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美人仙尊后我揣蛋了
　　作者：入君心
　　文案：
　　阿聿是条刚成年的龙。偷偷上岸，给自己物色龙妃。
　　灵源山上，第一眼看到凌渐寒，阿聿下意识便想：这人相貌娇美风姿卓绝，生出来的宝宝一定很好看。
　　当听到凌渐寒的弟子说“师尊修为深厚，天上海里来去自如”，阿聿深深点头：正好，将来搬去龙宫也适应。
　　后来凌渐寒长剑出鞘，气吞山海，阿聿整个龙看呆了：不错，这样的带出去才配得上本殿下！
　　就是他了！
　　性子冷点没关系，本殿下有的是办法。
　　终于把人拐到手，小脸通红准备生米做成熟饭。
　　可一夜过去，腰酸腿疼。
　　看着满身不可名状的痕迹，阿聿简直气炸！
　　什么生米做成熟饭，本殿下让人给做了呜呜...
　　-
　　望遥仙尊凌渐寒，人如寒山华月清冷出尘，修行数百载不曾动过结道侣的心。
　　可自从门里救回来那个柔弱少年，不知为何，只要一靠近他便觉灵力充沛，看不到人就心痒难耐。
　　巫山云雨后，他正要负责，那少年人却不见了...
　　-
　　阿聿在灵源山顶的云里气呼呼骂了半个月，
　　算了，还是让龙君给我挑个乖巧媳妇吧
　　谁知选妃大典上，坏美人竟追到了龙宫！
　　光风霁月的龙殿下，瞬间成了众水族眼中始乱终弃的“渣男”。
　　阿聿：&%！#……
　　迫于舆论压力，只好把人给娶了。
　　没关系，只要老攻人设凹住就行！
　　然而后来，众目睽睽下，一颗龙蛋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阿聿：……
　　这下完了QAQ
　　*倒数几章有生蛋养崽情节
　　*自以为是攻的笨蛋龙美人受×疼老婆的清冷仙尊攻
　　*正经剧情少，小白文看个乐子，细节设定不考究
　　*有些章节标题平平无奇，但是建议别跳嘿嘿
　　内容标签：甜文 古代幻想 轻松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聿 ┃ 配角： ┃ 其它：沙雕甜文
　　一句话简介：于是拯救了整个龙族！（沙雕甜文
　　立意：跳出自我局限，世界更加美好


第1章 白衣美人
　　深海底下。
　　绿油油的海草随碧波荡漾，两侧珊瑚怪石间夜明珠绽放着柔和光辉。
　　银色披风的少年风采奕奕走在白海沙铺的路上，身后跟着两队手拿长枪的大头虾侍卫。
　　远处欢腾喧天的锣鼓随着水波阵阵传来，少年额上两只玲珑龙角斜飞，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到殿门口时他脚步顿住，回头道：“本殿下进去更衣，你们先在外头等着。”
　　长袖一挥，“呼”地一声石门关上。
　　静谧的殿内，阿聿碧蓝色眼珠狡黠转了转，默默念起咒诀。
　　他要变回龙身，开溜啦。
　　这时，石柱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
　　“殿，殿下！你回来了！”
　　可恶。他怎么还在这？
　　阿聿匆匆收起咒诀。
　　“殿下这是准备去哪？”
　　墨色衣服的少年委屈地走过来，小声嘀咕着：“……又不准备带上我。”
　　这少年叫霹雳，是龟丞相的孙子，跟阿聿一起长大，是他的玩伴和随从。
　　“不是说了给你放一天假了嘛，”阿聿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没出去玩？”
　　霹雳搓着手，黑黝黝的脸颊上泛起一片不明显的红晕，“……没劲儿，我还是喜欢跟着殿下。”
　　阿聿叹气。
　　唉。怎么打发掉这小尾巴呢？
　　霹雳浑然不觉，在他心里殿下就是最最好的。
　　于是又问：“龙君刚刚找你是不是为了庆典的事？”
　　想起这一遭，阿聿闷闷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好多水族都会过来，多热闹……咦，殿下，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啊？”
　　“高兴什么啊？”
　　自己人面前也懒得再装了，阿聿大喇喇往床上一坐，托着下巴，一脸烦恼的样子。
　　霹雳挠头，不解地看着他。
　　阿聿：“那上古凶兽被咱们龙宫封印住了没错，可它也是从咱们的海底跑出去的啊，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还浩浩荡荡这么大排面。”
　　他往后一躺，嗓音闷闷的：
　　“龙君跟我说，趁着这个机会，他让各族把适龄的单身青年男女都带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自从最后一条母龙也飞升以后，龙族渐渐人丁凋落。为了繁衍后代，只能和其他族群婚配。
　　龙君有四个儿子，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都已经成婚，如今只剩刚刚成年的四殿下阿聿。
　　阿聿长得最像龙君，是几个龙子里长得最标致的。虽然年龄小修为低，天生灵力却罕见地比三个哥哥都高出一大截。
　　龙宫里外都传他必定是下一任龙君的继承人，搞不好还要飞升的。
　　所以作为一条稀缺的高富帅小鲜肉潜力股龙，阿聿从小在各种倾慕簇拥中长大。
　　就说这次吧，明明庆典还要再过两日，龙君的邀请函刚刚送达，就有不少水族马不停蹄敲锣打鼓地赶来了。
　　刚刚趁着龙君应酬他们的间隙，他这才溜出来。
　　阿聿正心烦着，没注意沉默下来的霹雳同样脸色很差。
　　“那，那殿下，你有中意的吗？”
　　蚌族娇软妩媚，蛇族舞姿优美，人鱼族嗓音天籁……各族都有明显的优势。
　　霹雳垂着脑袋，而他们龟族只有……壳硬。
　　“中意你个头！”阿聿才不想娶个平平无奇的水族，多俗气啊。
　　他的龙妃，他要好好挑选！
　　啊？殿下对他们都没兴趣？
　　霹雳一听，心里美滋滋的。
　　下一秒阿聿又从床上跳起来，拉住了他的手。
　　“霹雳，本殿下平时对你怎么样？”
　　殿下眼睛亮晶晶的，像深邃夺目的蓝宝石。
　　霹雳恍惚了一瞬，再看向握着自己的手，结巴道：“很，很好。”
　　阿聿眉梢挑了挑，嘴唇弯出漂亮的弧度，“那就帮我一个忙……”
　　片刻后，像模像样的龙殿下从内殿出来，带着两队晃悠悠侍卫走远了。
　　阿聿念起咒诀，转眼变成一条银龙，不断缩小，眨眼间不见。
　　他的障眼法和隐身术是所有龙族都会的基本法术，只能唬唬那些虾兵蟹将。
　　但阿聿根本不担心，他嘱咐了霹雳多周旋一会，等龙君发现货不对板，他已经溜远了。
　　跃出海面，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这是阿聿第一次出玄悟海。
　　俯瞰远处，海岸线爬进视野。渐渐宫殿，城墙，楼宇，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到了人族的地盘。
　　墨瞳黑发，阿聿收起龙角，换了身藕荷色衣服，混进人群。
　　一双灵动的眼睛左看看又看看。
　　“客官里边请！”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卖糖葫芦咯！糖葫芦……”
　　“不卖不卖！”
　　……
　　逛了大半天，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没看到，倒是这些人族嗓门，吵得他头疼！
　　怎么跟话本里写的不一样呢？阿聿纳闷。
　　话本里还写着，厉害的人族和妖族都喜欢在深山里修行。
　　阿聿抬眸，迟疑地望着那绵延起伏的山脉……
　　反正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
　　山道上，一群狼妖被几个年轻的人族修士团团围住。剑锋四起，狼妖咆哮，双方近距离地厮杀着。
　　终于，为首的狼妖倒下。
　　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空气中的腥臭味越发浓重。
　　树丛后，阿聿捏着鼻尖，扫了眼那地上狰狞的面孔，迅速厌恶地移开视线。
　　想到山脚下那些人族的尸体，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的惨状，他一点也不同情这群狼妖，甚至对于整个妖族的观感直线下降。
　　长得难看，还这么残暴，难怪妖族难成正果。
　　太子妃的海选名单里统统划掉。
　　“仲师兄，都死了。”
　　“切莫大意，你们再仔细检查一下尸体。”
　　“是！”
　　修士们还在善后。
　　这些个狼妖吧，最多就是百年道行的小妖，竟然也这般如临大敌，阿聿远远瞧着，默默摇了摇头。
　　虽然看着比先前那些凡人顺眼一点，但是太弱了，这些修士也划掉划掉。
　　心里正嘀咕着，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当心。”
　　“师尊！”
　　“仙尊！”
　　那些个修士纷纷抬头，眼睛里闪过意外欣喜之色。然后挺起腰杆，竖起长剑，小心提防起四周。
　　周围深深浅浅的绿色，天幕高旷，阿聿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并不见任何身影。
　　这么远传音过来，声音的主人显然修为远在这群人之上。
　　音色也清冷好听。
　　哎，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啊？
　　阿聿挑了挑眉，终于来了些兴致。
　　这时，一股气流袭来，直直冲着他所在的方位。
　　不会吧，被发现了？
　　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呢，万一对方真是个美人……
　　正纠结着，低沉的咆哮猛然在身后响起。
　　这一声，惊得鸟儿乱飞，震得树枝乱颤，那些个修士们纷纷都看了过来。
　　靠，这下是真的暴露了。
　　“小兄弟，快跑！”那几个修士焦急地冲他大喊。
　　刚刚光顾着看戏，竟忘了留意身后动静。
　　这下阿聿也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直觉应该比先前那群狼妖加起来还要厉害。
　　到底是什么玩意呢？声音又吵又难听。
　　敢偷偷摸摸挨他挨得这么近，还忽然出声……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龙族灵力强大，又有龙鳞护身，阿聿丝毫也不担心。
　　带着强烈的不满，他慢悠悠回过头。
　　然后，
　　然后就愣住了。
　　准确地说是被丑到了。
　　是只黑熊妖。
　　两只熊爪挥舞着，笨重的身躯已经直立起来，将他笼罩在阴影里。
　　距离大概就一臂来远吧。
　　正对着阿聿脸的便是那血盆大口。
　　黑黄的尖牙，发白的舌苔，嘴巴上还挂着黏黏糊糊的液体……
　　呕。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阿聿强忍住不适，黑熊妖却以为他柔弱可欺似的，怼着脸又是一通吼。
　　这东西不知刚刚吃过什么，但它显然没漱口，嘴里喷出的口气……
　　还真是厉害！
　　阿聿闭目屏住呼吸放弃了抵抗，扭头便往一边躲。
　　这时，先前朝他袭来那股气流已强劲百倍，眨眼间化作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冷冽强劲，裹起地上落叶，漫天纷纷扬扬。
　　阿聿眨了眨眼。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从空中落下。
　　翩跹的衣摆，轻盈的身姿，冷傲的眉眼。
　　那素手一抬，一柄银剑稳稳握在手中。
　　刚刚那道寒光便是这柄剑了。剑鞘上流光缠绕，穗子微微摆动。
　　“师尊！”
　　“仙尊！”
　　那些个修士立刻围拢来，激动地跪了一地。
　　海底下只有龙君才有这份气派，看来这人地位也十分尊贵。
　　阿聿看着这边热闹，忽然“哐当”一声闷响——
　　他身后那只熊妖，重重倒地。
　　那群修士只回头瞥了熊妖一眼，继续围着那白衣美人，也不查看。
　　似乎他们确信这美人出手，定然一击毙命。
　　那声闷响之后，阿聿确实还听到一声凡人难以察觉的声音，那是内丹破裂时独有的。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熊妖，他心道现在知错了吧？
　　可惜晚了，你再也没有好好漱口的机会了。
　　手中的剑未曾出鞘，没有弄出难看的伤口，甚至一点血污也没有溅出来。
　　这美人不仅长得美，出手也很优雅。
　　阿聿再看向过去时，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看着看着，对方竟朝他走了过来？
　　阿聿又眨了眨眼。
　　不是错觉。
　　初次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
　　身上穿的是粗布衣，啧，还脏兮兮的……
　　要不变回自己那身吧？
　　不行不行，不能找个只看衣裳的美人。
　　阿聿飞快打定主意，嗯，就这样！
　　以不变应万变。
　　他心跳加速，屏住呼吸直直回视着对方。
　　“你是何人？”美人忽然出了声。
　　伴随着话音，他剑尖“嗖”地一下指过来。


第2章 脾气不大好？
　　顺着剑尖看过去，美人长着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
　　那沉静冷淡又直白的眼神，在从小便被众星捧月的龙殿下眼里，有股说不出的风情。
　　一阵山风吹来，白色衣摆翻飞，简直仙人下凡一般，美得能让人忽视他手中的剑。
　　就连执剑的身姿，也非常好看。那身段……
　　阿聿看呆了，不自觉幻视了一下他抱娃娃的模样……
　　忽然，鼻尖一凉。
　　阿聿回过神，便见眼前那剑尖又挨近几寸。
　　一上来就动手。似乎，脾气不大好呢？
　　刚刚见识过这美人的本事，认真过招的话应该不至于被自己伤到，只是……
　　阿聿想了想，他不能跟未来龙妃动手。
　　候选对象也不可以。
　　堂堂龙殿下，这点风度得有的。
　　刚刚美人问他是何人。
　　阿聿嘴唇动了动，想着怎么回答。
　　却见那美人微微蹙了下眉，剑缓缓落下了。
　　咦？又不动手了？
　　难道美人也不舍得对他动粗？
　　果然脱掉龙殿下的身份，他也是招人喜欢的！
　　阿聿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自己这趟出来对了。
　　这时一个修士快步走到美人身边，低声道：“师尊……？”
　　仲蔡有些纳闷地看着自家师尊。
　　灵源宗堂堂的望遥仙尊，为何对着一个弱质少年动剑？
　　而且，剑怎么突然又落下了？
　　“没事。”凌渐寒语气淡淡。
　　可师尊刚刚，明明若有所思的模样……
　　望遥仙尊修为高深又性情冷淡，所有灵源宗弟子对他是又敬又怕。
　　既然师尊说了没事，仲蔡也不敢再问。
　　他的目光往那少年身上投去。
　　少年莫约十七八岁，生得白净漂亮，身材纤瘦看上去十分柔弱。
　　尤其那小鹿般的眼神，让人不自觉生出几分保护欲。
　　等等，他身上那些痕迹是……？
　　“小兄弟，你刚刚没事吧？没伤到吧？”
　　少年没有回答，目光仍直直看着他家师尊。
　　师尊修为高深，出手凌厉，一定是刚刚被吓到了。
　　仲蔡走过去，轻轻拍了少年的肩，试图宽慰几句。
　　谁知，少年抿着唇往后躲开了。
　　这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吓得不轻。
　　也是，那么可怕一只熊妖，近在咫尺，师尊一出手就毙命了，能不害怕么？
　　再说他衣服上那血污已经干了，不是刚刚沾染的，想必还有一番别的遭遇。
　　仲蔡拜入师门前也是孤儿，身世坎坷。
　　他同情看着少年，唇角微弯，尽可能地表现出善意。
　　阿聿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是觉得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
　　太没礼貌了！
　　他不悦地回瞪着这小修士。
　　“哎哎，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
　　仲蔡语气温和：“你衣服上这是……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阿聿摇头。他才没有受伤。
　　却见那小修士继续朝他走来。
　　都说了不要，怎么还……
　　正要开口拒绝，一道白影闪至跟前。
　　冰凉的手搭上他的手腕，触感非常轻。
　　美人拉他的手了！还那么温柔！
　　阿聿眨了眨眼睛。
　　莫非，莫非他也对自己……有意？
　　近距离看着那俊美的脸，阿聿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师，师尊……？”
　　刚刚还要动手，怎么这会又主动帮人把起了脉？
　　师尊居然亲自动手，跟自己抢活干……
　　仲蔡看得满脸困惑。
　　自家师尊今天这是怎么了？
　　凌渐寒的手在这少年腕上搭了好一会。
　　“师尊，这小兄弟是受了内伤吗？严不严重？”
　　阿聿：？
　　你才受伤了！你才严重！
　　“无碍。”凌渐寒松开手，衣袖摆动飘逸出尘。
　　先前隔着数丈远的距离，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浑厚的灵息。
　　非常强大，充沛。绝不属于那只熊妖。
　　但只一瞬间，便又消失殆尽了。
　　凌渐寒端详着眼面前柔弱少年，眼神露出淡淡的困惑。
　　这少年身上并无异样，反倒根骨不错，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难道是他受了内伤的缘故，方才感觉出了错？
　　仲蔡听到无碍便松了口气，他瞅着少年的打扮：“你是从山脚上来的吧？”
　　“咦，这是什么？
　　阿聿目光粘在美人身上，反应过来时，手里那张黄纸已被顺走。
　　可恶！居然趁本殿下不备。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阿聿凶巴巴开口：“还给我！”
　　这种小虾米，他倒还不屑于动手。
　　仲蔡展开那纸符，果然是他们灵源宗的镇宅符。
　　“小兄弟，你从哪得来的？”
　　阿聿不想理他，又看向美人。
　　美人没有开口，但那眼神……
　　该不会是误认为小偷了吧？
　　不行不行！
　　阿聿挺起胸堂，表情严肃：“是老头临死前给我的。”
　　今日刚靠近这山时，他先是被山脚那袅袅炊烟吸引了。还以为是厉害的人族隐居在此。
　　可走近后，阵阵难闻的腥臭味，凄惨的一幕幕。转身离开时，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拽住他的脚。
　　那眼神阿聿瞧着不忍心，他蹲下来，暗暗给老头渡了些气。
　　“孩子，拿着，快…快上灵源宗去…”老头血淋淋的手颤颤巍巍从衣襟里掏出这黄纸给他，就断了气。
　　水族有龙君主持，已经太平了数万年久，阿聿从没见过血腥屠杀的场面。
　　虽是异族，想起这段经历，仍不免有些触动。
　　少年身上这镇宅符是灵源宗给山脚百姓保家宅平安用的。
　　数百年来一直灵得很，直到最近……
　　仲蔡见他说完神情低落下来，也想起进村子看到的一幕幕……
　　捏着纸符的手狠狠握成了拳。
　　先前他们到晚了一步，没想到还有幸存下来的村民。
　　仲蔡心疼地看着少年：“小兄弟，跟我回灵源宗吧，以后我保护你，你不用再害怕了！”
　　“灵源宗？”阿聿眨了眨眼。
　　仲蔡点点头，“是啊。这位就是灵源宗的望遥仙尊。我是仙尊的二弟子。”
　　“望遥仙尊？”阿聿打量着美人。
　　仲蔡拍胸脯：“跟我们上山去吧。以后有仙尊庇护，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这时两声轻咳声响。
　　仲蔡看向一旁的师尊。
　　他对这少年怜悯心切，一时自作主张，这才想起师尊还没发话。
　　“师尊，这小兄弟也太可怜，您就发发慈悲收留他吧……”
　　“去把那些尸体清理了。”凌渐寒淡淡开口道。
　　“师尊——”
　　“……是，弟子遵命。”
　　仲蔡不忍地看了眼那少年，扭头朝宗门弟子走去，“你们几个，这边……”
　　看着这群小修士走开，阿聿心道：美人支走他们，难道有话对我说？还是……想和我独处？
　　参天古木下，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美人身上像披上了一层薄纱。
　　阿聿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他。
　　那目光冷冷的，美人半晌却没有要过来或要开口的意思。
　　阿聿有些疑惑，又对视对视了一会，忽然，一阵诡异的风刮过。
　　沙石乱飞，阿聿不悦地眯了眯眼。接着透过眼缝，他看到茫茫的一片白。
　　立刻，周围又变得风平浪静。
　　阿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片白色锦布裹住了。
　　缓缓抬头，意外对上那清冷漂亮的眸子，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美人护在了怀里。
　　啊，这怎么行，怎么能让美人反过来护他！堂堂龙殿下，尊严何在？
　　阿聿立马要将人推开。
　　“别动。”一只手落在他腰肢上。
　　只是似有似乎的触碰，然后虚虚一带，他整个人轻盈地飞离了地面。
　　这种被人带着飞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美人身上似有似无的清香，像冰雪消融，清新凛冽。俊美的侧脸看得阿聿如痴如醉。
　　可转眼间却已经落地。那美人又站得远远的。
　　阿聿：？
　　阿聿不解地看着他。
　　凌渐寒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此刻，却有些犹豫了。
　　少年眨巴着眼，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扑簌，楚楚动人。
　　放任他独自在这山里，别说妖魔，只怕遇上普通野兽也难自保……
　　可是，那股灵息又怎么解释？
　　凌渐寒眉心微蹙，他确信他先前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忽地一怔。
　　凌渐寒打量着少年，脑海里想到了……九尾狐一族。
　　这灵源山靠着玄悟海，潮湿寒重，几百年间虽没见过九尾狐出没。
　　但那上古凶兽冲破封印后，许多妖兽都受到它的召唤……
　　凌渐寒目光渐渐沉下来。
　　衣袖摆动，望遥仙尊腾空而起。
　　仲蔡远远抬眸，“嗐，师尊又走了。”
　　阿聿也愣了愣神，怎么就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
　　“哎——哎——”
　　他朝那飘逸的背影挥手，可美人头也没回。
　　阿聿下意识念动咒诀，想要追上去。
　　少年两眼呆呆望着师尊远去的背影，仲蔡心道，定是被师尊飞行术惊到了。
　　“是不是很厉害？”仲蔡朗声笑道。
　　咒诀被打断，阿聿回头，见是那个没礼貌的小修士。
　　他不悦地抿了抿唇。
　　“别说腾云上天，就是破浪下海那龙宫里我师尊也是去得的。”仲蔡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带着难掩的骄傲。
　　“真的吗？还真能潜海？ ”阿聿的嘴角愉悦地扬了起来。
　　那太好了，如果将来做了龙妃，搬去龙宫也适应。
　　被这小修士一打断，阿聿倒是冷静下来。
　　刚刚若是追上去，唐突孟浪的行为一定会冒犯美人。
　　方才他差点就冲动了。
　　幸好幸好……
　　仲蔡扬起下巴，继续道：“那是当然。师尊修为深厚，已是半仙境界。”
　　他拍了拍阿聿的肩，“所以你跟我上山，有仙尊的庇护，以后就不用再害怕妖魔了。”
　　阿聿眼睛亮起来，望了眼美人离去的方向，“你？可以带我去吗？”
　　龙殿下高兴起来，一时都不计较这拍肩的逾矩行为了。
　　仲蔡拍了拍胸脯，“我答应过，就一定会带你上山，小兄弟你别担心！”
　　先前那股阴风是他们处理妖兽尸体时，散出的怨念。
　　这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不值一提，可凡人不小心沾染了，难免要做噩梦大病一场。
　　师尊虽没松口同意带他上山，方才却将人护住了。
　　仲蔡料想，想必师尊也是怜悯这少年的。
　　受到邀请登门，这样就并非无礼了。
　　阿聿点点头，看这小修士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第3章 “人我带走了。”
　　这群小修士还要去山脚给处理村子的后事。
　　阿聿不想再看到那场景，但为了上山见到美人，勉为其难吧。
　　不同于处理妖兽尸体，对于同族，他们一个个凝着眉，小心仔细，处理流程也更加复杂。
　　夕阳西下，阿聿远远站在村口耐着性子等着。
　　仲蔡处理完，转头就看到那被拉得老长的身影。
　　少年侧脸仰望着山顶，轮廓映着余晖，落寞又漂亮。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小兄弟一定在强撑着。
　　那柔弱又要强的模样，仲蔡看得哽咽了一下。
　　人死如灯灭，拜祭什么的就算了。
　　不能让这少年再悲痛一次。
　　他走过去，掏出先前那纸符，“小兄弟，这个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阿聿：？
　　那黄纸皱巴巴的，还沾着血脏兮兮的。
　　当时想着日行一善，积善行德上天能赐个好老婆，阿聿才勉强收下。
　　终于把这东西交给灵源宗的人，把那老头的遗愿完成了。
　　他又拿回来做什么？
　　阿聿摇头，“我不要。”
　　龙殿下从小被呵护惯了，说话直来直去，心底那点嫌弃不经意间从眼神流露出来。
　　这眼神落在仲蔡眼里……少年定是还在怨恨他们！
　　镇宅符没起作用，他们又赶去晚了，才让他变成了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
　　仲蔡自内疚道：“小兄弟你放心，今后不会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我拼了自己也定护你周全！”
　　阿聿：？
　　“跟我上山，我求师尊让你留下来。”
　　“留下来？”
　　可他没打算逗留太久，霹雳还在龙宫帮他顶着呢。
　　阿聿有些为难。
　　不过选妃是大事。想到那美人……
　　这山林里虽然不比龙宫华丽气派，也算钟灵毓秀，清爽怡人。
　　就屈尊在这里多待几日吧！
　　霹雳若知道，也一定支持他的。
　　阿聿眨眨眼，“我，可以留下来吗？”
　　“小兄弟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师尊啊，外冷内热，不然当年也不会收留我和师兄二人。”
　　“他只是性情冷淡不喜欢和生人相处，三百多年了，一直就那样。你啊别放在心上。”
　　“三百多年？” 阿聿听着，忽然愣了愣。
　　仲蔡：“嗯，我师尊他已经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
　　少年呢喃着，只怕是吓到了。仲蔡笑了笑，“我们修行之人是要飞升成仙的，寿命长短凡人自然无法望其项背。”
　　少年沉默着点头。
　　仲蔡忽然想逗逗他，“你猜猜我多少岁？”
　　话音刚落又怕真吓着人家，摆摆手直道：“算了算了，不猜了。说出来免得吓着你。”
　　阿聿浑然没有在意。
　　美人竟然这么年轻！
　　他心想：这这，如果……会不会不大好？
　　他都一千八百岁了啊。
　　除了有点思想包袱，另一方面倒是松了口气。
　　本来他有点担心，万一那美人已有伴侣……
　　三百多岁，阿聿思量着，这放在人族是不是刚刚成年呐？
　　毕竟他瞧着那么年轻，俊美。
　　顿了顿后，慎重起见，阿聿还是问了问：“那他有伴侣了吗？”
　　凡人的生活莫过于妻生子，粗茶淡饭安安稳稳过日子。
　　少年这俗气的一问，仲蔡笑了笑，“我们修仙之人，都是以修炼为己任，以飞升登仙为目标。”
　　这么说，他能明白吗？
　　仲蔡思量着要不要再解释通俗一点，却听见：
　　“可是神仙也有伴侣啊，天帝还有天后娘娘呢。”
　　哟，这小兄弟还是知道一些的呀。怕是话本子上看来的吧。
　　仲蔡点点头，“……当然是可以结道侣一起修炼的。”
　　“不过我师尊，没有道侣呢。”
　　“除了性情冷淡，他眼光特别高，几百年也没能看入眼的……”
　　-
　　灵源山脉靠海，山中水气充沛，到处郁郁青青一片。
　　行至半山腰是处时，已是四周云雾环绕，金色落日映着苍茫的云海，恍若仙境一般。
　　这地方确实还不错，阿聿心想，难怪美人养出那般清绝出尘的气质。
　　路上得知带他上山的小修士叫做仲蔡。
　　走到一颗卧松前，仲蔡脚步顿住，“这前面布下了禁制，外人无法进入。小兄弟你过来，我给你施个咒诀。”
　　阿聿看他两指竖起，对着自己比划一通，随即一阵浅淡的光在周身上流走。
　　“好了。一会不管什么情况，你紧紧跟着我，别说话就行。”
　　阿聿点点头。
　　又往前行了一段，便见两扇厚重的木门横在眼前。仲蔡掏出令牌，嘴里念动着咒诀，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们走吧。”阿聿被他带在身侧。
　　一眼望去，屋舍楼阁林立，没有龙宫装点气派，倒也算别致风雅。
　　远处空旷的玉石台上一些穿着道袍比划的弟子，阿聿心道，人数虽远不及他们龙宫的虾兵蟹将多，倒也不算太寒碜。
　　正走神着，一阵疾风扑面而来。
　　阿聿抬眼，见到两个和仲蔡一样装束打扮的小修士朝他袭来。
　　不待他动手，仲蔡抢上前抬起剑挡了过去。
　　“两位师兄。”仲蔡率先收剑抱拳。
　　这值守掌门的两人是掌门的亲传弟子，眼神凌厉望着阿聿：“外人不得入内。”
　　“师兄，这小兄弟……”
　　仲蔡本想说说阿聿的遭遇，怕再惹人伤心，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顿了顿他道：“想必师兄也知道，如今山下妖兽横行，这小兄弟只身一人甚是危险，所以我才带他……”
　　“怎么，下山一趟，仲师弟便把门规忘了个干净？”
　　门规是师祖在位时定的，仲蔡恭敬道：“弟子岂敢。”
　　“那就速速带人离去。”
　　瞧那两人语气表情，阿聿心道，既然不欢迎，那我还是不去了。
　　仲蔡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对那两弟子道：“两位师兄能否通传掌门一声。”
　　“掌门师尊正在清修，不能打扰。”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仲蔡磨了磨牙。
　　身后小弟子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仲师兄，要不，带这小兄弟上六出峰去？”
　　六出峰是灵源山的最高峰，终年冰寒地冻，夜晚伸手可摘星辰。
　　那里是望遥仙尊凌渐寒闭关修行之地，不在宗门管辖内，也从没人弟子敢上去打扰。
　　可是少年皮肤身量单薄，才跟他们到这半山腰，鼻尖脸颊已吹得发红。
　　即便师尊答应，他这柔弱的肉.体凡胎，六出峰上只怕也是待不下去的。
　　仲蔡摆摆手，“不行。”
　　“那要不……还是护送他下山吧？咱们多送点灵符灵草给他……”
　　仲蔡一听，眉头瞬间拧起。
　　先前他信誓旦旦答应了要护人周全，怎么能出尔反尔？
　　不行，这少年他今天护定了！
　　阿聿瞧仲蔡听完脸色那么难看，心道莫非那灵符灵草太宝贝了，他舍不得？
　　阿聿连忙道：“灵符灵草什么的我也不需要，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他话刚说完，怎么感觉仲蔡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了？
　　“小兄弟你别担心，在这等我一下。”仲蔡说完又朝那两值守弟子走去。
　　这回双方没说两句话便又动手了，剑都拔.出来了。
　　一边是望遥仙尊的弟子，一边是掌门亲传弟子，修为在门内都是一流的。路过的弟子瞪大眼睛，纷纷驻足围观起来。
　　剑光闪烁，卷得周围落叶横飞，忽然，一道更加强劲的气流劈山倒海之势压过来。
　　砰地一声，三把剑均脱了手，往不同方向飞去。
　　众人定睛一看，将三位师兄兵器击落的，居然是根枯树枝。
　　这枯树枝竟稳稳扎进一旁的树干中，没折没断。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呼之际，一道白色身影从空中缓缓飘落。
　　是他！
　　阿聿眼睛亮起来，一错不错地望着那身影。
　　“拜见仙尊。”
　　“拜见仙尊。”
　　……
　　“拜见师尊。”
　　“仙尊，仲师弟他违反门规，私自带外人进来，还强行硬闯。”
　　两名值守弟子先下手为强，跪地请求师伯做主。
　　仲蔡心想，他虽然违反了门规，可也是事出有因。
　　于是委屈乞怜地看着凌渐寒：师尊救我QAQ
　　凌渐寒一直望着角落里的少年。
　　半晌，他语气淡淡：“人我带走了。”
　　两个值守弟子以为他要带仲蔡走，对视一眼，犯了门规不是应该送去戒律堂吗？
　　堂堂望遥仙尊居然这样明着护短？
　　敢怒不敢言。
　　仲蔡理所当然也以为师尊说的人是他，
　　目光闪烁，感激地看着凌渐寒：多谢师尊救我！
　　但光救了自己还不成。
　　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立刻指向阿聿，“不过这小兄弟他……”
　　他话没说完，只见师尊已经抓起那小兄弟。
　　一众目光中，望遥仙尊带着那门外少年，足尖点地飘然腾空。
　　仲蔡：？
　　两值守弟子：？
　　围观群众：？
　　仲蔡愣了好一会：师尊，是不是捞错了？
　　我才是你的弟子啊！
　　果然没有偏私，两值守弟子拜服：“仙尊英明！”
　　围观群众：“……恭送仙尊！”


第4章 这美人似乎比他还高一截？
　　先前山道上，凌渐寒撇下众人，独自回了六出峰。
　　可他一闭目打坐，脑海里满是那少年小鹿般的眼神。
　　尝试许多遍，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反而少年的眉眼在心中越发清晰。
　　怎会如此呢？堂堂望遥仙尊，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他修为深厚尚且如此，若真是九尾狐在操纵人心，他那憨徒弟一定也……
　　果然，刚到灵源宗门口就听到打斗声。
　　仲蔡入门时间也不算短，虽然他平时都放任自由，这徒弟却从不招惹事端。
　　凌渐寒目光转向那弱质少年。
　　他想混入我门中，究竟意欲何为？
　　先师创立尊灵源宗，飞升才过百年，决不能看着他所创基业毁于一旦。
　　凌渐寒也无意与任何异族结怨，他一开始的想法只是将少年赶下山。
　　可是一旦看着对方，渐渐他又觉得……
　　眼前分明只是个柔弱少年啊。
　　最后一刹那，他忽然改变主意，将人掳到身边。
　　-
　　落日余晖照清了脚下一处处陡峭险峻的山势。
　　第一次飞得这么高，又飞行这么快，阿聿心跳扑通扑通。可淡香萦绕美人在侧，他又舍不得闭眼。
　　一错不错地，阿聿静静欣赏着那清丽绝美的容颜。
　　“知道这是去哪？” 美人垂眸看了过来。
　　阿聿痴痴望着他，摇了摇头。
　　“你不害怕？”
　　少年又是摇头。
　　凌渐寒眯起狭长的眸子。
　　“先前你出手救了我……路上我听仲蔡说，灵源宗的人不是坏人，叫我不用害怕。”
　　少年声音清凌凌的，不似说谎。凌渐寒仍然直直逼视着他。
　　他霜雪般的眼神，灵源宗任何一个弟子都会望而生畏。
　　可咫尺间的距离，这少年眼波流转，毫不闪躲，眼神如溪水一样澄澈明净。
　　那墨黑的睫毛扑簌扑簌，模样……乖顺，让从心底惹人怜爱……
　　忽地，凌渐寒闭了闭眼。
　　不对，刚刚那一定是什么摄人心魄的法术。
　　眸光敛下，他视线挪开，悠远地望向那暗下来的天幕。
　　转眼间，已经攀上主峰。
　　那少年的目光却依旧黏着在脸上。
　　近距离这样被人看着，真不大自在。凌渐寒抿了抿唇，“这数百丈高空，不害怕么？”
　　“害怕的。”阿聿如实回答。
　　凌渐寒：“……那就闭上眼。”
　　原来美人是在担心自己。
　　阿聿摇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漆黑一片会更害怕的。”
　　答话同时，纠结着无处安放的手，也试探着扒上去。
　　他搂住美人腰，“我抱紧你，就不怕掉下去了。”
　　凌渐寒：……
　　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寒风迎面，凌渐寒的发丝随风飘动。几缕恰好扫在阿聿脸庞上。
　　痒痒的，阿聿歪了歪头。可转眼，刚躲开的那发丝又扫了过来。
　　索性地，他把脸往美人怀中偏了偏。
　　凌渐寒：！
　　灵源山靠海，水气充沛。是以宗门皆以水法问道。
　　凌渐寒境界高深，终年闭关在六出峰，整个人也冷若冰霜，让人难以接近。
　　就连最亲近的掌门师弟，对他也是恭敬又畏惧。
　　三百年来，何曾有人与他贴面耳语？
　　更别说往他怀里钻。
　　堂堂望遥仙尊，身体再次僵住。
　　飞行是因为便利，节约时间。他揽着这少年，初时全然心无旁骛。
　　可是现下……柔软的身躯，温热的鼻息，还有那鲜活的心跳……
　　清心禁欲惯了的望遥仙尊，此刻略感不适。
　　急速旋转下压，在窄窄的梯道上两人落地。
　　阿聿站稳身子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石阶。
　　凌渐寒：“我们到了。上面便是六出峰。”
　　“六出峰？”
　　他先前听那两个小弟子说起过。
　　凌渐寒：“是我闭关清修之地。”
　　美人主动带他去自己的地盘，阿聿高兴不已。
　　可是视线由远及近，一、二、三、四……这有多少石梯？
　　……要走上去吗？阿聿愣了愣。
　　“若是不愿意上去，我送你下山。”
　　愿意愿意，他怎会不愿意呢？！
　　“我们走吧！”阿聿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顿了顿后，他小声试探地问：“方才，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去呢？”
　　美人星眸转动，飞快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没有回答。
　　但那眼神阿聿看懂了，分明是：再问，就……
　　阿聿抿了抿唇，行吧，走就走吧。
　　这里跟先前山腰景色截然不同。周遭地表植被全披上了银装。白皑皑一片，脚下石阶上还覆了一层薄薄的冰。
　　阿聿抓住山体内侧的藤枝，小心翼翼。
　　“山路陡滑，当心一点。”
　　美人话音刚落，他便滑了一下。几乎同时，一只手稳稳揽住了他的腰。
　　阿聿抬眸，脸颊不自觉烫起来。
　　“走吧。”那只手没有收回，依然不轻不重地揽着他的腰。
　　刚刚他也搂过对方，很公平。阿聿点点头，嘴角开心弯起。
　　却见美人冷冷转过脸去。
　　那侧脸漂亮却又冷漠，像樽冰雕一般。
　　阿聿收回视线，小心朝前走。
　　明明走动起来，身子却暖和不起来。周围银装素裹一片，树梢的冰凌越来越厚。
　　他一边走一边想，难怪这美人如此冷淡。
　　常年在在这冰天雪地，没有变成冰雕就不错了。
　　边想便搓动着手，陡然刺骨的寒风吹来，阿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啧，太尴尬了！
　　他才没有这么弱不禁风。
　　龙族是上古神族的后裔，各族臣服向往。阿聿不想未来老婆因为他是条龙才心悦他，才一早就小心收起了霸道的灵息。
　　他可不是真的弱鸡！
　　但这动静却惹得美人看了过来。阿聿吸了吸鼻子，尴尬微笑，“我不冷。”
　　美人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真的不冷！咱们走吧。”
　　嘴唇张合间喷薄出白色雾气，鼻尖已经通红，两手还在衣摆前悄悄地搓着……
　　居然还说不冷。
　　看着那明亮倔强的眼睛，凌渐寒点点头，一丝内力悄然推至掌心。
　　阿聿：咦，怎么踩不到石阶了？
　　低头一看，整个人竟已悬空飘起来。
　　“我们怎么又……”他抬眼，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天边的星星仿佛都跑进这眼里去了，对着他忽闪忽闪的。
　　阿聿怔怔地看着，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呆呆看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两人似乎挨得好近啊。
　　美人一直清清冷冷，忽然这么盯着他看，还挨得这么近……
　　到底是条刚刚成年的龙，阿聿害羞地垂下了视线。
　　可是接着，一张淡红色薄唇又进入了视线。
　　那唇瓣张合，轻轻蠕动着。
　　看着那贝齿间露出的淡粉色舌尖，阿聿口舌干燥，不自觉抿了抿唇。
　　这时腰间一轻，双脚顿时重新落回了地面。
　　“到了。”美人又飞快放开了他。
　　阿聿扁扁嘴，抬眸看向前方。
　　借着满天星光，他发现先前一路的皑皑白雪霎时不见了。
　　低矮的草地间萤火虫飞舞，一间木屋孤立在山坡上。屋后茂密的蓝湖柏林在月光下闪着蓝灰调的银光。
　　阿聿缓缓挪动步子，忽然眼前一亮。
　　木屋边上居然还有个湖！
　　闭上眼深吸一口，清凛的气息立刻盈满胸腔。
　　太好了！龙殿下开心地小跑过去。
　　此时大地全然笼罩在漆黑的夜空下，竟然不如先前那般寒冷。
　　湖边垂柳绿枝摆动，风吹在脸上再不是先前那样刺骨。
　　踏入草丛，阿聿发现远远近近还开满了野花。
　　这简直是世外桃源嘛，比山腰那灵源宗可美多了！
　　难怪美人要在此处闭关。
　　看着四周盎然的春意，凌渐寒却微微蹙起了眉。
　　他方才使了个咒诀，只是想让这山顶不要太过严寒。
　　……似乎效果有些过了头。
　　少年开心得像脱了缰的马儿，凌渐寒快步跟上去，轻咳两声。
　　阿聿转身，见美人朝他走来。
　　这么美的地方，就他们二人！
　　眼睛眨巴眨巴，脑子里天马行空，忍不住遐想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凌渐寒问道。
　　少年愣了愣，“阿聿。”
　　阿玉？凌渐寒点点头。
　　长得这般模样，确实如花似玉。
　　“现在山下混乱，妖兽横行，此处安全，你可先停留几日……如若愿意的话。”
　　“愿意愿意！”阿聿跟在他身后，“我愿意留下来！”
　　凌渐寒走近那木屋，长袖一挥，门开了。
　　桌上有盏煤油灯，微弱的光填满了屋子。两人前后走进去，角落里放着一张简易的木床。
　　阿聿见美人指着木床，“今夜你就住这。”
　　龙宫的玉石床更硬，阿聿也不是嫌简陋，就是……
　　这床也太窄了点吧？
　　他一个人还能凑合，可是两个人的话……
　　阿聿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他发现……
　　不好！
　　怎么这美人似乎比他还高一截？？
　　目测自己只到对方眉眼处。
　　男儿的自尊有点伤到。龙殿下受挫地抿了抿唇。
　　不要紧，他还在长个子！
　　哼，他一定会长得比这美人还高！
　　“我不睡这里。”这时美人似乎看出他的担忧，朝门口转身。
　　阿聿：“那你睡哪？”
　　美人眼眸转过来，定定看着他。
　　……好像是有点唐突了。
　　阿聿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在屋后林子里修行。”
　　“哦……”阿聿拖长着声音点了点头。
　　美人说完，转眼便见推门出去。
　　啊，怎么这么快他便要走？
　　阿聿想也没想，快步跟上去。


第5章 “我想下去洗个澡。”
　　法力回春后的山峰上，夜风轻柔，星光闪烁。
　　凌渐寒脚步顿住，回过身看向少年，“还有何事？”
　　阿聿想了想，如实摇头。
　　接着，美人又走了。
　　看着那冷漠的背影，他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哎——等一下！”
　　阿聿终于想起一件事来，“这湖水，我可以下去么？”
　　美人回头，凝眉看着他。
　　阿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有些难为情：“我想下去洗个澡。”
　　这一身，他已经忍了一天了。
　　太脏了！
　　凌渐寒看向那湖。
　　那是口千年寒潭，是他偶尔修炼的地方。
　　刚刚施过法术，寒气暂时应该已经收住。顿了顿，他看向少年：“你可会水性？”
　　阿聿：“会的。”
　　也是，灵源山靠着海。既然他是山脚下的村民，水性应当是会的。
　　那衣服确实脏兮兮的，夜色下都能瞧出来。
　　凌渐寒径直往木屋后走去。屋后是一片蓝湖柏林子，颜色非常好看。
　　阿聿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朝着林子素手一挥，那细小的叶子顿时抖动起来。
　　许许多多的叶子汇成一道银蓝色的光，随着美人所指，在湖边的岩石上落下。
　　阿聿看过去，光芒散开后，岩石上躺着的竟是一件衣裳。
　　他眨了眨眼，看向美人，“……这，这是给我的吗？”
　　美人俊美的侧脸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阿聿高兴地捧起那衣裳。
　　要说堂堂龙殿下，什么宝贝没见过？
　　并不是这法术用树叶变出的衣裳有多稀奇，而是，这是美人亲手给他做的！
　　美人真是太贴心了！
　　阿聿欣喜不已，可当他再抬头时——
　　咦，美人呢？
　　怎么不见了？
　　仔细环视四周。空荡荡的，鸟影都不见一只。
　　定是见他要沐浴，主动避开了。
　　可是，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
　　阿聿表情闷闷的，低头看着手中衣裳，嘴角才又缓缓扬起。
　　还是赶紧洗白白，新衣裳穿起来！
　　星光下，少年的清瘦的身体缓缓没入水中，最后只露出修长的脖子漂亮的锁骨在外。
　　那白皙的肌肤被夜色包裹，像一颗被薄纱笼罩明珠，散发着幽暗静谧的光。
　　这小池子不及大海广袤深邃，阿聿闭着眼只略微舒展了一下。
　　不过这里是美人的地盘，爱屋及乌，他倒也觉得别有一番乐趣。
　　正惬意地哼着小曲，忽然，湖底水流涌动。
　　阿聿闭目凝神，是几条小鱼。欢快地朝他游过来，又不敢靠近。
　　“行了，”他仍闭着眼睛，声音懒洋洋的，“过来给我捶捶腿吧。”
　　走了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小鱼儿们欢腾地摆着尾，立马列成了两对，尾巴一甩一甩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腿肚子。
　　阿聿舒服地眯了眯眼。
　　不一会，肚子里忽然发出几声 “咕噜咕噜”响。
　　这一整天都是用的道体，灵息也刻意收起来了。还真是跟凡人一样不经饿呢。
　　阿聿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这时，腿肚子上的节奏却也停了下来。
　　怎么，几条小鱼还偷懒了？
　　阿聿探进水里，就见几个鱼脑袋碰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近距离见到他的真颜，几条鱼顿时原地呆住，一动不动。
　　阿聿：？
　　我有那么可怕吗？
　　中间两条身形大点的鱼率先又动了动，吐出一长串泡泡，旁边两条立刻凑过去激动地摆尾。
　　这是在做什么？阿聿困惑。
　　眨眼间，他便见那两条大鱼铆足了劲，往湖底的石头上一头撞过去。
　　阿聿：？？？
　　只一瞬间，两条鱼便翻了肚皮，缓缓往上浮。
　　先前边上那两条小鱼立刻游过去，揪着它们尾巴，推着奋力往阿聿身边游来。
　　这些鱼修为浅，刚刚化了一点神识，还无法化形表达。
　　阿聿愣愣看着，肚子又尴尬地响了一声。
　　！
　　瞬间，他忽然好像明白了。
　　阿聿：……
　　谁告诉它们龙殿下肚子饿了，吃两条鱼就行？
　　……摘点野果子垫垫也行的。
　　再不济，天亮了捉只野鸡野兔什么的……
　　嗐，这些家伙傻不傻啊？！龙殿下头疼地闭了闭眼。
　　-
　　凌渐寒把这少年带上来，并非全然相信并怜悯他。
　　蓝湖柏林子里撑起了一道结界，白衣胜雪的望遥仙尊在结界内静静观察着。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幢幢的树影，少年清秀灵动的身躯若隐若现。
　　满天繁星下水波泛着浅浅亮光，映得那躯体越发娇嫩柔美。
　　凌渐寒薄唇渐渐抿紧，清澈的眸子晦暗起来。
　　并非有意冒犯，
　　他只是在观察，在观察，在观察！
　　饶是有正当的理由，漂亮的凤眸仍不自在地忽左忽右闪了闪。
　　这空当，湖面上水花腾起，少年一头扎了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直没再见少年身影。凌渐寒静静注视着湖面，眉心微微蹙起。
　　撤了结界过去看看？
　　还是再等等。这少年依山傍海长大，水性应该不错。
　　这也有点久了，不行，再不过去万一……
　　想到那小鹿般的眼神，凌渐寒再也按耐不住。嘴唇蠕动，他念动咒诀。
　　这时，一个脑袋从湖水中扑腾出来。
　　望遥仙尊目抬眸，素手缓缓垂回身侧。
　　少年甩了甩脑袋上的水，手臂从水中抬起……
　　待看到少年手中所持之物，只轻盈了一瞬的目光，陡然加倍沉重起来。
　　那是——！
　　那是——！！！
　　凌渐寒剑眉拧起。
　　但怒意只腾起短短一瞬，又被一种奇怪的火苗压了下去。
　　少年嚯地从水中出来，纤细的身体完完整整暴露在空气中。
　　那脖子，肩甲，小腿，还有……
　　！！！
　　怎么呼吸变得急促？
　　心跳也有些纷乱？
　　有簇奇怪的火苗在腹腔跳动，望遥仙尊不适地抿紧了唇。
　　所幸少年很快穿上了衣裳。
　　凌渐寒微微舒了口气，又听那清脆的声音传来：
　　“喂——”
　　“喂——”
　　“你在哪呀？”
　　“喂——你在吗？”
　　听着少年的声音，方才那一幕又在脑海里晃了一遍……
　　脸颊微微发热，堂堂望遥仙尊，像樽玉雕一般僵在夜色里。
　　-
　　就因为自己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两条初次见面的鱼竟一头撞死，献祭自己的肉.体。
　　！？
　　阿聿沉默了。
　　但鱼死不能复生。
　　既然它们如此心诚，决绝……安抚过另外两条鱼，他收下了这两份祭品。
　　感谢鱼大鱼二的一饭之恩……
　　嗯，等他回龙宫见到霹雳，一定要将这事儿在他的龟壳上刻下来。
　　拿着两条鱼上了岸，阿聿心想，正好两条，可以和美人一起分享。
　　美人先前带着他一路飞来，想必也饿了吧。
　　阿聿张嘴，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美人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脑地叫唤了好一会，没人应答。
　　可听声音，美人应当也能分辨出是他啊。
　　阿聿眼皮耷拉下来，难道他不想搭理自己了吗？
　　飞快地，小脑袋又甩了甩。可能只是没听到吧。
　　想起白天在人族街上看到的烤鱼，那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阿聿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捡了树枝，用木屋里的油灯升起火，龙殿下有模有样烤起鱼来。
　　“香喷喷的烤鱼——”
　　“香喷喷的烤鱼——”
　　少年盘坐在湖边柳树下，脑袋时不时四处观望，凌渐寒目光定定落在他手中翻动的烤鱼上。
　　呼吸再次变得急促。
　　这是！
　　这是！！
　　这是他养了上百年的九纹龙锦鲤！
　　也是陪伴了他百年，这六出峰顶唯一的活物……
　　凌渐寒只觉两眼一黑。
　　“你再不出来，我可全吃光啦！”
　　“……我开始吃啦？”
　　“.……三、二、一？”
　　“我真的开动了？！”
　　“……嗯……嗯，真香……”
　　凌渐寒：……
　　凌渐寒没有出声。他当然看穿这少年是在拿鱼诱自己出来。
　　有吃的想到和自己分享，语气模样还怪可爱的……
　　这么想想，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
　　大约在凡人眼里，这鱼就是个吃食，填饱肚子用的。
　　戏水，捉鱼，也很符合一个普通人类少年的行为。
　　凌渐寒静静望着少年的身影，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聿：是鱼自己动手的QAQ


第6章 梦游也不行！
　　“再不出来我吃完啦？”
　　“真的快吃完了？”
　　……
　　阿聿一边朝那蓝湖柏林子喊话，圆溜溜的眼睛一边四处观察着。
　　可是周遭一丝动静也没。
　　难道美人也累了，先歇下了？
　　他耷拉着脑袋，看了一眼剩下的那条烤鱼。
　　别说，还挺好吃的。
　　美人不在，怎么办呢？
　　如果放到明天……会不会坏掉，不好吃啦？
　　龙殿下舔了舔唇，拿着烤鱼的手缓缓抬起。
　　哎，不行不行！
　　怎么能吃独食呢！
　　他可是发过誓，将来一定会做一条疼老婆的龙的！
　　正纠结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等等，该不会美人也是故意在考验他吧？
　　难道一直在暗中默默考察他？
　　阿聿立刻把鱼放回去。
　　圆眼滴溜溜转动，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刚刚应该没干什么丢分的事情吧？
　　方才他先是脱衣服，然后下水，再上岸，穿衣服，生火烤鱼……
　　等等！
　　漂亮的圆眼猛然睁大。
　　阿聿呆呆又重复了一遍：脱衣服，下水，上岸，再穿衣服……
　　所以他前后有两次是□□在岸上的！
　　啊啊啊！！！
　　都被看光了吗？
　　小脸立刻涨得通红。
　　他道体还没被人看过，嘤嘤嘤……
　　龙殿下的手，不自觉摸向自己身体。
　　胳膊，胸，腰腿，还有……
　　不知道美人是不是对自己满意呢……
　　画面越想越细腻，脸颊越来越烫，脑袋简直要冒烟。
　　阿聿深呼吸，不行，不能再想这个了！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烤鱼身上。
　　这鱼是他们水族舍身孝敬他的。
　　阿聿想了想，默念道：
　　鱼大啊……哦不是，鱼二呀……好像也不对？
　　咳咳。不管你是鱼大还是鱼二，你们这份孝心本殿下收到了。
　　非常美味……不不不，非常感动！
　　阿聿深沉地看着那烤鱼，违心道：
　　本殿下已经吃饱了，多谢！
　　顿了顿后，他表情严肃：
　　但龙妃他，咳咳，未来的龙妃，他还没有……
　　所以本殿下准备把你留给未来的龙妃。
　　不说话？
　　不说话本殿下就当你同意啦。
　　烤鱼：？？？
　　阿聿找了几片干树叶，忍痛割爱把它包好收起来。
　　一抬头，繁星满天看着热闹无比，他忽地就想，这会要是有个人肩并肩，窝在自己怀里就好了。
　　一阵风吹过，阿聿吸了吸鼻子，孤零零起身回到小木屋。
　　这木床虽然是美人给他准备的，可一个人，冷冷清清……
　　还是去那湖里躺一会吧。湖水包裹着肌肤，感觉像是被人拥抱着。
　　-
　　凌渐寒虽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慎重起见，他没有立刻现身。
　　少年填饱肚子往木屋里走去，他静静等了会，却不见那灯火熄灭，反又见人开门出来了。
　　夜深人静不休息，他出来做什么？凌渐寒凝眉，视线紧紧跟上去。
　　少年走到湖边，四周左顾右盼，警惕心很强的样子。
　　凌渐寒并不担心，他所设这结界范围不大，即使遇上千年大妖，也能抵挡好一阵子。
　　他屏气凝神，等着看这狐狸露出尾巴，谁知……
　　呈现在眼前的又是——
　　那胸、那腰、那腿、那……
　　夜色仿佛给那那纤细的身体裹了层纱，朦朦胧胧，却格外诱.人。
　　正恍惚中，少年转过身体，一头又跳进了水里。
　　凌渐寒愣了愣。
　　似乎不曾听过狐族喜好水性的传闻？
　　等等！
　　想起先前的烤鱼，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这池子里一共养了四尾九纹龙，莫非，莫非这少年又去捉剩下的……
　　望遥仙尊沉着脸，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也罢也罢，舍不得鱼套不着狐狸！
　　水面映着星光，平缓如镜。
　　过了好一会，半点动静都没有，这哪里是捉鱼？
　　凌渐寒渐渐感觉不对。该不会，这少年该不会刚刚寻了短见了吧？
　　猛地，自己也被这个猜想惊到。
　　但望着岩石上的衣裳，立刻，他又摇了摇头。
　　果真如此的话，何必先将衣裳脱了多此一举？
　　世人都在乎颜面，定不会如此不得体地了结自己。
　　况且少年先前还在美美地吃鱼，还要跟他一起分享……那清脆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耳边。
　　凌渐寒眸光闪了闪，难道是因为孤单害怕？
　　全村人都没了，死里逃生后上了灵源宗却被挡在门外，好不容易上来这六出峰又……
　　“你不害怕？”
　　少年摇头，“先前你出手救了我……路上我听仲蔡说，灵源宗的人不是坏人，叫我不用害怕。”
　　回想起刚上六出峰时的对话，凌渐寒脸色越发难看。
　　少年全然信任他，他却因为猜疑，不声不响地藏了起来，任凭少年怎么呼唤也没理会。
　　或许是感觉信任被辜负，少年自尽前才愤然把他给的衣裳也给脱了吧…….
　　想起那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冷傲孤寂的望遥仙尊，竟不可自抑地生出些懊悔。
　　事不宜迟，他不再多想，立刻撤了结界，纵身往那湖里跃去。
　　少年躺在冰冷的池底，纤细莹润的身体一动不动。那漂亮的眉眼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已然没了挣扎。
　　凌渐寒立刻将人抱起，直直破水上岸。
　　少年不着寸缕，皮肤细嫩光滑。
　　凌渐寒将人在岸边的青岩上，屏息凝神，不带邪念地望向那平坦的小腹。
　　按压下去并无积水拍出，少年也毫无反应。
　　看来得给他渡一些真气才行。
　　可少年此时这般模样，意识全无，只怕……得直接嘴对嘴才有成效。
　　情况危急，凌渐寒运气，身子压低缓缓靠过去。
　　咫尺间距离时，看着那淡红的唇，他忽然停了下来。
　　如画的眉目，流畅的下颌，纤细的脖颈……脑子不听使唤地补全了少年此时全身的模样。
　　唇舌干燥，呼吸急促……凌渐寒闭了闭眼。
　　救人要紧！
　　他念过一边清心诀再次运气，捏着少年的下巴，两片薄唇倾覆上去。
　　真气从唇齿间涌出，穿过少年心肺进入四肢百骸。立刻，少年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果然奏效！还来得及！
　　凌渐寒抬起少年下巴，撬开那贝齿，将更多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过去。
　　为了避免冒犯，在给少年输送真气时，他一手固定着少年的下巴，另一手撑在了青岩上，和那光洁漂亮的身躯保持着一定距离。
　　忽然，后颈一凉。
　　凌渐寒怔了怔。
　　他抬眸看去，那乌黑的睫羽依然安静倒垂着。
　　少年并没苏醒。
　　可两条手臂却环到了自己脖子上。
　　还越收越紧。
　　那触感冰凉凉滑腻腻的，皮肤上还带着水气……
　　凌渐寒撑着青岩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定是本能反应，想汲取自己身上的热量！
　　凌渐渐摈除杂念，任由少年的手揽着，继续传送着真气。
　　可是眨眼间，那纤细的双腿也缠了上来。
　　这下，凌渐寒背脊一僵，运起的真气全往腹部沉了下去。
　　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到某处时，周身血气一阵翻腾。
　　堂堂望遥仙尊。慌乱地放开少年的唇，再次默念起清心诀。
　　唇口分开，少年乌黑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接着，闭目凝神的仙尊只觉唇上一片微凉，那湿润柔软的触感瞬间盈满唇腔。
　　与此同时，脖颈腰身也都被紧紧缠住。
　　！！！
　　清绝出尘的仙尊无措地睁大了眼睛。
　　可是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意识都没苏醒过来。
　　定是求生本能！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好一会，饶是修为深厚，凌渐寒也撑不住了。
　　他再次闭目凝神，一边默念清心诀，一手移向少年的腿侧。
　　刚一触碰，那冰冷细腻的触感立刻传到大脑……
　　额间已渗出细汗，浑身正燥热难挡。
　　太热了，确实需要凉爽一下。
　　不不不！
　　他是要将人推开啊！
　　凌渐寒理智回笼，抬手便将少年的腿往外推。
　　谁知，那双腿缠得更紧了！
　　还往他身上不断蹭！
　　至于某处，变化过于明显……凌渐寒头疼地闭上了眼。
　　太难受了……
　　他放弃挣扎，任由少年汲取身上的能量，自己运起了功缓解。
　　灵源宗的水法，正好克火。
　　-
　　阿聿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他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
　　梦里美人抱着他，吻着他，和先前那冷淡模样判若两人。
　　他们两紧紧拥在一起，可是渐渐的，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冷。
　　阿聿哆嗦着打了个喷嚏，缓缓地睁开了眼。
　　迷迷茫茫地，他就见美人那张脸近在咫尺。
　　离得好近呀，这距离位置，怎么有些奇怪呢？
　　视线缓缓下移，
　　看到自己挂在美人腰间的两条腿……
　　等等！！
　　阿聿眨眨眼。
　　刚醒过来的脑子还有点迟钝。
　　啊啊啊！
　　寸屡不挂！！！
　　他整个人挂在美人身上，还有那兴奋的小弟……
　　阿聿深呼吸，抬眸缓缓看向美人。
　　他用力咬了咬唇，
　　完了，不是做梦……
　　呜呜，难道是梦游了嘛？
　　啊啊啊！
　　他怎么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
　　梦游也不行啊！
　　美人会不会将他连夜扔出去？
　　呜呜呜完了完了……
　　阿聿惊慌地松开两条腿，想要站起来，
　　可是下一秒……
　　-
　　凌渐寒身上奇怪的热.潮渐渐褪去，他感觉少年身体软了下来，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手背上，抬头一看，他这才注意，两人竟被纷纷扬扬的雪花笼罩住。
　　这时少年打了个喷嚏。
　　凌渐寒低头，发现人已经苏醒。
　　少年神情迷茫，视线上下扫动，似乎被于两人眼下这状况吓到了。
　　这样子，确实非常的不可描述。
　　也难怪被吓到。
　　望遥仙尊抿了抿唇，开口却发现自己表达能力欠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星光下，少年软软的身体蜷缩着，像只柔软的小动物。
　　刚刚救人匆忙，就近把他往青岩上一放。
　　凌渐寒这才想起，那岩石又冷又硬，棱角锋利。
　　这时少年挣扎着要起来，细嫩的皮肤上若划出口子来……凌渐寒蹙了下眉。
　　他没有多想，抓起一旁的衣裳给人盖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第7章 “……先把衣裳穿好。”
　　陡然被人抱起，阿聿本能地顺势搂住对方的脖子。
　　可下一秒他立马清醒过来：
　　完了，美人抱着他，难道是要亲手将他扔下山去吗？
　　呜呜……阿聿咬住唇，他刚刚真不是有意冒犯的！
　　明明只是在水里打了个盹。怎么一睁眼就……
　　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想到方才那个画面，脑袋又开始冒烟。
　　阿聿悄悄抬眸，正对着他的是那优越流畅的下颌，美人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完了，一定是在看从哪里扔更方便……
　　要不要解释一下呢，怎么办？阿聿慌乱地闭上眼睛。
　　忽然，美人顿住了脚步。
　　！
　　这么快！已经选好地方了吗？
　　阿聿：我不要！呜呜……
　　搂住对方的脖子双手，下意识收紧。
　　察觉少年身体在微微颤抖，凌渐寒心道：是不是那衣裳刚刚没有裹严实？
　　他刚停下脚步，少年已经自己贴了上来。紧紧粘着他的胸膛。
　　这么冷吗？凌渐寒垂眸看过去。
　　别扔我别扔我！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我保证以后规规矩矩，再也没有下一次……
　　阿聿睁开眼，便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想好的台词，一下子没了勇气开口。
　　心跳扑通扑通，他正紧张不已，却见美人目光划落。
　　落在……
　　顺着看过去，阿聿见到自己胸口一片雪白。
　　刚刚动作间，那衣裳不知不觉滑动了。
　　完了完了，又冒犯了……
　　可他真不是故意的QAQ
　　胡乱地抓起一角，飞快将胸口捂好。阿聿小心看向美人的脸色。
　　短暂对视一眼，美人视线再次划落。
　　不会吧？
　　刚刚他已经捂好了呀？！
　　阿聿眼皮突突直跳。
　　缓缓往下看过去——
　　！！
　　差点晕厥。
　　刚刚确实捂好了上边，可是下边又……
　　简直没眼看。
　　尴尬地咬着唇，阿聿正要将下边也捂严实，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这回上上下下捂得严严实实。
　　“……谢，谢谢！” 他红着脸怯怯看向美人。
　　那冰雕般的俊脸上，眼神凌厉。
　　额……阿聿心道不好。
　　“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别扔我下山……”
　　少年一头埋进自己胸膛，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什么什么扔下山？凌渐寒听得一头雾水，“谁要扔你下山？”
　　呜咽声止住，少年眼神委屈巴巴地，“你不是正要将我扔掉么？”
　　凌渐寒：“我何曾说过？”
　　少年眨了眨眼，小心同他确认，“真的不扔吗？”
　　凌渐寒：……
　　那模样，看上去太缺乏安全感了。
　　想到少年刚刚差点没命，凌渐寒神情柔和下来。
　　“你且放心，我既带你上来，断然不会将你扔掉。”他抱着少年，转身走进木屋。
　　屋子里烛火跳动，阿聿眼睛里映着光，亮晶晶的。
　　两人对视一眼，凌渐寒别开视线。将人放轻到木床上，他立刻转过身去。
　　“先前我在林子里，打坐不能分心。”
　　嗯？阿聿歪了歪脑袋，美人这是在和他解释么？
　　“那先前我叫你，你听到了吗？”阿聿问他。
　　凌渐寒点点头。
　　果然不是故意不搭理自己，阿聿心嘴角开心地扬起来。
　　想起那烤鱼，他轻快道：“先前我烤了鱼，很好吃的，还给你留着呢！”
　　说着他便要起身要去拿，凌渐寒听到动静回头，飞快又闭上眼睛。
　　“……先把衣裳穿好。”
　　阿聿慌忙捂住身体。
　　这衣裳细节穿法跟龙族的袍服有些不同，加上平时穿衣有人服侍，阿聿粗粗笨笨，穿了好半天。
　　凌渐寒在几次转身中断后，只好问：“还没好吗？”
　　阿聿：“好，好了！”
　　凌渐寒转身走过去，只见少年衣襟歪歪斜斜，纽扣都扣错位置了。
　　灵源宗门规森严，第一严就体现在着装仪表上。
　　见惯了弟子们规规整整的样子，眼前少年这副模样，让凌渐寒不禁微微蹙眉。
　　美人的手忽然伸过来，落在自己胸前。
　　猝不及防地，阿聿呼吸一滞！
　　“我，我自己来吧？”
　　他手伸过去，想要自己来。却不想，恰好触碰到美人的手指。
　　虽说刚刚还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这不经意间的一下，阿聿手指颤了颤，有些不好意思，收了回去。
　　站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他大气都不敢出。
　　美人的视线落在他胸前，垂眸专注的样子真是温婉可人……
　　正偷瞄着，对方忽然抬眸。
　　阿聿飞快别开目光，心跳扑通扑通。
　　那纤纤素手不仅能握重剑，而且非常灵巧，不一会就帮他把衣襟理好了。
　　阿聿轻轻呼了一口气，又听到：“转过去。”
　　“啊？”
　　美人：“转过去。”
　　阿聿点点头照办。
　　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被美人抓起，他以手代梳抓顺着自己的发丝。
　　阿聿背对着美人，看到墙上两人的投影，像一对——
　　恩爱的夫妻！
　　对！就像夫妻！妻子在给丈夫梳头！
　　“殿下，让臣妾来服侍殿下梳头吧……”阿聿闭上眼，和美的婚后生活呈现在眼前。
　　“好了。”
　　还没过足瘾，画面硬生生被打断。阿聿转过身来，看向美人。
　　眉眼还是那眉眼，现实中却冰冰冷冷。
　　阿聿暗暗下定决心，终有一天，定要让他变得如刚刚画面里那般柔情似水。
　　少年长得俊美动人，穿好衣裳梳起长发后，凌渐寒终于能心无旁骛正眼直视了。
　　先前他跳进的是口千年寒潭，以免落下疾患，凌渐寒握起他的手细细诊脉。
　　阿聿：嗯？
　　这是要干嘛？
　　温凉的触感，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手腕，阿聿眨了眨眼，美人拉住他这是要做什么？
　　脑子里不听使唤，顺着先前梳头的画面继续脑补起来：“殿下，你怎么不牵着臣妾的手？”
　　那撒娇的表情，那嗔怪的语气，是个男人也拒绝不了。
　　恍惚间，阿聿翻转手腕，一把将美人的手握住。
　　凌渐寒：？
　　两人对视，看着那冰冷的眼神，阿聿猛地一下醒过神，立刻松开。
　　“我……嗯……”
　　“我……”
　　完了，该怎么解释？
　　这下是真的冒犯了……
　　阿聿脸都涨红了。美人轻咳一声，“脉象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了。”
　　脉象平稳？
　　所以刚刚只是在……给他把脉？
　　“先前在那湖边，给你渡了些真气，”凌渐寒顿了顿，“……并非有意冒犯。”
　　阿聿眨眨眼，“渡真气？”
　　“你当时意识全无……”
　　凌渐寒尴尬地侧过脸，声音又低了几分，“只能那样做了。”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屋子里一时极为安静，只有那灯火不停跳动。
　　凌渐寒不知少年在想什么，也不好意思去看，他轻咳一声，转移重心道：“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阿聿：？？做什么傻事？
　　到底怎么回事？
　　在心底默默顺了顺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先是在水底睡着了，醒来时在岩石上，美人刚刚说那是在给他渡真气。
　　所以美人说的做傻事是……
　　额，该不会，美人以为他是投水自尽了吧？
　　回想先前那旖旎的一幕，梦里那缠绵的吻，阿聿仍然脸红心跳。
　　可那只是在渡真气。
　　那样的话，只是为了救他，美人对他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额，竟然只是个误会？
　　少年半晌没有动静，不知刚刚的话又触动到他哪儿了。凌渐寒忍不住转过身来。
　　只见少年垂着脑袋，情绪肉眼可见低落下来。
　　他修行已久，没有那么细腻的凡人情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排解。
　　想起少年先前提起烤鱼那雀跃的模样，他尝试着转移话题：“你说做了烤鱼在哪……”
　　阿聿愣了愣：“什么？”
　　凌渐寒轻咳一声，“……烤，烤鱼。”
　　对啊！差点忘了！特意给美人留着的烤鱼！
　　阿聿的烦恼暂时抛到脑后，“我这就去拿！”
　　从灰烬堆里掏出那烤鱼，打开叶子嗅了嗅，阿聿努着嘴，“已经凉了不香了……”
　　看着那养了百年的九纹龙——
　　凌渐寒默默闭了闭眼，“……没关系。”
　　两人坐在木桌前，阿聿见美人看着桌上的烤鱼，半晌没动。
　　分明就是不喜欢嘛。
　　他伸手去拿烤鱼，“不喜欢的话就算了，确实也凉了。”
　　少年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凌渐寒迅速截下来，“没有不喜欢。”
　　他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没吃过。”
　　少年将鱼捧到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尝尝看！”
　　凌渐寒：……
　　沉默地咬了一口，阿聿追问：“味道怎么样，还行吗？”
　　凌渐寒：“……还不错。”
　　厨艺得到认可，阿聿很开心！“那整条都归你了！”
　　凌渐寒：……
　　凌渐寒辟谷惯了，本打算应付着吃一口，谁知少年一直盯着他。
　　“嗯？你怎么不吃了？”
　　凌渐寒：……
　　堂堂望遥仙尊，即使灵源宗的掌门上来了，也不敢对他用这种质问的口吻。
　　可眼前这少年吧，虽是质问，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软乎乎的，让人没法子跟他较真。
　　再说他现在情绪不稳。
　　以免人再干傻事，凌渐寒点点头，“……吃。”


第8章 九尾狐
　　尝过两口，凌渐寒看着那烤鱼的眼神逐渐复杂。
　　没想到味道真的还不错？
　　他发现少年注视着他的目光也有点奇怪，而且，怎么老是在舔嘴唇。
　　凌渐寒将剩下的烤鱼递过去。
　　阿聿克制地看着鱼，摇了摇头。
　　“你吃饱了？”
　　少年眼眸没抬，直直盯着那鱼，又点了点头。
　　可模样分明是……少年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尝一口。
　　这单纯直白的心意，饶是凌渐寒也看出来了。
　　三百年来，凌渐寒一直是强者的姿态出现在，他性情冷僻，所有宗门弟子畏惧，即使是自己的两个弟子，也从不敢多靠近一分。
　　凌渐寒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凡人小少年，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阿聿眼巴巴看着美人将他的烤鱼吃完，鱼大鱼二，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虽然美人对他尚且没有那份狎昵的心思，可是，他及时将自己从水中救出，又以那样的方式渡气……
　　说明他是在意自己的！并且一直在暗暗关注自己！
　　而且，既然先前那只是在渡气，那他没有冒犯美人，也不用再担心被丢下山去。
　　现在，美人还吃了他的烤鱼。眼下这个局面似乎还不错，阿聿越想越有信心，眼睛重新散发出光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还没告诉我。” 回想起来先前，傻乎乎乱叫一气，阿聿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连美人名讳也不知道。
　　凌渐寒愣了愣。还从来没人问他这种问题。
　　但见少年天真无邪，他顿了顿，“……你就叫我仙尊吧。”
　　“仙尊？”阿聿皱了皱眉，“难道你姓仙名尊？”
　　凌渐寒哭笑不得。
　　阿聿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名讳。起先他听到那些小修士都叫他“仙尊”，“仙尊”分明只是个称谓，和他的“殿下”一般。
　　于是他歪着脑袋又问：“那你到底姓甚名谁？”
　　凌渐寒不是不想说，只是名讳太久没有直呼，到了嘴边竟觉得有些变扭。
　　他想了想反问少年，“那你姓阿名玉么？”
　　阿聿摇头，表情认真道：“我不姓阿，我名字就叫阿聿。”
　　凌渐寒不善言辞，憋了一下，“你就称呼我仙尊。”
　　阿聿委屈看着他。
　　美人不愿意告诉他名讳。都吃了他的烤鱼，居然还不愿意告诉他……
　　少年两颊鼓鼓的，似乎是不大高兴？
　　凌渐寒有些犯难，这该如何应对？
　　回想了一下，他似乎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
　　咳咳，好吧，其实他根本不曾留意过他人的脸色。
　　这时，少年打了个呵欠。
　　“那你先歇息吧。”凌渐寒见状，赶紧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
　　这小少年刚刚才寻过短见，他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又让人情绪不稳再做傻事？
　　“我就在屋后的林子里，有事的话大声叫我。” 凌渐寒回过头来，眼神柔和地看着少年，“我可以听到。”
　　刚刚还是冷漠无情，怎么突然……阿聿怔住了。
　　他缓缓走过去，“真的可以听到吗？”
　　凌渐寒点点头。
　　“那，我睡不着的话可以叫你吗？”
　　凌渐寒：……
　　点头。
　　“那，我做噩梦的话可以叫你吗？”
　　凌渐寒：……
　　点头。
　　“那……”
　　少年天真无邪，凌渐寒打断他，“那我先出去了。”
　　屋子外已是夜色浓重，凌渐寒抬头，星星格外明亮。
　　刚刚若是让少年再“那”下去，只怕他说要天上的星星，说不定也会顺着点头。
　　凌渐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一门之隔，屋子里的少年同样困惑不解。
　　正常交往的第一步就是相互交换个人信息。
　　可美人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又冷漠地转身……
　　本来阿聿已经不抱幻想了,他甚至开始反重新评估，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
　　可是，眼看着美人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转身，告诉自己他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叫他。
　　这，这是什么意思？阿聿不解。以免会错意，他把能设想到的情况都问了出来，美人却统统都答应了。
　　躺在那小木床上，阿聿眨巴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凌渐寒缓缓走回蓝湖柏林，因着对少年的承诺，这回没再设结界。
　　少年的声音却不曾再响起，他闭目打坐，每隔一会，总不由自主朝那小木屋看上一眼。
　　说来也是奇怪，他怎么对一个凡人少年如此上心？
　　更奇怪的是，明明今夜精神力不如平时集中，可打坐至半夜，已然觉得浑身通畅，前些日子受的内伤也感觉在恢复。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寒潭里那几尾九纹龙他养了近百年，莫约已经开了灵识，平时灵敏得很，阿玉一个弱质少年，如何那般轻易捉了去了？
　　再说他在水底溺了那么久，将他从水底救起后，按压肚子却没有积水，他当时表情也没有一丝痛苦，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
　　细细回想起来，疑点越来越多，那少年绝不是什么普通凡人。凌渐寒脸上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愠色。
　　当初正是因为觉得这少年身上有可疑之处，他才将人带上来暗中观察。
　　可后来，看到少年的身体，他便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少年有危险，他就什么也没管，只顾着救人了……
　　那攀在他腰间的腿，那柔软的身躯……旖旎的画面伴随思绪又飘到眼前，凌渐寒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那种燥动难受，跃跃欲试想要需求更多的感觉……
　　望遥仙尊闭目，再次念起清心诀。
　　以往，即便遇上千年大妖，也应付自如，可这次，不知不觉间，竟被迷得五荤八素、不知西东。
　　再睁开眼时，凌渐寒看向那木屋的眼神变了变。
　　屋里躺着的，绝非什么柔弱少年。摄人心魄于无形 ，定是九尾狐没错了！
　　他们惯会幻化，修为越高越是漂亮。
　　这少年……想必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九尾狐和其他妖族不一样，他们是品性亦正亦邪的灵兽。可是，千百年来已经隐匿修行不见踪迹，如今这少年为何找上灵源宗，究竟意欲何为？
　　凌渐寒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那是一百多年前，一次他练心法时差点走弱入魔。
　　师祖当时还没飞升，劝诫他：“水法修行越到高层，周身寒气越重，心脉容易受损。还是找个道侣双修吧。”
　　凌渐寒思虑过后拒绝了。
　　却不想，他那风风火火的师弟已经替他将名帖广发出去。
　　修仙界人人得知，灵源宗灵源祖师的大弟子凌渐寒人如寒山华月，清绝出尘。
　　得知他有心结道侣，一时间，天下名门散修，甚至一些鲜少露面的妖族皆往灵源山赶来。
　　凌渐寒当时全部回绝了，可后面断断续续的十几年里，仍有慕名的道友持帖上灵源山来。
　　想到这，凌渐寒倐地一下站起身，莫非，那少年也是来找他结道侣的？
　　消息竟滞后了百年……
　　凌渐寒看向那木屋，不过，如果是九尾狐，似乎也说得通。
　　凌渐寒对双修的态度向来是拒绝的态度。修行靠自身，如果需要借助外力来均衡，只说明修为还不够。
　　但此刻，他看着那木屋，先前湖边那些画面又不自觉涌入脑海……
　　想到那少年是为自己而来，想到他的动机，凌渐寒薄唇轻抿，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不知不觉间，天色将晓。
　　吱呀一声，那木门开了，少年身影从门里探出来。
　　他脚步很轻，凌渐寒见他走到湖边，在那青岩上坐下。
　　那岩石……凌渐寒目光霎时顿住。
　　那正是昨夜那一块，脑子里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又跑了出来。
　　这时，少年脱了鞋袜，露出细白的小腿。
　　不会吧，他又脱？凌渐寒飞快闭上双眼。
　　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似乎有些快。眼前一片黑暗，感官却越发放大。
　　大概是心理作用，凌渐寒感觉那双腿正攀在他的腰上，劲瘦有力，缠得紧紧的。
　　下意识地，他抬手往腰间摸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读者宝宝都这么高冷嘛,一个爪都木有T^T


第9章 随缘花
　　凌渐寒抬眼看过去，那两条纤细的腿已经伸入湖面。少年正坐在岩石上，身上衣服还完完好好。
　　暗暗舒了口气，下一秒，他眉心又蹙了起来。
　　无端坐在这水边做什么？
　　莫非，莫非又要去捉他的鱼？
　　想到那焦黄的烤鱼，凌渐寒目光沉沉，快步走过去。
　　一声轻咳声响，阿聿回头，便见美人在身后不远处。
　　“仙尊！”他踢起一阵水花，轻快地朝美人笑了笑。
　　昨晚想了一夜，阿聿最后想明白了。
　　不可否认，这美人对他是很好的。不愿意告知名讳，也许是有其他原因？
　　欲速则不达，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名字么，不过就是一个称谓，该知道他迟早会知道的。
　　仙尊就仙尊吧，未来的老婆，让着点没错。
　　水面漾起粼粼波纹，折射着初晨的阳光，衬得少年闪闪发亮。
　　九尾狐喜爱戏水的么？
　　凌渐寒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半晌问道：“为何一早坐在这水边？”
　　阿聿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感受着湿润的气息，“……我喜欢水。”
　　凌渐寒腹诽点头，“那你……肚子饿了？”
　　少年愣了愣，摸着肚子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的？”
　　阿聿：还真是有一点点饿呢。
　　凌渐寒心道：果然如此。
　　就知道你在打那两尾九纹龙的主意。
　　他抿了抿唇，心想如何打消对方这念头，谁知……
　　粼粼水波下涌动的那两团黑墨，不正是他养了百年的鱼？
　　凌渐寒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看着它们贴在少年脚边，鱼嘴一张一合，亲吻着少年的脚丫。
　　这些东西灵性得很，平日最是机敏，此刻竟然丝毫察觉不到危险。
　　何况昨夜才有同伴遭了殃，此刻，竟还摆着尾巴往上凑？
　　这九尾狐的魅术确实了得，不容小觑。
　　阿聿顺着美人的目光，这才留意到那些傻鱼。
　　完了，刚刚他们的对话，这两条傻鱼想必听到了。
　　想起昨晚那自杀式的献祭，他刻意大声道：“我不饿，刚刚是说笑的。”
　　凌渐寒：嗯？
　　他刚刚也就多看了一眼，一个眼神的功夫，难道这少年已经察觉这鱼是他所养？
　　看在他的面子上，又改变了主意？
　　九尾狐果然心思玲珑，圆滑聪敏。
　　这时，少年抬起小腿，欢腾地踢出一串串水花。
　　凌渐寒目光越发笃定，这分明是在故意制造动静，放那两尾鱼一条活路。
　　水面逐渐平静，可是，清透的水波中，那两团黑墨居然没走，晃晃悠悠地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凌渐寒不禁蹙眉，它们傻了么？
　　阿聿尴尬地笑了笑。他也觉得，这鱼简直太笨了。
　　在美人眼里，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族少年。既然那鱼不肯走，他只好不再管它们，甩了甩脚上的水花，自己站到岩石上来。
　　这个举动落在凌渐寒眼里，意味更加明显了。
　　那鱼傻得不费工夫便能唾手可得，少年却上了岸。嗯，意思是放过它们无疑了。
　　既然这样，也不能饿着人家。
　　凌渐寒顿了顿，朝少年道：“我让弟子送饭上来。”
　　大约是早膳时间了，美人这是要和他一起用餐么，阿聿笑眼弯弯点头。
　　俯身去穿鞋袜时，水面上那团绿叶中一道金光闪过。
　　他眨了眨眼，放下鞋袜，踩着岩石一步步绕过去。
　　凌渐寒不明就里跟在他身后。阿聿踩着挨得最近的一小块岩石，指着团碧丽的叶子，“看！那是什么？”
　　厚厚的莲叶间隙间确实有道浅金色的光，少年天真率性，说完便要下水过去。
　　凌渐寒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阿聿被他一拉，脚底岩石又湿滑，瞬间重心失衡，往后跌去。
　　然后跌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四目相对，美人直直地看着自己……
　　阿聿害羞垂眸。
　　目光忽而落在那两片薄唇上，他陡然又想起昨夜。
　　软软的，暖暖的，滋味非常舒服……
　　脑子不听使唤开始遐想起来。他抿了抿唇，艰难地移开视线。
　　余光感觉，美人仍直直看着自己。
　　糟糕，是不是被发现他脑子里刚刚非礼了？
　　阿聿有些慌张。
　　圆眼转溜，他瞥着水中那些绿油油的叶子：“刚刚我看到，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凌渐寒回过神，这才缓缓放开少年。
　　两人默契地安静了一片刻。凌渐寒轻咳一声，“那是先师种下的。”
　　阿聿心思聪颖，一听便明白了这叶子的重要性，难怪美人方才拉住自己。
　　他乖巧点点头，“我只是想……靠近过去看一看，那是个什么。”
　　话音刚落，美人靠了过来，又将他搂在怀里。
　　阿聿怔愣地眨眨眼睛。
　　“抓紧我。”
　　一只手搂上腰间，他整个人被带着腾空而起。微风拂面，美人足尖在水面踩过，蜻蜓点水一般。
　　那些叶子圆圆一片，蒲扇大小，高高低低出落水面。
　　美人足尖落在一片叶子上。阿聿搂着他的肩膀，双脚悬空，整个人挂在他身侧。
　　倒也不顾上这姿势，这时两人目光一同被那金光吸引过去。
　　近距离终于看清楚，是一朵小小的花苞。
　　“我还以为是什么珠子呢。”阿聿顿时没了兴趣。
　　凌渐寒却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瞬不瞬，仍盯着那花苞。
　　此花名叫‘随缘’。人遇有缘时得道，花遇有缘时满开。
　　灵源祖师飞升前送给他一颗种子，精心培育了百年也不过只抽出茎叶。
　　今日，居然长出了花苞。
　　凌渐寒怔怔看了许久。
　　“只是一朵花苞？” 阿聿心道花都没开，这有什么好看的。
　　搂着脖子的手紧了紧，凌渐寒看了眼怀中少年。少年表情懒懒，目光已经转向别处。
　　他顺着看过去，然后目光顿住——
　　那两条蠢鱼，怎么又来了……
　　差点忘了，身边这是只九尾狐。
　　所幸随缘花没引起这小狐狸的兴致，凌渐寒不动声色又瞥那花苞一眼，带着人回到岸上。
　　咕隆一声，阿聿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还好美人已经吩咐人送饭，他嘴角弯弯，“我们用早膳去吧。”
　　圆润的脚丫踩在青岩上，脚指头粉扑扑的，阿聿随意坐下，抓起一旁的鞋袜。
　　凌渐寒见他带子绑得乱七八糟，胡乱地就将鞋往上套。
　　这么穿着怎么也不会舒服吧？
　　少年全然不在意，塞完一只脚，又开始另一只。
　　凌渐寒站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对于细节，他天生有些执拗。
　　“等等。”
　　阿聿抬眸，便见美人在他身侧蹲了下来。
　　美人垂着眼眸，将他刚刚穿好的鞋子脱下来，纤纤素手慢条斯理，长袜捋顺，一圈圈绑好，再又套上外鞋。
　　阿聿被人服侍惯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有些意外，这位仙尊，竟然会做这等细致琐碎的事，手还如此之巧。
　　太温婉，太贴心了！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好想立刻就表明心迹将人娶回龙宫啊！
　　凌渐寒抬头，便对上那双明亮炙热的眼。
　　虽知九尾狐惯会此道，他还是十分的不自在。
　　“行了。”他起身，飞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少年。
　　可是下一秒，手臂被揽住。
　　少年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走吧，用膳去。”
　　那天真浪漫的模样，简直神情自然得不能更自然。
　　凌渐寒抿了抿唇，微微僵住的手臂却任由少年揽着，没说什么。
　　刚刚去看那花苞时，他明明还有别的法子带上对方，下意识却……
　　大概是先前上山，几次揽着人家飞行，而后昨夜……又有更亲密的接触，
　　一时习惯，失了分寸。
　　凌渐寒心知这少年是九尾狐，很可能是故意在接近自己。
　　但他更倾向于，阿玉也如他刚刚一般，只是无心之举吧。
　　阿聿挽着人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
　　他先前虽看到美人捻动传声符，嘴唇喃喃。
　　可他并不知道，美人是如何安排的。吃什么在哪吃，他完全不知。
　　他扭过头来，尴尬地朝美人笑了笑。
　　美人脚步随他停住，淡淡看他一眼。那脸上仍是傲雪冰霜的神情，但阿聿见俊挺的眉峰微微上挑了一下。
　　从那冷淡的眸子，隐隐能读出些戏谑的味道，阿聿挠了挠脑袋，“我们这是去哪……”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这湖边长着许多小腿深的青草，它们开着白色小花，花朵形状如同铃铛一般。
　　此时明明无风，这些小花却来回摆动，刚刚声音就是它们发出的。
　　“这是什么？”阿聿好奇地看过去。
　　“葱莲。先师施了些法术，将它们变成如此。”
　　“挺好玩的。”阿聿蹲下来，手指拨动着小花，“能不能让它们再动一动啊，那声音挺好听的。”
　　美人看他一眼，眼神似乎有点……嫌弃。
　　额，好像是有一点幼稚。
　　他赶紧拍拍手站起来。
　　“这是山门禁制，有人上来了。”美人望着先前他们上来的方向。


第10章 它……小巧？可爱？
　　“什么人啊？” 阿聿脱口问道。
　　“你回木屋里等我一会。” 凌渐寒走出两步，顿了顿后又转身，“是早膳到了，我去拿过来。”
　　原来是饭到了。
　　阿聿开心地跟上去，“我们一起去！”
　　结界外没有法力回托，仍是冰天雪地。想起昨日上来的路上，少年柔弱不耐风寒，凌渐寒本打算让他在此等着。
　　可转念他又想起，对方是九尾狐啊，先前那副样子只怕是故意做出来的罢。
　　便任他跟着了。
　　来时的山坡尽头，天青色烟云满满，看不清山下一切。只见美人素手一挥，顿时山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
　　阿聿眯起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时，美人看了他一眼。
　　阿聿立刻挺起胸膛，“不要紧！我不冷。”
　　哆哆嗦嗦，跟着美人往前两步，四周雾霭缭绕，银白的山峦如画般出现于眼前。
　　来时的路，冰雪倾覆，完全看不出阶梯的形状，细细长长一条，蜿蜒向下看不到尽头。
　　只瞥上一眼，阿聿双腿微微发软。
　　而那阶梯上，竟然立着一个身影。墨发披肩，红色大氅，脚上裹着皮靴，。
　　看到那人手里食盒，阿聿心道，应该是来送饭的。
　　送饭的也好，不管什么人，此刻他站在美人身侧，绝不能丢人。
　　寒风中，阿聿咬着牙抬头挺胸，身板站得笔直。
　　阶梯上那人离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双足腾空，数十阶石阶一跃而上。
　　“见过师尊。”
　　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后，这人抬起头来。二十来岁的模样，左眼边有颗泪痣，五官还算清秀。
　　只是……
　　阿聿愣了愣，他怎么眼圈红红，一副要哭的模样？
　　“师尊下山好些日子，弟子甚是牵挂，不知师尊是否一切安好？” 声音也是文文弱弱的。
　　美人只点点头。
　　青年恭敬递上食盒，“这菜是弟子亲手做的，师尊您辟谷惯了，弟子特意少油少盐，您尝尝味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美人接下那食盒，然后转过身来：“我们走。”
　　“哦。”阿聿愣了愣，正好对上那青年的目光。
　　对方诧异的眼神，令阿聿有些困惑。
　　忽然心头一惊，不好！难道他认出了本殿下？
　　不会吧，阿聿从没见过这人。
　　他叫美人师尊，他师尊都没认出来，他怎么知道本殿下身份。
　　心念飞转，然后阿聿便看到……泪，泪光？？
　　那青年咬着唇，拿出一条手帕抹了抹眼睛。
　　额，真哭了？
　　他为何看着本殿下哭了？阿聿满脸困惑。
　　“弟子告退。”这时那青年再次行了个礼，利落转身，往下山的石阶纵身跃去。
　　抹红色身影，再那蜿蜒的白道上越来越远，阿聿愣愣看着，手腕被人拉了一把。
　　天青色烟云迎面穿过。眨眼间，眼睛又成了郁郁葱葱的春色。
　　美人快步走在前面，阿聿跟上去，“仙尊，刚刚那是……？”
　　“我的大徒弟。”
　　“噢，”阿聿迟疑着，“他刚刚怎么，好像……哭了？”
　　“他有眼疾。”
　　“原来如此……”阿聿点点头。
　　凌渐寒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身后少年，“再慢吞吞的，饭菜就凉了。”
　　“噢，知道了！”阿聿嘴角扬起，欢快地小跑起来。
　　两人走进小木屋，凌渐寒将那精美的食盒放在桌上。
　　刚刚听那弟子说“师尊辟谷惯了”，“辟谷”阿聿当然知道，他们水族有时修炼也会一段时间不吃不喝。
　　他悄悄打量着，这美人虽然面上冷冰冰的，可是对自己……
　　专程为他准备了早膳，又一路提过来，怎么好意思再让人继续代劳呢，他可是条要宠老婆的龙！
　　“多谢仙尊为我安排的早膳，我自己来吧。” 阿聿伸手去拿那食盒。
　　凌渐寒按住食盒。
　　九尾狐聪颖，刚刚只听伯乐说了一嘴便察觉出来。但他这当面点破，这语气……
　　凌渐寒抬眸看着少年。
　　本就只是看在他放过那两条蠢鱼的份上，千万不能让这狐狸觉得自己是刻意为了他准备。
　　凌渐寒脸色淡淡：“无妨，我也是要吃的。”
　　见少年眼神似乎还有疑惑，顿了顿他又道：“昨日还吃了你的烤鱼不是？这几日暂不辟谷。”
　　原来如此，阿聿点点头。
　　但他总觉得，美人神情有些许不对劲。
　　似乎有点……害羞？
　　好像刻意在撇清些什么。
　　这时美人打开了食盒，修长的手拿着那盒盖，忽然不动了。
　　阿聿凑过去，“怎么了？”
　　食盒里只有一双竹筷，凌渐寒薄唇轻抿，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阿聿看向美人的眼神变了变，心道：还说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没关系，咱们就共用这一双吧！”他笑眼弯弯。
　　凌渐寒：……
　　阿聿心情好极了，哼着小曲，轻快地将米饭青菜一一拿出来，直到端起那份烤鱼时，愣了愣。
　　怎么又是鱼？又是他们水族……
　　少年动作顿住，凌渐寒心想，九尾狐味觉灵敏，先前他吃的是尾百年九纹龙，该不会，是嫌弃盘子里这鱼吧？
　　“尝一口看怎么样，”凌渐寒将鱼推至他跟前，“这是玄悟海里捕来的，非一般的鱼。”
　　阿聿垂着眼：呜呜，还是我海里的水族QAQ
　　可美人一番心意，专程为他做的，这鱼也只是条普通的鱼，默念一句安息后，阿聿拿起竹筷，“嗷~”
　　“嗯嗯，还不错……”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阿聿又夹起一筷子，“仙尊你也尝尝！”
　　凌渐寒：！
　　看着伸到唇边的竹筷，堂堂望遥仙尊，终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啊——张嘴！”少年笑盈盈的，似乎颇觉有趣。
　　凌渐寒垂眸看着唇边的鱼肉，目光不自觉集中到那竹筷上，这少年刚刚用它尝过一口。
　　两瓣沾着油光的粉唇又出现在眼前，一张一合，露出粉色的舌尖……凌渐寒闭了闭眼。
　　缓缓靠近一些，嘴唇微微张开，向左……不对，向右……也不行。
　　似乎怎么微倾调整角度，也无可避免和那竹筷接触？
　　凌渐寒正纠结着，哗，那鱼肉从眼前坠下，掉在他衣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少年慌张放下竹筷，俯身凑过来。
　　凌渐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手快，只见他已经捏起那块鱼肉。
　　好巧不巧，那块鱼掉的位置有一丝尴尬。少年的手在敏感处擦过，凌渐寒呼吸一轻。
　　阿聿捏着那块鱼肉，顺势准备扔掉，但他瞧美人脸色……
　　这鱼是美人专程为他准备的，扔掉不礼貌。再说，美人身上也不脏啊。
　　不假思索，他捏着那鱼肉放进嘴里。然后，朝美人憨憨一笑。
　　可是，怎么感觉美人脸色好像更不好了？
　　对哦，自己刚刚把他衣裳弄脏了。
　　美人一袭白衣，仙气飘飘，刚刚这块鱼掉下去，阿聿瞥见，立刻染了一块扎眼的油污。
　　这，这脸色能好才怪。
　　阿聿心想，等本殿下回宫了，定要赔他一百身衣裳，每天穿新的！
　　可，可眼下，他捏紧衣袖手伸过去，“抱歉抱歉，我给你擦擦！”
　　看着少年伸过来的手，凌渐寒没法再淡定了。他抬掌轻抚桌沿，衣袂翩然，轻轻一跃。
　　阿聿愣了愣，眨眼间，美人与他拉开数步之遥。
　　那的表情，那眼神……完了，美人这是不肯原谅自己了！
　　“对不起呜呜QAQ”
　　凌渐寒侧着身子，掩饰住那有些异常的部位。
　　他打量着少年，明明修为高深，略施小技就能解决的事情，却故意懵懵懂懂将手伸过来，还……放进嘴里。
　　那画面让凌渐寒不自知地滚了下喉结，不对，刚刚那鱼他便是故意掉落的……
　　不不，两人共用一双竹筷，这一开始便是他预先设计好的！
　　真是诡计多端的九尾狐！
　　此时少年垂着眼，粉嫩的唇咬的泛了白，一副知错认错、但凭处置的模样。
　　勾引他不成，便立刻换成这副无辜的样子。凌渐寒心中冷哼一声，这回，偏偏不着他的道。
　　“仙尊……？”
　　少年唯唯诺诺，状似鼓起了勇气才小猫般唤出一点声音。
　　凌渐寒心底：他是狐狸，九尾狐，诡计多端的九尾狐！
　　可是眼里脑子里却渐渐：
　　这般楚楚可怜，怎么可能有坏心思呢，也不能责怪他吧？
　　阿聿见美人依然冷着脸，不肯原谅他的样子，难道这衣裳十分贵重，莫非也是他先师留给他的？
　　完了，可这如何是好？这要怎么赔人家。
　　阿聿咬着唇，正烦恼着，却见美人闭了闭眼，然后手指比划像是念着什么咒诀，素手在那油污处一拂。
　　“行了，没事。”
　　阿聿眨眨眼，那块油污不见了。
　　太好了！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美人依然站得离他远远的，身体微微侧过去，都不拿正脸对着他。
　　他还在生气吗？
　　淡紫色流光浮动，阿聿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白色的玉铃铛。
　　那铃铛周身剔透光泽莹润，十分秀气可爱，阿聿不觉多看了一眼。
　　美人立刻侧过身去，声音硬邦邦的 “你在看什么？”
　　“哦，我在看仙尊腰间……”
　　美人忽然一记眼刀，阿聿吓得一怔，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奇怪，那铃铛怎么了，为什么看一眼，他反应这么大？
　　只是看一眼，又不会将它弄坏。
　　阿聿有些委屈，声音闷闷的，“我只是觉得它很可爱，所以才……”
　　凌渐寒：“可爱？？？”
　　美人表情古怪，阿聿嘟哝着，“啊是，形状小巧，线条流畅，挺清秀可爱的么……”
　　凌渐寒：？？？
　　不自觉垂眸看了一眼。
　　它……小巧？可爱？


第11章 结道侣是大喜事啊！
　　“这玉质剔透莹润，还有流光环绕，我知道不是一般铃铛，”阿聿顿了顿，低声道：“仙尊放心，我知道不能乱碰的。”
　　凌渐寒瞥了眼腰间那铃铛，原来他看的是这个……
　　少年不说话了，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瞧那垂着的脑袋，委屈巴巴，凌渐寒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我们……继续吃饭吧。”
　　声音轻柔，阿聿抬眸见美人脸色已经缓和，正朝这边走来。
　　既然美人不喜欢，那他就不看了。
　　吃饭吃饭！阿聿拿起竹筷，想了想后，将它掉了个头递给凌渐寒。
　　“我这毛毛躁躁的，要不，还是换仙尊来喂我吧？”
　　凌渐寒：？!
　　喂，喂你？
　　美人眉心微蹙，那眼神……
　　阿聿挠挠脑袋，立刻解释：“这样我就不会再把仙尊的衣裳弄脏了。”
　　他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表情认真道：
　　“而且仙尊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我这身衣裳是你送的，就算把我弄脏了也没关系，我自己洗一洗就行。”
　　凌渐寒：……
　　句句话不离“弄脏”，脑子里被他弄得全是脏东西。
　　这狐狸还真是千方百计、一肚子坏水啊。
　　凌渐寒看着那竹筷，“……行了，你先吃吧。”
　　阿聿：“那，那你呢？”
　　“你吃完再换我吃。”
　　“噢……”阿聿点点头。
　　看着手里的竹筷他心想，要是刚刚没有手抖，没有把美人衣裳弄脏就好了。
　　不然这会，还可以跟美人一起用餐……
　　少年吸了吸鼻子，缓缓坐回去。
　　他埋着个脑袋，小脸笼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凌渐寒愣了愣，额，该不会哭了吧？
　　他不自觉地回想，难道刚刚自己口气太过生硬？
　　这时少年默默夹起一块什么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没有半点声响。
　　那瘦削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落寞，凌渐寒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
　　这慢条斯理的，估计还得吃上好一会，一直这么站在在边上看着，感觉挺别扭的。
　　要不，还是先出去？
　　凌渐寒足尖动了一下，又忽然顿住。
　　他扭头瞥了眼少年，若是这样出去，会不会被误认为他还在生气？
　　想到少年先前那副模样……
　　明知对方是九尾狐，可不知怎么的，凌渐寒就是不想看见到他委屈难过的样子。
　　清了清嗓子，他嘴唇张动，想要知会那少年一声。这时，屋子外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阿聿抬头看向凌渐寒，“有什么人上来了？”
　　这铃音比先前频率更高，确切说是有人进入山顶的结界来了。
　　凌渐寒面色平静，“你好好吃，我出去看看。”
　　六出峰的结界是灵源祖师布下的，除了凌渐寒，能畅通无阻进来的只有一人。
　　湖边柳树下，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鹤发，鸦青色道袍。凌渐寒不疾不徐走过去。
　　快到跟前时，这人捋着胡须，笑盈盈地转过身来。
　　“师兄真是好雅致呀！将这银装素裹的六出峰变成此般春日浪漫！”伴着话音，对方拱手行了个礼。
　　这人便是灵源宗的掌门，山隐真人。
　　山隐真人耳顺之年才拜入祖师门下，修行后身体虽不再衰老，音容仍是当初的老者模样。
　　因着比凌渐寒入门晚，是以称呼其为师兄。
　　“浪漫？”凌渐寒蹙了蹙眉。何处浪漫了？
　　师兄生性.冷淡，并非风雅之人，山隐拱拱手，“是师弟失言了。”
　　凌渐寒正好有事要问他，朝那木屋瞥过一眼后，长袖一挥念起咒诀。
　　阻声结界？看着空气中忽然升起的透明光波，山隐愣了愣。
　　“掌门今日上来何事？”凌渐寒问道。
　　山隐正色道：“随缘花开，仙缘将至！恭喜师兄！”
　　先前他站在湖边看到。虽知师兄仙胎灵骨，没想到飞升之期竟会来得这般快。
　　想到灵源宗即将出第二位仙人，山隐欣喜地捋起胡须。
　　凌渐寒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还只是花苞，开了再说。”
　　啧，好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师兄还真是淡定，山隐讪讪笑了笑。
　　“刚刚遇到伯乐，才知师兄尚未闭关，所以冒昧上来。”山隐顿了顿后言归正传，“师兄日前为何突然下山？”
　　这师弟是灵源宗掌门，掌管着门中大小事务，向来兢兢业业。凌渐寒也不瞒他，直言：“梦中受师祖所托。”
　　嗯？山隐眼神变得玩味。
　　数百年来，这位清冷孤傲的师兄一直待在灵源山上潜修，其中又有一大半时间是独自闭关在六出峰。
　　唯独的两次下山，都是受祖师托梦。他每次回来，身后都跟着个少年，然后收作徒弟。
　　据师兄所说，是师祖托梦非让他收的。
　　怪不得师兄说话前先升起了阻声结界，山隐眼睛滴溜飞快扫了一圈。可是，四下并不见其他人影？
　　这师弟在想什么呢，凌渐寒轻咳一声，“祖师这回托梦是正经事。”
　　“正经事？”
　　凌渐寒正色，“师祖没有明言，只暗示人间将有一场劫难。”
　　山隐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了变，“数日前，烟波城外的那滔天巨浪……”
　　凌渐寒点点头，“是那上古凶兽。我猜测，师祖所指便是它了。”
　　传闻中，玄悟海底下封印着一只上古的饕餮凶兽。
　　山隐回想起那日在灵源山观仙台上，隔着千里远便望见——蔽日的乌云、骇人的巨浪、冲天的妖气……
　　原来是它！
　　不远处挨着的便是人间繁华的烟波城，当时那凶兽若肆虐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转头看向凌渐寒时，鹤发老者目光中满是钦佩。
　　“原来是师兄！所幸师兄及时赶到！”
　　凌渐寒却摇头，“封印住那凶兽的并非是我。”
　　那日赶到时，一个威风凛凛的长者已经快将那畜生制服，他只是助了对方一臂之力。
　　那长者出手时，灵息非同一般，修为应在他之上。
　　但对方与属下一行人皆是普通修士打扮，似乎并不想暴露身份。
　　“多谢少侠相住，区区薄礼还请务必收下。”凌渐寒摸着随身的百宝袋，里面有一颗长者赠予他的悬珠。
　　回想起当时细节，凌渐寒其实对对方身份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山隐见师兄若有所思，那日的事情他没再往下细说，便也不再追问。
　　“无论是谁，将那凶兽封印住就好。不然人间还真是一场灾难。”
　　虽然那凶兽重新被封印回去，凌渐寒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莫约是受这畜生召唤，最近山下妖兽横行肆虐。”
　　山隐愣了愣，原来师兄对山下形势并非全然不知。
　　“此事我也有所察觉，已经安排了弟子山中巡视，也派一些内门弟子远至附近的城镇查看。”
　　凌渐寒：“如此便好。”
　　“对了，师兄。”
　　“昨日仲蔡私自带一名少年回来，与值守弟子起了冲突。虽然他违反门规，值守弟子也有不对，我已各打五十大板，罚他们三人在戒律堂罚跪一晚。”
　　山隐说起此事，倒不是担心师兄偏袒自己的弟子，心存不满。顿了顿后，他继续道：
　　“山隐执掌本门以来，一直恪守师祖定下的门规。但依目前山下的形势，如若再有凡人上山避难……
　　他打量着师兄的神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可否……？”
　　凌渐寒肯定点头，“门中事务，旦凭掌门做主。”
　　山隐愣了愣。
　　师兄冷傲孤僻不近人情，极为重视门规，况且，他昨日才将人赶走……
　　现下怎的又答应得这般爽快？
　　莫非莫非今早伯乐跟他说了那少年的结局，他也暗自悔悟，动了恻隐之心？
　　昨夜处罚完仲蔡三人后，山隐听弟子说，那少年被赶下山后，几个小弟子不放心，又带了灵草追下山去找他……
　　最后只找到副残缺不全的尸骨。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想到此处，山隐叹息一声。
　　凌渐寒：“对了，我也有件事正想问你。”
　　山隐抬眸，“师兄请说。”
　　凌渐寒：“嗯……嗯…………”
　　等了好一会，不见动静，山隐：“师兄但说无妨！”
　　“咳咳。我想问问你……”
　　奇怪，怎么平日里言简意赅从不兜圈子的师兄，今日怎么这般吞吞吐吐。
　　山隐：“师兄请问。”
　　凌渐寒踱着步子，对上山隐那正经无比的眼神，“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陈年往事，他本有些羞于重提，现在这一来二去，弄得他越发不好启齿了。
　　凌渐寒蹙了蹙眉，神情冷下来。
　　山隐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可还是关于那凶兽的……？”
　　凌渐寒：“不是。”
　　“可是师祖还托了其他梦？”
　　“不是。”
　　“可是……”
　　凌渐寒背对着山隐，目光悠悠望着那木屋，终于开了口：“一百多年前，你广发名帖，可能记得发给了哪些人？”
　　“一百多年前？”山隐心道这么久远……
　　他发过的名帖太多了，只好问：“师兄，你说的是什么名帖？”
　　“就是我差点,”凌渐寒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走火入魔那次……”
　　“哦——”山隐捋着胡须，“师兄你是说，告知天下你有意结道侣的那次对吧？”
　　什么叫他想要结道侣？他什么时候想要了？
　　凌渐寒没忍住一眼瞪过去。
　　山隐满脸讪讪，“哦哦，不是，不是那个吗？那容我再想想……”
　　“咳咳。”凌渐寒懒得再跟他扯掰，“……就是那个，你当时发到了哪些地方？”
　　“这……师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有没有发给，”凌渐寒顿了顿，语气尽量听起来自然，”九尾狐一族？”
　　这太久远的事情了，山隐早忘了个干净。他想了想，“九尾狐？应当是有的吧。”反正当时能想到的他全发了。
　　“果然如此。”凌渐寒兀自点头。
　　见他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山隐不禁问道：“师兄，怎么了？”
　　“莫非师兄此前下山，遇到了九尾狐？他们有意跟你结道侣？”
　　山隐口中的“他们”，只是个概数，指代九尾狐一族。可这个词落在凌渐寒耳朵里不知怎么变了味。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木屋，一个“他”就不得了了，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山隐这老头一张嘴便是“他们”，是嫌他还不够乱么……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凌渐寒木着脸点了点头。
　　啊——？
　　山隐吃了一惊。他还真给说中了。
　　原来刚刚师兄那般扭扭捏捏，是在害羞呢。
　　一百年前，他可不是这副模样。山隐捋着胡须，代替祖师露出欣慰地笑容：太好了！师兄终于想通了！
　　凡间有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便是其一。结道侣这是大喜事啊！
　　山隐激动道：“对方人呢？不知现下身在何处？”


第12章 难怪师兄也把持不住
　　“仙尊！我吃完啦！”
　　凌渐寒设的这阻声结界，只防止结界内的声波外传，丝毫不影响清脆爽朗的少年声穿透进来。
　　山隐耳根动了动，敏锐地看向那木屋。
　　“在那屋里。”凌渐寒尽量掩饰住尴尬。
　　下一秒，门开了，一个俊俏粉嫩的少年走了出来，身上蓝绿色衣裳在日光下闪着银白的光。
　　九尾狐果然名不虚传！这少年也太漂亮了吧！
　　山隐捋着胡须，心道：难怪师兄也把持不住了……
　　凌渐寒：“你帮我带他去宗门，好吃好喝款待几日。”
　　“带他去宗门？” 山隐愣了愣，“那，那师兄你呢？”
　　凌渐寒面无表情，“在此闭关。”
　　啊这……
　　山隐：“这怕是……不太好吧？把人家晾着，万一人家改变心意怎么办？”
　　凌渐寒面色淡定：“无妨。”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凌渐寒并不打算跟这少年双修。
　　九尾狐心思玲珑，带去宗门好吃好喝的款待着，只要自己不现身，日子一长对方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坦白地说，其实凌渐寒并不排斥这少年。相反很喜欢，喜欢到有时不能自控的地步。
　　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难以接受。
　　尤其当他知道对方是九尾狐，擅于此道。
　　况且，如今随缘花出现了开花的迹象。
　　这说明，他独自潜修是可行的，只要再持之以恒，便能静待花开。
　　误打误撞将人带回来，还稀里糊涂地承诺了不赶他走。既然话已出口，便不能食言。
　　再者凌渐寒想象了一下，若当面拒绝，少年那通红的眼眶、那湿润的眼睛、那委屈的眼神……
　　他根本不愿意见到。
　　何况九尾狐还是上古灵兽，不能不顾及对方的颜面。
　　甚至不知这少年在族中地位如何，贸然拒绝不知会不会给他带来太大负面影响。
　　所以让山隐将人带走，是他再三思虑后觉得最好的法子。
　　另一头阿聿兴冲冲推门出来，脚步却很快顿住。
　　湖边除了美人外，还站着一道陌生身影。
　　明明刚刚没听到动静啊？
　　他还以为跟先前一样，美人去了结界的入口，所以呼喊着跑出来了。
　　完了，好像打搅到他们谈话？
　　站在美人身边的，是一位鹤发老者，看他的穿着打扮，他们的站姿距离……
　　完了，似乎还不是一般的小辈。
　　这时，两人目光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定定看着他。阿聿歪着脑袋，歉意地吐了吐舌头。
　　美人跟那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冲他招手道：“过来。”
　　阿聿点点头。一改先前的轻快模样，他腰板挺得笔直，步伐不急不缓。
　　走近后，凌渐寒向他引荐：“这位是灵源宗掌门，山隐真人。”
　　嚯，竟然是这宗门的头头儿！
　　阿聿看过去，老者捋着胡须，眼带笑意眉目慈祥。
　　看他和美人关系不错，那以后就是重要的“娘家人”。
　　阿聿拱拱手，乖巧道：“见过掌门。”
　　“不敢当，不敢当！”这掌门倒是没什么架子，立刻过来扶他。
　　虽然但是，平日就算是龙君，也是说话就说话，没这么直接上手的。
　　阿聿不习惯和个老头这么亲热，尤其还是头次见面。
　　碍于美人的颜面，他又不好意思硬生生躲开。
　　正纠结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率先伸过来。
　　阿聿抬眸，对上那湖水般清澈的眼睛。
　　“吃完了？”美人薄唇微张。
　　阿聿愣了愣，点点头。
　　“我们走吧。”美人拉着他往木屋方向走去。
　　这，这不太好吧？
　　那掌门还在呀。打了个招呼就把人撇下？
　　阿聿回头，那掌门站在原地正目视着他们，视线对上，对方竟然笑着朝他颔首。甚是恭敬的样子。
　　阿聿眼皮一跳。额……该不会，他身份被认出来了吧？
　　这老头，似乎有点眼力劲儿！
　　美人体态轻盈步履飞快，两人转眼间已经到木屋门口。
　　阿聿顿了顿，“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礼貌？”
　　“无妨。”凌渐寒语气淡淡，推开门进屋。
　　阿聿回头，那老头此时已经不见了。
　　既然美人这么说，他跟着进去，索性也不管了。
　　“我已经吃好了，剩下这一半是你的。”阿聿把盖起的食盒打开，食物还冒着白色热气。
　　递上竹筷时，美人腰间一道淡紫色流光闪过。
　　他眨眨眼，定睛一看，是那白色铃铛。
　　少年的目光，让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
　　视线缓缓下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很快他反应过来，少年是在看他那寒玉铃铛。
　　“你喜欢这个？”伴随着话音，凌渐寒的手从腰侧划过，伸至少年跟前。
　　他手掌摊开，那枚小巧可爱的铃铛已经躺在手心。
　　阿聿打量着美人脸色，拿起那铃铛。
　　近距离，那铃铛上刻着的雪花花纹更是看得一清二楚，质地也莹润通透，确实精致不俗。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这寒玉铃铛是师祖飞升前送给凌渐寒的，单单做个念想，不是什么法器。
　　他见少年看了几回，挺喜欢的样子，想着即将缘尽，就送给他吧。
　　这铃铛虽不错，但他在龙宫见惯了奇珍异宝，刚刚只是被那流光晃到，于是多看了一眼。
　　已经收了美人的衣裳，怎么好意思再收他的礼物，阿聿摇摇脑袋，将铃铛推了回去。
　　“真的不要？”
　　阿聿摇头。
　　他将那盘烤鱼端出来，“给你留了一条，鱼骨头我全剃干净了。”
　　既然不要，凌渐寒也不再勉强。
　　他沉默地看了烤鱼一会，才道：“我要闭关了。”
　　什么意思？阿聿歪起脑袋看着他。
　　凌渐寒：“修行，辟谷，不需要吃东西。”
　　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吧，阿聿心道。
　　“……那可以吃完这个再开始吗？”
　　美人没有说话。
　　阿聿将食物放到一边，低声道：“那你闭关什么结束？”
　　少年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在脸色投下一片阴影。
　　凌渐寒抿了抿唇，提醒自己——
　　要婉转，婉转一点！
　　“……大概过几日吧。”
　　阿聿点点头，“那，等你出关，我们再一起吃！”
　　少年抬眸，眼睛亮晶晶的。
　　凌渐寒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已经跟掌门说好，闭关期间，让他带你去灵源宗住几日。”
　　阿聿听出来，是闭关期间他不能继续呆在这里的意思。
　　之前明明说好，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带待在这儿的啊……
　　为什么突然要闭关？
　　他瞥了眼门口方向，难道和刚刚那老头有关？
　　“是不是，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拉住美人胳膊， “不要撇下我，我跟你共同进退！”
　　“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美人抬眸，静静看着他。
　　额，差点忘了。
　　在对方眼里，现在他不过什么个柔弱普通的人族少年。
　　刚刚那番言辞……
　　估计美人在心底笑出了声。
　　阿聿挠挠脑袋，“……我是说，我不害怕，让我留在这吧！”
　　少年这表情，似乎以为大难来临。刚刚情急之下，差点连真实身份都向他吐露了。
　　真是可爱，还挺有情有义。
　　看着那坚毅的目光，凌渐寒忍不住在少年头上挠了一把，声音也软了下来，“没有什么麻烦，只是闭关几日，你无需担心。”
　　阿聿眨眨眼，“真的吗？”


第13章 师兄那般冷峻，竟是个妻管严
　　既然美人已经安排好，虽不情愿，阿聿还是勉强答应了。
　　反正也就几日，很快就过去。
　　趁着这个时间，他正好把灵源宗混熟一下。
　　依依不舍，跟着美人走出结界，先前那老头已经等在风雪中。
　　“师兄放心，人就交给我吧。”
　　师兄？不是吧，这老头管美人叫师兄？阿聿愣住。
　　山风飞舞雪花簌簌，少年身子单薄。凌渐寒也不废话，冲阿聿道：“去吧。在门中若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山隐掌门。”
　　事已至此，阿聿点点头，目光中满是不舍。
　　凌渐寒看在眼里，但他心里更清楚，这转身不是小别，是要画上句号。
　　玉骨般的手掌缓缓抬起，白光从掌心迸发，周围树枝上的雪花纷纷受到吸引一般飞来。
　　光芒撤去，他手中托着一件雪白大氅。
　　凌渐寒将那氅衣披在少年身上，为他戴好兜帽后，利落转身。
　　飘逸出尘的身影眨眼间消失，阿聿怔怔看着那团烟云的结界，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氅衣。
　　两人这你侬我侬的模样落在一旁的山隐眼中，不就是分别几日么，他虽不理解，但还是等了好一会，才催促道：“咱们走吧。”
　　少年点点头，目光依然看着那结界入口。
　　山隐摸着胡须叹道：“师兄很快便出关了，公子莫急。”
　　这老头说话和蔼可亲，阿聿随口便问：“他为何突然闭关？”
　　本来也没指望对方回答，谁知，这老头还真告诉他了：“莫约是受了点伤，需要调息几日。”
　　“受伤？”阿聿睁大了眼睛。
　　“师兄他并无大碍，公子请勿担心。”
　　见少年十分关切，山隐又道：“师兄他醉心修炼，平日无事，也是终日独自闭关在这六出峰上。”
　　顿了顿后，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这次，想必是为了安顿好公子，才拖延至今。”
　　“……真，真的吗？” 阿聿听出了他话里所指的意思。
　　山隐瞥了眼那白色大氅，师兄对这少年如何，他刚刚已亲眼看到，在加上先前吩咐的那些琐事，岂能有假。
　　而这少年才刚刚离开师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与不安。
　　他默默叹息一声，师兄是不是单身太久了，脑袋里缺根筋啊？
　　明明在意得分，却又晾着人家独自在六出峰上闭关？还一脸淡定地说“无妨”。
　　山隐在心中直摇脑袋。
　　不过师兄芝兰玉树，这小公子冰雪可爱，两人真的般配得不行。
　　灵源宗可是许久不曾办过喜事了，决不能让这桩好事黄了。
　　“师兄还嘱托了一定要照顾好公子。”山隐眼带笑意，捋了捋胡须，“老夫啊，还从没见他对谁这么放在心上过……”
　　“公子这边请。”说着，他那鸦青色广袖一挥。
　　阿聿眨眨眼，白皑皑的雪全然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易走的青石阶梯。
　　低着头缓步向下，脸颊微微热了起来。
　　阿聿心道果然不是自己单相思！
　　美人对他也是……
　　“公子放心住下，只当是在自己家中，如有什么不便尽管告诉老夫。”
　　一路上，这老头眉眼慈祥，毕恭毕敬，全然没有半点掌门的架子。
　　阿聿越想越觉得，对方一定是认出他真实身份了。
　　阿聿点了点头，这老头拱手又道：“对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阿聿。”
　　山隐立刻改口：“聿公子。”
　　“不必多礼，叫我‘阿聿’就行啦。”
　　“这……”山隐有些犯难，“这不太好吧？”
　　小公子看上去很好说话，但毕竟是师兄的道侣，辈分摆在这。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这样叫我。”
　　顿了顿后，阿聿试探地问：“……真人是否已知我真实身份？”
　　山隐以为阿聿指的是「他师兄道侣」这个身份。
　　他眸光一闪，真是没想到啊，师兄那般冷峻的人，竟会是妻管严！
　　先前还装模作样的升起阻声结界，貌似秘密地告诉他。
　　结果转头就跟人家禀报了！
　　被人吃得死死的，山隐心中暗暗叹息，没想到师兄也有这天！
　　这小公子果然不能小觑，山隐捋着胡须，既然迟早也是要变成自己人的，
　　于是他拱手先行了个大礼：“不敢欺瞒公子！”
　　果然猜测没错！
　　阿聿抬头挺胸扬着下巴，受了他这一礼。
　　“既然知道了，”他拿出龙殿下的威严，“要给我好好保密！别到处乱说。”
　　他的身份，自然得自己和美人交代。
　　山隐修行了一百多年，也算见过些场面了。小公子刚刚这表情这语气，不得不说，还当真有大妖风范，他居然都被震慑到了。
　　亦柔亦刚，只怕这小公子御起夫来，那会是更加了得！
　　阿聿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看着这老头表情，似乎被吓到了？
　　额，刚刚太凶了吗？
　　想了想，他弯起唇角，柔声又道：“咱们低调！低调！”
　　老头跟着点头，表情一愣一愣的，“嗯嗯，低调低调！”
　　-
　　灵源宗内，三名大弟子一齐受罚，这还是头一遭。
　　戒律堂外，几名路过的弟子闲话着：
　　“都怪仲师兄，好端端的，干嘛要带个外人硬闯上山。”
　　“就是啊，连累值守的师兄一起被罚。”
　　“我觉得仲师兄情有可原，现在山下那么乱，他也是恻隐之心么。”
　　“唉，听说小武小柒他们后来带着灵草追下山去，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副不全的尸骨。”
　　“啊？那少年已经让妖兽给吃掉了吗，这么快就……？”
　　“哎，太可怜了。”
　　“是呀，谁让他运气不好呢，要是一早遇上的是掌门，说不定也不会被谴走了。偏偏他碰上的呀，是这不近人情著称的望遥仙尊……”
　　几人正感慨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迎面走来。
　　“你们在说什么？” 伯乐蹙眉解开身上的红色大氅。
　　“伯，伯师兄！没什么没什么……”几名弟子迅速作鸟兽散。
　　“当——当——”钟声沉闷浑厚。
　　戒律堂里，三名弟子跪在棕垫上数完钟声，齐齐舒了口气。
　　“终于到点了。”跪了一夜，仲蔡揉着膝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哼！”旁边两值守师兄瞪他一眼，拄着酸麻的腿扬长而去。
　　仲蔡也不理睬，甩甩脑袋整理着仪表。正要出戒律堂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仲蔡意外：“师兄？”
　　“师兄可是特意来接我的？还是师兄好！”
　　只欣喜一瞬，想起先前送早膳弟子的话，他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师兄可知道，昨日我带上山的那少年现在如何？”
　　“当真被师尊逐下山去了？”
　　师兄没有答话，仲蔡见他眼圈红红，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秒，泪水花花从那眼眶中涌出来。
　　仲蔡头疼地闭了闭眼，“师兄这又是怎么了？”
　　伯乐不答，扑上来，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
　　仲蔡：……
　　他给对方拍着背，“师兄这到底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挨师尊训斥了？”
　　听到“师尊”二字，师兄终于哭声停下，抽噎着，“……师尊，今日让我上六出峰了。”
　　“这是好事呀，师兄不是一直想上去看看么。”
　　伯乐：“没进去，只在结界外边，给师尊送了早膳。”
　　“早膳？师尊不是向来辟谷吗？”
　　这时，伯乐拿出手绢摸着眼泪，眼神忧郁：“师尊身边，还带着个少年……”
　　话没说完，他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这倒是罕见事了。
　　仲蔡想了想：“是不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哭得正伤心，伯乐突然止住，声音拔高道：“不可能！师尊就我一个徒儿！”
　　仲蔡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才站稳。
　　他也计较，忙道：“对对对，只有师兄一人才是师尊命定的弟子……”
　　“你也是骗子，只有我才是祖师托梦的！”
　　仲蔡：……
　　师兄什么都好，唯独身上这一片逆鳞。
　　仲蔡拨浪鼓似地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嗯嗯，我是骗子，师兄才是师尊命定的弟子！”
　　终于把人情绪安抚下来，仲蔡小心揽着他往外走。
　　“不对！那六出峰上的少年，又是何人？”伯乐忽然想起，再次掩面哭起来。
　　“那到底是何人……”
　　仲蔡头都大了，不想与他再纠缠这个话题。
　　“对了，师兄，昨日我带回来那少年，听说后来被赶下山让妖兽吃了。小武小柒追下山，还找到了尸骨，此事可是当真？”
　　“他当真遇害了？”
　　“那到底是何人……”伯乐兀自喃喃。
　　仲蔡：！
　　“你说六出峰上看到的少年，会不会就是那小兄弟？他还活着！”
　　想到小兄弟可能还活着，他高兴笑起来。
　　身旁师兄的脚步忽然一顿，脸色瞬间变得可怕：“师尊身边哪有什么少年！”
　　仲蔡：啊？
　　“你刚刚不是说，师尊身边还带着个少年么？”
　　“你听错了！”
　　仲蔡：……
　　“师兄——”仲蔡拉了拉他胳膊。
　　“你听错了！”
　　……
　　希望再次破灭，仲蔡悲从中来：“是我害了那少年，是我害了他……”
　　“早知道值守的弟子这般不通情理，早知道师尊那么不近人情……”
　　越说情绪越上头，他猛地扇自己一巴掌，“我就不该带人上来! 都怪我！”
　　伯乐看懵了，“你哭个什么劲？凑什么热闹啊？”
　　“都是我的错！说好了要保护人家，枉枉害了他一条性命！”
　　“呜呜……那小兄弟长得多标志啊，大好年华……我这就下山，给你烧点……”
　　“你还有完没完？！”
　　伯乐白他一眼，“行了，走吧，别在这给师尊丢人。”
　　仲蔡愣了愣。
　　到底刚刚谁先给师尊丢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很快会追来的^_^


第14章 “师尊是好人，你不要怪他！”
　　很快，阿聿跟着山隐真人到了山腰的宗门入口。
　　值守的弟子毕恭毕敬行礼，“掌门！”
　　山隐看了眼身边少年，想到要低调低调，于是只“嗯”了一声，抬起下巴目视着前方继续往前走。
　　阿聿跟在他身侧，自然没人敢拦，甚至没人敢盯着他再多看一眼。
　　掌门走远，值守弟子才起身。两人抬头看过去，对视一眼。
　　那是掌门邀请的宾客么？
　　不知哪个门派的，这么年轻，竟让掌门亲自迎接？
　　那少侠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周身闪着银白的光，清冷夺目。
　　想必定是大有来头！
　　一路上，瞩目不断，行礼不断，虽不用亲自应付，阿聿站在山隐真人身后，表情渐渐恹恹。
　　还是呆在六出峰好，清幽宁静，只有他和美人俩。
　　“掌门师尊，”一名弟子上前行礼，看了眼山隐身边的贵客，“东院客房已经打扫干净。”
　　这人是山隐的大弟子闻慧，门中日常事务向来由他安排。
　　山隐真人摆摆手：“行了，你去忙其他吧。”
　　他师兄堂堂望遥仙尊的道侣，怎么能住在客房呢？
　　这小公子的住所，他心中已有安排。
　　闻慧愣了愣，不住客房住哪？
　　话说天下名门散修，入山拜访者，一律先下名帖。
　　眼前这少年……
　　闻慧细细打量一番，相貌气质衣着，均显不凡，可他究竟是何人？
　　似乎并没见过他的名帖？
　　怔愣间，只见掌门师尊抬手，朝这少年客气道：“这边请。”
　　闻慧看直了眼。
　　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过了一座木桥，四周古木参天，树阴斑驳，越来越显出深山里的清幽。
　　阿聿跟在山隐真人身后，又走了几步，只见几个背着竹篓的小弟子在一旁的林子里挖着什么。
　　“你们当心着点哟，别给我把根挖断了！” 一个年纪大些的不停在边上叮嘱。
　　阿聿好奇道：“他们这是在挖什么？”
　　这林子叫“俯拾林”，因为天然灵气充沛，天材地宝俯身可拾而得此名。
　　灵源祖师后来就着这块宝地，培育起各种灵草。这里长出来的的灵草也比其他地方的灵力强盛许多，所以弟子们都十分宝贝。
　　但传说九尾狐百年才练得一尾，当然，对于阿聿公子这样修为高深的前辈，这些区区灵草是不值得一提的。
　　山隐捋了捋胡须，状似随意道：“在挖一些午膳用的菜吧。”
　　这时那几名弟子也注意到动静，抬头一看，立刻行礼道：“掌门！”
　　山隐淡淡点头。
　　两人往前又走了两步，山隐脚步一顿，对阿聿道：“忽然想起些事，我过去吩咐一下。”
　　“真人请便。”
　　他刚走两步，顿了顿又回头行礼：“公子……”
　　哦，不是。
　　“阿聿。”公子交代过，低调低调。
　　“阿聿若是无聊，可自行先逛一逛。我们正要去往的居所，穿过竹林，前面便是。我随后就来。”
　　这一带清静许多，反正也不会再被什么值守弟子拦下。阿聿点头应下。
　　竹子长得修长挺拔，在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视线掠过去，隐约间果然看到一座木质结构院落。
　　定睛一看，那匾额上写着“无人居所”四个大字，阿聿喃喃读过一遍，心道这名字还挺有意思。
　　快步穿过去，四周没有护墙围栏，院前铺满了白色鹅卵石，一条小径从石头中蜿蜒向内。
　　这院子虽然雅致，但花草不兴，人声不闻，还真是一派“无人居所”的样子。
　　山隐怎么把他安排在这么僻静的居所，阿聿好奇地走进院子。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阿聿愣了愣，“仲蔡？”
　　“啊——”猝不及防，对方一声惊叫。
　　阿聿歪着脑袋，“怎么了？”
　　他踱着步子过去，仲蔡却闭着眼抱头蹲下来，一副惊恐的样子。
　　“啊啊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是我的错！”
　　“小兄弟，你原谅我吧，以后清明重阳，不对不对，是清明中元，我都好好给你烧纸。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原谅你？”阿聿纳闷，“我没有怪你啊？”
　　“呜呜你别过来……”
　　仲蔡似乎很怕他的样子，眼睛都不肯睁开，仍抱着头一个劲往角落里钻。
　　“……没有怪我？”
　　后知后觉，他终于听到阿聿的话，嘴里喃喃又问：“这里是师尊的居所，所以，你是来找师尊的吗？”
　　阿聿：？
　　这院子四周竹林环绕，光线并不大好。
　　阿聿本身步伐轻盈，身上又披着凌渐寒给他系上的雪花氅衣，再加上脚下的石子雪白一片。
　　乍看之下，整个人就像是飘过来的。
　　原来，仲蔡以为是那小兄弟死得凄惨，鬼.魂回来找他了。
　　仲蔡扑倒在地，开始给他磕头，“师尊他是好人，就是太冷淡了一些，不近人情了一些，将你赶下山绝对也没有想到你会……你别怪他。”
　　“师尊？将我赶下山？”阿聿走过去，想弄明白个究竟。
　　“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仲蔡虽没再躲，眼睛依然紧闭，“小兄弟，我退一步跟你说，就算你现在变成孤魂野鬼，想来找我师尊报仇，可是我师尊修为高深根本不怕的！”
　　“如果你一意孤行，最后说不定弄个魂飞魄散，这又是何苦呢？”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安心地去吧，我会给你做法事好好超度你的。”
　　仲蔡闭着眼睛，一边分析一边给小兄弟作揖。
　　忽然，什么东西拂到脸上。
　　扎扎实实的，不是幻觉。
　　他伸手抓了抓，竟然是布料！柔软的真实的布料！
　　缓缓睁开眼，小兄弟的鬼魂在跟前蹲了下来。“什么‘魂飞魄散’？你在说什么呀？”
　　仲蔡咬牙抓住他的手臂，试探着捏了捏……
　　嗯，实心的，不是虚影！
　　“小兄弟你没死啊！”仲蔡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
　　阿聿：……
　　我为什么要死？
　　“你刚刚说，这里是你师尊的居所？”
　　“是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进来的？门中值守森严，尤其这附近又有众多禁制。”
　　仲蔡目光被少年的衣裳吸引，明明昨日还是一身脏兮兮的布衣，怎么现在却是……
　　“小兄弟你这衣裳……”话没问完，他余光瞥见一道人影。
　　山隐真人闲庭信步，仲蔡见他远远朝这边走来，心道：不好！
　　这小兄弟若被掌门撞见，定将再次被逐出门去。
　　没时间细问他怎么出现在此的了，仲蔡拉起阿聿，“跟我过来！快！”
　　阿聿面对着屋子，不知身后发生什么情况，正要回头看看，已经被仲蔡拉着飞奔起来。
　　踏上木台阶，刚穿进厅堂，两人迎面跟什么人撞了个正着。
　　“跑什么？疯了吗？”那人理着衣裳不悦道。
　　“小兄弟你没事吧？”仲蔡回头看了眼，朝那人比划手势：“嘘，掌门来了！”
　　“掌门来了便来了，你慌什么？”
　　“这人是……？”那人视线看过来，阿聿与他对视，同时怔住。
　　六出峰上师尊身边的少年！
　　送饭上来的眼疾弟子！
　　只短促的一瞬，阿聿被仲蔡拉走。
　　外人私自闯入灵源宗，尤其进入“无人居所”，被逐出去还是轻的。
　　“藏哪好，藏哪好呢？” 仲蔡急得没头苍蝇似的，拉着人满屋子乱转。
　　这时旁边一声轻咳，“把人给我。”
　　仲蔡愣了愣，没听错吧？师兄刚刚说的什么？
　　伯乐无语，上前将阿聿拽过来，冷冷吩咐：“你去外面顶着。”
　　仲蔡：“……哦。”
　　“还愣着干什么？”
　　……
　　仲蔡边走边想，师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心？不过眼下情急，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刚在院子里蹲下，就见山隐穿过竹林徐徐走来。
　　仲蔡起身行礼：“掌门。”
　　山隐真人仪表威严，轻咳一声，“在这里做什么呢？”
　　“在给师尊的院子除草。”
　　山隐瞥了一眼，“哪来的草？”
　　“有的有的！石子下面有些顽强的野草冒头，不清理干净怕师尊回来看着碍眼。再说，山中风大，还有些落叶吹落过来……”
　　师兄确实有些龟毛，两个弟子也奇奇怪怪。
　　山隐想起曾听弟子说，这两师兄弟每日晨修完便去打扫他们师尊的居所，眼下仲蔡出现在这，倒不算奇怪。
　　他懒得再跟这家伙扯掰，目光探望出去。
　　四周冷冷清清，安安静静，不见其他人影。
　　山隐问：“有没有看到一名少年过来？”
　　仲蔡抬眸。
　　掌门很少到此，他果然是追踪那小兄弟来的！
　　好险自己刚刚反应快，已经将人藏起来。
　　仲蔡脑瓜子一转，“少年？掌门是说小武还是小柒？”
　　“什么小武小柒？”
　　“内门弟子里就他们两年龄最小啊。掌门可是要找他们？”
　　山隐蹙眉：“不是。”
　　“奇怪了，不是他们两……”仲蔡挠头，“难道不是我门中弟子吗？”
　　“灵源宗禁止外人擅入，我昨日在山脚救了一个村民带上山，已经被逐下去了。”
　　仲蔡说着说着竟有一丝哽咽，他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若不是我门中弟子，怎会在这……”
　　山隐：！
　　这小子分明是在怀疑自己搞双标。
　　阿聿公子确实不是门中弟子。
　　但他的身份暂且不能公开。
　　近日门中无宾客拜访的日程，不好随意假称，山隐轻咳一声，“算了，没什么。你忙你的吧。”
　　四下又瞧了一遍，小公子似乎真的不在这，山隐只好转身再去别处看看。
　　“哎——掌门，掌门！你刚刚说要找的什么人啊？……掌门？”
　　望着掌门走远的背影，仲蔡忍不住偷笑一声。
　　又蹲在地上，继续装了一会，才往屋子里走去。


第15章 本殿下可不是好欺负的！
　　卧室屏风后，阿聿被人一手按着肩膀，一手扼住脖子。
　　念在对方是美人的弟子，又有眼疾，他才勉强忍住，没有动手。
　　“走了走了。” 这时仲蔡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阿聿一听，立刻将脖子边的手推开。
　　他活动着筋骨，想到初遇时美人曾拿剑指着他，于是随口吐槽一句：“怎么这么凶？跟你师尊一样。”
　　对方挑眉，“你再说一遍？”
　　“怎么这么凶？”
　　伯乐蹙眉：“不是，不是这句。”
　　阿聿：？
　　“跟你师尊一样？”
　　仲蔡进来，刚好听到这小兄弟在挑衅他师兄。
　　若是别的还好，只要跟师尊相关的，师兄就丧失了理智一般。
　　他立刻闪入两人中间，将阿聿挡在身后，“小孩子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师兄你别计较！”
　　伯乐却没理会他，垂着眼，腼腆地问：“真的吗？”
　　“我跟师尊……一样？”
　　阿聿：哈？
　　仲蔡：额……
　　师兄的眼眶瞬间通红，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颤抖，小兄弟看呆了，仲蔡赶紧拉着他往静室走。
　　“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躲过掌门和一众值守的眼睛？”
　　“还有你身上这衣裳，不是偷来的吧？”
　　仲蔡边走边将所有疑问一股脑甩出。忽然，一只手从身后袭来。
　　没有攻击他们，但是小兄弟被抢走。
　　仲蔡蹙眉看着伯乐，“师兄？”
　　伯乐冷哼一声，“我刚刚把人藏起来，可不是为了帮你。”
　　他扭头看向少年，语气凶凶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六出峰上？师尊与你什么关系？”
　　仲蔡愣了愣，欣喜道：“师兄，你是说你在六出峰上看到的少年就是他么？”
　　“闭嘴！”伯乐红着眼看着阿聿：“快说！”
　　一上来就问东问西，一个两个都这样。
　　真是太没礼貌了！
　　本殿下就是不说！
　　阿聿抱胸扬了扬下巴，跟他杠着。
　　可谁知，一滴眼泪从他面前滑落。
　　然后两滴，三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
　　“你说不说……呜呜呜……”
　　阿聿：……
　　最头疼这样的了。好像他欺负了人家一般。
　　“行行行，我说，我说，你别哭了。”
　　“我不是你们灵源宗弟子。”阿聿指了指仲蔡，“昨日在山下遇见，他说带我上山，结果在宗门口跟两个值守的打了起来。”
　　“接着你师尊来了，然后他带我上六出峰，今早还帮我安排了早膳。”
　　“你胡说你胡说！”伯乐哽咽着掏出手帕抹泪。
　　阿聿：“我哪里胡说了？”
　　这时一旁的仲蔡开口道：“小兄弟啊，你前面说的我都知道是真的。但是……”
　　“你说师尊昨日带你上去六出峰，今早还为你安排了早膳，”
　　他疑惑地看着少年，“那就是说，你在峰顶过了夜？”
　　就是这样啊，阿聿点头。
　　“六出峰上那寒气……绝不可能！”伯乐脸上的泪拉成了面条那么宽。
　　仲蔡也觉得，这确实不可能。
　　六出峰他和师兄都上去过，那里终年冰天雪地寒气侵体，他们这样的修为都得做好防寒措施，还只能待上一小会。
　　他拍了拍阿聿的肩，“小兄弟你别害怕！尽管跟我说实话。我承诺过的话就算数，无论如何也会尽量护你周全！”
　　阿聿：？
　　他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看傻子似的眼神怜爱，阿聿耐心又解释：“外头冰天雪地是没错，结界里不是啊。有花有草，还有蝴蝶萤火虫。舒适得很。”
　　这下伯仲师兄弟都沉默了，两人对视一眼，喃喃道：“有花有草，还有蝴蝶萤火虫？舒适的很？”
　　阿聿：“对啊，峰顶还有一个湖，湖水清澈，也很舒服。”
　　哪来的湖，六出峰上分明只有一汪冰冷刺骨的寒潭！
　　沉默半晌，伯乐和仲蔡渐渐回过味来。
　　难道……难道，师尊为了眼前这少年，将六出峰变了个模样？
　　不不不，两人同时摇头，这怎么可能！
　　伯乐闭着眼捂着胸口，长吁了口气：“你告诉我，今早那早膳，是我师尊吃的，对不对？”
　　那早膳后来剩下的美人一口也没吃，再笨阿聿也想明白，其实根本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但看这弟子这副模样，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随时可能去西天。
　　阿聿不禁有些担心。
　　他朝仲蔡靠过去，悄悄问：“你师兄除了眼疾，可否还有其他疾病？”
　　仲蔡：？
　　“比如心脏方面？”
　　仲蔡：“去去！别瞎说。”
　　“说话！”伯乐不耐烦道：“回答我的问题！”
　　咳咳。这……
　　既然人家那么在乎，说谎骗人是不好的。
　　阿聿低声道：“早膳是给我吃的。”
　　“我特意下厨做的早膳……”伯乐冲上来，一把揪住他衣襟。
　　“师兄！别冲动！这小兄弟只是个凡人，可经不起你……”仲蔡箭步上前。
　　阿聿：！！
　　嘿，怎么着，还想揍我？
　　岂有此理！一直让着你，你到蹬鼻子上脸了！
　　阿聿捏起拳头，本殿下可不是好欺负的！！
　　可他还没出拳，谁知——
　　“呜——哇——”
　　那家伙竟然趴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阿聿傻眼。
　　“呜呜呜，我亲自做的早膳……呜呜呜……”
　　用力推，怎么也推不开，垂眸一看，阿聿也崩溃了。
　　呜呜呜，美人送我的衣裳……
　　伯乐搂得死死的，哭声凄惨，仲蔡上前帮忙分开，三人乱做一团。
　　这时安静的室内，忽然一声咳嗽声响。
　　伯乐仲蔡偏头看了过去。
　　阿聿终于借机挣脱开，他理着衣襟气呼呼道：“再动手动脚的，我就不客气了！”
　　见两人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到。他扬起下巴，“知错了吧？”
　　伯乐仲蔡视线掠过他，“掌，掌门……？”
　　阿聿回头看过去，原来是山隐真人来了。
　　山隐先前听了仲蔡的话，将信将疑转身离开。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没走远便掉了头。
　　果然，回来时仲蔡已经不在院子里。除草扫落叶什么的根本就是糊弄他。
　　山隐快步走进屋子里，就见到小公子被他们两欺负。
　　“阿聿，你果然在这里！”他焦急地走过去，下一句“刚刚没事儿吧”还没问出口，仲蔡一个箭步先冲了过来。
　　虽知小兄弟被师尊收留了一晚，但对他此时为何出现在这，仲蔡并不知情，心中不好的猜想依然甚多。
　　灵源宗门规森严，依照规矩，这小兄弟定然还是会被赶下山去的。
　　仲蔡看掌门脸色不佳，听他语气，定是要将小兄弟带走。
　　他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掌门师叔，弟子知错，有什么责罚请冲我来！不要责罚无辜！”
　　哟，师兄弟手足情深呐？
　　山隐以为他撇清的是伯乐。
　　刚刚明明两人一起揪着小公子，这是当他眼瞎吗？
　　说起来，这两人敬爱师尊简直敬得有些魔障了，看到私闯“无人居所”的，居然抓起来动用私刑。
　　尤其这个仲蔡。
　　刚刚问他有没有见到人进来，居然还扯谎！
　　山隐目光沉沉捋着胡须，想必这小子是记恨昨天他带上来的人被谴走，故意报复在小公子身上的吧？
　　越想越生气，山隐：“去，到戒律堂罚跪三天！”
　　只罚跪三天，不知小公子满意与否？
　　山隐说完，目光越过仲蔡，去看阿聿的脸色。
　　这时，一旁的伯乐终于止住了眼泪。
　　掌门师叔看重师尊，从来没罚过他们。罚跪三天，这么重，看来师叔很是生气了。
　　见师叔又看向那少年，伯乐心道：这少年肯定完蛋了。
　　不行！
　　他刚刚还有重要的事情没问清楚！
　　伯乐也上前跪下，“掌门师叔，请您给我一盏茶时间，我还有话要问这少年。”
　　山隐：哈？
　　刚刚就属你下手最重，老夫都看到了！
　　现在还想继续糊弄老夫，再下一次手？
　　莫非一盏茶时间太长，掌门师叔没耐心等？
　　瞧着山隐脸色，伯乐立刻改口：“半盏！半盏茶时间就够了！”
　　山隐气得直摇脑袋，“你你你，也给我去戒律堂跪三天，好好反思反思！”
　　啊？
　　伯乐傻眼。
　　虽然但是，跪三天好像也不必吧？
　　阿聿刚想说点什么，这时一阵劲风从眼前刮过。
　　仲蔡和伯乐张动着嘴，看表情似乎也想求饶，但喉咙根本发不出声。
　　眨眼间，两人被这风扫了出去。
　　“阿聿公子，您没事儿吧？”
　　山隐拱了拱手，歉意道：“刚刚多有得罪，请您包涵。”
　　“刚刚那两呀，是我师兄的弟子。”瞧着小公子的脸色，山隐又解释：
　　“他们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憨憨傻傻，我师兄也不怎么待见，只因为师祖之命不可违才收留着。”
　　阿聿点点头，垂眸一看，衣襟上眼泪浸湿的地方已经干得差不多。
　　还好没把美人送的衣裳弄脏，他撇撇嘴，“算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
　　山隐面上松了口气，心里当然知道，这小公子能有什么事呢？
　　人家可是九尾狐，是大妖！
　　但是论辈分，没事他也得关心客套一下。何况，人家刚刚还非常给他面子。
　　山隐心里门儿清，小公子这才跟着他进入灵源宗，门里的人自然是一个也不认识的。
　　伯乐和仲蔡是师兄的弟子他既不知情，却对他们手下留情，那定然是看在自己这灵源宗掌门的面子上。
　　刚刚那两小子那般无礼，小公子如要动真格，他们哪里还能全须全尾地离开？
　　这么想着，山隐觉得只跪三天当真是轻了！
　　那两傻子还不知死活地叽叽歪歪，山隐心道还好及时把他们弄走了。
　　万一小公子改变心意，闹到师兄那里，只怕三十天他们也别想出戒律堂！
　　“真人，罚跪三日是不是重了点？”
　　既然他们是美人的徒弟，阿聿还不想跟这些小辈见识。
　　尤其仲蔡，其实也是出于好意帮他。
　　“不重不重！”山隐严肃道，“门有门规，你就别为他们求情了！”
　　好吧……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
　　阿聿顿了顿，“真人，这里可是望遥仙尊的居所？”
　　山隐拱手，“正是！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
　　等榜单，下章隔天再更，鞠躬ory


第16章 果真不是幻视？
　　山隐说完便发现，咦，怎么小公子似乎脸色不大好？
　　他原先是想让人家住在这里会亲切一点。
　　可四下看了看，咳咳，他师兄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还真是个“无人居所”……
　　好在他反应快。
　　山隐立刻建议：“我这就派人去移些花卉摆设过来，起居生活方面，需要什么阿聿尽管开口！”
　　阿聿摇头，“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
　　阿聿懒得理他，踱着步子走到窗边。
　　山隐跟过来，“是不是窗子风太大？我找人挂上竹帘？”
　　阿聿摇头，又走回卧室，在那木榻上坐下。
　　“是不是床太硬了？我这就吩咐上好的被褥……”
　　阿聿：“……不用。”
　　“您不喜欢这里？”
　　这是美人住的地方，能住在这里，阿聿当然喜欢。
　　只不过……
　　阿聿问他：“我住这里，望遥仙尊知道吗？”
　　“这……”
　　瞧那吞吞吐吐的样子，阿聿心道，他果然不知了。
　　山隐：“我这就跟师兄禀报。”
　　阿聿抬手，“不必了。”
　　美人已经闭关，还受了伤，千万不要打扰他。
　　左右不过几天，阿聿问：“还有其他客房吗？我住其他地方吧。”
　　山隐担心会怠慢贵客，但小公子表情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既然他自己要求……山隐默默叹了口气，“那请随我来吧。”
　　“这里是膳堂，这里是书苑，这里是试剑台……”一路上，山隐真人热情介绍，所到之处，弟子们纷纷侧目行礼。
　　不一会，神秘贵客造访灵源宗的消息就传遍了门内。
　　午膳的时候。膳堂内几个内门弟子举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哎，你们说，先前那，是不是掌门新收的入门小弟子？”
　　“我看不像。掌门这都多久没收过徒弟了。再说，你们看掌门那客气的样子，像是对徒弟么？”
　　大伙纷纷摇头。
　　“那小公子看着矜贵非凡，会不会是烟波城的少城主？听说烟波城主一直想让他投入咱们门下。”
　　“怎么可能，掌门不是早回绝了么？”
　　这时，小武怯怯道：“我怎么觉得……他像昨日被……被赶下山的小兄弟啊……”
　　“对对，我也觉得他像……”小柒跟着点头。
　　昨日天色漆黑，大家又被仲蔡和值守师兄的冲突吸引，无人注意角落里站着的少年。
　　他俩这话一出，立刻有人质疑：“你们不是说尸骨都帮人家埋了么？”
　　小武小柒心虚地对视一眼。
　　昨日他们跟着仲师兄一起带人上山，后来看见小兄弟被逐于心不忍，便带了些灵草追下山去。
　　谁知入夜的山里吓人极了，他俩只是修为最底层的弟子，没走多远，便被一声不知什么的嚎叫吓得往回跑。
　　中途还被一副尸骨绊到。鬼影幢幢的，两人没敢细看，就地挖个坑草草埋了。
　　回门后，有小弟子纳闷，“怎么灵草又带回来了？”
　　本来两人的义举大受赞赏，小武不好意思认怂，硬着头皮道：“那……那小兄弟已经遇害了。”
　　回想一下，衣服打扮确实有几分像呢，小柒也跟着点头。
　　其实尸骨是不是那小兄弟的，现在细细回想，他俩也不确定。
　　但为了面子，小武小柒只好尴尬道：“对对，应该不是。不是那小兄弟！”
　　“我说你们两呀，是不是在山下撞到什么邪祟了？快去找大师兄弄一张驱祟灵符。修为不够就少逞能！”
　　说到大师兄，这时大师兄闻惠拎着两个饭盒正走过来，“你们别再八卦了。”
　　闻慧把饭盒往小柒面前一放，小柒愣道：“大师兄，这是？”
　　“去一趟戒律堂，给你伯仲两个师兄送饭。”
　　小柒以及众弟子：“啊——？”
　　“仲师兄不是刚刚出来么？怎么就进去了？”
　　“对啊，怎么伯师兄也……？”
　　所有人一脸的不解。
　　“这不是让你们别再八卦了吗？”闻慧挑挑眉，正色道：“那小公子是我灵源宗贵客，掌门有令，门中弟子切勿打扰冒犯，如果违反者按门规处理。”
　　众弟子面面相觑。
　　感情伯师兄和仲师兄，这是被杀鸡儆猴了吗？
　　这俩可是望遥仙尊的亲传弟子呀，掌门平日爱屋及乌，从来没责罚过他们。
　　究竟是怎么冒犯那小公子了？
　　看来这小公子确实大有来头！
　　灵源宗内也算青山秀丽，但阿聿先入为主，再加上特殊滤镜，总觉得还是六出峰顶上更好。
　　山隐给他安排的客房独门独院，宽敞舒适。前前后后参观完，两人坐在花香怡人的院子里，勤务弟子送来午膳。
　　露天的石桌上，菜品一一摊开，阿聿沉默了。
　　带鱼、鳕鱼、马鲛鱼……甚至小小的沙丁鱼，都被烤了。
　　哦不！还有更小的丁香鱼！
　　大概是再烤就没了，被做成了小鱼干盖在百米饭上。
　　“不知这些菜合不合阿聿胃口？”山隐捋着胡须，眉眼慈祥道：“尝尝看，不喜欢的话尽管说！就当是在自己家！”
　　阿聿：……
　　掌门亲自款待还无比热情，再不通世故，基本礼貌还是有的，阿聿勉力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但是吧，低头一看，还真是为难噢。
　　瞧着阿聿半天没动，山隐心想他是不是拘束了，便起身拿起公筷为他布菜。
　　阿聿立刻也拿起筷子：“多谢掌门！我自己来！”
　　好不容易把山隐送走，一顿饭吃完，阿聿撑着脸望着天发呆。
　　天色真好，澄澈宁静。如果这会美人也在那就太好了。
　　可惜人家还在闭关。
　　无聊地打了会盹，他决定出去逛逛。
　　刚刚走出院子，迎面走来两个弟子，见到他就立刻掉头。
　　阿聿追上去，“哎哎——你们跑什么？”
　　这下那两人倒是不跑了，齐齐低头弯腰拱手，“见过公子！”
　　阿聿：？
　　“嗯……我就是想问一下……”
　　“公子请问！”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怪的，阿聿挥挥手，“没事，你们走吧。”
　　又是一拱手，“公子告辞！”两人兔子似的跑了。
　　阿聿：……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奇奇怪怪。
　　走到试剑台，几个弟子正在切磋，阿聿实在无聊，悄悄站在众人后边看了一会。
　　中间那组，一个高高瘦瘦的弟子招式利落颇为出众，他拍手赞道：“身手不错！”
　　动静引得一旁休息围观的弟子都看过来，一排人齐刷刷转身，拱手道：“见过公子！”
　　台上那些弟子见状，纷纷停手挽起剑花收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刚刚公子赞的是谁，只好一齐拱手：“公子谬赞了！”
　　阿聿：……
　　也不知山隐这老头跟小辈们都说了些什么，看来有他在，这些弟子都不会自在。
　　他摆摆手，“你们继续练吧。”
　　这一天下来，简直太无聊了。
　　晚上躺在床上阿聿枕着手，晃悠悠地想，美人还要几天出关呢？
　　-
　　六出峰上，冰天冻地白茫茫的一片。蝴蝶萤火虫再不见踪影，寒潭水面冒着白森森的冷气。
　　蓝湖柏树林子，凌渐寒幕天席地盘腿打着坐。
　　微微上挑的凤眸缓缓睁开，四下寂静，没有任何动静。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视线垂下，落在腰间那铃铛上。
　　指腹抚过，温润细腻，铃铛周身润白，但那淡紫色流光却一直没再出现。
　　白日让山隐将那少年带走后，凌渐寒独自回到结界，在林子里打起坐来。
　　闭目清心吐纳，刚开始一切顺畅，在即将进入无我境界时，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白皙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那依依不舍的表情，不正是刚刚才勉力转过身不去看的吗？
　　少年楚楚留恋的模样实在让人动容，凌渐寒不自觉呼吸慢了一拍。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定然又是九尾狐在操纵心魄。
　　调整气息，缓缓睁开眼。
　　这一睁开眼后，凌渐寒却越发傻眼了。
　　为何少年的面孔还在眼前？
　　蹙眉，抿唇，垂眸，转身……画面应该是在他走之后。
　　少年还盯着结界入口不舍地看了好一会，落在发间的雪花，眼眶里隐忍的泪光。
　　每一个细节，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凌渐寒抬起手，指间划过，印象星星点点散开，又重新聚合到一块。
　　果真不是幻视？
　　剑眉拧起，他视线微微垂落，这才注意到，腰间那枚铃铛正闪着淡紫色的光。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真的不要？”
　　最后少年将铃铛推了回来。
　　凌渐寒指腹抚了抚纹理，这小玩意他一直当个念想带在身边，难不成还有什么妙处？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少年的面孔又有几次断断续续出现在眼前。凌渐寒发现，每一次这寒玉铃铛周身便会闪动淡紫色光。
　　两者似乎有所关联。
　　将那少年送走，就是不愿再受他的影响。
　　确定两者间有关联后，凌渐寒没再多想，便要将这从不离身的铃铛摘下来。
　　可这时，眼前出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天真懵懂的少年，竟然和自己的大徒弟抱在一块！
　　伯乐眷恋地搂着人家，脸不断往他肩窝里蹭。
　　他们，他们也就取早膳时远远见过一面吧？怎么这么快就打得如此火热？！
　　凌渐寒嘴角绷起，接着又看到更让他意外的一幕——
　　他那二徒弟也冲上来了。
　　似乎是不满这少年被大师兄独占，仲蔡生气地将伯乐掰开……
　　三人扭成一团，画面到这里忽然一闪，没了。
　　他的两个弟子……
　　九尾狐果然厉害！
　　凌渐寒摘铃铛的手顿住，捏成拳，过了好一会才收回来。
　　索性不摘了，他倒要看这小狐狸还要玩什么花样。
　　凌渐寒时不时睁开眼，垂眸看上那铃铛一眼。
　　说来也是奇怪，直到夜深，那铃铛竟再没动静了？


第17章 谁要当他弟子？只想当他的…
　　阿聿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觉到了天亮。
　　头一天午膳晚膳上的都是鱼，他心道，说不定正好是什么和“吃鱼”有关的节气？
　　要不，干脆就是厨房的鱼类食材备多了，要清一下库存吧。
　　吃人家的嘴短，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可是这第二天一早，又是鱼！
　　鱼片粥，鱼肉丸子，鱼籽豆腐……
　　到底有完没完啊！
　　内务弟子小心上完菜，便见阿聿满脸阴霾，于是战战兢兢道：“是不是厨房哪里没做好？公子恕罪！”
　　阿聿：……
　　我是条恶龙吗？怎么一个个怕成这样。
　　他挥挥手，“没事，你先下去吧。”
　　昨日嫌山隐那老头啰嗦，好不容易把人弄走，可万万没想到，灵源宗这么大，这么多弟子，竟没再遇上一个能正常说两句话的人？
　　还要挨几天美人才出关呢？
　　阿聿叹息着出门，按印象中的路线往戒律堂走去。
　　之前山隐给他施过咒诀，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行至戒律堂门口，两把亮闪闪的剑忽然横在眼前。
　　“戒律堂重地，禁止靠近！”
　　两个守门弟子脸板得跟泥塑一般，语气凶巴巴的。他们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任何人者都是这般待遇。
　　“哦，”阿聿道：“可是我想进去呢。”
　　两人凝眉，视线看过来，然后迷茫地对视一眼。
　　生面孔，长得俊俏，闪着银光的华丽衣裳……
　　“请问您是……阿聿公子？”
　　守门弟子的语气明显客气了许多。阿聿点点头，“我可以进去吗？”
　　“公子请便。”两人左右退下。
　　才进院子，远远就听到大声诵读的声音，阿聿快步跨进门槛，只见伯乐仲蔡跪在棕垫上，手里个拿着一卷经书。
　　两人听见动静，抬眸看过来。
　　仲蔡意外又高兴：“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跟他不大一样，身边伯乐的眼神明显阴沉许多。
　　阿聿也不计较，背着手走过去，“来把你们弄出去的。”
　　两人眼睛一亮，很快又泄了气。
　　仲蔡笑了笑，“别开玩笑了！”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说着他想起什么，扔下经书一瘸一拐跑过来，小心抓起阿聿的胳膊， “掌门没把你怎么样吧？”
　　阿聿不自在地掰开他的手，“没怎么样啊，咱们走吧。”
　　两人还是不动，他只好拿出令牌。
　　两人惊诧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山隐真人给我的。”他耐着性子：“你们到底走还是不走啊？”
　　“想继续跪就跪吧，我走了。”
　　伯乐仲蔡将信将疑地跟在少年身后，谁知，戒律堂的弟子见他们出来，非但没阻拦，还恭敬行了个礼。
　　两人：？？
　　仲蔡揉了揉膝盖，凑到阿聿旁边，“小兄弟，掌门怎么把这令牌给你了？”
　　“他说拿着这个方便，即使他不在也没有弟子敢为难我。”
　　阿聿语气轻巧，伯乐和仲蔡却变了脸色，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少年。
　　“掌门不仅没把你赶下山去，还给你这令牌，”仲蔡转着圈打量他，“小兄弟，你究竟什么来头啊？”
　　“他为什么要把我赶下山去？”
　　阿聿理所当然道：“仙尊让他带我在门中住几人，他自当对我好生款待。”
　　仲蔡愣了愣，“你说是掌门带你下山的？”
　　阿聿点点头。
　　“是我师尊让掌门关照你的？” 伯乐瞬间红了眼眶。
　　阿聿：“对啊。”
　　“这不可能！我师尊从不多管闲事！”
　　伯乐拦住阿聿：“说，你和我师尊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带你上六出峰，留你过夜，还为你准备早膳？”
　　又来了……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喜欢我呗。阿聿抿起唇，小脸一片粉红。
　　但这种话，他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况且这爱哭鬼病恹恹的，又跪了一夜，阿聿心想，他毕竟是美人的弟子，还是不刺激他了。
　　阿聿：“其实昨日那早膳，是仙尊的。只是后来他要闭关，就给我吃了。”
　　“他为何不吃了再闭关？”
　　阿聿：“我怎么知道，你是他徒弟，还是我是他徒弟？”
　　“哼，”伯乐不悦地将头一扭。
　　想了一会，他还是不大相信的模样，又问：“我师尊从来不吃鱼的，为什么突然想吃鱼，还特意吩咐我做烤鱼？”
　　阿聿心知那鱼是美人莫约以为他喜欢吃，专程为了他点的。
　　想了想道：“莫约，因是为他尝了我烤的鱼，觉得好吃吧。”
　　“你烤的鱼？”
　　阿聿：“对啊。”
　　“六出峰上哪来的鱼？”
　　阿聿撇撇嘴，“那湖里不是有几条么。”
　　两人瞪大眼睛：“什么？你把师尊养的九纹龙给烤了！”
　　“那是他养了百年的观赏鱼！”
　　阿聿：额(⊙o⊙)…
　　所以，所以现在顿顿都是鱼……
　　美人是在给那两条笨鱼出气么？QAQ
　　伯乐：“呜呜呜，师尊……”
　　当年他年纪小不懂事，私自给那池里的鱼投了些吃食，便被凌渐寒责罚不准再上六出峰。
　　可如今师尊对这少年却……
　　仲蔡听完事情原委，此时也深深感觉到师尊的双标。
　　但他们能说什么呢？
　　师尊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仲蔡宽慰地拍了拍师兄肩膀：“可能师尊忽然换了兴致，现在改喜欢吃鱼了。”
　　“呜呜呜……”伯乐哭着把脸背到一边。
　　他这样子一时半会也哄不好了，仲蔡看向阿聿，
　　“小兄弟你真行啊！居然能让师尊带你上六出峰，又把你托付给掌门。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啊？”
　　阿聿如实道：“我没用什么法子啊。”
　　就是有点儿招人喜欢么。
　　“没用什么法子？那师尊怎么肯带你走的？”
　　阿聿红着脸，“……不知道。”
　　仲蔡想了想，“啊，我知道了！”
　　“是不是，你也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一个骑鹿的鹤发仙翁……”
　　一旁哭得几近昏厥的伯乐忽然支棱起来，直直看着他们。
　　阿聿摇头，“我没做过这样的梦。”
　　“师祖没有托梦？那真是奇了怪了。不过管它呢，反正师尊没赶你走就好。” 仲蔡顿了顿又道：“对了，你为什么又从六出峰下来了？”
　　阿聿目光垂下去，有些低落道：“……仙尊让我走的。”
　　“啊？”仲蔡挠头，“该不会是你烤了师尊的九纹龙，他生气了，所以又改变主意赶他你下山？”
　　阿聿怔道：“他生气了？”
　　“可是不对啊，赶你走怎么又委托掌门这般照拂呢？”
　　一时想不明白，仲蔡甩甩脑袋干脆懒得再想。“不过小兄弟你别担心，既然还让你留在门中，显然事情仍有转圜余地。”
　　他狡黠笑道：“我教你一个办法！“等师尊出关你再见到他，你就说你做了一个梦，梦里牵着鹿的鹤发仙翁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伯乐大骂：“骗子！你们这些骗子！果然你们都是假的……”
　　阿聿看过去，这病秧子脸上泪水已经干了，红着眼眶，迷糊地瘫坐在地上。
　　好可怜，不会哭瞎了吧？
　　看着那模样，一丝怜悯油然而升，阿聿不自觉走过去。
　　少年一步步靠近，伯乐警觉道：“你要干什么？”
　　他少年脚步没停，接着手指触碰上他的皮肤，伯乐：“你，你……”
　　柔软，微凉，触感竟莫名的舒服。
　　少年指腹在眼眶轻轻摩挲，不知怎地，伯乐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看着他。
　　“你这眼睛，长得还不错，为什么总是要哭呢？”
　　“眼泪流多了，眼睛就暗淡了。”
　　“玄悟海地有一种悬珠，等我下次取来送给你。”
　　从来没人这样关心过他。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些。
　　伯乐怔了怔。
　　他缓缓抬眸，“你……”
　　咦，是错觉吗，感觉周围一切竟变得明亮起来？
　　少年眼睛像一汪清泉，纯净灵动。
　　玄悟海是什么地方？普通人能去的吗？
　　即便明知少年说要去取悬珠送自己是不切实际的大话，伯乐心底仍不自觉触动了一下。
　　可是，他为什么要接受这小子的好呢？
　　尤其是要抢走他师尊的人！
　　伯乐咬着唇，挣扎了一番后扭头而去。
　　火红大氅挥动，身影飞快消失在树丛中，阿聿愣了愣，“咦，他这是……？”
　　“嗐，我师兄就这样。你别管他，让他静一静，过会儿就好了。”
　　仲蔡：“小兄弟，你记着我刚刚说的，这样，师尊就会答应收你为徒！”
　　他心想只要入了师门，即便小兄弟烤了师尊的九纹龙，他最多生气几天，定然不会再赶人走。
　　阿聿摇头：“我不要。”
　　“额？”仲蔡不解，“做堂堂望遥仙尊的入门弟子，难道不好吗？”
　　谁要当他弟子？阿聿羞涩地垂了垂眸。
　　他只想当他的……男人。
　　仲蔡以为他胆小不自信，鼓劲道：“小兄弟，你别担心，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根基差一点没关系，入门后好好练功就行……”
　　谁根基差了？
　　算了，懒得跟他扯掰。
　　阿聿敷衍地点点头，“对了，你平时在宗门里都做些什么？”
　　“我么？”仲蔡道：“听经课练功习字，对了跟师兄一起给师尊清扫居苑……”
　　阿聿懒懒道：“就没什么好玩的吗？”
　　“有啊，有时候上后山掏鸟蛋捉野兔摸鱼……”说着，仲蔡肚子咕隆一声响。
　　庭院里还有一桌子菜没动，阿聿把人带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这贵宾厢是灵源宗内待客的最高规格，宽敞明亮清雅无双。饶是门中弟子，仲蔡也头一回踏入。
　　他边走边看，叹道：“这么多房间，小兄弟，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阿聿：“嗯。”所以无聊么。
　　仲蔡暗暗咂舌头，看到那一桌子还没撤的菜，越发惊讶：“这，这是给你一个人吃的？”
　　阿聿点点头，“坐吧，想吃什么你随意。”
　　仲蔡大刺刺坐下，“师尊虽赶你下来，却吩咐掌门照拂，还让人给你做全鱼宴。对你可真好啊！看来入门还是有望！”
　　阿聿托腮，难道美人是怕我把剩下两条笨鱼也烤了才让我走的？
　　“对了，一直叫小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等你入门，以后便称我师兄，”仲蔡边吃便道：“不过现在嘛，你就叫我蔡蔡吧。”
　　“蔡蔡？”阿聿撇撇嘴。
　　“不习惯的话，叫大牛也行。我原名叫蔡大牛。”
　　“大牛？”阿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仲蔡：“别笑了，我可从没告诉过别人我的名字，你还是第一个。”
　　“那‘仲蔡’？”
　　“是师尊取的。”
　　“那你师兄的名字……”
　　“也是师尊取的。他本来叫乐天。”
　　一个伯一个仲，阿聿道：“还挺有秩序感？”
　　“岂止是秩序感，我师尊啊，简直是强迫症。”仲蔡嘴快，说完立刻觉得不妥，捂着嘴憨笑起来。
　　而六出峰上那位强迫症，正凝眉盯着那寒玉铃铛，薄唇抿成了直线。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的画面——
　　少年眼神温柔地看着伯乐，手指轻轻替他擦去泪水，嘴唇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接着，他这个内向孤僻的大徒弟，看少年的眼神都变了。
　　两人距离之近，动作之亲密……
　　如果说上次，那是被伯乐搂着，还有个仲蔡在旁边。
　　可这次，分明是阿玉主动，两人你侬我侬……
　　凌渐寒胸腔里只觉得有团无名火气到处乱窜。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坐不住了嘿嘿~下一章就见面
　　问：不小心亲到死对头...怎么办？
　　答案就在作者专栏，求个收藏呀~
　　梁程学生时代有个很讨厌的人，叫应哲。
　　什么事情都压自己一头，
　　既生瑜何生亮的那种讨厌。
　　后来，甚至还因为他转了学。
　　-
　　应哲学生时代有个很喜欢的人，叫梁程。
　　什么事情都喜欢跟自己较劲，执着又可爱的那种。
　　本来，他只是悄悄的喜欢，
　　直到某天，梁程当众亲了他一下。
　　-
　　谁知若干年后，相亲桌上重逢。
　　再见面，两人均是愣了愣。
　　然后，漫长的沉默。
　　“我出去抽根烟。”梁程率先扛不住，推门出去透气。
　　夜色中，清浅的柑橘香渐渐靠近，一回头，打火机推到跟前。
　　“烟呢？不是出来抽烟的么？”
　　应哲挑眉：“还是，你怕看到我？”
　　火苗窜动，照亮那拽拽的笑。
　　还是当年那副叼样。
　　梁晨下意识怼道：“你别嚣张。”
　　应哲笑得更放肆，“怎么，你打算再亲我一下？”
　　乖乖仔直男受×酷拽深情攻


第18章 不是在闭关吗？怎突然来了？
　　仲蔡干饭速度快，吃得差不多时终于想起来，“对了，小兄弟，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阿聿。”
　　仲蔡点头，“那以后你就叫季聿了。”
　　阿聿：…
　　“我说了我不拜师。”
　　“别怕，以后师兄会关照你！”
　　阿聿：……
　　这小阿聿似乎心情不大好？
　　也是，家人都不在了。好不容易上了山，现在又被师尊赶下六出峰。
　　瞧他年纪小，应该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
　　先前还问自己平日在门中做些什么。
　　仲蔡填饱肚子便起身，“咱们走吧。”
　　阿聿抬眼，“去哪？”
　　“后山。玩去。”
　　阿聿眼睛亮了亮，跟着起身。
　　“看在请我吃饭的面上今天带你去转转……”两人收拾好出门，仲蔡正说着，扭头便吓得一个激灵，“……掌，掌门！”
　　戒律堂的事山隐早已知晓，他是来看阿聿的，这会瞅着仲蔡，“你小子怎么还在这？”
　　“我，我……”仲蔡以为他来追究，心虚结巴起来。
　　阿聿挡到仲蔡前面，“是我找他来解闷的。”
　　小公子宽宏大量，山隐深深点头，接着留意到“解闷”二字，老脸一怔。
　　“在这住得很闷吗？”我再叫些弟子来解闷？”
　　这语气，简直就像个慈祥的爷爷。掌门何时这般贴心关怀过弟子？仲蔡一时有些懵圈。
　　“不用了！”想到那些个木头似的弟子，阿聿立刻摆手。
　　“掌门亲自过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山隐捋着胡须，“只是来看看你在这是否住得习惯。”
　　“习惯。”
　　“习惯就好。若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阿聿点头，“没事的话我们就出门了。”
　　山隐：“这是要去哪？”
　　仲蔡还没来得及拉，阿聿脱口道：“去后山捉野兔摸鱼，还有……”
　　仲蔡：……
　　阿聿扭头看过来，“你刚刚说还有什么好玩的来着？”
　　仲蔡：……
　　九尾狐灵性好动，大概是闲不住吧。
　　山隐捋着胡子哈哈笑起来：“今日天气不错，去活动活动正好！”
　　仲蔡：？
　　送走山隐，两人往后山走去。
　　经过藏经阁时，仲蔡忽然顿住脚步。阿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小修士鬼鬼祟祟在石柱后，不知在干什么。
　　“等我一下。”仲蔡招呼完一声，三两步轻快闪到石柱边。
　　“喂！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嘘！”两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清仲蔡身后的人后，吓得挑了起来，“鬼啊——”
　　“哪有什么鬼？那是我们昨日带上来的小兄弟，我未来的亲师弟。”
　　刚刚两小子鬼鬼祟祟藏起的东西吓得掉在地上，仲蔡捡起来一看，是只纸鸢。原来这是两人在刚刚的诵经课上悄悄做的。
　　仲蔡拍了拍小武的肩，“借我玩玩。”一闪身，灵巧地跑开了。
　　阿聿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仲蔡愣了愣，“你没玩过？”
　　阿聿摇头。
　　仲蔡乐呵呵的：“一会师兄教你！”
　　阿聿：……
　　这家伙为什么总是想占我便宜？
　　两人走到开阔的空地上，仲蔡两手举起那纸鸢，把绳子塞到阿聿手中，“我一松手，你就往那头跑，一边将绳子往上拉……”
　　阿聿跑起来，不一会纸鸢飞得老高。第一次玩这个，他笑得很开心。但线放得太急，很快纸鸢就掉下来挂在了树上。
　　阿聿皱了皱眉。
　　“我去捡回来！”仲蔡说着脚尖点地，腾空而起。
　　转眼间飞身至树梢，他将那纸鸢拿在手中，回头朝阿聿笑道：“我这轻功怎么样？”
　　阿聿笑了笑，颇为给面子道：“还不错。”
　　仲蔡挑眉，“那你想不想学？”
　　阿聿：……
　　仲蔡下来，将纸鸢递回给阿聿，但这小孩子玩意，阿聿已经没多大兴趣，他摇摇头，“不玩了。”
　　“不玩了？”
　　阿聿点头，正想说我们还是去抓野兔吧，仲蔡抢先道：“行，那我舞一段剑给你看吧。”
　　阿聿：……
　　说着仲蔡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舞得卖力，有些卖弄的意味，舞完又刻意地问：“我这剑法怎么样？”
　　阿聿：“……挺，挺好的。”
　　仲蔡满意地拍拍他的肩，“你入门后只要好好学，也能像我这样。”
　　阿聿：……
　　“我再给你露一手……”
　　阿聿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我们抓野兔去吧？”
　　说完他赶紧转身开溜。
　　仲蔡瞧着那背影叹了口气，“哎——那行吧。”
　　追上去，继续边走边继续又劝：
　　“阿聿你别有压力，其实我启蒙也晚。但我还不是到了今日的成就？我看你根骨不错，只要肯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也行的！”
　　阿聿干笑着点了点头。
　　后山小路崎岖，两人边走边说话，阿聿没留意，踩到块石子，脚崴了一下。
　　仲蔡眼疾手快，立刻过来扶住他。
　　阿聿忙推开：“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别不当回事，小心肿起来有得你受的！”仲蔡不依不饶，扶着他在路边石块上坐下，小心抬起他的脚。
　　阿聿：“你要干什么？”
　　“看看你的脚啊。”
　　阿聿认真道：“说了不用，我真的没事。”
　　“害羞什么，你别拿我当外人，以后咱们是自家师兄弟！”仲蔡说完继续脱鞋。
　　阿聿推开他，站起来走了两步：“你看，我真的没事。”
　　“哎哎哎，你当心点儿！”仲蔡担心他把脚伤得更厉害，只好附和道：“行了行了，不看便是。”
　　没想到这少年要强得很，不让看还不让扶。他只好虚虚揽着，紧紧跟在少年身边。
　　两人没走几步，一条沟渠横在面前。
　　灵源山山顶积雪，山上不少积蓄融化成的溪流，这沟渠是溪流的分支，因在偏僻的后山，又只有五六尺宽，便没有架桥。
　　这等小沟渠，门中弟子即便小武小柒，一跨便能过去。
　　仲蔡看了眼阿聿。
　　这个未来小师弟全然不会功夫，生得娇弱，现在脚又扭到了。
　　“上来吧。”他往前扎起马步。
　　阿聿：“嗯？”
　　仲蔡：“上来！我背你过去。”
　　堂堂龙殿下，这么条小水沟居然还要人背？
　　要是被人看到，这面子可往哪放？
　　阿聿果断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蔡大牛关爱心切，这牛劲也上来了，毫不动摇道：“上来！听话！”
　　两人僵持着，一阵清风忽然刮过。
　　阿聿抬眸，便见到那熟悉的白色衣摆。
　　仙，仙尊？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怔愣间只觉身子一轻，垂眸看去，自己双足已经翩然离地。
　　而腰间，一只手正紧紧搂着他。
　　阿聿缓缓抬眸，对上那清俊的容颜。
　　真，真的是他……
　　他不是在闭关吗？
　　怎么突然过来了？
　　目光相触，阿聿只觉那温度比六出峰上的雪还要冷。
　　想到仲蔡先前说那两条鱼是美人养的，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嘛？
　　阿聿瘪瘪嘴，赶紧收回视线。
　　仲蔡同样愣了愣，师尊怎么出关了？
　　回过神后，他跟着一跃而过，膝盖点地道：“拜见师尊！”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仲蔡愣了愣，回道：“阿聿脚扭了，弟子准备背他过来。”
　　见师尊将人打横稳稳抱在怀中，他嘿嘿笑了笑，“没想到，师尊先出手了！”
　　一口一个阿玉，居然这么亲热了？
　　凌渐寒不自觉凝眉。
　　咦，师尊怎么不大高兴似的？
　　仲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哟！瞧我这个大傻子！
　　他赶紧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忙道：“师尊，还是弟子来抱吧！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您……”
　　可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白色衣袂翻飞。
　　一眨眼功夫，师尊抱着阿聿便消失不见了。
　　仲蔡再次愣住，“师……师尊？”
　　穿过一片竹林，凌渐寒抱着阿玉来到自己的院子。
　　再次见到美人，激动之后，阿聿心情略微复杂。
　　“仙尊不是闭关了吗？”他语气中略带一丝疑惑。
　　凌渐寒脚步一顿。
　　竟唤他仙尊？怎么这般疏远。
　　他没有答话，垂眸看少年一眼，将人打横抱着继续往屋里走去。
　　这，这是要做什么？
　　阿聿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屋子里太过简洁，一把松软舒适的椅子也没有。凌渐寒看了一圈，干脆将人放在床榻上。
　　！！！
　　阿聿抬眸，惊诧地看着凌渐寒：
　　美人这是要做什么？！
　　美人垂着睫羽，修长漂亮的手捧起他的左脚。
　　哦，原来是要给自己看伤处。
　　阿聿知道自己脚根本没受伤，于是往回抽。
　　小腿却被按住了。
　　对上美人的目光，那清冷明亮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省心”三个大字。
　　阿聿怯怯道：“……我真的没事。”
　　凌渐寒没有说话，一层层脱开阿聿的鞋袜，只见那雪白的脚踝纤细线条流畅。
　　“都说了我真的没事。”阿聿夺过鞋袜，匆忙又给自己套上。
　　凌渐寒声音冷冷的：“没事，为什么要让仲蔡扶着，还让他背你？”
　　阿聿愣了愣。
　　美人还看到仲蔡扶他？他看了多久了？
　　这是在怪他使唤自己的弟子吗？
　　阿聿有点委屈，努了努嘴想要起身辩解。
　　凌渐寒再次按住他：“别动。”
　　阿聿：？
　　凌渐寒低头，将他囫囵穿好的鞋脱了下来。
　　袜子皱皱巴巴的咸菜一般挂在脚上，凌渐寒抬眸看向阿聿。
　　阿聿尴尬地笑了笑。
　　他哪会正儿八经地穿啊，平时都有人伺候的嘛。
　　美人像是微微叹了口气，将那袜子摘下来，捋顺了又给他慢条斯理给他穿上。
　　动作轻柔，眉眼垂着，鬓发落在耳边，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温柔了许多。
　　“我没有。我跟他说了我没事，是他非要扶我背我的。” 阿聿声音也软了下来。
　　凌渐寒抬头，少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这时，又轻轻拉了拉他衣袖。
　　求和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他嘴角再也绷不住，脸色缓和下来。
　　阿聿瞧见，随着松了口气。
　　但他忽然又想起，刚刚美人带他离开，仲蔡却独自被撂在后山了。
　　这灵源宗门规森严，该不会美人又要罚他了吧？
　　他赶紧抢先解释：“蔡蔡带我去后山玩，山隐掌门是知道的，还请仙尊不要责罚于他。”
　　蔡蔡？
　　竟叫得这般亲热？
　　而对自己呢，
　　……仙尊。
　　越品越不是滋味，凌渐寒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第19章 这小狐狸，一定是故意的！
　　先前仲蔡一直让自己叫他“蔡蔡”，洗脑了一整天，阿聿不知不觉便这般脱口而出了。
　　说完还浑然不觉。
　　这会见美人脸色忽然又变得不好，难得他真要责罚仲蔡？
　　阿聿：“对不起，是我让他陪我去后山的。仙尊要罚的话，就罚我吧！”
　　“你为何要去后山？”
　　阿聿如实道：“无聊么。”
　　凌渐寒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下次不要叫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聿愣了愣。
　　凌渐寒轻咳一声，又道：“他要练功，修行。”
　　“哦……”
　　提到修行，阿聿差点忘了，“仙尊不是在闭关的嘛？怎么突然出来了？”
　　凌渐寒脸皮一紧。
　　缓缓转过身去，他含糊道：“……此处清幽，在这里闭关也是一样的。”
　　“哦……”阿聿点点头，这里环境确实也不错。
　　想着美人还有伤在身，疗伤要紧，他立刻起身，“那阿聿告辞，不打扰仙尊闭关了。”
　　凌渐寒：哎——
　　阿聿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外走。
　　想到刚刚美人对自己紧张细心的样子，他嘴角越发不自觉上扬。
　　反正来日方长，再多等两日就当小别胜新婚了。
　　可他走到院子门口，美人却追了出来。
　　阿聿拱手，正色又道：“仙尊不必再送了。”
　　“山隐掌门安排你住在哪？”
　　阿聿：“东厢客苑。”
　　凌渐寒：“一路上值守弟子众多，我送你过去。”
　　美人虽一番好意，阿聿掏出山隐给他的令牌，“掌门给了我这个，还是不麻烦仙尊了，你赶紧闭关吧。”
　　凌渐寒：……
　　“门中道路建筑相似，你一人万一迷了路……”
　　“这里我来过，记得怎么回去。”
　　话音刚落，凌渐寒不由分说，已经走在前面。
　　阿聿只好跟上。
　　一路上遇到的不少值守弟子，昨日他们看到自己都会礼貌地打招呼问安，可今日，个个噤声低着头，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阿聿瞥了眼凌渐寒，美人明明生得如此好看，有这么可怕吗？
　　两人走到院门口，仲蔡已经抱着剑倚在门框上。
　　“师尊！”仲蔡恭敬行礼。
　　凌渐寒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我住这里呀！”仲蔡随口道。
　　说完，咦，师尊怎么不相信似的？
　　他又看向阿聿，“是你让我住这的，对吧？”
　　“他真住这？”凌渐寒也看向阿聿。
　　这齐刷刷的目光，
　　阿聿：……
　　早晨仲蔡进来时，看到院子里许多空房惊叹不已，当时他太无聊了，随口便道“你想住就挑一间”。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打算住这了。
　　阿聿尴尬点点头。
　　可他是清白的！清白的！真的就是单纯的太无聊，随口一说。
　　绝对没有要给美人戴帽子的意思！
　　婚前婚后，他都绝对不会乱搞不正当关系的！可以对天发誓！
　　美人沉着脸，没有说什么。
　　阿聿抿着唇，小心翼翼。
　　仲蔡也瞧出他师尊脸色不好，但压根没把这和自己住哪联系在一起想。
　　因为他和师兄自从入门一直是被放养的状态，这些年他们平时住在哪，估计师尊压根搞不清楚。
　　他只知道，修行之人都是，修炼境界越高，遇到的阻力就越大。
　　师尊这会忽然出了关，脸色又不好，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看到师尊对阿聿还挺关心的，这回他学聪明了，主动道：
　　“请师尊放心，这里就交给弟子吧。弟子留在这，会照顾好阿聿。”
　　凌渐寒：？
　　瞧着仲蔡突然语气变得恳切，神情也十分严肃，阿聿心道，难道他自己刚刚会错意想多了？
　　美人脸色不好单纯只是身体的原因？
　　难道他伤势更重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阿聿跟着正色也道：“是啊！多谢仙尊送我至此，仙尊请回吧！”
　　美人却杵着没动。
　　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聿灵机一动，又拍着胸脯：“请仙尊放心，我不会再拉蔡蔡去后山的！”
　　美人一定是担心自己耽误他徒弟练功。他心想，这下总该放心去闭关了吧？
　　可是抬眸一看，
　　额，怎么美人脸色似乎更加不好了？
　　凌渐寒嘴角抽了抽。
　　唤自己仙尊，唤人家却是蔡蔡……
　　这小狐狸，
　　一定是故意的！
　　他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转过身去，“仲蔡，跟我走。”
　　仲蔡愣了愣，“啊？”
　　凌渐寒回头，冷冷看他一眼，“为师的居所，你今日可曾打扫了？”
　　-
　　望遥仙尊一路护送那神秘贵客回东厢客苑的事很快就在门中传开。
　　“真的是望遥仙尊？你们没看错吧？”
　　“去去，仙尊那么俊朗那么冷淡出尘的人，门中还能找出第二个来么？”
　　“可是，可是仙尊从不理会门中事务啊？之前，修仙界四大门派的霜华派掌门持名帖上山拜访，待了整整三天呐，仙尊可是连面都没有露。”
　　“对对，清松派掌门来访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么说来，那小公子的身份当真不一般啊！”
　　“掌门和仙尊都这么重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
　　弟子们闲话八卦着，山隐真人很快得知他那木头师兄出关了。
　　“闻慧，替我去库房将烟波城主送的那颗悬珠找来。”
　　伺候在身旁的大弟子愣了愣，“师尊，您要拿这个做什么？”
　　山隐捋着胡须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让你去就去吧。”
　　闻慧很快将东西找来，紫檀木匣子装着，一看就非凡品。
　　山隐打量一番，很是满意，带着它朝东厢客苑走去。
　　天色还早，阿聿无聊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忽然，敲门声响起。
　　美人和仲蔡刚走，应该不是他们。
　　可能是送点心进来的弟子吧，阿聿懒懒道：“请进。”
　　山隐刚走进前院，便脚步一顿。
　　怎么只有小公子一人？他师兄呢？
　　阿聿正闭目养着神，听到一声老者的轻咳，缓缓转过头去。
　　“噢，原来是山隐掌门啊。”他伸了个懒腰起身。
　　“后山不好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山隐笑着走过来，“听闻师兄出关了，弟子们刚刚见他过来……”
　　说着，他眼睛四下望了望。
　　阿聿道：“仙尊已经走了。”
　　“走了？？？”山隐似乎难以置信，不自觉拔高了些音调。
　　“掌门有事找他吗？”阿聿纳闷，仙尊走了他为何这般激动？
　　山隐笑了笑，神情变回一贯的淡然，“没事，没什么大事。”
　　心底却疯狂吐槽：木头啊，还是根木头！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阿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晒太阳？仲蔡呢？他不是在这陪你解闷的么？”
　　阿聿嗓音闷闷的，“他让仙尊带走了。”
　　“师兄将他带走了？”山隐疑惑地蹙了蹙眉。
　　他师兄对这两个徒弟一直都是散养啊，平时巴不得他俩离远点。
　　莫不是有什么正事？
　　山隐：“师兄可曾说他带仲蔡去哪，做什么？”
　　阿聿点点头，“无人居所，打扫屋子。”
　　山隐：……
　　这师兄也真是……搞什么名堂啊？
　　“掌门前来，还有事吗？”
　　山隐回过神，笑着拿出那紫檀木匣，“这是枚千年悬珠，产自玄悟海，也算配得上公子。”
　　阿聿愣了愣，“给我的吗？”
　　“公子您看——”山隐点头，缓缓将那木匣打开，“带在脖子上，抑或是嵌在发冠上都十分好看，并且它还有定心安神的功效。”
　　阿聿看了眼那绸缎中躺着的珠子，看品相确实是他玄悟海的蚌精所产没错。
　　可这大小嘛……比他平日靴子上镶嵌的还小了两圈。
　　“多谢掌门的好意！”婉拒的话到了嘴边，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人。
　　阿聿话锋一转，“那就请掌门帮我碾磨成粉吧？”
　　“啊？？”
　　这么贵重的东西……磨成粉？
　　山隐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悬珠可是烟波城主送给他的，他自己都没舍得戴。
　　阿聿笑着摸了摸脸，“悬珠粉啊，是益肤养颜的佳品。”
　　“哦哦……”原来是要用它敷脸呀，山隐领会过来。
　　他不舍地看了眼那圆润光泽的悬珠，唉，既然送出去了，那就听由人家的处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其实作者心里没底，尤其看到近似无人区的评论区emm…沉思...如果读者宝宝们能get到，多给点反馈吧！比心3


第20章 “你倒是很关心他？”
　　另一头，凌渐寒的无人居所里。
　　仲蔡拿着抹布细细擦拭着根本没有的灰尘，凌渐寒在一旁闭目打坐。
　　奇怪，师尊师尊为何忽然出关了？平日他若在六出峰闭关，再短没有三五个月，根本不会出来。
　　还是门中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仲蔡边擦地板边思忖着，不知不觉间擦到了凌渐寒跟前。他疑惑地打量着师尊，忽然，那狭长的凤眸，冷不丁睁开了。
　　冰冷锐利的眸光，仲蔡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板上。
　　“师，师尊……您，您好些了么？”
　　凌渐寒淡淡瞥他一眼，“……嗯。”
　　师尊身上那种熟悉的距离感和威压又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也比先前好了很多，仲蔡心道，师尊果然没事了！太好了！
　　“师尊，屋内已经全部擦拭干净，”仲蔡顿了顿，低声道：“弟子可否……先行告退？”
　　凌渐寒抬眸看着他。
　　仲蔡立刻解释：“先前阿聿的脚扭伤了，也不知他上药了没，弟子想过去看看……”
　　“你倒是很关心他？”
　　仲蔡点头道：“他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咱们门中，也怪不容易的。”
　　他话锋一转，“师尊也是喜欢他的吧？”
　　不然怎么阿聿触怒了师尊，却没被立刻赶下山，还得到掌门的照拂。而且刚刚师尊还亲自送他回住处。
　　“喜……欢？”凌渐寒呼吸一轻。
　　仲蔡：“是呀，阿聿这么招人喜欢！”
　　凌渐寒蹙眉，直直看着他。
　　仲蔡浑然不觉，继续道：“阿聿这小子长得好看，根骨也不错，每次跟他在一起，都让人觉得浑身清爽。难道师尊不喜欢他吗？”
　　说到这，凌渐寒也觉得奇怪。
　　每次跟阿玉在一起他也觉得身心轻快，先前受的内伤都变得浑然不觉。
　　仲蔡打量着师尊的脸色，大胆道：“要不师尊，您也收他为徒吧？”
　　凌渐寒冷冷看着跪在跟前的徒弟，过了好一会薄唇微张，
　　“不收。”
　　“可是师尊……”
　　仲蔡还想央求，凌渐寒打断他，“行了，蔡大牛。去把院子里的草除干净。”
　　仲蔡一怔，惊觉师尊对他称呼的变化。
　　噗通再次跪下，“师，师尊，弟子刚刚失言了，还请师尊责罚！”
　　凌渐寒：……
　　“行了，出去吧。”
　　完了，师尊这是不肯原谅自己。
　　“师尊不责罚，便弟子不出去。”
　　凌渐寒蹙眉，“蔡大牛，你到底有完没完？”
　　“蔡大牛……?”
　　仲蔡惶恐，“师尊怎么叫起我俗家的名字了？该不会……是不想要我这个弟子了吧？”
　　一个伯乐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
　　凌渐寒简直头大：“行了！就是忽然觉得，‘蔡大牛’也挺好听的。”
　　仲蔡愣了愣，“啊？”
　　凌渐寒懒懒看他一眼，“那要不，叫你‘蔡蔡’？”
　　仲蔡：奇怪，师尊今日怎么忽然这么幽默？
　　“……行了，去把院子里的草除干净。”
　　“哦……弟子遵命。”仲蔡愣愣起身，挠着头往外走去。
　　满院子石头，哪里来的草啊？
　　他叹息一声，想起那日诓骗掌门的情形。
　　蹲在地上一块块拨弄着石头，认真寻找野草的踪迹，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在这干什么？”
　　仲蔡抬头，真的是山隐真人。
　　“回掌门，我在这除草呢。”
　　山隐：……
　　直摇脑袋。
　　“你师尊可在屋里？”
　　“师尊在里面。”
　　“行了，你好好除草吧。”山隐捋捋胡须，绕过他往屋里走去。
　　仲蔡：“是……”QAQ
　　“哈哈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山隐走进屋子。
　　瞧他那模样，凌渐寒眉心微蹙，广袖一挥，筑起一道阻声结界。
　　山隐看了眼那光波，拱手行了个礼，便直白地揶揄道：“我的师兄啊，你可终于开窍了！”
　　凌渐寒盘坐在矮床上，绷着脸看了他一眼。
　　山隐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语重心长道：
　　“出关了好！你说你把人晾着，万一晾跑了怎么办？阿聿公子乖巧懂事，可你也不能放任不管不是？这感情呀，是需要培养的。”
　　凌渐寒嘴角抽了抽。
　　“什么放任不管？什么培养？”这老头乱七八糟在说些什么？
　　“咱们一百多年的师兄弟，就不用在我面前端着了。”
　　山隐叹道：“师兄这突然出关，还不是为了阿聿公子么。”
　　“谁，谁说的？”凌渐寒脸皮一紧。
　　他清了清嗓子：“……最近山下情况诡异，想到师尊托的梦，我放心不下。”
　　“哦哦……”山隐笑了笑，“原来如此。”
　　“先前听弟子说，师兄一路护送阿聿回到客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起这个，凌渐寒抿着唇，目光又沉了下来。
　　是他急着要走的吗？
　　一个两个都把他往回赶。
　　山隐：“咦，师兄怎么脸色不大好？”
　　凌渐寒没好气道：“你怎么安排他住在那么偏的地方？弯弯绕绕的？”
　　送阿玉时他一路走错好几次，在人家丢尽了面子。
　　“客苑一直都在那边的呀。不让阿聿公子住客苑，难不成让他跟弟子们挤一块儿么？”
　　凌渐寒沉着脸没再说话。
　　山隐笑笑又道：“其实呀，一起开始我是把人带到你这儿来了。但是呢……”
　　凌渐寒抬眸看着他，“但是什么？”
　　山隐叹气道：“唉，你瞧瞧。你这儿要什么没什么，还不如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的房间。住这儿不委屈人家么？”
　　凌渐寒环视一周，问他：“……是阿玉这么说的吗？”
　　“怎么会？阿聿公子那么大度得体，又善解人意。”
　　山隐将师兄的神情尽收眼底，笑着拱手道：“既然师兄挂心山下形势，在门中清修也是一样的，山隐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刚走到门口，“哎——你等等！”
　　山隐：“师兄还有何吩咐？”
　　凌渐寒抿着唇，视线左右忽闪。
　　酝酿了一会，才低声道：“你觉得我这里……缺些什么？”
　　山隐大声道：“啊？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凌渐寒冷冷瞪他一眼。
　　“哦哦，要布置这院子是吧？”山隐笑了笑，认真道：“师兄你看这里……那里……”
　　凌渐寒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淡淡道：“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山隐拱手，“那我这就去吩咐内务弟子。”
　　凌渐寒点点头。
　　这时，仲蔡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尊，院子里的草已经除干净。弟子先行告退！”
　　凌渐寒看向窗外，忽又改口：“不用麻烦内务弟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想先行告退啊？过来干活！


第21章 “拿走拿走，撤掉撤掉。”
　　阿聿收过山隐送给他的悬珠，终于找到些事情做了。
　　他问伺候他的内务弟子，“能不能给我弄个瓶子来，大概这么高这么大？要好看一点儿的。”
　　“对了，我想要采些鲜花，弄些花蜜？门中哪里方便去的？”
　　山隐在人间过了大半辈子耳顺之年才入门。即使现在已经不再是一般的肉体凡胎，也还是保留了在凡间是养生的好好习惯。
　　这喝蜂蜜便是其一。
　　阿聿然后按着内务弟子的指引，找去了灵源宗酿蜜的百花园。
　　园里搭着棚子，温度高，开满了各种鲜花，蝴蝶蜜蜂成群飞舞。
　　阿聿挑挑拣拣，选了好些朵带回自己的院子晾了整整一天。
　　干花粉研磨好，配上蜂蜜，再调入珍珠粉。以前看龙宫的御医给龙君调过舒缓的眼膏，阿聿照着印象中的方子也调了一份。
　　这时，内务弟子的瓶子也终于拿过来了。青瓷瓶，白玉瓶、琉璃瓶……眼前一字排开。
　　“请公子挑选。”
　　阿聿：“额……就那个琉璃的吧。”
　　问到伯乐的住所，阿聿揣着那珍珠眼膏，欢快地敲了敲门。
　　“进来。”
　　浓郁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所见之处，到处摆满的瓶瓶罐罐。阿聿目光被一旁木架上的瓶瓶罐罐吸引。
　　伯乐正在按重量分装着些什么，见到阿聿，蹙了蹙眉，立刻放下手里的铜称。
　　“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阿聿莞尔一笑，“来看看你呗。”伸手去摸眼前罐子里的粉末。
　　“别乱动！”伯乐冲过来夺走那罐子。
　　“看看而已，怎么那么小气。”
　　伯乐不说话，拿眼睛斜睨着他。
　　瞧着那逐渐变红的眼眶，阿聿：“行行行，不开玩笑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琉璃瓶，“这个，给你！”
　　伯乐垂眸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阿聿往他手里一塞，“哎呀，拿着！”
　　“这个呢，是珍珠眼膏，每天涂一涂，眼睛舒适明亮！”
　　伯乐蹙眉：？
　　阿聿挑挑眉，扬起下巴道：“本殿下说过取玄悟海的悬珠送你，怎么样，没有食言吧？”
　　伯乐看着手中的琉璃瓶。
　　“这可是玄悟海的悬珠磨的粉！如假包换！”
　　“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山隐掌门！这珠子可是他送给我的！”
　　阿聿叹了口气。不信他也没法子了，反正自己承诺的已经做到。
　　见伯乐还是一副狐疑的样子，阿聿甩甩脑袋，“走了。”
　　他刚转身，便听到：“等等——”
　　阿聿勾了勾唇。
　　伯乐将刚刚分装完的小罐子递了过来，冷冷道：“这个给你。”
　　阿聿瞥过去，“这是什么？”
　　“安神香，睡觉前在卧室点燃即可。”
　　尽管这家伙语气仍是冷冷的，阿聿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友善了那么一点。
　　他将那罐子收下，“那多谢了！”
　　“东西送完了，还不走？” 伯乐故意凶巴巴的。
　　独来独往惯了，忽然有人将他放在心上，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阿聿勾勾手：“你过来一下。”
　　伯乐凝眉：？
　　阿聿无奈，径自靠拢过去，伸出手，“拇指这样，食指这样，放在这个部位，由轻到重，这样按摩，每日擦完眼膏后轻按片刻……”
　　他神色认真，伯乐跟着伸出手指，在脸上比划。
　　“不对不对，是这样……”阿聿严谨地纠正过他的手势。
　　……
　　另一边，‘无人居所’的院子里。
　　凌渐寒坐在刚刚置办来的石桌前品着茶，仲蔡将一口大水缸背进来，“师尊，放在这边行吗？”
　　凌渐寒抬眸看了一眼，点点头。
　　仲蔡把大缸轻轻放下，终于喘了口气，又从怀中抽出那清单细细看了看：接下来缸中注入清水，移植芙蓉莲两株。
　　师尊不知为何突然起了雅兴想要布置院子，但瞧着似乎是要在门中住下的样子，仲蔡甚是欣喜。
　　难得师尊倚重，随他想怎么布置，仲蔡乐意效劳。
　　他擦了把脸，接着去挑泉水。
　　仲蔡前脚刚走出院子，凌渐寒便感觉到腰间一阵熟悉的紫色流光闪过。
　　眨眼间，栩栩如生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空气中。
　　是阿玉！
　　凌渐寒蹙了蹙眉……怎么还有伯乐。
　　看周遭环境，两人是在室内，光线昏暗，挨得这么近做什么？
　　凌渐寒嘴角渐渐抿紧，接着他便看见，阿聿手指放在脸颊上，上下左右地转起了圈。
　　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但样子……还挺可爱的。
　　绷起的嘴角不自觉松了松。
　　画面里一旁的伯乐这时学着阿聿的模样，手指也放在脸上……
　　他这徒弟呆呆的，同样的动作，愣是没人家一半好看。
　　难带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么？凌渐寒又看了两眼，忽然心头一沉。
　　只见画面中，阿玉朝伯乐又凑近了些，握住他的手，手把手教他……
　　他那孤僻的徒弟，此刻不仅任由人家摆弄着毫不挣扎，眼圈连带脸颊竟都笼上了一抹绯色……
　　呵！这九尾狐还真是好手段！
　　凌渐寒广袖一挥，霎时间，虚空中的画面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仲蔡挑着两担雪泉吭哧吭哧进来，刚放下扁担，正要将木头里的泉水注入缸中，边听见师尊冰冷的声音：“把这缸撤了。”
　　“啊？”仲蔡愣了愣。
　　凌渐寒起身，“这石桌和那些花也全撤了。”说完往径直屋子里走去。
　　仲蔡再次：“啊？”
　　“可是师尊，这些都是刚刚才布置好，您刚刚还觉得不错，而且……”
　　凌渐寒脚步顿住，冷冷看他一眼，“嫌麻烦，就把你师兄叫来，一起搬。”
　　仲蔡愣愣点头，“哦……”
　　奇怪，师尊语气听上去，怎么好像生气了？
　　难道是自己刚刚哪里没做好，又惹到他了吗？
　　仲蔡挠了挠脑袋，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
　　‘无人居所’的项目改造事关师兄的终身幸福，山隐对此十分重视。
　　设计了详细的改造计划，列齐了置换清单，跟甲方老板凌渐寒亲自沟通过，又和项目承包人仲蔡对接交代后，他才放手离开。
　　灵源宗门中事务繁忙，但百忙之中山隐也没忘记远程监工一下。
　　头一天，大弟子闻慧汇报：
　　“仲蔡师弟这两天风风火火忙进忙出，今日置办了贵妃软塌一张，香绣屏风一张，香几一张，月牙桌一张……”
　　不错，山隐深深点头。
　　第二天：
　　“仲蔡师弟今日置办玉石桌凳一套，青瓷茶具一套，水缸一口，花卉若干……”
　　山隐心道：很好，听着有模有样了。
　　第三天：
　　“今日伯乐师兄也加入进来，两人一起忙活着。”
　　哟，看来师兄这回终于上道了，山隐捋捋胡须，倍感欣慰。
　　三日过去，这改造应该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吧？下午，山隐抽了个时间亲自过去看一看成果。
　　穿过竹林，刚走到院子门口，他脚步顿了顿。
　　印象中他规划了一口水缸，里面种满芙蓉莲放在院子里，情趣淡雅，清新怡人。
　　可是眼前，哪有水缸的影子？
　　前日他明明听闻慧说，仲蔡是有搬水缸进来的呀，难道放进屋子里了？
　　山隐摇摇头，不会吧，难道师兄的审美这么奇葩？
　　不对！
　　他记得仲蔡还置办了一套玉石桌凳。那怎么看那也是放在院子里歇憩闲坐用的，没有摆进屋里的道理啊。
　　山隐脸色渐渐凝重，缓缓朝屋子走去。
　　敲门，进去，然后整个人傻眼。
　　“师兄，贵妃软塌呢？香绣屏风呢？香几呢？月牙桌呢……”
　　凌渐寒正在矮床上打坐，瞥了这师弟一眼后，心虚地闭目，“……你在说什么。”
　　“唉——”山隐叹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师兄，咱们不是说好了将你这院子重新装扮一番的嘛？怎么你这儿……”
　　还是先前的样子啊！
　　说着，山隐重重又叹了口气。
　　“哦。”凌渐寒不好意思看他，淡淡道：“……我觉得还是就这样吧。”
　　其实这几天，凌渐寒还是花了一番心思里里外外认真布置。
　　但他这个人清冷简单惯了，前一秒布置好的东西，转眼间，又觉得太别扭，不适应，于是吩咐徒弟：“拿走拿走，撤掉撤掉。”
　　来来回回，折腾半天，院子最后还是原状。
　　看着这几空荡朴素的居室，他自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凌渐寒只好安慰自己：他堂堂望遥仙尊，为什么要为了迎合别人而改变？
　　显然不需要！
　　可其实内心深处他是想：改造完了要怎么把阿玉带过来呢？他住得好好的会答应搬吗？
　　每次隐隐想到这个问题，他竟不自觉有点点慌。
　　最后凌渐寒打定主意，与其被人拒绝，给自己找难堪，算了，还是不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山隐半晌没有说话。他这回是真的无语了。
　　枉费他一番心思，唉，这师兄太不上道了。
　　活该他顶着这么副好皮囊还在打光棍！
　　嗯嗯，活该！
　　气呼呼的，老头子转身往外走，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
　　不行，这可不是师兄一己之事，这也是灵源宗的大事！
　　灵源宗是修仙界屈指可数的门派，前有祖师飞升的荣耀，若再跟灵兽九尾狐一族结亲，那在修仙界的地位便越发巩固。
　　山隐心想，况且，他刚刚还砸进去了一颗玄悟海的千年悬珠，他的珠子可不能白砸！
　　如此想来，面色又缓和了许多，山隐道： “既然师兄习惯这样，那就还是维持原貌吧。”
　　他笑着捋了捋胡须，拿出腰间的百宝袋，“师兄，我这里还有几件好东西。”
　　凌渐寒抬眼看过去。
　　蹴鞠、陀螺、空竹，纸鸢，弓箭……一字在空中排开。
　　“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年轻孩子喜欢的小玩意，阿聿公子保准也喜欢。”山隐前些天特意让人下山买来的。
　　凌渐寒蹙了蹙眉，随手拿起一样，“年轻孩子？喜欢这些？”
　　“对呀。小武小柒他们可都喜欢着哩。”山隐笑道：“师兄你自小在祖师身边长大，没有涉足过世俗烟火，当然不懂这些。”
　　“你相信我，准没错的。”
　　山隐留下这一堆小玩意走了。
　　凌渐寒研究摆弄了半天，这些当真有意思么，阿玉会喜欢？
　　来回纠结了半日，吃不准阿玉会更喜欢哪一样，他干脆揣着所有这些一起上门去了。
　　开门的是个小弟子，一见凌渐寒便战战兢兢行礼，“见过仙尊，阿聿公子不在。”
　　“他人呢？”
　　“在那边的松叶林子里，陪仲师兄练功呢。”
　　“仲蔡？”
　　小弟子连连点头，“对对。”


第22章 弟子打算收阿聿为徒，请师尊允准
　　话说仲蔡在‘无人居所’当了几日苦力，躺床上休息半日，便跑来看望阿聿。
　　阿聿前两日去找过他两次，每次都不见他踪影，这会见到仲蔡，便调侃道：“仙尊的屋子终于打扫完啦？”
　　可不是嘛！忙了几日，都累坏了。
　　但这是师尊的私事，师尊又没答应收阿聿为徒，仲蔡不好跟他吐槽。
　　他嘿嘿笑了笑，“怎么样，这两天还好吗？”
　　阿聿淡淡道：“还行吧。”除了做了份珍珠眼膏，再没别的消遣，都无聊死了。
　　他更关心的是美人那边的情况。自己上门又怕打扰了对方疗伤，这会难得仲蔡露面，于是抓住机会赶紧问他：
　　“你这几日当真一直在仙尊的院子里打扫？”
　　“还是仙尊找你有别的什么事情？”
　　“仙尊这几日可好？”
　　“他可还在闭关清修？”
　　仲蔡敷衍道：“师尊挺好的。对对，他还在清修。”
　　阿聿一听，果然……
　　看来还得再等上一等了。
　　仲蔡瞧他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走吧，正好得空了，带你玩儿去。”
　　阿聿摇头，“不去。我答应了师尊，不能耽误你练功。”
　　“耽误什么呀，我师尊压根就不管我练功的。走吧！”
　　阿聿狐疑看他一眼，“真的？”
　　“真的啊！我骗你做什么！全灵源宗都知道我和我师兄是师尊放养的。”
　　阿聿嘀咕道：“可是仙尊跟我说……”
　　仲蔡已经起身：“我们走吧！”
　　阿聿正色：“不行，还是不去了，我答应了仙尊的。”
　　仲蔡无奈。
　　他挠挠头，忽然灵机一动，“要不这样吧，你陪我练剑去，就当督促我练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阿聿跟着他到了不远处的松叶林。
　　当年灵源祖师传授给凌渐寒和山隐的绝学不一样，所以伯仲两兄弟学得的功夫和门中弟子也不尽相同。
　　除了偶尔师兄跟自己对拆，仲蔡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独自练习。
　　这会有人在一旁观看，仲蔡的剑舞得越发有劲了。
　　阿聿托腮坐在一旁的地上，眼里全是当初美人舞剑是的风采。
　　不知不觉中，仲蔡一段舞完，他挽了个剑花，意气风发朝阿聿走过来，“我这剑法怎么样？”
　　阿聿愣了愣，回过神，朝他比出大拇指，“嗯嗯，很厉害！”
　　仲蔡得意地扬起嘴角，心道眼光不错。“那你想不想学？”
　　“我——？”阿聿不假思索摇头。
　　他学这个干嘛。
　　仲蔡在他身旁坐下，认真道：“不要担心太难，我会手把手教你，咱们从基础的开始。”
　　阿聿长得白净好看，又比小武小柒聪明许多，可惜师尊无意收他为弟子。
　　可惜，实在可惜。
　　仲蔡打量着人家，越想越觉得，既然师尊不收，我干嘛不自己收呢？
　　“你学会了功夫，就能保护自己，以后下山也不用害怕。”
　　“……当然，我是说以后。”
　　阿聿：额……
　　“来，咱们试试看吧！”仲蔡说着已经起身，伸手要将阿聿拉起来。
　　这时，一声轻咳声响。
　　两人同时看过去，一道洁白身影翩而立在绿林中。
　　“仙尊！”
　　“师尊！”
　　凌渐寒刚到就看到这拉拉扯扯的一幕，这哪里是在练功？
　　他走过来，语气尽量淡然，“你们在这做什么？”
　　仲蔡憨笑道：“我在舞剑给阿聿看。”
　　“对了师尊，您来得正好。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征求您的同意。”
　　凌渐寒：？
　　仲蔡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弟子打算收阿聿为徒，请师尊允准！”
　　凌渐寒：！！
　　看向阿聿。
　　阿聿睁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他为师了？？？
　　“我，我……”他朝凌渐寒慌乱地摆着手。
　　该死的仲蔡！这家伙出其不意，搞得他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什么呀，赶紧跪下叫‘师祖’！” 仲蔡以为他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拉着他衣摆，忙使眼色。
　　阿聿：……
　　见阿聿半天没行礼，仲蔡朝凌渐寒讪讪笑了笑，“这孩子准是太高兴了，师尊您别见怪！我代他先给您磕个头！”
　　说着他便磕了下去。
　　前额刚点地，不好，怎么感觉眼前寒气逼人？
　　仲蔡甫一抬头，便见他师尊左手执一节树枝，缓缓抬起，树尖正指向自己。
　　仲蔡：？？什么情况？
　　“师，师尊？”
　　“出招。”
　　仲蔡：“啊——？”
　　凌渐寒闭上双眸，“斩落我手里这根枯枝，便允准你收徒。”
　　瞧师尊的神情不像在说笑，仲蔡上山习武这么多年，也想检验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他暗自积蓄力量，忽然拔剑纵身一跃。
　　瞬间气流随之涌动，阿聿抬头望去，这家伙还是有两下子的，这一跃竟跳起数丈高。
　　他正看着，只觉得一道力在自己腰间推了一下，不轻不重，整个人随之后退了数米远。
　　阿聿顺着那力道看过去，美人已经收回衣袖，正闭目站在气流风浪中。
　　落叶飞舞，他一袭白衣，风采翩翩，仿若遗世独立。
　　是担心伤到自己吗？阿聿心念微动。
　　这时仲蔡俯从高处俯冲向下，剑尖直指美人过来。
　　阿聿虽不担心，还是下意识抿了抿唇。
　　只见美人脚步味挪分毫，在那剑锋劈过来的前一瞬，身子微微一侧，便轻巧躲了过去。
　　他并不回击始终，双目也始终闭着。闲庭信步似的，接着又是几个侧身一一避开了攻击。
　　迟迟连师尊衣摆都没碰到，仲蔡也急了。
　　看来光靠剑法不行，还得讲究点策略。
　　好不容易，终于将师尊逼退到几颗密集的松树下，瞅准时机，仲蔡从一树后绕回来，飞速一剑刺去。
　　树与树之间距离太短，施展不开，这下师尊终于没地方回避了。
　　谁知师尊根本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只见他一个翻身，脚尖点着树干跃上，仲蔡心道不妙，但惯性已经刹不住，接着后背便被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度不重，但也不算轻，仲蔡手里握着剑，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吐了吐嘴里的灰尘，睁开眼，便看见一双靴子近在眼睛。
　　“噗哈哈哈哈哈……”阿聿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仲蔡拍拍身上的灰，狼狈地站起来。
　　“怎么样，还想收徒么？”
　　师尊眼睛没睁开，手中的树枝也没扔掉。
　　这样认输也太早了点吧？仲蔡没有答话，当机立断又一剑快准狠刺了过去。
　　阿聿睁大了眼睛，这不是耍赖么！怒火瞬间冒了出来。
　　可美人似乎早已料到，左手轻轻一抬，手中那树枝快仲蔡一步，敲在他手腕上。仲蔡手中的长剑顿时脱力飞了出去。
　　完成这一击，他才睁开眼定定看着仲蔡。
　　仲蔡捂着手，丧气地垂着头，“师尊，我输了。”
　　“知道自己的不足了吗？”
　　仲蔡茫然摇头。
　　刚刚凌渐寒在第一招便可将徒弟的剑打下来，他左躲右闪，不过是有意探探这弟子的底。
　　既然起了心性比划，不妨顺便指点一二，也不枉这小子叫了这么些年的师尊。
　　凌渐寒解释道：“招式不是耍来好看，要灵活运用，‘壑谷松风’未必就要接在‘涧下水来’后面……”
　　仲蔡终于恍然大悟，“多谢师尊！”
　　这些年勤加苦练，原本他以为自己修为虽然不高，功夫还算过得去。
　　可刚刚，师尊闭上双眼，只用左手，他还是输得那么狼狈……
　　仲蔡瞥了眼阿聿，丧丧道：“对不住了阿聿，我这身手……还不配当师父。”
　　阿聿：“没关系，你再好好练习，假以时日定能……”
　　注意到凌渐寒投来的目光，他话锋一转，“对了，仙尊刚刚言下之意，蔡蔡这段剑法使得并不好。不知使好了应当是怎样的局面？”
　　在旁一路观战下来，阿聿也来了些兴致。他卖乖地笑了笑，“仙尊可否给我们演示一下？”
　　又是‘蔡蔡’……
　　凌渐寒眸光闪了闪。
　　“阿聿！”仲蔡低声喝止他，又悄悄使了个眼色。
　　师尊岂是能随便耍剑给人看的？
　　他和伯乐作为弟子，也只不过是得到了师尊的秘籍。这些年来，领悟和练习基本在自己，师尊亲自纠正指点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刚刚，他已经非常高兴了。
　　师尊果然没有回答阿聿。
　　瞧着他的脸色，仲蔡抿了抿唇，想要替自己的小兄弟说两句好话，却见师尊抬了抬手，“拿剑来。”
　　仲蔡愣了愣。
　　凌渐寒：“剑。”
　　“哦哦。”仲蔡小跑几步，拾起刚刚被打落的剑，恭敬递到凌渐寒手上。
　　这回师徒俩换了个位置。
　　凌渐寒依旧闭着眼，即使只拿着把普通的剑，即使没有注入修为内力，一出剑阿聿整个龙便看呆了。
　　这身段，这气势，这……
　　带在身边多有面子啊！
　　不错！这样的才配得上本殿下。
　　仲蔡毫无招架之力，重来三次，次次还是一招被制。
　　最后一次，他破釜沉舟打算来个“同归于尽”，美人剑尖一挑，他手中的武器——那根树枝，如先前那剑一般飞了出去。
　　一旁的树冠被戳得沙沙作响，针叶哗哗地往下落，隐隐约约阿聿听见一声嚎叫，接着便见一团白色的小东西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后面基本都是主角戏份~下一章进入灵源山阶段最搞笑段子~接着就走主线生米做成熟饭，然后是婚后的段子。从头甜到尾，没有刀^_^


第23章 “以后你还是叫我……”
　　掉下来的是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阿聿眼尖，还在半空中便看了出来。他挨得正近，不假思索张开手臂迎上去。
　　白色衣摆一闪而过，美人赶在他前面，接住了它。
　　凑过去一看，竟是只小雪貂。
　　小家伙不断挣扎，后肢上鲜红的一块非常醒目。
　　“呀，它受伤了！”阿聿发现状况，伸过手去，“还是我来吧。”
　　顺着毛他安抚了两下，奇怪的是，那小东西便真的老实下来了。
　　阿聿看了看伤口，应该是被那树枝戳破了，还往外渗着血。
　　他一手搂着貂，另一手去撕自己的衣摆。
　　大概一只手不得劲，撕了两下也没成功。
　　这时仲蔡也过来了，见状他低头拉住自己的衣摆，“还是我来吧。”
　　“嘶拉——”一声，他抬起头，只见师尊拿着块白色布条，低头开始给那动物包扎。
　　仲蔡睁大了眼睛。
　　莫说是动物，平日就是个将死之人躺在路边，师尊也是能目不斜视泰然走过去的。
　　素来以冷漠孤傲著称的望遥仙尊，今日为何……
　　凌渐寒用布条简单的绕了两圈，总算是把血止住了。
　　阿聿摸了摸小雪貂的脑袋，“咦，它怎么不动了？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凌渐寒抬手又给它输了点真气。
　　小家伙眼皮终于缓缓张开，阿聿高兴地跟他对视一眼：“醒了，它醒了！”
　　然后，仲蔡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居然看到他师尊那张冰山般的脸上，嘴角小幅度地弯了弯。
　　好像是在笑？
　　额，他师尊笑了？
　　竟然笑了？
　　留意到徒弟的眼神，凌渐寒清了清嗓子：“在这发什么呆呢？”
　　额，师尊是让自己退下的意思吗？
　　仲蔡挠挠头，确实，这氛围……他莫名也感觉，自己站在这，好像是有那么点多余？
　　还是走吧？
　　嗯，去把师尊刚刚指点的地方，再琢磨琢磨练习练习。
　　于是他收起剑，行了个礼，“那弟子先行告退。”
　　“等等。”凌渐寒叫住他。
　　仲蔡疑惑：“师尊还有何吩咐？”
　　“拿去，好好练。”
　　是《灵纵心法》！仲蔡呆呆看着这秘籍，简直不敢相信。
　　天哪，这可是本门最上乘的心法。
　　师尊居然传授给他了？
　　不是做梦吧？？
　　瞧着这小子傻愣半天，凌渐寒忍不住蹙眉，“不要就算了。”
　　“要！要！多谢师尊！多谢师尊！”
　　“弟子告退！”
　　阿聿逗弄着那小雪貂，对于师徒两这边毫没在意。又安抚一番后，他将那小东西轻轻放回地上，“去吧。”
　　小雪貂趴在原地没动。
　　“走呀，你自由了。”
　　……
　　奇怪。
　　阿聿将它抱起来，仔细一看，刚刚包扎好的白布上有浸出了点点猩红。
　　“怎么伤的这么重？只是一根树枝而已啊。”阿聿怜惜地叹了口气。
　　始作俑者凌渐寒站在边上，略有些尴尬道：“是我大意了。”
　　美人语气中带着歉意，阿聿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仙尊你不用自责！”
　　他刚刚只是无心的一句，当然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伤到这小雪貂只是个意外。
　　美人垂眸看着那小东西，坚持道：“既然它被我所伤，那由我治好它。”
　　灵草灵药是修士们常备的随身之物，凌渐寒的百宝袋里却一颗也没有。
　　他没有带这些东西的习惯。
　　因为他轻易不会受伤，如果能伤到他的，那也非一般的灵药所能治。
　　凌渐寒带着阿聿和小东西到了俯拾林。
　　林子周围设了结界，没有弟子看守。他使了个咒诀，带着阿聿轻易地通过。
　　高高低低的，四处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木，开着大大小小彩斑斓的花，结出来的果子更是奇形各异。
　　阿聿抱着小东西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只见他素手一指，一株蓝绿色小草上闪出莹白的光圈。
　　凌渐寒掌心摊开，那小草便很自觉地破土飞到了他的手掌上。
　　接着不知又施了个什么咒诀，眨眼间那小草失去原本的形态，缩成浓郁的精华盛在他掌心。
　　那精华敷在雪貂伤口处，白光笼罩，光芒褪去后，红色的血迹已经不见。
　　阿聿眨眨眼，已经看不出哪里有伤口了！
　　没想到这林子里的草药，还颇为惯用！
　　很快，小东西动了动。
　　阿聿把它放在地上，“去吧。”
　　小东西爬了一会，又停下，过了一会，又继续爬几步。
　　阿聿观察着，“它的伤都已经治好了吗？是不是还疼？”
　　凌渐寒摇头，这不可能。
　　“奇怪，难道他是在歇气？难道累了？”阿聿琢磨着，“也不至于啊，这才没爬几步。”
　　“啊啊我知道了！”阿聿把小东西重新抱回来，“它一定是饿了，没力气。”
　　凌渐寒听着，转身去摘了两个灵果。
　　小东西嗅了嗅，把头扭到一边。
　　凌渐寒薄唇轻抿，又去找了个别的品种来。
　　还是不吃。
　　凌渐寒蹙了蹙眉，
　　阿聿想了想，道：“会不会，它是吃肉的啊？”
　　凌渐寒辟谷惯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阿聿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林子土壤肥沃草木茂盛，同样住着许多昼伏夜出的小动物。凌渐寒眼尖，瞥见叶子下一只田鼠钻过。
　　手指一点，一道咒诀施过，那田鼠拼命地刨着爪子，身体却动不了了。
　　阿聿把小雪貂放过去，它嗅了嗅，又略略往后退缩。
　　想吃又害怕的样子。
　　凌渐寒看得直摇头。
　　阿聿问，“它这是怎么了？”
　　这林子里的田鼠常年以灵草灵果为食，虽未成精，也是略有灵力的。雪貂见了自然有些怵。
　　凌渐寒俯身在雪貂头上摸了一把，“去吧。”
　　小东西一下子好像有底气了，一步步靠拢，然后扑上去……
　　吭哧吭哧吃完，小雪貂一脸心满意足，又看向凌渐寒，小圆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再来一碗。”
　　凌渐寒：……
　　终于，这小家伙吃得肚皮圆滚滚，还在叶子底下拉了好几次粑粑。
　　阿聿将它抱回手上，一开始他是想治好了就放生的，但这毛茸茸的小东西他越看越有趣。
　　“仙尊，我想饲养它，不知可不可以？”
　　凌渐寒抬眸。
　　其实他早留意到，阿玉自打捡到这东西，一路将它抱在怀里，一遍遍温柔抚摸，还时不时在脸颊上贴贴……
　　如此亲昵，如此黏糊……他看着略微觉得有些不适。
　　但瞧阿玉那欢喜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
　　凌渐寒薄唇微张，这时阿聿哎呀一声，唤道：“去哪，你回来！”
　　小雪貂撒丫子跑了。高高低低的叶子下，影影绰绰，一眨眼跑得不见踪影。
　　堂堂龙殿下，难得起了心思养它，它却这么跑了……
　　真是不知好歹！
　　阿聿撅了撅嘴，还没来得及出手，凌渐寒一个纵身，小东西便被他像拎兔子似的拎了回来。
　　“多谢仙尊！”
　　又是仙尊……
　　凌渐寒僵硬点了点头。
　　阿聿抱回雪貂，新奇地摆弄着，这时一枚白色的玉铃铛递了过来。
　　是美人腰间戴着的那铃铛。
　　阿聿抬眸，“仙尊这是……”
　　“你不是要养它么，万一又跑丢了……”
　　阿聿听明白他的意思，这会没再拒绝，他高兴地弯起唇角，“多谢仙尊！”
　　怎么老是仙尊……
　　凌渐寒剑眉微微蹙了下。
　　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给雪貂系着铃铛，忽然喃喃道：“以后你还是叫我……”
　　他声音很低，阿聿没听清楚，“啊？仙尊你刚刚说什么？”
　　凌渐寒抬头，近距离对上那明亮的眸子。
　　心跳莫名加速。
　　顿了顿，他道：“没什么。”低头继续系那铃铛。
　　明明想把自己的名讳告诉阿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凌渐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绳结系好，手指触碰到那铃铛，忽然，他心念一动。
　　指腹悄悄一抹，铃铛上的雪花图案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正醒目的两个大字——
　　“渐寒”。


第24章 渐寒（一）
　　原本无聊的一天, 意外见到美人，又看到他惊人的剑法，阿聿已经很是满足。
　　尤其现在, 还收获了一只毛茸茸宠物, 又收下了礼物, 简直让人开心得起飞。
　　不过高兴之余，阿聿也意识到, 他和这小雪貂似乎已经耽误了美人不少时间。
　　疗伤要紧，可千万不能落下病根子！
　　“仙尊闭关修行要紧, 阿聿先行告退！”他抱着雪貂自觉道。
　　这么快就要走？凌渐寒却不舍得。
　　他想了想, 忽道：“等等。”
　　阿聿留步, “仙尊还有何事？”
　　凌渐寒目光在这林子里巡视一圈，随手指了几处。
　　然后阿聿见他摊开掌心，几株灵草便自觉飞了过来。
　　和先前一样, 这些灵草很快被炼成精华, 被装进一个玉瓶中。
　　凌渐寒：“这个你拿着。”
　　阿聿不解地看着那玉瓶, 又看向他。
　　凌渐寒：“这是治疗外伤的灵药, 敷一下很快便再看不出伤口。”
　　“哦，”阿聿愣了愣, “可是, 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里没人伤害他，再说他有强大的龙鳞保护。
　　这问题问得, 凌渐寒缓缓垂下视线。
　　阿玉似乎并不需要自己这草药……他当然知道, 九尾狐自有九尾狐的法子, 说不定效果更胜一筹。
　　他只是, 只是一时心切罢了。
　　薄唇轻抿, 凌渐寒看了眼阿聿怀中那雪貂, 淡淡道：“……给它的。”
　　阿聿终于没再推辞，拿着药抱着雪貂转身走了。
　　分别前，凌渐寒若有所思地瞥了他怀中的雪貂一眼，又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散步回无人居所。
　　虽然山隐给的那几件小玩意没送出去，凌渐寒心想，但阿玉意外也得了个喜欢的小东西。
　　两人一起给这小东西治伤，一起帮它捕食，他甚至越发感觉到这少年的可爱之处。
　　九尾狐是亦正亦邪的灵兽，有走正道也有走偏门的。从今日的种种细节来看，阿玉绝对心地善良。
　　对此凌渐寒很是高兴。
　　他心底还隐隐有个期待。那铃铛——
　　不知阿玉什么时候能发现。
　　他在那寒玉铃铛上留字的想法是这样的：
　　他曾摘下铃铛给阿玉看过，上面原本是雪花纹路阿玉一清二楚。
　　所以当他看到铃铛上出现字，一定会琢磨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铃铛又是自己亲自给那雪貂系上的……
　　九尾狐冰雪聪明，阿玉定能马上猜出这字是自己留下的。
　　那雪貂阿玉总是抱在怀里，铃铛挂在它脖子上十分醒目，想必，阿玉很快就能察觉。
　　等到下次见面时，阿玉便主动问他，这两字是不是他的名讳……
　　如此越想，凌渐寒越觉得自己这招甚是高明。
　　-
　　事实上呢，阿聿确实很快就发现了铃铛上的玄机。
　　他回到客苑，见阳光正好，便把雪貂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晒晒。
　　小家伙吃饱喝足，懒懒地趴在他手臂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时，伺候的内务弟子小林提了个小笼子进来，“公子，小东西安置在这里面可好？”
　　小林口中的“小东西”是指他的雪貂，阿聿瞥了一眼，那笼子冷冷硬硬又小小的，好什么好？
　　立刻摇头。
　　他揉搓着小雪貂白白软软的毛，就，就养在身边吧。天冷了还可以当个围脖。
　　不过这小林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总不能一直“小东西”、“小家伙”的叫，他的雪貂得取个名字。
　　可是叫什么好呢？阿聿托腮。
　　视线滑落，恰好落在雪貂脖子间的白玉铃铛上。
　　要不就叫它铃铛吧？
　　咦，这是什么？阿聿注意到铃铛上的字。
　　“渐寒？”他愣了愣，捏起来又细细看了看。
　　奇怪，这铃铛之前美人摘下来给他赏玩过，周身分明刻着的是雪花的花纹。
　　怎么忽然变成了“渐寒”二字？
　　不过堂堂龙殿下，自然是见过世面的。
　　阿聿知道很多宝贝有灵性，认主人。比如龙君一直戴在身边的那颗夜明珠，送给他后光泽就完全变了颜色。
　　美人冰冰冷冷的，所以是“雪花”，阿聿边琢磨边点头，对，这很符合。
　　他看向那玉铃铛，难道“渐寒”二字，是铃铛对对这小家伙的感应？
　　想到这，阿聿忽然豁然开朗。
　　对，这小家伙一身毛皮雪白，正适合“渐寒”二字的意境！
　　他正愁给小家伙取什么名字呢，就叫“渐寒”吧！
　　阿聿兀自点着头，嗯，渐寒这名字，很好！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高兴地点了点雪貂粉嫩的鼻尖，“小东西，以后你就叫‘渐寒’了！”
　　话音刚落，那铃铛周身紫色流光闪过。
　　这光之前见过，但此刻看到，阿聿甚是高兴。
　　仿佛这铃铛也在对于他刚刚取的名字，表示认可。
　　-
　　凌渐寒打了会坐，缓缓睁开眼，接着愣住了。
　　阿玉那粉雕玉琢的脸竟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而且近得——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他手托着腮，好像在思考什么……
　　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忽然，眨巴着眼睛，画面中阿玉坐直起来。
　　好像灵机一动，他忽然想到什么。
　　下一秒，那小脸猛地又凑近了几分。
　　凌渐寒：！
　　呼吸一滞。
　　接着，画面晃了一下，然后阿玉嘴唇微张，像是在嘀咕着什么。他说完又兀自点点头，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凌渐寒还没弄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画面到这里便没了。
　　之前他偶尔能看到阿玉的影像，是透过那寒玉铃铛。可那铃铛，他明明已经送了出去……
　　奇怪，怎么还能看到？
　　凌渐寒想了想，师尊送给他的这枚小小的铃铛，莫非是认主人？
　　即使东西不在他身边，还是只有他能感应得到？
　　越想越觉得，似乎只有这个可能。
　　思绪间，忽地，凌渐寒呼吸一滞。
　　刚刚阿玉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而且途中，画面晃了一下……
　　难不成，这一幕是来自那铃铛的视角？
　　这么说来，阿聿已经发现铃铛上的玄机了！
　　想到这，脸颊微微烫了起来。
　　细细回想一遍，在那画面晃动之后，阿聿还嘀咕了几句，接着……
　　接着他笑了！
　　他笑了！
　　想到阿玉甜甜的笑容，凌渐寒不自觉跟着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不对啊，他在笑什么呢？
　　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很开心？
　　觉得自己这举动很幼稚很无聊？
　　还是单纯觉得“渐寒”这名字好笑？
　　左思右想，脸颊越来越烫，凌渐寒懊恼起来：唉，他为什么要做这么鲁莽的举动？
　　-
　　雪貂渐寒这一觉睡了很久。
　　阿聿给它顺毛，顺着顺着不知不觉也困了。
　　他跟着打了会盹，直到感觉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蹭到脸颊，才被蹭醒来。
　　阿聿揉揉眼睛，“行了，渐寒，别闹了。”
　　小东西吃饱了睡足了，这会精力充沛，依然蹭个不停。
　　阿聿闭了闭眼，“渐寒——”
　　还是无效。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小东西捉住，按在石桌上。
　　“笨貂，叫你名字你不知道吗？”
　　雪貂手舞足蹈，发出“咯咯”声，看上去挑衅意味十足。
　　阿聿：……
　　算了，到底是只灵识还未开的普通动物，不跟它一般计较了。
　　好好调.教调.教便是。
　　阿聿卸了手上的力道，轻轻抱着小东西，挠着那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
　　“小东西，以后你就叫渐寒，我是你的主人，听明白了吗？”
　　手舞足蹈，“咯咯”！
　　阿聿：……
　　本殿下就不信训不好你这只笨貂！
　　“渐寒过来！”
　　“渐寒坐下！”
　　“渐寒，接着！”
　　雪貂生性活泼，动作灵敏，一会跳上假山，一会窜进树梢，完全不听阿聿的使唤。
　　伺候他的弟子小林端着糕点进来，这时雪貂正好从树上跳下，窜到他跟前。
　　阿聿立刻喝止：“渐寒回来！”
　　小林手一抖，好好端着的盘子掉了。
　　“嘭”地一声，这下小东西倒是惊得拔腿就往阿聿身边跑，爬到他肩头坐下。
　　“公子恕罪！”小林收好盘子歉意道。
　　阿聿：“没事，不是你的错。”
　　瞧小林脸色似乎受了惊吓，阿聿捉住罪魁祸首，戳了戳那粉嫩的鼻子道：“它只是只普通的雪貂，你别怕。”
　　小林点点头，疑惑道：“公子，您刚刚叫它什么？”
　　“你是说它的名字吗？”阿聿道：“它叫‘渐寒’。”
　　“渐寒？”小林睁大了眼睛。
　　“嗯，就是‘渐入佳境’的‘渐’，‘寒冬腊月’的‘寒’。怎么样，好听么？”
　　“好听……好听！”小林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阿聿没甚在意，继续训练他的“渐寒”。
　　这小东西来了以后他确实不无聊了，
　　但是气得够呛。
　　又是几个回合的斗智斗勇下来后，当他再喊“渐寒”，这小东西终于知道歪着头停顿一下。
　　似乎是在思考。
　　应该是对它的名字有点印象了吧？阿聿终于略感欣慰。
　　这一回，小东西翻到了围墙上。阿聿伸出手，“渐寒，下来！”
　　“过来！跳到我手上来！”
　　小东西犹犹豫豫。眼看就要跳了，这时一只山雀飞来恰好停在不远的墙上。
　　雪貂“渐寒”看看阿聿，又扭头看看山雀。山雀立着没动，它歪歪脑袋，忽地朝山雀扑了过去。
　　山雀抢先扑哧起翅膀，落到院子外。小东西头也不回，追了出去。
　　院子里剩下被抛弃的阿聿，还伸长着脖子和双手。
　　笨貂！傻貂！
　　哼！看透了！不值得！
　　阿聿甩了甩袖子，果断转身。
　　这时，外头的小弟子冲了进来，“公子，那小雪貂跑到院子外头去了，要不要我给您捉回来？”
　　阿聿冷酷道：“不用，它跑了就跑了！”


第25章 渐寒（二）
　　晚膳时, 在旁伺候的小林见阿聿一脸闷闷的。
　　也是，刚养的宠物就丢了，心情怎么能好呢。
　　这两日相处下来, 他感觉小公子也并不可怕, 于是鼓起勇气道：
　　“公子, 咱们山上还有许多聪明可爱的野兔，您要是喜欢, 明日我捉几只来，它们安分多了可不会再乱跑……”
　　阿聿抬眸看他一眼,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话音刚落, 门外“嘭”地一声。
　　小林：“像是花盆摔坏了, 我去看看。”
　　他刚一打开门，一团白色的毛茸茸趁机钻了进来。
　　小东西速度极快，爬到小公子身上, 熟练地在他肩头坐下。
　　阿聿没看见似的照常地吃着饭, 只冷冷道：“你还知道回来？”
　　这小东西正是那跑了的雪貂。
　　它像听懂了似的：“咯咯！”
　　“恭喜公子, 失而复得！”小林机敏地去关门。
　　阿聿却朝他扬了扬下巴, “门开着，别关。”
　　“可是, 万一它又跑了怎么办？”小林迟疑着。
　　“跑了就跑了。”阿聿继续吃着饭, 表情淡淡。
　　这回小东西倒是没再跑，不过小林专程去膳房给它拿来的鸡肉, 它嗅了嗅后却一口没吃。
　　阿聿抱胸看着它, 在那脑袋上轻轻弹了下, “还挑食啊你？”
　　小雪貂：“咯咯！”
　　吃过美味的野生田鼠, 对这些普普通通的鸡肉自然没有兴趣啦。
　　虽然灵识未开, 但那几只田鼠的灵力, 通过肠胃消化后已经渐渐转移到了身上。
　　它歪歪脑袋，跳回阿聿肩上坐着，不甚在意似的。
　　小林：“公子，要不我再去换点别的肉来？”
　　阿聿抬手，“不用了。”
　　“自己名字都记不住，不惯它！”
　　小林点点头。
　　公子这强硬的一面隐隐透着股霸道，与他平日温和随性的样子还真是判若两人。
　　果然不简单！难怪掌门和仙尊都对他如此重视。
　　-
　　第二日，天色将晓。两个膳房的弟子赶早来俯拾林采摘食材。
　　“师兄，你刚刚看到了没？”一个小弟子怯怯地问。
　　“看到什么？”年纪大些的不耐烦道：“赶紧干活，别耽误了早膳。”
　　“……是。”小弟子唯唯诺诺。
　　两人猫着腰又忙活了一会。
　　忽然，“啊——”
　　“又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差事就跟闻慧大师兄说，以后别来这了！”
　　“不是不是，”小弟子跌坐在地上，“我刚刚看到，有什么东西窜过去……”
　　“不就是田鼠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弟子还是慌慌张张，两手比划了一下，“可是，可是那么大一只，而且是白色的……”
　　师兄愣了愣。
　　这林子灵气旺盛，很早以前就已经有许多田鼠盘亘在此。
　　后来林子用作培了育基地，祖师觉得杀生不好，便吩咐将它们赶到其他地方。
　　但这些田鼠狡黠机警，又是昼伏夜出，而且数量庞大，怎么赶都赶不完。
　　于是就索性由着它们了，当给地松松土。
　　不过众所周知，为了保护这里的灵草灵果，师祖后来施下了咒诀，这些田鼠们只能吃一些灵力极低的杂草杂果。
　　所以它们个头长不大，灵力也不足以化形成妖。
　　现在这么大一只，还变了颜色……
　　嗖——
　　这时，那东西再次窜了过去，速度极快。
　　“师兄师兄！又出现了！又出现了！”
　　“别吵！我看到了。”
　　两人拿起挖灵草的锄头，屏住呼吸，左左右右仔细观望。
　　忽然，那东西草丛里又窜出来，猛地一下，跳到两人面前的矮树上。
　　长长的一条，雪白的皮毛，尾巴甩了甩。
　　慢悠悠回过头来，嘴里正叼着一只田鼠。
　　两人一齐看呆了，等反应过来时，那东西又是灵巧地一跃，飞快地往林子外窜走了。
　　师兄弟缓缓对视一眼，“好像是只雪貂？”
　　奇了怪了，这林子四周布下了结界，别说小动物，门中弟子也不是轻易能进来的。
　　这雪貂怎么闯进来的？
　　那皮毛看上去雪白柔软，天凉了作成围脖一定很舒服。再加上它在林子里偷吃了这么多东西，一定也有些灵力的，说不定还能炼成一件不错的法器！
　　反正门中没有不准捕猎动物的规定，师兄弟一合计，不管那么多了，去借个灵兽捕夹明日再来蹲它。
　　而这小雪貂，自从被凌渐寒和阿聿带着在那林子里吃了回田鼠，吃出味儿来了。
　　它白天懒在阿聿身边打打盹卖卖萌，晚上又悄悄来这边开荤。
　　心思单纯的小家伙压根不知道，林子里已经设好了陷阱正在等它。
　　已经来过两次，地形轻车熟路，对田鼠的习性也越来熟悉，不一会，它就抓了两只肥的大快朵颐。
　　还没过瘾呢，它吃完又继续去抓。
　　静悄悄的林子里，小雪貂满心满眼只留意着哪片叶子下有田鼠洞，结果“嘣——”
　　啊！好疼好疼——
　　这是什么？快走开！快走开！
　　为什么怎么也甩不掉？
　　小雪貂的左前肢被一个金属夹子夹住了。那夹子力气很大，它铆足了力气也挣脱不开。
　　“哈哈！师兄抓到了！抓到了！”两人从角落地跳了出来。
　　这时，一道紫色流光闪过。
　　“咦，脖子上戴了什么东西？”
　　两人小心地一步步走近，等到凑近蹲下来——
　　“嘶——嘶——”小雪貂朝他们龇牙咧嘴。
　　“哟，还凶着呢！看你还能凶多久！”师兄说着，一只手伸过去。
　　快要触碰到的前一瞬，他“哎哟”一声，捏着手表情痛苦极了。
　　“师兄，师兄，你怎么啦？”
　　师兄按住手，四下张望，大喊道：“什么人？”
　　这里可是门中禁地，擅闯是要受门规处罚的。
　　“是我。”
　　声音从远处传来，跟这清晨的露珠一样清新又带着深重的寒气。
　　这声音从没听过，但却如此慑人……
　　门中只怕除了掌门的师兄的望遥仙尊，便再没其他人了。
　　想到关于望遥仙尊的传闻，两人更是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对方身影穿过浓重的晨雾，此时清晰起来。
　　白衣飘飘，相貌清绝……靠！真是望遥仙尊！
　　“仙，仙尊……”两人腿一软，主动跪下了。
　　凌渐寒已经走近，看到两人跟前那挣扎哀嚎的小东西，眸光和声音更冷了。
　　“你们想把我的貂怎么样？”
　　他手指轻轻一点，那灵兽捕夹散成两半，小东西拖着左前肢，顽强地快速朝他奔来。
　　“仙尊息怒！咱们不知这是您养的貂啊！”两人使劲磕着头，“仙尊恕罪！仙尊恕罪！”
　　雪貂的腿儿骨头没断皮毛也完好，还算来得及时。凌渐寒将它抱在手中，顺着毛安抚着。
　　他瞥了眼那废掉的捕夹，“你们原本是想捉住它，怎么处置？”
　　两人互看了一眼。
　　“这两日林子里出现野兽偷吃灵草灵果，我们，我们这才设下陷阱。” 那师兄摸了把汗，结结巴巴道：“捉到以后，当然，当然是要禀报门中处置的。”
　　凌渐寒面无表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两弟子低着头闭着眼，心里只求着神仙保佑，赶紧糊弄过去。
　　忽地金光闪过，两人抬眼，便见一道绳索飞了过来。
　　眨眼间两人便被捆在了一起。
　　“仙尊恕罪！还请仙尊恕罪！”下意识地，两人挣扎着讨饶。
　　凌渐寒懒得说话，只静静看着。
　　两人越是挣扎，只见那绳索勒得越紧，很快两人肚子都勒得凹进去了一圈。
　　“自己到戒律堂请罚吧。”凌渐寒抱着貂儿淡然转身。
　　“仙尊，仙尊……若追究起来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伤了您的貂也是无心之失呀！我们何罪之有？”
　　“是啊是啊……”
　　“满嘴谎言，欺瞒尊上。”仙尊衣摆蹁跹头也不回。
　　说完他脚步略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冥顽不灵。”
　　两弟子：唉，完了……
　　人都不爱搭理的仙尊，竟会有闲心养宠物？
　　这谁能想到呢！
　　真是倒霉啊……
　　凌渐寒带着雪貂渐行渐远。
　　刚刚若再来晚一步，这小东西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他不禁蹙了蹙眉，“下次敢再乱跑出来，就把你装进笼子。”
　　小东西似乎刚刚受到惊吓，此时老实巴，交躺在他怀中只一动不动。
　　又走了两步，凌渐寒感觉不对，忽地停住脚步，捏着脖子将它翻过来。
　　怎么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摆弄半天后……原来睡着了。
　　虚惊一场。
　　又仔细给雪貂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伤处，凌渐寒才彻底放心下来。
　　阿玉才刚养着，醒来不见这小东西踪影，会不会着急？
　　说不定已经在四处找了？
　　不假思索，他抱着这小东西，立刻朝东厢客苑转身。
　　但没走两步，又顿住了。
　　修长的手指捏起雪貂脖子间的铃铛，看着那“渐寒”二字。
　　阿玉已经发现了。
　　他先前到底在笑什么呢？
　　他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些，凌渐寒闭了闭眼。
　　这小东西还没醒。
　　要不，还是等它睡醒再送过去吧？


第26章 渐寒（三）
　　阿聿这宠物养了两天, 最初那股子新鲜劲便过去了。
　　美人要闭关，仲蔡痴迷于练功，那个伯乐闷葫芦一个, 其他弟子就更……
　　百无聊赖, 这上午他一觉睡到自然醒。
　　刚睁开眼, 就听小林通报的声音从外传来：“公子，望遥仙尊来了！”
　　阿聿立刻从床上跳起。
　　匆匆收拾一下出门, 便见对方已经站在庭院，怀里抱着那只雪貂。
　　他刚刚已听小林说, 这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出去, 是美人给它抱了回来。
　　初升的日光在凌渐寒周身镀了一层的薄薄的金边, 阿聿行了个礼，“见过仙尊！”
　　仙尊？怎么还叫自己仙尊呢？
　　凌渐寒表情僵了僵。
　　但他平时也是这样一副冷淡板正的面孔，阿聿一时没有察觉。
　　“这小东西呀, 就是喜欢乱跑, 麻烦仙尊了。”
　　又是一声先仙尊……
　　凌渐寒整个人陷入沉默。
　　这时阿聿抱过雪貂, 戳着它脑袋凶巴巴道：“渐寒, 再乱跑我就不要你了！”
　　……渐，渐寒？
　　它？渐寒？
　　凌渐寒直愣愣望着那雪貂。
　　阿聿甫一抬头, 咦, 美人这脸色……
　　他歪头道：“仙尊？”没事儿吧？
　　小林一直就站在边上伺候，公子的话方才听得一清二楚, 仙尊此时的脸色也看得明明白白。
　　这东厢客苑的差事起初大家都不愿意来, 小林一开始也是战战兢兢的。
　　但几日相处下来, 公子没有传闻中的可怕, 反而对他也挺好。
　　他甚至暗暗期待, 公子要是长住下不走就好了。
　　豁出去了, 能帮公子挡一下算一下吧。
　　小林咬牙道：“公子，您的衣襟……”
　　“嗯？”阿聿垂眸，哦，原来扣子没有别好，还敞开着一块。
　　这时小林凑过来，要帮他整理。
　　可还没碰到阿聿的衣裳，一直修长白净的手横在他眼前。
　　“你先下去。我有事跟公子说。”
　　语气冷硬，小林抬眸，仙尊那眼神更是……
　　小林：“……是。”
　　他已经尽力了，哎，公子自求多福吧。
　　小林退下，阿聿朝凌渐寒笑了笑，“嗯，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正要将雪貂放下，凌渐寒：“别动。”修长的手指已经攀到他领口。
　　阿聿个子比他稍矮一些，猝不及防地，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美人的鼻尖，嘴唇，下巴……阿聿不自觉垂下视线。
　　奇怪，怎么有一丝难为情呢？
　　阿聿闭了闭眼，却又想：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于是他头抬起来，胸也挺了挺。
　　凌渐寒恰好整理完，瞧着这古怪的反应：“……嗯，好了。”
　　“多谢仙尊！”
　　刻意做出爽朗豪迈的样子，阿聿咬字咬得清晰有力。
　　接着，他便见美人肉眼可见的蹙了下眉。
　　刚刚就瞧出美人脸色不好，现在又……
　　不会是内伤发作了吧？
　　阿聿紧张道：“仙尊您没事吧？是不是渐寒溜到您院子里，影响您打坐修行了？”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他惩罚性地又戳了戳雪貂脑袋。
　　小东西睡得死，全然没有反应。凌渐寒却问：“你刚刚，叫它什么？”
　　“‘渐寒’。我给他取的名字。”
　　阿聿捏起雪貂脖子上的铃铛，“仙尊你看，这铃铛上有‘渐寒’二字。我记得它之前是雪花花纹的，貂儿带上之后才变成这两个字。”
　　“这说明，这两个字跟它有缘……”
　　自顾自说完，阿聿：“咦，仙尊……？”
　　怎么脸色越来越差？
　　“仙尊，你不要紧吧？”
　　凌渐寒：“……没，没事。”
　　“这小东西已经送回来，我先走了。”
　　美人神色古怪，阿聿担忧地点点。
　　见对方快走到门口，他忽地又想起来，“哎对了，仙尊方才说有事跟我说？”
　　凌渐寒脚步顿住。
　　深呼吸后，“我忘了，下次想起来再说吧。”
　　-
　　美人真的内伤又发作了吗？
　　凌渐寒走了后，阿聿坐在庭院里，早膳也吃得一点滋味都没。
　　小林默默看在眼里，“公子，您没事儿吧？”
　　“我当然没事，”阿聿闷闷道：“有事的又不是我。”
　　小林：？
　　这言外之意，他怎么没听明白？
　　阿聿恶狠狠盯着那始作俑者。可对方仍在呼呼大睡，对自己放下的大错根本毫无知觉。
　　“小林，去给我把先前那笼子拿回来。”
　　“啊？”
　　“这坏东西溜到仙尊那，扰了他清修，该罚！”
　　“哦。”小林愣愣点头。
　　于是，不一会后，庭院里的画面就变成了——
　　雪貂在竹笼里睡着大觉，小公子拿手指隔着竹条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它。
　　“臭东西，给我起来！起来！”
　　看样子，公子心情不好只是在气这貂儿乱跑冲撞了仙尊。
　　小林心想，公子既然这么生气，那应该也对仙尊极为尊重的。
　　可是，他为什么又给貂儿取这么个名字呢？
　　刚刚仙尊听完那脸色……
　　越想，他脑子越糊涂了。
　　“小林，给我倒杯茶来。”
　　小林回过神，“好的，公子。”
　　沏好茶端过来，犹豫了一会，他问道：“公子，您知道望遥仙尊的名讳吗？”
　　阿聿：！
　　扎心了。
　　手中的茶盏放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林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一下。”
　　决不能让人发现，追了这么就他连美人的名讳都没问出来QAQ
　　阿聿清清嗓子，“知道啊，这个我当然知道！”
　　-
　　膳房两个弟子老实去戒律堂自首了。
　　什么，师兄养了只貂？山隐听闻后，若有所思地捋着那山羊胡子。
　　下午他来到无人居所。
　　额，怎么又在独自打坐？
　　山隐原本还以为，可能师兄是借着这雪貂……
　　看来是他想多了。
　　“师兄。”山隐行礼。
　　“听说您养了只雪貂。”他四下打量了一圈，“貂呢？”
　　凌渐寒正郁闷着，虽知道这事不能怪阿玉，可没想到，竟事情会变成这个走向。
　　听到“雪貂”两个字，他不悦地看了山隐一眼，没说话。
　　山隐拱手：“我来代弟子给师兄赔个不是。”
　　“已经告知下去了，这雪貂是师兄养的，今后门中断然不会再有弟子敢伤它分毫。还请师兄放心。”
　　山隐这话说得妥帖，不止是说，其实他还带了赔罪的礼物。
　　可这话刚说完，凌渐寒冷冷又看他一眼，“谁说我养了貂？”
　　“啊？”山隐愣了愣。
　　凌渐寒：“你弄错了。”
　　“没养吗？”
　　“没有。”
　　师兄斩钉截铁，这奇了怪了！难道两个弟子说谎不成？
　　平白无故，他们干嘛要说自己伤了仙尊的貂主动来请罚，难道是皮痒吗？
　　可是师兄为什么又不承认呢？
　　山隐捋捋胡须，想必这当中还有其他缘故。
　　对了，他也几日没去看阿聿公子了。
　　从凌渐寒的院子出来，山隐又往阿聿的住处走去。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伺候阿聿公子的小林捉了两只山雀过来。
　　“参见掌门！”
　　“免礼。”山隐看着那山雀，“这是做什么？”
　　“给公子养的雪貂吃的。”
　　“哦——”山隐点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他跟着弟子一起进去，可庭院里，只有石桌上摆着一只空竹笼。
　　人也没看见，貂也没看见。
　　时间往回退一点点——
　　小东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去自由，不断哀嚎装着可怜。
　　阿聿瞧着那委屈样，又戳了戳它的脑袋，“知道错了吗？下回还乱跑吗？”
　　小东西似懂非懂的样子，还真点了点头。
　　阿聿一时心软，就开笼子把它放出来了。
　　他想着已经让小林给它去准备吃的去了，关了这么久，就让它先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吧。
　　可谁知，笼子刚一打开，这坏东西离弦的箭似的，嗖嗖就窜走了。
　　三两下它爬上围墙，只差往下一跳，就成功“越狱”了。
　　“好啊，你倒是跑呀。”阿聿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雪貂忽然顿了顿，回头跟阿聿对峙。
　　不知是不是想起阿聿曾威胁说“再乱跑就不要你了”，过了一会，又扭头下来了。
　　只是它仍然满院子里瞎窜，左忽右闪，就是不靠近阿聿，好像它还有脾气似的。
　　阿聿越看越生气，准备动手抓它，这小东西见他那屋的房门恰好开着，一股脑就冲了进去。
　　他跟过去一看，好家伙，居然躲在了他的床下。
　　“渐寒！出来！”
　　“渐寒，你给我出来！”
　　庭院里，山隐愣了愣。
　　渐寒？？他没听错吧？
　　疑惑看向一旁的小林。
　　小林垂眸赶紧低头。
　　一脸你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渐寒，出来！”这时，声音又传了过来。
　　声音是阿聿公子的。山隐这回肯定，叫的是他师兄的名字没错。
　　难道师兄也在这？
　　刚刚明明还在自己院子里打坐……
　　难不成自己刚出门他就悄悄抄近道过来了？
　　声音是从公子的房间传来的。小林率先小跑过去，见人果然在里面。
　　他赶紧禀报：“公子，掌门来了！”
　　阿聿气呼呼，正在满屋子找趁手的东西，一听只好先作罢。
　　拍拍手出来，山隐真人已经站在外头。
　　“见过掌门。”当着小弟子的面，阿聿给足了面子，他正要拱手行礼，山隐连忙拦住了。
　　阿聿：“掌门前来，有何吩咐？”
　　山隐收回往屋子里瞟的视线，酝酿了好一会，“望遥仙尊……也在这儿？”
　　阿聿：？？？
　　这老头怎么这样问，好生奇怪哦。
　　自从前日送雪貂过来后，这几日阿聿都没见过美人。
　　他摇摇头，“仙尊不是在清修么？”
　　不在？山隐也觉得好生困惑。
　　可小公子刚刚分明是在叫他师兄的名字。
　　好吧，既然人家说了不在。
　　山隐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老夫听说，阿聿公子养了只雪貂？”
　　提起那坏东西，阿聿表情恹恹的。他点点头，“嗯，怎么啦？”
　　“前两日，膳堂的弟子不小心伤了公子的雪貂。两人已经受到了处罚，老夫过来……”
　　山隐本意是来赔罪，说着他看了眼一旁伺候的小林，当着自己弟子的面，掌门威仪还是要的。
　　他笑了笑，只道：“来看看这受伤的雪貂。”
　　“受伤？”阿聿想了想，除了和仲蔡切磋时被美人挑落的树枝伤到那次，“它可不曾受伤啊？”
　　山隐：“应当是前两日，和我师兄在一起的时候。”
　　阿聿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搞了半天，原来那家伙是在外头让人给胖揍了，这才被美人救下送回来的。
　　不过一想到它刚刚那股子叛逆挑衅的劲儿，阿聿一点也不心疼了，喃喃道：“揍得好揍得好……我还想揍它呢。”
　　山隐愣了愣，“啊？阿聿公子你说什么？”
　　阿聿笑笑，“没什么。”
　　既然人家是专程上门来看那东西的，“掌门这边请吧。”阿聿把山隐引向自己那屋子。
　　走到门口时，山隐犹豫了一下，“这，这不太好吧？”
　　阿聿：“雪貂就在屋里呢。”
　　山隐点点头，于是跟在阿聿身后。
　　他悄悄打探了一下，屋里没人，师兄应当是真的不再这儿。
　　奇怪了，那阿聿公子先前为什么叫师兄的名字呢？
　　正思忖着，当着他的面，阿聿公子又叫了一声：“渐寒——”
　　山隐：？？
　　什么情况？
　　下一秒他便睁大了眼睛——
　　只见阿聿公子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冲着那床底再次大喊道：
　　“渐寒——出来！”
　　“出来！快出来！”
　　……
　　他连着喊了几声，起身拍拍手，一脸无奈道：“它在床底下，不肯出来。”
　　山隐整个人傻掉了。
　　愣愣道：“他？在床底下？”
　　阿聿点点头。
　　山隐心道：他师兄竟然躲在阿聿公子床底下？还赖着不出来？
　　他立刻脑补了一下师兄的躲在床底的样子。
　　不不不！！！！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信他不信！！！
　　山隐弯着老腰趴下，学着阿聿的样子脸贴着地……
　　哪有什么人影！
　　分明只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底下么！
　　等等！！毛茸茸的小东西？
　　雪貂？
　　山隐缓缓站起身。
　　“你去给我找根树枝来，要长一点的！” 阿聿吩咐完站在一旁的小林，气呼呼插着腰，“渐寒，你这小东西！别以为躲在底下我就拿你没辙！”
　　山隐深呼吸，“阿聿公子，你这雪貂叫什么名儿？”
　　“‘渐寒‘呀，我刚刚不是一直在叫它名字么。”
　　“渐寒？”
　　“是啊。渐入佳境的‘渐’，寒冬腊月的‘寒’。”
　　山隐老头抿着唇，一脸古怪的样子，阿聿疑惑道：“掌门你怎么了？没事吧？”
　　“哇哈哈哈哈哈……”
　　忽地，这老头一阵狂笑。扶着门，笑得胡须乱颤。
　　阿聿不明就里，“怎么了？掌门你笑什么？”
　　山隐只摆摆手，笑得话都说不出来。
　　瞧他笑成这样子，阿聿摇摇头懒得管他了。小林找来趁手的家伙，一番斗智斗勇终于把那坏东西揪出来。
　　阿聿拎到山隐跟前：“喏，这就是我养的雪貂。”
　　他心道这老头古古怪怪的，赶紧看完走人吧。
　　山隐点点头，想张嘴，却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看着那圆眼睛圆耳朵圆脑袋的小家伙，捂着肚子，好半天：“你，你就是‘渐寒’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走主线剧情啦~煮饭煮饭，生米煮成熟饭！


第27章 烟波城
　　笑够了之后, 山隐回头还是去办了件正事。
　　“师兄啊，不是我说你，把名字刻在那寒玉铃铛上戴在人家养的宠物脖子上……你这是怎么想的么？？”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是你的大名吧？唉——”
　　说着他不住地摇头, “搞了半天, 你连自己名讳都没告诉人家……可真有你的！”
　　“这难倒不应该是怪你么？”凌渐寒一直沉默着, 终于找到反击点。
　　“嗯？我？”山隐指了指自己，“怎么还怪上我了？”
　　凌渐寒愤愤看他一眼,  “当年你发出去的那名帖若是都写清楚了，他怎会连我大名都不知道？”
　　“这……”
　　当初那征婚名帖年代久远, 山隐确实记不清写没写大名了。
　　不过他脑筋很快转过来——
　　灵源宗名声显赫, 尤其祖师飞升之后, 在修仙界更是一骑绝尘。怎么会有人不知堂堂望遥仙尊的大名呢？
　　再说既然人家有心结道侣，都上门来了，怎会连名讳都不清楚？
　　师兄还真是个傻白甜。人家说什么都信了。
　　山隐捋捋胡须, “师兄, 你想不想听我一句真话？”
　　凌渐寒投来目光。
　　“当初阿聿公子问你大名, 你没告诉人家。后来, 你又想告诉人家了，但是拉不下脸……”
　　凌渐寒一记眼刀。
　　“你别瞪我, “山隐接着道：“你拉不下脸, 就委婉地刻在那寒玉铃铛上，等人家自己发现。是这样对吗？”
　　凌渐寒：……
　　木着脸点点头。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么？”
　　额, 师兄这眼神……山隐也不再卖关子, 解释道：
　　“他当然知道你的名讳啊！人家问你, 是在暗示, 他应该怎么称呼你。私下的昵称你懂吗？区别于其他人的。”
　　“你倒好, 让人家叫你仙尊……人家面子下不来, 不就只能干脆装不知道了么。”
　　说完山隐又叹了口气，他师兄还真是凭本事单身的哦。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凌渐寒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回想了一下，阿玉当时好像确实很失落。
　　难怪阿玉要叫仲蔡“蔡蔡”，他一定是故意的。
　　凌渐寒又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他给雪貂取名‘渐寒’，是在羞辱报复我吗？”
　　“怎么会是羞辱报复呢？！”山隐直摇头。
　　“你看那雪貂，人家抱着宠着，这是在暗示你呀！”
　　“暗示我？”凌渐寒那颗冰冷的心，好像忽然被人捏了一下，不轻不重，痒痒的。
　　山隐这老头上山前饱尝了几十年俗世烟火，对“情”字果然有更深的体验和见解。
　　凌渐寒不大自然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那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
　　知道真相后，阿聿也郁闷坏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那铃铛上出现的两个字会是美人的名字呢。
　　他居然拿来给貂儿当名字……
　　难怪当时美人脸都绿了。
　　哪里是受伤的原因，分明是被自己气的。
　　唉……
　　难怪美人这两天也没再过来了，阿聿叹了口气，是不是他已经不想看见自己？
　　虽说不是故意的，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得去跟人家道个歉吧？
　　左思右想，他终于鼓足了勇气。
　　阿聿打开大门，甫一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门前。
　　“仙，仙尊？”
　　“我……”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
　　阿聿咬着唇，悄悄看了凌渐寒一眼。
　　美人该不会思来想去气不过，这会来赶他走的吧？
　　毕竟他堂堂望遥仙尊，平时门中弟子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大概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那清冷的声音：“我是来辞行的。”
　　阿聿眨了眨眼：“什么?！”
　　美人没有赶他走，但是自己要走了？
　　果然还是在生他的气。
　　“对不起仙尊！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名字呜呜……以后貂儿叫‘雪球’，我保证，不会再用你的名字了！”
　　“你若是不高兴，我的名字也借给你用。对对，你去养只田鼠，就叫它‘阿聿’……”
　　哄老婆要紧，面子算个啥？
　　再说这里又没别人。
　　阿聿拉着凌渐寒的衣袖，呜呜咽咽，立刻开启死缠烂打模式。
　　凌渐寒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委屈巴巴地蹭上来。
　　看着那神情，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融化。
　　僵硬地抬起手臂，悬空，不知往哪儿安抚。
　　最后他在少年头顶挠了一把，“那阿玉岂不是要被渐寒吃掉？”
　　？
　　阿聿愣了愣。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几个派下山的弟子最近忽然断了跟门中的联系，” 凌渐寒道：“此次下山，是掌门派我去探探外界的情况。”
　　原来是正事。
　　阿聿知道他不该阻拦，也拦不了。
　　可是美人一走，他这又得等多长时间啊？
　　不行不行，战线不能拉得太长。
　　但现在跟人家表白，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龙妃好像还是有些唐突吧。
　　他们根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况且，自己还刚刚做了那样的蠢事。
　　阿聿正烦恼着，却又听道：“若你在门中无聊，要不要随我一同……”
　　凌渐寒话还没说完，阿聿立刻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眸光闪动。
　　“要！我要！我要去！”
　　察觉到自己有些激动过头了，阿聿讪讪又笑了笑：“我是说……确实太无聊了！请仙尊带我一起下山！”
　　瞧阿玉这开心模样，凌渐寒不禁心道：山隐这老头果然有两下子！
　　原来，山隐真人给他支招：
　　“九尾狐生性好动，这小公子在门中也又住了好几日了，定是无聊了。师兄不妨带他下山逛逛。”
　　凌渐寒当时一脸困惑，“下山？为何要带他下山？”
　　山隐挑挑眉，告诉他：“山下热闹，尤其那烟波城，尽聚人间繁华。带人家好好游玩一番。一路上只有你们二人，正好拉近距离。”
　　至于门中失联弟子的事，这事其实根本不至于惊动堂堂望遥仙尊，山隐原本是打算派大弟子闻慧去查探的。
　　只是凌渐寒在怎么邀请人家下山这事上犯难了。思来想去，他主动请缨，接着去查探弟子失联的由头探阿聿的口风。
　　对阿聿来说，美人不仅原谅了自己，还答应带他一起下山。这下他可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原地转起圈圈来。
　　等等！美人的伤……
　　高兴着，忽然，他安静下来，认真看向凌渐寒，“可是仙尊你的伤……不要紧吗？”
　　凌渐寒：......
　　怎么还叫我仙尊……
　　我有那么脆弱吗？
　　说来也是奇怪，这次其实伤得稍微有些重，但他根本没怎么运功，不知不觉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发现，每次只要一看到阿玉，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丹田充盈，周身静脉通畅。
　　凌渐寒点点头，“已经无碍了。”
　　阿聿：“真的吗？那太好了！”
　　想到和美人单独下山，他都高兴得这一晚都没睡着。
　　-
　　次日清晨，一阵哒哒的马蹄踏破了山中的宁静。
　　黑衣女子伏在马背上，面色凝重，披开霜露雾霭，迎着寒风挥动皮鞭，“驾——”
　　终于来到山门前，她利落翻身下马，朗声道：“烟波城周清，求见掌门！”
　　很快巡视的弟子过来，一见这女子，哟，这不是烟波城的大小姐嘛？
　　前些日子，烟波城城主周书行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拜会，他们是见过这位大小姐的。
　　“烟波城求见山隐掌门！”周清拱手，将一枚玉扳指呈上，“这是我父亲的信物，掌门一看便知。事情紧急，请各位师兄立刻通传一下！”
　　周大小姐此番突然闯上山，显然不合规矩。但瞧她焦急的模样，又有城主的信物，几名弟子不敢怠慢，立刻通传了去。
　　很快，周清被请了进去。
　　东厢客苑内，小林帮忙收拾着包袱，担忧地问，“公子，你真的还会回来吗？没有骗我吧？”
　　阿聿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以后当然还会回来呀。”
　　等美人成了龙妃，以后他自然少不了陪着回娘家的么。
　　住的好好的忽然说要走，小林弯了弯嘴角，脸上低落的神色还是难以掩住。
　　阿聿：“我出发以后呢，雪球就交给你照顾了。每日好生喂养它别给我饿坏了，但也别惯它。”
　　小林愣了愣，“公子，雪球您不带走吗？”
　　山隐那日过来，送了阿聿一只灵宠袋，这雪貂装进去可以随身带着，一点也不碍事。
　　但阿聿心想，美人见了它，只怕又要想起那名字的事。还是不带去惹他不快了。
　　“不带。我等会禀报掌门，我回来之前让他准许你就住在这，给我打扫院子。”
　　“真的吗？”小林高兴道：“多谢公子！”
　　等了许久不见美人上门，阿聿拿着包袱出门，走到无人居所，却见院子屋子里口无一人。
　　奇怪了。他正纳闷着，往回走的路上遇上巡视的弟子，阿聿随口问道：“你们见过望遥仙尊吗？”
　　“仙尊被掌门请去了圣灵殿议事。”
　　圣灵殿内。
　　周清将烟波城之事详细复述了一遍，下跪恳求道：“还请掌门、仙尊救我城民！”
　　原来，因为近日城东不断有男子失踪，烟波城闹得人心惶惶。
　　所有男子都不敢轻易出门，书生不去书院，商人不开门营业，城郊的农夫也不出来耕作，整个城里眼看乱了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城主周书行自然没有坐视不理。他一连派出好几队护卫去调查，可派出去的人竟然也都离奇消失了。
　　恰好灵源宗有几名弟子巡游在烟波城附近，他们被请过去调查同样的有去无回。
　　见此情况，周书行那儿子，就是周清的弟弟，少城主周筠也坐不住了。
　　他曾经跟随云游的散修修过几年道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
　　“周筠是前日出去的，昨日日暮也不见踪影。”周清再次下跪道：“还请掌门和仙尊救我城民，救回我弟弟！”
　　“行了，我已经知道。周姑娘放心，灵源宗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山隐真人道：“闻慧，你先带周姑娘去厢房休息一下。”
　　周清离开后，山隐真人捋了捋胡子，略有些伤脑筋。原本他给师兄支招，是让他带阿聿下山游玩。
　　可现在，下山是真有要事了，还有危险。
　　“师兄，要不还是先劳烦你替我留守门中，我去一趟烟波城看看吧。”
　　凌渐寒回绝道：“门中事务自然是由掌门负责，烟波城还是我去。”
　　“可是阿聿公子……”
　　“让他留在门中。”
　　听周清的叙述，烟波城的事并不简单，凌渐寒甚至怀疑，背后跟那上古凶兽有关。
　　此番前去，不知会陷入什么危险，阿玉虽是道行颇高的九尾狐，凌渐寒却不想他跟着自己犯险。


第28章 醉仙楼
　　阿聿背着包袱找过来时, 凌渐寒刚好已经出发。
　　郁闷、委屈、不愿相信，包袱掉在地上，一言不发。
　　美人为什么要骗他？明明说好了带他一起下山的……
　　山隐安抚道：“阿聿公子, 师兄不是有心骗你, 只是事情有变, 烟波城的情况凶险未知……”
　　“什么凶险未知？”
　　为了两人的感情好，山隐只好将实情和说出。
　　“公子, 你还是待在山上吧，别白费了师兄一番苦心。事情处理完他就回来了, 你也不用担心。”
　　“他走的那条线路？”阿聿道：“我跟他一起下山自然就不会担心了。”
　　山隐：“这……”
　　阿聿拿出龙殿下的威压, “怎么,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还担心我拖累他不成？”
　　“不敢不敢！”
　　山隐心想：常言道患难见真情。难得阿聿公子有心。比起一起游山玩水，说不定一起涉险共同进退, 更能促进两人的感情。
　　再说有阿聿公子相住, 师兄也兴许能事半功倍。
　　顿了顿, 他面露忧色, “但是，我怕师兄他……”
　　阿聿：“你放心。他那儿自有我来应对。”
　　-
　　为了查看沿途的情况, 凌渐寒没有御剑, 选了一匹快马。
　　刚骑到山脚，远远他便察觉, 那影影绰绰的树冠中, 似乎藏着什么。
　　凌渐寒略微蹙了下眉, 不动声色放慢速度从树下经过。
　　“哗哗——”霎时间树叶乱颤。
　　一道少年身影从树中跳下, 在零星的落叶中翻了个跟头后, 稳稳落在他的马背上。
　　“仙尊答应了带我一起下山, 怎么耍赖。”少年语气中带了一丝嗔怪。
　　凌渐寒似乎并不意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还是跟来了吗？”
　　阿聿笑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凌渐寒拿他没办法，只好正色道：“约法三章，必须一切听我的。”
　　只要答应带上自己，一切好说。阿聿高兴道：“成交！”
　　凌渐寒勒了勒缰绳，“抓紧。”
　　两人同乘一骑朝着烟波城飞速奔去。
　　阿聿搂着凌渐寒，轻轻倚在他背上，“仙尊怎么不问我为何会轻功？”
　　他想了好一会，是时候坦白身份了。若遇上危险正好保护人家。
　　至于美人如果生气的话，那就再想办法道歉吧。
　　凌渐寒却想：怎么还是叫仙尊呐……
　　阿聿见他不答话，又看不到他表情，一咬牙，只好继续道：“其实我不是山脚的村民，我的真实身份是……”
　　话未说完，凌渐寒声音淡淡：“我知道。”
　　阿聿愣了愣，“啊，你知道？”
　　“嗯，我一早就知道了。”
　　阿聿想了想，“是山隐掌门告诉你的吗？”
　　凌渐寒：……
　　“当然不是。”
　　原来美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这些日子……
　　他定然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吧！
　　阿聿埋着头，小脸绯红。
　　凌渐寒顿了顿，正色又道：“我知道你修为深厚。但烟波城情况不明，到了之后一切听我的，明白吗？”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着想，阿聿一听更是心里暖暖的。
　　“好，都听你的。”
　　老婆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说不呢？
　　-
　　行到城门口，两人从马上下来。
　　远远望去，街上虽谈不上热闹，依然还是有不少行人，沿街的店铺也大都开着。
　　路上已经听凌渐寒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阿聿奇怪道：“也没有那周清说的那么夸张啊？”
　　凌渐寒点点头，留心着继续往里走。很快两人却发现，街上来来往往的，竟然全都是妇人。
　　老妇人少妇人年轻女子，甚至小孩儿，也只见到女娃。
　　就连酒楼门口吆喝的，米铺里扛米袋的，竟然也都是女的。
　　还当真是一个男人也没看到。
　　边走边张望，忽然肩膀一阵吃疼，阿聿跟迎面走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那女子个子魁梧，走得又极快，被他这一撞，若是个普通人可得真真吃疼。
　　不过对方也被阿聿撞得一个踉跄，头上的幂篱都掉了下来。
　　“抱歉抱歉！”
　　阿聿捡起幂篱过去搀扶人家。那女子抬起头，猛地，他吓了一跳。
　　“啊啊——你怎么……”
　　是个男的！！！
　　那男的狠狠瞪他一眼，张嘴便要开骂的架势。
　　但似乎想到什么更忌惮的事情，抢回幂篱戴上，急匆匆又走了。
　　望着那背影愣了半晌，这时阿聿凌渐寒发现，街上还有好些行色匆匆戴着幂篱的女子。
　　仔细观察便发现，她们虽穿着女人的罗裙和秀鞋，身材却更加魁梧，脚也大了许多。
　　阿聿和凌渐寒：……
　　默默对视一眼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忽然，街边一个老妇人忽然追了上来，“两位公子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阿聿注意到，这老妇人一直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了。
　　不止是这老妇人，自打他们入城后，沿路，所有人都在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们。
　　阿聿点点头，“怎么了，老人家？”
　　“哎哟，你们呀，赶紧出城去！快走快走！别回来了！”
　　阿聿：“为什么要赶紧走呀？”
　　“我们这城里，现在不太平！城东好些男丁都被妖怪抓走了！”老人家抹了把泪：“我儿子也被抓走了，你们这年纪轻轻的，赶紧逃命吧……”
　　凌渐寒问道：“什么妖怪？”
　　“哪里知道。”老太太叹气，“城主都束手无策，请了仙君来做法，还是不成，可不就是妖怪么，肯定还是厉害的大妖怪！”
　　凌渐寒又问她：“您儿子是在哪里被抓走的？”
　　“去城东给我抓药的路上。具体在哪儿呀，我也不知道。”说着老人家眼里又出来了，“你们赶紧走吧，趁早的！”
　　“多谢老人家好意！但我们不走。”
　　老妇人愣了愣，呆呆看着眼前这不知深浅的少年。
　　只见对方弯唇笑笑，露出个莫名让人信任的眼神，“我们呀，是来抓那妖怪的。”
　　继续往东走了一些，应该是到了烟波城最中心繁华的地带。街道越来越宽，两边的屋舍越来越气派华丽。
　　只是开门营业的商铺和路上的行人都越来越少。
　　冷冷清清的街上，低低的哭泣声此时也变得格外清晰。
　　阿聿看过去，只见路边那槐树下，一个妇人掩着面哭得正伤心，丫鬟在边上劝慰着。
　　两人走过去询问，原来那妇人的相公今日也不见了。
　　凌渐寒问：“他失踪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
　　妇人抹了抹眼泪，“我劝两位还是快离开吧，我们这烟波城现在……”
　　阿聿打断她：“我们正是捉妖的，救出大家的家人。”
　　妇人愣了愣，“两位是……”
　　阿聿指着凌渐寒，“这位便是灵源山的望遥仙尊。”
　　这仙尊……未免太年轻了吧？相貌生得也太俊俏了。
　　妇人打量着，不过他眉眼间确实带着股无形的威慑，不像一般人。
　　而且灵源山她听过，那里是真正出仙人的地方。
　　迟疑了一瞬，妇人开口道：“我不确定，但是可能去过醉仙楼。”
　　“醉仙楼？”
　　妇人点点头，“他昨夜非要去醉仙楼，我好劝歹劝以为劝住了，谁知，我半夜醒来，枕边却没了人影。”
　　“当时我就有不好极不好的预感，后来终于天亮，相公还是不见人影，我发动了仆人以及城中的亲人一起寻找，一天过去仍没有消息……”
　　听到这里，凌渐寒道：“你说他昨夜非要去那醉仙楼，那醉仙楼你们可去寻了？”
　　“去了，那妈妈却说我相公昨夜不曾去过。”妇人说着看了眼街上，“现在城中白日路人都少，晚上更是没人出门了。也没人能证实我相公确实去过那里。”
　　阿聿好奇道：“现在城中如此危险，你相公为何还要出门？他不怕吗？”
　　“唉，他有个相好的在那，所以心心念念的。”妇人说着，目光越发暗淡下去。
　　“本来还是怕的，直到前日，偶然听到隔壁王家娘子在院子里哭，那王相公又被着她偷偷去醉仙楼作乐去了。我相公便想，那王相公去得，他怎么去不得？”
　　“我跟他说，之前已经有几个醉仙楼的失踪了，那王相公已过不惑之年可能才……他却不信，反驳我‘谁知那些人还去过什么些地方，怎么能都赖在醉仙楼上？’……”
　　“不惑之年？这跟失踪案有什么关联？”
　　“我悄悄留意过，最近城里失踪的男子，大多是书生，伙计，俊俏公子……”妇人顿了顿，“好像，没有上了年纪的？”
　　阿聿凌渐寒对视一眼。
　　告别那妇人，天色已经渐黑。行至一家开着半扇门的客栈门口，凌渐寒脚步顿住。
　　“我们是在此住店吗？”阿聿问。
　　凌渐寒看着他，冷静道：“不是‘我们’，是你。”
　　阿聿愣了愣：“我？”
　　“嗯，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里？”阿聿立刻反应过来，“是要去那醉仙楼？”
　　凌渐寒点头。
　　阿聿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们有言在先，到了烟波城都听我的。”
　　阿聿：……
　　憋了好一会，他灵机一动，反问道：“可是你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
　　凌渐寒本来心意已决，听到这犹豫了。
　　“你要一起去也行，” 他认真看着阿聿，“可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29章 娘子
　　半个时辰后, 一英俊白衣公子伴着一粉黛罗裙的俊俏娘子出现在醉仙楼门口。
　　“我，我这个样子……”阿聿垂眸别扭地打量着自己。
　　堂堂龙殿下，竟有这样一天……
　　哎哎, 罢了罢了, 为了老婆豁出去了！
　　此时, 酒楼门前高挂的红灯映着他花样面容，低敛的眉目, 更是平添了几分娇羞。凌渐寒不自觉看得心神恍惚。
　　“样子很奇怪吗？”阿聿问他。
　　美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不答话，阿聿心里愈发没底, 不禁皱了皱眉。
　　“还是换回去。” 他喃喃说道。
　　正要转身, 衣袖被人捉住。
　　“很好看。”
　　美人声音很轻, 很缓。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阿聿受用地微微扬了扬唇。
　　“相公是来喝酒的吗？”抬眼看过去，这时一个光鲜的中年妇人从楼里出来。
　　这妇人三两步直奔凌渐寒, 不由分说地热情招揽着：“里边请！快里边请——”
　　那手搭上来时, 凌渐寒怔了怔, 但很快便进入状态。
　　他神色自然地看向阿聿, 牵起对方的手，轻轻捏了捏。
　　两人对视一眼, 阿聿心中立刻也有了谱。
　　妇人打量着眼前二人, 男的俊女的俏，还真真是天生一对啊！
　　视线垂落到那紧握的一双手上, 顿时夸张地笑了起来。
　　“哟, 这位娘子！看得可真够紧的呀！”
　　说着她转到阿聿跟前, 手绢挥了过来, “不过这男人嘛, 你看得越紧他心越不在你这儿……”
　　阿聿不悦地蹙了蹙眉。
　　凌渐寒牵着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他对那妇人道：“听说醉仙楼芸娘的琵琶了得，我娘子想一起进去听听曲。”
　　娘子？阿聿怔愣掀起眼睫。
　　凌渐寒神色自若，仿佛已经这样唤过他一千遍一万遍，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这清清冷冷的仙尊，没想到演技这么好。
　　只是“娘子”这称谓……咳咳，有点怪怪的。
　　但一想到是从美人嘴里唤出……
　　心底又愉悦起来。
　　“这，这……”
　　妇人一听，面露难色道：“咱们这儿可不招待女客。”
　　一定银子砸到她手上。
　　“两位快请！里面请——”
　　和妇人的热情相反，大堂里却是冷清至极，凌渐寒和阿聿走进来环视一圈，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嗐！都是受那风波影响，最近呀，这生意不好做！”
　　妇人吐完苦水尴尬笑了笑，朝楼上喊道：“姑娘们，收拾收拾，来客人了——”
　　“这边请，上好的包间呀，两位随便挑！”两人被她领着往里走。
　　这醉仙楼上下两层，一楼中间是个挑空的圆形舞台，方便楼上的宾客欣赏歌舞。
　　凌渐寒指了指靠近舞台的圆桌，“我们就坐这吧。”
　　“这……”
　　“怎么，不方便吗？”
　　“客官哪里的话。” 妇人讪讪笑了笑，领着两人朝那桌走去，这时，一群打扮艳丽的姑娘嘻嘻哈哈从楼上下来。
　　“哎呀，相公这边请！奴家来伺候您……”
　　“相公是头一回来吧？瞧着好面生呀……”
　　“咱们这儿的醉仙酿可是一绝！一会奴家陪您喝两杯！”
　　阿聿：……
　　凌渐寒：……
　　等到反应过来，阿聿已经被挤到了一边。
　　看着自己未来的老婆被一群女人占便宜，他立马黑脸了，大声道:“你们做什么呢！”
　　“哟，你们怎么怠慢了娘子！”
　　妇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女子立刻殷勤地簇拥过来。
　　“原来是娘子呀？我们这儿可从来没来过娘子，刚刚怠慢了，还请见谅见谅！”
　　眨眼间，阿聿被她们团团围住。
　　“哎哟，娘子长得好生俊俏！看得我呀，真是自愧不如……”
　　“皮肤可真是白嫩！”
　　“这手，好滑呀……”
　　这些个女人拉手的拉手，揽肩的揽肩，还有趁机在他脸上摸一把的。
　　阿聿简直气晕了。
　　何时被人这样轻薄过！
　　气呼呼地，他咬着后牙，
　　不行不行！正在查案，不能坏了正事……
　　“住手！”
　　倏地冷冰冰一声，女人们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笑闹。
　　“相公恕罪。”为首的绿衣女子朝凌渐寒欠了欠身，“刚刚怠慢了娘子，所以，姐妹们这才想着和她亲近亲近……”
　　“我娘子不喜欢这样。”
　　绿衣女子眼神妩媚，说话娇滴滴的，以往即便她唤错人名，客官也不忍责备于她。
　　可此时，这白衣相公眼神却冒着森森寒气，说话的语气同样没什么温度。
　　她只好卸下所有招数，老实垂首道：“奴婢明白了。”
　　这下所有姑娘都不敢再放肆，两人终于安静落座。
　　又过了须臾，那芸娘抱着琵琶下楼。隔着面纱，可以看出姣好的容颜。言行举止，也比刚刚那些女人沉静许多。
　　一曲唱罢，芸娘起身便要告辞。
　　凌渐寒：“芸娘，那丰庆街的宁相公昨日是否来醉仙楼找你？”
　　芸娘脚步顿住。
　　她心底忽有不安，但对着这陌生客官只如实道：“奴婢许久不曾见过宁相公。”
　　阿聿又道：“可是，昨日他失踪了。”
　　“什么？”芸娘抱着琴的手明显颤了颤。
　　“哟，原来两位是那宁家派来的？”说话的是先前他们进来的那妈妈。这时她脸上没了笑，已然变了副面孔。
　　“已经说了没来过！白日给她们一闹，你瞧我这大堂，还有第二个客人吗？”
　　阿聿抓到她话中要点，“所以你们这醉仙楼，今日之前还是有客人的？”
　　妇人气冲冲正要回答，先前那绿衣女子笑盈盈拦住她。
　　绿衣女子朝阿聿行了个礼，“这位娘子，最近满城人心惶惶，我们这生意确实差了不少，但还是有老客人一直关照的。像丰庆街的王相公，还有吉庆街的高相公等等，他们可都好好的呢。”
　　“那些失踪的男子集中在城东那边，有些可能虽来过我们醉仙楼，可谁知道他们还去了哪些别处？再说，还有好些，压根就没来过咱们这……我们呀，正经营生，可千万别给我们扣这大帽子。”
　　这女子能言善道，几番应对下来，竟让人找不到可疑之处。
　　两人正想着如何突破，女子笑着又道：“两位来都来了，不妨尝尝我们这最有名的醉仙酿吧？”
　　先前就听她们说起这醉仙酿，阿聿心道，这酒必定大有文章。
　　凌渐寒：“那就有劳姑娘了。”
　　阿聿抬眸，与他对视一眼。
　　待人走后。
　　“娘子，你的头钗歪了。”凌渐寒凑到他耳旁，轻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聿抚了抚发髻，了然笑了笑：“多谢相公。”
　　凌渐寒正色看着他：“娘子，你咳疾刚好，一会这酒就别沾了。”
　　阿聿当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可他哪又那么柔弱，“一点点不碍事，相公，我也想尝尝这大名鼎鼎的醉仙酿呢。”
　　“娘子……”凌渐寒还要劝说，这时绿衣女子已经烫好酒来。
　　阿聿笑道：“好香的酒呀，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来，我给二位满上。”
　　绿衣女子斟满一杯递过去，凌渐寒眼见着阿聿将要接过时，长臂一伸，“还是我先替娘子尝尝看。”
　　杯子一晃，里头的酒洒了出来。
　　不巧正皆数洒在阿聿的衣襟上。
　　阿聿看了凌渐寒一眼。
　　两人对视中，绿衣女子捏着丝怕凑了上来，“啊呀！我给您擦擦！”
　　这女子的动作……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阿聿下意识推开她。
　　他灵机一动，“姑娘带我去换件衣裳吧。”
　　女子愣了愣。
　　“不方便吗？”
　　女子笑道：“方便，当然方便！娘子如若不嫌弃的话。”
　　“相公，我马上换好衣裳就回来。”起身时，阿聿朝凌渐寒使了个眼色。
　　这举动虽未是先商量，凌渐寒看懂他是想分头行动的意思。
　　阿玉这一身女子打扮，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旁人必定也看不出来。
　　此时分开，好让对方降低戒备，早对自己下手，凌渐寒点点头。
　　阿聿跟着那绿衣女子上楼，凌渐寒独自喝着那醉仙酿。不一会，那妇人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客官里边请——喝酒听曲还是……姑娘们，来客喽——”
　　凌渐寒回头看过去，只见一年轻男子在那妇人的相迎下走进来。
　　这人一身紫色锦衣，手拿折扇，看上去是个富贵公子哥。
　　烟波城已经人心惶惶，怎么大晚上还敢出来喝花酒。凌渐寒不仅蹙了蹙眉。
　　这时，那紫衣公子也看了过来。视线相触，对方忽然眨了眨眼。
　　凌渐寒：？
　　“公子呀，里面上好的包间，姑娘们，过来！您看哪几个姑娘伺候着？”
　　妇人热络忙活着，紫衣公子手里折扇一抬，“不用了。”
　　“我就坐那桌吧。”他下巴抬了抬，笑着朝凌渐寒走去。
　　“这……”妇人跟上来，“两位认识的吗？”
　　凌渐寒冷冷道：“不认识。”
　　“那现在认识一下。”紫衣男子勾唇笑道：“在下……”
　　凌渐寒打断他：“不必。”
　　男子并不恼，眉目含笑又拿起桌上酒壶，凌渐寒按住他面前的空杯。
　　“公子不会是担心我蹭酒喝吧？”对方掏出一定银子，随手抛给身后的妇人，“再去烫一壶来，要跟这位公子一样的。”
　　“诶，诶……好嘞！”
　　凌渐寒再次打量他一番，压低了声音：“你是何人，为何非要赖在这里？”
　　那人笑笑，挑眉道：“公子这是对我有兴趣了么？”
　　既然拦不住，那就不再费神了。凌渐寒端起酒杯。
　　那紫衣男子挨着他坐下，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一个人喝多无聊啊，来，我陪公子！”
　　周围姑娘们掩唇笑了起来。
　　紫衣公子这种客人她见得多了。这醉仙楼本来是有小倌伺候的，只是最近城里不太平，大家都没出来。
　　这紫衣公子怕是看上了这位……
　　这些个笑声，凌渐寒虽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但也觉得这紫衣男子有些烦人。
　　他下意识觉得，幸好阿玉不在，否则他若是看见了……
　　等等！阿玉人呢？
　　说起来他去换衣裳也已经去了好一会……凌渐寒不禁蹙了蹙眉。
　　起身行至楼梯口，那妇人立刻追了上来，“相公，相公，您这是要去哪？”
　　凌渐寒望着阿聿消失的走廊，“去找我娘子。”
　　“娘子很快便下来了！”
　　“哎呀这二楼可是姑娘们的闺房，您不能擅自……”
　　木质楼梯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凌渐寒充耳不闻，早已径自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三次元的事耽搁了一段时间，回来了，继续更新


第30章 双修
　　凌渐寒快走到二楼时, 那妇人使了个眼色，顷刻间，大堂里所有姑娘朝他扑上去。
　　她们眼珠变成绿色, 朱口里吐出两颗尖牙, 猩红的舌头又细又长, 舌尖剪成了两半。
　　“啊——妖怪！”
　　紫衣男子吓得大叫，撑开折扇挡躲在扇面后。
　　凌渐寒：……
　　这群妖根本无人在意他。
　　只见她们嘶嘶吐着舌头, 一步步朝自己逼来。
　　阿玉还在楼上，凌渐寒无心久战, 施了个咒诀从中一闪而过。
　　接着那些个女妖张牙舞爪, 歇斯底里怪叫起来, 然后眼睛一闭，接二连三地倒下。
　　一旁的那中年妇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面前这冷俊的白衣相公, 竟然如此了得。
　　嘴角扯出个诡笑, 她脚尖点地, 忽地跃至半空, 手中那丝帕一挥，亮晶晶的粉末瞬间满天飞舞。
　　难言的腥味扑鼻而来。
　　是毒粉, 凌渐寒闭紧了鼻息。
　　“哎呀, 好臭呀！”
　　凌渐寒看过去，又是那小子。
　　还真是不知死活。
　　紫衣男子娇气掩鼻, 挥动折扇。
　　令人意外的是, 那扇面一挥, 竟震得四下窗子猛地都飞了出去, 那些个毒粉霎时间也顺着气流散尽。
　　妇人怒目瞪着他, “你又何人？”
　　“客人, 男人，年轻俊美的男人。”
　　紫衣男子扇着扇子，一步步靠近。说笑间，他目光陡然凌厉，“怎么，快动手呀？也带我去你们老巢转转？”
　　妇人爆喝一声，眼睛涨成绿色竖瞳。
　　眼前这一紫一白，她一个也敌不过，莫说同时应对两人。
　　“客官们莫急，我这不就动手了嘛。” 妇人笑着忽然解起纽扣，声音美妙动听如少女一般。
　　不过脸还是原来那张老脸。
　　紫衣男子几欲做呕，“你你……别脱！”
　　妇人衣袍一甩。
　　倒不是什么暗器，眨眼间，千万条细小的黑蛇奔涌而出。
　　乌泱泱地一大片，爬满了大堂，令人恶心不已。在这蛇海的掩护下，一缕青烟悄然从窗子种溜走。
　　这些蛇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数量实在太多。
　　莫约也只是瞬息间的功夫，解决完它们凌渐寒和那紫衣男子看清周遭时，妇人已经消失得无疑无踪。
　　“唉，让她给跑了！”紫衣男子似有不甘，蹲下从地上躺着的那些女子身上寻找线索。
　　凌渐寒径直奔上二楼。
　　穿过走廊，转弯，先前那绿衣女子躺在厢房门口。门是敞开着的，进屋一看，窗也开着。
　　而阿玉先前那身裙衫散落在地板上。
　　凌渐寒捡起那裙衫。
　　糟了，还是来晚一步。
　　这时紫衣男子跟了上来，“找到什么线索了？”
　　凌渐寒面色沉沉没有回答。
　　他瞬间想到什么，当即闭上双眸，集中精力。
　　他那枚寒玉铃铛刻上了“渐寒”二字，阿玉觉得再给雪球戴着不合适，下山前还给了他。
　　进醉仙楼前，除了约法三章，凌渐寒又将铃铛系回阿玉身上。
　　尚未参透这铃铛用法，此时他只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拼力一试。
　　须臾，淡紫色流光闪烁，眼前终于出现一副画面。
　　-
　　烟波城东郊三十里外。
　　月色当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徐徐走进这片浓雾笼罩的山涧密林。
　　四周黑漆漆的又朦朦一片，阿聿什么也看不清，他双手被绳索缚住，深一脚浅一脚跟在绿衣女子身后。
　　七拐八绕地又走了一会，终于，眼前出现一个山洞的轮廓。
　　刚走进来没两步，脚下咕隆一声。
　　阿聿飞快瞥了一眼，他踢到的，是颗人头骨。
　　继续往前走着，他发现沿途两侧堆满了的，都是……
　　“咱们到了。”这时，绿衣女子脚步顿住回过头来。
　　原本清秀可人的脸上此时布满了青疤，口中嘶嘶吐着红信子。
　　笑了笑后，她如先前那般袖子一挥，“醒。”
　　阿聿眨眨眼，在她面前“清醒”过来。
　　眼前这分明是条化了人形的蛇妖。阿聿后退着，做出惧怕的样子，“你，你是什么人？”
　　蛇妖学着先前在醉仙楼的模样欠了欠身，“娘子有礼了。”
　　她笑盈盈朝阿聿一步步逼进，“不对，应该是公子才是。”
　　阿聿打量着四周环境，“这是什么地方，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很快就……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不用害怕，主人一定会喜欢你，不痛苦的。”
　　主人？痛苦？
　　信息还是太少。阿聿周旋道：“我，我已经有相公了！你把我带来这里想做什么？”
　　“马上放了我，不然我相公找到这，有你好看的！”
　　蛇妖一听，目露青光，吐着信子急促地嘶嘶起来。
　　“来了正好！主人需要阳元，正好多多益善。”说完她立刻侧身施了个咒诀。
　　厚重的石壁忽然消失，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甬道。
　　阿聿手上缚着的绳索猛地一拉，整个人登时被她拽了过去。
　　“快走！”竹青拽着少年加快了步伐。
　　这少年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醉仙楼里那白衣男子也是个极品，银环那个贱人只怕已经得手，绝不能让她再抢在自己前头邀了功。
　　甬道中点着火把，周围明亮了许多，沿途经过一间石室，许多男子牲畜一般，拥挤地或坐或趴在地上。
　　他们神情呆滞，应该是被施了法咒。阿聿脚步顿住，“你们这些人抓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抓来享用了。”竹青阴恻恻笑道：“不过与其关心别人，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阿聿被她拽着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尽头时，一扇雕花石门拦在眼前。
　　“我，我姑姑不会放过你，你的……”竹青正要敲门，里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应当是主人正在享用食物。竹青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
　　这时，里头却传来低沉的一声，“进来。”
　　竹青：“是。”
　　隔着石门，里头的人并看不到外面，阿聿却见这蛇妖恭敬地行了个礼。
　　下一秒石门自行开了，阿聿被她粗暴地拽进去。
　　门口不知放了什么，阿聿再次被绊了一下。他垂眸一看，地上竟躺着个年轻男子。
　　寒光闪过，这男子身侧躺着把剑。他嘴角渗着血，眉目紧闭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晕死过去了。
　　“参见主人！”蛇妖恭敬行了个礼。
　　阿聿抬眼看过去，这石室装饰华丽，桌子床榻一应俱全，俨然一派寝殿的样子。
　　一黑袍男子立在石床前，伸长着手臂，正掐着一红衣少年的脖子。
　　那红衣少年……头上长着一对毛茸茸的兽耳，身后拖着一条火红色的蓬松尾巴，似乎……是只狐妖？
　　黑袍男子身材极其高大，手指如鹰爪一般，将那狐妖高举在半空。
　　此时他气定神闲转过脸来，与那小狐妖痛苦地挣扎的画面，形成强烈对比。
　　“属下给主人带来了新的猎物。”阿聿被蛇妖往前一推，“还不跪下。”
　　黑袍男子眯了眯眼，五指一松，朝阿聿走来。小狐妖摔在地上，猛咳了几声。
　　“这少年……”黑袍男子转着圈打量着新奉上来的猎物。
　　蛇妖愣了愣，还从来没有哪个猎物获得主人这般待遇。
　　她十分知趣，谄媚地笑道：“主人慢慢享用，属下告退！”
　　阿聿虽不害怕，但这不知什么妖的靠近和蛇妖的笑，让他十分不适。
　　他瞥见那小狐妖已经支棱着爬了起来，顶着强烈的恶心，阿聿朝蛇妖晃了晃手：“先给我解开绳索。”
　　蛇妖眉眼沉了沉，黑袍男子却朝她抬下巴道：“解开。”
　　在这解绳索的须臾之间，小狐妖贴着墙已悄悄靠近石门这边。
　　阿聿揉了揉手腕，面无表情道：“不知大王将我绑来，想做什么？”
　　这时火红的毛茸茸一团忽然飞速窜出阿聿身后那扇石门。
　　黑袍男子懒懒瞥了一眼，闭目深吸着阿聿身上的气息，不紧不慢道：“那自然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嘭”地一声。
　　阿聿遁着声音回头，只见小狐狸撞在一道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光网上，缩成一团又滚了回来。
　　原来门口设了结界。
　　黑袍男子哼笑一声，缓缓抬手，小狐狸脖子再次被他掐在手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狐狸的脸在他阴鹜的笑声中扭曲起来。
　　阿聿心道这妖怪修为深厚，但是再拖延不得了。他一个矮身，捡起地上那把剑，刺过去。
　　小狐狸顺势挣脱，躲到他身后。
　　阿聿：“快走！”
　　小狐狸担忧道：“可是你呢？”
　　阿聿从容一笑，“放心好了！”
　　这少年看着有两下子！小命刚刚差点交代在这，小狐狸点点头，转身便跑。
　　经过门口时，他脚步一顿，勉力化出人形，带上了地上躺着那男子。
　　蛇妖立刻要去追捕，黑袍男子抬了抬手。他朝阿聿笑道：“刚刚低估你了。”
　　这黑袍男子便是这东郊化龙潭里的蛟王，已两千多年的修为，可距离化龙始终一步之遥。
　　为了跨过这一步，蛟王开始大量踩补阳元。
　　先是那些年富力强，□□力活的。这些男子阳气最旺，只是皮囊自然是差了些。
　　最近终于抓了批姿色尚佳的，但是一个，两个……都不及眼前这少年万分之一。
　　这少年不仅长得极为俊美，身上还莫名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只要靠近，就让人通体舒畅。
　　他刚刚出手，蛟王更加满意了，眼前这少年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凡人。
　　虽然修为应该远在自己之下，且不知是个什么小妖，蛟王难得地赏识道：“外面那些个皮囊，只配为本座献上阳元。而你，跟本座结道侣怎么样？”
　　蛇妖愣了愣，不敢置信看向自家主人，“主人，他怎么配做您的……？”
　　只一个眼神，蛇妖立刻闭嘴。
　　此话一出，阿聿同样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
　　呕。
　　“大胆！”蛇妖吐着信子，“龙王陛下恩赐，别不识抬举！”
　　“龙王？”阿聿左看看，又看看，“龙王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蛇妖怒目正要发作，蛟王手一抬，自信笑道：“本座乃这化龙潭的蛟龙。若跟本座双修，得本座龙涎龙精，你自然修为精进，飞升也是指日可待。”
　　蛇妖恨恨看着阿聿：“龙王福泽恩典，还不跪谢！”
　　“化龙潭？蛟龙？龙王？” 阿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诓傻子呢！
　　“你说你是龙王，”阿聿忍笑，“龙角呢，亮出来给我看看。”
　　这家伙眉心突起，双眼间有道交叉的纹路，分明是条蛟妖。
　　一忍再忍，这蛟妖终于被触怒。
　　只见他大喝一声，右手一抬，手中赫然出现一杆金枪。
　　阿聿不敢大意，稍稍后退了一步。
　　这妖怪虽然是蛟，却是修为老道深厚。尤其这里是他的地盘，外面又关着那么多无辜的凡人。
　　阿聿屏息以待，这妖怪却长枪噔地，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什么，阿聿狐疑地看着他。
　　蛟王细小的眼睛忽然张大，金色竖瞳，光芒外涨。
　　阿聿心道不好，却还是晃了晃眼，意识混沌起来。


第31章 幻境（一）
　　红烛摇曳, 阿聿端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红唇，朱钗，一身喜服。
　　这是他自己吗？怎么这身打扮？他这是在哪？
　　没来得及细想, 铜镜里又出现一道身影。
　　同样的喜服, 跟他站在一起, 正好一对。
　　阿聿刚要回头，这人从身后搂住他。
　　“娘子, 你真美。”
　　是美人的声音，阿聿抬眸, 凌渐寒冷俊熟悉的脸出现在铜镜中。
　　镜子里, 他侧颜缓缓贴过来。
　　看着镜中这一对璧人, 阿聿怔怔地想，他们这是……
　　成亲了？
　　这是他朝思暮想期盼已久的一刻。
　　美人穿着红衣，眉梢眼底更比平日多了几分情愫。
　　阿聿不自觉怦然心动。
　　可是……
　　总觉得,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怔愣间, 手已被牵起。
　　美人拉着他走到桌边。
　　桌上摆着一只雕花的酒壶, 两只酒杯。美人斟满酒, 一只酒杯递了过来。
　　“喝过这杯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阿聿怔怔看着那酒杯。
　　美人忽地笑了笑：“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做夫妻吗？”
　　阿聿脸颊腾地烧起来。他抿了抿唇道：“愿意, 我自然是愿意的。”
　　美人嘴角满意地弯起。
　　他笑起来那么好看, 阿聿越发恍惚起来。
　　“来，咱们干杯。”
　　酒杯被塞进手里, 美人手臂缠绕过来。
　　仰头, 喉结滚动, 看着美人饮尽杯中酒。
　　阿聿拿着酒杯, 不知怎么, 心中却莫名有些迟疑。
　　“娘子, 怎么了？”
　　阿聿：“没，没事。”
　　这一幕明明自己期待已久，为何莫名有些不安？
　　“快喝吧，喝过……就该行夫妻之礼了。”
　　美人凑过来，在他耳后吹了口气。
　　阿聿只觉得晕乎乎的，缓缓抬起了酒杯。
　　“阿聿——阿聿——”
　　谁在叫我？
　　“阿聿——”
　　“阿聿，你在哪？”
　　是美人的声音！
　　怎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聿瞳孔骤缩，忽地放下酒杯。
　　“娘子，你怎么了？快喝呀！”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声音，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人。
　　美人蹙了蹙眉，将那酒杯再次递到跟前。
　　“娘子，春宵苦短。”他话音刚落，先前那喊声再次从远处传来。
　　“阿聿——”
　　灵源山上，凌渐寒一直这么叫他。那微微下压的尾音……
　　没错就是这个音调！
　　是美人在叫他，不会错的。
　　可眼前这人又是……？
　　阿聿冷眼打量着。
　　这时，眼前这美人甜腻地笑起来，将酒杯又推进了些。
　　“来，咱们喝了，该就寝了。”
　　他所认识的美人一直清清冷冷，又矜贵自持，从未有过这般急切模样。
　　况且，即便是拜堂成亲，那也是自己当相公才对啊！
　　“谁是你娘子！”阿聿将那酒杯一推。
　　“嘭——”
　　酒杯落地的瞬间，铜镜红烛与美人全不见了。
　　阿聿发现自己仍站在先前那蛟妖的寝殿里。
　　蛟妖身着喜服，盛怒之下，原本就难看的脸变得越发狰狞。
　　“不识抬举！”他袖子怒气一挥，叮当乱响中，石桌上的酒壶碎了一地。
　　地上爬满墨绿色黏糊糊的液体，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喝下去……阿聿没不住一阵干呕。
　　他扶着胸口，见那蛟妖再次召出长枪，枪头对准他。
　　剑呢，先前那把剑呢？
　　没兵器在手，肯定要吃亏的。
　　阿聿左顾右盼，可经刚刚历幻境之后，那把剑不知哪里去了。
　　昂首挺胸，那就兵来将挡吧。他正儿八经的龙族，还收拾不了一只蛟妖？
　　这下三滥的恶心家伙，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时身后忽然一声闷响，霎时间碎石横飞。
　　阿聿回头，是那石门被震碎了。
　　尘硝散开，凌渐寒雪松般立在视线中。
　　他真的来了！
　　阿聿眸光闪烁，虽知道美人定很快会赶来，仍不住激动地喊：“美……”
　　“咳咳。仙尊——！”
　　凌渐寒一闪身，将他定定护在身后。“没事吧？”
　　阿聿摇头。
　　视线落在他这一身吉服上……凌渐寒剑眉皱了皱。
　　“我……”阿聿面露尴尬。
　　凌渐寒长袖一挥，一道玄光落下，登时阿聿整个人被护在光圈内。
　　蛟妖放下长枪，“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来一个极品美男？”
　　凌渐寒眉眼沉沉，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掌挥了过去。
　　疾风劲浪呼啸而至，蛟妖没料到这年轻美男修为如此了得，一时被他掌风震得后退两步。
　　但他到底也是修为深厚的老蛟，岂会就此被吓住。
　　蛟妖爆喝一声，挥掌击了上去。一时间地动山摇，石块乱飞，装点华丽的石室几近坍塌。
　　“你这小子好生无礼！先坏我好事，再坏我寝殿！本座绝不饶你！”
　　“好事？”凌渐寒眯了眯眼，眸光森寒。
　　蛟妖擅长幻术，最会观心，眼前这两个美男间那点子微妙的关系……
　　忽然他意味深长笑起来，朝阿聿道：“娘子莫急，为夫这就将他打发走。”
　　娘子？凌渐寒蹙眉，不自觉看向阿聿。
　　阿聿垂眸顾盼，这身打扮……唉！
　　“别听他的！”他气呼呼骂那蛟妖：“谁是你娘子！你下三滥的这丑妖怪！”
　　“娘子，你怎么不认账呢？咱们可是喝过交杯酒的呀！”
　　“谁跟你喝交杯酒！”阿聿气急了，“若不是你幻化成……”
　　话到嘴边，他抬眸看向凌渐寒。
　　四目相对，刚刚幻境中美人穿着吉服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
　　阿聿脸颊腾地又烧了起来。
　　清了清嗓子，他指着那蛟妖，“花言巧语！我刚刚只是……只是被你的幻境困住了！”
　　“我说娘子，怎么新欢来了，就不认就爱了？”蛟妖看了眼凌渐寒，淫.笑道：“若是三人行，为夫也不是不允……”
　　“啊呸！”阿聿气得捏起了拳头。
　　这么恶心的话，他听着都觉得脏，美人那么清傲圣洁……
　　阿聿视线看过去，只见凌渐寒嘴唇微动，手一抬，召出了随身宝剑。
　　那剑鞘流光闪烁，一看便知威力非同一般，阿聿担忧道：“这山洞里还关着好多人。”
　　要是把这山洞震踏了，这怕要殃及无辜。
　　凌渐寒：“无妨，已经救出去了。”
　　原来半个时辰前，顺着寒玉铃铛里的画面，他终于找到这城郊山林。
　　黑雾茫茫一片，说来这洞府本不好找。但那同行的那紫衣男子似乎有些来历，只见他几个咒诀扇子一挥，雾气便散开了。
　　两人先是找到了那些还活着的男人。看押的两条蛇妖修为平平，凌渐寒担心阿聿，把人救出去后，便将蛇妖留给了紫衣男子。
　　这会，凌渐寒还没出手，石室里忽然腾起一阵烟雾。
　　雾霭间，一条细小的蛟蛇冲出洞口。
　　这狭小的地方，蛟妖同样施展不开，陆地上更是无法兴风作浪，阿聿立即反应过来：“不好！他要往水里逃！”
　　两人追出山洞，天色已经熹微，只见一条黑色长蛟在天幕中翻滚徘徊。
　　阿聿愣了愣。这妖怪在自己的地盘，难道也迷路了？
　　“让我来。”凌渐寒腾空迎上去。
　　树木乱颤，砂石横飞，凌渐寒长剑出鞘，气吞山河。
　　几个回合下来，蛟妖便被迫变回道体召出兵器。
　　激战中强劲的灵压迸射，方圆数十里的生灵都被吓住，山林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一介凡人修士，没想到竟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涌动的气流中阿聿眯了眯眼：老婆好飒！
　　惊叹之余，他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去寻找附近的水脉，封上。
　　离了水，这蛟便只是一条臭蛇，再翻不出花来。
　　不远处山涧清溪边，紫虚给小狐狸疗完伤，看着那风云涌动的天幕忽地轻笑起来。
　　真气游走到四肢百骸，小狐狸感觉好多了，缓缓睁开眼。
　　“姑姑，你笑什么？”
　　紫虚收回目光，“笑你蠢笨，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配角没什么戏份的，放心，咱们接着推主线


第32章 幻境（二）
　　阿聿封好水脉回来时, 蛟妖已经口吐鲜血被击落在一块巨岩上，美人正一剑刺向他胸膛。
　　刺进去，贯穿, 内丹击碎！
　　这蛟妖害了那么多条命, 死有余辜。
　　然而, 距离还差分毫时，剑尖忽然顿住了, 美人呆呆看着那蛟妖。
　　凌渐寒眼中，少年孱弱地倚在岩石上, 痛苦捂着胸口。
　　“仙尊, 是我啊, 你怎么……”他嘴角殷红，眼睛里含着泪花，眼神是那么的伤心难过。
　　凌渐寒愣愣看了眼手中的剑……
　　怎么会, 自己怎么伤了阿玉？
　　“我, 我好痛, 我好冷……快抱抱我！”
　　阿玉哆嗦起来, 看他缩成小小一团，凌渐寒心中再顾不得多想, 立刻放下剑要拥他入怀。
　　阿聿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道不妙。
　　情急之下，他捡起枚石子掷过去。
　　剑身几乎触地的瞬间, “嗖”地一声, 凌渐寒察觉暗器从身后飞来, 顿时提剑闪身。
　　当他回头再去查看阿玉……
　　那哪里是什么阿玉！
　　蛟妖的长枪趁机袭过来。
　　凌渐寒措手不及, 危机时分,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握住那枪头, 反手一抬……
　　阿玉！
　　这才是真正的阿玉！
　　两人肩并肩，凌渐寒道：“刚刚大意了，差点着了他的道。”
　　阿聿点点头，叮嘱道：“别看他眼睛！这妖怪厉害的就是这下三滥手段！”
　　说完他握住凌渐寒的手，十指交叉。
　　两人掌心相贴，淡蓝色光芒闪耀，阿聿低低道：“……这是我的灵息。”
　　轻盈舒畅的力量源源不断从掌心传来，这灵息纯净浑厚，似乎似曾相识？
　　凌渐寒抬眸看向阿聿，视线被那耳尖一抹红吸引住。
　　温润纤细的手飞快抽走了，凌渐寒点点头，闭上双目。
　　……
　　红日破晓，天色越来越亮起来。
　　一颗参天古木下，小狐狸还在调整内息，紫虚挥着折扇远观着那巨岩处的战况，视线紧紧随着那道白衣身影。
　　多年不曾出关，不知哪个门派，竟出了这般俊朗不凡的年轻修士。
　　他缓缓拿出名帖，心道自己这决定是不是仓促了些？
　　正想着，再一抬眼，却看见那双并立的身影，那紧握的双手。
　　紫虚笑了笑，算了，人家早已佳人在侧。
　　“多谢姑姑救命之恩！”这时，小狐狸调息好从身后凑了过来。
　　紫虚悄然收起那名帖转过身，“咱们走吧。”
　　小狐狸看向那山洞口，“那救出来的那些人……”
　　紫虚抬了抬下巴，“留给他们。”
　　小狐狸看过去，眼睛一亮，“姑姑，那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能不能过去道个谢再……”
　　待他回头，姑姑已经走远。
　　小狐狸叹息一声，远远望着阿聿的身影默默叹息一声，“多谢公子！”
　　旋即，转身追了上去。
　　蛟妖离了水，幻术也不灵了，在凌渐寒的攻势下节节惨败。
　　终于，长枪撑地，他抚过胸口的窟窿，墨绿色的血顿时砸了满地。擦干嘴边的血，喉咙里接着中又喷了一口出来。
　　“我死也要让那些人永远都陪着我！哈哈哈哈哈！”
　　狂笑间，只见他手伸进胸前那血窟窿，接着闷声一响。
　　是内丹破碎的声音。
　　这蛟妖罪孽深厚，化龙不成必然要遭天谴。阿聿心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萤火虫一般的绿光，星星点点，从他胸口争先恐后飞奔出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一片。
　　那些还没完全被他炼化的灵元！
　　这些灵元还没飞出来多远，一股墨绿的雾气将它们笼罩，网子一般越收越紧，重新将它们禁锢回去。
　　不好！凌渐寒捻起两指念动咒诀，符咒飞出。
　　千钧一发之际，那雾网终于散去。
　　灵元们在低空中徘徊着继续哭泣起来。
　　凌渐寒：“别哭了。你们的肉身已毁，复生已经没有办法，待我超度净化一番，重新投胎去吧。”
　　那些灵元像是听懂了一般，缠绕这凌渐寒哭得更加凄惨。
　　“会把你们尸骨带回给亲属。”直到听到这句话，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超度完这些亡灵，两人绕回山洞，剩下几个还活着的人整整齐齐躺在洞口的树下。
　　凌渐寒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只是昏睡过去了。
　　阿聿一看，那小狐妖逃走时带上的年轻男子还在，小狐妖却不见了。
　　他试探着问：“你先前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衣少年？”
　　那红衣少年凌渐寒有印象。若有所思地，他张望了一下。
　　阿聿问：“怎么了？”
　　此时一同不见的，还有跟他一起找过来的紫衣人。凌渐寒将先前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阿聿听完，“莫约他便是来寻那红衣少年的。”
　　凌渐寒认同地点头，说起来，若不是他的帮助，还没那么容易找到蛟妖的洞府。
　　这两人先走便走了，只要无事便好。
　　马不停蹄，凌渐寒阿聿带着尸骨和幸存者返回烟波城。妖怪被诛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各家出来认领亲属。
　　有找回了儿子的，有的找回了相公，有的找回了兄弟，也有的是凭着衣着遗物认回一副遗骨。
　　“谢谢仙尊把我们的亲人带回来！”
　　“谢谢仙尊为他们报仇雪恨！”
　　作恶多时的妖怪被除掉，以后终于能正常的生活，锣鼓鞭炮，烟波城里的人们热闹地庆祝起来。
　　城主周书行亲自带人前来，“多谢仙尊为民除害！多谢救回犬儿一条小命！”
　　原来蛟妖寝殿里，最后被小狐妖带出去的那男子便是少城主周筠。
　　“城主不必客气。”事情已经办完，凌渐寒转身欲告辞。
　　“江湖路远，仙尊乃我烟波城救命恩人，哪有酒饭都没招待一顿就让恩人走的道理？”
　　周书行恳切挽留：“还请仙尊莅临我烟波山庄！”
　　“是啊，请仙尊给我们一个聊表心意的机会……咳咳！”神智刚刚恢复的周筠也在旁附和着。
　　凌渐寒面色依旧，貌似不为所动。
　　阿聿听着，却觉得这些人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他轻轻拉了拉凌渐寒的衣摆，“要不我们就……”
　　凌渐寒目光看过来，阿聿嘿嘿笑了笑：“不知这烟波山庄的酒菜味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表白w
　　以后还是晚上更新吧，八点左右ory


第33章 表白
　　很快, 城主宴请仙尊的消息不胫而走，烟波山庄外人流络绎不绝，百姓们自发带着自己做的菜肴点心前来致谢。
　　城东大街上, 一辆二人抬轿和两个架着头烤乳猪的小厮迎面撞个正着。
　　双方都左左右右的避让, 不想却是同了步调。
　　眼看就要撞上去了, 轿子上的姑娘折扇一挥，对面两个小厮原地转了个圈, 终于躲开了。
　　“看着点路啊！撞到我姑姑跟你们没完！”
　　“是是！对不起对不起！”小厮架起那乳猪要走。
　　“哎，等等！”轿子上的姑娘折扇一敲, 两人脚步立时顿住。
　　“你们这是送去哪的？”这沿路, 扛酒坛子的提食盒点心的, 所有人匆匆往一个方向赶，紫虚忍不住好奇问道。
　　“送去烟波山庄的！”
　　“烟波山庄？”
　　“姑娘您是外乡人吧？您有所不知，灵源山的望遥仙尊斩杀了蛟妖, 救了许多城民。今日呀, 咱们烟波城城主在山庄里设宴款待仙尊呐！”
　　两个小厮打开话匣子, 说得兴奋不已。紫虚打断他们, “你们刚刚说，灵源山的望遥仙尊斩杀了蛟妖？”
　　“是呀！仙尊斩杀蛟妖, 救了我们好多城民！大伙都带着谢礼去表达一点心意！”
　　紫虚：“带路。”
　　小厮们愣了愣。
　　“去烟波山庄, 快走啊！”小狐狸嚷嚷完，凑到轿子边, “什么仙尊, 姑姑也是这些城民的救命恩人！这饭呀, 咱们还偏要去吃它！”
　　话一说完, 折扇敲到脑袋上, 紫虚白他一眼, “吃你个头！就知道吃，下次再被人捉走我可不救了。”
　　小狐狸捂着脑袋，“唉唉，姑姑我错了！”
　　另一边烟波山庄宴会厅内，好酒好菜已经摆了满桌。
　　周书行周筠举杯，“我们父子代表烟波城民，再次感谢仙尊！这杯我们先敬仙尊！”
　　这时侍卫进来禀报：“城主，醉仙楼的求见！她们说是要当面谢过仙尊。”
　　凌渐寒阿聿一听，心知是那中年妇人和绿衣女子。两人中了蛟妖的属下青竹蛇和银环蛇的蛇毒，先前差点丢了小命。
　　这事周书行已经听说，他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果然是这两人。两人先是朝周书行行了个礼，“拜见城主！”
　　然后转向凌渐寒，“多谢仙尊替咱们姐妹解了毒。这两坛子，是我们醉仙楼鼎鼎有名的醉仙酿，还请仙尊品尝！”
　　身后的随从抱着一个大酒坛子，还没开封泥远远就能闻到酒香，周筠赞道：“这醉仙酿可是百闻难得一回尝！”
　　好酒好菜，特色佳肴。 “来来来，”周书行带头举杯，“大家一起，敬我们烟波城的恩人！”
　　欢笑声中，凌渐寒垂眸看着那酒杯迟迟未动。
　　阿聿笑着夺过他面前的酒。
　　凌渐寒抬眸，阿聿已左右端起两杯酒。他朝众人道：“仙尊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了！”
　　胡闹。
　　凌渐寒剑眉微微皱了下，低声道：“谁说我不胜酒力？”
　　他话音刚落，那杯酒已被送回他的唇边。
　　阿聿挑眉，“喏，那你喝！”
　　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凌渐寒顿了顿，扶起酒杯一饮而尽。
　　阿聿十分满意，垂眸看又向自己的杯子。“这货真价实的‘醉仙酿’，我也尝尝！”
　　“嗯嗯！果然不错！”
　　他一连喝了三杯，凌渐寒按住酒壶，“不能再喝了。”
　　“仙尊放心，这酒醇香温和，并不醉人！” 周书行笑道：“就算醉了……也不碍事！睡上一觉便好！”
　　仗着有人帮腔，阿聿眨眨眼，又一杯下肚。
　　“好酒！果然是好酒！”
　　“来，仙尊我也敬你一杯！”
　　……
　　宴席刚刚开始，阿聿已经一头醉倒在桌上。
　　周书行见状立刻吩咐，“带公子去上房好好休息！”
　　侍女上前，凌渐寒拦下：“还是我来。”
　　侍女：“没关系，我们来吧……”
　　凌渐寒抬眸。
　　眸光相触的一刹那，两侍女同时打了个寒颤。
　　刚刚怎么……仙尊那眼神……
　　两个侍女不敢再碰那公子了。
　　周书行跟灵源山有些交情，但却从没见过仙尊身边这少年。
　　瞧着以冷漠著称的望遥仙尊对这少年如此上心，他又吩咐侍女：“你们给仙尊带路，去厨房备好醒酒汤来。”
　　“是！”
　　凌渐寒将阿聿的脑袋搭在肩上，搀扶着人来到厢房。
　　这小狐狸还真是嘴馋！将人放到床上，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仙尊，这是醒酒汤。”
　　“行了，放在桌上吧。”
　　侍女不敢多看，关上房门退下。
　　凌渐寒给阿聿擦了擦唇边的酒渍，掖好被子，起身要走。
　　忽然，他的手被拉住。
　　阿聿脸颊蹭着他的手，软软的，痒痒的，像只小猫似的。
　　凌渐寒无奈地叹了口气，任他这么蹭了一会。
　　再次轻轻将手抽出。忽地，少年夺又了回去。
　　与此同时，那双漂亮的圆眼睁开了。
　　近距离，那双眼睛怔怔看着自己，双手滚烫的温度清晰的脉搏跳动贴着皮肤传来。凌渐寒不自觉呼吸一紧。
　　“你喝多了，我去拿醒酒汤来。”凌渐寒别开视线，准备起身。
　　“我没醉。”阿聿依然握住他的手不放。
　　这些日子这一路上，美人对自己究竟怎么样，阿聿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本可以借着醉酒的状态表白，但他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心迹。
　　长睫扑簌扑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凌渐寒，“之前在路上仙尊不是问我，蛟妖幻化成谁的样子骗我成亲么？”
　　凌渐寒一怔，半晌后含糊道：“……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随口一问？
　　美人目光忽闪，瞧见那红得滴血的耳根，阿聿忍不住笑意浮上嘴角。
　　不能再逗人家了，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昨日我差点着了道，是因为那蛟妖幻化成……”
　　话没说完，凌渐寒忽然打断：“有人！”
　　飞快他抽回手，嗖地一下已经推开门出去。
　　阿聿：……
　　房门外，凌渐寒目光淡淡正视着前方，“出来。”
　　不一会，院子里那颗参天大树上，一紫一红跳下来两道身影。
　　“你就是灵源山望遥仙尊？”紫虚朝他大方走来。
　　“阁下是？”凌渐寒并不认识眼前这女子。
　　紫虚拿出折扇，潇洒挥开扇面，“怎么，不认识我了？”
　　原来是他。凌渐寒表情依然没有波澜。
　　这女子勾唇一笑，忽然，什么暗器飞了过来。
　　凌渐寒两指轻抬，轻巧接住了。
　　“焰儿，走了！”这女子说着便转身。
　　“是！姑姑。”红衣少年跟上去。
　　凌渐寒垂眸，指间并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张名帖。
　　“阁下留步！留下这名帖是何意？”
　　紫虚脚步顿住，转过身来，“仙尊打开一看便知。”
　　凌渐寒不喜欢卖关子，看着她微微蹙了下眉。
　　紫虚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折扇晃悠悠敲着掌心，忽地嗤笑一声。
　　“灵源宗乃修仙名门。堂堂望遥仙尊，既已觅得佳侣，还是明白公告天下吧？省得再有像我这般白跑一趟的。”
　　明晃晃的揶揄讽刺。
　　什么佳侣，什么昭告天下，什么白跑一趟？凌渐寒听得糊涂了。
　　可对方只留下这番话，便带着人轻功一跃离开了。在这守卫众多的烟波山庄里，来去自如。
　　凌渐寒一头雾水翻开那名帖。
　　额，这不是……
　　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百年前前，山隐替他发出的那征集道侣的名帖。
　　所以这女子原本有意找他……
　　凌渐寒头疼地叹了口气，山隐这老头到底发了多少出去……
　　一转身，阿聿已经站在身后。
　　他倚着门框，也不知听到多少，凌渐寒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中那名帖上。
　　阿聿冷冷问：“这是什么？刚刚那两人是谁？”
　　凌渐寒抿了抿唇，老实将手中名帖递过去。
　　扫过帖子上的内容，阿聿再看向凌渐寒时，目光逐渐变得委屈。
　　都说龙性本淫，但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一心一意的，认准了对方后，更是再没生出过别的想法。
　　可是，美人却偷偷还在选道侣。
　　山隐不是说他心悦自己吗，难道也是骗他的？
　　刚刚差点就将蛟妖洞府里的实情坦白出来，阿聿吸了吸鼻子，将那名帖还给凌渐寒。
　　他的手腕却被一把握住。
　　“听我解释。”凌渐寒正色看着他。
　　“刚刚那女子，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紫衣人。”
　　“但她是男是女、什么来历，都不重要。”
　　“一百多年前我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师尊建议我结个道侣双修。这名帖是山隐当时替我发的。他发了多少发了哪些人，我不知情，他自己也忘了。”
　　虽然先前阿聿话没说完，但凌渐寒不傻。
　　深呼吸，他牵起阿聿的手，“刚刚那紫衣姑娘说得对，阿玉若是愿意，等回到灵源宗……”
　　耳根通红，凌渐寒憋了半天，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
　　阿聿抿唇低笑起来。
　　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故意追问：“回到灵源宗便怎么样？”
　　凌渐寒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到灵源宗……”
　　“我们将你在幻境中的事……再，再做一遍。”


第34章 什么也比不上温香软玉春宵一刻
　　在烟波山庄休息了一日, 凌渐寒带着阿聿告辞。
　　周书行挽留道：“明日便是上元节，晚上城里猜灯谜放花灯，十分热闹！仙尊恰好来了, 要不过了上元节再走？”
　　两人说话间, 院子门口家丁也开始挂起灯笼, 阿聿殷切地看着凌渐寒，心道快答应快答应！
　　凌渐寒却回道：“多谢城主, 我们就此告辞了。”
　　阿聿：……
　　借口也不带编一个的，默默叹了口气。
　　周书行之前亲自上灵源山拜会, 也没能得见一面, 这位望遥仙尊有多冷傲, 他自是知道。
　　如今仙尊肯在山庄上逗留一日，他已经很满足。
　　周书行无奈笑笑，亲自将两人恭敬送出来。
　　走在出城的路上, 阿聿神情恹恹。
　　凌渐寒问道：“怎么, 累着了吗？”
　　一路上, 到处张灯结彩, 姑娘小伙子都盛装打扮起来。等到夜幕落下来后，想必会更加有趣热闹。
　　不过美人赶着回山, 阿聿心道还是算了。他摇头, “没事，我不累。”
　　凌渐寒没再多问, 转角经过一家客栈时脚却停了下来。
　　阿聿愣了愣, “我还能走, 真的不累。”
　　“明日便是上元节, 过完节日再走吧。”
　　“真的可以吗？！”阿聿眼睛亮起来。
　　少年这雀跃的模样, 瞧把他这高兴得, 凌渐寒点头。
　　此次下山，他本就是想带阿玉独自出来游玩。再者蛟妖虽已处置，他还是有些担心。
　　背后是否与那上古凶兽有关，暗中多观察几日也更稳妥的。
　　门中有山隐坐镇，已经派先前救出的两名弟子回去禀报，所以凌渐寒实际并不急于回程。
　　阿聿兴奋地抓起他的手，“那咱们进去吧！”
　　凌渐寒道：“等等。”
　　两人换了身装束，扮做路过的客商模样才一起进去。
　　“两位是住店么？”掌柜放下账本，打量着两人，“本店有上好的客房，干净雅致，住着呀保管舒服！”
　　阿聿点点头，掏出一定银子。
　　掌柜的笑嘻嘻收下，“好嘞，两间客房，小二！带客官楼上请！”
　　阿聿皱眉：“谁说我要两间房？一间就行了！”
　　掌柜奇怪地多看了两人一眼。
　　阿聿迎着他的目光，正色道：“我兄长晚上做噩梦，需要人在边上陪着！”
　　凌渐寒：……
　　“可是一间的话，”掌柜的不住摇头，“咱们这店里床小，两位这身形勉强挤一张，那肯定都睡不好！”
　　这掌柜的……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阿聿心底嘟囔着，想说睡不好也是我们的事。
　　“那就两间吧。” 凌渐寒却松了口。
　　小二带着两人上楼，“客官，就是这两间。咱们店里热水随时供应，有需要的就叫小人便是。”
　　拿了钥匙将人打发走，阿聿推开门进去一看，“什么床比较小，分明是想多赚一间房钱！”
　　他双手抱胸，气呼呼往床上一坐。凌渐寒瞧他这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想和我睡一间么？”他低声问道。
　　“那是自然。”两人心意已经相同，阿聿眼底的想法毫不遮掩。
　　凌渐寒被他这份坦诚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敛下眉眼斟茶，淡淡道：“要两间，咱们睡一间便是。”
　　是哦，阿聿挑眉，本殿下怎么没想到？
　　两人歇息一会，从客栈出来。这时的大街上远比两人先前刚来烟波城时热闹。
　　尤其上元节将至，街上卖糖人的卖花灯的各种小摊都摆了出来。
　　这里民风开放，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亲热劲毫不避讳。
　　看着那一双双十指相扣的手，阿聿自顾地捏了捏手指。
　　烟波山庄里人多眼杂，美人端的是清冷仙尊的身份，自然是要约束正经些。
　　可现在谁也不认识他们，他怎么……还是自顾自地走？
　　阿聿抿了抿唇。
　　算了，从见第一面开始，美人便是这冷冷淡淡的。
　　他喜欢的也是这清清冷冷的模样。
　　性子冷点嘛，没关系，反正自己有的是办法。
　　这么一想通后，少年唇角勾了勾，不动声色，手轻轻伸过去。
　　快要触碰到时，美人手恰好一抬，完美避开了。
　　可恶！阿聿咬了咬牙。
　　凌渐寒：“要不要试一试？”
　　“嗯？”
　　阿聿抬眸，视线朝他所指方向看过去。
　　原来是套竹圈的。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套中了就能拿走。
　　少年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兴致。
　　百发百中，围观路人纷纷支招：
　　“套那个花瓶！”
　　“套那个摆件！”
　　“套那个坠子！”
　　正玩得不亦乐乎之际，
　　“姑姑，那不是望遥仙尊吗？他们怎么在这！”
　　紫虚捧着糖人，远远瞥了一眼，还真是这两人。
　　自从把话说清楚，不用再赶路去灵源山，这主仆也不急着回青丘，便在这烟波城里多游玩几日。
　　她懒懒走在前面，红衣少年跟在身后，试探道：“姑姑，我能不能请一会儿假？”
　　紫虚投去疑问的目光。
　　少年挠挠脑袋：“望遥仙尊身边那个公子，在蛟妖洞里救过我一命。所以我……”
　　九尾狐百年迎来一劫，劫难躲过才能修成一尾。若是劫难中被人所救，恩报了才能算真正过去。
　　作为九尾大妖，紫虚当然知道这报恩的重要性。
　　她掀开眼睫看向小狐狸，“这恩，知道该怎么报吧？”
　　少年点头，认真道：“跟在公子身边，他若遇到危险，我便悄悄出手！”
　　“哈哈哈……”
　　“姑姑你笑什么？”
　　“他身边跟着的那是什么人？” 紫虚笑道：“岂还用你出手。”
　　少年叹气，两只无形的耳朵耷拉下来，“那我该怎么办？”
　　“花有清香月有阴，家人双双对对，浓情蜜意……”
　　只见那漂亮的眼睛一转，“当然什么也比不上软玉温香春宵一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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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盏茶时间，阿聿已将摊子上的东西套了个七七八八。
　　战利品拿着是个累赘，他大方地全送给了为他呐喊助威的小孩儿。
　　这街上好玩的多，好吃的也多。
　　“那兔子好可爱！”他兴冲冲拉着凌渐寒往那摊点走过去。
　　是卖白糖糕的。糕点作成了小兔子模样，胖乎乎松软软的，看着就惹人喜爱。
　　凌渐寒付过钱，阿聿高兴地捧起小兔子。把玩了好一会他才舍得往嘴里放。
　　“味道怎么样？”
　　“甜！”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是满足后的幸福，只一块糕点便让他开心成这样。
　　凌渐寒视线落在那嫣红的唇上。
　　吃得忘怀，唇角边上，竟还粘了一小块。
　　他正想伸手过去帮着擦掉，这时，阿聿将白糖糕递过来。
　　“你也尝尝看！”
　　凌渐寒愣了愣，视线摇摆，依然落在那唇角。
　　美人没动，阿聿垂眸看了一眼，难道是介意自己刚刚吃过一口？
　　些许低落，他正要将手收回来，
　　忽然，对方修长的食指伸了过来。
　　那指尖轻轻在他嘴角擦过。接着，便见一小块白色糕点落在那指腹上。
　　阿聿一愣，额，原来他刚刚在看这个。
　　脸颊涨红，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下一秒，只见美人手指送到自己唇边，薄唇微启。
　　然后，那小块的白色便不见了。
　　阿聿眨眨眼，正回味着刚刚这一过程。
　　美人微微侧脸，头靠了过来。
　　就着自己手里的白糖糕咬了一口后，对方细嚼慢咽，“嗯，很甜。”
　　阿聿视线缓缓落下，落在手中那白糖糕上。
　　没有避开他刚刚咬过的地方。
　　这算是……算是间接接吻了吗？
　　！
　　想到这个念头，脸颊滚烫，就感觉脑袋都开始冒烟。
　　手里捧着那白糖糕，他飞快转过身去。
　　他们，他们手都还没牵呢，
　　怎么就……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正发着呆，对面一辆马车急匆匆驶过来。
　　“当心！”凌渐寒揽着他侧身闪过。
　　四目相对，心跳噗通噗通。
　　阿聿垂下眼睫，结巴道：“多，多谢！”
　　脸，好像更烫了。
　　耳根也是烫的……
　　不能让美人看见这仓皇失措的样子！
　　他加快脚步，却感觉左手一凉，一只温润的手将他牵起。
　　“走吧。”
　　凌渐寒的声音近距离传来，握着他的手，依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嗯。”阿聿声若蚊音，僵僵地跟在身侧不敢去看他。
　　……
　　夜幕落下，天边一朵朵绚烂的烟花绽放。湖边，一对对情侣正在放花灯。
　　阿聿轻轻甩了甩手，“我们要不要也去……？”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道：“都依你。”
　　美人真好！
　　“嗯。”阿聿赧赧点头。
　　开心之余，可是……
　　怎么隐隐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越想越觉得奇怪，阿聿忽然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羞涩呢？为什么要美人依着自己？
　　对哦，堂堂龙殿下，他应该宠老婆才对啊！
　　拿捏清楚关系位置后，瞬间自信又自在多了。
　　他挺起胸膛，主动回挽住凌渐寒的手臂，“咱们走吧！”
　　两人点亮花灯，轻轻放置湖面，一齐缓缓推出去。
　　学着其他小情侣的模样，阿聿双手合十。凌渐寒愣了愣，“这是做什么？”
　　“许愿呀！”
　　阿聿也是第一次放花灯，他并不确切知道是不是该这样。
　　不过氛围烘托到这个地步，此刻他好想许愿。
　　美人长得这么好看，修为又这么高强，父君一定会喜欢！
　　他在心底默念道：希望他能喜欢在龙宫里的新生活！嗯，再多生几个漂亮的宝宝！
　　湖面上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在面庞上，照亮少年月牙般弯起的唇角，凌渐寒学着他的模样，缓缓垂下眼睫。
　　夜风拂过，水波层层涌动。
　　湖心附近，漆黑的水中，两只小眼睛使劲眨了眨。
　　咦，好像是殿下？！
　　霹雳划动着龟鳍，脑袋悄悄探出水面。
　　可是，岸边黑压压人群中，那股龙息淡淡的，混在人类复杂的气味里，转瞬即逝。
　　霹雳晃了晃脑袋，难道刚刚是错觉？
　　月亮高悬，莫名其妙地，夜空中忽然下起了豆子大的雨点。眨眼间，岸边的人们惊慌四散。
　　算了，明日继续再找吧，墨黑的乌龟脑袋在夜色中低下，缓缓潜入水里。


第35章 生米做成熟饭
　　“怎么下雨了？”阿聿抬起手, 豆大的雨点落在掌心。
　　凌渐寒捻起两指嘴唇微动，抬手便要使用咒诀，阿聿朝他摇摇头, “这里是烟波城, 不可……”
　　四下里百姓们避雨, 用的用衣袖，用的用手的, 还有直接脱下外跑，罩在自己和伴侣身上。
　　既然来参加这普通人的节日, 感受普通人的乐趣, 凌渐寒心道, 出了状况，确实也应该依普通人的办法解决。
　　他和阿玉都有修为在身，其实也不怕这点风雨。
　　瞧着周围一对对, 相互依偎, 亲密无间的样子, 凌渐寒福至心灵, 垂眸瞥向身上的白衫。
　　正要脱下来时，一件外袍已经罩在他头顶。
　　阿聿朝他眨眨眼, “快跑！咱们也找个地方躲雨！”
　　怎能让阿玉为自己……凌渐寒蹙着眉, 一把抓住他手腕。
　　雨越下越大，附近能躲雨的凉亭下已经站满了人。
　　阿聿：“别愣着, 咱们快跑呀！”
　　“换我的衣裳。”凌渐寒解起衣襟上的纽扣。
　　阿聿愣了愣, 随即笑道：“不用, 我又不怕这点雨水。”
　　他堂堂龙族, 本就住在水里的。
　　凌渐寒心知他修为高深不在意这点小事, 可是放眼看去, 四周所有男子都在小心呵护自己的心上人。
　　自己怎么能比这些普通男子还不如？
　　阿聿心中同样是这般所想。
　　美人可是他心尖上的人！
　　在这样周围所有人用行动为爱人遮风挡雨之际，他堂堂龙殿下，当然更要身体力行！
　　两人势均力敌，在雨中僵持着。
　　忽然，一声“渐寒”打破平衡。
　　阿聿：“你刚刚还说都依我来着……”
　　凌渐寒怔怔看着他。
　　渐寒两个字，从阿玉口中说出来，竟是如此动听。
　　终于不再叫自己“仙尊”了！
　　终于肯叫他的名字了！
　　瞧着美人神情松动下来，阿聿趁势将他搂紧了些，“快跑呀！”
　　两人回到客栈，阿聿这才将人从衣袍下让出来。
　　看到对方干爽清俊的模样，他满意地扬了扬唇角。
　　而他自己，头发鬓角仍滴着水。
　　凌渐寒皱着眉替他擦掉水渍，拉着他快步走进店里。
　　“两位客官，”小二一看，“哟，这给淋得……”
　　凌渐寒学着其他客人的模样拿出碎银子，走过去低语了两句，然后拉着阿聿往楼上客房走去。
　　“你刚刚跟小二说了什么？”阿聿问。
　　凌渐寒没回答，一进客房便拉开屏风立在屋子中间。
　　接着，阿聿被他拉到床上，按着坐下。
　　阿聿：？
　　凌渐寒弯下.腰，开始给他脱鞋袜。
　　上床，脱鞋袜，这然后是……
　　阿聿：！
　　只不过遮风挡雨这点小事，美人就感动到要献身了吗？
　　哦对了，先前他还吃了自己的白糖糕。
　　想到两人已经间接接过吻，阿聿目光落在那乌黑的长发上。
　　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冰山美人，终于被自己悟热了！
　　想到美人对自己也有这种心思，腹下那股子邪火瞬间被勾了起来。
　　阿聿舔了舔干燥的唇，反正他们两是两情相悦，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
　　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做的。
　　他俯身按住凌渐寒的手，“我自己来吧。”
　　白皙双足踩在地板上，脚趾莹润粉红。
　　凌渐寒滚了滚喉结。
　　他慌乱抬起视线，却见阿聿中衣已经脱了下来。
　　！！！
　　凌渐寒呼吸陡然一轻。
　　这时咚咚两声敲门声，“客官，小的进来了！”
　　不待他们答话，这小二已经自行推开了门。
　　门缝拉开，凌渐寒下意识反应将阿聿按回床上，用被子裹了起来。
　　小二进门一抬头便看见，赤脚裸肩的，两位客官倒在一张床上。
　　还拿被子裹着欲盖弥彰……
　　咳咳。难怪让他打水上来。
　　原来洗澡是为了干这个。
　　两人也真是，澡还没洗呢，这么迫不及待的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换做是他，这两位客官中随便哪一位……
　　他断断也是等不了的。
　　小二内心遐想着，直到一声轻咳，慌张地收回视线。
　　“小的这去拿浴桶来！”大桶热水放在门口，他麻溜地开溜了。
　　阿聿：“浴桶？”
　　凌渐寒将那水桶提进来，“你身上淋湿了，泡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噢……”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要跟他这样那样吗？QAQ
　　很快浴桶里盛满了水，冒着袅袅热气。凌渐寒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好了，赶紧进来吧。”
　　话音刚落，透过垂落的长发，他余光里一片布衫落地。
　　白皙的脚掌踩在那布料上，缓缓走过来。
　　凌渐寒：！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玉先前已经脱得只剩下亵裤了。
　　所以刚刚那布料是……
　　呼吸急促，凌渐寒弓着身子，维持着试水的动作，不敢抬头。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搭在浴桶边沿的手背上，“一起洗，好吗？”
　　阿聿的声音沾了这热水的水汽，此时更加软乎乎黏腻腻的，凌渐寒的心砰砰直跳，好像马上就要窜出来一样。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如何反应。阿玉不得到回答却不罢休似的，竟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滑腻的皮肤，紧实的肌肉，凌渐寒不可遏制地又想起了六出峰上寒潭边上那一幕。
　　脑子里那根弦不断绷紧，阿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渐寒——你怎么不看我？”
　　这这，这难道是阿玉对他的考验？定力试探吗？
　　要是答应，不不，要是看上一眼，都绝对不是一起洗个澡就能收场的事！
　　不行不行！
　　山隐说过，还要举行个仪式才算正式结契。
　　现在不能，不能这么含糊草率地……
　　绝对不行！不能委屈了人家。
　　拼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凌渐寒艰难地收回手，狼狈转身。
　　“……这浴桶太小了点，阿玉先洗吧！”
　　看着那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阿聿唇角绷紧，视线缓缓垂下。
　　很久没有入水，那种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拥抱的感觉，令人甚是怀念。
　　这浴桶里的水不冷不热倒也舒服，可他靠着木头桶壁，眉眼却没有舒展开。
　　感觉被撩上来了，忽然又被拒绝。
　　堂堂龙殿下，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挫折。
　　美人为什么拒绝？
　　明明他心悦自己的啊！
　　回想这一日的约会，牵手、间接接吻、贴面相拥，这一步步，明明已经水到渠成了。
　　难道，他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
　　隔着水雾，阿聿认真打量起自己的身体。
　　还是说，嫌他那小了吗？
　　事关男人的尊严，伴侣的幸福，少年俊美的脸庞逐渐笼上一层愁云。
　　不对！刚刚美人根本没看到他那儿。
　　阿聿回想起来，美人刚刚根本没抬眼看他的身体。
　　对了，他握着对方的手时，那只冰冷纤长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所以，所以他只是在害羞吗？
　　如此想来，瞬间心情好多了。
　　阿聿懊恼地拍了把脑门，哎，刚刚太草率了！
　　渐寒这么冷傲的冰美人，怎能如此性急呢？
　　他正反省自责着，咚咚又是两声敲门声响。
　　阿聿：？
　　“谁啊？”
　　“客官，小的进来送酒菜的！”小二殷勤的声音传来。
　　阿聿疑惑道：“酒菜？我没有点啊。”
　　“是跟您一起的那位穿着白衣的客官点的。”小二解释道：“他吩咐小的送来这间客房。”
　　小二说的可不就是渐寒，阿聿愣了愣，他刚刚下去吩咐酒菜了？
　　他吩咐酒菜是何意？等自己泡完澡再过来对饮么？
　　阿聿：“……进来吧。”
　　“是。”小二推开门。
　　“怎么好香啊？”阿聿鼻子动了动。
　　“客官，是这安神香的味道。”
　　“安神香？”隔着屏风，阿聿看不到他手里端着的香炉。
　　“嗯嗯，正是。”小二道：
　　“这香也是白衣客官刚刚吩咐小的点上的。他说刚刚下过雨，咱们这木质结构的房子容易生出霉腐之味，用香熏上一熏。再说雨后空气湿润，香气氤氲可人，特别适合。”
　　原来是这样。阿聿：“行了，东西放好，你出去吧。”
　　美人竟还有这般情趣，他抱着浴桶边沿，嘴角轻快上扬。
　　刚刚羞赧地落荒而逃，结果转身又去安排了酒菜……
　　阿聿笑了笑，其实他内心跟自己一样。
　　速速泡了会穿好衣服出来，一看小二送来的酒菜，果然，两个杯子两副碗筷。
　　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两圈，却依然不见凌渐寒过来。
　　莫非他以为自己澡还没泡完，不好意思打搅？
　　想到那正经不苟言笑的模样，阿聿轻笑出声。
　　另一间房就在隔壁，凌渐寒正在屋里打坐。
　　忽地两声敲门声响，“是我。我洗完了……”
　　几乎与阿聿的声音同步，起先前那一幕不自觉又钻进凌渐寒的脑海。
　　刚刚差一点就不能自持了，幸好他转身快……
　　心跳再次噗通噗通加速，凌渐寒继续念起清心诀。
　　此前答应了和阿聿睡一间，此刻他过来，应该是……
　　白天那时候，凌渐寒想的是让阿玉睡床，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打坐一晚就行了。
　　可是经过刚刚......
　　“渐寒，你在里面吗？”敲门声再次响起。
　　阿玉的询问声压得低低的，但明显的透着些许不安。
　　凌渐寒深吸一口气，终于起身去开门。
　　阿聿等了一会，正准备转身时，门开了。
　　美人那清冷俊逸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高兴道：“原来你在屋里啊。”
　　这第一眼，凌渐寒便觉得阿聿脸色红润得有些过了头。
　　他刚刚沐浴出来，兴许是热气蒸腾的原因，凌渐寒没有多想。
　　可待他再一开口，奇怪，怎么还透着股酒气？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
　　“刚刚在打坐。”
　　阿聿瞧着他的表情，啧，明明才主动安排了酒菜，怎么忽然又端的一脸严肃……
　　不过这不苟言笑的模样，更透着股禁欲的味道，让人越发地想……
　　阿聿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渐寒，过来。”
　　凌渐寒鼻翼龛动，狐疑道：“阿玉喝酒了？”
　　阿聿笑了笑，“没忍住，我先喝了一点。”
　　其实不光美人会害羞，他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
　　阿聿担心自己紧张表现不好扫了美人的兴致，索性就先喝了两杯。
　　先喝了一点？凌渐寒摸不着头脑。
　　眨眼间，他已经被拉到另一间房中。
　　窗边的木桌上，赫然摆放着酒菜，凌渐寒视线落在那两个酒杯上。
　　阿玉这是准备好了要与自己对酌？
　　想到先前沐浴时阿玉的举动，还有进这客栈时，他明确跟掌柜的说要一间房。
　　莫非阿玉所想的睡一间，和自己所想的睡一间，不是一个意思？
　　想到这，凌渐寒呼吸一滞。
　　这一而再的行动，应该不是一时兴起。
　　想到阿玉这么坚定要和自己突破进一层关系，饶是再清冷，他也淡定不起来了。
　　“来，坐下，咱们喝酒。”
　　这时凌渐寒被阿聿按着坐下。
　　那纤细的手拿起酒壶，缓缓斟了两杯，凌渐寒注意到，连那莹润的指尖也染成了粉红。
　　“来。”阿聿举起酒杯，朝他眨了眨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水波荡漾，格外显得含情脉脉。
　　分明是动情的样子。
　　怎么办，根本没法拒。
　　而且，他也压根就不想拒绝！！
　　可是，这么草草的，在这种地方，而且此时阿玉已经喝多了……
　　会不会有点乘人之危的嫌疑？
　　脑子里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凌渐寒头疼地闭了闭眼。
　　这时，阿玉又催道：“渐寒，你怎么没动呢？”
　　看着推到跟前的酒杯，凌渐寒沉默了。
　　阿玉醉了就醉了吧，可他，不能跟着一块儿醉。
　　万一，万一今夜两人真的发生点什么……绝不能在两人糊里糊涂的状态下。
　　他对阿玉的感情和渴望，根本与外界条件无关，醉酒不能作为借口。
　　凌渐寒心道，这酒，绝对不能喝。
　　但面对阿玉的主动，他也无法直面拒绝。
　　凌渐寒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接着，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尖，随即冒起淡淡白雾——
　　是的，他又逼出来了，在不被阿玉察觉的状况下。
　　今晚究竟如何……
　　凌渐寒心想，就看阿玉的意思吧。
　　如果两人真的……
　　他也毫不含糊，定然对人负责！
　　这么打定主意后，心里轻松多了。凌渐寒这时才察觉，“咦，屋子里这是什么味道？”
　　阿聿懒懒抬了抬下巴，“不是那熏香吗，挺好闻的。”
　　凌渐寒看过去，果然角落里放着一只香炉。
　　这既是酒菜又是熏香的，凌渐寒舔了舔干燥的唇，呼吸不自觉又粗重了几分。
　　明明把酒都逼了出来，喝到后面，不知怎么的，凌渐寒只觉得思绪越来越飘忽。
　　最后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阿玉！
　　就如阿玉想要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扑街作者也想要——
　　想要个专栏收藏（星星眼


第36章 呜呜本殿下被人给做了
　　次日, 凌渐寒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一贯觉浅，平日打坐时随意眯一会便当做睡过。
　　可这会睁开眼, 他怎么是……趴着的姿势？
　　身下还软绵绵热乎乎的……
　　定睛一看, 乌黑的乱发, 白皙的皮肤，触目的青紫！
　　这是……
　　凌渐寒缓缓支起身来, 隔开一定的距离，终于看清周围全貌。
　　阿玉俯躺在床上, 腰上、手腕上的指印、背上腿上手臂上的……
　　他的皮肤像张洁白的画布, 衬得这些色彩显得越发浓郁, 深重。
　　而他自己，眼睫缓缓垂下，同样的不着丝缕……
　　意识渐渐回笼, 昨夜……
　　！！！
　　“阿玉, 阿玉, 醒醒？”
　　阿玉眉心微蹙, 似乎很累，睡得很沉。凌渐寒赶紧从地板上捡起被子, 将他小心裹起来。
　　动作的同时, 断断续续的画面，渐渐涌入脑海。
　　昨夜阿玉一遍遍热情地唤他“渐寒——, 渐寒——”
　　他的手指很烫, 像星火一般, 一触碰, 立刻变成燎原之势。
　　自己很快被烧得失去了理智。
　　难怪他沉沉睡到现在, 难怪阿玉还没醒, 凌渐寒抿了抿唇，今早黎明时分，他们还正……
　　捏着被角的手，忽地颤了颤，凌渐寒紧张地望向门口。
　　经过仔细回想，幸好，幸好昨夜事前没忘记施下结界。
　　他穿好衣服，阿聿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双眸紧合，凌渐寒在他肩头落下一吻，将被子轻轻掖好。
　　什么人？
　　这客栈位于繁华的街上，此时沿街商铺都已经开业，窗外正是热闹。
　　但凌渐寒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且是冲着他们这间屋子。
　　推开窗子探望出去，来来往往，街上竟一水儿的红色身影。
　　男女老少，此时都穿着一样的红色衣裳。
　　这太奇怪了，纵身跃下，人群中他闭上眼，默念起清心诀。
　　再睁开眼时，一切恢复正常，人群中，远远只见一抹红色正快步拐过街角。
　　拐过街角，小狐狸焰儿在人群中立刻狂奔起来。他法力不高，只能想借着障眼法争取点时间。
　　但没想到，刚跑了两条街还是被逮住了。
　　穴道被封，浑身动弹不得，那狭长眸子迸出的目光更是千年寒冰似的，仿佛化作了有形的刀子，正架在脖子上。
　　呼吸不自觉加快，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
　　这威压实在太吓人了，姑姑又不在。
　　焰儿咬着唇，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仙尊手下留情！我，我们见过的！”
　　凌渐寒没什么印象，冷着声音：“捡重点，说我关心的。”
　　两人此时正站在大街上，四下往来的都是烟波城的普通城民，凌渐寒不想吓到他们，抬手施了道阻声结界。
　　从路人角度看来，他们不过是站在街边低声闲聊而已。
　　而焰儿见他手一抬，吓得眼睛紧紧闭上，一股脑道：“仙尊别动手！我说我说！我是来报恩的，没有恶意！”
　　焰儿将蛟妖山洞里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所以，所以我是来报他救命之恩的。”
　　“报恩？”
　　“嗯嗯。就是，就是给你们提前送了份礼。”
　　送礼？
　　昨晚确实不大对劲！凌渐寒脑子飞速运转，质问：“可是那酒菜？”
　　“还有那香。”
　　焰儿话音刚落，只见他那冷冽的眸子危险眯起，四周威压暴涨。
　　凌渐寒：“就觉得昨夜不正常。还敢说你是来报恩的……”
　　“真的是报恩！”焰儿吓得带上了哭腔，“仙尊仙尊，你听我解释！”
　　“那酒叫此间真意酒，喝下只会把深藏的心意释放出来。那香叫九曲心欲香，闻后欲念放大，感官更敏锐。仅此而已。”
　　“我们九尾狐族大多都是结伴侣双修的，双修过程中如果用上这两件，修炼效果倍增。这两件都是我青丘的宝贝，我还是求我姑姑才求来的……”
　　听他说完，这仙尊依然冷着个脸，嘴唇越抿越紧。
　　焰儿：QAQ
　　“仙尊，我真的没有撒谎。这两件宝贝只有用在心意相通的伴侣身上才奏效，只是起个助兴的功效……”
　　半晌沉默之后，对方终于开了口：“青丘？你是九尾狐族？”
　　焰儿穴道被点，无法点头，只能拼命地眨眼。“对对，我姑姑紫虚便是青丘帝姬。若不信，仙尊到青丘一问便知。”
　　“对了，姑姑就是前日还名帖给你的那紫衣女子。”
　　原来是他们，凌渐寒终于有了些印象。
　　既然也是九尾狐……
　　看在和阿玉同族的份上，他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凌渐寒解开穴道。
　　焰儿愣了愣：这是，这是可以走了吗？
　　身子仍然不敢乱动。
　　凌渐寒：“还不走？”
　　“多、多谢仙尊！”
　　“以后不用再报恩了。这两样宝贝收好，不要再拿出来。”
　　“是是！”焰儿连连点头。
　　他就是舍不得这宝贝，回头想去捡点剩下的香才被逮住，以后哪里还舍得再拿出来……
　　刚走几步，却又听到一声——
　　“回来！”
　　焰儿：“！”
　　噗通一声跪下。
　　“仙尊，呜呜，求您放了我吧。”
　　为了这两件宝贝，他可是跟姑姑又订了五十年主仆契约。
　　“你……”凌渐寒话音顿住，薄唇轻抿。
　　焰儿一抬头，就见他脸颊上浮上一层薄红。
　　咦，仙尊这是……
　　脸红了？
　　“同九尾狐族，首次……”
　　闭了闭眼，他硬着头皮道：“首次双修后，应当注意些什么？”
　　“啊？”焰儿瞳孔一震。
　　不是吧，这仙尊还有别的道侣？？？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幸好姑姑改变了主意，姑姑英明！
　　面对打量的目光，凌渐寒紧抿着唇——
　　忍了！
　　却见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地转着，忽然，这狐狸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凌渐寒：？
　　他哭个什么？
　　焰儿只是想到他的救命恩人。
　　没想到这仙尊竟是这样水性杨花朝三暮四，那小公子岂不是，岂不是被他给推进火坑了？！
　　呜呜呜，完了，那他这恩报得，还怎么可能做数……
　　呜呜呜，新尾巴也没着落了……
　　呜呜呜，还倒欠姑姑五十年呢……
　　越想越伤心，焰儿抹着眼泪。
　　两声轻咳响。
　　对上那森冷的目光，他浑身一颤，眼泪立马收住。
　　这仙尊的本事刚刚只领教一二，就知好生厉害。
　　就算人家再坏……嗐，自己也惹不起。
　　焰儿收拾起情绪，准备回答。
　　完了，他刚刚问什么来着？
　　……
　　另一头，客房里阿聿缓缓睁开眼。
　　怎么浑身痛，像是被人揍过一样？
　　尝试着坐起来，却一点力气没有。
　　他手肘撑着床，一使劲，“嘭——”地一声巨响。
　　瞬间天旋地转。
　　“嘶——”浑身更痛了QAQ
　　咬着牙睁眼一看，好家伙！竟是那木床塌了……
　　而自己，整个人滚到了地板上。
　　原本身上盖着的被子这时滚到了一旁，阿聿视线缓缓垂落，
　　！！！
　　他满身这是……
　　作为龙君的四殿下，从小娇生贵养，道体也好本体也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
　　看着这满身地图似的痕迹，阿聿吓呆了！
　　这，这不是什么怪病吧？他下意识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这么难看，千万，千万不要让美人看到！
　　美人！
　　阿聿四下张望，对了，美人在哪呢？
　　昨日他们去逛灯会，后来下雨他淋湿了，回来接着是沐浴……记忆一点点回笼，阿聿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
　　后来小二送了酒菜，然后美人和他对饮，再然后，他们……
　　嘶——嗷！！
　　某个部位这时一阵火辣辣的痛，还没站稳他一个踉跄，险险撑住身后的桌子。
　　“阿聿阿聿，我心悦你！”
　　“阿聿……阿聿……阿聿……”
　　细节画面一幅幅在脑海里回闪，阿聿嘴唇一点点咬紧，渐渐泛白。
　　他缓缓垂眸，再次审视了地看向那一身的痕迹。
　　什么怪病，这，这，这分明是……
　　从小被众星拱月，从来没受过委屈的龙殿下眼睛一闭，两条眼泪登时射了出来。
　　什么生米做成熟饭，呜呜，本殿下这是让人给做了……
　　气得一拍桌子坐下，下一秒又倒抽冷气捂着屁股站起来。
　　原来美人心悦他就是这么个悦法？！
　　这事若传出去，他堂堂龙殿下，面子该往哪放？
　　呜呜！！！
　　阿聿气得直磨牙。
　　不过气归气，他很快冷静下来。
　　幸好，他还没在美人面前亮过本体。江河湖海，这么多地方，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再说光是海域，除了玄悟海，还有玄德海，玄宁海，玄思海。
　　嗯嗯还有得救！！
　　趁着这坏美人没回来，赶紧先离开这地方再从长计议！
　　咬着牙穿好衣裳，刚一开门，就听到楼下叽里呱啦的争吵声传来。
　　阿聿扶着墙，这会下个楼都要一步一缓，当心着脚下，懒得抬头去看。
　　“说了咱们客房都满了，不准上去，那就是不准上去！”
　　“我，我就上去看一眼！”
　　“那也不成，万一客官们丢了东西我找谁去？”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声音是掌柜的和什么人在吵架。那另外一个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
　　“殿下——！”
　　“你真的在这！”
　　阿聿抬头，表情瞬间僵住。
　　我靠！他怎么找来了……
　　现在这副模样……完了，若是让从小一起长大的跟屁虫看到，面子往哪搁，他以后还怎么混？
　　防止跟坏美人撞个正着，出门前他特意换了衣裳，还戴上了幂篱。
　　以霹雳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刚刚他不一定看真切，可能觉得有几分像就嚷嚷了。
　　阿聿打定主意，果断转身。
　　忽然，整个人僵住——
　　某个地方痛得他捂着屁股咬着牙，半天愣是没没吱声。
　　这坏美人还，还真够坏的！
　　呜呜……
　　“让开，你让开！看见了嘛，那是我朋友！”
　　此时，霹雳生龙活虎，拨开掌柜的，大步走上楼。
　　而阿聿自己，比他更像只龟……
　　挪也挪不动，阿聿闭了闭眼，算了，不跑了。
　　“殿下——真的是你！”
　　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太过熟悉。眼看骗不过去了，阿聿食指抵唇，蹙眉道：“嘘——小声点。”
　　霹雳没听清他说什么，但那手势看懂了，立刻点头，“噢噢。”
　　阿聿：“你蹲下来。”
　　霹雳疑惑道：“殿下你说什么？”
　　在心里把凌渐寒默默又骂了一遍，阿聿清清嗓子，一字一顿：“背、我、下、去。”
　　“噢噢。”霹雳这下听懂了。但他不由得惊诧：“殿下，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提起这个阿聿就来火，昨晚他好多次受不住了，拼命喊“渐寒，不要了！我不要了！不要了！”
　　后面都带上了哭腔，那坏美人也不停。
　　先前醒来只觉得喉咙痛，没想到嗓子都哑了……
　　越想越气，阿聿不自觉又捏紧了拳。
　　“殿，殿下？”
　　“先、下、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说话都困难。
　　霹雳一脸担忧，听到吩咐只好弯腰先扎稳马步。
　　阿聿搂紧霹雳的脖子，一咬牙，身体使劲往上攀。
　　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可低估了双腿分开时的那股子痛。
　　阿聿秀眉蹙起，在霹雳用手将他往上托时，终于忍不住，“嘶——”地一声叫了出来。
　　“殿、殿下，你到底怎么了？”
　　“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面子要紧，阿聿强撑住，“没事，拉、拉肚子，拉的。”


第37章 昨夜也不知被做了多少遍……
　　原来是这样啊, 殿下这究竟吃了什么，拉成这副模样？
　　霹雳心疼地叹了口气，幸好及时让他给找到了！
　　他小心背着人往楼下走, 掌柜的小二站都在楼梯口, 正望着他们。
　　感觉到那两道直晃晃的目光, 阿聿脸皮一紧，耳根都烫了起来。
　　昨夜他们折腾得动静那么大, 那木床都塌了，他嗓子都哑了……
　　他也实在记不清, 昨夜有没有先施个法术, 把动静隔阻隔开。
　　也不知, 不知被人听去了没有……
　　所以乔装戴上幂篱出来，其实还有这一层原因——
　　太没脸见人了！
　　阿聿脸埋在霹雳脖子后面，
　　不管了, 只要没被认出来, 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霹雳察觉到他的异样, 心道：殿下初入这俗世凡尘, 莫非还没学会这边规矩——没付房钱？
　　兜里掏出定银子，他阔绰一扔, “行了, 不用找了！”
　　见那掌柜的两人对视一眼，仍是呆若木鸡的样子, 他不耐烦地挥起手, “让让, 让让——”
　　“看清楚了, 我背的是个人, 可没偷你们东西！”
　　刚刚受的鸟气, 此时正好一并出了，霹雳说着，还特意原地转了大半圈，把背上的阿聿大方展示了一下。
　　阿聿：……
　　这个憨憨！
　　又闭了闭眼，算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出了客栈，霹雳立即请示道：“殿下，咱们这就回宫吧？”
　　“瞧您拉得这么虚弱……这凡间的东西呀，不干净！咱们赶紧让太医看看！”
　　太医？！
　　“不行！！！”
　　阿聿一激动，两个字脱口喊了出来。
　　“啊？”霹雳愣了愣，殿下为何这么大反应？
　　阿聿随即也意识到了，立马找补：“我，我还在、拉。”
　　说完他便觉得丢死人了。
　　嗐，但总比说自己被人做了强吧QAQ
　　斜对面恰好还有间客栈，他手一指，“先、去那。”
　　开了两间上房，霹雳把他放下，转身便出去了。
　　房间里的椅子全是木制的，看着就硬邦邦，阿聿蹙了蹙眉，缓缓往床边挪。
　　床上垫了些被褥，虽然还是不怎么软，他咬着牙勉强坐下。
　　这时门开了，一股子味道率先飘进来。
　　阿聿捏起鼻子，“什么、东西？”
　　霹雳拎着个木桶走进来，“这个啊，是恭桶呀！”
　　“殿下说还在拉肚子，我特意跟店家借的，放在哪里比较好？”
　　阿聿：……
　　霹雳左看看又看看，非常贴心道：“我看还是放在床边吧，这样殿下方便！”
　　阿聿：！！！
　　“拿、走——！！！”
　　好不容易把那东西弄走，换了个浴桶上来。把人支走后，阿聿舒服地泡进水里。
　　垂眸看着满身的痕迹，再度咬牙切齿。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龙殿下被人，被人……
　　不行，恢复之前绝不能回去！
　　这房间窗户半掩着，找好角度，透过缝隙正好可以看到之前那客栈大门口的动静。
　　瞄了好一会，却一直不见凌渐寒身影，阿聿磨了磨牙，不自觉拳头攥紧。
　　好家伙！
　　做完提起裤子就跑了！！
　　就这么把他扔一边！！！
　　昨夜也不知被做了多少遍……
　　阿聿越想越气得牙痒痒。
　　哼！算是看清楚了！
　　呜呜……
　　-
　　凌渐寒心里装着阿玉，准备好东西飞奔赶回客栈。
　　刚一走进门，掌柜的放下算盘，小二擦桌子停住，都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一路盯着自己，凌渐寒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花。
　　难道他拿花的样子很奇怪？还是这花有什么问题？
　　没理由啊，刚刚一路走来，在大街上也没有异样。再说这花是花坊的老板推荐的，时下城里受欢迎的品种。
　　凌渐寒目视前方，径直上楼。
　　带着鲜花蜜饯，还有阿玉喜欢的兔子白糖糕，推开门——
　　人呢？阿玉人呢？？？
　　房间里床都塌了，被子滚落一地，一副打斗过的样子。
　　凌渐寒蹙了蹙眉，想起刚刚掌柜和小二的眼神，匆匆转身下楼。
　　“掌柜的，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了吗？”
　　掌柜的一听，像知道什么似的，随即反问：“人是不是不见了？”
　　“他人呢？怎么回事？”
　　“哎——客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呀？”
　　“今日一大早就有个奇怪的男子我们店门口徘徊，后来他进来，既不吃饭也不住店，就想上楼去看看，说是找人。”
　　凌渐寒：“奇怪的男子？”
　　掌柜的点点头，“一身黑色衣服，身材高大，个子大概……到您眉毛这儿”
　　这时小二干完活也凑了过来，“皮肤也黑，看着还挺凶的！”
　　“对对对！”掌柜的说：“不过店里刚巧住满了，我们没让他上去。”
　　“但后来，楼上恰好有客官下来，那男子远远瞧见说正是他要找的人，立刻冲了上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客官就被他带走了。”
　　凌渐寒：“那客官是我同伴？”
　　掌柜的：“他戴着幂篱，我们没瞧清楚脸。但看身形挺像的，而且是从你们那房中走出来，应该十有八九是。”
　　说着，他试探问道：“是不是那位公子知道这仇家上门，所以刻意乔装打扮了一下？”
　　那两人离开后，他与小二合计了一下，一致这么认为。也不知他们惹了什么人，唉，还是没躲得过。
　　眼前，凌渐寒举止优雅矜贵，掌柜的觉得他不像坏人，又攀谈道：“昨日您二位都是形影不离的，是不是您今早出门，那歹人便瞅准了时机来下手？”
　　凌渐寒听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见他不答话，掌柜的好心又道：“你们是外地人吧，要不要禀报城主？让城主大人给您做主！”
　　能把阿玉掳走的，定不是普通人。
　　根据两人的描述，凌渐寒第一反应便想到那蛟妖。
　　内丹都碎了，这孽畜不可能再复生。
　　但事关阿玉，凌渐寒蹙了蹙眉，旋即转身出客栈。
　　城东三十里，化龙潭。
　　蛟妖洞府方圆几里内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阿玉的影子。
　　几个刚刚能化形的小妖跪在地上，哭诉着：“仙尊饶命啊！真的不曾见过您描述的那公子！咱们道行浅薄，从未入世害过人呐！……”
　　实在问不出线索，凌渐寒薄唇抿起。思忖一番后，他咒决念起，解下腰间百宝袋一挥——
　　小妖怪们只觉得天旋地转，接着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嗯，床都被你们俩打塌了


第38章 老婆你在哪里
　　片刻后, 烟波山庄。
　　“望遥仙尊？”接到通传，周书行愣了好一会，激动道：“快请快请！”
　　这次来的只有仙尊一人, 先前那小公子不在。
　　去而复返, 特意单独一人, 莫非有何深意？
　　“见过仙尊！”周书行恭敬行了个大礼，静候指示。
　　凌渐寒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话不多说他直奔主题, 伸手解开腰间的百宝袋。
　　周书行一瞧，嘿, 果然！
　　这是要低调传授什么宝物给自己么？！
　　伸长了脖子, 他喜滋滋扬起嘴角。
　　是心法秘籍, 或是灵草仙丹，还是……不管是什么，出自灵源山望遥仙尊, 那必定是极佳的！
　　翘首以盼中, 那百宝袋里放出的竟是……
　　看着地上一条水蛇, 一条大鲵, 一只浣熊和一只野鸡，周书行脸色不由地僵住。
　　他嘴角抽了抽：“仙尊, 这些是……”
　　烟波城里爱吃野味, 眼前这些平日都很难打。
　　周书行投去狐疑的目光，莫非仙尊爱吃野味, 捉了拿来他这里加工的？
　　难怪前日的宴席, 他根本没动几筷子。
　　先前担心仙尊吃不惯, 他刻意都备的正席菜肴。周书行此时恨不得拍大腿, 怎么没想到仙尊正好这一口！
　　心念电转, 不待凌渐寒答话, 他立刻吩咐：“来人呀！快把这些送进厨房！”
　　地上的小妖怪们一听：！！！
　　拼命扑腾起来。
　　一旁的凌渐寒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书行察言观色，立刻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
　　又抬手吩咐：“且慢！”
　　他朝凌渐寒讪讪笑道：“对了，还没问仙尊要做成什么口味？”
　　凌渐寒：……
　　这烟波城主，怎么一天到晚尽想着吃？
　　正事要紧，他解释道：“这些是我在城郊捉来的妖怪……”
　　“妖，妖怪？”
　　这话一出，周书行吓得一哆嗦，立刻退后了几步。
　　“它们已经被打回原型，不用怕。”凌渐寒道：“周城主，烟波城这一带，可还有其他作恶的妖怪？”
　　已经确定不可能是那蛟妖，那抓走阿玉的可能是别的妖怪。
　　在化龙潭一带找了好半天，能化形的凌渐寒只找到这几只，于是只好来问问，附近是否有其他恶名在外的大妖。
　　周书行摇头。
　　许多年来，烟波城一直安逸太平。这次突然的男丁失踪案件，也幸得仙尊解决了。
　　还真是没有。
　　凌渐寒想了想，“比如，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相貌凶恶的黑袍男？”
　　答案还是摇头。
　　线索又断了，凌渐寒抿了抿唇，“那告辞了。”
　　周书行愣了愣，“啊，仙尊怎么刚来就要走？”
　　看着地上那些妖怪，他眼皮跳了跳，“而且这些……您还没带走的呀！！”
　　“送给你吃了。”凌渐寒已经转身走远，只留下话音。
　　地上的小妖怪们：！！！
　　不要啊呜呜呜……
　　周书行：！！！
　　我也不要啊嘤嘤嘤……
　　-
　　凌渐寒快到青丘时，碧水湖畔，出现狭长的一片桃林。
　　一抹火红身影站在树下，提着竹篮，微微仰着头，像是在采花瓣。
　　这不正是那日早晨的小狐狸吗？！
　　凌渐寒眼底闪过一丝亮色，眨眼间轻功翩然上前。
　　焰儿又采好一朵桃花，这一低头，身后忽多了抹白色衣角。
　　飘逸，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啊——！”他吓得大叫一声。
　　凌渐寒：……
　　利落将人穴道封住，正面现身。
　　这里已是青丘地境，还是阿玉故乡，不能贸然惊扰九尾狐族，失了礼数。
　　“……是我。”凌渐寒低声道：“别叫了，我就替你解开穴道。”
　　焰儿眼珠子转动，像是在指望救援。
　　可四周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他只好点点头。
　　穴道一解开，他立即大叫：“姑姑救我——！”
　　凌渐寒：！
　　他怎么出尔反尔？
　　这噪音太大了。他正要出手，一只酒葫芦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在这狐族少年头上。
　　“再吵，我第一个杀你。”紫色身影从树上翻身下来，慵懒地打了个略带酒气的呵欠。
　　焰儿一见，立刻躲到她身后。
　　“姑姑，姑姑……”
　　紫虚抬了抬手，示意他住嘴，朝凌渐寒笑吟吟道：“仙尊今日怎地大驾光临我青丘？”
　　凌渐寒行过一礼，又顿了顿，“请问姑娘……”
　　声音渐渐低下去，话说一半，没了。
　　紫虚歪歪脑袋，依旧笑吟吟看着他，“仙尊想请问我什么？”
　　凌渐寒两颊顿时热了起来。
　　他直来直去惯了，此时心中又焦急，只不自在地错开目光，抿了抿唇。
　　然后低声又问：“不知青丘……道侣结契有何礼数？”
　　“嗯？”紫虚愣了愣。
　　凌渐寒以为声音太低她没听清楚，尴尬轻咳两声，重复道：“不知青丘道侣结契，有何礼数？”
　　“哦，原来是这个问题。”紫虚投去玩味的目光：“莫非仙尊看中了我青丘狐族？”
　　凌渐寒：……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微微蹙了下眉后，他点点头明确认下。
　　紫虚：“当真如此啊？”
　　她那漂亮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原来仙尊如此博爱！”
　　“……对了，仙尊身边那位俊俏公子呢？怎没待在身边？”
　　凌渐寒：……
　　这不正是来找人的么。
　　对方是九尾狐，又是青丘帝姬，看在阿玉面上，他耐住性子，“正是来寻他的。”
　　啊？紫虚听糊涂了。
　　“你来青丘找他？”
　　凌渐寒认真点头，“前几日他忽然不见了，寻遍各处没有踪迹……”
　　“我思来想去，是不是礼数上怠慢，他让长辈先带回了青丘。”
　　“可是五日前？”
　　九尾狐心思敏捷，焰儿一下便猜到是他被凌渐寒抓到那日。
　　比他修为高了不知多少倍的紫虚，自然听出更多信息。她笑道：“看来仙尊和那公子已经行过伴侣之实了？”
　　凌渐寒：……
　　冷傲出尘的望遥仙尊从没如此尴尬过。
　　不过找人要紧！
　　面对两双精明打量的眼睛，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紫虚笑了笑：“莫非仙尊以为他是我九尾狐族？”
　　凌渐寒：！
　　难道他不是？
　　瞧把这清冷沉稳的仙尊给震惊得……
　　紫虚不好意思再逗他，摇摇头：“他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凌渐寒：我竟把老婆的身份弄错了！
　　作者：嗯，名字也不对哦


第39章 感情你不是来选妃，是来找茬的？
　　天朗气清, 玄悟海海面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凌渐寒御剑立在海面，回首望着灵源山。
　　明明只相隔数十里, 灵源山山顶却是乌云密布, 连珠的暴雨形成厚重水幕, 将整座山团团围住。
　　更诡异的是，四周海水朝山体蜂拥, 水位高出辽阔的海面形数十丈，一副要将整座山淹没之势。
　　修行几百年, 这场面, 简直见所未见, 闻所未闻。
　　思忖片刻，他取出百宝袋中那颗悬珠。
　　“阁下若潜江河湖海，戴着它则如履平地。”
　　想起赠他悬珠那长者的话, 将珠子吞入口中, 他收了佩剑, 探身入海。
　　漆黑的海里一路向下, 也不知行了多久，眼前星星点点的亮光闪耀起来, 宫殿的轮廓终于出现眼前。
　　数队蟹兵正在巡逻。他们身穿青色铠甲, 手持长枪，横着前行的队伍像给宫殿外筑起一道坚固城墙。
　　“什么人？！”冒着寒光的枪头齐刷刷举起。
　　特意来拜见龙君, 凌渐寒没有隐匿行踪, 见被士兵发现, 他大方现身。
　　“在下灵源山凌渐寒, 求见龙君。”
　　龙宫正在办喜事, 近日热闹得很, 各路宾客一直络绎不绝。
　　各色美人蟹兵们已经见了一波又一波，但眼前这人吧……
　　比之前见过的那些都美，还多了种不同的味道。
　　但具体是什么大家一时说不上来，只是不自觉中，语气眼神都恭敬了几分。
　　“阁下里面请！”
　　-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巨大的珊瑚丛闪着金红华光，珠帘后，少年容颜昳丽，立如青松。
　　妆容精致的侍婢们分在左右，小心伺候着更衣，阿聿头戴宝石玉冠，身着白色刺金锦服。
　　浑身打扮精致，脸上却神情淡漠。
　　霹雳候在一旁痴痴看着他，脸上笼着淡淡愁色。
　　殿下眉目如画生得好看，先前即使粗糙的凡人打扮，都掩不住华彩。回到宫里，这正经装扮起来，更是矜贵非凡高不可攀。
　　“殿下……你真的，真的答应选妃了吗？”
　　殿下已经成年，择偶是顺应自然。再说龙族血脉日渐稀薄，他身上还担着一份责任。
　　虽知这选妃势在必行，霹雳心中仍是抱着一丝虚无的幻想。
　　殿下没答话，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自然！男大当婚，何况咱们是龙族！”
　　是龙君的大殿下。
　　霹雳看过去，大殿下身后，二殿下和三殿下也正一起走来。他和侍婢们立即行礼。
　　“哥哥们怎么过来了？”
　　“父君说怎么还没好呢，让我们过来催催你！”大殿下说话一板一眼，语气更听着凶巴巴的。
　　三殿下随即笑道：“大哥，你就别吓唬他了！”
　　坏笑着，他朝阿聿挑挑眉：“此次选妃，四弟若有什么想法或顾虑，可以跟哥哥们聊聊。”
　　阿聿表情淡淡：“我没什么想法。”
　　“害什么羞，你都已经成年了！”
　　大殿下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启齿，又主动道：“大哥觉得，就选女子吧。蚌族、水母、海蛇，各个都不错。”
　　这下二殿下却不同意了。
　　他摆摆手，“大哥，咱们可是龙族！不要搞性别成见！”
　　二殿下笑眯眯看着阿聿，“我看男子也不错，像是虾族、人鱼、海马……那个起来呀也特别棒！是吧，三弟？”
　　阿聿：额。
　　被拉进话题的三殿下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他们呀，都对！又都不对！”
　　几兄弟：？
　　齐刷刷看着他，眼底透着满满的求知欲。
　　三殿下叉腰，拖长了尾音：“咱们可是龙族，龙族！”
　　“性别都不重要，还做什么选择？看上的，喜欢的，都可以！”
　　阿聿：额……
　　大殿下二殿下一听，茅塞顿开，拱手道：“三弟言之有理，哥哥们受教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龙族博爱，但不滥爱。这选妃一次只能选一个。”大家齐刷刷又看向阿聿，“四弟呀，你这次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阿聿：……
　　真的没什么想法！
　　好不容易将哥哥们送走，他懒懒往那镶满宝石的白海沙椅子里一歪，清静一会。
　　霹雳瞧他闭着眼，难道是在考虑刚刚三位殿下的话？
　　虾、蚌、水母，海蛇，人鱼……为什么就没一个提名他们龟族的呢QAQ
　　明明从前就有龙和龟结合，生下赑屃的美谈呀！
　　委屈地，霹雳咬着唇。
　　既然，既然没人想起他……那他就自告奋勇吧！
　　“殿，殿下……”
　　阿聿睁开眼，就见他垂着脑袋对着手指。
　　半晌没有下文，阿聿“嗯？”了一声。
　　“我……你……，殿下你，能不能……”话到嘴边，要说出来却比想象中难。
　　阿聿：“能不能什么？”
　　“就是，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我呗。
　　霹雳酝酿着，脸先给憋红了。正要说道关键内容，就听外头守卫禀报：“龙君驾到——”
　　阿聿立即起身，侍婢们连忙给他衣袍理了理褶皱。
　　“哈哈哈哈……”似乎人逢喜事精神爽，比龙君先到的是那开怀的笑声。
　　“拜见父君。”
　　“我儿免礼。”屋子里霹雳和侍婢们也跪了一地，龙君手一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侍婢们一一告退，只霹雳磨磨蹭蹭，眼巴巴望着阿聿。
　　他刚刚正说动重要地方呢，再不说，只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阿聿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行了，你也下去吧。”
　　霹雳：QAQ
　　只好默默离场。
　　龙君特意过来，阿聿料想，应当是有话交代。
　　这下没有外人了，果然，龙君走近一步。
　　亲昵地，他按着自己肩膀，仔细端详，然后感慨：“我儿长大了！”
　　阿聿：……
　　“玉树临风，俊朗无俦，不错！像我！哈哈哈哈……”
　　哪有亲爹当面这么夸的，他尴尬地笑了笑。
　　“这选妃呢，就当是个过场。咱们先看看，没喜欢的就不要，不用勉强！”
　　“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跟父君提出来，千万别闷着……”
　　龙君主宰全水族，平日不怒自威，此时却像个老父亲，慈祥和蔼地絮絮叨叨。
　　而且刚回来时，跟这差不多的话龙君已经说过一遍。
　　眼下，这又特意来宽他的心。
　　阿聿心知，龙君是误以为他不想成婚，怕他再次“离家出走”。
　　然而回想起离开龙宫那些日子——
　　自己满眼热切，以为物色到一个清绝出尘，与众不同的龙妃，追着人家从灵源山到烟波城，可结果……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伸向腰后。
　　阿聿眯起眼，算了，还是听父君的话。
　　他朝龙君点点头。
　　就找个靠谱的水族，安稳过日子吧。
　　-
　　几经辗转，凌渐寒终于被带进一座宽敞明亮的宫殿。
　　“总管大人，又来了一位！”
　　殿前坐着的中年男人，正低头在登录名册。听到禀报，他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都这个时辰了……”
　　人还往我这儿送？
　　本是想白这两个不得力的下属一眼，可龟总管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便傻傻愣住了。
　　跟龙宫里其他当差的不同，他是龟丞相儿子，上过岸的，见过世面。
　　活了这么多年岁，眼前这么相貌气质出众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请，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怎么称呼？”对着这美人，龟总管语气不自觉也客气了起来。
　　“灵源山凌渐寒，求见龙君。”
　　龟总管点点头，新翻一页提笔记下，又问：“请问阁下是哪一族？”
　　如此惊绝出众，莫约是人鱼或者海蛇，他心中其实已有计较，只待确认后下笔。
　　“我乃人族。”
　　什么？
　　龟总管抬起头，眼里饱含震惊。
　　这才多少年没上岸，人族相貌已进化得如此完美？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按下心中震撼，又提笔缓缓记下。
　　人族……
　　他心里盘算着，能进到这玄悟海龙宫里来的，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人族。
　　如此想来，心中又缓和了不少。
　　“请问阁下有何才艺？
　　凌渐寒：……
　　见龙君还要展示才艺？？
　　他想了想，“剑术？”
　　龟丞相点着头，一副神色了然：“嗯，舞剑对吧？”
　　凌渐寒：……
　　“……算是。”
　　“行了，登记好了。有无错处，阁下请过目。”
　　簿册呈到跟前，凌渐寒接过扫了一眼，“无错。”
　　厚厚一本，前来拜会龙君的人似乎还挺多。先来后到，这得等上多久啊？
　　打算看看这册子是从何时开始登记的，他翻至封页——
　　《阿聿殿下嫔妃候选名册（下）》烫金的大字进入眼帘。
　　凌渐寒瞳孔微缩。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立刻翻到刚刚自己那页，想要撕毁。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这可是龙宫重要文件！”龟总管和几个文官立即扑上前阻止。
　　无端端的，灵源山闹了水患，这事还得请龙王出手。理智回笼，凌渐寒松了手。
　　他磨了磨牙，语气尽量和缓道：“把我的名字从里面删了。”
　　龟总管抚平折痕，将册子小心收起，没好气瞪他：“感情你不是来选妃，是来找茬的？”
　　凌渐寒疑惑道：“谁告诉你我来选妃？”
　　龟总管：“你你，你长成这副模样，又来求见龙君，难道不是来改变命运的？”
　　身边的文官赞同地狠狠点头。
　　凌渐寒默默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心道：我长成哪样了？
　　龟总管叉着腰，状似勉强又道：“来得这么晚！我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勉为其难录入的。你可得珍惜机会，好好表现才是！”
　　凌渐寒沉着脸，重复道：“把我名字删了。”
　　若帮殿下觅得良人，龙君必然重重有赏。而眼前这人，龟总管觉得胜算极大。
　　其实这名字随便施个法就能删掉，但那实在太可惜。龟总管坚持：“不行！已经入册了。”
　　可他说完，这美人面色如月光清凌，眼神像寒冰一般冷硬。态度毫不动摇。
　　“你可知，咱们阿聿殿下长得那是冰肌玉骨、艳色绝世！多少人倾慕，只盼能在他身边侍奉就行！”
　　说着龟总管又拿出那册子，拍了拍，“瞧瞧，都多少人报名了？”
　　凌渐寒：“……”
　　“那正好，多在下一个不多。”
　　“你你……”
　　“你想见龙君，是有事相求对吧？”
　　龟总管使出杀手锏，“如若中选，你便是龙君半个儿子，甭管天大的事，那都好说了！”
　　来见龙君确实有事相求，但这是两码事。
　　凌渐寒蹙眉，转身便走。
　　龟总管拉住他，“哎哎哎，选上了龙妃，这全族都跟着……只有好处可没有坏处啊！”
　　“在下已有道侣。”凌渐寒冷冷拂开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龙宫里常办喜事, 龙君乐依旧此不疲，始终热忱不已。就连龙宫里最气派“御华殿”他都给改了名，改成了“同心殿。”
　　这天, 珊瑚树水晶帘明珠灯, 同心殿里装典得格外富丽奢华, 偌大的殿堂坐了个满满当当。
　　各族选拔来的佳人，男男女女, 皆是万里挑一的绝色。他们或面带微笑或含情脉脉，胆子大些的甚至直勾勾盯着高台上那朦胧的水雾帘子。
　　帘子后, 阿聿端坐于龙君身侧。
　　面无波澜, 目光落在这些或丰腴或清瘦、或清纯或妖冶的佳人身上,
　　脑海中却不自觉又浮现灵源山上初遇时的场景……
　　眼前这些佳人，美则美矣……
　　阿聿恹恹移开视线。
　　远远的人群中，忽地, 一道白色身影晃进视线中。
　　那人！那人怎么好像……
　　眸光颤动, 阿聿呼吸一滞。
　　不不, 不可能！
　　虽然仲蔡曾经说他师尊上天入海, 但人族修士不可能进到这深海龙宫。
　　再说龙宫规矩森严，要到这同心殿, 各处通报周转也得好一阵, 他修为深厚，就是能进来也呆不了这么久。
　　阿聿兀自又摇头, 不可能是他。
　　心绪平静下来的同时, 内心深处划过一丝不愿承认的失落。
　　龙君低声道：“聿儿怎么了, 不舒服吗？”
　　阿聿：“没事。”
　　坐直腰板, 扬起下巴, 俯视着这些为自己而来的佳人。
　　阿聿眯起眼, 从此，他要做的是——一条莫得感情的龙。
　　话说与此同时，凌渐寒也感觉到了来自高台之上的目光。
　　距离甚远又隔着一道水幕，相貌虽看不真切，无端地却有一丝亲近之感。
　　只看那轮廓那身姿，他终于相信先前龟总管的话并无夸大。
　　不过纵使这位龙殿下芝兰玉树霞姿月韵，他此生已有挚爱。
　　平静敛眸，凌渐寒移开视线。
　　至于他还耐着性子端坐在这……
　　那是因为先前离开时，龟总管追上来劝他，“算了算了，你还是去观个礼吧！”
　　据他说，等殿下选妃结束，龙君龙心愉悦，面对来庆贺的宾客必然礼遇有加。
　　“兄台，你坐错地儿啦！” 大殿上十分安静，一声压低了声音的搭讪清晰可辩传入耳中。
　　凌渐寒侧目看过去，旁边坐着的是个圆眼、嘟嘴、肚子圆鼓鼓的小个子男人。
　　周围一行人都是这样的体貌特征，如同复刻一般。
　　这族群的模样像……
　　像平日弟子们从海里打捞上来晒干的……那个什么来着？
　　这时，身边这小个子吐了个泡泡。
　　泡泡吹到凌渐寒耳侧，破了，话音传出来：“兄台，参选的佳人坐在前面，不是这儿。”
　　凌渐寒：……
　　瞬间想起先前的龟总管。
　　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后排角落，就是不想节外生枝。他低声道：“我就坐这儿。”
　　“这儿是我们海马族的应援区，你坐在这儿，龙君和殿下都注意不到，吃亏大了……”
　　凌渐寒：“……无妨。”
　　“唉——年轻人，虽然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不要太自信了，这机会错过可就没了！”
　　“听我一句劝哈~我们海马族今年是重在参与，但我看你呀，十拿九稳！”
　　……
　　凌渐寒闭了闭眼，“……我不是来选妃的。”
　　“什么！你不是来选妃的？”
　　“你长成这副模样岂不是浪费了？！！！”
　　“你是哪个族的呀，你们族人没有好好开导你吗？”
　　……
　　凌渐寒默默起身。
　　“我儿阿聿，终于也到适婚年龄。”龙君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大殿。
　　“今日各族欢聚，适婚男女中，若有心意相通之人，擢选为龙妃！族群不限！”
　　大殿上欢呼声四起。
　　阿玉？
　　听到这名字，凌渐寒呼吸一滞。
　　这龙殿下竟然也叫同样的名字？
　　对了，先前在那册子上看到过，确实是叫这个名，只不过同音不同字。
　　想到这，忽地，凌渐寒怔了一下。
　　他跟阿玉还没正式结契，“阿玉”这两个字只是自己理所应当的认为，并没有跟他本人确认过。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狭长的双眸眯起眼，凌渐寒仔细注视着那高台水幕。
　　各族佳人轮番表演起拿手节目。
　　帘子后的龙殿下只是点点头或者挥挥手，似乎兴致缺缺。
　　“殿下万福，不知方才的曲子殿下是否喜欢？”仗着天籁之音，一曲结束后，人鱼大胆攀谈起来。”
　　“挺好的。”
　　虽然语气淡淡，殿下居然答话了。人鱼激动道：“那我为殿下再歌一曲吧？！”
　　“不用。”
　　这一盆冷水浇灭了人鱼的热情，却点燃了凌渐寒的希望。
　　是他！真的是他！
　　寻寻觅觅，人竟然在龙宫！
　　阿玉，不，阿聿竟是龙族的四殿下！
　　凌渐寒心潮澎湃望着那高台。
　　但一想到，刚刚才和自己这样那样过，对方现在却大张旗鼓堂而皇之地选伴侣……
　　目光随之又沉了下来。
　　此时舞台上，美艳的双胞胎海蛇姐妹扭动着。
　　两人颇为心机，借着舞蹈动作，正试图穿过那帘子。
　　凌渐寒眯了眯眼。
　　台上舞姿曼妙，所有宾客愉悦地欣赏着，忽然，一道白影闪过——
　　年轻俊朗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海蛇姐妹跟前。
　　突如其来，那可怕的眼神，周身沉沉的威压，姐妹两尖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
　　高台上，阿聿目光一震：我去！真的是他！
　　完了完了，
　　本殿下英明要毁于一旦了……
　　“什么情况？？”
　　“什么人？敢在龙宫撒野？”
　　“好大的胆子呀，竟敢来闹殿下的选妃大典！”
　　……
　　龙宫何曾出现过这样无序的场面，大殿上瞬间炸开了锅。
　　龟总管大喊：“来人呐，快将此人拿下！”
　　龙君平日宽厚，今日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腾地站了起来。
　　“这是哪一族的，好生没有规矩！”
　　雷霆般的声波向四面八方扩散，修为低的水族不适地捂住耳朵。
　　凌渐寒转过身来，行了一礼，“灵源山，灵源祖师门下弟子凌渐寒，拜会龙君。”
　　“原来是人族。”
　　灵源山挨着玄悟海，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山海邻居。听到灵源祖师名号，想起过往的交情，龙君语气缓和了几分。
　　再定睛一看，龙君忽然发现，这人不正是日前降服那凶兽时，曾祝他一臂之力的年轻人么？
　　脸色又好了不少。
　　这年轻人相貌堂堂，风姿绰约，本事先前也瞧见过。现在敢闯到这大殿上，也算有胆识。
　　嗯……不错，配得上聿儿！
　　“哈哈哈哈……”龙君忽然大笑。
　　水族们不明就里，被这笑吓得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出。
　　龙君看着凌渐寒：“你可还认得我？”
　　凌渐寒抬眸，此时高台上的帘子已经撤掉，赠他悬珠的那长者正端坐于上位。
　　他点点头，当然认得。
　　“既然来选妃，那就按流程。先下去吧。”
　　龙君来到凌渐寒跟前，面色和悦地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不错，我很看好你。”
　　众水族：什么情况？？？
　　龙君居然不惩罚他，
　　还、还看好他？？？
　　不过这个人族确实颇有姿色，胆子也挺肥的！
　　这下龙君都发话了，只怕，今日要花落他家……
　　大家忿忿地看着，却见这人族拱手：“在下并不是来选妃的。”
　　众水族：什，什么！?
　　龙君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还不加掩饰地赞赏鼓舞，
　　他竟不识抬举？
　　靠！这也太嚣张了吧！
　　大家目瞪口呆看着这个人族的白衣美人。
　　接着，震惊整个龙宫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白衣美人转身，凝望着高台，“在下是来寻找道侣的。”
　　龙君不解道：“寻找道侣？”
　　白衣美人依然望着那高台，语气平静：“我们两情相悦，曾说好要共度此生。巫山云雨后，他丢下我不告而别……”
　　那背影清冷美好，氛围孤寂又落寞，远远看着宛如一尊玉雕。
　　雾草，经历了这么惨的事，他还能一字一句，如此语气平和，风度优雅！
　　两情相悦、巫山云雨、不告而别？
　　哼，谁听了不想骂一句渣男！
　　众水族听得义愤填膺：渣男！渣男！渣男！
　　“而他现在，正坐在这里选妃……”
　　什么？选、选妃？！
　　大家顺着白衣美人的视线看过去，
　　雾草！他指控的竟然是咱们四殿下！
　　回过神来的众水族：！！！
　　四殿下可刚成年啊，平日里怎么天真浪漫，惹人喜欢的很……
　　怎么可能是那骗心骗身又始乱终弃的渣男？
　　不不不！
　　他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有什么误会！
　　凌渐寒这一席话，如雷霆降落，劈懵了所有人。
　　大家狐疑地望着那高台上。
　　可是奇怪，这么盛大的场面，当着这么多水族的面，背扣上这么大一口黑锅，
　　四殿下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龙君皱了皱眉，“等等！本君没听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渐寒：“且问一问阿聿殿下便知。”
　　被推到风口浪尖，目光焦点之下的阿聿：QAQ
　　完了完了……
　　这坏美人！
　　哼，本殿下没找他算账，他竟还找上门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阿聿正慌乱着，
　　“聿儿——”龙君厉声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他……他不能生养！
　　同心殿台上载歌载舞, 台下却在全民吃瓜。
　　“活了几百年了，来龙宫参加过那么多选妃典礼，这还正是头一遭啊！”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今天只还选不选得成哟？”
　　“哎你们说, 殿下真的始乱终弃了吗？不会吧！”
　　“我相信阿聿殿下！殿下怎么看都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就是, 弄错了吧！”
　　“可是那人族美人都找到咱们龙宫里来了, 还能有假吗？”
　　“是啊，你们瞧他那隐忍委屈的样子, 哪里像装出来的？”
　　……
　　“大家安静，安静！”
　　“哎哎龟总管呀, 到底怎么回事呀？殿下不会真对人始乱终弃了吧？”
　　作为龙族的姻亲, 各水族十分担忧。
　　龟总管：“瞎说！”
　　“龙君这不是在亲自调查嘛？弄清楚原委前, 大家可不要胡乱猜测，坏了殿下名声！”
　　龙族虽然博爱，不过但凡娶回龙宫的, 都是优待厚待。从来没有过欺凌弱小的情况。
　　龟总管说得不无道理。
　　水族们听着心中安定了些。他们也不愿意相信小殿下是渣男, 纷纷点起头来。
　　终于把场面安抚好, 龟总管默默松了口气。
　　不过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回想起来，当时那人族一听选妃便那么激动, 还差点把选妃名册给撕了……
　　如若跟殿下早有海誓山盟夫妻之实……
　　他那反应, 倒好像更说得通？
　　龟总管边走边琢磨着，自然, 这些可不敢跟旁人说。
　　殿外的偏厅, 光波流转的结界下, 龙君严肃地看着阿聿。
　　“聿儿, 到底怎么回事？”
　　阿聿白了眼身旁的凌渐寒, 将头扭到一边。
　　龙君气呼呼, 转头又看向凌渐寒，“你，你说！”
　　又一个不肯开口的。
　　先前大庭广众之下还言之凿凿，现在好了，这人族青年却不开口了，只痴痴望着他那小儿子。
　　而那小儿子呢，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瞪了人家一眼。
　　龙君叹了口气，朝凌渐寒又道：“别怕他！你说！如若事情属实，本君给你撑腰！”
　　凌渐寒抬眸。
　　刚刚眼看那选妃大典如火如荼，迫于形势，不得已他才豁出了脸面。
　　他并非真要报复阿聿，让他颜面尽损。
　　凌渐寒抿了抿唇，“能否让我和殿下谈一谈？”
　　话音刚落，龙君见阿聿又看了这人族一眼。
　　两人细小动作不断，要说他们完全不认识，那应当也不可能。
　　罢了罢了，龙君挥挥袖子：“去吧。”
　　阿聿一脸没好气的样子，仍站着不动，龙君又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他这才不情愿地转身。
　　两人走到一旁的回廊，珊瑚环绕，海草抚动。
　　四下无人氛围甚好，阿聿却只拿背对着凌渐寒。
　　凌渐寒凝视着他的背影，“那日早晨醒来，见你睡得还沉，我便去买你喜欢的白糖糕的去了……回来却已不见你的身影。”
　　阿聿心道，哼，一睁眼就不见人的分明是你。
　　刚刚在大殿上还倒打一耙。
　　依然背着身不理会。
　　凌渐寒抿起唇，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为了追回老婆，再难启齿也豁出去了！
　　“是不是因为那夜……我，我表现得不好？”
　　“如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学习我改……直到你满意为止。”
　　“阿聿，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凌渐寒说着试图去拉阿聿的手。
　　不提那夜还好，阿聿又想起当初满身痕迹，某处痛了半月才好，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磨了磨牙，转身便是一掌。
　　此时不比在岸上，龙宫水气环绕，阿聿周身灵息充盈，凌渐寒的修为却要打一番折扣。
　　再加上阿聿正在气头上，下手一时没了分寸。
　　刚出手他便后悔了。
　　这一掌下去，凌渐寒捂着胸口，连连后退，撞在身后巨大的红珊瑚上，哐当一响。
　　偌大的动静，龙君瞧过来的同时，好几队侍卫雷霆出动。
　　侍卫们本是来护驾的，可谁知……
　　只见殿下搂着那人族，蹙眉心疼道：“你怎么不躲开！”
　　接着，人族缓缓睁开了眼，殿下小心翼翼给他查看身体。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殿下抬手便要给他输灵息疗伤，然后，两人手握到一起，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两人这黏糊劲儿呀，压根不当还有旁人的存在了。
　　简直没眼看。
　　一众侍卫傻眼，举着兵器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龙君蹙了蹙眉，衣袖一挥，“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阿聿这一掌，其实出掌时凌渐寒就看出来了。
　　但想着对方还在气头上，如果受了这一掌能让他消消气，那也是值当。
　　现在阿聿终于肯理自己，被他抱着，看他温柔紧张的模样……
　　灵源宗以水法问道，这一掌不至于将凌渐寒怎么样，但此时，他顺势捂着胸口全然就当自己是受伤了。
　　这时，龙君尴尬地咳了咳。
　　阿聿推开凌渐寒，又冷淡地站到一边。
　　撇个干净。
　　“阿聿……”凌渐寒不舍地去拉他的手。
　　龙君：“咳咳……”
　　行了行了，年轻人差不多点得了！
　　此前见过这人族的身手，龙君不担心他刚刚真的受伤。
　　他头疼的是龟总管刚刚报告的同心殿上的状况。
　　母龙全部飞升，龙族子嗣凋敝，为了延续血脉，这几千年来他们只能和各水族结亲。
　　各水族的看法不能不在乎。郑重其事安排的这场选妃，也不能就这么毁了。
　　沉吟片刻，龙君对凌渐寒道：“事情本君已知晓。放心，我龙族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阿聿皱眉道：“不行！我不同意！”
　　龙族繁衍能力强盛，可令万物孕育。自打他出生以来，就没听说有哪条龙是被其他族类给睡过的。
　　到了他这儿，当然也不行！
　　否则传出去多没面子，他堂堂四殿下，以后还怎么做龙？
　　阿聿这态度，龙君不省心地叹了口气，又朝凌渐寒道：“你同龟总管先去稍作歇息，我和殿下单独谈谈。”
　　凌渐寒：“这……”
　　“这什么！”龙君朝他使了个眼色。
　　支走凌渐寒，龙君问道：“说罢，你们什么时候在哪里结识的？”
　　阿聿沉默了会，低声道：“一月余前，在灵源山。”
　　“已经发展到哪一步？”
　　老父亲目光如炬，阿聿：“……最后一步。”
　　龙君：……
　　好家伙！
　　生气地看着这渣儿子，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抛下人家？”
　　“我，我没有抛下他！！！”
　　分明自己才是被抛下的那个！
　　说到这阿聿理直气壮、更是义愤填膺，声音和腰杆都硬气了几分。
　　“那为何，回龙宫后，这些事也从没听你提过？”
　　这下他不说话了。
　　龙君：“既然如此，咱们就应该对人家负责。”
　　“哼，不负！负什么责啊？本殿下都没让他负责，凭什么让本殿下对他负责！”
　　阿聿双手抱胸，气得一股脑说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老父亲困惑地看着他。
　　“你要让他负什么责？”龙君问道。
　　“我……”
　　只语塞了一瞬，明亮的圆眼忽地滴溜一转，
　　好像，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龙君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嘛！
　　“咳咳。”阿聿脑袋一歪，“不负责，反正我就是不负！”
　　“混账！龙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逆子！”
　　强劲的声波震得四周的海草狠狠折了下腰。
　　龙君极少动怒，看来这么硬碰还是不行。
　　“因为……因为……”得找个能让龙君认同的理由。
　　阿聿心念飞转，“因为，因为他不能生养！”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果然，龙君也着实愣了愣。
　　半晌才缓缓地问，“他……当真不能生？”
　　龙君虽开明，任何族类的姻亲都能接受。但他更在乎血脉传承。
　　不能生，定是犯了他的大忌。
　　昧着良心，阿聿狠狠点头，“当真！！！”
　　还没有和人族结亲的先例，龙君沉思：难道和龙族也不行？
　　阿聿瞧他神情，似乎是糊弄过去了。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听到：“就算不能生养，你也应该对人家负责！”
　　“咱们龙族博爱，但从不始乱终弃。”龙君正色道：“所以聿儿，你万万不可坏了咱们全族的名声！”
　　“我……”
　　阿聿一脸痛苦。
　　“这人族风流俊俏，修为也不错。当初不是你自己看上的吗？”
　　“我……”
　　阿聿有口难言。
　　“你把人娶回龙宫便是。他若不能生养，那就不生，反正还有其他的水族。但咱们必须对人家负责任，你明白了吗？”
　　阿聿：……
　　他闭了闭眼，半晌，“……真，真要娶回龙宫吗？”
　　龙君：“不然呢？”
　　“咱们龙族现在已经没有母龙了，延续血脉还得靠和其他各族联姻。如若你这般始乱终弃玩弄人家，而为父又包庇纵容，各水族看到必然汲汲自危。”
　　始乱终弃？玩弄人家？
　　本殿下才是为玩的那个好么！
　　被人玩弄后，现在还要戴上“渣龙”的帽子，
　　阿聿：还有哪条比本殿下更衰的龙啊？
　　呜呜，心疼自己QAQ
　　……
　　再见到凌渐寒时，阿聿梗着脖子，冷冷地问：“那日你当真没丢下我？”
　　凌渐寒：“绝对没有！阿聿若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说着便要起誓，阿聿打断他，又问：
　　“为了我愿意学，愿意改？”
　　凌渐寒：“愿意，什么都愿意！”
　　“当真想和我结为道侣？”
　　“当真！”
　　瞧着他这副愿打愿挨的样子，阿聿还算满意地撩了撩嘴角。
　　既然龙君那边糊弄不过去，那就只能从这坏美人身上下手了。
　　他凑到凌渐寒耳边，“如果这些事你都答应听我的……”
　　-
　　大约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龙君带着阿聿殿下和那人族重新回到同心殿上。
　　这回，殿下竟和那人族肩并肩走在一起。大家眼尖地注意到，衣袂下两人十指还紧紧相扣。
　　这……
　　龙君朗声大笑：“误会！一场误会！”
　　“那凶兽逃出玄悟海后，阿聿跟随本君出海追捕。兵分两路时他在灵源山遇险，承蒙仙尊所救，相处过一段时间。”
　　“两人确实互生情愫，曾定下誓约。”
　　一听到凶兽，水族们的脸上纷纷失了颜色。
　　这人族竟然是灵源山的仙君！还从凶兽手下救了阿聿殿下！
　　灵源山可是飞升出了真神仙的地方啊！咱们龙君万年修行了，离飞升却还差那么一点点……
　　果然不是普通的人族！
　　难怪这么相貌胆识皆是这么出众！
　　所有水族的目光都变了变，呆呆地看着凌渐寒和阿聿二人，一时不知该更羡慕谁更好了。
　　“恭喜殿下！恭喜龙君！”龟总管察言观色，起了个头呼道。
　　于是呼声渐起，很快连成一片，沸反盈天。
　　阿聿殿下的龙妃首席之位，显然非这仙尊莫属了。欢呼之余，在座的各水族却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这半道杀出来，可水族的佳人们该怎么办呢？
　　各族都铆足了劲筹备已久，满心期待的呀！
　　唉……心境相似，大家眼底晃过同样的失落。
　　“咳咳！”这时龙君清了清嗓子，“今日好事成双！本君决定，破例让四殿下在众水族中，再选一位可心的妃子！”
　　偌大的同心殿顿时安静下来。水族们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
　　“不行——！”凌渐寒阿聿异口同声。
　　“殿下与我两情相悦，还请龙君三思。”
　　阿聿示意凌渐寒打住，自己凑到龙君身侧，小声又道：“是啊父君。同时再选一个，这不合适吧？”
　　他对那些个水族美人根本没心思。
　　更让他担心的是，若再一个塞到他宫中，他那点秘密肯定纸包不住火。
　　这事怎么想都不能答应。
　　当着大殿上所有水族，阿聿说完牵起凌渐寒的手：“阿聿已经心有所属，还望各族见谅！”
　　接着深鞠一躬。
　　少年深情款款，眼神坚定。凌渐寒内心不禁一阵触动：阿聿对我，果然情真意切！
　　在场所有水族也愣住了：殿下如此有情有义！先前我们差点还错怪他……
　　而那海蛇姐妹和其他佳人看到这一幕，
　　虽然龙君特许，可殿下已经心有所属，这时勉强插.一脚进去，只不过徒惹人厌恶罢了。
　　况且这仙尊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
　　众水族佳人们纷纷起身，“还请龙君收回成命！”
　　“是呀，规矩可不能轻易打破。还请龙君收回成命！”龟总管也谏言。
　　为了给水族们一个交代，龙君才不得不做个样子。
　　现在台阶来了，他沉思半晌，勉为其难道：“行吧，既然大家都这样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该有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选妃结果震惊了整个龙宫, 但总算顺利圆满结束了。
　　满堂宾客依次退场，阿聿暗暗呼了口气——
　　还好，有惊无险。
　　悄无声息地, 他随着人流一同往外溜。
　　正以为蒙混过关之际, 龙君唤道：“聿儿。”
　　阿聿脚步顿住。
　　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 只见凌渐寒正跟在他身后。
　　“你这是去哪？”龙君问他。
　　阿聿瘪瘪嘴，“儿臣累了, 回府歇息。”
　　这孩子，都要成婚了, 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龙君不禁蹙眉。
　　龟总管笑道：“殿下与仙尊团聚, 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不过, 咱们还是先把这婚事商量完再……”
　　谁跟他有体己话呢。
　　阿聿看了眼凌渐寒，飞快把脸别开。
　　却见三个哥哥一齐走了过来。
　　“四弟，恭喜恭喜！”
　　先前龟总管的话三人都听到了, 大殿下一脸严肃训道：“龟总管说得对, 正事要紧。你小子急什么, 大婚后你还愁没时间卿卿我我么？”
　　“没想到你小子眼光这么独特, 居然选了个人族。”二殿下凑到他耳边坏笑道。
　　阿聿目光却紧紧随着他三哥。
　　“仙尊来自灵源宗，果然一表人才……”三殿下径直走向凌渐寒, 笑盈盈行了个礼后, 居然又凑近了些。
　　这也太近了吧？阿聿睁大眼睛。
　　美人再坏也是自己的！
　　其他的龙靠近，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作为雄性, 阿聿本能升起一丝不悦。
　　三哥声音压得低低的, 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只见坏美人脸色都变了。
　　阿聿磨了磨牙, 拔腿便要过去。
　　“哎哎, 大哥你这是干嘛？”
　　大殿下拽起他, “走，先办正经事去。”
　　-
　　龙族祭天问卜的腾云台上，龙君负手站在一旁，龟总管跟在他侧。
　　高台中央的八卦阵上，摇摇晃晃的龟丞相闭目念动咒诀。不一会，斑驳的老龟壳上白光闪烁。
　　龙族强大而神秘，真真假假人间流传着不少传说。
　　若非灵源山遭水灾，又机缘巧合得到龙君的避水悬珠，凌渐寒也无法轻易入这玄悟海。
　　眼前这深海里的占卜秘术，他闻所未闻，在旁安静认真看着。
　　而对于阿聿来说，这戏法已老早看过无数回，实在无聊得不能在无聊。
　　他心中更好奇的是……
　　阿聿目光来回打量着凌渐寒，见他毫无反应，干脆手肘推了推他。
　　“先前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
　　凌渐寒回看过来。
　　“仙尊一表人才，四殿下又一往情深，这神仙眷侣真是羡煞旁人了。”
　　“不过我们龙族别的不说，精力可是尤为旺盛。我四弟这刚刚成年，只怕需求就更加……这偌大的内宫只有仙尊一人服侍，呵呵，今后可要辛苦仙尊了！”
　　“悄悄告诉你个窍门，龙族最敏感的地方是……碰一下就，嘿嘿……”
　　“对了，我四弟好像还有个更敏感的地方…….”
　　“记得试一下哦。”
　　三殿下的话在脑中回响，凌渐寒目光不自觉落在阿聿斜飞的龙角，然后慢慢往下。
　　红唇、白颈、再到……
　　即使身着宽松的锦服下，仍然能感觉到那腰肢的劲瘦纤细。
　　凌渐寒抿了抿唇，脑海中更加不可遏制地回想起那晚零碎的片段。
　　精力旺盛……
　　所以当日阿聿不告而别，是嫌自己表现得还不够么？
　　凌渐寒认真思索着，一言不发。
　　阿聿见这坏美人不仅不回答，反而一个劲看自己，用的还是那种含糊不明的目光。
　　“你看什么呢？”
　　他被看毛了，凶道：“你快说！”
　　四目相对，坏美人眸光晦涩不明，只见他飞快垂下了眼帘。
　　一定是心里有鬼！
　　阿聿：“先前我们说好了，在龙宫里都听我的。”
　　凌渐寒不想瞒他。
　　只是这些话嘛，难以启齿。
　　可看到阿聿渐渐不悦的脸色，他一咬牙，只好如实道： “三殿下先前说……”
　　“请殿下和仙尊将手搭过来。”这时龟丞相苍老而洪亮的声音打断二人。
　　龙君也看了过来。
　　眼看就要问到了，阿聿不得不作罢。
　　两人按要求手搭在那龟壳上。七色光轮流转，华光褪去，龟壳上刻着三个吉时。
　　最近的一个是三日后，而后是下月初六，最后一个……
　　离谱，居然要半年后。
　　阿聿皱了皱眉，“就三日后吧！”
　　龟总管：“殿下，婚礼仪式繁琐，只剩下两天时间，不够准备啊。”
　　龙君想了想：“那就下月初六。”
　　那些个水族代表团要喝完喜酒才走，阿聿心想若是下月初六，他们得多呆大半个月。
　　人前装得辛苦，时间一长几分露马脚的风险也更大。
　　阿聿坚持：“父君，还是三天后吧。”
　　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阿聿：额……
　　一咬牙，他搂紧凌渐寒：“我与仙尊小别新婚，一刻也不想再多等，怎么了？”
　　说完扬起下巴。
　　这毫不遮掩的迫切，凌渐寒这个当事人都信了。
　　但他脸皮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凌渐寒抿了抿唇，轻轻推开阿聿，拱手道：“……望龙君恩准。”
　　龙君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
　　因为有先前的谈话，阿聿知道老父亲不好糊弄，于是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术：
　　“父君，这人族在这龙宫无依无靠，儿臣先前已经辜负了他，担心他再被人欺负。”
　　是么？
　　原来如此。
　　龙君老怀安慰地看着阿聿：这孩子虽然风流了一点，到底本性还是好的。
　　“那就三日后吧。”
　　“可是陛下，别的不说，这大婚的礼服……”
　　这下龟总管犯难了，只两日功夫，礼部所有的八爪鱼织匠都抓来赶工那也做不出来呀！
　　龙君了然点点头， “……就穿本君大婚的那套吧。”
　　“这……”
　　龙君龙后的吉服是龙族最高规格，况且自龙后飞升，它们已被龙君当做珍宝收藏起来。
　　这于理不合，龟丞相哪敢应承。
　　阿聿：“父君，我们情谊真挚，不在乎这些虚礼，随便赶一套吉服就行了。”
　　见阿聿这么要求，凌渐寒也跟他站到同一战线。
　　龙君看着两人，目光落在凌渐寒身上。
　　这灵源祖师的弟子，长得好看，修为也出众，
　　唉，偏偏却不能生养。
　　龙族向来宽厚，万可不能因此薄待了人家。
　　“堂堂龙族殿下，婚礼岂能随意。” 龙君清了清嗓子，“龟总管，去开库房，再把天帝赏赐的那对玉如意拿来。”
　　既然如此，龟总管只好照办。
　　龟丞相在旁念起咒诀，忽然抱头蹲下。那斑驳的龟壳上瞬间金光缠绕，他顺势往地上一趴，龟壳眨眼间涨大数倍。
　　光环褪去，无数金色大字在龟壳上闪烁。
　　“陛下，这是历年来各位殿下大婚的记录。”
　　文字纷纷漂浮到空中，眨眼间幻化成生动逼真的画面和声音。
　　看着这些盛大隆重的场面，凌渐寒沉默了。
　　几百年来他从没动过心，对于结道侣这件事，根本没什么概念。
　　直到遇见阿聿。
　　他的想法本来很简单，就是两个人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起修行，共同进退。
　　可这在龙宫一路的见闻，加上如今身临其境般看到情况，他确切明白了——
　　龙族并不满足于一个伴侣。
　　比如三殿下，刚刚在不同的仪式场合中已经出现了七次。二殿下和大殿下也有三次和五次。
　　每次他们身侧都是不一样的道侣。
　　凌渐寒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捏紧，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陛下，您看大殿下迎娶蚌族公主这个仪仗怎么样？“这时龟丞相问道。
　　龙君点头，“这个不错。”
　　“不用这么隆重吧？！”看着半空中的画面，阿聿嘴角抽了抽。
　　龟丞相接着自己老板的话继续问：“那就这个仪仗，回程绕龙宫三周？”
　　阿聿一听，什么！还要绕龙宫三周？
　　“太少了。”龙君露出嫌弃的眼神。
　　“可灵源山路远，再多就耽误吉时。”
　　……
　　一番权衡，龙君终于妥协：“行吧，那就三周。”
　　“不知灵源山那边……？”这时问题抛向了凌渐寒。
　　先前画面中看到，蚌族流光溢彩珍珠贝母手鼓，听到人鱼族天籁般的合唱，水母族绚丽的光影秀，还有海马族梦幻的泡泡……
　　凌渐寒猜也猜到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
　　只是灵源宗一直冷冷清清的，许久没办过大事。
　　此时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
　　眼瞧着他沉默下来，阿聿道：“父君，这迎亲仪式不过走个过场，劳师动众的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咱们还是省了吧。”
　　话音刚落，凌渐寒抬眸。
　　“不行！其他殿下有的，阿聿殿下一样也不能少！”
　　阿聿：……
　　怎么拎不清呢？
　　亏了自己一番好意替他人族解围。
　　龙君看凌渐寒的却加深了欣赏的目光。
　　不错，果然个敢于维护自身权益的！
　　堂堂龙族娶亲，怎么能没有排场呢？
　　他点点头，“仙尊所言甚是！”
　　说完瞪了眼自己的混球儿子，“听到了吗，该有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阿聿：……
　　“你们灵源宗现有多少弟子，仙尊可还有尊长，同辈几何？”再看向凌渐寒时，龙君脸上已经挂起和煦的笑容。
　　凌渐寒：？
　　愣了愣，他答道：“师尊已飞升，同辈中还有个掌门师弟，门中弟子数百。”
　　龙君：“龟总管，再备百斛金珠一颗千年红珊，一同送至灵源山。”
　　“这些东西送至灵源山做什么？”凌渐寒不解。
　　龟总管笑道：“龙君和殿下的一点诚意。”
　　凌渐寒：“我与殿下两人之事，为何要向旁人再表示诚意？”
　　龟总管失笑，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们人族娶亲不也是要下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龙精龙涎都有助修为不要浪费
　　放任他们再探讨下去, 只怕当场就得露馅。
　　阿聿打断龟总管：“行了行了，这些我稍后跟仙尊解释。”
　　他朝凌渐寒使了个‘一切听我安排’的眼色，义正言辞道：“父君, 请听儿臣一言。”
　　“这么大阵仗, 咱们龙族是气派了, 可到时海里的虾兵蟹将鱼姬倾海而出，那必然是风云涌动, 雷鸣电闪。”
　　“灵源山的修士不会被惊到吗？烟波城的凡人不会被吓倒吗？万一再弄出什么意外灾祸来，如何是好？”
　　龟丞相收起法术, 将壳背回身上后深深点头。
　　“殿下所言, 不无道理。是老臣疏忽了。”
　　凌渐寒不想委屈了阿聿, 可阿聿说得也很对，这些后果不能不考虑。
　　这时，阿聿牵起他的手, 深情对视一眼。
　　“他师尊已经飞升。我们心悦彼此, 有父君的鉴证, 在龙宫举行简单仪式, 已经足够。”
　　为了自己，阿聿甘愿如此委屈……
　　凌渐寒眸光颤动。
　　“这……”龙君蹙眉。这也太寒酸了吧？
　　不过阿聿这孩子, 年纪轻轻, 难得有如此顾全大局。
　　“还请父君成全！”阿聿又捏了捏凌渐寒手心，示意他一同跪下。
　　龙君沉吟片刻, 看向凌渐寒, “仙尊也同意？”
　　瞧着两人坚决的神情, 龙君：“……行吧, 那就由你们。”
　　费尽心机, 终于把流程争取到最简。
　　阿聿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这下婚礼全程都在龙宫, 简单利落地办完，赶紧把各个水族打发走。
　　至于这坏美人嘛，关起门来再私下解决。
　　嗯，就这样！
　　神不知鬼不觉的，完美！
　　“可是殿下，不去灵源山，咱们该上哪迎亲呢？”龟总管又来一灵魂发问。
　　额……
　　阿聿：“就，就从我的寝宫迎吧。反正仙尊早晚也是住那的。”
　　“不成。”龙君反对，“婚前住在一起，这不合礼数。”
　　龟丞相：“老臣府上还有一间空置的客院，若仙尊不嫌弃，暂且屈就两日？正好离得也不远。”
　　凌渐寒看向阿聿。
　　这老丞相是一番好意，不过他儿子龟总管可八卦的很，若让坏美人住到他们家，指不定一天就被他套出话来。
　　“不行。”阿聿果断摇头。
　　“这，那这怎么办呢？”龟总管一脸为难。
　　阿聿想了想，“那就让仙尊在行宫暂住两日吧。”
　　内宫周围环绕着许多行宫，那些宫殿是给来朝见的水族们住的。每族都住在指定的宫殿，互不打扰。
　　阿聿想起，那里还有不少闲置的宫殿，把坏美人安置在那，嗯，十分妥当。
　　龙君却再次否决了。
　　阿聿：“为什么啊，父君？”
　　婚礼已经简单成这样，若再把人仍到行宫……
　　其他水族定然瞧不起这人族。
　　阿聿身上担负着延续龙族血脉的使命，日后定然还会再娶。
　　龙君略微心疼地看着凌渐寒。
　　生不出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也不知阿聿对他这热乎劲能维持多久。
　　唉——
　　他拍了拍凌渐寒的肩，“住本君的碧霄宫。”
　　阿聿：“什么？！怎么能打扰父君呢！”
　　龙君拍板：“就这么定了。”
　　大事商量完，龙君摆驾回宫。
　　凌渐寒不舍地握着阿聿的手。
　　千辛万苦刚刚才把人找到，他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阿聿也不想让凌渐寒去龙君那，但却没辙。
　　他只好凑到凌渐寒耳边，低声叮嘱：“记住咱们的约定，一切听我的，我父君面前不要乱说话。”
　　两人这黏糊劲儿……
　　龙君心道，不过是分别两日，又不是生离死别……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催促一声，“走了。”
　　碧霄宫座落在玄悟海灵气最旺盛的地方，离腾云台隔了一个御花园，几处亭台楼阁。
　　绚丽斑斓的宫道上，凌渐寒安静跟在龙君车辇之后。
　　“龙君金安！”
　　一群年轻宫婢经过，请安后便诧异发现，龙君仪仗中跟着个陌生面孔。
　　这人丰神俊朗仙资绰约，可从来没见过。
　　她们呆愣愣看着，直到龙君轻咳一声。
　　伴驾的随从机灵道：“这是新晋的四王妃，还不行礼”
　　额，原来是那传闻中灵源山的仙尊？
　　“见、见过仙尊。”
　　这一下，大家更懵了。
　　选妃大典她们没看到现场，但也听说：典礼上殿下被位灵源山的仙尊找上门来……
　　虽然那仙尊被传得胆色外貌如何了得，可大家听完内心真实的想法——
　　一定是相貌太丑，殿下后悔了所以才不想认账。
　　可是眼前这人……
　　若这样都算丑，那这玄悟海里，哪还能找出个美的来？？
　　直到龙君的仪仗过去很远，这几个宫婢还跪着没缓过来。
　　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不是说这仙尊不受待见么？”
　　她的衣袖立即被拉了下，“瞎说！你见过哪个殿下的妃子由龙君亲自领着过？”
　　短短的几步路程，凌渐寒跟着被跪拜了无数次。
　　那些好奇又不敢放肆的目光，跟灵源山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没两样，凌渐寒一心只想着何时能再见到阿聿，根本没有在意。
　　终于到了碧霄宫，婢女侍从分列两排请安。
　　龙君吩咐道：“去把左殿重新装饰一遍，要喜庆隆重，三日后，四殿下在此处迎亲。”
　　此话一出，凌渐寒一脸淡然，其他所有人却都愣住了。
　　来、来此处迎亲？
　　这人族竟然从、从龙君的宫殿出嫁？？？
　　天啊，龙宫办了这么多喜事，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龙君竟如此看重他？！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众人手忙脚乱散去。
　　龙君瞥了眼凌渐寒，“你也下去歇息吧。”
　　正要转身，“龙君请留步。”
　　“还有何事？”
　　凌渐寒：“不知何时……何时能再见到阿聿殿下？”
　　“哈哈哈哈。”龙君一阵大笑，“三日后大婚，你们不就见面了吗？”
　　凌渐寒听完，薄唇微抿，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瞧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龙君心道，竟连三日也等不了了吗？
　　不过自己也曾年少风流，这种心情他自是懂得。
　　“明日，龟总管会来让你们试礼服，演习流程。到时就能见到了。”
　　话说完，这回，这人族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不少。
　　忽地，龙君想到些什么，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凌渐寒：？
　　龙君拍拍他肩膀，“你的情况本君已经知道了。”
　　凌渐寒：？？
　　我什么情况？
　　“虽然你情况特殊，但该努力的，咱们还是得努力。”
　　怎么总是话说一半。
　　凌渐寒忍不住问：“努力什么？”
　　“我们龙族……”
　　咳咳，不行不行。若直说龙族重视子嗣，太戳人心窝了。
　　龙君想了想，话头转了个方向：“龙族的龙精龙涎都是有助修为的圣品良药，你们人族修仙界可曾听说过？”
　　不待凌渐寒答话，他笑道：“此言非虚。”
　　“四殿下血气方刚，今后你要替他多多纾解。”
　　说着，龙君眨眨眼，“记住，那些圣品良药千万不要浪费。吸收得越多，你的修为也精进得愈快！百益而无一害！”
　　凌渐寒：额……
　　龙族怎么都喜欢把这些话挂在嘴上？
　　龙君这一把年纪的，也不害臊。
　　表面上虽是提点自己修行，可凌渐寒听出，重点是暗示他要多帮阿聿纾解。
　　凌渐寒瞬间又想起先前三殿下的话。
　　这些龙族，左一个伴侣右一个伴侣。
　　怕不是这些水族伴侣通常满足不了他们，所以才要接二连三找新的？
　　凌渐寒心想，那是不是只要自己满足好阿聿，他就不会再找别的伴侣，永远对自己一心一意？
　　有了努力的方向，心中瞬间踏实许多。
　　“多谢龙君提点。” 他正色应下。
　　见这人族如此上道，龙君深感欣慰。
　　龙精龙涎有助于修为不假，但更有催有生万物的功效。
　　多多润泽吧，改善体质后若这人族怀上龙子，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次日一早, 阿聿刚到碧霄宫门口，就碰到带着吉服过来的龟总管和霹雳。
　　“殿下早安。”
　　阿聿点点头，凑近打量着霹雳, “你小子昨天上哪去了, 这眼睛怎么了？”
　　霹雳顶着两只肿得像鱼泡的眼睛, 不好意思低着头将脸别开。
　　昨日殿下选妃，一想到自己没有机会, 只能眼看着殿下变成别人的……他就不忍心看下去。
　　典礼还没开始，悄悄便退场了。
　　可后来晚上听他爹龟总管说, 典礼上半路杀出个人族让殿下负责, 阿聿殿下的首妃之位居然被他夺走了。
　　霹雳：什么！！！
　　当时他那个恨啊！
　　自己怎么就没有勇敢一点, 大胆争取呢？
　　要是他也不过一切豁出去，会不会，三日后站在殿下身侧的人就是自己呢？
　　呜呜呜, 越想越伤心, 霹雳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 不小心就哭了一夜, 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殿、殿下……”此时看到阿聿，霹雳鼻子一酸, 只能睁开两条缝的眼睛里忍不住又浸出泪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诉衷肠, 便听见清越的一声：“阿聿——”
　　凌渐寒一夜未眠，一直等着阿聿。方才听到他的声音, 便飞奔迎了出来。
　　他拉起阿聿的手, 目光炙热, 视旁人为无物。
　　霹雳：可恶！这人族！
　　竟敢直呼殿下大名, 竟敢拉殿下的手, 竟敢这样看着殿下……
　　偏偏殿下还任由他拉着……
　　霹雳咬着牙, 将吉服往龟总管一递，扭头跑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阿聿脸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龟总管讪笑，“早膳吃多了可能闹肚子，不用管他。殿下试吉服要紧。”
　　龙君与龙后曾经夫妻恩爱，只可惜龙后还没来得及诞下一子半女，突然就飞升了。
　　听龟总管絮絮叨叨说着，阿聿率先拿起其中一件吉服。
　　金丝银线上缀满了珍珠贝母，拿在手上就觉沉甸甸的。
　　想到要从早到晚穿上一天，阿聿：唉——
　　再看到胸部突起的两块布料，脸上的肌肉霎时僵住。
　　“这，这……”
　　龟总管笑了笑，“这是龙后当年穿的。”
　　龙后已经飞升。对哦，应该是条母龙。
　　凌渐寒在另一侧试发髻，似乎没听到。
　　阿聿捧着那件吉服过去，冷冷道：“这件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然后自己拿起龙君那件，悄悄勾了勾唇角。
　　礼服设计繁杂，正琢磨着怎么穿，身边的婢女捂嘴低笑起来。
　　“殿下，还是让咱们来吧。”
　　被服侍惯了，阿聿自然地点点头。
　　婢女左右两侧凑近过来，他扬起手臂，配合着宽衣。
　　两双素手还没触碰到他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等等。”
　　婢女们回头，只见那位人族仙尊已经站在身后。
　　她们个子娇小，一眼看过去，率先看到线条分明的下巴，然后再对上那微垂的视线。
　　森冷、强硬，有种被俯视压迫的感觉。像是在勒令她们停止一件错事。
　　两个婢女不自觉哆嗦了下，手快速地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看向阿聿。
　　坏美人手上捧着龙后那件吉服，阿聿瞧他还板着个脸。
　　“你们先下去吧。”他抬了抬下巴，挥退左右，好整以暇迎上凌渐寒的目光。
　　“怎么了？有何不满吗？”
　　凌渐寒没吱声，默默将手上那套吉服放在一旁。
　　阿聿：嘿，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他挑眉看着凌渐寒，
　　只见对方一步步逼近过来。
　　高大的身影，清冷的威压，
　　“你你，你想干什么！”
　　不就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这里是本殿下的地盘，还怕你不成！
　　在对方气息的笼罩下，阿聿微微仰起头，凶凶地磨了磨牙。
　　下一瞬，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自己胸口。
　　凌渐寒垂眸，细致帮他解起纽扣。
　　阿聿错愕：“你……”
　　“殿下手抬起来。”
　　帮忙穿衣服穿袜子什么的，凌渐寒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时纽扣解起不紧不慢，得心应手。
　　尴尬中，阿聿悄悄瞥他一眼。
　　温柔细致，一如既往。
　　不行！不能让这表象给骗了！
　　回想起客栈那一夜，视线落在龙后那吉服上，阿聿心底打定主意：绝不能委屈自己！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本殿下自己来。你也赶紧试自己的。”
　　“很快便好。”凌渐寒动作没停。
　　正解到腰带，触碰上阿聿腰窝的一瞬，对方忽地往后一闪。
　　凌渐寒抬眸，见阿聿已经蹙起了眉。
　　其实刚刚他还察觉到，触碰的那瞬间，阿聿身子不大明显的颤了一下。
　　“不过我四弟啊，好像还有个更敏感的地方……”
　　“记得试一下哦！”
　　“发什么呆呢？快点，龟总管还等着。”阿聿拿起自己那件，转身走到屏风后。
　　凌渐寒只好拿起自己那件。
　　展开吉服时，率先看了胸部那两块。
　　他沉默一瞬。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阿聿……
　　可谁知，这吉服的腰身太细了，他怎么也套不进去。
　　屏风后，阿聿正研究着怎么穿，见坏美人捧着吉服又过来。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地呼了口气。
　　凌渐寒将吉服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这下，阿聿一看便明白了。
　　闭着眼沉默了一会，他喊道：“龟总管——”
　　“这腰身能不能改？”
　　“这……”龟总管对照着仔细看了又看，“这改动太大了，只怕会影响原本的样貌，再说龙君那边……怕是不好改。”
　　“行了行了，”阿聿头疼道：“那你说怎么办？”
　　龟总管打量一圈，“殿下，若您穿这件，可能正好差不多……”
　　阿聿一记眼刀。
　　龟总管嘿嘿笑了笑，“那要不，就重做礼服。咱们回禀龙君，婚礼改期下个月呢？”
　　阿聿：……
　　默默将凌渐寒手中的吉服拿过来。
　　须臾后，各自换好礼服。两人站在一块时，龟总管简直看呆了。
　　“好好、好……”好般配啊！
　　“好什么好！”阿聿郁闷地指了指自己胸前，“这个，怎么办？”
　　“小事一桩，殿下放心，别一朵大一点的胸花就挡住了。”
　　……
　　大婚当日。
　　拜过天地和龙君，两人执手来到同心殿，接受各水族的瞻仰与祝福。
　　“殿下与仙尊这千里姻缘一线牵，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祝殿下与仙尊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祝殿下与仙尊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祝福五花八门，越说越离谱，阿聿听得忍俊不禁。
　　他下意识看向凌渐寒，发现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
　　咳咳，赶紧又装回冷酷模样。
　　“祝殿下和仙尊早生……”
　　龙君之前专程叮嘱了，不许在殿下和仙尊面前提及生子相关。此时人群中，不知谁这么不知高低，这样喊了一句。
　　“龙子”还没说出，殿内整个瞬间安静下来。
　　“咳咳——早、早日飞升！”
　　还好还好，算这人反应快。
　　欢呼声再度四起，在场所有人着实捏了把汗。
　　刚刚眼瞧着阿聿殿下脸色都变了，要是那句“早生龙子”完整地喊出来，还不知要闹成哪样。
　　大家侥幸之余，却又越想越不明白，龙君为什么专程叮嘱大家不能说这个？
　　往常各位殿下大婚，送子的祝福不是越多越好的嘛？
　　与此同时，阿聿悄悄瞥了眼凌渐寒，同样心道：好险好险。
　　若是让坏美人听到生子，追问下去又麻烦了……
　　送完祝福，宾客们一一入席，开始饮宴。
　　觥筹交错，大家聊天的，划拳的，行酒令的，热闹极了。
　　欢笑声中，一角的呜咽哭声格外扎耳。
　　周围水族投去纳闷的目光，“小龟将军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霹雳抹了把眼泪，仰头干下一杯，哽咽道：“我没事…….呜呜……”
　　一好心的水族凑过去，小声提醒，“今日是殿下的好日子，您这……”
　　“殿下大婚我高兴！喜极而泣怎么了？呜呜呜呜……”又是一杯。
　　原来如此，大家散开，继续吃吃喝喝。
　　所有流程终于走完，阿聿和凌渐寒在侍婢的引导下，准备回殿就寝。
　　“哎，殿下，别急着走呀！”
　　“就是就是，殿下大好日子，我们敬殿下一杯！”
　　……
　　一些兴奋的水族将阿聿团团围住。
　　龙宫里办喜事一贯热闹，大喜的日子不分尊卑大小。
　　“这……”阿聿头疼，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之前几个哥哥大婚每次都是被灌得烂醉才被送寝殿。
　　喝酒倒是没什么，只是……
　　阿聿看向凌渐寒。
　　上回就是在客栈喝多了才……
　　若今夜又，指不准还会吃什么大亏。
　　再说这里是龙宫，婢女侍从众多，万一被人察觉……
　　不行不行！阿聿心道得想想法子。
　　凌渐寒见他似面有难色，又看着自己，是否在求援？
　　“既然大家要喝酒，那我来。”凌渐寒将阿聿挡到身后。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这可不行！咱们今夜敬的可是殿下！还请仙尊回寝殿稍作等候吧。”
　　“殿下，咱们众水族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份情义您可不能不领情呀？”
　　这大帽子扣得，再不喝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阿聿正要推开凌渐寒，对方却道：“我既与阿聿殿下结为道侣，自然与他共同进退。这酒我们一人一半。”
　　说着，他便要去接递到跟前的酒盏。
　　“哎——仙尊且慢。”
　　三殿下将那酒盏一推，笑道：“仙尊若想代喝，也不是不行。若把这酒樽里的酒都喝掉，大伙儿今日就放过阿聿。”
　　顺着他所指，宴席桌上的鎏金方樽进入凌渐寒的视线。
　　瞧那容量，少说也有……
　　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
　　这时三殿下上前一步，又凑到他耳边，“那酒里，我可还帮你们加了些……”
　　说完他坏笑着挑了挑眉。
　　阿聿将这些个表情细节尽收眼底。
　　这个三哥，平时风流就算了，怎么连他的人也……
　　“你回寝殿等着，我很快就来。”阿聿将凌渐寒拉回自己身侧，对侍婢吩咐，“先带仙尊回去歇息。”
　　凌渐寒还想说什么，两人视线相触，想起先前的约定，又只好作罢。
　　大家蜂拥上来敬酒。阿聿一连喝了不少，很快，脸颊飘起一抹绯红。
　　“殿下，殿下，还有这一壶呢！”
　　阿聿摆摆手，“不行，不喝了。”
　　他看人都有点重影了。
　　“哎——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殿下，你行的！必须行！”
　　水族们不由分说，继续拉着他喝。
　　“我来，我替殿下喝！”这时，一道墨色身影从人群中钻出。
　　霹雳夺过酒壶，一饮而尽。
　　“好兄弟！”阿聿拍拍他的肩，趁机开溜。
　　回到寝殿，烛火摇曳，美人穿着红衣，娇俏可人。
　　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
　　恍恍惚惚，眼前的画面渐渐和在蛟妖山洞里那幻境重合。
　　凌渐寒瞧阿聿头重脚轻步履摇摆，应当是喝了不少。
　　他起身倒了杯茶，“来，阿聿喝了这个解解酒。”
　　阿聿听到的却是：“喝过……咱们就该行夫妻之礼了。”
　　他怔愣着没动，凌渐寒又将茶杯送到他唇边，“来，张开嘴。”
　　“娘子，春宵苦短。”阿聿眼前的画面却是蛟妖设计蛊惑他时。
　　他将茶杯摔在地上，冷笑着掀开凌渐寒，“你这个臭蛟妖！休想骗我！”
　　凌渐寒愣了愣。看来喝得真不少！
　　“我是渐寒，你的道侣。”
　　“胡说！休想诓骗本殿下！”
　　“你这点下三滥本事，以为本殿下不知道是吧！”
　　阿聿挑眉，说着便去掀桌上的茶壶。
　　凌渐寒眼疾脚快，长腿一踢，用脚尖托住了。
　　刚刚那一掀，阿聿动作幅度大，自己也跟着摇摇摆摆起来。
　　眼见着他重心不稳，凌渐寒长臂一伸，将人揽入了怀。
　　浓重的酒气喷薄而来，近距离下阿聿小脸绯红。
　　只见他困惑地眨了眨眼，“渐寒，真的是你吗？”
　　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凌渐寒：“是我。”
　　瞧着那殷红的唇瓣，他情不自禁低下头。
　　正快要吻上去时，阿聿忽地皱眉，手掌将他推开。
　　“先前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
　　凌渐寒：……
　　阿聿搂住他的脖子，凶巴巴道：“快说！”
　　“三殿下说……”凌渐寒想了想，“阿聿问的是哪一次？”
　　“哪一次？”阿聿嘀咕着：“什么哪一次……”
　　瞧着他那迷糊样，凌渐寒心道，原来酒意还没醒。
　　被他这一问，三殿下的话又在耳畔回响。
　　凌渐寒目光在那对粉色龙角上逡巡，鬼使神差地，揽在阿聿腰侧的手收了手，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嗯……”
　　只听见动情的一声，接着怀中人身子软塌塌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殿下，好像真的不太行…
　　阿聿仰起头, 长睫扑扇扑扇，水润的眸子怔怔看着凌渐寒。
　　近距离对上这样的目光，凌渐寒的心瞬间就化了。
　　不待他做出任何行动, 阿聿搂着他的脖子忽地一跳, 两条腿攀了上来。
　　腰被紧紧地缠住。
　　凌渐寒：！！！
　　原本他一只脚悬空接着那茶壶, 单脚维持着平衡。
　　这猝不及防的一跳，让两人重心瞬间偏移, 双双倒在一旁的石桌上。
　　嘭——
　　这下那茶壶再没能幸免，终于摔落在地, 碎得响亮。
　　然而, 房间里根本无人在意。
　　冷硬的石桌上, 躯体温热，两人彼此交换着呼吸，感受着对方心跳。
　　空气越来越热, 时间好像静止。
　　凌渐寒目光下滑, 落在那红润的唇上。
　　下一秒, 阿聿扬起下巴, 先咬住他的。
　　“殿、殿下——”
　　两人正难舍难分，阿聿的贴身婢女奇珠冲了进来。
　　传闻殿下并不喜欢这个人族仙尊, 迫于压力才娶他的。今日简单至极的婚礼更印证了这点。
　　先前听到那茶杯摔碎时, 她们在外头侍候的就慌了。
　　眼下，这又是更大的一声动静……
　　担心殿下吃亏, 奇珠壮着胆子擅自闯了进来。
　　然而看到眼前这一幕, 她整个人愣住, 惊呆了。
　　只见殿下整个人挂在这人族身上, 睫毛颤动, 十分投入。
　　这缠绵悱恻的样子……
　　哪有不喜欢啊？
　　阿聿专心致志, 丝毫没受到打扰。
　　凌渐寒分心瞥了这婢女一眼。他勾了勾手指，强劲的气流忽地刮起。
　　惊愣中，奇珠瞬间被推了出去。被推到门外一丈远后，同伴才堪堪扶住她。
　　这人族好生厉害！同伴担心道：“殿下怎么样，没事吧？”
　　望着重新合上的门，奇珠脑中还是刚刚那一幕。
　　她半天没缓过神，同伴焦急扭头，“我去叫侍卫来。”
　　奇珠拉住她衣摆，抿了抿唇道：“没，没事。不用叫人了。”
　　同伴：？
　　一脸困惑。
　　她只好使了个眼色，“就是，哎呀就是……”
　　说不出口，只好拉住同伴，“咱们走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了。”
　　……
　　次日，阿聿迷糊睁地开眼，床上怎会有吃的？
　　没来得及多想，宿醉之后的头疼来袭，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他懒懒地张嘴，舌头一卷。
　　非但没有入口，那豆子还动了起来？
　　阿聿愣愣睁大眼睛。
　　这时，头顶一声短促的闷哼。
　　阿聿：？
　　瞌睡顿时醒了大半。
　　他试探性地又拨了下那豆子，
　　软的，还有弹性。
　　再一抬头——
　　棱角分明的下巴进入视线。
　　靠！！！
　　阿聿猛地后仰坐了起来。
　　凌渐寒本就睡得浅，被阿聿刚刚那一弄，立时便醒了。
　　乌黑的长发散乱着，他躺着没动，清冷的目光里少见地泛着一丝潮意。
　　四目相对，阿聿慌乱地移开视线。
　　接着，他又看到……
　　警铃大作，阿聿低头赶紧检查自己。
　　还好，穿戴整整齐齐！
　　他上下仔细感觉着，除了腮帮子酸有些头有些疼外，身体其他各处似乎并无异样。
　　凌渐寒被他压着睡了一夜，身子都麻了。这时终于撑着床缓缓坐起来。
　　“哪里不舒服吗？”凌渐寒问他。
　　阿聿抬眼，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斑驳成片，触目惊心。
　　他第一反应是：
　　我靠！谁干的？这么过分！！！
　　然后立马想起，哦，不正是他自己么。
　　再回想起客栈那日，这，这哪里过分了？挺好的！
　　只是视线掠在那精神抖擞的……
　　！！！
　　他飞快背过身，骂道：“你、你混蛋！”
　　凌渐寒：？
　　抿了抿唇，心想：到底是谁混蛋了？
　　“还愣着干嘛！”阿聿尴尬咳嗽两声，“……你注意下仪表！”
　　少年此时一副青涩羞赧的模样，跟昨夜那个霸道蛮横、坏心眼不断的……
　　全然不像同一人。
　　凌渐寒垂眸瞥了眼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照做。
　　等穿好衣裳下床，阿聿依然背对着他。
　　“咳咳。昨夜本殿下喝多了。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言外之意，你也别再提起。
　　“走吧，梳洗用早膳去。”说完，他已经自顾自走在了前头。
　　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凌渐寒含笑摇了摇头。
　　他的小道侣还真是可爱！
　　凌渐寒虽没再提起昨夜，可偏偏，这样那样的画面不断涌进阿聿脑海。
　　一幕幕，画面还无比清晰。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而他自己，借着酒意玩得肆无忌惮。
　　大约是因为太爽太刺激，阿聿边走忍不住边回味。
　　吃早膳时，两人对立而坐。阿聿脑子里扔充斥着那些画面。
　　心知自己昨夜将人家折磨成什么样，他故意别开视线，不好意思去看凌渐寒。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上菜的婢女打翻了汤。
　　可阿聿看到，她刚刚分明是开小差，在盯着那坏美人看才……
　　不就是长得好看嘛，至于那么没见过世面么？
　　阿聿不悦地皱了下眉。
　　再抬眼看向那始作俑者，却见——
　　那形状漂亮的薄唇红肿不堪，嘴角还破了一道口子。
　　坏美人脸生得清俊，气质又冷淡疏离。
　　伤在这个位置，这个程度……
　　额。
　　确实很难不让人遐想。
　　阿聿尴尬地抿了抿唇。
　　婢女手忙脚乱收拾好，他清了清嗓子，“去给仙尊换些清热下火的菜肴来！”
　　婢女：“清热下火？”
　　阿聿：“仙尊上火，没见他嘴角都破了么？”
　　早膳过后，各水族过来拜会四殿下和新晋龙妃。
　　阿聿端坐于上位，底下那些个偷瞟的目光和八卦交流的眼神，他尽收眼底。
　　坏美人的嘴是他咬破的没错，可昨夜根本没有……
　　但看这些水族的表情，分明已经颅内脑补了各种体.位大战三百回合的情节。
　　说不定还给他安好了什么饥渴难耐、索求无度的莹龙人设。
　　尴尬之余，阿聿越想越生气。
　　忽地他拽起凌渐寒，“我们走！”
　　后者眼神询问：？
　　阿聿指腹摩挲起他唇角的伤，狡黠一笑，朝懵逼的众水族道：
　　“仙尊水土不服，上火严重，自然是先带你去看看太医。”
　　声势浩大带着人去了趟太医馆，把过脉还开了汤药回来。
　　这下，“仙尊初来玄悟海，水土不服上火严重”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连龙君都谴人送来两颗硕大的夜明珠，要帮凌渐寒去热降火。
　　打量编排的目光终于遏止住，可凌渐寒嘴上的伤实际怎么来的，阿聿心知肚明。
　　一想到昨夜，想到那精神抖擞的……
　　他就不由得菊花一紧。
　　不行不行！今夜绝不能再玩火了。
　　刚用过晚膳，阿聿便吩咐人搬了数卷经书进寝殿。
　　红烛摇曳，新婚燕尔。若要分房睡定然不像话。
　　他拿起一本经书，扭头对凌渐寒道：“你先歇息，不用等我了。”
　　凌渐寒缓缓走过来，淡然在他身侧坐下，“无妨，我也正要打坐练功。”
　　阿聿：……
　　还要说话，只见这坏美人已经阖上双眼，安静吐纳起气息来。
　　唉，不管他了。
　　硬着头皮，阿聿只好翻开那经书看看。
　　烛火晃眼，没看几行就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他偷偷瞄向凌渐寒。
　　清俊的面容在暖黄的烛光下平添了几分温柔，让人忍不住想一亲……
　　亲什么呢？阿聿赶紧晃了晃脑袋。
　　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
　　正默念着，却见那双狭长的凤眸忽然睁开。
　　“看我干嘛？”阿聿立刻拿起经书将脸挡住。
　　“殿下——”珠帘晃动，这时婢女端着托盘进来。
　　阿聿有吃甜点的习惯，这会正好困得很，婢女盘中的碗盏放下，他便立刻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这味道，怎么一点都不甜？”
　　“……这是给仙尊的降火药。”
　　龙宫里的奇珍药材专供龙族使用，药效奇特也格外猛烈。凌渐寒一个人族，自然不能直接服用。
　　先前开药时，鼋太医曾叮嘱，“殿下服用过后，渡给仙尊即可。”
　　阿聿看了凌渐寒一眼，他这“火”哪需服药。
　　于是吩咐婢女：“行了，你先下去吧。”
　　将碗盏搁到一边，他拿起那经书，装模作样又看起来。
　　不由自主地，却想起鼋太医所说的那句“渡给仙尊即可”。
　　这“渡”，自然是通过龙涎龙精……思绪之间，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过程。
　　阿聿：！
　　闭了闭眼，他悄悄又瞥向凌渐寒。
　　不知怎么地，身上竟是越来越热，十分难耐。
　　须臾间，他已忍不住扯拨起领口。
　　这动静，凌渐寒看过来。
　　“渴。”阿聿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怎地忽然双眼迷离、两颊绯红？凌渐寒没来得及多想，对方又喊了一声渴。
　　他转身拿起茶壶。
　　澄澈的茶水哗啦啦倒入杯中，忽地，温热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
　　“阿聿？”凌渐寒声音低哑。
　　回答他的是……
　　-
　　清早，婢女们还打着呵欠，便被召进寝殿伺候梳洗。
　　这才婚后第二日，大家面面相觑，殿下和仙尊怎不多睡一会？
　　待进入内殿，看到殿下硕大的黑眼圈，那精神萎靡的样子，
　　难道这是一夜未合眼么？
　　这时阿聿唤道：“你们过来给我垂一下。”只见他扶着腰，一副腰肌劳损的模样。
　　侍奉最久的婢女奇珠看着，不禁皱了皱眉。
　　昨日在太医院，鼋太医应殿下的要求，给仙尊开了降火药。
　　她去库房抓药时，药童才暗暗告知：“此降火药，即彼降火药。仙尊腹下邪火旺盛，此药殿下服用后，定当能顺畅给仙尊降火！”
　　鼋太医追随过两代龙君，从无错诊。当时听完，奇珠惊得睁大了双眼。
　　怪不得太医给仙尊把过脉后，神色一阵复杂。
　　昨夜殿下与仙尊火热纠.缠的模样她是瞧见了的。
　　如今仙尊腹下仍邪火旺盛……
　　奇珠小心拿着药，莫非她们的四殿下，那方面……不行？
　　事关殿下的颜面，这种事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奇珠小心点头应下，熬药端药都不敢假手于人。
　　昨夜，那药她分明看到殿下喝了。
　　按理说，殿下如今这情况，这不应该呀？
　　她恍惚的这一瞬间，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已经上前。可她们还没触碰到殿下，便被人抢了先。
　　“让我来。”那人族仙尊的手揽上了殿下的腰。
　　“不、不劳仙尊了。还是让她们来！”
　　“无妨，我来服侍殿下。”
　　拉拉扯扯如胶似漆，见殿下和仙尊如此恩爱，婢女们识趣地退了出来。
　　“看不出这人族平日里清清冷冷，缠殿下竟缠得这样紧！”
　　“可不是么，瞧他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殿下都被他榨干了！”
　　姐妹们单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奇珠默默叹了口气。
　　药物都不起作用，看来殿下那方面，好像真的不太行……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改了不下十遍，能删的都删了，求求高抬贵手吧！鞠躬ory


第46章 这阿聿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三日一早, 按龙族的规矩，阿聿带着凌渐寒去给龙君请安。
　　“儿臣给父君请安。”阿聿行完礼，递了个眼色。
　　凌渐寒正欲弯腰, 龙君拉起他的手, “行了行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龙君将他拉到一边，挑眉道：“这两日……如何？”
　　凌渐寒：？
　　“本君的话有没有照做？”
　　回答还是沉默。
　　瞧这人族, 先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是一脸的不知道了？
　　龙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清了清嗓子, 他低声提点, “就是龙精和龙涎啊！有没有多多替殿下疏解？”
　　凌渐寒：……
　　怎么总说这些。
　　这件事虽然他有放在心上, 可是……
　　凌渐寒下意识看向阿聿。
　　这几晚，每每都是阿聿率先热情似火。可等自己一进入状态他却……
　　要么直接醉得不省人事，要么忽然进入贤者时间, 非要看书。
　　这事心中憋了几天, 凌渐寒本就有些郁闷, 此时再细细回想, 愈发怅惘起来。
　　再联系到当初客栈那次的不辞而别……
　　龙君反复叮嘱龙族精力旺盛。莫非，莫非当真是自己这方面表现不行, 惹得阿聿一再的不快？
　　痛定思痛, 他艰难开口。
　　凌渐寒想说“我会好好努力”，不过话还没出口, 就见阿聿微微摇头, 朝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有言在先, 在龙宫里凡事都得听阿聿的。
　　是以前两晚, 几次都硬得快要爆炸, 凌渐寒也生生忍住了。
　　阿聿这眼神, 明显是怕他说错话。凌渐寒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这人族面皮薄，等了半晌只见他点点头。
　　他照做了就好！龙君欣然地大笑起来。
　　刚刚他同阿聿的小动作，龙君看在眼里。
　　这人族，唉，刚成亲就变得低眉顺目，说话还要看阿聿的脸色。
　　他先前，分明可不是这副模样！
　　是不是龙宫规矩多，太过拘束了？
　　龙君思忖着，还是说有他这个君主长辈在，让年轻人不自在、放不开？
　　“仙尊来我龙宫已有些时日，前日还听说水土不服，上火严重。”龙君道：“现在已经大婚礼成，让阿聿陪你回灵源山看看，小住些时日再回宮也行。”
　　灵源山水患已除，凌渐寒也没什么着急的事要回去。只要跟阿聿在一起，他在哪儿都行。
　　龙君话毕，只见这人族又看向自己儿子。
　　阿聿眼睛倒是亮了起来，“父君，此话当真？”
　　往常龙族与各水族结姻亲，婚后也时常陪着回水族地界小住，作为恩典。
　　龙君点点头，“多准备些礼物，别失了礼数。”
　　阿聿：“是，儿臣明白！”
　　这几日，其实不止凌渐寒憋得辛苦，阿聿同样忍得难受。
　　新婚当夜还好，他喝得有点多直接睡过去了。
　　可自从第二日回忆起来，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搞得他一看到那坏美人就产生把人按在床上这样那样的冲动。
　　就说前夜，醒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按在桌上，衣裳都扒到了胸膛下。若不是桌上的经书掉落在地，轰然作响，只怕当晚……
　　想起当时坏美人看自己那眼神，阿聿悄悄摸了下屁股，仍一阵后怕。
　　龙宫里耳目众多，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阿聿心道，回灵源山正好，先跟坏美人私下解决一下。
　　-
　　灵源宗，圣灵殿内。
　　“启禀掌门，望遥仙尊回山了。”
　　山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什么，就回来了？
　　灵源宗水患解决已有好几日，想来师兄也是时候回山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去通知你们伯仲师兄，将仙尊的居所打扫干净。”
　　“是。”弟子转身。
　　“等等！若仙尊问起我……就说，就说我正在闭关。”
　　弟子：？
　　其实山隐也不想这么做。
　　但他这师兄实在是……太麻烦了！
　　先前烟波城的事情解决完，听弟子回报，师兄带着小公子在烟波城多停留几日。
　　他本来还替师兄开心，心道这好事定然成了。
　　谁知没过几日，师兄一个人沮丧着脸回来。
　　“你说他为何不告而别？”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到底去哪了？”
　　“师弟师弟，快帮我想想办法……”
　　那几日，师兄日日拉着他谈心让他支招。
　　可他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小公子为何忽地就变脸走了？
　　更离谱的是，认识这么久，师兄居然连人家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山隐合理怀疑，大概名字也不对。
　　天地茫茫，对方有心回避，这得上哪儿去找呀？
　　那几日，他实在给弄怕了。
　　后来灵源宗水灾，师兄也无心帮忙。山隐要执掌门中巨细也不方便抽身出远门。
　　他灵机一动，“海里你去找过了没？说不定阿聿公子是水族呢？”
　　他随口胡扯的，这下师兄回来了……
　　山隐心中烦恼，吩咐完这弟子还傻愣着。
　　他皱了皱眉：“还不快去！”
　　弟子想了想，“……对、对了，掌门，跟仙尊一起回来的，还有阿聿公子。”
　　“当真？！”山隐嗖地起身，“怎么不早说！！！”
　　-
　　阿聿和凌渐寒刚到灵源宗大门口，山隐已带了数名弟子亲自过来迎接。
　　“师兄有礼！”山隐眼睛一直盯着阿聿，像看救星一般：“阿聿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您不知道啊，前阵子，我师兄上天入地的，到处找您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请，里面请！”
　　阿聿微笑，“山隐掌门，好久不久。”
　　老头子讪笑附和，“甚是想念，甚是想念！”
　　“少磨磨唧唧，还不快迎我们殿下进去！”一个年轻男子声音从师兄和阿聿公子身后传来。
　　越过两人，山隐打量着，这人皮肤黝黑，一身墨色长袍。
　　不曾见过的样子。
　　“请问这位是？”山隐看向阿聿。
　　霹雳不悦道：“问东问西的干嘛，你这老头，还不快带路！”
　　“不得无礼！”
　　阿聿：“这是我的家臣。”
　　家臣？
　　这小公子果然大有来头！
　　“那便也是本门的贵客！”山隐对阿聿客气相迎道：“快里边请！”
　　第二次上门，轻车熟路，阿聿扬起下巴，阔步走在前面。
　　山隐拉着凌渐寒，故意慢下脚步来。
　　“师兄，你在哪找到的阿聿公子？”
　　“玄悟海。”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吧！幸好你听了我的！”
　　凌渐寒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区区数日，师兄不仅解决了灵源山水患，还找回了阿聿公子！这风驰电掣的速度、双管齐下的本事，简直无人企及啊！师弟佩服佩服！”
　　凌渐寒：……
　　这老头又来了。
　　他默默加快步伐去追阿聿。
　　山隐：“额……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看着走远的白色背影，他心道：师兄虽然将人找回来了，但并不靠谱。
　　为了防止再出什么乱子，山隐先将人都迎进了灵源宗的主殿圣灵殿。
　　霹雳跟在阿聿身后，边走边张望，眉心渐渐皱起。
　　龙宫里水晶玉为石柱、珍珠为帘幕、明珠为灯，这这这，眼前这都是些什么啊……
　　小门小户的，殿下真要待着这儿吗？
　　阿聿入座后，弟子奉上茶歇。
　　“路途劳顿，公子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山隐道：“稍后，我有件事想和公子商议。”
　　阿聿端起茶盏，“哦？那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正要和山隐掌门说。”
　　山隐笑笑，余光瞥见，阿聿公子身边那墨袍男子正到处张望。
　　清晨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桕，照得白玉地面闪着温润的光，这圣灵殿是灵源祖师所建，庄严气派，山隐一直引以为傲。
　　正好商议结道侣的事，不宜当着外人的面。
　　他贴心地吩咐：“这位霹雳兄弟初来灵源宗，闻慧，好好带贵客去各处参观一下。”
　　霹雳：？
　　“不用！”
　　这破房子有什么好参观的！
　　山隐笑道：“既然是阿聿公子的家臣，就当我灵源宗是自己家里一样，不必客气！”
　　霹雳：“我才没客气。”
　　阿聿瞪了他一眼，笑道：“他既不愿去，就由得他吧。山隐掌门刚刚说，有何事要与我商议？”
　　山隐瞥了眼霹雳，欲言又止。
　　阿聿：“掌门但说无妨。”
　　“自从那日阿聿公子出现在灵源宗，我师兄对公子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整颗心都悬在了公子身上，倾慕之情那是天地日月可鉴！”
　　山隐声情并茂，激动得眉飞色舞，胡子乱颤。
　　这夸张肉麻的表白，不仅凌渐寒，阿聿也被尬住了。
　　他尴尬地笑笑，“掌门到底想说什么？”
　　山隐看了眼凌渐寒：“我师兄虽然木讷、不解风情，又迂腐守旧……”
　　凌渐寒：？？？
　　这老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师兄你别瞪我。”山隐接着道：“但他专一深情呀！再说他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修为又深厚，阿聿公子，你与师兄结为道侣，绝对是珠联璧合，最最英明的选择！”
　　阿聿：“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想说这个？”
　　山隐被他笑懵了，愣愣点头。
　　阿聿：“我知道了。”
　　山隐试探地问，“公子可有异议？”
　　阿聿看凌渐寒一眼，冷冷道：“没有。”
　　山隐眼睛一亮，“那待我选个吉日，为你们举办结契大典！”
　　阿聿淡淡道：“哦，已经办过了。”
　　什么？
　　山隐震惊地看向凌渐寒。
　　后者点头确认。
　　山隐叹了口气，严肃道：“不行！”
　　“堂堂灵源宗望遥仙尊，结契这等大事，怎么能随便找个地方，草率了事呢！”
　　“待我选好吉日，门中筹备妥当，再广发名帖，请位德高望重的鉴证人，风风光光重新大办一次！”
　　霹雳实在听不下去了，撇撇嘴道：“玄悟海龙宫是随便的地方吗？我们龙君还不够德高望重？”
　　“玄悟海？龙君？”山隐啪地一下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阿聿和凌渐寒。
　　阿聿点点头，“正是在玄悟海龙宫举行的，龙君作为鉴证。”
　　山隐：！！！
　　我的个老天呀！
　　冷静好一会后，他拉着凌渐寒走到一旁，“师兄，这阿聿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还不快拜见我们龙族殿下！
　　原来是玄悟海的龙殿下！
　　山隐睁大双眼,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
　　怪不得这般仙姿佚貌，怪不得一靠近，就让人感觉浑身轻盈通体舒畅……
　　嗐, 竟然老眼昏花, 有眼不识真龙啊！
　　“山隐掌门, 阿聿打算在灵源宗小住几日，不知可否？”
　　“公子哪里的话！”
　　“公子既是玄悟海的邻居, 又是师兄的道侣，别说小住几日, 就是长住, 那也是欢迎欢迎呀！”
　　“公子大驾, 敝派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这老头还真是絮絮叨叨。
　　“咳咳。再次打扰，阿聿略略备了些薄礼。”说完阿聿朝霹雳递了个眼神。
　　“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小住几日，还带什么礼物！真是的！”
　　玄悟海龙宫出手, 那必然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
　　山隐嘴上可套着, 脖子却伸得老长。
　　阿聿笑道：那就有请掌门召集门中所有弟子。
　　山隐：？
　　霹雳：“还愣着做什么, 给你们发礼物呢！”
　　什么, 所有弟子都有的吗？山隐再次瞪大了眼睛。
　　-
　　郁郁青青的竹林里，仲蔡和伯乐正在练剑。
　　长剑舞动,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对拆过几招后，伯乐挽了个剑花, “不练了。”
　　仲蔡：“师兄, 怎么又不练了？”
　　“敷眼睛, 休息。”
　　“怎么日日都要敷眼睛？”
　　仲蔡凑到他跟前, 只见清秀的双目水润明亮。他认真打量着, “你这眼疾都已经痊愈了啊, 怎么还要敷？”
　　伯乐没理他，扭头便走。
　　“哎——师兄，等等！”
　　仲蔡刚追上去，忽然沉闷的钟声传来，两人脚步同时顿住。
　　一、二、三。三声长钟，门中有大事发生？
　　对视一眼后，两人快步走向往竹林外。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弟子纷纷往圣灵殿方向奔去。
　　仲蔡抓住一个相熟的，“小柒，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我听其他师兄说，好像是仙尊回来了。”
　　“对了，还有先前那小公子。”
　　“你是说阿聿？”伯仲兄弟眼睛一亮。
　　小柒点点头，“正是阿聿公子。”
　　师尊生性冷淡，从来不喜欢铺张。仲蔡纳闷道：“那掌门为何召集大家过去？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人流如织，不少弟子已经走到了前面，小柒加快步伐喊道：“师兄，你们也快点，别磨蹭了！”
　　仲蔡朝伯乐挑眉，“之前我就说了吧！”
　　伯乐：？
　　“阿聿这小子呀，一定是掌门的私生子！”
　　伯乐：……
　　“你才私生子。”
　　伯乐白了仲蔡一眼，心中却又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
　　“师兄，你知道为何师尊下山不带咱们俩，却带上阿聿这个毫无修为的外人么？”
　　“你发现没，不止师尊对阿聿不一般，连掌门都对他特别好！”
　　“而且自从阿聿来了之后，师尊和掌门之间的走动都明显多了许多。”
　　“这些说明什么？”
　　“这说明啊，阿聿是掌门的私生子！”
　　“掌门是关心热切，师尊则看着他的面子，也对阿聿多加照拂……”
　　当时伯乐听完，只回了两个字：“扯淡！”
　　但仲蔡拉着他，“师兄你别不信啊！你想想，掌门明明是师弟，为何相貌却比咱们师尊苍老许多？”
　　伯乐：“因为他入门晚。”
　　“这就对啦！掌门年过古稀才入的灵源宗。那入门前的大半辈子，他若在俗世娶过妻生过子，这不是极有可能？”
　　“若这孩子成年之后再找到灵源宗，然后掌门又通过某些特征认出了这个孩子……”
　　虽然荒唐，不过仔细一想，仲蔡这分析，好像是有点道理？
　　伯乐心道，如若阿聿真是山隐掌门的私生子，所以他那清绝出尘不问俗世师尊，才对阿聿不一般。
　　这样好像是说得通了。
　　只是……他仍是摇头。
　　掌门如何生得出阿聿那般俊俏漂亮的儿子？
　　不像，他看一点也不像！
　　两人走进圣灵殿时，殿中已整整齐齐站满了弟子，师尊和阿聿正坐在掌门身边的上座。
　　“你们两个过来！” 山隐冲他们招手。
　　伯仲二人：“拜见师尊！掌门师叔！”
　　“小兄弟！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可想你了！”仲蔡十分高兴，行过礼直奔阿聿，热情地去拉他的手。
　　还没触碰到对方，只听见一句“放肆！”然后一阵天旋地转。
　　再站定时，他发现自己距离阿聿已经一丈开外。
　　仲蔡晃了晃脑袋，自己只不过好久没见小兄弟，一时心切。
　　怎么掌门呵斥，师尊还对他动起手来？
　　抬眼看去，两人依然板着脸，显然还在生气。
　　小兄弟……咳咳，好吧，可能是未来掌门。
　　仲蔡请罪道：“刚刚一时高兴忘了形。还请阿聿见谅！”
　　怎么还是对殿下直呼其名？
　　霹雳斥道：“大胆！”
　　仲蔡目光落在这黑袍男子身上。
　　师尊和掌门生气也就算了，哪来的黑黢黢？竟敢在灵源宗撒野？！
　　“哼，关你什么事？”
　　山隐：“仲蔡，不得无礼！”
　　仲蔡：哼！
　　又瞪了那黑黢黢一眼。
　　山隐起身清了清嗓子，“之前，咱们不知者不怪，但今日，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正式宣布过后，就不能再随意直呼阿聿公子了！”
　　此言一出，立马有弟子问：“那应该如何称呼？”
　　仲蔡：“这个我知道！要叫——少掌门！”
　　阿聿：？
　　凌渐寒：？？
　　山隐：？？？？
　　“去去！什么少掌门！”山隐严肃道：“以后你和伯乐，应该叫师娘！”
　　额，掌门这话的意思是……
　　大殿里忽然寂静无声，弟子们面面相觑。
　　“不错！这是我灵源宗天大的喜事！”山隐捋着胡须，笑道：“仙尊和公子已经结为道侣！”
　　“啊——”仲蔡惊叫。
　　他烦恼地看着山隐：“那、那师尊以后，也要叫您一声爹了吗？”
　　“那我和师兄，以后岂不是要叫您师——爷？”
　　凌渐寒：？？？
　　山隐：？？？
　　两人同时斥道：“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啊！” 仲蔡一脸认真：
　　“阿聿是掌门师叔的儿子，若师尊与他结为道侣，岂不就是要称掌门一声爹爹了？”
　　山隐：……
　　凌渐寒：…………
　　阿聿：………………………
　　扭头又看了眼山隐那老头——
　　满脸的皱纹，乱糟糟的胡子，不修边幅的发型。
　　差点心梗。
　　阿聿咆哮：“谁、说、我、是、他、儿、子？？？！！？？！！！”
　　“大胆！竟敢恶意编排我们殿下！”
　　“殿下？”所有人疑惑地看向这面生的黑袍男子。
　　山隐爆汗如雨，恭敬地指着阿聿，“这位，这位可是玄悟海龙君的四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什、什么……
　　龙族？？？
　　众弟子：！
　　伯乐：！！！
　　仲蔡：！！！！！
　　霹雳：“还不快拜见我们龙族殿下！”
　　怔愣过后，弟子们跪成一片。
　　天呐！是传说中的龙族！真正的龙族！
　　一想到仙尊和这位龙殿下已经结为道侣，
　　太好了！咱们灵源山不仅出了仙人，这下还来了真龙！
　　这又跪又拜的，阿聿挥挥手，“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他此番来灵源山，其实是来避难的。既然面子已经做足，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懒得再计较。
　　阿聿吩咐：“霹雳，把东西拿出来。”
　　“是！”
　　只见这黑袍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莹润的贝壳，他咒语念动，那贝壳越来越大。
　　众人睁大了眼睛，眼见着贝壳瞬间大到了近一丈宽。
　　“开！”
　　贝壳应声缓缓张开，五彩的光芒从缝隙中探出来。
　　众弟子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等那缝隙足够大时，前排的弟子率先看清楚，光芒之下，竟是颗硕大的夜明珠。
　　足足又碗口那么大！
　　这贝壳简直是个宝箱，里头还装满了各种宝贝。单说悬珠，尺寸最小的也有烟波城的铜钱那么大！
　　山隐自认为见过些世面，此时也看呆了。
　　难怪先前他送的那珠子，阿聿眼睛毫不心疼地磨成了粉。
　　这，这些……山隐一错不错地看着。
　　阿聿拿起那硕大的夜明珠，“掌门，这个是送给你的。”
　　“送、送给我？”山隐两手小心翼翼捧起。
　　晶莹剔透温润如水，看着掌心里萦绕的光圈，山隐：这，这简直可以放在书房照明了！
　　不不，这么大个宝贝，当然得小心收进宝库才是！
　　所有弟子人人有份，大家论资排辈在霹雳那排队领珠子。
　　阿聿拿起颗鸡蛋大小的金珠，“伯乐，这个给你的。”
　　伯乐看了眼那大金蛋，视线缓缓移向阿聿，怔怔看着他。
　　阿聿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
　　“你这眼睛，长得还不错，为什么总是要哭呢？”
　　“眼泪流多了，眼睛就暗淡了。”
　　“玄悟海地有一种悬珠，等我下次取来送给你。”
　　见伯乐一动不动，阿聿又催促：“发什么呆，快拿着呀！”
　　他干脆靠近一步，将大金蛋塞进伯乐手中。
　　“清澈水润，不错！眼睛看起来好多了！是不是一直有按我说的方法在护理？”
　　伯乐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拿着大金蛋转身。
　　“好了，本殿下说过要送你的东西，这下总算没有食言了！”
　　阿聿笑呵呵又转向仲蔡。“蔡蔡，这个是给你的！”
　　是一件罩衫。细细密密的花纹，却轻薄如禅翼，淡雅的光泽忽闪忽现。
　　仲蔡拿在手里仔细品玩，心道：这，这是件什么宝贝？
　　“是件鲛绡。入水不濡，刀枪不入，”阿聿挑眉，“怎么样，喜不喜欢？”
　　仲蔡：喜、喜欢，简直太喜欢了！
　　喜欢到恨不得抱着阿聿转圈圈！
　　“谢……”
　　但话到嘴边，他忽地想起刚刚掌门的吩咐。
　　视线一瞟，恰好又对上师尊阴沉沉的目光。
　　这“小兄弟”显然不能再叫了，
　　叫“公子”也不够礼貌，
　　叫“殿下”又好像很客套，不够亲近。
　　仲蔡灵机一动，大声道：“谢谢师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渐寒要侍寝！渐寒要和主人贴贴！
　　仲蔡声音本就洪亮, 这大声一喊，所有人动作一顿，纷纷看了过来。
　　面对齐刷刷的目光, 阿聿：……
　　“师娘”这个称呼, 好像有些不对劲？
　　隐约间,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霹雳：“大胆！不许给殿下安这些奇怪的称呼！”
　　什么小兄弟啊、师娘啊，统统不可！
　　先前就听那老头提了一嘴“师娘”。作为龟家的子孙, 霹雳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个称呼背后隐含的深意。
　　刚刚话赶话他没来得及开口, 这下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
　　仲蔡：“怎么又是你？”
　　他插起腰, “我师尊的道侣, 叫师娘怎么不行了？”
　　“你这刁蛮人族！”霹雳道：“不行就是不行！”
　　山隐也纳闷了。
　　“这位……”他顿了顿。
　　黑黢黢的，脾气又很暴躁……
　　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山隐想了想，“这位霹雳阁下”。
　　“按照我们修真界的规矩, 师尊的道侣称呼一声师娘, 并无不妥呀！”
　　霹雳：“那按照我们龙宫的规矩, 你们仙尊还是我们殿下的妃子呢！”
　　山隐：！！！
　　霹雳这话一出, 一些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山下普通人家, 夫妻婚嫁, 都是讲究男女配对的。
　　仙尊是这小殿下的妃子……
　　一双双惊诧的目光投向凌渐寒。
　　然而，仙尊正襟危坐, 神色淡然。
　　好像并不在意？
　　和山隐不同, 凌渐寒从小长在灵源山, 对俗世那一套全无概念。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他以为这些个灵源宗弟子, 是想自己帮忙出头。
　　一个称呼而已, 不知这些人有什么好争的。
　　若不是为了阿聿，他此时也根本不会坐在这圣灵殿。
　　凌渐寒十分自然地看向阿聿。
　　只要阿聿开心，按他的意思办就行。
　　一时间，所有目光又聚向自己，
　　阿聿：……
　　他飞了瞥了眼凌渐寒。
　　这妃子虽好看，但十分危险……
　　嗯，这门亲事，不能这么快认下。
　　给自己留条后路准没错！阿聿笑笑，“大家还是叫殿下吧！”
　　若非要按世俗那套规矩，让师兄和殿下一决雌雄，伤了哪边的颜面都不好。
　　山隐立马打起哈哈：“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以后大家都这么称呼！”
　　霹雳还想谏言，山隐：“殿下今日累了吧？不如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众弟子散去，山隐亲自迎着阿聿走出圣灵殿。
　　大弟子闻慧小声问，“师尊，可是让殿下住进仙尊的居所？”
　　殿下万金之躯，而他师兄那儿……断断不行啊！
　　山隐果断摇头。
　　先前吩咐了小林一直打扫着东厢客苑，想到这，山隐就深深为自己的前瞻性.感到骄傲。
　　“殿下这边请！”
　　“这客苑呀，一直保持着殿下住过的样子。殿下若有其他需求，尽管吩咐！我马上命弟子置办……”
　　一路上这老头子说个不停，阿聿是不是配合点头。
　　眼见快到了，他止步道：“谢谢掌门！这附近我熟，就送到这，掌门请回吧！”
　　山隐：这……
　　难得见到真龙，他自然想多亲近一会儿。
　　可是看到师兄阴沉的眼色，山隐：“好的，那我就不叨扰了。”
　　“殿下早点歇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别见外！”
　　霹雳抱胸扫了眼眼前的院子，“这跟龙宫，能一样么……”
　　“霹雳，不得无礼。”
　　山隐一愣，随即尴尬赔笑：“老夫失言了！确实比不了，比不了……”
　　心里却想，这个叫霹雳的家伙，怎么比阿聿殿下架子还大！
　　顿了顿，山隐问道：“这位霹雳阁下，也是龙族吧？”
　　霹雳：……
　　“龙族金贵，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龙！”
　　果然不是！
　　黑黢黢，又浑身带刺……
　　山隐大胆发言：“莫非是海胆族？”
　　“哈哈哈哈，海胆族？”
　　这老头，可真有他的！
　　阿聿狂笑着拍了拍山隐的肩。
　　山隐一瞧，“殿下，莫非我猜对啦？”
　　阿聿：“哈哈哈哈哈！”
　　笑得直不起腰。
　　霹雳：……
　　脸上并不分明的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你才海胆！”
　　阿聿这才忍住笑，正经道：“他是龟族。”
　　“龟……龟族？？？”山隐大跌眼镜。
　　终于把山隐这老头弄走。
　　阿聿几人刚到院子门口，嗖地一下，一团雪白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且直奔向他。
　　“殿下当心！”霹雳拔剑拦在他身前。
　　“别，别伤它！”
　　阿聿认出是那雪貂，可他话没说完，霹雳手中利剑已经挥出。
　　唉——
　　阿聿不忍地闭眼。
　　电光火石之间，凌渐寒闪身，不待霹雳反应过来，剑已经收回了鞘里。
　　没听到什么凄惨的叫声，取而代之的是——
　　“咯咯！咯咯！”
　　一团毛茸茸迎面贴上来。阿聿睁开眼高兴道：“小东西！果然是你！”
　　他查看起雪貂刚刚伤到没，霹雳阻止道：“殿下小心！陆地上的动物野蛮未驯！”
　　阿聿把雪貂抱进怀了，“行了不碍事，这是我养的宠物。”
　　“宠物？”霹雳眉毛都皱了起来，“这么一只灵识未开的……黄鼠狼？”
　　不过书上明明介绍，黄鼠狼是棕黄色啊？
　　怎么还有白色？
　　“你才灵识未开！”
　　“你、你才黄鼠狼呢！！！”
　　这童稚的声音……阿聿看向怀中的雪貂。
　　“哟，会说话了呀！” 他挠了把雪貂的脑袋，
　　“咯咯！咯咯！”雪貂手舞足蹈：“主人！主人！你去哪里了呀？渐寒可想你了！”
　　渐、渐寒……
　　阿聿缓缓扭头，只见凌渐寒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呵呵……”他尴尬地笑了笑：“灵识未开，别和它一般计较。”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回来啦！”小林出来找雪貂，看见阿聿，兴奋得跳了起来。
　　霹雳拦在他跟前：“大胆！什么公子公子，叫殿下！”
　　小林因为要照看雪貂没能去圣灵殿，不过阿聿公子是龙族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刚刚正铺好床上细软出来，没想到殿下已经到了！
　　小林深深行了一礼，“拜见殿下！”
　　然后才注意到一旁的凌渐寒，又道：“拜见仙尊！”
　　“行了，不用多礼。”阿聿抱着雪貂走在前面。
　　那雪貂还记着阿聿刚刚也说它灵识未开，叽叽喳喳辩解道：
　　“主人，渐寒已经开灵识啦！渐寒每天吃很多田鼠，现在很厉害的！”
　　凌渐寒的脸又黑了几分。
　　阿聿：额。
　　朝他挤出个尴尬的笑，“这小东西，回头我好好教！”
　　他刚跨进门槛，只听见身后霹雳冷冷道：“这里是殿下的就寝的地方，旁人回避。”
　　阿聿回头，是凌渐寒被霹雳横剑拦在了院子外。
　　他怀中雪貂：“坏人！你快放我恩人进来，快放我恩人进来！”
　　阿聿愣了愣。
　　雪貂手舞足蹈又道：“主人，你快帮帮恩人呀！”
　　阿聿：恩人？
　　原来这雪貂一直记得，当初在林子里吃田鼠，差点被人捉住送掉小命，
　　是凌渐寒救了它。
　　阿聿沉默地看着凌渐寒。
　　这坏美人显然是想在此留宿的。
　　若让他进来，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摸了摸后臀。
　　可若不让他进来……
　　又怎么和他私下做了断？
　　见殿下没有松口，这下霹雳底气更足了。
　　“这里是殿下的寝院，你是妃子，要进来，也得等殿下传召侍寝才行！”
　　话音刚落，雪貂跳上阿聿肩头，“主人，什么是侍寝？”
　　额……阿聿眼皮跳了跳。
　　他拍了拍雪貂的脑袋，“大人的事少打听！”
　　又吩咐：“霹雳，让人进来。”
　　“可是殿下……”
　　“本殿下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绿树成荫假山环绕，庭院里还是阿聿先前住时的模样。待推开门，厢房里更是一尘不染。
　　“主人，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小林每天都有来打扫，没有偷懒。”
　　“主人，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呀？对了，恩人也不见了，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去吃好吃的了？你们怎么不带上我啊……”
　　阿聿：……
　　真是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话痨，现在又来一个。
　　“主人，主人，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小林，帮我看一会。”
　　小林正上完茶，雪白的一团毛茸茸就飞了过来。
　　他刚接住，雪貂不断挣扎，不一会跳回阿聿身上。
　　“主人，主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渐寒了？”
　　“主人、主人，你以前对渐寒可不是这样的！”
　　阿聿：……
　　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雪貂不依不饶：
　　“主人，你是不是背着我养了其他的……其他的、宠物了？”
　　“是不是以后，渐寒也要等你传召侍寝，才能靠近？”
　　“宠物”、“侍寝”，都是刚刚听来的新词，小家伙现学现用，期待起看着阿聿。
　　又是渐寒、又是侍寝……阿聿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他余光悄悄瞥了下一旁端坐的凌渐寒。对方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一副悠哉惬意的模样。
　　又羞又恼，阿聿脸更红了。
　　小雪貂瞪大两只圆眼，“主人，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你别吓渐寒！好吧，你养别的宠物……也行吧。”
　　“只要，只要你也经常让渐寒侍寝，渐寒就，就不生气了！”
　　小东西委委屈屈缩成一团抱着肚子，忽地一只大手袭来。
　　阿聿把它按在桌上，戳着它粉红的鼻尖。
　　“你你，给我听好啦，你叫‘雪球’，不叫‘渐寒’。知道了吗？”
　　“你是本殿下的宠物，宠物是不需要侍寝的！”
　　“那渐寒不要当宠物了！渐寒要侍寝！渐寒要和主人贴贴！”
　　阿聿：……
　　“说了你不叫渐寒！！！”
　　“怎么不叫渐寒了？我就是叫渐寒的呀！主人你给我取的名字呀！”
　　“当初在院子里，你还训练我——渐寒过来！渐寒下去……”
　　“主人，怎么你都忘了吗？”
　　阿聿扶额。
　　霹雳憋了许久，“殿下，还是不要养这灵识未开的蠢东西了！”
　　阿聿疲惫点头，“你说得对。”
　　“呜呜主人，你别不要渐寒……渐寒不侍寝了，渐寒只想当主人的宠物！”
　　“呜呜主人……”
　　阿聿抬手：“小林，把它带出去。”
　　“是。”小林顿了顿，“殿下，我带他去哪呀？”
　　阿聿：“去哪都行，让本殿下清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请系好安全带！谢谢大家支持！
　　下本《有种你炒了我啊》单纯小少爷把自己送进腹黑霸总嘴里。
　　董事长爷爷去世，公司被人吞并，庒少爷一朝从天上掉回人间。
　　公司新老板徐添，眉眼锋利、手段雷霆，江城有名的狠角色。
　　面对这人的种种刁难，庒心恒：
　　第一天，@#￥&……我忍。
　　第二天……我忍。
　　第三天，擦，小爷不干了！
　　走流程时他得知，原来主动离职一毛钱没有，但要是被炒，公司得补偿n+1
　　庒心恒18岁老爷子就给他在公司挂了职，领着不菲的工资。
　　掐指一算，n+1那不得赔他几十万？
　　庒少爷：干嘛跟钱过不去？不拿白不拿！
　　于是——
　　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干活摸鱼。
　　徐添把他叫进办公室，无论说什么，
　　庒心恒：“我不会，我不行，我不去。”
　　“有种你炒了我啊。”
　　一心拿钱走人，可再怎么摆烂，徐添就是不炒他。
　　难道舍不得那区区几十万？
　　庒心恒：看来光摆烂还不够...
　　同电梯时，他故意往徐添身上蹭；递文件时，不小心摸他的手，开会时，一个劲对他放电……
　　可劲儿恶心人。
　　果然，徐添脸色越来越差。
　　看来只差一点点了？
　　后来一次出差中，庒心恒“不小心”喝多了摸上了徐总的床…
　　浴袍松垮，看着送到嘴边的人，
　　徐添：“就这么想让我炒你？”
　　男人声音低沉危险，庒少爷浑然不觉。
　　他打了个酒嗝，“拿了钱，小爷立马走人~”
　　“钱可以拿，人不让走呢？”
　　手腕被牢牢禁锢，炙热的鼻息喷薄耳边，
　　庒心恒眨眨眼：我擦！
　　酒意顿醒。
　　球球收藏吖，鞠躬jpg


第49章 “殿下愿意赏赐给我么？”
　　那笨东西弄走后, 阿聿缓缓喝了杯茶。
　　他余光瞥向凌渐寒。
　　刚刚从始至终，这人竟端坐一旁看热闹，眼见自己被气得够呛, 也不帮忙！
　　顿时, 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霹雳侍候在阿聿身侧。
　　他瞧着阿聿的脸色, 似乎还在生那黄鼠狼的气。
　　霹雳想了想，“殿下若想养宠物, 还是咱们水族好。改日我去抱几只品性好的小龟来？”
　　阿聿抿着茶没说话。
　　霹雳又道：“龟族机智冷静又忠诚，活动量还小, 养起来也不费心力, 更不会聒噪惹主人烦, 殿下要不要先养一只试试看？”
　　阿聿：……
　　“行了，你也出去。”
　　霹雳左看看右看看，“殿下是说我吗？”
　　耐着性子, 阿聿点点头。
　　“可是, 殿下让我去哪啊？”霹雳挠头。
　　阿聿正烦躁着, “想去哪去哪, 远一点就行！”
　　霹雳：QAQ
　　这下，屋子里完全安静下来。
　　阿聿看向凌渐寒。
　　还是那副气定神闲。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凌渐寒抬眸看过来。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 阿聿终于忍不住, “刚刚本殿下被欺负，你怎么不帮忙？”
　　凌渐寒：“谁欺负殿下了？”
　　阿聿：……
　　明知故问。
　　他将头扭到一边, 冷冷道：“那笨东西。”
　　“殿下是说那雪貂？”
　　凌渐寒顿了顿, “殿下不是说自己教育么？”
　　阿聿：……额。
　　好吧。好像是说过这话。
　　他抿了抿唇。
　　还是觉得胸口似乎有口气憋着, 不发泄出来便堵得慌。
　　又酝酿了一会, “刚刚在门口霹雳拦着你, 你为何不吭声？”
　　凌渐寒低头喝了口茶, 没有回答。
　　阿聿：很好！
　　他又问：“那先前圣灵殿上，霹雳不让仲蔡称呼师娘，你为何不表态？”
　　再回想这几夜，每到关键时刻，凌渐寒对他总能忍住。
　　阿聿自己也是雄性，知道违逆本能有多么难。
　　除非，除非是对着一个自己没兴趣的……
　　这时，那双狭长的凤眼看了过来。
　　冷淡，疏离。
　　阿聿彻底被这目光惹恼了。他嗖地站起身来：“你倒是说呀！”
　　凌渐寒放下茶杯，动作一贯的优雅。
　　他定定看着阿聿，“不是按殿下要求的，回到灵源山一切照旧、听殿下安排么？”
　　阿聿：“我……”
　　可恶！竟然一句话将自己堵住。
　　他不甘心，扬起下巴又问：“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凌渐寒：“殿下想知道吗？”
　　那双冷淡的眸子忽然变得晦暗不明，深不见底。
　　阿聿眨眨眼，避开他的目光。
　　“殿下是想让仲蔡称呼一声师娘？”
　　阿聿：……
　　“那殿下打算，何时召我侍寝？”
　　阿聿：……
　　“还是殿下觉得，霹雳能拦住我？”凌渐寒一步步走近，“所有人都有礼物，那我呢？殿下打算赏我点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阿聿跟前，双眸眯起，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
　　“你、你……”
　　从没见过坏美人这副模样，阿聿下意识后退，“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修长的手指将他下巴捏住，温凉的纯堵了上来……
　　不一会，阿聿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这时，一只手攀上他妖，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阿聿：!
　　要命。
　　迷迷糊糊地，他搂住对方博子，双褪盘了上去……
　　客栈那次，凌渐寒没有章法，完全出自本能。
　　龙宫这几夜，他留心着阿聿对他用过的各种手段。
　　如今，终于学以致用，全部施展回去。
　　看着那那朝红的脸颊，扬起的下巴，果然阿聿他自己也很受用。
　　凌渐寒垂眸，一路吻下去。
　　直到头顶愉悦的低哼渐起，晓复被什么东西硌到，他才松开圆润哄逗，凑到阿聿耳边：
　　“殿下，愿意赏赐给我么？”
　　阿聿：“嗯……嗯……”
　　“愿意么？”
　　回答还是含糊不清的呢喃。
　　阿聿正快乐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他不满地睁开眼，便对上那狭长的眸子。
　　漆黑、深沉，好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
　　阿聿吓得手一松，霎时醒过神过来。
　　脑袋和身子不重地晃了一下，整个人陷落在松软的棉被上。
　　阿聿眨眨眼，缓缓垂眸。
　　斑驳的、红肿的、精神抖擞的……
　　啊啊啊——
　　怎么和大婚那晚，状况完全对调了？
　　不过，
　　身体竟是格外的……愉悦？
　　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回想大婚那夜，阿聿一直以为，自己是占了便宜爽到的那个。
　　却不想，这被占便宜的一方，才是真真的爽到！
　　身体还在回味，阿聿抬眸，渴望地看向凌渐寒。
　　可这坏美人已经直起了身子，坐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那清冷的目光，那严整的衣襟，而自己这副模样……
　　太、太坏了！
　　“殿下愿意赏赐给我么？”他故作正经又问。
　　这赏赐……
　　已经不言而喻。
　　哼！
　　阿聿生气地瞪着他。
　　目光却丝毫凶不起来。
　　相反，水润迷蒙，越来越软……
　　最后脑子里已经无暇顾虑其他，阿聿无力地抬手，轻轻勾了勾他的腰带。
　　想着龙君的叮嘱，凌渐寒心道：决不能让阿聿再找其他伴侣！
　　龙涎刚刚已经吃了几何，这下龙精他也吃了足足三回，一滴都没有浪费。
　　龙族精力旺盛，可他准备再吃第四回时，阿聿却无力地直摇头。
　　就没有了吗？凌渐寒凝眉。
　　是不是这手，还是粗糙笨拙了些？
　　他想了想，无师自通地张开了嘴。
　　阿聿：！！！！！！
　　要命！简直太要命了！！呜呜……
　　勉勉强强又吃了两回，凌渐寒抬眸，阿聿眼角带泪，整个人已经虚脱。
　　当真没了吗？
　　他还想再试试，忽地，阿聿虚浮地抓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阿聿眼角已染成了红色。
　　凌渐寒竭力克制下，尚维持着一丝清明。
　　直到阿聿抓着他的手不断乱摸，最后停在……
　　心悦的人面前，这种情况下，如何能不动情。
　　凌渐寒迟迟未考虑自己，只是因为这几夜，每每到最后阿聿都回避……
　　他猜想，是不是客栈那次体验太差，给阿聿留下了阴影？
　　既然不愿意，他也不打算勉强。
　　可现在，阿聿手停在那，掌心握了起来。
　　凌渐寒呼吸一滞。
　　紧接着，那手掌竟上下动起来。
　　青涩笨拙，但意图明确。
　　凌渐寒目光颤动。
　　满足过后是，更加的空虚，总觉得哪里还差了一点……
　　阿聿挪动身躯，朝凌渐寒贴了上去。
　　……
　　另一头。
　　霹雳从东厢客苑出来，又想起殿下吩咐的“想去哪去哪，远一点就行！”
　　远一点……他琢磨着，难道回龙宫？
　　不行不行！殿下这会一个婢女侍卫都没带，这地方人族刁蛮，还有灵识未开的野生动物，万一他真走远，搞不好殿下会吃亏！
　　霹雳打定主意，龙宫是不能回的！
　　只是一想起殿下单单留那人族在屋里，而自己却被……他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四下张望着，这破地方到底哪里好呢，殿下为何偏偏喜欢这里。
　　霹雳漫无目的走着，忽见几个弟子迎面走来。
　　为首的率先行了个礼：“霹雳大人！”
　　“你谁啊？”
　　“在下是山隐掌门座下大弟子。”闻慧道：“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
　　“那大人这是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
　　“在下是想，若大人有要去的地方，正好可以带路。”
　　“不用。”
　　这人虽脾气有些大，但他是殿下的人，又是门中贵客。闻慧不与他计较。
　　记得掌门师尊亲自安排了殿下的入住事宜，可刚刚，闻慧见他好像是在瞎逛。
　　他好心道：“现在天色渐黑，是否需要给大人安排个住处？”
　　“不需要。”还是冷冰冰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看着霹雳的背影，闻慧摇了摇头，对身后的小弟子道：“咱们走吧。”
　　经过这人族的提醒，霹雳这才发觉，天色确实越来越黑，刮在身上的风，都凉了许多。
　　他才不稀罕人族的破屋子。
　　霹雳想了想，在树林边找到一条小溪。
　　溪水清浅，先凑合一下了。他念动咒诀，变回本体，缓缓游了进去。
　　霹雳觉浅，眯了好一会一直睡不安宁。
　　他缓缓浮上水面，想瞧瞧树林里到底什么动静。，
　　嘭——
　　一颗石子好巧不巧砸在他龟壳上。晃得脑袋都一阵嗡嗡。
　　“哎哟。”
　　“咦，什么声音！” 仲蔡收起剑，四下张望。
　　霹雳大骂：“大胆！哪个不长眼睛的！”
　　“什么人？？？”
　　这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仲蔡一人在此练剑。他遁着声往小溪边探过去。
　　这时，水面上探出只黑黢黢的龟脑袋，四只鳍不住地往岸边划。
　　仲蔡好奇地凑近过去。
　　那圆溜溜的龟眼睛四处张望，看到他后缓缓眯了起来。
　　仲蔡不禁感慨：“这王八，竟长得如此之大！”
　　“你、你才是王八！”
　　这王八居然还会说话？！
　　声音怎么好像在哪听过呀？
　　仲蔡挠着头，只见它嗖地旋转起来。
　　水花顿时四溅，他下意识拿手挡脸。
　　等到再定睛一看，哦豁——
　　仲蔡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没事变成王八躲在这吓人干嘛？！”
　　霹雳召唤出兵器。
　　仲菜：“哟，你怎么还偷袭！”
　　一个正愁无处发泄，一个正愁没人陪练。两人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日暮转眼间天亮。
　　“没想到你这黑黢黢，还有两下子呀！先前差点小瞧你了。”
　　“哼，要是在海里，早把你绑了喂鱼了！”
　　“呵——”两人靠着树，相视一笑。
　　刚歇息没一会，地上的枯叶由远及近，窸窸窣窣作响起来。
　　霹雳和仲蔡交换个眼神，同时起身。
　　两人背对而立，注意着眼前的动静。
　　倏地，头顶树叶沙沙晃动。
　　两人抬头，一团白色毛茸茸俯冲下来。
　　“啊——”霹雳被砸了个正着。
　　他正拎起这东西要甩出去时，“是我是我啊——手下留情！”
　　定睛一看， “黄鼠狼——？”
　　霹雳蹙眉，“你干嘛偷袭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恩人就是这样压在主人身上…
　　“你、你才是黄鼠狼呢！”
　　小雪貂顾不上生气, 手舞足蹈道：“主人有危险，快，快去救他！”
　　霹雳：？
　　“早晨天亮的时候, 我吃饱了田鼠回去睡觉, 一钻进屋子我就看见……”
　　小雪貂说着, 跳到他手上，长长一条摊开压着他手臂。
　　“恩人……不不, 他伤害了主人，他现在是坏人！”
　　“那个大坏人就是这样压在主人身上, 身下还藏了根不知什么的兵器, 一下一下地捅主人！”
　　仲蔡听得一愣一愣, 问道：“它在说什么？”
　　霹雳想了想，主人应该是指殿下，而那恩人……不就是那讨厌的人族？
　　人族如此嚣张, 刚刚才离开龙宫, 竟然就敢欺负殿下了？！
　　霹雳气得直咬牙, 忽然：“嘶哈——”
　　猝不及防地, 这小东西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霹雳疼得直哈气，第二口、第三口又接踵而来。
　　“你给我下来！”霹雳生气地拎起雪貂。
　　雪貂：“他还像我这样, 不停地咬主人的脖子！一口又一口的！”
　　“主人疼得跟你一样, “嘶哈”个不停。他背上脖子肩上，红红紫紫的还有好多好多伤口！看起来可惨啦！”
　　“你快去救主人, 再不去他就要死啦！呜呜……”
　　“哎哟——”
　　雪貂一屁股坐在地上, 吃疼地大叫一声。
　　霹雳扔下它, 往林子外飞奔出去。
　　仲蔡看着他背影, “哎, 你去哪？”
　　居然不搭理自己！
　　见那黑黢黢越跑越远, 他想了想，快步追上去。
　　-
　　刺眼的阳光被窗纸滤去大半，照进屋子里已经柔和舒适。
　　松软的床上，阿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什么？天竟已经亮了？感觉才没过多久啊？
　　视线微垂，只见美人下巴正抵在他肩头，那俊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唇缝……
　　阿聿眨巴着眼睛，心道真好看。
　　虽然折腾了一夜，身体疲乏不已，他此时心情却甚好。
　　两人乌黑的墨发瀑布般散落，缠在一起。
　　阿聿动了动手指，勾起一小撮，捏在手中把玩。
　　“醒来了？”
　　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阿聿应道：“嗯。”
　　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身侧的人又贴近了一些。
　　阿聿抬眼，只见那两片漆黑的睫羽缓缓扇动，明亮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模样。
　　还是第一天见到这样的自己，他怔怔看了好一会。
　　“殿下还想找别的道侣么？”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阿聿：？？？
　　顿了顿，凌渐寒又换了个说法，“那昨夜……殿下还满意么？”
　　阿聿：“……”
　　怎么问起这个！
　　虽然，虽然……他抿了抿唇，别开始视线，但是哪有人这样问的嘛！
　　“难道殿下还是不满意么？”
　　阿聿闭了闭眼，看样子不回答他是不会罢休了。
　　“殿下……”
　　“不要再叫我殿下！”阿聿手指抵着他的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阿聿。”
　　“不是殿下要求这么叫的么？”
　　“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叫我阿聿。”
　　“那阿聿对昨夜是否满意？”
　　阿聿：“……”
　　阿聿还是没有回答，看来……凌渐寒缓缓垂下眼睫。
　　到底是哪里还可以再改进呢？他认真反思着。
　　忽地，脸颊被捧起。
　　近距离下，阿聿的眸子亮晶晶的。
　　只见他唇角勾出个好看的弧度，“满意。”
　　然后贴了过来。
　　凌渐寒：！
　　龙精龙涎一滴都不要浪费，他立马抱着阿聿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又缠.绵了好一会，两人才起床。
　　阿聿手撑着床沿坐直了身体，还好，只是略微有点疼。
　　倒是腰，更酸了许多。
　　不过相对得到的快乐，这点不适根本不算什么。
　　身上是同样的色彩斑斓，这次也并不觉得夸张可怖。
　　相反，看着每一个印记，都能想起的那欢.愉的瞬间。
　　阿聿捋着长发，衣袍从身后披了上来。
　　他侧过头，凌渐寒从身后揽着他的腰，“我来伺候殿下更衣。”
　　“这，这也太……严实了吧？”阿聿拨开凌渐寒整好的领口，终于畅快呼了口气。
　　凌渐寒凝眉沉思，“那这样呢？”
　　领口维持着现状，高高束起的马尾被放了下来，两侧的发丝一缕缕，细细拨弄到胸前。
　　耳侧脖颈那一点点露在外的肌肤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这……”阿聿苦笑，“也不用这样吧？”
　　凌渐寒：“阿聿不喜欢么？”
　　美人面子薄，在这宗门里辈分又高。大约是不想被弟子看了去，背后议论。
　　阿聿点点头，“喜欢。”
　　更衣完，刚走两步，他脚步忽然一顿。
　　凌渐寒：“怎么了？”
　　“我……”
　　什么东西哗啦哗啦流淌开来，阿聿红着脸，“我想泡个澡。”
　　屋子里蒸汽袅袅，阿聿舒服地泡在浴桶里。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身上的痕迹。
　　事到如今，虽然结果跟自己最初期待的有些不一样，
　　但好像，也没有多么不好？
　　-
　　仲蔡跟着霹雳一路到了东厢客苑。天色才刚亮，院子大门紧闭，四下静无人声。
　　仲蔡见他绕过门口竟准备翻墙。
　　这里是小兄弟、不，这里是殿下的住所，师尊可能也在此处歇息。
　　他这般鬼鬼祟祟，又想使什么坏？
　　仲蔡拉住霹雳，“你想做什么？”
　　“救人！”
　　“救人？”
　　霹雳：“你没听到刚刚那黄鼠狼说的么？”
　　即使不相信殿下有性命之虞，但若伤到一毫一发，他也是万不能容忍的。
　　霹雳挣开仲蔡，兀自翻了过去。
　　仲蔡摸不着头脑，只好跟上。
　　霹雳清楚，那人族还是有点厉害的，不想打草惊蛇，他脚步气息都放得很轻。
　　仲蔡怕打扰师尊休息，同样轻手轻脚。
　　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屋檐下。
　　霹雳凑到窗边，面色犹豫着，在窗纸上戳了个洞。
　　这黑黢黢，竟然来偷窥！
　　仲蔡揪起他衣领。
　　“嘘——”霹雳比了个手势，挣开他，眼睛凑到那洞前。
　　屋子里竟摆了只浴桶？
　　不过泡澡的人背对着，霹雳只看到瀑布般的墨发。
　　他眨了眨眼，只见袅袅烟雾中，两条修长的腿伸了出来，靠在浴桶边上。
　　那脚腕、那膝盖，一圈圈红痕已经开始泛紫。
　　是殿下么？
　　霹雳眉心拧起，胸口起伏。
　　这时，那人又撩了撩头发，肩膀手臂，脖子和小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白皙的皮肤上，越发的触目惊心，看清楚脸后，霹雳颤抖着捏紧了拳。
　　仲蔡瞧他反应，挤过去，“让我看看。”
　　“什么人在外面？”阿聿敏锐察觉到屋外动静，扯过一旁的衣衫，凌空跃起。
　　强劲的气流将房门由里而外冲开，他从屋子里缓缓走出来，不过眨眼间的事。
　　这时，霹雳已经很自觉跪在他跟前。
　　“长本事了，偷看本殿下洗澡？”阿聿冷冷掀开眼睫。
　　这眼神这无形的威压，愣在旁边的仲蔡也膝盖一软。
　　匆忙之间，阿聿只裹住了躯干，他光着脚踩在地上，手臂脚腕都暴露在外。
　　霹雳低着头，余光瞥见那斑驳的脚腕。
　　拳头再次捏紧，青筋暴起。
　　“殿下，是不是那人族干的？”他咬牙道。
　　阿聿垂眸看了眼自己，咳咳……
　　他尴尬抿唇，脸颊顿时热起来。
　　忽地，院子里树叶沙沙作响，仲蔡回头，只见一抹白衣翩然而至。
　　“师、师尊？”
　　凌渐寒刚刚打完泉水回来，听到院子里的人声，立刻飞驰进来。
　　他脚尖点地，打横抱起阿聿，一闪进了屋子。
　　房门紧闭，霹雳被关在了外面。
　　他拍着门，“可、可恶！你又想对殿下做什么！”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缓缓拔出长剑。
　　正要踢门时，门从里面开了。
　　阿聿：“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殿下身上衣裳已经穿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连脖颈上的伤也被发丝挡住。
　　呵，遮挡住就当没做过了么？
　　霹雳目光越过阿聿，盯着凌渐寒，“我要杀了他！”
　　阿聿：“他是本殿下的人。”
　　“殿下！他把你伤成这副模样，你还要护着他？”
　　仲蔡：“你瞎说！我师尊爱殿下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害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弄错了吧？”
　　霹雳冷笑：“哪有误会什么误会？”
　　“殿下身上的伤刚刚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还想把罪行掩盖起来！”
　　不远处又一个声音响起：“就是就是！我都看到了！我可以证明！他是坏人！”
　　阿聿抬眸看过去，只见那笨貂从围墙上翻下来。
　　霹雳：“这下证据确凿！殿下你不要再护着这个人族！”
　　吱呀又一声响，众人回头，只见院门开了。
　　山隐走进来，尴尬道：“给殿下请安！师兄早安！”
　　迎着两人的目光，他指着那雪貂：“这小东西说殿下有危险，非拉着我过来！”
　　原来，雪貂由小林陪着，在林子里吃了一整夜的田鼠。
　　天快亮它回来睡觉时，刚一钻进屋子，就被床上的动静吓了一跳。
　　不过小东西很快想起来，是主人回来了，不慌不慌。
　　它悄悄靠近过去，想给主人来个惊喜的贴贴。
　　谁知，主人惨叫一声。
　　什么情况！
　　小东西机智地爬上了房梁。
　　站得高看得远。
　　不过这一看，它可吓坏了！
　　主人主人！不能刚刚才团聚主人就死了啊！
　　嗯，要想办法救救主人！
　　小东西先是去找的小林。
　　小林熬了一宿早已经一头倒下，睡得呼呼大响，怎么叫也叫不醒。
　　于是它又想起那主人身边那讨厌的黑大个。
　　那家伙似乎对主人很关心……
　　反正努力一下吧！
　　对了，还有山羊胡须的老头。
　　那老头曾经来看过自己，还送了礼物。当时小林对他毕恭毕敬，主人对他礼貌有加。
　　看起来，他应该还是有两下子的。
　　于是，以防万一，叫完霹雳，雪貂又去把山隐叫了过来。
　　此时见阿聿殿下好端端站在眼前，山隐讪讪笑道：“我就说嘛，殿下在我灵源宗，又有师兄在侧，哪能有什么危险！”
　　说着，他瞪了眼雪貂，“别再胡闹了哈！打扰了殿下休息。”
　　又看向仲蔡和霹雳，“你们也都散了，散了！”
　　“我、 我才没有胡闹！” 雪貂气得手舞足蹈。
　　它指着凌渐寒，“就是他！这个坏人，他欺负主人！”
　　待凌渐寒目光看过来，小东西吓得一缩，立马跳到阿聿肩上。
　　“主人，我还看到这坏人拿东西捅你，捅了好多好多下，你你没事吧？”
　　山隐狐疑，“你见到我师兄，拿东西捅殿下？”
　　“是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就在这屋子里，在那床上！他把主人压在身下，一直捅一直捅……”
　　“主人疼得一直在叫他都不停手！”
　　雪貂说着，龇牙咧嘴起来。
　　阿聿：……
　　耳根都烧了起来，真想原地消失啊。
　　仲蔡挠了挠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呀？”
　　“我就在房梁上，看得真真的！才不会错！”
　　哦豁，没有施结界。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阿聿恨恨瞪了眼凌渐寒。
　　山隐一听，视线在两人身上一徘徊，瞬间明白了事情经过。
　　这时，霹雳气呼呼又提起剑，“这下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嗐，这愣头青。
　　山隐将他的剑按回去，“龟大人，你稍安勿躁！”
　　他指着那雪貂：“你有所不知，这种动物啊，视力很差的，一定它看错啦！”
　　雪貂一听，激动道：“我、我没有看错！我吃了很多田鼠的！现在视力可好了！”
　　“那林子里很多奇珍药草，你一定是吃了刚吃过致幻草的田鼠，产生幻觉啊！”
　　“什、什么是致幻草？”
　　“就是那浅蓝色，低低矮矮，四瓣叶子的。有些田鼠不小心吃到了这草，就会产生幻觉。”
　　山隐半蹲下来，“小东西，你抓田鼠时，是不是有些看见你根本就不跑呀？”
　　雪貂认真想了想，点头。
　　“就是因为它们吃了致幻草，可能以为你也是只田鼠啊。”
　　山隐说得有模有样，雪貂糊被他得一愣，“真、真的吗？”
　　“我看十有八九！”
　　“你过来，我替你解解毒！”
　　小东西有些踌躇不前，山隐又道：
　　“那林子里的田鼠呀，也不熟最肥美的，快过来吧，我来你去吃更好吃的！”
　　“真、真的吗？”
　　听到吃的，雪貂圆眼亮起来，立刻便跳了过去。
　　霹雳：……
　　难道这黄鼠狼当真弄错了？
　　他狐疑地皱起眉，不、不对！
　　霹雳指着仲蔡，“可是我和他，刚刚我们都看到，殿下肩膀手臂，还有腿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痕。”
　　“难道我们也都看错了？”
　　山隐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
　　他缓缓看向凌渐寒。
　　这师兄，还真是老房子着火——
　　够猛裂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暂时不更了，等后天凌晨的夹子，谢谢大家支持！评论掉落redbag


第51章 精力真是十足的旺盛！！！
　　这时一阵晨风拂过, 阿聿脸侧发丝浮动。
　　耳下的痕迹这下也暴露了出来，霹雳激动道：“你们看！你们看！”
　　阿聿：……
　　凌渐寒飞快将发丝捋了回去。
　　霹雳：“看到没，他还遮掩罪行！”
　　阿聿抿了抿唇,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正要出声, 忽地被凌渐寒搂入怀中。
　　阿聿诧异抬眸。
　　只见他眉峰微挑, “殿下的身体不是给你们看的。”
　　霹雳：“你……”
　　阿聿喝道：“够了！”
　　山隐眼睛一转，连忙将人拉到一旁。
　　“龟大人, 那痕迹我看到了。”
　　“不过啊，那是皮肤过敏呀！殿下从海里来到这山上, 皮肤不适应罢了！”
　　霹雳露出狐疑的目光,
　　又愣愣看向自己, “那我呢，我怎么没有？”
　　仲蔡：“你皮糙肉厚又黑黢黢的，有也看不出来吧？！”
　　“闭嘴！”
　　霹雳想了想, 又道：“那为什么, 脖子肩膀、手臂腿上, 殿下满身都是？？”
　　“这……”
　　山隐灵机一动, “一定被褥床单的问题，我马上令弟子换床新的来, 换最好的云绫锦被！”
　　“咱们这穷山野外的, 自然比不上龙宫！殿下受委屈了！龟大人您多担待担待！”
　　“一会我带您去库房看看，哪些东西能就将就, 如若觉得不行, 便是回龙宫取了殿下御用的来也行……”
　　山隐揽着霹雳的肩, 边走边说, 不知不觉出了庭院。
　　阿聿：呵, 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
　　站了好一会, 他腰又酸起来。
　　凌渐寒察觉到，揽着他的手往下了几分，帮他揉着腰窝。
　　仲蔡：额……
　　这画面……
　　凌渐寒：“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仲蔡：“弟子告辞！弟子告辞！”
　　大清早的，一帮人上来吵吵闹闹，阿聿懒懒打了个呵欠。
　　天色还早，凌渐寒道：“再睡一会。”
　　阿聿还没来得及点头，整个人又被打横抱起。
　　松软的床上，有人不轻不重地揉着腰，阿聿舒服地打起盹。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想起来，“这时辰，该吃早膳了吧？”
　　“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还真是体贴，阿聿会心一笑。
　　凌渐寒刚走没多久，院子里脚步声响起。
　　阿聿以为是他又折回来，从床上跳起。
　　欢喜地打开门，
　　“拜见殿下！受山隐掌门的吩咐，给殿下送被褥来的。”
　　呵。山隐这老头，居然还真让人送被褥来了。
　　两个小弟子怀里堆得像小山，阿聿打了个呵欠，“进来吧。”
　　小心翼翼把床铺好，小弟子又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殿下，这个也是掌门送给您的。”
　　是个圆形的紫檀木盒，盒盖上的二龙戏珠刻得栩栩如生。
　　阿聿接过来，“这是什么？”
　　弟子道：“是盒香膏？”
　　阿聿随手拧开，清凉芬芳的香味扑鼻而来。
　　“还怪好闻的。”他抠了点淡绿色膏体出来，不假思索抹到脸上。
　　“怎么这么厚，抹都抹不开？”
　　“这个……”弟子挠挠头，“掌门只说，这香膏用法仙尊知晓，可让他替您涂抹。”
　　两弟子走后，片刻，凌渐寒提着早膳回来。
　　阿聿想起那香膏，拿了出来。“山隐那老头送的，这个怎么用啊？”
　　凌渐寒怔怔看着那盒子。
　　刚刚去膳房的路上，山隐的弟子闻慧塞了张字条给他……
　　阿聿：“怎么了？”
　　凌渐寒将香膏搁到一旁，“菜都要凉了，先用膳再说。”
　　用过膳，阿聿漱洗干净，又想起那香膏。
　　他打开闻了闻，心道这么厚重，不会是涂眼睛的吧？
　　凌渐寒按住他跃跃欲试的手，“等晚上再用。”
　　阿聿：“这个还分白天晚上？”
　　“也不是。”凌渐寒：“只不过……”
　　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阿聿推开他的手，又嗅了嗅。
　　“这香味我挺喜欢的，”他递到凌渐寒跟前，“快帮我涂上。”
　　凌渐寒接过盒子，参着薄荷的花香扑鼻而来。
　　阿聿扬起下巴闭上眼睛。
　　半天不见动静。他问道：“不是涂眼周吗？”
　　于是又伸出双手摊开。
　　但是想想，好像也不对。
　　正想再问到底涂哪，话还说没出口，他整个人被按在了桌上。
　　凌渐寒取了一块膏体，手指伸向……
　　阿聿：！！！
　　不是吧？
　　不过这东西冰冰凉凉的，涂在身体里还真是舒服。
　　那字条上写着“修炼后缓和不适，修炼时愈发和谐。”
　　有过两次体验后，凌渐寒对这寥寥数语一点就透。
　　阿聿虽对昨夜表示满意，可今早一直扶着腰。
　　凌渐寒给他揉按着，发现外圈确实有些红肿。
　　他福至心灵，忽然想：那里面呢……？
　　于是凌渐寒又给自己也抹了些。
　　“又、又来？”阿聿一见，撑着桌子便要逃。
　　“阿聿别动。”凌渐寒按住他，正色道：“上药。”
　　“哪、哪有人这样上药的！”阿聿声音颤抖着把人往外推。
　　“不这样，药又怎能上到里面？” 凌渐寒又将他拉了回来。
　　……
　　说来这药效也是奇特，不一会阿聿只觉得凉爽舒畅，腰上那点酸劲儿都不见了。
　　下意识地，他两条腿盘上去，腰都挺直起来。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
　　凌渐寒正要施结界，敲门声响起，“殿下，你在屋里吗？”
　　是小林。
　　阿聿本想不出声，可两人没配合好，低沉的一声还是泄了出来。
　　“殿下？”
　　“本、殿下正在、睡觉。何事？”阿聿努力稳住了气息。
　　“小林是来请罪的！”
　　陪着那小东西熬了一宿，今早他睡过了头。匆匆忙忙跑到膳房才得知，殿下的早膳仙尊已经带走了。
　　殿下回来的第一日就……
　　小林诚惶诚恐，“还请殿下恕罪！”
　　阿聿根本没在意，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啊？殿下真的不要小林服侍了吗？”
　　阿聿本没想这么多，不过经他这一提醒，现在多个外人好像确实不方便。
　　“嗯，本殿下暂时不需要人服侍了。”
　　小林一听，急了，哽咽道：“殿下这是不原谅小林嘛！”
　　“小林愿意接受惩罚，还请殿下留小林在这……”
　　哎，怎么没完没了了？
　　阿聿：“不不不，你服侍得很好！本殿下跟山隐掌门推荐你个更好的差事！”
　　小林：可还有哪比得上殿下这里啊QAQ
　　“行了，本殿下要休息了。”
　　终于把人打发走，阿聿眨眨眼，“来，咱们继续！”
　　凌渐寒：……
　　怎么不动啊？
　　这坏美人！
　　阿聿嗔怪地扶着腰，“哎，里面还有点疼，这药还没上好吧？”
　　凌渐寒无奈地摇摇头。
　　这回，正到兴头上，外头脚步声又起。
　　阿聿：！！！
　　不待凌渐寒动手，他率先施了个结界。
　　“好了，这下没人打扰我们了。”阿聿莞尔一笑。
　　可他话音刚落，“殿下！是我，霹雳呀！怎么设下结界了？”
　　是龙宫的传音术。
　　阿聿皱了皱眉。
　　“殿下，霹雳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就让我进来吧！”
　　“殿下，我回了趟龙宫，把你最喜爱的水晶龙床给带来了！”
　　“这地方太破了，能不能把结界撤了，我换好床，殿下也睡得舒服不会再过敏……”
　　……
　　等到上完药，直到阿聿自己点头满意，这下凌渐寒终于相信，三殿下和龙君的话并无夸大。
　　精力真是十足的旺盛！！！
　　他拨开凌乱的发丝，在阿聿耳侧落下一吻。
　　能够透过龙族结界传音进来，刚刚来的一定是龙宫的人。
　　只一句话就将人打发走了，凌渐寒好奇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阿聿：“没什么，就是让他不要再打搅我们。”
　　另一头，霹雳漫无目的地逛着。
　　“住不惯你就回龙宫去。”
　　殿下怎么这么说，嗐，他是这种娇生惯养的人么？
　　还不是心疼殿下么。
　　可先前在院子外蹲了许久，殿下丝毫也没有撤结界的意思。
　　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
　　思来想去，都是那人族的错！
　　不知不觉，又来到先前那树林子，他倚着颗大树坐下。
　　闭眼默念，掌心摊开。
　　一团幽暗的绿光笼起，散开后，霹雳手里多了块墨绿色甲壳。
　　霹雳咬破手指，在那甲壳上奋笔疾书起来。
　　“妖妃人族灵源山凌氏，以色相魅惑阿聿殿下……”
　　“你在写什么？”仲蔡从树后探出个脑袋。
　　“你们人族都是这么无礼的吗！”霹雳把甲壳收好，“在记录你师尊的罪行！”
　　仲蔡：“哈哈哈哈哈。”
　　霹雳：？
　　“哎我说小兄弟……不不，我是说殿下。你们殿下长得好看，性格更是活泼开朗，没有半点架子。但你这黑黢黢，怎么总是凶巴巴的？”
　　“哼。”霹雳把脸别到一边。
　　半晌，“殿下就是性格太好了，才会被这人族迷惑，耽于美色……”
　　他仰望着天空，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忽然没有平时那么强势。
　　仲蔡：“你是不是很喜欢你们殿下？”
　　“谁、谁说的！”霹雳脸颊一烫。
　　好在他黑，仲蔡看不出端倪。
　　“我和师兄也很喜欢师尊。师尊平日就不怎么管我们，现在有了道侣就更是没工夫搭理我们了。”
　　仲蔡：“不过那又怎样呢？师尊开心便好！”
　　霹雳：……
　　狐疑地看着他，
　　真是这样么？
　　忽地，仲蔡揽起他的肩，“走吧，喝酒去！”
　　“没什么烦难是一碗酒解决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主人，你们在床上做什么？
　　一连几日雨水, 除了一起修炼，阿聿每天陪着凌渐寒在院子里弹弹琴、下下棋，过得闲散自在。
　　这天终于放晴, 两人去树林里练剑。
　　剑光闪烁, 白衣翩跹, 这身手、这身姿，阿聿坐在树桩上呆呆看着, 忽然又想起在化龙潭大战蛟妖的时候。
　　美人真是太美了！
　　顽劣的心思顿起，他捡起脚边的石子朝人掷去。
　　剑身挑动, 唰唰唰, 一二三四, 依次嵌进树身。
　　阿聿不气馁，又抓起几颗，变换方位偷袭。
　　凌渐寒嘴角扬起一丝浅笑, 一一躲过。
　　忽地, 他见阿聿头顶的树冠微微晃了下。
　　恰好又一颗石子袭来, 凌渐寒凌空一脚。
　　石子越过阿聿飞向树冠。
　　两人闹着玩本就只比划个招式, 这一脚，他也只用上一两成气力。
　　吱呀一声, 高空的某节树枝断了, 连枝带叶唰唰掉落。
　　阿聿抬眸，半空中, 只见抱着那树枝的, 还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主人救命！主人救命！”
　　快落地时, 雪貂张开四肢扑向他怀里。
　　刚刚安全落地, 小东西立刻跳到阿聿肩头, 瞪着凌渐寒：“坏人, 你刚刚想用石子杀我吗！”
　　凌渐寒：“你鬼鬼祟祟躲在那，又是想做什么？”
　　“我、我，我想给给主人一个惊喜！”
　　雪貂扭头，委屈地看着阿聿：“主人，他刚刚欺负渐寒！你快帮渐寒教训他！”
　　“对了，主人，你怎么还跟他一起呀？他是坏人！不仅欺负你，刚刚还欺负我呢！”
　　阿聿：额……
　　朝凌渐寒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主人，咱们离他远一点。你看他这么长一把剑，万一再捅你……”
　　阿聿：……
　　“咳咳。小东西，你的致幻症还没好吗？”
　　雪貂从他肩头跳下来，挠挠头道：“好了好了，应该是快好了吧？”
　　“不过那老头和我说，如果再看奇奇怪怪的，可能就是我病又犯了。
　　“主人你不用担心，老头说，只要我不到处嚷嚷，去林子里多吃些健康活泼的田鼠，就能好起来！”
　　说到这，雪貂忽然从他肩头跳下，激动得吱吱大叫。
　　“主人，那老头骗人！他说带渐寒去吃更肥美的田鼠，结果压根没有……”
　　“主人主人，你帮渐寒去找他算账！”
　　……
　　阿聿扶额。
　　怎么养了只这么傻的貂？
　　和凌渐寒对视一眼，
　　一二三，跑！
　　小东西还在叽里呱啦，一抬眼，“哎，主人你去哪？等等渐寒呀！”
　　望着两人的背影，雪貂愣住没有追上去。
　　它困惑道，“这坏人总和主人在一起，该不会是主人新养的宠物吧？
　　可是这么大只的两脚兽，也能当宠物么？
　　眨眼间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想到他就这么撇下自己，小东西气得手舞足蹈，跑回俯拾林又吃了好多肥美的田鼠才缓和下来。
　　小雪貂心道：哼！不能白白把主人让出去！
　　那院子本是自己住得好好的地盘，也不能便宜了那两脚兽！
　　不过对方好生厉害，一颗石子就飞那么高把树枝都打断了，对了，他手里还有武器。
　　小雪貂想了想，等夜深人静才悄悄溜回院子。
　　霹雳回了龙宫，小林又打发去了别处，大概是山隐老头吩咐过，门中弟子也无人过来叨扰。
　　所以这几日，阿聿和凌渐寒修炼时，没再设过结界。
　　两人正练到紧要关头，根本心无旁骛。这时小雪貂轻车熟路，悄悄翻墙溜进院子。
　　它看到阿聿房间闪着微弱的烛光，心道：主人一定还没睡！
　　那日它听到，要等传召侍寝旁人才能进这屋子，现在两脚兽坏人不在，它趁机把主人抢回来！
　　轻手轻脚进屋，雪貂打算给阿聿一个惊喜。
　　可是不断靠近，奇怪，那床上怎么是两个人影？
　　难道看错了吗？
　　它又靠近了些，跳到桌上。
　　这下清清楚楚，是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躯……
　　小东西摇摇脑袋，怎么、怎么和上次看到的一样？
　　一定是致幻症又犯了！
　　对对！不要声张、赶紧去林子里吃几只田鼠缓一缓！
　　就是这样，小东西悄无声息地掉头，慢慢地往外走。
　　“渐寒，这里……还要……”
　　叮！雪貂一个机灵，两只耳朵直耸耸立起来。
　　是主人的声音！
　　刚刚他叫渐寒？是发现自己了吗？！
　　小东西兴奋地三两步跳上床。
　　“啊——”接着，它和阿聿同时叫道。
　　阿聿：“什么东西？”
　　雪貂：“他怎么在这？”
　　倐地一下，凌渐寒灭了灯。
　　屋子里陡然暗下来，还没来得及亲近主人，脚被人拎起，脑袋一晃。
　　“哎哟——”小雪貂摔到了地上。
　　它揉揉脑袋，委屈地坐起来，“主人，那坏人又欺负我！呜呜……”
　　阿聿呼了口气，头疼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偷偷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阿聿：……
　　黑乎乎的，小家伙忌惮凌渐寒，不敢靠太近。它爬起来跳到桌子上，气势汹汹瞪着对方：“哼，你怎么也在这！”
　　不过好奇怪啊，这两脚兽平日不是一身白皮么，刚刚看到他，好像没那么白了？
　　对了，刚刚主人也是……
　　往日小林告诉他，床是用来睡觉的。
　　可刚刚他们两的姿势，不像在睡觉呀？
　　小雪貂挠了挠脑袋，“主人，你们在床上做什么？”
　　阿聿：额……
　　灵机一动，他道：“练功！对，练功！”
　　“渐寒也想练功！主人也带渐寒一起练吧！”
　　阿聿：…………
　　“主人，怎么不点灯呀，黑乎乎的？”
　　“主人，渐寒可以过来么？”
　　“主人，你就带渐寒一起练吧！渐寒会好好练的！”
　　阿聿：………
　　深呼吸，他道：“等等你变得再厉害些才行！快去林子里多吃些田鼠吧。”
　　雪貂：“真、真的吗？”
　　总算把这傻貂忽悠走，可好好的兴致已被打断，阿聿郁闷不已。
　　“睡觉。”他抱着被子朝里侧翻了个身。
　　先前也消耗了不少精力，这一觉阿聿睡得还算香。
　　次日清早，他是被毛茸茸的东西给蹭醒的。
　　阿聿眨眨眼，只见一双硕大的圆眼近距离盯着自己。
　　下意识一掌。
　　“哎哟——”
　　雪貂在地上翻了个身，揉着摔疼的屁股，委屈道：“主人，是我呀！”
　　阿聿闭眼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我昨夜吃了十只田鼠，现在很厉害了！”
　　小东西跳上床沿，期待地看着他，“现在，我们能不能一起练功了？”
　　-
　　圣灵殿里，山隐正在翻阅建筑图纸。
　　是的，他要为阿聿殿下盖一座行宫。
　　殿下来门中已经好几日了。堂堂龙族，又是师兄的道侣，岂能让人家一直屈就在一个小院子里？
　　若传出去，灵源宗也会惹全修真界嘲笑。
　　这图纸是山隐专程请高人设计的。
　　灵源山后山开阔，这行宫依着山势而建，恢弘的殿宇、蜿蜒的回来，还有亭台水榭……
　　嗯，山隐越看越满意，心道殿下一定也会喜欢！
　　这时弟子禀报，“掌门！殿和仙尊下来了！”
　　山隐放下图纸，“快请，快请！”
　　阿聿和凌渐寒刚坐下，精致的茶盏端上来。
　　“这茶是晨露所泡，清甜幽香……”
　　“多谢掌门！”阿聿打断他，“本殿下前来，有一事相求。”
　　“殿下言重了，不知何事？”
　　雪貂的事情阿聿刚提了一句，山隐立刻会过意来。
　　“是不是这小东西叨到扰殿下休息？殿下若不嫌弃，放在我这寄养几日？”
　　阿聿莞尔一笑，这老头还挺机灵。
　　“那就有劳掌门！”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每日多几只肥美的田鼠。”
　　事情说完两人便准备离开。
　　“师兄、殿下请留步！” 山隐道：“老夫正好也有一事相谈！”
　　他将那图纸拿出来，徐徐展开。
　　阿聿和凌渐寒狐疑道：“这是什么？”
　　“殿下的灵源山行宫！”
　　额。
　　这规模……只怕这老头家底都得掏出来吧？
　　阿聿笑道：“谢谢掌门！不用麻烦了，我住那客苑挺好。”
　　说完跟凌渐寒交换个眼神，后者也点点头。
　　“那怎么成呢！殿下是堂堂龙族，又是我师兄的道侣！”
　　“再说，殿下生性爱水，这行宫您瞧瞧，有专门设计露天汤池。”
　　“这庭院，您看看多开阔！后山清幽空灵，更是无人叨扰！”
　　听着这些，阿聿忽有些心动了。
　　这几日，他用的都是那小浴桶，泡澡水要靠人工打回来，确实不大方便。
　　不过提到汤浴、地方开阔，他和凌渐寒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地方。
　　不仅行宫的方案没有通过，殿下和师兄还要去六出峰闭关。
　　山隐叹了口气，默默将图纸收起。
　　临走时，凌渐寒忽然叫住他。
　　山隐：“师兄还有何吩咐？”
　　瞥了眼已走到殿外的阿聿，凌渐寒低声道：
　　“那双修秘药还有吗？再给我两盒！”
　　-
　　六出峰上。
　　草地、木屋还有茂密的蓝湖柏林，跟之前来过时一样！
　　阳光灿烂，蝴蝶飞舞，阿聿脱了鞋袜，满地儿撒着欢。
　　“渐寒，过来！”
　　他摘了朵紫色小花别在对方发髻上，“嗯，好看！”
　　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越往那个方向，空气越发清润，舒畅。
　　是熟悉的味道！
　　好几日没有舒服地泡过澡了。阿聿两指低着唇边，轻快地念起咒诀。
　　蓝色光团在他指尖升起，渐渐变大。接着，他整个人被那淡蓝幽光笼罩住。
　　须臾间，凌渐寒便见一条银龙破光而出。
　　闪耀的鳞片、匀称的身躯、遒劲的龙爪。阿聿低空盘旋着，一头扎进那寒潭。
　　阵阵水花腾起，凌渐寒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上一次阿聿跳进这寒潭，他当时还以为对方是想不开。
　　走着走着脚步一顿，清越的目光落潭边一块青岩上。
　　当时浑身湿透“失去知觉”的阿聿被他捞起来，就是放在这岩石上。
　　他还不断给对方渡气……
　　画面在脑海中回放，凌渐寒轻笑起来。
　　这时一阵水花溅来。
　　他抬眸，只见一条银尾在水中欢快扑腾。
　　映着阳光，伴着水花，那龙鳞晶莹剔透，耀眼万丈。
　　凌渐寒眯了眯眼。
　　又一阵水花溅到身上。他道：“别闹了。”
　　不过话音刚落，那尾巴一卷，将他整个人带入潭中……
　　静谧的潭水里，一人一龙缓缓降落。
　　长长的龙身一圈一圈缠绕在人身上，不断收紧。
　　那人族并无挣扎，只是静静看着龙。
　　两条九纹龙锦鲤屏住呼吸，待看清人族的脸后，惊呼：是主人！
　　只见主人缓缓抬起手，触摸上龙角？！
　　躲在远远的石头后它俩，吓得闭上了眼。
　　风平浪静，等了好一会，那龙竟没有暴怒？
　　反而……反而是那眯着眼睛蹭到主人怀里？
　　两条鱼看呆了！
　　说来它们也是三生有幸。这小地方，居然来了两次真龙！
　　上一次，是少年模样，它们还给真龙垂了腿。
　　自那以后，它俩修为进展就明显快了许多。
　　两个自告奋勇舍身喂龙的同伴后来还托梦给它们：已经进玄悟海龙宫当差啦！
　　眼下这回，又有真龙造访。
　　一开始，两条鱼兴奋地摆起尾巴。
　　但那威风凛凛的真身，让鱼们望而生畏。
　　它们远远地等待着亲近的时机，谁知，竟等来眼前这一幕……
　　这时，那真龙蹭着蹭着，脸忽然变成了少年模样。
　　那眉眼、那轮廓……啊，不就是上次的那……
　　原来是同一条龙！
　　两张俊俏的脸越来越近，鼻尖低着鼻尖，嘴唇……贴到了一块儿。
　　天呐！
　　两条鱼躲在石头后一动不动，泡泡也不敢冒一个。
　　潭底水波清澈，只见龙尾有规律地抖动起来，不一会，银色的龙鳞裹上一层淡粉的光。
　　鱼们：啊啊啊啊啊！！！！！！！！！！！！！！！
　　四下寂静无声，冰冷的水波也燥热起来。
　　……
　　深幽的潭底，光线逐渐晦暗，又再次明亮。
　　清晨，一阵风拂过，水面上蒲扇大小的碧叶微微颤颤。耀眼的阳光拨开云雾，点亮了叶子中的一团金黄。
　　鱼儿们愣了愣，咦，这花怎么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他分明、分明就是变态！
　　玄悟海龙宫。
　　密室里灯火通明, 龙君饱含深情，凝视着墙上的巨幅壁画。
　　金光普照、祥云引路，所有母龙飞至天阶之上。这壁画上记载的是当年母龙集体飞升时的盛况。
　　当年, 他的新婚妻子也在其中。
　　看着龙后那双睁大的眼睛, 激动兴奋, 似乎又错愕、不舍……
　　但不管她是否心甘情愿，从此, 他们夫妻便遥遥地、天海相隔了。
　　情到深处，龙君走近壁画, 指腹细细描摹起龙后的轮廓。
　　一生一世一双龙。龙族原本是世间最忠贞的灵兽。
　　可是这几千年来, 自己却到处觅结新欢……
　　思念之余, 龙君深沉的目光中满是歉疚。
　　“悟兄，你别自责了。”这时玄德海龙君拍了拍他的肩：
　　“如今世间的纯血龙族，仅剩下咱们这四海龙君、这数十闲散游龙, 和这几枚还未来得及孵化的龙蛋。咱们……也是万不得已啊！”
　　他说完, 一旁的玄宁海、玄思海龙君也纷纷叹息点头。
　　今日是龙族百年一度的追思日, 追思已飞升的母龙, 乞求庇佑。
　　龙族本就子嗣凋零，三千年前又忽然遭遇这样的变故, 从密室出来, 所有人心情依然沉重不已。
　　龙君将三海龙君与族人送至宫外，“各位, 珍重。”
　　大家相互行礼拜别, 正在这时, 不远处, 一条匀称健康的银龙由远及近, 划破冲冲水幕朝这边游来。
　　那威风凛凛的龙角、那遒劲有力的龙爪, 那莹润光泽的龙鳞……
　　这、这不是条纯正的龙嘛！！！！！！
　　而且看这龙身的粗细，最多、最多刚刚成年！！！！！！！！
　　这世间上，怎会还有其他的纯血龙？？？
　　这下，所有龙族看呆了。
　　阿聿旋转落地，变回道体，两只龙角斜飞额边。
　　咦，宫门口怎么这么热闹？
　　额，父、父君也在……
　　独自回宫阿聿本就有些心虚。可既然撞上了……
　　呼了口气后，他快步上前，“见过父君！”
　　那些奇怪的目光，当然不是没有察觉。行过礼，阿聿朝众人微微颔首，“见过诸位。”
　　“四殿下？！”
　　看清阿聿容颜，三位龙君目光震颤。
　　这玄悟海的四殿下，小时候他们便见过，不过见的都是道体。
　　没想到，除了纯正的龙角、他的本体竟还有着分毫不差的龙鳞.、龙爪.....
　　这三千年来，无论同何族尾.交，所有生下的龙子通常只有一半龙族的血统。
　　有的独角、有的三爪、还有的长出了龟壳或者干脆是鱼尾的……
　　而四殿下这本体，上上下下，简直太完美了！
　　看起来他的龙血纯正得不能再纯！
　　只是以这四殿下的年纪……
　　三位龙君困惑道：“悟兄，这究竟怎么回事？？？”
　　父君被拉到一边，重重结界升起。
　　阿聿：额？这些叔叔伯伯，看来有什么要事？
　　运气不错，就这么蒙混过关了！他狡黠一笑，赶紧开溜~
　　“殿下万福！”宫道上，一路所遇的侍从婢女，毕恭毕敬。
　　但他们看着自己那八卦的眼神……
　　阿聿：哼！
　　这要怪就怪当日去灵源山时，龙君大张旗鼓地相送，弄得龙宫里无人不知。
　　这两人一起去的，现在他形单影只地回来……
　　不管了，阿聿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穿过御花园，不巧撞上了霹雳。
　　“参见殿下！”
　　阿聿点点头，“你怎么在这？”
　　“今日三殿下生辰，奉我父亲的命令送了些酒过来。”
　　说完霹雳愣了愣，
　　咦，那人族呢？平日里殿下和他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不过护主惯了，他脱口便成了：
　　“殿下怎么一个人回宫了？”
　　“是不是那人族欺负了殿下？哼！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阿聿：额……
　　怎么他一语中的？
　　不过阿聿白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霹雳挠挠头，“那殿下为何忽然回宫了？”
　　丝竹管乐隐隐传来，阿聿清了清嗓子，“我、我回来参加三哥的生辰宴！”
　　“殿下为何不带那人族一块儿回来？这才新婚就把人撇下……”
　　“咳咳。”阿聿戳了戳他脑袋，不禁问：“你到底是谁的人啊？站在哪边的？”
　　“我……”
　　霹雳心道：还不是爱屋及乌么！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
　　可瞧殿下这样……
　　平日也没见他和三殿下多亲近，什么参加生辰宴，霹雳狐疑地看着他。
　　该不会……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吧？
　　终于将霹雳打发走。
　　阿聿下回了宫，一个人乐得逍遥。反正闲来无事，干脆去三哥那讨杯酒喝。
　　大殿上乐声靡靡，舞姿翩翩，喝酒谈笑声混成一片。
　　阿聿：“大哥、二哥、三哥。”
　　三殿下诧异起身：“什么风把四弟吹来了？”
　　“三哥生辰吉乐！”阿聿笑了笑，“这不是来给三哥贺寿么？”
　　“那寿礼呢？”三殿下手伸了过来。
　　“额……”怎么忘了这茬。
　　阿聿讪讪笑了笑。
　　“来了就是有心了！”大殿下忽道：“对了，四弟不是陪仙尊回灵源山去了么？怎么就回宫了？”
　　二殿下朝他身后看了看，“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阿聿：额……
　　须臾间，三殿下已看穿所有。他笑着将人直往座席上推，“来都来了，陪三哥喝杯酒吧！”
　　刚一坐下，阿聿“嘶——”
　　抽了口冷气。
　　这三哥，宫殿装饰得如此豪华，怎么座位上软垫都不摆一个！
　　“怎么了？四弟身体不适么？”关切的目光看过来。
　　阿聿摇头，挺直了腰，“哪能啊！”
　　他咬牙端坐着，大殿下问道：“在那灵源山一切可好？带过去的聘礼人族可还满意？”
　　阿聿：“……挺好的，都满意。”
　　“这才没待几日，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
　　阿聿：……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他嘿嘿笑了笑，“今日是三哥寿辰，你们别老说我。”
　　三殿也笑笑，下举起酒盏，“来来，咱们喝酒！”
　　这三哥身边美人环绕，
　　“殿下，尝尝我包的饺子。”
　　“殿下，尝尝我做的甜糕。”
　　……
　　瞧他陷在花丛中那副享用的样子……
　　阿聿直摇脑袋。嗐，一个都够受了！
　　“四殿下，你怎么一个劲吃那果子呀？”说话的是三哥身边的小海马。
　　齐刷刷目光看过来。
　　大哥：“这海杨梅可酸得很！我吃一个都嫌多。”
　　二哥：“老四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味道么？”
　　三哥揽着小海马：“这东西呀，我可是给他准备的！”
　　小海马的手往衣襟下挪了挪，瞬间显出个浑圆的肚子……
　　阿聿瞳孔一颤，手中的海杨梅滴溜滚回盘子里。
　　“给你，给你！”他将整盘都推了过去。
　　殿上歌舞换了一轮又一轮，三殿下渐渐兴致缺缺，“总是这些，没意思！”
　　“那殿下想看点什么？”
　　三殿下想了想，“来舞段剑吧——”
　　庭院开阔，大家都移步到了户外。
　　三殿下身边的海虾，个子高挑皮肤粉嫩，脸长得也好看。
　　关键是那腰，盈盈一握。
　　见他拔出软剑，大殿下二殿下都愣住了。
　　配合着舒缓的音乐，他提剑舞动起来。
　　那抬手、那踢腿、那转身……
　　“好！”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好什么呀。”阿聿拎着酒壶，倚着白玉柱，“舞剑可不是这么舞的！”
　　瞧他歪着脑袋，双眼迷离，脸颊驼红。大殿下摇了摇头，“老四，你喝醉了。”
　　阿聿松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海虾跟前，夺过他手里的软剑。
　　“这剑不好。”他扔掉，又从侍卫身上拔了把真家伙，“要舞呀，就舞真的！”
　　唰唰，剑刺了出去……
　　脑海里白色身影闪动，阿聿不自觉模仿着那人的架势，“这剑，要舞得有气势！”
　　一个连空翻跃起，他剑尖朝下俯冲下来。
　　忽然半空中，他眨了眨眼。
　　什么东西金光闪闪？
　　再一看，红珊瑚中，好像有嵌着颗宝石。
　　阿聿心道，正好把它作为彩头送给三哥做寿礼。
　　没想到四殿下剑法如此了得，所有人认真欣赏着。
　　这时，眼见着那剑尖朝向自己，越来越近。三殿下的新欢小人鱼“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他甜美的嗓子都吓得变了调，整个人僵在原地。
　　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刚刚都喝了不少，这会要动手救人，有心无力。
　　而那些侍卫，先前为了给阿聿腾出表演场地，这会都站得远远的。
　　眼看着剑尖就要挨到鼻尖，小人鱼绝望地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
　　凌渐寒握着阿聿手腕转了个向，抱着他旋转两圈落地。
　　“大胆！本殿下的彩头跑了！”阿聿晃晃悠悠将人推开。
　　“四弟啊，哪有什么彩头，这是本殿下的爱妃！！！”三殿下搂着那小人鱼，“宝贝别怕，没事啦！”
　　阿聿甩甩脑袋，他刚刚看到珊瑚宝石——
　　额，就是这人鱼头上的珊瑚头冠？
　　阿聿不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殿下——”忽然，清越熟悉的一声。
　　先是菊花一紧。
　　余光瞥见身后那一袭白衣，阿聿剑一扔，拔腿便跑。
　　跑回殿内，阿聿拎起酒壶继续喝酒，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围着他坐了一圈。
　　“看样子真的吵架了？”
　　“所以你把人家扔下一个人回来了？”
　　“你们这才大婚几日？”
　　“他虽不是水族，也要一视同仁，宽厚对待。”
　　“作为龙族，胸襟要开阔。才一个妃子就这般，等娶上一群你可怎么办？”
　　“跟人家道个歉，马上就和好了”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阿聿早就受不了了。
　　听到“道歉”，他气鼓鼓道：“谁要道歉？我才不道！”
　　被欺负成那样，凭什么道歉么！
　　原来到了六出峰上，只有最开始那日是舒服的。
　　自从第二日一早，凌渐寒看到那什么花开了，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一般。
　　他不知从哪拿来本双修秘籍，阿聿被他架着，一招一招，日夜兼程练个不停。
　　阿聿从小就怠于修炼，哪怕现在开始双修，他也只喜欢温柔和煦的。
　　先前凌渐寒都依着他，顺着他的节奏，体贴耐心，
　　可这忽然间，从和风细雨，变成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还没日没夜的一次又一次，
　　抹再多的香膏阿聿也受不了！
　　最最要命的是，这坏美人还不让他泄出来。
　　浑身颤抖，哭红了眼，嗓子都喊哑也都不让。
　　这、这不是欺负人么？？
　　说什么为了自己好，为了两人的将来……
　　他分明、分明就是变态！
　　这样的日子一直忍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日，山隐那老头上来送新的秘籍。趁着他们两谈话的间隙，阿聿果断地赶紧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密宗双修一百零八式》
　　“长得真俊俏！”
　　“难怪四殿下非你不可。”
　　“哎呀, 看得我都快心动了……”
　　庭院里，凌渐寒被团团围住。
　　面对这打扮艳丽的一只海虾、一条海蛇、一条人鱼，还有一只……挺着大肚子的海马,
　　他：“……”
　　不知所措。
　　“行了, 你们都正经点儿。”海虾露出个友好的笑容, “仙尊，我们都是三殿下的家眷, 你呀，就把我们当成自己家人。”
　　“是呀是呀。”大家纷纷附和。
　　阿聿不声不响一个人离开六出峰,
　　刚刚看到自己, 竟又扭头便走……
　　凌渐寒没心思跟他们寒暄, 只略略颔首，眼睛仍直直望着阿聿刚走进的殿门。
　　这里是龙宫，规矩众多, 不好贸然硬闯。
　　瞧他心急的模样, 海虾道：“仙尊是想见殿下吧？我去通传一声。”
　　凌渐寒抬眸, 领情地点了点头。
　　那海虾清瘦腿长, 不一会就转身回来。凌渐寒期待地看着他，却见对方叹着气摇了摇头。
　　阿聿不愿意见自己, 他当真生气了。
　　看来还是自己太心急了, 凌渐寒怅然地呼了口气。
　　回想一下这几日，好像确实也难为了阿聿。
　　原来在六出峰上, 第二日清晨, 凌渐寒便发现那随缘花开花了。
　　“人遇有缘时得道, 花遇有缘时满开。”
　　才刚刚结了道侣, 他没想到, 仙缘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明明这花几百年来一直毫无动静, 直到最近不久才结出花苞……
　　对了！他猛地意识到，上次结出花苞时阿聿也在！
　　回想一下，自从开始和阿聿双修，内力修为就突飞猛进。
　　凌渐寒心道：莫非这仙缘，和双修有关？
　　“龙精龙涎都有助修行，一滴也不要浪费！”想到龙君的提点，莫非……
　　莫非是这个缘故？
　　如今阿聿成了自己的道侣，任何情况，他断然不会撇下对方，
　　即使是飞升。
　　既然龙精龙涎，有如此奇效……凌渐寒头脑很快冷静下来。
　　那若不让阿聿泄出来，将精元锁在体内自行炼化，他的修为岂不精进得比自己更快？
　　于是他拿出了山隐送他的秘籍——《密宗双修一百零八式》。
　　秘籍里的招式刁钻，却有奇效，每每都能极快地逼出阿聿的精元。
　　期盼着携手一同飞升，他求成心切，那几日就逼着阿聿没日没夜地练。
　　逼出来又不让泄出，要再倒炼回去，现在细细一想，确实很辛苦。
　　难怪阿聿要跑。
　　凌渐寒沉着脸，有些悔不当初。
　　“你是不是惹四殿下生气了？”这时人鱼问他。
　　他沉声道：“殿下应该，很生气吧。”
　　那低落后悔的表情落在众人眼里，“嗐，你别着急么，我们也经常惹三殿下生气。”
　　“就是就是~你听咱们的，保准马上和殿下重归于好！”
　　凌渐寒抬眸。几人叽叽喳喳凑上前来。
　　-
　　另一边。
　　“老四，人家都主动来找你了，就让人家进来么！”
　　“是啊，从灵源山追到这里，你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
　　……
　　大殿上，几个哥哥还在絮絮叨叨地劝。
　　阿聿：“……”
　　默默拎起酒壶。
　　其实要说起来，除了这回被逼得太狠，美人对自己无微不至，说得上很好。
　　阿聿也不是当真不想见家人。
　　他就是……就是害怕！
　　一回想起前几日的经历，菊花又是一紧！
　　这时，那高高瘦瘦的海虾进来，在三殿下耳边低语了几句。三殿下将他挥退，笑盈盈对阿聿又道：
　　“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真的不见么？”
　　阿聿犹豫了一下，“……不，不见。”
　　“你光喝酒多没意思啊。” 三殿下按住他手中的酒壶，接着抬手击了下掌。
　　吹奏声再次响起来，他道：“来，瞧瞧本殿下府里新排的节目。”
　　伴随着乐声，美人一个个登场。
　　男男女女，身姿曼妙，举手投足十足的好看。只有中间那个舞姿和表情都稍显生硬了些。
　　不过倒反衬得气质特别。那如瀑的黑发，诱人的锁骨，还有……
　　舞姬的衣服都是轻薄半透的一层，阿聿目光打住，没再往下细看。总之，一眼便知他是个美人。
　　只是，为何独独要以纱巾掩面？
　　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姬们变幻着队形。所有人手中的羽毛折扇，明显地有意在遮掩中间这人。
　　这是故弄什么玄虚？
　　阿聿对歌舞无感，兴致却被这纱巾吊了起来。
　　终于，乐声戛然。
　　只见那舞姬轻盈一跃，来到了席前。
　　舞衣上金丝银线缀满的珠宝，华彩的光将那影影绰绰露出的肌肤衬得更加细腻雪白。
　　阿聿虽然喝得有点多，眼神有点飘忽，但他瞅着这舞姬，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一种不好的直觉油然而生。
　　“见过殿下！”这时，舞姬有模有样的欠了欠身。
　　短短的四个字，温柔婉转动听。
　　这声音虽然放轻放柔了，可还是觉得似曾相识？
　　阿聿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不待他动手，舞姬自己摘下了面纱。
　　看清楚那张脸，阿聿下意识转身。
　　“啊？竟然是……”几个殿下惊叹过后，啧啧出了声。
　　三殿下叹道：“仙尊这扮相也真是太美了！将我府里的美人统统都比下去了！”
　　阿聿脚步忽地顿住。
　　想到凌渐寒这副模样，呼了口气，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转身将人严实裹住。
　　两只困乏的眼睛生气地瞪着对方，上上下下又扫了一遍。
　　凌渐寒定定与他对视，眼神却像浸过了蜜一般，又甜又黏。
　　他忽地开口道：“殿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音这调儿，阿聿苏得，瞬间打了个冷颤。
　　他他这，这到底是哪里学的？？
　　阿聿捏了捏眉心，抬手，“你打住！”
　　“殿下，你生气的样子都是这么迷人！”
　　阿聿：“……”
　　“殿下，殿下……”
　　“哈哈哈哈哈。”哥哥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阿聿闭了闭眼，算了，干脆自己动手。
　　他抬手伸过去，谁知，还没捂上凌渐寒的嘴，对方身子一软，往他怀里跌了过来。
　　阿聿：“……”
　　美人入怀，千娇百媚。几个哥哥道：
　　“老四呀，你看人家大老远追回来，现在错也认了，哈哈，就原谅了吧！”
　　“就是就是！是不是刚刚跳舞闪了脚？快带回府仔细检查一下！”
　　“咱们酒还没喝尽兴，就不送你了！”
　　阿聿：“……”
　　海草摇曳，珊瑚树上的宝石，照亮了静谧的宫道。
　　揽着凌渐寒从三哥府邸出来，阿聿无语地瞪他一眼，立刻松开手。
　　手腕却瞬间被反握住。
　　“阿聿，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凌渐寒恢复一贯的语调，表情也正经了。
　　夜风一吹，阿聿酒意瞬间醒了不少。
　　他本来也没多生气，但经过刚刚这么一出……
　　借着微弱的光，他上上下下慢条斯理打量着凌渐寒，
　　忽地勾唇一笑，“刚刚那舞跳得不错啊！”
　　凌渐寒：“……”
　　修长的手指又伸向他领口，阿聿缓缓解下自己的披风。
　　没有遮挡后，他故意又凑近些，在那胸口摸了一把，“嗯，你这身衣裳挺好看的！”
　　凌渐寒：“……”
　　夸奖完，阿聿一个转身，快步走到前面。
　　披风摆动，那背影看似潇洒，凌渐寒却注意到他身体轻微的一颤。
　　毫不迟疑，凌渐寒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阿聿的身体本能紧张起来，炸毛道：“你放我下来！”
　　凌渐寒瞥他一眼，“殿下身体不适，不宜走动。”继续往前走。
　　走快了确实菊花疼，阿聿偏要强道：“那也不要你管！”
　　“当真不要我管么，”凌渐寒清凌凌的目光看着他，“殿下沐浴也无需我伺候？”
　　这……
　　阿聿喜欢泡澡。
　　平日里让婢女服侍就行了。可现在，这满身的痕迹……
　　掂量了一下，他不吱声了。
　　回到自己的底盘，舒舒服服往水里一泡，再加上手法独到的按摩。
　　阿聿感觉自己，总算又活过来了。
　　更衣出来，凌渐寒又拿出那秘籍。
　　他瞳孔一颤，连连后退道：“又、又来？？？”
　　凌渐寒将秘籍塞进他手里，“这个，由阿聿处置。”
　　“今后上天入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凌渐寒已经想通，“既然阿聿不想练，咱们就不练了。”
　　他昨日还在向山隐那老头讨要下册，怎地今日就同意不练了？
　　阿聿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当、当真？”
　　凌渐寒抿了抿唇，“阿聿若不信……”
　　说着他拿回那秘籍，咒诀念动。
　　阿聿一看，是要将这秘籍销毁。
　　“哎哎，你干什么呢！”他立马夺了回来。
　　“怎么……”凌渐寒不解地看着他。
　　目光忽闪，阿聿清了清嗓子道：“这，这不是灵源宗的宝贝么？”
　　“……毁了多可惜啊。”
　　一抬眸，对视凌渐寒打量的目光，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婢女禀报，“殿下，三殿下府中的人鱼姬在外求见。”
　　三哥的人鱼姬？
　　阿聿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不见。”
　　婢女又道：“……他说他是来求见仙尊的。”
　　阿聿疑惑地看向凌渐寒，“你跟他很熟吗？”
　　凌渐寒摇头，“不熟。”
　　“那他为何来找你？”
　　凌渐寒想了想，“可能是来拿昨日那舞衣的？”
　　想起昨夜那若隐若现、性.感妖.艳的样子，阿聿眸光沉了沉。
　　“那舞衣是他的？”
　　“嗯，”凌渐寒如实道：“头发也是他帮我弄的。”
　　阿聿：“……”
　　“还有么？”
　　凌渐寒仔细想了想，“对了，变音说话也是他教的。”
　　阿聿：“……”
　　气鼓鼓道：“还说你和他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谁说这玩意，能取悦本殿下？
　　凌渐寒有些不明白, 明明已经讲和，阿聿为何忽地又生气了。
　　他想了想，“既然殿下不悦, 那我不见便是了。”
　　阿聿却将他往外推。
　　水晶石门倏地关上, 珠帘啷当。
　　凌渐寒：“……”
　　从前的望遥仙尊清冷出尘, 独来独往。既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也无需任何人帮忙。
　　可是现在……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凌渐寒犹豫了一会, 又转向那水晶石门，想再问阿聿的意见。
　　“快去吧, 赶紧的, 别磨蹭。”阿聿的声音恰好从门后传来。
　　凌渐寒一听, 如释重负，“那我很快回来。”
　　阿聿：“……”
　　他还当真敢去！
　　花厅里人鱼姬品着茶，见凌渐寒过来, 微微欠身道：“见过仙尊。”
　　虽不记得对方样貌, 但昨夜多亏了他和那些水族, 才能跟阿聿和好。
　　凌渐寒郑重其事, 按照修真界的规矩，抱拳回了一礼。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人鱼姬：“……”
　　“仙尊不必如此多礼。” 他笑了笑：“对了, 我是来答谢仙尊的。”
　　凌渐寒：？
　　怎么反过来了。
　　人鱼姬摊开手掌, 念动咒诀，眨眼间, 一只彩色贝壳托在他掌心。
　　“昨日多谢仙尊相救。这个, 送给你。”
　　“谢我？”
　　“昨日阿聿殿下舞剑时, 若非仙尊即使出手, 我恐怕……”说着对方摸了摸发髻上的珊瑚头冠。
　　这下凌渐寒想起来了。
　　“昨日仙尊与殿下走得匆忙, 所以今日才来叨扰。这点心意, 请务必收下。”
　　“昨日你们也帮了我。”凌渐寒看了眼那贝壳，没有要接的意思。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若下次再惹殿下再生气，有了它，仙尊定能轻松化解。”
　　人鱼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留下这贝壳便走了。
　　凌渐寒琢磨着他这番话，拿着打量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法宝？他尝试了一下，没能打开。
　　这水族的东西，还是给阿聿看看吧。
　　回到内殿时，恰好碰到端着托盘的婢女，凌渐寒接过道：“我来吧。”
　　阿聿靠在卧榻上，手里抱着一盘海杨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他就是特别想吃酸的。
　　最后一颗放进嘴里，看着清空的盘子，秀眉皱了皱。
　　这时，清浅的脚步声终于传来。他嘀咕道：“怎么摘个果子这么慢？”
　　一回头，见进来的人却是凌渐寒。
　　想起方才，阿聿不悦地将脸别到一边。
　　凌渐寒在他身侧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一颗果子送到他嘴边。
　　半晌没有动静。
　　怎么又生气了？真是捉摸不透。
　　凌渐寒想了想，学着昨日海虾他们教的，嗔怪道：“殿下若不吃，那我吃了？”
　　阿聿一把连盘子夺了过来。
　　他一个两个往嘴里塞，凌渐寒瞧他唇瓣染得嫣红，两颊胀得鼓鼓，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道：“慢点儿，别噎着。”
　　阿聿白他一眼，“要你管。”
　　凌渐寒：“……”
　　这好端端的，到底哪里惹到人家了？
　　阿聿：“你不是去见那人鱼了吗？怎么就回来了？他没有送你什么新的衣服啊。”
　　这夹枪带炮的，凌渐寒浑然不觉，只如实道：“没有。”
　　“对了，不过他送了这个给我。”
　　阿聿：“……”
　　还真送了！
　　瞧阿聿气鼓鼓的模样，凌渐寒想起那人鱼的话，赶紧拿出贝壳。
　　阿聿一瞥，“呵，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若喜欢，本殿下送你一打！”
　　说着他将东西夺至手中。
　　不过再看一眼，这光泽这纹路，怎么好像没见过？
　　阿聿随口念了个水族的开启咒。
　　贝壳应声放大，打开了。七彩流光，里面琳琅满目。
　　他随手拿起一个玉质的犀牛角，好奇地比划着，凌渐寒凑过来，捏起一串铜铃……
　　两人研究了会儿，交换眼神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这时流光散去，那贝壳上忽然出现两个小人的影像。
　　两人睁大眼睛看着，只见一个小人拿起那犀牛角状的物件，往另一小人那儿……
　　有过双修经验，这演示声情并茂的演示下，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阿聿咽了咽口水，啪地将东西全收起来，“这些归我保管了！”
　　凌渐寒心道：原来那人鱼姬说的“轻松解决”是这个意思。
　　秘籍都交出去了，也答应阿聿不再勉强他修炼，既然要没收这些，那就由他吧。
　　凌渐寒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阿聿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上他的目光，忽然脸红道：“你、你别这样看我！”
　　凌渐寒：？
　　“这些东西，我当然不会自己用。” 阿聿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我，我是担心你偷偷的用！”
　　凌渐寒一愣：“嗯？”
　　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他自然越是神色，衬托之下，阿聿越发的尴尬。
　　舔了舔唇，阿聿本想再找补找补，不过忽地，他想到这贝壳的来处，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人鱼为什么送这些给你？说，你们什么关系？”
　　凌渐寒如实道：“他送这东西给我，为报救命之恩。”
　　阿聿：“救命之恩？”
　　“嗯，昨日殿下那一剑……”
　　昨日那剑舞得当真是丢人现眼，阿聿尴尬咳嗽两声，揭过不再提。
　　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送这些玩意给你？”
　　说完危险眯起的眼睛，大有对方答错就万劫不复之势。
　　凌渐寒：“取悦殿下。”
　　四个字，直白坦然。
　　咳咳……
　　一想到刚刚那两个小人的画面，这下，阿聿反而凶不起来了。
　　他红着个脸，继续嘴硬道：“谁、谁说这玩意，能取悦本殿下？”
　　凌渐寒想了想，认真道：“那要不试一试？若没用我就还给他。”
　　阿聿：“……”
　　这一盘海杨梅还没吃完，龙君的传召就来了。
　　碧霄宫内，龙君威仪地坐在大殿上，见到凌渐寒和阿聿一同出现时微微诧异了一瞬。
　　“见过父君、龙君。”
　　“起来吧。”龙君打量着凌渐寒，“原来仙尊也回宫了？”
　　阿聿替他答道：“是，昨日他和儿臣一起回来的。”
　　“昨日本君怎么没看到他？”
　　“他，他迷路了！”阿聿笑了笑，“儿臣那会正好去找他。”
　　龙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父君，传召儿臣过来，可有何事？”
　　龙君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两人紧牵的手上。
　　原本他让两人去灵源山小住，是有着回避追思日的考虑。
　　只是不想，昨日阿聿忽然现身，还是在众人面前暴露了本体。
　　后来其他三海不断追问，阿聿的身世虽然守住了，他们却都要把半血的女儿嫁过来。
　　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阿聿生出个如他一般完美的孩子。
　　昨日宫门口，龙君见阿聿只身一人，还以为两人又闹别扭，或者阿聿不习惯人族的规矩，反悔了。
　　既然两人恩爱依旧，没有嫌隙……
　　龙君摇摇头，“也没什么事。”
　　阿聿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身上肩负着巨大的责任。龙君心想，只要自己还在一天，便要多护他一日无忧。
　　“没事么？”阿聿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时龙君又道：“对了，寝殿石桌上摆着一副残局，你去帮本君参谋参谋。”
　　阿聿离开后，凌渐寒道：“龙君有话对我说？”
　　龙君朝他走过来，“本君先前吩咐的事，仙尊都照做了吗？”
　　心知这人族脑子慢，他又明示道：“就是龙精龙……”
　　凌渐寒：“一滴也没有浪费。”
　　“那就好！哈哈哈哈。”
　　龙君欣慰地笑起来，目光渐渐移向对方平坦的小腹。
　　顿了顿又问：“那，仙尊身体可有感觉到什么变化？”
　　如若这人族争气一点，肚子有了动静，其他三海的压力也可以顶上一顶。
　　凌渐寒：变化？
　　他最近确实功力大增，莫非龙君指的这个。
　　于是点点头。
　　龙君眼睛一亮，“当真！？”
　　端着他的肩膀，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又瞧了一遍。
　　凌渐寒：？
　　这是做什么？
　　龙君：“怎么一点也不显怀？”
　　凌渐寒一愣，“显、显什么？”
　　……
　　从灵源山回到龙宫，是阿聿的第二次不告而别。凌渐寒深刻检讨并认真反思。
　　担心阿聿产生阴影，一连好几日，他都没敢再碰对方。
　　对此，阿聿本人却十分郁闷。
　　虽然那秘籍上的招式刁钻，每每让他受不住，但是事后回味下来，又觉得十分刺激带感。
　　其实他真正受不了的，只是关键时刻要硬生生憋回去罢了。
　　可如今，每日一到夜里，他上床睡觉，凌渐寒就坐在窗边打坐。
　　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唉，明明说好的只是不再勉强自己，可他他，竟然连修炼都绝口不再提了！
　　一想这事就让人生气。
　　兴许是好几日没有修炼的缘故，阿聿身子也懒了，总觉乏力得很。
　　他抱着盘子靠坐在床上，又往嘴里塞了颗海杨梅。
　　汁水在唇腔爆开，酸酸甜甜的，阿聿眨眨眼，如此美味的东西他怎么才发现？
　　等再低头一看，嚯，么盘子又空了？
　　凌渐寒这会帮他摘海杨梅去了。
　　他施了个传音决问：“怎么还没回来？”然后懒懒往床榻上一倒。
　　还是躺着更舒服！
　　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忽地，手指碰到了什么。
　　阿聿从枕头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那人鱼送的贝壳。
　　两个小人的画面随即闪现在眼前。
　　他闭了闭眼，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翻来覆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好像有根羽毛一直在心头挠啊挠的。
　　海杨梅什么都渐渐都抛到了脑后，阿聿舔了添唇，咒诀念动：“开——”
　　自大婚之后，担心翻车，他早已挥退内殿伺候的婢女。
　　此时一个人，正好快乐起来……
　　凌渐寒摘了满框子海杨梅回来，洗干净拿冰镇好装进盘子。等他掀开珠帘步入寝殿，眼前的一幕，
　　滴溜滴溜——果子滚落一地。
　　阿聿侧卧在床上，手里握着那玉质的犀牛角……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红着眼艰难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过来帮帮我……”


第56章 咳咳，《生子秘籍》？
　　凌渐寒这一帮就是一整个下午。
　　起初只是像画面里的小人一样帮忙, 但那犀牛角再好终究比不上……
　　他越帮阿聿越觉得隔靴挠痒，浑身难受，最后, 只好身体力行来帮他。
　　犀牛角用不着后, 阿聿又拿出那铜铃, 他这才发现，原来铜铃更加有趣！酥酥麻麻的简直太快乐了！
　　有了小玩意的帮助, 即使不用秘籍里的招式，凌渐寒发现阿聿的精元次次都能很快出来。
　　每每看着那些良药圣品他都觉, 阿聿若是能对自己狠一点, 忍住了, 这修为进步能有多快啊！
　　当然，他答应过对方，不再再勉强。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 凌渐寒只好同往常一样, 全数自己吃掉。
　　在又一次张嘴时,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阿聿憋不住, 那为何不……？
　　阿聿正感受完一波巨大的快乐，身体颤抖过后, 说不出的舒服。
　　他懒懒躺在床上, 半阖着眼眸，看凌渐寒给他清理。
　　低眉顺目, 墨发散落, 温柔又细致。清理完, 凌渐寒一路吻了上来。
　　阿聿眯起眼睛享受。
　　那张唇贴上来时, 他自然地搂住对方脖子回应。
　　可是, 什么味道？
　　阿聿下意识抵触。
　　然而凌渐寒捧着他的脸, 一改先前的温柔，十分霸道地按住了他。
　　喉咙哽咽，一股脑吞全咽下去了。
　　阿聿咳嗽着推开凌渐寒，“你，你干嘛？”
　　嘴里蔓延着奇怪的味道，他皱眉又道：“是什么东西？”
　　刚刚那番挣扎，阿聿嘴角边溢了些出来。
　　凌渐寒修长的手指在他唇边抹了抹，然后极其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
　　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后，他道：“是殿下的东西。”
　　那平静的脸色，清明的眼神……
　　阿聿抿了抿唇，脸唰地就红了。
　　不过要面子的他，强撑道：“是吗，难怪令人回味。”
　　“既然这样……”凌渐寒欺身过来，“殿下再尝尝？”
　　……
　　最初打开那贝壳时，两人一瞧里面的玩意儿，只觉得琳琅满的这么多！
　　可这一下午，阿聿就玩了三个。后面两三日，更是全玩了个遍。
　　为了促进阿聿的修为，凌渐寒曲线救国，只好豁出脸面。
　　这日下午晴好，三殿下府邸花园中，一群美人正在翩翩起舞。
　　小海马挺着个圆润的肚子，坐在一旁观赏。
　　这时一个侍卫过来：“报告王妃，有贵客在外求见。”
　　小海马捏了颗海杨梅放进嘴里，慢悠悠道：“什么人呀？”
　　“是四殿下府中的那仙尊。”
　　“什么？快请快请！”
　　虽说那海虾人鱼和海马都是男子，之前也都见过，凌渐寒走进花园时，还是不大自在。
　　不过转念一想，为了阿聿，先前他装都换了，舞也跳了，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再说，修炼是正经事，为了修炼，那不丢人！
　　“仙尊安好。”美人们笑盈盈朝他欠身行礼。
　　凌渐寒眼前顿时闪过，那日大家教他行礼的情景。
　　“这腿要微蹲，腰要微侧，手呢要微倾……”
　　脑子一迷糊，他差点就跟着欠身……
　　还好及时抱拳打住了。他回道：“见过各位。”
　　美人们悦耳的笑声响起。
　　海马：“仙尊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们？”
　　海虾：“可是想学新的舞姿取悦殿下？”
　　“还是又惹殿下生气了？” 人鱼问：“没拿出我送你的宝贝哄一哄么？
　　”
　　凌渐寒终于点头。
　　他上前一步，抿了抿唇后，对人鱼低声道：
　　“那贝壳还有别的花样么？我拿剑谱跟你再换两个。”
　　-
　　寂静的半夜，碧霄宫内。
　　龙君做了个梦。梦中金光闪耀，祥云环绕，天阶之上，他与龙后执手深情相视。
　　“夫君，终于等到你了……”惊坐起来后，龙后的声音依然犹还在耳畔。
　　画面太清晰，太真实了！
　　龙君心道：这是不是什么预兆？
　　掐指一算，他已快一万岁。执掌龙宫这么多年来，水族和睦，海域宁安。
　　难道，难道真的仙缘将至了吗？
　　能飞升成仙，夫妻团聚，按说这是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可龙君静静坐了一晚，根本笑不出来。
　　次日一清早，他把阿聿召进了碧霄宫。
　　“什么？选妃？？？”阿聿听到时，差点没跳起来。
　　龙君：“不错，本君已经和龟总管商量好，就定在三日后。”
　　“父君！你不是答应我不再另娶的么？况且按照龙宫的规矩，新婚三年后才，我们成亲这才没几日。”
　　阿聿争辩道：“再说我们感情很好，我暂时不想……”
　　龙君：“不用再说了。三日后，你回去准备一下。”
　　“父君——”
　　阿聿还想再说，龙君冷冷道：“退下。”
　　难怪先前在宫门口碰到龟总管，他眼神奇怪。从碧霄宫出来，阿聿只觉有如晴天霹雳。
　　为什么要马上逼着他再娶？
　　父君一直通情达理，为何突然这样？
　　阿聿心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他加快脚步，追上了还没走远的龟总管。
　　“龟总管，这到底怎么回事？父君为什么忽然要求我再娶？”
　　“这，这小臣哪里知道呀。”
　　“父君连你也没有告诉么？”
　　龟总管摇头。
　　阿聿烦躁地呼了口气，“不过三天，哪里来得及！”
　　龟总管却道：“来得及，怎么来不及啊？龙君吩咐了，人员排场用上次选妃现成的就行。
　　阿聿：“……”
　　“殿下还有事么？”龟总管道：“小臣还忙着呢，先告辞了。”
　　四殿下即日再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龙宫上下。
　　凌渐寒正在院子里练剑，婢女通报，三殿下的家眷们来访。
　　这群美人一进来，见面头一句便是：“阿聿殿下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仙尊，你别担心！”
　　凌渐寒愣了愣，“殿下什么事？”
　　今日一早阿聿就被龙君传召了，他想了想，“可是跟龙君吵架了？”
　　瞧这仙尊一脸不知情的模样......
　　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地位，这才没几天，
　　嗐，谁敢来刺激他呢！
　　几位美人讪讪笑笑，“嗯嗯，也没什么。”
　　“上次仙尊不是问我其他宝贝么？”人鱼从袖子里拿出五颜六彩的贝壳，一字排开。
　　凌渐寒眨眨眼，“嚯，这么多！”
　　“这些呀，都送给仙尊！对了，我还还有几件新织的舞衣，仙尊也留着傍个身！”
　　凌渐寒看过去，只见珠光闪闪，那所谓的舞衣，薄如蝉翼……也能算个衣服？
　　“这……”
　　不待他反应，东西已经塞到手里。
　　海蛇上前一步，“对了，这是我研究的舞步秘籍。”
　　海虾：“这是我研究的美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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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留下东西，匆匆便又走了。
　　看着手里堆成的小山，凌渐寒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这是来告别的？
　　直到午膳的时间，阿聿才匆匆回来。
　　瞧他一脸怏怏不快，饭也没吃几口，凌渐寒又端上他最爱的海杨梅。
　　还是没吃两个。
　　看来当真是和龙君吵架了。
　　他将阿聿拉近内殿，人鱼给的贝壳一股脑儿全拿了出了，“殿下看看想玩哪个？”
　　见阿聿没吭声，他又道：“一次多玩几个也行。”
　　那睫毛忽闪着，阿聿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说话。
　　凌渐寒想了想，一股脑儿又拿出那些秘籍。
　　虽有些尴尬不自在，但阿聿今日如此低落……
　　他清了清嗓子，嗯，豁出去了！
　　“殿下之前不是说我舞跳得不错么，想看的话也不是不行。这里有好几种……”
　　“那海杨梅若是吃腻了，悄悄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学着去做。”
　　……
　　瞧着阿聿的脸色，凌渐寒一连换了好几本。终于，阿聿似乎来了点兴致，凌渐寒看过去，只见他拿起本……
　　咳咳，《生子秘籍》？
　　这是那大肚子海马送的，当时东西太多，凌渐寒忘了把这奇奇怪怪的宝贝先摘出来了。
　　他正欲拿回来，谁知，阿聿忽地呜咽一声，抱着他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渐寒你对我太好了！呜呜呜呜……”
　　凌渐寒：？
　　美人今日这样的主动、又要为自己做这做那，大概他已经听到风声。
　　瞧他这努力讨好自己、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阿聿心中十分难受。
　　再看到那本《生子秘籍》，他这才知道，原来渐寒为了自己，竟然甘愿到如此？
　　阿聿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哽咽道：“渐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凌渐寒：？
　　挠了挠他的脑袋，“跟阿聿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委屈。”
　　都这样了还安慰自己，这下阿聿哭得更厉害了。
　　“你放心，如果龙君非逼我再娶，我、我就娶一个回来服侍你！”
　　凌渐寒：？？
　　再娶？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么盛大的派对, 说搞就搞，还只给三天时间……
　　龙君这是在考验自己的业务能力呢？
　　龟总管边干活边叹气。
　　虽说人员场地就用先前的，可操作起来麻烦事儿还是不少。
　　“你们几个, 手脚麻利点儿！”
　　“这灯笼挂中间一点儿！”
　　“那边地毯给我铺好咯！”
　　布置完场地, 又把各族观礼嘉宾的名单分发给下面的文官, 他这才翻出那《阿聿殿下嫔妃终极入围名单》。
　　先从印象比较深刻的海蛇姐妹开始吧。
　　龟总管捏起两指咒诀念动，一个流光溢彩的泡泡出现眼前。不一会, 那海蛇姐妹便出现在泡泡上。
　　“见过龟总管。”两姐妹欠身行了个礼。
　　这海蛇腰哇，哟, 上次没选中实在太可惜了！
　　“几日不见, 两位风采更甚了哈！” 龟总管道：“阿聿殿下对两位的舞姿啊念念不忘, 所以特意求了龙君，再来一场选拔！三日后，同心殿, 两位务必……”
　　他话没说完, 那头, 妹妹道：“您就别忽悠我们了！我们嫁到三殿下府上的表姐说, 四殿下与仙尊伉俪情深，人家都为殿下穿上舞衣了, 殿下哪里还会念着咱们……”
　　“此言差矣。那人族再扭, 哪比得上二位这天生的海蛇腰啊……殿下可是慧眼识珠的！二位务必前……”
　　还是这话没说完，这回姐姐抢道：“可殿下刚刚说, 若敢再去, 就把咱们姐妹打个结扔出玄悟海。所以还是不了, 谢谢您！”
　　“啪”地一声, 泡泡破了, 嘣了龟总管一脸的沫。
　　“喂喂？”
　　可恶！这么十万火急, 殿下还来拆台！
　　唉，算了算了，赶紧再联系下一个。
　　名单划拉一下，就那个人鱼吧，歌声挺美的。
　　“什么？你也不来？这么大好的机会你知道嘛！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
　　“什么大好的机会，” 那头甜美的声音叹道：“唉，您有所不知，殿下和那人族仙尊感情好得很，我若插一脚进去，又是何苦呢？”
　　“哪里好得很啊，”龟总管语重心长：“殿下那是做做样子。当日那人族泼辣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对吧？殿下呀，早就受够了，他还是喜欢你这样甜甜美美的！”
　　“您就别蒙我了。”人鱼道：“感情不好，能天天用那么多小玩具呢？”
　　龟总管：“小、小玩具？”
　　“嗯，我们人鱼族的宝贝。我表哥送他们的那些啊，里面好几个还是我凑的份子呢。”
　　……
　　一个个联系过去，居然、居然没一个肯来！
　　这可怎么办呢？时间只有三天，上哪里重新找人去？！
　　龟总管正心急如焚，霹雳迎面走来。
　　“父亲，忙完了吗，走吧，一同回府。”
　　龟总管上上下下打量起这孩子。
　　霹雳：“你、你这样看我干嘛？”
　　“好孩子，你的机会来了！”龟总管巴拉巴拉又说了起来。
　　霹雳一听：“什么？龙君让殿下再娶？？？”
　　“是啊是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可好好把握了！”
　　“可是殿下答应了吗？”
　　“哎呀，你管那么多呢，这是龙君发的话。”
　　霹雳一想，殿下和那人族如胶似漆，忙道：“不行！殿下肯定不会答应的！”
　　“哎，你管那么多呢！你不是很喜欢殿下么？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呀！”
　　霹雳抿着唇，他虽喜欢殿下不错，可是……可他更不愿意看到殿下不开心。
　　旁人他管不着，但他自己，不行，绝对不能背刺殿下。
　　于是霹雳回道：“不去。我现在不喜欢殿下了。”
　　“什么？”
　　“你这孩子……”龟总管被他气得直摇脑袋。
　　霹雳劝道：“走吧父亲，咱们还是先回家了。”
　　“回回，回什么呢！”龟总管没好气道：“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吗？三天后就要擢选了，这待选名单一个都没搞定呢！”
　　唉，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拿出那《阿聿殿下嫔妃候选名册》（上）和（下）打算从海选里面挑。
　　霹雳一看，好家伙！这是不选出来不罢休呀！
　　这么厚厚两本，父亲也太辛苦了！再说，万一真让他找来了人，可不是给殿下添堵么？
　　灵机一动，霹雳道：“父亲，你要选几个人？孩儿有办法！”
　　-
　　虽然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但不到最后，阿聿还是没有放弃。
　　一连两日他天天上碧霄宫，“父君，父君，咱们再谈谈？”
　　然而，龙君根本闭门不见。
　　想到平日父君最是疼爱自己，最后离开前，阿聿站膝盖点地：
　　“父君，近日儿臣体调不顺，时常疲乏无力，还有点头晕想吐，明日……儿臣就不去同心殿啦！望父君体谅。”
　　这话也不是全然作假，阿聿说完，起身时忽地一阵晕眩，多亏宫门前的白玉柱让他扶了一把。
　　龙君还是没有回答。
　　不管了，阿聿心想，反正自己已经表明态度。
　　谁知，他转身之际，
　　“明日一早，本座让鼋太医来接你。”龙君的声音通过秘术传到耳畔。
　　阿聿：“……”
　　三日后的一清早，奉龙君的命，鼋太医还真来了！
　　“殿下，请上车辇吧。”
　　阿聿撇撇嘴，拉着凌渐寒不痛不快地走过去。
　　“殿下！”鼋太医看向凌渐寒，“龙君没有同意您带他一起。”
　　出于对新晋的尊重，龙子选妃往往都不会带上往日身边的伴侣。
　　阿聿却不以为意。
　　他反问道：“龙君也没说不让带吧？本殿下身体不适，带个人随身伺候，怎么了？”
　　鼋太医：“这……”
　　这迟疑的空当，阿聿已经拉着凌渐寒上了车。
　　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手臂还紧紧挽在一起。
　　鼋太医瞥了一眼，算了，龙君只吩咐照看殿下的安危，懒得管了。
　　进入同心殿时，大殿上已经坐满了宾客。阿聿挽着凌渐寒目不斜视，直直走向高台上座。
　　龙君蹙眉，眼神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阿聿立刻扶着额往凌渐寒怀里一倒。
　　“儿臣头晕乏力，父君恕罪。”说着他还朝凌渐寒眨眨眼，“渐寒，再扶紧一点儿。”
　　龙君：“……”
　　凌渐寒：“……”
　　殿下这才大婚不久，台下水族们本就在想，怎么忽然又要选妃了？两人新婚燕尔的，谁好意思插一脚进去呀？
　　看到这一腻歪的幕后，更是越发地好奇：究竟谁有这个勇气愿意一试？？
　　这时，五个穿着天青色长衫、披着丝绒披风的的身影款款上台。每人脸上都带着不一样的面具，远远看过去，雌雄莫辩。
　　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看向阿聿。
　　这几个人……阿聿笑着朝他眨眨眼。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哪个族的？”
　　“是不是你们海蛇？”
　　“我看不像！”
　　“打扮真奇怪！”
　　……
　　台下细小的声音讨论起来，台上龟总管汗如黄豆。
　　最后入围的名单必须要五个，可临到最后一日，他一个也没搞定。
　　无奈之下，只好用了霹雳的法子。
　　这时，快速看了眼龙君的脸色，龟总管硬着头皮道：“这几位佳人便是本次初选出来的。下面有请他们展示才艺。”
　　“哪一位先……”
　　他话没问完，这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略微粗犷的声音问，“龟总管，你只说来伺候殿下，可没说要展示才艺呀？”
　　“这这……”这么不懂礼数？龙宫的大殿上也敢如此喧哗。
　　嗐，怎么找来这么些人……
　　龟总管汗如雨下，根本不敢去看老板的眼色。
　　“哈哈哈哈。”高台之上，阿聿殿下却大笑起来，“不用展示了，五个我都要了！”
　　众水族一愣：什么，殿下五个都要？
　　这些究竟是哪一族的，嚯，这么厉害？
　　“主人——”
　　只听见一声呼喊，台上个子最小的那个，眨眼间竟变成一团白色毛茸茸，飞快扑像殿下。
　　众水族：？？？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救驾、救驾啊——”
　　“快快保护殿下！！！”
　　台下乱成了一锅粥，台上仲蔡他们干脆都摘了面具，“别慌别慌，它不会伤害殿下！”
　　“主人主人，渐寒可想你了！”雪貂跳到怀中蹭了起来。
　　阿聿给它梳着皮毛，淡定抬手道：“都下去！这是本殿下的宠物。”
　　宠、宠物？
　　众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殿下养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啊？
　　怎么从来没见过？
　　“对了，台上这几人是你们族的吗？”
　　“不是啊，没见过呢。是不是你们族的啊？”
　　“也不是呢……”
　　水族们纷纷议论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大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再不介绍也不行了。
　　龟总管闭了闭眼，尴尬咳嗽两声道：“这几位也是人族，来自灵源山。”
　　“噢，原来也是人族啊。”
　　“我还以为人族都长得跟那仙尊一样标志呢……”
　　“这几个，殿下当真都能看上吗？”
　　“会不会是那仙尊举荐的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台下议论着，台上山隐领着伯仲兄弟和小林走向阿聿，“见过殿下。”
　　阿聿笑道：“很好，以后你们就留在龙宫伺候本殿下！”
　　原来走投无路之下，霹雳把龟总管带去了灵源山。
　　当时听到是要找人族来救场，龟总扭头就走。
　　霹雳劝道：
　　“父亲，龙君又没说不可找人族。这灵源山弟子对殿下毕恭毕敬，若说是去龙宫伺候殿下，他们肯定欣然前往。如此，父亲便可完成任务。”
　　“另外殿下曾在此小住，跟他们相熟。若见到是他们，应当不会排斥。这样父亲也不至于得罪殿下。”
　　“再者，这些弟子都是那人族的后辈，定然不敢和他争宠，这样那人族也不至于闹事。如此各方都好，何乐而不为呢？”
　　龟总管听完，确实有几分道理。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能这样了。
　　此时见殿下和那些个人族有说有笑，和和美美。没想到还真让霹雳说中了。
　　这时，殿下转向龙君：“父君，选好了，这几个我都满意。”
　　“哈哈哈哈哈哈。”
　　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从开始到现在，先前龙君一直冷眼旁观地看着。
　　这会，他忽然大笑出了声。
　　笑声振聋发聩，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很好！”龙君和阿聿对峙着，“不过这次，本君已经替你选好了。”
　　阿聿狐疑道：“什么？”
　　忽地，殿外电闪雷鸣，骤雨狂风。
　　所有人往外看去。只见浓云中金光闪闪，三条龙一闪而过。
　　长长的龙身，威武的龙爪，炯炯有神的龙眼。
　　眨眼间，变回道体，负手立在龙君身侧。
　　“哈哈哈哈哈哈，悟兄，咱们没有迟到吧？”原来是其他三海的龙君。
　　龙君笑起来，“哪里哪里，来得正是时候！”
　　他朝阿聿道：“还不见过三位叔伯。”
　　阿聿狐疑地望着几人，没有吱声。
　　龙君又笑道，“也是，改口叫父君才对！”


第58章 殿、殿下有了！
　　“这三位是玄德海、玄宁海、玄思海的龙君。三位龙君膝下各有一女, 本君做主，三位公主，今日你一并娶了去。”
　　“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话刺激到了, 只觉喉咙里一阵翻滚, 阿聿赶紧捂住了胸口。
　　“殿下, 没事吧？”凌渐寒立即上前搀扶住他。
　　龙君瞧他故意作出这副要吐的样子，皱眉道：“三位龙君是本君兄长, 都是纯血龙裔，生出来的公主难道还配不上你么？”
　　“父君, 儿臣身体不适, 今日还是先行告退吧。” 阿聿确实不大舒服, 身体重心都靠在凌渐寒身上了。
　　他只想躺到床上舒服一下，可刚转身，龙君喝道：“站住！”
　　“鼋太医在这儿, 身体不适也见完三位公主再说。”
　　龙君只当他借故推脱, 说完, 朝其他三海的龙君使了个眼色。
　　三海龙君拍拍手, 大殿上又一阵狂风大作。
　　众水族们眯起眼睛，耳边传来奇怪的动物叫声。
　　等到风平浪静, 他们再睁开眼睛, 台上袅袅娜娜竟站了三位姑娘。
　　这便是三海的公主？！大家伸长了脖子一睹芳容。
　　几个公主长得好是好看，只是……
　　怎么一个头上顶着对猪耳朵、一个长着牛鼻子, 还有个马脸？
　　这这……
　　虽说殿下这一辈, 所谓的龙族都是混血, 可是, 众水族心道：
　　咱们玄悟海也没见过混成这样的啊？
　　“见过四殿下！”三位公主落落大方, 上前行礼。
　　阿聿不适地捂着胸口, 勉强点了点头。
　　龙君不满道：“聿儿！”
　　“父君，”阿聿手捂到嘴边，“儿臣……”
　　他实在难受，后面的话干脆用摆手代替了。
　　听闻玄悟海的这位殿下长得十分标志，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只是他这……
　　三位公主相互交换眼神，低声嘀咕道：“这是看不上咱们吗？”
　　龙君：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对上其他三海不满的目光，他推着阿聿上前，“还不快去见过公主？”
　　“见、见过……”
　　阿聿：呕——
　　“三位……”
　　呕呕呕呕呕呕——
　　凌渐寒扶着阿聿，吐了个天昏地暗。
　　三位公主：！！！！！！
　　三海龙君：！！！！！！
　　顿时脸都青了。
　　龙君僵硬的脸上，嘴角抽了抽，“鼋、鼋太医！”
　　好不容易阿聿止住吐，鼋太医细细给他把脉。
　　忽然，老太医脸色一变。
　　龙君、凌渐寒异口同声：“殿下怎么样？”
　　“殿下……”
　　大殿上这么多人，还有其他龙宫的外人，鼋太医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龙君瞧他这样，心头一沉。莫非，阿聿当真病了？
　　把鼋太医唤道一旁，他施起结界，“说，殿下怎么回事？”
　　“殿、殿下……”鼋太医又回头瞥了阿聿一眼，颤颤巍巍道：“有了。”
　　“什么有了？”龙君蹙眉：“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鼋太医：“殿、殿下有了！”
　　龙君：？？？
　　“殿下有喜了！”
　　什么！！！！！
　　阿聿，有喜了？？？？
　　过了好一会，龙君才缓过来。他揪起鼋太医衣领，“此话当真？你没有弄错？”
　　“当真，错不了！”
　　龙君深呼吸，又冷静了好一会。
　　撤掉结界，他走到三海龙君跟前，拱手道：“抱歉，三位仁兄！”
　　“刚刚经太医诊治，犬儿确有不适。这婚事，如不缓几日再……”
　　这阿聿殿下的健康，直接关系到未来龙嗣的质量。
　　此事确实也冒进不得。
　　其他三海瞧着龙君凝重的神色，“既然殿下身体不适，那咱们再择吉日吧。”
　　趁着龙君跟三海寒暄的空当，阿聿赶紧带着凌渐寒开溜。
　　结果还没到殿外，便被堵了个正着。龙君：“这是去哪啊？”
　　阿聿往凌渐寒怀里一靠，又扶着额，“儿臣头晕，先行回府歇息。”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去本君的碧霄宫，让鼋太医再细细诊断一遍。”
　　阿聿：“额……”
　　龙君一行人刚离开，同心殿上便炸开了锅。
　　“殿下怎么了？当真生病了吗？”
　　“还用说吗，殿下脸色那么差，刚刚都吐成那样！”
　　“脸色能不差吗，你们没瞧见那几个公主啊……”
　　“就是就是，咱们殿下芝兰玉树，刚刚娶的人族也是丰神俊朗。看惯了美人，怎么能再看……”
　　“是啊，殿下和人族还在新婚中呢，龙君怎么非要……”
　　“才几日不见，殿下竟这般憔悴了！想来殿下一定是不同意，迫于无奈，才……”
　　“哎，龙君不是向来最宠爱殿下的么？为什么非要如此逼他？”
　　“阿聿殿下真不容易啊！真让人心疼！”
　　“你们别瞎说，我觉得你们都弄错了。”
　　“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龙君英明神武，绝对不会委屈殿下的……是不是，真因为殿下身体先不好了，龙君才定这亲事给他冲冲喜？”
　　“殿下身体不好？不会吧？”
　　“这个我同意！你们呀是没住在龙宫里。殿下经常扶着腰，总让那人族搀扶着。他近日看上去，确实没有原来那样精神。”
　　“瞎说！你们可别咒殿下！”
　　依我看，龙君英明神武，为什么忽然对那三海青眼有加？非要把他们的公主塞给咱们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咱们龙宫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上了？”
　　“啊！该不会是龙君受到了胁迫，要牺牲殿下跟他们和亲吧？”
　　“天呐！”
　　……
　　这群水族，讨论越离谱了。
　　龟总管叹了口气，抬手道：“安静，安静！”
　　“阿聿殿下的后续情况，以龙宫官方发布为准，请各族务必做到不信谣不传谣，谢谢配合！”
　　“从左往右，大家依次退场，注意带走随身物品，和垃圾。”
　　-
　　另一头，碧霄宫门口。
　　龙君去送三海的贵客去了，阿聿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立刻挣开凌渐寒的怀抱。
　　后者不依，他眨眨眼，低声道：“放心，我没事！”
　　然后转向鼋太医，狡黠地笑起来，“鼋老，一会帮帮忙啊！”
　　“本殿下最近呢，确实身体不适，一会儿父君面前，你尽量说得严重些。拜托拜托了！”
　　鼋太医：“……”
　　这时，两声咳嗽声响。阿聿回头，龙君正站在身后不远处。
　　“你们在说些什么？”
　　阿聿立刻扶额，靠回凌渐寒身上，“儿臣刚刚跟鼋太医说，最近实在难受，让他多开些药，儿臣不怕苦！”
　　鼋太医：“……”
　　凌渐寒：“……”
　　龙君显然并不相信。
　　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又看向凌渐寒。
　　这人族虽是阿聿的伴侣，不过若是阿聿当真有孕……
　　事关重大，龙君道：“仙尊请先回避一二。”
　　“他为什么不能在这？” 阿聿说着故意晃悠一下，“儿臣头晕，需要人扶。”
　　“鼋太医，你扶着殿下。”
　　阿聿：“父君……”
　　好吧，反正也就是一会会的事儿。他朝凌渐寒道：“你去多摘些海杨梅，用冰镇好等我回来吃。”
　　凌渐寒转身，龙君想起什么，又道：“等等，仙尊借一步说话。”
　　阿聿：？
　　为什么要和他借一步说话？
　　他伸长了耳朵听，却发现龙君升起了结界。
　　“仙尊可有每夜都在殿下身侧侍寝？”
　　凌渐寒见龙君神情严肃，联系到他忽然又开始给阿聿张罗新伴侣，
　　莫非，他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
　　凌渐寒：“龙精龙涎一滴都不曾浪费！”
　　“我俩琴瑟和谐，殿下自己也很满意！”
　　龙君：哎——
　　这人族，也真不容易！龙君知道他此时心中的不满，对他也心生怜悯，甚至略有一丝愧疚。
　　目光缓缓扫过对方平坦的肚子。
　　虽然他这肚子还是没动静，但好歹峰回路转，聿儿那边似乎有了。
　　龙君拍拍凌渐寒的肩膀，“本君知道你们心悦彼此，但是有些事情……本君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你放心，三海公主的事，还有转圜余地。”
　　凌渐寒一听：“当真？”
　　龙君点点头，“不过本君有几句话想跟仙尊求证一下。”
　　“龙君请问。”
　　“殿下最近可有反常举动？奇怪的地方？”
　　凌渐寒想想， “殿下最近极爱吃一种叫海杨梅的果子。那果子酸酸甜甜，他每每吃得停不下来，有时都感觉恶心了，还继续往嘴里放。”
　　海杨梅？龙君心道，那不是各水族怀孕后最喜欢的吃食么。
　　为了子嗣繁荣，他还特地命人培育了一些在御花园里。
　　如此看来，阿聿有孕的事情，越发可以肯定了。
　　龙君兴奋得嘴角不自觉上扬。稳妥起见，他继续问道：
　　“那殿下夜晚可时常做梦？
　　“梦游？说梦话？或其他怪异的举动？”
　　凌渐寒与阿聿日日黏在一起。
　　除了从六出峰回到龙宫，阿聿生气的那几日，几乎每个彻夜，两人都在一起潜心修炼。
　　龙君说的这些，他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龙君狐疑地点点头，“行了，本君已经知晓。”
　　待凌渐寒离开，偌大的碧霄宫里，龙君又将所有婢女侍从也都谴了出去。
　　阿聿心道：不是吧，只是再检查一下身体，搞得这么夸张？
　　他根本就没病，只是过来配合做做样子而已。
　　阿聿走着，胸口猛地又一阵翻腾，他捂着胸口脚步缓下来。
　　大殿里寂静无声，他走两步停一会，甚至要扶着玉石柱子缓上一缓。
　　“殿下……”鼋太医立刻回过头来扶他，甚至龙君都过来了。
　　阿聿虚浮地撑着身体，心想：靠，该不会真生病了吧？
　　进入偏殿，龙君扶着他在软塌上倚好，又拿软枕给他靠好。
　　父君从来威严持重，此时如此细致温柔……
　　阿聿越想越没了底，忽然有一丁点害怕起来。
　　“父君……”
　　“先别说话。”龙君神情严肃：“鼋太医，你再仔细诊断。”
　　鼋太医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屏气凝神。过了好一会才问：“殿下这恶心呕吐，有多久了？”
　　瞧着两人这凝重的表情，阿聿回想了一下，最近身体确实有些奇怪。
　　他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当真病得很严重？
　　该不会命不久矣吧？
　　不要啊！他才刚刚成了亲，刚刚找到新的快乐！
　　阿聿如实道：“有几日了。”
　　他心想，如若当真命不久矣，最后的时光，一定要快快乐乐和凌渐寒在一起。
　　于是，说完他紧张地抓起鼋太医手臂，“本殿下这样，应当不能再娶了吧？”
　　从未见过雄性的龙怀孕，鼋太医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殿下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不过头一胎，小心点自是没错的。
　　鼋太医谨慎道：“当然不能！殿下要好好休养，切莫动了胎气！”
　　“胎、胎气？”
　　阿聿吓得从软塌上跳起来。
　　龙君立即抬手，小心翼翼按着他坐了回去，又问：
　　“鼋太医，诊断无误？”
　　看到那老太医摇头时，阿聿整个人都傻眼了。
　　龙君却笑道：“行了，本君知道了。”
　　“不是吧父君，这么荒唐你都信？”阿聿激动着又要站起来。
　　龙君小心翼翼再把他按回去，“太医刚刚才吩咐，别动了胎气！”
　　阿聿：“……”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安、安胎药？？？
　　龙君说完吩咐了几句, 只见鼋太医点点头，背着药箱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这时龙君坐到阿聿身边, 激动地看着他。
　　“果然上天怜悯我龙族！”
　　“这下龙族, 真的有救了！！！”
　　那震颤的目光落在阿聿的小腹上。阿聿吓得赶紧捂住了肚子。
　　紧接着, 那目光又缓缓移到……
　　“聿儿，真是难为你了！” 龙君心疼道：“这儿疼不疼？”
　　阿聿：！！！！！
　　心虚地, 他下意识想到自己和凌渐寒的日日夜夜。
　　龙君、龙君他怎么知道……？
　　自己小心翼翼捂了那么久，这就、这就翻车了？
　　不行不行！！！
　　若是承认, 现在不仅是被睡, 这还被睡出个“孩子”,
　　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阿聿捂住菊花，矢口否认：“不疼不疼！”
　　他嬉笑道：“本殿下这里为什么会疼呢？哈哈，本殿下又没有……”
　　“没有？”龙君却皱了皱眉。
　　“你没有梦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仙人吗？”
　　“梦中他对你……”
　　话说一半, 龙君尴尬咳嗽两声。但是省略下的话阿聿听明白了。
　　他假正经道：“什么白衣仙人？父君, 儿臣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当真没梦到过？你们真的没有……”龙君狐疑。
　　阿聿目光忽闪, 却义正言辞道：
　　“儿臣是一条阳光健康的公龙, 绝对没有什么奇怪特殊的癖好，没有就是没有！”
　　龙君盯着他的肚子, “那这……”
　　“这什么, ”阿聿捂着肚子，“这里什么也没有！”
　　“儿臣觉得好多了！儿臣先行告退！”
　　龙君拦住他, “说了这么久的话, 聿儿口渴了吧？”
　　只见他手一抬, 掌上出现一盘又大又圆的海杨梅。
　　龙君笑笑, 脸上如春风和煦, “来, 尝两个润润嗓子再走。”
　　阿聿：“……”
　　分明就是缓兵之计！
　　他扭过头，不去看那色泽红润的海杨梅。
　　可舌头，不自控地舔了舔唇。
　　“吃吧，刚刚新鲜摘下来的，还特意用冰镇过。”龙君将盘子递到跟前。
　　阿聿努力别开视线，手却不听使唤地伸了过去。
　　一个、两个，后来干脆连盘子都端了过来。
　　等他吃完，龙君语重心长道：“这东西呀，是有孕之人最爱吃的。”
　　阿聿：“……”
　　呕——呕——
　　赶紧吐出来！
　　龙君又给他顺着背，递来手帕，“你看，你这孕吐反应也不轻啊。”
　　阿聿：“……”
　　赶紧打住，擦干净唇角。
　　他指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气呼呼争辩：“我这哪里是怀孕了？！”
　　龙君：“你这时日尚浅，再过几日便会显怀。”
　　阿聿：“……”
　　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父君疯了？
　　他争辩道：“父君，为何非要说儿臣有孕？”
　　“这堂堂龙子，雄性身躯，又怎么可能怀孕？”
　　龙君：“谁说雄性的龙不能怀孕？”
　　阿聿愣了愣：“嗯？”
　　龙君：“聿儿，你便是本君亲生的。”
　　阿聿皱眉，什、什么？？？
　　“你是本君亲生的。”
　　阿聿比划着：我，是父君，亲生的？”
　　然后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呢！”
　　“没有开玩笑。”龙君揽住他的肩，正色道：“你便是本君自己生的。”
　　一千八百年前，龙君和蚌族公主育下了第三个龙子。
　　可惜和前面两个一样，这孩子还是继承了母族一半的血统，和真正的龙族相去甚远。
　　若放任这样一代一代下去，龙血只会越来越稀薄，不出几千年，龙族便要彻底从世间消失。
　　和其他三海一样，作为一方的领袖，龙君只好驰游天地，造访各处，继续寻找解决的办法。
　　那一年凡间镇压妖魔的无妄山封印松动，无数妖魔出逃。他助凡间修士将封印重新封上，因此也受了内伤。
　　回龙宫的路上，龙君昏倒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底岩洞。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身边多了个鹤发的白衣仙人。
　　那人戴着个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周身散发的似有若无的光。
　　龙君问他：“阁下是何人？”
　　对方不答，只是帮他把妖毒逼出来，为他疗伤。
　　那逼毒的手法过于激烈，龙君一度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有意识，发现那仙人竟对他……
　　竟对他做出那般无礼的举动。
　　龙君奋力反抗，却被牢牢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伴随着身后一下一下的撞击，他听到：“你不想拯救龙族了吗？”
　　声音浑厚悠长，像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直达脑海。
　　击中龙君要害。
　　金光再次笼罩，给人种祥瑞生机之感。龙君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完全清醒时，岩洞中已经空无一人。
　　龙君拉开衣服仔细检查，身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除了模糊的印象，一切好像只是……
　　梦一场。
　　伤势还没有恢复彻底，他又在岩洞里打坐疗养了数日。
　　几日后，小腹渐渐突了起来？
　　身体一日比一日疲乏，恶心想吐。
　　这些症状都是……
　　为了延续龙族血脉，许多纯血龙裔曾经相互、或甚至放下尊严、让其他种族进入占有自己。
　　只是，从来无人受孕成功。
　　回想起那梦中人的话，龙君摸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看来天不灭龙族！
　　他小心翼翼在岩洞里养胎，又过了数日，一枚银色龙蛋诞下。
　　龙君心道：若是个龙女，龙族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造化弄人，最后孵出来的还是……
　　荒谬！太荒谬了！阿聿一个字也不信！他推开龙君，径直跑回了自己府中。
　　一脸惊魂未定，甫一坐下就不断地斟茶饮茶。
　　凌渐寒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阿聿：“没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凌渐寒点点头，留下他一人独处。
　　“本君有感天命，梦中与仙人结合，于是生下了你。”
　　“你是出生之后才回到的龙宫。本君一直对外宣称，你的母亲是个妖族，死于无妄山。”
　　“但事实上，你是本君亲生的！”
　　呵，这也太扯了吧！
　　阿聿喝着茶，渐渐冷静下来。
　　退一万步，就算父君说的是真的，他当真是父君亲自所生，那也是仙缘所致。
　　可他自己，梦中也好现实也罢，压根就没见过什么仙人啊！
　　无端端的，他又怎么能生呢？
　　阿聿摸着肚子摇头，一定是龙君弄错了！
　　他成日挂心着龙族的子嗣未来，一定是压力太大，精神状况都不大稳定了 。
　　嗯，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来，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甚至，还有些心疼龙君。
　　茶壶刚刚见底，阿聿正要唤人，却听到婢女禀报：
　　“殿下，鼋太医求见！”
　　一听到这三个字，阿聿气呼呼地：“不见！”
　　“……等等，还是传他进来。”
　　阿聿想了想，这件离谱的事跟鼋太医也脱不了干系。
　　他辅佐过两代龙君，在龙宫德高望重，一定是他先前的诊断把父君给误导的。
　　鼋太医手上托着一碗羹汤进来，“参见殿下！”
　　“免礼。”浓重的味道冲得阿聿皱了皱鼻子，“……你端着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老臣刚刚熬好的，” 鼋太医上前“来，殿下快趁热喝了！”
　　“喝药？”阿聿皱眉，“本殿下又没病！”
　　“对了，我说鼋老啊，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了，你也不用装了。”
　　阿聿气呼呼道：“本殿下知道，先前在碧霄宫，你是在帮忙忽悠我父君对吧？”
　　“不过下次你能不能想个好点的说辞？”
　　“不能因为父君在意子嗣，你就这么胡乱瞎编啊！”
　　一脸郁闷，说着他垂眸瞥了眼肚子，“这，这要是传出去，本殿下以后还怎么做龙？！”
　　鼋太医：？
　　“你去告诉父君，先前你弄错了，本殿下只是偶感风寒。”
　　“不行不行，风寒好得太快了！”阿聿心道，万一父君又逼着娶那几个公主……
　　“总之，鼋老啊，你帮忙想个靠谱的病吧。不过，可不是能……”
　　两个字太过离谱，阿聿都不愿宣之于口，只摸着肚子暗示。
　　鼋太医一看就明白了，只不过……
　　老太医叹了口气，拉长了声音道：“殿下，您是真的有了！”
　　阿聿眨眨眼，冷嗤一声。
　　鼋太医递上那药盅，“来，快喝了这碗安胎药！”
　　“安、安胎药？？？”
　　“殿下脉象确是有喜了！这药老臣刚刚熬好的，快趁热喝了吧！”
　　胸口起伏，阿聿手一挥，“疯了吧！本殿下可是一条雄性的龙啊！安什么胎啊！”
　　呯——地一声，玉盏碎裂，汤药洒落。
　　鼋太医惶恐： “老臣活了这么多年岁，这雄性的龙怀孕，也是头一次见到。”
　　“虽然明白殿下的心情，不过龙子金贵，还是要当心，别动了胎气！”
　　“你、你、你，给本殿下出去！”
　　“行、行，老臣出去，殿下别激动，小心龙胎！”
　　“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羡慕的话，你也赶紧生一个
　　“启禀龙君, 阿聿殿下不愿接受怀孕的现实，还把药给砸了。”鼋太医也很无奈，只好这么原原本本回去复命。
　　龙族生命力顽强, 只要怀上, 没那么容易出意外。
　　其实安胎药不喝也没有大碍。
　　龙君先前实属是太过激动、有些小题大做了。
　　细细想来, 怀孕这件事颠覆了阿聿的认知，让他接受也需要一个过程。
　　还是先不给他施压了, 慢慢他自己就能察觉身体的变化。
　　龙君点点头，“行了, 本君知道了。”
　　另一边, 阿聿气鼓鼓坐在床上。
　　手足无措地, 他又摸了摸肚子。
　　从来只有各族给龙族生孩子的份，哪有，哪有……
　　况且这小腹平坦紧致, 怎、怎么可能……嘛！
　　这鼋太医岁数比龙君还大, 一定是老眼昏花, 弄错了！！！
　　幸好刚刚施了个结界, 不然让人听到了……
　　“殿下——”这时凌渐寒的声音传来。
　　阿聿撤了结界，“进来”
　　寝殿里还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凌渐寒端着果盘进来, 一眼瞥见那碎裂的妖盅。
　　“这是什么药，殿下为何砸了？”
　　“……好像是安神的吧。” 阿聿撇撇嘴, “什么砸了, 本殿下是手滑, 不小心摔了。”
　　瞧他那表情, 凌渐寒一点也不信。
　　“是不是嫌药太苦？” 他拿起一颗冰冰的海杨梅送过去。
　　阿聿正欲张嘴, 忽然想起龙君的话, 头扭到一边。
　　“怎么，这果子也不吃了吗？”
　　阿聿忍住口欲道：“腻了。”
　　凌渐寒瞧他这一反常态，关心道：“太医诊断如何？殿下身体无碍吧？”
　　“咳咳。”阿聿差点呛到。
　　总不能告诉他太医的诊断结果是怀孕了吧。
　　这种荒诞的事落在自己身上，丢人还来不及，阿聿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本殿下当然没事！”
　　故作轻松地，他咧嘴一笑：“说了那只是安神的药，不喝也没什么。”
　　……
　　自从那安胎药后，鼋太医没再上门，龙君竟然没再找自己，甚至跟那三海的婚事也不曾再听到过。
　　一切风平浪静得有些奇怪。
　　不过这几日，阿聿睡得香吃得好，头晕恶心之症没了，对那海杨梅也没兴趣了。
　　应该当真是鼋太医和父君搞错了吧！
　　他摸着肚子嘀咕，自己怎么可能怀孕嘛？
　　咦……肚子上的肉怎么好像多了一点点？
　　阿聿愣了一下。
　　思来想去，一定是这几日光吃东西，疏于修炼的缘故。
　　对，一定是这样！
　　说起来还真让人生气，就因为龙君和鼋太医弄这么一出，渐寒也以为他身体有恙，次次修炼都推三阻四不肯答应。
　　阿聿揉着肚子，今晚一定不能再荒废了！
　　要加倍练回来，把这点赘肉消化掉！
　　用过晚膳，凌渐寒挥退婢女，端上一盘海樱桃哄阿聿上.床。
　　果子送到嘴边，阿聿恹恹摇头。
　　凌渐寒：“怎么了，这个也不爱吃了吗？”
　　阿聿：“腻了。”
　　他一个翻身把对方压在身.下，眨眼道：“今日想吃点不一样的。”
　　长睫扑簌，清澈的眸子水光闪动。
　　想吃什么分明不言而喻。
　　凌渐寒对待修行百年如一日，向来都是苛严认真的。
　　尤其随缘花已开，他仙缘将至，对待对待阿聿的修炼就更加一丝不苟。
　　这次担忧阿聿的身体，进度已经放缓了几日。
　　既然太医没再上门，阿聿也没再出现那些不适的症状……
　　凌渐寒凤眸眯起。他反客为主，将人压住，叼住起那突起的喉结。
　　修长的手指捏紧，努力想抓住点什么，阿聿兴奋地扬起下巴……
　　修炼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荒废几日重新拾起，凌渐寒感觉阿聿身体，适应性明显不容之前。
　　才没几回他便懒懒瘫在床上，摆手道：“不行了，改日再练。”
　　修炼又岂能敷衍了事？
　　既然已经开始，凌渐寒皱着眉将他拽起来。
　　少年后仰着倚在他身上，头枕着他的肩窝，整个重心卸在他身上。
　　这是一种依赖放松的姿势。
　　凌渐寒伸长手臂，将人牢牢禁.锢。
　　宽大的手掌不偏不倚，恰好抵着少年的腹部。
　　刚刚触碰上，凌渐寒便愣了一下。
　　这才几日，阿聿就丰腴了不少，看来还是得勤加修炼。
　　这么想着，他加大了动作幅度。
　　没一会，倏地，他又停了下来。
　　阿聿正从后方攀着他的脖子，正处在痛苦又快乐的时候。
　　忽然，怎么停了？
　　他虚浮地捏了捏凌渐寒手腕。
　　猛地，这才注意到，那宽大的手正贴在……
　　阿聿：“怎么了？”
　　凌渐寒摊平手掌，静静感受着。
　　奇怪，怎么又没动静了？手掌严丝合缝又贴近了些。
　　阿聿垂眸，看着肚子上的手，不满道：“嫌我长胖了？”
　　凌渐寒：？
　　“当然不是。”
　　刚刚掌心明显感觉阿聿的肚子跳动了一下。
　　可是再细细感觉，又没有动静了。
　　这时，阿聿将他手掌往两侧拨开，直起腰，揽住他的脖子，“那咱们继续吧。”
　　也对，还是修炼要紧。凌渐寒点点头，重新发力。
　　阿聿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好一会，应当没有先前那般不堪承受。
　　修炼本就是苦旅，这次凌渐寒严肃认真，没再怜香惜玉。
　　不一会，挂在脖子上那双手就酸了，少年直挺挺的腰也塌了。
　　不得不，凌渐寒手掌再次将人固定。
　　这一次，刚刚贴上，掌心又感觉到了。
　　凌渐寒微微一怔，动作却没停。
　　他发现，随着他的节奏，阿聿的肚子竟一下一下地跳动。
　　很轻微的，若不细致，或许还感觉不出来。
　　奇怪，两人双修以来，这情况还从未出现过。
　　思绪之余，他动作略略慢下来。
　　阿聿正想催促再快一点，忽地注意到腰间那双手掌，挪回身上的位置。
　　“你还说不介意……”
　　他再次将手拨开，一回头，却见凌渐寒若有所思，想什么想得正出神。
　　阿聿皱了皱眉，“怎么了？”
　　凌渐寒指着他的肚子，“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阿聿愣住了。
　　紧张地，他手掌也贴上去。
　　半晌，“……没有啊？”
　　凌渐寒：“刚刚还有。”
　　这位置，既不是心脏也不是内丹，为什么会有东西在动？
　　阿聿莫名心头一慌。
　　他再次认真摸了摸，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阿聿想了想，讪讪笑道：“可能就是我肚子胀气吧。”
　　……
　　一连修炼了几日，按照凌渐寒的标准，阿聿表现十分刻苦。
　　清晨盥洗的时候，他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仔细留意的话，肚子上那赘肉是有一点明显的。
　　按说这身体的运动量也很大了，怎么还是没有消减下去？
　　真让人讨厌！
　　阿聿皱着眉吩咐：“奇珠，帮本殿下去置两身宽松点的衣裳来。”
　　“是。”
　　三殿下偶然得了把宝剑，这日在府中举办赏剑大会，阿聿二人在邀请之内。
　　凌渐寒不爱热闹，婉言谢绝了。阿聿这几日十分低调，都不曾出门，他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想到上回喝多了在三哥府上出了丑。
　　这回赏剑，难得扳回面子的好机会……
　　三殿下府上好生热闹，阿聿刚进入大殿，一群佳人朝他行礼，“见过四殿下。”
　　“哎，你就不用多礼了。”三哥扶了身侧的海马一把。那海马扶着肚子，朝他温柔笑笑。
　　竟这么大、这么圆一个！
　　阿聿睁大了眼睛。。
　　他抿了抿唇，心道自己那一点点，是赘肉无疑了。
　　三殿下见他目光直直望着自家海马的肚子，笑道：“有孕了，行动不太方便。”
　　阿聿愣了愣：“嗯嗯，那是自然。”
　　瞧这有孕之身，行个礼都不方便，而自己，各种高难度姿势，连日高强度的修炼……
　　嗯嗯，那更不可能了。
　　阿聿心情舒畅起来，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一个赏剑大会，除了美人在侧，竟也是美酒佳肴，丝竹绕梁。三哥还真是懂得享受！
　　不过今日是来一雪前耻的，阿聿径直走向殿中央的宾客之中。
　　大家围着个水晶架。那宝剑陈列在架子上，折射着殿中灯火，通体流光溢彩。
　　“这充裕的灵力，这古老神秘的纹饰！好剑！果然是把好剑！”
　　有人这么品评了一句，众人把着酒盏，纷纷点头。
　　阿聿：“剑好不好，当然出鞘才知道！”
　　大家目光看过来，“参见四殿下！”
　　“免礼。”阿聿笑道：“兵器么，还是要耍起来才好看，不如，我给大家献丑一段？”
　　瞬间，三殿下身侧的美人们都躲到了他的身后。
　　三殿下笑着劝道：“四弟啊，你还是算了吧。”
　　“放心，本殿下今日未曾饮酒。”阿聿勾唇一笑，拿起那宝剑。
　　剑身出鞘的瞬间，寒光夺目。他执剑点地，眨眼间已灵巧跃至庭院。
　　宾客们纷纷跟出去。
　　寒光闪烁，少年空中翻腾，灵巧的身手与剑浑然一体。
　　剑锋飕飕，众人纷纷鼓掌喝彩：“好！”
　　阿聿流畅地舞了一段，挽个剑花，收剑入鞘。
　　“果然是把好剑！”他将剑还给三殿下。
　　三殿下笑呵呵夸道：“你这剑法精进不少，没少跟仙练习吧！”
　　这时，那海马越过人群，晃悠悠走来。三殿下扶着他，紧张道：“不是让你坐在里边歇息的嘛！”
　　“没事儿，我也想凑凑热闹嘛！”
　　“小心小心！可别动了胎气！”说着，三殿下小心翼翼扶着人赶紧往里走。
　　阿聿瞧着那海马大腹便便的背影，晃了晃神。
　　“怎么了？”二殿下忽然凑过来。
　　阿聿：“没，没什么。”
　　二殿下瞧他刚刚一直盯着人家两口子，笑道：
　　“羡慕的话，你也赶紧生一个！”
　　阿聿：“……”
　　“不不，一个怎么够呢？让那人族给你多生几个，哈哈哈哈！”
　　不自觉摸了摸肚子，阿聿气鼓鼓道：“不生！一个也不生！”
　　“哎，作为龙子，怎么能不生呢？必须生！必须生！这事情则为旁贷！”
　　阿聿脸别到一边，不说话了。
　　二殿下也纳闷起来，笑道：“又没有让你亲自生，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二哥！你……”
　　“好了好了，刚刚身手不错！”二殿说着，忽然注意到那微微突起的肚子，“最近怎么长胖了啊，瞧着你小肚子都出来了！”
　　“哪有！”阿聿连忙侧身，将肚子藏住。
　　瞧他这模样，二殿下打趣道：“哈哈哈，四弟该不会真有了吧？”
　　阿聿：！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你才有了！”
　　瞧着这四弟像是真生气了，二殿下立马赔罪：“二哥跟你闹着的，别往心里去！胖就胖一点，咱们老四，无论胖瘦都好看！”
　　阿聿：“……”
　　不禁垂眸，难道真胖得这么明显了吗？
　　嗐，早知道今日就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不会当真有了吧？
　　回到殿内, 二殿下问：“对了，老三，你这剑不错。从哪得来的？”
　　今日这赏剑大会来的都是相熟的贵胄子弟, 大家说话也不见外。
　　三殿下坦言：“是玄宁海的二殿下送我的。听说他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得到。”
　　“玄宁海？”有人忽然想起来, “前些日子, 他们不是还要把公主嫁给咱们四殿下么？”
　　这时大家目光纷纷转向阿聿：“对了，四殿下, 你和那三海的婚事……现在怎么样了？”
　　“对了，殿下不是才刚刚大婚么, 是那人族伺候得不好吗？为何这么快又想着和三海联姻？”
　　“外头传, 殿下身体不适, 龙君才打算跟三海结亲冲喜？这事不会是真的吧？”
　　“去去去！殿下刚刚舞剑你们没看到哪？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不适嘛！”
　　“殿下面色红润，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 看着确实不像。”
　　“莫非, 殿下您当真是被逼婚的？先前那病也是……装的？？？”
　　众人七嘴八舌, 团团围上来。
　　阿聿：“……”
　　早知道, 今日就不来了！
　　眼见大家越说越没了谱，二殿下正色道：“老四怎么可能是被逼婚呢？装病就更没可能了！”
　　“事关重大, 大家不要乱传, 也别听信谣言！”
　　阿聿：“咳咳！本殿下还有事，各位, 先告辞了！”
　　见机赶紧开溜。
　　一票人追在他身后, “哎哎, 殿下别急着走呀……”
　　回到府上, 阿聿气呼呼地喝茶。凌渐寒端上点心：“怎么了？赏剑大会不开心吗？谁惹你了？”
　　阿聿闷着不说话, 他又哄道：“来, 尝一口甜的，就不生气了。”
　　阿聿挡下那点心，“我问你，我是不是长胖了？”
　　凌渐寒：“为何突然这样问？”
　　阿聿：“胖了没？”
　　凌渐寒仔细端详，“好像是……有一点点？”
　　阿聿气呼呼将整盘点心一推，“拿走！以后都不要拿来了！”
　　“殿下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嘛？”
　　凌渐寒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
　　摸不着头脑，他端起那盘子正要撤走，阿聿忽然从身后将他扑倒。
　　“殿下？”
　　“帮我减肥。”
　　凌渐寒：？
　　“我要如何帮？”
　　阿聿眨眨眼，吻了上来……
　　两人晚膳也没用，一直修炼到深夜。
　　和三海的婚事，白天经人一提起，阿聿本还担心，不知父君会怎么处理。
　　可修炼完筋疲力尽，也没来得及多想，他倒头便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修炼有些过了头，半夜开始，小腹隐隐一阵阵地痛起来。
　　一开始痛觉太明显，阿聿又困得不行，硬扛着睡过去了。
　　等到天亮，他实在撑不住，才皱着眉头醒来。
　　凌渐寒已经打坐好一会，听到动静凤眸抬起，“怎么不多睡一会？”
　　阿聿摇摇头，坐起来捂着肚子，“好像有点闹肚子？”
　　在恭桶上坐了好一会，什么也没有，倒是把瞌睡完全弄醒了，他干脆起床梳洗。
　　婢女奇珠进来送衣服，阿聿一看，还是平日里穿的款式。
　　“对了，昨日让你去置办的宽松样式，办好了吗？”
　　奇珠和几个婢女早注意到，殿下最近是圆润了不少。不过这种事，她们不好意思开口提醒。
　　多亏殿下自己察觉到了，奇珠点点头，“殿下现在就要换吗？”
　　阿聿：“拿进来吧。”
　　往日里大哥二哥总说婚后的男人容易长胖，阿聿还觉得，那是他们不自律的借口罢了。
　　如今，没想到自己也……
　　哎，看来这话是真的！
　　换好衣裳，宽松的衣摆，终于没有那么显胖，阿聿满意地抬了抬下巴。
　　忽地，耳边密集的鼓点声响起。他整个人怔住。
　　凌渐寒：“怎么了？”
　　那特有的节奏、特有声波……是腾云鼓！
　　阿聿念动咒诀转身。
　　凌渐寒愣道：“你这是去哪？”
　　“腾云台。你在府里等我！”
　　四面八方，从各个行宫到各个洞府，鼓声传遍了玄悟海。
　　这腾云鼓千百年才响一次，每次响起来都是龙族有大事发生。
　　不知这次是……？
　　漆黑的荒海之遥，一颗七彩珊瑚树下，巨大的炼丹炉里吐着墨绿的幽光。
　　一老一少围着丹炉坐着。年轻的女孩皱着眉，拼力注入灵力，那眼看即将熄灭的幽光终于又亮了一点。
　　待她抬眼，“哎婆婆——你怎么又睡着了！”
　　少女嗔怪，老妇人却打起了呼噜。少女只好摇了摇，老妇人才打着呵欠才睁开眼睛。
　　“炼好了吗？”她问。
　　少女摇头。
　　“没好你叫我做什么。”老妇人倒头又要睡。
　　少女拉着她宽松的外袍，“婆婆，这太难了！”
　　“想要成为人鱼族最厉害的巫医，再难也要自己一步步过来。”
　　“婆婆……”少女还想撒娇，老妇人忽然抬手。
　　是禁声的意思，她立刻闭紧嘴巴。
　　老妇人耳朵耸动，忽然拄着拐杖起身。
　　“婆婆，怎么了？”
　　老妇人咒诀念动，一抬手，将那丹炉收进衣袍，才道：“龙宫的腾云鼓响了。”
　　-
　　阿聿念动咒诀时，恰好肚子又疼起来。
　　他捂着肚子，导致定位一点点小误差，睁开眼时，周围都是花花草草。
　　阿聿：？
　　这哪里是腾云台，分明还在御花园嘛！
　　四面八方的水族都往同一个地方赶，此时，御花园也是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他刚一站定，猝不及防，身边又冒出两个人来。阿聿被撞得捂着肚子，嘶了口气。
　　抬眼看去，一个高挑曼丽一个佝偻驼背，应该是一老一少。
　　两人穿着松垮的黑袍，戴着兜帽，从上到下捂得严严实实。
　　乍一看虽不知哪个族的，但这打扮，多半不是巫医就是祭司。
　　老者的手倏地伸来，阿聿还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抓住。
　　那手背如枯枝一般，苍老粗糙，力气却非同寻常。
　　“小子，刚刚撞疼你了吧。老身给你瞧瞧。”
　　这老祖宗什么都厉害，就是方向感不好，每次出来都会撞到人。
　　少女熟练地从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喏，这个给你，吃了强身健体，功力增加百年！”
　　抬眼的那一瞬，却惊呆了，拿着药丸的手都颤了颤。
　　与此同时，兜帽下老巫医眉头皱紧，忽然拐杖一挥，拦下少女手里的药。
　　“他怀孕了，这药吃不得！”
　　“什、什么！”阿聿和少女同时惊呼。
　　“小子，你这有孕之身怎么到处乱跑？看脉象你这胎只怕有早落之兆！”
　　“无妨，我这里有固胎丹丸，你且吃上一……”
　　话没说完，少女拉了拉她衣袖，“婆婆！”
　　“怎么了！”老巫医不悦地歪了歪头。
　　“他、他是……龙族！”
　　“什么？”老巫医利落摘下兜帽，畏光的双眼眯了眯。
　　一对斜飞的龙角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你当真是龙族？”她抓起阿聿的手腕再探，“这、这怎么可能呢？”
　　“放肆！你是哪个族的，快松开本殿下。”
　　这时路过的水族看到阿聿，纷纷行礼道：“见过四殿下。”
　　“你是四殿下？”老巫医缓缓松开手，“老身有礼了。”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张口就来？还在这人来人往的的御花园。
　　阿聿磨了磨牙。
　　不过聚集的目光越来越多，也不知刚刚被人听去了没，他不想再掰扯下去，
　　“行了，恕你刚刚无罪，走吧！”
　　阿聿转身，衣摆又被拉住。
　　“殿下！龙蛋随时可能出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休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待产！”
　　老者声音粗大，言语间毫不避讳，这话一出，周围画面瞬间静止了。
　　所有赶路的水族停下脚步，愣了愣，才向旁边的人问道：“龙蛋、待产？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这老妇人满脸皱纹，眼皮耷拉，估计眼神不好吧！”
　　“殿下是龙族，是纯纯的雄性，怎么可能生蛋啊！”
　　阿聿：“……”
　　深呼吸，他尽量忽视周围眼光，“你的着装瞧着眼生，是从宫外赶来的吧。龙宫之内注意言行，切勿再胡乱散播谣言。”
　　殿下脾气真好！水族们纷纷感慨，却听那老妇人坚持道：“殿下，你听老身一言！赶紧找个地方待产去吧！”
　　不待阿聿出口，这下有人憋不住了，“你的意思，殿下怀了龙蛋，还快生了？”
　　老妇人：“不错！”
　　“荒谬！雄性的龙怎么可能生蛋！”
　　“哈哈哈哈哈……”周围大家都狂笑起来。
　　“众所周知，母龙几千年前就集体飞升了。为了延续子嗣，龙族才开始和各水族通婚。”
　　“若是龙族自己能生，又何必去混旁族的血脉？”
　　“再说，若殿下真怀有龙蛋，他的肚子怎么是个平的？”
　　所有目光投来，阿聿呼吸一滞。
　　缓缓垂眸，还好今早换了见宽松的衣衫。
　　要不然那点赘肉……当真是要说不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水族们又笑道：“别胡言乱语了！趁着殿下没发火前，赶紧滚吧！”
　　“你们、你们……”老妇人身边的少女气呼呼叉腰，“我婆婆可是很厉害的！从来没把错过！”
　　老妇人平静地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老身虽不知缘由，可殿下的状况看来，确实怀有龙蛋。”
　　那目光锐利，言辞凿凿，阿聿不自觉微微后退一步。
　　忽地，肚子里那酸胀的痛感再次袭来。
　　他缓缓垂眸，不会当真有了吧？
　　这样的念头只在脑海里一瞬闪过，
　　四周捧腹的笑声，一张张笑得快要变形的脸，让阿聿再次相信——
　　不不，这绝不可能！！！
　　“咚咚咚咚……”这时鼓声再度响起。
　　鼓点急促激烈，所有水族一收先前的散漫，朝同一方向望去。
　　只见腾云台九道光柱腾空，划破静谧蔚蓝的海，直冲云霄。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当众表演一个生蛋
　　腾云台上, 九根盘龙柱的阵法已经开启，金色光带纵横交错，汇成复杂的龙族图腾。
　　一条银色巨龙盘旋在图腾上方。
　　龙族一生在公开场合显出真身的次数屈指可数, 龙君今日这是……
　　阿聿心脏不安跳动起来。
　　刚走到大哥二哥三哥身后, 龙君看着姗姗来迟的他点了点头,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
　　所有龙族、水族行礼。
　　龙君沉吟一声, “今日请诸位做个鉴证。我玄悟海第三十二任龙君之位，正式传给……”
　　什么？龙君今日是要退位？？？
　　众水族一片哗然。
　　这时又一声高亢的龙啸响起。
　　“本君大限将至。为了玄悟海的将来, 今日决定将君位传给……”
　　什么, 龙君大限将至？
　　阿聿还处在惊愕中, 猛地一阵强力，将他吸到那盘龙柱边上。
　　当着全龙族和所有水族领袖的面，龙君宣布：“我玄悟海三十二任龙君, 四殿下阿聿。”
　　近日频繁地梦到龙后, 又有三海不断催促婚事, 未免局面不受控制, 提前传位是最好的选择。
　　阿聿长得最像龙君，两只斜飞的龙角灵动霸气, 也是龙族最显著的特征。
　　龙族以血脉为重, 很早以前龙宫上下就在传，下一任龙君非他莫属。
　　对于此事, 三个哥哥心中早也有数, 在龙君宣布完, 率先臣服行礼。
　　众水族一见, 纷纷跪下。
　　新君在九龙柱阵中受下血印, 才算正式礼成。
　　大家睁大眼睛, 只等完成最后这一步，便改口称呼新君。
　　阿聿退后一步，“父君，我……”
　　一切太突然了，他怔愣道：“我还没有做好当龙君的准备。”
　　“你要本君走得也不心安么？”
　　“我……”
　　龙君威震四海，阿聿从没想过这大限之期会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仔细再一想，确实，他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岁了。
　　思念龙后，这漫长的岁月里，想必他一定孤单了许久。
　　阿聿迟疑着，龙君利落张开前爪，一团金光笼罩过来。
　　龙族传位千载难逢，众水族睁大了眼睛。
　　只见阿聿殿下在那金光笼罩下，缓缓飘向九龙柱阵。
　　这阵法凝结着龙君的血脉与毕生功力，威力强大可怖。
　　四下寂静无声。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可！”
　　“此时万万不可！”
　　拐杖碰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老妇人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腾云台四周皆是一片跪倒，黑袍老妇人撑着拐杖在人群中赫然挺立。
　　“何人喧哗？”龙君不悦地皱了皱眉。
　　阿聿看过去，心头一跳：怎么是她！
　　老妇人摘下兜帽，那左右两颊的月亮纹饰亮起光芒。
　　黑袍，双月，龟丞相惊到了：“你是巫月？”
　　什么！她是巫月？在场的人鱼族长老，震惊地看过去。
　　在他们还是孩童的时候，巫月已经是全族最伟大的巫医和祭司。
　　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巫月擅自研习禁术，屡教不改，最终被赶出了龙宫。
　　听说只要付出让她满意的代价，她可以帮任意水族改变族群属性，比如从鱼变成虾。
　　因为传闻太过震撼，在场许多其他水族也都知道她的大名。
　　在所有目光中，老妇人点点头，恭敬行礼道：“巫月见过龙君！”
　　仪式被打断，龙君发出不悦的鼻哼，“既然你心系龙宫，还不退下！”
　　两只遒劲的龙爪再次运起灵力，一团比先前更耀眼的金光将阿聿笼罩住。
　　眼看着阿聿便要被吸入阵内，巫月横起拐杖，用灵力阻挡道：“万万不可！”
　　新君的继位典礼象征血脉与命运的承接，事关整个玄悟海的将来，龙君本不想动杀心。
　　奈何这一而再的阻挠，他耐心到了极限。
　　只见两只龙眼鼓得像铜铃，眼看着就要发作，巫月大喊道：“阿聿殿下有落胎之兆，万万不能进阵！”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将绝大多数水族给劈懵了。
　　落胎？殿下哪里有胎可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金光笼罩的阿聿殿下。
　　在御花园撞见了前情的水族小声传音：
　　“估计被赶出龙宫后失心疯了吧！她先前还让殿下找个安静地方待产呢！”
　　大家：
　　“她是老糊涂了吗。雄性的龙怎么可能怀胎？”
　　“哈哈哈哈这太好笑了！”
　　“哎，刚刚殿下已经放她一马了，她还要一头往龙君这儿撞呢。”
　　“看看龙君和殿下怎么收拾她吧！”
　　众人睁大眼睛，却见龙爪动作一滞，盯着巫月的龙眼中戾气渐渐散去。
　　额，什么情况？
　　布阵之前，龙君特意找鼋太医确认过，算时间阿聿腹中的龙蛋已经稳固，无需担忧。
　　他心道：阿聿有孕之事，这巫女如何知道？
　　不过龙胎事关重大，思虑一阵，龙君转头问：“鼋太医呢？”
　　龟丞相：！
　　“鼋太医已经闭关神游了，怎么也叫不醒来。”
　　众水族一听，什么，还叫鼋太医？难道龙君相信巫月的话了么？
　　这个走向大家万万没有料到的。
　　水族们震颤的目光左右徘徊，最终都落在阿聿的肚子上。
　　“不会吧！雄龙怎么可能怀孕啊？？？”
　　“就是就是，你们看殿下的肚子一点都没有，这哪里是怀孕了，还叫什么太医呀！”
　　“可是不对哦，你们有没有察觉，殿下脸都比日前圆润了一圈。好像这身形也……”
　　“对对，整个身形都宽了不少啊。不会真的是……”
　　“天呐！这怎么可能呀！殿下怎么会……”
　　“该不会是和巫月做了什么交易吧？”
　　“这这不可能吧？当初巫月就是因为禁术被龙君赶出龙宫的，殿下怎么可能再找她做交易呢……”
　　水族们激动起来，忘了用传音术。
　　听着这些分析，三个殿下面面相觑。
　　阿聿捏紧了拳。
　　龙君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一时犹豫起，到底该不该提前公布实情。
　　“哈哈哈哈。”巫月大笑一声，“原来老身在大家心中这么有能耐！”
　　仅靠这片面之词显然难以服众，事关龙宫声誉，阿聿运起灵力，忽朝那九龙柱阵飞去。
　　眼看他飞入阵眼，龙君没来得及阻止。
　　巫月举起拐杖，朝着四面八方：“你、你、还有你，你们这些蠢家伙！好好一颗龙蛋就毁在你们手里！”
　　她气势汹汹，水族们有点慌神：“我、我们怎么了？”
　　这时，阵中金光大涨。
　　阿聿摇身一变，威风的龙角，锋利的龙爪，耀眼的龙鳞，一条跟龙君相差无二的银龙盘旋在上空。
　　血统得有多纯正，才能长成这样啊？
　　第一次看到殿下的本体，不止水族，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也看呆了。
　　事已至此，龙君只好配合开始授封血印。
　　待阿聿盘完九柱，柱身图纹一圈圈亮起回，他也缠绕上去。
　　两条龙同时冲向天际，远远地只见，他们银色的龙身上同步亮起了繁复的纹饰。
　　除了鼋龟这样寿命长一些的，绝大多数水族寿命不及龙族十一，修为更无法比拟。
　　在座见到如此场面的都是头一次，大家伸长了脖子，忘记了呼吸。
　　又过了好一会，两道金光降落。光雾散去，龙君和阿聿已变回道体。
　　那阵法好生厉害，阿聿感觉自己刚刚得到许多灵力，但他根本掌控不住，飞快地，灵力不知又流向了何处。
　　似乎自己本身的灵力都一同消耗了不少，甫一变回道体，他就觉得有些头晕腿软。
　　水族们没看到所谓的意外，只见殿下完好无损突破阵法归来，额间还多了枚金闪闪的龙族血印。
　　这是历任龙君才有的标记。
　　“拜见新君！” 顷刻间，四面八方伏倒一片，欢呼声响彻龙宫。
　　跪拜完，水族们纷纷指着那巫月，“新君，刚刚就是她诋毁您！”
　　“这个巫月妖言惑众，请您务必再把她逐出龙宫，永生不得再入！”
　　人鱼族长老也站起来大义灭亲：“对对，这个巫月居心叵测！竟敢误导大家认为您和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事实上，您威风凛凛的真身，我们大家都已经看见，一定是血脉纯得不能再纯的龙族！您怎么可能怀……”
　　他话没说完，只见“哐当”一下，新君的衣袍下一个圆球滚了出来。
　　再定睛一看，这人鱼族长老啪嗒一下晕倒在地。
　　椭圆形的，巴掌那么大，表面光滑，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不止人鱼长老，所有人被那圆圆的东西惊呆了。
　　“殿下生了！殿下生了！大小平安！！！”巫月举起拐杖欢呼。
　　阿聿：？
　　她又在喊什么？
　　这群水族吵吵嚷嚷的，此时他整个人正虚浮无力，只觉得恍恍惚惚。
　　努力打起精神他才发现，大家表情奇怪，似乎都盯着什么东西在看。
　　缓缓垂眸，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目光落在那银色的圆球上。
　　脑子大概空白了好一会，他才 “啊——”地一声大叫出来。
　　然后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爹爹！爹爹！”龙蛋径直滚到他身边。
　　龙君目光震颤，也呆呆盯着那银色龙蛋。
　　跟密室里那些化石不一样，这是颗鲜活的，会动，会说话，还会认爹的蛋……
　　健康！活泼！阿聿真的生了！
　　龙族有希望了!!！
　　“谁、谁是你爹！”阿聿胸口起伏，如临大敌。
　　现在别说怀孕了，这下众目睽睽，自己竟然当众表演了一个生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慌慌张张又推开蛋，却手软，根本没推得开。
　　龙蛋亲昵地飞到他眼前，奶声奶气，“爹爹，你就是我爹爹呀！”
　　阿聿：！！！！！！
　　所有水族，包括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全都傻眼了。
　　居、居然真的生了！
　　新君继位的当天，居然在典礼上亲自生了颗蛋……
　　以龙子之身……生了颗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完先发了。很抱歉，因为接下来几天很忙很忙还要倒时差，实在没有精力，请三四天假，回来好好收尾！


第63章 什么老底都掀出来了
　　四下里一片哗然, 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和他刚生下的蛋。
　　阿聿面红耳赤，长这么大，头一次想从龙宫消失, 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可事实上, 他刚刚继承了君位, 谁都能离开龙宫，唯独他不行。
　　深呼吸, 他几度想要冷静下来。
　　可偏偏，那可聒噪的蛋不断在他眼前晃着, “爹爹、爹爹……”
　　阿聿闭了闭眼, 简直欲哭无泪。
　　蛋崽叫了半天, 爹爹怎么也不回应？
　　又蹭了蹭爹爹后，稚嫩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难道爹爹不喜欢孩儿吗？”
　　龙君过去摸摸它, “乖蛋孙, 爹爹刚刚生产完, 现在需要休息。等他休息好, 自然就喜欢你了！”
　　小家伙：“真，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
　　怀孕的事实阿聿只怕还没消化, 现在居然当众就生了……龙君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本想劝蛋崽先让他一个人静一会, 谁知还没来得急开口，蛋崽立刻蹦蹦跳跳又凑到阿聿跟前：“爹爹, 爹爹！我陪你去休息！”
　　阿聿终于崩溃, “说了我不是你爹爹！”
　　蛋崽被他推开, 沉默一瞬, 低声呜咽哭起来：“呜呜, 爹爹不喜欢孩儿, 爹爹不要孩儿了……”
　　阿聿：“……”
　　这下四周围投来的不止目光了。
　　阿聿感觉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他怎么能欺负一颗弱小的蛋，还是自己亲生的。
　　而那颗始作俑者的蛋还在哭哭啼啼，好像当真被欺负了一般。
　　明明自己才是最想哭的那个啊！
　　阿聿又气又恼。
　　他好端端一条健康活泼，英俊潇洒的雄龙，现在莫名其妙，当众来了这么一出……
　　以后一提到玄悟海新君，大家立马就会想到，哦，是那个能亲自生蛋的吧？对对，就是在继位大典上当众生了的那个……
　　越想越郁闷，阿聿凶道：“再哭，再哭我就把你塞回去！”
　　谁知，那小东西一点也不怕他，对着干似的，扭头往人群中飞去。
　　抬眼看过去，越过人群，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阿聿：额，他怎么来了？！
　　心头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父亲！父亲！你终于来了！”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他呼吸一滞。
　　这下真的完了QAQ
　　蛋崽高兴地大喊，现场所有目光的焦点瞬间移到那白色身影身上。
　　突破重重结界，凌渐寒终于赶到腾云台。还没看清楚周围状况，一个银色圆球落在眼前。
　　巴掌大、周身泛着银光，好像是颗……蛋？
　　他蹙眉打量着，那颗蛋竟然凑过来，在他胸口蹭了蹭。
　　“父亲父亲，爹爹他不要孩儿了！呜呜呜……”
　　凌渐寒：？？？
　　愣了半晌，他道：“……你是？”
　　“呜哇——”蛋崽大哭起来，“怎么父亲也不认识孩儿啦吗！我是你和爹爹生的呀！”
　　众水族：！！！
　　龙蛋居然是殿下跟这人族生的？？？
　　天哪！不是吧？
　　！！！
　　今日这腾云台上，震撼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哪件更让人震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连八卦都不知该从何处八起。
　　跟其他吃瓜群众不同，对于阿聿的真身和这怀孕生蛋，龙君是心里有数的。
　　可是！！！
　　他愣愣看着凌渐寒，“乖蛋孙，你刚刚叫他什么？”
　　蛋崽哽咽道：“父亲！他是孩儿的父亲呀！”
　　接着又往凌渐寒怀里蹭了蹭。
　　凌渐寒一头雾水，皱着眉想要推开，龙君长臂一挥，率先将蛋崽捞了过去。
　　他安慰地摸着蛋崽，狐疑地看着凌渐寒：“乖蛋孙，咱们认错人了吧？他怎么会是你的父亲呢！”
　　“怎么不是！”蛋崽挣开他，跳回凌渐寒身上，激动道：“他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和爹爹常常黏在一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他经常问爹爹‘殿下，这里还要不要’？‘殿下，这里舒不舒服？’‘殿下，腰再挺起来一点！’‘殿下，再忍耐一下！’……就是刚刚这个声音！”
　　“他们两没日没夜，不知是干什么，那动静弄得我经常都睡不着，父亲的灵息源源不断传到爹爹身体里，我早就感知熟悉了，断断不会弄错的！”
　　蛋崽声音清亮，为了证明父亲的身份，把自己的所听所感，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围观群众已经默默接受阿聿能生蛋的传奇设定，此时听完蛋崽发言，只觉得：
　　嚯！这样搞都不生蛋的话，那才说不过去吧？
　　老龙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原来这人族“不能生”是这个意思——
　　不能自己生，但是能让对方生。
　　这灵源山果真出仙人啊！
　　他激动地看着凌渐寒，“仙尊不负所托！请受老龙一拜！”
　　老龙君带头，四面八方瞬间形成伏倒一片之势。
　　得知自己被人睡了，老父亲居然还带头给对方行礼致谢。
　　阿聿看着这场面，嚯，怎么这么搞笑？
　　凌渐寒一头雾水，他扶起龙君，狐疑地看着蛋崽。
　　“你说你是我和你爹爹生的？你爹爹是谁？”
　　“我爹爹就在那！”
　　凌渐寒抬眼看过去，一张熟悉的牵挂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神色不自觉地温柔了几许，所有事情暂且抛到脑后，他直奔向阿聿。
　　“殿下。”他拉着阿聿的手，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
　　“什么‘殿下’，”龟丞相提醒，“要改口称呼‘陛下’了！”
　　凌渐寒打量着，阿聿额头多了枚金闪闪的印记，再看向四周……
　　两人说话之际，蛋崽也飞了回来。
　　爹爹脸色还是很吓人，蛋崽虽然看不到，但是血脉相连，凭直觉就知道了。
　　它委屈地缩回凌渐寒肩头，哭诉道：“爹爹把我生出来，他就、他就不要我了！呜呜——”
　　阿聿瞪它一眼，“再吵把你塞回去！”
　　“父亲！父亲！”蛋崽求助地蹭着凌渐寒。
　　凌渐寒看着蛋崽，困惑道：“殿下，这蛋……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阿聿鼻子一酸，忽然觉得好生气哦。
　　被睡的是自己，怀蛋的是自己，众目睽睽生蛋的还是自己。
　　这人坐享其成却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轻飘飘一句怎么回事。
　　反正什么老底都被掀出来了，他破罐子破摔，瞪着凌渐寒：“……还不是你拉着我日夜修炼，炼出来的呗！”
　　一个气鼓鼓，一个委屈巴巴，一个愣愣没回过神。
　　一家三口当场认亲完毕。
　　“难怪日前看到新君陛下总是扶着腰，原来不是病了，是有喜了！”
　　“哈哈哈哈，还恰好赶在继位仪式上把蛋一起生了！陛下还真是偷偷怀孕惊艳所有人啊！”
　　“咱们龙宫真是双喜临门啊！”
　　目睹整个过程的群众倒是喜闻乐见，接受度良好。
　　龙君趁势，把整件事向大家原原本本交代了一番。
　　有了先前蛋崽对凌渐寒身份的认定，“阿聿跟巫医交易”这种谣言不攻自破。
　　甚至连龙君担心了许久的，他梦中怀孕生下阿聿之事，听起来也不再虚无荒谬。
　　“原来殿下本身也是龙君亲生的！”
　　“难怪殿下的龙身那么完美！”
　　“先前咱们还差点误会了殿下……”
　　“一定是天不灭龙族！先有仙人入老龙君的梦，现在又有灵源山的仙尊来到龙宫！”
　　……
　　新君授印后，原本还要周游龙宫，接受各族参拜……但阿聿产后虚弱，老龙君吩咐龟总管先送他回宫休息，这些日后再说。
　　两个人的修炼成果，凭什么自己一个人承担。刚从腾云台下来，阿聿将蛋崽一把甩给凌渐寒。
　　他独自走在前头，心想那方端木讷的仙尊定然手脚大乱。
　　谁知走了会，身后竟一直静悄悄的。
　　待他回头，只见凌渐寒面色平静，小心温柔地将蛋抱在怀里。
　　那颗聒噪的蛋也安静配合，在他怀里闪着银色的光。
　　看上去还真是父慈子孝，和和美美。
　　莫名地，阿聿心头一酸。
　　他脚步顿住，嗓音闷闷道：“你倒是挺喜欢它？”
　　“喜欢。”凌渐寒毫不迟疑，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蛋壳。
　　长长的睫羽倒垂，墨发披肩，他整个人看上去俊美又温柔。
　　可是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阿聿扭头，拔腿便要走，
　　却又听到：“阿聿生的，我自然喜欢。”
　　凌渐寒清修已久，从未想过世俗凡人的生儿育女，加之他与阿聿都是男子，更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过，既然龙族可以生蛋……他很快转过弯来。
　　这是他们修炼的成果，又是阿聿亲生，为何不喜欢呢？
　　而且蛋崽周身清淡的银光，和阿聿真身的龙鳞是一个颜色，他真是越看越欢喜。
　　阿聿怔住，缓缓抬眸看过去。四目相对的同时，凌渐寒的手揽上他的肩。
　　-
　　老龙君计划传位时，已经命人把碧霄宫腾了出来。
　　寝殿里，阿聿躺在宽大舒适的龙晶床上，巫月给他把着脉。
　　伺候的宫人里里外外站了一排又一排，实在小题大做。
　　阿聿忍不住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却没人敢退下。
　　这时，巫月松开手腕，“陛下身体无碍，不用紧张。”
　　阿聿挑眉，“都听到了吧？”
　　“……是。”
　　宫人们才一退下，老龙君接踵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挂着的笑，收都收不拢。
　　凌渐寒欲要行礼，龙君制止他，一脸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仙尊可是我龙族的恩人！”
　　阿聿：“见过父君。”
　　老龙君立刻将他按回床上，“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这夸张的架势，巫月无语道：“……殿下只是生了颗蛋，又不是生病。”
　　“话不能这么说！”老龙君心情正好，毫不在意。
　　只见他身后两队侍卫，怀里补品药材堆成了山。
　　阿聿：额……不是吧。
　　“聿儿生育辛苦！”老龙君吩咐龟总管，“这些东西务必按时熬煮，给陛下补好身体！”
　　阿聿讪笑，“父君，儿臣身体无碍，这些就不必了！”
　　“哈哈哈哈，怎么能不要！补好了身体，赶紧生二胎三胎……！”
　　“谁、谁说我要生二胎三胎？”阿聿愤愤道：“不生！一个也不生了！”
　　他嘴上虽说不说，可视线和凌渐寒相触的一瞬，耳根刷地就红了。
　　老龙君一看，心知自己多言了，只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又逗弄了好一会蛋崽，直到蛋崽睡着，他才笑着离开。
　　寝殿里终于安静下来，阿聿朝巫月道：“行了，你也出去吧。”
　　“等等。”凌渐寒指着那些补品，认真道：“陛下若不喝这些，当真无妨？”
　　巫月：……
　　“陛下只是生了个蛋，不是生病。”
　　阿聿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想起刚刚龙君的话，他抿了抿唇，“那……双修也没问题的吧？”
　　老妇人点点头，“自然没有问题。”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却又听到：“问题是，陛下，您还有一颗龙蛋要孵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两章正文就完结了，谢谢一路看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鞠躬jpg


第64章 师兄如今在龙宫地位堪比君后
　　“若每日两个时辰, 要连续孵七七四十九天，不能间断。若每日整日的孵，只需要连续七日……”
　　“什么？”阿聿一听, 整个人傻眼。
　　他眯起眼睛盯着蛋崽, 真想把它塞回去啊！
　　无辜的蛋崽正熟睡着, 自然体会不到爹爹的心情，不过一旁的凌渐寒将阿聿神色看得明明白白。
　　“一定要殿下亲自孵吗？”他问, “在下能不能……”
　　“代劳”还没没出口，阿聿无语地扫他一眼, “行了, 你又不是龙族。”
　　他转头将蛋崽抱起。
　　到底是血脉相连, 接受完是自己亲生的之后，这圆滚滚的小东西，也渐渐觉得顺眼。
　　先前凌渐寒抱着蛋崽的模样闪现眼前, 忽地, 阿聿想起在灵源山, 他们初见时的场景。
　　当时第一眼他就觉得, 这美人相貌娇美风姿卓绝，生出来的宝宝一定很好看。
　　阿聿失笑, 没想到还真的生了……借着自己的肚子。
　　他歪起脑袋盯着蛋崽, 忽然好奇地想：不知这小东西出来，长得更像谁？
　　指腹来回抚摸后, 他轻轻敲了敲蛋壳, “小东西, 你要配合点, 快些出来听到没？”
　　七七四十九天太折磨人了, 阿聿显然没有那份耐心。长痛不如短痛, 他选择闭关七天七夜。
　　蛋崽安静地窝在龙晶床上，他变回龙身，缩小后将小东西满满当当盘住。
　　凌渐寒盘腿坐下，将这银光闪闪的一团，放于自己膝上。
　　龙眼缓缓张开，他轻抚龙身道：“我陪着你。”
　　寝殿设下重重结界，无人能进去打扰。
　　陛下要孵蛋大家可以理解，可这仙尊怎么也跟着一起闭关了？
　　碧霄宫外，几条纯血遗龙来回地踱着步，沮丧极了。
　　腾云台上，他们和众水族一样光顾着吃瓜，直到新君一家三口退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也是龙族啊！
　　延续龙血人人有责，为此，他们也曾奔走东西，想尽办法。
　　既然现在已有可行之路……这条路，不当然能让陛下一个人孤独前行！
　　再说，多些人一起走，赢面更大。
　　于是他们商量过后，一致同意——虽然大家年纪有些大了，为了龙族，还是得鞠躬尽瘁！
　　几条龙一齐来到碧霄宫。
　　老龙君：“你们来晚了一步，新君刚刚已经闭关。”
　　“什么，还要等七天？”
　　事关全族，陛下一定深明大义，大家一琢磨，此事直接找那仙尊就行了。
　　老龙君却摇头道：“仙尊与新君伉俪情深，一同闭关了。”
　　老龙君该不会是私心把人藏起来吧？大家狐疑着出了龙宫。
　　这些遗龙门平日隐居于荒海，很少来龙宫，一不留神，竟到了热闹的水族集市。
　　“上午不是才一个金币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三个？”人头攒动，几个大头虾在人鱼族的店前嚷嚷，吸引了不少目光。
　　“别说三个，明日你出五个也不一定能买到了。这最后两个了，你们不要就让让……”
　　“哎哎哎，谁说我们不要了！”大头虾放下金币，拿着那两个贝壳赶紧走人。
　　“店家，你这贝壳平平无奇，怎么卖得这样贵？”
　　问话的人脸生，但气度儒雅不凡，额间长着对斜飞的龙角，一看就是龙族的人。
　　店家恭敬道：“您有所不知，这贝壳是我们人鱼族的宝贝。可有大用处！”说完他又低声耳语几句。
　　对方皱了皱眉道：“这用处……也不用着这么贵吧？”
　　店家嘿嘿笑了笑，“确实。这东西啊平日里半金都不到，不过啊，它现在可是宝贝中的宝贝！”
　　“此话怎讲？”
　　“您还不知道呀？这可是新君陛下和仙尊修炼时用的同款！”
　　原来新君生蛋的消息一传开，各族商人立马嗅到商机。
　　阿聿和凌渐寒双修时用的药膏、小玩具、修炼秘籍……眨眼间，集市上火速便出了同款。
　　眼花缭乱，这些东西也不知真真假假，但龙族用了都能怀孕，冲着这好兆头，水族们纷纷掏腰包。
　　于是，很快有了眼前这一幕。
　　原来如此……几条龙一愣，“这贝壳还有吗？给我们也来几个？价钱不是问题。”
　　店家摆摆手，“最后两个刚刚卖掉了。”
　　“不过我这里有灵源山往返线路图，有了它，您可以自由前往仙山祈福。”
　　“若是社恐，担心和人族打交道，小店这里‘好孕祈福旅行团”也还剩几个名额，可以登记报个团。”
　　“几位，需要吗？”
　　-
　　灵源山，圣灵殿。
　　“启禀掌门，据山下弟子来报，这两日附近海域忽然多了很多来回游动的鱼虾，还有不少龟和蟹悄悄地上岸……”
　　山隐一听，莫不是什么天象变化的征兆？
　　稳妥起见，他放下手中茶盏，亲自前往查看了一番。
　　确实，肉眼可见的，灵源山周边，海里的动物活动频繁了许多。
　　不过海面风平浪静，四下云淡风清，看上去再无其他怪异端倪。
　　山隐吩咐弟子：“且小心注意，有情况再报！”
　　弟子：“是！”
　　“等等！”
　　如今师兄和殿下结成道侣，那灵源山和这玄悟海也算是姻亲，山隐想了想，指着海面又道：
　　“吩咐下去，所有弟子不得随意捕捞或伤害这些鱼虾龟蟹。”
　　几个时辰过去，近海里的水族越来越多，好像跃跃欲试，都在往灵源山靠近，但一看到值守的弟子，又立马潜回海里。
　　山隐隐隐担忧，该不会……
　　那日龟总管将他们带到龙宫，大家高高兴兴，本以为是去伺候殿下。
　　谁知，原来龙君要再给殿下选妃，他们只是被拉过去充数。
　　当时殿下身体不适，选妃中断，大家被送回了灵源山。
　　事情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龙宫结界众多，他数次给师兄传音也联络不上。
　　山隐担忧，该不会殿下与师兄情深，忤逆触怒了龙君？
　　如今水族这些反常的动作，莫非是龙君一怒之下，要起兵讨伐灵源山？
　　“大家加强防守，不得懈怠！有消息及时禀报！”
　　“是！”
　　只不过，若龙君真容不下灵源山，以龙族的力量……
　　山隐心中的弦越绷越紧，虽交代了弟子小心查看，自己也时不时亲临海边。
　　这日阴雨绵绵，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一阵强风怪浪。恰好巡视中，山隐薄唇紧抿，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见过山隐掌门！”伴随着话音，眼前忽然风平浪静。
　　山隐定睛一看，竟是龟总管。
　　他身后领着好些个高矮不一胖瘦不匀的……
　　虽然都变换了道体，但一看就知全是水族。
　　一行人缓缓上岸，山隐心中嘀咕，难道这就是先锋部队？
　　才这么点人？兵器也不带？
　　因为先前和灵源山打过交代，恰好新君闭关又有时间，龟总管高价接了这个仙山旅行团的首发。
　　当着众多团员的面，他故作熟络笑道：“怎么还劳烦您亲自来迎接！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山隐：？
　　先前就被这老龟骗过，他黑着脸警惕道：“不知龟总管来我灵源山何事？”
　　“没事就不能常来走动走动嘛！”龟总管笑呵呵地，一叠沉甸甸金币塞到他手上。
　　山隐一愣，“这是？”
　　龟总管瞥了眼身后，“来参观参观陛下和仙尊在山上的起居生活。”
　　“陛下？”
　　“龙君已经传位给阿聿殿下了。”龟总管将事情的最新进展简单叙述了一下。
　　阿聿殿下成了龙宫的主人，而师兄是他唯一的伴侣，那地位岂不是……
　　山隐听完，整个人呆住了。
　　“咳咳。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大家能否上山参观一二？”龟总管以为酬劳不够，又往他手里塞了几枚金币。
　　“哈哈哈哈！”山隐一点就透，收起金币道：“诸位有请！”
　　领着山上晃一圈，打发顿斋饭，顺便再给他们安排个喂喂雪貂之类的活，沉甸甸一袋金币就到手。包括龟总管在内，所有水族还毕恭毕敬。
　　这无本的买卖简直不要太好赚。
　　不过山隐仍觉得，亲自作陪有失身份，事情干脆全丢给了徒弟，自己只坐在主殿里数钱。
　　水族们来得勤，时常带着点风雨，弟子们见过几次后，便见怪不怪。
　　可是第三日清晨，黑云压境电闪雷鸣。
　　看着陡然一黑的天色，山隐喝茶的手一顿，莫非，今日来了个大客户？
　　弟子慌慌张张来报：“是龙！云层里有龙在翻腾！”
　　山隐一听，立马起身亲自接待。
　　刚走到殿外，墨云拖雨砸了过来。一抬头，只见四条真龙从天而降。
　　紫色、青色、黑色还有金色。龙族在海里的地位山隐是清楚的，尤其，眼前这四位还是样貌纯正的龙……
　　山隐怔在原地忘了动弹。
　　眨眼间，四条龙将他团团围住，变回了道体。
　　包围不断收紧，几条龙神色严肃。瞧他们样貌，年龄似乎和那老龙君不相上下。
　　那龙族与生俱来的威压……怪吓人的。
　　莫非是这几日坑了水族太多金币，他们来主持公道的？山隐脑子飞转，努力保持镇定。
　　“阁下可是山隐掌门？”
　　这是在核实身份吧？山隐不敢欺瞒，老实点点头。
　　“灵源祖师的徒弟？”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山隐点着头，开始解腰间的百宝袋。
　　金币还回去总行了吧。
　　“望遥仙尊的师弟？”
　　听到这，山隐动作一停。
　　师兄如今在龙宫地位堪比君后，还有颗龙蛋撑腰。
　　就算……就算自己坑了水族几个金币，看着师兄的面子，他们也不敢拿灵源宗怎么样吧？
　　这么盘算着，山隐狠狠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四条龙心中大喜。
　　山隐眼见他们脸上带起笑容，心道，师兄的名号果然管用！
　　可忽然，面前这人上前一步：“不知掌门还缺不缺道侣？”
　　！
　　山隐胡子一颤，吓得连连后退。
　　身后那人随即扶住他，“掌门看看在下如何？”
　　山隐立马弹开，左手那人拱手又道：“吾乃玄悟海龙族，和掌门也算门当户对。”
　　右手边那个更狠，直接单膝跪地，“请掌门给小龙一个机会！”
　　山隐：！！！！！
　　扶着胸口，他僵硬着脸，嘴角一抽一抽道：“老夫一把年纪了，几位莫、莫要开玩笑！”
　　“怎么是玩笑呢！”四人一起上前，“咱们是认真的！”
　　眨眼间，眼前出现一个宝箱，箱盖打开，金光刺得山隐睁眼不开。
　　“这箱金币，便是咱们的诚意！”
　　“若掌门担心不适应海中生活，咱们可迁居到灵源山！”
　　“若掌门不想麻烦铺张，咱们不需要名分，只要能同掌门一起修炼就行！”
　　……
　　山隐目光颤抖，视线来回扫向四人，他、他们疯了吧！
　　一向圆滑，山隐难得的说不出话来。
　　四条龙一见，却以为他是不知选谁而犯难。
　　四人眼神交换，达成共识道：“咱们不介意彼此的存在，愿意一同和掌门修炼！”
　　山隐：“……”
　　“若是五人一起修炼，掌门力不从心，咱们也愿意排队轮流着来！”
　　啊啊啊啊……山隐吓得落荒而逃。
　　“掌门！掌门！给咱们一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你们不许抢我父亲！
　　一清早, 水族们里三层外三层，将碧霄宫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已是新君闭关后的第八日，算算时间, 应当出关了。
　　“刚出生的纯龙幼崽, 想想就好激动啊！”
　　“也不知道是龙子还是龙女啊？”
　　“不管是龙子龙女, 肯定长得好看，刷新咱们龙宫的颜值巅峰啊！”
　　……
　　几千年以来, 第一颗纯正的龙蛋破壳，大家纷纷带着礼物, 翘首以盼。
　　寝殿内, 阿聿已变回道体。他疑惑地盯着怀中的蛋, “怎么还没出来？”
　　忍不住敲敲蛋壳，又晃了晃，依然没有动静。
　　“父君, 你们该不会弄错了吧？”
　　从前, 母龙孵蛋只需三五日, 老龙君当年孵阿聿时, 第六日也就有动静了。他想了想，困惑道：“不应该还没动静啊？”
　　龙蛋周身银光强盛, 巫月细细查看后, “大约是先前在九龙柱阵里，它吸收了太多灵力, 还没转化完。再孵一两日看看？”
　　“还要孵？”阿聿不悦地皱眉, 头扭到一边。
　　凌渐寒示意龙君和巫月离开, 抱起蛋崽, 刚在阿聿身侧坐下。
　　他开没开口, 阿聿手指抵上他的唇, 闷闷道：“行了，我知道了。”
　　阿聿抱回龙蛋，食指点着蛋壳，气呼呼道：“小东西，还给你一日时间！”
　　“要是再拖延……”他危险地眯起眼，“出来以后，看爹爹怎么揍你！”
　　看着这一幕，凌渐寒不禁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阿聿嗔道。
　　凌渐寒：“若是个女娃娃你也舍得揍？”
　　啊这……阿聿怔住，他还没想过这件事。
　　他认真看着对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娃娃？”
　　凌渐寒：“先前听它声音，清清亮亮的……”
　　还以为他能感应到什么，阿聿哈哈大笑，“幼崽的声音都是这样。”三哥府里的小崽子们，声音就一个赛一个甜。
　　不过说真的，刚出生那会，这颗蛋可是个小话痨的，怎么现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不出了？
　　阿聿苦口婆心，又道：“小东西，爹爹都辛苦七天七夜了，快出来啊！听到了没——？”
　　蛋崽毫无反应，反而他的下颌被人捏住，抬起。
　　那故意拖长的尾音瞬间被堵得毫无踪影。
　　阿聿被亲得晕晕乎乎，整个人软在凌渐寒肩上。
　　凌渐寒搂着他，在额间又落下一吻后，柔声道：“阿聿辛苦了。”
　　“其实，也不算辛苦……”刚刚被亲得呼吸急促，阿聿心跳还没平稳下来。
　　他将脸别到一边，只留下通红的耳根落在凌渐寒视线里，“就是，就是咱们很久都没……修炼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每次一修炼，他总嫌凌渐寒太严苛，可是这荒废下来吧……又怪想念的。
　　嘟哝完，阿聿又瞅了眼蛋崽。
　　还是没有反应。
　　软的不吃，他只好威胁：“哼！再不出来，可真不管你了？”
　　无奈变回龙身，重新将蛋崽盘好，他嘴里念念有词，“小东西，以后就叫你‘懒懒’吧！懒虫的懒！”
　　凌渐寒抚摸着他的龙身，失笑道：“若是以后真应了这个字，懒起来一直赖着你，岂不是更没法修炼？”
　　阿聿：！
　　很有道理。
　　从小还是多正面鼓励，他想了想，“那就叫‘早早’吧！”
　　“早早啊，你看你一直不出来，害得爹爹和父亲迟迟都不能……”
　　“咳咳。”
　　小孩子面前，阿聿及时打住，又改口道：“你不出来，都耽误了爹爹和父亲很重的事情！”
　　“现在再给你一日时间，你赶紧出来，以后早早独立、不要再赖着咱们了，明白了嘛？”
　　-
　　一日后，碧霄宫主殿。
　　宽敞明亮的大殿上，各族分列数队，黑压压伏倒一片：“拜见新君陛下！”
　　阿聿正襟危坐于龙君宝座之上，清了清嗓子，“免礼。”
　　呆坐一上午，无聊的流程终于走完。他扭扭脖子，准备起身。
　　这时，“陛下……”龟总管使了个眼色。
　　阿聿一看，低下的水族们纷纷拿出了贺礼。“陛下既已出关，不知小殿下……”
　　好吧，先前他已经听龟总管说，自己闭关这段，许多水族也纷纷陪在宫外。
　　如今大家伸长了脖子，就等着看看自己的崽。
　　瞧着那些眼睛里的星星，阿聿默默叹了口气，随后——
　　“喏，小殿下在此。”
　　众人睁大眼睛，只见陛下随意地从广袖里一掏。
　　额……
　　好歹也是龙子殿下，不能这么随意的吧？
　　下一秒，大家惊呆了。
　　一颗浑圆的，闪着银色光泽的蛋托于陛下掌心上。
　　“这……”
　　这都八日过去了，居然还没出壳呢？？？
　　迎着大家震惊的表情，阿聿讪讪一笑，无奈道：“嗯，还没出来呢。”
　　原本一直没有小殿下的消息，各族困惑不已。听到新君今日接受朝拜，大家还以为，陛下会领着小殿下一同现身，给大家一个惊喜。
　　甚至刚刚，大家都还在猜想，到底是个龙子还是个小龙女呢？
　　可眼前这颗龙蛋……
　　总体而言，它还是颗蛋，没有质的变化。
　　没人想到会是眼前这种情况，一时间，各族面面相觑。
　　龙蛋迟迟孵不出来，可新君不能这样无限期闭关下去。在老龙君和龟丞相的建议下，阿聿这个新君先亮个相，把龙宫局面稳住再说。
　　对于眼前大家的反应，阿聿早有料想。
　　但他已经努力过了，小东西就是不出来，那也没办法。
　　大殿上冷场了好一会，大家尴尬找补道：
　　“好像稍微大了一圈？”
　　“光泽是不是更盛了些？”
　　“嗯嗯，蛋壳上的纹路更密集了！应该马上就要出来了吧！”
　　……
　　阿聿仔细听着，认真道：“不对不对，你们记错了，还跟刚出生那会一样大。”
　　“光泽的话，”他打量着龙蛋，“好像差不多？”
　　至于纹路嘛……当真更密了吗？” 阿聿摇摇头，他也记不清了。
　　大伙儿苦笑：这天可真没法聊下去了。
　　令他们更震惊的是，陛下一阵研究后，居然曲起手指，在蛋壳上敲了起来。
　　“出来！”
　　“快出来！”
　　“怎么还不来……”
　　！！！
　　各族纷纷跪下：“陛下莫急！陛下莫急！小殿下还小！咱们也不着急，让它顺其自然吧！”
　　碧霄宫里，各族前来参拜的，来了一波又一波。
　　阿聿懒得再等人问起，干脆命人抬上桌子，直接把龙蛋摆在在台面上。
　　这蛋倒也是沉得住气，接受完一批又一批观瞻，硬是纹丝不动。
　　……
　　才头一上午，阿聿就深深感觉，当龙君好累啊！
　　终于可以回寝殿歇息，他伸了个懒腰，捞起龙蛋起身。
　　刚刚走出主殿，长廊上，居然围满了人。
　　望着人群，阿聿脚步顿住，龟总管正要通传，他一抬手，制止了。
　　是刚刚参拜完自己的那些人，他们都聚集于此做什么？
　　阿聿静静打量起来。
　　只见众人朝着自己寝殿方向，双手合十，口里默念着什么，然后鞠躬，再鞠躬，接着下跪。
　　这一套动作下来，比刚刚跪拜自己的仪式感强多了！
　　他愣了愣，低声问：“这是在拜什么？”
　　龟总管：“大家还想拜会仙尊，但仙尊清修不见客。所以只好在此……”
　　阿聿笑道：“本君还以为是在拜神呢！”
　　龟总管：“也差不多啦。乞求仙尊保佑，多子多福！”
　　阿聿：“额……”
　　蛋崽迟迟没有破壳，但并不影响龙宫里普天同庆。同心殿里，新君大摆筵席宴请各族。
　　“仙尊，这一杯咱们大家敬您！感谢您为龙族、玄悟海带来希望！”
　　“仙尊，这一杯”咱们人鱼族敬您！多亏您，咱们族的的宝贝终于上了玄悟海百宝榜前三，扬眉吐气一番！”
　　“仙尊，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我和我那口子修炼很久了，一直不见动静，不知哪个环节……”
　　“仙尊，请问您还收徒弟么？”
　　……
　　看着凌渐寒被各族簇拥，阿聿有点后悔逼他一同出席了。
　　他掏出蛋崽，忽然发现，这没破壳也有没破壳的好处。
　　“行了，仙尊还要替本君孵蛋！”阿聿将蛋崽塞到凌渐寒怀里，从众人手中正大光明将他抢了回来。
　　这时，龟总管禀报，“陛下，三海龙君求见。”
　　阿聿皱眉，“什么，他们怎么又来了？”
　　阿聿即位生蛋的消息，不仅传遍玄悟海上下，当日也传到了其他三海。
　　龟丞相道：“三海龙君带了贺礼，来恭喜陛下即位，庆贺龙蛋出生。”
　　阿聿曾经被他们逼婚，这会下意识想便问：“那三海公主可也来了？”
　　龟总管摇头，“只有三位龙君。”
　　阿聿心道，如今自己即位，和他们地位相等，再逼婚应当不至于。
　　他想，这三海的目的，无非也是延续龙族血脉。而他，刚刚生了一颗龙蛋……
　　不好！
　　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一孕傻三年，阿聿下意识认定，这三海龙君，定是来抢蛋崽的！
　　只是对方打着恭贺的名义，他作为一海之主，又不得不接待。
　　阿聿想了想，叮嘱凌渐寒：“一会你保护好蛋崽，切莫让人抢了去！”
　　“没想到玄悟海换了位这么年轻的君主！恭喜阿聿陛下！今后咱们四海本是同根，以后可还要像从前那样……”
　　三海龙君寒暄客套着，阿聿却注意，他们的目光始终盯着凌渐寒怀里的蛋。
　　他心道，果然是在打蛋崽的主意！
　　蛋壳闪着银光，形状色泽纹路，三海龙君仔细打量着，确实是颗纯正的龙蛋，和当年母龙所产并无两样。
　　只不过……这蛋数日也不见破壳，让人悬着的心始终没法落地。
　　目光渐渐移到凌渐寒身上，白衣胜雪，仙风道骨，他们暗暗懊恼，怎么之前就没留意到这位仙人呢？
　　渴望渴求中，三人不自觉朝凌渐寒一步步靠近。
　　“咳咳。”阿聿轻咳一声。
　　三人这才回过神，笑道：“仙尊怀中这，就是阿聿陛下当日所生的龙蛋吧？”
　　明知故问。阿聿提防地点点头。
　　三海龙君手一抬，手掌上各出现一个黑木锦盒。
　　“这里是一个项圈，一对手镯，和一对脚环，炼自昆仑山的千年寒玉。咱们送给小殿下的一点心意。”
　　锦盒龟总管接下，三海龙君道：“陛下，咱们有个不情之请……”
　　只见三人朝龙蛋一步步逼近。
　　“蛋崽累了，本君要带他回寝殿歇息！诸位等它破壳再看吧！”阿聿朝凌渐寒使了眼色，抢先一把抱入怀中。
　　这三人海龙君年长他几千岁，修为高了不止一层，现在又是以三敌一……
　　阿聿团起灵力注入蛋中，传音道：“早早！快出来！不然你就见不得爹爹父亲了！”
　　龙蛋周身银光大涨，蛋壳轻轻地晃了晃。
　　阿聿却没注意到。他紧张回头，只见三海龙君朝凌渐寒拱手，“求仙尊赐咱们一枚龙蛋！”
　　什、什么？
　　阿聿看了眼怀中的蛋崽。原来他们不是来抢蛋，是来抢人的？！
　　三海龙君一齐施法，不待凌渐寒答话，强盛的金光将他罩住。
　　“住手！仙尊乃本君伴侣，岂有再帮你们三海生蛋的道理！”
　　阿聿运气灵力破解对方阵法。
　　可三海不仅修为占上峰，更加义正言辞：“大家都属龙族，同一份责任，危急存亡关头，此时还分什么彼此！”
　　阿聿敌不过，情急之下举起龙蛋，“谁说龙族危急存亡了，本君已有龙蛋在此！”
　　三海龙君一齐摇头，“已经等了这么多时日，可这龙蛋毫无破壳迹象……”
　　“阿聿且放心，咱们并非要霸占仙尊，只是多些人一起出力，多生些蛋，龙女自然早日问世！”
　　“你们、你们几个老不修！” 阿聿气道：“居然还来抢后辈的伴侣，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么？”
　　“只要能救龙族，命都能豁出去，面子又算什么！”
　　“你、你们……！！！”阿聿咬牙切齿。
　　打又打不过，脸皮也没他们厚。
　　他正绝望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住手！不许你们抢我父亲！”
　　阿聿垂眸，只见怀中龙蛋上出现一条裂缝。
　　三海龙君也愣住了，一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龙蛋身上。
　　咔吱咔吱，裂缝一点点碎开，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率先伸出来。
　　“你们不许抢我父亲！不许欺负我爹爹！”
　　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娃，头上还梳着两个小圆髻。
　　阿聿眨眨眼：“早早？”
　　“爹爹！爹爹！”小女娃腾空，瞬间变身一条小小银龙，挡在阿聿身前。
　　火焰喷出，龙爪张开，小小龙女怒道：“快快放了我父亲！”
　　这活力，这气场，三海龙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啊啊——龙族有救了！！！！龙族真的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还有一个任务
　　龙宫里刚发生的这一幕, 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九重天上的神器天极镜中。
　　看到龙女问世，始祖龙激动得仰头长啸，“我龙族, 终于得救了——！”
　　“出来了出来了！启禀帝君, 这回终于是个女娃娃了！”司命星君高兴得挥舞起手中星盘。
　　上生星君白他一眼, “等度厄回来，看你怎么感谢他！”
　　司命星君嘿嘿一笑：“自然是上好的美酒款待！”
　　上生星君：“……”
　　当初始祖龙请命让有功之龙飞升, 司命喝多了，将“有功”听成“女红”, 大笔一挥, 于是所有母龙都飞了上来。
　　天界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龙, 新修了多少殿宇不说，始祖龙天天大闹，吵得整个九重天不得安宁。
　　为此, 帝君还亲自下凡了一遭。
　　这整个龙族的麻烦就是他司命星君醉酒惹出来的, 居然还有脸提喝酒！
　　上生星君摇摇脑袋, 懒得理他。
　　又跟帝君请示道：“如今度厄星君使命已经完成, 是否立刻召他回来？”
　　“阿聿修为虽不够，但拯救龙族有功。他又是帝君血脉, 此次是否一并召上天界来？”
　　苍恒帝君不置可否, 金色面具下表情捉摸不透。
　　始祖龙一听，惊得大呼：“不能召！还不能召！！！”
　　“我龙族现在就这一根独苗苗, 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辛苦度厄星君和帝君血脉, 再多生几个再说吧！”
　　当初帝君亲自出马, 也没能成功。北斗主死, 南斗主生。南斗才接下这个任务。
　　上生星君心道, 自己下界在灵源山设立宗门, 准备数百年，度厄又花了这么大一番功夫，这才完成使命。
　　若再出什么状况……
　　这麻烦之事他可不想再来一回，于是附议：“帝君，始祖龙君所言有理！”
　　苍恒帝君：“就依始祖龙所言。”
　　-
　　玄悟海龙宫。
　　在早早出壳的那一刻，看着那肉乎乎的小娃娃，阿聿的心当场就化了。
　　那么小一只、那么可爱，出壳的第一件事却是保护自己……
　　喜悦、感动，激动复杂的心情简直无以言表。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又整整孵了七天七夜。阿聿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这个小东西。
　　三海龙君离开后，他高兴蹲下，“早早来，爹爹抱抱。”
　　“爹爹可是龙君，抱得衣服皱巴巴的，成何体统！”肉肉的下巴一抬，径直走到了前面。
　　阿聿抱了个空。
　　他毫不介意地追上去，再次笑道：“那早早变回龙身，盘在爹爹手腕上，如何？”
　　小娃娃摇头，“不好，早早已经出壳，早早要自己走！”
　　看着那小小的、却又我行我素的背影，阿聿不禁怀疑：这当真是只刚出壳的幼崽？
　　人生头一次尝到被人嫌弃的滋味，他久久楞在原地，直到凌渐寒拉起他的手，投来宽慰的眼神。
　　不仅不让牵不让抱，晚上睡觉也不肯同一个房间。
　　阿聿抱着凌渐寒，“你说，早早为什么一点都不亲我？”
　　凌渐寒想了想，“这说明她很独立嘛。不是很符合陛下对她的期望？”
　　“虽然可是，可她独立，也是个孩子么！”
　　第二日清早起床，阿聿亲自去给女儿梳头发。
　　可他一走进寝殿，“咦，小殿下人呢？”
　　被子已经叠好，床单也铺平。
　　宫人们：“小殿下已经出门一个时辰了。她说去找老龙君修炼心法，让陛下勿念。”
　　阿聿：“……”
　　不就是个小娃娃嘛，他还不信还搞不定了。
　　阿聿命人找来各种好玩的物件。
　　“这个是毽子，早早你看，喏，像爹爹这样踢。”
　　抬腿收腿，毽子轻盈地飞起来，艳丽的颜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知道了。”小娃娃淡定收回视线。
　　“早早来，咱们一块儿踢吧！”
　　他热情地站好位，却发现小娃娃却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他。
　　阿聿：“怎么了？”
　　早早：“爹爹，你都几岁了？”
　　这言下之意，这游戏是小孩子玩的。
　　阿聿讪讪笑了笑：“爹爹这不是，陪早早玩一会儿么。”
　　早早一本正经：“可是爹爹政务要紧。”
　　见女儿如此懂事，阿聿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已经处理完了，今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陪早早。”
　　小娃娃却皱眉：“大把的时间，那爹爹应该多陪父亲！”
　　“你们不是还有不能耽误的要事么？赶紧去做吧！”
　　“额……”
　　怎么她还记得啊。阿聿一时被她说得语塞。
　　这时早早已经将那毽子小心收进衣兜。
　　“爹爹去陪父亲，那早早也可以自己玩啊？”阿聿想了想，“是不是一个人玩无聊，爹爹叫宫人来陪你？”
　　小娃娃摇头，“这些小孩子玩意，早早没有时间。”
　　阿聿：额。
　　小孩子玩意，你不就是小孩子么。
　　他笑着蹲下来，耐心又问：“为何没有时间？早早要去干嘛？”
　　早早：“密室的龙蛋还等着早早孵化呢！”
　　阿聿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小小年纪，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拍拍稚嫩的小肩膀，他心疼道：“可你自己，还是条刚刚出生的幼龙啊。你现在好好玩就行了。”
　　早早摇头，“我在九龙柱阵里吸收了爹爹和爷爷的修为，可不是一般的幼龙。”
　　阿聿坚持：“但孵蛋对现在的早早来说，还是太早了。”
　　“所以我要跟龙爷爷和三海龙君学习各种心法和法术，我现在很忙的。”
　　童稚的面孔表情严肃认真，早早想了想，又将毽子拿出来，“爹爹，这个还是留给你和父亲玩吧。”
　　阿聿：“……”
　　-
　　即位没多久后，风和日丽的一天，老龙君终于迎来飞升之期。
　　“父君……”阿聿哽咽拥抱。
　　想到父君马上就能与龙后团聚，他虽然开心，但还是依依不舍。
　　老龙君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怎么还没早早坚强呢！”
　　说完，小声又叮嘱：“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早早这孩子心性独立，你若是孤单，赶紧再多生几个！”
　　阿聿：“……”
　　老龙君转向早早，半蹲下来，“小乖孙，心法都记全了吧？”
　　小娃娃认真点头。
　　他笑道：“龙爷爷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耳语几句后，“记住了嘛？”
　　小娃娃再次认真点头。
　　金光引路，老龙君破海腾空一路翱翔。
　　“父君走好！”
　　稚嫩的脸庞仰望着天际，早早挥动小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阿聿蹲下来，揉揉她圆圆的脑袋，“龙爷爷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的。早早不要难过。”
　　小家伙：“真的吗？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吗？”
　　阿聿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这样啊……”早早若有所思。眉眼间隐约透着点为难。
　　阿聿已经望向天空，没有在意。
　　直到老龙君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海天一色中，他和凌渐寒这才挽手转身。
　　一路上，早早不紧不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这孩子，平日最是独来独往了。阿聿心想，平日早早整日和父君一起练习心法，是不是父君离开，她也不舍难过。
　　停下脚步，他张开双臂，“要不要爹爹抱抱？”
　　“不用了。”早早果断拒绝，神色同往常一般平静。
　　阿聿奇怪，“那你一直跟着我们是为何？”
　　早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因为爹爹说，龙爷爷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
　　“那他交代的任务，早早得认真完成，不能偷懒。”
　　阿聿：？
　　“他交代什么任务了？”
　　“龙爷爷说，‘早早，你要盯着爹爹和父亲，直到他们多生几枚龙蛋！’”
　　到底还是个幼崽，早早把“盯着”理解成字面意思。
　　小娃娃大眼睛扑扇扑扇，认真补充道：“所以爹爹，在你和父亲生出更多龙蛋之前，早早都会一直这样盯着你们！”
　　阿聿：哈……？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全文结束了，感谢阅读，希望有给读者宝宝们带来开怀一笑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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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再推一下马上完结的免费连载《小少爷只想拿钱走人》，和即将放飞的下一本《老攻太古板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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