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一不小心和鬼结婚了   简介:   【古灵精怪直球甜心漂亮受x禁欲九百年隐藏阴湿疯批属性专一鬼攻】   阮新元三岁时得了癔症,被他神算子外婆从鬼门关里救回来后,还必须得在十八岁结束之前找个男人结婚,要不然必死无疑。   这个男人还得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1.和阮新元一样在农历正月初一出生   2.比阮新元大十岁   3.脖子后面正中间有颗痣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阮新元本人压根不信活蹦乱跳的自己不结婚还真能无缘无故死了!   更何况,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能找到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   *   大一开学半个月后,阮新元帮隔壁学校的死党代上选课,他在讲台中心男人转过身写下姓名的那刻,看到了男人脖子后面的正中间,有颗痣。   阮新元开始疯狂搜刮起B大官网论坛,弄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信息。   戚寻,B大赫赫有名的历史系副教授,清俊帅气、年轻有为……最重要的是:   1.和他一样在农历大年初一出生   2.刚好大他十岁   3.脖子后面正中间有颗痣   阮新元惊呆了,但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绝对——   在心脏莫名其妙会发生骤痛且找不到病因的第五天。   “贪生怕死”的阮新元本人,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出击求婚B大风云人物戚寻。   阮新元厚着脸皮撒谎:“戚教授,我其实暗恋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么真挚的份上,跳过交往那步,直接和我结婚。”   阮新元早就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   一秒钟后,戚寻云淡风轻地说:“好”。   *   阮新元和戚寻结婚两个月后,他总觉得自己老公有哪里不对劲。   比如,戚寻有时胃口出乎常人得好,有时就算一天一夜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   再比如,阮新元发现,戚寻不小心被划伤的手指,十秒钟不到就痊愈了。   再再比如,他听了外婆说治病的法子,开始循序渐进勾引戚寻和自己补过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   累得腰酸背痛的阮新元,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感觉到戚寻正在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甚至语气迷恋地哑声说道——   “这是我死后的第九百三十七年,终于找到你了。”   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阮新元发现。   他老公,好像不是人,是鬼。   阮新元x戚寻   阅读排雷指南   1.年上,攻受身心彼此唯一,现代十岁年龄差,实际上差九百多岁,受是攻隔壁学校的学生,两人除了情感交流外没有任何学业方面的接触,同性可婚背景   2.攻是真的鬼,活了几百年那种,结局大写加粗的HE,请大家放心   3.有非常多不科学的私设,生病一定要看医生不要迷信走歪门邪道!本文一切为了谈恋爱,其他的想到了再补充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玄学 轻松 先婚后爱   主角:阮新元 戚寻   一句话简介:自由恋爱,科学结婚   立意:体悟生命的崇高价值,让人生释放绚烂光彩。 第1章   “生祀天命,死醉当期   百世焚灵,千魂颂礼   万鬼叩喜,良缘合订   朝不忘,暮不泣   青丝始,白头祭   同心同行,白骨相依……”   “滴滴——呜呜哇——”   “夫妻对拜——礼成!”   —   “新元,新元,你醒醒……”   在梦中自己的骨血快要被烈火灼烧为灰烬之前,阮新元反复挣扎着逃脱,震天响的唢呐歌声嘹亮,刺破梦魇,强绕在鼻尖香火纸钱焚后辛辣的烟熏味终于散尽。   他艰难地睁开一只像被鬼怪镇压了几百年的眼皮,轻皱着眉,迷迷糊糊分辨出了怼在他面前的人,“又知……”   再叫不醒对方就准备叫救护车的方又知见人醒了终于放下心,直起身体退开,眼睛微瞪,“吓死我了新元,你可算是醒了,我刚刚叫了你五分钟你都没醒,还以为你昏迷了。”   “要不是看你呼吸正常,我差点真要叫救护车了。”方又知絮絮叨叨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阮新元揉了揉像被机关枪扫射过的太阳穴,哑声道歉:“不好意思又知,我刚刚做噩梦了。”   “鬼压床了是吧!大白天倒少见,不过你没事儿就行,哦对了,刚刚是你电话一直在振,你一直没接,我才来叫你的,现在倒是没振了。”方又知解释道。   阮新元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他把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解锁,看到三通未接微信视频通话的记录,都是他妈何湫打来的。   为了不打扰到还在寝室的方又知,他将座椅身后的帘子拉上,戴上耳机,重新给他妈打了回去。   不过一秒,就被接了起来。   “哟,儿子,你被人打了,脸上怎么红了一块儿?”阮林福忧心忡忡,满脸皱纹都堆在了一块儿,浑厚的声音从手机屏幕另一头传来。   阮新元还没完全从噩梦里缓过来,受到一波他爸的怼脸冲击,没忍住抖了两下身体,“爸妈、外婆你们三都在啊,一个屏幕会不会有些拥挤……”   “咳咳,”他紧接着用手点了点自己左脸红了的那块,解释道,“刚刚在睡觉,不小心压到了而已。”   何湫瞟了眼屏幕,边绣团扇边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难怪你刚刚没接,主要是关于你结婚有新进展了,事关你性命,所以着急了些。”   一直在边上没开口的花槿捋了下自己的头发,“你这孩子,睡眠质量真好,三通电话都闹不醒你,早说了别设那什么abb的歌当铃声,强军战歌一来包醒了。”   “那是R&B……外婆,这不是我刚结束军训太累了。”阮新元用手撑着脸,乖巧地看着屏幕眨了眨漂亮的眼,笑了一下,嘴边的酒窝能晃荡出蜜来。   然后主动开口问:“所以外婆啊,关于结婚的这事,有什么新眉目了?”   花槿放下吃地瓜的勺,从手边拿出了个罗盘,还有三张符纸,上面画着阮新元看不懂的红色图案。   “你外婆我眼看时间所剩无几,看黄历今早适合请神,我破格又重新帮你算了一卦,这次我已经算到你未婚夫所在之处的范围了!”   阮新元微微睁大眼睛,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真假外婆,那我未来老公在哪?”   花槿哼哼一声,把三张符纸依次摊开,再把陈旧掉漆的罗盘放在符纸之上,神神秘秘地说:“距离你不超过十公里的地方。”   “就在你附近,天助你也啊元!”阮林福声音激动,胸腔起伏着,又挤进了屏幕。   “阮林福你起开,体型这么大影响儿子看我们了,”何湫单手扒拉了下身边人,看向阮新元,“这次已经缩小不少寻找范围了,比之前好找多了,要不是你外婆说最好得你自己找到,我们高低也得到江城来帮你找。”   “那确实不用,”阮新元语气坚定,“我努力,争取早点找到那个男人,娶他!”   花槿嘬了口奶茶,神情变得严肃了些,“元啊,只剩五个月不到了,这事是真的火烧眉毛了,不过我请神后问到你这劫应该能过,具体看你造化。”   阮新元看花槿神色流露些疲惫,料想自家外婆都七十多了,再请神算命估计耗费了不少心力,马上劝人去休息,“我明白外婆,你们好好休息,我呢……再想办法找找,明天我刚好要去乔斯明他们学校逛逛,就在我们学校隔壁,也算是十公里以内。”   “行,后颈有痣、大你十岁、和你同月同日生的,别忘了啊!”花槿又说了一边特定对象必须符合的三个条件。   阮新元点头表示忘不了,又简单和他们聊了几句,嘱咐完他外婆少喝奶茶后挂掉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摘下耳机,顺手拿起手边水杯,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他站起身准备去倒点水,一拉开帘子,就看到方又知神情有些古怪地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阮新元意识到什么,顿住脚步,捏紧水杯,眼神惶然,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明明自己已经够小声了吧。   方又知憋不太住事,直接问了,尽量含蓄着来:“新元,我们才大一,你爸妈……这就催婚了?”   “噢,那个不好意思,我就是刚刚去阳台收衣服经过你那边不小心听到的。”他开始找补。   已经被迫出柜的阮新元镇定下来,开始胡诌,“嗯,我们家这边的gay结婚比较早。”   方又知有点迷茫不解,但他表示尊重,“噢噢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没有再问。   阮新元也把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抛到脑后。   二十一世纪了,不和特定的人结婚就会死?   开玩笑,怎么可能。   *   第二天下午一点十分,B大。   午睡时间被迫砍半的阮新元出现在东一大楼阶梯教室的门口,他顺手压了下酒红色鸭舌帽帽檐,探头往教室内瞟了一眼,里面已经乌泱泱地坐了不少人。   阮新元单肩背着书包踏入教室,一下子就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他没怎么在意,走到还有空位的第三排中间坐下,拿出待会儿准备装模作样的本子和笔。   其实他也不想坐那么前面,只是后排都被坐满了。   准备就绪后他拿出手机对着桌面拍了一张图,发给自己初中就认识的死党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了,我到了[玫瑰]】   【小明同学:元!多亏有你!过几天请你吃饭么么!不说了我女神来了,我约会了!】   阮新元刚退出和乔斯明的聊天框,微信弹出新消息,他点开名为“助力元[爱心]结婚砍一刀找人难度”的群聊。   【世界上最美丽的湫女士:怎么样,到B大没有?】   【经常减肥失败的福大人:儿子进展如何?】   接下来一条是他外婆发来的语音,他点击转文字。   【救命恩人小花:找不到也别着急,可以多在B大逛逛,说不定就有呢,元啊多留心观察!】   阮新元失笑,刚打出几个字,发现四周诡异地一齐安静了下来。   他疑惑地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外。   正值九月中下旬,夏天的尾巴冗长,太阳光依旧霸道贯穿四周的玻璃,热烈地簇拥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个身形优越、侧颜几乎完美的男人逆着光稳步走进教室。   第三排,让阮新元能够很好地看清男人因光而落在脸颊上形成蝴蝶样式阴影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   对方淡淡扫了眼讲台下的众人,站定后摆弄着手里的文件,稍稍低垂的眉眼英俊,正脸可以看清五官的每一寸都恰当好处,举手投足风度翩翩,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出众。   不是那种冲击力强、锋利的帅,而是让人有一刻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惊艳俊俏。   阮新元愣神了好几秒,在周遭讨论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回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像这样长相的人,他见过就不会没有印象才对……   讲台上的男人没有开口,整理好投影设备后,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嗒嗒嗒”写下几个板正大气的字,像古人写得那样板正。   阮新元在扫过对方背影的时候顿住了,他没有错过……男人脖子后面正中间的痣。   等等,脖子后面、正中间,痣?!   “我靠,这个戚教授真的好帅……真人比流传的那几张照片还要帅,而且他才28岁啊就是副教授了,一般只有小说里这么写,现实真给我见到了。”   “这个我不得不承认确实帅得惊人,看着还情绪很稳定不像会莫名其妙犯病抓人的样子,课没白抢!”   “对啊,而且我学姐说他讲课也不错,选修也挺有意思的,这次赚了……”   再等等,二十八岁?!   阮新元听身后男男女女的讨论声眼神闪烁,他咽了口唾沫,又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颗痣,是真实存在的。   真的存在同时符合他未婚夫三个特定条件的男人吗?   那……还差一个条件。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乔斯明之前为了让他看热闹给他发的B大论坛链接,在搜索框打下“戚教授”三个字,果然弹出来不少帖子。   他往下随意地滑动,在一个带有HOT标志的帖子处停下,帖子发表时间在半年前。   【妈呀!今天去班主任办公室却没想到听到他们在谈论要给戚教授送什么生日礼物!】   [——自然是大家都喜欢的新来的戚寻戚教授啦,本人是马院学生,去交表格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没想到戚教授生日在大年初一哎,是个好日子,难怪他们要提前给他准备礼物,毕竟那时候大家都放假了。   听他们讨论,估计是准备众筹送大牌钢笔。]   等等,大年初一,和他同一天出生的?!   这是见鬼了吧?!   阮新元颤颤巍巍地退出论坛网页。   “叮——”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自觉噤声。   阮新元心脏快速跳动着,不可置信地震颤着睫毛,耳边在此刻响起一道好听低沉的声音。   “同学们下午好,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戚寻,很荣幸担任你们这堂课的老师。” 第2章   “很高兴各位能够选择古代史这门课。”戚寻放下粉笔,从容不迫地面向台下两百多位学生,嘴角扬起一个恰好的弧度。   阮新元思绪混乱,他本能认为戚寻的出现不可思议,但脑海却又主动清晰地刻入戚寻低沉悦耳的声音。   人多就总有人憋不住,没过多久,台下开始窃窃私语,戚寻不在意这些小噪音,他不经意抬眼一扫,台下又乖乖噤声了,效果堪比第二次打上课铃。   “正式上课之前,先点个名,我事先在学习通上告知过大家我课上的点名规矩,不需要扫码签到,但口头点名现场两百多位同学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点一遍,那样效率太低,所以,”戚寻拿起一张名单和一支黑笔,“我抽查,点到名字的同学,举手喊到。”   阮新元在下面又打开手机翻看了一遍B大的官网还有论坛,再次确认信息无误后,他微微抬眼盯着黑板上的“戚寻”二字,始终心神不宁。   这个叫戚寻的B大教授,真的见了鬼的对上了那三个条件。   不仅如此,他出现的地方,也正是他外婆请神重算得出结果的距他十公里以内。   阮新元的唯物思想遭到了猛烈冲击。   哪怕有很多人来请他外婆算过命说他外婆能知天命,他也始终不怎么信这些。   更何况他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觉得不会出现所谓命定之人呢……   那要怎么办?   可是他确实身体无恙,说不定是瞎猫碰死耗子凑巧呢?   真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阮新元有些头疼地咬了咬笔盖,感觉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下一位,土木241乔斯明。”   一秒过去,没人喊到。   戚寻扫了眼台下,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又喊了一遍,“土木的乔斯明同学来了吗?”   怎么有人喊乔斯明?这小子不都和女神约会去了吗。   阮新元持续盯着桌板发呆。   “土木241的乔斯明同学没来吗?”低沉好听的声音第三次重复念出这个名字。   此刻的阮新元脑子有点冒烟,思考缓慢,又顿了一秒,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到。”   在戚寻准备在表格名字后面空格打叉的前一秒,他停住手,顺着那道清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一张像被酒红色鸭舌帽染上红色的脸,面庞上双眸明亮,精致漂亮的无可挑剔,眉目间还添几分伶俐的英气。   阮新元脸颊发着烫,少有的有些窘迫,此时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让他的耳朵也开始不自觉变红,他尴尬得不行。   但在戚寻确认他身份之前,他还不能放下举着的手。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触,时间像有一瞬凝固,不远的距离让阮新元能够确认戚寻的眼神也落在他的脸上。   阮新元整个人都在持续发烫,眼睛很快逃似的微垂,没有再与台上之人对视。   不过因为走神失误的阮新元心跳很快,不如往日般游刃有余的细心,未曾注意到对方震颤的瞳孔和轻微发着抖执笔的那只手。   “我以为大家都会对自己名字很敏感,看来有的同学可能慢半拍,”戚寻盯着阮新元淡淡笑了一下,“希望不是因为‘张冠李戴’。”   台下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人精,听懂了戚寻故意调侃的言外之意,没忍住笑起来。   “好,下一位。”戚寻一开口,台下笑声适时停止。   涨红着一张脸的阮新元终于可以放下手,像挣脱了某种束缚。   他后知后觉戚寻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一两秒带给他的熟悉感更明显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一节课在混乱放飞的思绪里度过得很快,阮新元本来就不是来听课的,再加上戚寻的出现和点名遗留的尴尬,整节课他都低着头装模作样在笔记本上画简笔画。   下课铃声再不响他就将在一页纸上画第二十五个不同神情的金元宝。   “叮——”   好在下一秒,铃声就响了,他回神微微仰头,发觉台上讲课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灰色薄风衣外套,内搭白衬衫的两边袖子随意地被向上卷了几厘米,露出了手腕至一半小臂处明显的青筋。   阮新元身边的人动起来,他没再盯着台上的人看,静悄悄又快速地收拾纸笔放进书包,就等着台上的人发号施令下课走人。   戚寻一向不拖堂,不管课讲到了哪个部分都能及时停下,他放下投影控制笔,“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学习通私信我,我看到就会解答,最后祝大家周末愉快。”   不管这堂课的老师有多美貌如天仙,看过了新鲜感自然会下降,什么都不能阻挡大学生们赶着下课的心。   阮新元把书包背起,跟着边上的人站起来排队走到过道处,他刚准备走上台阶,就被人拍了下肩膀叫住了。   “帅哥。”   阮新元下意识转过身,一个竖着高马尾笑容灿烂的女生大方开口,声音清脆,直奔主题,“课上注意到你穿薄荷绿很好看,能不能加个微信?”   在讲台上重新穿上灰色风衣外套的人放慢了收拾文件的动作,他的余光一寸又一寸地描摹着某个人的神情。   阮新元习惯了这类场面,就算周围还有人在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他回了个礼貌地笑,酒窝在脸绽开,“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这是阮新元惯用拒绝人的话术,非常好用。   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让周围有意围观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本来和高马尾女生抱着同样心思的人这下也泄了气。   站在阮新元对面的女生面露可惜,但并没有为难,和他道别后留下个潇洒的背影离开。   阮新元在转身前停顿了一秒,逆着向上走的人群往讲台中心看去。   戚寻已经重新穿上了外套,他低垂着头,神色如常,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并没有分出丝毫眼神给他们这些离开的学生。   但……阮新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紧紧盯着他,那种感觉并不如火般滚烫灼人,反而有种拥住他腰部令他呼吸加重的阴凉感。   这种感觉有点诡异,他却觉得微妙,算不上讨厌,不过大概率是他的错觉。   阮新元利落地走出教室,并不知晓本来安安静静躺卧在讲台桌面上的粉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骤然分尸,半截滚落到了地面。   明明那只手,前几分钟还温柔地握着它在黑板上书写板正漂亮的字迹。   *   阮新元在回学校地铁上头有些昏昏沉沉,他活动了几下脖子,估计自己是午睡没睡够、刚刚那一个半小时的课还都低着头的原因。   等他回去推开寝室的门,发现寝室剩余三个人都在。   方又知见人回来非常热情地围了上来,“新元你回来了,正好我和其风康良他俩商量着晚上出去搓一顿,这可是我们寝室正式第一顿聚餐。”   “元哥你应该晚上没别的安排吧?”蒋其风边削苹果皮边问。   阮新元自然没什么异议,“没事,选好要吃什么了吗?”   方又知从蒋其风手里接过削好的苹果,“其风找到一家,就我们学校一公里外那个商场刚开业的火锅,大众点评上看环境特别好,四个人也可以坐包厢还没有低消。”   阮新元放下书包点点头,“好,午觉没睡饱,我再补一个小时觉,你们要走了叫我就行。”   严康良一手敲键盘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刚说完要睡觉,阮新元把帘子一拉,趴在桌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睡眠质量还不错,基本上是一沾枕头就睡,只要别做噩梦就行。   不知坠入梦乡多久,熟悉的灼烧感毫无预兆的再次袭来。   而这一次梦里没有歌谣和唢呐声分散他的注意力,被烈火包围的疼痛感比上一次的梦还要真实。   随之而来的……还有脊背五脏六腑钻心的痛。   阮新元拧着眉,在疼痛里强迫自己睁开眼,他的额角不停地出着汗,心口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他嘶哑着声音发出微弱的求救:“呃,救……救命……”   “救……命……”   下一秒,帘子被猛得拉开,光线射进来,方又知着急忙慌地抓住阮新元的手臂,“新元,新元你没事吧?”   一旁的严康良看着汗如雨下表情痛苦万分的阮新元表情严肃,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叫救护车了!我们三个帮忙把人背到一楼去!”   蒋其风肌肉多、力气大,在两人的帮助下把已经痛昏过去的阮新元背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从四楼往寝室楼下冲去。   *   南阎地府,祀天殿。   “殿下,已经查过名为‘乔斯明’此人的所有轮回转世生平的身份信息,没有任何异常。”钟叩没什么表情,毕恭毕敬地把簿子递给坐在上座眼神漠然气质阴森的男人。   男人轻轻翻动着手中的资料簿,一字一句扫过上面的所有记录。   约莫一分钟后,他合上簿子,声音薄凉,“我确定我今天见到的就是他……他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气质也不会错。”   “九百多年了,他真的重新出现了……”   钟叩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没有应和。   “所以,他真的不叫这个名字,我没猜错,他是帮这个姓乔的来代课的,”戚寻冷冷地扬起嘴角,笑不达眼底,“你先下去,把危袭喊上来。”   “是。”钟叩退下。   没过一会儿,危袭走进了阴森的大殿内,朝座上男人鞠了一躬,“殿下。”   “跟踪一下这个叫乔斯明的男人,查一下你们王妃如今叫什么名字,一天内给我答复。”戚寻把资料簿还有一幅人物肖像画抛给危袭。   危袭隔着两米距离精准接过两样东西,默契接收指令,“收到。”   他刚想退下,突然又被戚寻叫住了。   “等等。”戚寻稍微坐正了点身子。   危袭重新弯腰,“殿下请吩咐。”   “司命阁杂综室有没有……记录第三者成功上位的凡人琐事,亦或者什么成功方法。”戚寻淡淡问道。   大殿内安静了五秒。   危袭嘴角抽搐,“呃,殿下,要不你直接……到人间家里连上wifi上网搜?现在互联网上什么人都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寻的声音薄凉,阴恻恻地看着人像吐信子的蛇。   危袭很快跪下,字正腔圆地喊道:“殿下,卑职绝无他意!您做小三,倾城之恋!”   戚寻:“……”   他厌厌地摆摆手,让人退下。 第3章   入夜,江城人民医院。   阮新元睁开迷蒙的眼,视线渐渐明晰。   “天呢,元哥,你终于醒了!”蒋其风看到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凳子上坐起来,变得精神抖擞。   严康良也松口气,站起身,“我去喊医生。”   阮新元脑内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清醒了一点,他微微抬起胸膛,迟缓地回想起钻心的疼痛。   自己又做了之前的噩梦,这次不仅是醒不过来,还心脏抽痛,给他痛晕过去了,然后就是自己求救……   “元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蒋其风给人倒了杯温开水,把床摇升起来。   阮新元接过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得起皮的嘴唇,哑声回应:“我现在没事。”   严康良跟着一位女医生和一位女护士走进病房,蒋其风见状自觉退开到一边。   医生检查了下机器各个指标,问道:“病人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阮新元摇摇头,“没有。”   那种心脏像被撕裂一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此刻他回忆起来,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边的护士把机器从阮新元身上撤掉,医生拧着眉,语气有些凝重:“病人的身体从昏迷到现在,各项数据都在正常数值范围内,包括血液化验报告和CT影像结果都显示你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你只是昏睡了三个小时。”   “那这是……什么原因啊?”蒋其风挠挠头,“他在寝室里脸色发白还浑身冒汗捂着心口,别把我们吓死,还以为得抢救了。”   “排除生理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心理压迫神经造成的,回去记得好好休息,年轻人不要熬夜,饮食要规律,保持好心情,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及时就医,”女医生在文件夹上写着什么,“待会儿就可以在急救中心办理出院了。”   “好的。”严康良点头。   医生和护士前脚刚走,后脚方又知拎着一大袋快餐走进病房,香味飘了满屋。   他看到阮新元已经醒了,马上把东西放下,急切地问:“新元你醒了,还有不舒服吗,医生来检查过了吗,怎么说?”   严康良把医生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方又知皱起眉,“啊……可新元你不是我们四个人里面作息最规律那个吗,平时还打羽毛球什么的,你最近心情不好吗,什么事情压力大也是可以和我们说的嘛。”   阮新元喝完水不久就恢复了力气,感觉自己现在和平时没差别,表情真诚,“没有啊,我心情挺好的。”   方又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推了推眼镜,凑到阮新元耳边悄咪咪说:“不会是因为你父母催婚催太紧给你造成隐形压力了吧!”   阮新元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不会不会,我对这个事情没什么……”   他脑内突然闪过一张看过一眼就让人难以忘却的脸,声音越说越小。   蒋其风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有点懵逼,“什么什么,我也要听。”   方又知朝人吐舌,“没什么没什么。”   “反正医院检查结果没问题就好,总比查出来是什么大病好,检查过了也可以放下心。”严康良走到饭盒边上,准备打开。   他拆开后饭盒,递给阮新元,“元哥,你应该也饿了吧,我们吃完再回去。”   “哎哟,新元,你晕倒的时候真是十万火急,其风把你背下来的,我和他一起,”方又知又把筷子递过去,“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谢谢你们啊。”阮新元拿着筷子,发自内心感谢。   毕竟他们四个人算起来也没认识多久。   “这有什么,”蒋其风摆摆手,坐在一边跟着吃起来,“哦对了元哥,我们专业的辅导员来找我们了解过你的情况了,费用什么的也是他先垫付的,主要是医生当时也说你啥事没有,只是昏睡,所以他没有直接通知你父母,让我们和你说,你自己决定告不告知。”   “好,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他。”阮新元乖乖点头。   一个小时后,四人打车回到了学校。   一顿折腾下来,大家也没什么心思遗憾泡汤的聚会,只能万幸阮新元身体没啥大事,这天晚上都早早上床休息了。   而阮新元躺在床上,罕见地失眠了。   他睁开眼睛看天花板,眼神失焦,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其一是有些害怕自己再做先前的那个不知所谓的噩梦,最主要也是畏惧那种心脏的疼痛再次重演。   更重要的是……明明他当时都已经痛晕了过去,结果医院的检查结果说他什么毛病也没有,这太不对劲了……   难道真的是他外婆说的所谓的玄子命在催命?   阮新元陷入了纠结与回忆。   在他十六岁那年,他被告知自己是天生玄子命,三岁历大劫差点丧命,医院都回天乏术,靠他外婆请神念咒花了七天七夜才救回,这样还不够,还必须要在他十八岁结束之前找到符合条件的男人结婚,才可以真正活下去。   十五年前,同性恋都还没合法呢,要不是他外婆真把他救回来了,他爸妈估计也觉得他外婆疯了。   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阮新元又是独生子,他们必然不敢冒险不从所谓的天命,这几年一直在找符合条件的男人,一直无果。   但阮新元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听说这件事后大受震撼,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青年,他压根不信这些。   试问谁能相信身体健全平时连感冒都少有的人十八岁不找特定的人结婚就会死?   百度百科算命八字都没记录这种对别人姻缘有掌控欲的奇怪命格呢!   再加上,那三个条件分开来倒也不算难找,但这三样合起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别说还需要是个男的。   阮新元长这么大都没喜欢过人,还没摸索清楚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想想就愁人。   不过为了不让他爸妈和外婆多操心,产生无谓的争吵,反正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干脆拖过十八岁就行了,到时候他安然无恙,自然不用找人结婚了。   原本他是这样想的,主要是三岁时那场大病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但现在的疼痛是真实的、噩梦是频发的,更奇怪的是,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也已经出现了。   他倒也庆幸自己今天是虚惊一场,不然真怕他父母和外婆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江城来帮他一起掘地三尺找人。   阮新元躺在床上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心脏稳定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慢慢闭合,沉沉睡去。   *   “等等,元,你是说,你五天前直接痛昏去了医院,然后这几天几乎每天心脏都会不定时抽痛,伴随噩梦和耳鸣眼花症状,但是去三甲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也查不出原因???”乔斯明越说声音越响,眼睛瞪得跟电灯泡一样大。   “嘘——”阮新元看了眼火锅店四周,虽然氛围吵闹,他还是示意乔斯明小点声。   乔斯明放下筷子,抓了把自己认真弄过的发型,皱起眉,“这不可能啊,太诡异了……你要不要去我家开的私立医院再检查检查?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我前几天来你们学校和你打羽毛球的时候你也不说。”   “那天也没想到之后还会这样,”阮新元喝了口凉茶,叹气,“不瞒你说,我连心理医生都去看过了,医生还和我说,我除了对于这个病因想得多以外,心理状况挺健康的。”   乔斯明本来还没完全吃饱,但这下是担心得完全吃不下了,自己好朋友出了这种诡异的事情,他自然也跟着焦虑。   “嗯,那倒也是,你的心理状态还是我身边人里最好的,”他语气沉重,“那……怎么办?”   阮新元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什么?”乔斯明吊着颗心。   “或许还有个办法……”阮新元把凉茶一饮而尽,看向乔斯明的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乔斯明愣了愣,心怦怦跳,“什么办法?”   *   南阎地府,祀天殿。   “南阎,我和你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我千里迢迢从北边跑过来?”宋祈大步流星走进祀天殿,看向座上又在垂眸看画像的男人。   戚寻见到人,轻轻放下手中的画像,从台上稳步走下,“先坐吧。”   宋祈环顾了一圈大殿,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戚寻两个人,疑惑道:“东煞和西灾那俩人没来?”   戚寻倒了两杯不停冒气泡的黑色液体,一杯递给了宋祈,“只叫了你。”   “你怎么又喝可乐,少喝点吧,可乐杀精。”宋祈虽然这么说,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戚寻放下茶杯,在桌上磕出声响,凉凉道:“都死了几百年了,还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宋祈短促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终于找到他了,现在是我入职单位隔壁学校的学生。”戚寻回忆起那天看到危袭呈上来的文报,对方现如今的名字,叫阮新元。   新元。   一年的开始。   几百年前,他们都在新年的伊始降临人间。   几百年后,他心心念念之人依旧在这一天重新降生。   宋祈顿住了手,察觉戚寻的眼神没有如同往常般阴凉,而是添上了几分人间的温度。   这让他也不禁回想起百年前轰轰烈烈的那桩事,最后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姿态,轻叹口气,“所以你找我是想帮你做什么?”   “你是要找后枝灵吗,她现在在我那闭关修炼,不过有关什么魂魄重塑降生人间的事情她……”   “怎么追人?”戚寻打断了他。   宋祈:“?”   戚寻微眯起眼,眼神又带上森冷,语气怀疑,“你在人间追人不是如鱼得水,听说最高战绩三天换了一个对象,还男女通吃。”   “我去啊,我说你怎么就叫了我,感情是让我来当你追妻的僚机?”宋祈表情发狠了,用手指敲敲桌面,“不是哥们,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人间没对象,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戚寻眼神更冷了,想到那天阮新元拒绝别人搭讪时说的话,“前几天让危袭一块儿查了,没见到他和别人举止亲密。”   宋祈歪嘴一笑,“呵哼,那也有可能是网恋或者异地恋,对象不在身边,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他重复了第二遍。   本以为能气到戚寻,扳回一局,下一秒听到对面的人说。   “那怎么当小三?”   “反正是鬼,他现如今要是喜欢女的我也可以塑女身去人间。”   宋祈:“?”   宋祈这下真的没想到,平时在地府一张脸冷得能全自动让寝殿降温的人,居然能问出这种厚脸皮的话,“哇靠……真是脸都不要了。”   “不过看在你脸都不要的份上,我帮你想想,”宋祈琢磨了一会儿。   “首先,鉴于你现在还不知道他性取向,所以你得想办法打听,然后在别的地方和他制造偶遇,刷刷存在感,不过呢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你需要慢慢来,等到确定了他性取向,第二次见面你可以努努力加微信什么的试试,反正主打一个厚脸皮吧。”   “哦对了,他现在几岁?”他随口问了一句。   戚寻对答如流:“十八。”   “哇……”宋祈啧啧称奇,“真是脸都不要了,老东西。”   戚寻冷眼看他。   宋祈腿一抖,接着出谋划策,“既然十八岁嘛那就……”   *   “乔斯明,如果我待会儿被打了,你负全责。”   阮新元看着自己怀里鲜艳欲滴的九十九朵玫瑰,感觉像拿着块烫手的山芋,内心从未如此焦灼。   乔斯明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你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在呢,别在意这些了,先冲波猛的再说!他不答应就当刷存在感嘛,实在不行最后就金钱交易,反正没什么比活命更重要,面子什么的都是虚的!命才是实的!”   阮新元扶额,认命地点点头。   其实也是他不想真就突然死了,这连续几天的疼痛,让他真怕自己哪天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答应了乔斯明的“馊主意”。   本来他准备先从加微信开始的,再循序渐进看看有没有机会。   乔斯明硬说,等到那个时候你尸体都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明天就求婚。   还说戚寻长得这么帅,个子也高,鼻子也挺,活估计也挺好,左右真结婚了也不亏。   阮新元混乱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这确实有点道理,最后去花店买了束当季最漂亮开得最鲜艳的玫瑰花,还是一口气打包的九十九朵。   现在看着花,他又觉得心虚。   乔斯明拍了他一把,“快去!花在这我先帮你保管,学生快走完了,戚寻估计要出来了。”   阮新元腿有点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逆着人流走到了阶梯教室门口。   最后几个学生已经走完了,他往教室内看去,看到身形修长的人抬了下手臂、瞟了眼手表,拎着文件包准备走出来。   阮新元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刺绣衬衫,理了理袖口。   清新好闻的柑橘香飘来,他站在原地和刚迈出一步门的戚寻视线相撞。   阮新元在对上戚寻眸子的那一刻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他的脸上绽开一个如同桃花般漂亮的笑,声音也杂着些甜,语气自然。   “戚教授,可以耽误您一分钟,借一步说话吗?” 第4章   戚寻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像被牢牢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阮新元眨了眨眼,热气上涌,耳根开始不受控地变红,“戚教授……方便吗?不方便也没——”   他刚下打退堂鼓,对面的人就回应他了。   戚寻其实只停顿了一秒钟,像对待其他普通学生一样对着阮新元温柔疏离地笑,“我记得你,你是土木的乔斯明吧,找我是有什么课程上的问题吗?”   阮新元想起代课这茬,更是尴尬得脑袋冒烟,硬着头皮接着说:“有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能不能去这栋楼后面的林荫小道里说?”   戚寻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温和地点头,率先一步走了下去。   阮新元看着戚寻高大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快速给乔斯明发消息通风报信,接着小碎步跟着人一起下去。   收到消息的乔斯明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配合地把玫瑰花放好,偷偷溜了出去。   这条林荫小道平时就基本上没什么人经过,此时此刻更是只有阮新元和戚寻两个人。   戚寻在一个位置站定,他转过身,看到身后的人“噔噔蹬”跑到了他身前,他视线跟随着重新转过身来。   阮新元脸颊泛着红,像是被太阳晒出的热痕,“戚教授,我得先跟您道个歉,其实我不叫乔斯明……”   他感觉自己说是来求婚的,看着却更像是来认罪罚站。   戚寻眼神闪烁,示意人接着说下去。   “我真名叫阮新元,耳字旁的阮,新年的新,元宝的元,那天是我朋友有急事,所以才找我代课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阮新元语气诚恳,手心出着汗。   求婚前还要先道歉,阮新元心想这成功的概率从百分之一降到了百分之零点一。   戚寻嘴角微勾,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眼前的人又“噔噔蹬”小跑了起来,跑到了一棵树的后面,又小步跑了出来。   有着九十九朵玫瑰花的花束分量不轻,大得如同少女纱裙的裙摆,阮新元刚抱进校园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当然,此时此刻也吸引到了戚寻的。   戚寻再次被钉在了原地。   玫瑰花开得热烈,艳丽的红与阮新元脸庞相衬,双双美得让人晃眼。   但戚寻的眼里,从来只容得下一个人。   阮新元捧着玫瑰花,几步走上前,耳根已经红得彻底,还要厚着脸皮撒谎,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台词。   他的眼神不清白,话语直接。   “戚教授,我其实暗恋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么真挚的份上……”   “跳过交往那步,直接和我结婚。”   阮新元闷头说完这句话,就把玫瑰花束递到戚寻面前。   紧接着他弯腰一秒,刚想按照计划说出下一句准备好的台词就马不停蹄跑路。   “戚……”   “好。”   低沉悦耳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一如往常那样给人从容不迫的感觉。   “啊?”阮新元瞳孔震颤。   等会儿?!   戚寻歪了歪头,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好,我答应了。”   他抽出玫瑰花束上的贺卡,在贺卡上看到秀气的字迹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和微信号,“这是你的联系方式?”   “昂啊,对,是我的联系方式……”阮新元下意识跟着对方的话回答。   他眼神有些呆滞,现在已经不会思考了,处在一个本来以为自己是在做A级高数压轴题、结果突然变成了1+1算术题的混乱之中。   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不对好像没什么差错。   应该说,这么顺利是正常的吗???   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也能中???   阮新元下意识看着对方喃喃:“戚教授,你不需要再考虑考——”   “不用,我还有事,具体结婚相关事宜,等我加上你联系方式,我们再找机会面对面详谈。”戚寻彬彬有礼地接过那束巨大玫瑰花。   “回见。”他挥了挥手。   阮新元茫然地挥挥手:“回见。”   戚寻捧着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乔斯明火急火燎地跑回到他边上,神情既好奇又急切,“咋样咋样?我刚刚看到戚教授抱着那一大束玫瑰走了?哎,我以为按照原计划是你先跑出来啊,怎么和我们剧本有出入……”   乔斯明念念有词。   “他答应了。”阮新元声音微弱,打断了对方。   乔斯明差点没听清,他顿了一下,放松了下来,“答应加你微信了吗,那是好事啊,你怎么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说明今天刷脸成功,人家没讨厌,说不定你再猛追一两个月就成了,救命药马上到手……”   阮新元第二次打断了对方。   “他答应的是,我的求婚。”   空气安静了三秒,风吹过树枝,带动树叶互相拍打的声音沙沙作响。   太阳光在午后的威慑力强大,迫使乔斯明的额间滴落一颗汗珠砸在地面。   下一秒,乔斯明爆发了尖锐的叫喊。   “我靠?!啥玩意??”   “嘘——”阮新元回过神把人的嘴给按住,“没人你也得小点声!”   乔斯明脸都憋红了,喘着气,显然他也根本没想到,“我嘞个乖乖,我说他刚刚怎么云淡风轻地走了,你没按照剧本来,感情是他答应了?”   “他都不认识你吧?”   阮新元咳嗽了两声,对了对手指,嘟囔道:“其实他认得出我,以为我是你,因为帮你代课那天,我差点忘记喊到了,被他记住了……”   “所以我刚刚一开始还和他解释了一遍,说是你有事,下次不会了。”   阮新元心虚一笑。   乔斯明听得脚趾抠地,“居然还有我戏份?”   “那也就是只见过一面……靠,怎么一开始是我们想‘坑’人家,这下莫名其妙有种被‘坑’的感觉。”   “我也没想到,我本来还等着说完求婚,就说不用现在答应先加我卡片上联系方式也行,我下次再来找他慢慢追,结果根本没给我机会,”阮新元现在脸还发着烫,“我刚说完他就答应了,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还主动说回去加我联系方式,到时候找机会再面谈结婚的事情。”   乔斯明镇静了些,若有所思,“不过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本来算他理亏,但是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也算是意料之外了,反正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你父母那边也好交差,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快会答应……”   “我可以直接问,”阮新元回想起戚寻答应时坦荡的表情,做了个决定,“他肯定知道直接答应我会很奇怪吧,毕竟我说的是暗恋,还有点逻辑,大概率会在之后和我解释,左右我不可能亏,他还算我救命恩人呢。”   乔斯明跟着点头,也算松了口气,“也对,你有救了。”   阮新元失笑,心口压着的石头也落下一半。   “不过……”乔斯明迟疑了一下。   阮新元看他,“不过什么?”   “我们好像还没圆,你是怎么喜欢上他,又是如何暗恋,暗恋了多久,最终为什么选择直接求婚,”乔斯明有点头疼,“他要是问你这些咋办?”   阮新元想到这些也跟着头痛,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谴责。   这不是耽误人家姻缘保全自己的性命吗?   “唉!”   阮新元有点苦闷地蹲下来,望着刚刚戚寻离开的方向。   “就……说,我在网上看到他,所以考了这个地方的学校,最后听说他还单身就忍不住了呗,反正他都答应了。”   乔斯明抖着腿,“也行也行,反正你自己看着来,我们也去吃饭吧!”   阮新元边被乔斯明拉着,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对这个被自己耽误姻缘的戚寻好一点。   *   中渊地府,轮回司,祭偕台。   “三生水有灵,近千年的魂魄重聚入轮回再生,或许真是百年前那桩事的造化。”泰姣月望着碧绿的河水感慨,隐去心下的情绪。   “娘娘,那南边的鳏夫又来了。”蹦蹦跳跳的小骨精飞舞着,亲昵地趴到了泰姣月背上,凑到对方耳边悄声禀报。   “慎言。”泰姣月勾起嘴角,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小骨精的额头。   紧接着她做了个手势,小骨精又蹦跳着把来人带进了祭偕台,溜出了门口。   泰姣月见人来习惯性微微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就注意到眼前男人,罕见地在地府穿了红衣,看上去还是崭新的一套红袍,上面绣着金丝凤凰,连挽住一半长发的发带也是一抹艳丽的红,泛着金光。   这幅装扮……上一次见,还是几百年以前。   “你见到的人是他,三生水异动,我已帮你证实。”泰姣月开门见山。   戚寻定定地看着荡漾起圈圈涟漪的水,脸上久违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泰姣月觉得有点诡异。   这个笑有点太真诚了,不像戚寻的作风。   毕竟对方身上的鬼气,通常比死人还死人。   “他在人间和我求婚了,说心悦我已久。”   戚寻靠近三生河边蹲下,掌心触及水面,声音温柔地可以化作划过指尖的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我记得钟叩医术高明,医鬼更是在行……”泰姣月还想接着委婉地说下去,眼前闪出一道绚丽的光。   戚寻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挥了挥手,一阵红光闪过。   泰姣月低头看向河面,在戚寻幻化出的脑内记忆里,看到了对方被求婚的全过程。   证实了戚寻不是久病痴心妄想。   泰姣月有些愕然,“可他额间的红鸾未动,这……”   “这不重要。”戚寻的神色变回阴森冷漠。   “我只想知道他这世之后能否再入轮回,此生的命数亦会如何?”   泰姣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叹口气,一跃飞上祭偕台。   她面朝三生河站定,用中指指腹,轻点自己额间的红痣,闭上眼。   “三生圣水,命定九天,恩罪消抵,福祸相依,今生累累,轮回期期,死生明明……”   戚寻端详着被搅动的碧绿河水,几分钟后,他抬头望向高台,看到泰姣月居然有些迷茫地睁开眼。   他紧皱起眉,望着人从高台上飞下。   “你在司命阁是不是没有找到他的生名?”泰姣月沉沉开口。   戚寻的指尖颤抖,“嗯。”   司命阁是地府记录死去之人姓名、生平之事、轮回几世宿命的综阁,凡人去世之后一般都会在此的生死簿被登记上信息,直至下一个轮回。   而只有两种人不会被记录。   一种,三魂七魄均已散尽,再也入不了轮回,天地间不再有这号人存在。   另一种,这个“人”不是凡人,为神,或是化作鬼。   但现在阮新元已经重新出现,入了轮回,不存在第一种情况。   入了轮回为普通凡人,与第二种情况也相悖。   所以戚寻来找泰姣月,对方作为掌管轮回司祭偕台的鬼圣使,能在三生水中窥探凡人的命运,几乎无一例外,哪怕神鬼。   泰姣月秀眉皱起如三生水般的涟漪,她薄唇微启,道出方才施法的结果。   “他的今生和来世,都一片空白。”   *   “新元,你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手机看啊,在等谁的消息吗?”方又知在阮新元吃饭第五次看向手机屏幕的时候没忍住发问。   阮新元抬眸笑了一下,说了半句实话,“等crush加我微信。”   “啊,你遇到喜欢的人了?”方又知推推眼镜,显然有些激动,好奇道:“哪里认识的,哎怎么是他加你微信,不应该你加他的吗?”   阮新元点到为止,笑盈盈地吊人胃口,“等我成功了再告诉你,记得先帮我保密。”   “行,没问题。”方又知虽好奇,但有分寸不会一直逼问。   阮新元第六次随意扫屏幕,发现联系人那里弹出一个红点。   他有些紧张地点开,心像被提在半空受风捶打,怦怦跳个不停。   是一个头像是古代画卷轴一角的人。   “新朋友”添加备注:   【我是戚寻,你的未婚夫。】 第5章   “那啥新元,我朋友找我打球,那我先走了。”方又知见阮新元那表情,就知道是对方口中的crush来加他了,很有眼力见地决定先溜走。   “啊,”阮新元慢半拍回应,视线却黏着手机屏幕没有挪开,“好。”   方又知端起餐盘走了以后,阮新元又开始盯着手机屏幕琢磨起那句话来。   未婚夫……   本来对阮新元来说,这个角色只是他“调侃糊弄”长辈的,本应不存在才是。   结果现在真的有人就这么出现了,把这个虚空的词填满,这让他的内心颇觉微妙。   更别说,还是他主动促成的。   阮新元没再犹豫,点了同意,思索再三,还是给人备注“戚教授”。   【多财多福金元宝:戚教授,你好[玫瑰]】   【戚教授:嗯】   阮新元本来已经做好了要等着的准备,没想到戚寻秒回。   在他还在犹豫该说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戚教授:周五、周六晚,周日中午我都有时间,你挑选一下,我们面谈一下结婚事宜。】   戚寻直奔主题,还让阮新元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结婚事宜”四个字,总觉得没有实感。   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多财多福金元宝:那就周五晚上吧?】   【戚教授:好,那我订餐厅,到时候把位置发你。】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的[玫瑰]】   一场对话三分钟内就结束了,非常高效。   就是阮新元看着这段对话,怎么都觉得不像是在谈结婚的事情,而像是自己在预约面试。   他把手边的AD钙奶吸得干干净净,将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端起餐盘准备起身倒掉。   不料在站起身的那一刻,熟悉的钻心感从胸口传来,阮新元脸色一白,很慢很慢地重新坐回了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塑料餐盘的边缘,手背爆出青筋。   如同刀割的痛感持续了五秒钟,在他快要滴落冷汗之前,痛感开始撤退,渐渐消失。   阮新元喘着气,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这次的症状还算好,持续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其他的症状一起出现。   但隔三岔五地来这么一招,阮新元真怕自己又和上次一样晕倒,好在之后的几次都不像那一次那么激烈,他只要在原地不动,自己也能熬过去。   如果像第一回那样发作,在寝室倒还好,在公共场合可就麻烦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端着餐盘站起来,手还在因方才的疼痛颤抖,有点没缓过来。   希望在自己和戚寻结婚之前,发作的时候都能扛过去。   *   南阎地府,祀天殿。   “你这次怎么不用可乐招待我了?”宋祈看了眼自己杯中的白开水,顿觉索然无味。   戚寻冷哼一声,“你不是怕杀精?”   宋祈被噎了一下,嘴硬道:“是,白开水多健康,就爱喝白开水。”   “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追人遇到了什么困难?”宋祈煞有介事地用手指敲击着陶瓷茶杯,“这追人遇到困难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你不像我实战经验那么丰富……”   “我要和他结婚了。”戚寻眼神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噗——”   宋祈第二口水没吞进喉咙里,喷到了地上。   戚寻斜了他一眼,没和人计较,心情不错地补充。   “他在人间,以现在的身份和在人间的我求婚了,我答应了。”   宋祈脑内混乱,颤抖着手比出一个数字,“不是……距离你上次找我,不是才过了五天?”   “而且怎么是他和你求婚啊,我以为你先追他呢。”   戚寻勾起一点嘴角,“他说他心悦我已久,度日如年,内心急切,于是找我求婚了。”   “那你就这么答应了?”宋祈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虽然现在人间是二十一世纪了,异性同性都婚恋自由,但是站在他的角度,你对他都不熟,顶多就一面之缘,你就这样答应了不是很奇怪吗?”   “哦对了,”宋祈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看到他额间的红鸾亮了没?”   戚寻表情阴冷下来,语气森冷,又突兀地笑了一下,“没有,但没关系,我会让它亮的。”   “至于你方才说的那个问题,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不必担心。”   宋祈觉得自己后背有点阴森森的,在心里蛐蛐,我才不是担心对面觉得你有问题呢,是怕你这百年老鬼被骗,现在骗身骗钱的凡人多了去了。   罢了,是正缘还是孽缘反正他说了不算。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举起手中的杯子,开怀笑道:“那我就预先祝你,在人间,新婚快乐。”   戚寻与他碰杯,将杯中可乐饮尽。   *   “催婚?”阮新元眼里闪过一瞬愕然。   戚寻温和一笑,放下汤勺,继续说下去。   “再过两年,我也三十岁了,父母自然催得紧,这几年,我的亲戚长辈还有他们朋友家的子女,陆陆续续都已成家,这变相成了我的催婚符,如果再不找对象的话,说不定明天我就要被拉去相亲。”   阮新元了然点头,他作为同样被“催婚”的人,也是非常能感同身受的。   对面的戚寻紧接着话锋一转,“而且,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温柔的话语像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在阮新元心间荡起涟漪。   “你说,你暗恋我很久了。”   戚寻突然提到这茬,令他的一颗心如同被火柴瞬间点燃,烧得心间湖面的平静不再,他的面颊发热。   这是一个谎言。   让他心虚又紧张得面红耳赤。   阮新元甚至有点不敢抬头和对面的人对视,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抬眸对上了戚寻深邃的眼。   不过他在此刻抛却了之前准备好的剧本,脱口而出的是另一个故事。   “其实我对您是一见钟情,一个半月前我来学校找乔斯明的时候,就偶然间看到您了,擦肩而过,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阮新元厚着脸皮,酒窝像是被羞赧情绪烫出的小洞,“一个半月,也可以算有点久吧……”   他有点不自在地抠着手指。   这个故事太简单,又漏洞百出。   临时重塑的剧本粗制滥造,却比之前的那个真实些。   对面的人并不在意,反而是笑得温柔,让人在初秋感到如沐春风。   “那这样对你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   阮新元听到戚寻说。   他愣神一刻,“为什么?”   “你喜欢我,可我现在却并不喜欢你,就这样因为父母的催促而答应了你的求婚,这对你来说,不算是负责的表现,尽管我的父母对我的配偶没有任何要求,不管是男是女,都看我自己。”戚寻挑了挑眉,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向阮新元。   阮新元没想到戚寻会这么说,他对此并没有预设好的回答,开口有些磕磕绊绊。   “那你,试试喜欢我呗,这样不就公平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毕竟他其实不喜欢人家,怎么还能要求别人喜欢上自己?   要不是因为玄子命的真相常人难以相信,他都快向戚寻吐露真言了。   这不过脑子的回答,完全就是乱套公式!   “呃,也不是,你也不用勉强嘛,何况我现在也没有那么那么那么喜欢戚教授你,我们……应该,还算公平。”   “再说只要我们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这你情我愿的婚事,就没什么不公平的。”   阮新元涨红着一张漂亮的脸,给自己上面的回答打补丁。   戚寻的脸上始终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好像阮新元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也不会感到惊讶。   “那好像是公平一点,既然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领结婚证比较好?”   “双方父母也需要见个面。”   话题又被戚寻转移,阮新元跟着思索了一下。   他自然是想着越快越好了,但就是怕戚寻觉得太仓促了……   正在他犹豫的几秒钟里,戚寻又开口了。   “当然,我这边的想法希望尽快,毕竟时间拖得越久,我父母催得越紧,但是一切看你的意思。”   阮新元眼前一亮,这不是刚好正中他下怀?   “咳咳,那就尽快吧,我外婆懂一点八字,会挑黄道吉日,我回去和她说一声,等她算好时间了我再和你说,可以吗?”   “嗯,既然如此,那双方父母会面的时间也交给你选择吧,我父母就定居在江城,基本上都有空闲时间,”戚寻喝了口大麦茶清口,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还有关于婚礼,你有什么想法?”   阮新元被问得一愣,这件事他倒真没想过,总觉得把结婚证领了就万事大吉。   可……正式结婚,好像是有婚礼比较好吧?   戚寻像是一眼看穿了阮新元内心的纠结,善解人意道:“不过你现在还在念书,这个婚礼我们延期举办也没关系,这不是非常必要的形式。”   阮新元想起来这茬,松了口气,这倒是个好借口,他朝戚寻乖乖点头,紧接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借机吐了吐舌头,“嗯嗯。”   “那就……还差最后一个问题。”戚寻手指无声但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嗯?”阮新元眨眨眼,认真地看向对方。   戚寻盯着阮新元没有任何反应的额间两秒,终于没忍住起了点恶劣的心思。   “小元,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阮新元的心被敲动了一下,他点头,小声回应,“可以。”   “那你现在还叫我戚教授,是不是有些见外?”   “在双方父母面前,这个称呼也容易显得生疏。”戚寻不紧不慢地说着。   阮新元自觉对方说得在理,但思来想去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称呼来。   总不能直接叫老公吧?   阮新元光是想想这个称呼就满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你以前怎么称呼你交往的对象,按一样来就行。”戚寻不动声色地提醒,眼神闪烁。   阮新元下意识接下去回答:“我没交往过别人。”   戚寻在等待对方回答这个问题时堵着的气很快正常流通,好心地给阮新元提供了一个思路。   “你可以直接叫我戚寻。”   他等待了几秒钟,发现阮新元的表情变得有点诡异,夹杂着纠结、犹豫甚至有些惭愧的意味。   “那个……”阮新元抠了抠手,“要不我还是叫你寻哥吧。”   “毕竟,你比我大,我怕我直呼你大名不太好……”   说完这句话,阮新元又笑盈盈地对着戚寻一眨眼。   戚寻沉默地让人萌混过关,因为他实际上比人大九百多岁。   “好啊,那等正式结婚之后,就再更改一下称呼吧。”   阮新元直直地看向人眼里,“改叫什么?”   戚寻凑近了一点,深邃的双眸如璀璨的宇宙,不断吸食着阮新元的注意力。   “你觉得改叫什么好呢,小元?”   阮新元脱口而出,“老公?” 第6章   阮新元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之后,面红耳赤,脑子从来没转那么快过,他试图拯救局面。   “那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得叫我老公?”   他说完这句话还用天真无辜的眼神朝戚寻眨眨眼,看上去非常人畜无害。   空气沉默了两三秒,戚寻眼尾也带上笑。   “嗯,对。”   他一如既往答应得爽快。   阮新元回过味来烫着耳根,立委婉撤回刚才那句话,“其实一直叫我小元也挺好的……”   “你父母和外婆一般怎么叫你?”戚寻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提出新问题。   阮新元没再纠结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问题,用小叉子叉了勺餐后甜点,回忆道:“一般直接喊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不过有时候会喊大名,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总的来说,看他们心情。”   戚寻点头表示了解,紧盯面前人因进食反复舔舐后红润的唇,语调轻缓,“不过,我比你大了十岁,他们不会觉得我和你相差太大吗,毕竟在婚姻关系当中,年纪小太多的一方,容易吃亏。”   阮新元迟疑了一下,他慢吞吞地又叉了一勺开心果巴斯克,咬了咬铁叉子,斟酌着说道:“我父母他们都很开明,只要我愿意就好嘛,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向戚教……寻哥你求婚咯,他们也巴不得我早点结婚,省心。”   “那寻哥你父母呢,不会觉得我年纪太小吗?”他把问题抛回给戚寻。   戚寻用餐布擦了擦嘴,从善如流地回答:“不会,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希望我早日成家,并没有对我未来的伴侣提出什么要求。”   “更何况,你给人的第一印象,长辈们都会喜欢的。”   “是吗,那就好……”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微微睁大眼睛,圆溜溜的明亮眸子在戚寻眼里像很多凡人所钟爱猫咪的美丽瞳孔。   阮新元只要轻轻一笑,嘴边的酒窝就会显现出来,戚寻从起初的想用手戳弄到现在想更进一步……贪婪地想在上面舔上一口,甚至是咬,在上面留下自己的齿痕。   这是他想了几百年的事情。   当然,这样的情绪他藏得很深,他也必须勒令自己藏好,至少藏到他们领到凡人结婚证之前的那一秒。   等阮新元不紧不慢地吃完甜品,这次商讨婚事的约会到了尾声。   “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正好我也要回B大一趟取东西,顺路。”戚寻看了眼手表,站起身,穿上杏色风衣外套。   阮新元本想着坐地铁回学校,既然戚寻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于是乖巧点头,跟在戚寻身后,和人一起走出餐厅。   戚寻的车停在餐厅门口,他绅士地帮阮新元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阮新元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侧身坐了进去。   车内的香气将他包裹,他没怎么用力分辨就闻出,这股香味和对方身上的味道一样,都是清新的柑橘味,并不刺鼻。   过了一会儿后座的门被打开了几秒,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回头看,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他下意识朝自己左边看去,在明亮的车内灯光下,他的眼前闪过一抹纯洁的白,眼前人的额前发丝微颤,眉目勾人。   戚寻一只手撑着车门,一只手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公平起见,也是九十九朵。”   阮新元眼波流转,没怎么犹豫地把那束花捧在了怀里。   就像戚寻没怎么犹豫接过他那束红玫瑰一样。   于是除了戚寻身上散发的香气之外,他还闻到了玫瑰花的气味,那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除了直冲鼻腔有点腻人的香,还夹杂着新鲜的土味。   有着整整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阮新元不是第一次捧,此刻抱着放在腿上却还是有点吃力。   这让他不经开始想象当时戚寻一只手把花捧走之后是如何处理它的。   “砰——”   车门关闭的声音让阮新元回过神。   抛却别的意味,他怀中的白玫瑰确实很漂亮,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但他此刻抛却不了,因为送他玫瑰花的人,是他的准老公。   还是他决定好好对待的救命恩人。   “咳咳,”阮新元偏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戚寻,“这花是……”   戚寻解释道:“是我来之前就买好的,但在餐厅里送你太惹人注目,我怕你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刚刚找了个借口把你‘拐’上车,在学校里捧着的话,我想你应该不会尴尬吧?”   阮新元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毕竟当时他求婚就是大张旗鼓地把红玫瑰捧进学校了。   “不过你如果不喜欢的话,走之前放在车上就好,我到时候带回家和你那束一起养着,让它们做个伴。”戚寻淡淡地说着,像是一点也不在意阮新元怎么处理这束漂亮的花。   “不会啊,我很喜欢,有些还是花骨朵,开出来会更漂亮,我会带回寝室好好养的,”阮新元捧紧了点这束花,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那你……是真的顺路要回B大,还是只为了送我啊。”   送我花,送我回家。   阮新元在心里补充这句话。   这么问好像有点“自恋”,毕竟戚寻不喜欢他,只是对他有些好感。   但戚寻刚刚送花的行为,却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探寻对方目的的冲动。   戚寻听到问题后怔愣了一下。   阮新元有时候开口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即使过去了那么久,对方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勾动他的神思。   不过也只有一秒,他很快回应。   “看来我的这个借口很拙劣。”   阮新元勾起嘴角,嘿嘿一笑,“你可以直接说出来,现在也可以直接承认,不用那么客气嘛,毕竟……我们之后在家人眼里,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准夫夫。”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私底下面对彼此,也得少些疏离的客气,对吧?”   “露馅的话可就不好了。”   阮新元的疑问被解答,他有些开心自己猜中了答案,这让他的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愉悦感,哪怕他其实不喜欢戚寻。   至少现在不喜欢。   戚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我需要再习惯一下,毕竟我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你不用担心露馅。”   阮新元刚想反驳为什么不用担心他露馅,下一秒想起来自己的人设——一见钟情对方、暗恋了一个半月和人不熟就直接求婚。   “嗯,那倒是……”他又有点心虚起来,“那你再多习惯习惯。”   一时间车内没人再说话,舒缓的英文歌在车厢内伴着窗外的一点风流淌进车内人的耳朵,让阮新元的心变得更加平静。   他在一边的车窗里,隐约看清戚寻无可挑剔的侧脸。   很奇怪,明明这是他和对方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就吐露了很多自己的真心话,除了那个实在是荒诞羞于启齿的真相。   戚寻给他令人心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就说出了不少东西。   现在阮新元回想起来晚上这场约会,发现他无意间说了很多有关自己的信息,但他对戚寻的了解却还是很少。   不过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相处,气质温润,彬彬有礼。   这样几乎让人说不出缺点的人,居然还会面临被逼相亲的局面吗?   或许,确实是他运气好吧。   要是好不容易找到命定之人,对方还已经有对象或者结婚了,他的道德底线只能容许自己安静地死去了……   戚寻把车直接开进了Z大校内,在阮新元的指路下靠在离宿舍楼还有几十米距离的停车场停下。   这个地方来往的学生比较少,不会太引人注意。   阮新元解开安全带,抱着白玫瑰准备下车。   他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出去后,抱着玫瑰转过身弯腰,朝车内的戚寻挥了挥手,“寻哥再见,晚安。”   戚寻朝他温柔一笑,“晚安,到寝室了再给我发个消息。”   阮新元愣了一下,轻声说好。   他关上车门后抱着花离开,走了几米之后没忍住往后看了眼,发现戚寻的车还停在原位。   是在等他走到寝室吗?   还差几米的距离,阮新元快要走上寝室楼大厅,他侧过身往戚寻停车的地方看去,果然,这个时候对方才重新挪动车子准备离开。   阮新元抱着玫瑰花心怦怦跳,压根没怎么在意周围经过他的人投来的目光。   这种令他感到奇妙的情绪,在戚寻叫他报备直到确认他到寝室之后才离开时,达到了顶峰。   说不上来该怎么描述,或许因为他因谎言还感到心虚,而戚寻看上去却特别认真。   看来他需要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再好点了。   最好是,自己也能试着喜欢上他……   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之后,阮新元耳根一烫,没有再想下去。   他抱着玫瑰在寝室门口站立,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寝室内一片漆黑,他“啪嗒”一下打开灯。   今天是周五,方又知他们估计都出去玩了。   阮新元把玫瑰花放在了一边,有点亢奋地带上耳机,准备先给他爸妈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的情况。   视频电话接通得很快,他爸妈和他外婆刚好都聚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阮新元一打通电话就扔下一颗惊雷。   “爸妈、外婆,我找到命中注定的老公了,随时可以结婚,外婆,火速挑个黄道吉日——”   “咚——”   阮新元听见声响,下意识回过头,一回头就瞧见寝室门口某三位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蒋其风眼疾手快地拿起不小心砸地上的篮球,“抱歉抱歉,我肌无力犯了。”   “呃,”方又知作为唯一一个知情者,听到这话有点手足无措,“新元你们那边随份子一般多少钱?”   严康良虽然有点摸不清状况的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后看向阮新元像触发机制一样说道:“超过二百,有损我的恩格尔系数。”   阮新元闭了闭眼。   他突然有点想喊老公救命。 第7章   “然后呢元?确定符合条件吗?是什么人?现在就能谈结婚?你是不是商量给钱了,那价格谈得怎么样?你怎么没反应了,这孩子怎么话说一半呢……”   电话那头的何湫眉头紧皱,催促不停,焦急得没怎么注意屏幕里阮新元有些尴尬的表情。   阮新元耳廓燥热,轻轻闭了闭眼,偏过头朝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个人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三人心领神会,方又知了然于心,朝边上的两个人做了个“嘘”的动作。   严康良点头走到衣柜前,找换洗衣服准备洗澡,蒋其风转身把手里的篮球放回原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还和方又知很自觉地戴上耳机。   耳机里的催促声还在继续,阮新元起身拉起帘子,松了口气,接着说,声音放轻了些。   “外婆那天算得没错,那人在离我不出十公里的地方,就在斯明他们学校,我误打误撞认识的,我反复确认过了他符合那三个条件……”他和屏幕里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三人对视,“是个历史系的副教授,长得帅,气质出众,性格也好。”   “而且……不需要给钱谈价格就答应结婚。”   何湫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哦呦,那你是这几天才找到的吧,你不给钱,这么快人家会答应和你结婚啊……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边上的阮林福闻言也深深皱起眉,怀疑道:“嘶,会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啊元。”   毕竟阮林福对自家儿子的长相和讨人喜爱的程度还是很有信心的。   阮新元无奈一笑,“老阮同志,你别忘了,现在图谋不轨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可是为了活命,说难听点这是让人家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你们别担心,他答应我,也是因为对我第一印象不错,再加上家里催婚催得紧,相当于我们各取所需,这样很好了。”   他自动省略了自己和戚寻求婚的经过,还有自己编的一见钟情和暗恋谎言。   “那你是怎么和他提出结婚一事的?”花槿眼神锐利,一下子抓住了阮新元话语里刻意省略的地方。   “总不会你……”   阮新元及时打断。   “啊,你们想嘛,谈钱伤感情,我和人都见过一面了,对对方第一印象还都不错,所以肯定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只是说我对他有好感,再加上我们家有不太一样的习俗,需要十八岁结束之前结婚而已,就算他不理解答应也没事,这不是正好瞎猫碰死耗子咯。”他只得接着圆。   花槿松了口气,“你只要别把真相告诉人家就行,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别的倒是无所谓,要是人家后面真觉得吃亏了,你可以再和他谈价格,一千万以内都好商量。”   说完这句,花槿还大手一挥,阮林福听见这话连忙附和点头,“对,儿子,钱不是问题。”   阮新元乖乖点头,“我知道,你们放心就好,他人很好的,应该不会到谈钱那一个环节。”   何湫“哼”了一声,摇头笑了一下,“元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你才认识对方没多久,有时候还是金钱关系比较牢靠。”   阮林福稍微放下点心,眼睛还有点红了,“那我们现在也算心中石头落了地,等这一天太不容易了!”   阮新元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还有外婆,我和他的意见都是想着可以尽早领证,婚礼就先算了,太费周折,必要不大,你能不能帮我们算个时间最近的黄道吉日?”阮新元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花槿。   花槿乐呵呵一摆手,“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把对方的名字,还有具体出生时间发给我,没几分钟的事。”   “行,那到时候算完,我再安排个时间让你们和他父母见个面,”阮新元提醒道,“他父母都是江城人,到时候得辛苦你们来这边一趟,还有最重要的是!他父母不知道我们结婚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才结婚的,到时候可别露馅了!”   “放心,这点我们有数。”阮林福拍拍胸脯保证。   阮新元又嘱咐了几句,告别挂掉了视频通话。   他又怕自己待会儿忘记,马不停蹄就去给戚寻发消息。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你的具体出生时间发我一下,我让我外婆去算个黄道吉日[小猫捧花]】   戚寻依旧回复迅速。   【戚教授:好。】   没过几分钟,戚寻把具体的出生时间发了过来。   在看到对方亲自发来的信息,和他多次查找认证的无误之后,阮新元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不过还挺神奇的……   阮新元看着那串时间。   如果只看当天,戚寻刚好比他晚出生一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么一想,他俩要是同岁的话,还是他大一点点?   那要是戚寻反过来喊他哥的话……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阮新元在心里笑了一下抛到脑后。   他把信息发给花槿后,重新拉开了帘子。   刚好这会儿严康良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阮新元咳嗽了两声。   三个人齐齐看向他。   “是这样的,我好朋友给我介绍了个人,很符合我未来伴侣的条件,刚好对方也挺满意我的,所以就商量着可以早点领证,那啥,其风康良你俩可能不知道,我是gay。”   阮新元说完这段话,难免还是心虚,用手蹭了蹭鼻子。   不过在他自己这是心虚,落在另外三个直男眼里是害羞。   严康良和蒋其风在刚刚已经默默消化完了这件事。   方又知一脚蹬出原位,滑着椅子到阮新元面前,指了指地上的白玫瑰,“速度够快啊新元,是不是就是那个你和我提过一嘴的crush,这么大一束玫瑰花也是他送的吧?”   “哟吼,”蒋其风咬着苹果,嘴巴鼓鼓囊囊的,“元哥你也是,怎么只和方哥说了,没和我们说过啊,长什么样有照片吗,是干什么的?”   严康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近,“反正肯定长得帅吧。”   “上次刚好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俩不在……”阮新元红着耳根,在手机相册里扒拉了一下,找到他在B大论坛顺手存的几张戚寻照片,递给他们看。   “是我们隔壁B大的历史系副教授,叫戚寻,之后有机会的话,再介绍他给你们认识。”   方又知盯着那几张路人视角偷拍的照片看了又看,啧啧称赞,“真的好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在隔壁学校拍戏,还是副教授啊,那学历也没得说了……很好,和你很配。”   说完他抬起头,拍拍阮新元的肩膀,面露满意之色。   蒋其风也跟着称赞,“这种气质类型的在我们周围很少见啊,元哥你可以的。”   严康良认真地朝阮新元比了个大拇指,说道:“祝你们幸福,白头偕老。”   “那……谢谢。”阮新元红着脸接受祝福。   “那还需要份子钱吗?”方又知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眼镜,眨了眨眼睛,问得认真。   阮新元失笑着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当然不用了,我们都还没上班,你们的钱基本上也都是父母的,不需要跟我这么客套。”   “那我不用担心这个月的恩格尔系数了。”严康良表示感谢。   “再给你降低点系数。”蒋其风递给严康良一个苹果。   严康良高冷摆手,“我对这种无聊的水果不感兴趣。”   “嘿你小子……”蒋其风为苹果愤愤不平。   阮新元在一边听得忍俊不禁。   *   江城,盛都朝园。   “我听宋祁说,你在人间找到他了,还准备领凡人的结婚证?”秦不泣西装革履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江城斑斓闪烁的夜景。   戚寻坐在单人皮质沙发上,摇晃着高脚杯中的香槟,抿了一口,轻皱眉头后放下。   还是可乐好喝,他心道。   “嗯,他倒是知会得快,西灾那边估计也知道了。”戚寻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早晚都会知道的。   秦不泣薄唇微启,语调没什么起伏,“你倒是又让中渊不省心,鬼身在人间入婚契,和你百年前做的那桩事一样,是会遭到反噬的。”   “没什么所谓,再早些年,十八层地狱都入过了,我也没什么好忌惮的。”戚寻站起身走到秦不泣身边,望向窗外的高处。   黑灰色的云层中,隐匿着一轮皎洁的月。   “宋祁花肠子多,想得少,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最天真的那个,有些事情他不会记得提醒你,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秦不泣语气依旧平稳,思路明晰,态度理智。   “你入地狱成王,是和我们三个不同,你不怕鬼身的反噬,因为你踏过炼狱、历经过万千种苦,这点我们其他人无可指摘。”   戚寻沉默地听着,没有立即说什么回应。   “但你不怕自身遭到反噬,命道又怎会不知,所以,它可不一定会落在你身上。”   秦不泣没有再说,而是品味起手中的酒。   戚寻目光森冷,嗤笑一声,“是人被天道摆弄,是鬼还被鬼道磋磨,这人世间天上地下没一个真正破道之所,倒是可笑。”   “不过我的答案还和百年前那次一样,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无怨无悔。”   “没有什么是比我现在重新见到他更重要的。”   秦不泣点到为止,没再顺延这个话题,“既然如此,你找好自己在人间的父母让谁扮演了吗?”   戚寻勾起嘴角,“我早就想好了。”   裤袋里的手机此时震了两下,他看见秦不泣杯中已经饮尽的酒,开始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回你自己那层楼了。”   从到戚寻家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还没坐下来过的秦不泣:“……”   不过他也没想着待多久,提醒的任务已经完成,他放下酒杯,很熟练地自己走到门口离开。   戚寻重新坐回沙发,打开手机。   刚刚是微信弹出的消息,阮新元发来的。   【小元:寻哥,我外婆算好了[小猫转圈圈]】   【小元: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在明天耶![小猫对手指]】   【小元: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好吗?】 第8章   戚寻不需要呼吸,但他此刻不受控的喘息,然后颤抖着指尖,敲打出一个“好”。   *   黄道吉日这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灿烂,有清风拂过,丝毫不如前段日子那样闷热。   阮新元特地挑了件纯白色样式肃正的衬衫,下半身选了深蓝色直筒牛仔裤,给自己吹了个露出一半眉眼的利落发型,看上去成熟了些。   因为今天是周六,江城的民政局按照规定只开半天,他不得不在这天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   阮新元少见的磨磨蹭蹭了一个小时,等他出门的时候,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还在被窝中熟睡。   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手上的证件,确认都带起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寝室,门关上后,他站在原地深呼吸,平复了一点紧张的心绪。   实际上他还是很紧张,因为直到他上了戚寻的车,他的手心还在不自觉冒汗。   戚寻身上也是一件纯白没什么装饰的衬衫,唯一不同的是,对方身上这件的袖口处有竹子的刺绣图案,算作点睛之笔,很衬戚寻的气质。   这是他们昨晚商量好的着装。   阮新元偏过头观察了一下戚寻,发现对方今天的头发很蓬松,完全遮住了眉毛,不似以往那样露出三分之一的额头。   这让戚寻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旁人看上去估计会以为他俩差不多大。   阮新元觉得这样的戚寻有点稀奇,没忍住目光驻足的久了些,连紧张都忘了。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戚寻余光注意到了身边人的眼神,微微勾起嘴角。   阮新元反应过来自己盯得有点久了,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就是感觉寻哥你今天的发型不太一样,不过特别适合你。”   “那就好,本来我还有点不太习惯,”戚寻语气温柔,用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但想着放下头发说不定可以显得年轻些,看来成功了。”   阮新元眼睛一亮,“确实看上去很年轻,和我看着差不多大。”   他又想到什么,补充:“当然没说你之前看着不年轻的意思。”   戚寻忍俊不禁,“再怎么看着年轻,也比你要大上十岁,那你觉得今天的发型和以前的,哪种更适合我?”   “都适合,主要是看脸嘛,”阮新元嘿嘿一笑,回答得很快,紧接着他换了个话题,“我爸妈他们明天会来江城,不知道叔叔阿姨有没有空?”   戚寻微微点头,“嗯,没问题,明天什么时候到,我开车去接伯父伯母还有外婆。”   “我看看,”阮新元打开微信看了眼他妈昨天给他发来的高铁信息,“宁城离这边挺近的,他们下午四点到,刚好,可以吃晚饭。”   戚寻了然,体贴地问:“好,他们有什么忌口吗,我安排餐厅。”   “吃不了太辣的,偏甜口,不过江城这边的口味也差不多,寻哥你应该也是江城本地人吧?”阮新元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戚寻到底是哪里人。   不过戚寻父母也在江城的话,估计也是江城的人。   却未曾想戚寻摇了摇头,“我是在淮城出生的,是淮城人,淮城离这里不远,不过我们在那边没什么亲戚,所以我在这边工作之后,把父母也都接了过来。”   阮新元眨了眨眼,“淮城……我之前一直想去来着,但始终没有机会。”   戚寻心念一动,回道:“淮城不大,整体发展水平都不如江城,不过你想看的话,下次节假日我带你去,正好再下次你带我去看看宁城。”   “好,一言为定。”阮新元眉眼弯弯。   在和戚寻有来有回的聊天里,他彻底放下了来之前的紧张感。   其实昨夜他就入睡有点困难,一边心惊胆战没有发作的病症会不会在夜里复发,一边又忐忑今早的人生大事。   好在昨天噬心痛没有发作,现在他也放下心。   这一切好像……都因为有戚寻。   命定之人的作用,真的那么神奇吗?   尽管阮新元之前十八年的世界观已经因为病症发作而慢慢瓦解,但此刻他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   “小元,我们到了。”戚寻拔出车钥匙,松开安全带。   阮新元扭头望向车窗外,看到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大多数来领结婚证的都是已经上班的打工人,工作日很难抽出时间,所以,在江城民政局周末唯一可以领证的时间段,起大早排队的人不少。   阮新元从车里走下,戚寻低声问道:“证件都带了吗?”   “嗯。”阮新元乖乖点头,和戚寻一起迈步走向大门。   两人走进门等了一会儿,有负责的工作人员带领他们登记申请结婚的信息表。   阮新元和戚寻在沙发上坐下,一人一支笔认真填着表上的信息。   “戚教授?”   戚寻笔尖一顿,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烫着大波浪、穿着红色针织裙的女人,此时正诧异得盯着他,还有坐在他身边的阮新元。   阮新元顺着声音抬头望去,跟着戚寻站起身,和人对视了一秒,他并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于是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戚寻。   “宋教授,好巧。”戚寻礼貌微笑,站起身和人握手。   女人用手捂住嘴,还是很惊讶,“戚教授你是来结婚的?闷声不响干大事啊。”   戚寻毫无征兆地在此刻握住阮新元的手,姿态亲密,向对方介绍起阮新元,“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不过马上就是合法丈夫了。”   阮新元的手被完全包住,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他愣了好几秒,因为戚寻的这个举动心跳得很快,耳根染上粉。   戚寻却像做了很多遍这个动作一样,很自然地又和阮新元介绍了一下对方,“这位是我的同事,宋珉,宋教授。”   阮新元朝人甜甜一笑,酒窝显现开,和人挥挥手,“宋教授你好。”   “你好呀,”宋珉来回看了看两人,笑得灿烂,“我们之前还在私底下讨论会是什么样的天仙能把戚教授拿下,现在看果然是天仙中的天仙,很般配。”   阮新元被夸得脸更红了些。   戚寻微笑,“谢谢,不过宋教授,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我不打算公开我伴侣的身份,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保密。”   宋珉撩了撩秀发,举起手上的离婚证,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放心,也要麻烦戚教授帮我保密我离婚的事情,就怕有些人知道后背地里嘴碎。”   戚寻依旧礼貌地笑着,“宋教授放心。”   “那祝你们百年好合,我先走了。”宋珉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两人视线,戚寻才松开牵着的手,还诚恳地道歉,“刚刚想着在同事面前需要展示的亲密一些比较好,所以没经过你的同意,抱歉。”   阮新元被握过的那只手手指蜷缩了一会儿,他摇摇头,“没事没事,我理解的。”   小插曲过后,两人重新坐下接着填表格,阮新元脑子里再次闪过宋珉手上的证件,虽然和结婚证是一样的样貌,意义却截然不同。   他突然想到……   如果等他的病彻底好了,玄子命被破,那个时候如果戚寻还是不喜欢他的话,他和戚寻,是不是离婚最好?   这样对方也不会因为他而被困住一辈子的幸福。   完全可以还有机会追寻他真正的爱。   就是不知道,这个病痊愈要耗上多久,希望他们领完结婚证之后就破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思及此,阮新元愧疚感又上来了,哪怕这件事也是戚寻拍板同意的。   但关乎性命,总是他欠对方的更多。   如果,戚寻喜欢上他的话……   那就……   “小元,现在不在上课,怎么还开小差?”戚寻贴近阮新元的耳边,调侃打断某人的思绪。   阮新元耳根一麻,走神被点破的他脸发起烫来,“好嘛好嘛,马上写完。”   没过多久,他把信息表也填写完整,递给了戚寻。   戚寻扫了两眼,把两张纸叠在了一起。   阮新元想到什么,凑在戚寻的耳边笑道:“寻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情?”   戚寻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摇摇头,“什么事情?”   阮新元撇了撇嘴,拿过戚寻手上的两张表,用手指了指他们生日那一栏的信息,“你这都没发现嘛?”   戚寻扫过那行信息,表面上装作有些讶然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咯噔一下。   他在地府确实用了无数种能想到的办法,都没能找到记载阮新元生名的信息,但他在人间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知晓阮新元基础的信息。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这辈子阮新元和他依旧是同月同日生的,以至于他忘了这件事本应该多令人感到惊讶了。   “是我粗心了,连这个都没注意到,那我们这算不算,缘分天注定?”戚寻偏头看向阮新元的侧脸,语气带着哄,手臂自然地拥住对方的肩膀。   显然阮新元轻而易举地被哄到,他抬眼和人对视,撞进戚寻深邃的眼里,轻声说着:“或许是吧……”   凑得有些近了,戚寻的目光便从阮新元的眉眼看至嘴唇,克制又贪婪的欲望对冲着,但他的眼底却一片清明,看上去无欲无求。   “那个,”阮新元睫毛颤动了两下,挪动了一下身体,“好像要到我们了。”   戚寻笑了一下,“那我们走吧。”   排队轮到了之后流程走得非常迅速,到了拍照的环节,摄影师看到两人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般配,“两位颜值不输明星啊!又帅又配!”   “来,我们靠近点微笑。”   “三、二、一!”   直到阮新元拿到那本新鲜出炉的红色本子,还有些恍惚。   自己居然真的按照不可言说的命,和人结婚了。   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得很漂亮,阮新元端详了好几秒,无意识勾起嘴角。   “小元。”   戚寻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轻声叫了一声阮新元。   “嗯?”阮新元含着笑意的眼看向身边人。   戚寻用自己手中的红本子碰了碰阮新元手上的那本,开口道:“现在,是不是可以,换称呼了?”   “叫你……老公。” 第9章   阮新元的瞳孔震颤着,他嘴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段话让他感到猝不及防。   戚寻方才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一声又一声。   “现在还不可以吗?”戚寻紧盯着阮新元漂亮的眼眸,将对方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在催促,阮新元却觉得自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种诡异的酥麻感攀上他的脊背,还带着丝丝凉意。   几秒钟后,他红着耳朵,说出来的话不经思考,“那你,再叫我一声呗……”   “老公。”   戚寻没有一点犹豫,也丝毫不扭捏,对于这个词没有任何羞耻感,像是理所当然。   不过他们已经是领过证的关系,确实应该理所当然。   “如果你还想听的话,那我——”   “可以了可以了,”阮新元紧急打断,他摸索着捏住戚寻绣着竹子的衬衫袖口,“那个……”   他其实想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又不太好意思,毕竟对方都不介意喊他老公,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变成了一声,软绵、轻巧的“老公”。   短促又轻飘飘地拂过戚寻的耳边。   这声和戚寻说出来的完全是两种风味,戚寻有磁性的嗓音让人腰间一麻,让阮新元的却让人耳根一软、心尖一动。   戚寻拿着结婚证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的心口轰然塌落成废墟,在顷刻间,他像是又死过了一回,回过味来却觉得,死了能听到这一声,比活着要好受太多。   阮新元看戚寻贴着他沉默,以为是自己说得实在是太小声了,于是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踮起脚尖,凑得更近。   抵在戚寻耳边说着——   “老公。”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更加坚定有力些,阮新元的语调没有再颤抖,却又神奇的增添了几分暧昧。   戚寻在心里痴迷地咀嚼着这两声称呼碾碎,像是被蜜糖黏住了喉咙,几秒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吐露出一个字,“嗯。”   阮新元装作轻松,松开捏着对方衬衫的手,“那个……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戚寻把手上的结婚证放进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走吧。”   阮新元和戚寻并肩走到车边,阮新元等戚寻按下车锁,拉开门直接坐了进去。   他一气呵成地系好安全带,一转头愣住了,按下安全带锁扣的动作被无限放慢。   戚寻坐进车后并没有着急启动,而是打开了车内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阮新元呼吸停滞了两秒,他甚至不用猜都知道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低垂着眼,睫毛扑闪,车窗外的光影洒落,形成羽毛般的阴影掉在盒子的丝绒外衣之上,还有男人的手心。   戚寻没有停顿太久,他修长的手指摆弄了两下,“啪嗒”一声,随着阮新元乱奏的心跳,丝绒盒被打开。   两枚款式相同的精致素戒安静又优雅地躺在里面,晨光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闪耀在阮新元的眼眶中。   虽是没有钻石的素戒,银环上刻着的花纹却非常精妙,粗看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丝带,仔细瞧又像古时人们缔结良缘时交缠在一起的青丝。   “虽然我们并不是因为两情相悦才结的婚,但答应你时我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准备了这对戒指,算作代表我坦然的真心吧。”戚寻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人。   尽管阮新元额间一片黯淡,这一句不是两情相悦表面上是在说他不爱,实际上没有动心的是对方。   戚寻循序渐进地走进对方的领地,妄图占领高地。   阮新元用手掐着车座的皮,心脏涌过一股不知名的洪流,冲击着他耗时十八年筑成的、稚嫩的心墙。   戚寻从盒子的底部取出一条银制项链,把小一些的那枚戒指从盒中取出串进去,“怕你觉得在学校里这样会招摇,准备了这个,戴上试试看?”   阮新元始终没说话,行动却代表了言语。   他很乖地把身子侧过去,向戚寻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   戚寻伸手,手指小心地没有触碰到阮新元细腻的后颈皮肤,很快把项链戴好。   阮新元感到脖间一凉,戒指已经落在他的胸口,贴近他心脏的位置。   他伸手触及指环,低头抚摸着,在戒指的内壁看到了“X”的字母。   应该是“寻”字的首字母。   “现在可以帮我戴上吗?”戚寻把丝绒盒子递到了阮新元的手上,耐心十足地等待。   “啊,好。”阮新元放下手里的戒指,从对方手中接过盒子,拿出那枚明显要大一圈的素戒。   戚寻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阮新元轻轻握住,而后对准无名指,慢慢地把戒指推到了低端。   “好了。”阮新元松开手,眼睛落在戚寻戴好戒指的手上,觉得赏心悦目。   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没有看清戚寻这只戒指内环的字母,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大概率是“Y”吧。   戚寻手掌被触摸到的部分表层发着烫,但他内里的血液因鬼身造人始终冰凉,此刻这种冰凉被灼烧,令他心痒难耐。   他有一股想抓回阮新元手十指相扣的强烈欲望,但他克制又冷静的,把这样的情绪,死死压入心底。   试图让它不见天日。   *   阮新元回到寝室时已临近饭点,其他三个人都起床洗漱完毕,在寝室里连麦打游戏。   “哎,元哥你回来了?”蒋其风听见声响,放下手机,没有再重开一局新游戏,“哟,不愧是去领结婚证的,穿的真帅啊,太有面了。”   方又知也有点惊讶,“对啊新元,我本来还以为你要和你对象……哦不,现在应该说是老公,吃完午饭再回来呢。”   阮新元笑了一下,坐回位置,“我本来也这样以为,不过他有点忙,学校里临时有事,所以我就和他说我回来吃算了,你们应该还没吃过吧?”   严康良展示了一下自己蓝白相间的手机界面,“已经准备好点麻辣香锅了,马上可以下单。”   “别点了,我请你们吃火锅吧,就上次你们说的那家,”阮新元站起身拍了一下方又知的肩膀,“就当补之前那次被我破坏的聚餐,还有庆祝我结婚。”   “好啊好啊!”方又知激情澎湃,他本来还在苦恼点什么外卖,这下用不着纠结了,“哦对新元,能不能看看你的结婚照?”   阮新元点头,没怎么扭捏地把结婚证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时间三个人都围了过来。   方又知接过红本后打开,一张红底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的两个人均穿着清新的白衬衫,高个子的那位气质成熟、长相俊朗,深邃的眼里带着笑意,明明气质温和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侵略性,边上的那位露出些额头,精致的眉眼把人深深吸住,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完全是天生一对啊!”蒋其风啧啧称赞。   方又知笑得咧开嘴,“真的配哇,嘻嘻。”   严康良在边上点赞,阮新元笑着拿回结婚证,把它和别的证件一起放回抽屉。   蒋其风伸了个懒腰,“好了,我去把睡衣换了。”   “那我先打个电话预定个包厢位置,反正我们这边过去还有半小时。”严康良说完重新打开手机。   “好。”阮新元走到厕所里洗了个手,戳了戳自己酒窝凹陷的地方,盯着自己脖子露出的项链发呆,不自觉又摸上了那枚素戒。   几秒后,他从厕所里走出来,准备换件黑色短袖,毕竟是吃火锅,一不小心溅到白衬衫就麻烦了。   等他和蒋其风都换衣结束,四个人一齐出了寝室。   走去校门的路上方又知一直在好奇地叽叽喳喳,“新元,刚结婚有什么感想吗?”   阮新元认真思考起来,“很神奇吧,但是挺开心的。”   蒋其风乐呵呵地拍了拍方又知,“和喜欢的人结婚能不开心吗,简直是人生赢家!”   阮新元对“喜欢的人”四个字心念一动,喉咙好像因咀嚼这几个字变得粘稠,他缓慢地眨眨眼,回了个甜甜的笑。   *   “老公……”   “老公。”   白天脑内的记忆影像如同一朵灼热的云,泼洒出带着欲念的雨,浇灌在硬朗健美的躯体之上。   戚寻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一处,手背爆出青筋。   耳边甜软的叫喊重复播放着不停歇,他的腹肌因喘息起伏着。   他死去的心脏强烈跳动着,在这场云雨里充当最佳节拍器。   戚寻一个挺身,一只手用力抓向幻影,掌心扑了个空,那张令他痴迷的脸怎么也触不到。   于是他只好死死盯着画面听着声音望梅止渴,眼底溅起一片猩红水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寻的脑海里闪过一幕白稚的后颈,随后他眼前一晃,手心变得湿润一片。   他的汗水浸湿黑色长衫,嘴里咬着那枚素戒,他除了身上随意挂着的衣袍外,其余的内衬尽数剥落,露出大片白骨般森白的皮肤。   幻影渐渐消失,他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了,满地的狼藉作证他欲望的狼狈。   几秒钟后,他施了个法术,把屋内的陈设变回之前的样子,然后拖着长袍,走到了昆池里沐浴。   昆池的水常年恒温,是沐浴的最佳温度,他在水中闭上眼,恍然间又出现了阮新元漂亮的脸和动听的声音。   一切都无法避开,所以他今天才在交完戒指之后“落荒而逃”,他继续发泄自己一些恶劣的情绪。   戚寻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快速清洗完身体,穿上了崭新的红袍。   他赤着脚活动着脖子走到前殿,钟叩危袭毕恭毕敬地行礼,异口同声道:“殿下。”   戚寻喝了口杯中冰凉的可乐,语气慵懒,“我今日已在人间用凡人的身份与他成婚。”   钟叩危袭依旧弯着腰,异口同声道:“恭喜殿下,祝殿下与所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祝福的话还算悦耳,戚寻摆手让他们不再拘礼,“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们两个做,一起。”   钟叩和危袭又默契地鞠躬,准备异口同声地说收到。   下一秒,他们听到上座的南阎王开口。   “钟叩,你来扮演我父亲,危袭,你扮演我母亲。”   大殿内安静了数十秒,危袭鞠躬开口,十足胆大,“殿下,卑职以为,我无法胜任母亲这一伟大的角色,或许父亲更加适……”   “你比钟叩矮一厘米,就这么说定了。”戚寻一锤定音。   危袭:“……”   钟叩依旧一副老婆死了很久的面瘫脸,“收到。” 第10章   “外婆、爸、妈,”阮新元朝远处推着行李箱的三人招手,“这里!”   何湫听见熟悉的声音,把碎发拨到脑后,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自家儿子,还有……   阮新元身边气质长相都非常优越的男人。   那应该就是她女婿……不对,儿夫。   何湫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的模样比阮新元发来的照片还要出众几分,不过她表面上并未显露这样的情绪。   一旁的花槿眯起眼,仔细瞧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瞧见人随即笑开、皱纹舒展,没管边上的两人,快步朝那边跑去,身上穿着的丝绸碎花衬衫飘在空中浮动着。   “外婆。”阮新元对着花槿甜甜一笑,主动伸手抱住对方粗糙的右手。   “外婆好,”站在阮新元身边的戚寻微微鞠了一躬,对着花槿礼貌微笑,态度谦和,主动打了招呼,“我是戚寻。”   花槿把视线转向戚寻,和人对视了一秒,面前的人样貌英俊还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   却让人心里莫名咯噔一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间也无法分辨。   她很快回神,俏皮地眨了眨眼,空出的那只手捂嘴笑了一下,又拍了拍戚寻的肩膀,“小戚啊,长得比照片上还帅气呢,和我家元很配!”   说完这句话,她转头催促后方的何湫和阮林福,“你俩快点的,别让俩孩子等急了!”   何湫加快了点脚步,督促身边拉着两个行礼箱气喘吁吁的阮林福,“加速!”   阮林福的啤酒肚一颠一颠的,他停下脚步,擦了擦汗,又立马跟上何湫的步伐,“来了来了!”   “妈,这是戚寻。”阮新元跟来到自己面前的何湫介绍。   戚寻伸出修长的手,“伯母好。”   “大老远看到就认出来了。”何湫笑盈盈地和人握手。   这时阮林福也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戚寻再次礼貌伸手,“伯父好。”   阮林福喘着粗气,来不及擦汗,连忙先握手,“好好好。”   花槿在边上用手肘轻轻怼了怼阮新元,调侃道:“小戚叫人怎么还这么见外啊,你俩不都领好证了?”   戚寻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身边的阮新元,寻求人的意见。   阮新元反应过来,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偏过头和人对视,轻轻点了点头。   戚寻开口迅速,“爸、妈。”   阮新元听了后耳根烧起来,有些别扭,就像一层油纸被烧破了一个洞,灼到他心口。   因为这个传统的改称呼,他和戚寻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微妙的一步。   “哎!”何湫在一旁听得心里美滋滋,就当自己又多了个帅儿子。   阮林福先是被戚寻不凡的气质惊讶到,这会儿被人叫爸,总莫名其妙觉得有点折寿,尽管如此,他还是紧接着应了两声,“好好。”   “爸妈、外婆,我们先带你们到酒店办理入住,放好行李之后我们再去吃晚饭。”阮新元从阮林福的手里接过一个行礼箱,又拎过何湫肩上的包。   “行,看你俩安排了。”花槿两手空空、乐得轻松。   阮林福用湿纸巾擦了擦汗,刚准备拉上另一个大行礼箱,一个转身,手捞了个空,他压低一边的眉毛,有些诧异地往身边看。   戚寻抓住了行礼箱的杆子,准备往前走,“爸,我来吧,你辛苦了。”   “好、好!”阮林福感动涕零,心想这孩子还挺孝顺。   戚寻拉着行礼箱大步向前,和阮新元并肩时又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一起走在前面,何湫看着两人背影越看越满意。   “唉,虽然是天命包办的婚姻,看着也还不错。”她小声和自己丈夫感慨。   阮林福悠闲下来,连连称赞,“是,你看这孩子长相气质好、看着性格也沉稳,各方面真没得挑啊……”   花槿在一旁没说话,眯起眼睛盯着那两道背影。   只见戚寻偏头垂眸和阮新元说了句什么,阮新元神色一愣,下一秒嘴角勾起,把肩上的包递给了戚寻,戚寻轻轻松松地接过单肩背着。   “看着对元也好,可以可以。”阮林福见到这幕就差竖大拇指了。   天知道他之前有多害怕自己儿子的命定之人是个相貌丑陋品行不端的人,哪怕是为了活命,和那种人假结婚都太憋屈。   “嘶……”他又看了看两道背影,苦恼地皱起眉,“可惜不是真的!”   毕竟看着再怎么般配,两人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而非情感才相结合的。   阮林福在心里悄悄叹气。   花槿突然跟念咒语似的,说出口的话语像烫嘴,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清,“说不定就会成真了,这天道定的情,缘分呵。”   *   “亲家母、亲家公,您们好,我是戚寻的妈妈。”   “不对漏了个人,重来。”   “亲家母、亲家公、外婆,你们好……”   “不对,还是‘您’吧。”   危袭僵硬着一张笑脸,站起又坐下,拢了拢素雅的披肩,琢磨一套开场白老半天。   他把问题抛给一边淡定喝茶的钟叩,“钟叩钟叩,你说我待会是说‘你’好呢,还是‘您’呢?”   钟叩喝着红茶,不厌其烦地回答,“都好,态度决定一切。”   “细节决定成败,不过你说得也对,那就‘你’吧,听上去亲切点。”纠结完这件事,危袭又从女士皮包里掏出一枚小镜子。   镜子里的人烫着时髦的齐肩羊毛卷,皮肤有些斑点、眼角有着细纹,妆容却精致端庄,难掩时髦的贵妇气质。   整理完毕后,危袭收好镜子,抬头挺胸,声音微颤,“第一次当人妈,真是有点紧张,还是上司的妈。”   钟叩整了整西装外套袖口,淡淡道:“人之常情。”   “哎钟叩,我还是得向你学习,”危袭叹气,“真没想到都做鬼了还要在人间搞cosplay,冥币也不好挣啊……”   他念叨着,忽略了钟叩拿起茶杯时因为紧张止不住颤抖的手腕。   过了几分钟,一阵熟悉的阴气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端坐起来,暗自改了声线。   戚寻拎着两盒礼物走进包厢,淡淡地看向坐在圆桌上的两人,语气带着点温度,“爸妈,小元他们来了。”   危袭听戚寻喊出这个称呼,整个人差点一抖,有种折阴寿的感觉。   下一秒,他一看见阮新元走进门,顿时就跟触发机制似的,热情地站起身,握住阮新元的两只手,“是小元吧,你这孩子,长得真标志啊。”   阮新元被热情闹了个脸红,烫着耳根轻轻地喊人“妈”。   戚寻不动声色地扫过危袭的手,危袭暗道糟糕,跟被烫到似的,很快松开了。   他余光悄摸观察着戚寻,在心里骂自己演婆婆这角色热情过了头。   此时的阮新元根本不知道他们思绪多变来回交流的眼神,又偏头朝着神色有些严肃的中年男人喊了声“爸”,对方郑重地点了点头,以表认可。   花槿三人紧随其后,危袭连忙换人招呼,“亲家母亲家公、还有小元外婆是吧,你们好啊,我是戚寻的妈妈,这是他爸,来来来坐坐坐!”   何湫在来的路上就猜测戚寻的父母长得肯定也标志,见到了发现二人的气质谈吐也是一等一的,果然不出她所料。   “你好你好,不说是小戚妈妈,我还以为是他姐姐呢。”何湫和他们依次握手。   危袭捂嘴笑道:“亲家母你也是,见你这么年轻,我刚刚差点没敢认!”   他又和花槿、阮林福握了手,悄然松了口气坐下。   一边的钟叩表情一丝不苟,给阮林福递了根上好的香烟,阮林福瞧了眼牌子,欣然接下,嘿嘿憨笑,“亲家公客气了。”   阮新元本来还有点紧张,不过戚寻父母的态度都很友善,氛围也比较融洽,他也就放松了下来,坐到戚寻身边。   包厢内的服务员尽职尽责地给每个人倒了杯红茶,按照座位依次帮人铺好餐布。   “你好,可以上菜了。”戚寻一边示意服务员,一边自然地亲自解开阮新元面前的餐布铺好。   阮新元喝了口茶,顺口说了句“谢谢”。   戚寻突然捏了捏阮新元的手,不过一秒就松开了,用行动代替言语,告诉对方不用客气道谢。   阮新元后知后觉他俩现在已婚的关系这样太客套,心虚地蜷缩了下刚才被握住那只手的手指。   “我听小元说你们吃得偏甜口,所以选了这家餐厅,安排了一些招牌菜,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再点。”戚寻向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对方将已经确认的菜单还有一本厚厚的菜单本放到了何湫他们面前。   何湫把菜单递给花槿,对方简单扫了一眼,认可地点了点头,把厚菜单本递给身边的危袭。   “小戚真会点,都是小元和我们爱吃的,让你爸妈看看要不要再加什么,我们觉得差不多了。”   危袭优雅地接过菜单,“没关系,我们刚刚已经看过了,差不多了。”   服务员见状,上前将菜单本撤走。   “哎呀,我真是越看小元越满意,”危袭看着阮新元感叹,“你们是不知道,我之前眼见戚寻这孩子都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周围朋友的孩子都生小孩了,心里着急得很!”   何湫宽慰道:“现在年轻人注重事业嘛,再说了小戚这么优秀,晚两年结婚也有大把人等着的,不用担心。”   “他啊之前一心都是工作,从来没和我们说过有谈过什么恋爱,问他有没有感兴趣的男生女生,他都说没有,现在看来还是没遇到对的人!”危袭笑着揶揄,花槿他们跟着笑。   戚寻……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吗?   阮新元闻言心念一动,他微微偏头看向戚寻俊俏的侧脸,对方此时垂眸认真地挑着碗里的鱼刺,然后把那块完好的鱼肉放进了他的碗中。   “谢谢……”阮新元不受控地心跳得有点快,夹起那片鱼肉送入口中。   鱼肉鲜嫩,好像还带着点甜。   “好吃吗?”几位长辈聊得热闹,戚寻压低点嗓子,凑在阮新元耳边问。   阮新元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扑撒在自己耳根和脖颈,他觉得痒,小幅度地躲了一下,咬着筷子乖巧点头,“好吃,你都在给我夹,自己快多吃点。”   说完,他就给戚寻夹了块话梅排骨。   “好。”戚寻温柔地扬起嘴角,心满意足地观赏阮新元红了的耳朵,把排骨送入口中。   对他来说,这满桌的山珍海味不过是茫茫天地间可有可无的尘沙,而自己身边坐着的人,才是最可口的佳肴。   花槿则边吃边和何湫点评这些菜,对食物一心一意,没留眼神到别处。   等到阮新元剥完几只虾递给戚寻之后,他才看到自己老爸和戚寻的父亲拼起酒来。   “戚兄,来来来,我们喝点男人该喝的酒!”阮林福端起一杯白酒一秒吞进肚。   戚父看着是不怒自威的人,但此刻非常给面子,跟着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戚寻盯着眼神变得飘忽的“父亲”,感觉有些不妙。   阮新元看到了,正想开口劝阮林福少喝点别又一身酒气招人嫌。   就在这时,他看到戚父突然站了起来,还立得笔直。   包厢内安静了一秒,在场的其他人眼神变得有些呆滞。   然后阮新元就眼见着戚父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作揖,声音浑厚,醉了也一身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殿下,卑职——” 第11章   戚寻咬了咬后槽牙,闭了闭眼。   “唔唔——”   “哎呀让亲家母你们见笑了,我家这位酒量可差了一杯倒,还耍酒疯,平时古代电视剧看多了就这样,估计是今天高兴忘记这茬了……”一边的危袭连忙把钟叩拉住捂住人乱说的嘴。   阮新元没忍住笑了一下,瞥了眼戚寻觉得这样不礼貌,咬唇止住了笑。   包厢内又安静了,危袭尬笑,恨不得现在就扛着钟叩滚回地府。   花槿从鲍鱼羹里抬起头,朝危袭竖了个大拇指,“发酒疯居然不幻想自己是皇帝而是下人,一看就知道你平时私底下调教得好!”   阮新元瞳孔地震,咬牙切齿提醒自家人谨言慎行,“外婆……”   “啊……哈哈,过誉过誉。”危袭的手还捂着钟叩的嘴,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对方的腰。   阮林福打了个嗝,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好像明白了什么。   转身朝何湫作了个揖,谄媚道:“女皇。”   阮新元:“……”   他已没有勇气再和戚寻对视。   最后还是何湫最先反应过来,大手一拍阮林福厚成墙的背,大大方方地笑起来,“觉悟很高嘛,那你以后也得多向亲家公学习。”   阮林福忙不迭答应,憨笑着坐下,“是是是。”   方才那一掐危袭可是使出了十足的力道,应生生给钟叩掐醒了酒。   阮新元撑着额头,抬眸往对面一看,戚父眼神清明了些,但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像是并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模样,非常淡定。   阮新元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好心态,只能说还好刚才包厢里没有别的服务员,要不然他都尴尬得不敢接着吃饭了。   “献丑了各位,酒量不好。”戚父说完这句话,倒了杯热水,饮尽肚内。   花槿瞥了眼阮新元和戚寻,清了清喉咙,主动引导转移话题,扳回尴尬的局面,“小元小戚啊,你们结婚之后最好得是住一块儿吧?”   阮新元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才大一,虽然学校里的四人寝不算大,但住在寝室上下课很方便。   哎,不过她外婆为什么还关心起他和戚寻同居的事情来了?   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形婚吗……   阮新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偏头看向身边的戚寻,想知道对方对于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不过戚寻也并不喜欢他,估计……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阮新元正自个琢磨着,磁性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事情我之前就想过了,外婆不用担心,我在江城的房子离Z大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不到,如果新元愿意的话,周末或者平时有时间都可以住在这个房子,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阮新元心里一动,没想到戚寻还真的想过这件事。   又或许是临时起意?   好像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此时的回答。   一时间饭桌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   戚寻都这么说了,阮新元自然没什么好纠结的,“嗯,我周三、周五到周日的晚上都可以住那边。”   “那感情好呀!”戚母捂嘴笑得花枝招展,“夫夫呢还是得多住一块儿,感情才能越来越好嘛。”   戚父在一边认同地点点头。   “嗯,这套房子我之后还会加上小元的名字,作为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之一。”戚寻温和地补充。   阮新元闻言讶异地睁大眼睛,“寻哥这不……”   戚寻再次轻轻握住身边人白稚秀气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我们以后都是家人,不用分那么清。”   “对嘛对嘛。”戚母在一边附和。   阮林福听得眉毛飞舞,没想到戚寻居然充当了个“女婿”这一传统角色,把房子都递交出来了。   他和身边的何湫深深对视一眼,何湫笑道:“你们决定好了那我们也就不多干涉了,不过之前我们也给小元在江城买了套房,你们要是住腻了也可以定期换个房子。”   言外之意也是这样比较公平,双方都不吃亏。   阮新元有些动容,他之前并不知晓这件事,不过也能听出来何湫也不想他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下风,毕竟是假的。   这是最好的折中之法。   戚寻微笑着点头允诺,“好的,谢谢妈。”   一顿饭在断断续续地唠家常中结束,危袭以钟叩需要早点休息为由提前带人离开。   戚寻则负责把何湫三人先带回了酒店,阮新元和父母告了别,重新坐上了戚寻的车。   戚寻看了眼时间,和阮新元提议道:“现在时间还早,顺路带你去我住的房子看看怎么样?”   阮新元停顿了一秒,看着对方眨眨眼,被戚寻吊起了好奇心,“可以啊。”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盛都朝园的地下车库。   阮新元一路观赏着车窗外的景色,在车子驶入盛都朝园后,隐约记得自己曾经骑共享电瓶车路过过这个房区,偶尔也听人说住在里面的人都非富即贵,没想到戚寻的家就在这里面。   不过看戚寻的着装谈吐还有他父母的气质也能猜出来,戚寻的家室不错,还不是一般的不错。   阮新元下了车,跟在戚寻身边走着,在地下室电梯前站定,他见对方在电梯旁的机器上输入了一串数字,电梯正式打开。   见阮新元眼神有些疑惑,戚寻认真解释:“进电梯前需要按一下楼层相对应的密码,否则进电梯后没办法按楼层键。”   阮新元了然地点点头,“好高级喔……”   “这边的治安很好,房子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住户之间也不会互相打扰,大家都很有分寸注重隐私,住下来没有让我觉得不适的地方。”戚寻一边充当解说员的身份,一边按下十六楼的电梯按钮。   “当然房间里面的设施我之前都是按照最简单的黑白灰风格进行装修的,现在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无趣,”戚寻耸耸肩,“你不喜欢的话可以随意修改,我都可以接受。”   阮新元小幅度地摇摇头,“我觉得只要不是各种风格杂糅都挺好的,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精力修改。”   而且,说不定他之后会和戚寻离婚,用不着让对方的房子按自己的心意来……   “叮——”   电梯打开,两人同步踏出。   戚寻在深棕色大门前的密码锁上按了下指纹解锁,又点了点屏幕,“小元,来这里录一下指纹,以后可以直接进。”   “啊……”阮新元犹豫了几秒,戚寻非常有耐心地等着他,最后他走上前,大拇指按住屏幕,几秒钟后,“滴”的一声,指纹录入成功。   戚寻打开门,从门旁的鞋柜里拿出两双黑色拖鞋摆放在门口。   阮新元低头换上拖鞋后,像小猫一样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观察屋内的陈设。   确实是很经典的黑白灰ins风格,但他倒不觉得无趣。   落地窗前摆着的皮质月牙形黑色沙发、样似人体骨节设计感十足的白色吊灯和棋盘格式的酒柜都别具一格,体现出屋主人高级的品味。   “先坐,我给你倒杯水。”戚寻绕到吧台后面,准备给阮新元泡杯蜂蜜柠檬水。   阮新元坐下后还在四处张望着,新奇地打量着戚寻的房子,冷淡却又不单调,少了些活气,却很精致,这样的极简主义意外的撞在他的审美点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趣?”戚寻端着柠檬水走了过来,递到阮新元手中。   阮新元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润了润他的喉咙,说出口的话真心实意,“不会啊,我倒觉得你的设计很有想法,不无聊。”   “那就好,”戚寻笑了笑,“要去看看别的房间吗?”   阮新元放下水杯站起身,“好。”   他跟在戚寻的身后,看着对方打开了第一间房间。   “这是主卧,没什么特别的。”戚寻抱臂靠在门框边。   阮新元没有走进去,只是简单环顾了一周,床很大,看上去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整体非常整洁,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和戚寻身上的气味一样。   戚寻又转身打开第二间房间,是他平时办公的书房,里面有一整面墙的书柜,紧接着的第三间是健身房,健身器具一应俱全,对面还有三间,分别是小型影院休闲屋、卫生间和一间客房。   客房明显是收拾过的痕迹,里面的床上用具一概不少,阮新元随口问道:“寻哥你之前有朋友会在这住吗?”   “不会,我不喜欢别人住在我的房子里,普通朋友也不例外。”戚寻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圈占地盘的霸道属性。   “那……”阮新元表情有一刻怔松,“这间屋子是?”   “或许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说不准。”戚寻歪头看向阮新元。   阮新元也歪了歪头,直接发问:“为什么是说不准?”   戚寻盯着阮新元漂亮的眉眼滚动了几下喉结,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别的问题,“我想问,你今晚在饭桌上的回答作数吗?”   阮新元呆滞了一下,很快想到了戚寻是在问那句“都可以”是不是真的,还是故意搪塞家长的借口。   他的心怦怦跳起来,想来是他刚才犹豫录入指纹的举动,让戚寻窥探出了一点他内心的想法。   戚寻对待阮新元总是耐心十足,他并不着急要对方的答案,但他也会走个“捷径”。   他盯着阮新元低垂颤动的睫毛,幽幽道:“如果你其实不愿意的话,我会和我父母解释,他们也会理解的,就怕某天他们突然到访,家里还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生活的痕迹,这样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阮新元闻言抬眸,微微仰头,漂亮的瞳孔映照出戚寻的面庞,轻声道:“戚教授不介意让喜欢你的人住进你家,我当然……就可以。”   戚寻人类躯体内的血液因这句话燃烧沸腾起来,几乎要烧断他的理智,他明知这是一句谎言,却心甘情愿地落入牢笼。   本来带着疏远客套意味的称呼也在这一刻变作一种催他鬼命的药,这是阮新元回答他问题作弊的法宝,他强忍住自己触碰阮新元身体的欲望,但恶劣的心思不受控地让话语脱口而出。   “那要不要今晚提前适应一下,同居生活?”   阮新元一下子脑子没有转过来,他眼神天真:“我睡客房?”   戚寻歪头,温柔地提醒,“小元啊,真夫妻不会分房睡,需要提前适应的当然是……睡一张床。” 第12章   阮新元因戚寻脱口而出“老公”一词激得浑身一抖,他一下子眼睛也跟着睁大,圆溜溜的眼珠子像两颗玻璃球,一声不响地滚落进戚寻的心口。   “可以吗小元?”戚寻从容不迫,又循循善诱。   阮新元艰难地抽出一点思绪回想了一下戚寻主卧里那张床的大小,觉得似乎好像他和对方睡一起也不是不行,反正睡两个大男人绰绰有余,甚至都不会碰到对方一根毛。   谁叫他刚刚默认了的?   他以为自己反问那句话是四两拨千斤,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再说戚寻刚才说得也有道理,要是哪天戚父戚母突然造访,发现他俩居然是分房睡,那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   反正戚寻都不介意跟喜欢自己的人睡一张床,他坦坦荡荡的更没什么好纠结的了,都是男的,生理构造也一样,不存在什么尴尬的问题。   想到这里,阮新元暗自说服了自己,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今晚……洗漱的东西怎么办?”   戚寻眼里笑意加深,“我这里一次性用品都有,今晚你可以先将就用,改天我们找时间一起去趟超市采购。”   “干净换洗的睡袍也有,你身上外穿的衣服可以现洗现烘干。”   阮新元暂时想不出别的问题了,他终于点头答应,“那好,我和我室友们说一声。”   Z大对于学生晚归的管理比较自由,只要保证24小时内在学校寝室刷过脸,在外面睡一晚也不需要向辅导员申请批准。   阮新元在寝室群里发了今晚要在外面过夜的消息,其他三个人整齐划一地在同一时间回复“收到”,也没刨根问底他要睡在哪,估计都心知肚明。   “那我先去洗澡,无聊想玩游戏的话可以去客房边上的休闲屋。”戚寻说完这句话,顺手脱掉了薄外套,走进了卧室。   “好。”   阮新元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悄悄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开始发呆。   他总觉得今晚的戚寻好像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明明依旧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在重要事情抉择上也给足了他尊重,把选择权都交在了他手中。   可,具体是哪里不太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就是莫名有种被对方推着走的感觉。   几分钟后,他终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就不多想了,思考起自己的“病”来。   或许是和命定之人结婚真起了作用,连着两天他的心绞痛都没再发作,就是不知道如果离婚的话,治疗效果会不会失效,现在他无法下论断,一切都得等他平安过这个十八岁再说。   阮新元放松身躯,让自己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抬眼,主卧的门居然半掩着,水流声越发地清晰起来,他撑着沙发的把手,在想戚寻也有粗心的时候,连门都忘记了关。   “叮——”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新消息,阮新元打开微信,瞳孔不自觉放大。   【戚教授:小元,我刚才忘记拿睡袍了,可以帮我拿一下吗?在客房的衣柜里,随便拿一件就行。】   在客房的衣柜?   阮新元觉得有些奇怪,他起身走进客房,打开灯后环顾了下四周,拉开床边衣柜的木门,果然看到一排挂着五六件一模一样的睡袍。   估计是主卧衣柜里没位置放了。   他放下疑惑,从里面按戚寻说的随便拿了一件,在手机上敲字。   【多财多福金元宝:我找到了,帮你放到浴室门口吗?】   【戚教授:谢谢小元,待会儿直接递给我就好。】   阮新元回复了个“OK”的表情包后收起手机,一只手抱着睡袍走出客房。   他大步流星走到主卧门口,水流声在此时已经停了,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静悄悄地走进独属于戚寻的私人领地。   他偏过头转身,站在暖灯照耀着的浴室门口,一时间愣住没有了动作。   刚才参观的时候他没看仔细,直到真正走进来,他才发现戚寻主卧的浴室居然是……仅仅被一层磨砂玻璃隔着,可以隐隐约约窥见室内人的身形,包括对方在做什么事情,也能看个大概。   阮新元忘记了眨眼,比如此刻他就看到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正用毛巾擦拭着上半身和头发,他甚至能用眼睛描摹出戚寻上半身漂亮的肌肉线条,不夸张且有力,是他以前最羡慕最想拥有的那款肌肉,对方的腰腹也紧致得没有一丝赘肉。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那道人影放下浴巾侧过身,阮新元像被烫到似的立马闭上了眼,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毕竟某个地方的形状和大小也会被显露出来……   “小元?”戚寻各种玻璃自然也瞧见了他,见人一动不动,声音透着疑惑。   阮新元破罐子破摔地红着耳朵睁开眼,低着头不敢乱看,快速把睡袍放在了床上,嘴巴里像被放了个滚烫的鸡蛋咕噜得极快,“那个我把睡袍放床上了我也去客房洗澡了待会儿见!”   说完这句话,他就“砰”地一下把门关上溜之大吉。   为了避免待会撞上的尴尬,阮新元拿上条新睡袍还有柜子里一同摆放着的一次性内裤,直接躲进了客厅的卫生间。   他站在镜子前喘着气,在冷调灯光下看见自己慢慢涨红的一张脸,羞赧地用凉水扑了扑脸颊,试图给身体降温,开始反思。   怎么能就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人看还看走神了呢?   简直和偷窥没区别!   但是退一万步来说,戚寻家的浴室构造和戚寻本人就没错吗?   哪有人在家里浴室装这种可以看见人影的玻璃啊……太奇怪了。   不过,戚寻说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在他家过夜,那这样好像也说得通,反正也不会被别人看到。   啧,那谁叫戚寻身材练那么好的,他刚刚不过也是纯欣赏,没别的意思。   阮新元成功把自己哄降温了,研究了一下浴室里放着的瓶瓶罐罐,褪去身上的衣物扔进脏衣篓,开始洗澡。   二十多分钟后,他在浴室里穿好睡袍、吹好头发,整理好表情和情绪,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戚寻此时正穿着和他一样的睡袍低着头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书,骨灯的白光透着凉意照射在对方上脸颊上,高挺的鼻梁和长睫毛,在别处落下阴影。   “洗完了?”戚寻对目光如有所感,抬眼锁定向他走来的阮新元。   阮新元见戚寻态度如初,没什么异常,终于放下心,刚才那个尴尬的场景就让他一个人消化吧。   “嗯,你在看什么书?”阮新元绕到沙发后,从戚寻的后肩处探出头来。   戚寻的鼻尖飘过一阵柑橘香,阮新元现在身上的味道和他的如出一辙,就像他把人侵占了个完全。   意识到这个之后戚寻的指尖顿住再也不想翻动枯燥的书籍,甚至不动声色地幻化出鬼的习惯,禁住了片刻心脏地跳动。   “教学相关的资料书籍而已,”戚寻把书本合上放到了一边偏过头看向趴在沙发靠背上的人勾起嘴角,“你在回来的路上不是说累了吗,先去房间休息吧,我有点工作要处理。”   阮新元直起身,“喔,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戚寻眼中含笑,“嗯。”   现在不过晚上九点,阮新元过了困劲,这会儿还算精神,他走到卧室的床边纠结了一下,选择了靠窗的那边躺下,身边还空出来一大片地方。   屋内开了空调,温度适宜,他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了几局游戏,困意再次涌来。   因为身边没有别的人,他躺下后不觉得拘谨,把手机随意地放在了床头柜,换了盏台灯,屋内变得昏暗下来,阮新元的脸一半陷进柔软的枕头。   没过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房间的门被悄然打开,戚寻的步子没有一点声响,他一步又一步走近到床内熟睡的人面前,然后蹲下身。   阮新元的呼吸绵长,睡着时的面容依旧好看得挑不出一点瑕疵,一张饱满的嘴红润得如同含着露水的樱桃,醒时常笑盈盈的眼此刻闭着,却依旧挡不住他身上勾人的气质。   戚寻不知自己凑在一旁看了多久,才不舍地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动作始终悄无声息,丝毫没有打搅到阮新元的好梦。   “啪嗒”一声,屋内最后一片光源被关闭,黑暗席卷了整个房间。   夜晚,则刚刚开始。   戚寻转过身望着身旁微微蜷缩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然后慢慢地闭上眼。   一道诡异的红光以极快的速度闪过,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绿的暗影,黑红相间的鬼影肆无忌惮地飘荡在了屋内。   睡梦中的阮新元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些冷,翻了个身,正对着天花板,把薄被子盖到了脸颊处的位置。   鬼影目标明确,他毫不犹豫地穿过被子,用手虚握住阮新元细细的脚踝,放在手心里抚摸摆弄。   紧接着是往上的小腿,鬼影的长发落在阮新元的身躯,他贪婪地用气息包裹着美丽的、他想念的一切,汲取对方身上他所熟悉的种种。   过了一会儿,他嫌弃自己的长发太过碍事,懒洋洋地抽掉腰间系着的红绳把自己的长发挽成低丸子,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他后颈。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红黑交错的影子变幻不停,耸动着又往下。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袍子散落,露出大片的腹肌,无意识拨弄过身下人摆在一边的手臂。   这下再没有了碍事的东西,鬼影的眼睛闪过兴奋的红光,他透明的双手掌控着他心上人身上令他朝思暮想的禁地。   没有一处是他可以割舍的。   最后到了极其珍贵的脸庞,他轻轻啄吻着额头、眉眼、挺翘的鼻尖、双颊、下巴……   珍视得不能再珍视,却堪堪避过了红润的嘴唇。   鬼影克制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阮新元的,随后又紧紧拥住了对方。   他额间的红鸾激烈地闪动着,昭示着快要决堤的爱意。   鬼身拥不住真正的爱人,却暂时解救了他存在千年的病灶。   睡梦中的阮新元轻皱了下眉,翻动了下身子接着熟睡。   窗外的天吐露出白,光线透过窗纱隐约着舞动进来。   天将至黎明。   缠绕的鬼影一把扯散头发上的红丝带,如墨般的长发滚落,他最后用鼻尖蹭了蹭阮新元的鼻尖,渐渐淡去,不动声色地飘回戚寻紧闭着眼的躯体。   回魂的戚寻睁开眼,看向面对着他安睡的阮新元,心满意足地保持着人身的距离。   *   阮新元觉得有些热,他把一只腿伸出被窝,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眼。   梦里的纠缠灼热感余韵仍在,他惊疑片刻,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昨晚那场梦。   湿热、情动、十字相扣、紧密得无法分割……   他僵硬着身体,脑海中闪过这场春梦的另一位主角的脸。   此刻正躺在他的身后。   阮新元不敢翻身也不敢再随意乱动,因为他下半身的窘态还没消停。   他的脑海不受控地播放着这场梦,让他不想不行。   等等……   为什么在他梦里,他是下面那个? 第13章   还是他自己做的梦,岂不是代表了他潜意识里竟然把自己当作了……   这不可能,太羞耻了。   阮新元在心里激烈地摇晃了几下脑袋,强迫自己把梦中的一切甩出脑海。   他紧闭着眼裹着被子,不得不夹紧大腿,等着那点可耻的反应消下去。   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成了他梦里那个的对象这件事还是太超过了。   密密麻麻全是不能播的场景!   阮新元从来都很少做这种类型的梦,而且他之前对戚寻也没什么非分之想,怎么偏偏昨晚就……   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有释放了,昨晚不小心撞见人的腹肌欲/望大爆发?   这倒是也有可能,毕竟他向来不是个重欲的人。   不对,他为什么看到戚寻……会欲望爆发?   阮新元脑内依旧一片浆糊,什么都不想意味着什么都乱想了一通,等他感受到自己的东西终于慢慢疲了下去,他才敢小心翼翼地侧过点身来。   不知道戚寻醒了没,外面的天这会儿已经大亮。   他艰难地用余光扫射身旁的位置,身体像只有眼珠子能转动的雕塑,然后惊讶地发现另一边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甚至没怎么留下有人睡过的痕迹。   阮新元顿了顿,喘了口气,终于没有再保持僵硬的姿态,彻底放下心转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另一边床,意识到刚才自己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都没发现身边压根没有另一个人存在。   差点让他怀疑昨晚戚寻到底有没有在主卧睡了。   不过有凹陷的枕头证明对方还是睡了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离开,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阮新元撑起上半身,活动了下脖子,靠在床头,拿过手机解锁,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得益于他昨晚睡得早,不用闹钟自然醒了,周一上午第一节课在九点,他这会儿也不用着急忙慌地赶去学校。   阮新元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塌腰犯着懒有点不想出被窝。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一偏头,目光一滞,突然发现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他昨天穿的白色短袖内搭、黄绿格子衬衫和浅蓝色破洞牛仔裤,都被叠得方方正正。   他掀开被子几步走到沙发边,拿起那叠衣服,淡淡好闻的薰衣草香侵入鼻腔,它们显然是已经被洗过烘干了的。   紧接着他又随意翻动了两下,下一秒,他的手像被定住了,短袖和格子衬衫之间,还隔着一块小布料——自己的内裤也被叠在了里面。   戚寻居然……一起洗了?   那就是摸过了他昨天穿的这条了。   一时间梦里的那些旖旎重蹈覆辙进入阮新元脑海中,画面还愈发清晰起来。   阮新元这下连拿着自己的内裤都觉得烫手。   “咔哒——”   “小元,你醒了?”   熟悉温柔低沉的声音勾回阮新元的思绪,他猛得抬头往门口看,戚寻穿着蓝白条纹短袖围着褐色围裙探头看向他。   “啊,嗯,早上好寻哥。”阮新元的脸还发着烫,手还无意识纂着那块布料,还有点想往身后藏。   戚寻眼神扫过阮新元捏着纯白色内裤的手,认真解释道:“你的贴身衣物我帮你单独用内衣洗衣机洗的,杀菌烘干了,干净的。”   阮新元闻言把这叠衣服抱在怀里,把内裤藏到了里面,“啊,那谢谢寻哥了,我先……换个衣服洗漱一下。”   不用明说,戚寻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这是暗示需要自己先回避的意思,他贴心地退出一步房间,“好,我等你吃早餐。”   戚寻温柔笑着地关上门离开,阮新元盯着怀中的衣服有片刻失神。   最后他慢吞吞地解开睡袍,把衣服换上,拿起穿过睡袍,走到浴室里洗漱。   洗手台上戚寻早就把洗漱用具给一一摆好,甚至连牙膏都提前挤好了翘着尾巴的一泵。   阮新元边眯着眼睛刷牙边感叹对方的贴心。   然后在心里暗自再下论断,戚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几分钟后,他收拾完毕,拿上手机从房间里出去。   戚寻坐在餐桌上喝着咖啡看报纸,看样子已经吃完了早餐,对面空出来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份看上去漂亮又可口的三明治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阮新元自觉在空位置坐下,用手捏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牛油果、培根和煎蛋的香气在他口中炸开,简单又十足美味,勾起了他吃早餐时匮乏的食欲。   他吃完一口后又小口抿了下热牛奶,空荡的肚子渐渐被填满。   戚寻坐在对面认真地看着报纸,时不时喝一口咖啡。   阮新元慢条斯理地吃着三明治,没有出声打搅对方。   这是一个静谧令人舒心的早晨,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一般,单独待在同一个私密空间里完全不会觉得有不适感。   待阮新元把杯中牛奶喝得一滴不剩,戚寻也恰好阅读完一整份报纸,饮尽最后一口热咖啡。   “你上午还要上课,那爸妈外婆今天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陪同吗,我周一只有上午一节课,下午有时间。”戚寻放下报纸,询问阮新元。   “嗡嗡嗡——”   阮新元舔了舔有奶渍的嘴唇,刚想开口回答,何湫的电话恰好在这时弹了过来。   他擦了擦手,用手指点点手机屏幕,眼神和戚寻示意了一下,接起电话,“喂,妈,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何湫在电话那头说了几句,阮新元没说什么,只表示自己已知晓,“嗯,好我知道啦,那你们注意安全,遇到问题记得给我发消息。”   他挂掉电话,紧接着回答戚寻方才的那个问题,“寻哥你自己忙吧,刚刚我妈说他们准备今天自己逛一下江城,晚上吃完饭八点半的高铁启程回家。”   “那我们就负责晚上再送他们去高铁站吧?”戚寻询问。   阮新元微微仰头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好,我待会儿微信和他们说一声。”   “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戚寻看了眼手表站起身。   阮新元刚准备起身把餐盘放进身后的水槽,眼前路过的身影挡住了几秒光亮,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戚寻已经端上餐盘和陶瓷杯转身放在了厨房的案板上,根本没他收拾的机会。   “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戚寻走到客厅,边提醒边穿上薄款深蓝色做旧牛仔外套,“如果没有我们走吧。”   阮新元被这个穿着的戚寻晃了一眼,晃乱了心神。   以往戚寻从来都是黑白灰这三个色系混着搭,今天出奇的穿了件牛仔外套搭配一条白色阔腿裤,非常清爽帅气,即使发型不是显小的顺毛,给人的感觉也像年轻了好几岁。   这样的戚寻,在学校里又会不自觉吸引很多人的视线吧……   “小元?”戚寻挑眉提醒。   阮新元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昂好,我去换鞋。”   开车不过十分钟,戚寻就把阮新元送到了学校。   他没有开进去,而是应阮新元的要求停在了学校门口。   周一来往进入校园的人不算多,阮新元和戚寻道了别,走进校门。   他从门口扫了辆共享电瓶车,风驰电掣地开到了西大楼。   好巧不巧碰到了自己边吃早饭边等电梯的三位室友。   阮新元拍了拍站在最外面的蒋其风的左肩,又调皮地往右边躲了一下。   “哎?”蒋其风愣愣地左右晃晃脑袋,终于锁定了身后的人,“这么巧,元哥你来了,你的笔和书在我包里呢。”   “好,辛苦了。”阮新元又鼓励似的拍拍对方的背。   方又知见一脸神清气爽的阮新元眼神意味深长,轻声调侃:“看着昨晚精神很好嘛,比和我们一起睡好。”   严康良喝着豆浆没说话,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刚想语出惊人一番,被阮新元笑着制裁。   “叮——”   电梯门打开,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挤进密闭的空间里。   方又知手中拎着袋子里的肉包飘着香,阮新元却觉得有些油腻,胃轻微感到不适,不过好在三楼很快就到了,他倒也没在意。   四人两两并肩走出电梯,一边随口吐槽起课程,一边大步流星地往教室走。   *   晚上七点二十分,阮新元提前从晚自习教室悄无声息溜走,骑着车赶到校门口,刚好坐上戚寻的车。   “我今天下午和妈说过了,他们现在应该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在酒店门口等我们。”阮新元快速地说着,系上安全带。   骑车过来风有些大,他的刘海被吹开,露出漂亮的眉眼。   戚寻余光盯了人几秒,然后一只手从牛仔外套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手心,递到阮新元眼前,另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   宽大的掌心使得奶糖像被缩小了一般,阮新元接过那颗糖没怎么犹豫就拆开放进了嘴里。   甜蜜浓郁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莫名觉得戚寻这个行为像在哄小孩。   方才戚寻什么也没说就递来这颗糖,好像算准了他喜欢一样。   好吧,他确实喜欢吃这种奶味十足的糖,不过戚寻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有同事在办公室里分的,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上次看你爱吃小蛋糕,就给你带来了。”戚寻像是能猜透阮新元心中疑惑一般,自己先解释了。   阮新元笑起来,露出和奶糖般甜甜的酒窝,“我确实喜欢。”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何湫他们入住的酒店。   阮新元隔着十米看到了站在酒店门口聊着天的三人,摇下窗户喊了他们一声。   花槿是最先看到的,她打断了阮林福的絮叨,背着包往这边走。   戚寻停下车,打开后备箱,下车帮阮林福搬运行李箱。   一切准备就绪后,何湫他们坐上了后座。   阮新元率先发问:“怎么样今天好玩吗?”   “就那么回事,江城和我们那边差不多,就是地方更大些。”花槿甩了甩自己狮子毛一样的短卷发,哼了一声,说不上满意。   阮林福附和:“菜味道和我们那也差不多,不过确实离得近,元啊你有空也可以带小戚来宁城看看。”   “是啊,到时候我和你爸会下厨的。”何湫笑着说。   阮新元笑盈盈地说好,又和他们说戚寻准备了不少礼物,怕他们高铁上带着不方便直接邮寄了过去。   何湫他们听见了忙说戚寻太客气,戚寻温和地笑着说只是一点心意,一来二去他们倒也没推脱这份好意。   阮新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自家人聊着天,压下那点又突然起来的呕吐感,摇下四分之一的车窗呼吸新鲜空气。   等到了高铁站,花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送了,连拥抱的功夫也勒令省了,一步也不回头地走了,潇洒至极。   见自己外婆如此傲娇的一面,阮新元颇感可爱。   直到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坐回戚寻的车子准备回学校。   “你们需要额外申请外宿吗?”戚寻问道。   阮新元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只要二十四小时内在寝室刷过脸就可以了,没那么严格。”   “好,”戚寻接着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超市逛逛。”   阮新元若有所思地打开自己的课表,周二当天除了晚上都满课,周三下午只有一节,“星期三晚上可以吗?”   “嗯,好。”阮新元挑好了时间,戚寻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一说到逛超市,阮新元就想到同居的事情。   一想到同居的事情,他的脑海里又闯入昨晚的那场梦,难缠得很。   他心虚地红了点耳根,拿出手机随便乱刷,装作很忙的样子。   又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开回学校,阮新元胃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甚至伴随着恶心和耳鸣的症状,他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但是直到到了学校寝室楼下,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这种不对劲,强忍着不适和戚寻道了别之后决定回寝室吃点常备药。   结果他刚回寝室在自己位置坐下,他还没来得及吃药,钻心的疼痛取代了胃痛,是和两天前那段时间一模一样的疼痛症状。   他在帘子内捂着心口没有出声,漫长的三分钟后,症状终于一点点消失,疼痛的余韵让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随之消失的,还有方才的胃痛恶心感。   阮新元擦了擦出了冷汗的手心,颤着手喝了口热水,回想起刚刚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自从和戚寻结婚那天后就没有痛过了吗?   为什么症状又发作了,还带出点新的伴随症状。   和戚寻结婚没有用吗,这也不可能,要不然他之前怎么不痛呢?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阮新元自知他得求助了。   于是他打开了微信,私聊他神婆子外婆。   【多财多福金元宝:外婆,自从你们上次打电话告诉我找命定之人方向后,我就开始莫名其妙身体不适求医无果,猜测是玄子命的缘故,和戚教授结婚后两天确实都没有再发作了,但今晚却莫名又发作了,是为什么?[小猫叹气]】   没等多久,花槿就发了几个感叹号过来,接着问。   【救命恩人小花: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你等我琢磨琢磨……嘶,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没和小戚有肢体接触?】   阮新元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   等等,但是前两天?   他脑海里闪过领证那天戚寻握住他的手,昨天在饭桌上戚寻也捏过他的手。   阮新元好像知道了什么,他颤颤巍巍打字。   【多财多福金元宝:外婆你的意思不会是……好像真的是……】 第14章   花槿的消息一锤定音。   【救命恩人小花:命定之人其实就是你玄子命的正缘,需有肌肤之亲、水乳交融,无端痛症方可根治,死命方可破。】   【救命恩人小花:即便是假意,也得行真夫妻之事。】   行夫妻之事……   那也就是说,他得和戚寻干他梦里梦到的那种事,他这个破命才能彻底被解除吗???   阮新元宛若遭受晴天霹雳。   估计是见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话,花槿又发了条新消息过来。   【救命恩人小花:不过元啊,你也不用着急,目前来看有肢体接触就能缓解,那就循序渐进地来,你可以和小戚先从牵手开始,再培养培养感情,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嘛……总是水到渠成,反正在你过十九岁生日之前做了就行,这不是还有三个月嘛。】   阮新元愣愣地回神,有些麻木地敲击键盘回复。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的外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先别告诉爸妈,免得他们多心思[小猫撒娇]】   【救命恩人小花:你放心,记得自己好好把握,之后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和我说。】   阮新元倒扣手机放在桌面上,趴在桌上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早该猜到的,如果说只是结婚就有用的话,那这领个证的事,不过是走个形式,对于结果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肯定是得多做点什么才行。   心不好控制,可身却容易得多。   前两天戚寻握住他手时温热的触感此刻又攀绕上他的神经。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天心绞痛再次发作起来,阮新元又开始后怕,那种钻心但是又找不到病症所在之处的疼痛感,实在是太难熬了。   如果他没有找到戚寻,他毫不怀疑自己某一天就会因此痛死。   他现在还摸索不清戚寻对他的感情处在哪个阶段,理智点来说就是有好感但不多,很多时候做出的举动大概率都是出于已经领证对待合法丈夫的礼貌。   但阮新元又不禁想,应该比之前要多点好感吧?   要不然也不会要他喊“老公”还给他大白兔奶糖。   在戚寻心里,自己的身份还是喜欢他的人,之前说了公平,现在又想要和人有肢体接触,这对戚寻来说又不公平了。   阮新元纠结得要死,左右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又去“骚扰”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dd,紧急要事,速回】   乔斯明手机不离身,几乎是秒回。   【小明同学:在在在,发生什么事了?】   阮新元打字飞快。   【多财多福金元宝:噩耗,我隔了两天心绞痛又发作了,和我外婆探讨了一番……她告诉我,想要缓解就得和人有肌肤之亲,根治或许得和人那啥[黄豆裂开]】   【小明同学:等等,卧槽?啊啊?!】   隔着屏幕阮新元都能感觉到乔斯明的震惊,顺便想象了一下对方此时的表情,他没忍住笑了出来,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   【多财多福金元宝:所以我是来问问你这个谈恋爱经验丰富的,有啥好办法可以和戚教授顺理成章的有肢体接触吗,还得是亲密的情侣之间的那种……】   乔斯明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消化信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过了没多久,他就发了办法过来。   【小明同学: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现在是真夫夫,领了证的,是男的都有欲望,我不信他没有,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不是很正常?】   【小明同学:哦对我差点忘了你其实不喜欢他,在他面前还容易害臊,戚教授也不喜欢你,嘶,那你就……正儿八经接着追他!】   阮新元打字地手停滞了一下,瞳孔不自觉放大。   追……戚寻吗?   乔斯明给出非常权威的理由。   【小明同学:我觉得这个办法已经是最好的了,反正在他那边也是知道你喜欢他的,会那么快答应你结婚本身就对你有天然好感,你呢就脸皮厚点直接说想要接着追他,然后你自己也可以慢慢做个心理建设,接纳对方,两全其美[鼓掌]】   阮新元看着这段话,开始思索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乔斯明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昨晚做了那个春梦之后,一觉睡醒的反应也不是觉得和戚寻有亲密接触不适,只是害羞觉得冒犯了对方而已。   所以他潜意识里不排斥,反而对戚寻的触碰容忍度很高,戚寻那边……就追吧。   阮新元正了正心神,没那么烦闷了,敲键盘回复。   【多财多福金元宝:明,你说的有道理[玫瑰]】   阮新元特地留意了下时间,今天病症发作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左右,那么只要九点之前和戚寻有肢体接触,当天应该就不会发作了。   如果他到时候能忍的话,还可以顺便试验一下疗效,看看不同亲密程度能维持不发病的时间是多久。   看来同居的事情,也得早点办好。   他还得感谢自家外婆的先见之明。   既然如此……阮新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着胆子戳开和戚寻的聊天页面,这个点对方应该还没睡。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出一句话。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你介不介意我在婚内接着追你呀?】   戚寻没有很快回复,估计是在忙。   阮新元等得心脏怦怦跳,隐隐在紧张对方的回答。   “嗡嗡——”   他立刻把眼神锁定在聊天框。   【戚教授:既然我都不介意让喜欢自己的人睡在身边,那当然也不介意这个。】   【戚教授:我等你追我。】   阮新元有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戚寻比他预想的对他还要宽容……   他决定乘胜追击。   【多财多福金元宝:那你,介不介意,我追的时候作点弊,毕竟我们是合法夫夫[对手指]】   【戚教授:比如?】   阮新元灵机一动,顺势提出请求。   【多财多福金元宝:就比如,我可不可以在后天和你逛超市的时候,牵你的手[企鹅转圈]】   他捧着手机,聚精会神盯着戚寻的微信头像等了好一会儿,对方都还没发消息回来。   是突然有事情,还是他发的太过了?   也没有很大尺度吧,只是牵手而已。   有点糟糕。   阮新元嘀咕着,一颗心被搞得七上八下的,难免有点泄气。   估计是“太激进”了,对于戚寻这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来说这种请求何止是作弊,简直是道德绑架。   他刚想补救回复说自己不作弊也没关系,下一秒,戚寻的消息终于弹了回来。   【戚教授:不好意思小元,刚刚突然有事情。】   【戚教授:只要考试别作弊,其他的,在我这都可以。】   阮新元心脏角落本来悄悄枯萎的一朵小花,此时被重新浇灌,瞬间生机盎然了起来,整个心也跟着活跃起来。   他琢磨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比较好,刚刚不管不顾的勇气已经耗尽,他得重新酝酿,最后回复了一个小猫晚安的表情包溜之大吉。   阮新元等戚寻回完晚安迟迟没有退出聊天界面,看着戚寻回复的那句话雀跃得不行。   最终他没忍住,截了张图,又去骚扰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聊天截图]】   【多财多福金元宝:戚教授他人真的很好哎,嘻嘻。】   三秒后,乔斯明先回了他一个句号,紧接着发来一大段话。   【小明同学:不是P图?不是捡手机文学?你居然直接问了?他居然还直接答应了?这不对吧兄弟?兄弟你是不是来秀恩爱的,这还需要我出谋划策,我等着吃酒席就行了吧[我会一直盯着你.jpg]】   阮新元装作没看到,故技重施,给乔斯明发了小猫晚安的表情包后再次溜之大吉。   *   “南阎,上次和你说的东西,带来了么?”泰姣月一身绿纱仙袍,从忘情桥上走下。   戚寻把手中绣着红色凤凰的锦囊递给对方,“嗯。”   泰姣月接过锦囊拆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黑发。   这是戚寻那晚鬼身回魂后从阮新元头上轻轻剪下的一根发丝。   泰姣月点了点眉心,随即默念了一句咒语,黑发乘着风落入三生河中,飘荡在碧绿的水面之上,又被流动的三生水送至更远的地方。   戚寻的眼前闪过一阵绚烂的光,他定定地看着岸边迅速抽枝生长的杨柳,随风飘扬的柳枝落下一片如小舟般的鲜嫩绿叶,舞动着落到泰姣月的掌心。   泰姣月又念了一串咒语,把那片叶递给了戚寻,“用它割破你的指腹。”   戚寻依言照做,叶片边缘锋利,他稍稍用力一割,金色的液体从他指腹中流出,柳叶沾染上戚寻的血,像得了灵智,活泼跳动起来,还贴了贴戚寻的掌心。   泰姣月见状没忍住调侃,“看来你的挚爱是一个开朗可爱的人。”   确实很可爱。   戚寻没忍住用手指蹭了蹭柳叶的叶面,柳叶明显贴得更近了些,但不过多久,柳叶变没有了动静,静悄悄地在他的掌心变黄,直至完全枯萎失去生机。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远处闪着绿光的杨柳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你应知晓,三生水将人发丝吞并生长出杨柳后,飘落的那片柳叶便是凡人三魂七魄的化身,方才我见它灵动活泼,七魄应是完好无缺,但在得了你的灵智后没过多久就凋亡……”泰姣月微微蹙眉,有些严肃地看向低眸牢牢盯着掌心柳叶出神的戚寻。   “说明他缺了一魂。”戚寻拢住掌心抬眼望向三生河,眼神一瞬变得阴冷。   见对方已悟出其中的问题所在,泰姣月便没有再解释下去,接着问道:“你可曾发现他在人间,有什么不同于其他凡人的怪异之处?”   戚寻沉默地思考着,最后缓缓道出一句话,“有,他并不爱我,也不熟悉我,却要和我结婚,还要追我。”   可能是图你脸和钱呢。   泰姣月撩了撩秀发,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蛐蛐了一句,但没说出口。   戚寻哪能不知道对方那表情在心里吐槽什么,他没有在意,继续说着:“他在人间不过十八,没必要这么早就寻找婚配,肯定有别的原因,或许就和缺失的这一魂有关,但他必不可能同我说出真相。”   当初他被阮新元求婚后,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思索不过一秒就先行答应了对方,再冷静下来也明白这当中必定有蹊跷之处,加上对方红鸾未动,却又打定主意还要追他,更是蹊跷。   只可惜他虽为鬼,但也读不了人心。   而今还察觉出对方缺失了一魂,他自然把种种异端联系了起来。   或许阮新元,有不得不结婚接近他的理由,而他……就是被选中的结婚人选。   无论如何,戚寻都庆幸自己是那个人选。   泰姣月正色,“他无法在司命阁入名,缺失的那魂,不出意外是爽灵*。”   她抬眸看着戚寻,“你打算怎么办,这一魂缺失若是宿命,天命总归难违,最晚不过十年,他便会在人间再次消亡,下一次魂魄重聚入轮回,或许又要过百年、甚至千年万年。”   戚寻将柳叶送入三生河中,淡淡开口:“多少年我都等得起,哪怕是剥我的魂天地间再无我,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补上他缺失的那一部分。”   泰姣月本还想说什么,但看戚寻决绝的神情就知道多说无益,最终只得叹一口气。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百年前就有无数人问过面前近乎找人找疯魔的人。   那个时候,戚寻还不叫戚寻。   但对方那时的回答就从来都只有一个。   “九天之上,冥府之下,茫茫人间,与我而言,此间若无他,天崩地裂也无关痛痒。”   *   阮新元扫视了一圈,一眼锁定了购物推车,几步从超市入口处拉了一辆推到戚寻面前。   “我们进去吧。”他好久没逛超市,此时还有些兴奋。   结果余光里的戚寻站在原地没动,他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向对方。   就见戚寻朝他温柔一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歪头提醒他:“不是说要作弊吗?” 第15章   阮新元眼睛瞪得圆溜溜,心脏里像突然涨满了彩色泡泡,又在顷刻间被人戳破,仿若有泡沫从他的口腔里溢出,他情不自禁地因惊讶张开了点嘴巴。   他垂眸看着眼前无名指戴着银戒的大手,睫毛震颤间,他恍惚回忆起之前两次手被完全握住时的感受。   温暖、令人莫名无法抗拒。   明明他从来没有设想过一开始就可以“作弊”,戚寻却主动给他开了解题的VIP通道。   戚寻……真的对自己很宽容,阮新元默想。   他舔了舔嘴唇,空出一只手来,先是不自在地抠了抠购物车的把手,紧接着退了一步,和戚寻肩并肩。   阮新元的手臂摇摆,手侧有目的性地蹭到了戚寻的肌肤,牵住对方手的瞬间像被刻意调慢了的电影镜头,每多一分的触感,对他而言都清晰可见。   他不敢握得太紧,一只手虚虚地牵着对方,祈祷自己手心不要冒汗。   牵上手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空气像被凝结,阮新元听见自己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路过他们的人有些没忍住投射来目光,阮新元觉得自己右手像暖炉照着般烧了起来,悄悄变粉的耳朵也被明亮的灯光照得一清二楚。   在他踌躇的几秒钟里,戚寻却直接握紧了他的手,像前两次一样包住,另一只手接过购物车,温声说:“我们进去吧。”   “噢噢,嗯。”阮新元轻声回应,手心感到愈发温暖,但还能触到戚寻手上有点凉的戒指。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本不应该产生这种令人呼吸急促的情绪,只是普通的牵手而已。   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戚寻的太坦荡和纵容,让他总有些失措。   哪怕他一路上都装作很自如的样子,实际上心尖都在冒着汗,特别是有路过的人时不时看他俩一眼,让阮新元内心更焦灼了。   但戚寻的态度一直如常,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目光,自如地推着车向前走着。   在几番纠结拉扯之后,阮新元也干脆不去想,在这样的“纵容”下渐渐习惯和对方牵手的状态,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戚寻跟着他的步调,两个人并肩慢悠悠地走过一排排缤纷的货架,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在超市购物,而是趁着美丽的黄昏还没隐去在江边散步。   “有什么喜欢吃的水果吗?”   经过果蔬区的时候,戚寻的声音把阮新元飘远的思绪从江边拉回了超市。   他站定在琳琅满目的水果区前,环顾寻找着什么,接着眼前一亮,饶过购物车,一只手牵着戚寻,拉着人走到圆滚滚金灿灿的橙子堆面前。   “喜欢橙子?”戚寻偏过头垂眸看向身边人。   “喜欢。”阮新元捣蒜一样点点头,他顺手扯下一个购物袋,松开牵着戚寻的手,开始仔细挑选眼前的橙子来。   戚寻的掌心瞬间空了,手指跟着不自觉地蜷缩了两下,他盯着阮新元抿嘴出现的酒窝失神了好几秒。   在鲜橙滚动的摩擦声里回过神,然后帮人一起挑起橙子来。   说挑倒也没什么技巧,阮新元是水果颜控,反正现场也尝不到味道,专挑好看的送进袋。   他们只有两个人,阮新元怕吃不下没多买,最后凑了个整,挑了十个顶漂亮的橙子小跑着去称重。   等工作人员贴好标签,阮新元把玩着塑料袋转了两圈,慢悠悠走回来把袋子随意放进空荡荡的购物车,他随手拨弄了下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半眉眼。   “除了橙子,还喜欢什么别的水果吗?”戚寻将装着橙子的塑料袋靠到购物车的一边摆好,再问道。   阮新元最爱吃的水果是橙子,其次就是草莓,奈何这个季节草莓还没上市,一时间他脑子里倒也没有蹦出其他什么特别想吃的水果,于是他摇了摇头。   不过他看到橙子对面恰好摆着一大堆红彤彤的苹果,没忍住笑了一声,“我有个室友特别喜欢吃苹果,每天都要吃一个,甚至有时候一天能吃三个,我们刚开始还以为他家是卖苹果的,他上次在寝室里放了一大箱,一个月不到就消灭完了。”   对于阮新元口中的其他人,戚寻都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还是微笑着接腔:“那你这个室友一定身体很健康。”   “嗯,那确实,但就我自己来说,感觉苹果是所有水果里最无聊的,哎,香蕉也很无聊,没什么水分为什么被分到水果呢,芒果挺好吃的,但是里面的核有点大得太过分了,吃西瓜又要吐籽,无籽西瓜味道又不如有籽……”   阮新元乱七八糟地评价着,随后歪头笑着看向戚寻,“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呀?”   戚寻停下脚步,刹那间撞进阮新元澄澈的双眸里,魂魄在一瞬间不受控地被拉入面前人明媚绚丽的眸中之河,他脑海里插播入一条百年前的影像。   那时春日宴席之上,桃花伴着莺燕蝴蝶漫天飞舞,席上一片欢声笑语、诗酒共庆。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叫着他的名字,笑吟吟地朝一如往常寡言少语的自己抛来一颗鲜嫩呈色上佳的桃子,恰好落入他的掌心。   近千年光阴已逝,他早已不记得那颗桃子的味道,犹记人笑。   记忆与现实的画面重叠,戚寻从阮新元的眸子里回魂,无声止住呼吸数秒,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诚实回答:“桃子。”   “桃子……”阮新元一听,就抬头四处搜寻,“哎那边有,你喜欢哪个品种,这个季节还有不少。”   “水蜜桃就好。”戚寻推着车跟上。   这里的桃子看着比方才挑选的橙子还大个,阮新元刚挑了四个,就感觉袋子变沉了不少。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少拿几个就行。”戚寻站在一边提醒。   阮新元小幅度地摇摇头,灿烂地笑了一下,“桃子也挺好吃的,算作我……第二喜欢吧,我挑六个。”   他悄咪咪地把草莓在心中的排名往后移。   毕竟戚寻对他这么好,应该的,阮新元心想。   “好。”戚寻咽了咽口水,润了下有点干涩的喉咙。   这次是他接过了袋子拿去称重,贴好标签后把它和橙子那袋紧挨在一块儿。   由于戚寻的厨艺还不错,平时有空他都会自己做饭,他们又挑了些两个人都爱吃的蔬菜,最后离开了果蔬区,逛到了日常生活用品区。   别的东西戚寻家里都不缺,阮新元主要是挑新的牙刷杯子和毛巾,他随意挑了些简单不贵的款式,哐哐放进购物车。   本来是戚寻推着车,走到后面阮新元自告奋勇接过,两只小臂贴着购物车的杆子,悠哉悠哉地微微趴在上面边推边走。   戚寻就跟在他身边,不怎么克制的眼神扫过阮新元像猫一样柔软塌着的细腰。   阮新元对此一无所觉,他远远地瞧见装满各类口味的薯片货架,扭头和戚寻说了一声,“寻哥你随便看看,我去买点薯片。”   戚寻看了他一眼,点头收回目光,转身扫视着身后的酒柜挑起酒来。   阮新元从小到大看到薯片都走不动道,最爱的就是黄瓜味薯片,怎么吃都不会腻。   他大手一挥拿下三大包黄瓜味和一包番茄味的,心满意足地放进购物车里,车内现在已经被各种物品占满了一半。   等他准备推着车找戚寻,他回过头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一个非常有气质、高挑漂亮披着如墨般长发的女生站在戚寻身边拿出手机说了句什么,戚寻俯视着人,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虽然听不清女生和戚寻讲了什么,也听不清戚寻回应了什么,但从女生略带失望的神情还有转身离开的动作可以猜到,对方应该是来搭讪的,而戚寻拒绝了。   阮新元诡异地觉得这刻的戚寻非常冷淡疏离……不像他之前所见的那般彬彬有礼。   大概是错觉?   他驻足观察的目光毫无隐藏,在戚寻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一瞬间,就被人抓了个现形。   阮新元反应过来没有再杵在原地,推着车走过来,没忍住调侃道:“戚教授还是太帅了。”   戚寻定定地看着人不说话,眼神带着深意。   阮新元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仅脱口而出了客套的称呼,还表现的像个路过看戏的。   这完全不像喜欢人家才会有的反应啊!   他紧急补救,“咳咳,你……和她说了什么?”   戚寻盯着人红润的唇,“她问我能不能交个朋友,我说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很简单的回答,阮新元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装模作样的“不依不饶”,“我一刻不站在你身边,就会有人盯上你,这种感觉……我不太喜欢。”   他看着戚寻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又灵机一动,“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非必要不分开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容置疑地抓住了戚寻的大手,还霸道地撑开对方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嵌入戚寻的手指。   十指紧扣的那一瞬间,戚寻人身的心脏剧烈地震颤了一瞬,眼前飞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最终停泊在阮新元笑颜的那一帧。   眼前的这一帧。   阮新元也从未和人这样亲密的牵过手,或许有了一开始的经历,他这回倒是不紧张了,反而自得其乐,觉得牵着也没什么。   反正好朋友也会牵手。   “走吧。”这回是阮新元先迈开步子。   戚寻闷闷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左小臂变得有些僵硬。   太久太久了……这种被紧贴着的感觉。   掌心亲吻着掌心,十指缠绕、骨节摩擦,空气在这种时刻都无法强行挤入,再近一点,戚寻就能听见阮新元的心跳。   这是他身为鬼魂时贴得再近也感受不到的。   “应该没什么了,我们去结账吧?”阮新元低头扒拉了一下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时间想不到还有什么没买。   戚寻思索了半秒,也觉得差不多了,“好,那我们走吧,待会儿我付就可以。”   阮新元没有和他争,两个人走到买单通道排队,依旧牵着手。   收银台身边的货架向来引人注目,阮新元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是匆匆扫一眼,而是被某样东西黏住了目光。   如果真要行夫妻之事……那这样东西是必须的吧?   怎么有那么多不同的种类,这里居然有草莓味的。   等等好像还不止要买这个,男生和男生做这种事情,还得要润滑来着?   很好,润滑就在下面一排,齐活了。   那现在要不要买呢……   戚寻就站在他边上,他这样拿岂不是太轻浮,虽然对方答应了牵手,可不代表那么容易就答应这事儿,虽然他并不排斥。   而且戚寻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禁欲的样子……可能对这方面不是很热衷。   啧,下次再买也行吧!   “小元,你在……盯着什么发呆?”   戚寻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小心地只蹭落进阮新元的耳朵里。 第16章   阮新元瞬间像只炸毛了的猫,语无伦次地不打自招:“啊,就是有点好奇,哈哈,安全/套居然还有那么多口味的,哎呀好神奇……”   “原来你盯着的东西是这个?”戚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呃,那个……”阮新元脸红成番茄,慌不择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就……随便看看。”   “两位这边。”服务员礼貌的话语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阮新元立马松了口气,顾不上和戚寻牵着的手,松开后双手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然后就埋头像松鼠运松果一样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速度之快一点没给戚寻发挥的空间。   戚寻只好绕到前面,打开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空了的购物车被拉到一旁,阮新元盯着台面上挨个被扫码的东西有些恍惚。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先买试试?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嗯。   然后他回头从放着计生用品的货架上随意抽了一盒最大号的安全/套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润/滑剂,顶着戚寻诧异的视线把两样东西一起放到了台面上,动作一气呵成。   收银员有条不紊地扫着商品条形码,面色如常,微笑着顺口提醒:“两位先生,我们超市现在有活动,这款轻薄有纹路的安全/套买二送一,买两盒更划算噢。”   没等阮新元僵住的大脑反应过来,戚寻直接朝阮新元抬了抬头示意,“好的谢谢,小元你再拿两盒吧。”   “啊,嗯嗯嗯……”阮新元声音跟蚊子似地回应,一脸羞赧,又迅速从货架上抽出两盒甩到收银台上,活像捏着两块烫手的山芋。   “一共三百七十八块四,这边扫您。”   “滴——”   支付成功页面弹出后,戚寻把购物小票随手放进大塑料袋,和阮新元一人拎着一袋离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又变得古怪起来,阮新元有点后悔自己脑抽拿套的举动。   怎么就突然又拿了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被戚寻抓包完之后生出了不知名勇气,这下好了,勇气消耗殆尽,后知后觉的尴尬感涌上心头。   尽管戚寻根本没说什么,还叫他多拿了两盒,变相帮他解了围,到现在也没有拿这件事调侃他,但这种感觉一时间也难以消散。   姑且算他求生欲太强,想早点痊愈吧。   嗯,戚寻还是对他太宽容了。   阮新元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默念。   沉默的氛围最终在两人上车后被戳破,等阮新元系好安全带,戚寻询问他的意见,“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今晚回学校还是?”   “我周五再搬吧,今天晚上还有点事情得回学校完成。”阮新元这倒不是故意找借口溜走,确实有些部门里的工作需要完成,只不过这样一来刚好还避免了方才的尴尬。   为了不让人多想,他解释得具体了些,“再过一个月我们学院要举办十佳歌手大赛,刚好是我加的部门负责的,已经在筹备阶段了,我被分配到了写策划案的工作,最迟周五前要上交,写之前还得和组里的同学讨论。”   戚寻点头表示了解,“好,那我先送你回学校,买的这些东西我就先带回家了。”   不过就算对方说的只是借口,他也不会真的让人强留下来。   “嗯。”阮新元扭头看向窗外。   话题被转移后,那股奇异的氛围终于消散,他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离他预计的发病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左右。   刚好那个时候他也回寝室了,就算今天还是发病了,也不至于让戚寻见了多想,毕竟心绞痛发作时,他确实有点难控制自己的表情。   如果说待会儿确实没有发作的话,他还可以测试看今天牵了两回手,能否坚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不发病。   他现在也算是忍痛能力上升了,再来一次还是能熬住的,反正周五自己又能见到戚寻了,到时候就像今天一样不动声色地牵上手,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嘿嘿,计划通。   阮新元思考问题时习惯性会蹙眉垂眸,戚寻在余光里揣摩对方有些严肃的表情,直觉让他联想到泰姣月所言之事。   他清楚自己不管问什么,阮新元也不会说出一定要和他结婚的实情。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可以从别的地方,旁敲侧击。   “这周六一整天我都有空。”戚寻冷不伶仃地说了一句。   “啊。”阮新元回过神眨眨眼,有点疑惑地看向戚寻,有点没理解对方说这句话的原因。   戚寻循循善诱,“你不是说,要追我吗?”   这下阮新元反应过来了,这是告诉他周六可以邀请对方约会的意思,给他提供一个追求的好时机。   天底下还有像戚寻这样大方的人吗?   主动提供喜欢他的人追求自己的机会。   那阮新元一定不会浪费。   “那个……寻哥,你喜欢看电影吗?”他绞尽脑汁思索了半天,没有谈恋爱追求人经验脱口而出就是看电影。   戚寻温声回答:“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看不看都可以。”   “那我周六请你看电影好不好?”阮新元说着就拿出手机查看最近上映的电影,不是假期档,电影不算多,但也有他感兴趣的,“这个喜剧片好像口碑还不错。”   “都好,看你就行。”戚寻顺势答应下来。   “那我们就下午看电影,看完电影再一起吃饭吧,先说好了,这次得我请你,因为是我要追你的。”阮新元提前知会,就怕戚寻到时候吃饭又请客。   戚寻轻笑着答应,“好,你放心。”   又过了十分钟,车子驶进校园,阮新元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带戚寻逛过自己学校,每次对方来都是接送他,下次得找个机会好好带人逛逛。   他和戚寻告别后,一路走回寝的路上刚在想什么时候带人来逛学校更好,就听见自己寝室传来一片哄笑声。   “这么热闹呢?”阮新元推开门,发现寝室里除了方又知他们三个人,还有他们班的学委曹毅。   四个人围着一桌,地上摆着些卡片。   阮新元凑近一看,居然是塔罗牌。   “哎哎哎元哥你回来了,刚好,学委在给我们展示他精湛的塔罗占卜技术,”蒋其风给阮新元拉来凳子,拍了拍,示意人坐下,“这不是过几天我们学院刚好要秋日游园会吗,大一大二每个班要出个摊位,我们班就由学委承包了。”   “哇靠你别说小元,曹毅他算得可真准,刚刚我们还在帮康良出谋划策追外院之前他军训喜欢上的那女生,刚好曹毅来了,算出来是对方喜欢女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方又知表情夸张。   严康良在边上呵呵一笑,眼神幽怨,“结果我刚刚刷到对方发朋友圈,和女朋友出柜了。”   阮新元眼睛都瞪大了,没忍住笑了一下,坐下拍了拍严康良的肩膀算作安慰,“这么准啊,真是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呢学委。”   曹毅本人倒是谦虚,“还行还行,我算人际关系感情这方面比较准,那种能不能发财能不能考研考公上岸的就有点难说了。”   “你这肯定有市场,大学生嘛大多数总是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感兴趣。”方又知在一边点赞。   “那你俩没算算?”阮新元好奇地看看方又知又看看蒋其风。   蒋其风挠挠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学委他说算近期的事情比较准,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哎我知道了!可以算有没有人喜欢你!”方又知打了个响指,看向曹毅。   曹毅心领神会,开始重新洗牌,“这个可以,来,你心里默念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抽三张牌出来就行。”   蒋其风被搞得还有点紧张,阮新元乐得看热闹。   见人颤颤巍巍地抽出三张牌,递给了曹毅。   曹毅一张张翻开,映入眼帘的分别是恋人牌、圣杯侍从和月亮牌。   “哟,恋人牌!”他高声说起来,“真有人在暗恋你呢小蒋!”   方又知大笑着起哄,“看看看看!我就说!”   “啊,真假啊。”蒋其风脸红成了猪肝色。   曹毅开始分析起来,“这三张牌确实表示有人目前在暗恋你,不过圣杯侍从这张牌一出,不好确定这人的性别,男女都有可能,月亮牌又表明这个人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估计表面上你和他不太熟。”   “不过信不信看你自己哈,反正看你这性格,也猜不到是谁暗恋你。”   阮新元忍俊不禁,“他确实应该看不出来。”   趁着蒋其风脸红的这会儿,方又知使了个眼色,“小元,你玩不玩?”   阮新元从前对于玄学一概不信,连他外婆是个当地有名的神算子他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只不过自从玄子命显灵后,他开始不得不信了,只不过对塔罗还是一般般。   但是大家都在玩,他也不好意思扫兴,何况曹毅看上去真有两把刷子。   “我也不知道该测什么。”阮新元说。   “咳咳,”方又知凑在他耳边悄咪咪提议,“小元,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可以问问你老公喜欢你到什么程度啊!”   啊……戚寻还不喜欢我,顶多有点好感。   阮新元毫不犹豫地在心里回答。   哪知曹毅是个耳朵灵的,方又知又是个悄悄话声音不小的,对方一听眼睛瞪得像大灯泡,“新元你居然结婚有老公了啊,没想到啊,居然有人这么快就把你拿下了!”   曹毅虽是震惊阮新元这么早就结婚了,倒也是没多问,很有分寸。   方又知见状求原谅,朝着阮新元对手指,阮新元无奈一笑,没觉得有什么,于是顺着那个问题说:“那麻烦学委你帮我算算吧,我老公喜欢我到什么程度。”   权当玩儿了。   曹毅再次洗牌,“行,来吧,默念这个问题三遍,再随机抽取三张牌。”   阮新元依言照做,闭上眼睛,默念了三遍上面那个问题。   然后没怎么犹豫地随手选了三张牌,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答案的样子。   落在他人眼里,像是对自个老公喜欢自己的程度很有信心。   曹毅依次翻开牌,瞳孔骤缩。   他一时间没说话,阮新元垂眸去看那三张牌,只看得出其中一张应该代表的是……死神?   果然是不喜欢吧,好像也不是很有好感的样子?   说不上难过,但阮新元心里隐隐有点小失落,这点失落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不过玄学而已,也不是那么可信。   严康良观察着阮新元的表情,拍了拍曹毅的肩膀,提醒人快点说。   “这第一张死神有彻底放下过去重生的意思,第二张倒吊人在感情里则代表牺牲、奉献的爱,最后一张力量牌,也体现出爱到底的决心、永不让步的决绝……”   曹毅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说,新元,你这老公,居然是爱你到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的程度啊!”   阮新元猛地抬眸,睫毛扑闪,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不对吧? 第17章   爱他到甚至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阮新元不敢想这样的答案。   不说他和戚寻认识没多久,对方也确实明说过还不喜欢他,更别说在二十一世纪,还有谁愿意为了爱人付出生命的。   就算有,那也太少太少了。   在文娱作品里有这种角色都要被喷成没救的恋爱脑。   这个答案比方才他猜测戚寻对他没什么好感不可信多了。   “事先声明,我在算这方面的塔罗,真的很少翻车,几乎没有。”曹毅也知道这个结果非常夸张,他先给自己叠了个甲。   不只是阮新元本人震惊,剩余的其他三个人也很震惊。   “我去啊元哥,你老公不仅长得帅还那么爱你,你的眼光真不错啊!”蒋其风没忍住嗓门都大了点。   严康良叹一口气,心事重重地摇摇头,“同寝不同命啊。”   “这真的是……”方又知瞪着眼睛看向阮新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内心的惊讶。   他是寝室里唯一一个知道阮新元老公是对方倒追成功的人,所以此刻更加震撼了。   阮新元倒追没几天就成功直接结婚了不说,对方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啧啧啧,如果说曹毅这塔罗准的话,当真是闻所未闻。   “方哥到你了,你也算一个吧。”阮新元笑了一下,表面上很淡定,开始转移话题。   蒋其风一听果然被带走了思绪,也开始怂恿方又知,“对对对,我们仨都算了,就差你了。”   方又知思路被打断,只好应付起催促来,“好好好,那我也算一个吧,那我也算算有没有人喜欢我吧!”   “可以可以,等着!”曹毅把三张牌收回,重新洗牌准备下一轮抽牌。   “唰唰”的洗牌声夹杂着几人的碎语,而阮新元此刻像坐在真空的环境里,四周只环绕着脑海刚刚曹毅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个匪夷所思的结果。   本来就不可能不是吗……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倒也不必太纠结。   塔罗终归只是塔罗,不能代表现实。   “哈哈哈哈!方又知你真的是寡王了!估计得是我们寝最后一个脱单的了。”蒋其风猖狂的笑声撕裂了真空的薄膜,把阮新元拉回神。   严康良幸灾乐祸,“看你没人喜欢我也就放心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伤心。”   “嘿你俩滚蛋,搞得好像你们有对象了一样,说不定还是我先交到女朋友呢!”方又知佯装要动粗,却也只是轻轻锤了他身边的蒋其风一拳。   曹毅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边洗牌装回盒子里边说,“快十点了,我回寝洗漱了,你们要是还想算,记得周末来支持我摆摊,给我撑场面!”   阮新元想到刚才蒋其风提到的秋日游园会,若有所思地问道:“游园会地点在哪,办多久啊?”   “就在知行广场,周六下午一点半开始到晚上九点,周日时间一样,摆两天。”曹毅收拾好了塔罗牌。   “行,放心,一定来。”蒋其风和人挥手,严康良站起身送人出门,顺带把寝室门给关上。   “你们别说,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塔罗这种东西,其实我以前不怎么信,结果今天算出来康良暗恋对象性取向这事,我当时真觉得神了……”方又知还在絮絮叨叨。   蒋其风陷入回忆,当时脸都要笑僵了,可谓是不厚道,把场面描述得绘声绘色,“是没想到啊,太戏剧了,怎么能曹毅刚算完结果那女生就发朋友圈啊,老天奶太会跟严哥开玩笑了!”   “呵,”严康良冷哼一声,“你们俩就幸灾乐祸吧,诅咒你们喜欢的都是同性恋,喜欢你们的异性恋还没出生。”   “好恶毒的诅咒!”蒋其风作势要掐人,最终被阮新元笑着劝架。   “你们要是还想算,我可以让我外婆给你们算八字,她在我们那边是有名的神算子,财运健康感情什么都能算,而且特准。”阮新元坐回原位喝了口水,开始宣传起自家外婆。   “哇,新元你外婆还有这技能,行——”方又知伸了个懒腰,往厕所走,“下回有机会就找外婆算算,说不定算出来我能暴富!”   “我也要预留个名额。”蒋其风被塔罗搞得对这方面热衷起来。   阮新元歪头笑着,“放心,一个个来。”   他转过凳子面向桌面,撑着脸垂眸盯着脚边的白玫瑰花束走神,突然想到现在已经过了该发病的时间段,而他确实安然无恙。   那么就真的证实了他外婆说的……   和命定之人的肌肤之亲,为良药。   不过比起刚推测出这个结果时的尴尬,真证实了阮新元还是先松了口气,他还怕没用呢,要不然不是白结婚了,白白耽误戚寻的姻缘。   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不发病。   他边思索着边把视线挪到电脑上,准备把之前已经在群里讨论过的策划方案进行简单总和。   十几分钟后,方又知已经洗漱完毕,写完策划案的阮新元见蒋其风又在吃苹果、严康良又在打游戏,他起身第二个去洗漱。   浴室内的雾气还没散尽,厕所内的镜子被蒙住了湿湿的一片,阮新元抽了张纸巾擦出一小块区域,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的脸。   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脱掉上衣,随即“啪嗒”一声,有东西跟着短袖的摆动,掉落在他的胸口,阮新元放慢了动作,低头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银戒。   他看着环内的“X”走神,摩挲了片刻后放下,转身扭开洗澡水。   温热的水流浸润在他的肌肤,阮新元开始放空自己,不再去想那个不可置信的塔罗结果。   *   南阎地府,司命阁。   “殿下,自老夫接手司命阁后的三千年到如今,尝试补全凡人所失魂魄的案例不少于百件,”周居仪站在戚寻的身侧,蹙着白眉,语调缓慢,“但成功的,寥寥无几。”   戚寻面无表情,走到案台后坐下,“寥寥无几……那意思是也有人成功。”   “这……”周居仪摸了摸半米长白胡子,态度犹豫,“有是有,但……”   “但说无妨。”戚寻随意抚摸着案前的卷宗。   周居仪没办法,纵横在脸上的皱纹堆成一重重山,无奈说下去。   “这唯二成功的事件,一件发生在两千年前,一位书生高中不久,唯一的亲人却被官吏所残害,其母生前怨气极深,死后不愿入黄泉,最终导致转世时没了代表怒、哀的伏矢和雀阴两魄,在人间轮回每一世都饱受欺凌。书生为母杀仇后自尽,到了地府知晓此事,在中渊大帝殿前叩拜了整整三百年,鬼身流尽了血泪,最终在殿前消散,阴差阳错地补全了其母缺失的部分。”   “这第二件,则是在一千多年前,兔尾草成精的小姑娘被一会医术的女子在采药时所救,女子后来却被土匪恶男所伤,服用毒药自尽,兔尾草将仙缘渡给了本该缺失爱欲两魄的女子,终不得转世,成了天地间再普通不过的一株草。”   周居仪边说边叹气摇头,“这两件,都是一命换一命的结果,也都是命数所在,因果循环,而且他们所失的皆为七魄中的几魄,而殿下您这位缺失的……是魂。”   “魂主宰人之精神,这么多年来,确实是没人成功过,也无任何记载可尝试补生人之魂的办法,甚至我们也无从知晓,他缺失这魂,在人间会是何种结局。”   “换句话说,殿下就算您心甘情愿以命换命,也不一定行得通啊。”   “殿下,我们虽在地府有所权,但永远也无法凌驾于天命之上,若是一意孤行,别说是两全法,就是今生也会不得善终,老夫愿殿下此番在人间,与良人,幸度一生,便是最好的法。”   戚寻眼里的波澜化作冰霜,他脊背绷直,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活了几千年的司命使都无法,亦在规劝他顾全当下便好……   这无法掌握命数的脱离感,几乎要将他碾得粉碎。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和恍惚,当初自己熬过漫长的炼狱之苦,如今见到的所爱之人却命数不定,这到底值不值得。   阁内死气与沉默一同蔓延,周居仪躬着老腰,一言不发。   “我还有一个问题。”戚寻声音沙哑。   周居仪作揖,“殿下请问。”   “缺失地魂的凡人,死后当如何?”他松开握成拳的手掌,惨白的掌心溢出金色的血液,却无人知晓。   “回殿下,和其他死去的凡人无异,都会下黄泉、过忘情桥,再饮三生水,忘记生前在凡间的一切,直至下一个轮回。”周居仪一字一句地说道。   戚寻闭了闭眼,“好的,我知道了。”   *   周五,晚上八点,盛都朝园。   “元,咋样,那方法有用不?”乔斯明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   阮新元靠在床头,吃着戚寻给他切好的鲜橙,“特别有用,我那天只是和他牵了两回手,加起来估计不过半小时吧,我两天没痛。”   “这就是你命中注定老公的威力吗?”乔斯明啧啧称奇。   “不过我估计支撑不到三天,我今天刚搬好东西住进他家,这会儿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和他做些亲密的肢体接触呢……”说起这个阮新元就头疼。   那天他还说牵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结果过了一天,当戚寻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猫起来不知道怎么挥爪了,总觉得没找到好时机,最后只好装模作样好兄弟似的拍了拍戚寻的肩膀。   乔斯明又开始出谋划策,“我有个办法,你可以试试。”   阮新元坐直身体,洗耳恭听,“你说。”   “嘻嘻嘻嘿嘿嘿……”   乔斯明突发恶疾,邪恶地笑了两下,笑得阮新元浑身恶寒。   “你等他睡着了,偷偷干什么不行!当然是趁机会‘一不小心’滚到人怀里,再一不小心——”   “亲他啊!”   阮新元耳朵要被乔斯明震聋了,他刚想开口谴责,卧室本就虚掩着的门恰好在这时被推开。   他愣愣地看向门口,穿着浴袍的戚寻,一脸天真样,疑惑地歪头问:“要亲谁?” 第18章   “那个,亲……亲嘴烧。”阮新元二话不说掐断了电话,把手机埋进被子里,悄摸在心里狠狠拉黑大嗓门的乔斯明。   “那啥,乔斯明和我说,有个牌子的亲嘴烧很好吃,在怂恿我下单呢。”   他吐吐舌,脸却完全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刚想和他说自己不吃这种垃圾食品,他自己就先挂了,估计私下蛐蛐我没品呢。”   阮新元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反正乔斯明不在场听不着。   “偶尔吃点也没关系。”戚寻像是接受了这个不那么自然的解释,没有深究阮新元红着的脸,温柔地朝对方笑,非常善解人意。   他走到阮新元身边,把果肉全被消灭完的玻璃盘端起,用手指敲了敲盘子边缘,问道:“还想吃吗?”   阮新元乖乖摇头,他已经吃完整整两个橙子了,今日份摄入量已满足,“够啦,下次再吃吧。”   “好。”戚寻把盘子端走,房间内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阮新元大口呼出一口气,用手背给自己滚烫的脸降温,重新打开手机。   毫不意外地,乔斯明在电话里听到了几秒热闹,发来一连串消息。   【小明同学:卧槽啊元,你老公不会听到了吧?哎呦真的听到了?我去啊他真的听到了!sorry!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明同学:亲嘴烧哈哈哈哈!元你反应够快啊笑得我咕噜咕噜的,对不起!我忏悔!哈哈哈哈没忍住私密马赛……】   阮新元无语了,他一边快速敲着键盘,一边用余光留意门口。   【多财多福金元宝;算了算了,你下次嗓门小点!不聊了,我老公他又进房间了。】   打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又收回去了,丝毫没有深想为什么自己打“我老公”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么一气呵成。   “现在时间还早,无不无聊,要看电影吗?”戚寻端了杯葡萄汁放在床头柜,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阮新元立起身子,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他摸了摸后脑勺被压过的头发,看向对方,“在房间看吗,还是?”   “都可以,看你,主卧这边也有投影仪。”戚寻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开关。   阮新元仰头端详床对面的白墙,没几秒钟上面显现出屏幕。   “那就在这吧!”他有点兴奋地改成了趴着的姿势,自如地像是在戚寻家里住了很久。   “看什么?”他转过头眨眨眼问戚寻,声音很慵懒。   戚寻站起身走近,把遥控器递给了他,“你选想看的吧,我还有些工作要收尾,待会儿再过来。”   感情就是单纯怕他无聊,来“哄”他自娱自乐的。   阮新元握着陶瓷杯心想。   戚寻说完这句话,弯腰凑近阮新元,修长的五根手指插入对方柔软的黑发,揉了两下。   持续不过两秒,戚寻走近时还带过一阵柑橘味的风,短暂被抚摸脑袋的感觉很奇妙,阮新元竟浑身颤了一下,还下意识眯了眯眼。   更像猫了。   戚寻喉结滚动了两下,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啊,好。”阮新元捏着遥控器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后颈背着主人悄悄变红,升温的皮肤告密,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两下。   等戚寻走出卧室轻声关上门,他放下杯子,又鬼使神差地伸手像戚寻刚刚那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很平常,没有方才那样浑身过电般的酥麻感。   好奇怪……   他把脸闷进被子里,冷静了一会儿,重新抬起红彤彤的一张脸,下巴撑在被子上,开始找起电影来。   最近刚上线流媒体的电影不少,阮新元随意点开一部之前就有点想看但没机会去电影院看的喜剧片。   不知是电影不尽人意还是他三心二意,阮新元时不时走神,连该哈哈大笑的情节都漏了过去。   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已经接近了尾声,杯中的葡萄汁也被饮尽。   戚寻的工作还没收尾完成吗……   他翻身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的一个点走神片刻,过了一会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又翻了个身坐起来关掉了投影,白墙上的色彩光亮随之消失。   今晚得益于白天那兄弟般地一碰,自己没有发病,但明天怎么办?   说好了要约会,直接和上次一样脸皮厚点牵手?   到时候在电影院牵个整场的……不行,这有点太难为人了。   他因绞尽脑汁思考而混沌脑海里突然劈来乔斯明电话里的大嗓门——   “当然是趁机会一不小心滚到人怀里啊!”   靠。   阮新元掐了下自己的脸,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看似不靠谱实际上可行性很强啊。   毕竟谁能控制自己睡着以后做的事情呢?   那说是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咯!   乔斯明那小子还是有点东西的,那么多恋爱没白谈。   阮新元振奋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了一会准备去“刺探敌情”。   阮新元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侧过身探头探脑看了眼隔壁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着,门底的缝隙流出冷白色的灯光,他小心翼翼地贴近门板,听见里面传来机械键盘的清脆声响。   看来还没结束工作,如果他现在敲门,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阮新元又陷入了犹豫。   以至于他蹙着眉头的功夫没听清屋内的键盘声停了。   “咔嗒——”   “你……”   凑在门前的阮新元和毫无预兆打开门的戚寻面面相觑。   “怎么了小元,你有事找我?”戚寻眼中的惊讶稍纵即逝。   “呃,那个,”阮新元跟兔子似的因受到惊吓而瞪大眼睛,然后开始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不过这回他打算实话实说,他抠着门缝轻声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休息……”   “这次想等你一起睡。”   他这句话说得直白,漂亮的眼睛直直撞进戚寻的瞳孔。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氛围开始变得微妙。   “为什么。”戚寻往前挪了一小步,把阮新元逼退到后背抵到墙面。   为什么?   等着你睡着“一不小心”抱你呢。   显然这个答案不能明说,阮新元抿了抿嘴巴,眼神飘忽起来,“我刚刚不信邪看了个恐怖片,现在有点害怕……”   他在心里腹诽自己对戚寻撒谎的功底见长。   “所以想有人陪着嘛。”   刚走神看完喜剧片的阮新元这会儿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了。   戚寻垂眸,一寸一寸地用目光描摹着面前人的眉眼、翘鼻和红润的嘴唇。   不用仔细分辨也知道这张嘴吐露出来的话语亦真亦假。   但他不在乎那些,阮新元说需要,那就是要。   因为靠得很近,所以戚寻再次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和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   共享一个味道在凡人看来是很暧昧的事情。   意味着两个人不同于他人的亲昵。   戚寻没忍住轻轻吸了一口,空荡的心轻而易举就填满。   “嗯,我好了,陪你休息。”他低声回应,退后了一步。   阮新元松了口气,放下心,蹦跳着先行溜回房间,“那我先去刷牙洗脸!”   不过五分钟,他就洗漱完毕走出了浴室。   此时的戚寻已经躺在了床的一边,在平板上敲击着什么。   阮新元没打扰对方,慢悠悠地走到床有点乱糟糟明显躺过人的另一边坐下。   然后拖鞋、掀起被子、躺下,一连串动作后,侧过身,眼巴巴地看着戚寻。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状态下和对方同床共枕,枕边人清俊的侧颜有一种令人难以挪开视线的魅力。   戚寻如有所感,把平板关闭放到一边,语气温柔得能化成水,“还怕吗,要不要再留一盏台灯?”   阮新元不知为何心跳得有点快,他把这归结于自己方才的谎话。   原来生理反应告诉自己,他还没习惯对戚寻说谎。   这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   “没事,你关吧。”他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露出水润漂亮的眼睛。   阮新元在灯彻底被关闭坠入黑暗后,又悄咪咪改了主意。   既然戚寻对他这样纵容,那他再过分一点,应该也会是在得寸进尺的范围内吧?   反正肯定不会让他简单的愿望落空。   所以睡梦中自己的一不小心,肯定也是在戚寻范围内。   他可以贴得再近一点……   房间内寂静无声,阮新元只能听见窗外吹过的风声带动树叶沙沙作响。   他感受到床另一头的陷落,猜测戚寻在这时躺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手臂长度的距离,阮新元一动不动,在黑暗里依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试图分辨戚寻此时的状态。   灰蒙蒙的月光隔着轻纱隐隐照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动了一点身体,企图不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新元眼皮子都开始打架,身边终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艰难地克制住困意。   显然现在是一个最完美不过的时机。   灰暗的月光朦胧地照出戚寻的脸,对方此刻面对着他,闭着眼睛。   睡意被驱散了一些,阮新元强撑起精神,又往里面挪了挪身体。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他也在不知不觉中靠近着对方。   终于,阮新元不经意一抬手,指尖触到了戚寻的手臂。   他像摸到一块冰,很快缩回手,心跳如遭鼓击怦怦跳,这是紧张的代表,此刻的他好像站在测一千米的跑道前。   他像一个盗窃的小偷,偷的却不是财物,而是合法丈夫的怀抱。   心跳声太过吵闹,阮新元怕贴近了会惹醒对方,他只好小心再小心的,把头低垂下来,轻轻靠在戚寻的胸口,柔软的发丝蹭在对方的白色浴袍上。   一颗悬浮的心终于要落地——   “还是害怕的话,要抱吗?”   磁性好听的声音止住了阮新元心跳声的喧嚣。   糟糕,被抓包了。   他下意识憋住了一口气,又很慢很慢地呼出。   阮新元不想再用自己糊住的脑子思考为什么戚寻在这个时候突然又醒了。   他只能感谢黑暗的环境把他的窘态掩盖得很好,然后恋恋不舍地从戚寻的怀里退开。   蹭到一点,也是一点。   阮新元安慰自己。   出乎意料的,下一秒,手腕被抓住。   阮新元怔愣着,腰在时刻被缠绕上一只手,是陌生又熟悉的……温热的触感。   戚寻的手从腰攀到了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将一整个他搂进怀中,低声哄着。   “没关系,别怕。” 第19章   阮新元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点糟糕,因为他不仅忘了刚才应该装睡,还被人“反客为主”搂进了怀里。   他脑海像袭来一阵飓风,卷走了一切思绪,让他不知道现在该作何反应。   腰上的触感变得越发明晰起来,从温热渐渐成了滚烫,明明戚寻并没有真正触碰到他腰上的皮肤。   他呼出的气无序地喷洒在戚寻的胸口,半露不露的浴袍遮挡住了一部分滚烫,还有一部分在黑暗中潜入对方的锁骨往下。   紧促的心跳声还在继续,似乎比刚才还要吵闹,在阮新元的胸腔里出演着一台喧闹的独角戏。   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整个人却不受控的越来越清醒,连一直等待的困意都在这个拥抱间骤然消散。   好似戚寻的怀抱不是安抚他的解药,而是要命的燥动剂。   戚寻在搂住他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轻轻地拍着他的腰,动作很轻,也很有节奏。   这是阮新元第一次和人这么亲密地睡在一起,还是有点别扭的搂抱姿势,如果没有衣物相隔,那么他们的肌肤会贴得更近,远超他以往经历过的亲密举动。   月亮的光漏进来了更多,阮新元好像隐约看清戚寻搂住他那只手臂的青筋,还有对方那张无法让人挪开目光的侧脸。   房间内太过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戚寻拍着他腰的手停了下来,轻轻搭在上面没有再动,像是又睡了过去。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干脆……再近点吧。   一切都为了活命。   阮新元这样想着,慢慢放松了有些僵硬的身体,用柔软的发丝往前蹭了蹭。   紧接着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慢慢地搭在了戚寻的腰上,把另一只手按在了对方浴袍的领口处。   等他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已是亲密无间,像再也无法被分开的锁扣。   柑橘的清香总是令阮新元感到无比安心,怀抱在他的忐忑踌躇间从有些陌生到熟悉,睡意重新卷来,没过多久,他终于沉沉睡去。   待到耳边的呼吸声彻底平稳,戚寻缓缓睁开了眼,他在黑夜里清晰又贪婪地盯着怀抱中阮新元的脸,搭在对方腰间的手微微颤抖。   很近,很意想不到,像一场百年来重复坠入他脑海的好梦。   那天他只能用鬼身将人的从头到尾抚摸个遍,狠狠纠缠却又拥不住真正的人,对他来说终究只是扬汤止沸。   而这一次,美梦却直接落在了他怀中,他从前求不得,如今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很多。   阮新元亲昵的称呼、温热的手还有带着香气的怀抱。   他一边沉沦在这样的甜蜜当中,一边清醒又冷漠的明白这一切也都不是真的。   阮新元为什么一定要接近自己,求得自己的怀抱呢?   是否还想要从他这里索取更多?   比如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的一整颗心……   这些他都给得起,只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因为怀中人额头的红鸾,依旧黯淡,硬要说的话,有一丝光,但很微弱,只能代表对他有些好感,仅此而已。   很多时候比起阮新元接近自己的快感,他后知后觉更多的是对于对方并不喜欢自己却还要接近自己无可奈何的心疼。   如果可以,请你心悦于我吧。   戚寻在心中默念,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   吻完后他闭了闭眼,将熟睡的人搂得更紧,又怕睡梦中的人感到不舒服,小心翼翼地掌控着力度,一夜未眠。   护怀中爱人,美梦一生。   *   阮新元刚在迷蒙中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腹肌。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清醒了,猛得挪开视线,然后一动不敢动。   腰上的触感还在,说明戚寻维持着抱他的姿势整整一个晚上。   他还来不及震惊,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也有点凉。   阮新元疑惑地小幅度低下头一看——   看到了项链串着的戒指,还有白花花一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袍子也在睡着时松了,带子松松垮垮地落到床单上,稍微一动,就……   一大清早本来就容易出点什么他自我意识不怎么能控制的事情,结果现在倒好,直接火上浇油。   阮新元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乱飘,又是扫过戚寻面向他的部分,他想挪开又控制不住地挪回来。   或许是因为他太焦急,灼热感一直消不下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阮新元只好接着靠在戚寻身上,闭着眼睛装睡,准备熬到反应完全下去了为主。   好巧不巧,戚寻却在这个时候动了。   对方的脚踝不小心蹭过他的小腿肚,阮新元明显感觉被硌了一下,他趁此机会皱了皱眉,动了一下,准备从戚寻怀里退开,再装模作样地翻个身。   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翻身成功,后背就被贴紧了,腰被重新环住。   阮新元背对着戚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   这个姿势与昨晚的面对面拥抱不同,却让他觉得自己被戚寻拥得更紧了。   他就像一颗珠子,被紧紧捏在了某人的掌心。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屋内明亮一片,再没有黑暗的遮蔽,他因羞赧窘迫而变色的一切都被暴露在外。   比如拂过戚寻气息的耳垂、咬过后湿润的嘴唇、被抵住的后腰还有摩挲过床/单的膝盖……   还有不省心的一些地方。   这让阮新元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球状的小猫,只剩毛绒绒的外衣,不需要给予人类回应。   他只好先悄摸把浴袍的腰带重新系好,胸/口的光景被布料重新遮住,这让他短暂的松了口气。   戚寻……醒了吗?   阮新元的脑海里现在只剩下这个问题。   应该没有吧,如果醒了就不会这样再抱着他了。   没想到戚寻原来喜欢抱着东西睡觉,这么一想,他们好像又公平的各取所需了。   阮新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自觉放松了身体,经过一个晚上,戚寻的怀抱对他来说也算是安眠乡,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令人难以适应。   他往后塌了下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是不属于他的……   触感有些不太舒服。   等等。   这是?   阮新元骤然反应过来,戚寻现在和他处在同样的尴尬处境,而人家还睡着觉呢!   他慢慢退开,撑起了一点身体,没来得及做什么,身后在这时传来熟悉的沙哑的声音。   “小元,你醒了?”戚寻松开了自己的手,“早。”   阮新元慢吞吞地翻过身,咽了咽口水,“早。”   他打完招呼,还是没忍住往戚寻的蓬起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一眼被戚寻捕捉,他顺着阮新元的目光低头,然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用大手捂住了阮新元的眼睛,“不好意思,我先去解决一下。”   戚寻刚准备掀开被子站起身,手腕却被拉住了。   阮新元和人对视,迟缓地眨眨眼,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个,要不要……我帮你。” 第20章   戚寻停住了动作,站在原地俯视着阮新元。   微妙的氛围在二人间蔓延,阮新元稍稍松开了些手,身体往后退了一点,侧过脸低下头垂眸。   “我……”   “小元。”戚寻第一次打断阮新元说话,他忍着发/胀的痛凑近不敢抬眼与他对视的人,反客为主地扣住对方的手腕。   被锁住的手腕处肌肤变得滚烫起来,阮新元扑闪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他回应的声音微颤,也很轻,“嗯?”   他开始神色恍惚,开始反思自己太过轻浮。   其实他也不怎么会这门手艺,还帮戚寻……真的太不害臊了。   果然还是被活命求生的意志给残害了。   搞得他人心黄黄。   “下次吧。”戚寻定定看了他几秒,没什么预兆的一下子松开了抓着阮新元的手,然后把身上的袍子重新系紧,敞开的肌肤被遮住,接着走去了浴室。   下……下次?   阮新元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走入并不隐秘的玻璃后,模糊地瞧见戚寻的剪影。   所以,戚寻不排斥他要做的事情?   是因为单单不排斥他的主动,还是因为身为有生理需求性/功能正常的男性不排斥和结婚对象有亲密接触呢?   这对他来说重要吗?   好像不重要,但他陷入钻牛角尖,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他的心就会像缺失了一小块,且很难被再填满。   不过他之前还以为戚寻是个很禁欲的人呢,现在看来……   他坐在床上抱膝,把红润的脸埋起来,深呼吸几口气,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阵有些低沉的粗喘。   浴室的隔音效果好像有点差。   没过一会儿,阮新元终于还是没忍住抬头往边上看去,朦胧的玻璃后,他看见戚寻仰着头,喉结突出,肌肉一如既往的漂亮有型,大手伸在下处,模糊一团运作着……   意识到戚寻真的是在解决问题之后,阮新元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浴室,不敢再看。   再看的话保不齐他又要……   不过隐隐约约好像看到戚寻的那个,非常可观。   这都什么和什么?   阮新元又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喘息停止了,浴室传来水流声,意味着戚寻的清晨运动也已经结束。   阮新元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对于周末来说现在还算早,不过九点,他开始玩微信小程序里的开店小游戏。   安排的电影在下午一点半,他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咔嗒——”   戚寻神色自若的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已经换好了一身简单的便服,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   “我去给你做早餐,你慢慢洗漱。”他走到床边,又很自然地摸了摸阮新元的脑袋。   “好。”阮新元仰头看了戚寻一眼,总觉得对方把自己当猫rua,但自己没有证据。   戚寻离开房间又过了一会儿,阮新元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出游戏,从床上离开去卫生间。   他刚踏进去一步,在闻到浓郁柑橘香的瞬间,想到了刚刚戚寻在浴室里做的事情,一下子感觉这地方让人有些待不住了。   阮新元捂了捂脸,用水扑了两下清醒清醒,强迫自己别再去想。   等他洗漱完换了身嫩黄色的运动休闲套装走出房间,闻到一股鲜香,他好奇地往餐桌看去,热气飘荡开来,是两碗让人口水欲滴的馄饨。   “我还以为寻哥你早饭不吃中餐。”他在餐桌边坐下,眼含期待。   戚寻不动声色地扫过阮新元短裤下笔直修长的小腿,递过来一瓶醋和一小罐辣椒,“当然不会,总吃一种也会腻,馄饨是找人现包送来的。”   馄饨香气扑鼻,阮新元加了两大勺醋和一小勺辣椒,废话不多说,很快捞起一颗胖嘟嘟的馄饨,吹了吹吃起来。   一碗馄饨被消灭得很快。   “电影定的下午一点半,我待会儿复习一下英语。”阮新元擦擦嘴。   戚寻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个馄饨咀嚼好几口,好像对碗里香气四溢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嗯,好。”   早餐过后两个人各占一地,戚寻还是去书房工作,阮新元则盘腿坐在了客厅,拿出之前买的四级资料开始复习。   一学习时间就溜得飞快,让阮新元从题目中抽离的,是耳边毫无征兆响起的闷雷。   清晨还是阳光明媚,几个小时过后天突转变阴,真是不凑巧的。   阮新元望着落地窗外的乌云沉默了几秒,戳开天气预报。   很好,很紧跟时事,已经开始显示下雨了。   但你这APP不是预报吗?   明明昨天他还确认过,今天不会下雨呢。   阮新元握着笔,面带犹豫地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暗自祈祷不要下大。   他稳了稳心神,开始接着做题。   刚做完一篇阅读理解,还没过十五分钟,耳边奏唱起了狂风刮过玻璃的声响,伴随着雷声,一时令人有些心惊肉跳。   阮新元再次看向窗外,豆大的雨珠目的性极强地砸在窗面上,隔着玻璃让他感觉到了一丝钝痛。   “咔哒——”   开门声和脚步声被隐匿在磅礴的雨声里,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阮新元放下笔换了个姿势,身前落下一片阴影,他顺着面前人脚踝往上看,和戚寻对视。   “雨下得好大……好像不会停。”他把脸贴到了练习册纸面上,囔囔了两声。   戚寻从俯视对方到蹲下平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我们下午还出去吗?”   阮新元没说话,他直起身看向灰蒙蒙的天,窗外以往清晰可见的高楼大厦都被浸泡在了雨里,像被煮沸的豆腐,在他眼前晃荡着将倾。   他不喜欢雨天,更不喜欢在倾盆大雨的天气出门,讨厌被沾湿裤脚的感受,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但这次是他说要追戚寻之后第一次提出正式约会,如果就这样取消了……会不会让戚寻觉得不舒服呢。   那他追人的难度岂不是不减反增?   阮新元眉头微皱,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眼里流露出一丝厌烦,厌烦江城说变就变的天气。   “是不是应该换套颜色的衣服了?”戚寻在这时很轻地笑了一下。   “哎?”阮新元有点懵地朝人眨眼。   “我没猜错的话,”戚寻垂眸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歪头开口,“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你喜欢穿鲜艳的颜色,如果心情好的话,你喜欢穿淡色系的衣服,对吗?”   雨声愈来愈大,霸道地无孔不入,让阮新元在屋里也有一种要被淋湿的错觉。   他心想被人捏了一把,甚至反复揉搓着,仿若这颗心已不在他这,跑到了别人的胸腔处安家。   戚寻怎么会……发现了他这个实在有些幼稚又倔强的秘密。   他觉得自己藏得很好,连自己父母都没发现过。   “我见到你多数的时候你都穿着浅色系亦或者暗色系,不过你在玩游戏输了太多次不开心的时候,会换衣服,对吧?”   不需要他问,戚寻主动解释了。   而此刻他因为天气而感到烦闷,所以戚寻调侃他是不是又需要换衣服。   如果是以往的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把身上嫩黄色的套装脱下,换上一件大红色的短袖以表内心的烦闷。   但现在这件事却被戚寻发现了,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件事,好神奇。   他只有一次在戚寻面前换过衣服,这么明显吗……   可是他在这一刻居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或许是因为戚寻的言语并没有戏弄,而是一种……令他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总觉得这一幕,好像从前发生过。   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戚寻时的感受。   可十八年的记忆那样短暂,回溯过几个来回,都不曾有过戚寻存在的痕迹,此刻这样的感觉令他怦然,令他无所适从。   “你……不觉得这样幼稚吗?”阮新元垂下眼帘,还是没忍住。   戚寻贴近,和他一起坐到了地毯上,他的语调轻缓,温柔的力量无形对抗着急促的骤雨,“不会,因为我想这样代表,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心情很好吧。”   阮新元脸上一下子出现酒窝,反应过来后,他又装模作样地撇嘴,“怎么不猜因为我衣柜里鲜艳的衣服不多……”   “你好可爱。”戚寻深邃的眼里只装得下一个阮新元。   阮新元被盯的有些手足无措,胡乱抓着地毯上的毛,他无端地想起早上旖旎的事情,伴随着此刻微妙的情绪,让他变得古怪起来。   于是他混沌的脑海好像又被什么天命控制住了。   “求生的欲望”又在作祟,阮新元看着戚寻英俊的脸咽了咽口水。   “你现在在想什么?”戚寻的声音虽轻如一片飘落下的柳叶,但他眼底蕴藏的东西深不见底。   雨一直在下,被戳破秘密的阮新元在这样又喧闹又静谧的环境里生出更多勇气。   他大着胆子伸出双手,在戚寻错愕的目光下搂住对方的脖子,凑到人的耳边,小声地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我想……亲你,好不好,老公?” 第21章   阮新元说完这句话, 身体情不自禁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他搂住戚寻的手臂不敢贴太紧又不想轻易松开,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在这个雨声浩大的时刻吻上去。   是因为戚寻窥探到了他内心从未被旁人发现的部分,又或是出于活命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暂且不想去深究为什么, 只是想做这件事, 就像小猫想去舔舐主人一般, 没什么理由。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但何尝又不是因为戚寻对他太宽容, 宽容他一切过线的举动。   就像在这样他们贴得如此近的时刻,戚寻不仅没有推开他,还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你说完, 怎么不亲?”   阮新元的耳根一烫, 戚寻开口说话呼出的气喷洒在他颈间, 他没忍住抖了一下耳朵, 圈住对方脖子的手搂得更紧了, 像努力攀附鱼身的纤细水草。   “你不答应……我算强吻。”他靠在戚寻的肩膀处轻声说着,尾音差点被吵闹的雨声吞没。   强吻不道德。   阮新元在心里悄摸补充, 虽然他骗人喜欢对方已经算不道德了。   戚寻抱着阮新元没有说话,他这个角度垂眸看不到对方的正脸, 只能看见阮新元的后颈、脊背和小腿肚。   他把眼神分了一点给屋外噼里啪啦的景象,除了不管不顾砸落的群雨, 他还听见了阮新元的心跳, 急促地, 不输给雨声、响亮的心跳。   戚寻把另一只手放在了阮新元的后脑勺处,轻柔地抚摸了两下,在变暗下的屋内, 瞧见了一道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红光稍纵即逝。   这道光在虚幻间划破他的心口,让他人身的心脏溢出同样的红来, 他流出的是经年累月的血。   而阮新元,则是额间的红鸾,动了。   不过短短几秒,在他眨眼的顷刻间,又黯淡了下去,一切归为平静。   但几秒,也足够了。   阮新元不知道戚寻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他这样的行为不太好,又或者觉得……他只是幼稚而已。   所以现在抱着他揉着他脑袋的举动,像在哄小孩,而不是对待自己的合法夫夫。   虽然他头脑一热的举动确实站不住脚,但他依旧倔强地搂着人。   可他难免还是感到有一点挫败,难不成得成功,还真的要强吻?   戚寻这次怎么不再宽容宽容……   这样的想法让阮新元自己动觉得理所应当的可怕,掺杂着一丝难言的危险。   不过为什么他今天就这样想亲戚寻啊,甚至到有点急功近利的程度,连阮新元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他胡思乱想间,戚寻终于停下了抚摸的动作。   阮新元扒在戚寻脖子上的手被剥落,他心下一沉,不怀疑自己被拒绝。   不过被拒绝也很正常,戚寻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也没有过要疏解生理欲望的请求,反倒是他今天莫名地太着急了,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正当他低着头蹙眉反思,阮新元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扣住了他的下巴。   诧异闪过他眼眸,被动仰起头的瞬间,他的瞳孔里落进戚寻面庞的影子,如同一面澄澈的镜子。   戚寻凑得越来越近,阮新元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雨没有要变小的趋势,反而又加大了,像天被捅破了一个窟窿,雨水像洪流般倾泻而下。   但阮新元渐渐听不清雨声了,在他屏息凝神间,世界神奇地变安静了。   他的眼里只容下了一个人。   “我同意了。”戚寻把单手挑下巴的姿势改成捧着阮新元的脸颊,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勾起嘴角。   他们的唇只相差几厘米的距离,甚至只需要一方抬一点点头,就可以碰到。   阮新元在这一刻震颤着心脏,终于产生了对未经事情的畏惧之心,想要退缩。   可他后知后觉发现,戚寻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腰。   他再没机会犹豫,无处可逃。   嘴角被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而过,阮新元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最后落在人嘴唇,最终闭了闭眼,主动贴了上去。   世界彻底安静了,躁动的一切人间事物被抛却到九霄云外。   无论狂风骤雨亦或是雷响车鸣,都不复存在。   阮新元只感受到了一片从未涉及过的柔软,像触到了温暖的被褥、孩童时爱的玩偶和橘子味的软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确实不讨厌,还有点自己不太想承认的喜欢。   果然人都暗藏着动物般最原始的欲望冲动……   戚寻的味道太好闻,让他有好几瞬的失神,不经意就沦陷在对方构筑的怀抱和自己主动索要到的吻里。   甚至他一开始澎湃的心跳声也在此刻变作舒缓的钢琴曲。   而戚寻从始至终都未曾闭上眼,冷静的外表之下,他的一整个胸腔都快要撕裂开。   魂魄想要抽离出人身的强烈冲动被他强压下来。   九百多年……   人间换了一轮又一轮,万物死生在时间长河皆覆灭成齑粉,失而复得的一个简单的吻,让他的脑海被充斥的记忆堵占。   明明过去了太久太久,却又好像千年不过一瞬。   光阴幻化成泡影,真实的最爱的,此刻就在他眼前。   戚寻捧着阮新元的脸,看对方贴住自己的唇、颤抖如蝴蝶振翅般的长睫毛还有被染上薄红的耳垂。   他的躯体内被阮新元搅动得血肉模糊,心脏一寸又一寸地被切割开,注入进新的生机,把旧时的污垢排出,迎来一次脱胎换骨。   戚寻重新听见了雨声,他用手抚过阮新元颤动的睫毛,稍稍用力,舌尖顶出齿关,撬动青涩者心口的阀门。   他无声无息滑落一滴无形的泪,无人知晓。   阮新元眼皮猛然抖动了一下,却又不敢睁开眼,只好扶住戚寻的手臂,不自觉塌下腰来,结果被拥得更紧了。   这不同于自己刚才没什么技巧的贴,而是目的性极强的、来势汹汹……   他的唇被润了个完全,每一处都被面前人吞没过又放出,被勾出的内里翻涌着红浪,水渍声攻入他耳朵,让他掌心因手蜷缩成拳而留下红印。   阮新元的世界不再是真空,唇齿间交杂的水声、他没用力推开的双手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好奇怪的感觉,但不讨厌。   他在呼吸急促交替间想着。   这是从未有过的,他只知道抓着戚寻,配合着他的节奏,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灼热的气息环绕,阮新元觉得自己被抚摸的后背也开始发烫。   他的眼角被吻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又被擦去,凝不成完整的一颗。   第一次和人接吻,就被人从内到外吃了个遍,阮新元的脸也憋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嘴唇都有些麻,戚寻终于松开了他。   阮新元晕乎乎地靠在戚寻的怀里,眼神迷离,嘴唇有点肿,让人忍不住想再得寸进尺地吻久一点。   戚寻见好就收,将人轻轻拢在怀里拍了拍背,变成了往常温柔礼貌的样子。   “抱歉,刚刚没经过你同意伸了舌头。”他哑声说着。   阮新元本来就还没缓过来,听戚寻说得这样直白,面红耳赤从对方怀里钻出来,慌乱地摇摇头,“没事没事……”   一时间屋内的氛围还是很焦灼,阮新元不敢和人对视,总觉得激烈的水渍声在他耳边环绕不停,令他头晕目眩。   自己真的和戚寻亲了?   戚寻还主动伸了舌头?   好荒唐。   阮新元觉得自己和戚寻,可能刚刚脑子都不太清醒,特别是自己,把彬彬有礼禁欲系的戚教授都带坏了……   他本来也只想贴一下戚寻嘴唇见好就收的。   不过这次,他应该能很长时间都不需要和戚寻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了吧?   刚刚可是全方位地吻了一遍。   保守估计,可以保持一个星期不发作也说不准。   阮新元在这边琢磨着“亲密”实验,另一边戚寻开始转移话题。   “外面雨没有要停的样子,今天下午的行程要不要换一天再说?”戚寻提议道,“下周五、六我也都有空。”   阮新元回过神,扭头看了眼窗外,感觉整座城市都被泡在了雨里,这样的天气出门实在是太为难人了,就算带伞也难免被淋湿。   而且戚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用纠结对方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于是他点点头,非常赞同戚寻的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下周吧,我取消一下电影票,刚好下周……国庆了,有一批新的电影会上呢。”他戳开APP,麻溜地退款。   戚寻偏过头看了眼阮新元放在茶几上的练习册,看到对方的字体十分潇洒锋利,这点倒是和从前……也如出一辙。   明明是明媚漂亮的长相,写出来的字却带着肃杀的侠气,里面藏着他的傲骨。   也是多年未见了。   “寻哥,那我们午饭吃什么?”阮新元歪头问道。   戚寻的视线从纸张上挪开,终于从阮新元身边站起身,“牛排意面可以吗,晚上吃火锅。”   阮新元吃什么都好,何况戚寻做饭好吃,他根本挑不出毛病,“好呀。”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准备。”戚寻看了眼手表,离开了客厅,往厨房走去。   客厅里又只剩下阮新元一个人,他顿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双手抱膝用嘴唇蹭了蹭裤子的布料。   刚才那股被压下去的羞赧感重新涌上来,他没忍住舔了舔嘴唇,像在回味戚寻留下的气息……   这是他的初吻,这样的缠绵激烈,是阮新元自己也没想到的。   而且不仅不讨厌,他还回味了起来,难不成,他真的变成gay了?   要不然怎么会不排斥戚寻那样过分的吻呢。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是别人来亲他,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躲过去了,不对,他根本不会给别人这种机会。   很好,很双标,很不对劲。   他红着脸打开微信,翻来覆去地又去骚扰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dd,有大事发生!】   【小明同学:马上要和女神约会了,什么大事快说[着急跺脚]】   阮新元看着这句话又看看外面的天气,不由得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就这种天气乔斯明的女神还能赴约?   这很……好了。   【多财多福金元宝:简单来说就是,我头脑一热向戚寻索吻,戚寻不仅答应了还伸舌头亲我,亲了好多分钟】   刚发出去这段话,阮新元喜提乔斯明五十个感叹号、三十个问号还有十个“我去”。   阮新元已经习惯对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了,耐心等着人自己消化完毕。   【小明同学:元,我觉得你必须重视两件事。】   阮新元发了个问号回去。   【小明同学:1.你为什么会头脑发热,2.戚教授为什么伸舌头】   【多财多福金元宝:所以为什么?】   阮新元虚心求教,乔斯明大汗淋漓。   【小明同学:这你还问我?!你变gay了吧他也是gay吧!】   【小明同学:就算你为了活命我也不信你这性格这么快就能主动亲别人,你自己想想换作别人你会这样吗?还有你老公那人,平时虽然看着挺温柔的实际上论坛上学生是公认的难以接近,你都把一个禁欲系干成主动伸舌头的人了他不是图你还能是什么原因?反正要么图你身子要么也喜欢上你了!】   阮新元脸更红了,模糊的可能被旁观者一下子戳破,他有点无所适从。   【多财多福金元宝:我承认,我对戚教授有点好感,但是吧,我感觉他应该不喜欢我……】   【多财多福金元宝:但是他好像确实对我很宽容?让我牵手,也愿意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抱我,上次和他一起逛超市我买安全套他都无所谓,现在还这样……】   乔斯明在屏幕对面无语凝噎。   【小明同学:stop,知道你老公爱你了,我要和我女神约会去了,bye bye!!!】   有很爱吗?   阮新元琢磨着这句话。   本来应该下线的乔斯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明同学: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呗,猜来猜去的不像你性格了,最重要的是你心里对他什么感觉,这下真走了。】   啊,差点忘了。   他当初确实很直给的问戚寻为什么会选择和自己结婚。   戚寻当时给他的回答也很真实明确。   要么怎么说旁观者清呢,乔斯明又给他指了条明路。   阮新元悄咪咪探头,看到戚寻弯腰在厨房做饭的身影,静悄悄地站起来,准备走近。   在离对方还有两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他刚想开口问需不需要帮忙,下一秒,就看到锋利的刀,不小心割到了戚寻的手指指腹。   阮新元看戚寻没什么反应眉头紧锁,一步变作两步刚要往前走,在他眨眼的一瞬间。   戚寻手指上流血的伤口,消失了。   阮新元愣在原地。   等等,刚刚是他看错了……?   不会吧,明明他看到了戚寻的指腹一下子就出了血。   他又忙不迭把视线转移到那把菜刀的刀刃上,戚寻的身体却挡住了一部分,菜刀在用完后被冲洗了一遍,上面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水渍。   阮新元怔愣着,他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这是玄子命病症的其他症状,出现了幻觉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在一片哗啦油飞溅而起的声音里,阮新元静悄悄地退回了客厅,重新坐回到地毯上发呆。   尽管因为下雨,客厅里的光线也变得灰蒙蒙的,他没有开灯,但方才厨房那边的暖灯很亮,阮新元不觉得自己会看错。   因为那抹红十分刺眼。   但事实却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靠,不会是因为今天他状态不对劲吧,要不然怎么会头脑一热就和人索吻去了呢。   他发烧了?   阮新元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一切正常。   不应该啊,他视力可是有5.0!   过了片刻,阮新元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戚寻的房子里肯定也不会有监控这种东西,他只好把这件事甩出了脑海之外。   但连带着对问戚寻现在对自己什么感觉的事情也没了兴致。   只能说是见了鬼了。   阮新元放空着大脑,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脑门,强迫着提起精神又接着开始刷题。   又过了快半个小时,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飘荡到客厅,戚寻脱下围裙,走到客厅喊人吃饭。   “小元,开饭了。”   阮新元放下笔合上本子,活动了两下脖子,“好的,我来了。”   这会儿他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毕竟学习还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他看着餐桌上漂亮的食物,不得不再次感慨戚寻的厨艺。   “好吃吗?”戚寻问切开一块牛排咬下的阮新元。   阮新元咀嚼着鲜嫩的牛肉,认真地点点头,视线却没有从自己的盘子里移开。   他在戚寻家用餐时习惯了安静,主要是因为饭太香,舍不得分出时间来讲话。   等到他把食物消灭得差不多了,才喝了口柠檬水清了清口。   而对面的戚寻盘子里的东西没少多少,对方一向吃饭慢条斯理,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打搅。   或许是刚刚接过吻的原因,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盯上戚寻的嘴唇,然后脑内又闯入前不久和人亲吻时的画面。   “怎么了?”戚寻感受到阮新元探询又犹豫的目光,主动发问。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明天大概率不会再下雨了,刚好我们学院举办了秋日游园会,要不要一起去玩一下,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戚寻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好,几点?”   “下午两点吧。”阮新元回忆了一下时间。   “或者我们直接午饭去Z大吃,到时候随便逛逛再去活动地点看看。”   “都可以,听你的。”戚寻一边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顺着阮新元的话回答。   阮新元又喝了口柠檬水,这次眼神不经意擦过戚寻没有一点伤痕的手指,古怪感再次袭来,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最终被他压下。   *   “我最喜欢我们学校二楼食堂的那家煲仔饭,叉烧肉特别香,寻哥你待会儿可以试试。”阮新元有些兴奋,他领着戚寻走上食堂二楼的楼梯。   Z大二楼的食堂装修得很漂亮,整体色彩缤纷的童话风格让人看着心情很好,灯光和墙壁颜色一律是暖色调,在这样的氛围下吃饭也会多几分食欲。   戚寻跟在阮新元身边,盯着人有些蹦蹦跳跳的背影,走到对方刚刚指的那家煲仔饭店面前。   “寻哥,你吃什么?”阮新元点了一份叉烧和腊肠的双拼煲仔饭,外加一份溏心蛋,转过身问戚寻。   戚寻弯了点腰,从阮新元肩膀处探过来,“我和你一样就行。”   “好。”阮新元和老板点完餐,拿着两个牌子和人找了近处的空位坐下。   今天是周日,中午选择在食堂解决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数人一般选择外卖或者出去搓一顿。   这样的话也很好,至少不会很挤还要排队。   阮新元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揉了揉瘪着的肚子,然后把玩着两块小牌子。   “饿了?”戚寻温柔着看他。   阮新元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今天醒得太迟,不吃早饭确实不抗饿。”   “还好不用排队哇,平时还得和人抢……”   他碎碎念着,抬眸看向对面的戚寻。   太阳正好在他们身后,阳光穿过,戚寻逆着光低着头给自己挽衬衫的袖口,优越的身形在光洁的地面上印出倒影,阮新元看得有一瞬失神。   可能不止一瞬,因为他连戚寻和他对视了好几秒都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阮新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刘海,“不是不是,我在看你后面,那边好像开了家新店,我之前来二楼都没看到……”   他又开始拙劣地解释。   戚寻一如既往地包容,“那下次可以试试。”   “嗯嗯。”阮新元点点头往后看,正巧轮到煲仔饭叫他们的号。   他眼前一亮,站起身,“我去端!”   戚寻没有跟过去,看到阮新元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盘子上面放着两碗看着就十分诱人的饭。   阮新元迫不及待地将最上面金灿灿的溏心蛋戳破,嫩黄的蛋液浸润在饱满的米粒上,他搅拌着饭,香气四溢。   等着散了些热,他吹了吹,开始大口吃起来。   戚寻对于凡人的食品除了可乐以外没有什么热衷的,但阮新元每次都吃得很香,连带着他也多吃了不少。   难怕他不会有饱腹感,也从不会感到饥饿。   一时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哎——小元啊!这么巧!”   阮新元的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他嘴里还没咀嚼完吞下的米饭差点喷出来。   “嗯?”他转过头往身边看,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寸头男,他同部门关系还算熟络的学长,李琨。   “学长,好巧啊。”   李琨热络地揽着阮新元的肩膀坐在一边凳子上,给人的感觉非常健谈阳光。   当然,此时对面的戚寻冷冷地扫过一眼对方的手臂,觉得这个寸头男的笑容有点刺眼。   “我刚吃完呢,倒完饭就看到你在这了,和你打个招呼,”李琨松开手臂,有点好奇地看向阮新元对面气质非凡的男人,“这位是?”   阮新元吞下饭菜,瞟了眼戚寻,发现对方正耐心地等着他回答,他琢磨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这是……我男朋友,叫戚寻。”   他退而求其次,说了男朋友这个身份。   李琨愣了一下,下一秒激动地站起身。   “哦哟!不得了啊你!真会找啊,戚哥你好你好,我叫李琨,木子李,琨是王字旁加昆明的昆。”他热情地和戚寻握手。   戚寻礼貌地笑了一下,握住一秒松开,“你好。”   “之前还没听你说过,藏得挺好,怎么朋友圈不官宣一下?”李琨笑眯眯地锤了阮新元肩膀一拳,此前他也不知道阮新元喜欢的是男人,不过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居然有对象了,还长得这么帅,一看气质就知道背景不一般。   朋友圈官宣?   阮新元闻言怔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就前不久的事情,也只有我几个室友知道,没想着大张旗鼓说。”他笑了一下解释。   李琨眉头紧皱,脱口而出,“主要是那个谁又来找我要你微信,你直接发朋友圈官宣的话我直接甩截图就行,也省得和他掰扯了。”   “啊?谁啊?”阮新元呆住了。   戚寻淡淡地看向李琨。   “就电商专业那个章择聪啊你忘了,戴厚眼镜一米七喜欢穿POLO衫那男的,当时一直找我要你微信你不是不想给,还老来跟我打探你消息……”李琨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看了眼对面的人,越说越没底气。   “不过我从来不告诉他你的事情哈,这回就可以直接和他说了,反正你有对象了,让他放弃吧!”李琨拍了拍阮新元的肩膀。   阮新元终于在脑海里回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学长,麻烦你帮我老回绝他了。”   “小事儿,”李琨摆摆手,“那你们接着吃,我先走了,朋友等着我打球呢,到时候十佳活动见。”   “好的,拜拜学长。”阮新元和人挥了挥手,目送对方走出了大门。   一时间餐桌回归平静,阮新元重新开始扒拉起饭来。   李琨这一小插曲,让他的饭凉了半截。   “他说的,章择聪是谁?”戚寻冷不伶仃地开口。   阮新元看着人眨眨眼,吃完这一口,擦了擦嘴,解释道:“刚开学面试现在这个部门时遇到的人,他没进我们部门,但好像对我有点意思吧……所以一直找李琨要我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一直没愿意给。”   “是男生?”戚寻问。   阮新元点头,撇了撇嘴,酒窝显现出来,他没忍住吐槽了几句,“嗯,长得很普通还没我高……不知道一直缠着我做这种没结果的事情是干什么,好普通好自信。”   戚寻没想到阮新元会说得这么直白,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马上疏通了。   他不动声色地提议,“不过你学长说得也有道理,我之前怕别人说些什么,如果我们只是发一下有对象的朋友圈告知身边人,也能少一部分类似的麻烦。”   话题转回到了这里,阮新元咬着勺子思索,“嗯……其实我之前倒是无所谓,不过一开始我是纯忘记了这回事,反正如果只是说有对象的话,确实也可行,提到结婚的话就麻烦太多。”   “那我晚上回去就发,”阮新元决定好了,“不过寻哥,你这边方便发吗,如果不方便也没事。”   毕竟戚寻和他不一样,他身边同龄人占比大,对方则是工作了,不熟悉的同事说不定更多。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晚上跟着你一起发就好。”戚寻擦干净嘴,目的达成。   阮新元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瞟了眼时间,离游园会开始不过半个小时,“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把吃剩的盘子放到回收处,肩并着肩走下楼梯。   戚寻看着人侧脸,终是没忍住调侃了一句,“小元,很受欢迎。”   “啊。”   阮新元侧过头,反应了半拍,回过味来戚寻指的是什么意思。   “还好吧,那应该还是寻哥你比较受欢迎。”   他说这话可不是故意恭维,戚寻这种颜值气质的成熟男人,吸引到的男男女女不要太多。   戚寻没说话,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帮乔斯明代课那回,可是听到了不少同学在议论你长得帅教得好呢。”阮新元接着摆出证据。   “所以寻哥你之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他踢了一脚路上的碎石。   戚寻摇摇头,“没有,之前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阮新元被戚寻口中所说的“之前”两字弄得心念一动。   那现在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话他没问出口,开始拐弯抹角。   “那……你为了应付催婚和我结婚,万一之后遇见喜欢的人了怎么办?”阮新元问出这个问题时内心忐忑。   “不会,我只会喜欢上你。”戚寻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坚定。   阮新元猛地停滞住脚步,一阵清风在此刻拂过,吹动他的发丝飘荡在空中。   他瞳孔微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既然选择和你结婚,那我不会允许自己再喜欢上别人,这是对你的背叛和不尊重。”戚寻补充解释道。   阮新元缓慢地眨眨眼,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意思的喜欢上。   那很符合戚寻的性格了……负责任、讲情义。   至于喜欢不喜欢,什么时候喜欢上,会有多喜欢,这些都不是目前考虑的范围内。   这么一想,反而是他当初觉得可以离婚的想法把戚寻看轻了。   “噢噢。”阮新元垂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寻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着,慢悠悠地走到了办游园会的地点。   广场上一片热闹,几十个摊位一排又一排地罗列在他们眼前。   其中卖小吃的最多,其次就是一些手工制品。   而他们班曹毅负责的风水塔罗摊位,可谓是独树一帜了。   在众多摊位里面,被阮新元一眼锁定,不过他没有着急去捧场,而是带着戚寻先逛了一圈。   “寻哥,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阮新元站在一个针织摊位前,看着那些用线织出来的玩偶,没忍住伸出手摆弄。   “喜欢兔子?”戚寻看他一直摸着一只灰色小兔子钥匙扣玩偶的耳朵,看上去爱不释手。   阮新元被戳中了心思,很小幅度地点头,想买,但又怕自己一个大男人买这种东西别人看了觉得古怪,正在犹豫间,耳边传来“滴”的一声。   是戚寻直接扫码付了款。   阮新元摸着兔子耳朵的手收了回来,摩挲了两下指腹。   “带它走吧。”戚寻轻笑着,把小兔子拿起来晃了晃,紧接着递到阮新元的手心。   阮新元心口一热,把小灰兔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戚寻好像从来不会觉得,他这些看上去有些幼稚的行为幼稚,反而会纵容这种幼稚。   甚至……就像昨天那样,说他可爱。   “咳咳,这边逛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我们班学委负责的摊位看看,他会算塔罗,所以搞了个算命的摊位,你看那边人最多的就是。”阮新元耳根红着,走到了戚寻前面。   戚寻勾着嘴角跟上。   写着“奇毅风水塔罗”广告牌的摊位前,居然围满了人,男女在里面凑成一团。   阮新元在人群外探头探脑的,看见曹毅身边还有个人,约莫四五十左右,面庞看上去和曹毅有三分的像。   那中年男子的身前还放着几本破旧的簿子,还有罗盘毛病等等东西。   这些东西阮新元熟,他外婆这个神算子就有,一样不落,甚至更多。   不出意外,就是在算八字。   曹毅找来的外援?真会做生意。   阮新元有点好奇地挤近了些,听清了里面的人在算什么。   无非就是事业财运还有感情,大多数女生都只问事业健康和家人,倒是男的对自己的感情更好奇。   另一边的曹毅则是用塔罗在算,分析精准,让一位大兄弟差点拍案而起。   阮新元看着有意思,没忍住笑着悄声问戚寻:“寻哥,你信八字塔罗吗?”   在地府活了几百年的鬼戚寻淡淡说:“不怎么相信,你呢?”   “嗯……我只信好的不信坏的,不过好的坏的也都有灵验的。”阮新元回道。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人群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围着的人慢慢地离开。   曹毅得此机会刚想喝口水,就瞧见了站在一边的阮新元。   “哟,新元啊,真来给我捧场了?”曹毅看到熟悉的面孔,有点激动,“这个就是你老公吧,你好你好,我叫曹毅。”   “你好。”戚寻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对面这人知道自己,和人握过手之后放下。   阮新元凑近和他说了一声解释:“之前在寝室提到过我结婚了,当时我这个同学也在。”   他说完也和人打了声招呼,把视线挪到了一边。   “喔,这位是我在江城上班的大舅,会算八字,所以我让他来支援我一天,给我摊热闹得不行,生意兴隆啊,而且他算得特别准不说……”曹毅突然声音变小,凑到阮新元耳边说,“从小就是阴阳眼,能瞧见鬼呢。”   阮新元起了点鸡皮疙瘩,“真的假的?”   “说实话,我们普通人也看不到,也判断不出来,不过他算八字真的没有失过手,姑且信吧。”曹毅瞟了眼边上认真算八字的他舅。   正好这会儿他舅面前的人算好付完款走了,把视线投射到了他们这边。   曹毅一一介绍过去。   “大舅,这是我班里的同学,长得帅吧,边上这位也很帅的是他老公。”   阮新元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曹毅大舅你好。”   曹舅脸上的皮耷拉着,突然眼神变得不太友善,盯着他们这个方向冷着张脸。   阮新元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求助地看了眼曹毅,曹毅也有些懵逼。   这是怎么了……他大舅平时挺和蔼的啊?   站在阮新元身边的戚寻从始至终都没把目光分给别人,欣赏着阮新元后脑勺上的每根发丝,觉得这样也很有趣。   阮新元则越来越觉得曹毅大舅的眼神不舒服,而且对方看得好像不是自己……而是他边上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   他心里有些微怒,感觉对方突生的敌意很奇怪。   就在这时,阮新元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老人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他们三个人耳朵里。   是曹毅他舅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拽得他有些疼,斩钉截铁地说着。   “你这丈夫,不对劲,有……鬼!” 第22章   “啊?”曹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惊讶地叫出了声。   阮新元被拽着的手臂又一下子被松开,他偏过头,看看死死盯着戚寻的曹毅大舅, 又扭头看看一脸懵逼的曹毅, 在风中凌乱。   什么鬼?   说谁不对劲有鬼?   他丈夫, 戚寻?   不是,戚寻怎么可能有鬼!   曹毅大舅怎么回事?   早知道今天穿大红色的衣服了!   阮新元这下真有点生气了, 甚至少见的在公共场合挂脸,他一言不发地退回到戚寻身边,半个身子还挡在了戚寻面前。   而本来根本没有在意别人一丝一毫言行的戚寻在这时终于抬眼, 和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中年男人对视一秒, 又淡淡地挪开。   然后捏了捏阮新元垂在身侧的手, 轻声哄道:“没关系。”   曹毅一见这势头太不对劲, 马上开始圆场, “呃,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鬼啊你说是吧大舅!”   说完他重重地拍了他大舅大腿一巴掌, 大舅脸皱成一团,闷哼一声, 像是终于回神,没有再倔强地盯着人看, 疲惫地眨了眨眼, 挥挥手没说话了。   气氛还是有点诡异。   阮新元见状也不好再发作什么, 在心里叹了口气,表情还是有点恹恹的,“学委, 我们就不打扰你们接单了,先走了。”   “哎好。”曹毅忙不迭点头, 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等人走远了,他彻底松了口气,坐回塑料椅上翘起二郎腿,拿出蒲扇扇风,刚才慌得他汗都出来了,不知道他大舅突然发什么神经。   “舅啊,刚刚那是我同学他老公,哪来的什么鬼啊,你之前说能看到的鬼不都是飘荡着的魂魄吗,我们这些普通人又看不着,这下好了,我那同学平时脾气可好了,这回人家肉眼可见生气了!”曹毅无奈地摇摇头。   大舅也拿起一把扇子扇起来,靠在椅子上又“哼”了一声,“跟你说不明白,那种只有魂魄飘着的鬼,都是低阶鬼,要被黑白无常捞回地府里去的,你同学他那丈夫……”   他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曹毅懒洋洋地抬眼皮,“嗯哼,他丈夫怎么了?”   “肯定比那黑白无常还厉害,是高阶鬼!”大舅琢磨着,“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作恶多端的鬼,他身上散发的鬼气极重,怨气也深,你同学和他结婚了,真不安全,说不定就是对方图谋不轨!”   “我看你那同学身上都沾染上鬼气了,还不少!”   曹毅喷了。   他虽然自己也算塔罗,觉得他这大舅算命准得离谱,但这么神神叨叨的东西,还是很难让他信服。   毕竟阮新元他老公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啊,平时那些灵异事件当个故事听还成,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不至于吧……”他还是应付回答起来,“我之前帮我这同学算过塔罗,算出来的结果他老公特别爱他呢,我都惊呆了,不可能不安全,而且你看他俩刚刚那样,不般配不甜蜜吗?”   大舅沉默了一会儿,趴过来凑到曹毅耳边,“你能不能帮帮你舅,把他俩八字搞给我,我想算算,看看他那丈夫到底何方鬼怪,我一算便知。”   曹毅无语了,甩甩胳膊,“得了吧大舅,你没看到人家刚刚都差点翻白眼给我看了,指不定我现在看微信都把我拉黑了,还问八字呢,别想了!”   “而且这不是人家私事吗,我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舅坚持不懈,“你是学委,他不可能拉黑你,平时不准备交作业了?”   “嘿你知道的还挺多,”曹毅扑哧一下笑出来,“行吧行吧,我下次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但事先声明,能不能要来可不一定啊。”   大舅满意了,正好这会儿有新客户来,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阮新元和戚寻并肩漫步在河边,这个时间段周围的人不算多,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们。   凉爽的清风渐渐吹散了阮新元心头的不爽,他这下没有再生气了,站在戚寻身边重新变得心平气和。   “小元,还在生气吗?”戚寻停下脚步,站定在一棵葱郁的大树下垂眸看着身边的人。   阮新元自知刚刚表现得太明显,这会儿小幅度摇了摇头,“刚才有点,现在不生气了。”   “只不过觉得曹毅他大舅实在是有点没礼貌,突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根本没考虑到当事人的感受。”   阮新元吐吐舌头,“虽然我在背后说人家长辈也有点没礼貌,但谁让他说你……”   他的声音由重到轻,最后那个字被吞得让人差点听不清。   戚寻温柔地笑着,“所以小元生气其实是因为担心影响到我?”   “算是吧……”阮新元脸有些红,“说你不是相当于说我了,毕竟我们可是合法领证的。”   他找补了一句。   “没关系,他说的我没放在心上,算命的人总是有些与旁人不太一样的脾性,不用太在意。”戚寻揉了揉阮新元的脑袋。   “嗯。”阮新元乖乖点头。   戚寻重新迈开了步子,望着不远处桥上零星来往的学生,还有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倒影,侧过头突然发问:“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什么?”阮新元歪头看他。   “你真的不对劲有鬼吗?”他接着说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也算放下点心吧,要不然和你结婚还是我占大便宜呢。”   阮新元咧开嘴笑着,灿烂的阳光躺进他脸颊侧的酒窝,整个人白稚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如果这个“鬼”,不是你所想的那个“鬼”的意思呢,你又会如何?   戚寻和人对视,把心底这个快要说出口的问题咽下。   “但我觉得他说的是假的,就算算命真的很准那又怎样,比起旁人窥探天机得出的结论,我更相信我自己所感受到的,”阮新元定定地看着戚寻,“我就这样唯物唯心。”   “你觉得我很好?”戚寻声音低沉。   “嗯,”阮新元猛猛点头,“除了我家人之外,你是我十八年以来遇到过的人里面,对我最好的。”   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给我喜欢的东西逗我开心,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会答应。   阮新元在心里默默补充。   戚寻闻言,弯腰和人平视,盯着人好几秒,轻笑了一下,“你真的就不怕被我骗吗?”   可是你已经被我骗了。   阮新元心虚地舔舔嘴唇。   “戚教授那么认真,一定不会骗我的吧?”他看进人深邃的瞳孔里,俏皮地眨眼。   戚寻揉了揉他柔软顺滑的发丝,指尖像触到温柔清爽的风,“放心。”   他在失去对方之后早就已经一无所有,现如今的失而复得,只会让他付出一切能付出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阮新元和戚寻在Z大逛了快三个小时,启程回到家后没过多久,本来两个人还在商量晚饭吃什么,戚寻就被学校里的一通电话给叫走开会去了,说是还要顺便聚餐。   阮新元非常善解人意地让人安心去开会,自己会点外卖,戚寻这才有些匆忙地离开,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穿上外套。   不过戚寻不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空荡荡的阮新元自己,他换了身衣服,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综艺。   “嗡嗡——”   阮新元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键,把放在边上的手机翻过来,看了眼屏幕,是他外婆打来的电话。   他滑动按键接起,“喂,外婆?”   “元啊,吃过晚饭了没?”花槿活泼的声音传入阮新元耳膜。   阮新元听了心情好,“待会儿就吃,你呢?”   “刚吃完,这不你爸妈刚好都出门了,我打电话来问问你,你身体怎么样了?”花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   被花槿这么一提,昨天那个湿热暧昧的吻再次入侵他的脑海,阮新元无意识抓紧了点被子。   “之前外婆你猜测的没错,确实是得肢体接触,而且应该……越亲密维持病症不发作的时间也越久。”阮新元慢吞吞地倒在床的一边回答。   “嗯,不错,”花槿在那边沉声道,“关于你这命,我这边还算出来点东西。”   阮新元心念一动,“算出什么?”   “在你没找到小戚之前,我一直在猜你这命中注定的丈夫,到底对你而言具体有什么用,这不就出结果了吗,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你此生的正缘,也是劫。”花槿讲时语气轻,语意却重。   “是正缘我倒能理解,为什么还是劫啊?”阮新元脑内混沌,各种纷杂的信息乱作一团。   “哎呀呀这就……”花槿笑嘻嘻地,“你也知道你外婆我年纪大了,有些东西算不动了,请神都只能请十五分钟了,这具体是个啥我也不好说,反正对你来说,小戚绝对是正面的,说不定你这命被破解之后能长命百岁呢。”   阮新元拨动被子的手就没停过,“那就无所谓了,不过外婆……这病症干了那事儿之后,真的能根治吗?”   “瞧你说的,干不就完了,干完才能知道有没有用啊,实践出真知,你们年轻人这点道理还不懂?”花槿嘴跟激光枪似的,一顿突突。   阮新元掩面无语,他外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直白……毫不留情。   “好吧那行我知道了……”他嘟囔了两声,又和人说了再见,挂掉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正缘这事他不是没有想过,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了,毕竟他不和戚寻结婚有亲密接触都会死了,这还能不是正缘?   但是劫这种东西……又不在他思考的范围内了。   不过换句话说,他都必须和戚寻捆绑才能活下来,这某种意义上看,也是他的劫吧。   阮新元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最终是被外卖员的电话给拉回了神。   这会儿他才发觉自己已经饿了,于是马不停蹄地跑到门口去拿外卖。   不知道戚寻这个点在吃饭了吗?   阮新元边拆外卖盒边想。   B大这些领导也真是的,怎么临时通知人开什么大会……   阮新元吃下一块蘸着蜂蜜芥末酱的炸鸡,香甜酥脆。   等他边看综艺边慢悠悠地吃完一整份炸鸡后,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半。   他把餐桌上的空盒子收拾掉,又从冰箱里拿了个橙子出来,后知后觉发现冰箱里又多了一排可乐。   阮新元忍俊不禁,他好像也发现了戚寻的一个秘密。   又等橙子也吃完了,阮新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多了。   不知道戚寻的聚餐什么时候结束……   要发个消息问问吗?   算了,应该没事,对戚寻来说只是个应酬而已。   阮新元犹豫间又把手机收了回去,去客房拿换洗的睡袍,准备洗澡。   他拎着衣服刚迈步走向主卧,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了。   阮新元停在原地,在屏幕上看到来电人——戚教授。   他很快接起来,“喂,寻哥。”   手机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阮新元在努力分辨对方的声音。   “喂?”出乎意外的,对面的人不是戚寻,传来的是一道陌生的男声,“是戚教授老婆吧?”   “啊?”阮新元手机差点摔地上。   对方的人有点疑惑,还以为自己打错了,嘀嘀咕咕地说着,“备注是这么写的啊,没打错吧应该,也说了是男老婆……”   阮新元稳住了呼吸,涨红着一张脸轻声回:“嗯,我是,怎么了……”   对面的人放心了,朗声说:“喔是这样的,戚教授他现在有点喝醉了不方便回去,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他一下?” 第23章   “啊, 好的好的,谢谢,我马上过去, 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一个地址吗?”   阮新元一听是戚寻喝醉了, 也没心思再去纠结害羞对方给自己写的备注。   对面说了个酒店的地址之后挂掉了电话, 阮新元小跑着把拿在手中的睡袍随意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又快速跑到门口换了鞋打车。   聚餐的地点离盛都朝园不算远, 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阮新元坐上滴滴车之后缓了几口气,看了眼时间,把手机贴放在两手的掌心之间。   过了一会儿, 他伸出一只手臂靠在车门把上撑着下巴, 望着车窗外闪烁的灯光和飞逝而过的建筑树丛开始走神。   没想到戚寻给他的备注居然是……   但就算是这样亲密的称呼, 之前不是也说的“老公”, 怎么他写的却是“老婆”啊。   哎呀, 好奇怪的感觉。   戚寻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这样备注呢?   听对面那个人说的, 好像是知道他的存在,还理所当然认为他是男的才没问题, 岂不是证明,戚寻不仅和他同事说了结婚的事情, 还顺便出了个柜?   阮新元不敢细想下去, 要不然他怕自己脑补得太离谱。   他揉了揉有些烫的脸, 摇下半截车窗,任奔疾的凉风吹拂在他脸颊,给自己降温。   又过了一会儿, 车子到达目的地。   阮新元推开门下车,在酒店门口瞧见了一群人围在一块谈笑风生, 一眼望过去穿着西装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最多,其次是几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女,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笑。   他歪了歪头往前看,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锁定了戚寻高挑修长的背影。   单单从背影看,他看不出来戚寻像是喝醉了样子,只是站着没说话格外的安静。   阮新元几步走到人背后,快速拍了拍戚寻的肩膀。   面前的人有些迟缓地转过身,在低头看到阮新元第一眼的时候笑开。   阮新元在暖黄的灯光下注意到戚寻的耳朵有些红,对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混杂着柑橘的清香,并不难闻。   他的突然出现自然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些人用揶揄的目光打量着他和戚寻。   不过阮新元从始至终都只关注着戚寻的状态,没在意边上的人。   “不好意思各位,我爱人来了,先走了。”戚寻直接牵住了阮新元的手,和周围的人简单打了声招呼告别,没有多说什么。   “好,小戚啊,路上小心。”几个领导发话放人,没有出声调侃。   这群学校里的老师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没有在戚寻面前过多八卦阮新元。   而戚寻同样不想让阮新元感到不自在,所以说完这句话后就牵着人离开。   反倒是阮新元的脑海一时间充斥着戚寻温柔说出口的“爱人”一次,一颗心变得混乱滚烫。   明知只是一个简单官方的回答,却也令他乱了思绪。   身后的谈笑声还在继续。   两人走出了几米远,阮新元渐渐回过神,感觉到自己被戚寻牵着的手也很烫,他认真地盯着人脸观察着问道:“寻哥,你现在还好吗?”   本来他在来的路上听了那通电话,还以为戚寻是醉到走不动路得有人扶的程度,毕竟连电话都得拜托别人打。   现在来看,好像还行?   只是脸和耳朵有些红而已。   “不太好。”   戚寻突然停下脚步,弯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着,发丝不小心被带动着蹭到阮新元的脖颈和耳垂,蹭得阮新元有些痒。   他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   阮新元瞳孔微颤,有些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看到戚寻把额头……抵在了他的左肩上。   “会开车吗?”戚寻声音有点闷。   阮新元僵着脖子下意识点了点头,突然又反应过来这样戚寻看不到,他侧过脸低声和戚寻说:“会。”   他说完这个字,戚寻才慢悠悠抬起头,眼睛微眯着,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晃了晃递到阮新元手上,“停车场还在前面。”   “噢,好。”阮新元把钥匙捏在手心,继续牵着人向前走。   他边牵着戚寻边想,自己是不是未来好几天不需要再和戚寻接触病症也不会发作了……   那感情好,省得他绞尽脑汁想计策,还得厚着脸皮主动做那些羞耻的事情。   “车在这。”戚寻在夜晚有些冷冽的声音把阮新元拉回神。   他松开和人牵着的手,按下车钥匙解锁,“噢噢噢,好。”   戚寻自己开门坐上了副驾驶,把安全带一拉就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开始休息,看上去确实是醉得有些难受。   阮新元盯着人侧脸看了好几秒才启动车子,心想自己待会儿开车得稳当点,别把人癫难受了。   于是阮新元小心翼翼地跟乌龟慢爬似的开车,十五分钟的车程开了快半个小时,才顺利驶入盛都朝园。   “寻哥,寻哥?”阮新元拔出车钥匙,转头叫人,“到家了。”   戚寻缓缓睁开眼睛,吐露出一个字,“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阮新元猜测对方的喉咙现在不太舒服。   两人一齐拉开车门下了车,车内的灯光彻底熄灭。   阮新元快步走到戚寻身边,在视线有些昏暗的地下车库问道:“还要扶吗?”   戚寻背靠在车门上,一时间没有说话,阮新元刚想踮脚看看这人半眯着眼睛是不是睡着了,戚寻又突然动了一下,这回把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锁骨处。   “不可以牵吗?”戚寻声音依旧很轻。   阮新元锁骨处的肌肤瞬间变得敏感起来,对方呼出的热气像一种不知名的药物,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灼热。   “没、没说不可以……”阮新元眼神闪烁,说出口的话有些磕磕绊绊。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某个熟悉触感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指。   那是戚寻的手。   对方没有一下子就牵住他的手,而是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交错着摩挲他的无名指。   阮新元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点燃,滚烫的、一点又一点的,顺着他的手心,烧进他的心脏。   他有些迟钝地想,戚寻刚刚那个语气是不是在撒娇,原来戚寻喝醉了会这样撒娇吗?   还挺……出人意料的,好神奇。   但他现在有点受折磨,因为戚寻像是在玩玩具一样反复揉搓着他的五根手指,一会儿抓住一会儿又松开,令他难以招架。   鉴于对方又是个醉鬼他不好直接怎么样,只能由着人摆弄。   过了一会儿,靠在阮新元身上的戚寻像是终于玩够了,把下巴抵在阮新元的肩膀上,右手熟练地和人十指相扣。   被牢牢牵住的阮新元反倒松了口气,低声哄着人说:“走吧。”   戚寻很乖地跟在阮新元身后,和对方相差半个身位,可以看清他们紧握着的手。   快晚上十点,电梯里没什么人,阮新元没心理负担地牵着人,侧过头一直留意着戚寻的状况。   “家里有解酒药吗?”他突然想起来这个重要的事情。   根本不会喝醉不需要这种药物的戚寻本人脸依旧像醉酒般红着,毫不心虚地回答:“吃完了,不过没关系,我喝点蜂蜜水就好,没有那么严重。”   他说这话时语调比平时慢一些,一字一顿地把一句话掰碎了揉进阮新元的耳朵。   没那么严重应该不会这样吧?   这使得阮新元根本不放心只用一杯蜂蜜水打发,于是他立马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打开手机外卖软件,扒拉着东西下单,“现在应该还来得及,我买两盒备在家里。”   戚寻垂眸看着人不容置疑的举动,“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滴——”   电梯门开了,阮新元下好单后把手机放回口袋,一心一意地将人牵回家。   戚寻支撑着换完鞋,就被阮新元强行安置在了沙发上。   “你先坐会儿,药还要半个小时,我先给你泡杯蜂蜜水。”阮新元说完这几句就跑去了厨房。   戚寻的眼神在阮新元转身后的那刻瞬间变清明。   他今晚在饭局上本无意装醉,却听见他某个同事装作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的妻子会在他醉酒时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戚寻对对方炫耀的嘴脸嗤之以鼻,他不需要阮新元无微不至的照顾,但这人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醉酒……可以谋福利,也可以看看阮新元对他主动的亲密接触的底线在哪里。   这样也有利于他揣摩自己之后对阮新元做出举动的程度,以免引起阮新元的厌烦。   于是他在饭桌上旁人问起婚姻状况的时候如实回答,在喝了一杯又一杯白酒后顺理成章地让自己的同事给阮新元打电话。   目前来看,叫老婆、牵手、靠肩,没有任何问题。   喔,叫老婆这点存疑。   他盯着阮新元认真泡水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那天一闪而过的红光,并不是虚幻的假象,或许是真实的,阮新元对他有一刻的心动。   “好了,快喝吧。”阮新元把搅拌好的温蜂蜜水递到戚寻面前。   戚寻的眼神变得迷离,他没有直接接过那杯水,而是就着阮新元举着的手,低头喝了起来。   阮新元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还是顺从地配合着对方的嘴,把杯子放得低了些,让戚寻更方便喝水。   下一秒,戚寻宽大的手掌握住了阮新元的手腕,被包裹的手腕在此刻很温暖,阮新元没有什么想要抽离的想法。   “抱歉。”而戚寻却像是反应了过来,把手移到杯子处,拿起水杯,将蜂蜜水一饮而尽。   他把空的水杯放到了茶几上,没等阮新元把杯子拿回厨房,他的衣摆又被人抓住。   阮新元脚步停顿,戚寻此时正仰着头看向他,眼里映出他的倒影,让阮新元产生对方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错觉。   明明只是被拉住了衣摆,阮新元却有一种寸步难移的感觉,像被戚寻的眼神下了咒。   他暗想戚寻这是喝醉了,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情有可原。   于是正当他想开口问怎么了,戚寻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一开口就将他天真单纯的外壳击碎,令他不知如何招架。   戚寻用发丝蹭了蹭他的腰,说:“老婆,可不可以,帮我洗澡?” 第24章   衣摆被拽着荡啊荡, 阮新元的心也跟着晃。   他面对这样的戚寻完全无所适从,这又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之前的日子里都是他被戚寻照顾得多,而现在身份调换了不说, 对方撒起娇来让他跟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样青涩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都说喝醉了之后人会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说出潜意识里的想法。   这是不是侧面证明……戚寻其实就是想要叫他“老婆”?   “那个……”阮新元一张脸红得彻底, “等药到了我帮你……”   他越说越轻,“洗澡”两个字更烫嘴了, 他都不敢直接说出来。   “好,麻烦老婆了。”戚寻勾起嘴角,他趁着“醉意”肆无忌惮, 放开了捏着人衣摆的手, 往后靠回了沙发, 轻轻闭上眼睛。   阮新元捏着空水杯落荒而逃, 马不停蹄地跑到厨房洗玻璃杯, 还装作很忙的样子。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传入戚寻的耳朵,他缓缓睁开眼睛, 透过光线贪婪地看着人的背影。   看来,喊老婆也可以。   阮新元一直在厨房做着心理建设, 磨蹭到外卖员给他打电话。   他走到门口拿过药袋,撕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两盒药, 又打开了其中一盒, 从里面取出两粒。   然后倒了杯温水, 捏着两粒药,走到客厅。   “寻哥。”阮新元用膝盖顶了顶戚寻的小腿把人叫醒。   戚寻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迟缓地接过温水和药,不过很利落地吞了干净。   “好了, 可以洗澡了吗?”   阮新元心又跳得快起来,呼吸变得急促,他没理由再拖延,“嗯。”   戚寻站起身,不由分说地牵住阮新元的手,牵好人后没再动,反而变乖起来,等着人的指示。   阮新元深呼吸几下,牵着人走进主卧的浴室。   他让人先坐到了浴室的马桶盖上,“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   戚寻仰头看着人没说话,等阮新元快步离开,他才发觉浴室的衣架上有一件干净的浴袍还有一条崭新的内/裤。   而此时正在客房找衣服的阮新元又踌躇起来,一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他产生了一些逃避心理。   左右心里燥热难安,他又开始拿出手机骚扰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明,大事不妙,急需救助!】   【小明同学:怎么了怎么了,你老公不在你没碰他你病症发作变严重了吗要不要还是我过来陪你去医院看看?】   阮新元看乔斯明发来的这段话有点感动。   【多财多福金元宝:这倒不是,是……戚教授他喝醉了,和我说想让我帮他洗澡[小猫哭哭]】   【小明同学:?】   【小明同学:阮新元你有毒是不是!这怎么能叫大事不妙,这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你扭捏个啥呢不是都和你老公亲过了?亏我还突然下线游戏来回你,我要被骂死了!】   【小明同学:我发现你有时候面对戚教授脑子就糊涂了!想想你的初心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和人结婚再有亲密接触能真正活下去?想别的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多麻烦[指指点点]】   阮新元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快速敲字回复。   【多财多福金元宝:哎呀……有时候总是没办法把事情想那么简单嘛,何况我一开始抱着这个目的和人结婚的时候已经很良心不安了,这不才来请教请教你?】   对面的乔斯明像是感觉到阮新元是真的有点为难和苦恼,放软了语气,好言相劝。   【小明同学:那简单,你觉得亏欠,那戚教授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呗,前提是对你无害,如果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要求,那就在尽自己所能的情况下帮人完成,so easy~】   【小明同学:而且我说实话,以你的性格,你要是真的不想干,有一百种办法拒绝吧?】   阮新元被戳中,其实他也不是真的不愿意帮人洗澡,只是心里实在是有点害羞。   羞于戚寻不同以往的柔软,羞于对方那一声声腻歪的“老婆”,羞于待会儿可能要看到的某些东西……   所以他紧急需要和人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乔斯明不愧是他好朋友,总是说得一针见血。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的小明同学[抱拳]】   刚刚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过去了七八分钟,阮新元着急忙慌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拿着新的浴袍小跑回了主卧的浴室。   “不好意思寻哥,刚刚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阮新元这下暂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戚寻刚刚已经自己脱掉了外套,身上只剩下衬衫和领带,“没事。”   浴室内的暖灯很亮,照得阮新元耳朵又开始发烫,他有些局促地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于是他扫了眼四周,在看到浴缸时问道:“寻哥你要不要泡澡?”   戚寻站起身,开始解开领带,“解酒药起效挺快,站着淋浴就行。”   起效快?   那是不是不需要他待在里面了?   阮新元刚想了一个脱离这灼热空间的借口,还没来得及和人说,就被戚寻截胡了。   “小元,我看你来接我之前也准备洗澡吧,干脆我们一起洗?”   戚寻醉酒之后这么直白地语地惊人吗?   阮新元牙齿都打颤了几秒,他快速地眨眨眼,“那个,没事,你先洗吧,既然这样要不我先——”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比他高半个头的人身子晃了一下,阮新元下意识往前将人扶住。   “抱歉,”戚寻皱眉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刚刚预估错误,药物起效没那么快,是我的错觉。”   刚盘好的理由又被见到这一幕的阮新元吞下去了,他再不好拒绝,于是干脆没再说话,把手放到了戚寻的锁骨处,一颗又一颗细致地解开对方的衬衫扣子。   戚寻低头看见耳朵红的不成样子却依旧垂眸认真帮他脱衣服的阮新元,恨不得现在就抓住对方的后颈和上次一样缠/吻上去。   但这不是一个他能再主动的时机。   再过分的话……兔子真的会跑,必须循序渐进。   阮新元乘此机会慢慢调整着呼吸,把这件事当作最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把戚寻的身体当成他自己的——   紧致硬朗的肌肉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阮新元刚才的想法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他的腹部只有一层软肉而已,和戚寻的根本没得比,他也没办法当作自己的来看。   戚寻非常顺从,阮新元要做什么动作,他都默默地跟随执行。   很快,上衣白衬衫被剥落,又被抛进衣篓。   那天隔着玻璃看不清晰的上半身,这下被阮新元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忍住咽了咽唾沫,眼神划过戚寻突出的喉结,落到了对方的腹肌上。   他有几秒的失神,直到戚寻的大手再次抓住了他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咔哒——”   这下换成了戚寻循循善诱。   皮带被解开的声音清脆,在升起了些雾气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阮新元很少系腰带,他被戚寻带着用手抽出对方腰间的皮带,紧接着是扣子和拉链被解开。   西裤在瞬间落下。   阮新元撇开眼睛,不敢再看。   戚寻终于没忍住恶劣的心思,他用宽大的手掌捏起阮新元的下巴,迫使人不得不直视他。   这个动作的力道有些大,让猝不及防的阮新元眼里溢出点水花。   “小元,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可以现在问你吗?”   戚寻凑近,紧盯着面前人红润的唇。   阮新元无处可逃,又能说什么拒绝的话,“什么问题……”   “那天雨下得很大,为什么想亲我?”戚寻手指摩挲着对方脸上的软肉。   湿热的记忆一下子涌入阮新元的脑海,他混乱地想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做。   但……对戚寻撒谎他还是习惯了的,于是他下意识地就说:“因为我暗恋你很久了啊,也说了要追你,那天你离我那么近,我当然情不自禁,而且还是你同意了的……”   甚至你还伸了舌头。   这句话阮新元没脸皮说出口。   他说这番话还带着点委屈的意味,像是觉得戚寻在秋后算账。   戚寻对他脱口而出的答案没什么意外,本以为在这样的时候阮新元会卸下一些防备,看来没那么容易。   他松开捏着人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阮新元的头发,语气温柔。   “那天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没什么经验,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太好的体验。”   阮新元的双颊被掐出点红痕,他摇摇头,“没事,我也是第一次,我觉得挺好的,而且……这次公平。”   “那就好。”戚寻轻笑。   说完这句话后,他抬脚直接走到了淋浴头下,一气呵成地打开花洒,顺手脱下身上最后一块遮挡物。   阮新元站在原地毫无预兆地看到了——   他瞪大了眼睛,像被定住了一般,却挪动不了视线。   这……这么恐怖吗?   那天在超市里拿的……够吗?   阮新元过了几秒很快瞥开眼睛,像被泡沫糊住了似的,顺便垂下了头。   他持续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润,他堪堪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脸被溅到了水,连带着身上的白色棉制短袖也被沾湿了一片。   戚寻在这时候转过身来,用手将湿透的头发撩到额后,看向人的眼尾还带着醉酒没消去的红,低沉悦耳的声音被水声遮住了一些。   “抱歉。”   阮新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半身,短袖太薄,湿了就贴住他的皮肤,印出一点漂亮透粉的东西。   他红着脸摆弄布料,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住,是戚寻凑近到了他面前,眼里含着笑,蛊惑人心。   “既然这样,我们干脆一起洗吧?” 第25章   阮新元觉得很奇怪, 他好像轻而易举就会被戚寻的一句话所蛊惑。   等等,这句话是蛊惑吗?   或许戚寻真是觉得一起洗更方便呢?   反正他们都是男的。   不对,可是他们之前亲过嘴了呀!   不是单纯的男男关系, 是有点不太对劲的男男关系。   但话又说回来, 反正都抱过亲过了, 一起洗个澡不就更没什么了。   阮新元长出一口气,终于再次给自己做好心理预设, 他站在原地抹了一把有些湿的脸,觉得自己真像乔斯明说的那样,面对戚寻总是有点不知所措。   戚寻依旧面对着他, 等着他的回答。   “噢, 好, 那我……脱衣服。”阮新元眼神飘忽, 转了个身, 背对着戚寻,没再扭捏很快脱下了上衣。   戚寻的视线朦胧, 他在水汽缭绕的画面里描摹着面前人的身姿,阮新元的皮肤很白, 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同时还透着红, 腰和他之前用鬼身拥住时感受到的一般细, 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 但戚寻知道,摸起来却是软的,让人欲罢不能。   他喉结滚动着, 从对方的后颈看到腰窝,每一寸地方, 他都尽情地装进眼里,任由滚烫的热水浇打在自己身上,没有动作。   脱掉上衣之后就是裤子,阮新元今天穿的是一条直筒牛仔裤,他垂下头,慢慢地解开裤扣,扣子解开的声音非常轻,但戚寻还是在水流声中清晰地分辨了出来。   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遮腿的牛仔布料。   尽管浴室内开了暖气,阮新元还是在裤子褪去之后感到有点凉,不自觉缩了一下身体轻轻一抖,皮肤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笔直修长的两条腿让戚寻晃了眼,他回忆着抚摸在上面的感觉,又是一阵心痒难耐。   他突然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邀请阮新元一起洗澡,虽然能饱眼福,却在人身的情况下暂时还摸不到。   阮新元站在原地摸了两下胳膊,紧接着把双手放在了内裤边缘,挑起内裤边,通红着耳根没怎么犹豫地把它脱下。   浑身湿透的戚寻彻底顿住了目光,他深深地看着眼前人挺翘的区域,这是之前他没看到过的部分……   在阮新元转过身来之前,他自己先挪开了目光,转了个身,强制看向别处,压一压灼烧在心口的欲念。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直接灵魂出窍,不管不顾地缠上去。   脱得干干净净之后,阮新元却有点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了,毕竟一个浴室只有一个花洒,虽然花洒足够大。   见戚寻现在没再看他,他才放松了一点,努力想象自己现在是在公共澡堂,然后慢吞吞地小步子走进去。   “烫……”   阮新元刚挪了几步,头顶花洒的水有更多溅到了他皮肤上。   滚烫的热水让他没忍住叫了一声。   戚寻听到后立马调了一下水温,转过身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和人对视了两秒。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赤/裸的相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直白,也更含蓄。   这样灭顶的暧昧感,让阮新元不自觉攥紧了手心,他率先败下阵来,没再和人对视。   戚寻吐出几口气,伸手拉住了阮新元的手腕,将人往里带。   “现在呢,”他的声音像水珠一样滑进阮新元耳朵,“还烫吗?”   阮新元这下是和戚寻的胸肌面面相觑了,他偏过一点头,温热的水流经他的全身。   “现在好了……”   “嗯。”戚寻往外退了一步,让更多的水流到阮新元身上,也趁此看清了对方的全部。   阮新元的那处长得并不狰狞,反倒在他眼里有点可爱,由于阮新元身上的体/毛也很少,整个人的皮肤看着非常光滑。   裸/露着一切一不小心就要擦到对方的肌肤,这对阮新元来说还是太超过了,于是他越发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眼睛不敢乱看,胡乱地在身上扑水,随意地洗搓着手臂。   不过都是男的,为什么戚寻的比他……   这出厂设置真是不公平。   阮新元边挤出洗发水揉搓着头发,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   柑橘味的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等到阮新元觉得搓得差不多准备冲洗头发时,他凑近里侧的脚步一滑。   阮新元心道不妙,还没来得及扶住墙壁,就有人已经握住了他的腰,让他倚靠得以重新站立。   温热贴着微凉,阮新元腰侧的皮肤一下子被染上了樱红,其他地方也不受控地被沾染到。   戚寻的大手轻轻地贴在他肚脐眼处的位置,在他重新站好之后松开。   “抱歉。”戚寻摩挲了一下手指,喉结上下滚动着。   阮新元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偏过身,仰起头重新开始冲洗头发上的泡沫。   几秒前腰上的触感太强烈,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做的那场梦。   戚寻梦里像是很喜欢他的腰,一直用手揉搓反复还轻啄着。   他觉得痒又没有办法,只能在梦里哼唧两声用手用力抓住对方后脑勺的发丝。   不过对方喜欢的,又不只是腰……   很久之后戚寻才像是舔够了,目标往下移,再之后梦中的内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或许是因为没真正经历过,所以脑子里想象不出来了。   头上的泡沫被冲净。   阮新元觉得大事不妙。   他不能再想那个梦,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某处有些奇怪。   像有一团火,在他心口横冲直撞到腰腹。   他加快了洗澡的动作,迫使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身边人身上。   终于,在把身上的泡沫也冲干净之后,阮新元得到了解脱。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他顾不得什么害羞,直接盯着戚寻的眼睛问:“寻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戚寻这会刚冲完身上的泡沫,眼神已经变得清明,“我已经彻底醒酒了,你放心,药起作用了。”   “那就好。”阮新元松了口气。   “小元。”戚寻关掉了花洒,浴室内的雾气开始慢慢消失。   阮新元走出去,拿起一块浴巾递给戚寻,又拿了另一块擦拭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今天还想亲吗?”戚寻用浴巾围住自己的下半身,上半身肌肉上还沾着水珠。   阮新元擦身体的手一顿,他垂眸咽了口唾沫,把浴巾披在身上,眼神闪烁,“想亲什么……”   他开始装傻,戚寻不给他这个机会。   “和那天一样,想不想亲我?”戚寻低声笑了一下,给人一种很恶劣的错觉。   阮新元装不下去了,他转过身把浴巾放下,又一气呵成地把内裤和浴袍穿上,再次转过身来时,发丝上的水珠有几滴甩在了戚寻的脸上。   水滴带着情绪,戚寻眨了眨眼。   果不其然,阮新元凑近了对方,稍稍抬头,语气不明,“戚教授,你有点过分。”   戚寻的手指指腹蹭过一点阮新元的手腕,他顺着阮新元的话头接下去问:“哪里过分?”   阮新元有点幽怨地扫过戚寻的嘴唇,瞥开眼,嗔道:“不告诉你,你自己想,反正今天……我不想亲你。”   说完这句话,阮新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   他一出浴室先到了另一边的卫生间吹干了滴水的头发,然后走回到客厅里透气。   戚寻真的是故意的吧?   阮新元这下完全反应过来了。   如果换作是之前的戚教授,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又问出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在逗他玩呢。   明明不喜欢自己,却又做这样令人误会的行为。   这个戚教授,其实有点坏啊。   可确实是他需要对方,这样一来,反倒是对他有利。   或许就像乔斯明说的那样,没有完全禁欲的男人,除非那个人不行。   不过他依旧拿捏不准戚寻是什么态度。   想不出来就算了,阮新元晃了晃头,准备重新走回房间。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听见落地窗外头传来什么响动。   阮新元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回过头。   “你确定就是这吗?”   “哎呀我前两天都已经踩过点了,就这个位置没错!你凑近感觉一下不就知道了,哦,这浓郁芬芳的鬼气,好香好香!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好住处呀!”   “哇,这地方是谁在住啊,不怕倒霉吗?鬼气这么重,不过这鬼气一闻就是上等好货,你说我们吸完是不是能再飘两个月,嘻嘻!”   “别说是两个月,只要别被无常抓了,在这待几年我看都不是问题,嘿嘿……”   “哎哥们,这屋里头的漂亮人,怎么站着不动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在盯着我们看?!”   “不会吧,真的假的,我们是鬼啊,人怎么看得到我们的!”   “哎呦,别管了别管了,先溜走再说,到时候再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靠啊,你这孙子等等我,告诉你个宝地,你特么飘得比谁都快,飘得我要赶不上了——”   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阮新元怔愣在原地,他确定自己眼前没看到任何东西,落地窗外只有闪烁的霓虹灯和漆黑的夜幕。   但为什么……他听见有两个男人在窸窸窣窣讲话?!   虽然有点听不清对话内容,但他分明是真的听到了。   好诡异。   阮新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快步跑回了卧室,一脸惊魂未定。   他刚推开门,戚寻正好站在门口,准备走出卧室找他。   还没哄上人的戚寻见阮新元表情不太对劲,马上牵住了对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阮新元没说话,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戚寻的脖子,把脸埋进了对方的脖颈处。 第26章   戚寻偏头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没再多问,直接伸出一只手搂住了阮新元的腰。   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阮新元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 阮新元才从刚才的诡异惊愕感中脱离。   但脑子里陌生男人窸窸窣窣的响动依旧挥之不去。   看来今天晚上……他真得抱着人睡了, 要不然妥妥要失眠。   莫名其妙发生这种事情, 比自己一个人看恐怖片令人瑟瑟发抖多了。   再加上他今天晚上清醒得很,不存在幻听的可能, 这一切就显得越发诡异。   难不成……戚寻买到的这间屋子是凶宅?   不可能吧,盛都朝园的房子那么贵,总不能这样糊弄这些有钱人。   阮新元胡思乱想间想到自己还搂着人不放, 很快松开。   “咳, ”他对着戚寻眨眨眼, “寻哥, 今晚还能……抱着你睡吗?”   戚寻用食指戳了戳面前人的酒窝, 轻笑了声,并没有刨根问底阮新元今晚要抱着他睡的理由, “所以今天不想亲,想抱?”   阮新元回想起自己几分钟前“怼”对方的话, 丝毫不心虚,“嗯嗯嗯, 我改主意了, 可以吗?”   比起脸皮什么的, 闹鬼还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更可怕。   “当然可以,”戚寻又揉了揉阮新元的脑袋,对对方柔顺的黑发爱不释手, 他声音低沉,“现在已经很晚了, 明天还是周一,休息吧。”   戚寻这么一说,疲惫感瞬时席卷了阮新元全身,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他平时基本上都在十一点之前睡觉,超过十一点对他来说都算熬夜。   今晚因为戚寻喝醉的插曲,破天荒熬了次夜。   “嗯。”他打了个哈欠,一骨碌钻到了被窝里,把手机充上电,因为有戚寻在身边,他很快安心地闭上眼睛。   戚寻关掉了灯,一瞬间黑暗铺盖整间屋子,他躺到了床的一边,这次贴心地挪过去了一点。   “小元,过来吧。”他在黑暗的环境下拍了拍身边空着地方的床单,温柔地说着。   阮新元强忍困意眯着眼睛,跟一团棉花一样皱巴皱巴地慢悠悠滚进了戚寻的怀中,轻轻吸食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有一再有二,拥抱比第一回熟练得多,再加上本身阮新元就困得不行,这会儿能量已经消耗殆尽,顾不上还要害羞不适应。   戚寻像之前晚上一样,轻缓但有节奏地拍着阮新元的背,没过多久,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已经顺利进入了梦乡。   而哄人的那个,则思绪清明。   阮新元今晚重新进门时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对方此前不会毫无征兆地和他有肢体接触。   如果说那天他一眼就看出阮新元看了恐怖片感到害怕是装的,那今晚对方惊魂未定失神的表情绝对不会是表演出来的。   以至于让他看到阮新元慌乱神情的那一刻心都揪紧了。   不过阮新元和他只分开了几分钟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话吗?   不对,不太像,反倒是更像,看到了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   害怕的东西……   多数凡人最怕不过人心,人心除外,便是鬼。   普通人虽见不到鬼的真身,但不排除低阶鬼不小心弄出动静的可能。   戚寻思索再三,搂紧怀中人闭上眼,无声念了句咒。   一片绿光在刹那间闪过,魂魄自人身抽离,红黑色的鬼影飘荡在空中,奔出了屋外。   他警惕地环顾着客厅的四周,紧接着眼中泛起冷光,他嗅到了两缕很淡的陌生劣质鬼气,在靠近落地窗外的一边。   戚寻静默,他盯着玻璃窗外的景色良久,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一般,将那两缕残存的鬼气抓入衣袍后阵锁住,以免鬼气消散。   做完这些,他又闭上眼念了句咒语,一片绿光闪烁而过,魂魄遁入地府。   祀天殿门口的两个骨精正在打瞌睡,戚寻踹了一脚呼噜打得更响的左边那个,腿长的左骨精一下子就醒了,见到来人惊慌失措,连忙吐了一口骨头敲醒头大的同事。   右骨精一下子睁开骷髅眼,刚想骂人,见到来鬼立马噤声,两只骨精毕恭毕敬地小声唤道:“殿下安好。”   戚寻只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没过多追究两只骨精偷懒,吩咐他们把钟叩叫来,随后大步走进殿内。   两只骨精喘了口大气,埋怨地互相看了一眼,腿长的左骨精又喷了几根小骨头怼到了右骨精头上,几根落进了对方身体里,然后嘿嘿笑着跑走叫人去了。   右骨精气绝,蹲在原地把小骨头从嘴巴里掏出来,苦哈哈守门。   不过几秒,钟叩就出现在了戚寻面前。   戚寻开门见山,直接把衣袍袖口中锁住的鬼气拎出,甩给了钟叩。   “让差使把他们抓回来下地府入黄泉,鬼气闻着已经滞留在人间有十天半个月了。”他说完这段话,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不算尽兴。   自从和阮新元同居,人间家中哪怕冰箱里放着好几罐,他也喝得很少,怕有损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办事的效率,有些低下,钟叩你认为,是不是考核制度太松了?”戚寻冷声接着说道。   钟叩一张面瘫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裂缝,毕竟之前的考核题还是他搜刮了成百上千道人间考公题库才出出来的。   “殿下,卑职认为,是最近的亡魂过多,两位差使难免有所遗漏,我会告知他们二人,如果下次还有这种遗漏情况,再重新考核也不迟。”他态度语气挑不出错。   戚寻倒也没再追究,但这两只鬼疑似吓到了阮新元,还逃亡已久,高低要受到些惩罚。   不过不用他多说,钟叩也会自己看着办,他就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钟叩鞠了鞠躬,没有一点犹豫地快速退下。   戚寻刚想重回人间的家,好抱着自家老婆美美入睡,头大的右骨精蹦蹦跳跳地进了大殿。   他恹恹地抬眼,语气很差,“怎么了?”   右骨精倒也习惯了,“殿下,是……西灾殿下来了。”   楚长泽?   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他结婚的喜风?   “让他进来。”戚寻慵懒地靠到榻椅上,黑袍的金边下摆晃荡了两下。   下一秒,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根本不近视在地府还要戴着金丝框眼镜的来人,阴森笑道:“你不装会再死一回?”   楚长泽笑眯眯地推了推自己最爱的时尚单品,绕着半个弯子说道:“听说,你找到他了,但对方缺失了一魂?”   戚寻正色,从榻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了楚长泽面前,“你知道办法?”   “自然,”楚长泽笑不达眼底,“不过,要我告诉你办法,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戚寻早已料到,沉默地盯着人数秒,冷哼了一声。   *   周五下午三点,Z大,流金剧场。   “杨斌,你把这个气球树搬到那边去吧,这边的东西太杂了,看着不协调,不太好看。”阮新元手捏着策划书,指挥调动着部门同事。   他除了负责写好十佳歌手的策划书以外,还得顺便负责会场布置,从下午一点半开始,到现在完成了三分之二。   又是一阵指挥,一个半小时飞逝而过。   “新元,还差什么部分吗,我看着差不多了?”李琨撸着袖子走到阮新元边上,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谢谢学长,”阮新元接过,扫视了一眼会场,认真说道,“差不多没什么问题了,剩下就是选手入场这些,是琪姐安排的,六点开始可以让选手彩排,到时候掐个表看看时间,别超时就行。”   李琨乐呵呵地拍了拍阮新元的肩膀,“新元啊,我们部门招你是真没招错啊,太靠谱了,事情办得井井有条,还有审美,下届部长我看非你莫属。”   “没有没有,大家都很厉害。”阮新元谦虚摇头。   不过他这会儿干得肚子实在是有点饿了,待会儿戚寻来接他会带他吃什么呢……   他开始畅享。   这时李琨还想说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像是哽住了,阮新元回过神,有点疑惑地看向他,发现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后。   他迟疑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他有点印象但不多的脸,戴着厚眼镜、穿着格子衬衫,比他矮半截。   “不是,我上次和他说过你有对象了啊,我看他也没再缠着我要你微信了,怎么到这来了?”李琨有点头疼,小声凑到阮新元耳边吐槽。   阮新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有什么事情吧,不一定就是来找我的。”   他转了转笔,重新看向策划书。   “阮新元。”章择聪喊道,声音有些沙哑。   李琨和阮新元对视一眼,“呃。”   “好吧。”阮新元晃晃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走到章择聪面前,语气客气问道:“同学你好,有事吗?”   章择聪推了推厚眼镜,“到外面说可以吗?”   阮新元犹豫了一下,最终把策划书和笔先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点了点头,和人走出了剧场,来到了门口的拐角。   “现在可以说了吗,是有什么事情吗?”阮新元再次问道。   章择聪捏紧着拳头,仰头努力和人平视,“你为什么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怎么会有别的对象?”   ?   阮新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闭了闭眼,沉住气,尽量礼貌地说,“这位同学,我记得你,因为你三番五次地骚扰学长讨要我的联系方式而我一次没给,如今还直接来骚扰我本人,说些自导自演可笑的话,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章择聪眼眶发红,怒气冲冲,“不可能,明明你第一天见到我就看着我笑,而且之前都不直接出面拒绝我,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   阮新元都要笑出声了,别说他根本不记得面前这人第一回穿的什么东西干了什么具体的事情,连对方的名字也是上次成隐隐约约有了个模糊的印象,这人有臆想症吧?   他的耐心对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快要消失殆尽。   本来干了一天活肚子就饿,面前这神经病别把他气饱了,他刚想降低自己的素质再突突死这人,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悦耳的声音——   “宝宝,原来你在这里。”   戚寻脚步生风,温柔地笑着走到了他的身边。   阮新元看着身穿黑色风衣帅得晃眼出现在他眼前的人,眼睛闪闪,很快笑盈盈的,像是见到了救星。   他没再理会面前怔愣不知所措的章择聪,一改刚刚冷淡的模样,当着人的面,亲密地搂上戚寻的脖子,埋进人锁骨处,特别自然地撒娇:“老公,你终于来了,我好饿啊……” 第27章   章择聪呆滞地看着眼前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目光死死地盯上阮新元的后背。   他放在两侧的手握紧成拳颤抖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甘心和不愿相信的怒气,但他盯着一看就背景不凡的阮新元男友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位是?”戚寻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矮他一个头的男人, 安抚地拍了拍阮新元的后背。   阮新元像是才反应过来有外人在场似的, 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 很快松开了双手,改成缠上戚寻的手臂, 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上下扫了眼对方,接着说道, “不是很熟的同学, 没什么事。”   戚寻没多问, 甚至看都没再看章择聪一眼, 低声和阮新元说着:“不是说饿了吗, 晚上吃日料怎么样,我们走吧?”   阮新元眼前一亮, 笑出酒窝,直接拉着人走了, “好!那我先过去和学长打个招呼,确定没事了我们就走。”   两个人直接无视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章择聪, 重新走进了剧场内。   一踏进门, 阮新元就讪讪地把拉着戚寻的手放下, “谢谢你啊寻哥。”   戚寻从来没有喊过他“宝宝”这种词,更别说当着外人的面了。   显而易见是帮他解围来的,估计是李琨遇到对方和人说了。   他刚刚也算是卖力地演了一出戏, 回想起自己那样子都掉鸡皮疙瘩,不过看章择聪那个怂得不行、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估计之后不会再来纠缠他了,这个办法很有效。   就算之后再纠缠也没关系,他倒也不怕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人。   “这么客气啊小元,”戚寻挑眉,故意说道,“我是你合法老公啊,宝宝。”   阮新元乍一下又听到戚寻喊他“宝宝”,情不自禁全身跟着轻轻一颤,心口在这瞬间像被凿出一个洞,有源源不断的蜜水流入其中。   他红着耳根装若无其事,一边想明明自己以前觉得情侣爱人间互相喊“宝宝”太肉麻现在却一点不排斥,一边又在想戚寻果然最近很爱逗他。   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被人拍了下肩膀,他转过头,是李琨。   “哎新元,怎么说,那家伙和你说什么了?”李琨这会儿忙完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他很快跑过来。   刚刚戚寻一走进剧场,眼尖的李琨就立马和人说了章择聪来找阮新元的事情,戚寻听完后说了声谢谢,就直接走出去找人了。   现在看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是已经说完了。   “他误以为我喜欢他,之前不理他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学长你和他说我有对象了他不信,不过也是我和寻哥这段时间忘了发朋友圈官宣的事情了,所以他直接来找我了,我刚刚已经当面拒绝他了,随便吐槽了一嘴。”   阮新元耸耸肩,把刚才的害羞抛之脑后,“这种人用含蓄的办法不行,我只能没素质点了。”   李琨睁大了眼睛,“哎呦喂,这真的是太自信了吧,他那得出来的结论你喜欢他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这人好抽象,当初面试的时候对他观感就挺一般的,希望他这次之后别缠着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拍拍阮新元的肩。   戚寻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没说话,阮新元活动了两下忙活一天有些僵硬的脖子,“学长,剧场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已经没什么事了,好,今天辛苦你了哈,明天下午五点来就行,哦对别忘记报名工作人员通道,到时候加学分。”李琨很利索地放人离开。   “好的。”阮新元拿上自己的策划书和笔,放回包里,背到肩上,和戚寻一齐走出了剧场。   他特地在经过拐角处的时候看了一眼,果然,章择聪已经走了。   如果被他和戚寻刚刚那样“秀恩爱”还杵在原地不动的话,那才真的是不要脸的神人了。   戚寻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换了个吉利点的话题,“小元,刚刚日料是我随口一说,看你现在最想吃什么?”   阮新元笑眼弯弯,“就吃这个吧,好久没吃日料了。”   原来当时听到他说这句话直接眼前一亮不是演的,是真的想吃。   好可爱。   戚寻没忍住又上手戳了戳阮新元的酒窝,像戳在会反弹的软糖。   这次他的手却没有顺利落下,而是被阮新元本人“通缉”了。   “戚教授,你可以戳自己的脸。”阮新元伸出一只手抓住戚寻的一整根食指,抬手连带着那根手指戳到了戚寻的脸上,故意又喊人戚教授。   戚寻因被动自己戳自己的举动愣了半秒,随即笑开,“嗯,下次。”   “态度不够端正啊戚教授,”阮新元还紧紧抓着人的食指,和人对视,“快重新说!”   “我保证,在外面,再也不戳阮新元的酒窝。”戚寻无奈地说了一遍。   那在家呢?   阮新元给人留了余地,没再接着这么问。   毕竟他其实也并不讨厌戚寻戳自己脸蛋,虽然以前没人戳过。   “好,可以。”他满意了。   这下好了,今天和戚寻有了不少肢体接触,自己又能撑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等等,似乎好像大概……自从他们接吻之后的每天,他俩或多或少都有肢体接触来着。   所以他已经安逸快一个月了,搞得他都有点恍惚当时发作的病症是不是自己记忆出现了偏差,但戚寻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身边,提醒着他,他的命劫还没有过去。   不过呢……就这个老公爽!   距离他十九岁生日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时间不紧,他现在也没有那么担心这病了。   “哦对了寻哥,刚刚说的那件事,我们要不现在就发吧?”阮新元想起来朋友圈官宣的事情。   之前他们就说好公布一下有伴侣的事,可以减少像章择聪这样的“麻烦”,毕竟大多数人还是识趣的。   只不过那天回去之后事情太多,戚寻被叫走又喝醉,后面两个人又是一顿忙活,阮新元:也就忘了要发朋友圈的事情了,直到今天重新出现了章择聪这个插曲。   戚寻显然听懂了阮新元在说什么,“那就现在发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身边人抓住了手。   阮新元很自然地牵住戚寻,和人十指相扣,然后把戚寻戴着戒指的手朝上,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拍好之后还晃了晃手机,歪头问身边的人,“照片要发你吗寻哥。”   “等等。”戚寻没给阮新元松手的机会,而是将牵着的手收紧后翻了个面,将阮新元的手背朝上,再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最后才松开。   阮新元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戚寻是想要把他的手放在上面,就像他想把对方的放上面一样。   他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开始编辑朋友圈。   发什么文案好呢?   算了,干脆点吧。   他在键盘上敲了三个字,点击发送。   等他的这条发布完,阮新元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界面,发现戚寻比他快了一步。   哎?   阮新元准备点赞的手顿了一下,因为除了他们刚刚牵手的照片以外,戚寻还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睡着时的四分之一侧脸,只露出了发丝和紧闭着的双眼,睫毛的阴影落在被子上,很长,像漂亮修长的羽毛。   整张照片的质感有些糊,光线也比较昏暗,却给人柔软安心的感觉,甚至夹杂了一丝丝难言的暧昧。   这是戚寻镜头下的他。   除了这两张照片以外,戚寻的文案没有编辑任何一个字。   也对,对于戚寻对外的人设来说,发这两张照片,已经够令人感到震撼了。   不知道戚寻是在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也不知道对方拍下这张照片时心里在想什么。   阮新元侧过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欲言又止。   而戚寻则对着阮新元发布的朋友圈上打出的“男朋友”三个字反复咀嚼很久,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和人解释照片拍摄的契机和缘由。   “某天晚上看见你睡着的时候很可爱,没忍住拍了一张,应该可以发吧,不可以我删掉重新编辑一条。”   阮新元倒是没觉得不能发,何况只露出了头发和眼睛而已,“可以啊。”   “不过寻哥,你好像……经常夸我可爱啊。”   他边说这句话,边直直地看进戚寻深邃的瞳孔里。   “嗯,可爱。”戚寻眼里含笑,又说了一遍可爱。   “可是我听网上的人说,一般来说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形容词,才会夸人可爱。”阮新元拨弄了下刘海,眨眨眼。   戚寻有一两秒没说话,他微微弯下腰,温柔地平视面前的人,“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就换一个词。”   阮新元本来就是故意“找茬”,并没有真觉得戚寻说这词是看扁他的意思,没想到戚寻居然这么说。   他很快摆摆手,嘟囔着,“没事,我随口一说,也有人说,可爱是最高级级别的赞赏呢……”   “好土啊。”阮新元没忍住,说完这句话自己先吐了吐舌头。   这都什么时候的网络流行语了。   戚寻没忍住轻笑出声,“你真的好可爱啊,小元。”   这是今天第三遍。   阮新元红着耳根在心里默数。   *   朋友圈发完后十五分钟不到,阮新元的微信消息栏就炸了。   无非是熟悉的一些朋友点赞后评论表示惊讶,还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的同学点赞评论一溜的99。   还好他发这条屏蔽了家里亲戚和他爸妈外婆的,要不然就更炸了。   主要是有几个亲戚话比较多,到时候见面了估计要缠着他问个不停,这是明智之举。   其他人除了评论表示惊讶,很少有人私信他,但有个人不太一样。   乔斯明看到他这条朋友圈,直接截图之后甩过来还发了个问号。   【多财多福金元宝:怎么了?】   【小明同学:你和戚教授……这是真在一起了吗?】   阮新元就知道乔斯明这人会多想,他敲键盘解释。   【多财多福金元宝:不是,只是公布有对象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说得委婉,但乔斯明肯定是听懂了的。   【小明同学:噢噢也对,好吧,我以为你俩假戏真做了呢!】   【小明同学:哎不对,你们这得算先婚后爱吧?嘻嘻嘿嘿】   阮新元咬住唇,没忍住用余光扫了眼认真开车的戚寻。   他刚想回复警告乔斯明不要乱讲话,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花槿的消息。   阮新元皱了下眉,有点疑惑地点开,看清消息后愣住了。   【救命恩人小花:元,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邪祟了?】 第28章   邪祟?   阮新元脑子有一瞬间的懵。   他外婆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但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邪祟的话……   阮新元脑海里闪过那天夜里莫名出现的两个男人的交谈声,瞬间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打字回复花槿。   【多财多福金元宝:外婆, 为什么这么说?】   阮新元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等了一会儿。   【救命恩人小花:哎呀, 这不是我算日子昨天时间差不多, 又给你算了一卦,本来是想看你这命的劫数现在如何了, 结果算出来了点脏东西,所以我猜是你可能遇到不好的东西了,而且看盘这脏东西还是显性表现的, 也就是说, 你对此有反应, 你和外婆我说说, 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他外婆不愧是城里有名的神算子, 阮新元啧啧称奇,以前他总觉得这种东西神神叨叨的, 不太愿意去信,很多事情不过是巧合, 还得是科学解释才行。   自从发病之后他的思维转化了不少,现如今看到这种消息, 第一反应不是不信, 而是去探究了。   再加上……那天的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听到空荡荡的地方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呢?   只是听不清……阮新元这几天有时候会淡忘这件事, 要是再过段时间,他可能就觉得是自己记忆出错了。   阮新元没打算瞒着她外婆,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   【多财多福金元宝:是有, 大概五天前,晚上快十二点, 我在寻哥家的客厅,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出自两个男人,听声音不算年轻,但我一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因为当时太害怕了,所以我直接跑回了房间,和寻哥待一块了,后来我就没再想这件事[猫猫哭哭]】   【救命恩人小花:不出意外,那就是你遇到的“邪祟”,但……】   阮新元接着问:【但什么?】   【救命恩人小花:但这脏东西说是脏东西,其实就是普通的鬼魂而已,他们对你并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凑巧被你遇到了,而这件事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听到鬼魂之间的对话。】   阮新元当然也最想知道这个,难不成他和曹毅大舅一样也有阴阳眼,只不过对他来说还是个隐藏属性?   这也太……   他没忍住偏头皱了下眉。   【救命恩人小花:不过吧你外婆我,现在也算不出来具体太多东西,年纪大了,消耗的精力太多,能窥探到的事也是越来越少了,唉,就像现在这事,我顶多知道你不会有什么事】   阮新元赶忙劝花槿。   【多财多福金元宝:没事的外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你也说了,虽然是邪祟,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不会伤害到我,你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了】   【救命恩人小花:嗯,反正除此之外,我算出来你这玄子命的劫数确实是有逆转的趋势,早点和小戚做点年轻人爱做的事情吧!别拖太久了,知道没?】   阮新元耳根蹭得一下红了,他外婆说这种令人害臊的话,从来没预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戚寻在镜子里观察到阮新元变化多端的表情。   一开始是疑惑,后面是有点茫然和害怕,现在却又是脸红的羞赧……跟调色盘一样,精彩绝伦。   所以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   阮新元猛地一抬头,按灭了手机,眼神闪烁,张嘴解释:“没什么,乔斯明和我讲八卦呢……”   戚寻其实刚刚一扫而过阮新元的手机界面,看到屏幕里聊天对象的头像并非乔斯明,但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小元你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   “寻哥你也听八卦?”阮新元挑眉,有点稀奇地看着他。   然后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乔斯明以前和他说过什么八卦。   “听听看。”戚寻目视着前方。   “噢……”阮新元抠了抠手机壳的边缘,突然灵光乍现,想起来个精彩的事,“就那什么,他们那个富二代圈子里有个男的,算乔斯明朋友,就叫他小k吧,这个小k啊,被戴了两回绿帽子!”   阮新元竖起两根手指,“还都是同一个人撬的他墙角,小k特别生气,因为他根本和撬他墙角的男生小g不熟,结果你猜是为什么?”   “我猜,”戚寻顿了一下,“小g喜欢小k。”   阮新元刚准备说出口的谜底被噎在了喉头,他有点震惊地看着戚寻,“妈呀……寻哥你怎么知道!”   戚寻勾起嘴角,“那就是我猜对了?”   阮新元跟捣蒜似的点点头,“没错没错,小k特别生气地去质问小g,结果听说,小g直接把人强吻了,小k直接扇了小g一巴掌,跑了。”   “我当时听乔斯明说完都震惊了,这圈子真是乱得可以。”   “可以理解。”戚寻突然说。   阮新元扭头看他,“嗯?”   戚寻接着说,“虽然这样是不对的,但也可以理解小g撬墙角的行为,不过是爱而不得,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心里产生了扭曲的想法,于是就剑走偏锋,想了这样的办法。”   “你看,小k原本并不认识他,这样一来,真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吧?”   阮新元真没想到这个,“真的哎。”   “那你说小g最后为什么会破罐子破摔呢?”他顺着戚寻的思路接着问。   戚寻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无非是忍不了了,又或者是觉得这个时机再好不过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多数情况下应该都情绪有些上头。”   “嗯,确实,”阮新元觉得戚寻分析得头头是道,“那寻哥,你猜他俩后面怎么样了?”   “彻底没戏了吧,毕竟小k一开始对小g就不熟悉,这种场合下,一般破罐子破摔,结局都覆水难收。”戚寻理性分析着。   阮新元在这时候憋不住笑了,声音变轻,跟说悄悄话似的,凑到戚寻耳边说:“小k他……后来答应小g的告白了!”   戚寻眼里闪过惊讶,这个八卦到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你一定猜不到他答应的原因,”阮新元觉得奇葩,“居然是因为,怕小g再抢他女朋友,只能自己忍辱负重上了。”   “那还真是……闻所未闻。”戚寻轻笑。   “是啊,我在想那个小k什么脑回路啊,可能富二代的脑回路就和我们不一样吧,有个人要是撬我两次墙角,还说喜欢我,我第一反应就是离这人越远越好,不是神经病吗。”阮新元吐槽着。   “还有那个小g也是,真喜欢对方就认真追呗,居然走歪门邪道当撬喜欢的人墙角,做第三者,”他靠在靠背上,摇摇头,“还是不太理解这种为了引起喜欢的人注意有些癫狂不计后果的行为。”   戚寻闻言,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下。   “不过这样歪打正着的,也是让小g得偿所愿了,我听乔斯明和我说,小k后面也动心了,真的喜欢上了对方,过段日子也要准备结婚了吧。”阮新元说到了故事的结尾,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爱情有时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能过程是错的,结果却对了,也可能过程正确,结果是错的,既然他们在一起了,就祝福吧。”戚寻温声道。   阮新元甜甜地笑了一下,笑出酒窝,“嗯,我相信他俩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彼此更合适自己的伴侣了哈哈哈。”   他一聊起八卦,又想到了乔斯明和他说别的富二代圈内的各类故事,包括但不限于各个同性恋异性恋,甚至还有□□骨科,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戚寻说起来。   戚寻就在边上很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车厢内充斥着阮新元的声音。   *   入夜,两人用完晚餐回到家中。   戚寻换完拖鞋,照例走到厨房倒了杯温牛奶递给阮新元。   “小元,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声。”   阮新元熟练地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嗯?”   “学院里这段时间组织我们这一批教师培训学习,地点在北城。”戚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阮新元眨眨眼,反应了两秒,那就是戚寻要出差的意思?   北城,离江城有点远。   “培训多久啊。”他眼巴巴地看向戚寻。   戚寻突然又有些手痒,想掐人的脸蛋。   “十五天。”他喝了一口咖啡。   阮新元眼睛都瞪大了。   十五天??   那他岂不是又要病症发作了??   这个时间也太久了……   总不能让戚寻把自己也带上吧,他还要上课,这也不现实。   那咋办?   “这期间有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记得每天都要微信给我发消息。”戚寻凑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阮新元,温柔地对他说着。   而此刻的阮新元已经提前分离焦虑症发作了。   他现在已然变成了离不得老公的“娇妻”,十五天完全是真的要他命。   “怎么了新元?”戚寻问他。   阮新元摩挲着陶瓷杯,“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上午。”戚寻回答。   那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天的时间想办法了?   “噢噢好。”阮新元有点走神。   他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我去上个厕所洗漱。”   说完这句话,他就噔噔噔跑去了卫生间。   戚寻看着阮新元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最后垂眸看了眼自己手心闪烁了一刻的红线,又收起。   另一边的阮新元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绞尽脑汁,这可怎么办?   他又开始场外求助。   这次是着急地直接给乔斯明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怎么了?”乔斯明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入耳朵。   阮新元一股脑直接说了,“我老公要出差十五天,我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不是,什么怎么办?”乔斯明有点没理解他意思,“噢噢噢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你那个病是吧?卧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爱得离不开你老公半步了,我差点就要在小红书发帖好朋友变成娇妻怎么办了。”   “所以说怎么办,其实我还没测试出来到底哪个肢体接触维持的时间更久……”   因为几乎每天都有贴贴。   阮新元心说。   “那就直接来最猛的那个呗,就赌那个维持时间最久!”乔斯明直说。   阮新元颤颤巍巍,“你是说那个吗……”   他有点不自在地抠手指,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张脸红了起来。   乔斯明跟来催命似的,“还能是哪个?抓紧时间吧元!要不然到时候发病痛死你就老实了!” 第29章   不是, 关键是他可以,戚寻不一定可以吧?   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很可以呢!   这种事情, 不好说啊!   阮新元用手背摸了摸滚烫的脸, 小声反驳, “弄巧成拙怎么办,要是戚教授因此觉得我是个轻浮的人, 那岂不是完蛋了?”   乔斯明幽幽道:“现在知道叫戚教授了?之前不还在我这老公老公的!”   “别忘了你这人前不久还和我说的你俩接吻你老公还主动伸舌头了,你怎么不觉得他轻浮,你对戚教授的滤镜有点重了吧元!”   乔斯明语气恨铁不成钢。   “好像也……是哈。”阮新元抠抠手机壳。   “男人不都那么回事, 你索吻他伸舌, 你勾引他上道, 其实过你心里那关就行了, 还是那句话, 脸皮重要还是命重要?”乔斯明苦口婆心,“别到时候戚教授出差到一半接到医院电话通知老婆晕倒了呢!”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阮新元认可地微微点头。   “那你说……我怎么勾引?”他虚心请教。   “嘿嘿,”乔斯明猥琐一笑, “我待会儿给你发点好东西你自己看。”   “嗯?”阮新元还有点懵,反应过来时乔斯明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镜子前顺便拿起牙刷刷牙, 等着乔斯明给他发所谓的好东西。   没等多久, 他和乔斯明的聊天框弹出来个压缩包, 居然有足足十个GB!他目瞪口呆地点开压缩包解压文件。   阮新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里面东西给放出来了。   他随手点开一个视频,下一秒, 他没忍住,嘴里的牙膏沫喷到了镜子上。   视频一打开就是一个几乎全身赤/裸但戴着黑猫耳朵和尾巴、穿着蕾丝袜子内/裤姿态妖娆皮肤白稚的……男人。   阮新元刚降温的脸瞬间又升了上去。   不是, 乔斯明哪搞来的这个东西???   虽然手机拿在手上宛若烫手的山芋,但好奇心驱使着阮新元接着看了下去。   穿着小猫情/趣衣的男人戴着黑色面具,他躺在床上娇滴滴地叫唤着扩开腿给自己的那处开垦,没过一会儿像化成了一滩水。   这时另一个小麦色肌肉明显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抓住了人的脚腕,肤色差狠狠冲击到了阮新元。   接下来的视频内容就很直截了当了,不过就是那档子乔斯明提议他和戚寻做的事。   阮新元从开始看视频的面红耳赤到最后已经有点习惯了。   而剩下的十几个视频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只不过玩的花样千奇百怪,很多更是他闻所未闻。   他全程在观看时的内心OS都是——   还能这样?这样也行?下面那个真的不会被做/死吗?   阮新元刷完牙,清理了下面前镜子上的泡沫,用冷水洗了洗脸,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手机。   他退出压缩包,质问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不是,你一个直男哪来的这些视频啊???】   【小明同学:很好找啊,我就知道你太纯洁平时根本不会看这些,好好看完学习一下吧,不用谢~】   回完这句话乔斯明就溜了。   阮新元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一时半会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但乔斯明显然再一次说服了他,比起未来十五天某天发病痛死,他觉得做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难受的,毕竟看视频里那些躺在下面的人……好像挺爽的样子?   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叫得那么……   他缓了缓,下决定般打开购物软件,在搜索栏里红着耳根打了几个字,然后挑挑拣拣,一口气下了单,明日便可送达。   *   第二天傍晚,戚寻结束了收尾工作,在客房开始收拾出差的行李。   等他整理的差不多了,阮新元刚好在这时回了家。   戚寻听见声响走出了门,“小元,回来了,活动办得如何?”   阮新元抱着个快递箱和人对视,眼神有点飘忽,“挺好的,很顺利,你在收拾出差的东西了吗?”   戚寻扫了眼阮新元怀里的东西,并没有多想,“嗯,马上好了,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不用不用,晚饭吃挺饱的,”阮新元摇摇头,抱着箱子的手捏紧了些,“那个,寻哥,你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吗?”   戚寻不疑有他,“没有,怎么了?”   “呃,就是我待会儿有事想请教你,能不能等我二十分钟?”阮新元还是难免有些心虚,他耳朵尖悄无声息地红了。   戚寻顿了一秒,深深地看了人一眼,眼神落到阮新元的耳朵再是脸颊和嘴唇,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好,那我在书房等你。”   “那个……”阮新元有点欲言又止,却又不得不说,“我待会儿给你发消息,你到房间来可以吗?”   戚寻靠在客房的门上,觉得阮新元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不知道这回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迷魂药。   “好,我等你给我发消息。”他笑了一下,转身重新走进了客房。   阮新元抱着箱子松了口气,还好戚寻没多问,也没好奇他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搬着东西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卧室。   然后蹲在沙发边上拆快递。   小刀划开胶布,他精挑细选的东西敞开在他面前。   阮新元燥热感又涌了上来,他胡乱地拨弄着里面的东西,一边选一边想自己到底怎么敢买这么超过的!   最后选了最中规中矩最正常的几样东西,顺带着一些工具,走进了浴室。   *   “滴滴——”   戚寻整理完书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很快划开,意料之中是来自阮新元的提醒。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我好了,你到房间来吧】   戚寻按灭手机,放进裤袋,关掉了书房的灯,走了出去。   他轻轻推开隔间主卧的门,发现阮新元没有开最亮的那盏灯,房间内的视线有些昏暗。   奇怪的是阮新元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戚寻锁上房门,往边上一看,视线猛然顿住。   身侧的玻璃朦胧又清晰,他看到了一个漂亮修长的身姿,正背对着他褪下浴袍。   灰黑色的剪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暧昧,不知对方是否有意,这个衣物滑落的动作像被按了慢速键,一帧一帧的十足勾人。   戚寻没有出声打扰,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等阮新元转过身来,他的视线又是一顿。   因为他看见对方毛茸茸的发丝上,还有一样毛茸茸的东西……看上去像,猫的耳朵。   “咔哒——”   浴室的门被打开,雾气和热气一同从里头散出来,沾染上了戚寻的眼,他的视线模糊了一两秒,然后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阮新元全身上下只有三块纯白色的蕾丝布料,一块遮挡在前心口的部位,堪堪遮住最出格的部分,第二块遮在下端,形状却一览无余,最后一块则包裹住了他紧致修长的小腿肚,肉勒出了一点点红痕。   戚寻喉结滚动着,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又让人看不明晰,实际上他自己的内心也并不明晰,只知道有一段恶劣的火烧在了他的全身。   阮新元不自在地摸了摸头顶夹着的猫耳,又侧过身摸了摸站在腰部下处位置的长白猫尾有没有粘牢。   “你想要请教我什么问题?”戚寻站在原地没有动,在明显变得急促的氛围里不紧不慢地开口。   阮新元羞于圆自己乱说的谎,他深呼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挪步到戚寻面前,尾巴摇摇晃晃。   他像一只初化人形的猫妖般,熟练又笨拙地缠上戚寻的脖子,贴住对方的身体,轻声说:“我想你教教我……”   某两个字只落进了戚寻的耳朵。   他淡淡扫过一眼自己怀里红着脸的人,像以往一样绅士地搂住对方的腰,看上去没有受的蛊惑,坐怀不乱地慰问:“会不会冷?”   阮新元愣了一下,“不冷。”   随即他有点懊恼,不会戚寻真的禁欲吧……还是他的勾引技术太拙劣了?   他绞尽脑汁想新的办法,戚寻在这时又贴着他的耳朵问道:“为什么想做这件事?”   阮新元撞进戚寻深邃的瞳孔里,像被吸入历经万年形成的星河,于是他才像被蛊惑的那个,鬼使神差地说着不知道到底算不算谎言的谎言。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做这种事情,不可以吗?”   “是吗?”戚寻用气声回应着,热气喷洒在阮新元的敏感的脖颈。   阮新元缠得更紧,像豁出去了一般,开始挑衅,“老公,你不会,不行吧?”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后腰一紧,是被人抓住了长尾巴根。   阮新元心脏怦怦跳着,并不知道戚寻会怎么做,紧张地垂眸眨着眼。   他感受到有一只熟悉温暖的手掌,慢慢地从尾巴处,延伸到后背的脊骨处,打转了一圈后,勾住了他背部很细的一条白色线扣,拉远,又很快松开。   “啪嗒。”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阮新元感受到背部微微痛的触感,耳根烧红,如同滴落的蜡。   戚寻的手并没有停下来,他没有再尝试勾住那根线,而是再往下。   阮新元感觉到环住他腰的那只手扣得很紧,自己根本没办法挣脱,此刻他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送上狼门的白兔。   但为了治病,他只好忍着羞耻受着。   戚寻的抚摸还在继续。   他在阮新元的柔软的腹部打转,指腹揉捏着肚脐眼外的一圈,像在给猫顺毛一般,有节奏地揉着。   就在阮新元觉得松了口气时,他感受到某人的手来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领域,他闭着眼在对方怀中情不自禁地发着颤。   “小元,再叫我一声。”戚寻突然运作地更加迅速,甚至用腿撑起了阮新元发软的身体。   阮新元难耐地抓住戚寻上衣的布料,脸埋进人的锁骨处,不受控地大口呼吸着。   “叫……什么?”   他有点无法思考,水润的眼睛迷离地看着离他很近的人。   “你说呢?”戚寻的动作故意变缓,怀中人快要支撑不住。   阮新元像是终于意会,重新缠住戚寻的脖子,努力撑住发软的腿,唤了声,“老公……”   “好乖。”戚寻满意了,奖励般的又加快。   “寻……”阮新元没忍住把尾音吞没,身体最后跟着一抖。   戚寻看着自己上衣和阮新元的遮挡蕾丝布料上的浓稠液体,轻笑着温声道。   “不好意思宝宝,把你弄脏了。” 第30章   阮新元趴在戚寻的胸口喘气, 刺激的余韵将他拉入雾气弥漫的漂亮仙境,又在顷刻间清醒过来。   他感受到后腰处传来熟悉的温暖感,是戚寻的手掌停落在上面, 不曾移开, 而对方的另一只手则是松开了之前那个地方, 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现在还冷不冷?”戚寻的声音有些低哑,像弹奏了两声最低音的钢琴键。   别说冷了, 阮新元现在全身上下都热得要命,如果不是房间里开始空调,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冒汗。   他的皮肤也透着红, 红穿过白蕾丝布料显现出来。   阮新元缓了缓, 等腿彻底恢复了力气, 退开了一步, 摇摇头。   “还要接着请教吗?”戚寻没给人退开的机会, 轻轻一拽,就把人搂回了怀里。   阮新元本来觉得自己已经腿不软了现在重新被人抵住, 又觉得失去些力气般往下滑了身体。   戚寻把人重新扣紧在怀里,垂眸贴着人脸。   阮新元的目的还没达到, 他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轻易退缩,总不能被戚寻这么简单一弄就怂了。   他心一横重新搂住戚寻的脖子, 水润的眸子直直看进人心里, “戚教授, 多教我点吧……”   下一秒,失重感袭来,阮新元的腿瞬间悬空, 他下意识搂紧对方,后知后觉是被戚寻公主抱了起来。   他的心又开始急促地跳动, 戚寻温柔地将人放到了整洁干净的床单上,灰色的床将阮新元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稚。   阮新元感觉后面的长尾巴硌得慌,没忍住摸了一把侧过了些身体,紧接着身前的阴影移开,他愣了一下,发现戚寻往后退开了。   是……不准备继续的意思了吗?   阮新元心里一紧,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站在他面前一气呵成脱下上衣的戚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被沾染上液体的长袖上衣随意掉落在地。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再次看清了戚寻紧实有型的肌肉,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是直男思维,很羡慕,而现在看见了……却情不自禁看得走了神。   身上的燥热感没有退掉一星半点,而是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这算不算引火上身?   阮新元迷迷糊糊地想着,没等他想出个清晰的结果,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掌抱在手心抬起。   “教你,闭眼。”   阮新元顺从戚寻指令的话语闭上眼,在睫毛颤动的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贴上了一份不属于他自己的温度。   滚烫、炙热……甚至是令他难以招架的难舍难分。   戚寻这次不同于上一次那样温柔又循序渐进,而是像一阵骤降的暴风雨般攻入他的唇齿,让他无法逃脱,甚至失去氧气。   阮新元仰着头闭着眼努力回应着戚寻,想要跟上对方的节奏。   就在这个时候戚寻的手又开始放肆起来,从腰部往上滑,直接拨弄开了花边布料,用手指覆盖上泛红最严重颜色最深的地方。   阮新元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感觉,他不受控地扭动腰肢,像一条被捞出水中的鱼,呼吸更加乱了起来,空气越发灼热。   他实在是忍不住,哼出声推了两下,把手抓在戚寻有力的肩膀处。   戚寻像是大发慈悲,终于放慢了速度,改成慢慢地品味他唇的香与甜,没有再像刚刚那样抢占高地深入。   小腿被带动着抬了起来,阮新元有一瞬间的懵,戚寻放过了他有些红肿的嘴唇,把吻落在了小腿肚上,摩挲着有点磨人的布料。   阮新元看见这一幕时心里轰然塌陷一块,他将一只手臂遮挡在羞红的脸前不再去看。   太超过了……   发生的一切如同从前那场旖旎的梦,阮新元透过微弱的光线捕捉到戚寻深邃的眼睛,又捕捉到了他一个又一个珍视的吻。   此刻的他如同一块橡皮泥,变成什么形状都要看主人的想法。   而戚寻却比他想象的要有耐心不少,从一边吻到另一边,再将他翻了个面。   阮新元羞红地将脸埋进被子里,觉得自己屁股今晚真的要遭殃了,特别是在戚寻把手放在那里的时候,紧张感达到了顶峰。   出乎意料的,戚寻的手指只是划过,并没有真的做什么,阮新元有点疑惑地抬头点头,下一秒,阴影落下来,戚寻撑在他的上面,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摩挲起他的猫耳。   最后轻轻贴近,将人翻了过来,和阮新元对视。   这一眼并不只有情欲,甚至有痴迷……还像带着一层春日清晨的霜,阮新元的心如同蝴蝶的翅膀般震颤着,他望着戚寻的双眸,试图在对方的瞳孔里寻找到令他入迷的原因。   “新元,能不能再说一遍。”   阮新元的心跳声格外吵闹,他差点听不清戚寻说的话,“说……什么。”   “说你,想要和我做这种事的原因。”戚寻温柔地抚过他额前的碎发。   阮新元回忆起不久前自己说的那句话,他不自在地偏过脸,在这时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心脏酸软的塌陷感堵住了他的喉咙,他试图像几十分钟前那般像下一个赌注轻而易举地说出那句话,但他在看清戚寻表情的那一刻,突然就不想这么开口了。   不想把哄骗当作活命的筹码,不想因为戚寻的纵容就肆无忌惮,哪怕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哪怕他一直在这么做。   莫名又突然的任性让气氛变得有些奇怪,阮新元想说点什么别的补救,戚寻却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   “宝宝,怎么不说话?”   阮新元眼眶瞬间变湿润,戚寻太温柔的语气攻克掉他心墙,他扭过头看向对方,软声说着不容置疑的话:“这次我想先问你,答应我做这些的原因,告诉我。”   戚寻垂眸,看着怀中人闪着微弱红光的额间,最终叹了口气。   他又低头亲了一口阮新元的酒窝,从对方身上挪开,“等我这次出差回来,就告诉你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准备离开去浴室解决一下自己的反应。   而刚刚并没有回答他的阮新元在这时拉住了他手腕,他红着耳根,“上次你说下次,这次我帮你……”   不等戚寻做出反应,坐起身的阮新元就重新站到了他面前,然后蹲下身。   戚寻眼里闪过惊讶,他反应过来阮新元要做什么,刚想制止,就被眼疾手快地阮新元给抢占了先机。   “小元。”戚寻出声警告。   阮新元却在这个时候舔了舔红润的嘴唇,甜甜地笑了一下,“戚教授,我来答题,你看看我答题的过程,对不对。”   戚寻一把抓紧了阮新元后脑勺的头发,阮新元闷哼一声,嘴巴一下子被撑得发酸。   ……   阮新元的眼睛溢出泪水,嘴巴里的味道有点腥苦,他吐了吐舌,笑眼弯弯地问因他而变得不那么游刃有余的人,“戚教授,给我打多少分?”   戚寻喘着粗气,挑起阮新元的下巴,随即蹲下身,和人平视,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嘴唇,在上面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回答对方。   “满分。”   *   阮新元睡醒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了眼时间,戚寻已经在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离开。   对方给他发过消息报备,半个小时前已登机。   阮新元回复了一句好的,开始坐在床上大脑放空起来。   他身上那套衣服昨天晚上已经被脱下,戚寻帮他重新洗过澡刷过牙,身上是一套舒服的真丝睡衣。   一想到昨晚的种种阮新元的脸瞬间烧起来,他现在都感觉自己的嘴酸,这都怪戚寻太……   毕竟没有做到最后,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维持十五天,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一次两次,他勉强也能熬,反正戚寻不会不回来。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阮新元揉了揉后脑勺发丝,起身洗漱。   既然戚寻不在,他也没有一直待在家里的理由,准备这两个星期回宿舍住,上课什么的也能方便点,周末再回来打扫个卫生。   他上午在家里做作业,顺便和到了北城的戚寻闲聊了几句,下午等太阳没那么大的时候回到了寝室,发现寝室里只有方又知一个人。   “哎,新元你回来了?”方又知有点惊讶,毕竟自从戚寻结婚之后,周末基本上都和他老公在外面住。   阮新元点点头,把包放下,“嗯,寻哥他出差了,我这两周回来住,其他两个人呢?”   “噢噢,”方又知活动了两下脖子,“其风他和学委打羽毛球去了,康良去图书馆做作业复习了,我看今天天气有点热,懒得出门。”   “戚教授出差多久啊,我们寝室这下人又齐了。”方又知笑道。   阮新元边收拾衣服边回答:“十五天,学习培训。”   “妈呀,十五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下是四十五个秋。”方又知微微瞪大眼睛。   阮新元被逗笑了,“没那么夸张。”   话音刚落,蒋其风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哟,元哥,你也在啊。”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稀奇。   阮新元又解释了一遍戚寻出差的事。   “那要不我们乘此机会晚上出去搓一顿k歌咋样?”蒋其风兴奋道。   “我当然没意见,新元呢?”方又知睁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看向阮新元。   阮新元自然不会驳了兴致,“可以啊,现在四点多,我们五点半可以出发,不过康良咋说?”   “那我直接在群里发个信息@他问问,估计本来他准备去食堂吃了。”方又知飞快在宿舍群发着消息。   方又知:【@严出必行,元在,人齐,餐、K,OK?】   严康良:【okk,我在回寝室路上了[饭我来了]】   “好了,他同意了,你小子快去洗澡吧,速速速!!”方又知开始赶人。   蒋其风抓上换洗的衣服就滚到了卫生间,“好好好,洗洗洗。”   十五分钟后,蒋其风一身清爽地洗完澡,严康良学习归来,四个人正式出发。   几个人路走到半截,蒋其风突然一拍脑门,吓严康良一跳。   “你咋了,今天没吃苹果?”方又知斜了他一眼。   “吃了俩,哎呦不是,”蒋其风挠挠头,“刚刚出门前不是说今天轮到我带钥匙吗,我忘带了……”   “哎呦真服了你了,洗澡把脑子给洗掉了。”方又知吐槽。   严康良无奈摊摊手,“那得回去拿,我们都没带。”   阮新元看了眼时间,现在倒还早,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走回去找阿姨借一下开门拿吧,反正也没有很远。”   “不好意思哈,下次一定记得。”蒋其风憨笑求饶。   其他人倒也没再说什么,嬉嬉闹闹地又走回了寝室。   “行,那你们在楼下等我吧,我上去拿就行了。”蒋其风摆摆手。   阮新元突然想起来自己该带个充电宝,万一晚上唱歌玩得迟手机要没电,到时候回不了戚寻的消息对方说不定要担心。   “那我和你一起上去吧,我顺便拿个充电宝。”   “行,那我们在这等你们。”方又知双手插着裤兜站在寝室门口。   蒋其风谄媚地向宿管阿姨掏钥匙,扣押了手机,和阮新元一起走到寝室门口。   “唉真是穿了件衣服就忘了,我感觉我现在记忆力太差了……”蒋其风絮絮叨叨地和阮新元说着。   阮新元宽慰地拍拍他的肩,“正常啦,小事。”   “咔嗒——”   寝室里几乎一片漆黑,阮新元抬头,觉得有什么东西晃眼,他急忙止住了蒋其风要开灯的手,“等一下。”   蒋其风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元哥。”   昏暗的屋内只有阳台散落着一些落日的余晖,阮新元看见一个影子,影子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背对着他们,挂在晾衣栏杆上晃,准确来说是像一个人……在做引体向上。   “你……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阮新元瞳孔骤缩,轻声发着颤问道。   蒋其风看着突然像被魇住的阮新元摇摇头,一时间有些结巴,“没、没有啊……”   “应该……有什么吗?” 第31章   “元哥你咋了, 别吓我啊,我开灯了啊?”蒋其风放在开关上的手也跟着颤颤巍巍。   阮新元眨了眨眼,阳台上的鬼影并没有立刻消失, 而是抖动了几下, 不再挂着栏杆, 发出了点声响,跌跌撞撞地飘远了。   这一次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因为还有光线在, 寝室并不是完全的昏暗,影子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他缓了缓,沉住气, 语气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松开了制止蒋其风开灯的手, “没什么, 你开灯吧。”   “噢噢, ”蒋其风“啪”地一下打开灯,屋里瞬间变得明亮, “我去找找钥匙……”   阮新元站定在原地两秒,然后走到自己的桌前把满电的充电宝拿了起来放进口袋。   蒋其风也在这个时候把钥匙拿好了, “走吧元哥。”   “好。”他跟在对方身后半步,将寝室的灯关闭, 在准备关上门之前, 他扭头朝阳台看了一眼, 鬼鬼祟祟的鬼影再次出现,这次阮新元没有任何停顿地关上了门。   两人下楼梯的时候蒋其风想想刚刚阮新元的状态还是有点奇怪,他没忍住再问了一遍, “元哥,你刚刚看到啥了?”   阮新元随口扯了个谎, “一只大飞虫,然后发现是我看错了,在阳台窗户外面,没飞进来,很快飞走了。”   “噢噢噢,”蒋其风松口气,他想起来阮新元好像是有点怕虫子来着,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刚刚对方那副受到惊吓般的表情了,“嗐,毕竟我们寝室后面都是树和草坪,有虫子没办法,这段时间还算好了,军训的时候不是有很多爬进窗户的。”   “嗯。”阮新元淡淡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回想着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鬼影。   上次是听见声音,这一回是直接看到模糊的影子……   那下一次呢?   直接看到鬼和鬼说话吗?   阮新元感到毛骨悚然,尽管这两次遇到的都不是什么明显要害他命的恶鬼,但鬼终究是鬼,对他这个以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来说还是有点太可怕了。   明明他不愿相信,但是他现在也不得不信这些。   可是明明他以前看不到也听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跟他发病一样,也是玄子命的一环?   阮新元思索着不得答案。   身旁的蒋其风并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跑回到宿管阿姨那边拿回扣押的手机,到寝室楼下和方又知两人会合。   “拿个钥匙居然花了五分钟,你干嘛呢不会又吃苹果去了吧?”方又知装模作样地点点手腕,其实上面根本没有手表。   严康良在边上笑,蒋其风推搡了下方又知,“去你的,慢慢走不行啊。”   “哎呀好了好了快走吧,饿死我了。”方又知没再和人贫嘴。   一路上阮新元都有些游离和沉默,活跃的方又知在出租车上开玩笑,“新元,你是不是想你家那位了?”   确实走神在想戚寻现在在干什么的阮新元被抓包耳朵有点红,“没有吧……”   “哎呀那肯定想的啊有什么好说的,你有女朋友你肯定也想。”蒋其风戳方又知痛处之一。   “呵呵,你不也还没有。”方又知白了他一眼。   阮新元笑了一下,熟练地劝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都有了。”   严康良掏了掏耳朵,“行了两位,我们都没有,很公平。”   “哎哎你们说待会儿我们吃完改道去酒吧咋样,说不定能有艳遇。”蒋其风摩拳擦掌。   “啊这……”方又知推了推眼镜扭头看向阮新元,眼神询问了一下。   阮新元其实不怎么喜欢有些酒吧那种吵闹的环境,也不是没有去过,但也不算很排斥,“你们想去的话就一起去呗,稍微早点回来就行,明天上午还有课。”   蒋其风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的严康良,“你怎么说?”   严康良无所谓点头,“去呗,你别喝酒让我们扛回来就行。”   蒋其风拍拍胸脯保证,“放心放心,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最多喝三杯。”   他一把揽上严康良的肩膀。   “一杯吧,你第二杯说不定就倒了。”严康良冷笑着甩开对方的手。   “嗡——”   旁边又开始掐架,阮新元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划开一看,是戚寻发来的消息。   【戚教授:今天培训结束了,准备去吃饭,吃晚饭了吗小元?】   阮新元笑着打字回复。   【多财多福金元宝:在和室友们准备去吃酸菜鱼的路上,吃完准备去酒吧玩会[猫咪拍手]】   他等了一会儿,戚寻没回,随意点开朋友圈刷了两下,人机一样给好友朋友圈点着赞,直到戚寻的消息再次弹出来。   【戚教授:好,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阮新元很快切回聊天框回复。   【多财多福金元宝:[乖巧猫咪点头]】   “到咯,下车,饿死我了。”方又知第一个推开副驾驶的门下车。   阮新元紧随其后,四个人浩浩荡荡冲向商场四楼的酸菜鱼馆,等菜一上,就跟饿死鬼似的大块硕朵起来,蒋其风更是吃了满满三碗饭。   吃饱喝足后,四个人瘫坐在座位上,方又知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肚子,懒洋洋地问道:“我们待会儿去哪个酒吧啊?”   “要不就零度,我们之前去过那个,热闹。”蒋其风只去过这一个。   阮新元皱了下眉,提出了异议,“他们家厕所太脏,脏得我印象深刻,味道也很……”   严康良认真附和,“厕所脏的不行,无法接受,要不然还得憋尿,太难受了。”   四个人不是酒吧常客,一时半会脑子里想不出来什么好地方了。   “别着急,等我小红书搜索一下。”方又知打开了红色APP,快速搜索起来。   “哎,我们这商场附近的广场就开了家新的哎,叫crush,评价蛮不错的,最重要的是新开的,环境很OK,好像还有开业活动,请了有点名气的酒吧驻唱!”方又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给其他人看。   阮新元看完帖子表示同意,“可以。”   其他两个人齐刷刷点头。   “走走走,转场——”蒋其风兴奋地尾音乱拐。   *   crush酒吧主打黑红色系,门店整体是黑色的,门口摆满了红玫瑰,正在招待人的服务员甚至穿着看着就价格不菲的修身黑西装。   因为今天是周末再加上新开业,进场居然还排起了队。   “好高级的样子,这么高级会不会对颜值有要求。”蒋其风实在是有些担忧。   方又知也跟着担心了起来,主要是排队的男男女女的打扮一个赛一个的出色,而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兴起,身上穿着再简单不过,一眼大学生。   “没事啊,那就换一个呗,如果真卡颜的话,反正最后我们这就只有元哥能进去了。”严康良语气非常无所谓。   阮新元一边一个拍了拍方又知和蒋其风的肩膀,“放心,刚刚那个帖子里没写这个,应该不会。”   确实不会,只是排队的人多装修高档而已,对顾客并没有什么要求。   排到他们的时候,服务员礼貌客气,四个人的手腕被绑上写着号码的丝带,然后顺理成章地走了进去。   酒吧内的装潢和外部的调性相同,灯光都比较黑暗,虽然一走进去就能看到人不少,但比他想象的安静很多。   现在里面正放着舒缓的R&B音乐,舞台上梳着低马尾的男歌手声音很有磁性。   阮新元走过酒吧舞台中央的观众席,跟着三人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桌上放着饮品菜单,蒋其风第一个打开,扫过花里胡哨的那些酒,“好高级的名字……你们喝什么?”   “我喝柠檬水就行。”阮新元低头凑近他们说。   严康良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三杯颜色不同的酒和一杯柠檬水。   “你们别说,环境是很好啊,酒水也比我想象的便宜……哎我刚刚还看到一个大美女!”方又知指了指一个方向,“黑长直,看到没!”   蒋其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俏丽的侧颜和如瀑般的长发,“是好看啊,但是这种一般应该看不上我们……”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着比你高。”严康良哼笑着补刀。   “放屁,我脱鞋有一米七五好吧,绝对比她高了。”方又知不服气。   “人家还穿着高跟鞋。”严康良再补刀。   阮新元并没有加入他们讨论美女的话题,而是百无聊赖地在角落一边听一边刷手机。   他抬手拍了照酒吧内的环境,发给了戚寻。   【多财多福金元宝:来了一家新开的酒吧,环境还挺不错的】   戚寻回复很快。   【戚教授:喝酒了吗?】   【多财多福金元宝:没有,点了杯柠檬水,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   【戚教授:乖宝宝。】   阮新元盯着戚寻发来的三个字红了耳廓,好在酒吧内的环境够昏暗,根本没人注意这点。   但是不包括没人注意到笑起来又甜又漂亮的他。   哪怕阮新元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咚、咚、咚……”   三声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声音在酒吧内响起,让里面的人心脏跟着颤动起来。   有人开始尖叫欢呼,变得激动起来。   阮新元有点莫名,他和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一阵激烈的电吉他音代替了方才舒缓的音乐,划破了本来还算安静的氛围。   “亲爱的来宾们,心动时间已到,请尽情狂欢吧!”   主持人的话语落下,舞台上的音乐彻底变换,本来坐在卡座上的人们一个个都站起了身,跟鱼一样跃入了舞池中。   蒋其风和方又知跟着看呆了,这个时候服务员将酒水端了上来,一齐上来的还有四支黑笔,和他们说了句请慢用后,又解释了下crush酒吧的规则,“如果有心动的嘉宾,可以在你的掌心写下对方手腕丝带上的号码,在今晚结束之前,crush酒吧会助您有机会加到对方微信喔。”   “我去好刺激,快快快,走!”等服务员一走,蒋其风就一手一个拽着方又知和严康良挤入热闹的舞池。   阮新元喝了口柠檬水,撑着下巴,看着眼前互相贴着身体热舞的男女们,想到这是戚寻离开的第一天而已,他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他无意识摸索着手腕处的丝带,想把它摘了。   然后身前突然落下一片更黑的阴影,他顿住手,抬头往前看。   *   舞池中,酒吧常客宋祈正拉着一个大波浪红唇美女贴身跳舞,下一个转身,就盯上了短发清纯女孩,和人互抛媚眼。   过了会儿,他不经意地扫了眼基本上没什么人的卡座,眼神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确认。   卧槽,那不是,戚寻那家伙的老婆?   他还没再仔细看,一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祈连忙转了个身,侧着脸瞪眼往那边看,跟会转头的监控似的。   他连说了五句抱歉,跌跌撞撞走出舞池,对着刚刚那个地方拍了张照片,火速dd戚寻。   宋祈:【我居然在酒吧看到你老婆了!!!】   戚寻:【我知道,我老婆和我说过了,他不喝酒,陪他室友们玩而已。】   宋祈:【图片】   戚寻:【。】   戚寻:【?】   宋祈笑出了声,再抬头发现那个肌肉男已经走了,只剩戚寻老婆一个人坐在那个卡座上,不过看戚寻吃瘪的样子太好玩,他决定到人老婆面前说说这人的“坏话”。   宋祈:【你放心,我去帮你把人赶跑,保证没人再搭讪[敬礼]】   宋祈:【记住,我的人设是你亲戚】   打完这句话,他就按灭手机,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阮新元又低头喝了口柠檬水,身前再次落下一片阴影。   刚赶走一个又来?   他皱了下眉,慢吞吞地抬头,眼前是一个笑眯眯桃花眼穿着十分惹眼花衬衫的男人,看上去有点不怀好意。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嫂子好,真巧,我是戚寻他表弟!”宋祈笑得灿烂。   阮新元:“?”   他瞳孔地震,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等等,戚寻还有表弟? 第32章   “我叫宋乘, 戚哥他给我看过嫂子你的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宋祈非常自来熟地坐到了阮新元对面。   阮新元见人这么说了,也只好尬尬地打个招呼, “你好, 我叫阮新元。”   戚寻居然给他表弟还看过自己的照片?   那看来他和这个表弟的关系应该不错。   不过和对方表弟在酒吧遇上还是见到第一面这件事也够幽默的。   阮新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把菜单推到宋乘面前,“表弟, 你看看要喝什么,我请你。”   “谢谢你啊嫂子,”宋祈十分不客气, 马上就叫来服务员点了杯酒吧的热销款, “就这个了, 加冰, 谢谢。”   他点完观察了下阮新元的表情, 挑眉开始拖长音节,“哎呀嫂子你都不知道, 戚哥他之前一天到晚在我这提到你呢。”   阮新元捏着手机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对方, “一天到晚?”   “是啊,就之前你们刚结婚那会儿, 他每次都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运气好能和你结婚。”宋祈煞有介事地说道。   不过他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毕竟那段时间戚寻确实在地府招摇得不行。   阮新元震惊了, 他没想到戚寻居然……还会炫耀?   不是等等,戚寻刚结婚那会不是不喜欢他吗?   再说现在也不一定喜欢……吧?   特别是那会他们才刚认识,怎么也不可能到和人炫耀的地步吧?   酒吧的嘈杂声让阮新元越发混乱。   宋祈大了点嗓门, 生怕阮新元听不到似的,“一会儿夸嫂子你长得好, 一会儿夸你性格好能力好的,每次夸得都不重样,我说让我看看你照片,半天了才给我看你们结婚照。”   宋祈信口胡诌,但语气笃定,还带着点无奈的意味,像是之前真被戚寻缠着一直说带着点被秀恩爱的不耐烦。   阮新元耳根红了,他实在是没想到戚寻还会这样,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回什么,“啊,是吗。”   “对啊对啊,而且他平时很少说这些,别看他对人都彬彬有礼的,其实很难接近啦,看他对嫂子你这幅样子,我都惊呆了。”宋祈抱臂摇摇头。   阮新元垂眸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那他,还和你提到过我什么吗?”   宋祈咧开嘴笑了下,接着胡诌,“我之前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和你这么快就结婚,他说——”   “因为自己……哎呦我靠!”   “呃,”阮新元眨眨眼,看宋乘龇牙咧嘴的有点疑惑,“表弟你咋了,没事吧?”   宋祈揉了揉自己被锤的脑袋,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鬼气,他用余光往边上看,果然看到得逞的矮骨精正准备顺着地缝溜走。   草,这是戚寻派下属来警告他别乱讲话的意思呢。   “没事没事,他说——”宋祈伸出腿,绊了一脚矮骨精,矮骨精“哎呦”一声,跌跌撞撞逃走了,“因为自己等不及了。”   宋祈是谁,戚寻不让他说他偏要说,反正那家伙现在忙着干正事呢不至于来现场逮捕他。   阮新元眼神闪烁,脸跟着发烫,“他……真的这么说过?”   “是啊是啊,虽然他也没和我透露过你俩怎么在一起的,不过我看他想结婚的架势当时真的是拦都拦不住啊!虽然他年龄也到了,就是当时有点冲动的像青年小伙。”宋祈夸张地指指点点。   他讲兴奋了甚至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阮新元边上,刚准备开口再编排两句自己刚编的剧本,突然又嗅到了一丝熟悉的鬼气。   甚至不止一丝,比刚刚更浓郁。   ?   另一个高个骨精一起来锤他了?   他戒备地垂眸扫射了一圈地板,空空如也。   “我和他……就在学校偶然认识的,”阮新元打断了宋祈的思路,“是我主动追求的他,所以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宋祈抬头看着明显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阮新元,一下子意识到那股鬼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尼玛,在人身上留下浓得能被鬼闻出来的鬼气,戚寻标记领地呢啊?!   不对,这岂不是说明他们最近……干那种事情了?   这一来搞得宋祈有点忘了本来编的故事是什么了,他咳嗽两声,“正常正常,我哥他说到底还是有点闷骚,只会在和他关系好的亲戚朋友面前显摆,在你那边肯定是要面子不会说的,哎就像有件事,他肯定没和嫂子你说过!”   “什么?”阮新元还是第一次碰到熟悉戚寻的人,难免有些好奇对方口中的戚寻是什么样子。   宋祈嘿嘿一笑,“就是他最爱喝的东西是可乐啊!一天可以喝两罐!”   阮新元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我知道这件事。”   “嫂子你知道?”宋祈有点惊讶,按照戚寻那在心上人面前的装样,估计打死也不会说这件事的。   阮新元点点头,“知道,我第一次住进他家里就在冰箱里看到了很多可乐,本来觉得没什么,不过他在我面前只喝咖啡,但隔几天去冰箱看……可乐都会少几瓶,过段时间又会被补上。”   “你哥是不是很可爱?”他眼含笑意地歪歪头。   宋祈一阵恶寒,在心里啧啧称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觉得戚寻可爱??   简直是闻所未闻,不愧是一对……   “嗯嗯呢,可爱可爱,”宋祈敷衍点头,拿出微信二维码放到阮新元眼前,点点屏幕,“嫂子,来,我们加个微信,下次他再说什么关于你的事情我悄咪咪和你说。”   “好啊,”阮新元特别爽快地加了人微信,“谢谢你啊表弟。”   “谢什么,应该的。”宋祈把手机塞回了外套口袋。   阮新元又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地问道:“那个表弟,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因为总觉得他没喜欢过人有点不现实,表弟你应该知道的多点吧?”   宋祈挑了挑眉,神秘一笑,紧接着凑近阮新元,一字一句地在对方耳边说:“嫂子啊,他从前到现在……只喜欢过一个人,你知道的。”   “谢谢嫂子请的酒,我先进去玩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哎?”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具体问宋乘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人跟泥鳅般灵活地重新钻入舞池当中,不见了踪影。   ——“你知道的。”   等等,他知道个鬼啊!   阮新元蹙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不就是不清楚才问人表弟的嘛。   结果没想到这表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给他留下了悬念,让人抓耳挠腮。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宋乘和他在一块聊了很久,看上去相谈甚欢,已经没人再上前搭讪他了,也算是个好事。   他在喧闹的酒吧戳开和戚寻的聊天框,给人发消息。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好巧,我在酒吧遇到了你表弟[猫咪跳舞]】   【戚教授:宋乘?】   【多财多福金元宝:是的,很开朗自来熟的一位,蛮健谈的,不过看着应该年龄比我大几岁?】   【戚教授:嗯,你们聊什么了?】   阮新元突然萌生了些想使坏的心思。   【多财多福金元宝:他和我说……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真的吗?】   他发出这条消息后内心变得很忐忑,心跳加快。   【戚教授:宋乘是这么和你说的?】   阮新元毫不心虚:【对呀对呀[猫咪戳戳]】   【戚教授:你相信吗?】   这话的言外之意岂不是在问他,相信戚寻当时自己说出口的,还是相信偶然遇见的表弟说的话?   阮新元说了个折中的回答:【我相信你说的,所以来问你呀,我知道寻哥不会骗我的^_^】   【戚教授:嗯,不骗你,所以你猜^_^】   阮新元微微瞪大的眼睛,没想到戚寻也有故意耍赖的时候,还学他发颜文字,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戚寻吗!   但他也拿人没办法,只能小小抗议。   【多财多福金元宝:不过我相信有一件事表弟和我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我知道,你喜欢喝可乐,是真的[猫咪歪头]】   阮新元盯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持续了快一分钟勾起嘴角没忍住笑。   他之前一直没戳穿过戚寻这点,不代表他真的没发现,现在看来……真的有点可爱啊?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戚寻发来一条两秒钟的语音。   阮新元抬头看了眼依旧吵闹的舞台,有点懊恼自己没有带耳机来。   于是他只好把音量键调到最大,点击播放语音,再把手机贴到自己的耳边。   ——“小元。”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称呼,阮新元却听得心里发甜。   戚寻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无奈的意味,是对他戳破秘密的无可奈何,还有一丝丝的“求饶”。   阮新元又点开听了一遍,在这样的时刻,他像坠入一个安静的私密空间,四周再也没有不相关的吵闹,而是只有戚寻的声音。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语音的妙处很大,以至于他现在已经不想着开戚寻的玩笑,而是希望多听他叫叫自己了。   还没等阮新元回复,戚寻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戚教授:在酒吧无不无聊,什么时候回去?】   阮新元思索了一下回复:【有点无聊,不过他们三个人去舞池里玩得挺开心的,现在还不见人影了,表弟也是,刚刚一溜就进舞池去了,要走的话估计还要等一个小时左右吧?】   【戚教授:有点无聊的话,要不要视频?】   哎?   阮新元有点意想不到,不过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回复了可以,虽然有点吵,但他这块稍微安静点,也不是听不见人说话。   下一秒,视频通话的界面弹了出来,阮新元很快点了接听。   然后他猝不及防看到了,裸着上半身露出完美肌肉半湿着头发的戚寻。   阮新元瞳孔地震,咽了咽口水,觉得之前和他搭讪的肌肉男和戚寻一对比,简直是索然无味。   他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戚寻朝他笑了一下,像敲门一样做了个敲屏幕的动作。   阮新元像被隔着屏幕敲到了额头,一下子回过神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还是红得让戚寻发觉,“寻哥。”   “这样会少一点无聊吗?”戚寻问。   阮新元侧耳认真仔细分辨他说的话,紧接着甜笑着摇摇头,“不无聊。”   他盯着屏幕里认真看着他的人,觉得这人不穿衣服很有可能又是故意的。   于是他兜兜转转又问起他几分钟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开始刨根问底起来,“寻哥,所以表弟说的是真的吗?”   戚寻顿了顿,“假的。”   “我不是之前在学校里见到你的第一眼喜欢上你的。”   答案在意料之中,阮新元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毕竟这句话还是他编的,宋乘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确实没说这句话,是我乱编的,”阮新元咬着吸管笑,“看来我相信你没错。”   “那你呢小元。”戚寻突然凑屏幕更近。   阮新元看见了戚寻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像一汪会在他心尖溅起水花的泉。   他有点疑惑,“什么?”   “你之前说的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是真的吗?”戚寻语调平缓,直直地看进阮新元的心底。 第33章   “咚咚、咚咚……”   心跳声伴随着舞池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吵闹, 阮新元看进戚寻的眼里,一时间喉头像被堵住了。   “我……”   第一次见戚寻,他仍然记得那天对方带给他的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这是他从来没有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可仅仅是一些熟悉感而已, 这和一见钟情的字样是搭不上边的。   不过是他编排的剧情为了和戚寻结婚而已。   这如同昨晚戚寻在激烈吻过他后看向他时一般, 阮新元舍不得说谎了。   对, 是舍不得。   这样的舍不得里,才是带了喜欢这样情感的。   因为戚寻对他的一点一滴, 他从来没有因哪个人雀跃而激烈跳动的心脏,被慢慢包裹融化,被一人重塑。   阮新元在这样一层层剖心过程中, 明白自己无法再自欺欺人。   从不自知的心动到此刻因真情而产生的犹豫, 他终于后知后觉, 也终于敢承认了。   尽管他清晰地认识到, 这种情感还远达不到“爱”。   “嗯?”戚寻依旧认真地看着他, “我以为这个问题你会脱口而出呢,小元。”   阮新元漂亮的眼睛闪现出五颜六色的光, 他嘴唇微启,“这次我也要等你回来, 当面再回答你。”   戚寻并没有刨根问底,他欣然接受, 点头答应, “好。”   “元哥——”蒋其风声音粗犷, 跌跌撞撞地跑回卡座,表情带着三分惊恐三分嫌弃三分无语还有一分的羞赧,像被人追杀了一样。   阮新元看着突然跑回来的人, 马上和视频里的戚寻对视一眼,戚寻做了个挂电话的手势, 他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慰问起蒋其风来。   “怎么了你这是?”   蒋其风一口闷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愁眉苦脸地凑到阮新元耳边吐槽,“我靠你知道吗,我刚刚在里面和一个美女真面对面跳舞呢,我跳得正开心,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捏了一把!!”   阮新元听得眼睛都瞪大了。   蒋其风继续诉苦,“关键是!我下意识一转头,发现后面是个比我矮一个头比我瘦好多的男人在朝我抛媚眼,还抛了两个!我真的服了!我一下子就跑出来了,实在是受不了……”   “天呐。”阮新元震惊。   “来酒吧玩的人……果然段位不一般。”   他拍拍蒋其风的肩膀,庆幸自己没有蹭热闹到舞池里去,要不然这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被人摸了都抓不到罪魁祸首。   “哎,我怎么感觉屁股后面什么东西硬硬的?”蒋其风总觉得坐下来之后有什么东西硌到他了,他往后一摸,在背面裤袋子里摸出来一张卡。   准确来说,是一张名片,他翻到正面放到桌上,阮新元也凑近跟着看,在名片上看到了一串微信号。   他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不会是,刚刚抓你屁股那个男人给的吧?”   蒋其风一阵恶寒,他连忙把名片给扔到了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哎呦太吓人了,我下次再也不来了!这可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除了我自己还有爸妈以外,有人捏我屁股!!!这太过分了!!”   “没事没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这种地方人多,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骚扰别人的。”阮新元叹口气安慰。   这边蒋其风道心破碎已经不愿再入舞池找美女跳舞,另一边的两个人不知道混在舞池的哪里。   阮新元和蒋其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是阮新元在听蒋其风遇到合他胃口的美女,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鬼混的另外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   “哎呀真的爽,好玩好玩,不过其风你居然不多玩会儿,没有遇到你喜欢的?”方又知有些喝,一坐下就呼噜呼噜把酒喝完了。   “哼。”蒋其风冷哼一声,表情不明。   严康良和方又知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咋了,只好向阮新元投去疑惑的目光。   “呃,其风他刚刚,不小心被个男人摸了屁股……所以就先你俩半小时回来了。”阮新元一边说一边观察蒋其风表情。   果不其然方又知笑出了声,然后蒋其风脸都绿了。   “别笑了好不好,说不定你们刚刚也被摸了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呢!”他憋红一张脸。   严康良煞有介事地说:“别的不说,你的肌肉确实有不少gay喜欢,特别是0,就喜欢你这款的,抢手货。”   “草你别说了,我被你说得要崆峒了!”蒋其风扭头不听了。   方又知又笑了十分钟,等平息下来心情,他们四个人准备离开酒吧。   crush的狂欢还在继续,阮新元将一切喧闹甩在了身后,一走出来感觉脑子还有点嗡嗡的。   “打车还是地铁?”严康良看了眼地图,“地铁前面五百米,就是要换乘。”   “反正身上没拎什么东西,直接地铁吧,方便划算,正好散散酒气,现在也才九点半。”方又知下了决定。   其他三个人没异议,跟着往地铁入口走去。   方又知下电梯时跟在阮新元和蒋其风身后,盯着蒋其风的屁股没忍住掐了一把。   “卧槽。”蒋其风猛地转过头,一眼就抓到了罪魁祸首,开始和方又知两个人互掐起来。   “你们一定要这么恶俗吗?”严康良无语淡淡道。   方又知笑嘻嘻地松开手,“没忍住,刚刚从后面盯着看了他屁股一会儿,跟他那些苹果一样翘,手感确实不错啊!”   阮新元憋着笑,“那你是他人生当中第四个摸他屁股的。”   “啊?真的假的啊?”方又知惊讶。   下一秒,站在他身边的严康良也上手掐了一把,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卧槽!”蒋其风一张脸涨红,“干什么呢一个两个的!回去你们完蛋了我也要摸回来——”   严康良淡淡一笑,浑然不在意,“我是第五个。”   阮新元靠在电梯栏杆上笑得直不起腰。   半个多小时后,四人回到了寝室。   阮新元特地留意了一下阳台,目前并没有再看到那个会做引体向上的鬼影。   他再次平复刚见到这种古怪现象的心情,给戚寻发消息说晚安。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我已经回学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猫咪拉灯]】   【戚教授:晚安小元。】   阮新元放下手机,最后一个火速洗完澡,顺便关了灯上床。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有点睡不着。   这种睡不着,多多少少还是因为,他知道他现在所存在的空间,之前多出来过一个他不熟悉的人,哦不对,鬼。   搞得他半夜三更在黑暗下有点控制不住的毛骨悚然。   想想戚寻想想戚寻……   阮新元开始给自己洗脑,只要脑子里都塞满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会想别的乱七八糟了。   “嘿咻嘿咻——”   他的洗脑活动被迫暂停。   阮新元缓缓睁开眼睛,在三个平稳熟睡的呼吸声中,听到了一声多余的、在夜晚显得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本来就没睡着,又给他来这出。   阮新元躺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思索这个声音的发出者不出意外就是那个爱做引体向上的鬼。   他试图沉住气,然后在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声里没沉气。   他慢慢地坐起身子,转过头,探出半截上半身,幽幽地对着那个鬼影吐露了一个字:   “滚。”   有节奏的喘息声骤停。   他看见那坨模糊不清的鬼影,一声不吭地溜走了,跑得速度极快,好像他才是鬼一般。   阮新元一下子像被抽了力气,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   由于那个鬼影看上去也很怕人,所以他现在倒没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进入了梦乡。   梦里只有戚寻,没有鬼。   *   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方又知正准备问阮新元午饭吃什么,这时候坐在教室另一头的曹毅大步跑了过来,拍了拍阮新元的肩膀。   阮新元收拾书本的手一顿,看到来人问:“怎么了学委,有什么事吗?”   曹毅看了眼身边的方又知,眼神犹豫。   方又知心领神会,“新元,那我去找其风他俩吃午饭了。”   “好的,”阮新元把书包收拾好背在了肩上,再次看向曹毅,“那我们边走边说吧学委。”   “好好好,那去二楼食堂?”曹毅走在边上。   阮新元点点头,两个人并排走着,等到人不那么多了,他接着问:“现在能说了吧学委。”   曹毅“嗯嗯”两声,“是这样的新元,上次我大舅突然发作的事情,我还得和你道个歉,还有你老公我一起道歉。”   阮新元都快忘了那件事,其实后面他也没觉得怎么样,更何况他也不会迁怒于曹毅,“没事啊学委,我知道你大舅可能也是好心,那天一开始我确实有点生气,后面也就好了,我老公也理解。”   他实话实说。   “那就好那就好,”曹毅表情纠结,紧接着还是说了,“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那大舅是个痴迷算命的,他那天看了你之后,一直缠着我说,想给你算一卦,我本来只是随口答应他,也没想着真的再找你,结果我大舅又和我什么明天是个算命的好日子,让我再来找你,所以我来问问你想不想算,不想算我直接和他说我和你决裂你生气了。”   曹毅一口气说完,观察着阮新元的表情,生怕人不舒服。   阮新元只是愣了一下,“大舅想算我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曹毅大舅不仅和他外婆一样算得很准,还是阴阳眼,可以看见……鬼魂。   “嗯嗯,你不想也没关系,不过我大舅算命也有数,你如果好奇也可以去听他算算,他说了你去算他不收钱,只需要跟着拜拜观音捐点钱做慈善就行。”曹毅连忙补充。   如果换作是之前的他,家里都有个神算子了他肯定不会再找别人算命,还有暴露玄子命的风险,但……由于他最近越来越奇怪,听见看见的鬼魂不止一个两个。   从五天前那个做引体向上的鬼开始,他陆陆续续还看到了——   在食堂站着打饭阿姨身后望着菜流口水的馋鬼、躺在树荫底下睡觉的懒鬼还有鸠占鹊巢想要睡别人床上的小偷鬼,等等。   他从一开始的有点崩溃到现在基本上处于麻木状态,甚至已经习惯了!   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和他外婆说,毕竟他外婆年事已高,再怎么身体健康也支撑不了再去给他算东算西,太耗费心神容易被反噬。   他本来都打算就这么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没见到过什么恶鬼。   但现在么……   阮新元语气坚定,“可以,明天什么时候算?”   曹毅愣了愣,没想到阮新元答应的这么干脆,“啊,最好是晚上。”   “好,那你到时候给我发个地址,我过去。”阮新元痛快答应。   *   中渊地府,骷泽殿。   楚长泽盯着脸色煞白浑身发着抖的戚寻,友情提醒,“如果坚持不住,要不还是算了。”   跪坐在淤尽台上披头散发的戚寻语气一如既往的冷,“还要多久?”   “很快,月就圆了。”楚长泽淡声开口。   金色的血在淤尽台边积了一地,如同一条新生的河,血水流向被锁住的、残缺的半魂。 第34章   楚长泽站起身走出内殿, 敲了敲外殿的桌案,一位侍从闻声飘进来,他低声嘱咐了两句, 侍从很快飘走了。   不过几秒钟, 侍从重新进来, 手上端着一个餐盘。   楚长泽接过餐盘,重新走进设了结界的内殿。   他稳步走到淤尽台边, 把餐盘放在了戚寻面前,“先吃点吧,有你爱喝的可乐, 补补。”   嘴唇发白的戚寻恹恹地抬眼看他, 露出下三白, “不用。”   “我看你还是用吧, ”楚长泽幸灾乐祸地推推金丝眼镜, “你现在看上去很需要可乐补补身体。”   戚寻不想耗费过多的精力和人逞口舌之快,他随意勾过杯子, 将杯内冒着气泡的可乐一饮而尽,没动边上的肉菜。   虽效果甚微, 却也缓解了些疼痛,精神上的。   楚长泽坐回原位, 抬头望了望, 再看向戚寻, 表情慢慢变得正经,“你准备好了吗?”   “嗯。”戚寻应了一声,在淤尽台上坐正身体, 闭上了眼。   残缺的魂魄在身旁闪出绚烂的光,金色的血液缠绕成丝融入其中, 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魂包裹起来,积了近七天七夜的血最终一滴不剩,完完全全地融进了魂中。   戚寻在恍惚间睁开眼,嘴唇干裂出血来,很快又形成痂,因为耗费的精气太多,伤口已经没有办法像从前那般快速愈合。   他抬起自己苍白的手臂,在掌心看见那条红线变得越来越明晰。   “事成一半,再接再厉。”楚长泽淡然一笑。   戚寻随意地靠在台榻上,“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办法。”   “这个嘛,”楚长泽的镜片闪了闪,“周居仪其实也知道,他不告诉你,无非是怕你同百年前那次一样冲动,你要知道南处好不容易才来了个镇得住的阎王,可不得好好护着你,而我好歹比你早个几百年来的这,怎么可能连这种办法都不知道,年轻人,道行还不够深。”   戚寻冷笑一声,“你道行深,怎么还有求于我?”   “鬼各有所长,你我各取所需罢了。”楚长泽摘掉金丝眼镜,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换了个话题,“等你补全他的魂,就可以查到他这一世的异样是何原因,怎么,害怕吗?”   “左右不过再等个几百年,我早就习惯了。”戚寻恢复了些气力,站起身,从台上走下,往殿外走,给楚长泽留下一道黑红的修长背影。   “你知道我想说的是,害不害怕,”楚长泽紧接着开口,顿了一下,“他在人间为你好的种种,皆有所图。”   戚寻停下脚步,侧过身,“除了永远失去他,我没什么好怕的。”   对于他来说,爱不爱都是其次,阮新元存不存在,才是最重要的。   失去过,就不想再预设这样的结果。   *   “你大舅还挺有风情,约我们在法餐厅算八字……”阮新元坐在华丽宫廷风的独立包间叹为观止。   曹毅也没想到,他朝阮新元摆摆手,“可能因为算命赚得多了呗,他经常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正好他请客,我们都有口福。”   阮新元点了点头,铺开桌前的餐布,“你大舅还没来吗?”   “快了,刚刚就说到门口了。”曹毅看了眼消息。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打开,服务员领着身穿POLO衫的曹毅大舅走了进来。   阮新元自觉起立和人打招呼,“大舅好。”   曹毅大舅今日看着很阳光和蔼,完全没有上次那副疑神疑鬼的怪样,他热情地和阮新元握了握手,紧接着大手一挥十分豪爽,“客气什么,快坐下,点菜了吗你俩,想吃什么随便点,大舅我有钱。”   曹毅对自己大舅一向不会客气,翻开菜单就哐哐一顿点,点完又问阮新元吃什么,阮新元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么多道菜,连忙摇摇头说够了。   结果大舅自己又加了三道菜,服务员拿着菜单毕恭毕敬地离开,将包间的门给带上。   “小元啊,曹毅他估计也和你说了,我那天见着你就觉得你和我有缘分,我必须给你好好算一算八字,不过不着急,我们吃完再说。”曹大舅乐呵呵地倒水。   阮新元虽好奇,但也没多问什么。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阮新元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种餐厅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毕竟他本身对西餐并不太感冒,戚寻也知道,所以他们平时选餐厅基本上很少选这类。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戚寻,不知道这个点对方吃晚饭了没有,最近这段时间戚寻培训比较忙,所以回复他消息没有像之前那么及时。   晚餐接近尾声,曹毅咳嗽了两声,和大舅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新元啊,接下来算命的事情我不方便听,我在外面逛逛,等你们聊完就行。”   “好。”这自然也合阮新元的意。   等到曹毅走出门后,曹大舅喝了口水,摩挲着手指开口:“小元啊,在来之前,我已经把你的八字给排盘算好了,你可以先听听我说的这些,和你之前经历的事情,对不对得上。”   阮新元莫名开始紧张,“您说。”   “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还差点因此丧命,对吧?”曹大舅一字一句道。   阮新元瞳孔地震,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是……”   “盘中显示,这病初始在你三岁的时候,而且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算痊愈。”曹大舅语气笃定,说的是肯定句。   阮新元咽了咽唾沫,压下心头惊异之感,“也对。”   “你的命格很奇怪,明明显示你是个运好天选之人,一生应该过得很顺,但始终被孤煞之气所笼罩,这才导致的你变成如今的局面,”曹大舅叹了口气,“不过……”   “不过什么?”阮新元接着问。   这些都是他自己知道的,只不过以前只有他外婆算出来过,第一次听见不熟悉的人说这些一模一样对得上的东西出来,真的太神奇了。   “不过我发现你的病在渐渐好转,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你身上的孤煞之气,也越来越重了,特别是在一周前的某一天,煞气徒增。”曹大舅紧锁眉头。   “那,这算好事,还是坏事?”阮新元微微睁大眼睛。   他外婆也说过这事,虽说他遇到了邪祟,但他的命格是在悄然扭转的,邪祟对他来说也不算真的脏东西。   “生死两面,祸福相依,凡事皆有利有弊,就算我能算出这些,也没办法断言是好是坏。”曹大舅坦白说道。   “我说完了,现在轮到你问我了,我猜你会答应我算命,应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了吧?”曹大舅一针见血。   阮新元诚实点头,犹豫开口:“大舅,我听曹毅说,你……看得到鬼魂?”   曹大舅眉毛飞舞,“怎么,你也看得到?”   “呃,”阮新元没想到对方猜得那么快,他只好直截了当地说了,“不瞒你说大舅,半个月前开始,我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能判断出是人在讲话,虽然听不清,但声音来源处是没人在的,再后来是……我在学校能瞧见淡淡的鬼影,也能勉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我打包票,我没骗人。”   “我见到的鬼魂,大多数都是普通也无害的,没有长相凄惨的鬼,但突然见到还是有点考验我心脏……这怎么办?”   他知道曹大舅肯定相信他所说的这些,毕竟他自身的命格奇怪也得到了对方的认证,所以他才放心说了这件事。   曹大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天生阴阳眼,从出生开始就能瞧见,一开始是普通的鬼,后来恶鬼也能看得到,自从知道我看见的某些东西别人看不见之后,我才知道这算是我的特异功能,后来我就渐渐发现我对算八字这行有天赋,就一直干到了现在,不过扯远了……”   “简单来说就是,阴阳眼一般都是天生的,很少有像你这样都成年了还突然能看到的,你是被外因所影响了,估摸着就是那个孤煞之气变重的原因。”   阮新元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时间没说话。   曹大舅接着问,“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做了些什么事情,才让你这命格有所改变的?”   因为……戚寻。   阮新元自觉不能说这个答案,那天曹大舅对戚寻的态度实在是奇怪,透露的太多也不太好,说白了他和对方也不算熟,没必要把玄子命的真相全部给吐露出去。   “三岁那年被救回来后,我爸妈就一直在行善积德,时不时捐钱做慈善,坚持了十八年,估计是因为这个吧。”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而且除了这个病有时候会让我身体不适之外,我这十八年确实过得顺风顺水,没什么失去的,得到的东西也不少。”   曹大舅认可点头,“行善积德还是有好处的,以后得接着这么做,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病就彻底好了。”   “咳,那大舅,你还有没有算出来点别的方面的东西,”阮新元开始转移话题,“比如财运事业我以后适合干什么,能不能发财?”   “哈哈哈!”曹大舅大笑,“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最好奇这些,来我和你说……”   阮新元洗耳恭听了十几分钟,曹大舅终于讲完了,把曹毅给重新叫了进来。   “学委、大舅,我待会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阮新元看了眼时间,他约好了今晚要和戚寻打视频,可不能错过时间了。   “好好好。”两人把阮新元送走后,重新坐回了包厢。   “还不谢谢我,大舅。”曹毅拍拍对方肩膀。   大舅嗐了一声,“这不请你吃法餐了吗!”   曹毅没纠结,还是有点好奇,“大舅,所以你算出人家什么来了?”   “哼,你这同学聪明得很,学委应该让他当,”曹大舅挑眉,“我有些算出来模糊的地方,想问具体的又被对方绕出去了,他留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东西没和我透露,归根到底还是不信我。”   曹毅倒觉得没什么,“这不正常,本来你对他来说和陌生人没区别,再加上你上次还说人家老公什么什么的——”   “哎呦瞧我这脑子,老糊涂了,记性不太好!”曹大舅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喃喃道,“忘了提醒他小心身边人了……”   “你说的身边人不会又是他老公吧?”曹毅闻言无语,“大舅,还好你没说,你没看到人家和老公多恩爱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方是什么高阶鬼,阮新元肯定也不会相信啊。”   “更何况他老公还是我们隔壁大学的副教授,青年才俊啊!”   “总有一天,他会露出鬼脚的。”曹大舅又哼哼了两声。   *   阮新元为了方便,今晚特地回的盛都朝园,他赶回来喝了口水,刚好卡上了和戚寻约定好的时间。   他给自己切了个桃子,盘腿坐到了沙发上,给戚寻打视频电话。   铃声响起不过两秒,视频就被接起。   “寻哥。”阮新元轻轻唤了人一声,几天没见,隔着屏幕见到了,他却发觉自己越发想念起对方来。   难怪异地恋难熬,视频通话也不过望梅止渴。   戚寻住在统一安排的房间里,此时正坐在办公座椅上,他温柔地看向阮新元,“小元,晚上好,晚饭吃的什么?”   “在学校食堂吃的煲仔饭。”阮新元随口一说。   他并不打算将找曹毅大舅算命的事情告诉戚寻,这样不好解释原因。   阮新元盯着戚寻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对方的嘴巴上有一个痂,这对于戚寻来说,很稀奇,于是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眼神示意对方,有点好奇。   “寻哥,你的嘴巴怎么了?”   戚寻停顿了一秒,舔了下伤口,“北城有点干,这几天水喝少了,嘴唇起了死皮,撕掉后流血了。”   阮新元了然,“那你记得多喝水呀,要不要买个唇膏擦擦?”   “好,我会的,你呢,这几天在学校忙不忙,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很开心的事情呢?”戚寻语调轻缓。   阮新元边吃桃子边趴在沙发扶手上嘟囔了一堆,絮絮叨叨地吐槽遇到的无语事件又或者是说着开心值得期待的事情,视频另一头的戚寻洗耳恭听,看着对面人殷红水润的嘴唇又情不自禁舔了舔嘴巴。   这个举动被阮新元捕捉,他出言制止,语气有点严肃又认真,像在训诫小朋友,“戚教授,你不能再舔了,会越来越干,到时候伤口恢复会变慢,如果觉得干,还是倒杯水吧。”   “小元,喝水解决不了问题,”戚寻眼里含笑,“得用别的办法。”   阮新元咬着脆桃,有点疑惑,喝水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不过他还是顺着人问:“什么办法?”   “我刚刚不是嘴干,是痒,想亲你,”戚寻话语直白,又叹了口气,“可隔着屏幕,亲不到你。”   阮新元桃子都忘记嚼了,他耳根红彤彤的,“那、那怎么办。”   戚寻盯着人,从上到下扫视着,“我那天看到你买的箱子里还有些别的东西,小元穿给我看好不好,这样我就不舔了。”   阮新元一时间脑子像被塞满了果酱,没反应过来他穿那些东西和戚寻不舔嘴巴有什么联系,但看着戚寻的脸,他不加思考地就说了个——   “好。” 第35章   戚寻挑了挑眉, 耐心地等着人进行下一步动作。   阮新元后知后觉自己答应了什么,等等,戚寻怎么会看到那箱快递啊!   呃, 他好像没认真藏, 当时着急忙慌地就放在了主卧的衣柜里。   靠。   阮新元的脸红成番茄, 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但刚刚他脱口而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要是现在又拒绝,圆不上场还驳人家面子。   “那个,里面有不少, 你还想让我穿哪个……”他硬着头皮问。   戚寻松开了一颗衬衫的纽扣, 往上捋了捋两边的袖子, 身体往后靠, “我可以选吗?”   “嗯, 可以。”阮新元声音跟猫挠似的,抓在人心板上。   “但是, 我有点忘了里面有什么了,小元可以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戚寻勾起嘴角, 眼神倒是澄澈,看上去十足坦荡。   阮新元连带着脖子也开始因为羞赧发烫, 他慢吞吞站起身, 从客厅挪步到了主卧, 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摆放着快递箱的衣柜。   视频另一头的戚寻本来看着阮新元弯下腰时不小心露出的光景,下一秒镜头被翻转, 对上了一箱子的……好东西。   “你……挑吧。”阮新元声音有点轻,但很耐心又体贴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了出来, 林林总总有不少,任戚寻挑选,反正都一样令人羞耻。   戚寻意味深长地说:“小元买了不少。”   阮新元在房间里呼吸急促,尽管他现在知道戚寻看不到他的脸,他还是瞥过眼睛,“当时随便买的。”   戚寻仔细地扫过那些东西,最终在某一套上面停顿住了眼神,“左数边第四个,黑色的那套,可以吗?”   阮新元抬眼数了过去,看到了那叠黑色的布料,一时间忘记一整套具体是什么了,但是这些里面布料最多的一套,他暗自松了口气。   “可以。”他把其他的快速放回箱子里,把箱子塞回衣柜,单独拿起那套衣服抱在怀里。   没等戚寻说什么,阮新元就抛下手机,跑进了厕所里,“我去换!”   他先用冷水洗了把脸,给自己降温,然后开始拆衣服的包装袋。   等到彻底展开这套衣服,他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头脑一热买的是什么。   里面有一条黑色的长胸链和一条极短的、只有薄薄一层的黑色纱裙,完全透的可以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遮不住一点。   阮新元闭了闭眼,恨不得抢走那天下单时自己的手机,他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安慰自己至少这裙子多少还是能遮点,比他上次穿的那套白蕾丝要好那么一丢丢。   给自己再次做好心理建设后,阮新元脱下了上衣和裤子,全身上下干干净净。   他拿起那条胸链研究了一下,慢慢地找准位置套了进去,然后勾上锁扣,紧接着就是下半身的纱裙,他快速穿上了身。   这套衣服穿起来不难,前后不过五分钟,阮新元就在镜子前,看到了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的全身上下都因羞耻红透了,但又怕让戚寻等太久,还是迈步出去重新拿起了手机。   视频里的画面终于变亮,戚寻重新抬眸看向屏幕。   映入眼帘的不是阮新元的脸,而是一双修长漂亮的腿,看上去非常光滑,还带着点肉感,很招人。   戚寻喉结滚动了两下,回忆起自己把手掐在上面的触感,还有上面会留下的压痕,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嗯,我穿好了……”阮新元轻声说着。   “我可以看看上面吗,小元。”戚寻循循善诱。   阮新元忍着羞把手机往上移,露出来了更多、更加完整,而他自己却偏过头,不敢看。   戚寻终于看清了黑色布料的全貌,是一条精致又短透的纱裙,点缀了漂亮的蕾丝边,但真的很短,甚至短到堪堪遮住一点阮新元的腿,于是他看到了些别的。   “滴答——”   时间在这一刻被反复拉长。   戚寻终于重新开口,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小元好乖。”   “可以再看看你的脸吗?”   阮新元把头转过来,看向衬衫有些变皱的戚寻,听话地将屏幕转了回来,他直直地撞进戚寻的眼里,又像被烫到一般挪开视线。   戚寻盯着对方的脸两秒,慢慢地把视线往下移,然后在屏幕里看到了——   漂亮白嫩的质感和黑色的链条产生极致的反差,阮新元美丽的曲线更是和精致的胸链相辅相成,他动一下身体,链子跟着晃,既纯情又……   戚寻神色晦暗不明,他把视线挪到了殷红处,回味着手感,然后将手往下伸。   阮新元刚想开口问戚寻看好了没有,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愣了一下,辨别了两秒,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差点没拿稳手机,屏幕跟着抖了抖。   “小元。”   阮新元不得不抬眸看向唤他名字的人,也是粗重呼吸声的主人。   “摸自己给我看,好不好?”戚寻蛊惑着。   “摸、摸哪里……”阮新元哪干过这样的事情,他眼神闪烁,完全失了分寸。   戚寻笑了一下,开始很耐心地教对方,“先把手机架在床头柜上。”   阮新元红着耳根依言照做,把手机靠在了硬纸盒前摆好,屏幕自然对准了床,然后无师自通地躺在了上面,正对着戚寻。   “很好,小元,”戚寻扫过对方漂亮的脖颈,出声鼓励,“然后像我上次那样……还记得吧?”   阮新元自己一个人基本上很少干这样的事情,他的黑发蹭乱在枕头上,开始边回忆边用修长的手指依言照做。   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他依照着适度的节奏和舒服的感觉,脑海里不停回闪上一次与戚寻在一起的片段。   “小元,是我在摸你。”戚寻的声音低沉。   阮新元抬头看向屏幕里发型一丝不苟、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的人,想起戚寻身上的柑橘香,变得贪恋,没忍住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也像缺了水的鱼,变得有些干。   所以对方才需要他吗……   他好像找到了戚寻那句话和他现在所做事情之间的联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新元在戚寻充满侵略性的神色里没有忍住,浑身一抖,卸了力,他的脑内混乱,像呆傻了一般。   “好厉害,宝宝,这次给你打两百分。”戚寻的手还没结束运作。   阮新元慢吞吞地把手捂在脸上几秒,水润的眼睛看向屏幕里的人,“你……好了吗?”   “很快。”戚寻身子坐直了点,离屏幕更紧,下一秒,他将手机放低点了位置。   阮新元撑起身体,猝不及防地在屏幕里看见了那天他放进口中的东西。   他一下子又呆住。   “小元,能不能在你脸上,留下?”戚寻语气始终带着不紧不慢的礼貌。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身上后面部位有些不对劲。   “可以。”   屏幕被弄得模糊,阮新元似乎闻到了若隐若现的柑橘清香,流连在他唇齿间。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如此纵容戚寻,和人共谋做出这样的事情,只为满足他们的私/欲。   但他却觉得,在欢/愉过后的余韵,和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幸福感率先在心尖溢出泛滥,沿着血液,流成爱河。   “冷吗?”戚寻轻声问,像贴在阮新元身边耳语。   阮新元的血液和一颗心同样滚烫,他丝毫没觉得冷,甚至还觉得有些热,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戚寻温柔地看着躺在被褥上的人,这一次眼里没有情/欲,只有缓缓流淌的爱意,“困了吧?”   阮新元支起身体,对着屏幕笑了一下,“我去洗澡,洗完就睡。”   “好,晚安。”戚寻和人对视。   “晚安,”阮新元认真地盯着他,脸依旧泛着红,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记得多喝水。”   戚寻跟着点了点自己唇上结痂的位置,勾起嘴角,“遵命。”   一场持续了快两个小时的视频通话终于结束,阮新元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隔着屏幕的戚寻如此大胆,而他也就这样答应了……简直不得了。   他捂了捂脸,站起身的时候还有点腿软,一步一步地走到浴室。   *   阮新元在盛都朝园过完周末,周一一早又回到了学校。   匆匆忙忙上完上午的课,他和方又知像往常一样结伴去食堂吃饭。   “哎新元你这两天不在寝室,我跟你说,我们这栋寝室楼闹鬼了!”方又知悄声和他说着。   阮新元顿了一下,表情有些迟疑,“闹鬼?”   “对啊,”方又知和人解释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三楼某个寝室的男生说自己挂在阳台的内裤不见了,发到了寝室楼的微信群,不是没人见到过吗,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结果第二天,又有两个男生的内裤不见了……”   “那不应该是有小偷吗,为什么说是有鬼啊?”阮新元疑惑皱眉。   “当然,三起内裤失踪案之后寝室阿姨都出动和人一起抓小偷了,但一个是监控确实没拍到,还有一个是大家内裤都长差不多,就算找到一样的也不一定是对方的啊,所以这件事本来又要不了了之,然后昨天晚上,其中一个丢了内裤的男生,半夜三更上厕所的时候,说是在阳台看到了鬼影……在偷内裤!”方又知说完这事都觉得有点离谱得惊世骇俗。   “啊??”阮新元一时语塞,“鬼为什么要偷内裤……不对,那个男生确定自己不是梦游?”   方又知嗐了一声,“他自己斩钉截铁,所以闹得我们整栋楼的人都人心惶惶,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这种事情的,思政白上了啊。”   阮新元还是觉得,没有鬼会偷人内裤,主要是这几天他见到的鬼都坦坦荡荡的,没有盗窃这种行为发生。   “估计还是有人偷的吧,只不过难抓了。”方又知耸耸肩。   “唉我主要是觉得他们有些人一直在散播不实消息引起恐慌,什么今天自己在寝室也看到了啊什么的,哪有鬼这么容易被人看到,那还是鬼吗,如果真的是这鬼不合格……”   阮新元边听边走神,最后没再纠结这八卦,和人去煲仔饭的档口排队。   晚上七点半,蒋其风看了眼微信群消息,开始在寝室里大喊大叫。   “我靠,312寝的一个男生也被偷内裤了,到底是谁这么喜欢别人内裤啊,自己没内裤穿吗?”   方又知扫了眼群消息,“天呐,别什么时候偷到我们寝室来了……”   “其实我觉得不会,你们没发现都是三楼的寝室男生丢内裤吗,可能是因为偷东西的人就住在三楼或者一定不住在三楼。”严康良摘下耳机理性分析。   “为什么这么说?”蒋其风看向他。   阮新元了然地接腔,“因为如果他很怂,那他不敢到别的楼层作案,被发现概率大,如果他正好大胆,那就故意只偷别的楼层人的东西咯。”   “对。”严康良认可点头。   蒋其风啃了口苹果,“原来如此,那看来我们在四楼逃过一劫。”   “反正我是不会信什么鬼之类的,太莫名其妙了,找不到偷东西的人不也正常,寝室本来就监控少,就走廊有,何况一些死角也拍不到。”严康良补充。   “是啊,”方又知附和,“我感觉信的人老了需要买保健品!”   阮新元虽然真的能瞧见鬼影,但他还是不信有鬼会去偷内裤,毕竟鬼又不需要穿内裤。   这个话题再一次结束,大家纷纷闲聊起别的东西来。   夜深,阮新元白天为了监督戚寻,自己也水喝多了,被尿给憋醒。   他朦胧地睁开眼,慢吞吞地爬下床,拿着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进了厕所后解决完很快出来。   他刚想抬了抬手臂,就感觉余光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阮新元睁着一只眼偏头,和在阳台貌似又在做引体向上的鬼对视了个正着。   阮新元:“……”   他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鬼影三秒,眼见着鬼影看见他时手一滑,不小心亦或者是故意的带动了一条内裤掉到了地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条黑色内裤是蒋其风的。   阮新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趁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想捡东西,他直接走到了阳台,拉上了玻璃门,隔绝了声音,盯着鬼影问道:“你来偷我们寝室内裤?”   鬼影刚拿起的内裤又因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来人吓到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指了指自己:“你……你真的能看得见我?!” 第36章   阮新元盯着鬼影质问, “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又回我们寝室了,不会这几天偷男生内裤的真是你吧?”   “放屁!不是我!你不要血口喷人!”鬼影边说这话边发着抖, 看样子像被气的。   阮新元虽然看不清这鬼的真面目, 却还是能从对方的话语里窥探出这鬼的性格。   “我偷内裤干什么我又穿不了, 我神经病啊!”鬼影气急。   阮新元暗自松了口气,看对方这个反应应该真不是他做这种事情。   “那你为什么又来我们寝室阳台做……引体向上?”他紧接着问。   “呃, 主要是……你们寝室阳台栏杆上挂的衣服少,空位多,而且我熟悉了一个地方之后懒得换, 哪能想到碰见你这样能看见我的!奇了怪了!”鬼影的语气带这些无语。   “不对啊……我记得你以前看不见呢???”   阮新元在一坨糊状的鬼影里居然看出了对方惊恐的表情。   “以前, ”他抱臂站在原地, “我确实看不到, 不过听你这么说, 你来我们这已经很久了?”   “呃,也没有很久吧, 就你们刚开学来的,三个月不到……所以你为什么能看得见我, 我可是鬼啊!”鬼影声音颤颤巍巍。   阮新元有点憋不住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有一天我突然能看到了, 不过我现在看不清你是什么样子的, 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好吧好吧,我的鬼生到现在为止只遇到过两个可以看见我的,一个是刚出生的小婴儿, 一个就是你。”鬼影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是觉得神奇。   “那你, 还可以看见别的鬼咯?”他紧接着又问。   阮新元满足鬼的好奇心,耐心回答:“可以,但我看到的都是些最普通不过的鬼,白天看到的概率比较低,晚上概率大,但我睡得早,有时候就算有我也没空看。”   “所以你那天大骂我一声‘滚’居然不是梦游?!”鬼影声音都变尖了。   阮新元哼了声,“嗯,你问了这么多,该我问你了。”   “你……是哪来的鬼?”   “死了的人呗,就是鬼。”鬼影觉得对方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自己生前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吗?”阮新元把话问得直白。   鬼影顿了顿,“坦白来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个男鬼,死的时候应该还年轻吧,你听我声音就知道了,别的我死了之后一概不知呢,平常死了以后也就比较爱运动而已,可能生前……是个体育生?”   “所以……人死后并不会入地府,还会忘记自己生前的事情吗?”阮新元接着问。   鬼影飘荡了几下,“呃这个嘛,我是个独行鬼,也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确实记不清生前的事情了,至于这个会不会入地府嘛……那就得看各鬼的本事了!”   “什么意思?”阮新元愣了一下。   “哎呀我悄悄和你说,”鬼影凑到了阮新元耳边,“当然有无常来抓我们入地府的呀,但是我们有些鬼不想去就会逃,看我们逃跑技术如何了……”   “所以真的有地府?”阮新元眨眨眼,好奇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不是可以转世吗?”   鬼影飘回了原位,语气有些深沉,“就是潜意识不想呗,或许上辈子做人活得太苦了,死了之后觉得当鬼随便飘着也比下辈子又当人好吧。”   “而且谁知道去地府要受什么罪呢,对于未知的东西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恐惧,也可以说我们就是贪恋不需要做任何事却可以留在人间当旁观者吧。”   “原来如此。”阮新元若有所思。   他看着天边吐露出的一点白,和慢慢显现的淡淡的亮光,意识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近黎明。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喃喃道。   那他的命格如此,是不是也就不足为奇了。   “挺正常啊,说不定还有神呢。”鬼影随口回了一句。   他语气幽怨地接着说:“不过呢我原本打算明天就走了,因为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太长,很容易就会被黑白无常发现,哪能想又被你抓住了,你比无常还吓人……”   见对方没说话,他顺着阮新元的视线看了眼天边,“时间差不多了,也要天亮了,你马上应该瞧不见我了,我要走了。”   “等等。”阮新元出声制止。   鬼影疑惑:“嗯?”   阮新元指了指地上掉着的内裤,“你干的,你捡起来。”   “啧。”鬼影只好依言照做,把那条黑色内裤捡起来重新挂到了栏杆上。   “这样行了吧?”   “等等。”阮新元再次出声制止。   鬼影真是怕了,“还有啥事?”   “那你有没有看见过,我们这栋楼里,到底是谁在偷内裤?”阮新元问。   鬼影一拍脑门,“哎呦,这个我真看见过,是……”   他重新凑到阮新元耳边说。   灰暗沉睡着的天被划破叫醒,太阳透过云层射出光,清晨正式来临。   *   “哎呦,今天怎么这么热啊,天气一点没有要转冷的样子,都快要到十月了。”蒋其风边推门进宿舍边吐槽。   严康良一走进来就把空调开上了。   方又知狂灌半瓶水之后搭腔,“江城天气就这样,没有春秋,直接夏冬转换。”   “唉唉唉,洗澡洗澡,明年再也不选户外的体育课了,太热了。”蒋其风看着上完游泳课回来一身清爽的阮新元感慨。   阮新元也喝了口水,笑了笑,“这就是我当时选游泳课的原因,不过过段时间变冷了就不一定好受了。”   “也对,打篮球还是很爽的。”蒋其风边哼着歌边去阳台收衣服,他最后收下内裤拿到手上时顿了一下,有点疑惑地看着裤衩上的灰,好像掉到地上过了之后沾上的。   “奇了怪了,我挂在上面洗干净的内裤怎么收下来发现上面沾灰了啊。”蒋其风拿着收好的衣服走进来。   阮新元闻言眉心一跳,看向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人。   方又知在边上开玩笑,“不会是那个内裤大盗偷你内裤不小心掉地上了嫌弃牌子不行又挂回去了吧。”   “去你的!”蒋其风走过去锤了方又知一下。   “昨天晚上有风吧可能,墙壁上有灰,估计就沾上了。”严康良随口说着。   蒋其风想想自己确实挂在靠墙的那边,觉得严康良说得有道理,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在意,拍了拍上面的灰,不拘小节地拿进浴室准备洗澡。   “我靠——”   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齐齐看向大喊出声突然走出浴室的蒋其风。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有蟑螂啊?”方又知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你们快看寝室楼微信群,那个内裤大盗被逮捕了哎!”蒋其风点点手机。   “真的假的我看看,”方又知连忙打开手机微信群,“我去,真的哎。”   阮新元没说话,跟着点开了寝室楼群聊,映入眼帘的第一条就是宿管阿姨的消息。   【李阿姨:@所有人,偷盗同学私人物品的小偷已被逮到,对方已经承认并归还了物品,且已向物品丢失的几位同学进行了道歉,也会提供补偿保证再也不会犯,大家可以不必再恐慌,晚点时候,你们的辅导员也会进行通报批评的[握手][玫瑰][太阳]】   底下紧接着是一连串同学的回复:【阿姨威武!】   蒋其风跟了一嘴,咧开嘴笑,“哇,所以是怎么抓到的啊,好好奇,到底是谁干的啊,拿人内裤干什么啊?”   “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闹鬼的事情,当时那个人肯定是半夜三更梦游看错了,现在不就真相大白了。”严康良觉得在意料之中。   深藏功与名的阮新元本人不经意说道:“估计就是住在三楼的人,还是监控有拍到,或者被同寝的室友发现了。”   “反正到时候等辅导员在大群里通报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过这种事情真的好丢人啊,啧啧啧……”方又知评价。   “太好了,不用心惊胆战自己的内裤被偷了,嘿嘿嘿。”蒋其风傻乐着捧着手机重新走进浴室。   严康良没忍住喷了出来,小声蛐蛐,“感情这人……刚刚真的在担心自己内裤被人偷啊?”   阮新元和方又知面面相觑,下一秒,双双笑抽了。   *   “不是,萧——”   宋祈皱着张脸差点脱口而出,戚寻冷冷扫了他一眼,紧急刹车开口。   “南阎,你疯了啊?”   “不对,你本来就是个疯子,我差点忘了,一涉及到你老婆的事情你就发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干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在我们冥界是违法的!违法知不知道,在人间是要被抓去坐牢的!坐牢你就不能天天见到你老婆了只能隔着铁窗打电话知道吗!”宋祈恨铁不成钢,一口气不停歇说完这段话。   “如果不是你刚刚突然闯进来,这件事除了我和楚长泽以外没人会知道。”戚寻抖了抖自己的袖子。   宋祈揉了揉太阳穴,喝了口水静静,过了会儿没忍住接着说,“你以为这事之后中渊不会发现吗,迟早东窗事发,到时候你就完蛋了,他可不会容忍你发第二次疯——”   “我没有在发疯。”戚寻冷声打断他。   “为自己爱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在你们眼里就成了疯?”   “难道你们没真的爱过人吗,还是说你们根本不会爱人?”   “如果不是,那就不要用你们的评定标准来评价我的行为。”   宋祈被戚寻怼得哑口无言。   要说戚寻做这样的事情错了吗?倒也没错,只不过就像他说的为了爱人能更好地活下去而已,只不过办法只能是这样极端的,因为没有别的出路可走,所以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疯子”。   但实际上戚寻一直在理智地践行爱阮新元的守则,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南阎王这个位置,几千年来只有我一个人坐稳了,中渊不会因此就革职降罪于我,这点我还是有数的。”戚寻轻轻抚摸着自己掌心的红线,语气柔和了些。   宋祈思索了一下,承认对方说得也有道理,“说是这么说,但他要是想治你,也有别的办法给你惩罚。”   “那就让他尽管惩罚,反正这件事我已经快完成了。”戚寻无所谓。   宋祈拿人没办法,瘫坐在座位上问:“楚长泽为什么会告诉你办法,你们利益交换了?”   “这个无可奉告。”戚寻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不会轻易就把和别人的交易内容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好吧好吧,也猜到你不会说了。”这在宋祈意料之中。   “所以你今天突然闯进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戚寻斜眼看他。   宋祈这下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戚寻这的目的,直了直身体,“我那天不是碰到你老婆了吗,然后发现他身上有你的鬼气。”   戚寻抬眼盯着他,神情有些无语,“我们是合法夫夫,贴得近,沾染上我的鬼气,不是很正常吗?”   “我就知道你没感觉出来!”宋祈有点激动,“你和他太亲密,加上那是你自己的味道,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我回去之后左想右想就是不对劲,后面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   “他身上的鬼气,是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而不是你外部被沾染上的!就算你们再怎么亲密,人身上,怎么可能散出由内而外的鬼气呢?”   戚寻正色起来,他变得有些严肃,“你确定没有判断失误?”   他和阮新元有亲密接触之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并没有时间观察到这样的事情,但他可以保证,在此之前,阮新元身上一切正常。   “当然,虽然我一开始也有点恍惚,还以为是你们俩太那个了呢!但是我回去一想真的太不对劲了,死命回忆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的嗅觉判断力,可是我们四个人当中最强的。”宋祈有些骄傲地勾勾嘴角。   “之前没有,这个我也能确定。”戚寻回答道。   正是由于宋祈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原因,才急匆匆跑来问戚寻的,没想到撞破了人正在干的大事。   “如果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本身……”宋祈不好说,他止住了话头。   戚寻目视前方,“等到他缺失的魂被补全,答案就好找了。”   *   乔斯明看向盯着咖啡店窗外玫瑰花走神的阮新元幽幽道:“元,别想你老公了,看看我OK?”   “我看你是得相思病了。”   还真是在想戚寻的阮新元回过神,甜甜地笑了一下,“好嘛,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乔斯明随便点了杯咖啡,“最近身体还好吧,没有再发作?”   “嗯,上次……虽然没做到那种程度,但也挺能维持的,没有再发作过。”阮新元点点头回答。   “那就好,他还有几天回来啊,别到时候在最后几天时效到了。”乔斯明还是没完全松口气。   “快了,大后天回来。”阮新元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和戚寻视频,除了实在是比较忙的时候。   乔斯明挑了挑眉,“那还行,我本来以为要国庆假期之后了,还能赶上和你过一半假期,挺好。”   “不过今年过年早,离你生日也就只有三个月不到了,时间过去很快,元啊,你现在正式喜欢上他了吗?”   “这个很重要。” 第37章   阮新元垂眸没说话, 再抬眼的时候眼里含着笑,瞳孔里像绽开漂亮的粉玫瑰。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之前不是挺笃定我喜欢的吗?”   乔斯明撇撇嘴, “哎呀, 我那不还是开玩笑居多, 但是眼见着你真的越陷越深了,我肯定还是要问问你确认确认的啊, 万一我说得不对呢。”   “我感觉……”阮新元用小叉子摆弄着眼前的慕斯蛋糕,“很难会有人不喜欢他吧,毕竟戚教授, 我甚至说不出他的缺点。”   “啧啧啧, ”乔斯明表情夸张, “很难有人~不喜欢~他吧~”   “哎呀你不许模仿我。”阮新元怼了他胳膊一下, 耳根红了。   “好吧, 不过我承认你说得挺对的,戚教授这人对同事学生都很有耐心且有礼貌, 长得帅实力还过硬,自己有钱不出意外家里也有矿吧, 就这样的条件,确实是各圈天菜了, ”乔斯明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嗯……喜欢你的人也很多, 毕竟很多人也很难不喜欢你,这么一看,你俩还真是般配。”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 你现在喜欢上他了,你能感觉到他有没有喜欢上你啊?”乔斯明接着问。   阮新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与此同时脑子里闪过很多从没在外人面前展露过那面的戚寻。   让自己喊他老公的戚寻、醉酒后会撒娇叫他老婆的戚寻、主动伸出舌头来吻他的戚寻、还有迎合他的勾引变得不再那么自如有情/欲的戚寻……   虽然阮新元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自恋的人, 但他也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种种证据也表明,戚寻对他不可能没有喜欢,如果对方只是为了抒发情/欲,就没有必要对他那么细致入微的照顾,反之,如果对方只是为了结婚的责任,也没必要回应他频繁过界的种种,并且每一次都没有让他期待落空。   “其实我感觉也用不着问你,”乔斯明见阮新元没说话,开始自问自答,“我觉得他不可能不喜欢你,要不然你那些勾引的手段怎么都成功了?”   阮新元扫射了圈周围的人,拍打了一下乔斯明的手臂,“你小点声。”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   乔斯明自觉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开始喝服务员端来的咖啡。   “嗯,是喜欢吧,但有一点也挺奇怪的……”阮新元耳根变得更红了,声音变轻,开始同人说着悄悄话。   乔斯明抿了口咖啡洗耳恭听,“什么?”   “就是……”阮新元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都想方设法地勾引他了,他最终也没和我做到最后一步,这是为什么?”   “嘶——”乔斯明思索。   “这还真是奇怪了。”乔斯明不解。   他开始认真分析,“就我看,一般正常男人基本上都是忍不住的,还有好多男的还说自己蹭蹭不进去呢不也最后也都进去了。”   话糙理不糙,阮新元听得耳热但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   “对啊,而且当时我都以为要……结果最后没有。”阮新元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在公共场合又不敢再多想了。   乔斯明眉头紧锁,“如果说他那啥正常的话,会不会就是心里有所保留?”   “你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喜欢我,”阮新元眨眨眼,“所以不太愿意?”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戚寻一向是个非常负责的人。   如果戚寻觉得他还没有喜欢自己到可以做最亲密事情的程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阮新元心想。   乔斯明抖着腿,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往后靠,“如果换一种思路呢。”   “比如?”阮新元挑眉。   “比如他觉得,是你还不够喜欢他。”乔斯明说。   阮新元愣住了。   乔斯明越想越觉得有很大可能,兴奋地接着说下去,“毕竟你当初暗恋的借口,多少有点立不住脚啊,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你临时改口换剧本,改成了自己一见钟情暗恋半个月的戏码,虽然没那么离谱但照样立不住你很喜欢他喜欢到要直接求婚的这点。”   “只能说戚教授是什么人啊,那么聪明,就是刚好他也准备想结婚所以答应了,在你和他相处之后,他说不定其实早看出来你没那么喜欢他,所以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对你而言不够公平和负责,或许你那么热情的勾引,他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现在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但他估计也觉得不够正式吧,或者说没有办法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出于喜欢才做这样的举动,所以这一步就没有草率地进行下去。”   阮新元一边听乔斯明头头是道地分析,脑海里一边闪过那天在crush酒吧戚寻和他打视频电话时问的那句话。   ——“那你呢小元,你之前说的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是真的吗?”   所以那句话真的是试探,而当时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戚寻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   阮新元喝了口咖啡,沉住气。   “之前他确实有试探过我,问我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很在意,只当是他随口一问,现在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说要在婚内追他呢,但是我没怎么追,他就对我很纵容我想要的也都满足了,现在一回想,我根本就没怎么追啊。”   乔斯明笑得吊儿郎当,“那你还追吗,我看戚教授他不等你俩正式敞开心扉那天,是不会和你做那件事的。”   “那你说……”阮新元又有了新的犹豫的问题,“我是再观察观察他的态度接着想办法认真追呢,还是找个时机直接再搞个正式表白啊?”   乔斯明开始出谋划策,“依我看,你可以先再观察观察,再看看他态度先,毕竟你俩这不有好多天没见了。”   “试探第一步,到时候亲自去机场接人,玫瑰花再安排上,记住,别和他说,给他一个……惊喜。”   *   【多财多福金元宝:寻哥,你大概今天下午什么时候回来呀?】   阮新元此时正在花店里挑花,等着老板包好花束的间隙,他开始旁敲侧击戚寻回来的具体时间。   【戚教授: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午三点下飞机,回盛都朝园大概四点,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吗?】   阮新元敲字回复:【嗯嗯,我在家里等你[猫咪跳舞]】   【戚教授:好。】   “帅哥,花包好了。”老板提醒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笑的阮新元。   阮新元收起手机接过,“好的。”   这次他买的是小巧的白玫瑰花束,不会很惹眼,但足够优雅好看,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现在才下午一点半,离戚寻下飞机还有两个半小时,他把花收好,先带回了家。   脚步匆匆间,流连一路玫瑰香。   *   “戚教授,这是带给你爱人的?”   戚寻捧着一束鲜嫩清新的洋桔梗转过身,和调侃的女人打了声招呼,“宋教授,嗯。”   “还挺浪漫的嘛,真没想到戚教授结婚之后也有这样的一面,这花和你爱人很配,”宋珉撩开刘海笑了笑,看了眼对方身后的鲜花自助售卖机,耸了耸肩,“花都很好看,可惜没有想送的人。”   “嗨呀,还是戚教授上道,我家那位也挺喜欢花的,结果我每次都给忘了买,我也买一束。”边上另一位中年男人抖了抖手中的伞,雨滴砸在地板,走上前挑花。   戚寻把花抱在怀中,对着宋珉轻笑道:“总会有的。”   “时间到了,走吧。”他拎上行李箱,往登机排队处走去,顺手给阮新元发了条要登机的消息。   *   为了搭配这束花,阮新元站在衣柜前琢磨了半个小时,最终选择要风度不要温度,穿了浅蓝色丝绸衬衫配白色直筒牛仔裤。   等他换好衣服又磨蹭了一会儿,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十几分钟前戚寻给他发了上飞机的消息,他回复后拿上花束出了门。   因为这次是想给人惊喜,他特地对着戚寻说的时间查询了航班,准备早点到机场省得和人乌龙般上演爱人错过的戏码。   阮新元坐上出租车没过十几分钟,本来说已经登机的戚寻又发来一条消息,他戳开聊天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戚教授:小元,北城的小雨下大了,当前飞机预计要延误半个小时,如果飞机没有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记得自己先吃晚饭,不用等我了。】   靠,怎么下雨了。   阮新元点开天气预报,搜索了一下北城的天气,果不其然显示此刻正在下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反观江城这边温度虽降了些,却太阳正好,万里无云。   但他现在已经上了车,左右这个人他都是要亲自等的。   于是他表面上回复戚寻“好的”,实际上抱着花束并没有更改自己的目的地。   四十分钟后,阮新元已经到达了机场,但依旧没有收到戚寻说起飞的消息,他抱着花在机场内找位置坐下,盯着北城的天气预报硬生生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原先飞机早该到江城的时间点,等到了戚寻发来的消息。   【戚教授:小元,雨停了,飞机要起飞了。】   阮新元忙不迭回复,生怕戚寻待会儿手机开飞行模式后收不到了。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的寻哥,一路平安[猫咪鼓掌]】   他本来等得有些蔫了,看到这消息振作了些精神,又开始摆弄观赏起自己怀中的白玫瑰来。   “我走了老婆,记得想我……”   阮新元听见声音,抬眼一看,斜前方有一对夫妻亦或者是情侣正在难舍难分地告别。   男人脸上流露着浓浓的不舍,而对面女人的脸上甚至有泪光。   “下次再见可能要半年,你确定不亲我吗?”女人紧紧盯着男人看。   于是男人也没有在意这是在人多的机场大厅,深深地吻了一口自己的爱人。   机场行人匆匆,有些人注意到了也只会瞥一眼,只有阮新元坐在座位上,看了好一会儿。   半年啊……   阮新元设想如果自己要有半年见不到戚寻的话,那真的会得相思病,毕竟现在十五天他都觉得难熬。   到那个时候,或许天涯海角,他都会去寻。   阮新元把视线移到怀中的花束里,突然笑了一下,有些害羞,但又止不住地心动。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潜意识里,戚寻就已经悄悄占据了他心里很大的一部分。   一吻结束的两人痴痴地看向对方,情人终别离,惹得阮新元这个旁观者也有些伤感。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厅的地砖上,行人拉着行李箱走过的倒影在光滑的砖面上显现,如同一块放映着不同画面的荧幕。   直至夜幕降临,砖幕被按下了关机键,色彩斑斓的倒影消失。   阮新元关注着航班消息,戚寻的那班飞机终于将在十分钟后正式降落。   他抱着玫瑰花难免开始紧张起来,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给人这样的惊喜,会不会戚寻并不喜欢这样呢?   但没办法了,他已经来了,希望对方……会感到惊喜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待会儿别错过,还是得找个理由让戚寻在一个地方等他。   十分钟后,戚寻果然发来了下飞机的消息。   【戚教授:小元,我已经下飞机了。】   阮新元站在机场内麦当劳门口,给戚寻发消息。   【多财多福金元宝:好的寻哥,那个我突然想吃麦当劳的鸡块了,江城机场有,能不能帮我带一份回来呀?】   戚寻回复很快,看样子没起什么疑心。   【戚教授:好的。】   阮新元松了口气,走到了离麦当劳有一段距离的超市,一边随便逛逛一边悄摸留意外头走来的行人。   终于,他隔着玻璃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穿着黑色风衣气质出众的戚寻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被锁定,他快速地把身子收回去,拿着花束的手紧张得有些出汗。   一分钟后,他再探头,背影消失,不出意外戚寻已经走进了麦当劳。   阮新元把花放在身后,快步走去,拐弯走进麦当劳,此时的戚寻正对着服务员在点单。   他一步一步悄声走上前,在离戚寻只有半米距离的时候,面前的人想突然感知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转过身。   阮新元愣住了,他盯着人和对方怀中漂亮的花眨眨眼,眼神闪烁着,心脏怦怦跳,一时间忘了自己原先预设好的台词。   戚寻在这时看着他温柔地笑了,指了指他身后,“宝宝,花没挡住。”   阮新元烫着耳根,他终于在戚寻深邃带笑的眼里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把身后已经“穿帮”的惊喜递到了戚寻身前。   然后忍着羞,凑近对方,小声说:“老公,欢迎回来。” 第38章   “所以, 你是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吗?”戚寻看着人笑,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心情很愉悦, “老婆。”   抢占先机送花的阮新元却像被摆了一道, 听见戚寻在清醒的状态下喊他老婆,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全然忘了是自己刚刚先脱口而出的“老公”。   戚寻抬手自然地揉了一把阮新元的脑袋, 接过他手中的那束白玫瑰,“谢谢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说完, 他把自己怀里那束洋桔梗递到了阮新元面前, “在北城机场买的, 不如你的好看, 下次买更好看的。”   洋桔梗看上去很新鲜, 橙白绿三色搭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阮新元很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款花,意外合他心意。   “我很喜欢, 你不用谢我。”阮新元接过这束花,抱在了怀里, 低头轻轻嗅了一下, 闻到一股很淡的香, 夹杂着草味。   戚寻站在收银台前,弯腰揉了一下阮新元的肚子,不过两秒, 又很快松开,“是不是没吃饭?”   被戳穿的阮新元肚皮被摸后微微发热, 他后知后觉感到饥饿,吐了吐舌头,嘀咕道:“嗯……所以让你带鸡块也不只是为了守株待兔。”   “嗯,还要喂兔子。”戚寻笑了一下,转过身和服务员又加了几份食物,顺便把外带变成了堂食。   服务员刚刚看这对高颜值夫夫送花互动还差点看入迷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微笑下单。   两个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阮新元撑着下巴,一直盯着对面的戚寻看。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脸上有东西?”戚寻用纸擦了擦桌子,把上面残留的水渍给擦得干干净净。   阮新元眨眨眼,答非所问,“我总觉得……寻哥你看着瘦了,是不是培训有点累?”   戚寻心念一动,虚虚蜷了下手心,“还好,可能是水土不服,吃得少了。”   “那还是江城好,北城有什么好吃的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也想去玩玩。”阮新元戳了戳自己的酒窝。   戚寻顺着对方修长的手指把视线停在凹陷的酒窝处,又开始手痒,但克制住了,“也有不少,下次一起去。”   “好啊。”阮新元甜甜地笑了一下,他把视线转移到前台,在取餐报号屏幕上看到了他们的订单,还没等他说什么,戚寻就先行站了起来。   “我去拿。”   阮新元看着人的背影走远,不过几秒钟,戚寻端着餐盘回来了。   他总觉得穿着西装叠加风衣的戚寻不应该出现在汉堡外餐店,而是西餐厅,不过实际上戚寻对食物一向没什么讲究。   “快吃吧,兔子。”戚寻把餐盘推得离阮新元近些,将食盒酱盒通通打开一一摆好。   阮新元在这种时候就像个小皇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贴心的服务,接过被撑好的塑料手套,对着鸡块下手。   “其实本来我还想带你去吃烤肉的,上次看到一家新开的店,可素……”阮新元的嘴巴嘟嘟囔囔,吐字有些不清晰,“但素、确实有点饿了,麦当劳家鸡块真的好次。”   戚寻并不会感到饥饿,但阮新元每次都能勾起一点他并不存在的食欲。   “那就多吃点,不够再点,烤肉我们明天再次。”戚寻憋着笑学阮新元说话。   阮新元把嘴里的汉堡和鸡块都吞下去,“你不许学我说话。”   然后把冰可乐举到戚寻嘴边晃了晃,晃得里面的冰块叮当响,“喝你爱喝的,小嘴巴闭起来,谢谢!”   “好的,遵命。”戚寻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阮新元接下来也安静了,认真地啃着汉堡,没有再说话,免得某人再学他。   一顿饭在半个小时后结束,戚寻带着人去车库里取车回家。   “要不待会儿我开车吧?”阮新元蹭了蹭戚寻的胳膊。   戚寻的大手揉了两下他的后颈,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刚刚看到你打哈欠了,好好休息吧。”   “喔……”阮新元跟猫似的缩了下脖子,拖着尾音,没有再说这件事。   走出机场大厅到地下车库的这段路程有冷风灌进来,阮新元穿着单薄的衬衫缩缩肩膀,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还是考虑得太少,只顾着好看没顾上温度。   本以为下午就能回去,没想到硬生生被拖到了晚上,江城最近天气转凉,夜晚最高不过十二度。   阮新元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两下,他感觉到身旁的戚寻停下脚步,他跟着停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戚寻空的那只手摸了一把他垂在两旁微凉的手背,然后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了行李箱上,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风衣,说道:“穿上。”   阮新元擦了擦鼻子,乖乖地让戚寻将风衣给他穿上。   戚寻捏了捏人的鼻子,“现在冷不冷了?”   戚寻的风衣很宽大,他穿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阮新元整个人顿时暖和不少,至少风吹来不会再瑟瑟发抖了。   他舔了舔嘴唇,朝人笑了一下,笑容里像融了暖阳的光,点缀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中。   戚寻又有了想要亲吻对方的冲动,一并抒发这段日子的想念,他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一只手拉着行李箱捏着花,另一只手不容置疑地牵起阮新元的手掌。   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阮新元彻底抛却了令他身抖的冷,整个人连带着心暖起来。   他被冷风拍打过的脑袋有些迟钝地想,这好像又是一个值得他更喜欢戚寻的理由。   过了一会,他悄悄偏过脸看戚寻在夜晚冷峻轮廓和温柔神色共存的侧颜,抓紧了些对方的手。   嗯,他确实更喜欢了。   正式上车后戚寻很快打开了点暖气,暖气散开,没过一会儿阮新元就感觉到了热,他慢慢地把身上的风衣给脱了,抱在了怀里。   “还要一个小时,先睡一会儿吧。”戚寻轻声提醒。   阮新元确实有些累,昨晚他熬了点夜做完了学校里布置的专业课小组作业,就为了后面这几天假期能空出时间来多和戚寻在一起。   他缓缓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往后仰着,闭上眼睛休息。   戚寻看了眼没过多久就安然入睡的人,趁着一个红灯的间隙将对方手上抱着的风衣摊开当作被子,盖到了人身上。   他开得很稳,身旁爱人一路安眠。   *   阮新元觉得自己像睡了很长时间,还做了一个有些混乱复杂的梦。   梦里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他看不清也拼凑不起那些片段,最终在戚寻呼唤中睁开眼。   “上去再睡吧。”戚寻揉了揉阮新元脑袋。   阮新元在戚寻的抚摸中清醒,他点了点头,咽了咽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抬手的时候发现原本抱着的风衣被摊开,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戚寻的手笔。   他把风衣叠好,重新抱在了怀里,拉开门下车,然后从后座取下两束花一齐抱在怀中。   睡过一阵后,阮新元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有点怀疑今天晚上待会儿又要睡不着。   戚寻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边,两个人肩并着肩走回了家。   一回到家,阮新元找出一个大花瓶,在底下接了水,将两束花拆开放在了一起,随后把花瓶摆在了餐桌上,显眼又好看。   “小元,我先去洗澡。”戚寻脱下西装外套,和还在捣鼓花的阮新元说了一声。   阮新元头也没回地说好。   等他完全摆弄完,对着这瓶花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乔斯明。   【多财多福金元宝:快来找不同!和我下午发你那束花对比~】   【小明同学:你等等我看看[审视]】   过了一会儿。   【小明同学:哟,戚教授也送你花了?】   【多财多福金元宝:嗯,你很聪明啊】   【小明同学:那当然了,我是谁,看你发照片跟我炫耀我就知道了,肯定和你亲亲老公有关,怎么说,今天的惊喜成功吗?】   阮新元回想起自己下午穿帮的场面,还是有些羞赧。   【多财多福金元宝:嗯……一半成功吧】   屏幕对面的乔斯明显然有些疑惑:【什么叫一半成功啊】   阮新元实话实说:【我人出现的时候他很惊喜,但是我没想到他也准备了花,所以一不小心把背后的花给露出来了,被他看到咯,所以说一半一半吧[小猫躺尸]】   【小明同学:唉】   阮新元蹙眉,敲字回复:【你叹什么气】   【小明同学:在叹气你搞错了重点,这哪是一半成功啊,这是完全成功好不好,对你老公来说,最重要的肯定不是花,是你出现了啊!】   【小明同学:花只是惊喜的附赠品,而你才是惊喜本身,OK?没藏好在他眼里就是可爱了,藏好了再拿出来也是可爱,反正喜欢的人做什么事情在让眼里都是可爱的咯】   【小明同学:比如你上次和我说觉得偷喝可乐的戚教授可爱,我只感到一阵恶寒,觉得你滤镜太厚!】   阮新元醍醐灌顶,然后耳根泛红,固执己见。   【多财多福金元宝:没有吧,就是很可爱啊[对手指]】   【小明同学:我就说吧![指指点点]】   【小明同学:看来今天试探第一步很成功,可以开始第二步了[思考]】   阮新元谦虚学习:【第二步做什么呢?】   【小明同学:这第二步啊就是……用他对你的态度,去对他,简单来说就是,把他照顾你的办法用到对方身上,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小明同学:如果是觉得受用,那说明喜欢程度就麻麻,如果他明确告诉你不需要你这么做,你不需要做那么好,心疼你,那就说明……你懂的!】   阮新元非常好学,准备学以致用:【收到】   *   结果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第二步试探的计划,人就病倒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么脆皮,明明以前很少生病,而昨天只是吹了一段时间冷风而已,就这样从感冒演变成了发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感冒时太随心所欲,昨晚水都没完全放热就开始洗澡,直接催生了他发起低烧。   他烫着张脸躺在床上休息,一边想还好在假期不用特地跟学校请假,一边又可惜因为生病自己没办法和戚寻出去约会。   本来说好的他要照顾戚寻,他都想好了怎么照顾了,结果现在又变成了戚寻照顾他。   “还有哪里也难受?”戚寻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坐到了床边,给阮新元吹凉小米粥。   阮新元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嗓子哑着,眼睛也有种怎么样也没法完全睁开的感觉,最难受地当然还是头,晕得他毫无食欲。   身上也酸痛,特别是腰。   但他怕戚寻担心,最终还是摇摇头,说自己已经比昨晚好多了,“寻哥,你快去休息吧。”   戚寻为了照顾半夜突然发起烧的他,几乎一晚上没合眼。   “没事,我不是很困,先喝点粥,填一下肚子,不然胃也会难受。”戚寻轻声哄着人喝粥。   阮新元没办法,只好凑近汤勺,小口抿了抿,小米粥香甜软糯,奇妙地带着一丝戚寻身上的柑橘香,他一下子还以为自己昏头闻错了,不过好歹还是勾起了点他的食欲。   半碗小米粥下肚,阮新元实在是吃不下了,戚寻适时结束投喂,用有些凉的手背贴了贴阮新元滚烫的额头。   “如果再这样烫下去,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他抹开阮新元额间的刘海。   阮新元不太想假期还要去医院,他慢吞吞地抓住戚寻的手腕,然后摸到人的手,将人的掌心贴到自己的脸颊处。   “你的手太凉,其实我没有那么烫,明明刚刚温度计显示我的温度下去了点……”阮新元的声音很轻很软,像在无意识地撒娇。   戚寻无奈地弯腰垂眸看着人水汪汪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新元又开口了。   “你可以用额头试试,就没那么烫了……”   说完这句,他还真把头仰起来了点,等着戚寻实施。   一张红扑扑的漂亮脸蛋在戚寻眼前放大,他在心底又叹了口气,贴在阮新元脸颊上的手摩挲着光滑的肌肤,然后,慢慢地、在阮新元期待的目光里低下头,将自己温热地额头,贴了上去。   阮新元睫毛扑闪着,呼出的热气里带着粥的香甜,“是不是……没那么热了?”   额头间传递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热度,戚寻不依不饶,“还是很烫。”   阮新元有些懊恼,是不是自己真的很烫,毕竟戚寻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公,不会说谎。   “好吧……那我努力降温,不去医院。”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眼神带着些可怜的意味,还晃了晃戚寻的袖口。   戚寻并没有因此退开,而是依旧紧紧贴着人的额头,内里的鬼气随之淡淡散开钻入阮新元体内,除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   阮新元渐渐的感觉到了些凉意,觉得很神奇,这股凉应该是戚寻带给他的,让他的全身,都跟着舒服了些。   “笨蛋,光靠自己怎么降。”   戚寻嘴唇勾起一个弯月般的弧度,随后低头,将唇贴在了身下人红润的嘴唇之上。 第39章   阮新元的呼吸节奏变乱, 本就晕眩的脑子此刻更如同一团浆糊。   他只知道戚寻的嘴唇有些凉,很舒服,像为他周身添了一层微凉的霜, 让他在发烫的病症里得到一些缓解。   唇齿轻而易举被撬开, 阮新元像突然回过神一般, 在舌头被勾住一秒后轻轻推了推戚寻的胸膛。   戚寻顺从地离开他的嘴唇,贴着人用气声问道:“怎么了?”   阮新元的手抚摸上戚寻的脸颊, 算作刚刚推开人的安抚,他的声音和以往不太一样,因为重感冒带着些鼻音, “我怕……传染给你。”   戚寻愣了一秒, 随即眼里如同盛满了星的河流, 璀璨皆因怀中人的生动可爱。   “放心, 不会的, 相信我。”他用鼻尖蹭了蹭阮新元的鼻尖,安抚着人担忧不安的心。   阮新元震颤着睫毛, 将放在戚寻脸颊上的手松开,然后勾住了人的脖子, “那你……亲吧。”   尾音还没消尽,就被熟悉的吻吞没。   戚寻一点一点轻啄着, 像在品尝一颗糖, 然后不紧不慢地用舌头将这颗糖卷了个遍, 舔舐着完整的甜蜜。   阮新元被迫张着嘴,勾在戚寻脖子上的双手收紧,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 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从吻里挣脱。   于是他们接了一个漫长的吻,时间仿若停滞住了, 地老天荒变成了假象,青涩萌动又炽烈的初生爱意演变成为永恒不变的神话。   阮新元的脑海虽不清晰,但他想,他在这个无关情欲的缠绵吻里,已经找寻到戚寻的答案了。   那些预备的试探通通瓦解,喜欢从来不是一场有预谋需要准备的考试,遇到喜欢自己的人,无论怎样答题,结果永远都会是满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结束,阮新元却意外觉得舒服了些,甚至脑子都变清明了不少,感觉和戚寻接吻比吃药还好使。   戚寻把枕头给人垫高,自己从对方身上退开,“刚刚那样会不会不舒服?”   阮新元摇摇头,刘海被拨弄开,他直勾勾地盯着戚寻看,说出来的话也十分直白,“很舒服……”   他甚至想让戚寻再亲亲他,不过他舔了舔嘴巴,感觉有点肿了。   “嗯。”戚寻觉得这样的阮新元很令人招架不住,但显然现在还是必须要招架得住的时候。   他站起身,把餐盘端起来,“我去给你拿药。”   阮新元半张脸遮在被子里,点点头,像一只乖巧雪白的兔子。   过了一会儿,戚寻重新推门而入,一只手端着水杯,一只手拿着药。   他把退烧药喂到阮新元的嘴巴边,再把温水递过去,阮新元低头顺从地吃完药,重新躺下。   “现在还困不困,还想睡觉吗?”戚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阮新元本来还有点困,现在倒是清醒了不少,“不困了,就是还有点晕,我闭上眼休息休息就好。”   “好。”戚寻揉了揉脑袋,重新走出房间。   阮新元本来看着对方的背影还想挽留,希望戚寻可以留在房间里陪着他,转念一想或许对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最终张了张口没说话,看着戚寻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于是阮新元只好自己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还是太累的缘故,他不知不觉静悄悄地睡着了,再一次苏醒时,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阮新元睁开惺忪的眼,偏过头,看到戚寻就躺在他的身边,在翻看一本古籍,还做着笔记,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待了多久。   “醒了?”戚寻感受到目光,放下书,“饿了么?”   阮新元撑起点身体,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刚刚又睡了四个小时,这会儿感觉身上已经不怎么烫了,好像已经退烧了。   病好转的一大体现就是食欲恢复,阮新元这下确实是有点饿了,早晨时小米粥没吃多少,终归是扛不住的。   “饿了。”他歪了歪头,顺势就靠在了戚寻宽大坚挺的肩膀上,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   戚寻侧过身低头用额头贴了贴阮新元的,“好像退烧了,我再给你量量看。”   阮新元乖乖地举起胳膊,把温度计夹在了胳肢窝。   “想吃什么?”戚寻问他。   阮新元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随便挑了一样,“面条吧。”   “那我去给你煮面条。”戚寻揉了把阮新元的黑发起身离开了房间。   发了几秒钟呆的阮新元终于想起来看手机,他已经有整整十个小时没回过任何人的消息。   果然,废话最多的乔斯明给他发了二十几条消息,见他不回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最后反应过来,脑补他和戚寻过二人世界去了,后面没再发。   他敲键盘回复:【昨天晚上后面发烧了】   乔斯明没有很快回复,这个点对方估计还在睡大白觉。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曹毅又来找他了,消息是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学委曹毅:新元啊,我舅说又算出来点关于你的新东西,挺重要的,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听,我是觉得你不想听也没事[询问]】   新东西?   阮新元拿着手机思索了两秒。   上次得益于那场和戚寻的亲密接触,他十五天内都没有发作,而戚寻回来之后他就更不用愁了。   只不过……他看到的鬼影越来越清晰这个事情,多少还是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和好奇。   没有人会不好奇,但他有时候也是真的会害怕,目前还没有怎么适应突然就看见鬼这种情况。   再加上曹毅大舅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次机会不容错过。   阮新元眨了眨眼,最后回复了一个“好的”。   他将身体往边上随意躺倒,眼神放空,视线里又出现了刚刚戚寻做笔记的那本书,应该是什么教学辅助资料。   阮新元有些好奇地打开看了眼被笔夹着的那页,顿了顿,发现……戚寻写的字,他看不懂,客观意义上的,有几个字看不懂,因为是繁体,他辨别得有些吃力。   历史老师……喜欢写繁体字吗?   他只以为是戚寻的个人习惯,把书重新合上放回了床头柜。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把温度计给取了出来,自己先看了看,三十六度五,真的已经不烧了。   “我看看。”穿着围裙的戚寻恰好在这时推门而入,接过阮新元手中的温度计,见对方已经退烧,才算是真正放下心。   阮新元仰着头看向眉眼俊俏的人,在对方身上嗅到了番茄香,他不争气的肚子更瘪了,差一点就要发出哀嚎。   “退烧了,快吃饭吧。”戚寻扶了一把阮新元,将人从床上带下来。   阮新元活动了下有些僵硬酸痛的四肢,走到了餐桌边,是清淡的番茄鸡蛋汤面,还有几根青菜漂浮在上面,汤汁看上去很浓郁,他在面里好像又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柑橘香。   他用瓢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了肚子里,暖和妥帖,还美味,他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下肚,阮新元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没有了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甚至吃完汤面后还有些热,额间身上都出了点汗,有点想洗澡。   戚寻一眼看穿了他,“出出汗,先别着急洗澡,缓一缓,忍一下吧。”   “喔。”阮新元乖乖听话,他看了眼戚寻的对面,才发现对方没有吃面,有点疑惑,正想开口问,被戚寻截胡了。   “我帮你擦擦身体吧。”对面的人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阮新元下意识想说不用了,沉默了一会儿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现在的他可不只单单揣着要活命的心思,还带着喜欢的感情呢,巴不得和戚寻更亲密点。   于公于私都是。   他轻轻嗑了两下,“好啊,我刚想说身上黏黏的还是不舒服……”   “嗯,那你回房间等我吧,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说完,戚寻就端起阮新元吃剩的碗筷,转头放到了水槽里,顺手就开始洗起来。   阮新元慢吞吞地踱步回房间,坐在床边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以免待会儿擦完身体又着凉。   “咔嗒——”   戚寻拿着一叠衣物走进来。   阮新元和人对视,莫名有些紧张。   “去浴室吧。”戚寻淡定自若,先行走进浴室,将浴室里的暖灯暖气一并打开,把衣物放在一边,开始在浴缸里放热水。   阮新元跟在人身后,在戚寻转过身看他的时候有点无措。   “是要我帮你脱衣服吗,小元。”戚寻仰视着阮新元笑了一下。   阮新元耳根一烫,连忙摇摇头,自己开始解身上睡衣的扣子。   他解得有些慢,胸前白嫩的肌肤一点一点露出,戚寻紧紧地盯着阮新元修长的手指,喉结滚动了两下。   又不是互相没看过,没什么好害羞的。   阮新元心想着,却越发地手忙脚乱,一颗扣子解了半天没解开。   戚寻在这时站起身,把手伸了过来,低头认真地帮人解扣子。   最后两颗扣子被很快剥落,戚寻非常有分寸地收回了手。   阮新元的脖子泛起桃花般的粉,他自己慢慢褪下上衣,露出大片春光来。   紧接着是下半身,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戚寻面前脱了个干干净净。   戚寻脸上没什么变化,表情如常,“坐到这边凳子上吧。”   阮新元根据指示坐下,刚坐下感觉木凳有点凉,戚寻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泡在热水里,然后将它捞起拧干,动作一气呵成。   他把毛巾叠成了方块,然后弯腰,先覆在了阮新元的肩膀上,细心地问:“烫不烫?”   阮新元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舒服,“不烫。”   戚寻放心了,一只手捏着阮新元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毛巾,替人轻轻地擦拭手臂。   阮新元变成了一个任由主人随意摆弄的娃娃。   一只手臂擦拭结束,本来白白的皮肤沾染上了更多的粉,开始泛红。   戚寻重新把毛巾浸到水里,又拧干,开始擦阮新元的后背。   擦到后颈的时候阮新元没忍住缩了一下,他这个地方比较敏感,戚寻自然也知道,所以很有先见之明地用另一只手扣住人的肩膀,让人不要乱动。   戚寻非常细致地将后背的角角落落都擦了个遍,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阮新元的腰窝。   阮新元克制住想要抖身体的本能,轻轻呼出几口气,在戚寻的领导下偏过身体,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臂。   等两只手臂和后背擦完了就是前胸,阮新元两只手抓在凳子的边缘,在戚寻毛巾贴上来的时候没忍住微微用力收紧。   “嗯……”   阮新元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反应过来之后他红着脸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戚寻轻声笑了一下,笑声落入他的耳朵,让他被桎梏擦拭过的地方变得异常有感觉。   “小元,你喜欢我摸这里,对不对?”戚寻边说着这句话,边将毛巾盖在两边深色处,摩挲着。   阮新元咬了咬嘴唇,控制不住地挺起上半身,他意识到戚寻现在正在假公济私地逗他。   这个人有时候很坏,他之前就发现了。   他红着脸,将脚踩在戚寻的膝盖上,反问道:“那你喜欢哪里?”   “喜欢……我上次那样吗?”   戚寻的呼吸一下子变重,随之手上摩挲的力道也变重了些,阮新元觉得自己难以挣脱。   戚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重新把毛巾放到了水里清洗。   阮新元愣了两秒,以为戚寻不准备再做什么了,心里还有点淡淡的失望。   戚寻将重新拧干的毛巾擦在了他的腹部、紧接着是大腿,然后就是……   被擦得干干净净后,戚寻突然凑近,仰头看向阮新元。   阮新元低头和人对视,一时间有点分辨不清对方眼里蕴含的思绪。   “上次那样,我很喜欢。”戚寻的手像藤蔓,无声无息地攀附上面前人的身体。   阮新元像突然被定住一般,戚寻吐露的气息有些凉,他没忍住缩了一下。   下一秒,他被抓住。   “所以宝宝,我也来帮你做,你看看喜不喜欢,好不好?” 第40章   阮新元没有拒绝的余地, 戚寻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温热的口腔就将他包裹住,他没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 用膝盖踢了踢人的腰腹。   如果说他做这种事情只是依照着视频教程勉强回忆, 戚寻作为一名老师学习能力比他强不少, 技术比起他而言则要灵活厉害得多。   有技巧、有节奏,知进退, 还顺便用手安抚着他的别处。   阮新元不受控地紧抓戚寻的黑发,将人粗质的发丝杂糅在自己的掌心,觉得有些扎, 又有些上瘾。   戚寻一下子深深吸了一口, 阮新元意料之中没控制住, 在对方的温腔中缴械投降。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阮新元喘着气, 耳根很红,现在的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再发烧, 因为他甚至热得鼻子都不堵了,非常通畅。   他仰头靠在墙壁瓷砖上, 看到戚寻舔了下嘴唇,“你……别吞下去……”   “宝宝, 我在学你, ”戚寻咽了咽喉咙, 勾起嘴角,“你当时,可是吞得干干净净。”   阮新元再次被迫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腮帮子的酸感像是重新袭来。   他不说话了,因为害羞,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气氛不那么灼热。   戚寻没有再逗人,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重新正经起来,开始给人擦拭下半身,将人照顾妥帖。   等他站起来将睡衣递给阮新元的时候,阮新元才发现戚寻的反应,在黑裤子下也一览无余。   他扫了眼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寻哥……要不要我帮你,用手。”   戚寻动作停滞了一秒,他抬手捏了捏阮新元的脸蛋,“不用,快去休息吧。”   “噢。”阮新元也没强求,毕竟他知道戚寻非常持久,他今天身体状况一般,这个忙说不定得帮到他坐着睡过去。   他走出浴室之后没有待在房间,而是给戚寻留了些自给自足的空间,去到了客厅。   外头太阳高照,阮新元又脸红了,意识到刚刚他和戚寻两个人是在白日宣淫。   转念一想他和人的合法夫夫,管他管他白天还是黑夜,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   他在客厅晃荡了两下,准备去厨房倒杯温水,从浴室里出来总是有些渴。   有戚寻在,厨房就算被用过之后也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没有任何残留的肉菜味。   阮新元站在台子前倒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想问的事情,不知道戚寻吃过饭了没,刚刚也没见人吃。   想到这,他随手拉开煲粥的电饭煲,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粒米都没有残留,然后他又扒拉了下冰箱,只少了够做他一人份面条的蔬菜和宽面。   戚寻没吃饭?   阮新元皱了皱眉,那也有快十二个小时了吧,怎么能不吃饭呢。   不会真的只光顾着照顾他了吧?   那可不行,是人总归得吃饭,要不然会饿死。   阮新元虽然做饭没有戚寻好吃,但简单的餐食还是可以做的。   他想了一下戚寻的口味,开始起锅烧油煮清汤面给戚寻吃。   戚寻的这次的澡洗得和他预想的一样久,不过出来的时间点卡得正好。   阮新元刚好将煎好的溏心蛋卧在汤面上,戚寻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小元?”戚寻的声音有些疑惑,他走近了才发现,阮新元在烧面条。   “你刚刚没吃饱吗,怎么没和我说。”   阮新元把面条端到了餐桌上,拉住戚寻的胳膊将人拽到了座位上,“我来监督你吃饭。”   戚寻盯着眼前飘香四溢、卖相不错的面条反应了过来,阮新元一向是个观察细致细心的人,所以发现了他还没有吃饭。   其实他本来就不会饿,因为阮新元生病他也顾不上吃东西,反正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阮新元还是注意到了,并亲自给他煮了碗面。   “第一次知道,小元你也会做饭。”戚寻拿起筷子,朝人温柔地笑了笑。   阮新元坐到了他的对面,撑着下巴,“会简单的一些,做得没你好,以后你教教我吧,我也想进步,这样以后我们就轮流做饭,好不好?”   戚寻哪能说不好,点头答应之后开始吃起面来。   “很好吃。”他吃完第一次之后评价。   阮新元被夸赞自然开心,“好吃就行,算是我最拿手之一的菜吧。”   戚寻顺着问下去,“那其他拿手的菜呢?”   “下次……直接烧给你吃,”阮新元卖了个关子,“快趁热吃吧。”   戚寻慢条斯理地将面条消灭干净后,起身将碗给洗了,他开始询问阮新元下午的安排。   “准备在家里接着休息吗?”他转过身和人对视,“还是出去逛逛。”   “嗯……”阮新元眯着眼看了下外头的太阳,最近几天江城的天气都不错,白日温度适宜不热不冷,还有太阳,很适合出门踏青。   他思索了一会儿,“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去公园逛逛吧?”   “好。”戚寻应下。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整装待发,准备去离盛都朝园一千米左右的江滨公园散步。   两个人穿了同色系的灰色休闲卫衣套装,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有经过的路人没忍住多看了他俩几眼。   “哦对了寻哥,有个搞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阮新元被阳光照耀得心情明媚,抛却了病气,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戚寻看着风拨弄对方额间的碎发,他洗耳恭听,“什么有趣的事?”   “就是放假前的一段时间,我们学校寝室楼同层的男生有好几个丢了内裤!”阮新元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小了,毕竟在外头,还是得收敛着讲话。   戚寻眼里带着笑,“然后呢?”   然后阮新元把这个乌龙的来龙去脉和戚寻说了一遍,隐去他真见鬼的事情,把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   “一般来说,肯定是人为。”戚寻认真评价。   阮新元抓住了重点,他挑了挑眉,“一般来说?”   “戚教授,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教授,应该说,肯定是人为,难不成你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戚寻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虽然我不相信,但也尊重有些人真的觉得自己见了鬼。”   “毕竟我不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或许是真的呢,这个和我的意识想法无关,就算我是老师,但也只负责教学生该学习的东西,如果他们有其他方面的想法,我也没理由干涉。”   阮新元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人说:“不愧是戚教授,说得头头是道。”   “那你呢?”戚寻反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我?”阮新元愣了一下,没想到戚寻会反问他。   换作几个月前的他,他肯定二话不说斩钉截铁地说不相信,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现在嘛……   今时不同往日。   “一半一半吧。”他重新往前走。   “你也知道我外婆是算命的,神鬼那一套我从小就有听她说,不过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鬼,倒也不是因为那些离奇恐怖的故事令我印象深刻,而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爱的人或者对我而言重要的人离开我了,没有办□□回下辈子可能再也遇不到,那这辈子也可以有另一种方式存在在我身边。”   “我想就算我看不到,总有一天也会感觉到的。”   戚寻心头一震,全身发麻。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如果我离开人世之后还记得生前的事情,我也会选择这种方法守护在爱的人身边吧,有没有下辈子倒也无所谓了,反正这辈子得看着人幸福,就心满意足了。”阮新元接着絮絮叨叨地谈论着这个话题。   他说完这段话,发现身旁的戚寻沉默着没有回应,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把话题说得太沉重,毕竟现在大家都好好地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   “不过呢呸呸呸!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肯定都能长命百岁的……”阮新元边说这句话边观察戚寻的反应。   戚寻终于重新抬眸看向他,对他笑,“嗯,会的。”   他的掌心在阮新元看不到的地方被手指割裂出血,又悄悄地在血液滴落下来之前将伤口愈合。   只有这样明晰的痛感,才能让他意识到,他此刻是真的以人的身份,好好地站在阮新元身边,而不是抓不住、摸不透、看不清的鬼魂。   也不是没有办法做任何事的孤魂野鬼。   现在他站在的是……一个崭新的人间。   “哎,到了,我就想说今天公园人肯定不少。”阮新元往公园的草坪看去。   这个季节的草还绿着,有不少人在公园的草坪上野餐,大大小小的男女老少让这里焕发出生机。   阮新元看见近处红格子餐布被风吹起一角,和不远处一个穿着红格裙的少女相辉映着,给这幅生动的景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早知道我们也应该来野餐的,不过都挤满了,我们随便逛逛吧。”阮新元说完就想往前走。   结果被拉住了手腕,他有点困惑地回过头看向戚寻。   戚寻松开手,声音轻柔,“人多,要不要牵手?”   阮新元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踮起脚尖和戚寻平视,“戚教授,你也和小朋友一样,怕走丢吗?”   戚寻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我要牵着你,才不会走丢。”   “好嘛,”阮新元嘀咕着,直接和戚寻十指相扣,“那你得牢牢牵住我。”   戚寻肩并肩和人走着,“好。”   要说好玩的那倒也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公园嘛,总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玩得最开心,不过来这野餐的情侣和朋友属实不少,阮新元想走进草坪,都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于是他和戚寻就只好在湖边的小路边牵着手边走着。   “喵…”   阮新元停下的脚步,“寻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猫。”戚寻语气笃定。   阮新元竖起耳朵听了两下,“有猫挺正常的,但是我怎么感觉这个声音不太对劲哎……”   戚寻观察着阮新元眉间夹杂上一丝担忧,“你担心它受伤了?”   阮新元点点头。   “那我们找找他吧。”戚寻捏了捏阮新元的手,然后松开了人。   阮新元眼睛一亮,随即点点头,开始辨别猫声传来的方向。   “喵……”   “在哪呢……感觉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如果不是这边没什么人估计都要听不到……”阮新元在一边的草丛里找着。   戚寻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灌木丛,然后把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处。   “在那里。”他拍了拍弯腰认真找猫阮新元的肩膀。   阮新元抬起头,跟着戚寻的脚步走过去,虚弱的猫叫声越来越近。   戚寻蹲下扒拉开一些树枝,阮新元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眼睛很亮,看向他们的瞳孔颤了颤,看上去有些惊恐,瘦小的身体也跟着抖起来。   “它的后肢受伤了,有血。”戚寻指了指小猫的左后肢。   阮新元发现小猫黑色的耳朵也受伤了,血液在上面凝固成褐色,不仔细看可能还没办法发现。   他咬了咬嘴唇,“我把它抱出来吧。”   “没事我来吧,我怕它挠到你。”戚寻说完这句话,就直接伸出了手。   好在小猫虽然害怕,但无处可逃,戚寻轻而易举地就将猫抱在了怀中。   许是因为察觉到两人并没有恶意,小猫没有再挣扎,只是怯怯地盯着阮新元看。   盯得阮新元一阵心软,他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发现比刚刚在昏暗的树丛里看起来要有肉些。   “走吧,带他去医院,我有个朋友是宠物医生。”戚寻抱着猫说。   阮新元有点惊讶,“寻哥你还有朋友是宠物医生?”   “嗯,高中同学。”戚寻简单解释了几句。   阮新元眨眨眼,“那好,我们走吧。”   *   “泰医生,您朋友到了,受伤的猫小徐已经先去简单处理了。”助理将人领进来后又退了出去。   泰姣月抬起头,看向来人,再看了看对方身边长相精致漂亮的男生,笑了笑,“你还是第一次来我这,这位就是你……藏了很久的爱人吧?”   “嗯,我的合法伴侣,阮新元,”戚寻介绍着,“小元,这位就是我的高中同学,泰悦。”   泰姣月悄悄观察着阮新元,闻言挑了挑眉,“你好,我是泰悦,请坐。”   “泰医生你好,打扰了。”阮新元大方礼貌地和人握了手,跟着戚寻在一旁坐下来。   他刚想和泰悦说一声猫咪的情况,下一秒直接噤了声。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突然有一团不同以往的、白色的、模糊的鬼影从地面下钻了出来,此时正趴在泰悦的肩膀上……像是在,准备睡觉。 第41章   阮新元瞳孔一颤, 看着泰悦的肩膀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在戚寻坐在他旁边,并没有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   泰悦当然也没有一直盯着他看,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这只猫是今天我们在江滨公园里发现的, 所以临时来联系你了, 麻烦了。”戚寻在一旁解释。   泰悦就知道戚寻那个性格看上去不可能会养什么动物, 怎么会突然在人间来找她,她点头表示知晓, “好的,我去检查一下,你们坐在这边等就行。”   阮新元还是没说话, 他望着泰悦的背影, 发现那团白色的鬼影更加明晰了, 甚至可以看出那团鬼影伸出手挂在泰悦的脖子上, 隐约能分辨出那个鬼影是闭着眼睛的。   他觉得有些惊悚, 但那个鬼影什么也没做,就像找到了一个安家的窝一般舒服得一动不动。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   戚寻侧过身, 以为阮新元是紧张,于是他牵住了身边人的手, “别担心,应该不会很严重。”   阮新元甩掉脑海里混乱的思绪, 尽量不去想那团鬼影, 对着戚寻宽慰地笑了一下, 点了点头。   “小元,治好了它之后,你想带它回家吗?”戚寻揉了揉他的脑袋问。   阮新元睫毛颤动了一下, 直勾勾地看向戚寻,“你呢, 你想不想?”   戚寻毫不犹豫:“你想我就想,你不想我也不想,决定权在你。”   “那……”阮新元和戚寻对视着,一颗心慢慢塌陷下来,“我再考虑考虑。”   养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只需要想就可以,还需要付出金钱、时间和精力,需要负责,在没能下定决心做到这些之前,他都不能笃定去养它。   又过了半个小时,泰悦从隔壁间走回来,摘下了口罩和手套,“这只猫刚过五个月的样子,左后肢骨折,身体表面有多处被树枝刮伤的伤口发炎,同时还有些营养不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问题,刚刚给它打过了针,做了驱虫。”   “虽然不算很严重,但由于他左后肢骨折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不一定能够完全恢复,你们决定怎么处置这只猫?”   阮新元没再看见泰悦身上有鬼影缠着,不自觉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回答:“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它,我们还在考虑。”   “可以,”泰悦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如果你们决定不养的话,我们这边是可以帮忙联系一直在合作的宠物收容所,会确保它们过得好。”   “好的。”阮新元回应完这句话,就走进了隔间,去看望猫猫。   泰姣月和戚寻站在原地,她语调平稳地问身边人,“你觉得你爱人会养它吗?”   戚寻双手插兜,“会的。”   “你这么笃定。”见人没带犹豫的,泰姣月有些惊讶。   戚寻隔着玻璃看向温柔地、小心翼翼地给猫顺毛的阮新元,确定得不能再确定,“因为我的爱人是一个很善良很有爱心的人,从前就是这样。”   “从前……”泰姣月重复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   “我曾经想过,转世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我那个时候得出的结论是,不是。”她缓缓说了下去。   “因为大多数转世的人不仅长得和前世不一样,性格脾气等等也都会有所不同,还没有前辈子的记忆,可以说除了魂魄,没有任何相关之处,所以我认为,他们已经不算同一个人了。”   戚寻眼神闪烁,“我知道这些,所以你一直以来也和其他人一样并不赞同我寻找他的足迹。”   “是,”泰姣月神色坦然,“坦白说,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个人在魂飞魄散的情况下,基本上不可能转世了,不过没想到……不仅转世了,连长相性格都如出一辙,姑且算作你运气好吧,运气好得让我羡慕。”   “你也有要找回的人但以失败告终?”戚寻面对地府这些熟悉点的人总是直接戳刀子,话里像裹了冰渣。   泰姣月没回答这个问题,虚空着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前方,“他出来了。”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讨论刚才那个话题,而是一齐看着阮新元。   “小元,考虑好了吗?”戚寻认真地看着他。   阮新元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被塞了一箩筐星星,“嗯,寻哥,我想养它。”   答案在戚寻意料之中,泰姣月看了眼戚寻后挑了挑眉,“可以,那我和你们说一下养猫的一些注意事项,还有它之后的复查情况。”   “好。”阮新元很开心,转过头隔着玻璃和怯生生的小猫对视了一眼,又回过头,溢满喜悦的眼里装满了戚寻。   由于小猫还需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阮新元和戚寻在听完嘱咐办完手续之后先行离开。   “寻哥,你觉得给猫取什么名字好啊?”阮新元在回程的车上已经开始纠结上了。   戚寻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前方流动的车辆,给阮新元出谋划策,“可以叫奶牛,因为它的花色和奶牛一样,黑白相间。”   “这个可以,但感觉也差点,”阮新元说不上很满意,“我再想想……”   “要不叫‘快快’怎么样,希望它能快快好起来,希望它以后腿恢复了也能跑得快快的。”他灵光一现。   戚寻语气温柔,表示认可:“很好的名字,它一定能很快好起来的。”   “寻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那么快又决定要养它了吗?”阮新元反倒是有些好奇。   戚寻轻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软善良的人,你也会觉得自己和它相遇了所以有缘分,当你在看到它的时候,内心已经有偏向的答案了。”   阮新元内心一震,戚寻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心窝。   “嗯……我进去看它的时候发现它已经不怕我了,甚至还用爪子碰了碰我,在那一刻我就不想犹豫了,所以再也没纠结,我知道我会负责好好照顾它的。”他低着头,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戚寻在车厢内调出一首轻快的英文歌,“明天我们去给它买窝和猫粮吧。”   “好。”阮新元很兴奋。   这下好了,他也是有小猫的人了!   取名的事情解决完,他的脑海里又一闪而过一开始在泰悦身上见到的那团鬼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个鬼影待得实在是太心安理得,后面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之前遇到的鬼,都不会贴人这么近的,顶多飘在边上而已。   但这个问题也没办法直说,毕竟戚寻是看不到的。   要不要问呢……   “咳咳,寻哥,你和泰悦医生熟吗?”阮新元换了个角度开始旁敲侧击。   戚寻顿了一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攥紧了些,“还可以,没有特别熟,但之前我妈养过金毛犬,就是她负责的,怎么了吗?”   “喔,就是问问,看你们俩交流感觉关系还可以,现在做宠物医生还挺吃香的,毕竟现在的人不爱生小孩,更爱领养宠物,”阮新元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不知道像她们这类医生,平时会不会很累,累出点什么毛病之类的……”   戚寻只当阮新元是好奇心发作,简单解释:“医生这行必然很辛苦,不过据我了解,泰悦的精力一直很充沛,身体素质也不错,没见过她有萎靡状态的时候。”   这是肯定的,毕竟泰姣月也是鬼,根本用不着吃饭睡觉,也不会生病。   “噢噢。”阮新元没再问什么。   说到底戚寻和泰悦也没很熟悉,要是对方真的因为被鬼缠身而产生身体不舒服的状况,戚寻也不一定会知道,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问题多问没用,目前显然无解。   只能再去找曹毅大舅问问了,不知道对方这次还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应该是真的有什么发现吧,要不然不会再叫他。   阮新元思绪飘远,因为思索问题时不时皱眉,戚寻余光观察到他的一些不对劲,但他这次没有开口询问什么,沉默地开着车。   第二天一大早,阮新元就和戚寻去买了一堆猫猫喜欢和需要的东西,然后在家里给快快物色猫屋安置处,阮新元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客厅的落地窗边,戚寻没什么意见,开始移动一些家具改变客厅内格局。   等到戚寻移动物品完毕,空出来的区域很大,塞下两个猫屋都绰绰有余,很快就添置上了快快的窝和猫爬架。   阮新元帮戚寻的衬衫袖子给放下来,重新系好上面的扣子,“辛苦你啦寻哥。”   戚寻显然很受用,他戳了一下阮新元的酒窝,“还有别附赠的感谢方式吗?”   阮新元仰头和人对视,“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戚寻抬手用拇指指腹揉捏着阮新元红润的嘴唇,令人的嘴唇变得更红更诱人,“你猜猜看。”   戚寻的暗示太明显,约等于明示,阮新元眼波流转,把手覆在了对方摸着他脸的那只手上,然后将它放到自己的眼前。   紧接着,戚寻一边手背正感受着阮新元手掌的温热,一边手心还被烫了一下,是阮新元在他掌心落下了一个吻。   明明很轻,像羽毛、像柳絮,但印下的那刻,他感觉似有火烧,要灼出一个洞来。   再是手指,阮新元边亲,边将呼吸喷洒在戚寻的骨节和肌肤上,然后用一张漂亮显得纯真无邪的脸,说出蛊惑人心的话语。   “戚教授,我还没和你说过,我觉得你的手,特别性感。”   戚寻喉结滚动着,眸色变暗,“宝宝,这是你的感谢方式吗?”   阮新元抓着戚寻的手,笑得令人晃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俏皮的狡黠,“这是……我给老公的奖励。”   “因为老公对我太好了,我要再夸一夸,以资鼓励。”   下一秒,阮新元的手腕被攥住,呼吸也在顷刻间被熟悉好闻的柑橘香剥夺。   戚寻如同一阵连绵的雨,密密麻麻的酥麻感流经他的全身。   这是一个午后令人心动的吻。   *   阮新元和戚寻在家里又腻乎了两天,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戚寻下午需要提前去学校开会,阮新元终于有机会溜出来找曹毅大舅。   这次大舅依旧很潮,和他约的是一家ins风咖啡店,还是网红打卡热门店铺。   他一走进去,就在一堆人里看到了风格迥异穿着素袍的曹大舅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曹毅这回没有来。   “小元来了,来,快坐。”曹大舅见着人,依旧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阮新元在他对面坐下,礼貌朝人微笑,“大舅下午好。”   “好好好,来,点杯喝的,我请你,这家店挺好喝的。”曹大舅把菜单递给阮新元。   阮新元本身对咖啡不感兴趣,随便点了一杯颜色好看的,很快就进入正题,轻声问:“大舅,我听学委说,你是算出来点关于我的别的东西了?”   “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曹大舅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眉毛,显然有些犹豫,“新元啊,我接下来说的这件事,你听了或许会不高兴,甚至觉得匪夷所思,但我说的,一定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阮新元有股不太好的预感,他直觉是“坏东西”。   但他选择先认真听下去,“大舅,你说吧。”   曹大舅摸了把手腕上的佛珠,又搅拌了下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眯着眼睛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人和鬼魂以外,还有一种有人意识的物种吗?”   “神?还是妖啊?”阮新元下意识随口猜了两个答案,哪怕他自己也觉得这俩答案离谱。   曹大舅摇摇头,“神或许存在,但除了传说和现代寺庙里供人祭拜的佛像之外没人见过,妖自然也同理,你见过鬼魂,但没见过什么动物说人话吧。”   “那个,鹦鹉。”阮新元没忍住。   曹大舅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他连忙摆手,“这个不算。”   阮新元重新正色,洗耳恭听,“好的,大舅你接着说。”   曹大舅轻轻叹了一口气,揭晓了谜底,“这种东西,也是鬼,却是有人身的高阶鬼,而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种鬼……”   他和阮新元对视,幽幽道:“就在你身边。”   “是你的,枕、边、人。” 第42章   阮新元攥紧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反驳一句不可能,但他还是克制住了,等着曹大舅继续说下去。   “本来这件事, 我是没打算和你说的。”曹大舅叹了口气。   阮新元抬眸看向他, 继续保持沉默。   曹大舅继续说, “我第一天见到你和你老公的时候,就在你老公的身上感觉到了非常非常重的鬼气, 而这个鬼气还隐藏得极深,所以当时我下意识地就直接说了出来,导致给你这孩子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后来啊我也反思了一下, 无缘无故说别人爱人是鬼, 换我我也得生气, 所以后面我就找曹毅这小子帮忙, 给你算命, 也没想到你直接答应了的,当然上一回我也没准备说这事。”   阮新元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唇齿微涩,“那大舅这一次怎么又和我提了?”   曹大舅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自然是因为,我前两天算出他身上有奇怪之处可能已经被你察觉, 因为你的命盘八字显示孤煞异动。”   “小元, 你说说看, 你老公身上,是不是最近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阮新元皱了下眉,眼里带着些不解, “大舅你指的主要是什么类型的奇怪的事?”   曹大舅耐心点拨,“就是那种非人会做的事情, 比如半夜三更不睡觉,晚上更精神那种!再比如身上不会出现伤口之类的!”   阮新元再次安静下来,低下头,像是在思考,最终他卸了力,说道:“我几乎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但是我确实没觉得他有哪里奇怪,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像人类的事情,晚上他有时候睡得比我还早,之前身上也出现过伤口……而且就像大舅你说的,如果他真的是很厉害的鬼,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在我面前露出马脚?”   “啧……不可能啊,”曹大舅摩挲着珠串,陷入苦恼,“我这盘上显示,你身边的孤煞确实是显世的了,难不成真的在你这里装得太好了?”   “冒昧地问一下,大舅,这个事情,也是你根据我的盘纯算出来的吗?”阮新元虚心求教。   曹大舅暂时放下刚刚纠结的问题,神秘一笑,粗短的食指指了指阮新元身后,“小元,你往后看,有没有在那个瘦不拉几的男服务员周围,看到什么东西?”   阮新元顺着曹大舅指的方向看去,在那个瘦瘦的、几乎一直低着头的年轻男服务员身边,看见了——   一团隔着半米绕着人转的鬼影,有些矮小的鬼影。   “有鬼魂对吧,你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不过,我看得清,”曹大舅悄咪咪说着,但语气笃定,“那鬼魂原身是一个小女孩,和那个男服务员长得有几分相像,我猜测大约是这男生已故的家人,而小女孩由于并不想忘记自己的家人,所以决定飘荡在人间。”   阮新元嘴巴微张,看着那团鬼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看不清,但他能感知到。   他甚至可以在那团模糊不清的鬼魂里,看出对方对那个男生的依赖。   阮新元潜意识已经相信曹大舅的这段话,对方具有辨鬼的非凡能力。   “我确实看不清,大舅你真的是……天赋异禀。”他转回头。   曹大舅收回视线,没有再盯着那团鬼魂看,“小元啊,我在学会走路之前,还躺在爹妈怀里的时候就能瞧见他们,这确实是老天赏给我的天赋,但年轻的那会儿我也有段时间过得很痛苦。”   “因为除了人之外,我还会看到很多鬼,不管好人坏人,好鬼恶鬼,我见他们经历过的事也是常人的两倍,”曹大舅粗糙的手用力地搓了把脸,“如果是年轻几十岁的我,看到这个小女孩这么可怜,一定会想这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但我现在不会了,年纪大了,老了,想通了,这本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儿。”   阮新元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团小小的鬼魂此时正靠在休息的男服务员后背上,熟练地蹭蹭对方的后脑勺。   他好像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就像很多普通的孩子一样,会勾住亲人的脖子,趴在他们的后背上玩耍亦或者是安睡。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天在泰悦身上见到的白色鬼影。   也是一样的吗?   曹大舅的话将阮新元拉回神:“正是因为我拥有这种能力,所以那天我确实是感觉到了你老公身上浓重的鬼气,除了是高阶鬼的可能之外,就是他被恶鬼缠身很久了,再加上你是他的爱人,你的命盘也关乎他的,所以算你的,也能算出点他相关的东西来。”   “事实证明,你的命很不一样。”曹大舅接着说。   “你也看得见他们,你的命盘还如此特殊,需要远离一切对你而言可能有危害的人,否则这命可能就无解了。”   阮新元听到这里浅浅地笑了一下,眼里带上一缕难掩的情丝,“曹大舅,你的用心良苦,我明白也很感谢,但目前来说,除了你天赋带给你的感觉,我的丈夫确实没有奇怪的地方,他对我也很好,和他结婚之后我的身体也没有恶化,这一切都是客观的事实,我没有想辩驳你说的那些,除非真的就像你说的,是他被恶鬼缠身,所以被波及了。”   曹大舅也听出来阮新元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只得再叹口气,“我明白,本身这个世界上能察觉到高阶鬼的人几乎没有,再加上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受到伤害……确实也不需要怎么样。”   “大舅,那如果他对我做出什么事情的话,你的建议是什么呢?”阮新元不动声色地提出这个问题。   曹大舅直截了当地说:“首先当然是必须离婚。”   阮新元抿了口咖啡,“只离婚就够了吗?”   “尽量离他越远越好吧。”曹大舅还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大舅,你看小女孩都这样缠着她亲人,那如果我丈夫真的是高阶鬼……我应该也,甩不掉吧?”阮新元面露难色,神色复杂。   “而且我丈夫看上去很爱我,如果是恶鬼的话,说不定我死了他也会缠着我的。”   曹大舅的脸皱成一团,陷入了新的难题当中。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到底什么算作良策,只得这么说,“这样啊小元,你等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反正你丈夫现在是正常的,到底是恶鬼本身还是被恶鬼缠身都没办法特别好确定,等我回去请神再算算,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给你想办法!”   “哎等等,大舅,”阮新元赶忙叫住了人,“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曹大舅刚站起来又坐了回来。   阮新元双手合十摆在桌上,笑得礼貌乖巧,“大舅你看你帮我算命,还请我吃饭喝东西,我也得给你送点东西不是,要不然多不好意思。”   曹大舅摆摆手,“嗐是我自己感兴趣这桩事……呸!是我凑巧给算了算出来的,也无所谓,你要实在是想回馈我,把我推荐给你的朋友算命,我再赚点。”   “好的大舅,那你慢走。”阮新元点头。   曹大舅手里捏着珠串,素袍带风,大步流星离开了咖啡店,很快就没了影。   阮新元收起笑,无声地望着已经放凉被他喝了三分之一的咖啡。   戚寻真的没有任何古怪之处吗?   他没有办法自欺欺人,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处。   因为太亲密,总有些事情无可避免,他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一些东西他都有留意到,但阮新元并不认为曹大舅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如果戚寻真的是什么高阶鬼,有必要还在人间勤勤恳恳做大学老师?   都高阶了,在地府当个大官不香吗?   还要在人间卷着当牛马。   而且也逃不过被父母催婚的命,人家图什么。   更何况,本身就是他先招惹上的戚寻。   准确来说,是他的命格缠上了戚寻,按照这种说法,他才像是缠人的鬼呢。   这玄子命格就很鬼,莫名其妙地就要他找人结婚,命定之人是戚寻他现在想想真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在曹大舅坦白这次找他实情之后说实话,自然也是因为,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对方。   因为曹大舅太着急了,对方的阴阳眼天赋他信,但纯粹想帮他目的他不信。   从第一天遇到开始,曹大舅显然就对戚寻抱有敌意,而如今他才知道这敌意仅仅因为曹大舅觉得戚寻是高阶鬼而已。   这一次对方更是开门见山就直说了这件事,整个话题不在于怎么解他的命,而在于怎么处置他身边的人,好像处置了他身边的人,他的命就解了。   就算戚寻真是高阶鬼又如何,高阶鬼一定是横行霸道的恶鬼吗?   那也太刻板印象了。   更何况戚寻真的没什么可能是鬼。   谁知道曹大舅要是知道了戚寻相关的信息会去做什么法事,真沾染上了晦气东西可就不好了。   还好他当时并没有把戚寻可以救他命的事情说出来。   这曹大舅,比起他外婆年轻时候的算命技巧,还不行啊……   至少他外婆还能算出破命之法呢。   阮新元现在已经基本上摸透了曹大舅的心思,一门心思想着算命的老人家罢了,更多是为了自己……就像法海见了白蛇为所谓正道,“道士”遇了自己觉得的恶鬼,大抵琢磨不透也不想罢休。   以至于他刚刚顺着人的话头说,曹大舅就直接接下去说了,没有捕捉到他美其名曰客观的话语中的克制和疏离。   也还好他一开始控制住了,要不然他也套不出那么多东西来。   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见鬼的能力也开始慢慢变强,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身体状况好转有关。   但怎么着听人这么说了一通,阮新元的心情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烦闷。   他看了眼时间,从他来咖啡厅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外头太阳都还算烈,离戚寻开会结束怎么说也得再一个半小时。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乔斯明发了个消息,决定找乔斯明这个旁观者帮忙再分析分析。   阮新元一个电话打过去,乔斯明过了会儿才接起来。   “咋了,元,何事启奏啊。”乔斯明沙哑的声音他一听就知道这人刚睡醒。   阮新元简单对着电话说,语气带点严肃:“给你发个咖啡店地址,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对面的乔斯明一听阮新元这个语气,没有再拖拖拉拉,效率很高地开始穿衣准备洗漱,“好的,我马上过来,使命必达。”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乔斯明就光鲜亮丽地走进了咖啡店。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位置、穿着鹅黄色薄毛衣开衫的阮新元。   “怎么约咖啡店啊,不像你的作风。”乔斯明在阮新元对面坐下。   阮新元一般约他探店,探的也都是甜品店更多。   阮新元没着急说这件事,“你看看要喝什么,我请你。”   “没事不用,”乔斯明摆摆手,摸了摸耳朵挑了杯青柠气泡水,“听你电话里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   阮新元把曹大舅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乔斯明提了一遍。   乔斯明从起初的波澜不惊,到听完后双眼瞪大的震惊。   “等等元啊……你的意思是说?”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冲击,他声音放得很低,“你现在可以看见鬼???”   “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难让人信服,但我是真的能看见,在和戚寻结婚一段时间之后,从一开始我只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到现在我能将鬼影看个大概。”阮新元撑着下巴,有点无奈地看着乔斯明。   但他之所以这么放心和乔斯明说,他知道乔斯明会相信他的。   果然乔斯明消化了一会儿,也就接受了这件事,把重点放在了曹大舅说的那件事上。   “那……你觉得那个曹大舅说的,是真的假的?”乔斯明把重点放在了阮新元的态度上。   阮新元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纠结之处,“我……”   乔斯明试探:“你其实心里不想去信,但潜意识里又有点信了,是不是戚教授,他确实有过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   涉及到戚寻,阮新元总是难以剖白,哪怕对面这个人是他好朋友。   “我有些信其实是因为曹大舅确实天赋异禀,但我不信的理由也很简单,我觉得多少有点扯了。”阮新元最终还是有所保留地回答。   乔斯明耸了耸肩,“这搁谁谁不觉得扯……如果不是你,我都会觉得你能见鬼这事儿是中邪了,而且他那个说法是真的太扯了有点,照这曹大舅这么说,那我们身边岂不是有些人也根本不是人,而是鬼吗,又不是拍电视剧呢。”   “我觉得啊,他就多半只是为了增强自己算命的‘法力’,逮着羊毛薅呢,不过我估计他后面大概率还会来找你的,这下怎么说……”   阮新元揉了揉自己后脑勺,“我看他一时半会应该也找不到什么方法,可以先不急。”   “哦对,”乔斯明想起来什么,“你试探你老公,试探得怎么样了,试探完了才能进行下一步根治深入疗法啊!还是这个事情最重要了。”   阮新元想到这个,脑子里都是戚寻铺天盖地的吻,脸没忍住红了。   乔斯明一看人这样就知道不用再多说,“得了得了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办酒席请我就行,我肯定得坐主桌。”   “那你是不是可以挑个时间和他挑明了说,还是等他和你表白?”   阮新元本想说顺其自然,但眼见着离他生日越来越近了,得找个时间点捅破窗户纸,才能将亲密关系拉到底,越早根治这个病越好。   “那……我到时候找个时间,我来吧。”   “你有没有什么表白的好办法?”阮新元虚心求教。   乔斯明狡黠一笑,道:“嘿嘿,你要纯爱点的方法,还是黄/暴点的?”   阮新元大惊,“还有黄/暴款的?”   “那当然,不过鉴于你比较纯情,那我还是告诉你——”   乔斯明话说一半,被阮新元红着脸打断了。   他瞧见对面的人嘟囔了句:“教我黄版的……”   “呃,两版结合的。”阮新元眼神飘忽地补充。 第43章   乔斯明倾囊相授, 阮新元大受震撼,但还是认真学习纯黄结合的表白大法,记下笔记。   “反正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按照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情感状态再进行调整就行了。”乔斯明说得口干舌燥, 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气泡水。   阮新元犹豫了一下, 戳了戳脸问:“明啊,这其他的办法我觉得挺妙的, 但是……公共场合点蜡烛这个是不是太土了。”   “啧,”乔斯明没忍住笑了,“我跟你说, 我之前追的有些女生, 她们还真就吃这套, 所以我说要看具体情况, 有的人看到这种恨不得调头就跑, 但有些人看了会感动得不行,你上次直接求婚不就成功了, 也是在公共场合,只不过那个地方没什么人经过而已。”   “而且那回戚教授不是直接答应了, 说不定他也喜欢这种方式呢,这叫什么, 叫爱要大声说出来。”   阮新元扶额, “这个反正肯定pass, 我受不了这种,你能想象我在盛都朝园这种地方的楼下放爱心蜡烛表白吗,我自己都不敢想, 其他的我可以试试。”   “说真的,其实我觉得你都不用怎么策划, 直接和人说段肺腑之言就行了,我看戚教授他挺爱的哈。”乔斯明打心底觉得阮新元不用担心。   阮新元小幅度摇摇头,语气很认真,“哪怕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他会答应,这次我也得认真表白。”   “虽然之前是为了活命,但现在不一样,就算不需要亲密接触,我也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想~和他~过一辈子~”乔斯明夸张地模仿,成功得到了阮新元的一记眼刀。   他适时收场,“得,小明同学会远程祝福你的,到时候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找我。”   阮新元和人的空杯碰了一下,“好嘞,事成之后,给你发红包。”   乔斯明装模作样地端起空杯子喝了一口。   他跟大爷似的往身后沙发一躺,懒洋洋地提议,“哎,待会儿去不去台球厅玩,好久没玩了,有点手痒。”   阮新元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有一点犹豫地拒绝了:“再过半个小时戚教授开会要结束了,我说好去你们学校和他一块吃饭的。”   乔斯明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你个重色轻友眼里只有老公的娇妻,我要去小红书挂你!”   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的阮新元被呛到,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眼里带笑,“下次一定。”   *   南阎地府,祀天殿。   钟叩拿着一份卷轴在殿内站定,没什么表情地朝座上正在抚摸画像的戚寻作揖,“殿下,这是您要我找的卷宗。”   他顿了一下,接下去说道:“殿下,还有就是,东煞王来了。”   戚寻刚接过卷轴的手一顿,抬眼目视前方,“让他进来。”   “是。”钟叩退了出去。   戚寻将卷轴先收好没有着急拆开,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身着暗绿色华服的秦不泣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不在人间找我?”戚寻有点莫名,毕竟他俩就住一栋楼。   秦不泣幽幽地盯着他,“是谁说的,结婚之后不要再去打搅你的?”   戚寻想起来了,脑海里浮现出阮新元的漂亮脸蛋,心情变好,他勾了勾嘴角,“那你做得好,坐吧,我这只有可乐,没有香槟。”   “什么都不用,”秦不泣神色带着忧虑,站着和戚寻开门见山说,“我来也是有要紧的事要通知你,今早后枝灵和我透露,中渊要出关了。”   戚寻放慢了倒水的动作,抬眼和人对视,眼神晦暗不清,“我记得,他上一次出来,是在三百年前,这一次时间还没到,他居然提前出来了?”   “那你应该有所预料,他这次提前出关,是因为什么。”秦不泣无奈地叹了口气。   戚寻没有说话,两鬼站在殿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未有。   “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在人间和人结婚之事,必然会牵连甚多,不过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惊动了中渊,而且他还要提前出来,我总觉得不至于……”秦不泣有些困惑,“但后枝灵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叫我前来提醒你,这……”   戚寻垂眸,把所有情绪都掩进眼底,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知道了,具体什么时候会出来,后枝灵有和你透露吗?”   秦不泣摇头,“并没有,但我猜测,不出半个月,你做好准备。”   “如果他问你这件事,你准备怎么答复?”   戚寻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们在人间都有真身,和人结婚也都是合法合规的,不过几十年后一方故去罢了,我们不同样可以控制真身的老去和死亡吗,只要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我们是鬼,所以中渊说到底要盘问,也不会真的如何,我猜他应该有别的更要紧的事情。”   秦不泣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戚寻言之有理,再加上对方看上去真的无所谓的样子,也就稍稍放下心,毕竟如果中渊真的降罪于南阎,他和西灾北冥二人,也难免被牵连,到时候扯皮都麻烦。   “你心中有数就好,南阎这处确实也少不了你,高低他确实奈何不了你,是我心急了。”秦不泣终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慢悠悠地接着说。   “不过我听后枝灵说,你之前准备找她,但是她那段时间闭关了,是和你那位有关吧?”   戚寻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嗯,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就没再去找她。”   秦不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好作罢,“你自己有数就好,中渊出关了到时候得开大会,你记得做好述职报告。”   “放心,这个我比你在行,”戚寻将杯中可乐一饮而尽,“既然今天你来了,那我提前和你谈一笔生意如何?”   秦不泣克制地咳了一下,表情有些警惕,“什么生意?”   戚寻甩了甩黑色长袖,“别担心,是人间的生意,我准备在江城重新买一套新房,算作正式的婚房。”   秦不泣松了口气,“知道了,那你过两天到我公司来和我详谈吧,我还有个会要开,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戚寻果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不泣离开之后,戚寻把危袭给叫了进来。   “联系一下北冥,说我有要事找他。”戚寻眼神变冷。   危袭明显感觉到戚寻身上的气场很不对劲,他不敢怠慢,“是。”   宋祈这人一向风风火火爱凑热闹,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随叫随到,没过多久,此人就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长袍乐呵呵地走进了祀天殿。   “表哥,唤我何事?”他清亮的声音响彻在殿内。   结果在宋祈看到戚寻正脸的下一秒,他就收起了调笑的表情,转为有些凝重,“那啥,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不泣刚才来告知我,中渊不出半个月要出关了,”戚寻嗓音低沉,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件事是后枝灵透露给他的。”   宋祈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古怪,一张脸前后一分钟跟调色盘似的,“后枝灵怎么会和东煞说这件事……她不是跟我最熟吗?”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俩的意思是,中渊这次这么快出来,是与你有关?”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我靠,不会是你那件事被发现了吧?!”   戚寻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宋祈抖了两下胳膊,痛心疾首,“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怀疑我通风报信啊,表哥,我们亲戚之间的信任何在!亏我还和嫂子说你很爱他呢!”   宋祈自从和阮新元遇到过一次之后就入戏颇深,之前都喊戚寻南阎,现在直接毫无心理负担地喊表哥。   戚寻有些心累地扶着额头,像面对凡间一些脑子愚笨的学生,“如果我怀疑你,我就不会把你叫来,明白吗?”   “噢,也对,”宋祈正经起来,凑到了戚寻边上,弄出些悉悉索索的响动,“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泄露,我不觉得中渊会因你出动,除非后枝灵她搞错了,但……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你当时不都说了只有我和楚长泽知道吗,不是我,那就是楚长泽???”   “不会,”戚寻语气笃定,“我和他有交易在,他不敢这么做。”   宋祈想起这茬,“噢噢噢,也对,那就奇怪了啊……”   “我叫你来,是麻烦你这几天帮我盯个人,盯到中渊出关之前。”戚寻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宋祈挑起一边眉毛,“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不过你必须从头到尾守口如瓶且不能暴露。”戚寻一点也不担心宋祈会不答应。   果然,下一秒宋祈就点头同意了,看上去还干劲满满,“来来来,这个机会我不会错过的,说吧,叫我盯谁?”   戚寻在宋祈耳边轻轻吐露出一个名字。   宋祈怔愣,“你怀疑的人,居然是……”   *   在假期结束后恢复上课的第三天傍晚,阮新元和戚寻去了宠物医院接快快。   快快恢复得不错,几天过去也长了些肉,没有之前那么瘦弱了。   阮新元小心翼翼地将它抱起来,快快很乖地窝在他的怀里,还往里钻,他有些惊喜地和戚寻说:“寻哥,你看它还认识我哎,不怕我,小猫,你以后就叫快快啦,快快好起来的快快。”   戚寻温柔地摸了摸阮新元的脑袋,像在摸他专属的猫咪,“嗯,它很喜欢你,我们走吧。”   “需要和泰医生再打声招呼吗?”阮新元蹭了蹭猫咪的额头,抬眼问道。   戚寻摇了摇头,“她还在忙,我们直接走吧。”   “好。”阮新元抱着猫,和戚寻肩并肩走出了医院。   回到家后的阮新元很兴奋,正在一刻不停地给快快介绍它的小窝,漂亮的蓝色小屋很招小猫喜欢,它舒服地窝到了里面,非常乖巧。   “寻哥,你看快快真的好乖啊。”阮新元边摸着它的背顺毛边感慨。   戚寻看了阮新元侧脸一会儿,觉得对方比猫还要乖巧可爱,他走过去,在阮新元身边蹲下来,也伸出手准备摸一摸这只猫。   谁曾想他刚摸上去,快快就缩了缩自己的爪子,有些怯生生地“喵”了一声,微弱的声音还发着抖。   阮新元愣了一下,随即多摸了两把快快,给它顺毛,“不用怕呀快快,是这位哥哥把你捞出来的呀。”   戚寻倒是没那么大所谓,毕竟他本身对宠物不感兴趣,也并没有想要得到它们青睐的欲望。   但戚寻在身边没说话也没再做什么动作,阮新元还以为他有些失落,于是他像摸快快一样,笑着摸了摸戚寻的头发,“人,不要伤心。”   阮新元摸完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戚寻给抓住了,戚寻凑近阮新元的脸,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眸,“小元,哄我可不止得做这个。”   阮新元眨了眨眼,睫毛颤动着,心跟着颤,“你要怎么哄……”   “小元,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吧,就像你上次感谢我一样。”戚寻蛊惑着面前的人,将人牵住拉着站了起来。   阮新元有一阵晕乎乎的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戚寻压在了墙壁上,呼吸很快变急促,他能够预判戚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依旧会不自觉地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戚寻就这样垂眸看着阮新元红润的唇,始终没有低下头来吻。   阮新元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了戚寻身体贴着他越来越近,让他心痒难耐,却迟迟没有吻住他唇的动作。   难不成……是在等自己主动吗?   想到此,阮新元抬眸,直直地撞进戚寻深邃的瞳孔里,在对方的眸子里,窥探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愉悦。   阮新元攥了攥手又松开,没再犹豫,抬手勾住戚寻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戚寻顺势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摩挲着阮新元腰间的布料,把内里的气息渡了过去。   微凉的感觉进入体内,阮新元闭着眼睛,鼻尖萦绕着柑橘香,他觉得自己的唇齿间像被钻入一阵沁人心脾的风,使他浑身都像浸在了气泡水里,连带着一颗心,也跟汽水般咕噜着冒泡。   与此同时他还感到了热,这种燥热的感受最令他熟悉,因为这是每次戚寻抚摸抑或是亲吻他时,他都会难以抑制产生的生理反应。   为什么会感觉到风呢……   这几天戚寻好像很喜欢和他接吻,每次接吻他都觉得很舒服。   阮新元被吻得有些无法思考。   “喵……”   戚寻率先回过神,从阮新元身上退开,而结束亲吻的阮新元则还有些懵,他舔了舔自己有些红肿地嘴唇,甚至想要追上去接着吻。   戚寻温柔地笑着制止了他,抵住了阮新元的额头,“宝宝,再亲下去,快快要着急了。”   反应过来的阮新元很快松开了手,一张脸红得不行,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降温,马上小跑回了快快面前,冷静下来重新给猫咪顺毛。   “小元,我去给快快拿上次洗完收起来的毯子。”戚寻盯着温馨互动的一人一猫说道。   阮新元眼不离猫,点点头,“好。”   快快这会儿慢悠悠地从窝里钻了出来,显然还是对新地方感到有些好奇,所以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小步,因为腿没有完全好,身体一颠一颠的,在快走到落地窗的时候,它突然“喵”了一大声,整个猫身抖得厉害,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上的毛都跟着炸开了一些,变成了猫刺猬。   阮新元紧锁眉头,连忙凑近将猫抱在怀中,“快快,你怎么了?”   他不解地站起身,随即一抬头,看见了落地窗外,有一只清晰可见容貌、身材矮小的胖墩男鬼表情有些受伤,正全心全意地盯着快快,嘴上嘟囔着:“小猫咪……不要怕我呀……”   “怎么了小元?”戚寻在此时正拿着毯子重新走了出来,和落地窗外的鬼打了个照面。   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鬼气,落地窗外的胖墩男鬼一感受到这股鬼气,也不管猫不猫的了,马不停蹄地跑走了,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阮新元自觉奇怪没来得及细想,但他神色很快恢复正常,一直摸着猫顺毛,把它抱回了窝里,“快快好像恐高。”   “这层楼层高,正常。”戚寻将毯子叠好,盖在了快快身上。   戚寻的动作轻柔,但刚刚恢复些的快快却又重新抖了起来,看上去还是有些惊恐。   阮新元一只手安抚着快快,然后偏过头,盯着戚寻认真的侧脸有些走神。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快快方才那副样子根本不是因为恐高,因为它还没来得及贴上落地窗往下看,而是……瞧见了那个胖鬼。   等等,那它为什么,也像害怕刚刚那个鬼一样,害怕戚寻? 第44章   再等等, 快快是只猫怎么也能看到……?   被他传染了吗???   阮新元的脑内一片混乱,在心里无声感慨这个世界还是太抽象了。   “小元,我脸上有东西吗?”戚寻给猫盖好毯子, 余光里看见阮新元一直盯着他看, 还看得出了神。   “咳咳。”阮新元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回神, 伸手戳了戳戚寻的手臂,然后朝人勾了勾手指。   戚寻挑了挑眉, 脸凑近了对方,阮新元顺势靠近,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所以你看了这么久, 是想亲我吗?”戚寻意味深长地看向面前的人, 与此同时还抓住了阮新元的手腕。   只是为了蒙混过关的阮新元被人盯得有些心虚, “不可以吗?”   戚寻捏了捏阮新元的脸蛋, “可以, 下次直接亲吧。”   “那不太好吧……”阮新元和人对视。   戚寻抓住人手腕的手往下滑,改为和对方的手掌十指相扣, 他扣得很紧,不留给阮新元挣脱的余地, “有什么不好?”   阮新元用空着的那只手蹭了蹭鼻尖,垂眸没有再和人对视, 这下说出来的话却误打误撞的真心实意, “因为……你不喜欢我啊, 如果我直接亲了你,算强吻,强吻不道德。”   这是第一次他邀请戚寻吻他时他内心的想法, 如今他没有把这句话憋在心里,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不过是那时的他明确的知道戚寻还不喜欢自己, 而这时的他同样明确,明确戚寻喜欢上了自己,所以他说这样直白的话有恃无恐。   戚寻没说话,他松开了手,阮新元的手掌一下子空了,失去了熟悉的温暖。   “我们是合法夫夫,做什么都符合道德。”他听见戚寻避重就轻的回答。   阮新元闻言一下子有些没由来的羞恼,冲动地脱口而出大胆的话:“那上次你和我做怎么不直接进来?”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第一反应是手忙脚乱地去捂住快快的耳朵,然后红着脸教育小猫:“咳咳,小孩子别听。”   戚寻此时的表情因阮新元的那番话变得同样精彩,但他却要比阮新元淡定得多,接下来说的话也直白起来,“小元,因为我想确认,你是单纯的因为想要满足性/欲和我做,还是真心实意想和我做这件事。”   快快有些疑惑地“喵”了一声,像是不太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圆溜溜地盯着阮新元看。   阮新元捂着快快猫耳的手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耳根一并染上了粉色,“有很大区别吗,答案不都是想和你做……”   戚寻神情罕见地染上了些的委屈,“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前者,或许对象不是我也可以,但如果是后者,谁在你那里除了我以外都不可以,我无法替代。”   “我要在你那里成为无可替代的存在。”   阮新元心头一震,胸腔在这一瞬间被震得发麻,羞赧的情绪被另一种美妙的情绪替代,常人俗称……心动、喜欢,亦或者是初生的爱。   这一刻他的冲动调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此时的他甚至想要抛却这几天暗自盘算的表白计划,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又有些突兀的夜晚,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意。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样粗略的回答和不够正式的场合,不足以支撑他想传递给戚寻的所有情感。   戚寻看着阮新元低着头没说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并没有逼迫对方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如以往般揉了揉阮新元的脑袋,“小元,我说这些只是回答你刚才的那个问题,并不需要你因此回应我,不要太有心理负担。”   阮新元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松开了捂住猫耳的手,重新拽住了戚寻宽大的手掌,耳朵越来越红,“我,我会回应你的,但不是现在,你再……等我几天,到时候,你也必须回应我。”   “我想对你说的,你会想听的,我都会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才抬起头,直直地看进戚寻的眼底。   戚寻在触及到阮新元瞳孔时愣了一下。   他在明亮的客厅内,看到了一束红色的光,这道光很亮,甚至可以称得上璀璨,它在戚寻的视线里将屋内的一切都染成了鲜亮的红,戚寻就这样痴痴地看向阮新元的额头——那个光出现的地方,它昭示着无可替代的情感。   在之前,这道光还是黯淡的,但现在,他无比清晰地看到,光在他眼前闪烁着。   从未有这样的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以至于连人形都快要无法维持。   他其实没有等很久,但他又等了太久太久,从前人间于他而言天翻地覆都无瓜葛,而如今红鸾告知他是真的重新得到了,他苦苦找寻的爱人。   明媚的红光适时消失,阮新元有些疑惑地看向突然失神的戚寻,“怎么了寻哥?”   戚寻的内里正溃不成军,血肉像被搅在了一块,模糊不堪,他的喉咙像近千年前刚死后一样泛着钝痛,沙哑无法出声。   但随着红光逝去的、那些从未被遗忘的、无法与任何生灵诉讼的苦楚也一并消逝了,只剩下无尽的、他寻求了百年、失而复得的一切。   戚寻垂下眼眸,这次他没有落下眼泪,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疯狂想要占有面前人的渴望,最原始的欲望。   “小元,夜深了,要不要做合法夫夫才会做的事?”他的声音微凉,像秋夜里强势灌入肌肤的冷风,语调拉长出尾,像妖一般蛊惑人心。   阮新元原本还在担心戚寻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怕自己理解错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   难道不需要……再等几天吗,等到他正式给一个真实的表白之后?   为什么戚寻在这时转变了想法。   是因为,他感觉出自己现在的心意了吗?   所以无所谓那样的形式。   阮新元的心又被戚寻轻而易举地搅乱了,他抬眸和戚寻对视,“寻哥,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戚寻的一只手攀附上阮新元的腰肢,暗示般得捏了捏他的腰窝,“小元,你会拒绝我吗?”   当然不会。   阮新元的内心已经作出了回答。   他不自觉挺直了些腰,然后在戚寻想要再伸出另一只手的下一秒,止住了对方的动作,很快站起身,“你把快快哄睡好,我在房间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只给戚寻留下了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   戚寻的手还浮在半空,他没忍住勾起嘴角,开始哄面前这只本就昏昏欲睡的小猫睡觉。   阮新元跑回卧室,先将房间门锁了起来,然后又开始翻箱倒柜之前买的那箱好东西,忍着羞在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了一款他认为最大胆的一套,带着润/滑走去做准备。   戚寻在屋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阮新元有些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寻哥,你进来吧……”   “好。”戚寻很淡定,稳步走到了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暖气散开,温热扑在了戚寻的面颊上,他看着房间内的阮新元,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遮体的布料,只有一条如蛇般红色的细绳,缠绕至雪白的所有,阮新元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掌遮住一些最隐秘的地方,但只要他稍稍变动一下姿势,红绳就会勒出一些难以言喻的肉痕。   而更令戚寻意想不到的是,阮新元用一条黑色的领带,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了,连带着红润的唇也被塞了一个黑色的口/球,正因如此,阮新元不停地吞咽着,谨防有水从嘴角流出。   明明阮新元的两只手并没有被绑起来,戚寻却像是得到了一个精心捆绑后的礼物,他无法制止得兴奋起来。   因为被蒙住了双眼,阮新元其他的感官变得灵敏起来,他听见了房间落锁的声音,也听见了戚寻皮鞋与地板接触的声响,对方正在向自己走来,他情不自禁地也变得亢奋。   戚寻温热的手掌抚摸了一把阮新元的下巴,最终将人的下巴挑起,“小元,原来你刚刚,是在精心准备勾引我吗?”   阮新元自己把嘴巴塞住了,没有办法回应,只好呜咽着仰起头,用脸颊蹭了蹭戚寻的手掌心,算作他的回答。   戚寻慢条斯理地伸出另一只手,勾起阮新元一边手臂上的红绳,摩挲了两下,将它挑起,把自己的手掌贴在阮新元的皮肉之上,又将阮新元心脏前的那条细绳蹭到那红色处。   阮新元感觉到有些痛,又有些难以启齿的爽。   他摆弄了一下空着的手,下意识想要阻止戚寻的动作,下一秒,戚寻宽大的手掌就把他的两只手手腕都捏住,将他的手臂举到了头上。   阮新元没有办法再动作,他呜咽了两声,戚寻拨弄了一下他嘴里的黑色球体,满意地勾起嘴角,低下头,开始品尝被撑大的嘴唇。   戚寻刻意没有把球给拿出,而是把它当作一片浮在水上的花瓣或者落叶,乐此不疲地拨弄着,阮新元终于克制不住,嘴角流出白色的水,被戚寻一一收藏了完全。   阮新元被蒙住的眼睛此刻溢出了些泪水,浸湿了一小块领带的布料,他吸了吸鼻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恢复了光明,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喘着气。   是戚寻将他眼前遮蔽的东西给剥掉了,阮新元水润的眼睛夹杂着一丝困惑。   是戚寻不想这样了吗?   他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说不上特别可惜,阮新元在等着戚寻的下一步动作。   他被举过头顶的手臂此刻有些酸,戚寻温热地将他的手臂放下,还揉了揉他的胳膊,就在阮新元以为戚寻就要这样温柔地进行下去时,那条黑色的领带,重新被戚寻用到了他身上。   戚寻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可不可以,直截了当地将他的手腕给绑在了一起,阮新元依旧说不出话,他的眼皮抖动着,等到手腕被绑紧,阮新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完全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坐在了戚寻上方。   他被绑住的双手被带着放在了皮带扣上,戚寻一边揉着探寻目的地,一边对阮新元下着不容置疑地命令:“打开。”   阮新元吞咽了下差点又要流出的口水,乖乖地给人跟随指令,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他的动作也越发熟练。   他此刻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不知为什么还回忆起了火烧般令他心绞痛的、支离破碎的梦。   而对面的戚寻则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湿润,甚至触感像棉花糖一样松软,是阮新元自己努力过的结果,他奖励般地亲了亲阮新元的鼻尖,“小元,自己来。”   阮新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掂量着手心,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完成这件事,想要撒娇求助,但戚教授在这是格外的严格,一定要他独立完成这份的答卷。   阮新元哼唧两下没法,抬起自己做卷的工具,尝试着去解这道题,可这道题实在是有些高难度,他努力的好几次,答案都在他的工具下溜走,让他变得有些急切。   戚教授再次鼓励地亲了亲他的脸蛋,用手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抚他,“你可以的,再来。”   阮新元重新拾起耐心,重新开始解题,他这次先抓住了答案的柄,再好好地撑开自己的工具,慢慢地、认真地将自己的回答,写了上去。   在这对答成功的一瞬间,两个人双双松了口气,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在阮新元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他再一次感到头晕目眩,是戚寻急切地把知识灌输给他,拼尽全力、全心全意。   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只解了一半的题目,戚教授只好还是亲自帮忙。   阮新元紧紧咬住球,身上的红绳磨得他起了赤色的痕,他只好把双手攀在戚寻的脖子上,看见戚寻眼底一览无余的野心。   他在此刻终于窥见了一些戚寻身上真实的面孔,是有点不管不顾的,他想逃离,可已经来不及了。   戚寻动了一下,两个人调换了姿势,阮新元身上的红绳松了,球也被戚寻给扔掉,他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就被剥夺了空气,这一次是比塞住球还要更难以招架去呼吸的、戚寻的唇。   阮新元没有办法拒绝,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剥落戚寻的外壳,露出最真实的、他承认的喜爱部分,手掌不停地落在上面,就像此刻的戚寻痴迷他的一切。   他们如同根系缠绕千年的双生树,抓住对方就像抓住了维持生机的水源。   被阻断的叫唤尽数吞没,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新元意识到了戚寻的抽离,下意识抓住了人的手腕,迷离的眼神带着迷惑。   戚寻抚开阮新元的刘海解释:“没戴。”   阮新元消化了一下两个字的意思,并没有退开,而是重新迎了上去。   “新元。”戚寻语气带着警告。   阮新元眼波流转,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红润的嘴唇,此刻他才像那个蛊惑人心的妖,“我都要,别离开。”   戚寻忍得极其辛苦,“你确定?”   “确定,给我。”阮新元嘴巴蹭了蹭戚寻的肩膀。   下一秒,他如同一阵浪花,被不停歇地怕打,被反复激起又落下,令他眼冒白花。   阮新元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再次拽住了脚踝。   戚寻凑到阮新元的耳边说:“宝宝,再来一次好不好?”   ……   阮新元心软点头的结果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再来一次到底来了几次,到最后连戚寻和他说话他都没了什么反应,像是直接昏了过去。   天将吐露鱼肚白,阮新元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被抱到了浴室,温热舒适的水流流经他的全身,他刚想艰难地睁一睁眼睛,就感觉到戚寻温柔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阮新元没什么力气应对戚寻的吻,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被吻得更完整,亲密过后的温存使他更难以抗拒。   好喜欢……他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级别的幸福。   阮新元浸没在浴缸里的一只手臂动了动。   就在他睫毛颤动的下一秒,他感觉到身边的人摸了摸他的脸颊,而后语气迷恋地哑声说道——   “这是我死后的第九百三十七年。”   “终于找到你了。” 第45章   阮新元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他庆幸自己实在是太累,以至于做不出任何表情来应对自己听到的这句话。   他感觉到身体里里外外都被清洗干净,最后被捞起擦干, 再到后来熟悉温暖的身躯从背后将他紧紧包裹, 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何时沉沉睡去的。   一觉到晌午。   阮新元睁开惺忪的眼, 身体像被碾过一般的酸痛,他咽了咽艰涩的喉咙, 撑起身体,抬手揉了揉眼睛和脑袋。   太阳懒洋洋地倾洒在被单上,一点微风吹动白色窗纱。   阮新元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青红的痕迹, 感谢自己还好有先见之明, 昨晚找了个由头把今天上午的课给请了, 要不然他肯定起不来。   他坐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 视线慢慢望向浴室, 皮肤完全不受控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阮新元这一次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他昨晚没有听错。   即便那个时候他已经很累,累到连戚寻都以为他已经昏睡了过去, 就在他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回应戚寻温柔的吻时,他听到了。   睡眠已经无法令他逃避, 只要他清醒着,他就会开始想那句话的含义。   戚寻说, 这是他死后的第九百三十七年。   死后。   阮新元在这一刻无法去揣摩这两个字, 甚至有点无法呼吸,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腔,拼命地抑制住那股急促的冲动。   这股冲动迫使着他大脑更加清醒,去思考戚寻这句话里面包含的所有信息。   最终, 他垂下手,坐在原地像一座石化了的雕塑。   “小元, 你醒了?”戚寻推门而入。   阮新元下意识身体一抖,神色有些慌张,看着戚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戚寻走近,蹲在了他面前,刚伸出手摸了摸阮新元的手背,阮新元却毫无征兆地就把手抽离。   连阮新元自己都是一愣,他看向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的戚寻,小心翼翼地把手摇了摇,向人展示手腕上的红痕,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有点明显……”   戚寻心里的不对劲的感觉转瞬即逝,他重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阮新元两只手的手腕,低头在上面落下一个吻,而后温柔地向阮新元笑着道歉:“疼不疼,不好意思宝宝,昨天没忍住。”   “不痛……”阮新元微微低下头,他被握住的双手不受控地发着麻,他只要一想到眼前的人……不,眼前的戚寻,不是人,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逃离。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代替他作出一个答案。   他在害怕戚寻。   害怕自己的丈夫、自己喜欢的人。   明明他不想要有这样的情绪,哪怕戚寻并不是人,但从认识他到现在,都没有做出过伤害他的事情,甚至对他那么好……   可他没有办法抵抗人畏惧未知事物的本能。   尽管他之前就能够看到鬼魂,可戚寻不一样,他是自己的丈夫、爱人,不是那些或许只看一眼就不会再遇到和有接触的鬼魂,而是有人身的、未知的鬼。   戚寻观察着阮新元的脸色,伸出手背碰了碰阮新元的额头,阮新元被碰到后又没忍住抖了一下,戚寻收回的手顿了顿,“小元,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阮新元小幅度摇摇头,咬了咬嘴唇,慢慢将脸贴在了戚寻的胸前,然后闭上眼,哑声说:“就是好累……下午的课我也有点不太想上了。”   戚寻顺势将阮新元搂进怀里哄着,“如果实在不想去的话,就请假吧。”   “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戚寻揉了两下阮新元空空的肚子,昨天晚上这里头被塞满他的东西,又被他亲手送出去。   阮新元显然也因戚寻的这个动作想起了昨晚那些疯狂旖旎的场景,红着耳根将手覆在戚寻的手背上,阻止了对方的动作,“我想吃馄饨。”   戚寻点头答应,松开阮新元站起身,“我去给你烧,待会儿端给你吃,还是你想去客厅?”   阮新元知道戚寻从来不喜欢在房间留下食物的味道,之前清谈的粥还行,馄饨这种他必须要加醋的食物,肯定不好在房间食用。   他眨了眨眼,“去外面吃吧,我去洗漱。”   说完这句话,阮新元就准备从床上站起来,结果刚把一只脚踏出去,整个人一软,往前栽去,好在边上的戚寻眼疾手快地把人接住。   阮新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戚寻一眼,戚寻没说什么,而是将人公主抱了起来。   “我……我自己也可以。”阮新元小声在戚寻的耳边说。   戚寻含笑着看他,“没说你不可以的意思,就当我想抱你,好不好?”   人都在他怀里了,阮新元哪能再说不好。   他双手习惯性地搂住戚寻的脖颈,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戚寻衬衫的领口,戚寻将人带到镜子面前慢慢放下,贴心地给阮新元挤好牙膏,阮新元又揉了把眼睛,接过牙刷,“我可以了寻哥。”   戚寻摸了摸他的脑袋,确认阮新元可以站稳之后,转身离开了浴室。   阮新元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撩起睡衣,在胸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吻痕,甚至有个地方布料摩擦还会有些发疼,这些通通都是戚寻昨晚没有节制的在他身上留下标记。   就在他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的一瞬间,阮新元突然意识到,刚刚的自己好像忘了戚寻不是人这件事,像从前那样无意识地依赖对方。   他垂下眼皮,浴室里只留着牙刷和牙齿摩擦的唰唰声。   安静的氛围让阮新元重新开始冷静下来,他需要再好好辨析一下戚寻的那句话,但他同样必须忍住去过多试探对方,戚寻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一旦他试探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之处,到时候局面就会变得很复杂。   反正从目前来看,戚寻是不可能向他坦白这件事的,而他……该怎么做呢?   为什么戚寻会说出“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句话。   他把我当成了谁?   阮新元没忍住这么想。   总不可能自己也活了几百多年吧,这不科学。   但戚寻是鬼这件事已经很不科学了。   阮新元的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想不明晰到底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唯一能先确定的,就是按照之前的态度对待戚寻。   那……表白的计划又该怎么办。   自己还应该表白吗……   他不会自欺欺人的觉得戚寻对他是没有爱的,可对方的爱从昨夜的那句话中可以探寻出来只是冰山一角,这样沉重的爱,真的完全属于他吗。   为什么戚寻就这样笃定,自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呢。   如果真的是他,作为凡人的他,又怎么可能和不生不死不老的鬼共度一生。   他该找谁去寻找答案呢。   所有的一切阮新元目前都无法知晓。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阮新元全身,他吐出口腔中的牙膏沫,用清水把嘴巴里里外外清洗了干净,最后用一捧水把脸都搓了一遍,在洗手台前有些卸了力,双手撑在台的两边脑袋耷拉了下来。   他的腿由于昨晚激烈的战况还是酸软的有些站不稳,又过了几分钟,他站在原地喘了喘气,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浴室。   卧室的门刚才没有完全被关紧,馄饨香飘进了房间,阮新元扁扁的肚子差点就要叫出声,他慢吞吞地走出卧室,看见戚寻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阮新元盯着戚寻脖颈后的那颗痣有些走神,恍惚间想原来那天他看到的伤口是真的,并不是自己神志不清看错了,只不过因为戚寻并不是人类,所以伤口愈合得很快。   他又想到戚寻过于充沛的精力,难怪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见过戚寻困倦劳累的样子,感情人家根本已经没有人类系统。   也难怪快快会像怕那只胖鬼魂一样还是怕戚寻。   所以曹大舅当时说的也是真的,戚寻真的是鬼,而且是难以令人发现的高阶鬼,听曹大舅的意思是这类鬼身上的鬼气很重,隐藏的也很深。   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除了戚寻平时几乎不会露出破绽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阮新元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而去怀疑戚寻的身份。   但偏偏这一次,是戚寻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是因为昨晚的气氛太好吗,所以戚寻没忍住说出了那句话……   “喵~”   阮新元的思路被打断,他低下头,看见快快正准备蹭自己的裤腿,不知道它嗅到了什么味道,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带着一种很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   阮新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蹲下来给快快顺毛。   熟悉的手法到底还是让快快放松了警惕,它重新蹭了蹭阮新元的裤脚,阮新元松了口气。   他没忍住也嗅了嗅自己,又很快意识到鬼气这种东西无色无味,自己根本分辨不出来,现在身上只带有伴着冷杉的柑橘香。   “小元,馄饨好了。”戚寻把烧好的馄饨端到了餐桌上,对着蹲在地上的人说道。   阮新元拍拍手站了起来,“好,快快吃过了吗?”   戚寻帮他拉开椅子,椅子上还特地垫着一块软垫,“嗯,小家伙胃口挺好的,吃了不少。”   “它今天还怕你吗?”阮新元慢慢地坐下,搅拌了一下碗里的馄饨,吹了吹,不动声色地问。   戚寻依旧没什么所谓,实话实话,“嗯,才过去一晚,得给它适应的时间,希望再过段时间不会怕了。”   阮新元附和着点点头,开始全心全意吃起香喷喷的馄饨。   解决完午餐后的阮新元还是决定去学校,他需要一个没有戚寻存在痕迹的空间再去思考那些令他脑子混乱不堪的事情,喘口气。   戚寻并没有劝说什么,餐后开车将人送到了学校。   和人说完再见踏入学校大门后的阮新元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他回到寝室时,其他三个人正在做作业。   方又知第一个抬起头来,瞧见阮新元问起来:“新元,你今天上午的课怎么没来?”   阮新元放下书包,编了个谎,“昨天晚上回家嘴馋吃了冰淇淋,肠胃炎犯了。”   “这天气都快降温到十度了,元哥你还能吃冰淇淋,可以啊,”蒋其风啧啧称奇,“哎别说,今天白天天气还行,搞得我又有点想吃了。”   “得了吧,别到时候你也肠胃炎犯了,在寝室就一直占着茅坑窜稀。”严康良凉凉道,无语地扫了蒋其风一眼。   “靠,我随口一说好吧,我还是吃苹果。”说完,蒋其风又从左手边桌子底下掏出个红彤彤的苹果来。   “新元,这是今早那老师的课后作业要求,发你微信上了。”方又知点了点手机屏幕。   “滴——”   手机屏幕亮起来,阮新元谢过方又知,小心翼翼地坐下,整个动作都比平常缓慢不少。   蒋其风是个粗心又细心的,见阮新元这样啃着苹果就问出声:“咋了元哥,你是不是屁股不舒服?”   “啪——”   严康良握着的笔掉到了地上,他猛得埋头捡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寝室里突然诡异的安静了。   阮新元红着耳朵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又知扫了他一眼,很快转移蒋其风的话题,“哎蒋其风,那天辅导员说什么事来着要找你的,你当时说要找我帮忙,我给忘了。”   蒋其风果然思路被带跑,“噢噢,对。”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和方又知说起正事,阮新元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没忍住摸了摸自己被衣服遮住的手腕。   坐了不过半个小时,下午的课程就开始了,这一上就是四个钟头,阮新元本就屁股不太舒服,这么一坐都快坐麻免疫了。   晚饭是他和其他三个人在食堂一起吃的,他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这会儿连最会看人脸色的严康良都没忍住问了,“元哥,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要不去医院挂个水呢,看你有点不在状态。”   “咳咳,是啊新元,我今天叫你你有好几次都没听到。”方又知也没忍住在边上附和。   蒋其风虽然一向是个粗神经的,但也察觉了阮新元今日的不在状态,本来他都不好意思问,结果其他两个人问出口了,他也直说了,“元哥,你是不是和戚教授吵架了,看你今天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   阮新元看着三张关心他的面孔,宽慰地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昨天吃坏肚子,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和戚教授能吵什么架,他脾气好的不得了,我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除了上课偶尔可能会严肃。”   戚寻是鬼的话,应该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鬼……之一吧。   阮新元在心里补充。   “唉,冰淇淋好!肠胃炎坏!”方又知谴责。   阮新元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变了话题:“那个,我表妹昨天晚上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想的。”   蒋其风大口吃着饭,“你说呗元哥。”   阮新元扫了一眼三人,咳了一下,说道:“就是,如果你们是许仙,发现白娘子是蛇之后,还会和对方继续在一起吗,转化成别的就是,你如果发现了自己爱的人不是人,会怎么样。”   方又知以前还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白娘子传奇的故事谁不知道,“哎我以前就想过,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选择和人接着过下去的,毕竟蛇不蛇的,不影响我确实之前是爱的啊,只要对方不图我的命。”   阮新元看向蒋其风,蒋其风则摇摇头,眼里流露出害怕,“我真不行……我老害怕蛇这种妖怪了,就算是真爱,我也有点无法想象,可能主要因为我不是许仙不需要真的去纠结这个问题吧。”   方又知点点头,“那倒也确实啊,我刚刚说那个话,主要还因为我也不用真感同身受,要是我爱人真不是人的话,我到时候说不定也跑了。”   他说完耸了耸肩。   阮新元没说话,他看向了刚才同样没说话的严康良。   “是这样的啊,我觉得怕倒是一方面,”严康良喝了口饮料顿了一下,“最主要的是,爱也没办法啊,不是同一个种族的,别说没办法同生共死,寿命相差也太大了,许仙和白娘子不也是吗,一个人一个妖,就算白娘子能控制自己的寿命慢慢老去,但许仙是真老了会死,白娘子这种妖可就不会了。”   “哎对对对,寿命不对等这是最重要的,爱不爱都得另说,要是我知道了我另一半不会死,但我还是会死,我可能会劝对方别爱我了,到时候我死了他岂不是会很难过,”方又知说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伤感了,“而且如果我是那个可以活很久的,我感觉自己也没有办法看着爱的人就这样老去死去。”   蒋其风看了眼垂眸小口吃着饭的阮新元,“元哥,你妹问你,你怎么回答的呢。”   阮新元抬头笑了一下,“我说,小女孩别老纠结这些问题。”   “哈哈哈哈,也是,像你会说的话,”方又知拍了拍阮新元肩膀,“那新元,如果让你认真回答,你会怎么说?”   “就像你们刚刚说的那样,毕竟不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嘛,没有办法完全感同身受,”阮新元弯了弯眼睛,“别的另说,寿命不对等,是够劝退人的,不过如果能爱个一辈子,也算是够本了?”   方又知手边搅了搅奶茶,随口接了一嘴,“觉得不够那就等着人家下辈子也来找你吧。”   阮新元握住筷子的手一顿。   他的心脏开始发麻,胸腔接连产生钝痛,接着迟钝地放下筷子,捏紧了保温杯的瓶身,将里面剩余的温水一饮而尽。   明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发过病,此时他的心脏却又像灼烧起来一般,伴随着那几个日夜零碎的噩梦,他再次无法呼吸般,想要拽住自己不断撕扯着的心。   好在这样的感受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很好的在旁人面前伪装,没有展露出再多的不对劲。   方又知三人对于这样的问题并没有产生什么疑惑,只当是一个有趣的插曲,一顿饭结束,方又知随口问阮新元今晚留不留在学校。   “戚教授已经来接我了,我晚上回家。”阮新元回答。   蒋其风撞了一下方又知的肩膀,“你就多余问,人家有对象的还守着我们三个光棍干嘛。”   “去你的!我随便问问而已。”方又知打了一拳蒋其风的胳膊。   严康良习以为常地看着他俩打打闹闹。   一边的阮新元也习惯了,笑笑没说话。   他其实是犹豫过要不要这段时间找借口留在学校的,但这样的借口不管怎么找都容易显得很刻意,再加上他本来都打定主意要去观察戚寻的状态,真要是和人分开,他可就难观察了,而且快快还怕戚寻,他总得在家陪陪小猫,给小猫脱敏,随便也自己也脱敏。   四个人吵吵闹闹地回到寝室,阮新元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离开。   他骑车到校门口,看见戚寻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他小跑着上了车。   阮新元发现副驾驶也被垫了新的软垫,戚寻给他递来一杯温牛奶,“今天下午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阮新元打开牛奶火速喝了一口,“没有,现在还行。”   戚寻放下心,“那就好,晚上再给你上一下药。”   上药……?   是在上下都有点难以启齿的两个地方吗。   阮新元没好意思问出口,但不出意外应该是,只是昨晚的他实在是太累了,失去了这段本来会有些令人尴尬的记忆。   正在一旁开车的戚寻余光看出来阮新元的不自在,“没关系的小元,只是擦药而已,何况我都见过,你也知道。”   “嗯嗯嗯。”阮新元跟蚊子似的嗡嗡应着,不说话喝起牛奶。   戚寻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开车。   阮新元扭头看向车窗,在车玻璃里看见了戚寻的倒影,今天冥想了一下午,现在的他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戚寻说这是他死后的九百三十七年,也就相当于他活了九百三十七年,所以他在现代社会也能如此自如的做任何事情,同时见证了很多事物的变迁。   难怪做历史教授,感情专业对口……   阮新元没忍住想。   在他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两个人一起走回了家。   一打开家门,快快就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蹭阮新元的裤脚,阮新元将猫抱在了怀里逗弄,坐到沙发上和快快开始玩起来。   “小元,我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先去书房了。”戚寻看着一人一猫,和人报备了一句。   阮新元抬起头来应声,“好。”   等到戚寻走进书房,阮新元拿出手机,开始边和快快玩耍,边拍照录视频记录。   夜幕完全降临,黑夜覆盖在大地之上,几颗星星悬挂在空,阮新元并没有留意时间的流逝,和快快玩得不亦乐乎。   他将一个毛绒绒的玩具往前丢,快快顺着玩具掉落的方向,往前追着,一颠一颠地小跑到了落地窗前。   在快快兴奋地叼起玩具后,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在阮新元耳边响起。   “小猫咪……好可爱。”   阮新元猛得抬头看,落地窗外,又是那个胖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快快看。   不出意外的,快快又炸了毛,这次快速地埋回到阮新元怀中,阮新元安抚着快快,定定地看着那个胖鬼,“我能看得到你。”   胖鬼显然吓了一跳,他刚想溜走,就被阮新元制止了,“等等,我没有想把你怎么样,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胖鬼哆哆嗦嗦的,看阮新元人畜无害的脸,犹豫了两下还是没离开,“什么……什么问题。”   “你……”阮新元尽量小声说着,“为什么会害怕这座房子的主人,你认识我的丈夫,对吗?”   问完这个问题,他的心脏跟着怦怦跳起来。   胖鬼的神情如同他见了鬼似的,惊恐万分,“认识!他他他——”   阮新元始终提着一口气,“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   “啪嗒。”   就在此刻,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第46章   “小元。”戚寻推开门, 看向坐在地毯上抱着猫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阮新元。   阮新元被吓得浑身一抖,后背瞬间浸出冷汗。   “嗯?”他快速地回过头,朝戚寻有点懵地眨眨眼。   戚寻神色如常, 看上去没发现什么, 而是提醒道:“会议结束了, 我帮你上药?”   此时阮新元的心砰砰跳得极快,他一只手反复摸着快快脊背上的毛, 一刻不停地点了点头,生怕让戚寻瞧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哄完快快睡觉就来,它也玩累了。”阮新元补充了一句。   戚寻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 紧接着端着水杯往卧室走, “好, 我到房间里等你。”   直到卧室的门被关上, 阮新元才放松刚刚不自觉绷紧的背。   吓死我了……   他在心里喃喃道。   等到他再抬起头往落地窗外看, 那个胖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阮新元颇觉可惜,刚刚差一点就听到这胖鬼说出来了。   看对方那个神情……好像特别害怕戚寻的样子, 要不然不可能眼里都装满了惊恐。   等等。   他刚刚好像……看清了那个胖鬼的全貌!   明明一天之前看鬼魂还是模糊不清的状态,他刚才却看清了这个胖鬼身穿藏青色长袍戴着发冠, 长相普通但并不吓人,眼里只流露出对小猫咪单纯的渴望。   应该不是个恶鬼。   那他为什么这么害怕戚寻呢……戚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唉, 这个胖鬼逃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 如果不来的话, 他好像下次不一定能见到认识戚寻鬼身份的鬼魂。   毕竟这个胖鬼还穿着古代的衣服,其他遇到的鬼都是穿现代衣服居多。   不过既然他现在能看清鬼魂了,应该也能找得到活得久的鬼吧……嗯。   话说就在这一天之间, 他的阴阳眼功力大增,看来和戚寻深入交流了一下后, 在这方面倒是事半功倍了。   阮新元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将快快在窝里安顿好,没过多久,本来就玩累了还被吓了一跳的快快很快就睡着了。   他站起身,用粘毛器粘了一下身上猫毛,调整了下状态,走进了卧室。   戚寻坐在窗边沙发上,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黑发顺毛让对方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像个男大学生。   “来了,先洗澡吗,要不要我帮你洗。”他看向阮新元,询问道。   阮新元摇摇头,自己拿起换洗的衣服,“我很快,冲一下就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干脆利落地走进浴室。   戚寻看着阮新元匆忙的背影,没说什么,接着看手里头的书。   阮新元说很快,那真的是很快,不过十分钟,他就穿着睡衣走出来了。   “我洗完了。”他提醒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戚寻。   戚寻的眼神在书上流连半秒,而后把书合上放到了茶几上,站起身来到阮新元身边。   阮新元自觉地坐到床上,他看到戚寻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拆开药膏的盒子,紧接着拿出一根棉签,在上面蘸取了一点白色膏体。   戚寻另一只没拿棉签的手伸手拽了一下阮新元睡衣的下摆,“先擦上面。”   阮新元自觉地把两手放在身旁,胸腔因为有点紧张而微微起伏着。   他垂眸没有看面前的人,但看见了睡衣被掀起后肌肤上留下的斑痕,还有被磨得颜色可以滴血的两处。   戚寻盯着睫毛颤动的阮新元好几秒,感觉人很乖,他有些想亲。   但显然现在亲容易收不住,他只好轻轻吐出几口气,把那股冲动给压下去。   微凉的触感覆上来,阮新元没忍住手抓紧了床单挺直了些腰板,等他适应好那点凉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是迎合,就像那晚戚寻的微凉的唇落在上面后,他也像这样挺起胸膛。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阮新元觉得羞赧,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就回忆起那天晚上疯狂的场景。   那时的戚寻……和现在温柔给他上药的戚寻不太一样。   一边结束,再是另一边,同样微凉的触感落下来,阮新元没忍住喘了口气。   戚寻倒是神色认真,没起什么逗弄阮新元的心思,只是安静又细致地给人擦着药。   “好了。”戚寻将手里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随后放下手里的布料,上衣重新遮下。   阮新元悄悄松了口气,手指没再攥着东西,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戚寻又下了新的指令。   他看见戚寻边拿出一根新的棉签边拍了拍他的后腰说,“趴好。”   阮新元耳根又跟着悄悄红了,但还是转过身往下趴,“现在趴着会不会蹭到前面刚擦好的……”   戚寻很有先见之明,很快给他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将一个垫在了阮新元的腹部,还有一个垫在人脸前,“这样就不会了。”   不得不说戚寻想得很周到,趴在枕头上的阮新元觉得这个姿势还算舒服,戚寻往前凑得近了些,一只手帮阮新元拉下睡裤带子,“我开始了。”   阮新元把脸埋进枕头,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轻声应了一下,“嗯。”   戚寻看着眼前的白稚,宽大的手掌一放在上面,身下人就没忍住颤了颤,他很喜欢阮新元因他而变动的各种模样,让他总在那种时候更加欲罢不能。   阮新元适时变作一团橡皮泥,身后的人帮忙给它塑形,橡皮泥也随之缩动了一下,戚寻感觉自己的指腹被剐蹭到,只好在这时凑到了阮新元耳边,安慰着人放松,阮新元无法,只好努力的调整橡皮泥的质感,争取把它调整到让戚寻可以更好敷药的状态。   微凉的不适感再次袭来,阮新元呼吸下意识变慢了,他把这张脸埋起里就没再抬起过,就剩两只颜色如苹果外皮的耳朵留在外面暴露他内心的忐忑和赧然。   此时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都被他抛开,在最直白的对接当中,他感受到的是最真切的心脏温度,也就再无暇顾及这些。   戚寻的手指并不粗,但每个指腹有薄茧,轻轻蹭过时微小的粗粝感让他在此时越发觉得深刻,阮新元庆幸自己这会儿是趴着的,如果是正对着人,有些反应可就暴露无遗了,他慢慢抬起头,呼吸完新鲜空气后,偏过头看向神情认真的戚寻,“寻哥……好了吗?”   “快了,虽然没肿,但还是有点红,现在还痛吗?”戚寻语气稀松平常,完全不觉得会尴尬。   阮新元也没好意思再扭捏,实话实说,“还有点,但还好,上完药之后感觉冰冰凉凉挺舒服的。”   戚寻依旧细致地给人擦药,“那就好。”   或许是因为躺久了,阮新元这会儿真不尴尬了,身体也很放松,就等戚寻完工,没过一会儿,戚寻把手上的棉签给扔掉,帮阮新元穿好睡裤,“好了小元。”   阮新元趴着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闻言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其实他确实已经不怎么痛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习惯了。   他仰头靠在枕头上眨眨眼,戚寻起身去洗了个手回来,捏了捏他的脸蛋,盯着他又不说话。   阮新元和人对视,试图揣摩这个鬼的其中心思,于是他试探着说了一句,“寻哥,你想接吻吗?”   戚寻定定地看着他两秒,随后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将手扣紧阮新元放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阮新元的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他有些晕乎乎的承受着戚寻缠绵悱恻的吻,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身份不明的高阶鬼接吻。   他本应该和之前那样感到害怕的,但阮新元这次只顾着醉在戚寻带着他的舒服的吻里,就算是令人惧怕的恶鬼又怎样,反正要是真恶,目前也恶不在他身,嗯……   阮新元觉得自己实在是该被乔斯明挂到小红书上去,可那怎么办,要怪就怪这个勾引他的鬼,让自己喜欢得离开不了了。   他沉浸在这个令他喜爱的吻里,渐渐明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既然戚寻愿意当初回应他的招惹,答应了他的求婚不说,前不久又和他做了深入交流,应该是对他身为凡人这件事,有应对之法的。   那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找个途径打探一下戚寻的来历,还有那句话的含义。   我,从前究竟又是谁呢?   得想个办法让那个胖鬼再来……什么办法好呢?   “唔。”   阮新元感觉自己的下嘴唇被轻轻咬了一下,他有点吃痛地睁开迷蒙的眼,看向眼前双眸深邃的男人。   戚寻退开了一点,用手轻轻抚开他额间的碎发,“怎么和我接吻还走神,小元?”   被抓包的阮新元不承认,他毫不心虚地舔了舔嘴角,“你乱说。”   戚寻看了身下脸蛋泛着粉的人几秒,笑开,“好,我乱说。”   说罢,他又低头吻了上去,然后边问边问,“小元,昨晚最喜欢什么姿势,我好精进技术,讨你喜欢。”   阮新元被这个突然的问题搞得有点恍惚,但戚寻的吻带着诱哄的意味,他在吻里透露出真心话,“喜欢……可以看见你脸的,还有……”   戚寻吻他的额头和鼻尖,又亲了亲他的酒窝,“还有呢?”   “还有可以……深的……”阮新元不愿意说下去了,实在是有些羞耻。   不过戚寻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最后亲了亲阮新元的嘴唇,然后放过了对方,“困了吧,睡吧。”   阮新元有点口渴,他端起床头柜戚寻放着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在床上滚了滚,滚到了自己常睡的那边。   其实他今天罕见的这个点并没有很困,可能是因为戚寻的事情他心思有点重,导致他睡不着。   但他还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感受到自己边上塌陷一块,不用猜也知道是戚寻跟着躺下了。   后背贴上一阵温暖,是戚寻在背后将他完完全全给拥住。   熟悉的气息让阮新元渐渐放松了神经,他努力尝试着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阮新元却还没有睡着,他刚想翻动一下身体,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最初的不对劲是抱着他的戚寻的身体慢慢变凉了,没有像刚才那样的温暖,随之而来的是他感觉到一边脸颊落下一个带着冷气的吻。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露出还未入睡的破绽。   原本闭着一片漆黑的双眸前突然闪过一阵光。   直到这道光消失得差不多了,阮新元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点眼睛。   他在屋内看见了残留的、一粒一粒的红色光影尾巴,慢慢地、无声无息地消失殆尽。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翻了个身,面对面朝向禁闭着眼看上去正在安睡的戚寻。   他心一横,抓了一把戚寻的下面,闭着眼的人不仅没有什么温度,甚至毫无反应。   就像……一具尸体。   *   南阎地府,祀天殿。   宋祈在殿内已经等候多时,此时正在百无聊赖地下着五子棋,见到一身黑红金丝袍的戚寻终于从内殿出来,忍不住谴责了两声,“表哥,你也太慢了。”   戚寻勾了勾嘴角,神色不似以往般冷,“在哄你嫂子睡觉。”   宋祈听完一阵恶寒。   他就不应该多嘴问!   戚寻手指敲了敲桌子,“说吧。”   宋祈很快正色起来,“你让我跟踪的……有眉目了。” 第47章   “我觉得你怀疑他也不无道理, 但我跟踪了这几天也只发现了他这点异常而已,别的……倒确实没有。”宋祈实话实说,观察着戚寻的脸色。   戚寻听完宋祈汇报的跟踪结果后思索了半响, “有这点奇怪之处就够了, 既然现在已经基本上能确定就是他通风报信中渊, 我之后也不会再去找他,眼下要紧的是解决到时候生出的麻烦。”   “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有什么由头吗,太奇怪了……”宋祈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 他想要在中渊那里讨到什么好处?”   “可他在鬼界中的身份权势, 已经无可替代……”   戚寻冷笑了一声, “也不一定, 可能只是……嫉妒。”   宋祈愣了一下, “嫉妒……你吗?”   他追问,但戚寻却不接下去细说了, 宋祈只好作罢,暂放自己的好奇心, 反正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哎我和你说啊,到时候中渊要是真问责你做的这件事, 你自己想办法别牵扯到我们其他几个, 我可不想去守地牢守个几十上百年的, 不让我上人间潇洒还不如让我魂飞魄散算了。”宋祈一边忧愁一边抖着腿。   戚寻给足了承诺,“放心,此事是非都在我, 与你们旁人皆无关。”   “那就行,现在嫂子的魂如何了?”宋祈接着问, “我本来想说让你找后枝灵看看的,但是一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真服了!”   戚寻倒是不担心这个了,“应该没什么差错。”   “应该?”宋祈出于谨慎的心理还是多问了一句,“主要是这个办法,补完之后会不会对他本身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影响啊,毕竟之前我可是察觉过他体内的鬼气浓度不对劲的。”   “只要把魂补完整了,别的影响都是小事。”戚寻多解释了一句。   宋祈总觉得还是不够放心,“这样吧,毕竟你和他相处的太亲密,有些事情可能发觉不了,到时候我约他出来再看看,怎么样?”   戚寻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点了点头。   宋祈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那就这么说定了,来,陪我下把棋。”   “不了,”戚寻回绝后站起身,“我得回人间了。”   宋祈捏着白棋晃了晃,无奈地看向说完这句话魂已经飘往人间的戚寻,随后叹了口长长的气,“行吧行吧,还是老婆比较重要,这才下来多久啊……”   戚寻回到人间卧室的时候,看见床上的阮新元翻了个身,此时正面对着他的脸抱着他的腰腹,戚寻看了一会儿阮新元的睡容,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将魂归入躯体当中。   摸到实体后,他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再真正睡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到触摸到的人重新变得温暖,阮新元才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   他再次听见了戚寻平稳的呼吸声,心中隐隐作痛的感觉才慢慢消去。   那种皮肉被剔除的感觉为何会因自己摸不到对方躯体的温度而存在?   阮新元在戚寻熟悉温暖的怀抱中艰难喘息着,这样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悚的感受为何会如此令他惴惴不安,以至于他一直到戚寻重新回魂才心归原位。   在戚寻离魂的这几十分钟里,他并没有害怕身旁这具触手可及的冰冷躯体,也没有害怕留下尾影的鬼魂,而是在潜意识里惧怕躯体中的魂魄再也回不来,哪怕他知道,这应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屋内都流淌进了黎明的白光,阮新元如释重负般才沉沉睡去。   *   “元啊,你今天这么困呢?”方又知打了个哈欠,用笔戳了戳阮新元的胳膊,“好吧我也困。”   阮新元眼下泛着淡淡乌青,见人打完哈欠自己也跟着打了一个,“昨天晚上喝了奶茶,睡不着。”   “什么牌子的我避雷一下,”坐在两人身后的蒋其风也随了个哈欠,又对着方又知说,“救命……我也困死了,早知道昨天晚上不陪你打游戏了。”   “去你的!是你昨天晚上一直缠着我打排位好吧,我本来都准备睡了!”方又知唾沫星子差点气得喷蒋其风脸上。   严康良在一旁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要不怎么说哈欠会传染呢,阮新元这下见这场面有点忍俊不禁了,“康良你怎么也打哈欠。”   一旁准备掐架的方又知和蒋其风熄火了,严康良幽幽地来回盯着这俩人看,“他俩吵死了,打得我睡不着,最后还是我喊停让他俩睡觉的。”   “得,我们待会儿午休回去睡觉吧,还好今天下午没课,补觉补觉!我们走吧,吃饭去。”方又知把笔还给阮新元,背上书包站起来。   阮新元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课本和笔,“你们去吧,我直接回家了。”   “ok,那我们走了元哥。”蒋其风跟在方又知和严康良身后,三个人和阮新元说完再见之后齐齐离开。   阮新元整理好书包,从教室离开,骑上共享单车往校门口开去。   七八分钟后,阮新元上了在校门口等他的戚寻的车。   “今天中午宋乘请客,吃中餐。”戚寻揉了揉阮新元的脑袋,和人报备。   阮新元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宋乘是谁,“喔,表弟啊?”   “嗯,”戚寻轻笑着解释,“他说上次在酒吧见到你太匆忙,这次要请我们吃饭,算正式见面,今天上午和我定的,没来得及和你说。”   阮新元知晓了,“噢噢好,哎那寻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点礼物送他,毕竟表弟请我们吃饭呢。”   戚寻摇摇头,“这次不用,不需要那么拘谨,下次我们再请回来就好。”   阮新元听戚寻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   表弟……   阮新元琢磨着宋乘这个人,比起他接触并不多的戚寻父母,宋乘确实看上去和戚寻更为熟悉。   好奇怪,戚寻如果是鬼的话,那他人间的父母是从何而来的?   难不成……他是从人娘胎里就附上魂魄了的吗,要不然怎么做到这么天衣无缝的,还是说因为戚寻的鬼身实在是有权势,所以在人间的很多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不过确实有些奇怪,明明戚寻说过他的父母也在江城,但是从当初见过一面之后,对方父母并没有加他微信给他联系方式,也没有真的像当初戚寻和他担忧的那样来他们的居所突袭……   甚至连戚寻都没提议过平常去见见他们。   就像他的这对父母,只是为了当初那个场合而出现的。   太有分寸,有分寸的不对劲。   现在想想,他们……不会是戚寻请来的演员吧?   阮新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特别是有这个熟悉戚寻癖性的表弟来作对比。   那这个宋乘到底又是什么身份?   不会他确实是戚寻表弟,只是和戚寻一样,同为所谓的高阶鬼?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他都得趁机会再好好观察观察套点话出来。   阮新元回忆起那天宋乘在酒吧里和他说的那番言论。   当时也是这个表弟告诉他,戚寻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太一样的事情……还说了一句——   “他从前到现在,只喜欢过一个人。”   一个人……   “小元,冷不冷,要不要开暖气。”戚寻温柔的话语打断了阮新元的思绪。   “啊,”阮新元回过神,对戚寻笑了笑,“不用,车里不冷。”   戚寻没多说什么,随手在车里放了首歌,“好。”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目的地。   阮新元和戚寻下了车,从外观看宋乘选的这家中餐饭店,风格雅致,走进去里面的服务员穿的也都是比较易于行动汉服,如果不是一些难免露出的现代化设施,阮新元都要以为自己穿越了。   服务员领着两人走进了一间包厢,门一打开,阮新元就看到宋乘翘着二郎腿在里面打游戏。   “宋乘。”戚寻喊了他一声,算作提醒。   宋祈抬起头,很快就把手机给放下了,站起身来招呼人,“哎来啦,嫂子好嫂子好。”   阮新元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戚寻坐到了圆桌宋乘对面点的位置。   宋祈也坐下来,亲自给阮新元戚寻拧开饮料盖放到桌上,很有小辈风范,“我来之前已经把他们家这边的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我问过表哥嫂子你的喜好和忌口了,到时候你俩再看看还要不要加菜。”   “谢谢,”阮新元接过被戚寻倒满果汁的酒杯,“已经很丰盛了,不用加了。”   他刚刚看到了宋祈点完的菜单,有足足十个菜,其中有五道大硬菜,三个大男人吃也够呛。   宋祈招呼完服务员上菜,和戚寻对视一眼,就趁着喝饮料聊天的功夫散出一缕鬼气。   阮新元坐在原地,莫名感觉包厢内好像突然变冷了点,把左手缩进了毛衣袖口里。   他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还以为窗户没关紧漏风。   戚寻侧过身握住他的手,凑近问道:“怎么了?”   阮新元垂眸喝了口果汁,轻声回答:“刚刚有点冷,现在好了。”   宋祈干这事难免有点紧张,在试探完阮新元体内鬼气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鬼气收回。   戚寻从容不迫地捏了捏阮新元手心,“好,吃饭吧。”   “对对对来吃菜吃菜,嫂子我和你说啊这家饭店味道真是江城数一数二的,生意爆好,每次来不提前预约绝对排队排到凌晨,你们要是想办婚礼可以来这,这里办席的人也多。”宋祈语气夸张,絮絮叨叨地介绍菜品,开始转桌子给阮新元他们品尝。   阮新元在宋祈的极力推荐下吃了一口秘制红烧肉,咬下口后眼前一亮,朝着戚寻说:“这个好好吃,寻哥你也吃。”   “好,”戚寻定定看了几秒阮新元亮晶晶的双眸,也接过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嗯,是很不错。”   宋祈得到认可后内心满足,“是吧是吧,这几个菜都好吃!”   在阮新元和戚寻说话的途中,宋祈一直在扮演捧哏的角色,没让局面冷场,但实际上他抖着腿,从试探完阮新元体内鬼气之后就非常焦急。   戚寻在一边看到宋祈给他使眼色,淡淡地装作没看到。   宋祈也只好作罢。   等到这餐终于结束,他才有点如释重负。   “今天下午没课,还需要送你回学校吗?”戚寻帮阮新元擦了擦嘴。   阮新元乖乖地等着戚寻擦完,然后摇摇头,“我想回家休息,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怎么睡好。”   戚寻将擦完的餐巾纸放下,“好,那我待会儿先送你回去再去学校。”   “表弟呢?也是回家吗?”阮新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祈。   “呃,我待会儿也没事,应该回家吧。”宋祈还等着和戚寻汇报试探情况呢。   阮新元灵光一现,“这样吧寻哥,我看时间有点赶,你下午不是还得上课,我让表弟送我回去吧,可以吗?”   戚寻沉默了一瞬,但他看着阮新元天真的神色,也没有拒绝,“宋乘,那麻烦你了。”   宋祈在边上也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但也不好意思拒绝,谁叫他刚刚说自己没事的,“行,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阮新元礼貌地朝他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三个人各怀鬼胎的离开了包厢,阮新元和戚寻道过别后,跟着宋祈上了车。   “表弟,我想问你个事。”阮新元咳嗽了两下。   宋祈脑子放空中开车中,“什么事啊嫂子,你尽管问。”   阮新元看对方这有什么说什么的状态,放心了,“是这样的,我呢准备到时候和你表哥正式再表个白。”   “哎?”宋祈瞪大了眼睛。   阮新元解释:“虽然是我当初主动追求的你表哥,但在表白这方面还是缺了点仪式感,所以我想补一个,我想问你的是,你知道你表哥喜欢什么花吗?”   宋祈仰头思索了一下,“花啊……嘶,表哥他,要说花的话……”   他想了半天,突然回想起来什么,“桃花!”   阮新元有点诧异,“桃花?”   宋祈反应了一下,有点小尴尬,“喔这花不方便送,不过他确实比较喜欢桃花,嫂子你表白要送的话就还是送玫瑰花好了,他对别的花态度都差不多,你送的他肯定喜欢。”   阮新元点了点头,接着问,“那除了可乐之外,他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特别喜欢你呗……”宋祈蚊子叫似的嗡了一嘴。   阮新元耳朵一竖,“嗯?”   “噢噢这个嘛好像确实没什么,他平时的爱好就看书画画什么的。”宋祈努力回忆。   阮新元捕捉到了什么,“画画?”   戚寻在家里,几乎没有画过画。   宋祈自然不知道戚寻在盛都朝园时是什么样的,理所当然地说:“是啊,他微信头像就是他画的画。”   阮新元想起来了……   戚寻的微信头像是一幅画的一小部分,他在头像框里只看到了画纸有点泛黄的白底和棕木色画轴。   他本来以为这个是戚寻随便拍或者网上找的,没想到是他画的有实物吗?   阮新元顿了顿,接着不动声色地问:“喔是,他在家里有时候确实会画点东西,这个我倒是差点忘了,那……他头像那幅画画了什么表弟你知道吗?”   宋祈笑了笑,“知道啊,画的嫂子你嘛。”   说完这句话,宋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马上噤声了。   阮新元在一边眨眨眼,看上去特别无辜的样子,像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宋祈突然闭嘴了。   宋祈心里直冒冷汗,虽然之前在酒吧可以说些不着调的,什么戚寻一开始就喜欢阮新元之类的,但是最近事情越发敏感,特别是像画像这种事还是不太方便说,他只好找补,“呃,我乱说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啦,因为他之前确实会画些水墨画之类的,花桃花最多了!”   好在阮新元听完也没说什么,“噢噢。”   宋祈吐出一口气,心落了地。   十几分钟后,阮新元和宋祈道了别,回到了盛都朝园。   快快一见到他回来就扑到了他身上,阮新元摸着快快开始串联刚刚宋乘和他说的那些和此前的一些端倪。   就凭宋乘脱口而出的程度来看……八成戚寻头像那幅画,画的内容就是他,但是碍于一些别的原因宋乘不方便说。   毕竟戚寻的头像从他加上起就没有变过,那么说明……他见到自己的那一次,应该就已经认出来他是谁了,所以才会在他求婚的时候,那么快就答应了他。   那也不存在戚寻把他认成别人的可能,因为画像上的人肯定和现在的他长得如出一辙。   所以才有那句他听到的,“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样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虽然当初戚寻被催婚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但仔细一想还是有些纰漏的地方,只不过当时的他为了破玄子命格活命,才没有想那么多细节。   再后来……他喜欢上了戚寻,也就不会再去思索当初的不对劲之处了。   这倒是真的印证了当初乔斯明说的那句话,在他的角度是他“处心积虑”为了自己,但对方答应的那么快可能也藏了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阮新元越想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有些事情越清晰,有些事情就越谜团重重。   他没有办法知道为什么戚寻会寻找他这么久……   他们百年前又有着怎么样的瓜葛。   当然眼下还有一件事情他需要弄清楚,那就是自己的玄子命格到底被破了没有。   这件事不结束,他不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戚寻所藏的种种。   阮新元抱着快快坐到了沙发上,给他外婆拨去了一个电话。   “喂,外婆。”   下一秒,花槿的大嗓门让电话这一头的阮新元直接闹了个大脸红。   “元,你是不是已经和小寻做过了!”   *   B大,下午五点。   刚连上完四节选修课回到办公室的戚寻喝了口水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宋祈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还有阮新元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戚寻先点开了微信,看到阮新元和他报备自己和乔斯明出去玩了,晚上估计会晚点回来,他回复了个好的,注意安全,又补充了句发个地址给他,晚上去接。   他等了一会儿,阮新元没回,估计是在玩没看到。   然后他给宋祈拨了回去,对面很快就接起,“表哥啊表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戚寻走到了走廊一个安静的角落,语气依旧从容不迫,“说吧,你中午试探完发现什么了?”   “靠都给你使那么多回眼色了我肯定是发现了重大事件啊!看你在那不着急真是急死我了!你肯定觉得没什么问题!”宋祈都感觉火烧眉毛了,“哎呦,我说当时第一次见你老婆为什么觉得那么奇怪呢!你老婆身上鬼气重得不正常!我今天中午放完鬼气之后发现!”   “你老婆现在身上的鬼气,和我们这些死了几百年的鬼无异!”   “这可不是你补完他的魂能达到的效果吧?” 第48章   “你确定吗?”戚寻捏紧手机, 气息有些不稳。   刚刚说了一大段的宋祈气差点没喘匀,“百分之两百确定!而且还是那句话,他身上的鬼气基本上和你的如出一辙, 但有三分之一可以探出来是陌生的, 不属于任何人, 应该……只属于他自己。”   走廊里一阵风都未有,空气凝滞了数秒, 戚寻紧皱着眉头沉默。   “现在怎么办,这太不对劲了吧……”宋祈在那头也有些苦恼,“最好还是去找后枝灵问问吧, 她反正也基本上知道了, 既然会让秦不泣来和你透露中渊要出关的事情, 应该不会多说的。”   “或者你问问楚长泽呢?这个办法是他告诉你的。”宋祈又紧急想起这么个人。   戚寻垂眸沉声道:“楚长泽之前就同和我说过, 虽能补全魂, 难免会发生一些异动,至于是什么, 无人可知,因人而异。”   “此前我原以为, 这个异动只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做好了全盘接受的准备。”   是他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戚寻的心口隐隐作痛。   宋祈这下也有些无奈了, “主要是这个情况我们也是都没遇到过, 少说我们在冥界也待了快一千年了, 要不……还是找后枝灵帮忙吧,至少弄清楚他这个状况是为什么,之后会有什么影响, 趁着中渊还没出来。”   “在找她之前,我要先回司命阁一趟。”戚寻稳下心神。   宋祈思索了一会儿, “行,那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我继续盯着那个人,顺便和后枝灵透个底,我会去找她的。”戚寻放缓了语调。   *   南阎地府,司命阁。   戚寻面色冷峻,放在桌案上的手青筋暴起,他冷眼扫过一排排卷宗,语气森冷地质问站在面前佝偻着身躯的人,“没有?”   周居仪的白胡子都跟着身体发抖,不敢接收戚寻锐利的眼神,“殿下……真的没有。”   “从前您便来寻过他的生死簿,当初因他魂有所失,便没有找到他的生名,这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有呢……”他大着胆子补充,苍老的声音带着粗粝感,磨得戚寻心生闷火。   “你之前同我说,地魂有失之人,死后同凡人无异。”戚寻的声音让周居仪如坠冰窖。   “我原信你此话,但……”   阁内静得如同死棺。   “呵。”戚寻死死地盯着他,最后却诡异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得令周居仪不寒而栗,他的后背已经出了不少冷汗。   戚寻没有接着说下去,周居仪抖着身躯把腰弯得更低了,毕恭毕敬地等着戚寻接下来的指令。   但戚寻并没有再让他做什么也没多说一个字,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司命阁。   周居仪望着戚寻修长的背影,抚去额间溢出的冷汗,长长叹出一口气。   *   戚寻离开司命阁后,暂时先回到了人间家中,他刚一进门,快快却不同以往般惧怕他,而是快速地缠了上来,甚至蹭着他的裤脚发出狂躁地叫喊声。   “怎么了?”戚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蹲下身,耐心地抚摸着快快,给人顺毛。   快快则没有一点好转的现象,又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跑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用幼嫩的猫爪扑在玻璃上,不停地拍打,发出“刺啦刺啦”刺耳的声响。   戚寻眉心一跳,嘴唇微抿着走近,在靠近落地窗还剩一米的时候,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鬼气。   而且,像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标记。   他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半分犹豫地拿出手机,阮新元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他很快从学校文件里找出乔斯明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电话才被接通,戚寻尽量平稳语气,“你好,我是戚寻,小元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对面的乔斯明有点诧异,此前戚寻可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喂戚教授,我在寝室打游戏呢,新元没和我一块儿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颗心溺入深海,戚寻停止了呼吸,闭了闭眼,“没事,打扰了。”   他利落地挂掉电话,转身再次前往冥界。   *   盛都朝园,一小时前。   阮新元被电话那头的花槿搞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羞红着一张脸回:“外婆,你就不能稍微含蓄点!”   花槿哼哼两声,“我这是高兴你知道吗!昨天刚好抽空给你算了一卦,哪想直接给我算出来你这玄子命格的死局破了,我就知道你和小寻那啥了呗。”   阮新元放慢了撸猫的动作,烫着耳根问:“所以……是真的破了?我不会死了?”   花槿斩钉截铁,“千真万确,你的命格我盘得最熟最准,但是吧……”   “但是什么?”阮新元的一口气又被提起来。   花槿却答非所问,斟酌着说了另一件事:“我还没和你具体说过你小时候生病的那件事吧。”   “是没有。”阮新元回,所以他直到发病之前都不太相信这个事情。   花槿边回忆边说:“在你刚过完三岁生日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本来按计划我们得去拜年,结果你半夜三更突然发起了高烧,最吓人的是,你不光哭啊,哭到一半还嘿嘿大笑,笑完又是一顿哭,如此循环往复,把我和你爸妈都吓傻了。”   阮新元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够可怕的。   “我们第一反应肯定是带你去医院,结果在医院打完三天吊瓶,还是没退烧,连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都快急死了,最后不得已回了家,我只好去请神求助。”花槿接着说。   “请神的场面你之后也是见过的,请完神后的结果就说你是被恶鬼缠身了,最后给你喝了碗符水,你才开始慢慢退烧,也不哭不闹了,”花槿回忆起当初那个场面还是心有余悸,“我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请的那位爻梦神。”   爻梦,便是他外婆一直以来请神的对象,据说主掌管人类梦魇,副可窥探天机。   “她告知了我要你十八岁前找符合那三个条件的男人结婚,才算是真正的活下来,我醒来之后就把这事和你爸妈说了,那个时候同性可还不能结婚呢,我们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的这件事,结果在你初中那会儿,同性恋居然真的合法了,我们也就商量着把这事和你说了。”   这还是阮新元第一次听完整的事件过程,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   “外婆其实知道你当初是不相信的,是从生病了开始才相信的对吧?”花槿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但一直没有戳穿阮新元。   阮新元坦白:“是,我从前……确实不信,直到符合条件的戚教授出现,病症出现。”   “哎呀,你和小寻确实是命定的缘分,这姻缘线我看缠得死死的,你的正缘也是他无疑,怎么,和外婆说说,你现在爱上他了没?”花槿嘿嘿一笑,开始八卦。   阮新元耳根一红,“外婆……”   他咬了咬上唇,低声回答:“爱上了。”   虽然是鬼,他也照旧爱,爱就这样,这也是他没办法的事。   这回答在花槿的意料之中,她心满意足:“行啊,那好好过日子吧,至于你爸妈那边——”   阮新元打断了花槿,“那个外婆,爸妈那边,先别说可以吗,我想到时候有空了当面和他们说,这样也比较正式。”   花槿没说什么,“好,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跳广场舞了昂。”   “好。”阮新元温柔地笑了一下,挂掉了电话。   和花槿交谈完后,他的心里放松了不少,至少现在解决了一大问题,他不用担心自己再活不过十八岁了。   阮新元揉了揉快快的肚子,蹭了蹭它的胡须,哼起歌来。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花槿“但是”说了一半,还没说完,刚想趁着花槿还没离开再打个电话,耳边出现响动。   “小猫咪……”   阮新元撸猫的手猛得一顿,他把快快抱进怀里,转过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藏青袍黑冠的胖鬼。   这胖鬼居然又来了。   不是很害怕戚寻吗……   不过眼下正好,他可以不用费心思再去找别的鬼打探消息了。   “你好,上次你说的那句话还没说完,你说你认识我的丈夫,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阮新元抓紧问道。   胖鬼的表情又有些犹豫,眼神流露出纠结和恐惧。   阮新元吐出一口气,鼓励道:“你说,我保证不会有别的事情的。”   过了半响,胖鬼最终点头了,支支吾吾地说:“在这里说不清楚,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冥界,那里,就是你丈夫的地盘,或许你可以知晓更多。”   “噢,你别担心,你身上应该沾染着你丈夫的鬼气,下冥界一两个时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冥界……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未知世界,阮新元的心有些不安,他警惕的看向胖鬼。   他看了眼自己怀中因害怕而缩成一团的猫,在踌躇间突兀地想这几天快快好像没那么怕戚寻了。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那个胖鬼几秒,和胖鬼对视的瞬间,诡异般地像受到了蛊惑,脑内变得混沌,然后机械般地拿出手机,给戚寻发了条消息。   最终双目无神地吐露出一个字,“好。”   *   冥界。   阮新元再次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有一条血红色的长河,河却诡异的清澈,甚至还能看见里头有鱼群和水草,而河的对岸,则有一座巨大的牌坊,上面的牌匾写着几个复杂的繁体字,他认不出。   四周泛着冷气,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阴森可怖。   阮新元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也随之变淡变透明,就像一具魂魄。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胖鬼带到了所谓的戚寻的地盘,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一点信号都没有,只能祈祷一个小时之后能出去,就怕自己回不了消息戚寻找不到他会着急。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人死后下地府的必经之路,”胖鬼身子一癫一癫的,头上的冠也跟不倒翁一般松垮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名叫,黄泉。”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朝阮新元歪头笑了,青紫的嘴唇微张,口中却一颗牙都未有。   阮新元的后背浸出一层汗,跟着胖鬼往前走,“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我丈夫的地盘?”   “是呀,你看,那个牌匾上写着的几个字,”胖鬼走下桥,在高耸威严的府门前站定,“‘南阎地府’,你的丈夫,便是镇守这方冥土位高权重的阎王,南阎王。”   阮新元眼神描摹着那四个凸起的繁体字,听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再跟着往前走,而是盯着胖鬼的后脑勺说道:“我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你带我回去吧。”   胖鬼步子停了,他身体没动,头却单独扭了过来,阮新元见状瞳孔骤缩,咽了咽口水,心里窜起一股寒意。   “阮新元,年十八,魂有所失,本应死于今年,却在数日前,魂被补,死局亦被破,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胖鬼的声音变得尖细,带着蛊惑。   “我猜,你也知道你的丈夫不会与你坦白,要不然你也不会早觉我奇怪,还受我蛊惑下地府了吧?”   “这其实啊,是你潜意识里想做的呢。”   阮新元却在此时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面前极端别扭的胖鬼,“那又如何?他不告知我,我便装作不知,总有他愿意告诉我的那天,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这个外人费心了。”   胖鬼闻言哈哈大笑,直接抓住阮新元的手腕,拉拽着人强行跨过了府门。   阮新元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松开了,他刚想再说什么,垂眸却惊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变了回去,不再如同刚才一般像魂魄。   而是,有着实体。   他的眼里闪过惊异,耳边又响起胖鬼的话,“真的凡人,踏过黄泉路,进了这门,可不会有真身所依。”   “除了,鬼。”   胖鬼再次尖声大笑起来,凑到了阮新元耳边,“你的丈夫啊……他可是生生剖了自己的一半魂,流了七天七夜的血,才保你此生不死呢。”   阮新元的心口像被万剑刺穿,密密麻麻的蝼蚁腐蚀过他的心脏,溢出的血液堵住了他的喉头,他突然一声都发不出来。   胖鬼说完这句话,从衣袖内掏出一本簿子,在阮新元面前摊开。   第一页的第一句话写着:   【阮新元,年十八,死于乙巳年始。】   后面的半句话被一道金色的血痕所抹除,簿子翻动,来到了后一页。   【生死千年,斯人旧梦,其前尘名曰,戚岁朝——】   血红色的长河生生不息地流动着,河内的亡灵翻涌,发出幽幽鸣声。   阮新元在逐渐朦胧的双眸里,看见山河被撕裂后天翻地覆。   看见了……从前。 第49章   【庆德三九年秋, 戚卫凌率军北击匈奴;次年春,匈奴大败,齐兵凯旋, 万民同庆;齐宣帝大喜, 赐封其为肃国公, 并旨以乐平公主适之,授驸马之职, 以彰殊荣。   后年岁首,乐平公主与闻卿太傅萧夫人同诞一子,萧夫人难产而亡;前婴名岁朝, 字贞昱, 后婴名淮疏, 字止行, 二人自幼共嬉, 一动一静,同窗共读十七年载, 形影不离。】   —   “止行,七皇子的寿辰请帖, 可已送至你府?”戚岁朝人未到,声却已至。   萧淮疏并未停笔, 将笔下这句收完尾, 才抬眸看向眼前人, 戚岁朝“啪”地一下将手上的弓放在一边,而后笑盈盈地在桌案上撑着下巴瞧他,此人身上还穿着一身墨黑劲装, 萧淮疏在那细腰处流连半秒,方才回答:“未曾。”   戚岁朝一下子变了脸, 兴致缺缺,蹭得一下又窜到了萧淮疏边上贴着人坐下,马尾随风带过一阵橘香,无声又霸道地钻入身边人的鼻腔。   “想来也是,他心眼太小,自你父亲再升一职,他连脸上功夫都不做,总是在遇到时当作没看见你,”戚岁朝吐舌,“可你若不去,我也不想去,齐恒决这人面兽心的笑面虎我也不想见,唉,也不知舅舅为何比起做事光明磊落的恒明更偏袒于他。”   “太子过善,有时做事优柔寡断,此乃治国者大忌之一,且身子骨不算好,武力欠缺,而七皇子虽生性多疑城府深,但做事果断、能文能武,其若为皇后所生,皇子中便无人可与之制衡。”萧淮疏说罢,执笔重新写起摘录的诗句来。   戚岁朝叹了口气,很自然地把下巴靠在了萧淮疏的肩膀上,看了一会儿对方抄诗,嘟囔道:“萧止行,这诗多艰涩无趣,你怎不趁着抄诗的功夫考虑考虑我半月前同你说的那番话。”   萧淮疏看着处变不惊、面色冷峻,右耳却不受控地发着热,他一时间不知该回应什么,便沉默着往下写,写着写着,却无知无觉在纸上写出“贞昱”二字,被戚岁朝逮了个正着。   “哎哎哎,好你个萧淮疏,”戚岁朝眼疾手快地将一只手按在宣纸上,不让人遮,“我还以为你心中真是如和尚般清心寡欲,实则写这诗时也在想我,早已乱了心神呐。”   说完这句,他还用手指点了点萧淮疏的心口。   “戚岁朝。”萧淮疏不敢看人,语气微恼,一听便知是羞的。   “哎,岁朝在这。”戚岁朝盯着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想凑人更近。   萧淮疏无奈地放下笔,瞥过眼去不看他,薄唇微启,“你我……同为男子,怎可……”   “什么男子不男子的,”戚岁朝立马打断了他,“想当初我们俩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可是被指腹为婚过的,怎么换了性别,就不作数?”   “旁的我不再多说,我就问你一句。”   “萧止行,你心悦我否?”戚岁朝定定地看着人,捉住人的眼睛,他已宽容了萧淮疏半个月的时间,今日定要个说法不可。   “我……”   萧淮疏的嘴唇紧抿,喉头像被一块寒冰堵住了,既说不出回绝对话来,也僵硬着不敢点头。   数秒后,戚岁朝不再贴着人,神情落寞,咬着唇,像心碎了一地般垂眼欲泣,“罢了,我知你只把我当友朋,那我还是去找那个爱讨我欢心的裘少爷吧,他前日还同我表白心意约我放纸鸢,我当时回绝他说自己心有所属,如今你不肯应我,我便去——”   “嘭——”   戚岁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阵天旋地转,被身边人压在了身下。   萧淮疏泼墨般的长丝垂落至他心口下巴,搞得他脸有些发痒。   被抓住的手腕泛着点疼,萧淮疏箍得可紧,生怕他真的和嘴上说的那般跑了似的,还死死地盯着他。   戚岁朝佯装不解,推了推他的胸膛,“你这是作甚,我要是去迟了,少了时辰同他在桃花树下谈天说地你赔——”   呼吸被夺去,微凉的唇紧贴上来,戚岁朝的鼻尖只剩萧淮疏身上的清新墨香,他眯着眼,看清了对方通红的耳朵,勾起嘴角,回应着对方克制的吻。   戚岁朝主动伸手缠上他的脖颈,用指腹揉捏着萧淮疏后颈上的那颗痣,惹得对方失神后顺势撬开他的齿关,将软舌钻了进去。   萧淮疏再无退路,只得沉溺于这个青涩萌动的吻。   两人分开时,戚岁朝还意犹未尽,桌案上砚台的墨都已干透,日头不似方才那样烈,萧淮疏看着怀中人水润的双眸和红唇。   戚岁朝轻轻喘着气,耐心等待着萧淮疏说话,直直地看着对方如同藏了星河的双眸。   又过了一会儿,萧淮疏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三月春风般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贞昱,我……心悦你。”   “你……别与旁人谈天说地,只同我,好不好?”   “我也会讨你欢心的。”   回应萧淮疏的,是戚岁朝甜蜜俏皮的吻。   “余生来世,都只同你。”   *   【庆德五九年春,止行高中探花,册封翰林编修;庆德六一年冬,闻卿太傅染肺疾,沉疴难愈,溘然长逝,止行失父,太子失师,齐宣帝封谥号正廉;同年春三月,匈奴重整旗鼓,扰乱边界,欲再攻中原,齐宣帝命肃国公率兵驻北,击退匈奴。】   —   “爹,你箭伤大病初愈,又年事已高,此次征战,我与你同去,替大齐杀敌。”戚岁朝身着盔甲单膝跪在戚卫凌身前。   戚卫凌久经风霜的脸上眉头皱成重山,“岁朝,你可知齐宣帝为何不召令其余骁将或你,此番派我前去?”   戚岁朝抬起头,不太确定地猜测道:“因……爹你久经沙场,最知匈奴作战方略和为人脾性?”   “错。”戚卫凌站起身,端详着自己手边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剑。   “只因他现如今在七皇子的多番言论下早已疑心四起,忌惮起我手中的兵权,此战我若胜,必得交出兵权,我若败,战死沙场,兵权自当收回。”   “父亲,你多次御敌有功,也绝无异心——”戚岁朝语气有些急切。   “岁朝,你记住,忠与不忠,从来不取决于我们的心,而是取决于帝王的心。帝王觉得你忠,你便是忠,帝王觉得你要反,那就难逃一死,哪怕你献出再多的忠心,都是远远不够的。”戚卫凌长叹一口气,抚着自己鬓边长出的几缕白丝。   “一旦生出间隙,千金与血肉,都无法补全,我们只能退。”   戚岁朝俊秀的眉眼添上落寞,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   “我接下这个旨意,为的也是保全你娘与你,还有止行。你从小有骑射天赋,十七便随我抗敌凯旋,在武;止行高中探花后,在朝中多次建言献良策,在文。你们二人同样受七皇子忌惮,如今他在朝中已拉拢众多官员造势,只怕是早已想好计策拉太子下马,留你在京中与止行互相照应,保你娘安然无恙,记得需得万事小心。”戚卫凌嘱咐着。   “如今不抵从前,圣上年事已高,七皇子虎视眈眈,太子失师失势后越发懦弱无能,但储君之争,不见血,亦不止。”   戚岁朝低垂着头颅,捏紧的拳头发着抖,“是……”   “还有,我知你与止行情深意切,但……万不能做出越轨之事,落人口舌,被抓住把柄。”戚卫凌眼神锐利,像是看穿了一切。   戚岁朝心下有片刻慌乱,又很快恢复平静,“我与止行情同手足,自太傅离去,我怕他孤单自然走得更近了些,仅此而已。”   戚卫凌放下长剑,深深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七日后,戚卫凌率军启程前往北疆,戚岁朝和萧淮疏为其送行。   是夜,两人同枕而眠。   “止行,父亲同我说,舅舅已忌惮他有异心,我怕他此番前去,就算胜了,也凶多吉少……”戚岁朝靠在萧淮疏的怀中,轻声吐露不甘。   萧淮疏抚摸着他的发丝,温声道:“自古帝王之心难测,肃国公忠心耿耿,骁勇善战,吉人自有天相。”   戚岁朝的心安定下来,心跳趋于平稳,搂紧人的腰,“止行,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没有我,你也很厉害,戚小将军。”萧淮疏勾起嘴角。   戚岁朝越听越觉得身边人的话里带着钩子,惹得他心痒难耐,于是他跨坐到人身上,给自己讨甜头。   萧淮疏总是依着他要如何便如何,在这样一个春日夜晚,他们在彼此身上,种出朵朵桃花。   日头好时,戚岁朝舞剑,萧淮疏便将他行云流水的舞姿画在纸上。   日头若是不好时,戚岁朝看着兵书昏昏欲睡,萧淮疏便画他睡颜。   温情时日多了总让人思危。   戚岁朝一刻不敢怠慢自己的武功,白日越发练得狠起来,夜晚汲取萧淮疏的拥抱入眠。   春尽夏来,至秋始,捷报传来,匈奴已降,齐兵大胜。   戚岁朝收到捷报后,一把拥住了萧淮疏,眼里差点涌出热泪,“止行!大吉!父亲又胜了!”   “肃国公又立汗马功劳,是大齐的战神,也是大齐之福。”萧淮疏也难免内心激荡。   戚岁朝看着那封信,兴奋道:“等爹他回来,我要同他再切磋切磋,此次我定能胜过他!”   萧淮疏含笑看着面前人,咳嗽了两声。   戚岁朝皱眉看着他,“可是染了风寒?”   萧淮疏淡淡地笑着,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是我方才太过激动,不必忧心。”   戚岁朝走后,萧淮疏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块手帕,吐出一口红得发黑的血,然后冷眼看着帕子,将它塞回袖口。   *   【庆德六一秋,肃国公释兵权,归京途中,旧疴复发,不治而薨,举国哀悼,贞昱失父;同年冬,乐平公主悲怆过度,气绝薨逝,贞昱失母。   次年春,太子恒明心怀不轨,以毒投齐宣帝之饭食,然机事不密,事不成,抓后被废,其母崔氏被废后位入冷宫,终不成气候,储君之争,已然昭然。   同年夏初,止行毒发势急,终难瞒于贞昱。】   —   “兔死狐悲,下一个又会轮到谁……”戚岁朝端详着手中的弓,无力感席卷了他全身。   萧淮疏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努力在脸上绽出一个宽慰的笑,“贞昱,不必担心。”   戚岁朝放下手中的弓,双目猩红,“我怎能不担心?”   萧淮疏艰难地抬手,抓住对方的手掌,与人十指相扣,“贞昱,我想吃桃子,喂我吃,好不好?”   戚岁喘了喘气,稳下思绪,起身去拿桃子,将其切块后,亲自喂给萧淮疏。   萧淮疏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眼前人漂亮的眉目,回忆起十六岁那年的春日席上,戚岁朝给他抛来一个漂亮的桃子,他当时看着那双笑吟吟如桃花般动人的眸子,生平第一次心动了。   后来戚岁朝还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心明媚,便穿浅单色衣袍,反之,则穿着艳丽,因他早就心悦于自己,所以每每来见他,都穿着浅单色的衣袍。   萧淮疏边回忆着边淡淡地笑着,半天才艰难地吃下一块。   “贞昱,太子大势已去,京中已无容身之处,此前我已与七皇子交易,让他饶你一命……”萧淮疏拼尽全力说着这段话,又咳出血来。   “事不宜迟,今日,快快动身吧。”   “萧止行,你太傻了,你以为你当初吃下那颗毒丹,他就会放我一命吗?”戚岁朝拽着萧淮疏的衣袖,泪眼朦胧,声音颤抖,“这算哪门子交易?!”   “贞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了我,用我一命赌你生,我愿意……”   戚岁朝固执地喂人吃下一块又一块的桃子,眼泪终夺眶而出,“爹娘已逝,唯你在此处,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要走我们一起走。”   数日后的深夜,戚岁朝筹谋好了一切,带着萧淮疏一起,逃出了京城。   在途经江南时,他们遇到了一位神医,神医在看过萧淮疏中的毒之后,告知戚岁朝,萧淮疏此毒可解,但需上万重山求取山顶仙人所植的玄草一株。   尽管病榻上的萧淮疏百般阻扰,戚岁朝还是启程了。   几经波折,三日后,戚岁朝抵达万重山下,日夜不歇,行三千阶,终至道观门下。   戚岁朝向门童诉说自己的来意,求见仙人,门童通风报信,告知仙人要他在门前跪足七天七夜,方见诚心,玄草亦可得。   他听完此番言论,二话不说跪在门前。   不论风雨烈阳,他一直跪着,只靠门童施舍的少许饭菜度日,跪到双膝开始糜烂,最后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却没忘那株救命玄草。   七日终,戚岁朝通过了仙人的考验,得到了那株救命的玄草。   戚岁朝喜不自胜,马不停蹄地带着玄草回程。   风餐露宿三日后,他终于回到了原先的客栈,一推开门,看见了萧淮疏的尸体。   神医面带悲怆地告诉他,太迟了,早在五日前,萧淮疏就因再次毒发坚持不住,气绝而亡,他只能尽力让尸体不那么快腐烂,让戚岁朝见上最后一面。   戚岁朝看着那具不管他再怎么触摸、都没有了任何一丝温度的尸体,如同被挖空了心脏。   糜烂的、不堪的躯体,使他流出血泪,浸染透萧淮疏的青衫。   萧淮疏留下了一封信,他拆开那封信,信中如此写道:   [卿卿如晤:   贞昱,我知你觉我傻,竟与齐恒决做这样托付性命的交易,但我亦知他虽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但从不失信毁约,所以今生我无怨无悔。   贞昱,十月虽未有桃花,帮我葬于桃树下,可好?   来年开花时,便是我来见你。   止行书。]   信被戚岁朝放在心口处,玄草被他塞进了萧淮疏的怀中,随后一个人将萧淮疏按照约定葬在了一棵桃树下。   如今,他已经一无所有。   七日后,他动身回了京城。   是夜,戚岁朝躲过官兵的层层搜查,潜入了齐恒决的府邸,没有一点犹豫,将刀刺进熟睡中的人的心口。   戚岁朝几近疯魔,“齐恒决,偿命吧。”   奄奄一息的齐恒决眼里闪过暴怒和狠戾,阴恻地笑道:“我告诉你吧戚岁朝……闻卿太傅的肺疾、肃国公的箭伤……通通都出自我的手笔啊,你杀了我又如何,我不过是我父皇的……一把好刀罢了,是他要赶尽杀绝,而不是我啊……哈哈哈!!!”   “戚岁朝,你的爹娘、知己,通通都回不来了。”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萧淮疏那个蠢货,竟如此情深意重啊……他居然真的相信我父皇会放了你,蠢货蠢——”   “将死之人,没资格评价他。”   戚岁朝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拔出刀血溅了满脸,然后面无表情地再次狠狠刺了下去。   *   【庆德六二年冬,齐恒决继位太子在即,戚岁朝夜闯太子府,直取其头颅,报血仇、轰动京城;次日深夜,戚岁朝孤身潜入皇宫,将头颅高挂于天子殿前,齐宣帝见之,大骇,几欲昏厥。】   —   晨光微熹,戚岁朝看着耳边响起的兵刃声,自嘲地笑这一次葬不到萧淮疏的身边了。   当曾经的下属如今的重兵将他层层围住后,他看向年迈皱纹满脸的齐宣帝,张扬地大笑。   “舅舅,你输了,输得儿子都不剩全尸。”   齐宣帝差点怒急攻心,他即刻命令所有人活捉戚岁朝。   而在所有人要靠近戚岁朝之前,他拔出戚卫凌的长剑,自刎于万兵面前,血溅三尺,血河动京城。   —   【庆德六三年春,三月桃红纷飞,有情人来世相见否,终不得知。】   *   “恭喜啊岁朝,此番渡劫成功,你便是爻梦座下板上钉钉的第一大弟子了。”   戚岁朝睁开眼,发现眼前的环境非常陌生,四周都是玉制的陈设,空中还泛着朦胧的雾气。   “哎呦我差点忘了。”眼前穿着青色长袍的男人见他有些不解,用一片柳叶点了点他额间。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地都冲入他的脑海。   戚岁朝头痛欲裂整整半分钟,终于渐渐缓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此前他根本不是什么肃国公的世子,也不是萧淮疏的爱人,是天上爻梦神的半神弟子。   而人间的种种,不过是他成神前的劫难,渡过了劫难,除了心魔,自然便可成为真正的神。   失亲,失爱,自刎……成神。   戚岁朝顿了两秒,突然起身离开,一开始是快步走,到后面是直接跑了起来。   “哎岁朝,岁朝,你要去何处,成神大典在即,你这是要去哪——”   戚岁朝没有管身后人的叫喊,二话不说重新降至人间。   不对……   不是这里,这里没有他的爹娘和萧淮疏……   不是,也不是这里……不是此间。   那又是在何处?   一定是这里!   不对!还是不对!什么时候换了山河人间?!   明明他重溯了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对!   凭什么——   戚岁朝的胸腔像要裂开,他疯魔般地回溯着人间,却怎么都回不到渡劫时的时空。   “岁朝,劫已过,你已成神。”   一阵幽幽声传来,戚岁朝怔愣着回头,仔细辨析着人声所言。   “为神者大爱天下之人,凡间过往种种,如今皆为虚妄,放下吧。”   放下……   放下?   戚岁朝无声滴落一滴泪,血泪爱亲,往生宿仇,他通通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放下?又如何才能放得下?!   他还没来得及再和爹切磋武功,还没来得及给娘舞新的剑法,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和萧淮疏看来年的桃花。   怎么放下?!   “师尊,若成神变失去七情六欲,弟子甘愿——”   “魂飞魄散。”   戚岁朝抹去泪痕,不顾一切的,再次回溯人间。   凡间山河几经天翻地覆,却如何都不见故人音容。   不知过了多久,戚岁朝的身躯撕裂开,心脏化作人间的繁花仙草,骨作山川,血作江河。   最终应了那句,魂飞魄散。   *   生死簿已翻尽前朝,阮新元跌坐在黄泉旁,泪流满面。   “所以,不是我走火入魔,他们,曾经都存在……”   胖鬼哀叹一声,“自然,你的止行,便是如今的南阎王,戚寻呐。”   “想知道,他是如何变成鬼王的吗?”胖鬼抖着身子笑了笑,笑得狡猾。   “不要……不要……”阮新元突然心像被压上一座山般无法喘息,他在此刻惧怕……惧怕知晓戚寻的种种。   胖鬼则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很快就重新震动黄泉,新的画面重启——   阮新元无力地抬眸,看见了,萧淮疏的……鬼魂。   *   “我都看到了……贞昱。”   “贞昱……你疼不疼,不要再跪了好不好……”   “贞昱……离开这里好不好……”   “贞昱……”   “贞昱……是我忘了让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萧淮疏的鬼魂几近撕裂,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爱人跪叩于风霜泥土间被雨水淋透烈日暴晒,快支撑不住时还不忘念着他的名字。   他目睹自己的爱人自刎于万兵前。   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前他从未后悔吃下那颗交易的毒丹,而如今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戚岁朝,他后悔了。   后悔今生,没有与他同生共死,他只想戚岁朝活着,却忘了他失去了那么多,又怎么活。   桃花年年开,笑颜未曾年年有。   萧淮疏撕裂着全身,发出嘶吼,身上温润清冷的气质早已不在,他变得阴森可怖,再也认不得自己。   只认得死于他眼前的,贞昱。   千番疯魔过后,他在人间杀戮恶鬼,应杀尽杀,生前从未沾染过鲜血的一双执笔绘丹青之手,此时已经涂满了鲜血,成为了怨念极深的恶鬼。   再一睁眼,萧淮疏已被十八层地狱生吞活剥了个遍,其各处哀号遍野,他挺着支离破碎的鬼魂,来到了中渊大帝面前。   中渊赏识他的胆魄,“南阎地很久没有出现你这般的人物了,而今,我封你为南阎王,镇守此方冥界土地,可好?”   萧淮疏残缺的鬼魂被渐渐补全,“好,但我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还有人间已换,给自己换一个名字吧。”中渊提醒。   萧淮疏嘴角扯开一个笑,“那就,姓戚,单名一个寻字吧。”   *   “你听说了吗!南阎那个疯鬼,死了夫人后杀神在世熬过炼狱也就算了,他如今竟然寻了他夫人最后一缕快要散尽的魂,和他一起刻在了姻缘石上!”   “怎么?!难不成,他要在地府结婚?和这一缕魂???那可真是疯了,中渊居然还答应了!”   “仗着只有他的鬼气能镇住南阎这块地吧……常鬼哪像他那般怨气这么深。”   “就这一缕魂……怎么也不能轮回了吧,这又是何苦!”   “那他……何时办婚礼?”   众鬼在黄泉河里议论纷纷。   “滴滴——呜呜哇——”   “这是?”   “是唢呐声!有喜事啊!谁家小鬼要成婚?”   “等等,你刚刚问什么来着,南阎王何时办礼?”   “哎呀!你们快瞧!那个身着喜服戴着礼冠的人可不就是俊美阴气森森的南阎王,就在今日,吉日礼成啊——”   —   唢呐喜曲响彻冥界,震动万里亡魂。   戚寻捧着怀中存放着戚岁朝那缕生魂的三生石,嘴中唱道:   “生祀天命,死醉当期   百世焚灵,千魂颂礼   万鬼叩喜,良缘合订   朝不忘,暮不泣   青丝始,白头祭   同心同行,白骨相依……”*   自此,人间翻天覆地轮换了又如何。   “夫妻对拜——礼成!”   *   黄泉上的血色画面消失。   阮新元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一头栽入黄泉中的时候,有一个人,将他稳稳地接住了,他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阮新元死死拽住来人胸口的布料,抚摸着面前人的脸颊,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眼角无声流下眼泪,“止行,我曾经许的愿望居然真的显灵了,来世,我也见到你了……”   戚寻心口绞痛,将人搂紧,“对不起贞昱,我来迟了。”   胖鬼尖声打断了含情脉脉的两人,“呔!我还在!我警告你们!”   “别待会儿亲嘴亲起来了,我看到亲嘴会吐哒——” 第50章   胖鬼尖声喊完气喘吁吁的。   阮新元在他的尖叫声中抽离回现实, 原先在剧烈起伏的胸腔平稳下来,离开戚寻的怀抱,尽管腿有些软, 他还是支撑着慢慢站起身, 看着那个像是气急败坏的胖鬼几秒, 和戚寻对视了一眼。   戚寻朝着胖鬼阴森地笑了,胖鬼见状咧开青紫的嘴唇, 开始浑身发抖,甚至像个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又变成了那副很害怕戚寻的样子。   饶是阮新元已经见过这胖鬼作风诡异的场面, 还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 身旁的戚寻闷不吭声直接一掌劈裂了胖鬼的魂魄。   一团青烟轰然炸开, 烧纸钱味弥漫, 胖鬼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直接消失了。   “止行……”阮新元有点慌张地拉住戚寻的手腕。   戚寻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背, 安抚道:“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个鬼魂不过是那人的化身。”   阮新元咽了咽口水,隐隐有了猜测, “你的意思是……”   青烟慢慢消失殆尽, 眼前的黄泉竟也褪去了血色, 变成了原先的碧绿,让整个冥界与人间连接处的路焕发了些生机,不如阮新元刚下来时那么阴森可怖。   “中渊提前出关了, ”戚寻眼神坚定,笃定道, “小元,我先带你回家。”   阮新元没再说什么,“好。”   虽然阮新元回溯了自己前世颠沛流离的一生,但耗费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左右不过才一小时,他和戚寻一回到盛都朝园,快快马不停蹄地凑上来,亲昵地蹭蹭阮新元的手掌,这回还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戚寻的裤脚。   “快快好像不怕你了哎寻哥!”阮新元惊喜地看向戚寻。   戚寻也跟着蹲下身,揉了揉阮新元的脑袋,紧接着又把宽大的手掌覆盖在阮新元的手上,揉了一把快快的脑袋。   而见到两人平安无事回来后,提心吊胆的快快好像终于放下心,走路慢悠悠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阮新元将它哄入眠,然后在卧室里和戚寻面面相觑。   跌宕了千年的故事历历在目,跨越了山川湖海、时空裂缝的勇敢爱人此刻完完整整、有温度的站在自己眼前,遗憾还有很多,但阮新元已然觉得足够了。   思及此,他的眼眶又开始酸涩变得湿润,漂泊起伏的一颗心在安全区域内激荡着,有太多的话语,都被复杂的思绪给堵在了喉头。   又过了半秒,戚寻走近,弯腰看着他温柔地笑,“小元,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一些事情好不好?”   戚寻总是问他“好不好”,从前是,现在也是,对他永远这么温柔。   这个决定给两个人都留了的空间,阮新元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戚寻则需要去把一些事情刨根问底个明白,他不会让阮新元有任何一点危险,也不会容许自己再离开对方。   “嗯……等你回来,我也有话要和你说。”阮新元眼波流转。   戚寻凑近浅吻他的额头,阮新元抓住人的手腕,踮脚亲了一口戚寻的脸颊,算作回应。   *   中渊地府。   戚寻身着黑袍,面色冷峻地站在阴风阵阵空无一人的府门前。   “南阎,你来得很快。”府门紧闭着,威严熟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猜出来的速度也够快,不愧是你啊……”   戚寻沉默了半响,直接跪在了门前,“帝君,任何惩戒我全盘接受,只要保他安危,让我不要离开他。”   “对你来说,保全了这两件事情,其他事情还叫惩罚吗,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中渊一针见血,道出了实质。   戚寻捏紧了身侧的拳,“让他回忆起前尘悲痛之事,于我而言,已与千刀万剐无异。”   中渊没有着急训斥他,而是慢悠悠地说着:“看来你认定了我会降罪于你,既如此,你不恨我让他恢复记忆之事?”   “不过你确实一直都不知,为何他曾经只剩那缕残魂,到如今还能重新轮回降世吧?”   戚寻垂眸,等着中渊说下去。   “不是因为他前世自刎过于决绝,只因他前身不是凡人,而是已飞升的神。”   戚寻猛地抬头,心跳咚咚作响,浑身一震。   中渊这次没有再卖关子,而是一五一十地将真相道出。   “他在自刎渡劫成功后,知己为神,便想用神的法力回到原来的时空改变渡劫前的故事走向,但最终走火入魔,致使魂飞魄散。”   听到“魂飞魄散”一词,哪怕对方只是平铺直叙的说出来,戚寻的魂魄像是共振着撕裂发疼,令人喘不过气。   “不过由于他魂飞魄散后,将血肉之躯献给了天地,滋养了万物生灵,才留得一缕魂,没有受到天尊责罚,而那缕魂也随着他本人的意识,兜兜转转来到了你的身边,所以那个时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魂找来给了你。”   “你在姻缘石上刻下自己和他名字的那一刻,他既定的死局再次被扭转了,因为你,你用自己的生,捆住他没有消散于天地间。”   中渊停顿了一秒,“你就是他的生门。”   “如果说他今生转世为人没有遇到你,没有与你两情相悦,那么便会重新走入死局,甚至就在十八岁这一年,但你们二人的命环紧紧相扣,他还是遇到、爱上了你,而你同样在重新遇到他后拼了自己的魂也要补全他的,这是命运给你们的考验,考验生死、真情,你们确实做到了,生生世世恩爱两不疑。”   “那么此生之后,上苍下界共眷,他只会与你,同生共死。”   戚寻发麻像被冰冻的心脏渐渐融化,温热的血水流经他的全身,他冷静下来,问道:“那他身上陌生的鬼气……”   中渊不紧不慢回答:“他既已和你同生共死,自然意味着他也同鬼无异,生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鬼气,这样此后也不必再下轮回转世失去记忆。”   “而我将百年前的往事告知于他,是他命中一环,也是你的,作为上神的馈赠。”中渊说着。   “成神者大爱天下之人,对众生一视同仁,所以才有历来民间谣传神无七情六欲,神同样为人,怎会没有呢,只不过是历经千万年和劫难,将世间情爱怨苦看得更通透明了,可再如何言,神人鬼也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想要人时的一切,抛却成神的机会,已经在百年前付出了代价,重新得回了你。”中渊语气感慨。   “其实渡劫成功者,对人世间之前的事情有执念是很正常的,但一旦有了成神的机会,便不会再去纠结往事,一切当随风而逝,可戚岁朝不同,他宁愿抛弃那些,也要将鲜明的爱恨全都夺回来,不过,倒是和你很像。”   “这在现在人间,好像叫……夫妻相?”中渊有点不确定。   “不过至于为什么是我将此事告知于他,主要是几万年过去了,我在关内炼恶鬼也找不到什么乐子,而且看你提的要求,你肯定也知道现如今我不能把你如何,南阎地需要你的镇守,我只是顺手推你一把罢了,不必谢我。”   戚寻:“……”   戚寻:“多谢帝君。”   “说完这件事,我来和你谈谈另一件,你应该猜出来,是谁将你补魂一事告知于我的吧?”中渊又问。   戚寻点头,“知晓,是泰姣月。”   中渊难得叹了口气,“那你可知,她为何与我通风报信,想要让我降罪于你,亦或是让你和你的爱人分离?”   “因为嫉妒,对吧?”戚寻思索片刻,答道。   中渊接着说下去,“没错,那是一千年前,在你坐上南阎王这个位置之前的事了。”   “那时她在人间不过是一个采药的小女医,后来救了一位兔尾草成精的女子,却遇人不淑遭土匪恶男所伤,最终服毒自尽,是兔尾草精舍命救了她,而她才得以魂魄完整重入轮回,但她在黄泉路上将一切都记起,甚至知晓了兔尾草妖怪的身份,最终选择和你一样不惜一切代价闯到了我面前。”   “但戚岁朝是神,兔尾草终究只是普通修炼成人的精怪,为了救她已经失去了仙缘,无论她如何努力,兔尾草都只能变成回忆不起从前的普通骨精,常伴她左右的那只便是。”   “但她终归是不甘心的,因她为此付出的努力也不算比你少,而你的爱人,却得到了新的肉/体,重现人间。”   戚寻内心复杂,他此前已经猜到了一些,却未曾想当时周居仪口中的两个补魂案例,其中之一,居然就是泰姣月。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打乱了我在关内修炼的计划。”   中渊将府门打开,“我虽不会因此降重罪于你们二人,但一点惩罚没有是不可能的。”   戚寻自然也知晓,他跪在原地,看着缓缓被拉开发出粗重声响的大门。   只见有一排骨精整整齐齐地走了出来,每个骨精的手上都拿着一叠卷轴,按顺序摆到了戚寻面前。   “有一万个被教化的恶鬼还没登记上生死簿,你一半,泰姣月一半,自己看着办。”   中渊说完这句话,就将府门关闭,直接走了。   戚寻看着被堆成山的卷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   盛都朝园。   阮新元刚洗完澡,就看到戚寻坐在了卧室的沙发上,已经回来了。   他很快走过去,蹲在戚寻面前,拉住人的手,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猫,抬头看着对方,询问道:“怎么样,中渊有没有降罪于你,严不严重,你一定要和我说实话。”   戚寻捏了捏阮新元的手,含笑着将人拉起,把阮新元带到了床上,然后将中渊和他所说的一五一十告知了对方。   阮新元听完后,愣了愣,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戚寻轻声问。   阮新元解释:“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捡到快快之后,就去了泰医生那里吗,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已经能看到鬼魂了,只不过这个技能只点亮了一半,所以我那天刚见到她,没一会儿就在她后背上看到了一团白色的鬼影,趴在她的背上睡觉,想来就是那个兔尾草吧。”   “有些可惜……”他听完后,内心怅然。   戚寻温热地抚摸着他的脸,“万物各有其命。”   “嗯,”阮新元点点头,咬了咬唇和人对视,“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了。”   戚寻洗耳恭听。   “咳咳,当初……我直接和你求婚,你肯定很惊讶吧。”阮新元说起这件事,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还是很想敲一把乔斯明。   戚寻坦言:“我虽然在教室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确实没想到你后面会直接和我求婚,我本来还在想,如何追求你比较好。”   阮新元红着耳朵将玄子命一事和戚寻说了个完全,“如果没有你当初拽着我的魂刻上三生石,估计我真的就不复存在了吧……”   戚寻听后却沉默了一会儿。   阮新元抬眸见人的表情不对,以为戚寻又在为前尘种种而感到遗憾忧心,刚想说些什么宽慰对方,突然被压倒在了床。   “戚寻……”他水润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戚寻撑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幽幽道:“所以小元,你一开始说暗恋我,原来是撒谎……”   “好学生是不会撒谎的,小元是不是需要受点惩罚?” 第51章   阮新元久违地在戚寻面前心虚了, 他撇开眼不去看身前的人,小声反驳道:“那你不是也撒谎了吗……”   说完这句,他好像多了些底气, 扭过头来, 直直地盯着人看, 控诉道:“你还骗我说是父母催婚,结果呢!原来你是个有心机的鬼呐——”   尾音被吞没, 热气覆盖上来,柔软又红润的两唇在爱意里碰撞出水渍,他们互相流连着彼此的香气, 所有应被抒发的感情都融在了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吻里。   阮新元有一瞬被吻得不知今夕何夕。   是九百多年前的某个桃花纷飞的春日吗?还是让人无处可逃悲凉的多事之秋?   他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模糊, 太多的情绪糅杂着, 他没忍住在这样温柔的吻里流下滚烫的泪。   而有人将他的眼泪也视如珍宝。   戚寻撑住他脸颊的指腹触到了温热的湿, 他从阮新元的唇上退开, 轻轻舔舐着对方滴落的晶莹泪珠,又轻柔地抹去怀中人的泪痕, 将一切的酸楚都给吻逝。   阮新元在戚寻这样温柔的举动里情感决堤,差点泣不成声, 那些此前没来得及流下的眼泪,通通都在这时顺着有情人的怀抱和手臂, 流进戚寻的心口。   “小元, 告诉你一个秘密。”戚寻再一次吻去他眼角溢出的泪珠, 咸涩感弥留在口腔中。   阮新元小声喘着气,尽力平复情绪,“什么秘密……”   “我其实也在害怕。”   “害怕你知晓了我如今的身份, 又知道了我是如何坐上南阎王这个位置之后,会惧怕我, 因为我现在并不是一直在你面前温柔克制的样子,死去一次失去过你后,我就变了,变得可怖、面目可憎,我——”戚寻一席自毁的话还未说尽,嘴唇就被阮新元的手指抵住了。   “不用害怕,你也见过我从前是怎样杀了人变得同样面目可憎的场面,难道你会因此害怕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吗?”阮新元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望着他,眼里饱含的思绪万千,最多的便是爱恋与怜惜。   戚寻不敢回忆那样的场景,他搂住阮新元的身躯反驳,颤抖着手,又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抚着怀中人的面颊,“不,我只会心疼。”   阮新元闻言甜甜地笑了,“对呀,戚寻。”   “所以我也一样……当我看到你为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只会更加心疼你,更加爱你,如果没有你,我的今生都是虚无空白,没有意义的。”   “你在九百多年前为我吞下毒丹换我的生路,又在如今生剖自己一半的魂来补我的,你是不是流了很多血……痛不痛呢?”阮新元说到此,眼眶里再次溢出眼泪。   戚寻的眼也湿润了,酸痛感席卷他的心,“原本是痛的,你在我身边,就不痛了。”   “从前总有人问我值不值得,那时答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你重新回到了我身边,这就是最明晰的答案。”   阮新元心头震动,抹干眼泪,悄声在他耳边哄着:“所以戚寻,不要担心,我只会更爱你。”   他握住戚寻的手,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你看,这是真的你,也是真的我,我们都流着血,有着温度,我触碰你时,你会有感觉,你触碰到我时,我同样会觉得舒服。”   “这都是真实存在的,从今往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论生死。”   他发丝蹭过戚寻的下巴,将耳朵贴在戚寻的胸膛,听着里面沉稳的心跳,一番话既是安慰着失而复得的戚寻,也是在安慰失而复得的自己。   他们见过彼此最稚嫩、情动、毫不留情、难堪的样子,也如同挖心般看见过彼此冰冷的尸体,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人能将他们的心魂分离。   温情的时刻被调慢,两个人静静搂了一会儿彼此,平复情绪。   阮新元趴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推开戚寻的胸膛问道:“等等,所以……我之前勾引你,你没有上钩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开始说暗恋你是假的?”   这下戚寻真的输了一筹,他毫不心虚地承认,“嗯,我能看见你额间的红鸾,在你真正爱上我的那一刻,我才忍不住。”   阮新元用额头轻撞了一下戚寻的额头,“难怪那天,你突然说要……”   他的眼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恶劣,趁着戚寻不注意,直接翻了个身,两个人一下子扭转了身位,“那现在,轮到我惩罚你了,戚教授。”   戚寻处变不惊地看着他,“那小元准备怎么惩罚我?”   阮新元从柜子里取出一根领带,戚寻的记忆很好,他认出这是上次阮新元蒙住自己眼睛时拿的他那条领带,他看着阮新元挑了挑眉,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要干什么。   结果出乎意料的,阮新元没有蒙住他的眼睛,而是将他的两只手绑在了床头。   检查完绑得没问题后的阮新元从戚寻身上退开,又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戚寻的手一动不能动,只能挪动身体,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阮新元,不错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阮新元转过身对他笑了一下,笑里夹杂着天真,还有似有若无的……勾引。   他背过身去,当着戚寻的面褪去所有,将拿来的那块漂亮的纱盖在了头顶上,白纱很大,可以盖住阮新元的小腿,他跪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开始自力更生。   戚寻见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滚动了下喉结,哑声道:“小元……”   阮新元恍若未闻,发出一些让戚寻更受不得的声音,眼前的场景太超过,他下意识地想下去,却被绑住的手给止住了动作。   “这是惩罚,不许动呀。”阮新元的眼尾开始泛起漂亮的红晕。   “好像……我确实不如你厉害,总是做不到点子上……”他蹙了蹙眉。   戚寻沉住气,“小元,帮我解开,我就来教你,好不好?”   见对方这么说,阮新元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残忍地摇摇头,“不好,我要用它,来代替你。”   说完,他举起刚刚拿的另一样解题工具,比不上戚寻的好使,但对他解题来说也算绰绰有余。   只解了一点就把他难倒了,阮新元就有些吃不消了,他有点想要松懈,“有点滑,好难……”   戚寻越发口干舌燥,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下达命令的口吻,甚至有些严肃,“小元,解开。”   白纱皱成一团,阮新元还是装作没听到,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解题技巧,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解开这道题,很快就解开了三分之一。   “呼。”就在阮新元要努力更多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   他有点懵地抬头,发现躺在床上的戚寻闭着眼睛不动了,失去了生气,而面前闪过一个黑红的影子——是戚寻。   他的鬼魂披着黑袍,半挽起长发,一寸一寸扫视过面前人,艳丽又危险。   解题的工具被一下子剥夺掉落在地,弄湿了木地板,阮新元有些慌张地看着面前有些不太一样的鬼魂戚寻,突然有点怂了,“你……作弊。”   “宝宝,原谅我吧。”说完这句话,戚寻勾起嘴角迎了上去。   阮新元正面摩擦在有些凉的墙壁,后方被堵死,一刻都不得松懈,连空气都无法钻进来,他眼前闪过白花,几乎要晕死过去。   “宝宝,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在你准备吻我之前,我就像这样,吻过你全身了。”   戚寻看着眼神迷离的阮新元,堵住了他的所有出口。   *   三天后,Z大。   “元哥,我们下课去吃食堂二楼新开那家麻辣烫咋样?”方又知用黑笔戳了戳阮新元的肩膀,凑到人耳边小声问。   阮新元从白板上抽离,偏头答应:“好。”   “叮——”   “好了同学们,下课,吃饭去吧。”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声响了,讲台上的老师比学生收拾东西还要迅速,马不停蹄离开了教室。   阮新元把东西放进书包,给戚寻回了条消息,正准备站起身,左肩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直接回头。   是面色有点严峻的曹毅,他跟地下党一样小心翼翼地和阮新元说着悄悄话:“新元!我舅说什么上次的事情有眉目了,让我来叫你,问你啥时候有空再见一面。”   阮新元思索了一会儿。   啊,差点忘了曹大舅这号见鬼能力如此强悍的凡人了。   但是曹大舅现在要是见到自己,闻到他身上的鬼气,还不得大受震惊?   那这场面……就有点精彩了。   “咳咳,学委,你直接把大舅电话发我,我和他电话联系吧,”他说完这句,和边上有点好奇在等他讲完事情的方又知知会了一声,“又知,你先去食堂吧,我打个电话,马上来。”   方又知比了个“ok”的手势,“好。”   曹毅听他这么说,立马就把曹大舅的电话号码发过去了,“那感情好,我还有点事,也就先走了。”   阮新元点头目送着人离开,转身走出教室,来到了这会儿没什么人的楼梯拐角口,把电话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五秒,被接起,那头传来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听着还挺慵懒,“喂,哪位?”   “大舅是我,阮新元。”阮新元礼貌打招呼。   曹大舅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哎哟小元啊,正好正好,来来来,上次那事儿——”   “事情已经解决了。”阮新元打断了对方。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曹大舅显然有些茫然,“解决了?”   “嗯,”阮新元慢条斯理地回答,“大舅你看人太准了,我老公确实是鬼。”   “所以我是一不小心和鬼结婚了。”   曹大舅一听立马“嗐”了一声,“我就说吧!我的判断不可能出差错,那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和他离婚了?这种高阶鬼太神秘莫测了,身上鬼气太重,一般来说是造的杀孽太多才会这样,所以别看他现在确实对你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伤害到你了!”   “确实,大舅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吧……”   “但是什么?”   阮新元故意吊人胃口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才接着说下去。   “但是我也是鬼,我和我老公,天生一对。”   *   两天后,B大。   “天呐,戚教授这门课逃课的人都少……”乔斯明看着阶梯教室的前排都快坐满了,啧啧称奇,“好吧,他讲课确实有意思,我就逃过开学那一回,好几次手机都不刷了,就听他讲古代史,太有意思了。”   当然有意思了,这是人家专长。   坐在一旁的阮新元心里默默回道。   他戴着天蓝色鸭舌帽和乔斯明挑了倒数第四排正中间的位置,没上课前他趴在了桌上,把下巴抵在薄围巾处,朝乔斯明笑,“你知道吗,就是因为第一节课,他当时真的以为我叫乔斯明,我去求婚之前,他还喊我乔斯明同学有什么事。”   乔斯明汗毛都竖起来了,回忆起几个月的那件事也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大胆了,但是没想到当时的阮新元也大胆地接受了,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最阴差阳错的是还成功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唏嘘啊,乔斯明感慨:“真是,要我说,你俩婚礼我必须坐主桌!要不然对不起我。”   “当然,顺便给你包个大红包。”阮新元附和道。   过了几秒,乱轰轰的教室内安静了下来,阮新元下意识闭了嘴,坐直了身体,看向阶梯教室的门口。   穿着黑色毛呢大衣戴着灰色羊绒围巾的男人提着文件包从容不迫地走进教室,一如当初阮新元第一次见那般让他惊艳。   等到戚寻将所有的设备打开完毕,上课铃响了,时间点卡得刚刚好。   他刚想开口说以往的上课开场白,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指尖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戚寻在人群中看见了戴着鸭舌帽朝他笑得好看的阮新元。   他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是对方给他准备的惊喜。   戚寻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说出那句开场白,“同学们,下午好,现在开始上课。”   台下阮新元从始至终眼睛就没有从戚寻身上挪开。   当初令他感到疑惑的熟悉感也终于被解开。   因为那并不是他们的初见,而是跨越了近千年光阴、挣脱了生死的——   重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