一段时间的圣子,温特米尔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如果这么做情况实在太高调了,伊安不会允许,他真想把自己的办公桌都搬到告解室这边,这样就不用和伊安告别能一直陪着他了。   温特米尔惋惜垂眸,叫来附近的护卫好好关照告解室这边的情况,不要让前来忏悔的信徒冲撞了里面的神父。   “如果发生什么,以神父的安全为先。”他叮嘱道。   圣子走后,两名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吐槽道:“以前也没见圣子这么关心告解室里神父的安全情况呀……”   另一位护卫耸耸肩,示意他们这种小角色只要听圣子的话就好,像这种大人物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去纠结为什么。   两人决定轮流在这里站岗。   太阳升到屋顶上一段距离的时候,教廷大门缓缓打开,期待已久的信徒们陆续进入教廷为自己祈福。   留守护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大部分信徒都会选择先去教堂做祷告,很少会直接往告解室的方向来,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还没到他们这边上工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了。   教廷大门刚开没多久,就有个金发的身影艰难穿过人群,径直往这边走过来。   护卫立刻正色,摆出警戒的姿态目送金发男人目标明确地走进告解室。   来人自然是赛尔维斯。   他比伊安起得稍微晚一点,原本想跟着伊安和温特米尔两人一起进教廷参观的计划自然泡汤了,只好在外面一直站到教廷开门。   “伊安!”   刚进告解室赛尔维斯就很没形象地贴在了隔离墙的窗户上,通过上面的小格子看另一边的伊安,“你今天早上怎么不一起叫我起床呀?是忘了吗?”   伊安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哦,我故意的。”   “诶?”赛尔维斯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猛地站直,砰地一下撞在告解室的墙上。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正准备再撒个娇卖卖惨,告解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护卫严肃又隐含威胁的声音传来:“告解过程中请勿做出任何让神父感到困扰的行为,更不能以武力威胁神父,现在请您立刻出来!”   这回赛尔维斯和伊安都蒙了。 第57章   赛尔维斯蒙是因为不知道护卫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他似乎没做什么。   伊安蒙是因为护卫的话透露出危险的讯息,好像告解过程经常会出现这种武力威胁的事似的。   这么看来这份工作好像真的很刺激,蛮适合他的。   伊安摸着下巴想,正准备和赛尔维斯一样从告解室出去,就又听见已经喝令赛尔维斯贴墙站好的护卫走过来轻轻敲了敲他的门。   “抱歉惊扰到您了。请您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处理好这个歹徒,您安心在里面休息就好。”   伊安起身的动作一顿,再次感慨教廷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的迅速程度和熟练程度。   看来当告解室的神父是真的很容易遇到危险了,不过伊安不觉得在这片大陆上有什么人能威胁到自己,这些护卫真的有些多余。   伊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谢谢,不过或许你们可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其他神父身上,不用担心我。”   护卫很为难,隔着一扇门抓耳挠腮好一会儿还是没说是温特米尔特意要求关照他,只是说:“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的。”   赛尔维斯还在边上叫嚷自己根本没做什么,护卫把他的话全当做耳边风,只想从伊安这里求证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他问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伊安回道:“他确实没做什么,只是不小心撞到头了而已,你们把他放了吧。”   护卫立刻放人,顺带敷衍地给赛尔维斯道了个歉,不过后者根本就不在意他的道歉,只想找伊安哭诉。   被护卫放开之后,赛尔维斯又钻回到告解室里:“呜呜呜伊安,教廷的人都好粗鲁哦,那个圣子估计也是一样,你不在的时候他对我都好冷淡。”   哭诉的同时他还不忘顺便拉踩一下温特米尔,至于哭诉的内容当然不是真的,温特米尔看他的眼神虽然冷淡排斥,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很好。   不过赛尔维斯坚定认为这只是看在伊安的面子上,要是伊安不在圣子肯定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所以自己不算是撒谎。   伊安隔着窗户敲了敲他的脑袋:“行了,归根到底是你不小心让人家误会了,他们只是履职而已。你来找我到底是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赛尔维斯扭捏道。   伊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略微有些无奈:“你总不能在我的告解室里坐一整天吧?”   他是来工作的,不是真的来让温特米尔扶贫的,总不能一天什么正事都不干白拿工资吧?   赛尔维斯还挺想说难道不可以吗,反正温特米尔巴不得把自己的钱都给伊安,但是伊安肯定不会同意,反而还会很困扰,比起让自己开心,赛尔维斯还是更不想让伊安为难。   另一边伊安正色道:“或许你也该找个工作干。”   早上的时候温特米尔和伊安说过神父的薪资待遇,比他一开始设想的要多一点,足以解决他和赛尔维斯在王都的开销问题,不过如果能有第二份收入来源最好了。   赛尔维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他的想法和伊安完全不一样,纯粹是觉得自己要是能找到一份工资高的工作伊安就不用待在温特米尔这里,而是可以回家休息了。   想到能帮到伊安,赛尔维斯立刻干劲十足,觉得自己就像是从恶龙手中拯救公主的王子一样。   他撸起袖子给自己鼓气:“好!之前茱恩大婶教过我怎么做面包,要不我在城里开家面包店怎么样?”   伊安对赛尔维斯的经商头脑不抱任何希望,比起直接开店他还是比较建议赛尔维斯找家面包店先当段时间学徒比较好。   不过在外面学徒真的很容易被人欺负,伊安不太想看到赛尔维斯哭唧唧回来和自己哭诉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的专用厨师,不能就这么任人欺负。   “……算了。”最后伊安还是松了口,“想开面包店就开吧,钱我放在床边的柜子里了,全都给你,你自己看着用。”   虽然剩的不多,但是应该能有点作用。伊安想。   要不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堵墙一扇窗,赛尔维斯简直恨不得冲到他那边亲他一口,就算被扇都没关系了。   伊安敲敲窗格:“安静点,既然决定好了就回去吧,接下来的事可有的你忙的。事先说好,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第一个不同意。”   赛尔维斯立刻举手保证自己绝对认真,而后愉快地和他道别,回家准备开面包店的事了。   伊安的告解室再次空了出来。   没过多久,一位陌生的男性打开门走进告解室,坐在忏悔者的椅子上。   “神父,我有罪。”   ……   工作正如温特米尔说的一样轻松,在又一次说出“神宽恕了了你的罪行,我也宽恕你”之后,伊安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告解室外,温特米尔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无视了见到圣子异常激动想要上来攀话的信徒,上前几步走到伊安面前,自觉替后者揉捏酸痛的肩膀:“您今天感觉如何?”   伊安并不习惯圣子的殷勤,稍微挣了下摆脱他的手:“比预想的还要简单,几乎所有人都很好说话。”   所以伊安有点好奇这里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护卫这么上心,不过也仅限于一点,问不问无所谓。   温特米尔笑了笑:“您觉得还可以就好,换洗用的神父服我已经替您送到家里了。对了,教廷还负责提供神职人员的一日三餐,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明早我可以陪您一起共进早餐。”   伊安的一日三餐有赛尔维斯负责,对教廷的早餐兴趣不大,拒绝道:“谢谢,不需要。”   温特米尔想要多陪他一点时间的计划失败,只能惋惜地送他离开。   直到伊安的背影消失在教廷门口街道拐角,他身后一直跟随左右的侍从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冕下,教皇已经等候多时了,您现在可以动身了吗?”   侍从是大概十分钟前奉了教皇的命令来请圣子见面的,却被一向温柔和善的圣子直接拒绝,勒令他陪同自己在告解室外再等一会儿。   侍从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子以如此强硬的态度拒绝教皇的要求,尽管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还是完全不敢多劝一句,乖乖跟在后边等待。   直到见到刚刚的场景,侍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圣子要让自己等等了,因为对方并不想错过那个人离开的时间,宁可让教皇在另一边等等也想在和对方说几句话。   想到这儿,侍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大概猜到教皇为什么要让圣子过去一趟了。   温特米尔收起自己恋恋不舍的眼神,一改刚才的态度对他温柔一笑:“当然,我现在就去见他。”   教皇的住处在教廷最核心的区域,距离圣子自己的住处只有一点距离,温特米尔对这条路线再熟悉不过,索性让侍从先回去复命,自己在后面慢慢跟上。   等到温特米尔到了时,侍从已经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教皇,后者看向温特米尔的眼神里失望情绪几乎快要满溢而出。   “温特米尔,”教皇轻声唤着圣子的名字,并没有直接来个下马威,而是询问道,“我听说你把自己的……小情人带到教廷里来了?”   教皇希望圣子保持纯洁,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种事情,眼下还是第一次和温特米尔用“小情人”这个词,犹豫了很久才从嘴里吐出,语气也很生疏晦涩。   不过他早有过心理准备,知道王都的风气迟早会影响圣子,生气的点并不是圣子违背《圣约》,而是圣子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在教廷招摇过市损害了他的颜面。   当然,现在还要再加上一点,那就是圣子把小情人太当回事,甚至因为对方怠慢了自己。   温特米尔很干脆地跪在教皇面前,语气却是矛盾极了,既温和又强硬:“请您谅解。但伊安大人并不是我的情人,您不该用如此轻蔑的称呼叫他。”   教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个?温特米尔,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你甚至没能把人搞到手,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显然,他也从侍从的话里知道了伊安对温特米尔的态度并不那么热情。   温特米尔闷闷回道:“是……但请您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尽管年纪不大,温特米尔也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闷头青,既然敢做出这种事自然想过现在会有的结果,早就想好该如何平息教皇的愤怒了。   他低下头,提起一个教皇已经很久没听说过的称号:“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诺德森的那位勇者?”   教皇双眼微眯:“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伊索拉应该庆幸自己是伊安大人的故乡,庆幸伊安大人在短暂离去了三年后最终还是选择归乡。”   一切尽在不言中。   教皇住处中的气氛短暂凝滞了一小段时间,很快就被爆发出的老人兴奋激动的笑声打破。   直到笑累了,教皇才站起来走到温特米尔面前亲手扶自己最亲爱的圣子起来。   “你做的很好,我的孩子。”教皇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为什么诺德森的国王突然发来信函要求来伊索拉拜访呢。”   温特米尔猛地抬头:“您刚刚说什么?”   诺德森的国王要来伊索拉的王都? 第58章   阿利斯泰尔的来意不言而喻,只有可能是勇者。   根绝温特米尔的说法,勇者是自行离开诺德森回到自己的故国伊索拉的怀抱的,教皇觉得他没理由再回到诺德森。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发出公告,向整片大陆宣誓勇者已属于伊索拉,但比起如此痛快地解决这件事,教皇更想当着阿利斯泰尔的面将他的脸踩在脚底,好一报这三年来对方一再打压教廷势力的仇。   他沉思片刻道:“温特米尔你去安排一下,让勇者加入当天的迎接队伍中,制造机会让所有人看到阿利斯泰尔邀请勇者回去却被拒绝的场面。”   “我要让整片大陆都知道,诺德森已失去了自己的勇者,阿利斯泰尔是个连手下都留不住的德不配位的君主——”   温特米尔仍旧保持缄默,但头几乎要压到地里,额头紧贴教皇房间里厚实的地毯。   *   两国之间高层的腥风血雨暂时还没刮到伊安身上,尽管他已经成为人人想要的唐僧肉,但在温特米尔的刻意安排下,没人敢来打扰伊安。   他依旧过着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在告解室里当安静倾听别人诉罪的神父,晚上陪赛尔维斯一起准备第二天要售卖的面包。   由于工作量太大,这两天伊安吃的都多了起来,不过在每天抽空和塞尔维斯一起锻炼的日程安排下,他的肌肉反而越来越明显,小腹的线条愈发漂亮,每次洗完澡都会被赛尔维斯以各种理由骗来摸摸。   伊安对此的反应是给他一个白眼。   这么鲜活的表情还是很少见的,搞得赛尔维斯不仅不想收手,反而想多摸一会儿看看伊安会不会有更有意思的反应。   伊安索性直接把他撂在地上,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伊、伊安——”   小腹压着一个人的重量,赛尔维斯感觉呼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艰难地朝伊安伸手,试图让对方手下留情。   伊安睚眦必报的小性子这时候又出来了,完全不理会赛尔维斯的求饶,照葫芦画瓢地掀开对方的衣服,露出他白皙的肚子。   伊安“啧”了声,指尖从赛尔维斯胸口下方一点慢慢往下滑,最终在肚脐位置顿住,轻轻点了下。   “这么多天的锻炼一点成效也没有。”勇者的语气略带不满,“所以我才说那种生死危机的锻炼更有效,你这样的我连摸回来的欲望都没有。”   赛尔维斯不服气,努力使劲顶出一块,但整个腹部除了比以前硬了点,依旧还是一点腹肌的样子都没有,只有一条漂亮的马甲线。   不过他自己看不见,憋着气艰难道:“现在呢?现在有摸回来的欲望了吗?”   伊安:“呵。”   赛尔维斯焉了。   伊安懒得再和这家伙纠缠下去,毕竟之后还有教廷的工作要忙,晨起锻炼已经消耗了很多时间了。   他干脆利落、一点留恋都没有地起身离开,徒留赛尔维斯一个人在原地摸着肚子暗自神伤。   伊安换上神父的工作服前往教廷,刚踏入就觉得今天的气氛好像不太对,路上似乎少了一些来来往往的神职人员。   按照惯例,现在这个点应该正好是神职人员吃完早餐陆续前往各自岗位的时候,路上应该有很多人才对啊……   伊安的好奇大概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就依照他“不管闲事,麻烦退散”的人生箴言把注意力收回重新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因此他也不知道,在他走进告解室后没多久,教廷内部最大的那个教堂里走出一支由数十个神职人员组成的队伍。   为首的是圣子温特米尔。   路过告解室时,温特米尔不受控制地看向伊安所处的告解室方向。   他很想去和伊安打个招呼,或者随便说两句俏皮话刷刷存在感,但是身负重担,温特米尔只能留下这匆匆一瞥就带着身后一大帮子人离开。   众神职人员在教廷门外站立好,随着圣子的指令列成两队,摆出仪仗队的气势。   按照约定,诺德森的国王阿利斯泰尔陛下将在今天上午十时造访教廷。   尽管教皇已经决定要对阿利斯泰尔动手,但是也不愿意在表面功夫上让自己落了下风,特意要求温特米尔做足姿态,彰显教廷的大家风范。   除了事关那个人,温特米尔向来很听教皇的话。   只是无论是圣子还是教皇都没能想到,诺德森那方才是最赖皮的存在,明明已经到了十点对方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温特米尔耐着性子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太阳攀上最高点,眼前依旧一点诺德森的影子都没有,就连脸上常年带笑的温特米尔面色都阴冷下来。   “冕下,我们还等吗?”有惯会察言观色的神父小心问道。   温特米尔努力了一下才重新挂上笑容:“不等了,大家先回去吧,可能诺德森的来使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出于习惯,他直接替对方找好了借口。   白等那么久,不少神职人员早就不爽了,但圣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咒骂对方,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一行人正准备原地解散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大门外忽然传来马蹄的挞挞声,红发红眼的阿利斯泰尔大头骑在一匹棕黑的骏马上悠哉悠哉往教廷的方向来。   不等温特米尔发话,神职人员们立刻训练有素地重新整队,气势完全不输国王身后的护卫队。   见状,阿利斯泰尔的眉头轻微上挑。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靠近,直到马匹几乎要撞上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圣子才慢悠悠地收紧缰绳。   黑马被他的力道束缚,被迫仰起前蹄而后重重踏下,沉闷气息朝圣子俊秀的脸颊喷出。   圣子面无表情地用魔法挡下,冷冰冰地开口:“看来阿利斯泰尔陛下很喜欢给人下马威啊。”   阿利斯泰尔一个翻身利落地从爱马身上下来。   他轻轻抚摸着爱马卷曲的鬃毛,听完圣子的控诉发出一声嗤笑:“下马威?倒还挺贴切,可不就是下马威吗?”   他斜眼睨着圣子:“难道我不应该示威吗?毕竟我们的圣子冕下可是不声不响背着我干了件大事呢。”   他打的哑谜让在场除了圣子和兰伯特以外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温特米尔不卑不亢:“我所做的事本就与阿利斯泰尔陛下无关,自然没必要同您报备,恕我无法认同您说的话。”   言下之意,阿利斯泰尔和伊安没有任何关系,后者跟着他搬到王都来的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告知阿利斯泰尔。   阿利斯泰尔连气都懒得生,除了这一句用来挤兑温特米尔的话之外再没说别的,只随意道:“行了,我懒得和你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的,把他叫出来见我。”   温特米尔只当没听到。   教皇原本想让伊安作为代表来迎接阿利斯泰尔的计划都是被他半劝半威胁地逼回去的,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阿利斯泰尔的一句话就让伊安出来。   温特米尔例行公事一般侧身,给阿利斯泰尔让开一条进去的通道:“教廷地方有限,恐怕无法容纳阿利斯泰尔陛下的护卫队,还请您挑选一部分作为随从,让其余人在外面待命,否则我只能将您拒之门外了。”   “虽说教廷并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对神明怀揣敬仰之心的人,但敬仰不仅是言语更是行动。”   既然是公文,当然是什么话冠冕堂皇把什么往上写,不过阿利斯泰尔还真不知道递交到教廷的那份公文上居然写的是这种理由。   他笑眯眯地回头望了眼兰伯特,后者心虚扭头看天,一副当初写公文的不是自己的模样。   幸好比起过程,阿利斯泰尔更注重结果,理由是什么无所谓,只要能光明正大进教廷找伊安就行了。   至于伊安会不会在教廷外——   阿利斯泰尔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以他对温特米尔的了解,这家伙既然能抽出大部分时间安分地待在教廷里,肯定是因为伊安本人就在这儿,不然他早就以跟着他贴身学习为名到处乱跑了。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兰伯特你跟着我,其他人待在外面。”   护卫队只是为了突显气势,阿利斯泰尔足够信任自己的实力,还真没指望他们能在自己遇袭的时候发挥多少作用。   更何况这里好歹是教廷内部,应该不至于有蠢货会选在这时候对他下手,无论是教廷还是其他都是如此。   阿利斯泰尔大摇大摆地跟着温特米尔走进教廷。   一众神职人员在圣子的示意下散开,只留下几个作为排面随同。   温特米尔问道:“阿利斯泰尔陛下现在是准备去觐见神像还是参观教廷?”   阿利斯泰尔对劳什子神明根本不感兴趣,尽管教廷供奉的神像在整片大陆都赫赫有名,据说是真正被神降下神迹,雕刻着神明的真实样貌。   可惜就是因为这个神像周围一直笼罩着大团圣光,寻常人根本没法透过刺眼的圣光看见神明的真实样貌。   要阿利斯泰尔说这神真是闲的,想让别人看又不给看,作的要死。   他直接选了后者:“参观教廷吧,还要劳烦圣子带我把这教廷的每一个角落都好好走一遍了。”   “每一个角落”的咬字语气很重。   显然,阿利斯泰尔知道圣子不可能直接带他去伊安所在的地方,准备自己亲自找找看了。   温特米尔眉头微蹙。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嗷[抱抱] 第59章   不过温特米尔并没有阻止阿利斯泰尔的意思。   既然他敢让阿利斯泰尔进入教廷,也没有实现找理由支开伊安就代表他已经做足准备,认为阿利斯泰尔不可能找到伊安。   于是在阿利斯泰尔挑衅的眼神下,圣子平静地转身在前面带路。   每走到一个地方,都有一个神职人员上前自发为阿利斯泰尔介绍,大多数时候会被后者打断,只很偶尔,会在阿利斯泰尔觉得这个地点有可能藏人时因为无人打断得以把话说完。   温特米尔百无聊赖地在旁边听着,知道参观的队伍来到告解室附近才打起精神。   不过他知道阿利斯泰尔一直在用余光注意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异样,还是维持着懒散的模样,只在经过负责告解室安全的侍卫旁边时不动声色地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利斯泰尔在某位神父的带领下从各个告解室门口走过,路过其中一个时屋内恰好响起了男人虚伪浮夸的声音——   “神父,我要向您忏悔自己的罪行,我被酒精蒙蔽了大脑,居然对自己的妻子儿女做出了这么糟糕的事!”   阿利斯泰尔的向前的脚止,饶有兴致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温特米尔表情一滞。   这正好是伊安在的地方。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用不耐烦的表情遮掩自己眼眸中的慌乱:“阿利斯泰尔陛下居然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吗?”   阿利斯泰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感兴趣倒不至于,只是突然听了一耳朵这种话觉得好笑而已。你瞧啊,圣子,人总是会在事后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找补。”   屋内男人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喝醉后我不小心将妻女错认成魔物,为了保护幻觉中的家人失手将他们打致重伤。清醒之后我也很后悔,但是仅仅是因为这个我的妻子居然就想和我离婚!”   几乎可以说是荒谬的理由,但男人好像真的信了自己编造出的谎言,激动地指责那位不愿意理解他的妻子。   与他一门之隔的阿利斯泰尔冷笑:“瞧啊圣子,你觉得他的话是真是假?教廷的告解室连这种人都可以进来吗?”   尽管同样对男人的行为感到不耻,温特米尔依旧下意识想要维护教廷的尊严:“慎言,阿利斯泰尔陛下。您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人是故意的,疑罪从无的道理难道您不明白吗?”   “如果您不认同教廷的行为,还请您离开,不要干扰信徒正常的告解流程。”他言辞严厉,佯装愤怒,不动声色地阻止国王再在这儿待下去。   也就是比起去管这桩闲事,阿利斯泰尔更在意现在不知去向的伊安,不然他还真想和温特米尔掰扯一下教廷的伪善。   他大度地挥手:“行了,既然圣子都这么说了我就不打扰了,就是可惜了那个男人的妻子孩子,但愿里面的那位神父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不至于像圣子您一样。”   阿利斯泰尔继续向前,在旁人的带领下准备离开告解区。   可惜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哐当”声,几人都诧异地回头看去,就见告解室居然被人从内部砸了,红木碎屑乱飞,甚至有一块窗格砸到了阿利斯泰尔的脚边。   那个说自己醉酒不小心对妻子孩子下手的男人正坐在地上,双脚并用地往后退,面容惊恐:“神、神父,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说神明宽恕了我的罪行吗?!”   黑发绿眼的神父踩着满地残骸一步步靠近,表情是一贯的冷漠,但这一回冷漠里还掺了极重的杀意。   “神宽恕了你的罪行”是温特米尔交给他的固定程序,但是告解中还有一环。   “神会宽恕你的罪行,但是我不会。”   神父踩在男人的手臂上,一点点用力,将他的臂骨碾碎:“你就是用这一只手殴打你妻女的吗?”   男人痛得大声惨叫,鼻涕眼泪糊满整张脸,求助的视线一直落到旁边的侍卫身上:“来人啊!救命啊!教廷的神父就是这么对待同样信奉光明神的信徒的吗?!”   不等听到这边动静的侍卫靠近,神父再次抬脚踩住男人另一只完好的、还在胡乱拍打的手:“还是说是这一只?”   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这一回男人已经彻底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侍卫想要冲上来阻拦他,但阿利斯泰尔已经看清了神父的脸,抬手鼓掌慢慢朝这里走来。   侍卫们当然是知道他身份的,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利斯泰尔毫无阻拦地走到了伊安身边,在对方冷淡的眼神下,对远处的温特米尔挑衅一笑:“看来这位神父确实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呢,你说对吗圣子冕下?”   他也就只有在这种场合下会在对温特米尔的称呼后面加上冕下两个字了。   温特米尔的表情很难看:“您说的对,阿利斯泰尔陛下。”   他同样走到伊安身边,轻飘飘地把所有罪都扣在几乎吓破胆的男人头上,让旁边傻站着的侍卫把人拉下去。   做完了这些,温特米尔掏出一张熟悉的手绢替伊安擦拭弄脏的双手,语气虔诚:“您做得很好,这样的人不该得到宽恕。”   阿利斯泰尔几乎是立刻笑出了声:“圣子冕下刚刚可不是那么说的。什么没有证据,什么‘疑罪从无’啊,你还记得吗?”   温特米尔立刻紧张地看向伊安,生怕他会因为阿利斯泰尔的话对自己产生不满,着急忙慌地解释:“我只是——”   伊安甩开了他的手。   圣子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伊安松开手,手帕落到地上,就像圣子突然被阴霾笼罩的脸一样沾染上尘埃。   “我知道。”伊安面无表情地说。   阿利斯泰尔乐得见他们离心,见圣子被打击的低头愣在原地,自己乐呵呵地去追伊安。   不过他似乎忘了,自己也不太讨人喜欢,不然当初伊安也不会为了躲他跟着温特米尔到王都来。   伊安知道越理阿利斯泰尔他反而越来劲,索性当他不存在,自顾自收拾东西,准备转移到另一个空着的告解室内继续自己的工作。   赛尔维斯早上为他做的面包因为刚刚那一遭掉在地上,伊安皱着眉弯腰去捡。   绶带垂落下来,不再能遮住他被白色布带勒紧的腰。   阿利斯泰尔靠在只剩一半的告解室门框上,眸光闪烁,视线不断在对方弯起塌下的腰肢上流连。   倒是不下流,欣赏居多。   等到伊安重新起身,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感慨道:“看来教廷也不像我想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他们在挑选服饰的品味上还不错,你穿这一身很漂亮。”   伊安取出被袋子完整封好的面包,郁闷地咬了口:“有事说事。”   “你现在倒是坦然。”阿利斯泰尔抱胸瞧他,“把我丢了一回又一回,就不怕惹急了我,找上门的时候直接对你下手?”   回诺德森待着的这几天,阿利斯泰尔本来是真的这么想的,甚至都列了一张计划表,写满了到时候逮到伊安要怎么惩罚他。   不过等到真见到伊安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就这么安静和对方一起待着。   阿利斯泰尔现在算是有点能理解温特米尔的选择了。   伊安瞥了他一眼。   那平静的眼神很明显,是在问他有本事做到这个吗。   两人心知肚明,阿利斯泰尔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就算放再多狠话也就是嘴上说说,真实操起来遭殃的还是阿利斯泰尔自己。   伊安收拾好了东西,叼着面包往外走。   温特米尔还站在那里,不过这点时间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再次迎上来:“伊安大人……”   他知道伊安不是很想提刚刚的事,所以哪怕很想再为自己解释一下也没开口,只压着嗓子欲言又止地喊伊安的名字。   再怎么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伊安也不至于真的和给自己提供了一份工作的圣子闹掰,想了想道:“温特米尔,那对母女的问题你能解决吗?”   按照那个男人的话,他的妻女现在卧病在床,难以自理,如果没有别人插手帮助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温特米尔想要的就是一个弥补的机会,立刻欣然应道:“是!我会安排人去处理的!”   阿利斯泰尔就是在这时候走出来的。   “与其给这小子一个伪善的机会,还不如自己去,至少也要让被帮助的人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善人吧?”   国王的字里行间都是替伊安着想的意思。   阿利斯泰尔走到伊安身边,手搭上后者的肩膀:“还是说你担心自己负担不起?别在意亲爱的,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了,只要你愿意做我的王后,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我都能给你,资助一户人家完全是小意思。”   他话里的亲昵意味和隐藏信息无论哪个单拎出来都是能让整个王都八卦圈炸锅的重量级消息,就连原本被圣子安排过来维修告解室的神职人员们都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试图听清更多细节。 第60章   比伊安更先做出反应的是温特米尔。   虽然一直知道阿利斯泰尔对伊安怀有不轨之心,但温特米尔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言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阿利斯泰尔和伊索拉的这些贵族一样只是玩玩而已。   毕竟无论是伊安的性别还是平民身份都代表他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但阿利斯泰尔还是这么许诺了。   在这种公开场合做出了承诺,甚至没给自己保留反悔的余地,这代表他甚至已经帮伊安清理完所有的障碍了。   这让温特米尔对这位国王产生改观,只是这种正面的情绪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   他在恐惧伊安答应阿利斯泰尔的话。   这可是诺德森的王后之位啊!它背后所象征的东西真的有人可以拒绝吗?   不是温特米尔不愿意相信伊安,而是他不敢相信人性,伊安也是人类,说不定他也会对这些俗物动心。   就像之前,伊安不也因为缺钱哪怕自己厌恶神明也做了教廷的神父吗?   温特米尔急切地抓住伊安的手:“伊安大人!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您不会相信的对吗?”   阿利斯泰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断开两人相连的手转而自己抓住,不过很快就被伊安干脆地甩开了。   阿利斯泰尔一直认为伊安拒绝上次的求爱是因为自己还是没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但是这一次他明明做了充足的准备,为什么伊安好像还是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国王拒绝去想伊安根本不喜欢自己的这种可能,再次觉得是自己的行为依旧没达到伊安的要求。   反正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做点什么也无妨,阿利斯泰尔这么想着索性直接取下脑袋上的王冠强行带在了伊安头上,随后掀开披风单膝跪在后者面前。   这个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哗然。   “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当国王,我给你做王后也可以。”阿利斯泰尔笑着说,“不过你大概不会喜欢处理那些繁杂琐碎的国务的。”   余光瞥见温特米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红红白白,煞是好看,阿利斯泰尔满意极了,炫耀和挑衅一般地抬起下巴:“如何?现在圣子冕下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那顶象征着所有的财富与地位的王冠是最好的证明,它的主人已经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阿利斯泰尔的爱正如他的发色一般,像是永不燃熄的火焰,炽热、张扬,   “够了!”温特米尔不受控制地怒吼,精心教养十几年养出的良好仪态荡然无存。   “阿利斯泰尔你这个混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甚至没说敬语,只想立刻找个借口阻止伊安随时可能会吐出的同意话语,“伊安不可能会答应你的,他已经有伴侣了!”   这一刻他无比感谢塞尔维斯的存在,至少让他不至于那么无话可说,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制止阿利斯泰尔。   “你知道破坏他人的感情在伊索拉是什么样的罪名吗?即使你是诺德森人,想要插足伊索拉人的感情也要接受律法的制裁!”   到这时候,伊安毫无波澜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不再像个路人一样冷眼旁观眼前的闹剧。   他露出思考的神色,脑袋下意识歪向右边,过于沉重的王冠因为这个举动下滑一些,压住一簇原本上翘的短发。   “谁和你说我有伴侣的?”   简短的话语激起轩然大波,温特米尔积攒的怒气顿时泄了个干净,表情愣怔,甚至开始结巴:“您没、没有伴侣?”   “我应该有吗?”   反问的语气立刻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间脸上的表情被喜悦覆盖,不可思议地低头喃喃:“没有……居然没有……”   阿利斯泰尔也很震惊。   他都准备好当小三撬墙角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可以直接当正宫了?   不过阿利斯泰尔显然想的太美了,想当上伊安的伴侣至少他还得过了圣子这关。   随着不断重复,温特米尔的眼睛越来越亮,内心越来越坚定。   “既然您没有伴侣,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追求您?”温特米尔说出那句自己已经想说了很久的话,“我对您一见钟情,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向神明起誓,我愿意将往后余生都毫无保留地献给您。”   对于教廷出身的温特米尔来说这份誓言很重,至少四周的神职人员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阿利斯泰尔表情不虞:“喂喂,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不好吧?什么时候教廷圣子也喜欢当面翘别人的墙角了?”   温特米尔之前还担心伊安会因为阿利斯泰尔开出的条件心动,但现在却完全不担心了。   教廷圣子的身份不比诺德森国王的身份差,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阿利斯泰尔能给伊安的他也可以,如果伊安会因此心动肯定也不会拒绝他。   更别说伊索拉是伊安的家乡,阿利斯泰尔还是伊安讨厌的人,自己被伊安选中的概率可要高多了。   温特米尔丝毫不怵,贴脸开大:“伊安大人还没有答应你的追求,既然同为追求者何来撬墙角一说?请阿利斯泰尔陛下慎言,不要做出让伊安大人困扰的事。”   “呵,”阿利斯泰尔几乎是立刻沉下脸,“说我的同时也请圣子看看自己,你和伊安一点关系也没有,哪来那么大的脸以伴侣的口吻警告别人?”   “我——”   温特米尔还想要继续争辩,但伊安已经忍无可忍了:“闭嘴!”   意识到在温特米尔也决定加入这场混战之后,自己的沉默不仅不会让阿利斯泰尔适可而止,反而会给他们俩留下足够的争吵空间,伊安不再沉默。   “你们两个无论是谁都给我滚。”他神色冷淡,眸子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尤其是在发现四周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时这种态度愈发明显。   王冠被摔在地上,神父的绶带也被取下丢弃。   “这份工作到此为止,衣服清洗过后我会让赛尔维斯送回来。”他看向温特米尔,“到时候也请将我的工资准备好。”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俩今天的行为有点过火,触及了最厌恶麻烦的勇者的底线。   他们的行为实在太高调了,经此一役伊安恐怕要在整个王都出名,不出意外伊安肯定会找个机会搬离王都。   尽管很想解释,但两人还是没一个敢在伊安气头正盛的时候到他面前晃悠,眼睁睁目送他离开。   直到伊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阿利斯泰尔才率先发难,指责温特米尔非要掺上一脚,导致事情最后演变成这样。   温特米尔的回应是冷笑。   温柔的圣子已经在黑化道路上一去不返,只要伊安不在对这些情敌的态度有多恶劣有多恶劣:“阿利斯泰尔陛下不妨想想究竟谁才是导火线。”   阿利斯泰尔语塞。   温特米尔掰回一筹,像打了胜仗一般傲然离去。   没了伊安,阿利斯泰尔自然也没有继续参观教廷的兴趣,带着一大帮子人浩浩汤汤地离开,住进早已包场的王都旅馆。   另一边,伊安回到了家。   赛尔维斯的面包店正在起步阶段,因为资金问题店面位置比较偏僻,所以顾客少,不过这耐不住他自己热情高涨,几乎从早到晚都想守在店里。   平时自己也在工作还不觉得,现在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伊安难免觉得有点奇怪。   过于安静了,甚至连温度都感觉比平时低了点。   他搓搓手臂,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又顺手把神父服清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摸着下巴想了想,伊安又搬了张大凳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平躺上去的时候太阳会正对着脸照下来,明晃晃得刺眼。   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觉眼前一片红。   他闭着眼睛摸索近在咫尺的衣架,逮到一件已经晒干的衣服,直接扯下叠好,当做眼罩盖在眼睛上。   这下太阳就不显得那么刺眼了,只剩下照在身上时暖洋洋的感觉,很舒服。   伊安打了个哈欠,决定把等赛尔维斯回来的时间都用睡觉来打发。   这个计划很成功,等到伊安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日落西山,赛尔维斯开门的声音因为刚睡醒时混沌的意识显得有些沉闷。   伊安没有动,准备等这阵不适感褪去再起来。   于是他听见赛尔维斯推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院子里睡觉后立刻放轻的脚步声。   赛尔维斯慢慢靠近伊安,看到他脸上盖着的衣服愣了愣,脸颊微红,忍不住嘟囔道:“早知道早点回来了,没想到你这么想我啊,居然还拿我的衣服睹物思情……”   伊安无语。   赛尔维斯还在碎碎念:“要不要装作不知道呢?伊安要是知道我发现了肯定会很难为情吧,可是让他一直在外面这样睡着也不行啊。都这么晚了外面都降温了,再这么睡下去伊安肯定会感冒的……”   要不把衣服拿走重新挂上去?   赛尔维斯开始动用自己相当有限的大脑程序——   倒也不是不行,伊安肯定会因为不想被自己瞒着这件事,更不会当着自己的面问衣服去哪儿了。   赛尔维斯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靠谱,满怀信心地对盖在伊安眼睛上的衣服伸手。   哪知道衣服刚拿起来一点点,赛尔维斯就对上了一双翠绿的眼睛。 第61章   赛尔维斯吓得一个哆嗦,脸上的关切神色更是直接龟裂,脑子还没转过来之际,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把衣服重新放回去,遮住伊安的双眼。   没过多久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太欲盖弥彰了,小心翼翼重新把衣服拿起来和伊安打招呼:“……晚上好啊,伊安。”   表情要多心虚有多心虚,一双手背在身后纠结地扭成一团。   “嗯。”伊安回应的语气颇为冷淡,但嘴角却不知何时微微上扬。   这点微妙的变化观察力一般的赛尔维斯是不会发现的,更别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功夫注意这种细节,满脑子都是担心伊安听到自己刚刚那番话的焦急情绪。   什么睹物思情呀,在伊安面前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嘛!   赛尔维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自己,在原地扭捏了半天还是决定给自己来个痛快,开口问道:“伊安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伊安装出不解的样子:“我该听到什么吗?”   赛尔维斯立刻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小声道:“没听到就好,没听到就好……”   他重新扬起笑脸,正准备和伊安汇报自己今天在面包店里遇上的趣事,就听见面前的人再次开口:“除了睹物思情之类的,我什么都没听见。”   赛尔维斯:!   赛尔维斯一张脸红到炸,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能吐出一个字,好半天才捂着脸抱怨:“你这不是都听见了吗?”   花了点时间调整好心态后,赛尔维斯又恢复成以往不要脸的样子,拿起衣服振振有词:“而且我又没说错,如果不是因为想我了,你干嘛非要用我的衣服捂着脸!”   赛尔维斯坚定认为伊安这么做就是因为衣服上有他的气味,伊安就是想他了才会想靠这种方式营造一种自己在身边的感觉。   伊安一开始还试图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这件衣服离自己最近才随手扯下来遮阳,但是看到对面的赛尔维斯一脸“你接着编我就静静看着不说话”的表情,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他应该都不会信了。   “什么叫永远也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伊安感慨,索性直接默认,就当自己和赛尔维斯互相坑了一回扯平了。   虽然某金毛的手段很烂,但脸皮实在太厚、太自恋,他自愧不如。   “行了,就当我是在想你吧。”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赛尔维斯说的不算错,如果不是自己睡着了,恐怕一整个下午都会在想对方什么时候回来。   赛尔维斯心满意足。   两人一起把院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椅子重新搬回到餐桌边。   赛尔维斯从厨房的架子上取下围裙带上,正准备开始做晚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出一个脑袋:“伊安伊安——”   伊安懒散地看过来。   赛尔维斯指指门边的小桌子:“我带了点心回来,你要不要垫垫肚子?放心,是我临下班的时候才做的,不是剩的。”   “剩的也没关系。”伊安完全不介意吃他卖不出去的面包,能给那些无人欣赏的美食一个归宿也是大德。   他走向赛尔维斯说的小桌子,在上面看到一个包好的小袋子,看分量似乎还挺多的,还带着出炉没多久的温度。   本来嘱咐完就应该继续做饭的赛尔维斯却没有回去,露出一双像是有星星在里面的闪呀闪的眼睛热切地注视着这边。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伊安想装没看见都不成,一边拆开包装纸一边问道:“为什么一直看我?”   刚问完他就知道答案了。   袋子里装的是熟悉的圆面包。   伊安表情错愕,拿出一个圆面包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它和自己大半个月前在约镇最后一次吃上的圆面包有什么区别。   咬了一口,味道也完全一样。   翠绿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伊安问道:“这是你做的?”   赛尔维斯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前几天写信找茱恩大婶要来了圆面包的做法,你觉得怎么样?”   伊安看着手上被自己咬了一口,露出慢慢的奶油馅料的圆面包,坦诚道:“很棒。”   “那就好!”赛尔维斯开心地笑了。   *   或许是因为那袋意料之外的面包,用餐时的气氛很融洽,无论赛尔维斯说什么伊安都会应一声作为回答。   这也导致赛尔维斯越说越兴奋,哪怕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说完了还意犹未尽地打算用从客人那里听来的八卦。   “这个事情说不定伊安你也听说过。”他罕见地卖了个关子,银灰色的眼睛眨呀眨,期待地看着伊安。   伊安很配合,按照他的意思追问下去:“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听过?”   “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教廷呀,”赛尔维斯凑过来,“伊安你不就在教廷工作吗,肯定听过一点点吧?”   伊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说有两个大人物为了争一个神父在教廷差点打起来了,声势特别特别大,那个神父工作的地方都打塌了呢!”赛尔维斯边说边比划,试图向伊安证明这事到底有多夸张,“伊安你今天有没有听见什么倒了的声音?”   “……有。”伊安扶额,“你想不想猜猜看这两个大人物是谁?”   赛尔维斯一愣。   那位客人还真没直接跟他说大人物是谁,提到的时候一直挤眉弄眼的,被追问了也只说是教廷现在最大的那位。   “教廷最大的大人物——难道是教皇?”赛尔维斯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好歹在教廷工作了一段时间,伊安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赛尔维斯好好做一下科普了:“名义上来说确实是教皇,不过大概一年前开始教皇的身体每况愈下,所有权力都移交到了圣子手上。现在教廷事实上的掌权者其实是温特米尔。”   赛尔维斯脑子宕机了:“那另一个大人物是——”   “阿利斯泰尔。”   赛尔维斯手上的勺子一个没拿稳掉进汤里,汤在桌面上溅出一个又一个小点。   他手忙脚乱地拿来抹布收拾,两眼失神,嘴里不断念叨:“等等等等,这不太对劲啊!怎么会是他们两个人?!”   赛尔维斯还不知道温特米尔和阿利斯泰尔吗,这两个人恨不得和自己一样每天黏在伊安身上,怎么可能会为了争另一个神父和别人大打出手——   不对,伊安现在就是在教廷里当神父啊!   赛尔维斯脑子里那根线终于搭到了正确的位置上:“所以神父是你?”   “是我。”伊安颔首,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开始思考这件事在短短一个下午到底发酵成了什么样,赛尔维斯刚刚说的传言版本和事实相差甚远,至少告解室是他自己打塌的,而不是那两个混蛋。   王都人可真八卦啊。   伊安想,难得有点伤脑筋。   *   事实上,不仅仅是王都人八卦,在王都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的精灵都被传染上了八卦的习惯。   时间回到伊安刚在院子里睡着没一会儿的时候,那位很久之前没有跟随精灵王的指令退回精灵之森,而是选择留在王都和恋人长相厮守的精灵也从恋人口中得知了教廷的事。   精灵漂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诺德森的国王和圣子真的为了一个神父大打出手了?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他们都不要面子的吗?”   恋人正想回话,生性桀骜的精灵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件事当做笑料分享给自己远在精灵之森每日念叨着无聊的好友听了。   “走开走开,我忙着呢。”他拍开伸过来想抱自己的手,走到窗台边找自己从精灵之森带来的生命树枝丫。   恋人无奈极了,只好先退出去给这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家伙留下私人空间。   于是阿利斯泰尔、温特米尔和教廷一位神父颇具戏剧性的三角恋就这么传遍了整个精灵之森。   而此时,精灵王菲尼克斯正泡在圣泉中发呆,手指卷起鬓边一缕湿发一边思考一边打发时间。   除了几个比较难啃的硬骨头还在负隅顽抗之外,精灵长老的收复工作在生命树的协助下差不多已经完成,菲尼克斯开始想念伊安了。   早知道当时就不走得那么快了,好歹和伊安好好道个别,还能让索耶也留在那,现在也好通过索耶打探伊安的情况,不至于两眼抓瞎。   他表情惆怅,幽幽叹了口气。   生命树幻化出一条细枝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一个温柔的声音自他脑海里想起:【想他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反正你答应他的要求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不是吗?】   菲尼克斯有些心动,但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也只是差不多了而已,我担心就这样去找他他会不高兴。”   如果不是之前那群精灵长老大放厥词,菲尼克斯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不彻底解决这件事他甚至连再见伊安的勇气都没有。   生命树对菲尼克斯的倔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今天就算菲尼克斯想不开它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生命树的声音含笑:【我刚刚通过分枝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与其在这里继续愁眉苦脸下去,不如听我说说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嗷~ 第62章   菲尼克斯茫然地眨眨眼:“您说。”   【那位精灵说有个叫伊安的神父在伊索拉王都被诺德森国王和教廷圣子一起争抢。】   “您是觉得这位神父是他?”菲尼克斯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可能,伊安最讨厌神了,他怎么可能会去当神父!而且他只是个住在偏僻乡镇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接触到国王和圣子?”   【可是他都能接触到你啊。我亲爱的小菲尼,难道在此之前你觉得自己会认识一个这样的人类吗?他既然能认识你,为什么不能认识国王和圣子呢?】   菲尼克斯说不过它,但还是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不过他的不相信究竟有几分是出于不愿意承认伊安说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直接去了王都就不知道了。   生命树的枝丫轻轻拍打水面,愉快极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定位一个人位置的魔法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已经给他打下印记了吧?既然如此要不要现在试试看,看看他到底是在约镇还是王都。】   它没猜错,菲尼克斯确实已经给伊安打了印记,那枚藏着他气息的媒介果实被他榨成汁液混进酒水,最终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伊安的肚子。   【孩子你要知道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缺少追求者,你不会想因为犹豫完全错失得到他的机会吧?那个金发男人不就是因为出现的比你早,这个越过你成为唯一待在他身边的人吗?】   生命树的最后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菲尼克斯是真的怕了,立刻咬破手指,直接以力量浓郁纯粹的圣泉为媒介搜寻伊安的位置。   *   而此时,远在王都和赛尔维斯两两相望互相沉默的伊安突然感觉腹部涌上一阵热意。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快到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如果不是伊安五感远超常人,恐怕很难发现。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表情微妙。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坐在对面赛尔维斯终于从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神,苦哈哈地对他道:“能不能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件事……”   他已经想回到几分钟之前给多嘴的自己来一巴掌了,毕竟这么一遭下来原本融洽的气氛被彻底破坏,伊安的温柔也一去不复返。   “不能。”伊安暂时将那股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抱胸睨他,“提到这个也好,正巧我有事拜托你。”   今天天气不错,放在院子里晾了一下午的神父服也干得差不多了。   “你帮我把院子里的神父服和房间里那套一样的一起送回到教廷。”   赛尔维斯眼睛一亮:“你明天不去教廷工作了吗?”   “都发生这种事了怎么可能还能毫无芥蒂地留在那里工作。”伊安像在看一个傻瓜,“我原本就是为了躲阿利斯泰尔才来这里的,现在都被发现了当然要走。”   伊安主打一个变通,如果这次被自己严词拒绝之后阿利斯泰尔还不死心,他也只能再换个地方了。   赛尔维斯早就想让伊安离那个白莲花圣子远点了,眼下听他这么说兴奋极了,直接应下:“好的!我马上就去!”   他作势就要站起来。   伊安又一把把他按回到位子上:“吃完再去,别急。”   赛尔维斯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觉得要是自己摊上这种事早就焦头烂额了,伊安居然还有时间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饱。   他拿起勺子往嘴里舀了口汤:“伊安你对我真好!”   伊安面无表情:“太夸张了。”   赛尔维斯叼着勺子,含糊道:“一点也不夸张呀。伊安就是对我很好,难道我夸夸都不行了吗?”   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争论的必要,毕竟伊安总不能按着赛尔维斯的脑袋逼他说自己是个坏人吧。   伊安自认还不是阿利斯泰尔那样的变态。   担心自己再慢一点伊安会改变主意,赛尔维斯吃的很快,三下两下就解决了剩下的餐点。   他抱起折好收起来的神父服朝伊安挥手:“那我走了!”   伊安淡淡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去吧,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阿利斯泰尔很有可能会派人在教廷门口守着,就等他下次去教廷的时候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住处。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那些人说过赛尔维斯的存在,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他真的忘记说了,那伊安这一招就算是走对了。   不过没忘记也无所谓,伊安没指望赛尔维斯能甩掉他们,这一句嘱咐只是单纯想让赛尔维斯小心点不要和对方起冲突,以他的身板根本挨不了两下。   “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别听别看别问,早点回来。”想了想,他还是补充道。   赛尔维斯快感动死了。   教廷离他们的住处这么近,明明自己只是出门走个五分钟的功夫伊安居然还要叮嘱这么多,心底到底有多舍不得他多担心他简直是显而易见。   他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肯定早点回来!”   伊安总觉得他是误会什么了,但是赛尔维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乎是跑着的飞速出门,完全不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   伊安望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洗碗。   算了无所谓,总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确实不大,因为赛尔维斯甚至都没能靠近教堂,在街道拐角的地方就被一只手突然拉近了巷尾。   赛尔维斯正想要挣扎,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   普利特摘下遮掩的兜帽,表情严肃:“是圣子冕下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随后他将那些伊安懒得说且觉得没必要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塞进了赛尔维斯脑子,完全不管自己语速这么快对方到底能不能听清楚。   幸好赛尔维斯还是很靠谱的,从他乱七八糟的琐碎话语里抓到了重点:“你的意思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和伊安最好待在屋子里别乱走?”   “差不多。”   赛尔维斯眨巴眨巴眼:“既然圣子冕下都这么说了,我和伊安当然也只能照做,不过如果有什么必须出门的事该怎么办呢?”   普利特狐疑地看着他:“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要以诺德森国王的事为重,伊安肯定更不想被他再次缠上吧?”   “所以才说是必须嘛,我们当然也想乖乖听话,只是实在是没办法啊。”赛尔维斯无辜摊手。   普利特没办法了,问他:“什么必须的事,我来办。”   赛尔维斯就等他这句话呢,直接把衣服塞进他怀里:“伊安让我把东西还给温特米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拜托你了!”   “等、等等……”   看到里面装着的神父服,普利特两只眼睛都瞪大了。   赛尔维斯就当没看到他抗拒的表情,欢快地想反正普利特也是温特米尔派来的人,直接由他转交给温特米尔可比自己亲自去方便快捷多了,这样自己还能早点回去找伊安。   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在南区那边还开了家面包店,不过最近不是不方便出去嘛,要不你帮我开两天?”   “怎么可能!”普利特现在可是王都风头最盛的贵族,怎么可能愿意帮赛尔维斯站台管面包。   赛尔维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可是温特米尔不是说……”   普利特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打住,帮你管面包店不行,最多给你挂个暂停营业的牌子,这总行了吧。”   赛尔维斯很委屈:“可是这家面包店是我花了好多钱才租到的,我和伊安最近可穷可穷了,他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的。”   好歹当过伊安的雇主,普利特相当清楚伊安的守财奴性质,闻言只能认命自掏腰包:“我来出我来出,就当你把店卖给我了行吧。”   “不用不用。”赛尔维斯眉开眼笑的,“只要你记得把关门这两天赔进去的房租给我就好了。”   虽然伊安说要搬走,但是那是建立在阿利斯泰尔不知分寸不肯避让的前提下,要是这一遭之后对方知难而退他还是要继续在王都开面包店的,怎么能直接卖给普利特。   他的小心思一套有一套的,普利特完全猜不透,只是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为了完成圣子的任务,他还是一口应下了。   赛尔维斯心满意足,回去找伊安邀功。   一进门他就先围着默不作声洗碗的伊安绕了三圈,直到他都快晃晕了,伊安才慢悠悠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水渍:“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赛尔维斯就知道他能懂自己的意思,美滋滋地把普利特的事和他说了:“这样面包店的事就不用担心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赛尔维斯在坑人这方面确实很聪明,作为受利方,伊安还是很满意的:“你做的很棒。”   两人相处久了,他早就习惯赛尔维斯这种时不时求夸夸的性格了,语气完全不像最开始那么生硬,甚至算得上有点温柔。   说完这句,赛尔维斯立刻抱住伊安狂蹭,一头金色长发编成的大辫子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像是狗狗热情摆动的尾巴。   伊安觉得自己有必要教教他什么叫适可而止了。   每次赛尔维斯一激动就会像这样趴在自己脑袋上狂蹭,不阻止的话甚至一点也没有该停的意思,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秃了。   伊安伸手一把揪住赛尔维斯的辫子,往下拉,某个金毛被迫松手一起跟着弯下腰去。 第63章   等他俯身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伊安才挺直身子把超大一只、眼泪汪汪的赛尔维斯圈在怀里。   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当然知道赛尔维斯现在的样子压根就是在作秀求宠,所以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不过为了家庭的和谐,还是要象征性安抚一下的。   伊安按住赛尔维斯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抚摸他的脑袋。   “乖狗——咳,乖孩子。”他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趁赛尔维斯没反应过来迅速改口,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惜赛尔维斯已经听到了,只是对他来说这两句话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乖狗狗还是乖孩子他都能接受。   甚至可以说,要是当乖狗狗能一直被伊安这么摸的话,他觉得其实也挺不错的。   伊安的安抚很短暂,几乎是在赛尔维斯得寸进尺想要进一步在他怀里乱蹭的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推开了他。   “行了,去你自己房间休息,别一直赖在我这儿,我洗碗都不方便了。”   赛尔维斯不想走,恋恋不舍地退到门口和他聊天:“伊安,你说阿利斯泰尔到底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道。”伊安的回答很简洁。   赛尔维斯瘪嘴,苦思许久:“这家伙作为国王难道没有一点需要自己处理的事吗?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在这里待太久的吧?”   伊安对赛尔维斯的话嗤之以鼻:“只要阿利斯泰尔愿意,诺德森上下没人敢反对他的决定。不过就算再怎么任性,他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到了改回去的时候他会主动回去的。”   同理,如果他觉得还没到时候,那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兰伯特对此深有体会。   此刻,王都最大的那间旅馆内,兰伯特正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暗自感慨阿利斯泰尔还真的是不手下留情,一惩罚就惩罚他抄那么多遍的赞美词,搞得他快一个月了都还没写完。   他颓废地叹了口气,拿上今天抄的份去给阿利斯泰尔检查。   兰伯特过来时,他那小心眼的国王正站在窗边看向教廷中央最高建筑的顶尖,眸光深沉,嘴角挂着饶有兴致的笑。   兰伯特现在一看到他这么笑就心里咯噔,想悄咪咪地把东西放下直接跑路,只是他明显低估了阿利斯泰尔的听力。   几乎是在他把东西放下的下一秒,阿利斯泰尔就回头,嘴角笑容拉得更大,这一回是真的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兰伯特卿,”那道兰伯特最讨厌的低音响起,“今天抄的怎么样?是用的我最喜欢的字体吧?”   没错,阿利斯泰尔这个神人甚至对兰伯特用来抄写的字体都有要求,要求清晰简单,不能向兰伯特每次递交上来的公文一样用花里胡哨的字乱乎一通。   虽然兰伯特只很骂他不识货,但为了自己的顶上人头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按他的要求来,不过因为今天的怨念实在太大,写到后面他多少有点没耐心了,自己也潦草了点。   “当然了,陛下,您的话我怎么敢不从呢……”兰伯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祈祷这位暴君和之前一样不要检查,让自己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可偏偏人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阿利斯泰尔瞥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到他跟前拿起那叠纸翻看。   兰伯特直接就跪下来了,没等阿利斯泰尔开口挑刺就直接主动承认错误。   阿利斯泰尔显然很喜欢他识相的态度,满意点头:“既然这样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以你对伊安的了解,你觉得这偌大的王都他会在哪里安家?”   兰伯特就知道他肯定会问伊安的事。   他真的很想对阿利斯泰尔说自己只是和伊安认识了好多年,平时串门的次数多了点,但真的不是伊安肚子里的蛔虫啊。   兰伯特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去揣测伊安的思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就不在乎外在条件,身上又没有那么多钱,大概率不会在王都的中心地带安家。”   阿利斯泰尔点了点头:“继续。”   兰伯特眉头都皱了起来:“但是如果真这么说的话他甚至都不可能会选择来王都,更可能会找个像约镇一样的小地方窝着,所以我认为他在王都的住处应该不是他自己决定的,而是由作为牵头人的圣子进行安排。”   阿利斯泰尔也是这么认为的:“正如我之前所说,温特米尔那小子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伊安身上,连神父的工作都直接给伊安安排好了,平时的住处恐怕也不会离他太远——”   “说不定伊安就在圣子的住处?”兰伯特猜想道,“如果想要朝夕相处的话,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了吧?而且您不是在王都派人搜了很久都没见到伊安活动的身影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伊安走的时候就不会是往教廷的大门走了。”阿利斯泰尔挑眉,很怀疑自己这位大臣的智商,“更何况他已经明确说过不想见到我们两个人,温特米尔想必也和我现在一样,连他的面都见不上。”   确实如此,温特米尔此刻也正因为这件事头疼,不过他比阿利斯泰尔还是好一点,至少知道如果想见伊安到底该去哪里找才对。   温特米尔很想去找伊安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解释,可惜他知道这么做更大的可能是引起伊安的不爽,甚至还会把阿利斯泰尔招惹过去。   他坐在桌边惆怅,看着被伊安仔细清洗过甚至连一点对方的味道都没能保留下来的衣服悄悄掉眼泪。   直到普利特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冕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特米尔拭去泪水,眸光坚定下来:“拖。”   他和伊安想法一致:“作为诺德森的国王,阿利斯泰尔不可能在伊索拉耽搁太多时间,只需要一直拖到他回去就可以了。”   以阿利斯泰尔对伊安的执着程度来看,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太短,温特米尔很希望自己不在的这两天时间能冲淡一切,让伊安改变不想再见到自己的想法。   对于圣子的方针对策,普利特显然有话想说,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该怎么开口。   犹豫了半晌,他说:“拖下去真的有用吗?您是不是忘了伊安的身边不只是有您和阿利斯泰尔陛下,还有个赛尔维斯呢。甚至往远了讲,我记得在精灵之森的时候精灵王菲尼克斯也对他颇有好感……”   温特米尔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一方面是现在才意识到普利特说的赛尔维斯还一直在伊安身边待着的事实,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提到的那个名字。   “精灵王菲尼克斯?他也喜欢伊安?”温特米尔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普利特回忆了一下:“似乎和您一样,也是救命之恩,而且当初伊安还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温特米尔更憋屈了。   同样是被伊安救了,为什么他当时只找到机会请伊安吃了顿饭就被抛下了?伊安甚至根本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待遇不平等最容易引起人心里的不平衡,温特米尔直接遗忘了普利特嘴里的重点其实是赛尔维斯,自顾自地将这位精灵王视作最大的仇敌。   他甚至想现在立刻马上关闭刚刚才重新开通的和精灵族通商的通道,不想给菲尼克斯留下一点和阿利斯泰尔一样正当来伊索拉的途径。   一旦对方通过不正当手段潜入伊索拉,他就完全有借口背着其他人把对方处理了。   只是温特米尔到底还有理智,这份冲动只短短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就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温特米尔试着安慰自己:“至少上一次我们没在约镇见到精灵王,既然你都说了是在精灵之森的时候,说不定对方现在已经放弃了。”   普利特没反对他的话,但也没就这么认为温特米尔的话一定是对的,只是谨慎道:“或许。”   但作为真的见识过菲尼克斯和伊安相处模式的人,普利特觉得这种可能性真的很低。   毕竟伊安都能把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迷得五迷三道的,把菲尼克斯钓成翘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菲尼克斯不在约镇。   “至少他肯定不知道伊安现在在王都。”见温特米尔的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普利特想了想安慰道,“您大可以放心,他绝对找不过来的。”   温特米尔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他这口气松得实在是太早了,菲尼克斯不仅知道伊安现在就在王都,甚至知道他住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之际,王都所有曾留下来的精灵接到了来自精灵王的命令,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施施然出现在教廷附近一处房产的门口。   那是伊安的家。   精灵们奏响了自己从精灵之森带来的竖琴,以独属于他们种族的歌曲作为导火索,直接点燃了这个王都的八卦之火。   尽管温特米尔的反应很快,在事情发酵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人手拦住那群精灵,但那句借无数精灵之口说出的誓言还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王都——   【王说,答应您的他都做到了,到了您实现诺言的时候了。三日后他会亲自来找您,请您给他一个答案,成为精灵之森的另一位主人。】 第64章   伊安很不爽。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到和温特米尔做交易的那天,他绝对不会再听温特米尔的话跟着他到王都来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搬来王都不仅没能解决阿利斯泰尔的事,甚至又招惹到了菲尼克斯。   屋外精灵的颂歌还在响,一大早被吵醒的伊安起床气大发,脸几乎黑成了锅底,根本不想起来去处理外面的事情。   敏锐的听觉让他能够听到外面的所有声音,那些被遮掩在精灵们乐声之下的王都人民琐碎的絮语。   伊安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在整片大陆出名不是因为自己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花边新闻,甚至还是脚踏三条船的花边新闻。   不出意外的话,温特米尔和阿利斯泰尔应该都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他之前的低调行事全都成了空。   伊安烦躁地支起上身,猜测隔壁的赛尔维斯应该还没睡醒,不然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安静,早就闹翻了。   平时他会觉得有点烦,但是现在他简直是巴不得赛尔维斯去闹,最好把那群精灵都逼走,一个也不要留。   想到这儿,伊安拿出一直被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匕首,倏地掷出。   匕首穿透两道墙壁,狠狠命中赛尔维斯床头柜上的花瓶,发出极其凄厉的一声砰声。   哪怕赛尔维斯在睡梦中都一下心悸,歘地睁眼,而后更多复杂的声音涌入他的耳中,精灵们的颂歌直接给他解释完了现在的情况。   赛尔维斯懵了,着急忙慌地穿上衣服去找伊安,等到推开门看到一脸不耐烦的伊安后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点想跑。   不过赛尔维斯身为解语花的素养还是很高的,只在最开始因为伊安的表情愣了一下,很快就冷静下来进去安抚。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伊安旁边,从背后环着他,用手压住他的两边耳朵。   这个行为很鸡肋,毕竟无论怎么遮掩,伊安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更别说赛尔维斯根本就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但这个笨办法却出乎意料的有效,这种以肢体接触的方式,使得赛尔维斯本人身上的声音能比屋外嘈杂的乐声更先传到伊安的耳中。   他的呼吸和心跳声一起响起,规律稳定地帮助伊安慢慢梳理烦躁的情绪,让他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点了吗?”赛尔维斯轻声问道。   伊安点头,稍微用力想要挣开赛尔维斯的怀抱,不过后者抱得实在有些紧,动作了两下发现没能成功后伊安也就懒得再挣扎了。   他重新将后脑勺搁在赛尔维斯的胸口,闭着眼睛问:“你能解决吗?”   至于需要赛尔维斯解决的事,当然是外面的乱状,伊安甚至已经听见温特米尔在外面疏散人群和阿利斯泰尔站在旁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声音了。   赛尔维斯能说不能吗?当然不行,他可是发誓要帮伊安解决一切麻烦的,更别说屋外挑事的还是他的情敌。   “当然能!”他斩钉截铁道。   伊安显然不是很相信他,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出面去应付那些人,由赛尔维斯出面最好。   看到某金毛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的背影,他不太放心地叫住他:“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搬出我的名号吧,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情三天后再来找我。”   既然菲尼克斯都让人上门了,至少也得等他本人到场再说清楚才行。   至于那个约定——反正他当时说的也是给菲尼克斯一个机会,又没说一定要答应。   赛尔维斯应好,脚步轻快去外头拿着鸡毛当令箭去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无数目光都朝这里射来,在看到出来的人是个漂亮的金发男人时众人议论纷纷。   “不是说那位伊安神父是个黑发绿眼的男人吗?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同名找错人了吧?”   “怪不得!我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能同时钓住诺德森国王,教廷圣子和精灵王三者的存在,要是真有的话这人的个人魅力也太强了吧!”   “什么个人魅力呀,这三个人离得天南地北的,能同时钓住三个人足以见这家伙的心思有多深沉了,要我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哪里当得上这三位追捧——”   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显然个人情绪满满,一句话讲得酸味十足,恨不得以身相替,自己去做一回被三位身居高位者追求的人。   “伊安才不是这样的人。”   在一众纷杂的声音中,赛尔维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人的话语,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生得漂亮,眉眼昳丽,生起气来却不可思议地压迫力十足,毕竟那双瞳孔本就是一种接近无机质金属的银灰色,冷下来盯着人时充满非人感。   赛尔维斯说出的内容和他的语气一样凉飕飕的:“明明是那群家伙非要缠着伊安,如果不是伊安心善早就把他们都杀了。”   说话的人不受控制地想往旁边人身后躲,但他周围的人比他的反应更快,直接往旁边退了一步。   这下他身边一圈都空了下来,只能被迫硬抗赛尔维斯冰冷的目光,想嘴硬都生不出还嘴的勇气,只能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压了下来,一部分人看着对峙的两人想要看看后续会发生什么,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心里思考刚刚赛尔维斯的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是一贯以仁善闻名的温特米尔站出来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圣子上前一步插入两人中间,那些可笑的打圆场的话这一回却让赛尔维斯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他看着嘴角含笑的圣子突然笑了一声:“本来我还一直觉得伊安对你有点特殊呢,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太杞人忧天了,你怎么当的上他特殊的对待呢?”   温特米尔原本温润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无论怎么说赛尔维斯都是唯一一个成功在伊安身边待了那么久的人,要说最了解伊安的肯定是他。   温特米尔下意识认为他不会无的放矢,甚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因此迫切地想要向赛尔维斯求证。   “特殊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不上”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当不上伊安的特殊对待?   赛尔维斯却懒得搭理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别过头。   斜倚站在一边的阿利斯泰尔这时发出了一声嗤笑,主动解答了温特米尔的问题:“他的意思明显是你是个伪善的小人。”   温特米尔立刻看向了他。   阿利斯泰尔笑道:“难道你觉得自己不伪善吗?在我们面前你可是完全容不得伊安被侮辱半点,可是刚刚你却亲自维护了玷污伊安的人呢。受人尊敬的圣子冕下,您可真是如教廷宣言中的第一条一样爱民如子呢。”   温特米尔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感到后悔,但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只能不断重复一个“我”字。   阿利斯泰尔不再看他,轻轻拍了拍手,人群中立刻走出几个随行的侍从,根本不需要他来命令就直接拖走了刚刚大发厥词的家伙。   或许是出于代偿心理,温特米尔没有阻止。   见状阿利斯泰尔笑得更开心了。   无论什么时候,决定好了要做一件事最好就直接做到底,像温特米尔这样不仅会因为刚开始的维护失去伊安的偏袒,最后也会因为不再维护的行为失去刚刚才得到的感激 ,不只是那位被帮助的人。   阿利斯泰尔环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有些人看向圣子的目光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   他摸着下巴,告诉自己圣子温特米尔显然已经在这场爱情争夺战中出局,失去了绝对的优势,那么接下来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了赛尔维斯和新出现的菲尼克斯。   他看向正在交谈的赛尔维斯和领头的精灵。   由于从来没有见过精灵王菲尼克斯和伊安的相处方式,阿利斯泰尔暂时无法评判这位对自己的威胁力到底有多大,但是赛尔维斯的威胁力是显而易见。   既然已经知道伊安和赛尔维斯暂时不存在不正当关系,阿利斯泰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说他并不介意撬墙角,但要是能成为最先尝到勇者滋味的人他当然乐意至极。   所以现在首要目标就是必须要先把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的赛尔维斯先踢出去。   “喂,金毛。”他叫道,“伊安现在怎么样?”   赛尔维斯是从来没介意过阿利斯泰尔这种不礼貌的叫法的,相应的,他也从来没对阿利斯泰尔尊敬过。   闻言他的脸立刻皱成一团,不爽地看着这个最惹伊安讨厌却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只以为伊安在和自己玩情趣的讨厌男人。   赛尔维斯原本根本不想回答阿利斯泰尔的问题的,但是伊安既然已经委托他帮忙解决外面的问题了,他必须得尽心尽力才行。   “伊安最近过得很好,在你来之前那叫一个吃得好睡得好,只不过你来了他就睡得不那么安稳了。”他说话夹枪带棍的。   阿利斯泰尔完全不在意,正如赛尔维斯对他的评价一样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是吗?那他真应该和我一起走,我在诺德森王宫里的那张床铺肯定能让他做个好梦。”   赛尔维斯无语。   知道仅凭自己肯定是没办法让对方知难而退了,他看着身边同样倔强非要站在这里等伊安本人出来回应的精灵语气严厉:“伊安说了,他现在不想见到你们。如果你们不想真的和伊安动手的话最好现在就回去,三天后他会给你们一个聊聊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嗷,接下来就是真的五个人登场演一出戏了[墨镜] 第65章   阿利斯泰尔是最先接受这个提议的。   对他来说已经等了足够久,根本就不差这三天的事,有个被伊安应允的可以见面的机会他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意见。   精灵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位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道:“很抱歉,赛尔维斯先生,王明确要求我们一定要摆出最大的阵势,让整片大陆都知道精灵王要求娶伊安大人。”   虽然王都内的精灵人数并不算太多,不过为了实现菲尼克斯的要求,他们带来了很多很多礼物,数不胜数的大箱子直接把伊安门前那一小块地都占了个完全,所以看起来阵势真的很大。   再加上现在几乎完全不间断的乐声,可以说是完美达成了精灵王的要求。   如果只是单纯让精灵王三天后登门拜访当然可以,但是刚刚赛尔维斯和他们沟通的时候还提到要让他们暂停颂歌,这件事精灵们自己是不敢做主的的。   “我们必须先寻求王的意见,在此期间颂歌会继续进行,还请您见谅。”精灵拘谨地弯腰表示歉意。   赛尔维斯摆手,没准备为难他们,内心甚至还感慨了一番菲尼克斯的手下们可比他本人讲道理多了。   不过为了让屋内的伊安有一个更舒适的休息环境,他还是得尽力解决这些烦人的乐声才行。   赛尔维斯正色道:“可以的话由我亲自来和菲尼克斯沟通如何?”   精灵一愣,随即和几个同伴围成一圈稍微商量了一下,没多久就给出了答复:“可以,请您和我们来。”   片刻后,某条从精灵之森前往伊索拉王都的大道上,从生命树分株口中得知有一个王都精灵的讯息时菲尼克斯的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他心跳加速,暖黄的眼眸闪烁几下,表情显得有些无措:“等等等等,先别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就先透露一下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行吗?”   显然,身为罪魁祸首的菲尼克斯很清楚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为可能会引起伊安的反感,但是有阿里斯泰尔和温特米尔这两人的大阵势在前,他实在不想落入下风。   生命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这种行为了,声音无奈:【这种事情怎么能比,难道你喜欢的人会因为谁更高调就直接喜欢上谁吗?】   菲尼克斯表情僵硬,半晌哀怨地瞪了生命树一眼:“您为什么不早说?明明当初我做决定的时候您也在场不是吗?”   生命树分株散发的圣洁光辉都短暂停止闪烁了一会儿,半晌那道温柔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王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大概算是坏消息吧。】   菲尼克斯立刻把刚刚的怨念抛诸脑后,紧张地盯着它:“他说了什么?”   【总之不是你的心上人。】生命树道,【是来自一个名为赛尔维斯之人的话语转述,他说让你停止现在的行为,如果你不想让伊安怒火更盛的话——】   【唔,赛尔维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生命树最后的絮语没能传到菲尼克斯的耳中,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那句“怒火更盛”给占据了。   他和阿利斯泰尔等人的意见一致,认为能留在伊安身边最久的赛尔维斯一定足够了解伊安,他的话几乎能代表伊安本人的意志。   菲尼克斯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抵达王都,亲口向伊安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做出这种蠢事的,可惜不行,哪怕他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王都也至少需要三天。   菲尼克斯悔恨万分,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相信生命树在恋爱方面的建议了。   生命树大概也猜出了他的想法,难掩尴尬地咳嗽一声:【总之你的回答是什么?】   “让他们停下。”菲尼克斯斩钉截铁道。   精灵王的回答很快就传达到了赛尔维斯那边,精灵们信守承诺,立刻停下乐声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不过礼物是实打实已经送出去给伊安了,他们不可能再原路返回把这些东西抬回去,只能另外安排一部分人帮赛尔维斯把这些箱子抬进去。   有幸进到屋内的精灵这回终于真的见到了传说中引得三位大人物频频失态的伊安了。   黑发绿眼的男人斜倚在窗台,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们忙碌。   说实在话,他的外表虽然出色但放在都是俊男美女的精灵族里还是有点不够看的,只能算是偏上但绝对比不上那些血统纯粹高贵的精灵贵族。   真正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股气质,仿佛世间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从容强大的感觉。   其中一位见多识广的精灵暗道难怪无论是自家王还是另外两位都栽在了这位手里,毕竟这些身居高位者向来喜欢征服的感觉,征服一位如伊安这般的人显然很符合他们的癖好。   或许是因为他盯得太久了,伊安略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这个方向,精灵立刻低头躲避他的视线,跟在其他同族身后毕恭毕敬地离开了这里。   解决了精灵王菲尼克斯的事,赛尔维斯立刻就想回去休息,只是刚转身他就被温特米尔拉住了。   两眼泛红的圣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压抑的哭腔还是暴露了他的无助:“三天后我会登门拜访的。”   他的话才刚说完,阿利斯泰尔就丝滑接上:“拜访什么拜访?难道你以为连维护都做不到人还有可能赢得伊安的青睐吗?要我看与其来自讨苦吃,你还是直接放弃更好吧。”   温特米尔狠狠瞪了他一眼,对赛尔维斯道:“我会亲自向伊安解释我的行为,在伊安亲口拒绝我之前,没有人有资格制止我对他的追求。”   赛尔维斯腹诽,之前伊安都直截了当地说两人烦,不想再见到他们了,也没见温特米尔多把伊安的话当一回事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嘴巴还没毒到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只无所谓地应了声:“反正伊安说要解决的是你们三个人的事,你想来当然可以来。”   听到他这么说,温特米尔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轻轻应了声。   阿利斯泰尔耸肩,觉得没劲极了。   直到温特米尔走后,他才看向赛尔维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平等地对这位也展开了嘲讽:“上次在教廷听见伊安说他和你没关系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啧啧啧,明明都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都没得手,想来之后也绝对不可能会有成功的机会了。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主动离开伊安,免得最后落得和某位圣子一样的下场。”   赛尔维斯看他的表情好像在看傻子。   离开伊安?开什么玩笑,难不成要他给阿利斯泰尔腾个位置吗?哈,就算腾了,这家伙也绝对不可能成功上位吧?   阿利斯泰尔没把他的眼神放在眼里,只短暂和他对视一秒就挪开视线看向他身后那扇半掩的门。   炙热的视线似乎要透过那扇门看见里面的人。   赛尔维斯后退一步将门合上,语气不善:“别看了,再看伊安也不会是你的。”   阿利斯泰尔轻轻呵了声,转身离去。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精灵王菲尼克斯姗姗来迟,紧赶慢赶,才在伊安约定时间的前一刻抵达,站在门外和早早蹲守的温特米尔大眼瞪小眼。   阿利斯泰尔则是摆足了架子,踩点到来,正巧和来开门的赛尔维斯对上眼,抢先一步越过所有人挤进门内。   赛尔维斯眉头紧皱,不爽极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明显是伊安怎么说,由他出面和阿利斯泰尔起争执的话说不定还会造成负面影响。   他臭着脸在前面领三个人去屋内见伊安。   屋内,桌面上已经摆了五杯沏好的茶。   见他们来了,伊安拿起其中一杯慢悠悠喝了口。   急性子并且认为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伊安的阿利斯泰尔面对他时依旧是那副毫不客气且不要脸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伊安身上扫了几圈,半晌意味不明地开口道:“看起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应该吃得好睡得也好吧?”   赛尔维斯立刻看向了他,眼神是一派不可思议之状,又微妙地带了点同情。   天杀的,难道这家伙不知道最近伊安真的很在意自己的体重问题吗?这句吃得好睡得好完全是在暗示伊安他又圆润了啊!   如果伊安身上真的长了耳朵尾巴的话,现在已经直接炸开了。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明显的提示,伊安一瞬间就黑下来的脸还是很清楚的表现出了他的情绪。   伊安很想在外面立个牌子——【狗和阿利斯泰尔不得入内】。   只可惜这一次是他主动邀请他们三个人过来的,这种设想也就只能想想了。   他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对付阿利斯泰尔的大放厥词,于是桌面上的茶水遭了殃。   其中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没能迎来品尝自己的人,而是直接被伊安浇到地上,茶杯也物尽其用地砸到了阿利斯泰尔脚边。   国王表情一愣。   伊安表情冷淡:“你还是站在那里比较合适。正好这里一共有五个人,桌子只有四条边,排除了你倒是刚刚好能坐下。” 第66章   阿利斯泰尔脸皮厚得一绝,权当自己没听到伊安的话,弯腰捡起地上的茶杯重新放回桌上,又自顾自在伊安旁边的位子坐下。   慢他一步的圣子盯上了紧挨着伊安的另一边,在其他人行动之前迅速抢占。   原本还想让自己表现的矜持一点的菲尼克斯一看这场面立刻傻眼了,左看看还在试图挑逗伊安的阿利斯泰尔,右看看用怨妇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伊安的温特米尔,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伊安对面坐下了。   等到众人都坐定,伊安下意识看向赛尔维斯,表情略有些不解。   以他对赛尔维斯的了解,这家伙应该比所有人都先意识到需要抢座位这件事,然后立刻霸占住自己旁边的位置才对啊,怎么现在还傻傻地站在那里?   直到赛尔维斯装模作样地露出为难的表情,动作扭捏地走到自己身边,伊安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塞尔维斯了。   这家伙显然比他想的心思更深沉一些,比起这张桌子剩下的那些位置,他更想直接贴着伊安坐。   赛尔维斯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半蹲在伊安面前,将下巴搁在他膝上:“伊安,阿利斯泰尔抢了我的位子诶,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不想站着……”   他的明知故问让伊安有些无语。   尽管很想看看自己要是真的让赛尔维斯站在一边,他美梦破碎被迫翻车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但想到自己昨天刚制定出的计划,他还是没干出这么坏的事。   伊安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半自己的凳子,拍拍:“坐这儿吧。”   赛尔维斯一双眼睛立刻瞪圆了。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伊安让他自己从其他地方搬张凳子来,最坏的结果甚至是被伊安踹一脚然后在旁边站着,怎么现在还开出隐藏款了!   他立刻想要依言照做,但是临行动前又突然冒出了新的点子,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提议道:“这样多麻烦呀,要是挤到你就不好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如我坐在椅子上,你直接坐在我的大腿上怎么样?”   伊安第一次意识到赛尔维斯得寸进尺的技术到底有多炉火纯青。   他觉得自己的拳头很痒,迫切地需要给这家伙一点好看,但是眼角余光瞄见在场另外三人青白不一的脸色后,他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伊安沉默地看着赛尔维斯,一直看到对方都有点心虚想要主动否决自己刚刚的提议后才开口。   “好啊。”   “啊?”   赛尔维斯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伊安刚刚确实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不行!”还没等他兴奋地回应,早就听不下去的温特米尔终于忍无可忍跳出来道,“伊安大人,您怎么能答应这么无礼的要求!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为了您着想,分明就是想满足一己私欲!”   “是吗?”伊安瞥了他一眼,“不过我想即使是言语上的关心也比在外人面前反而维护其他人的行为好吧。”   温特米尔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不是,请您听我解释,我只是不想外面的人误会,毕竟赛尔维斯在外面代表了您,他的咄咄逼人有可能会损失您在外面的威严——”   伊安一直等到他说完一大堆长篇大论的“为你好”理论才淡淡开口:“所以呢?”   温特米尔的眼框通红,哽咽地问道:“您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当然。”伊安没有一丝犹豫。   不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事实上对于伊安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只是眼下既然有个合适地劝温特米尔放弃的理由,不利用一下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温特米尔却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被伊安毫不犹豫地态度狠狠挫伤,颓废地倒在椅子上,低下头不再言语。   菲尼克斯开始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附和了。   他松了口气,刚放松下来没多久的心却又在看见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时再次提起。   此刻在他对面,伊安和赛尔维斯已经开始了行动。   伊安眉头微皱站起,看着赛尔维斯在尚还留有他余温的椅子上坐下,抬起亮晶晶的银灰色眼睛期待地看他。   尽管做出决定的是自己,但是面对这副场景伊安还是有点为难,站在原地踟躇一会才上前,在赛尔维斯腿上落座。   尽管伊安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要把赛尔维斯当成真的椅子,但人肉坐垫和真正的坐垫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他不受控制地分出心神去关注自己屁股下面的触感。   首先是来自赛尔维斯的温度,其次是对方的不安分。   温热的感觉让对方的一点小动作都放大得尤其明显,一点一滴都真切地通过触感反馈给伊安,避无可避。   于是每当赛尔维斯因为腿上的重量不太适应地挪动两腿时,伊安都会相当不悦地瞪他一眼。   可惜某人下垂的眼尾配上因为羞耻轻微泛红的耳尖根本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赛尔维斯不得不感慨果然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除了他,在场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视野看清伊安藏在黑色发丝里的耳朵尖尖。   “把你的表情收敛一点,太傻了。”   伊安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赛尔维斯耳边响起,后者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连忙收敛一些以免当着其他人的面给伊安丢脸。   伊安努力保持无所谓的正经表情,重新看向面前的三人:“谁想先说?”   真的已经憋了很久的菲尼克斯立刻跳了出来,紧张道:“伊安,你还记得当初在约镇和我的约定吗?”   有温特米尔这个反面案例在前,菲尼克斯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再提三天前自己让众多精灵做的蠢事了,索性直接跳过道歉这一步横刀直入地说起正事。   伊安当然还记得。   毕竟为了今天能彻底解决所有问题,他好好回忆过和三人相处的细节,力求能找到突破点。   所以眼下菲尼克斯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伊安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记得,但是你还记得我说的是什么吗?”   菲尼克斯一愣,从记忆中翻出这个片段,开始复述伊安当时的话:“你说你会给我一个机会,推翻自己原来的回答,给我不一样的答案。”   虽然没指望过他能原模原样回答出来,但伊安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里面掺那么多水。   【说不定那时候我会看到你的毅力,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这是伊安的原话。   菲尼克斯几乎把它篡改得两模两样,偏偏他本人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以说是回忆不断美化的标准案例了。   伊安轻点桌面。   有规律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一直敲到菲尼克斯的心底,让他越来越尴尬越来越紧张,忍不住问道:“伊安你现在是不打算践诺吗?”   伊安啧了声:“你要是现在回去睡觉说不定能梦到我答应的场景。”   菲尼克斯憋屈地住了嘴。   伊安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自己的原话,末了道:“所以是说不定,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定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我现在能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一次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   菲尼克斯立刻就急了:“是因为三天前我的行为让你生气了吗?伊安,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别担心,就像那群长老一样,我一定能交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的!”   伊安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菲尼克斯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他抬眼,翠绿的瞳孔里全然是一片淡漠无所谓的情绪,看得菲尼克斯的心瞬间像被泼了冷水,凉了个彻底。   “难道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他们才会拒绝你吗?”伊安问道。   菲尼克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认为出言不逊的家伙需要得到惩罚,丧失斗志的家伙需要一点鼓励。”伊安没把话说得太清楚,留了点余地让菲尼克斯自己对话入座,“你可以把这当作我偶尔的善心大发,但我还不至于好心到愿意把自己搭进去。”   伊安的善心有限,难得几次帮人结果每次都会收获一个麻烦的家伙,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改改自己这个毛病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这群家伙的问题,能不能不要随意对路过的勇者一见钟情啊?   在伊安说完这些话之后,方桌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和温特米尔一样的人,菲尼克斯也颓废地倒回了椅子里。   伊安还觉得不够,生怕这些家伙只是一时想不开,回去后自己在家待两天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他补充道:“我对你们一点意思都没有,完全没有。另外,今天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听到他这句像是结束语一样的话,一直安静坐着的阿利斯泰尔略有些疑惑地扬起眉毛:“你说完了?”   伊安睨了他一眼。   “那我呢?”国王抬起自己尊贵的小手指向自己。   伊安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他已经深刻意识到无论什么言语都对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没有任何杀伤力了,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不想听的话曲解成自己想听的版本。   不过既然阿利斯泰尔都这么问了,他还是决定敷衍地应付一下他。   “你可以直接滚出去吗?”他平静问道。   “不行。”国王咧嘴一笑,相当开朗地拒绝了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伊安重新移回视线,说回前提,“我有一件事要宣布,那边落魄的两位也麻烦竖起耳朵听好,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第67章   温特米尔擦干净眼角的泪花,抬头看向伊安。   菲尼克斯还在黯然神伤,不过悄悄动了动的尖耳朵足以证明他做好了准备,只等伊安说话。   阿利斯泰尔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等伊安接下来的话。   伊安环视一圈,确定了他们都在听之后才做了个深呼吸,眼眸深处有一股隐晦的像是豁出去了的情绪,只不过除了离他最近的赛尔维斯没人能看到这股情绪。   赛尔维斯内心疑惑,伊安到底要说什么才会这么为难?   他聚精会神地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伊安的话都说出口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众人诧异惊疑的视线突然落到他脸上,他才意识到伊安已经说完了。   等等,他说了什么?   赛尔维斯懵了,满脸的茫然。   而在他茫然之际,原本坐在他腿上的伊安已经站起身,在他抬头不解地看向自己时毅然决然弯腰,在赛尔维斯脸颊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赛尔维斯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见状,阿利斯泰尔发出一声嗤笑:“怎么?这就是你说的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赛尔维斯这下终于知道伊安刚刚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我和赛尔维斯已经在一起了。】   和我在一起了?   赛尔维斯怔怔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伊安看着自己身下像个木头似的瞪大眼发呆的赛尔维斯,眉头微微皱起,纳闷这家伙怎么偏偏这时候像个棒槌,一点都不会来事。   只是这时候是要一致对外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当着其他三人的面下赛尔维斯的面子,所以他决定把这份不悦对准阿利斯泰尔发泄出去。   他重新看向阿利斯泰尔:“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此时此刻哪怕和阿利斯泰尔不合,温特米尔也不得不站起来支持他的看法:“是啊,伊安大人。这怎么可能?明明之前您还说自己和赛尔维斯没关系,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和他在一起了?”   “你是在质疑我吗?”   伊安只需要轻飘飘地抛出这么一句,温特米尔就意识到自己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背弃伊安,维护别人。   明明不久之前他才做出承诺,不会再犯。   温特米尔再次变回鹌鹑,懊悔恼怒得几乎想要用厚重的圣书砸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阿利斯泰尔对“盟友”的脆弱程度咬牙切齿,不甘心地看向最后一个人。   菲尼克斯没经历过教廷三人争执的场面,但是真切见识过伊安和赛尔维斯相处时的样子的,他对赛尔维斯的耐心向来比较多,不然也不至于让精灵王产生过那么大的危机感。   眼下听到伊安说自己已经和赛尔维斯在一起了,他甚至没有一点不信任感,尽管内心的不满不甘心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见菲尼克斯只死死盯着伊安,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样子,阿利斯泰尔气不打一处来,只能自己顶上,对着伊安道:“我绝不可能相信你和赛尔维斯的事,除非你能拿出证明,不然我只会觉得你是在骗我们。”   他眯起眼睛揣测伊安的心理历程:“我知道你原本只是在烦我,但是自从你在教廷说了自己和赛尔维斯没有关系之后,温特米尔也不再守礼,试图插足你的感情,你要烦恼的事直接变成了两个。或许你是觉得这么说可以帮你解决掉麻烦?”   他说得七七八八,几乎完全戳中了伊安的心思,就连伊安自己都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这确实是他苦思冥想了三天得到的最佳方案,试图以这种方式一劳永逸直接解决所有人,毕竟在场的三位都是身居高位者,应该不至于想当小三做这么没品的事。   伊安矢口否认,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说谎:“你想太多了,难道你认为我会思考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吗?”   其实以阿利斯泰尔对伊安的了解,他确实不该会,只是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大的,不逼一把你永远都想不到自己能强到什么地步。   阿利斯泰尔开始质疑自己刚刚的推理,但比起接受伊安真的和赛尔维斯在一起了的事,明显还是相信伊安在骗他们比较好。   他再次道:“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伊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视线落在赛尔维斯脸颊那个他刚刚亲过的地方,以眼神询问他刚刚不是已经证明过了吗?   这个小表情给阿利斯泰尔气笑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哪有像这样在一起的?这种亲法我只看过我三岁的小堂妹亲她妈!”   不是,至于这么说吗?这世道就不准人搞点纯爱吗?   伊安百思不得其解,眉毛一扬恶狠狠地瞪着阿利斯泰尔,争辩道:“我刚刚还坐他腿上了。”   阿利斯泰尔“呵”了声:“这种事难道就能证明了吗?我也可以做啊!温特米尔——”   圣子抬头。   “过来,坐我腿上。”   温特米尔哪能忍受这种侮辱,手上圣书翻动,一击光魔法直接朝他□□而去。   两人距离很近,他发难又发得突然,阿利斯泰尔差点没躲过去,险些葬送自己的后半生幸福。   阿利斯泰尔拧了把汗,又不好意思在伊安面前丢人,只能挽尊地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转移话题:“虽然没成功,但是换一个人来我也可以让他坐我腿上,所以这不算什么。”   伊安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个不干净的花心大萝卜。   “喂喂,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没必要摆出这种眼神吧。”阿利斯泰尔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啊!”   伊安不搭理他,捏着赛尔维斯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找出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方式。   早就从木头状态里脱离,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的赛尔维斯这时候弱弱举手,对着伊安撅起了嘴巴。   “要不要亲一个?”他眼神真诚,超小声地给出了建议。   伊安事先没和赛尔维斯说过自己的打算,不过在他眼里赛尔维斯一直是逆来顺受的形象,所以他从没想过赛尔维斯会当众拆穿自己。   事实也确实如此,赛尔维斯确实没有任何拆穿的打算,甚至还主动想要帮他圆谎,不过他显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赛尔维斯凑近一些,直勾勾地盯着伊安,脸颊微微泛红:“不过我不接受被白白占便宜哦,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我会让你负责的。”   赛尔维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有阿利斯泰尔的例子在前,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能强求来的,过分强硬说不定还会让伊安觉得反感。   所以他选择了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在伊安的生活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让伊安习惯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这种方法显然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如果不主动戳破,以伊安迟钝的性子几乎不可能会意识到自己对他有所企图。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赛尔维斯想,虽然趁这个机会逼迫伊安答应自己很卑鄙,但是他真的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毕竟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神明启示,就像伊安想的那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现在的场景很诡异,所有人都看着伊安,即使没听见赛尔维斯的话,他们也看清了赛尔维斯噘嘴的动作,很清楚这是在求吻。   他们在等场中央的黑发男人做出一个选择。   而伊安在看着赛尔维斯。   他像是没有听见赛尔维斯刚刚的话一样,又像是还在思考到底是否要按照他的话做,献出自己。   赛尔维斯紧张极了,胸膛中急促的心跳声一直顺着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传递到伊安耳中。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直到最后赛尔维斯自己先扛不住压力,开口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其实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方式可以……”   赛尔维斯的话没能说完,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赌回了喉咙里。   伊安的吻和他本人一点都不一样,犹豫、胆怯,嘴唇相触了足足一分钟,舌尖才试探性地伸出,舌忝弄赛尔维斯的嘴唇,似乎在要求他将嘴张开。   他甚至没有闭眼。   当然,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赛尔维斯也没闭眼。   视线相接之时,赛尔维斯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一样慌乱移开,紧紧闭上双眼,但嘴巴还是很听话地张开一条口子。   伊安的吻技真的很烂,虽然知道一个货真价实的吻应该是要伸舌头的,但是他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做完这一步之后这个人直接顿住,半天都没有下一步。   于是主动权就这么送到了赛尔维斯手里。   尽管后者对这种事也不太熟练,但赛尔维斯的书面知识和浪漫细胞显然地比伊安丰富多了,在短暂又生涩地尝试了一下之后,很快习惯甚至主动缠上对方。   等到伊安从赛尔维斯带来的头昏脑热中回过神时,他已经重新坐到了他腿上,杵在旁边的三人面色铁青,一副想要冲过来撕了赛尔维斯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新封面,是伊安和赛尔维斯的贴贴图[加油]   明天休息一天嗷! 第68章   赛尔维斯的呼吸此时简直乱得不可思议。   明明刚刚最积极的是他,但现在却红着脸脑袋垂靠在伊安肩膀上,摆出一副害羞得不行的模样。   伊安反而没有最开始的试探和羞涩了。   很难想在刚刚那段时间里他究竟想了什么,总之现在端得是一个坦然模样,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其他三人,问道:“这样可以证明了吗?”   阿利斯泰尔咬牙切齿。   看他露出这幅模样,伊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愿意相信吗?需要我再给你们表演一点更直接的?”   赛尔维斯立刻抬头,银灰色的眼睛晶晶亮,像是在问真的吗?   他高兴的太早了。   直到发现伊安的手居然伸向了自己的裤腰带,赛尔维斯立刻像是一个被吓到的小媳妇,抓紧腰带就差喊“流氓”了。   他是想和伊安发生点什么,但是也没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痛失清白啊!   所幸在伊安毫不客气地做出这个行为之后,温特米尔终于看不下去了,泪奔离开,一如当初在约镇的木屋里撞见赛尔维斯黏在伊安身上时一样。   只是这一回伊安没有不明所以地询问赛尔维斯他这是怎么了。   菲尼克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他是几人里面最重面子的,哪怕现在也很想像温特米尔一样逃跑,还是强撑着露出苦笑向伊安道别:“我信,我真的信,伊安你别这样。我就先走了,我才刚刚到王都还没收拾东西呢,等过两天我再登门拜访……”   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走了。   伊安和赛尔维斯争抢裤腰带的动作一顿,慢慢看向在场最后一个人。   阿利斯泰尔的表情虽然也很难看,但是还是坚定不移地坐在凳子上,建议看过来挑眉冷笑:“怎么不继续了?我还想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比起那两个纯情的要命的家伙,阿利斯泰尔作为最开始甚至想小三上位的人承受力显然要高多了。   伊安的回答是提着领子把他踹出去。   阿利斯泰尔在外面猛拍门:“不是要证明给我看这是真的吗,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是怕了?”   屋内,伊安选择性地忽略了外面的叫喊声,板着脸坐到凳子上。   这一次没有了不相干的人位置绰绰有余,赛尔维斯还想让他坐自己腿上的愿望落空了。   他站起来走到伊安身边,看那个低下的黑色脑袋小声骂了句,嘟囔道:“这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阿利斯泰尔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   伊安原以为这一招能解决所有人的,毕竟这群人说来说去也就是想和自己在一起,他先给自己找个对象就可以把他们的路全都堵死。   但是这招为什么对阿利斯泰尔没有用?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回想对方嘴里一直念叨的话,最关键的那句就是想求娶自己为王后,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单纯的恋人不足以打消阿利斯泰尔的念头?   伊安猛地抬头,差点撞到想凑近看他的赛尔维斯的下巴。   “伊安?”赛尔维斯心有余悸,不解地叫出他的名字。   伊安看向赛尔维斯:“你的身份证明放在哪里了?带上它们和我走。”   “啊?”   “你不是要我对你负责吗?”伊安认真道,“我现在就对你负责,一起去教廷办理婚姻证明吧。”   伊索拉的国家制度是整片大陆最严,比起随性而为的邻国诺德森,这里婚内出轨即上绞刑架的制度导致对婚姻的认证流程也很严格。   所有想要建立一个新的家庭的国民都必须带上双方的身份证明到教廷办事处进行登记,教廷会派专业人员调查两人的背景,确定符合婚姻标准之后才会颁发证件确定两人的婚姻关系。   赛尔维斯显然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整个人懵了又懵,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张合几次,还是没能吐出什么。   “愣着干什么?”伊安伸手在赛尔维斯眼前挥了挥。   赛尔维斯回神,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是认真的吗?”   “不认真的话我会让你去拿身份证件吗?”伊安反问。   “不是,”赛尔维斯语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仅仅只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产生了想要对我负责的想法,我觉得这对你自己很不负责。”   即使最开始以这种情况软威胁伊安和自己在一起的是赛尔维斯自己,但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是最不愿意看到伊安真的绑死在自己身上的人。   就连赛尔维斯都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又当又立,但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去想伊安其实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迫于形势才会给自己一个名分。   他想要真正得到伊安的爱,如果婚姻不是建立在爱情之上,最后剩下的会是什么呢?   伊安和他的想法截然不同:“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呢?你应该知道,我的情绪大多时候很淡,根本不是个会冲动行事的人,既然我这么做了肯定是考虑过了。”   早在伊安做出决定要在阿利斯泰尔三人面前表演的时候,他就想过自己对赛尔维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了,毕竟他也不希望就因为三个混蛋搭上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他绝不讨厌赛尔维斯,甚至比起那三个人,他对赛尔维斯绝对是有好感的。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呢。   至于为什么不事先和赛尔维斯商量——请原谅,饶是强大冷漠如伊安,偶尔也会产生难为情的想法。   他扯住赛尔维斯的衣领,强迫对方低头只是自己的眼睛:“我对你的感觉毋庸置疑,否则这世上这么多人我为什么会偏偏选择你作为借口,明明在外面随便挑一个人都可以。”   “我以为只是因为他们都认识我……”赛尔维斯小声争论。   “你觉得我像是会在乎这个的人吗?”伊安捧住他的脸,翠绿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我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把你当成单纯的好友的话,和你做这种事我只会觉得羞耻,远远比不上在外面随便找个人方便。”   而等价交换恰恰是伊安最喜欢最适应的方案。   “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相处方式难道和结婚了有什么区别吗?”   两人吃住都在一起,每天一个做饭一个洗碗,谁有空谁负责打扫当天卫生,这甚至是世俗眼光中最好的婚后家务分配方式。   赛尔维斯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跟结婚了好像也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他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没有再说话。   伊安凑近了些,这一次他们几乎是面贴面,距离近到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予赛尔维斯足够的安全感,让对方有勇气把未说出的话一一道来。   赛尔维斯深吸一口气:“但是,你好像一直没有说过喜欢我,明明说了那么多话想要证明这并不是勉强自己,但无论如何都没说出过这个词呢——”   他的语气有点委屈,银灰眼眸垂着像是要落泪。   伊安不是第一次知道赛尔维斯擅长撒娇了,但还是第一次因为赛尔维斯的撒娇产生如此重的负罪感和羞耻感。   “我、我没说吗?我不是说过我对你的感情毋庸置疑吗?”   他说话甚至结巴了起来。   赛尔维斯重重点头:“这个不算,我想听的是货真价实的喜欢,甚至是——‘爱’,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个。伊安,我真的不敢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伊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赛尔维斯这么没有安全感,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保证才愿意接受。   耳畔阿利斯泰尔狂躁的敲门声渐渐远去,伊安觉得自己产生了耳鸣,脸颊热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羞耻感狠狠包围了他,拉扯着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像飘浮在空中一样不着实地。   好半天过去,他一咬牙心一横,再次踮脚撞上赛尔维斯的唇。   一吻毕,他狠狠揩嘴:“这样可以证明了吗?我现在做不出‘爱’的承诺,但是至少我绝对是喜欢你的。”   伊安的亲吻绝对不勉强。   赛尔维斯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是感受的最清楚的,甚至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伊安可比上次来的主动热情多了。   赛尔维斯不好意思地摸着嘴唇,有点脸红,扭扭捏捏地做出回应:“我也很喜欢你。”   “那就走吧,带上你的身份证件我们去教廷结婚。”伊安打破了旖旎的暧昧氛围,斩钉截铁地走回正题。   赛尔维斯哀怨地看着他,但被伊安一句“难道你不想向他们证明我们是货真价实的一对吗”哄得七荤八素。   他晕乎乎地走到伊安最开始指的窗户边,正准备翻窗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   “怎么了?”   “呃……我好像没有身份证明。”   伊安一愣。   他不说伊安都快忘了赛尔维斯出现得有多突然,当初还说自己是按照神明启示的指使来找自己的。   但是身份证明不仅仅是伊索拉一个国度所有,而是整片大陆通用的,无论赛尔维斯来自哪里都应该有这个东西才对啊。   赛尔维斯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很不合常理,但是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凭空变出一张身份证明,现在不说等到了教廷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   伊安的表情冷了下来。   “所以你是谁?” 第69章   赛尔维斯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思考了很多东西。   短暂的停滞让伊安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这个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问题终于不得不被他们正视。   对于伊安来说,之前可以不在意赛尔维斯的来历问题,但现在不可能了,毕竟两人也算是确认恋人的关系了。   他说到底也是个伊索拉人,骨子里被伊索拉的教育熏陶过,很重视伴侣的背景。   他必须确认赛尔维斯的来历,确保对方并不是抱有别的目的接近自己,确保两人的感情都是建立在正确的基础上。   错误的基础不可能产生正确的未来,伊安不想白白投入自己的感情。   屋外阿利斯泰尔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让本就心烦意乱的伊安更加烦躁,踹门而出。   他身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气:“我再说最后一次,滚。”   阿利斯泰尔的表情立刻从一开始的有恃无恐渐渐变得凝重。   要说他敢一次又一次挑衅伊安的原因,无非是摸准了伊安这个人极度厌恶麻烦,理智总会在他生出杀意时告诫他一旦杀了阿利斯泰尔会衍生出多少麻烦,所以最糟的情况也就是挨一顿打而已。   但这一次,阿利斯泰尔是真的从伊安身上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杀意,仿佛只要他再留下来插科打诨一秒,人头就要落地。   对伊安来说,诺德森要是准备派人来替自家国王报仇无非就是杀一个之后再杀一堆而已。   想清楚其中关窍的阿利斯泰尔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识相地离开。   房门被重新关上,重重的砰一声,听的赛尔维斯脖子忍不住缩了缩,心跳快极了,尤其是在意识到针对完阿利斯泰尔之后,伊安不仅没能消气,表情反而更难看之后更加。   赛尔维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直接跪下去,讪笑着想要和之前一样靠近伊安,用自己高超的手法“撸猫”,好让猫能消消气。   可惜猫并不领情。   “站住。”黑发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冷声喝止了赛尔维斯的行为。   现在他看起来比佝偻着腰准备抱他的赛尔维斯要高一些了,仰视的感觉真的很棒,比当时站在赛尔维斯面前抬头看他的样子好多了。   这种情况极大地加强了伊安原本就凌人的气势。   他扬起下巴,翠绿的眼睛微微眯起:“我允许你靠近了吗?”   不过伊安不知道,刚刚亲吻留下的痕迹其实还没从他的唇上褪去,殷红的、甚至还有一些肿的嘴巴让他原本以为的震慑力通通消失,扬下巴的举动也变成能勾起人旖旎遐思的手段。   赛尔维斯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好好思考该怎么回答伊安的问题,搪塞过这一次的事,但是看到这幅场景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回忆刚才触碰时对方唇瓣柔软的感觉。   他的出神表现得很明显。   伊安不悦极了,左脚抬起踩在赛尔维斯的大腿上,在对方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回答我的话。”他说。   赛尔维斯这回是真的打算跪下了。   不过他的膝盖才刚刚有了弯曲的趋势,又被伊安制止,对方一言不发地揪起旁边座位上的软垫丢到他脚下。   赛尔维斯很上道,扶正软垫端端正正地跪在上面。   不等伊安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他就很老实地开始回话:“没有,你没允许我靠近,但是我忍不住,我就是很想碰碰你,毕竟我们刚刚才互表心意。难道我吻的你不开心吗,伊安?”   他猝不及防的直球和询问让伊安呼吸一滞,颇为恼怒地一拍桌子:“我是让你说这个吗?难道你以为说这些就能让前面的事翻篇吗?”   即使他表现得很反感,但赛尔维斯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周身的冷气褪去一些,显然这法子对伊安还是很有效的。   对于自己人,伊安吃软得很,一点好话都能让他软化。   赛尔维斯有信心了,在心里快速编织好一套说辞继续哄他:“抱歉伊安,我只是在说实话……”   他的甜言蜜语还没有全部道出就被伊安一声冷笑堵住。   “呵,实话?好啊,那你可要保证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要是实话。”伊安根本不打算给赛尔维斯说那些话扰乱自己思维的机会,“接下来我问你答。”   见赛尔维斯一张脸都僵住了,伊安的语气变得温柔了些,笑里藏刀却很明显:“如果你有半句谎言的话——你大概不想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步吧?”   他们,指的当然是菲尼克斯、阿利斯泰尔、温特米尔他们。   赛尔维斯正襟危坐,猛点头,生怕自己因为看起来不够诚恳就被伊安直接抛弃。   他的脑袋从来没有转的那么快过。   “你是谁?”伊安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赛尔维斯。”赛尔维斯很快给出了答案,“这是我的真名,绝对没有欺骗过你。”   伊安也猜这家伙不会在名字上作假,不过他想从这问题里得到的讯息显然不是这么简单,赛尔维斯的行为有蒙混过关的嫌疑。   他眉头微蹙,决定把话说的更直接些:“你来自哪里?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从一开始你就表现出了很熟稔的态度,这是否能证明你从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接近我的?”   因为情绪,他问的又快又急,赛尔维斯花了点时间才理清,冷汗瞬间就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我——”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伊安极具威慑力的视线立刻落在他身上。   赛尔维斯急死了,话都不怎么过脑子了:“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吗?我说我是因为神明启示来找你的!其实我是神……神使!是神让我来找你的!”   伊安当然还记得当初的事,狐疑地看他,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他实在是想不到神明派赛尔维斯来自己身边的原因,那句「凡所愿皆自所往之处而来」至今仍是个谜。   “证明呢?”伊安歪头,语气生硬,“你来我身边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吧?祂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派一个人到我身边来?”   赛尔维斯手舞足蹈,努力比划:“你看啊身份证明不就是吗?因为我是来自天上的神使,所以才没有身份证明。至于为什么来——因为你需要我。”   他眼神诚恳,重复一遍:“你需要我,伊安。”   伊安神色淡漠,单手撑脸,像是想看看他到底准备说些什么招笑的话。   “你一直很无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八岁之前在王都生活,因为异于常人又无法控制的力气被父母关在小房子里不管不顾,只能和老鼠说话。八岁之后你的父母死于意外,你连容身之所也没了,一个人跨越整个伊索拉最后在约镇安家,但是你还是没能融入那里,无意伤了一个大人后被众人赶到外围的荒地,最后自己在那搭了个木屋……”   随着赛尔维斯的讲述,伊安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初的画面。   他的父母并不是王都里的富裕人家,拼尽大半辈子才在这里买了个家,可惜这个家一点地方都没腾给他,属于他的地方是旁边那个堆放柴火的小房间。   在发现他的特殊之处后,他们用东西哄骗他进了那间小房间,用能买到的最粗的锁链将他锁上。   其实伊安能挣开,只是那时候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并不清楚他们这种行为的意义,直到八岁之后,一群暴徒闯进那个家,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解开了锁链。   伊安第一次从人的口中得知他们的行为是恶意的,却又不敢杀了自己,只好用这种方式困住自己,试图让自己死在里面。   【哦……】年幼的伊安迟钝地想想,【原来他们讨厌我,那我也讨厌他们吧。】   于是他离开了王都,找了离这里最远的地方安家,可惜还是没能找到愿意接纳自己的人。   八岁之后,他在约镇的边围建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木屋,特意开了很多很多的窗户,因为装柴火的屋子没有开窗。   他过起了日复一日的生活,种土豆、打猎、吃饭、睡觉,直到十六岁再也忍受不了这样重复的生活,踏上了打魔王的道路。   然后一无所获。   赛尔维斯说:“你的无聊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寂寞,你需要一个能真的接纳你的地方。不是因为你的价值所以奉你为座上宾的诺德森,也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自觉亏欠的精灵之森,更不是憧憬你强大的教廷。”   “不要摆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伊安感到一丝不适,但又不想承认不适的根源在于赛尔维斯的这些剖析完全正确,抬脚再次不悦地朝赛尔维斯踹去。   但这一次他的腿被赛尔维斯握住了。   某金毛打蛇上棍,捏着他的小腿架在自己肩上,下巴在上面蹭了蹭,笑道:“可是伊安,我真的很了解你呀,不然我凭什么可以越过他们得到你的青睐?”   【作者有话说】   歇两天,最近忙着考试和毕业论文的事[裂开],大概13号回来 第70章   伊安再次感慨这家伙的不要脸程度,虽然赛尔维斯老师说菲尼克斯脸皮厚,但实际上他比起精灵王更是不遑多让。   小腿肚被人捏着的感觉很怪异,尤其赛尔维斯的手很不干净,在等待他回答的间隙还很贱地一直揉捏那块软肉。   伊安收回腿,不给他继续得寸进尺的机会。   他安静垂眸,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确实很了解我,毕竟无论是我的童年还是现在,你都一清二楚。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你是神使了。”   毕竟除了神,这世上不该有人知道那么多的东西。   “但是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身为神使为什么会来找我。因为我很无聊?亲爱的神秉持着爱世人的理念特意把他的神使派遣下来给我做打发时间的小玩具?”   伊安的言语很尖锐,在他的话里,赛尔维斯几乎成了可以被人随意践踏亵玩的廉价物品。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有点过分,但是要让他现在就拉下脸去哄赛尔维斯,伊安也做不到。   他微微抿嘴,眸子里闪过一抹纠结。   而赛尔维斯没有给他纠结内疚太久的机会,对于他来说伊安的话简直是不痛不痒完全伤不到他。   他抓住伊安愣神乖顺的机会,果断站起来把他圈在怀里,声音贴近伊安的耳朵:“是呀,因为我想做你的玩具,是我自愿的。”   伊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好半天才努力让自己放松一点,靠在赛尔维斯的胸口,手也没再做出推阻的动作,而是轻轻放在了赛尔维斯的手臂上。   他的态度软化让赛尔维斯一喜,不过他还是高兴的太久了。   伊安靠在他胸膛上,自下而上凝视哪怕是这种死亡角度依旧很是俊美的赛尔维斯,突然凉飕飕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某金毛胸腔里跳动的心脏都在这一瞬停滞了一下。   眼见伊安因为这点变故再次犀利起来的眼神,赛尔维斯连忙挽回。   “怎么会呢?”他讪讪尬笑,“我骗你干嘛?而且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我要是有害你的心思你早就该发现了。”   伊安这才作罢。   赛尔维斯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信了自己的话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因为刚刚最后那句话才决定放过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甜甜蜜蜜地和伊安亲热,在他额头上黏糊糊地亲了口。   即使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变了,伊安还是不太能适应他这粘人的样子,忍不住拿手挡了挡。   “走开,我还没原谅你呢。”伊安小心眼道,“我最讨厌有人骗我,你今天要是没说谎还好,要是说谎了的话——”   他冷笑:“你最好祈祷我发现不了。”   赛尔维斯眨巴眨巴眼,下一秒立刻举手发誓:“绝对不会!”   *   伊安的王都生活勉强恢复了平静。   那天的举措还是很有效的,菲尼克斯和温特米尔这两个家伙在知道他已经和赛尔维斯确认关系之后直接消停了。   阿利斯泰尔虽然有点难办,但是好在最后也解决了,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他,伊安就不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三个人里的哪一个这么上道,在被伤了心之后还任劳任怨地善后,解决了王都越闹越凶的流言。   伊安现在已经很少听到诸如他“脚踏三条船”之类的言论了,只偶尔走在街上时会感受到别人奇异的目光。   不过只要他们不要不长眼地舞到自己面前,伊安可以当做没有察觉。   至于为什么是“脚踏三条船”——因为和其他三个人比起来,赛尔维斯实在是太默默无闻了,聊这个八卦的人完全不想在他这个小透明身上浪费口舌。   由于辞去了教廷的工作,又搬出了温特米尔提供的房子,在王都外围地带重新找了个住处,伊安这段时间又开始每天定时定点地去冒险家工会查看有没有新的委托任务。   运气还算不错,这段时间冒险家工会很给面子地刷出了几个让他满意的黑纸委托。   赛尔维斯的面包店也出乎意料地开得如火如荼,收入暂时不用担心,不过相对的就是他一整天都得被迫泡在面包店里。   伊安乐得清闲。   他这个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最开始刚确认关系那段时间,他对赛尔维斯仿佛有皮肤饥渴症一样随时都要贴贴的行径多了几分容忍度之外,大部分时候伊安都觉得赛尔维斯很烦人。   趁着这段时间,他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赛尔维斯去王都外出了趟要远行的委托任务,紧赶慢赶总算在三天内结束任务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回王都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赛尔维斯,而是许久未见的温特米尔。   圣子大概调查了他最近的去向,十分精准地在他进城之际拦住了他。   夜色中,温特米尔依旧是一身惯常的白色圣袍,哪怕是做着企图暗度陈仓的事,也一点低调的意思都没有。   伊安其实想绕路走,但是温特米尔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大开的城门后,把所有进城的路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想了想,自己压根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似乎也根本没必要绕路。   伊安决定无视圣子的存在,理直气壮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速度快得像是道风,连声招呼都没打。   好在温特米尔反应及时,在伊安彻底消失之前叫住了他。   伊安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勉强礼貌地反问了一句:“有事?”   温特米尔还是老样子,被伊安那明显藏着不耐烦的态度一激立刻也不管正事不正事的了,眼泪直接先掉了下来。   伊安的全部耐心都被用来容忍赛尔维斯了,再加上相处那么久也差不多摸清了圣子的性格,现在对上温特米尔这幅样子完全不会像最初那样心软。   他抱胸站的离他远远的,直接道:“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赛尔维斯还在家里等我。”   三天是伊安答应赛尔维斯要回来的时间,按照某金毛的性格现在估计还亮着灯等着见他呢。   温特米尔像是被他的话刺伤一样,原本乖巧哀怨垂下的眼眸顿时变凉几分:“伊安大人这些天和赛尔维斯先生相处得很开心吧?”   伊安面无表情:“是又怎么样?毕竟我们已经是恋人了。”   “只是恋人呀。”温特米尔不哭了,眼睛笑眯眯地弯下来,“我想以伊安大人的性格,既然现在都没带赛尔维斯先生去教廷登记婚姻,一定是因为没那么喜欢赛尔维斯先生吧?”   伊安觉得温特米尔现在看起来很有变态的气质。   他生怕温特米尔也和阿利斯泰尔一样想不开,觉得赛尔维斯不适合自己非要插进来尝尝咸淡,立刻否认道:“不,我爱他。”   这句连赛尔维斯自己都没能听见过的话,最后居然在温特米尔面前说出了口。   黑夜中圣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他咬牙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语气却带上了难掩的嫉妒:“您不该爱他!”   伊安觉得有点好笑,脸色却一瞬间冷了下来:“你是在以什么名义和我说话?温特米尔,难道你认为自己有对我指手画脚的资格吗?”   比起听伊安谈论赛尔维斯的事,温特米尔显然更享受伊安的情绪随自己起伏的感觉,在这种场景下嘴角甚至微微勾起。   他抬手,不紧不慢地捻住一缕鬓边垂落的头发捋至耳后:“请别生气,伊安大人,我无意冒犯您。我只是想说您一直没和赛尔维斯先生来教廷登记其实是因为他没有身份证明吧?”   伊安没有直接给出回答,不过他沉默的态度已经能证实温特米尔的猜测了。   圣子藏在宽大袖袍中握紧的拳缓缓松开,面上笑容更盛:“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或许您会感兴趣。”   温特米尔故弄玄虚的样子让伊安很不舒服,他丢下一句“我不感兴趣”转身就想走,但是温特米尔的下一句话也已经说了出来。   “或许您还不知道,赛尔维斯先生是从王都离开去找您的。”   伊安的脚步顿住了。   *   家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太阳升起。   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赛尔维斯脸上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而伊安还没回来。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赛尔维斯想不出来,只能摇摇自己因为通宵混沌的脑袋,伸手拍拍自己发热的脸颊,半晌才终于重新打起精神。   他准备去洗个脸,用凉水让自己几乎快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清醒点,好继续等伊安回来。   伊安回来的时候赛尔维斯刚洗完脸,被捋上去的刘海末端沾上了几滴水珠,正顺着他的脸颊弧线慢慢流下来。   看到伊安回来,赛尔维斯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顾不上自己凌乱的外表就想要凑过去。   但在真的靠近之前,赛尔维斯的脚步顿住了。   “……伊安,你怎么了?” 第71章   时间回到前夜。   温特米尔的话还是勾起了伊安的好奇心,对他来说赛尔维斯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即使对方对此做了解释但也只是出自他的片面之言。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自己能发现赛尔维斯的过去,眼下是个很好的机会。   “希望你今晚想和我说的不会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良久,伊安吐出一口气如是道。   温特米尔笑了:“当然,您一定不会后悔知道这些的,毕竟这或许会推翻您先前的选择改变您的未来。”   伊安对此不置可否。   他很清楚温特米尔来找自己说这些的目的,无非是想要离间他和赛尔维斯,让自己身边再次腾出一个可以容纳他人的位置。   或许温特米尔也并不在意自己到底能否坐上这个位置,他只是恶劣地想将所有人都拉到同一起跑线上,而不是只有赛尔维斯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伊安的偏爱。   圣子眉眼弯弯,躬身行礼,在前面领路:“请您跟我来。”   见他这副样子,伊安心里难免变得有些忐忑,眉头也微微蹙起。   赛尔维斯究竟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抱有十足的打算,温特米尔应该不至于露出这副表情。   他跟着温特米尔一路回到了教廷,在一间客房前停下了脚步。   温特米尔上前一步,主动叩响了房门,没多久门打开来,露出女人憔悴苍白的脸,正是他刚回王都那天就私下见过的瓦伦。   “圣子冕下……”瓦伦小声道。   温特米尔颔首,同她打招呼:“晚上好,夫人,这位是伊安,您应该听说过他。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是……伊安先生,您好。”瓦伦侧身,给他们让开一条可以通行的路。   进去后,瓦伦礼貌地为两位倒了杯水,见圣子没有开口便一直拘谨地站在旁边,直到被招呼了一声才敢在桌子旁坐下。   伊安没喝自己面前的水。   他最受不了别人卖关子的样子,见温特米尔似乎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带我来这儿难道只是想让我见见这位夫人吗?”   见伊安的态度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温特米尔也没了思量下去的心思:“当然不止,这位夫人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他站起来,绕到瓦伦身后,伸手按住女人的肩膀:“正如我所说,赛尔维斯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在王都,而这位夫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见过赛尔维斯的人。”   伊安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赛尔维斯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在赛尔维斯口中,他确实见过一位贵族夫人,那位夫人甚至还开出了五枚金币的高价,想让赛尔维斯做她一个月的“仆人”。   就是眼前这位夫人吗?   伊安眸光闪烁,面上却依旧沉着冷静,好整似暇地等着温特米尔接下来的话。   温特米尔轻声对瓦伦道:“夫人,能劳烦您将当时告诉我的事同伊安大人说一遍吗?”   “当、当然。”瓦伦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是在教廷的神明广场。”   *   教廷的神明广场就是那个矗立着巨大神像的地方,因为曾有过神明显圣的说法,一直以来备受伊索拉国民的爱戴。   瓦伦一直是位很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尤其是在死了丈夫之后内心了无依靠,更是过着每天在寻欢作乐和教廷祈福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   男色可以满足她空虚的身体,神明可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不过瓦伦显然没想到这一次来神明广场居然能一次性直接实现两个愿望。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神像脚下容貌俊美不似凡人的金发男人,有些失神,等到回神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对方身边。   男人的表情很有意思,仰头看着神像时勾起的嘴角带着难以琢磨的意味,瓦伦看不懂。   当然,她也不想看懂。   对于热爱寻欢作乐的贵族而言,情人只需要有好看的皮囊就够了,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根本就不重要。   不过瓦伦可自认为自己和那些庸俗的家伙不一样,她更追求灵肉结合,循序渐进才是更好的。   于是她决定先彰显一下自己的友善,殷切地同男人搭话:“日安先生,请不要这么抬头直视神像,否则您漂亮的眼睛很有可能会被神明的圣光灼伤。”   这么一对漂亮的银色眼珠,要是伤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男人似乎很喜欢她的话,或者说他对一切对自己的赞美之词都来之不拒,很是高兴地弯着眼睛。   瓦伦这下更是犯起了花痴,甚至都忘了自己以往最喜欢的循序渐进套路。   不过她还是有点理智的,记得在贸然开口之前先打听一下赛尔维斯的身份,免得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你是哪里的人?我似乎没在王都的贵族圈子里见过你?”瓦伦问道。   金发男人乐呵呵一笑:“我不是贵族。”   不是贵族?   瓦伦面上一喜,不过在看到他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衣物时她还是有点狐疑,疑心赛尔维斯说不定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否则她在王都这么久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号美人。   她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另一边的金发男人已经先一步开口:“你听说过约镇吗?从望都到约镇到底有多远?”   瓦伦一愣:“你是约镇的人?”   金发男人思索片刻,道:“现在还不是,不过以后肯定是。”   瓦伦觉得他的回答很奇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她已经懒得计较这些了,满心满眼都是既然对方和约镇有关,说不定真的和其他贵族没关系。   *   “停。”   瓦伦正准备继续回忆过去的话语被人突兀打断了。   伊安指尖轻点桌面:“调情的手段和场景就不用多说了,直接说重点吧,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温特米尔莞尔:“当然,您说了算。”   他看向瓦伦:“那么夫人,请您直接说最后吧。”   瓦伦抿抿唇:“是,冕下。不过其实剩下的也不多了,总之在我对他发出邀请之后那个男人转头就消失了,无论我怎么找都没能发现他的去向。那一天,是新历568年4月17日。”   伊安的瞳孔骤然一缩。   温特米尔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幕,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伊安大人应该再清楚不过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吧?”   他缓缓绕到伊安身旁,语带笑意:“我和阿利斯泰尔陛下核对了一下时间,您是4月12日离开诺德森的王都赶往约镇,按照兰伯特先生提供给您的那匹马的最快速度,您至少也需要五天时间才能抵达,那么您和赛尔维斯见面的日期是在什么时候呢?”   “普利特说他第一次见到您是在4月19日,那个时候赛尔维斯先生就已经出现在您身边了,那么他究竟是19号,还是18号、17号见到您的呢?您能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温特米尔循循善诱,伊安沉默不语。   不过即使他避而不答,圣子依旧猜出了答案:“我猜应该是17号吧。您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能带上赛尔维斯先生一起出任务一定是因为他初步得到了您的信任,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三天。”   伊安耷拉着眼皮:“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他的态度足以证明温特米尔的很多猜测都是对的。   圣子笑笑:“哪怕骑得是最快的马,从伊索拉的王都赶到约镇也至少需要三天,但赛尔维斯先生却能在当天赶往,难道您还没意识到不对吗?他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直接说你的答案吧,不要和我打哑谜。”伊安根本不给他面子。   想象中对方愠怒的模样并没有出现,这让温特米尔有点气馁,但为了达成目的,他还是咬牙继续道:“结合赛尔维斯先生第一次出现是在神明广场,难道您内心没有什么猜测吗?”   伊安抱胸反问:“你想说他和光明神有关系?”   伊安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温特米尔这么有自信了,毕竟自己对神明的反感排斥肯定在这位原本崇尚光明神的圣子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温特米尔眼里,伊安平等地憎恨一切与神明有关的人和事,赛尔维斯能留在伊安身边肯定是因为伊安不知道。   这一身份暴露出来之后,伊安绝对会因为他的隐瞒驱逐他。   “真可惜,我居然真的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伊安神情冷淡瞥了眼仿佛胜券在握的温特米尔,“你打错主意了,从一开始赛尔维斯就说过他是因为神明启示来找我的。”   神明启示的事温特米尔从兰伯特那里听说了,他表情一滞:“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赛尔维斯为什么会来。有些事情或许对别人是很严重的问题,但总有一个人值得网开一面。”   温特米尔不知道伊安讨厌神明的内情,后者很心机地将因果关系调转了一下,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温特米尔死心。   伊安已经不打算再留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站起来,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作为光明神神使,有点特殊能力不是很正常吗?一天之内从王都赶到约镇根本就不算什么。”   温特米尔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数次变化,先是因为伊安无所顾忌的偏爱变得阴沉,而后在听到他说的某句话时变得不可思议,最后定格成狂喜。   “伊安大人,您是否搞错了什么事?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这片大陆就不再有神使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慢了点,前段时间忙好几天没写文导致好不容易养成的日三习惯都被磨没了,感觉现在好犯懒哦,写文的时候一直在开小差[化了] 第72章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和光明神有关的事,除了出身教廷,自小研读与神明有关的史实的温特米尔外没人敢应下这个名头。   至少,和只知道光明神名头的伊安比起来温特米尔绝对是精通任何和光明神有关的事的。   在温特米尔所了解到的历史中,大约三百年前的一天,云层之上发生了动荡,诸多无数年间各国进献给光明神的美人不明缘由地被赶下凡。   而在此之前,这些美人在云层之上备受神的宠爱,每每得到神的应允下凡给予国王指示时无不挂满御赐的珠宝首饰。   他们由此被尊称为神使,在任何国家都能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不过在他们被神明遣返之后,全都失去了和天上有关的记忆,无人知晓其中的原因,国王们只能惊恐地猜测神使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触怒了神明。   他们诚惶诚恐地再次举行仪式,选出新的美人,但那道自天上而来的接引圣光再也没有亮起,甚至自那之后的很多年内神明都未曾降下神迹彰显祂的存在。   大陆上由此开始流传神明虚弱甚至已逝的留言,教廷的十二主教之一生出异样心思,最终和教廷割席,带着一批认同他里面的人脱离伊索拉,成立了最初不信神明的国度——诺德森。   直到五十年前,神明才以一场重塑教廷广场上神像的神迹,重新向世人证明祂的存在,稳固了逐渐动荡的信仰。   不过神明依旧没有接受各国进献的美人,只偶尔搭理一下各国国王的祈祷,给出似是而非的神明启示。   温特米尔将这段历史徐徐道来,最后盖棺定论道:“赛尔维斯绝不可能是神使,没有人类能活三百年的时间,哪怕他看起来确实很符合传说中神使的描述。”   赛尔维斯的美貌毋庸置疑,但正如温特米尔所说,时间是神明也无法敌过的法则,即使祂自身已经超脱了时间长河,也无法阻止岁月对人类的蹉跎。   “您,再一次被欺骗了呢——”   圣子语带笑意,看向他的目光亲昵中藏着难以忽视的怜悯与讥讽。   “想要维持好一段感情,最重要的就是诚实了,赛尔维斯这番作态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伊安大人,您真的就这么认定他了吗?认定一个可恶的骗子?”   温特米尔心满意足地看到随着自己的话语,伊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断见缝插针,在旁边煽风点火,直到伊安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才心满意足地止住话语。   而自她讲述完和赛尔维斯的初遇后,就被所有人不约而同忽视的瓦伦这时终于被圣子大发善心地投去了一点视线。   心情大好的温特米尔微笑着威胁她:“夫人,可以麻烦您将今晚的见闻都吞进肚子里吗?您应该不希望我为了保险起见采取一些不好的手段吧?”   瓦伦本就憔悴的脸愈发苍白,头摇得几乎要掉下来。   恰此时,只有两人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第三个声音,一头张扬红发的阿利斯泰尔自隔间走出,拍拍温特米尔的肩膀。   “行了,吓一个无辜路人有什么意思,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早点回去做准备,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家伙就会被赶出来了吧?”国王幸灾乐祸起来。   “别高兴的太早了。”跟在他身后走出的菲尼克斯发出冷笑,目光嫌弃地扫过周围的环境。   不过好歹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他还是没直接把嫌恶之情说出口,只是施了个小小的魔法将旁边的椅子弄得干干净净的。   菲尼克斯哄了自己好久才屈尊坐下。   他撑着脸:“面对赛尔维斯伊安都网开一面多少次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肯定这一次的计划能成功?就像刚刚,他不是也说虽然自己很讨厌光明神,但赛尔维斯是特殊的吗?”   阿利斯泰尔可没有他这种洁癖,伸手示意瓦伦带上门出去后就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在伊安原本的位置上。   他装模做样地摇头叹气:“果然和伊安相处时间不久的人就是不够了解伊安啊——”   他这一句话直接把在场的另外两人都骂了进去,温特米尔还算能忍,菲尼克斯的脸色却是直接变得铁青。   阿利斯泰尔没给精灵王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在原则性问题上,伊安绝对不会让步,金毛就算再讨他喜欢也不可能让他破例。”   阿利斯泰尔已经见过很多胆敢欺骗伊安的人的下场了,伊安对赛尔维斯的偏爱不仅不会在这场局里成为对方的救命稻草,甚至反而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起陌生人的欺骗,来自亲近之人的谎言更让伊安接受不能。即使是对我们最不利的结果,也足以把他拉到和我们一样的起点了。”   阿利斯泰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看看,一个傲慢无能的精灵,一个虚假伪善的圣子,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还有——”   他指向自己,笑道:“一个狂妄自大的国王,大家谁比谁高贵呢?”   菲尼克斯陡然站起:“你说谁傲慢无能!?”   比起激动的精灵王,温特米尔的反应则是平静多了。   他先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而后平静地摩挲手中的圣书,意味深长道:“你说得很贴切,在伊安眼里我们恐怕确实被打上了这样的标签。”   “没人能得到他,他不会选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温特米尔喃喃自语,“不过这样也好,谁都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哪知道这句话直接把阿利斯泰尔点着了。   阿利斯泰尔完全不想费尽心机,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别说现在三个人里面只有他的常驻地离伊安如此之远,这种结果最后便宜的到底是谁完全不言而喻。   温特米尔恐怕想走和赛尔维斯一样的路子。   阿利斯泰尔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己一早做了保险,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对着圣子挑衅道:“你倒是看得开,不过今天之后你恐怕会远超我直接坐稳伊安最讨厌的人的位置。”   温特米尔眉心蹙起。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让你出面是真的看在线索大部分是你提供的份上吧?”阿利斯泰尔好整似暇地叉手,“我只是觉得戳破一个热恋中人的幻想假象有很大概率会被记恨上而已。你觉得在你说完那些不仅拉踩了赛尔维斯,还顺带贬低了伊安的话之后,他对你的态度能有多好?”   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温特米尔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一击光魔法轰向阿利斯泰尔,被早有准备的后者躲开。   阿利斯泰尔反手就是一拳还击,同样被温特米尔及时拦下,几番过招之后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立于屋子两侧对峙。   菲尼克斯看了好一会儿戏,半晌才慢悠悠起身加入温特米尔的阵营,准备给出言不逊说自己傲慢无能的阿利斯泰尔一点教训。   今夜教廷动静大得惊人,负责安置来往客人的房间几乎没一个幸存,化作大片大片的废墟。   可惜这浩大的动静注定不会引起伊安的注意,此刻他已经站在了离教廷相距甚远的家门口,一言不发地靠在门板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晨曦的光射下,耷拉着眼皮的伊安才缓缓抬眼,看向东边慢慢升起的朝阳。   “……一点也不衬景。”他意味不明地感慨道。   然后他推开门走进了自己和赛尔维斯的小家,在院子里见到了苦等他一夜,刚用清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的赛尔维斯。   “伊安!你回来啦!”   某金毛和平时一模一样,见到他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想要凑过来,但长时间相处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技能让他在真的靠近之前就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不对。   他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伊安,你怎么了?”   伊安真的生气的时候不喜欢他动手动脚,所以赛尔维斯很拘谨地站住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有得到回答,他勉强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你的表情看上去很难看,是委托期间发生了什么吗?有人欺负你吗?”   伊安想了想,点点头:“是啊,有人欺负我了。”   见他还愿意和自己说话,赛尔维斯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气势汹汹地追问:“是谁!到底是谁居然敢欺负我的宝贝伊安!?”   伊安对他时不时的黏糊称呼敬谢不敏,平静回道:“你。”   “好!我现在就去把他大卸八块!”   赛尔维斯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一脸凶相地往外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伊安刚刚的回答是什么,茫然回头:“……啊?”   他、他吗?   伊安道:“怎么不动了?我还等着你帮我动手呢。”   赛尔维斯不敢动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呃,把自己大卸八块这种事还是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要不你打我两下意思意思?”   伊安不语。   赛尔维斯有点着急:“没事的!我超级抗揍的,打两下完全没关系,你不用心疼我!”   他生怕伊安不声不响把气憋在肚子里,不仅会气坏自己,还会在两人之间埋下一个隐患,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问题。   伊安朝他走近两步,赛尔维斯立刻抱头做好挨打的准备。   只是他闭上眼睛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伊安动手,只听见对方冷淡的一句话:“你好像误解了什么,我不动手不是因为心疼你,而是担心自己下手太重,你直接死了。”   【作者有话说】   答辩寄了,又要继续修改论文准备二辩了[化了] 第73章   虽然大多数时候赛尔维斯都能猜到伊安心里在想什么,但这只局限于一般情况,像现在就被发难的场合,赛尔维斯还是很茫然的。   他一时摸不准伊安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赛尔维斯希望是开玩笑,但是他又很难想象伊安一本正经和自己开玩笑的样子,连自己骗自己都很艰难。   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伊安已经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立正站好。   “我给你一个机会。”他说,“你有没有什么没交代的事想和我说。”   赛尔维斯眨了眨眼。   伊安眼睛微眯,对他这幅全然无辜的样子很不满,决定再说清楚一些:“主动承认谎言和谎言被动被拆穿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赛尔维斯这时终于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神色,银灰眼睛移开半寸有点心虚:“你知道了?”   伊安抿唇不语。   “别啊,”赛尔维斯哭哭脸,“我只是稍微虚报了一点店里的业绩而已,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伊安:……?   他缓缓歪了歪头。   赛尔维斯抱着他,小声解释:“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虽然最近面包店的生意不景气,但是之前很好呀,我还是有很多余钱的!要不是你接的任务大多都是像这次一样要出门的,我也不会骗你——”   伊安大概听明白了,原来这家伙之前一直说面包店生意很好是假的,只是担心自己因为他赚不到钱亲自出马,每天去冒险家工会接任务不着家。   但这和他问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除了这个呢?”   短暂又诡异的沉默之后,伊安再次开口。   “除了这个?”赛尔维斯认真想了想,“没有别的了呀。”   赛尔维斯不知道伊安到底想问什么。   对于他来说那天的五人小会议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以为那件事也已经算是过去,打定主意将那些难言的过往都尘封心底,再也不提。   毕竟他清楚伊安不是个会翻旧账的人,只要一件事能过去过一次就不存在会被再翻出来的情况。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温特米尔他们从中作祟,伊安真的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可惜现在——   伊安冷脸看了赛尔维斯很久,终于开口:“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这样吧。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赛尔维斯一愣,刚想追问伊安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又听见后者平静道:“陪我去教廷逛逛怎么样?”   尽管很疑惑伊安怎么会选择这么早出门,赛尔维斯还是很庆幸他愿意同自己说话,对他来说这可是伊安态度在软化的信号。   而且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这完全就是在约会诶!   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在情敌的地盘上!   赛尔维斯已经可以想见圣子一大早起来就看见他们在教廷约会时脸色会有多难看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赛尔维斯一口应下:“好!”   不过没多久,他亦步亦趋跟着伊安的步子就一顿,像是想起什么:“能再等一会儿吗?我想先去收拾一下。”   一晚上没睡,赛尔维斯严重怀疑自己现在都已经长黑眼圈了,为免温特米尔看笑话,还是必须得先去处理一下才行。   伊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并不介意再耽搁一会儿。   他摊手:“你随意。”   赛尔维斯摸着下巴,坏心眼地笑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真的随意了。”   他将伊安推进房间,打开衣柜取出自己前两天刚放进去的一套衣服,嬉皮笑脸道:“可不止我,伊安你也得收拾一下才行!”   伊安就这么十分突然地被赛尔维斯关在了房间里。   后者自己也没闲着,处理完伊安的事之后就转身去另一个卧室,拿出自己的衣服开始梳妆打扮。   他也是熟能生巧,换衣服只用了几分钟,剩下大半时间都用在把那些零碎漂亮的蝴蝶形状小首饰挂在自己身上的每个角落,耳饰颈饰手饰……一个不落。   结果另一边的伊安比他出来的还晚一点。   赛尔维斯这次挑选的衣服并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更像是繁复华丽的礼服,复杂的他连扣个口子都要花好久。   出来的时候伊安脸都是黑的,尤其是在发现这件衣服和赛尔维斯身上那件是一套的情侣装之后更是足足花了好几秒才按捺住自己想要立刻回去把衣服换掉的冲动。   偏偏精致狂赛尔维斯还觉得不够,走近打量一会后又在伊安的小辫子上别了个红宝石夹子。   “走吧。”他心满意足,朝伊安伸手,想要牵着他一起出门。   而伊安只是瞥了眼他的手掌就抬脚从他身边擦过,径直出门。   赛尔维斯瘪嘴跟上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陆陆续续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路过一家店铺时,赛尔维斯扯了扯伊安的衣服,让对方在这里等自己一会儿。   伊安眉头微皱。   他之前好像没有见过这家店铺,是这两天新开的吗,做什么生意的?   店铺外面一个招牌都没有,伊安完全看不出来赛尔维斯为什么要进去,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赛尔维斯的用意。   没多久,赛尔维斯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两个漂亮的玻璃瓶,其中一个被递到了伊安手里。   伊安狐疑地拿起瓶子晃晃,里面透明的液体流动性很差,随着他的动作慢吞吞荡了两下。   赛尔维斯解释道:“这家是前几天搬来的,打算在这里开个饮水铺子,昨天还特意送了几瓶饮料过来。我觉得味道不错,所以刚刚又去找他们买了两瓶。”   所以其实是因为店铺还在装修阶段,没正式开门,外面才一个招牌都没有吗?   “尝尝看。”赛尔维斯眼睛亮晶晶的,打开瓶子凑到他嘴边。   伊安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口感有点像流动的蜂蜜,但是是苹果味儿的,怎么说呢,虽然很奇怪但味道确实不错,还有点上头。   因为赛尔维斯手腕放平,瓶子里的液体没有继续流出来,伊安伸手托起赛尔维斯的手,伸出舌头又舔了一口。   见他喜欢,赛尔维斯很是高兴地弯着眼:“我刚尝到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了。你看这个瓶口的蝴蝶结好不好看,我特意让老板系上的,把它算作我今天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好不好?”   第一个礼物?为什么突然要送礼物给他?   伊安不解。   赛尔维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故作神秘地冲他眨眨眼:“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担心伊安继续追问,赛尔维斯立刻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去教廷逛逛吗?我们赶紧走吧,我好像已经看到很多人在往那边走了。”   赛尔维斯没说谎,确实有很多人正在往教廷走,不过这群人显然不是抱着和他们一样的目的到教廷的,一进教廷就目的明确的地往客居处走。   赛尔维斯好奇地往那个方向打量,发现原本建筑连绵的客居处居然塌得七七八八了,诧异极了:“嘶,这是发生什么了?诺德森那边终于打过来了?”   伊安在看到那边情况的第一眼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所以比起赛尔维斯反应要平淡多了,只随便瞥了眼就收回视线。   见他没兴趣,赛尔维斯也不再纠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不过越走赛尔维斯越觉得有点不对,颇为纠结地开口问道:“伊安你是要去神明广场吗?”   神明广场在教廷地位特殊,所以连通往那里的道路都是单独开辟出来的,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只有可能是去那了。   可是伊安不是很讨厌光明神吗?怎么可能会主动往那个地方凑?   赛尔维斯不放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小心走错了?”   伊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没走错,我只是突然也想见识看看传说中真正拥有神明相貌的神像是什么样的而已。”   赛尔维斯哈哈大笑:“伊安你怎么传说只听一半呀。在传说里神可不止改变了神像的样子,还特意用圣光挡住了自己的脸,防止大家看见他的真容呢,我们就这么去看其实根本就看不到神的样子。”   伊安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完整个传说。   毕竟之前他完全不在意所谓神迹的事,别人话没说一半就直接走了。   所以这就是神明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呵。”伊安难得笑了,嘴角弧度不只是嘲讽还是什么,“既然是这样我反而更期待了。”   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可不止有看脸一种方法,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明只选择遮住了自己的脸,真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天真。   伊安脚步未缓,依旧自顾自往前面走去,见状赛尔维斯也不再继续劝,耸耸肩跟着他一起去。   教廷的神像正如传闻中那样宏伟神圣,给人带来极大的震撼感。   除了被圣光遮掩的地方外每一处雕琢都极其精致,布料的褶皱流畅自然,肌肉线条清晰漂亮,简直就像是一个石色的放大版真人坐在了上面。   也算是帮他省了一番功夫了。   伊安一边想着一边仔细观察起神像。   即使雕像所表现的神明是坐着的姿态,伊安依旧能凭借自己远超常人的观察能力大致估摸对方的身形,不出所料的,和他身边站着的人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喜欢佩戴小饰品的习惯都一致,神像的衣物上同样挂着不少蝴蝶形状的小饰品。   不过即使是这样,如果赛尔维斯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谎言,伊安也没有办法强压着赛尔维斯让他承认。   他需要一个对方绝对无法反驳的证据。   伊安打算诈一诈赛尔维斯。   【作者有话说】   虽然现在已经是19号了,但是我还是想说这其实是写给18号的更新,就是迟了亿点点……   咳,总之19号小请一天假修改论文哦[可怜] 第74章   赛尔维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神像了,现在看到这个的心情恍然之间倒是和当初刚来到王都时自己的心情有了一瞬重叠。   他站在伊安身后,仗着这个站位伊安不可能会看见自己,肆无忌惮地抬头看向神像的脸。   高纯度的浓郁圣光对他毫无作用,甚至连雾气都比不上,完全就是透明的,不像对其他人几乎可以连眼睛都晃瞎。   赛尔维斯打量着神像那张雕琢完美的脸,忍不住小小地自恋了一下。   不愧是他当初亲自动手改造的神像,也算是把他的美貌还原了七七八八,和之前的丑东西完全不一样。   要不是看不下去前任神明留下的丑神像,赛尔维斯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他正在美美欣赏,顺便回忆一下往事,就听见不远处的伊安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还真是有意思啊。”   赛尔维斯下意识看向伊安,就见后者已经转回原本看向神像的脑袋,翠绿的眼眸注视自己。   赛尔维斯突然觉得有点不妙:“伊安,怎么了?”   伊安眉毛微扬,语气无悲无喜:“赛尔维斯,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神像雕琢的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   赛尔维斯懵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伊安,又看看被圣光围绕的神像,视线多次在两者之间往返,像在反复确认到底哪里出现了纰漏。   他的反应不言而喻。   伊安重新看向神像。   赛尔维斯忍不住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伊安的反应十分平淡,完全没有正常人看到刺眼的圣光时会眯起眼睛的潜意识反应。   赛尔维斯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还将信将疑的想法立刻散得七七八八,真心实意地相信伊安是真的不受圣光影响。   伊安当然也会受圣光的影响,毕竟他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免疫神明的魔法,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克制眨眼的冲动。   他只短暂维持了几秒自己好像能看到神像脸的假象,确认赛尔维斯看到这一幕了之后就立刻低头闭眼,缓解直视圣光带来的不适。   赛尔维斯满脑子只剩下了谎言似乎被拆穿了的慌张,没注意到伊安低头的场景。   他抿紧唇瓣,脸颊上的红润褪去,只剩下惨白和惶恐,甚至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可伊安依旧没放过他,缓过来之后再次将矛头对准他:“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赛尔维斯,你不是光明神的神使吗?”   赛尔维斯在原地“我”了个半天,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伊安道:“或许你想说这只是个巧合,其实光明神只是单纯长得和你一样而已?不过那可是神啊,他真的会容忍一个凡人拥有和他一样的长相吗?”   赛尔维斯勉强笑了下:“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   他敢说自己都不敢信,尤其是在看到伊安诧异的眼神之后更是想捂脸撤回,只是话都说出口了,再改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不可信。   见他直到现在都还要嘴硬,伊安索性把话摊开了讲:“温特米尔昨晚来找过我。他说从三百年前开始这片大陆就再也没有神使,那么你到底算是什么呢?”   他就知道伊安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翻旧账!原来是背后有小人作祟!   赛尔维斯咬牙切齿,但现在转移话题去讨伐温特米尔显然也不可能改变现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可是你看啊事实就是这样嘛,我就是个和神长得很像的神使。至于温特米尔——就算他是圣子,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谁能管神明的事,祂只是随便收个神使,没必要特意通知他吧?”   要是真通知反而还有鬼。   赛尔维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甚至语气都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温特米尔懂个什么劲啊,所谓‘被神明宠爱的孩子’和‘神行人间的代言人’这种称号说到底都没经过神明的同意吧?”   他说得实在有点激动了,放大的声音一出,神明广场上原本就没有多少的人纷纷将视线投向这边,目光冒火。   赛尔维斯胆子超大,挨个瞪回去,一点气势都不肯输。   伊安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毕竟赛尔维斯才是教廷信仰的神明,他肯定不会让把这些名头套到情敌身上,给温特米尔造势。   伊安有点好奇了,为什么温特米尔现在还能这么平平安安地当圣子?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比起知道赛尔维斯对温特米尔的态度,他更想彻底解决赛尔维斯欺骗自己的事。   由于赛尔维斯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伊安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下继续谈论如此私人的事,索性朝赛尔维斯勾勾手,带着对方转移到神像背后另一个隐秘的角落。   “赛尔维斯,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赛尔维斯怔然,努力回忆伊安以前说过的话,但是他和伊安的对话实在是太多了,最近又都是些黏黏糊糊、他恨不得刻满整个脑子的甜蜜片段,一时间还真没翻出来。   伊安对他也没多大指望,见状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也没有讨厌神。”   赛尔维斯欣喜的表情还没露出来,就听见他又说:“我只是平等地讨厌一切欺骗我的家伙而已。祂既然借启示之名把我骗回约镇,却没有给予我所求的东西,那就是欺骗了我,被我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伊安平静打断赛尔维斯想要辩驳的话,“你之前跟我解释过,祂其实已经给了我我想要的东西了,我姑且可以认可你的这个说法,毕竟我现在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无聊了,所以我说我其实也没有讨厌神。”   赛尔维斯这回终于安心了,笑容在脸上慢慢绽开,然后又因为伊安接踵而至的下一句话僵住。   “我现在讨厌的是你。”   伊安很清楚自己的话足以让赛尔维斯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但他依旧要说:“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你就是神,讨厌你还是祂都一样。”   赛尔维斯嘴唇张合几次,想要开口辩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伊安这一次没有用疑问句,说明他已经确信自己得到的是正确答案,无论赛尔维斯怎么掩饰他都不会再次被蒙骗。   赛尔维斯放弃挣扎,迷茫地喃喃:“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伊安会因为这个身份讨厌他。   哪怕排除了伊安本人对神明的厌恶之情,单纯以就赛尔维斯个人而言,他也很担心伊安会因为这个身份讨厌自己。   毕竟如菲尼克斯、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之流的上位者无一不被伊安排斥,神明的身份或许不仅不能成为助力,还会成为拖累。   “赛尔维斯,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伊安垂眸,“我不觉得自己有哪些行为会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完全不信任我对你的感情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正如他所说,直到现在伊安都无法明白赛尔维斯这么做的原因。   几乎所有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赛尔维斯的偏爱和容忍程度,对方也一直很擅长仗势欺人,在阿利斯泰尔等人面前胡作非为显摆他得到的爱。   既然这样,为什么赛尔维斯现在还要说出这样的话?   “信任是支撑两个人继续走下去的关键,你的欺骗和不信任让我无法想象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伊安轻声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没把话说的太直白,因为他知道赛尔维斯一定能理解。   果不其然,赛尔维斯的脸色在听清他这句话的瞬间变得惨白:“伊安你……不要我了吗?”   他上前抓住伊安的手,又被后者轻易掰开。   “不要这么说。”伊安眉头紧蹙,“你总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的一条狗吧,神明大人?这样也太掉价了。”   赛尔维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不要这么叫我!伊安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的,为什么要这么叫我!”   “我不知道。”   伊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冰冷:“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我又怎么能确定你告诉我的名字不是谎言呢?”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伊安不想再叫出赛尔维斯这个名字更是因为他想要切割自己与对方的关系。   他的恋人叫赛尔维斯,是一个热情赤忱的家伙,而面前的人是一直用谎言蒙骗自己的光明神。   他们不该是同一个人。   赛尔维斯比任何人都清楚伊安话里的隐意。   如果真的让伊安成功将他的两种身份切割开来的话,“赛尔维斯”或许会成为白月光,而自己则会成为彻头彻尾的骗子。   但对上伊安几乎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神,赛尔维斯挣扎解释的话立刻堵在了喉咙里,再次意识到另一件事——伊安是个极其自我的人。   对伊安来说,他所认定的绝不会更改,胡搅蛮缠不会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让他觉得更加厌烦。   前车之鉴可整整有三个在呢。   沉默半晌,赛尔维斯惨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赛尔维斯就是我的名字,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知晓我真名的人……”   伊安原本紧握的拳头猝不及防因为他的话松开,下一秒又再次攥紧。   他别过头:“我不在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态度,想必已经接受我的决定了。”   “如果我还有选择的话,我绝不会接受,但你没有给我第二个选择不是吗?”赛尔维斯顿了顿,似乎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接着开口,“是我有错在先,你的一切决定我都接受。”   伊安想过很多他会有的反应,唯独没猜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好像一瞬间浮现了别样的复杂情绪,空落落的,很奇怪。   伊安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想再在赛尔维斯身边待下去了。   “今晚我会回约镇,王都的房子留给你。”伊安说出一早就想好的打算。   虽说王都的房子是两人一起合资买的,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分开了,继续住在一起显然不太合适。   况且赛尔维斯在王都还有间面包店需要继续经营,算是稳定的收入来源。   反观伊安自己,他的收入几乎全都来源冒险家工会,大头更是需要出门才能完成的委托,长期不着家的情况下似乎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定居。   赛尔维斯却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不,没必要。”   伊安的表情因为他的否定稍微舒缓一些,像是终于碰上了预料之内的事,等着他开口说些“不需要分家,完全可以像很久之前那样单纯住在一起生活”。   伊安已经准备好拒绝他了,但他没想到赛尔维斯想要反对的并不是两人分居的事。   “别回约镇。”赛尔维斯不想答应的是伊安说要离开王都回去的提议,“他们……不喜欢你,你没必要回去。留在王都吧,至少有温特米尔在这里不可能有人为难你。”   他说的没错。   尽管伊安已经在约镇生活了很多年,那里的人依旧不愿意接纳他的存在,比起千里迢迢地赶回那里生活,留在王都对伊安来说反而是个更好的主意。   伊安从来不知道赛尔维斯是个这么大度的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让温特米尔照顾自己的话。   “那你呢?”他问。   伊安尚且在约镇有个小木屋,赛尔维斯似乎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不过在这句话问出口之后,伊安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可笑了:“算了,你可是光明神啊,只要你想什么地方找不到呢?更别说这里还是信仰最浓郁的伊索拉王都。”   赛尔维斯抿紧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半是嘲讽的话,半晌他才开口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现在的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只是觉得留在王都对你更好,我可以在面包店凑合过。”   他本意或许没有卖惨示弱的意思,但这句话不管怎么听落在伊安耳朵里都带着了点这个含义。   只是还没等他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赛尔维斯就再次道:“我今天中午之前就收拾好东西离开,麻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随你。”伊安冷着脸,“中午之前我不会回去,你可以随便收拾东西。”   语罢,他转身离开。   赛尔维斯安静站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知道很久很久之后,伊安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行尸走肉一般地拖着脚往回走。   *   伊安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对王都一点也不熟悉,来到这里之后完全继承了在约镇的生活方式,除了几家常去的店铺和冒险家工会之外没去过任何地方。   斟酌再三,他决定去那家熟悉的酒馆。   除了零星几个宿醉到现在还没回去的醉汉,大清早的酒馆几乎没有别人,就连酒馆老板都耷拉着眼睛,懒散趴在柜台上,看到他来了也没给出一点反应。   伊安敲了敲桌面,终于换来了男人困倦的抬眼。   酒馆老板打了个哈欠,语气半死不活:“客人想要什么?”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伊安想喝点和往常不一样的,盯着菜单看了半晌,报了个自己从前没见过的酒名,然后被老板报出的价格惊得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   老板笑了两声:“再怎么说这可是情人节特别饮品,也就只有今天才能尝到了,要不就试试看?喝过的客人都说不错呢。”   “今天是情人节?”伊安愣了愣。   “是啊客人,”老板点头,“哎呀您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大忙人,也不怪连今天是情人节都不知道了。不过没事,我们这酒可是号称有恋爱的味道,您尝尝看就当自己已经谈过恋爱了!”   伊安被整无语了,一时间忘了刚刚想要说什么,只想替自己正名:“谈过,今天刚分。”   老板的笑尬住了:“不是,这么会挑日子啊?偏偏选情人节分手,您这恋人还真是不懂事——”   “我提的。”伊安淡定打断。   老板这回是真的没话可说了,这正的反的全被对方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当他以为自己推销无望了的时候,伊安在柜台前坐下:“就这个了,来一杯。”   老板立刻转悲为喜,开始调制自己死贵死贵的情人节特制饮品。   调制过程中他余光瞥见酒馆的门再次打开,走进个一身白的身影,忍不住纳闷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平常白天一整天都不一定有一个人来,现在这一大早的连来两个。   来人在伊安身边坐下,没有换来后者的半个眼神。   见状,老板抽空问了句:“这位新来的客人想要来点什么?”   “和他一样就好。”   熟悉的声音终于引得伊安抬头,看见菲尼克斯那张含笑的脸:“好久不见,伊安。”   伊安重新低头,语气平淡:“说什么好久不见,昨天晚上你和阿利斯泰尔不就在那间屋子里吗?”   虽然在行动之前阿利斯泰尔就说过他们遮掩的小把戏根本就不可能瞒过伊安的眼睛,菲尼克斯依旧因为伊安的突然拆穿心脏骤跳一瞬。   伊安瞥了眼他这副冷汗直流的样子,啧了声:“我还以为今天你们三个没一个会来打扰我呢。”   教廷的客居处被打成那副样子,按理来说三个人应该没一个能善了,怎么现在看菲尼克斯的样子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看来他应该没参与昨晚的争斗,难得聪明了一回。   事实上,伊安的猜测全错。   菲尼克斯当然也打架了,不过因为他和温特米尔临时结盟,阿利斯泰尔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他们两个人动手。   碍于某些私人原因,阿利斯泰尔的这局要针对对象还是温特米尔,菲尼克斯一个远程射手对上已经被法师拉扯的近战战士当然不可能受什么伤。   惨的还是阿利斯泰尔还是温特米尔,前者差点被射成筛子,后者更是直接被揍成了猪头。   要不是担心这副样子被伊安看到会败坏他们在心上人眼里的形象,这两人在得到一直埋伏在伊安家附近眼线的消息时就该找过来了,哪会让菲尼克斯捷足先登。   精灵王在心中感慨自己的大智慧。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二合一哦,顺便补昨天没更新的那章。 第75章   如果换成以前,伊安绝不会想搭理菲尼克斯,但现在他是在很无聊,内心一直有股空落落的感觉,急需别的事情来填满。   所以他难得拿出了耐心,没得到菲尼克斯的回话也没有气恼,只是继续道:“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呢?”   菲尼克斯矜持坐好,不动声色地在伊安面前给情敌们上眼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两个蠢货打得太过火了,现在一个能看的都没有。”   “恕我直言,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菲尼克斯陛下。”   菲尼克斯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少年嗓音,圣子温特米尔面色不虞,从外面走入。   他毫不客气地在伊安另一边坐下,同样点了一杯和伊安一样的饮品。   菲尼克斯立刻瞪了他一眼。   酒馆老板的脸都快笑开花了,一边高兴居然真的会有这么多冤大头买这华而不实的情人节特饮,一边悄悄八卦眼前三人的关系。   菲尼克斯他以前没见过,只能从耳朵看出来这是位罕见的精灵,但温特米尔他还能不认识吗?这可是整个伊索拉最牛的人物,教廷的圣子冕下啊!   他已经能想到要是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得要多少人追着他想问清是怎么回事了。   另一边菲尼克斯古怪地看着温特米尔的脸颊,暗自腹诽对方今早刚出炉的猪头脸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看起来那么正常?   温特米尔冲他笑了笑,用口型示意这不靠谱的“盟友”可不要小瞧了他。   在伊索拉,他想要什么药剂都能搞到手。   和他相比,阿利斯泰尔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在伊索拉可没在诺德森那样的号召力,估计想买加快伤势愈合的药都找不到地方买。   菲尼克斯也想像伊安那样“啧”一声了。   不给他做任何反应的机会,温特米尔看向伊安,眉眼含笑:“听人说您今早带着赛尔维斯先生去教廷的神明广场了?”   伊安瞥了他一眼:“你的人应该已经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你了,何必明知故问?”   他说的没错。   温特米尔安排的人确实已经把早上的事全部汇报给他了,只不过因为他们的主子担心离得太近会惊动伊安,这群家伙也只敢保持很远的距离。   这种距离下,他们听不清伊安和赛尔维斯的对话,只知道这两人去是一起去的,走是分开走的。   比起相信手下人模棱两可的话,温特米尔还是更想得到伊安亲口说的答案。   他并未承认自己安排人跟着伊安的事,只说:“好奇而已,如果伊安大人不愿意说我当然不会勉强您。”   正好酒馆老板调制的情人节特饮已经好了,粉嫩嫩的颜色配上杯壁上的一圈爱心配饰丑极了,一点也配不上这高昂的价格。   不过在场的三人里有两个都是不缺钱的主,比起这杯酒的性价比,他们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酒馆老板只端出了两杯。   大概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老板摊手,无奈道:“这位客人是晚来的,他的饮品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好。”   菲尼克斯满意极了。   这可是情人节特饮诶,能和伊安同一时间喝这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代表他们两个人也算是情人了?   温特米尔的想法显然给他一致,见此情景表情是和他截然相反的难看。   不过在被阿利斯泰尔的观念狠狠荼毒之后,圣子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只要努力争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哭着祈求对方垂怜绝不可能有任何用处。   在菲尼克斯志得意满地开口之前,温特米尔就直接出手,拿走了其中一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尝了一口。   “有点太甜了。”他评价道。   菲尼克斯愣住了,猛地站起来伸手指着温特米尔:“你!”   温特米尔又淡定地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这么指着别人可一点也不礼貌,菲尼克斯陛下。”   他的语气足够尊敬,行为却也足够冒犯,直接握住了菲尼克斯的手,强迫后者收回那只一直指着他的食指。   菲尼克斯已经很久没碰见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的人了,上一个还是在精灵之森的伊安。   他突然也很想像当初的赛尔维斯一样窝在伊安身边,求伊安给他主持一个公道。   菲尼克斯在原地斟酌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下自己的矜持,尝试一下卖惨的作用,毕竟赛尔维斯就是个成功的案例。   他努力眨巴眨巴眼,竭尽全力挤出两滴眼泪,柔柔弱弱地往伊安身上靠:“伊安,你看温特米尔,他也太不讲理了吧……”   伊安往后一靠,直接避开了菲尼克斯的咸猪手:“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温特米尔莞尔一笑。   看吧,他就说面对伊安这个郎心似铁的男人,示弱一点用处都没有用吧。   下一秒,伊安用那副嫌弃的表情附和了菲尼克斯的谴责:“是不讲理。”   温特米尔表情一僵。   伊安拿起桌上剩下的那本情人节特饮抵到菲尼克斯手里:“我这杯给你了。最后一杯别做了,我不想要了。”   第二句话显然是对酒馆老板说的。   酒馆老板懊恼地应了声。   菲尼克斯一开始还不太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但看到温特米尔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拿起酒杯晃了晃,也不喝,就单纯拿着膈应温特米尔,看他想和伊安配对的希望落空就高兴。   两人针锋相对之际,伊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太阳已经升到了顶点,差不多过了和赛尔维斯约好的时间,直接起身:“我先走了,祝你们喝得开心。”   他都要走了,另外两人当然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   温特米尔先发制人,一记禁锢术趁菲尼克斯不备把人束缚在椅子上,任凭身后的精灵王如何呼喊都不搭理,马不停蹄地跟着伊安一起出门。   离开一段距离后,温特米尔叫住了伊安:“伊安大人!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的问题当然是指和赛尔维斯有关的事。   伊安不欲与他再做纠缠,再加上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只要温特米尔回去后再观察几天,自然可以知道菲尼克斯已经搬走的事。   “分道扬镳了。”伊安简短答道。   温特米尔面色一喜,上前几步:“既然这样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那次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您一开始就对赛尔维斯先生有意,不可能直到菲尼克斯陛下求婚之后才和他在一起。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吧?只是为了堵住我们三个人,才编造了这样的谎言——”   “你想多了。”伊安抬手,以手势打断了温特米尔喋喋不休的阐述,“如果你认为我是会因为你们就做出如此牺牲的人,我只能说你真是小看了我,也高看了你们。”   温特米尔呼吸一滞。   “昨晚是阿利斯泰尔给你们出的主意吧?现在看来,他居然真的是你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伊安笑了下,意味明显,“他可比你看得清楚多了,如果我真的不在乎赛尔维斯的话,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我现在依旧会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为了搪塞你们。”   温特米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伊安如今和赛尔维斯分手的真正意义,胸膛仿佛被人插入两刀,隐隐作痛得厉害。   伊安还嫌不够,补充道:“我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无法接受他的欺骗,对我来说身边亲近之人的谎言远比陌生人来得严重可怕,所以我绝不会接受。”   他说得真情实感,温特米尔可以清楚地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那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提及之人的亲近眷恋,又有被欺骗后的遗憾不满。   如果不是真的有感情,伊安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温特米尔不受控制地想,说不定伊安其实还想再给赛尔维斯一次机会,只要对方能够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就还能挽回这段感情。   他绝不接受这种结果。   温特米尔咬牙,几乎是从喉咙里吐出接下来的话:“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在意。您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替您解决阿利斯泰尔陛下和菲尼克斯陛下的人不是吗?请您选择我,我绝不会像赛尔维斯先生那样欺骗您,我心甘情愿被您利用,为您献上我的一切。”   伊安觉得真有意思啊。   本该为神明献上一切的圣子因为觊觎神明的恋人,亲自出手用诡计挤走本该被他侍奉的神明。   哪怕温特米尔根本不知道赛尔维斯的身份,这件事多少也显得有点戏剧性了。   不过伊安无意拆穿赛尔维斯的身份,比起用这个方法劝温特米尔收手,他还是喜欢用更直接的方法。   “温特米尔,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吗?你把自己的信仰当成了笑话,不过这也怪我,如果不是当初在约镇我强迫你在我和神明之间选择一个,或许你现在行事也不会这么极端。”伊安叹了口气。   温特米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几乎已经猜到伊安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伊安说:“关于我和赛尔维斯的事,你没有评价的资格。况且我并不喜欢你蓄意挑拨的行为,哪怕没有赛尔维斯,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第76章   温特米尔终究还是没有伊安想得那么坚强,在听完他毫不留情的话语之后几乎是立刻掩面跑了。   伊安疑心自己好像看到了他掉眼泪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哭就哭吧。   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家。   回没有赛尔维斯在的家。   伊安脚步加快,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中,等到菲尼克斯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菲尼克斯很想直接追到他家里去,最好能像赛尔维斯那样登堂入室,反正现在他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多他一个完全不多。   但是菲尼克斯又很怕被伊安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住处的。   虽说伊安对此可能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是菲尼克斯还是无法想象要是真的被伊安问出这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   “等下次假装去那边逛街偶遇?”他小声问自己,内心琢磨着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会显得自然一些。   精灵王还是太要脸,没经历过圣子经历的那些,矜持得有些天真。   另一边,伊安已经回到了住处。   院子似乎被打扫过,已经没了今早看到的赛尔维斯在外面强撑熬夜的痕迹,干净整洁得好像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伊安深吸一口气,耳朵不自觉竖起,仔细分辨屋子里的声音,可惜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他没有再听到别的声响。   “已经走了吗?”伊安喃喃自语,“速度还挺快。这样也好,替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伊安是熬夜赶回来的,现在很想回去睡觉,但是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又正值饭点,肚子十分应景地发出了咕咕声。   伊安抿唇,在睡觉和吃饭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他准备去厨房看看家里现在还剩下什么食材,结果门一打开,食物的诱人味道立刻缠住了他的鼻间。   伊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厨房的桌子上摆着不少还带着余温的菜肴,意味着距离赛尔维斯的离去并没有过多少时间,甚至可能还和他是前后脚的时间差。   伊安感觉有点不是滋味,明明嘴里尝到的东西很美味,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放下勺子,沉思许久无果。   伊安不想再想下去了。   他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桌上的食物,去洗了个澡准备补觉,却在步入卧室看到摆放在自己床上的东西的一瞬间愣了愣。   那是两个礼盒。   【我刚尝到的时候就觉得你会喜欢了。你看这个瓶口的蝴蝶结好不好看,我特意让老板系上的,把它算作我今天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好不好?】   脑海里闪过赛尔维斯说的话,伊安意识到什么,走到床边打开了其中一个礼物盒子。   盒子里装满了鲜花,鲜花上还摆了一张纸,上面是赛尔维斯的字迹——   「是情人节鲜花哟^v^虽然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但这可是我们过的第一个情人节,还是来点仪式感比较好!」   纸条上的语气很轻快,不像是赛尔维斯刚写的,更像是在今天之前就准备好的,想来对方在收拾东西时忘了这里的准备,把它们都遗落了下来。   伊安的目光落在第二个盒子上,这个盒子显然比上一个小很多,摇晃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相互碰撞的沙沙声。   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有很多彩纸折出来的小花。   伊安奇怪,不是已经有真花了吗,为什么还要送假花?   玻璃罐上同样有一张来自赛尔维斯的纸条:「嘿嘿,知道你喜欢更实用的东西,所以我还准备了这个!里面的每朵小花都写了一个小礼物哦,你可以随时拿着它们来找我兑换^v^」   伊安很好奇他说得礼物是什么。   他倒出一朵小花拆开,上面写着“圆面包畅食一周”的字样。   确实很实用,比起只能给人带来感官享受的鲜花,伊安更喜欢这罐子能带来切实好处的假花。   赛尔维斯真的很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很可惜,现在不管是真花还是假花都没有用了。   伊安正在考虑这些真花该怎么处置,考虑良久最终还是觉得就这么丢掉太可惜了,将它们安置在了卧室的水瓶中。   这其实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照料花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像这种已经被从枝头减去的无根的花,想要让它们尽量保持盛开还必须得勤换水。   明明对于厌烦麻烦的伊安来说明显是直接把它们丢掉更合适。   要知道当初菲尼克斯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带来的一大盒珍宝都是直接被伊安丢到了精灵王魔法小屋的门前,因为精灵王走路从不看脚下的高傲性格现在还没被发现,一直留在那儿风吹日晒的,静待一个有缘人。   珍宝的价值当然远大于这些花,后者没有沦落到和前者一样下场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伊安拒绝思考这个问题,拿起另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里只有廉价的手折纸花,似乎并没有留下它的理由,所以伊安这次是真的打算把它丢进垃圾桶。   只是在挪动盒子时,一张便签纸意外从盒子夹层掉了出来,在看清上面写的字后伊安的表情不可避免地沉了沉。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比之前那些要新很多,显然是赛尔维斯刚写没多久的,推翻了伊安认为这两个礼物是赛尔维斯忘记带走的想法。   即使已经分手了,赛尔维斯依旧没想过要收回这些礼物,或许对他来说自己和伊安之间的感情依旧是真的,这些礼物代表了他的心意,不应该收回。   他不确定伊安是否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特意留了纸条说明,如果伊安愿意的话依旧可以拿着纸花和他兑奖。   「我会一直在面包店里等到你来,你会来找我的,对吗?」   赛尔维斯如是写到。   伊安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装满纸花的盒子被随手搁置在床头柜上。   他钻进被子里,蒙住双眼,在全然的黑暗中放空思绪,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去想。   其实这次的委托比伊安想的棘手些。   不是因为面对的魔物太过强大,而是因为狡诈,这是一种很会躲藏的魔物,光是找到它就花了伊安两天时间。   幸好其他事情都很简单,解决这个魔物只需要一秒钟,剩下的时间伊安几乎都用在赶路上了。   为了践行和赛尔维斯说好三天就回来的约定,伊安一路上并没有怎么休息,现在是真的很困倦困倦。   明明眼睛就是如此告诉他的。   它们疲惫得一合上就再也无法睁开,但与之相对的,是伊安异常清醒的大脑,哪怕他此刻什么都没在想,依旧没能哄得自己睡去。   四周静悄悄的,明明是正午,但是屋里屋外都没有一点声音,他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声在这种环境下越发明显。   伊安侧耳听着,觉得心跳声好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几乎要炸开。   心悸感几乎揪住了他,伊安把这归咎于熬夜。   他因为心悸睡不着,又因为需要睡觉而心悸,如此矛盾。   伊安想,自己必须得找别的途径入睡才行。   于是他又来到了酒馆,找到酒馆老板买了整整三桶的酒,在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扛起酒桶就往回走。   “等等!”酒馆老板叫住了他,“作为赠礼,我请您喝一杯情人节特调如何?”   伊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酒馆老板挠头:“你别这么看着我,好歹您也是老主顾了,这次又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生意,送个礼物不是很正常吗?我看您今早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早上都把做特饮的材料准备好了,伊安突然退了一杯,搞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那些材料了。   伊安现在其实都不太想听到“礼物”这两个字,但没等他开口拒绝,酒馆老板又说:“放心放心,这回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酒馆老板动作迅速地飘回酒馆开始调制,伊安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拒绝的机会。   他把酒桶重新放下,等待老板给自己调制的特饮。   依旧是粉嫩嫩、满是少女心的颜色,伊安打量了一会儿,最后仰头一口闷掉了所有。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他说。   酒馆老板傻了:“没、没事,您要是很忙的话直接走吧,我就不送您了。”   伊安颔首,带着酒桶就要往家走,只是刚出酒馆门口没多久,他的脸就迅速皱成了一团,一截红艳艳的舌尖从他的唇间探出。   “好苦。”   为什么会这么苦?这不是号称喝过之后能一比一还原恋爱味道的酒吗?怎么会这么苦?   虽然入口是很甜的味道,但是后劲也太冲了,把舌头上残留的甜味全部都冲掉,苦味直接霸占了所有味蕾。   坏了,连酒都和他作对,这杯是失恋的味道。 第77章   伊安的酒量很好。   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喝多少才能喝醉,所以才一次性给自己准备了三大桶酒。   在院子里喝到最后一桶时,他终于有了醉意,接着这股迷迷糊糊的酒劲就想要爬到床上去睡觉。   他知道自己酒品很好,至少和他喝过酒的兰伯特从来没说过他酒后有大吵大闹的习惯,菲尼克斯也没说过。   哦对了,后者可能是因为确实不清楚,毕竟那次他比自己先醉倒了。   伊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胡思乱想这么多,难道喝了酒之后不应该大脑迟钝得什么也无法思考吗?   他推门走进卧室,想拥抱自己的床,但视线却先一步落在床头柜上的鲜花和玻璃罐子上。   伊安揉揉肚子,觉得喝了那么多酒胃里好像有点烧得慌,需要找点东西垫垫。   赛尔维斯那张“圆面包畅食一周”的纸条就摆在眼前,伊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放弃现成的免费食物转而选择自己做。   他拿上纸条,穿上外衣出门。   门边镜子上倒映出他现在的脸,潮红湿润,一向凌厉的翠绿眼眸此刻蒙了层雾,朦朦胧胧的,几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无端柔软。   伊安没注意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自己的醉意此刻已经漫上脸颊,直到被外面的冷风吹了一遭才褪去一点红晕。   虽然他的脚步依旧很稳,却迷路了两回才终于成功走到赛尔维斯的面包店。   赛尔维斯的店面现在很乱,外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全是他整理出来搬过来的东西,因为没有时间收拾只能可怜兮兮地堆积在这里,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拦住来往交易的客人。   伊安透过小窗户看向屋内,看见有位女士正拿着他心心念念的圆面包和赛尔维斯搭话,询问面包的价格。   赛尔维斯给出答案,低廉的价格立刻让女人露出笑盈盈的样子:“哎呀,真是不错呢,很少在王都遇到像您这样不想发黑心财的商人了。”   赛尔维斯有些尴尬地挠挠脸,内心却也忍不住附和。   王都的物价确实很贵,他买做面包的材料时吓了一跳,搞得这些圆面包的价格都不得不比茱恩大婶的贵了一倍,结果没想到就算是这样还会被人说便宜,真是让人不太好意思。   不过很快,赛尔维斯就意识到女人并不是真心实意夸赞他的,而是想借此和他拉近关系,再询问一些更私人的问题。   “屋外的东西似乎堆得有些多,店长先生最近在搬家吗?”女人意味深长地问道,“没有把东西直接搬到新家里,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吗?”   赛尔维斯有些不解,怔怔提问:“您询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您其实是从事房屋销售行业的?”   他疑心眼前的女人是想趁机完成自己的业绩,推销给他什么高价出租屋。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讪笑道:“店长先生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您看我的样子像是什么搞推销的人吗?”   她在赛尔维斯面前转了一圈,宽大华丽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扩开,上面镶嵌着的珠宝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赛尔维斯不太确定,毕竟老话说得好,越没钱的人越爱装阔,说不准对方就是特意打扮成这副样子好让自己放松警惕呢?   女人总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但又想不出是为什么,只好尽量不要继续停留在这个话题上:“总之,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提供一处合适的房屋资源。当然,我会收取一些小小的报酬。”   她笑得狡黠。   赛尔维斯现在更觉得她是骗子了,这个语气实在是太可疑了。   他摇头摇得都快把自己脑浆晃匀了,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被对面的人缠得更彻底。   “不好意思女士,我没搬家。”赛尔维斯从根源拒绝了她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只是我的恋人觉得这些东西一直堆在家里太潮了,需要拿出来晒一晒,所以我才把它们暂时堆在门口的。”   “恋人”两个字几乎是瞬间就触动了屋外偷听的伊安的思绪。   他倚靠在门边,后脑勺抵在墙上,仰头想赛尔维斯口中的恋人是谁。   酒精荼毒后的大脑很迟钝,连带着他的思考方式都变得乱七八糟,满脑子只有自己并没有给他布置晒东西的任务,所以他口中的恋人应该不是自己。   伊安不爽踢脚,脚后跟撞在墙上发出重重的砰声。   屋内两人都听到了声音。   赛尔维斯正想出去查看,又被女人叫住,毕竟他刚刚的慌撒得实在是太拙劣了,仿佛完全不把自己的脑子当回事一样。   “衣服、被子之类的就算了,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首饰也要晒太阳?奉人之命来你这儿套点消息而已,你还真以为我是傻子啊?”女人翻了个白眼,鼻间发出一个讽刺的气音。   赛尔维斯:啊?   这种事情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在赛尔维斯茫然的眼神中,她丢下圆面包转身就走,鬓边发丝因为这幅走路生风的模样被吹开,露出女人漂亮精致的小尖耳朵。   精灵啊,怪不得变脸这么快,这么傲娇——   赛尔维斯完全没在意自己对精灵的刻板印象已经突破天际,呆站在原地眨眨眼,好半天才将圆面包放到自己的柜台上。   “是菲尼克斯的人?”他琢磨,“不是吧,这就派人来给我下套了?我有这么招恨吗?”   招不招恨赛尔维斯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自己在伊安心里的地位肯定很重,不然明明都现在这种情况了,菲尼克斯干嘛还要来嚯嚯自己,想必是在伊安那边碰过壁了。   想到伊安,赛尔维斯忍不住推门出去,看着某个巷角有点出神,连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   伊安没有刻意遮掩,走到赛尔维斯身边顺着他视线的方向一同看过去,好半天才发现这个方向似乎是两人家的方向。   “你是想看我吗?”   他的突然出声引发了一系列化学反应,赛尔维斯直接炸毛,被吓得连连往后退,一脚踩上软乎乎的被褥,脚下不稳朝后倒去。   伊安想去拉他,但他现在的反应速度显然不如平常,捞了一把居然没捞到,反而还被赛尔维斯拽住手腕连带着一起倒了下去。   一直到趴在了赛尔维斯胸口时,伊安都是懵懵的表情,翠绿湿润的眼睛眨呀眨,茫然极了。   意识到自己害得伊安也摔了,赛尔维斯立刻发出懊恼的声音,但等他看到伊安现在这副迟钝的样子,嗅到对方身上似有似无的酒气,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伊安,你是喝酒了吗?”赛尔维斯有种被惊喜蒙头砸来的感觉。   他是一直知道伊安喝完酒之后是什么样子的,虽然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但会变得特别坦诚可爱。   就像现在。   伊安用手撑住赛尔维斯的胸口,似乎在打量他的样子,注意到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时他的眉毛慢吞吞地皱起来,嘟囔道:“喝了,管你什么事?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他一边说,手一边在赛尔维斯身上捏了捏,分神抱怨道:“好瘪哦,你明明跟我一起练了那么久,怎么现在还是一点肌肉都不长。还神呢,真逊。”   伊安喝醉后通常有两种变化,一种是变得更加懒散,连话都不愿意说,另一种则是像现在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   赛尔维斯很喜欢他说胡话的样子,尤其是对方的声音很小很小,像是在同他说悄悄话一样,听的人心痒痒的。   虽然有心想要说什么逗逗他,但现在还是在街上,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惹眼,周围不时有路人将视线投到这边,赛尔维斯甚至还听到了他们多少带点颜色的讨论声。   他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先抱伊安进屋。   奈何后者一点也不配合,在被他抱起之后因为悬空带来的不适感挣扎得厉害。   赛尔维斯本来就是个体力值超低的弱鸡,被这么一折腾更是站都站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伊安动作迅速,在他彻底摔倒之前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还顺便扯了一把赛尔维斯,成功制止了一出惨剧。   做完这些,他看着赛尔维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菜。”   赛尔维斯咬牙切齿。   都不需要他带路,伊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丢到他身上,然后径直地往店里走,直冲圆面包的柜格而去。   赛尔维斯紧随其后,关上店门,拉上遮挡视线的帘子。   店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伊安才刚刚拿到圆面包,见状也不怎么介意,自顾自欢快地吃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在赛尔维斯身上流连。   赛尔维斯凑过来,被推开了。   金毛小狗委屈:“干嘛推开我?”   “因为你是见异思迁、想脚踏两条船的混蛋。”   赛尔维斯被伊安骂蒙了,嘴里发出一句“啊”。   伊安睨他:“我们才刚刚分手,你就找到了新的恋人,如果不是早就脚踏两条船了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无缝衔接。”   喝醉的人自有一套逻辑,可惜这套逻辑的跳跃性实在太强,赛尔维斯完全跟不上,理解了好久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某句话出了问题。   下一秒伊安嘟囔的话语验证了他的猜想:“还晒东西呢,怎么我以前不知道你日子过得有这么讲究?”   赛尔维斯没憋住,笑出声了。   伊安的眼神立刻变得凶悍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昨天忘记说想休息一天了(对手指) 第78章 正文完   不过这个凶悍实在是太表面了,完全无法对赛尔维斯产生任何威慑力,甚至让他嘴边的笑容变得更灿烂。   伊安捏住赛尔维斯的脸颊往两边拉扯揉捏:“你凭什么笑我?”   赛尔维斯狡辩:“没没没!我没笑你,我在笑我自己。”   伊安将信将疑地皱眉。   他觉得赛尔维斯应该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赛尔维斯嘿嘿一笑:“怪我怪我,是我的问题,要是知道你居然还会在意这个,我肯定天天把东西搬出去晒。”   伊安还是不高兴,手上逐渐用力:“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赛尔维斯这回被揪疼了,心里也冒出了点坏心思,明知故问道:“如果你在意的不是这个,那是什么?难道你是吃醋了吗?你在意的其实我口中的另一个恋人对吧,不过借用你自己的话来反问你,伊安,你是在以身份在意他的存在呢?”   伊安十分坦然:“不知道,但是我就在意了,你想怎么样?”   赛尔维斯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逗乐了,尤其是伊安一边说还一边摆出他要是敢不告诉自己,立刻就要发飙的样子。   他把脑袋埋进伊安怀里,闷闷地笑着:“你还真是坦诚,好可爱。”   他这句话一出,伊安立刻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般:“你就是见异思迁,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有脸夸我,你对不起你现在的恋人!”   “可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呀。”赛尔维斯耸耸肩,环住他的腰,“那是骗别人的,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恋人?”   伊安摆出一张冷脸。   赛尔维斯眉毛一挑,问他:“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不信。”伊安回答的很果断。   赛尔维斯伤心了。   伊安给出自然十分有说服力的理由:“如果你真的没背着我在外面有人的话,你当时为什么不哄我?”   “嗯?”   “在神明广场的时候。”伊安说,“以我对你的了解,在听到我说那些话后你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意分手,但事实是你不仅同意了,还同意的很果断,一点幺蛾子都没整。”   如果不是不爱了怎么可能放手得这么果断。   赛尔维斯懵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希望我放手吗?”   赛尔维斯委屈极了,他在心里明明哄了自己好久好久才下足决心做出这个决定,怎么落到伊安眼里就变成他是不在乎他才马上做出决定的。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我才这么干的吗?”赛尔维斯努力解释,“阿利斯泰尔就是因为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你,所以才被讨厌的这么惨,我担心自己要是也执迷不悟,可能弄到最后你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   只要伊安不要对他抗拒到连面都不愿意见的程度,赛尔维斯就有信心能重新追回伊安,所以他才更愿意接受暂时分开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来哄过我?”   伊安睁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像只无理取闹的高傲小猫,丝毫不在乎其实距离他们分手才刚刚过去了六七个小时。   赛尔维斯是真的觉得这样的伊安可爱死了,连带着觉得自己的犬齿都痒痒的,想要在伊安脸上咬一口。   他没说自己原本是想先给伊安一段冷静的时间,等处理完面包店这边的事再去找他。   赛尔维斯压抑着自己现在就想靠过去和伊安贴贴的冲动,认真问道:“那如果我现在哄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这句原谅显然不单单是针对伊安刚刚的抱怨,还有更早的时候,他因为那些私人原因不愿意对伊安说出真话的事。   伊安安静地看着他。   在赛尔维斯满怀期待的紧张眼神中,他开口了:“不可以。”   赛尔维斯的脸色立刻白了几分,直到伊安说出下一句话,重新将他从地狱拉回天堂。   “我生了很久的气,还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了好多好多酒,喝到肚子都疼了,如果只是因为你现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就原谅你的话,我替我的肚子感到不值。”   赛尔维斯的手立刻很上道地按在了他肚子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打着圈替他按摩,用掌心的温度安抚他不适的胃部。   肚子其实是个很隐私的部位,被人触碰的感觉让伊安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摆正态度把赛尔维斯的行为视作赔罪,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起来。   他趴在了赛尔维斯的肩上。   耳畔的呼吸声异常明显,随着伊安的声音趋于平稳,赛尔维斯手上的动作也慢慢放缓,生怕惊扰了对方的睡眠。   只可惜伊安的小憩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姿势多少有点考验脖子,伊安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因为肩颈的酸痛不得不重新支起上身。   赛尔维斯依旧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要原谅也很简单,不管怎么说,喝醉后的伊安是愿意承认自己还喜欢赛尔维斯的,只是他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依旧觉得就这么答应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   所以他很是不悦地扬起了头:“我才不要一个需要我主动提醒哄人的家伙,我要回家睡觉了。”   话题跳得太快,赛尔维斯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以至于伊安都把他推开走人了他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呢。   赛尔维斯追出门,伊安已经没影了。   他现在有点摸不准伊安到底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故意找过来逗逗自己的了。   在门口思考了半晌,赛尔维斯最终还是决定把面包店先锁了去找伊安,只不过他没想到伊安居然直接把门给锁了。   赛尔维斯又不敢大声叫喊惊扰伊安休息,只好蹲在门口悄悄叹气。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把钥匙也一起交出去了。   *   伊安这一觉的睡眠质量很好,醒来的时候肚子还是鼓的,心里也好像解决了一桩心事,不再有堵了块大石头的感觉。   他有点纳闷,不过也就只有一点点,只以为是自己想开了,其实赛尔维斯对他也没有那么重要。   看,他现在这不就挺舒坦的嘛,还是说难道一醉真能解千愁?   伊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散个步顺便再买点酒回来。   现在是黄昏,正好是酒馆的生意最好的时候,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要在柜台前排队买酒了。   伊安脚步轻松地推开门,门板因为他的力道砰地往两边撞去,却没发出和往常一样响亮的碰撞声,而是闷闷的、好像重物砸到肉的声音,随之响起的还有男人的哀嚎。   赛尔维斯捂着自己流血的鼻子,为天降横祸流泪。   伊安酒醒后是完全不记事的,眼下看到赛尔维斯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拧起。   他一边动作生疏小心地取出随身携带的纱布替他处理鼻子上的伤口,一边恶狠狠审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赛尔维斯一脸理所当然:“来追你呀。”   伊安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赛尔维斯的声音因为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鼻子听起来闷闷的,语气倒是很欢快:“你只说了要和我分手,但是又没说不准我再把你追回来,我来找你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伊安很想这么说,但不可否认,听到赛尔维斯说的话他内心涌动的情绪居然不是排斥和厌烦,而是欢喜。   伊安还是冷着一张脸,语气凌厉:“你还真是厚脸皮,难道你真以为我会愿意接受一个骗子吗?”   “当然不会啦。”赛尔维斯冲他笑,“所以是骗子的光明神被你分手之后难过死啦,他死之前嘱咐单纯诚实的人类赛尔维斯说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伊安,不然他死不瞑目!”   不等伊安开口说什么,赛尔维斯就上前一步,抓住伊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那颗胸腔里的心正在跳动,因为心上人的靠近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诉之于口。   赛尔维斯就这样和他贴得近近的,轻声说:“你看诶,伊安,它在说它好喜欢你哦,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伊安藏在黑发下的耳朵尖通红,别扭地别过头:“它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所有喜欢我的人我都要接受的话,那菲尼克斯、阿利斯泰尔和温特米尔他们早就登堂入室了。”   赛尔维斯用手指轻轻点着伊安的胸口:“因为你这里也有一颗喜欢我的心。”   赛尔维斯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伊安知道,赛尔维斯本人也知道。   他无理取闹的底气喝醉后的伊安已经给他了,眼前这个清醒的伊安虽然嘴硬,但是心和喝醉后是一样软的。   赛尔维斯说:“我不会再骗你了,所有你想知道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说给你听。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伊安?”   伊安的手紧了紧。   赛尔维斯看出了他的动摇,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没关系,你也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毕竟我现在还在重新追求你嘛,不如先看看我的表现再说?”   “不过我发誓,我的表现一定能让你满意的!”他的语气很自信。   “如果我一直不同意呢?”伊安突然道。   赛尔维斯先是一愣,而后释然地笑了:“你没有直接拒绝我已经代表了很多了。”   伊安慢慢抿紧了下唇,半晌才开口道:“赛尔维斯,或许是上一次我说的不够清楚,所以直到最后你都不愿意对我坦陈。这一次我会把所有丑话都说在前头。”   像是意识到他要说些什么,赛尔维斯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如果我们在一起后又分开了,只有可能是丧偶这一种情况。”   一句明晃晃的威胁,但同时伊安也向赛尔维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绝不会变心,认定了一个人之后是真的会把往后余生都托付出去。   “另外,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被骗。和我在一起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你必须对我坦诚,哪怕你有什么暂时无法告诉我的,也务必不要说谎。”   永远保持诚实对人类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对神当然也是,可是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伊安也不想听。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现在握住我的右手。”   “伊安,我比你想的还要更了解你,你说的这些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思考过了,我的答案只会有一个——”   赛尔维斯牵起他的右手,将他抵在门框上低头吻他。   “能永远陪着你是我的荣幸,毕竟我是你最忠诚的小狗嘛。”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因为写完太高兴了所以直接就在这个阴间时间更新了,接下来应该会先休息几天再开始更新番外,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在评论区点梗,合适的话我都会写的[墨镜]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宝们的陪伴,尤其是愿意一直在评论区发言的宝宝们,单机不易感谢每日打卡[撒花] 第79章 番外   赛尔维斯当了很久的神,久到祂都快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当上神的了,细细想来那实在是一个很难评的事。   诚如阿利斯泰尔所想的那样,对于这片大陆而言,神明其实也不过是也不过是一个特殊一点的物种。   祂和这片大陆有更本质的能量联系,似人非人,拥有特殊的权限,同时也受到可怕的限制。   除非想要这片大陆直接被浓郁纯粹的能量撑破,否则神永远只能生活在天外,无法真正踏足大陆。   所以当得知自己的诞生其实是因为前任神明腻歪了,想要换个别的地方玩玩时,赛尔维斯是拒绝的,但是对方根本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将权限转嫁到祂身上就火速开溜。   赛尔维斯从此开始了被迫观察人类的生活。   那时候祂才刚刚新生没多久,虽然有传承知识,但是对很多没亲自接触过的事都很好奇,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前任神明留下的美人们闲得无聊,天天跑过来围观祂的日常,时间一久赛尔维斯就有点受不了了。   尤其是某天夜里,祂回自己寝宫睡觉的时候很突然地从被子里抖出一个裸男。   赛尔维斯人都傻了,第二天就洗掉了天外所有人类的记忆,让他们各回各家。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就偌大的天外彻底空了,只剩下了赛尔维斯一个神。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祂还可以捣鼓一些以前没干过的事,比如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把大陆上那座超大但丑不拉几的神像重新雕刻一下,用自己的美貌向全世界撒下光辉。   但时间一长,所有看上去有意思的事情都或多或少都经历了好几遍之后赛尔维斯彻底无聊了。   那一天,赛尔维斯躺在硬邦邦的神座上,两条腿晃荡来晃荡去。   脑后的金色辫尾也被祂的动作带得左右晃动,把本就干净的地面扫得更加一尘不染。   赛尔维斯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上任神跑的那么快了,这也太无聊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了吗?”   赛尔维斯也好想跑路呀,但是现在还没到该走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至少都得有个同族兜底吧。   祂只好继续给自己开发新的乐趣,直到最后变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堂堂神明硬是磨练出了一手洗衣做饭的家务技能。   赛尔维斯撑着脸在神座上叹气。   实时显示大陆画面的水镜在他面前摆着,赛尔维斯却提不起性质来看,无聊至极地滑动镜面在不同国家之间切换。   人生百态他都看的差不多了,赛尔维斯依旧提不起半点精神,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直到画面停留在一个漆黑的洞穴,看到里面正在互相杀戮,吞噬同胞逐渐成长的魔王,赛尔维斯想起前任神明走之前布置给他的任务。   现在好像到为勇者赋名的时候了?   祂瞬间提起精神,干劲满满地一通乱滑,终于找到了他亲爱的勇者,目不转睛地注视那枚翠绿色的光点投入王都一位妇人的肚中。   赛尔维斯立刻翻开前任留下的神语字典开始查阅。   以神语取的名字蕴含特殊的能量,能赋予被赋名者对应的能力,他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啊!找到了!”赛尔维斯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名字,“「立于世界之巅者」!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倘若前任神明还在,知道赛尔维斯的小心谨慎居然是为了给勇者选一个吊炸天的名字,祂怕是得气死。   要知道赋名的能量完全源自神明自身,象征的意义越可怕越是需要足够多的能量,严重起来甚至可能会伤及神明自身。   勇者从母亲肚子里诞生的那一天,世界将神语化作人类能读懂的字眼,为这位生来不凡的新生儿赋名。   身体被抽空后虚脱的感觉慢慢席卷而来,赛尔维斯嘴唇泛白,瘫坐在神座上隔空抚摸水镜中婴儿软嫩的脸颊。   祂缓缓张口,生疏地以人类语念出那个特殊的名字:“伊安……真好听。”   赛尔维斯轻轻笑了,银灰色的眼眸闪烁。   祂轻声呢喃:“快快长大吧,长成与你名字相配的人,突破这片世界的束缚,成为足以到天外来长久陪着我的存在吧——”   神已经受够了孤独。   自伊安诞生之后,赛尔维斯有了新的事要做,每天定时定点地蹲守在水镜旁毫无纰漏地观看伊安的生活。   小小的婴儿咿呀学语,肉肉的手掌在空中胡乱挥舞,结果不小心拍到了自己的摇篮。   啪嗒一声,小伊安还没来得及因为手上传来的痛掉眼泪呢,木制摇篮就直接应声而碎吓了周围的大人一跳。   目睹一切的母亲咽了口口水,一时间居然不敢上前去抱同样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小伊安。   赛尔维斯不高兴极了,恨不得冲进镜子里自己去把小伊安抱在怀里好好安抚。   只是前任神明的告诫历历在目,赛尔维斯无法干涉勇者的生活,只能心疼地看着母亲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抱起伊安。   之后的事真是越发展越出乎赛尔维斯的预料,整天熬夜通宵地看到伊安再长大一些后,祂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更是直接一巴掌拍在神座上。   “岂有此理!这份力量明明是我送他的礼物,他们怎么能觉得伊安是怪物,还要把伊安关起来!”   赛尔维斯快气死了,仅存的理智告诉祂最好听有经验的老前辈的话,但当看到小小一个伊安仰头安静地看着自己够都够不到的门把手许久,最后选择蹲下缩在墙角时,祂还是没忍住操控勇者的父母过来开门。   然而在祂出手干涉的同一时间,大陆另一边的魔王气息吞吃魔物的速度突然快了很多很多,短短一刹那就接连晋升好几个阶段。   赛尔维斯一愣,对勇者父母的操控被吓得放松些许,魔王的变化也开始放缓。   如果按照之前突然暴涨的那个速度,估计要不了两年魔王就会成长为原定计划里十五年才能长成的程度,呼吸之间就能毁灭一座城池。   而唯一能阻止它的勇者那时候才刚刚五岁,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解决魔王。   赛尔维斯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任神明会说绝对不能干涉勇者的生活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嗒嗒的。   不过至少因为祂刚刚的行为,原本打算直接让伊安饿死在小屋里面的父母改变了主意,只打算限制伊安的行动。   赛尔维斯心疼又没法出手,抓耳挠腮地看着接下来的发展,一直到伊安八岁时被放出来才猛松一口气。   然后他看着伊安一天天长大,看着伊安因为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变得越来越沉默,就好像在天外的祂一样,逐渐生出厌弃的想法。   幸好,宿命最终驱使他踏上了讨伐魔王的道路。   赛尔维斯贴着水镜中伊安的脸:“不要放弃呀,伊安。我还在天外等你,就让我来陪着你好不好?”   祂几乎快要等不下去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真的见到伊安,真的触碰对方,但现在的勇者虽然已经很强了却还不够,达不到会被世界自主排斥进入天外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解决完魔王后,伊安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厌烦一切的人,除了偶尔会对美食产生波动外,几乎生不出一丝干劲。   赛尔维斯的心一天比一天焦急,终于有一天,祂意识到阻止祂干涉勇者的魔王已经消失,祂似乎并不需要在天外一个人焦急地转圈圈了。   生平第一次,赛尔维斯向祂心心念念的勇者发布了一条神明启示——   「勇者,凡所愿,皆自你所往之处而来。」   祂已经准备好在勇者的老家手把手教导勇者该怎么成神了,只要成神,祂们就可以互相陪伴,永远不会再孤单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哪怕魔王已经死去,赛尔维斯对勇者的干涉依旧引起了与自己共生的大陆的排斥。   打个很不恰当的比喻,伊安是大陆的亲儿子,赛尔维斯是掏钱和大陆一起养儿子还不被允许碰小孩的大冤种。   理由当然也很简单,毕竟赛尔维斯是一直想要把伊安拐到天外的坏蛋。   赛尔维斯的计划终究无法实现,在伊安赶路回老家的那几天里,祂思考了很多很多,最后祂想到了。   既然伊安无法升格成为神明,自己为什么不主动一点,直接降格成人类呢?   这一次大陆传来的是正反馈的讯息,对方同意了祂的做法,愿意接受身为人类的赛尔维斯进入大陆。   神明降格的过程并不痛苦,唯一麻烦的就是要如何制造出一个能自主运转的能量循环装置,好在前任神明留下的书籍中有过相关记载。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祂成了他。   筋疲力尽的人类赛尔维斯被大陆精准投放到伊安的小木屋中,在勇者的床铺上陷入一场沉沉的睡眠。   直到久未归家的伊安推开门,淡漠的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赛尔维斯睁开眼,动作笨拙生涩地对他亲爱的勇者抛了个媚眼,然后收获了一个来自勇者的过肩摔,被狠狠砸到地上。   故事由此开始。   【作者有话说】   正式完结了[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