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异能发家致富[重生] 作者:懒就 文案: 被虐身虐心逐出家门的娇滴滴豪门小公子一朝重生归来,被戳瞎的眼睛竟然莫名痊愈了,更诡异的是,他开始能看见石头里的翡翠! 五百块买来的废料石头,转眼切出价值百万的翡翠。 顶级富豪也为之震动的翡翠公盘,上亿资金砸不出半点水花,在这里他比翡翠还耀眼。 本以为昔日被娇宠的一事无成的小公子会落魄街头,却没想到他早已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手撕小绿茶,脚踩黑心莲。 强势逆袭,打脸虐渣。 * 某日,小公子陶醉地摸着自己的一屋子翡翠,捡他回家的大少终于忍无可忍,扛起来扔到了床上,冷声问道:“看够没?” 小公子眨巴眼勾住他脖子:“看不够。” “乖,叫老公,那条翡翠矿我给你买下来。” * 神仙难断寸玉。一块未经开窗的翡翠原石,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唯有切开,才能看到是翡翠,还是顽石。 一块石头,一朝暴富,一夜破产,这是疯子们才敢玩的游戏。 内容标签: 异能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格,沈遇 ┃ 配角:作者专栏《穿书后我又穿回来了》求预收 ┃ 其它: 第1章 苏格听到身边隐隐约约的对话声,感受到眼睛上剧烈的疼痛时有些发愣。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记得眼盲的自己由保姆扶着出去散步晒太阳,忽然听到阵刺耳的车胎摩擦声,下秒,在自家保姆惊恐的尖叫声,苏格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几乎要将身体碾碎的疼痛,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被救了吗?可是为什么身上没什么痛感,反倒眼睛痛的厉害呢?明明出车祸撞的是身体啊。 旁边几声咔擦声唤回了苏格的思绪,他知道那是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不由屏住呼吸仔细听旁边人的对话。 “把照片给那女人发过去,眼睛确定瞎了吧?” “伤成这样还不瞎,怎么可能?” 眼睛?他的眼睛,早在年前就被刺瞎了,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等等!苏格僵住了身体,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旁边的几个人为什么说起自己的眼睛? 明明发生了车祸,可是身上并没有车祸后的疼痛,反而眼睛上那股新鲜伤口的疼痛熟悉又陌生。 苏格隐约猜出发生了什么,又觉得难以置信。 他车祸死了,而后回到了年前,眼睛出事的那个夜晚? “你,你们……”苏格含混发出声音,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了,嘴上也从后脑勺往前绕了两圈绳子。 交谈的几个男人静了瞬,其个小声道:“这小子怎么醒了,咱们刚刚说的是不是被听到……?” 另个男人开口:“听到就听到,咱们说什么了?瞅你那怂样。” 苏格听着他们的话,渐渐确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年前,他因为和父亲怄气被赶出家门,随后不久在暗巷被人迷晕,眼睛被刺伤。这期间他直没有意识,再醒来时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警察围在他的病床前,从他们的叙述,苏格知道了两件事:是自己的眼睛失明了,二是凶手不知道是谁。 现在重生回来,意识半途苏醒,才让他听到了这几个男人的对话。 上辈子,也是这几个人刺伤自己的吧。 重生的时间点让人难以接受,为什么刚巧是现在?哪怕早两天也好啊,躲过这遭劫难,不用忍受失明的痛苦。 可是眼睛上的疼痛提醒他,切都晚了。他的眼睛已经被毁了。 苏格禁不住抽噎,如果这悲剧重来遭,他宁愿自己在车祸死掉好了。 苏家的小公子苏格,前二十年娇生惯养,活得自在滋润,除了个后妈和讨厌弟弟,以及老糊涂的爹时不时要跟他吵顿,生活几乎没有什么糟心事。 失明是他人生的转折点。那之后生活完全走向了另个轨道,被家里佣人忽视、被弟弟欺辱、被父亲厌弃…… 现在,又要重复遍这样的人生吗? 至少,让他活的明白些,究竟是谁要害他吧。 苏格想起意识刚恢复时,那几声拍照的声音,以及这几个男人口的“那个女人”。 上辈子关于自己被什么人所伤,丝毫线索都没有,但现在,他却意外抓住了些点。 是个女人要害自己,并且不为旁的,只想毁了自己的眼睛。 是谁?苏格勉力思考着,他没出事前少年心性意气风发,说话不好听得罪过些人,但绝对不至于苦大仇深要害他到这种程度。 “谁……雇的你们……?”苏格抽着气,断断续续问道。 “嘿,职业操守,这可不能告诉你。”旁边的男人用手背拍了拍他脸颊,因为那触感愣住了,没收回手又蹭了两下,“还挺滑。” 听着男人恶劣的笑声,苏格皱眉抑制不住上涌的恶心感,头往边偏去,“她给你多……少钱,我……双倍,告诉我……” “真当哥们傻呢?还双倍,这钱我可不敢收,收了捂不热警察就得找上门。”另个男人吐了口痰笑道,也伸手过去摸苏格的脸。 苏格往后缩,含糊骂着:“滚……” “给脸不要脸!”男人呸了声,拳撞上了苏格肚子,苏格痛的眼泪大颗大颗滚出来,身子蜷缩的更厉害了,他头抵着地面,脸上沾上不少尘土。 苏家的小公子自幼养尊处优,细皮嫩肉,样貌比起娱乐圈当红小鲜肉也是不逞多让,哪怕此时满脸的血,那张脸上还是带着天生的傲慢,只是因为疼痛和此时的处境,眉宇间有些色厉内荏的不安,配上那抑制不住的惶惶哭声更显得脆弱。 因为被粗绳勒的太久,他的嘴角磨破了皮,脸颊上也留下了道深深的勒痕。手脚被同样的粗绳捆住,躺倒在地的小公子头发凌乱,唾液吞咽不下从口淌下来,这场面让几个男人都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小子长得真漂亮。” “比发廊的妞还漂亮。” 几个男人望着受伤的苏格,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本来昏过去跟个尸体样,还没啥感觉,现在醒过来了,别说,这小模样小表情还真挺有味道!” “瞎都瞎了,再给哥几个爽爽吧!” 因为疼痛而思绪迟缓,又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听觉变得敏锐起来,苏格清晰听到几道抽出皮带的声音。 “老子还没玩过男人呢哈哈!” 终于意识到这几个人想做什么,苏格又惊又怒,只粗糙的手摸上他下巴,苏格勉强扭开头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滚——滚开!” “哟,还当自己是苏家的贵公子呢?” “识相点就乖乖听话,还少吃点苦头。” 个男人拿着皮带碰了两下苏格的脸,因为他手脚被绑住,拉扯衣服变得有些困难,几个男人直接上手撕扯,布料撕拉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 “你们……敢!”苏格也不知自己是疼还是气了,浑身发着抖挣扎。 疼痛因为挣扎更加明显,苏格头昏昏沉沉,身体绵软。 “喂,不会出人命吧?”其间有个男人看到苏格要晕过去的模样,有些担心地问道。废了眼睛是回事,出了人命又是另回事了,这故意伤人和杀人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瞎个眼而已,不至于。哪个先上?” “我先来,完事了请你们喝酒!”男人嘿嘿笑着,迫不及待往上兜了兜裤腰带。 耳除了面前男人们恶心的笑声,就只有夏天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的虫叫声,周围听不到点行人声、汽车声。这里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想也知道不会有人过来。 苏格近乎绝望,这还不如不重生死了算了。 * 月亮在云间若隐若现,远郊的公路上半天不见车影。 好半晌,终于有车辆的引擎声打破了郊外深夜的寂静。 沈遇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驶到处分岔路口,司机本要顺着来时的路往左边开,沈遇忽地眉心跳,望向右侧那条明显窄很多、水泥都没铺上的路。 “停下。”沈遇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蹙眉,朝司机吩咐道。 “爷?”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从后视镜看了眼沈遇,小心翼翼开口,“怎么了?” 坐在后排的四个保镖也直起身子。 沈遇望着右侧的小道,不明白心头突然出现的焦躁从何而来,揉了揉眉心道:“往右。” 司机愣了下,没敢质疑他的话,把着方向盘往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的右边小道开去。 这条路坎坷不平,汽车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沈遇望着窗外,越沿着这条路往里,心头那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越强烈。就好像,前方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在等待着自己。 就在苏格以为不会有人的时候,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动了动手指,混沌的意识勉强清醒了点。 几人还在撕扯他的衣服,夜晚的凉风个劲往衣领里灌去。 听到汽车声他们声音放小,手上动作也停了,显然是想等车跑远了再继续。 “唔!救!”苏格的挣扎剧烈了几分,想要发出声音吸引注意。 个男人捏住他下巴,恶狠狠道:“想干嘛?指望有人救你,你他妈想都别——” 他的声音停住,仿佛下被人掐住了嗓子。 苏格勉强感受到有两道强光往这边照射,汽车引擎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明显。 是远光灯,那辆车停在了不远处! 接着苏格就听到了阵急促的脚步声,整齐间含着凛凛威严。 “你们是谁?”刚刚耀武扬威的几个男人慌慌张张,“想干嘛?” “操!别过来了,信不信——” □□碰撞的沉闷声音传来,车上下来的保镖没有废话直接上手,动作强劲有力。 几个男人的花架子自然敌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没几下就被打得求饶。 保镖们制住男人们后就声不吭站在旁边,似乎在等着谁的指示。 苏格觉得全身都疼的厉害,刚刚那阵混乱像发生在另个世界的事,身边突然的安静让他恍惚觉得似乎得救了。 有脚步声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有节奏的在寂静的夜晚里:“哒——哒——”。 最后停在了他面前。苏格耳尖微动,听到身前的人似乎弯下了腰,下秒嘴上套着的粗绳就被解开了。 苏格微张着唇喘气,仰着头看不清眼前人什么样子,他的手腕还被绳子绑着,只能勉强用手指摸索到眼前人的衣角,央求地带着哭声说:“救我,求你救我。” 不管怎么样也好,不管你是谁,求你救我,求你了。 苏格天生就是个受不了疼吃不了苦的人,眼睛的疼痛近乎让他崩溃。 这个人蹲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顺着苏格脸颊轻柔向后梳过凌乱的头发,接着又顺着苏格下颌的曲线缩回,借由这个动作,苏格的脸自然向前转向了他。 “爷?”保镖恭敬地对着他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苏格听到道冷淡的声音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响起,是身前这个人在说话:“你想怎么处理?” 迟疑了下,苏格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仰着头,苏格用因为疼痛而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打,打断手?” “嗯。”男人重复了句:“打断手。” 随后苏格就听到几声清脆的骨折声,伴随着几个男人的哀嚎。听着声音苏格瑟缩了下,面前的男人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带下去吧。”他语调不变,吩咐道。 “是!” 阵脚步声后,周围越发显得静谧,他放下压住苏格耳朵的手。 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疼痛越发明显,苏格止不住呜咽痛哭的厉害,失态又狼狈:“我好疼……” 只手从后背揽住了自己,另只从腿弯绕过将自己抱起。 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苏格慢慢放松了下来,靠在眼前男人温热的怀里,意识终于远去。 第2章 “这,这不应该啊,送来的时候眼睛被利器伤到,角膜穿透,前房消失,晶状体穿破浑浊,玻璃体刺伤……” 蒋蔚然看着沈遇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知道他听不懂,咳了声说道:“简单的说,就是昨晚那伤势眼球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搞不好就要进行眼球摘除更换义眼的。” 可是,他重新看了下刚刚得出的诊断报告:玻璃体完好,晶状体轻微损伤,角膜伤的稍微重些但问题不大……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他亲自给苏格做的检查,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伤,蒋蔚然绝对不会相信手上这份诊断报告和昨晚上那份属于同个人。 怎么可能晚上的工夫,那样严重的伤势会愈合到这种程度,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蒋蔚然古怪地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还昏迷着的苏格,他眼睛上包着纱布,脸色唇色都苍白的吓人。蒋蔚然记得昨晚沈遇抱着人过来时,昏迷的苏格睫毛细微颤动,脸上满是血,衣服碎成片片挂在身上,样子相当的狼狈,却有股凌虐的美感在里头。 “你医术不精,昨晚诊断错了。”坐在旁的沈遇听着蒋蔚然的话淡淡回了句。 “开什么玩笑!”蒋蔚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医术被质疑,下意识就反驳了句。可是说出来他自己心里都没什么底气,毕竟这两份报告相差的太多。 他也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昨天人送来的时候太晚了,自己困了看花了眼,医院里仪器可能也出了什么问题,该让人来检修遍了。 见人没搭理自己,蒋蔚然胳膊撞了撞他:“诶,沈遇,你从哪儿捡的这个宝贝,认识吗?” 蒋蔚然和沈遇认识时间不短,在他心里沈遇可不是什么路见不平见人就救的好人。 沈遇抬头看了他眼:“他是苏家的人。” 昨天晚上,那股隐隐约约、心神被牵动的奇怪感觉,让他第次遵循所谓直觉这种东西,让司机顺着小道向前开。而后他眼就看到了苏格,认出他是苏家的人。 “苏家的?”蒋蔚然若有所思点点头,苏家在国内珠宝界名头不小,沈遇手下产业涉及珠宝奢侈品,认识苏家的人也不足为奇。 蒋蔚然还想问些什么,病床上苏格手指动了动,从嗓子里难受地哼出声,他忙收了声走上去查探。 苏格意识在蒋蔚然同沈遇说话时就渐渐恢复了,只是虽然朦朦胧胧醒了过来,身体却暂时没法动弹,缓了好会才发出些动静来。 他听到了蒋蔚然口的什么晶状体穿破浑浊,玻璃体刺伤……听着就很吓人。但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因为上辈子就没能保住眼睛。 已经习惯了失明的日子,再经历次苏格还是觉得难受。他以前骄纵惯了,旁人总以为他不学无术,但好巧不巧生在珠宝世家,苏格最能拿出手的就是珠宝设计天赋。 失明了,就没可能拿起笔画设计稿了。 苏格动了动手指往脸上摸去,眼前蒙着层厚厚的纱布,眼睛处传来隐隐的疼痛:“我的眼睛……” 听着苏格沙哑的声音,蒋蔚然笑了下:“没什么大事,不会失明的,顶多视力会受到点影响。” 苏格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蒋蔚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 “我,我的眼睛,不会失明?” 蒋蔚然乐了:“我还第次见有人知道自己没事,这么错愕难以置信的,怎么着,你还盼着非得出点事啊?” 苏格缓了半天,才想明白蒋蔚然话的意思。 不会失明,眼睛没事。 苏格禁不住想这难道就是重生的福利吗,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是只会视力下降吗?” 蒋蔚然“嗯”了声。 “会影响到视物立体感和颜色认知吗?”苏格听到那声嗯,欣喜若狂,又紧张兮兮补问了句。 这两样东西是个珠宝设计师万万不能失去的。 蒋蔚然有些迟疑,本来按昨晚那个伤势肯定会受到影响的,但是现在他也不确定了,只安慰了句:“你别太急了,慢慢养着,会越来越好的。” 拍了拍苏格的肩膀,蒋蔚然交代了两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出了病房。两人交谈的时候,沈遇直没说话。 苏格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看不见了听觉就变得敏锐起来,他听到旁边还有沉稳的呼吸声,知道还有个人,有些不自在地问了句:“是你救了我吗?” “嗯。”沈遇看了他眼,走到旁的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雪茄盒抽出支。 “谢谢你。” 沈遇没说话,慢吞吞用火柴点燃香柏木片,将雪茄凑上去缓慢旋转,直到看到雪茄头部变黑冒出点青烟,沈遇才吸第口。 苏格只听到最初火柴划过的那声“嗤——”,后面病房就陷入了片沉寂。 沈遇的动作显得有些温吞,在装修精致的vip病房里,他靠在沙发上吐掉淡淡的烟,品味着嘴里留下的香味。苏格不敢说话,差不多过了半分多钟,沈遇才吸了第二口。就这样,沈遇每吸口都要等上大半分钟,苏格不是这种慢吞吞的性子,心里暗自嘀咕了声,觉得救自己的这位应该是个跟老爸差不多大的老头子。 只有那些老头做事才这么不急不缓,抽根雪茄都要用上苏格不具备的耐心和专注。 苏格是有些怕他的,虽然这人救了自己,可是他没忘了昨天晚上这男人说让打断手就打断手的架势来。所以此时沈遇抽着雪茄,苏格也不敢跟他搭话,就默默在旁等着。 等了半个小时苏格就因为病房里的安静有些受不了了,头转向沈遇刚想说些什么却下愣住了。 眼睛麻麻痒痒的,里头像有什么清凉温润的流质物在流淌,随着那东西流过,伤口的疼痛都减缓不少。覆盖在眼睛上的厚厚纱布下子从视线里消失,苏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的男人。 和自己想象的老头子完全不样,他约莫有三十岁,看上去有些清瘦,深色的眼睛,线条好看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正微微吐纳烟雾。他只手拿着雪茄,另只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优雅修长像只打盹的猫。 苏格微张着唇,手又摸到了眼睛上,纱布还在,可是他怎么—— 怎么看到的?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眼前又重新坠入了片黑暗。 苏格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沈遇察觉了他的异样,懒声问道:“怎么了?” 刚刚的景象太过逼真,实在不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苏格有些迟疑,犹豫了下问道:“你,你坐在沙发上,米白色的沙发?” 沈遇顿了下,缓缓吸了口雪茄在口过了过,将烟吐出后才慢慢点头:“嗯。” 苏格沉默了下,又问道:“那你,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沈遇面对苏格有些奇怪的问题依旧淡定,答道:“烟灰色。” 在沈遇看不到的地方,苏格手在被子下揪紧了床单。米白色的沙发,烟灰色的西服,都是刚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的?他……真的可以透过纱布看到周围的东西? 这也是重生的福利??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苏格转头对着沈遇的方向问道:“昨天晚上那些人——” 他想问问沈遇最后把那些人怎么样了,是交给了警察还是什么。 “关起来了,嘴巴挺严实,暂时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苏格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沉默。 重生前,苏格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了,没想到老天又给了他次机会。但重生前的切他都没忘,所谓家人的冷漠,所谓人情冷暖。 他现在不想回家,只想找出那个想害自己的人,只想不再像上辈子那样憋屈。 苏格呼了口气,思绪回到沈遇身上,又问道:“你认识我吗?”不然为什么救我。 “我和你妈妈认识。”沈遇缓缓吐出口烟,放下雪茄,“沈遇,我的名字。” 苏格对沈遇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听他说认识自己妈妈就松了口气,他最怕别人不明不白对自己好。 琢磨了下沈遇的年龄,又想着他和妈妈认识,应该是比自己高辈,苏格微仰着头略带尊敬地喊了声:“沈叔。” 沈遇顿了下,良久才站起身往苏格这边走来。苏格闻到了股清淡的夹杂着豆蔻香的烟草味,是他刚刚抽的雪茄。 “养好眼睛,后面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说完就走出了病房。 苏格隐隐觉得这人好像有些不高兴,不由莫名其妙。 后面几天,苏格眼睛恢复的速度让蒋蔚然啧啧称奇,如果不是碍于沈遇在旁,他真想高呼医学奇迹,要拉着苏格好好来研究番。 短短个礼拜工夫,苏格的眼睛就可以摘纱布了。 病房里,苏格心跳快了几分,感受着纱布圈圈地拆下,手不由紧张地攥到起。 良久纱布终于全部落下来,苏格感受到阵光亮袭来,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蒋蔚然和沈遇都愣了下。 第3章 纱布下是点星样漆黑的眸子,这实在不像是双受过伤的眼睛。 苏格原本流了不少血显得苍白的脸颊,因为这几日好吃好喝在病床上养着,此时透露出恰到好处的血色,小脸说不出的俊秀。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那双莹润的眼睛,两排长睫毛间团漆黑,黑珍珠般,盯着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看上几秒,蒋蔚然捂着胸口,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作为医生的职责:“苏格,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挺好的。”苏格有些迟疑地回答,眼睛刚睁开因为周围比较亮的光线而稍稍有些不适应。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眼睛看过这个世界了,这股些许陌生的感觉让他眼眶有些湿润。 但很快苏格就察觉到不对,上辈子没有失明前,他挺喜欢玩电子游戏,有些轻微近视。可是现在…… “我觉得我……”苏格眉头有些困惑地皱起。 蒋蔚然脸紧张地看着他,生怕苏格眼睛有什么不对劲:“觉得什么?” “视力好像更好了。”苏格有些迷茫地看着蒋蔚然。 现在他的眼,世界就好像蒙了尘的明珠被泉水洗过似的清晰明朗,又好像从小到大眼前都是在隔着层纱看东西,直到现在那层纱终于被掀开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苏格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般,然后他转头看到了沈遇。 虽然之前就隔着纱布看到他了,但这么面对面没有阻隔地看还是头回。苏格眼睛眨不眨盯着沈遇,只见他梳理的丝不苟的头发并不古板,薄薄的嘴唇两角总是不自觉往下,显得人有些冷漠,而那五官……五官实在过于精致了,又有着几分时光的沉淀,说不清的韵味在里头。 三十岁的男人果然是宝啊,苏格心里嘀咕着。 沈遇迎着苏格的视线,听到他的话颔首:“没不舒服的地方就好。” 蒋蔚然恨不得贴到苏格身上打量这到底是什么怪胎:“你在逗我吧,我还是头回听说眼睛受伤还能治近视的。” 那可是刺穿角膜的伤口!蒋蔚然觉得自己学的那套眼科医学体系在动摇。 眼睛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接受了自己重生这个事实后,这点接受起来相当容易。 可是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人知道为好,于是苏格垂下眼睛,含混说道:“可能是好久没看到东西了,刚摘下纱布的错觉吧。” 蒋蔚然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沈遇看了下手表,问:“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吗?” 蒋蔚然点了点头:“可以出院了,过个礼拜再来复诊看看情况。” 沈遇“嗯”了声,望向苏格:“出院了打算回哪里?” 苏格愣了下,回哪里?他也不知道。 沈遇看出他那副为难的样子,问道:“愿意去我家住段时间吗?” 苏格正愁没落脚的地方,听到沈遇的话,他也不是扭捏的人,当下就道:“好,那麻烦沈叔了。” “嗯。” 蒋蔚然听着苏格对沈遇的称呼觉得有点牙疼,看了眼沈遇面不改色的样子,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 苏格习惯了沈遇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他回家了。沈遇家有些远,他开车不像少年人那样火急火燎的,速度平缓,开的又稳,很容易就让人犯困。 坐在副驾驶的苏格头抵着玻璃昏昏沉沉,可还是强撑着眼皮,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年多没有看见过东西了,复明的感觉让他珍视万分。街上的行人车辆、两旁的行道树,都让苏格看的不舍得挪眼。 直到沈遇探过来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眼皮上。 苏格眨巴眨巴眼,长睫毛在沈遇手心上来回刷过。 沈遇手不着痕迹地顿了下,随后他说道:“别用眼过度,睡会吧。” 苏格听话地点点头,不舍地合上双眼。感受到眼皮上手心传来的热度,苏格越发困倦,会儿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子早就停了,苏格眨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发现沈遇正坐在驾驶位看件,也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目光往外看去,面前是栋别墅,车就停在了院子里。 “怎么不叫我呀。”苏格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水润。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搭着件外套,往下滑了点。将外套还给驾驶位穿着衬衫的沈遇,苏格道了声谢。 “去屋里睡吧。”沈遇接过外套收起件,打开了车门。 苏格也就是坐车的时候容易犯困,缓了会就生龙活虎了。下了车只见面前是个三层楼的别墅,除了沈遇外别墅里还有个李姓阿姨负责洒扫做饭。 客房早就收拾好了,衣柜里也按照苏格的尺码置办了几身衣服放着。沈遇带苏格去了他房间就回自己屋处理件了,苏格站在这装修雅致的房间里,关上门松了口气。 舒缓下来,在这个独立的小空间里苏格才能静下心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是真的重生了,这事太过玄幻,但周遭的切让他不得不信。此外,眼睛也有些不对劲。 苏格集精神在眼睛上,那股眼睛里有细腻温润的物质在流动的感觉越发明显,并非异物感,反倒挺舒服的。 真要苏格来形容,就好像眼睛里有块玉样,莹润柔腻,流动的感觉如同玉髓。 当精神集在那团“玉髓”上,苏格讶异地发现,眼底热,眼前的墙壁慢慢消融,然后他看到了隔壁屋正在处理件的沈遇。 又出现了,那种透视的能力。 苏格不想干这种窥视人的事情,想要收回透视的古怪能力,可不管怎么努力控制都做不到,试了半晌苏格脸憋得通红。他有些慌了,这什么情况啊,管放不管收? 恰好这时,沈遇眉头微皱,感知灵敏的他有种被窥探的不舒服感,抬眼就朝着苏格的方向看来。 视线对上,苏格吓了跳,几乎以为沈遇看到了自己,那透视的能力也因为这吓突然消失了,眼前景象恢复成了刚刚那堵墙壁。 而隔壁屋的沈遇,盯了会墙壁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重新低下头看件。 苏格有些懊恼地揉揉眼睛,不敢再往沈遇房间方向看,眼睛瞥向其他地方再次尝试唤醒这股能力却又没了反应。 “不受控制……”苏格尝试几遍未果后只好放弃。 住在沈遇家里几日,苏格去蒋蔚然那里复诊确认眼睛没问题了才放下心来。这几天透视异能没再出现过,苏格稍微有些遗憾,怀疑那能力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复明的感觉格外美妙,苏格边贪婪审视着这个清晰更甚以往的世界,边又害怕用眼过度对眼睛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每天都处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之。 鉴于沈遇的长相太过养眼,苏格有机会就撑着下巴眼巴巴看着沈遇。 “你看什么?” “看你,对眼睛好。”每次沈遇受不了苏格的视线蹙眉询问,苏格都特别认真的回答。 这天两人在饭桌上吃饭,沈遇电话响了。 苏格见沈遇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丝不耐,顿了几秒才接通电话。 “沈遇,玉石街肖老板那边新到了批毛料,要不要来看看?”客厅空旷,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可闻,是个女人打来的。 “时间不方便。”沈遇的声音礼貌而疏离。 “这批料真不错,听说已经出了好几块种水不错的翡翠,不少人去看呢!来看看吧?” 沈遇本想拒绝,看到旁边的苏格又顿住了。 只见苏格满眼亮晶晶,看到他目光转向自己,苏格唇动了动,无声而又兴奋地问了句:“赌石?” 沈遇点了点头,看出了苏格眸子里的期待,按住话筒拿远了点问道:“想去看吗?” 苏格放下汤勺,重重点头。 他出身珠宝世家,自然知道赌石是什么。 翡翠原石在开采出来时外头都有层风化皮包裹,所谓赌石,就是在看不见里头的情况下判断原石里是否有翡翠、翡翠品质如何。没有哪种仪器可以探测到石头里到底有没有翡翠,所以判断全靠人眼经验,切开石头来才知道答案。 而这东西沾个“赌”字,虽考究眼力和经验,更多时候却是运气成分居多,大部分人还是十赌九输。 苏格往日接触的多是已经制作成成品的翡翠饰品,不由对赌石有几分好奇。 沈遇拿回手机,应了两声挂断,转而拿起车钥匙:“走吧。” 约莫开了四十分钟才到,找了个车位停好车,苏格下了车发现自己就站在玉石街出口,向里头望去能看到街道两旁有不少玉石店铺,但街上来往人不多,看上去有些冷清,只有少数几个铺子人稍微多些。 苏格也不奇怪,玉石首饰价格大多高昂,品质稍好点的就得六七位数起,更别提再高档点的,普通人难以消费的起。这东西有时候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而玉石街那些看着客流大点的铺子,往往都是卖些低档翡翠玉石的,还真不定有那些门可罗雀的店挣得多。 “沈遇!”苏格听到后头有女人的声音喊沈遇,回头看就见个撑着遮阳伞、穿着套裙短头发的女人踩着高跟往这边走。天气热她额前有些汗湿,脸上刚刚补了妆,又因为匆匆忙忙粉没扑太匀,看上去有些斑驳。 高敬玥看到沈遇眼睛亮了亮,脚步加快几分。她靠的很近,将遮阳伞挪到沈遇头上,笑道:“你可算来了,我直在街口咖啡厅等你,看到你车就出来了。” “嗯。”沈遇不着声色退出遮阳伞的范围,对苏格道:“我们进去吧。” 高敬玥见沈遇离自己远了点脸色就有点僵,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按捺下了。 苏格看出这女人大概是对沈遇有意思,也不掺和就站在旁。可沈遇朝自己靠了两步,高敬玥也顺着过来几步,苏格觉得自己五感好像比从前敏锐很多,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就有点鼻子发痒,竭力控制还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高敬玥闻声眉头皱起,脸色有些涨红,苏格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的喷嚏冒犯了这位女士,刚想道个歉就听高敬玥语气不大好地问道:“你是?” “我叫苏格。”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高敬玥抬起下巴,斜睨了苏格眼,将苏格当成了又是试图靠近巴结沈遇的人。 苏格听她语气不大好,没再回话。 沈遇瞥了眼高敬玥,“苏格现在暂住我那儿。” 高敬玥没想到沈遇有天也能带人回家住,强笑下:“哦……咱们快点进去吧,肖老板那边好货都要被挑完了。” 进去玉石街,走了截拐了个弯,冷清的玉石街前头终于传来了不少人声,这么听还挺热闹。不用多想就知道那家是这次进了“好货”的铺子了,苏格抬眼看,见铺子牌匾上四个大字:老肖玉石。 店里头地上堆满了石头,分区划好拉线围起来,有不少人都在拿着强光手电抵在石头上打量着挑挑拣拣,苏格看到甚至周围几家铺子老板都跑到老肖玉石看热闹来了。 苏格有些好奇地往里头看了眼,跟随着沈遇的脚步进了铺子。 第4章 苏格进了铺子,就看到个干干瘦瘦五十多岁穿着唐装的男人走上前,迎上了沈遇:“哎呀,沈少,今天难得过来,我这铺子真是蓬荜生辉啊!” “肖老板。”沈遇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寒暄了两句,肖老板招呼来个小学徒招待几人,又到旁忙去了。 苏格看到店铺央空地上摆放着两台解石机,正有人买了毛料在解石,店铺里大半人都在旁围观。那是块足有二十多公斤的石头,解石机的砂轮切片刺啦旋转,与石头相触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解石的师傅小心翼翼沿着石头上画的线控制着解石机切下去,旁边有学徒端着盆水,不时用手舀上些洒在石头上。 旁边个挺着啤酒肚的年胖男人,看着砂轮切到石头里,紧张地不住拿手帕擦着汗。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苏格支着耳朵模糊听到他是在祈祷:“定要出绿啊,定要出绿……” “这毛料七十多万,啧啧,看老周都紧张成什么样了!” “七十万啊,能不紧张嘛,我们可都是做小买卖的,要是不出绿回不了本那真是吃不消。” 听着旁边人的讨论,苏格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看着砂轮沿着上头的线越切越深,暗自猜测里头会不会有翡翠。 “沈遇,你说这石头会出绿吗?”高敬玥站在沈遇旁边,看着那边的热闹景象问了句。 沈遇望着那石头,说了句:“切开就知道了。” 高敬玥笑了声:“我看这块石头应该出不了绿。大是挺大的,表现只能说般了。” 见沈遇没再说话,高敬玥目光落到苏格身上,问道:“你觉得呢?” 苏格看了眼石头,实话实说:“我不懂赌石。” 高敬玥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苏格皱了皱眉,觉得这女人挪开目光的样子有些像翻白眼。 “切开了,切开了!”人群突然阵汹涌,全都凑到解石机旁,只见画线的地方已经被砂轮完全切开,老师傅也有些紧张,深吸口气缓缓挪开切下的石片。 人群片哗然,只见那石头切开的部分白花花片,明显是没有翡翠的。 “垮了!切垮了!”赌石行当,向来就有“刀穷刀富”的说法,这刀下去,出了绿出了翡翠,石头就能价格暴涨。而切不出翡翠,那就只是块不值的石头了。 胖男人当下脸上就流了层汗,腿都有些迈不动了,半晌才艰难上前。 “老周,五万,这料子我买了!”旁边有人对胖男人说道。 名叫老周的男人七十万买来的毛料,这么刀下去没出绿,眨眼就降到了五万,苏格咋舌,这亏得也太狠了。 老周显然也是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拒绝了,打量那石头半天,拿起地上的粉笔又在石头另边划了道:“沿着这条线,再切!” 老师傅脸色也有些不好,这块毛料价格高昂,要真切出翡翠了,他也能分到红包的。这下切垮了,旁人受影响没准都不愿意再找他来解石。老师傅看了眼男人划的线,这条线顺着翡翠表面纹路而画,是大概率会出翡翠的地方,这里切开了若是不出绿,那就真的是没翡翠了。 解石机再次被打开,切石头的声音又传来了,围观的人都上前聚拢过来,苏格被人挤得东倒西歪,还是沈遇将他从人群里头拉了出来。苏格头撞到他怀里,揉了揉脑袋说道:“谢谢沈叔。” 没再围观解石,苏格站在人群外头,往旁边堆堆的翡翠原石走去。 这些原石都被分好区,按照品质表现价格各有不同,价格最高的那堆是最有可能出翡翠的,刚刚胖男人老周的翡翠就是在这堆里买的。 “试试吗?”沈遇站在苏格旁边,知道他身上没现金,又道,“算我的。” 苏格要是还是那个不愁吃穿的小公子,没准还真会买两块切着玩,切不出翡翠打水漂就打水漂了。可是现在重生回到被赶出家门的时间点,他身无分,哪来的钱去玩赌石。再说了,就算沈遇愿意出钱给他玩玩,他也不好意思啊。 刚想婉拒,旁边的高敬玥就说话了。 “沈遇,他都不懂赌石,这不是浪费你钱吗?”高敬玥瞥了眼苏格,半蹲下身子拿着强光手电看起毛料来,看样子也是想买几块石头试试。 她这么三番两次刺自己,苏格对女孩子向有耐心脾气好,也有些受不了,撇了撇嘴道:“大姐你懂,切个翡翠给我看看啊!” 高敬玥难以置信瞪过来:“你叫谁大姐?” 她今年29岁,很重视保养护肤,脸上是没什么岁月痕迹的,只是眉眼五官偏成熟,看着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些。 高敬玥还没拿正眼看过苏格,这么瞪过来看,发现苏格眉宇间少年气飞扬,五官精致的不像话,眼睛尤其漂亮,模样确实嫩的很,不由心郁闷。 这时,胖男人那边似乎又切开了石头,人群里头传来了阵阵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声:“老周啊,下次再赌吧,以后别这么大手笔了,买点两万的石头切切算了。” “诶,这石头看着表现还行,怎么就点绿都不出呢?” “就是……” 老周坐在地上,汗水流个不停,也不拿帕子擦了,脸色青灰片。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周围人更加唏嘘。 “七十万也算大手笔?”高敬玥嘴角翘起,“我就说出不了绿,翡翠哪是那么容易就出的。那胖子做生意被人坑了,急着用钱周转,想赚个大的,没想到栽了。” 高敬玥朝人群那边看了眼,说着惋惜的话,脸上却没有多少同情。 她挑选着毛料,指使着招待几人的学徒将石头搬过来给自己看,看了不满意又让人搬回去。学徒被她这么来回折腾也不敢多说什么,高敬玥也是大珠宝行出身,学徒哪敢得罪她。 小学徒这么来来回回搬石头,累的气喘吁吁,这回的石头高敬玥仍然不满意,小学徒苦笑声,将石头挪回去,他脚下个不稳栽在石头堆上,顿时有不少小石头往旁边滚去。 那堆石头滚落下来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恰好落在苏格脚边。 “哎呀,小哥,麻烦帮我捡下!” 苏格点点头,刚弯腰拿起石头,忽然眼前眩晕了瞬,眼睛泛出热意来。下秒他就看到手捧着的石头,表皮仿佛在缓缓消融,紧接着抹绿色跃入眼前,这绿色略带黄色色调,看上去似葱心般娇嫩,水水润润,娇俏的很。 苏格愣了下,这是……? 过了几秒钟,这抹绿就消失不见了,恢复了石头表皮黑乎乎的样子。 想到个可能,苏格呼吸都急促了两分。是伴随着自己重生出现的透视能力。 小学徒见苏格低着头不知道怎么了愣着不动,催促道:“小哥?” 苏格抬起头,望着他笑道:“这块石头怎么卖啊?” 小学徒看到苏格那张笑起来水墨画上色般生艳的脸,愣了下,挠挠头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您手里那块石头小,但是表现还不错,要万块。” 苏格点点头,看向了沈遇:“能借我万吗?” “你不是不懂赌石?”高敬玥关掉手电筒,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灰。 苏格抱起这块石头没看她,说道:“刚好滚到了我脚下,那就是有缘分。” 高敬玥听了苏格的说辞嗤笑声。 “这位小哥说的对,这翡翠啊,有时候就是讲缘分的!”小学徒接了句,刚刚高敬玥指使他搬了半天石头,又块不买,小学徒心里早就憋屈的慌了,不由替苏格说了两句。 “结账吧。”沈遇看向小学徒,“切着玩也没什么。” 高敬玥抿了抿唇,听了沈遇的话又回过头看苏格,怎么看都觉得他那副神色得意洋洋的,越发讨厌起来。沈遇向独来独往,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人?虽然沈遇面上不显,高敬玥和他相处好几年了,能察觉到沈遇对这个人有几分维护,不由气闷。 小学徒利索地给沈遇办理转账,笑道:“您这些大老板啊出手就是阔绰!旁的人买个万块的石头恨不得解出上百万的翡翠来,犹犹豫豫舍不得买,您呢,就想着随便玩玩。就这种心态,最容易碰到好翡翠了——” 说罢转完帐,他看向苏格:“小哥,要解开石头吗?店里解石都是免费的。” 苏格听着小学徒说话套套的,面上带着笑点点头,抱着石头到了解石机旁。 解石机旁,苏格看到刚刚赌垮了的老周仍失魂落魄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白花花的石头。那块石头切了两刀后都没出绿,老周不甘心,又连着切了几刀,仍旧什么翡翠都没有。现在他怀里那石头,比起最开始足足小了大半,光秃秃外皮都切没了,可四周白花花的,明显是不会再有翡翠了。 看着他有点可怜的样子,苏格看了好几眼,才将石头放到老师傅跟前。 见又有人要解石,本来都散了的人群三三两两聚集过来。老师傅看着苏格,笑着问道:“小兄弟想怎么切?” 苏格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石头内里翡翠的位置大小,拿起旁的粉笔在央划了道:“沿这条线切。” 老师傅有些惊讶,苏格这块石头只有两个拳头大小,按照他这么切,万石头央有翡翠,可就切毁了。毕竟翡翠这东西,大的可以出手镯挂坠,这些都是价格高的,但小的只能出几个戒面,再小的就只能车点珠子了。 万把里头可能有的翡翠刀切断,那可真的亏大了,毕竟这石头本来就不大。 高敬玥看到苏格画了这么条线,暗道声外行,脸上表情越发不屑。 老师傅也有些犹豫:“小兄弟确定?” “嗯。”苏格笑的眼睛弯弯,“师傅切吧。” 老师傅见苏格没有反悔的意思,点了点头,就操着砂轮沿着苏格画的线切下去。 砂轮慢慢往里,石粉扑簌簌往下掉。 第5章 苏格想凑近了看,就被沈遇抓住了,苏格疑惑回头,就见沈遇拿了个护目镜递过来。 “小心点。” 苏格望着解石机上迸出的石粉和小石块,点了点头,戴上了护目镜才又凑近了。 等石头被切开两半,旁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探头看。 老师傅最先看到情况,愣了下后笑道:“葱心绿!” 只见切面刚刚好,没有伤到翡翠,恰好可以看到切面透出来的嫩绿色。 老师傅赞叹道:“小兄弟好眼力啊!这线画的不偏不倚刚刚好!” 旁的高敬玥见了鬼样,看着那绿色说不出话来。沈遇也有些意外,看着苏格顿时骄傲得意的神情,眼底也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老师傅又拿着砂轮,这回没有切了,而是稍微往里磨了磨,让那隐约的绿色完全显露出来。只见眼前这块翡翠质地介于透明与不透明之间,就像煮熟的糯米样,似透而非透。看不见什么杂质,看上去有种类似琼脂物质的胶质感,莹润且颜色娇嫩可人。 “介于糯种和冰种之间!没什么杂质,水头好,起胶!颜色也很漂亮,大涨!”老师傅有些激动,手掌舀了点水在切面上,只见水珠凝在翡翠上,越发显得那抹绿色娇俏动人,水当当的。 老师傅心情好,先前切垮了块大石头,他心里正郁闷着呢,毕竟玩翡翠的多少有点迷信,老师傅也怕再切垮几次,恐怕今天没人再愿意找自己解石了。 苏格这块石头切出了好翡翠,老师傅望着苏格越发和颜悦色:“运气不错。” 糯种翡翠就跟名字样,质地像糯米。这种翡翠比较常见,价格低则千元高则几十万都有,大部分属于档翡翠,但眼前这个质地非常细腻,有起胶的效果,妥妥够得上高档。 所谓起胶,就是翡翠乍看像块未完全凝固的胶水,转动的时候在光线下有流动感,连绵不绝朦朦胧胧,十分好看。翡翠底子足够细腻冰润才有可能起胶,换而言之,有这种效果的翡翠往往都是品质上佳的。 围观的人都啧啧赞叹。 “这葱心绿真是嫩啊,做成小挂件特别受小姑娘喜欢。” “我家姑娘前不久就买了这颜色的耳坠,你别说还真的好看!” 绿色的翡翠,传统上有“浓”“正”“阳”“和”之说。“浓”指绿色饱满、浓重,“正”是指绿色纯正不含杂色,“阳”是指绿色鲜艳明亮,“和”是指绿色均匀柔和。 般来讲,颜色越绿的翡翠价值越高。 眼前这葱心绿自然够不上“浓”“阳”的标准,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了解翡翠,翡翠市场打开,且有逐渐年轻化的趋势,以往那些不怎么受欢迎的颜色也开始受到追捧了,比如这葱心绿,就很受年轻女孩的喜爱。 高敬玥望着那嫩绿色,脸色有点僵,说道:“这么小块,还不知道能出多少料。” 原本这石头有两个拳头大小,现在切了半走了,就只有个拳头那么大,去掉石头表层后里头还能有多少翡翠谁也说不清。 但既然出绿了,可赌性就大了。 “小兄弟,别切了,万后面没翡翠了怎么着?哥哥我出五万,风险我来担好不好?”个年轻男人挤进来,望着苏格搓手说道。 “你这五万也太坑了,小兄弟,我出万,卖给我吧!” 苏格摇了摇头,说道:“全部切出来。” “就切这么面,料子表现很好,但是再切刀,可就不定了,小兄弟你考虑清楚啊!” “是啊,这石头本来就不大,你要是全都切出来,有棉、绺,那价值可要大打折扣了!” 棉就是翡翠里头的絮状物,棉、绺裂、黑斑这些瑕疵的存在必然影响翡翠的价值。 苏格还是摇头:“切。” 围观的人听苏格这话,都暗自嘀咕现在的年轻人真有魄力。周围珠宝行的人也在寻思着这块冰糯种翡翠到底能有多大,是否有杂质,既然苏格决定全部切开,那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老师傅有些紧张地问苏格:“怎么切?” 苏格看了看翡翠,拿着粉笔在右侧方画了条线:“沿这里切开。” 老师傅端详了下苏格画的那条线,点点头道:“好。” 砂轮再次动起来,这回速度很快就切开了,围观众人“嘶”了声,这薄薄的刀竟然又出了绿,两刀下去,这料子已经是大涨了。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块料子如果苏格现在出手,没有二十万绝对拿不下。 “还,还切吗?”老师傅问道。 “开始擦吧。”苏格指了个位置,“从这里开始擦。” “好。”老师傅抹了把汗,开始小心翼翼用砂轮擦表皮。 苏格觉得有点好笑,这老师傅平日里切过那么多翡翠,不知道解过多少价格几十万上百万的石头,怎么遇到自己这块石头就这么紧张了? 老师傅仿佛看出苏格心里嘀咕什么,苦笑了句:“小兄弟心理素质真的好。” 他看苏格从头到尾面不改色的,好像知道这石头会出翡翠样,老师傅以为自己碰到了赌石高人。 苏格笑了下:“这石头自个儿滚到我脚下的,想着有这种缘分,当然要全部切开看看了。” 老师傅道了声“原来如此”,翡翠这行,是得讲个缘分二字。 这次,老师傅只擦去了薄薄层表皮,就有绿色跃出,他忙停下砂轮,舀了些水撒下去。 现在这块石头,四面有三面都开了,全部出绿。 他定了定心神,朝最后面擦过去。 等翡翠全部出来,周围人都有些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死命劝住苏格,哪怕加点价钱拿下了。 只见刚刚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根本没有切去、擦去多少,里面的翡翠满满当当,有大半个拳头那么大。而且没有什么杂质,水头好质地好,看着实在让人心痒痒。 且越往里头水头越足,最里头的翡翠恐怕已经达到了冰种。 “啧啧!这颜色真漂亮!” “可惜还是小了点,只能做点小挂件小饰品了。” “做什么小件啊,这么整块好料子毫无缺点,切个七块做小件太亏,大件货比小件更值钱!” 老师傅将翡翠递给苏格,苏格接过,恍惚间觉得翡翠上好像有什么清清凉凉的东西蹿到了身体里,路向上最后融入到眼睛里头。只是这感觉太模糊细小,只持续了那么瞬,苏格也没在意。 他捧着这块翡翠,望了望四周,眼睛弯弯笑道:“现在,有人要买吗?” 时间都没有人出声。 众人内心都不由叹了口气,这么好的料子,买是肯定要买的,只是可想而知价格不会低。 高敬玥暗骂句:“真是走了狗屎运。” 沈遇望了眼她,“赌石,不就是看运气。” 高敬玥噎了下,低着头不出声了,傻子也能看出来沈遇对她有些不满。 半晌,终于有人出价了:“小哥,你这块翡翠种水颜色都没得说,但还是小了点,出不了镯子,这样,我出五十万你看可以吗?” 还没等苏格说话,旁边又有人道:“嗨,是有点小,但就这颜色种水,我出五十五万!” “七十万!”个男人叫价,紧张地看着苏格。这个价已经是他的心理上限了,再加的话,算上加工费什么的,做成了首饰卖出去能赚的空间就很小了。 苏格寻思了下,这价格算公道了,再高点也能卖,但是对方就没有多少挣钱的余地了。 自己能看到石头里的翡翠,以后少不了还要再出入这类场所,要和在场的这些人打交道。他也不想留个坏印象,日后还能合作,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那人见苏格没再加价,心理喜,当下就拉着苏格办转账。 钱包手机早在出事那晚就不知丢到哪儿去了,现在苏格手机是沈遇给新买的,他干脆将手机号和银行卡全部换了新的。 收到转账提醒,苏格跑到沈遇面前,得意笑道:“沈叔,我能还你钱了!” 沈遇点了点头:“运气不错。” 苏格知道可不是运气这回事,但异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旁人说的好,他想了想说道,“我家里也是这行的,对赌石多少知道点,只是直没有实践机会……” 说罢,又有些心虚地解释:“这块石头我觉得不错,又真的觉得是有缘分,所以才看了。” 移开目光,苏格看到那个叫老周的胖男人盯着自己,以为他在看自己,可他的眼神又找不到焦点。想起来先前高敬玥说的,这人好像做生意被坑了,欠了大笔钱,想着靠赌石翻身,没想到这回是彻底栽了。 胖男人脸色青灰,怀里抱着那块切垮了的石头,样子实在有些可怜,嘴里念叨着:“七十万……七十万……” 苏格想到这人买原石的价格是七十万,自己切出的那块石头刚好卖出了七十万。 老周眼眶里忽然滚出泪水来,他用帕子擤了把鼻涕,就把怀里那四面都切开了还是没出绿的白花花石头扔到边,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走。 苏格望着那被他扔下的废料,忽然眼睛热,下秒,苏格睁大了眼睛。 看着就要走出铺子门有些蹒跚的胖男人,苏格快步上前拦住他,面对男人询问的眼神,苏格犹豫了下说道:“那个,这位大哥,那块石头你要不再切刀?” 老周看了眼苏格,知道他也是好心,苦笑声:“切什么切?再切也出不了绿了。” 第6章 “再切刀吧,不全部切开怎么知道呢?” 老周听到苏格的话,心里泛出丝希望来,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怕再生出希望,等着的只会是更大的失望。 可望着苏格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竟然不想拂了眼前这年轻人的好意,于是迟疑地点点头,被苏格重新拉进了铺子里。 周围人见老周又回来了,笑道:“哟,老周,还想赌呢?” 老周默默蹲下身子,捡起刚刚被自己扔下的那块白花花石头。 旁人见了更讶异:“你不会还要切吧,这石头肯定不会出绿了啊,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 扔下的毛料又拿起来切,旁人都觉得老周是有些精神不正常了,幻想着还能靠切刀翻身。 听着周围或鄙夷或讽刺或劝慰的声音,老周望着苏格,有些无措起来。苏格撇了撇嘴,对旁边人道:“怎么就不能再切了?万真能切出来翡翠呢?” “异想天开……” “小伙子以为自己今天运气好还能再切块翡翠来呢!会儿等着看笑话吧。” 苏格不再理会旁边人,拉着老周走到解石师傅跟前,说道:“师傅,再帮忙切下吧。” 高敬玥憋着,想嘲讽两句,又怕沈遇不高兴,低声道:“假好心。” 老师傅也觉得这料子切废了,不可能再出什么翡翠,毕竟几刀下去石头被切的支离破碎了也没看见丝绿色,按理说是不可能有翡翠了。 可是苏格刚刚在他这里切出了好翡翠,老师傅对苏格有几分好感,于是也没拒绝:“想怎么切?” 苏格沉吟了下,他不想暴露自己能透视的事,之前那块葱心绿冰糯种翡翠,画线画的分毫不差,他怕再画的这么准会惹来旁人怀疑。 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翡翠位置,苏格在距离翡翠有些偏的地方画了条线:“这里切开吧,麻烦师傅了。” 老师傅笑了笑摆摆手道:“不麻烦。” 随后拿起电动砂轮顺着苏格画的线切了进去。 老周也不由握紧手,紧张地看着。只见石头刀两断,很快露出了切面,白花花片,显然没有出绿。 老周的眼眸黯淡下去。 “没出绿。”老师傅陈述事实,望着苏格,“还要切吗?” 周围已经传来了笑声,说老周真是做白日梦。 苏格神色不变,又拿起粉笔画线。 刀下去,这块石头又小了半,仍是白花花片。 老周神色越发萎靡,口全是苦涩,他看着苏格执着还要再画线的样子,拉了拉他,苦笑道:“别,别切了……” 苏格摇摇头:“最后刀。” 说着,粉笔在翡翠边缘处画了道:“师傅,最后刀,真的麻烦您了。” 老师傅也没觉得不耐,这种不信自己切垮了来回来去要切翡翠的人他看的太多了,点点头,老师傅将砂轮推进了石头里。 这刀下去,周围嬉笑的人全都愣住了。 就见那料子边角处,居然躺着块切面有鸡蛋大小的翡翠。 翡翠不大,比苏格的那块还小圈,但是清澈透明。仔细看这块翡翠表面的反光,那是类似于冰块的光泽,颜色是鲜艳而明快的阳俏绿,如汪绿水,色浅但很正。 “这,这是冰种?” 仔细看去,这块翡翠里头有少量细小白棉,影响了品质,价格肯定会受到些影响。但毕竟是冰种翡翠,就算有些小瑕疵,价格也是摆在那里的。且这块翡翠颜色很好看,艳艳的很喜人。 谁能想到,老周这块二十多公斤的大石头,边角地方会躺着这么块鸡蛋大小的翡翠呢。连解石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都愣住了,望着苏格说不出话来。次可以说是运气,两次都是这样切出了好翡翠……老师傅有些迟疑,然而运气这种事谁也说不准,真来了拦都拦不住。 老周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苏格推了他下,才恍如隔世,小心翼翼捧起这块翡翠。 “这,这,小兄弟,我……”老周语无伦次,望着苏格,感激得眼眶湿润。 “有人叫价呢,快去谈吧。”苏格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刚刚就是觉得这人胖乎乎团,呆在那里的样子有点可怜,又恰好看到这块石头里有翡翠,才想着帮把的。 见老周忙点头去谈价格了,苏格得意地看了眼高敬玥,他可没忘了先前这女人又在说自己坏话。 高敬玥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周围有不少人出价,老周急需资金周转,最后以百十万的价格卖出去了。本以为血本无归,没想到转眼柳暗花明,老周那青灰的脸色也逐渐透出点红润来。 收到钱后,他走到苏格身前郑重道谢:“这次真的多亏小兄弟了,我,我现在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小兄弟给我个号码,等我这边生意上的事解决了,再登门道谢如何?” 苏格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谢就不必了,我也是碰巧。” 老周执意要留下苏格的号码,苏格拗不过他,和老周交换了号码。 兜里有了钱,苏格底气就足起来了,本来想再挑几块好料子,看能不能再开出几块翡翠来的,只是那透视异能压根不受自己控制,苏格盯着石头看了半天也没反应,只好放弃。 异能不管用,他不敢再随便买块石头切了,毕竟靠自己打量这些毛料石头,是真看不出什么玩意来。 旁边高敬玥似乎也被苏格手底下切出的这两块好翡翠刺激到了,跑到那堆原石旁挑了好几块,零零总总砸了有三十万,可惜切出来,只有块出了绿,但也只是粗豆种翡翠,质地不怎么好,颜色也暗沉,块头倒是不小,但也只能制作些低档翡翠挂件了,三十万远远回不了本。 要是平常,高敬玥见切垮了也没什么,毕竟这种事常有,可有了苏格那两块翡翠对比,就让她有些气不打处来了,脸色越来越差。 店铺角落的木桌旁,苏格和沈遇坐在这里休息,苏格抓着小学徒送来的甜瓜啃了两口,望着蹲在解石机旁的高敬玥,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她多厉害呢,也没切出多少翡翠啊。” 沈遇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两口,苏格看了他好几眼,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冰可乐,喝了口舒服地叹了口气,而后道:“沈叔你不看看石料吗?” 苏格发现今天沈遇从头到尾只是旁观,也没有看原石挑选两块,好像真的只是陪自己过来玩玩的。 沈遇摇了摇头,他顿了半晌,说道:“以后叫我名字就行。” 苏格愣了下,迟疑地点点头,觉得沈叔叫习惯了换成叫名字,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知不觉在玉石铺子里过了下午,苏格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不由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沈遇看他眼:“饿了?” “嗯。”苏格老实地点点头。 “那回家吧。” 那边高敬玥切完了石头,朝这边走过来。听到两人对话勉强挤出个笑容:“要走了吗?沈遇我们起吃个饭吧?” 沈遇看了下手表:“家里阿姨做了饭,先走步了。” 高敬玥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跺了跺脚。 回别墅吃完饭后苏格回了自己房间,在浴室镜子前审视了下自己的眼睛。 “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常……但是要怎么控制透视出现的时机呢?”苏格有些苦恼,这能力对他来讲有大用,可是关键时候用不出来怎么办啊。 尝试集精神感受着眼睛,那股清凉流质物在眼睛里流淌的感觉明显起来,苏格甚至因为这清凉感觉思绪都变得清晰敏锐起来。他尝试着控制那些流质物,发现眼睛深处开始涌上阵热意。 “来了……” 这热意出现好几次了,苏格有了准备并不陌生,正是每次异能出现的前兆。 果然,眼前的墙面开始消融,苏格的视线在往墙对面延伸,紧接着看到的景象让苏格愣住了。 沈遇正在泡澡。 只见沈遇坐在按摩浴缸里,靠在浴缸壁上,只手搭在旁,另只手夹着支雪茄,手指修长宛若玉石精心雕琢出来的般。他微仰着头缓缓吐出口烟,这烟雾浅浅淡淡,缭绕在唇角逸散不去,沈遇半眯着眼,浴室里的水雾和这轻烟融在起,朦朦胧胧。 有水雾凝成水珠,从他额角路缓缓向下,滑过脸颊、脖颈,最后滚落到水面。苏格视线随着这滴水珠路向下,看到了水面下他若隐若现肌肉线条紧实匀称的腰腹。浴室里灯光柔和,灯光下他的肤色呈现淡淡的浅蜜,又类似于黄玉般的温润质地。 沈遇似乎是泡好了,边懒洋洋地抽着雪茄边撑起身体走出浴缸,拿起旁边的浴巾缓缓擦拭身体,赤、裸的身体在浴巾里若隐若现,他漫不经心朝墙壁瞥来个目光,苏格就有种他在看自己的错觉。 苏格觉得耳朵有点烫。 第7章 “身材真好……”苏格嘀咕了声,又忍不住瞥了几眼。 沈遇披上了丝绸质地的浴衣,走到镜子前擦头发,微垂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慵懒。 两人的房间布局,镜子与镜子是相对的,所以此时,沈遇就好像站在自己跟前样,仿佛触手可及。 “我不是故意要看他的,谁让他刚好站在这里。”苏格小声说着,目光飘忽不定,不时瞥两下沈遇。 沈遇这人,五官轮廓没有丝毫瑕疵,气质上又留有余味,如同绘画的留白、饮酒微醺,好滋味都在后头,眼看不见极致。苏格发现他眉眼深邃,鼻梁很挺,乍看是有些偏西化的长相,可偏偏他披着复古韵味浓厚的丝绸浴袍,却毫无违和感,越发透露出股温润的气质来。 上了年纪的男人都这么有魅力的吗?苏格稍稍有些嫉妒。 厚实的墙壁如同捅破的窗户纸般,苏格纠结地看了他阵,见沈遇放下雪茄,拿梳子梳理了下头发,终于走出了浴室。 呼了口气,苏格重新集精神研究眼睛。视线停在面前的镜子上,苏格看到了异能开启状态下自己的样子。 “咦,我的眼睛……”苏格凑近了点,发现眼珠仍是黑色,但仔细看能看见瞳孔里有点点璨金色。 他不由庆幸先前在玉石铺子里自己是低着头看石头的,要是这眼睛被人看到,很容易就会发现异常。 “有点麻烦。”苏格尝试了下,暂时没法控制眼睛变色,也许随着自己对这异能的熟悉,后面能慢慢控制,让异能浮现的时候眼珠不会出现异常。在那之前,自己要注意不能在人前随便使用异能暴露眼睛的情况。 视线穿过墙壁,又进入了沈遇的浴室,他试图再将视线往外延伸,然而想要再穿过浴室另头的墙壁就有些困难,眼睛和太阳穴处都有了胀痛的感觉,苏格连忙停下。 缓缓将精神放松,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透视能力就不见了。缓了阵又试了次,苏格渐渐摸到了窍门。 如此反复几次,苏格就基本能够控制异能的释放和关闭了。只是这能力不能用多,短时间内反复使用,眼睛和头都会疼痛难忍。 躺回到床上,苏格思索了下现状。 重生回到年前,毁掉的眼睛好了,还莫名拥有了异能。 想到上辈子自己失明后的状况,苏格长呼了口气,觉得眼眶酸疼。 他姓随母亲。父亲祁楠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典型的凤凰男,他从穷乡村出来,本来无所有。母亲苏清衍是苏氏集团的小公主,做他的伯乐发掘了他的珠宝设计天赋。 穷小子在集团小公主的支持下跃成了珠宝界的新星,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了起。苏氏集团将旗下的珠宝公司作为嫁妆赠予这对新婚夫妻,以母亲的名字命名为清衍珠宝公司。 好像是个美好的故事。只是在苏格三岁的时候切都变了,母亲抑郁症自杀,父亲成了清衍珠宝公司董事长,并且另娶了个女人进家门。没多久那女人就给苏格生了个弟弟,弟弟和父亲姓,苏格看得出父亲面对这个小儿子时由衷的喜悦。 父亲把自己赶出门就是因为他。上辈子弟弟故意设计,从楼梯滚下摔伤了他自己的手,让父亲恰好看到,以为是苏格推他下楼。 暴怒的祁楠让苏格滚出家门,顺便冻结了他的银行卡。祁楠以为苏格身上的钱用完窘迫之下就会乖乖回家道歉,哪想到后面苏格刚出家门不久就被人毁了眼睛。 上辈子祁楠对自己是有歉疚的,然而随着时间过去,这迁就逐渐变成了不耐、失望。祁楠全力培养弟弟祁亦安,俨然是要让他做未来公司接班人的。 苏格就在彻底的忽视,在片黑暗成日郁郁寡欢。想到这些,他对所谓的家人只有失望和憎恶。 苏格伸手覆盖在眼睛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回到了年前,命运发生了转折。 上辈子没有人救他,这辈子沈遇救了他,并且被刺伤了的眼睛也恢复了,甚至拥有了异能。 回想起上辈子生命最后年的憋屈,苏格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为自己死去的妈妈觉得不值,切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想找出刺伤自己眼睛的主使,想让老糊涂不能明辨是非的父亲后悔,想教训上辈子陷害自己的弟弟祁亦安。 想站在最高处,看小丑样看着他们。 而现在他最大的本钱,恐怕就是这双可以看透翡翠原石的眼睛。 ————————————— 第二天早,苏格收拾了番背着包下楼吃早饭。他醒了后总要赖床阵,隔壁沈遇作息却很规律,苏格下来的时候沈遇已经坐在桌前边翻看件边喝粥了。 沈遇听到咚咚咚的下楼声音,抬头看了眼,下就顿住了。 苏格打着哈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沈遇在看自己,打了个招呼:“沈叔早啊!” 沈遇颔首,将手件放到边,问道:“这是什么装扮?” 旁的李婶给苏格盛了碗粥,苏格放下背着的包,接过碗道了声谢,喝了口才道:“酷吗?” 只见苏格起伏好看的鼻梁上架着副大大的墨镜,他手握着汤勺,另只手捏住镜框往下拉了拉,露出双睫毛长而浓密的漆黑眼睛,专注地看着沈遇。 酷是点谈不上,那张脸倒是在大墨镜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小和白皙了。 因为重生前过了年眼睛失明的日子,现在苏格眼睛好后,就格外珍视能看见东西的机会。他那双泉水洗过般的漂亮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眨不眨格外专注,偶尔睫毛扑扇下。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很容易就有心神被拉扯的感觉。沈遇挪开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格摘下墨镜放到桌子上,没有注意到沈遇的异样。他是怕自己控制不好异能,眼睛的异状被人发现,才想着出门先戴副墨镜再说。 “真的不酷吗?”苏格握着汤勺,送了口粥到嘴里。 “还可以。”沈遇喝完粥,拿起旁叠的整齐的热毛巾,动作舒缓而优雅地擦了擦嘴。 苏格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低下头大口喝粥。这粥熬的喷香软糯,喝到胃里暖暖的舒服的不行,苏格越来越喜欢沈遇家阿姨做饭的手艺,对着李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李婶您熬的粥真好吃!” 李婶笑眯了眼。 “你要出门?”沈遇看了眼被苏格放到边的背包,里头鼓鼓囊囊地塞了不少东西。 苏格三两下喝完,又盛了碗,这回喝的速度放慢了,他看着沈遇,斟酌了下语言说道:“沈叔,我想搬出去了。” 虽然住在沈遇家里挺自在挺舒服的,但到底是别人家,就算沈遇自己不在意他也不好意思直赖着。 “也不好直麻烦沈叔。”苏格嘟囔了声。 沈遇想说不麻烦,只是苏格都收拾好东西了,显然也是铁了心要走。他没有多说些什么,问道:“有什么打算吗,需要我帮忙就说。” “谢谢沈叔。”苏格思索了下说道,“我想开个玉石铺子,只不过也就是想想,还没定。” 沈遇沉吟了下说道:“我知道有个店面还不错——” “沈叔。”苏格打断了沈遇,他知道沈遇接下来的话定是帮自己盘店面什么的,但来自己现在也没个详细的打算,手上有七十万,想盘下店面是远远不够的,他又不可能真让沈遇事事帮自己办好,苏格觉得自己脸还没那么大。 二来他欠沈遇的人情实在太多了,不想再麻烦沈遇。 “我也就是随便说。” 沈遇看出苏格有些别扭的情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事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走,我让司机送你。” 苏格摆摆手:“没事不用送,沈叔你忙就先走吧!” 沈遇看了眼手表,拿起搭在旁的西装,轻揉了两下苏格的头:“那我先出去了。” 苏格“嗯”了声。 沈遇虽然没说自己什么工作,但苏格看他别墅里放着不少珠宝画册、拍卖年鉴,想来也是和珠宝奢侈品相关的。他身上那股子无意间流露的久居上位的气息也太明显,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苏格没深究的心思,总之他相信谁都有可能对自己有恶意,唯独沈遇不会。 “对了。”沈遇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苏格。 苏格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他。 清晨的阳光下,少年脸白的恍若透明,那双眼睛是最上等的宝石,看向人的时候目光专注的像个孩子,不小心就让人晃了心神。 沈遇微眯起眼,说道:“以后叫我名字。” 这是他第二遍强调称呼问题。 “哦。”苏格朝沈遇挥了挥手,“沈叔拜拜!” 沈遇向淡定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丝裂痕,他瞥了两眼苏格,迈步出门。 第8章 沈遇出门后没多久,苏格就背着包离开了。 七月旬的天气热的人喘不过气来,苏格走在街上,没过多久鼻梁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戴着大墨镜只露出下半张脸仍能看出精致轮廓的苏格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也没在意,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吹着冷气苏格舒服了点,点了杯冰咖啡,拿出手机查附近的酒店,当下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才行。 “哟,苏格,好巧啊!”只手忽然按在自己身前的桌面上,苏格翻着手机页面的手顿,抬起头来。 掀开眼皮,苏格两根手指扶着镜框略略将墨镜往下移了移,抬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 个高高瘦瘦,打扮新潮的年轻男人,正按着桌子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他眼睛细长,鼻梁很高,脸上的表情好像时时刻刻在说:“老子看你不爽。” 苏格怔了下,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学同班同学周满。眼神波动,苏格抿了抿唇。 周满这人说话做事总透露着股说不上来的尖酸劲,上辈子两人直看不顺眼对方,彼此见了面都要互翻白眼的那种。但苏格出事落魄后,同学们都没了联系,唯有周满,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问候。在苏格心里,早把他当成了朋友。 周满也是天热打算进咖啡厅点杯冰咖啡,没想到刚好就看到了直跟他不对付的苏格。 他大剌剌坐到苏格对面,翘着二郎腿,语带嘲讽:“听说你被你爸赶出家门啦?” “咱班同学都传开了。”周满脸幸灾乐祸,“你就应该学学你弟弟,这位学弟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哪儿都玩的开。” 苏格脾气算不得好,相比之下,弟弟祁亦安却面玲珑。 苏格沉浸在对往事的怀念。周满没听到他吱声,还在奇怪苏格怎么没怼回来。抬头看,就见苏格对着自己特别善意地笑了笑。 周满脸色僵住,觉得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怎么段日子没见,苏格变得这么奇怪?搁从前这会应该跟自己斗嘴起来才是。 “好久不见啊周满。”苏格眼睛弯弯。 “你有毛病啊?”周满翻了个白眼,“毕业典礼上不是刚见过。” 苏格他们前不久刚举办完毕业典礼,只是对于周满而言是不久前刚发生的事,对苏格却恍如隔世。 苏格垂下眼睫,忽然觉得鼻腔酸涩,顿了顿才道:“是哦。只是有种很久没见你的感觉,挺想念的。” 周满:“……” 他怀疑苏格吃错药了。狐疑地上下打量苏格番,周满撇了撇嘴,嘲讽句:“你不会是被赶出家门吃不上饭了,想着过来巴结老子吧?我跟你说,没用!” 苏格好脾气地笑笑,问道:“你想喝点什么?” “你讨好我也没用!” “摩卡还是拿铁?” “摩卡——靠,老子说了讨好我没用!” “鲜奶油要不要多加点?” “要——”周满下意识地回答,然后懊恼地翻了个白眼。 十几分钟后,周满蛋疼而忧伤地看着面前摆着的摩卡。他觉得今天苏格定是吃错药了,自己也差不多吃错药了。 苏格捧着咖啡看着周满,周满被他看的不自在,咳了声,语气别扭地温和了点:“咱班下月五号有毕业聚会,辅导员这几天直联系不上你,还在班群里问过你。你到时候记得去。” “哦,前几天手机丢了没看到消息,到时候我会去的。”苏格低声回答,又继续看着周满。 周满眼睁睁看着苏格盯着自己,片刻后眼眶红了。 “卧槽,你干嘛?你咋了?”周满大热天地汗毛竖立,警惕地望着苏格。 苏格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就,有点想你。” 重生前的那年,真的就成了自己个人的年。苏格没法和周满说自己对他的那些感激。 周满扯了扯嘴角,听到苏格的话有些坐不住了,咖啡也没喝口,就站起身子。 苏格仰头望着他,周满义正言辞:“你别看我,你看我也没用,你被你老爸赶出家门了我可不会收留你。” 说罢就离开了座位,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周满看到苏格的眼神还放在自己身上,嫌弃地看了眼苏格,转而掏出钱包,抽出沓钱拍在苏格面前的桌子上:“拿着,大爷赏你的。” 苏格愣了下,就见周满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店。 * 苏格大学在知名美院读的珠宝设计专业,又因为家庭原因,从小接触珠宝翡翠,画工和雕刻技艺是从小打磨下来、有底子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父亲为他和弟弟请来老师授课,苏格自认为画的还不错的稿子,总是被父亲批的不值,反倒弟弟那些明显不如自己的画深得父亲好评。 久而久之苏格被父亲打击惯了,也不愿意把作品拿出去了。 在学校里也是,因为不愁吃穿,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小公子是很没有上进心的。在同专业同学努力画稿办展,想要在这行闯出点名头的时候,苏小公子还处于种混吃等死的状态。 唯觉得可惜的是苏格的老师们,觉得这孩子浪费了身的灵气。 也不知是不是在生死间走了遭,加上眼睛如蒙尘明珠洗净般,苏格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更加细致入微。在他的眼里,光线下跳跃的灰尘、夏天树影间明晃晃的阳光、脚下石子随意摆布的形状……都有种不屈的张力。 设计灵感更甚从前,随时都要喷涌出来的感觉。 找好酒店住进去,苏格买回来不少画具,接下来几天就窝在房间里画设计稿。 这天他正在画稿,手机忽然响了。 苏格拿起看,是玉石街老肖玉石的肖老板。那天在店里苏格切出了翡翠,肖老板就要了苏格的联系方式,说是后面有好货再通知。苏格也有心进入这个圈子,很爽快地给了肖老板号码。 “喂,肖老板。” “苏先生啊,今天有空吗?我店里又到了批毛料,从云南那边运来的,要来看看吗?” 苏格放下笔,想着这回自己能控制异能了,去看看能不能再赌几块石头也好,于是应道:“行,那我去看看。” 简单收拾了下戴上墨镜就往玉石街出发了,等到了老肖玉石门口,苏格看到了个熟人,正是上回花了七十万买原石的老周。 老周腆着肚子站在门外,天气热脸上冒着汗,手里攥着块手帕不停擦拭着。他看到苏格,忙把手帕塞进口袋里迎了上来,笑道:“苏小哥,你可来了。哟,这戴着墨镜帅气的,我眼都没认出来!” “好巧,又碰见了。”苏格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老周也在这里。 老周摆了摆手:“不巧,不巧。是肖老板给我打电话,我问了声,他说你也来我才过来的!” “你也过来赌石吗?”苏格问道,寻思着这人上回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次赌石,难不成还想着过来赌。 “嗨,不了不了,赌了这么几回,除了苏小哥帮忙这次,其他几次次次都垮,我大概就没这气运,也没眼力去赌,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玉石首饰生意吧。”老周苦笑了声,要是能从原石做起,那利润空间就大了,可是他没赌石的天赋,再赌下去也是败光家产。 老老实实买些现成的翡翠,再加工成首饰卖出去,虽然赚的空间少些,但到底有的赚。 苏格点了点头,和老周并排走进店铺里,看到店里人数比上回还要多些,解石机那边围满了人,石堆旁也有不少人在挑选。苏格目光在地上的石料上转了转,问了句:“生意上的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解决了,多亏了苏小哥!”老周亦步亦趋跟在苏格身后,“苏小哥,等你看完毛料咱们起吃个饭吧?” “行啊。” 老周听苏格答应了,面上喜,随即有些为难地道:“苏小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格在石堆间走着,听到老周的话停下脚步,“你说。” “你也知道我是做玉石生意的,但现在好料子难买,我是不敢自己来赌石了,想着买些切开的明料就好。”老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所以苏小哥,如果你切出了翡翠,估价五十万以下的能卖给我吗?我也吃不下太好的翡翠。” 所谓明料,也就是从原石里头完全切出来的翡翠,不存在赌石的风险。 没等苏格回答老周又加了句:“你放心老周我绝对不占你便宜,按照市价再加半成都行,主要是没有明料,我那玉石铺子都快断货了。” “你怎么就肯定我能赌出翡翠来?”苏格有些好笑。 “直觉,直觉。”老周挠了挠脑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苏格这人和翡翠有缘,就是能赌出翡翠。 苏格没再问了,点了点头:“好,要是赌出了优先卖给你。” 老周感激笑。 第9章 老肖玉石新进了不少毛料,按照品相不同划分成好几堆,地上的石头颜色各异,大小也各不相同,最大的能有半人高,小的只有拳头大小。 标价则彼此差异很大,苏格看到最便宜的那堆旁边插着个牌子:百块。 这堆石头不论大小都是百块,出翡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虽然便宜,但也少有人驻足。 另外几堆价格就高了,有按千块公斤算的,也有按单个石头标价的。 苏格停在原石最少的那堆,这堆石头品相在店里是最好的,每颗都经过了筛选和初步鉴定。石头上贴了标签,上头注明了价格和场口。石头按照各自表现不同,价格相差很大,有的篮球大小的要三四万,两个巴掌大小的却要十多万。 铺子里有不少人,在石头堆里挑选着。 苏格蹲下身子,石头旁备了强光手电筒和放大镜,供人仔细挑选毛料。他拿过强光手电贴在块石头上,试图能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什么。 “这些都是好料子。”老周看到苏格蹲下来,也蹲在旁边,就是那略肥胖的身躯蹲下来有些不易,旁边小学徒见状忙给老周搬来个矮凳。 “你以前接触过赌石吗?”老周谢过小学徒,又问。 苏格摇了摇头:“没,上回是头次。” “那我还能给你介绍介绍,虽然我没那个赌石的天赋,但接触这东西这么多年了,基本的经验还是有的。” 苏格求之不得。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赌石知识,靠着异能次两次切出好翡翠来能说是运气好,多了总会有人怀疑。学些理论上的东西结合着异能运用,旁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再说了,难保哪天这异能就消失了呢?学些东西总是没坏处的,知识这东西学到了就是学到了,是最保险的财富。 于是苏格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嗨,不麻烦!苏小哥啊,这赌石——” “你叫我名字就行。”苏格憋笑,觉得这称呼听着别扭的很。 “行嘞,苏格,这赌石定得戒骄戒躁,心态要好,不能大喜大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这么用的吗?” 苏格扯了扯嘴角:“你用着吧,我明白你意思。” 想起上回老周以为赌垮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着他现在侃侃而谈脸正色说着心态要好,苏格不由有些想笑。 老周敲了敲旁边的石头,说道:“咱们既然做的翡翠生意,那第要谈的肯定是它的价格,价格由五个方面决定。” 苏格从小耳濡目染,这种基础理论还是不在话下的,接了句:“种、水、底、色、工。” 老周点点头:“对,种水底色工。种排第位,按照透明度从玻璃种、冰种、糯种、豆种、狗屎地这么排下来,价格那是天差地别。种又常和水起说,也就是所谓的‘水头’,种好的翡翠往往水头也好,透明度高水头足,显得晶莹透亮,水汪汪的很好看。那透明度差的就干涩、呆板。” “其次是色。色差分,价差十倍。绿的浓淡稍微差点,价格就完全不样了。底,就是翡翠里头杂质的多少。最后这个工嘛,指的是翡翠成品的形状、做工,大师设计雕刻的翡翠成品富有意境、巧夺天工,那自然更值钱,制作不出彩规矩的肯定价格要低点了。” 说到这儿,老周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像我儿子就是学珠宝设计的,只是那小子跟我样,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让他磨个戒面手镯还行,想让他设计雕刻个什么东西,嗨,没戏!” “也不指望他在这上面有什么造诣了,我铺子里有加工师傅,以后这小子学学管理铺子就够了。诶,对了,苏格看你年纪,也差不多大学毕业了吧,学什么的?” 苏格边听老周介绍翡翠的价格,边打量手的翡翠,听到老周的问题回了句:“我跟你儿子样,学的珠宝设计。” 老周乐了,道了几声“巧了、有缘”后,凑过来看苏格手上的原石。 苏格手上的毛料,皮质颗粒均匀,摸上去有些粗糙,皮色则是灰褐色的,小半被黑色腊壳包裹。 老周看了眼这块原石说道:“赌石得看场口,也就是翡翠的产地。缅甸那边有六个场区,每个场区又有许多场口。这句话叫‘不识场口,不玩赌石’,指的就是要根据不同场口翡翠的特殊性,来观察判断这块翡翠是否可赌。苏格你在看原石的时候,定要学会判断原石的产地和特征。” 老周观察了下苏格手上的石头,继而说道:“你手上这块毛料,是帕敢场口的。” 苏格看了看手上这块石头,觉得和般石头实在没什么两样,不由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帕敢场口也是名坑了,这帕敢的石头皮薄、紧密,灰褐、灰黑等颜色比较多,有些有黑色腊壳。你手上这块都符合这些特征。” 苏格记下了,翻到石头背面看,果然是帕敢场口的,不由赞到:“厉害。” 只见标签上写着:“帕敢场口,尺寸25X15x12cm,重量7kg,标价3万元。” 老周赌石的运气是差了点,但经验却很丰富,对于这些翡翠的知识了解也深。 老周笑了下:“有句话我要跟你说,就是在国内,你要多看少买,多擦少解,十解九甩。字面上的意思。” “怎么说?” 老周看看四周,声音低了点:“这翡翠全世界只有缅甸出产,从缅甸那边矿山运到国内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挑选过了,那些挖矿的各个都是行家,有好赌相的石头怎么会轻易让给其他人?” 他这么说苏格就明白了,当地挖矿的自己留下好原石,再把赌相不明显的卖给商人,商人再挑选。等卖到国内都被挑选了好多回了。肖老板这些原石是老场口的不假,但是赌相好的石头少。所以要多看少买、多擦少切。如果盲目买和切,很容易赌垮。 “苏格你以后要是真感兴趣,少不得往云南缅甸跑几趟,那儿真正的好料子多!” 苏格若有所思点点头,记下了。 第10章 刹时平地暴富,瞬间贫如洗。这样的事在赌石这行里屡见不鲜。 赌石,几乎是翡翠交易里最重要的环。这行业就是如此,大起大落,惊心动魂。也因此充满了惊人的魅力,吸引无数人投身其,沉醉不已。 “有句话叫神仙难断寸玉,说的就是赌石。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完全靠运气的,在云缅带,不少人积累了丰富的赌石经验,他们玩赌石,赌涨的可能性比般人大得多。就缅甸那边还有公认的翡翠王,赌石水平流。” 苏格正抱着手里的石头翻来覆去地看,听到老周这句话,顿了顿。 最初的苏氏,发家靠的便是赌石。当初苏格外公苏老爷子,在云南做小本买卖讨生活。后来接触到赌石,老爷子气运好眼力好,连连赌涨,几次卖出天价翡翠,苏氏建立的最初资本就是这么来的。 垂下眼睫,苏格想外公当年可以,自己怎么就不行呢?毕竟外公赌石眼力再好,也总有赌垮的时候,而自己,有这么双眼睛在,便能把赌石的风险控制到最小。 呼了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思,苏格目光重新投向手里的石头。他没用异能,先是打量了番这石头,然而经验有限,也看不出什么来,转而问老周:“老周,你看看我手上这块,怎么样呢?” 老周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苏格手里的石头,指着皮壳上条绿色的像巨蟒样的条带道:“赌石要从翡翠的皮壳、癣、蟒、松花、裂绺、场口等各种表现来综合分析。看你手里这块,这条就是蟒带。是推测原石有无颜色及颜色分布状态的种依据,也是个石头是否可赌的重要依据之。” 苏格仔细观察了下这条绿带,记在脑海。又发现这石头表层有些像风干的青苔般的块状物,问道:“这些是什么?” “你问就问到点子上了。”老周笑道,“这叫松花,可以通过松花来判断翡翠内部的颜色和分布,像你手上这个,松花生在沙壳凹处,石头里有色的可能性就挺大。” 老周说了这么多,似乎都在夸苏格手上这块原石的表现好。 “那我买下?”苏格掂量两下石头。 “别别别!苏格我也就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就口上工夫,可别听我的。”老周尴尬笑,“纸上谈兵,纸上谈兵,苏格你还是自己挑,我怕……”怕出不了绿苏格亏了自己不好交代。 苏格倒不在乎这块石头是不是定能出绿,只是想验证下刚刚老周说的,结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他扶了扶墨镜镜框,集精神开启了异能。视线穿过墨镜、石头表层,苏格看到了石头内部的情况。 白花花片,只有在靠近表皮的地方才有薄薄小片绿色在。那薄薄块绿色翡翠,恰好是在莽带和松花边缘。 这么点翡翠根本出不了多少料子,厚度可能连车珠子都勉强,做不了什么东西,显然是不值钱的。不过却也证明了老周说的不错,松花、莽带这些东西,是出不出翡翠的个依据。 苏格想放下这块石头,沉吟了下,还是拿上了。 接二连三的赌出翡翠,总会引来不轨的目光。暂时他还不想惹到麻烦,就买几块不出绿的石头做幌子。 收下这块石头,苏格又使用异能,连看了四五块石头。这几块石头要么点翡翠不出,要么质地很差。果然,出翡翠的原石到底是少数,上次滚到自己脚下那块出了冰糯种葱心绿翡翠的石头,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这些没有翡翠的石头里拿上三块,苏格目的还是掩饰自己的异能。 结账的时候,苏格看了看石头堆,又顺手挑了两块起结账,异能用多了眼睛胀痛,这两块石头他就没透视着看了。 结账还是上次的小学徒,他还记得苏格,笑着问道:“苏先生,还在店里解石吗?” 苏格“嗯”了声,拿出卡在pos机上刷过,五块石头共花了十五万。卡里的七十万瞬间少了截,苏格还是有些肉痛的。现在不比以前吃穿无忧,苏小公子也开始尝试着精打细算了。 学徒给苏格结完账,就将苏格的五块石头放上小推车,推到解石机旁准备起解开。 店里人见有人解石,就三三两两围了过来。有上次的顾客认出了苏格,就跟旁边人科普起了上回苏格的好运气。 学徒帮忙拿上石头到解石机旁,老周又紧张起来了,不住擦着汗。 苏格心知里头出不了翡翠,对于解石这个环节,不像其他人那样紧张期待。见老周那样,安慰了下:“出不了翡翠也是正常。” “我也知道这个理,就是站到解石机旁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颤。”老周苦笑声。 解石师傅还是上回的,笑问道:“这回想怎么解?” 里头没翡翠,随便怎么切都成。苏格随手在几块石头上画了线,“师傅就沿这几条线吧。” “好嘞。” 电动解石机打开,砂轮快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巨大噪声,碎石和石粉迸溅的到处都是,苏格摘下墨镜,戴上小学徒递给他的护目镜站在旁。 前三块石头果然没出绿。 老周看苏格连开三块石头都没有出绿,登时更紧张了。他偷瞥了两眼苏格,见苏格表情不变,连微微上翘的唇角弧度都不曾变化过,不由感叹自己老了老了,心态连个年轻人都不足。 前三块没有翡翠,是苏格早知道的。 旁边人的议论声更大了,只是见苏格神色不变,淡定的模样不像是强装出来的,才渐渐熄了声。 令苏格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块石头竟然出了质地还不错的细豆种翡翠。豆种是最常见的翡翠,有句话叫“十有九豆”,意思是九成的翡翠都是豆种。这种翡翠几乎没什么透明度,属于低档翡翠。 苏格这块颗粒比较细腻,颜色是常见的豆青绿,在豆种里头算不错的了。再加上这块料子不算小,老周眼看去就道:“这料子打底二十多万。” 苏格没想到没用异能,随手拿的块石头竟然出了绿,这下算是回本还小赚了点。 好在这块翡翠规矩,不算太突出,出了这么块也不影响苏格藏拙的打算。 拿上这块翡翠,苏格感受到股微乎其微的气流从钻出,而后蹿进手掌路往上,融进了眼睛那团玉髓般的流质物。 苏格眨眨眼,感觉刚刚连看几块翡翠而有些疲惫的眼睛缓和了不少。 没等他细想怎么回事,旁边就有围观的人叫价了,回过神来,苏格按照先前和老周说的,将这块翡翠卖给了他,老周有些激动,立马给苏格转了二十五万。 苏格收到转账消息后老周颇感激地说道:“这块细豆种,料子挺大,能出起码五六对镯子,剩下的料也能琢不少玉牌。” 做玉石生意的最怕没货源,苏格卖给他的这块翡翠能出不少成品,虽然档次不高,但本身老周做的就是低档玉石生意,太好的料子他也吃不下。 将料子装好,老周搓了搓手,犹豫着开口:“苏格,我长你不少岁,你要是愿意给我这个脸,我就自称声老哥,怎么样?” 相处两回,苏格也觉得老周人不错,笑道:“行啊。” 老周听苏格同意了,满面红光:“那老弟,咱们起吃个饭吧?正好我儿子离得不远,我喊他过来,你俩也认识认识。” 说罢就拿出了手机打电话。 两人坐在店里等着,直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老周站起身朝苏格背后招了招手。 苏格转过身子看向来人,视线相触,两人面面相觑。 第11章 来人可不就是前几天刚碰上的周满。 苏格眸子在老周和周满身上转了转,又联想两人的姓氏就什么都明白了。敢情这两人是父子,这还真是巧了。 “苏格?你怎么在这?”周满看到苏格也是错愕。 老周急了,巴掌拍到周满脑门上:“你什么你,点礼貌都没,喊叔。” 周满:“???” 他脸色涨红,瞪了老周眼,觉得他是老糊涂了:“老爸你没搞错,让我喊他叔?” 老周揪着周满耳朵,骂道:“什么你你你他他他的,苏格认了我这个老哥,可不就是你叔,以后给我放尊重点!” 周满气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个劲翻白眼:“操!他是我同学,你让我喊他叔!” 平白矮了辈,这还能忍? 老周眼睛亮了亮,第次觉得儿子还算争气,笑道:“哎呀,是同学更好,你说说,这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苏格被这对父子逗乐了,他们两人是点也不像,老周矮胖,周满高瘦;老周脾气好逢人呵呵笑,周满脸色臭的像关公。 “你笑什么?瞅你那得瑟样!”周满看着苏格,眉头拧在块。 苏格对旁人脾气可能不好,对周满那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包容度,他咳了声,对老周道:“咱们各喊各的好了,周满和我同学,我们就还是喊名字了。” 老周觉得不妥,但看儿子那鼻孔朝天的不满样,又见苏格都这么说了,只好勉强同意。 “那咱们吃饭去吧,还是翠逸居走起。苏老弟我跟你说,这是我老朋友开的酒楼,饭菜是真的绝,据说人家祖上当过御厨的。就是老孙他要移居海外了,诶,以后就吃不到咯!” 周满听到翠逸居三个字,眼睛亮,郁闷的心情散了点。 苏格没去过这个什么翠逸居,听老周这么说不由升起了几分期待。 三个人往外走,快出门的时候肖老板迎上前来,拦下了三人:“老周,苏先生。” 苏格停下脚步,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怎么了?” 肖老板笑道:“周老板是我这儿的老顾客了,苏先生也来了两回,看样子赌石的气运不错。不知道你们二位有没有兴趣,去‘大仓’赌赌?” “大仓?”苏格听到这两个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看向老周。 老周解释道:“大仓就是比这玉石铺子原石更多的地方,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的,般只有老客户,由肖老板这样的铺子老板带着,才能过去。大仓货多,经常出好翡翠,老弟你要是想去,我陪你去。” 苏格听了,起了几分兴趣,朝肖老板点点头:“可以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苏先生,周老板,你们下周日晚上十点过来,我带你们过去。” 苏格眨巴下眼,问道:“这么晚?” 人家都是白天做生意,这大晚上的,怎么有种做贼样的感觉呢。 肖老板凑近了些:“苏先生刚接触赌石,不明白这里头的条条道道。” 老周低下声,解释了句:“不是所有卖原石的都跟肖老板这里样,是合法的。这玩意大多都是走私来的,不得隐蔽些?” 苏格懂了,点点头:“那好,肖老板,咱们周天见。” 出了老肖玉石,周满不情不愿从停车场把车开过来,载上自家老爹和苏格,往翠逸居的方向开去。 “我说你现在老戴个墨镜干嘛?”周满看着苏格鼻子上架着的能把半张脸遮住的大墨镜,没好气地问了句。 没等苏格说话,老周巴掌拍上周满后脑勺:“你管人家呢!” 老周看着自家儿子的臭脸气不打处来,苏格看着这爹俩的互动忍俊不禁,想着已经出了老肖玉石,用不到异能了,干脆摘下墨镜。 见苏格摘了墨镜,周满透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觉得顺眼多了。 “你和我爸怎么认识的?”周满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里却仍有警惕。 在他心里,苏格还是那个大学时和自己不对付的骄纵小公子,仗着家世好不愁生计,实则就是毫无能力的米虫。自家老爸有时候死脑筋,蠢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周满觉得老爸交什么朋友自己还得管管。 没等苏格回答,老周眼眸黯了黯:“忘了咱家生意出问题,资金周转不开,我跟你说的那块差点错过的冰种翡翠吗?要是没有苏老弟,那七十万就打水漂了,这下不仅回了本还赚了几十万,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老爹供你吃穿,你小子可机灵点,要没有苏老弟,咱家铺子关了,你就也喝西北风去吧!” 周满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家生意上的危机还是苏格给解决的。难得没顶嘴,他别别扭扭望向后视镜,正好与苏格视线对上,苏格笑了下,周满立刻移开目光。 这小子长得本来就挺勾人的,最近好像又好看了?周满心里嘀咕声,觉得苏格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有灵气,就好像……墨翡。 周满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了自认为最贴切的形容词。翡翠里头有种翡翠叫墨翡,黑的浓郁,仿佛能把整个人吸进去。周满觉得苏格的眼睛,就像两块最上等的墨翡。 窗外风景不急不缓地倒退着,路上本来有些堵的,随着离市区越来越远,道路逐渐畅通起来,直到路上车辆肉眼可见的减少。 翠逸居离市区有些远,在近郊。这边环境不错,很是幽静。 周满将车停好,三人下了车,苏格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是个院子,院子围墙上爬满了藤蔓,上头点缀着颜色各异的小花。院有假山流水葡萄架,还开辟了小块单人床大小的小池,里头粉色的水莲花因为日头猛闭上了花瓣,碧绿的荷叶在风里微微摇动。 往里走是栋二层小楼,装修得古色古香,上头挂着翠逸居的牌匾。 “进去吧,我跟老孙打过招呼,二楼靠窗的位置!” 进了楼,苏格只觉得周身围绕着淡淡木质清香,楼里摆放着不少绿植。楼上楼下客人不是很多,苏格看到好几个服务员穿着衬托身段的旗袍,站在起掩唇说着悄悄话,见有客人来了,其个笑意吟吟的过来,引着三人上楼。 三人靠窗而坐,现在日头很足,服务员过来调整了下窗户,免得阳光直射到三人身上。细细碎碎的阳光从雕工精美细致的镂空雕花窗外洒进来,分隔空间的屏风上挂着的流苏随风飘摇。 苏格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没有想到在这繁忙的大都市里还有这么块地方,难得就对这翠逸居生出了几分喜欢。 “怎么样苏老弟,这地方不错吧?”老周哈哈笑,脸上有几分得意。 苏格放下撑在下巴上的手,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微眯着眼点头:“挺不错的。” 细碎的阳光洒在苏格脸上,衬得他皮肤白的恍若透明,睫毛颤动的弧度在光下格外明显。 “这酒楼是我朋友老孙开的,我和我儿子就喜欢上这儿来吃饭,就是有点可惜,老孙这酒楼最多再开俩月就要关了。”老周轻叹口气,情绪稍微有些低落。老朋友这走,可能再也不会回国了。 苏格点点头,先前就听老周说这酒楼的老板要移居海外:“这酒楼没人接手吗?” 老周摇头:“老孙老伴生病过世了,他儿子媳妇在美国,这回应该是直接把酒楼卖了,人就去美国不回来了。” 苏格表示了解,只是这翠逸居虽然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但位置不大好,毕竟是个吃饭的地方,在近郊,特意开车过来吃个饭的人还是少,生意自然比不得城里的。 老周这朋友也显然是不懂营销炒作那套,苏格估摸着走高端路线没准生意还要好些。 现在愿意盘下这翠逸居的人,恐怕时半会难找。 苏格和老周聊天的时候,周满直没插话,直到点完了菜,周满喝着茶水,才问向苏格:“你现在住哪儿呢?” 苏格见周满终于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了,弯了弯眼睛道:“住酒店呢。” 周满皱眉:“你老爸真就不管你了?” 周满这人,是吃软不吃硬,呛了几次苏格发现他没反应后,再加上苏格帮了自家的忙,他对苏格的态度好了不少。 老周听着两人谈话,不解问道:“老弟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满撇了撇嘴:“他老爸,因为苏格那个小三后妈生的小儿子,把苏格赶出家门了。” 周满对苏格后妈的评价毫不留情,用起词来也是分外准确。 老周愕然,随即怒了:“你爸怎么能这样呢,这,这!”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怕批判的过分了,苏格也不好受,索性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苏格垂下眼睫,重生前他就对所谓的家人失望透顶了,所以现在听到老周和周满两人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苏格端起茶杯,啜饮了口。 老周犹豫了下问道:“那老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苏格沉吟了下:“我家也是做的翡翠生意,我从小学画学雕刻,大学又读的珠宝设计,以后可能盘个店面,做些玉石生意吧。” 第12章 “盘店面?”老周沉吟下,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上菜,老周没再说话。等上完菜服务员离开了,苏格见他想说什么又犹豫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周满自然了解自己老爸,夹了两筷子菜,替老周说出了口:“我爸想你接手翠逸居呗。” 苏格闻言愣,看了看四周。先前因为自己直把翠逸居当个酒楼看,下意识就觉得这酒楼也该由酒楼老板来接手,倒是没有想过自己接手的可能性。 现在仔细看看,翠逸居上下两层,空间够大,附近环境也幽静富有生气,是个很养人的地方。玉石店铺也不像酒楼这种吃饭的地,没人气就很难经营下去,店铺开在这个离市区稍远的地方,是完全可行的。 不得不说,这栋酒楼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很对自己的胃口。如果自己能盘下来,改造下,当成玉石铺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苏格越想越心动,只是很快又冷静下来。 翠逸居虽然是在近郊,地理位置差了点,可到底在寸土寸金的都市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想要盘下来,价格绝对是现在的自己承受不起的。 现在身上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十万,想盘个这样的酒楼,怎么可能嘛。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苏家的小公子了,花钱都得掂量着点。 想着想着,苏格遗憾地说道:“酒楼是挺好的,但我没这个资金盘下来。” 没办法,贫穷使人卑微。 老周叹了口气:“诶,这就没办法了,就算老孙给我面子价格优惠些,想要买下来没两千万也是不行的。” 听到两千万这个数字,苏格阵头大。开家玉石铺子,除了盘店面,还得装修、准备上架的玉石翡翠……桩桩做下来耗时耗钱,短时间内怕是没戏。 周满在旁边撇了撇嘴:“开店哪那么容易,没看我爸上回被人坑了差点赔的裤子都不剩吗?” 老周瞪眼:“怎么说话呢你?” 周满耸耸肩,埋头吃起了菜。 想着和肖老板约好的,周日去大仓赌石,苏格暗下决心,这次要靠异能赌几块好翡翠出来。能有块品质上佳的翡翠,卖掉后资金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若是运气好,赌出了几块,还可以留下些自己拿来练练雕工。 怕异能惹人注目,不想被人发现异常,还可以不当场解石,带着原石回去买台解石机自己解。 这么想,苏格暗自咋舌,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空手套白狼呢? * 到了周日晚上十点,苏格打车来到老肖玉石,老周没两分钟也到了,肖老板开车载着两人往城郊方向开去。 天黑漆漆的,路人行人车辆也越来越少,转而树木草地多了起来,车灯穿过黑夜照亮前方的路,两旁像是被团黑色浓雾包裹般,什么都看不见,大晚上还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在黑暗里约莫开了有个小时,苏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下午的时候他还特意补了两个小时觉,这回也有点犯困了。 好在终于要到了,肖老板车速渐渐放缓,停在了个院子里。苏格精神振,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和老周下了车。 肖老板看着苏格欲言又止。白天太阳毒苏格戴个墨镜他还能理解,怎么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不过苏格是店里的顾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带着两人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很大,里头外头都停了车,有二十几辆的样子,看来这大半夜来的人也不少。 车引擎声刚熄,屋里人听到了声音就迎了出来,是个四十多岁,发际线略高,皮肤黝黑的男人。 “王胜,我没来迟吧?可别好料子都被人挑走了。”肖老板看到来人,打趣了声。 来人正是大仓的老板王胜。 “哟,肖老板!”王胜迎上来,目光落在苏格和老周身上,问道,“这二位是?” 肖老板看到他眼里的顾虑,解释道:“都是在我店铺里买过几回料子的,这位是周老板,是我店里老顾客了,这位小哥叫苏格,眼光很好,在我店里买过两回石头,都涨了!” 现在缅甸那边对翡翠原石管控的严,肖老板自己还能有些渠道,弄到明面上合法的原石拿到店铺里来卖。王胜这边的石头算是走私,这在翡翠行业是很普遍的,算是公开的秘密,但他这到底少了层合法的皮。 所以店里基本都是老顾客,新顾客总要考量番,有老顾客介绍带着过来才能放心。 王胜听了肖老板说的,放下心来,引着几人往里头仓库走去。 越往里去,听到的人声越清晰,这是个大仓库,顶上足足有十几盏白炽灯,将仓库内照的有如白昼。苏格放眼望过去,见大仓里头差不多聚集了七十人,都是过来挑选毛料的。 地上堆了地的石头,不少人在石头间穿梭,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和放大镜,认真的架势比之考古学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格没想到的是,在这儿还看到了张熟面孔,是第次沈遇带自己去赌石时碰到的高敬玥。她今天穿了身红裙子,头发高高扎起来,大红唇在晚上很是醒目,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场强大的感觉。前提是她不开口说话。 “苏格?”高敬玥挽着个约摸有七十岁的老爷子,看到苏格先是错愕,随后面色就不大好看了。许是顾忌着身边的老爷子,高敬玥面色变化,最后只哼了声,从苏格身上收回视线,微微附身朝身旁老爷子说了些什么。 那老爷子目光投向苏格,略微浑浊的眼眸让苏格有些不太舒服。 带几人进来的王胜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到边忙去了。几个伙计在大仓内走动,不时给客人介绍下价位。 苏格收回看向高敬玥的目光,拦下位小伙计,指了指身旁的堆石头,问道:“这堆石头什么价位?” “这是木那场口的货,有的石头贴了价格,没贴价格的都是千五公斤。”小伙计扫了眼,飞快答道。 苏格点了点头,他这几天恶补了下赌石相关的基本知识,毕竟从前在家学的多是鉴别成品翡翠,对赌石方面少有涉及。 木那场口也是帕敢场区的老场口,原石质量比较高,千五公斤的价格稍高,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老周,咱们起看看这堆?”苏格看向站在旁的老周。 老周点点头,跟着苏格蹲下来挑选着毛料,半晌感慨声:“不愧是大仓,这边的原石质量确实比外头的高了个档次。” 这些石头,赌相看上去比老肖玉石里头的货要好很多。 苏格回忆这几天自己恶补的知识,木那常出高档翡翠,以鲜艳均匀的绿色、透明清澈的水头受人追捧。这个场口翡翠的特点就是种色均匀、满色,唯不足的地方,就是常带有明显的点状棉,这也影响了木那翡翠的价格。 苏格上手摸了几块石头,挑出块摸上去皮壳紧实的石头,般皮壳紧密,里头若有翡翠,肉质也会紧实细腻。 这是块有标价的石头,价格还不低,标签上写着:“木那场口,尺寸15X12x12cm,重量3kg,标价17万元。” 苏格摘下墨镜,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上,对着大仓顶部的白炽灯,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透过将仓内照的恍若白昼的灯光,能隐约看到点色从里头透出来。看了半晌,苏格拿起旁边的强光手电,贴在皮壳上仔细观察。 “老周,你看看这块。”苏格观察了半天,喊来了老周,“你看这块怎么样?” 老周贴近了石头,先上手摸了摸,来了精神,又凑近仔细看了看,接过苏格手上的手电,在各个角度都照了照,而后朝苏格招了招手,指着石头上个小凹处斟酌着说道:“这个角度打灯看有起荧光的感觉,说明种够老。” 说罢又稍稍调了下角度,指着皮壳上露出的星星点点的青苔般的点状物:“点形松花,有这种松花的石头,切开之后般都表里如的。” “嚯,这里还有条蟒带!松花、蟒带齐活,这块石头出绿可能性很高啊!”他越看越觉得这块石头表现很好,不由激动:“这块石头我觉得可赌性不错,赌涨的概率很大!” 迟疑了下,回想起自己屡屡赌垮的经历,老周犹豫道:“不过还是那句话,老弟最好还是不要听我的,我这人赌石气运不行。” 苏格没说话,假装随意将墨镜架回鼻子上,遮住了眼睛。 集精神在眼睛上,玉髓流动的感觉清晰起来,眼睛深处涌上阵热意。苏格将视线放在手上的石头上,紧接着,石头表壳在苏格的眼慢慢消融,露出了抹绿意。 有翡翠?苏格精神震,继续看下去,而接下来的景象让苏格蹙起了眉头。 第13章 石头内部出现了块非常漂亮的艳绿色,这绿色饱满浓重,纯正而鲜艳明亮。当今绿色仍是翡翠颜色具有最重要商业价值的颜色,眼前这样的绿,无疑价格不菲。 且这块石头内部的翡翠,差不多能有半个拳头大小,通透细腻,通体艳绿,颜色均匀。 是价值百万的冰种艳绿翡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当这块翡翠的全貌在苏格眼里展露无遗时,他倒吸口凉气。 只见裂纹如蛛般布满整个翡翠,半个拳头大小的艳绿翡翠被裂纹完全侵蚀,几乎不留点完好的地方。这种翡翠,根本取不出料子来! 虽然种好、颜色好,但取不出料子,做不出成品,就是不值。 看到大自然历经千万年锤炼才诞生的珍宝,因为这些裂纹而破坏殆尽,苏格有些遗憾。 深吸了口气,苏格又观察了下这些裂纹延伸开始的方向。这些细细密密的裂纹越靠近石头表皮,越汇聚在起,直到—— “老周,你看这里。”苏格指了指石头右下条指甲盖长的裂绺上。这裂绺隐藏在石头表壳纹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然而苏格的透视告诉他,那些翡翠内部的裂纹,就是从这皮壳上不起眼的小裂绺延伸出去的。 所谓裂绺,就是翡翠受外力作用而发生的破裂,大的叫裂,小的叫绺,裂绺使翡翠的完整性和连续性遭受了破坏。这玩意天然生成,翡翠玉料几乎都难以幸免,只不过是多少和形迹特征有所不同而已。 老周拿着放大镜,对着苏格指的地方,半天才看出来皮壳纹路里隐藏着小条绺。 他意外地看了看苏格,随即目光黏在石头上,皱紧眉头:“你不指出来我真没注意到这里有个绺。” 老周伸手摩挲了下这条细小的绺,半晌长长呼了口气:“老弟果然眼力好,只是这么小的条绺……应当影响不到里头的翡翠吧?” 他话里有些不确定,毕竟,这绺实在太小,而这块石头的表相又是这么的好,让人下意识就不想觉得这绺会有什么问题。 老周摸了摸石头,越发觉得这块原石里可能出好翡翠,他看了眼苏格,问道:“老弟不要这块石头?” 已经看到了石头内部的情况,苏格自然就不会花这个冤枉钱了,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块石头还是算了。”。 老周见苏格面对这么好表相的石头都不动心,先是诧异,而后觉得苏格还是赌石经验少,怕是看不出这块料子的出色。 又问了遍,确认苏格不要,老周心动之下,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出手拿下。在他看来,这块料子虽然价格高些,要足足十七万,但这么高的价格恰好说明了它的可赌性是被很多人看好的。 这样想着,老周狠了狠心,就想要拿下这块原石。 “那我买下了啊!”老周说着,就想喊来伙计结账。 苏格把拉住他,无奈道:“别买。” 他也没想到自己提醒了老周回,老周还是想拿下这料子。自己又不能说的太透,直说这里头翡翠碎成了渣渣,恐怕老周会把自己当妖怪看。 “十七万不便宜,风险大了。”苏格怕老周冲动,又赔钱进去。 老周张了张嘴:“可是这料子……”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选择听了苏格的话。只是目光黏在这块石头上,还有些念念不舍。 苏格拉着他到旁边看其他石头,老周有些心不在焉,对面前这堆石料也没了看的心思,目光时不时朝那块原石投过去。 “苏格,那裂绺我想来想去,怎么看都是水线。这种看上去像水的残痕,是绺裂里头对翡翠影响最轻微的,般对翡翠不构成损害和影响……”老周纠结地不行,也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苏格。 裂绺也是分类型的,水线绺是裂绺的种。 苏格没说话。 其实老周说的没错。刚刚那石头上的确实是水线绺,般来讲这种绺对翡翠的影响很小。但赌石这个“赌”字说明了切,没有永恒的规律,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 切皆有可能。 正当老周纠结着要不要回头拿下那块料子的时候,旁边个年人挑了那块,喊来伙计结账。 老周看到这场景后悔的不行,这下纠结也没用了,料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苏格也看到那块石头被买走了,见买走石头的男人往解石机那边走去,苏格站起身,拍拍沾了灰的手掌,对老周说道:“那人要去解石,咱们去看看?” 这石头被买走也好,不然老周今天晚上怕是要直纠结着了,这回浇头凉水冷静冷静,平复下情绪也不错。 老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苏格起围到了解石机旁。 见有人解石,又陆陆续续聚过来不少人。 原石被解石师傅放到地上,拿过来解石机。这块原石不大,直接切的话,万里头有翡翠很容易就会伤到。买原石的男人也不想解石出了岔子,吩咐解石师傅先切个小口开个窗,再使用磨的方式。 围观的人看着这块料子,讨论了起来。 “这料子看起来不错啊?” “松花蟒带都有,是块好料子。” “这么块石头十七万呢,价格摆在这里,可赌性还是有的!” “有没有翡翠,刀下去见分晓!” 买了翡翠的年男人似乎对这块料子很有信心,招呼着师傅开始解石。 解石师傅打开解石机,砂轮嗡嗡转动,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围观的人声音都小了下去,屏住呼吸看着。 砂轮嵌进石头里,触即停,没有深入。解石师傅小心翼翼沿着石头上松花处切开了个小口,旁边学徒赶忙舀了些水撒上去,洗去石粉,让底下石肉在水珠映衬下显得晶莹。 石粉洗去,切口的状况就显露了出来。 “出绿了!” “涨了涨了,好漂亮的艳绿色!” “这绿色再吃进去几分,就稳稳涨了。” 周围人望着那艳绿色,都有些惊叹。这样浓而不黯的绿色,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价值很高。 当下就有人出价格了:“三十万卖不卖?” 石头刚开了个小窗,旁人也不确定内里情况如何,但都比较看好,便报了这么个价格。只要年男人现在卖出去,转手便挣十三万。 年男人摆摆手,显然对这料子信心十足:“不卖,不卖,这料子我要全切出来留给自家珠宝行。” 他这么说便也没人再不识相出价了,等着后面解石师傅继续解石。 老周看着那白炽灯光下闪耀的盈盈绿色,肉疼地背过身去,嘴里念叨着:“没缘分没缘分,不遗憾不遗憾。” 苏格听着他念叨,好笑地问道:“你干嘛呢?” “我——”老周发现自己还是淡定不了,哭丧着脸,“感觉自己错过了个亿。” “哪有这么夸张?”苏格按按眉心,撇了撇嘴,“这石头不是还没完全解开,是涨是垮还不定呢。” 等解开了你就庆幸没买吧。 老周目光投在那块石头上,开窗的那小块绿色实在夺人眼球。老周不需要多看,就知道这样的艳绿价值几何,再看那水头,恐怕是冰种打底。这要是绿色多吃进去几分,妥妥能卖出百万。 百万啊,就这么从自己眼前溜走了,老周越想越觉得肉疼。 年男人看到这艳绿色,满面红光:“师傅,再给我往里擦擦,涨了给你包大红包!” 解石师傅听了乐呵呵的,操起解石机,开始顺着表皮磨了。 “咦……”磨了片刻,解石师傅脸上的笑微微凝固,他停下砂轮,舀了些水洗去石粉,观察起刚刚磨的地方。 “怎么了?”年男人见解石师傅停下了动作,连忙问道。 解石师傅细细摩挲着开窗的地方,说道:“有道小裂纹。” 年男人闻言僵,连忙凑到翡翠跟前看起来。 这翡翠开了个小窗,又往里磨了磨,依旧是好看的艳绿色,只是在石皮和翡翠肉相连的地方,有道不注意看发现不了的裂纹。 年男人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他擦了擦汗,笑道:“没事,点小裂纹不影响,师傅继续擦吧。” “好嘞。”师傅点点头,继续往下擦,只是脸上笑容敛去不少,他有种预感,自己恐怕拿不到年男人承诺的红包了。 “刚刚怎么停了?”围观的人有站在后头的,没听到解石师傅和年男人的对话,再看前面人微微的骚动,猜测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说是出了道裂纹。”有人说道。 “裂纹?这么好的料子出现裂纹真是可惜了。” “嗨,就点点,不影响。”有人不以为然,翡翠嘛,有点裂啊杂质啊,这都是正常的。 老周看着那道裂纹,心里惊,不知怎得,就觉得石皮底下恐怕会出人意料,他转过头去看苏格。 苏格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第14章 终于,石头皮壳又被磨去了层,当师傅放下解石机的时候,围观的人都“嘶”了声。 只见新磨出的地方,艳艳的翡翠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看的人头皮发麻。 “怎么可能……”年男人看着这景象,错愕地开口。 围观的人群也是阵哗然,交谈声下大了起来。 “没想到啊……这么好的料子,又是这样好的绿,诶,可惜了。” “早知道还不如刚刚开了个窗就卖给别人,还能赚点。” 见好就收,也是赌石的种智慧。 “卖给别人?那这接盘的人更倒霉了。” 听着旁边人的交谈,年男人皱紧眉头,不信邪地对解石师傅说道:“背面也全磨了!我就不信全是裂!” 苏格轻叹口气,不管他信不信,这块翡翠确实是废了。赌石这行果然风险很大,个不引人注意的裂绺,便毁了块本可以价值百万的上好翡翠。 这还只是块小石头,价格也不算太高。在国内的平洲翡翠公盘、国外的缅甸翡翠公盘上,标价几百上千万的原石,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表相极好,切出来却出人意料,往往是条不引人注意的裂绺、块没被放在心上的藓,毁了块价值连城的石头。 很快年男人这块石头全部被磨了出来,依旧是布满裂,从外层到最里层,根本不可能取出料子。 他表情沉下去,深吸口气到底还是稳住了。在场赌石的人哪个不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赌涨赌垮,夜破产,夜暴富,再正常不过。虽然赌垮了,但十七万的价格,对于这些玉石商人而言,也算不了什么。唯让人觉得难受的就是这期间的心理落差。 目睹了全程的老周看着苏格的目光就百感交集了。他不知道该感激苏格拉住了自己没买下这块石头,还是该骂自己不长教训,吃了这么多亏依旧不知道长心眼。 内心唾弃了番自己后,老周更加感概苏格对翡翠那超乎常人的天赋。 次两次可以用运气说得通,可接二连三这样,老周想不到旁的,只觉得苏格就是那种天生吃这行饭的人。眼力、对翡翠的敏感度,赌石里至关重要的天赋,苏格都具备。 现在赌石经验还少,等日后经验多了,老周相信赌石界又要升起颗新星,并且还是那种出现就会让其他星星黯淡无光的。 苏格不知道老周那些拐了十几个弯的心思,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水花来,他看看手机,现在都快凌晨了,估计再挑挑石头解个石,就快天亮了。 “行了,看完了热闹,继续去看石头吧。”揉揉眼睛,苏格走到石堆旁蹲下身子,敲敲这块,摸摸那块,样子和旁的挑选石料的人对比,那股子业余味就出来了。 再加上大晚上的他戴着个墨镜,旁人屡屡把目光投过来,脸上都有取笑之意。 这原石,要细细看外头皮壳的表现,要看纹路看蟒带看松花看颜色——您这戴着个墨镜,能看出个什么来? 苏格也懒得管别人目光如何,反正只要自己用异能,戴着墨镜也能将石头内里看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现在异能用的次数多了眼睛受不了,他没尝试过现在的自己最多能看多少块石头,但肯定是有个上限,觉得不对就要停下来。 赌石经验还没积累到家的苏格,觉得不靠异能自己恐怕是判断不出石头里到底有没有翡翠了,索性直接用上异能。 连看了十三四块,里头要么是没有翡翠,要么是品质差回不了本。 看了这么多,苏格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头也有些晕,便坐在块石头上歇着。 老周见苏格停下了,询问道:“苏格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苏格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可能是熬夜熬得有点低血糖吧。” 事实上是用异能用的有些多了。按照这个状态,自己顶多再看几块就到极限了。要是再看几块还是没有收获,今天算是白来了。 “我这刚好带了巧克力。”说着,老周从随身带着的皮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苏格。 苏格接过,没忽略老周拿巧克力时那包里若隐若现的坚果、鸡腿包装袋。 苏格:“……”我还当您包里放了什么贵重东西随身带着,这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苏格头晕也不真是因为低血糖,但他确实有些饿了。打开有些融化了的巧克力,苏格吃下后缓了缓,觉得好多了,又去到别的石头堆重新看起来。看到第二块的时候,苏格眼睛亮。 这是块蜡壳皮黑乌砂,皮壳上有层像蜡样的东西,光泽、黑亮。 这层蜡壳让挑石料的人很难判断石料是否可赌,因为如果不把这层蜡壳皮磨掉,很难观察到种水肉质。但这自然难不倒苏格,他凝聚精神,开启了异能,皮壳底下的状况缓缓呈现。 紧接着,抹鲜艳的紫色跃入眼帘。 苏格睁大眼睛,先是惊讶,而后便是惊叹。 “好漂亮的春色……”他无声喃喃,眸有抹迷醉。紫色在翡翠里头名为春,春色即为紫色。 只见出现在眼前的春色翡翠有个巴掌大小,紫意盎然,通透明亮,紫色分布均匀,色调十分纯正,有种优雅又贵气逼人的美感。再看质地也是难得的好,怕是达到了冰种,十分细腻冰润。 “颜色浓艳,种水也很好,这块料子很难得。”苏格摩挲着皮壳表面,越发爱不释手。 这样浓艳的紫色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冰种翡翠是高档,但也算不得十分罕见。 可是浓艳的紫色与冰种相结合,就是十分难得、珍贵的了。况且这块翡翠,在苏格眼里,最内层更是接近玻璃种。 行业内流传句行话叫“十春九木”,意思就是大多数的紫色翡翠水头都不好,这是紫罗兰翡翠的个重要特点。 并且是颜色越浓的种水越差,颜色淡的种水要好些。但色淡的紫罗兰,价格就大打折扣了。像这块颜色出奇浓艳,水头还好的紫罗兰,极为少见,在市场上价格更是称得上天价。 这块料子不算大,但完全切出来,也可以做个直径稍小的手镯,余下的还能再出几个戒面挂坠之类的。 今天这趟,有这么块紫罗兰就赚大了。 苏格收回异能,握着这块石头,陷入了纠结之。这样好的紫罗兰翡翠看见便是幸运,更别说能亲自拥有它了。苏格收紧手掌,这块翡翠,他舍不得卖。 这样美丽的颜色,苏格甚至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几个式样来,恨不得立刻拿出纸笔画下来。 他从小学画学雕刻,只是从前用来练手的都是些卖不出价格的低档料子,父亲哪会给他用这样好翡翠上手的机会。而现在,买下这块石头,这块紫罗兰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在自己手里,自己想怎么设计、想怎么雕刻旁人都管不着,而他也有信心,顺着这块紫罗兰的纹路构造,设计出最能展露它美的作品来。 可是现在又是最缺资金的时候。 也许卖出去这块紫罗兰,自己的玉石铺子资金就有着落了,说不准能将翠逸居给盘下来?苏格深呼口气,将这块石头抱在怀。 再看看吧,看看今天还能不能再解出其他翡翠来。如果运气好还能碰上块不错的翡翠,这块紫罗兰就可以留下。 第15章 抱着这块石头,苏格招呼个伙计过来结账。 老周看着苏格将这块石头抱在怀里宝贝的样子,好奇什么样的石头让苏格这么心动,反正他是看不出什么来了,挠了挠头问道:“这就结账了,不看看别的了?” 旁的人般都是挑选完料子,再把结账。苏格是怕出什么岔子,结完账这紫罗兰总跑不掉了。 “会儿再看,我先把这块石头买了。”说着,苏格看向招呼过来的伙计,“给我结算下吧。” “好,您稍等,我看下您手上这块原石……这块十万,转完账我给您开个单子。” 这块石头赌相不是很明显,但皮壳紧实,是老场口的石头,价格也不低。办完转账手续,伙计问道:“我们这儿提供免费解石,您需要吗?” 苏格犹豫了下,当场解开这块紫罗兰,毫无疑问会引来轰动,卖出高价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出于私心,苏格想留下它。 毕竟,隔着石皮它都是那样耀眼,不难想象当它完全褪去外面那层皮壳时,会如何美的惊心动魄。 算了,开玉石铺子也不急在这时半会,就算将这块紫罗兰卖出去了,资金足够盘下翠逸居,短时间内苏格也拿不出售卖的货品,玉石铺子里头没货,这像话吗?这事还得慢慢来,急也没用。 想通了的苏格对伙计说道:“不需要,你忙去吧。” 伙计点点头:“好嘞,有旁的事您再叫我。” 将这块紫罗兰放进背包,苏格在地上找了块石头坐,拍了拍鼓胀的背包,心满意足。 “老弟,你这不解开真是弄得我心痒,这料子里头有好翡翠?”老周心里充满了好奇。 苏格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啊。” 老周:“……”那你那么宝贝是干嘛。 “你有没看的石头?”苏格见老周两手空空,不由奇怪。就他对老周的了解,这人对赌石还算痴迷,到了大仓这种地方竟然块石头都没买。 老周苦笑声:“那不是先前看上的那块料子被别人买了,解开还全是裂纹嘛。我现在真的怕了怕了,就陪你看看就好。” 苏格也不好意思让老周干看着,说道:“你再看几块,我也帮你看着呗?” “那行,再看几块咱就撤吧。” 自己的眼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苏格估摸着自己顶多还能看个三四块石头。 苏格揉揉眼睛,忽然心念动,就往自己屁股底下的石头看去。这看,还真有绿,虽然种水颜色般,卖出去赚的空间也有限。但蚊子再小也是肉,算是给今天的赌石画个句号吧。 “这块石头我要了,直接去解开吧。”拍了拍屁股下坐着的这块,这块石头没必要藏着掖着,解开了卖掉也省的带回去又沉又麻烦。 “行,解石师傅在那头,咱们过去吧。”老周指了指大仓另头。 拿过旁边的推车,苏格将选上的石头抬到上头,推着往对面走了。 大仓很大,两边都堆了石堆,央却隔开了块地,那里有块半人高的石头。是块黑乌砂,出自老帕敢场口。黑乌砂四周都拉上了隔离线,四个男人站在旁边守护着。 路过这块石头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苏格来之前也听说了,这块石头是今晚赌石的主角,表相极好,不过相应的价格很高,有资格拿下的人不多。 等苏格和老周走过这块石头时,苏格身子晃了晃,老周手快把扶住他,问道:“你咋了苏格?”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苏格,苏格先前就说自己有些低血糖,这回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整个人都虚了的感觉。 苏格大汗淋漓,会儿功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 他摆摆手,垂下眼睫,掩去眸的震惊:“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老周皱紧眉头:“我看你今天不舒服,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赌石也不急着这几天。” 苏格迟疑了下,目光在大仓央的石头上顿了顿,而后点点头,看向推车上的石头:“那把这石头解开咱们就回去吧。” “行,那我把石头搬到解石机那去,你先坐会。” “好。”苏格疲惫地点头。 老周看苏格坐下了,这才推着小推车将石头运到解石机旁。跟解石师傅丢下句会儿来解石,老周就赶忙跑回了苏格身边。 “肖老板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咱们跟着他车来的,会儿还得等他,这样,我打电话给我儿子,让他接咱们回去。” “大晚上的。”苏格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机,这回已经凌晨了,周满估计已经睡了。 “别麻烦周满了。再等等也没事。” “嗨,麻烦什么,不麻烦。我这就打电话喊他过来。” 老周说着拿出手机拨号,好半晌,电话才接通,周满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过来:“爸,这都半夜了,什么事啊?” “苏格有些不舒服,那边肖老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车走,你先开车过来接我们。” 电话那头顿了顿,很快传来穿衣服收拾的声音。 “我鞋呢?” 老周听着那头传来的哐啷哐啷的声音,骂了句:“这小子,毛毛躁躁的。” 周满像是收拾好了,才想起来电话还通着,丢下句“等着”,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老周从包里摸出巧克力来:“再吃点?” 苏格接过,“我没事了,咱们去看看解石吧。” “行,我嘱咐过解石师傅了,咱们过去就给我们解。” 等走到解石机旁,苏格发现高敬玥和她身旁的老爷子也在。 “高小姐,您想怎么解?”说话的是王胜,他跟在两人身后满脸堆笑,躬着身问道。 高敬玥看到了往这边走的苏格,嘴角勾起,随后挽起旁边老爷子的胳膊:“爷爷,您给画条线呗,看看怎么解?” 高敬玥的爷爷高奇“嗯”了声,拿起旁边小学徒恭敬递过来的笔,审视了下放在解石机旁的毛料,画了条线。 苏格看到他画线的石头,目光变。这块石头,是他刚刚挑的那块。 没等他说话,老周先上前了,奇怪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块石头是我们的。” “你们的?”高敬玥似笑非笑,“这地上的石头没付钱就是没主的,现在我付过钱就是我的了。你说这是你们的,证据呢?” “你!”老周气乐了,“这石头是我推过来的,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还跟师傅说了,马上就过来。” 说罢老周看了看解石师傅:“师傅你说是不是?” 令老周没想到的是,解石师傅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我不记得了。” 老周愣,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扫过去,个个都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他意识到,高敬玥怕是故意抢苏格的石头。 第16章 两拨人在解石机旁对峙,周围不少本来在挑石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 高敬玥有些不耐烦地对解石师傅说:“按我爷爷画的线解开,还愣着干嘛啊?” 苏格脸色、唇色都苍白,他瞥了眼高敬玥,高敬玥触及到苏格目光,微微扬起了下巴,示威的意图很明显。 苏格忽然就觉得这大姐挺傻的。得亏自己这块石头不贵,里头还能出点翡翠,解开后也能挣个两三万。若自己买下个上百万的原石,里头除了白花花石头其他都没有,这大姐还要跟自己抢,不怕亏到姥姥家? “你这个小姑娘,点规矩不懂。”老周呛了高敬玥句,随后看向高齐,“老爷子,这所谓‘你看上的我不买’,人家女娃娃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么大岁数还能不明白?” 高齐拐杖顿地,脸上的高傲和孙女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话。” “你最好说话注意点。”高敬玥冷着脸,对老周说道。 老周经营的不过是个小玉石铺子,在玉石这行并没有什么名气,高奇那副不屑的样子没有丝毫掩饰。 老周被这老头子气的半死。 苏格拉住老周,看向了旁的王胜:“王老板,这做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不知道你想怎么处理?” 王胜目光在苏格和高家祖孙上转了转,忽然笑道:“苏小先生,这先来后到是没错,可是我看啊,是高小姐他们先来的吧?” 睁着眼说瞎话,明摆着是巴结维护高家祖孙了。高老爷子那珠宝行可是排得上号的,人老爷子出手也阔绰,王胜不肖多想就做出了选择。 “明明是这个哥哥先拿的这块石头,我都看到了……”围观的人有小姑娘嘟着嘴小声说道,她是被家里人带来学习赌石知识的。 她话出口,就立马被旁边大人拉住。 “不许瞎说。”那人低声呵斥,见高奇没注意到这边,才低下身子,附在小姑娘耳边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开窍?这高老爷子的珠宝行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以后说话注意点,看清楚了,别得罪不好惹的人。” 小姑娘低下头,扁了扁嘴,又瞄了瞄苏格,这把下撞进了苏格那双眸子里,不由害羞地别过身去。 苏格重生后不仅眼睛出现了异能,听力也比从前要好,刚刚这小姑娘说的话都被苏格听到了。心里有些熨帖,苏格目光从这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收回。 他对着王胜似笑非笑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不、要、脸。老周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老周默契地接了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苏格重复了遍,笑容渐渐敛去,他目光凝在了王胜身上,王胜不知怎的,后背渐渐被汗打湿。 苏格眸子的冷意越发明显。 场上片安静。 带苏格和老周来的肖老板原本也在挑石头,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看那人群央围着的正是苏格和老周两人,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格本来微抿着唇,目光冷冽,听到肖老板的问话,顿了片刻后眸子转动,嘴角上扬,那股子紧张的气氛好像下子消融了。 “没事。” 少年微翘着嘴角的模样有几分勾人。 “走吧,今天这夜还长,闹不愉快的工夫,不如多挑挑石头,老周你说是不是?”苏格眼睛弯弯,问向老周。 老周没想到苏格忽然改了口风,有些诧异:“苏格?” “走吧。”苏格转过身,朝人群外走去。 老周犹豫了下,朝高敬玥几人“呸”了声,快步追上了苏格。 王胜见苏格终于走了,松了口气,随后对着高奇说道:“就是就是,这和气生财不是?那老的不开窍,小的还算懂事,高老爷子您继续挑,别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哈!” 高奇冷哼声:“算他识相。” 另边,肖老板从旁人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走到苏格跟前抱歉地说道:“苏先生,周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诶……” 今天是他带苏格和老周过来的,苏格吃了亏,肖老板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关你的事。”苏格笑着,似乎点没受刚刚这不愉快的影响。 “嗨,肖老板,你去忙你的,我跟我老弟说说话。”老周叹了口气。 肖老板有些担心地看了脸色苍白的苏格眼,才点点头离开了。 见人都走了,老周屁股坐到苏格跟前,看苏格又认真挑起了毛料,好像真的不在乎这事了样,郁闷道:“我说老弟你怎么回事,就这么算了?” 苏格没说话。 老周目光看向高敬玥两人,这对爷俩正在解石,放在解石机上的正是苏格刚刚挑的石头。 “切开了切开了!” “豆种豆青绿,种水颜色般,赚不了多少,算小涨吧。” 老周越发气愤:“妈的,出绿了,便宜那两人了。” 苏格看向那边人群热闹处,目光淡淡:“豆种豆青绿,料子也不大。他就算卖了,也顶多赚两三万。” “那你也亏了,两三万也是钱啊。”老周长吁短叹。 苏格垂下眼睫,本来不出这档子事,他也没旁的想法的,但是现在…… “没事,很快就能赚回来。”苏格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活动了下蹲的有些发麻的腿。 老周也站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格看着王胜跟在高老爷子后面溜须拍马的模样笑了笑。 他苏格,怎么可能是那种心甘情愿吃亏的人。 论小心眼,谁也比不过他。 苏格笑得越发好看,他朝老周眨眨眼,而后用下巴指了指大仓央。 大仓央那块隔离线围着的石头,不像周围被堆成小山样的原石,它独占了块地,有种鹤立鸡群的架势。 看的出,王胜对这块石头的重视。 “老周,你看到大仓央那块石头了吗?” 石头每个方向都被擦过,开了好几个小窗,小窗底下,皆是喜人的绿色,且石头上未擦过的地方蟒带松花表现都是极好。 蟒带灰白色的蟒最好,特别是黑石头上的灰白蟒。这块石头就是,表皮灰黑,上头灰白色的蟒细细长长如筋般,很引人注目。老帕敢场口的石头,有蟒大多有色,尤其是这种筋样的灰白蟒,蟒出现到哪里,哪里就有色。 松花的颜色更是浓而鲜艳,皮壳上的松花是带子松花,跟名字样,像带子般缠绕在皮壳上,没有断头,气呵成。 这是松花最可靠的种表现,因为般情况下带子可以渗透到翡翠内部,沉得下去。 根据整块石料蟒带松花的分布,以及那几个开窗的口,可以推断皮壳下面可能有个满绿层的平面,很有可能,整块石头内部都是满满当当的好翡翠。 总而言之,这是块赌石人看了就走不动路的原石。 价格也顺理成章地很是惊人,标价千四百万。 “知道。”老周撇了撇嘴,“那高奇不就是奔着这块石头来的,前面他买的石头都是小打小闹,重点还是这块。” “千四百万,大手笔。”苏格赞叹地点了点头。 老周有些奇怪苏格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半晌,他望着苏格瞪大眼睛,震惊道:“你不会想买这块石头吧?” 第17章 “我哪来的千四百万去买这块石头?”苏格有些奇怪地看了老周眼。 老周抽了抽嘴角:“那你——” 苏格垂下眼睫:“不过,也不是不能考虑,也许这块石头要不了千四百万呢?我还真挺想拿下这块黑乌砂……” 最后句话声音低微,散在四周的嘈杂,老周没能听见。 老周苦笑声:“就那块石头的表相,千四百万的价格算合理了,不可能再低了,再说了,高家祖孙俩盯着那块石头,咱们是没什么戏了。” 苏格没再说话了,看向高敬玥那边。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捧着那块豆种豆青绿翡翠,朝自己露出挑衅的微笑。有些人大概气场不合,碰面就是□□味十足。 苏格面无表情,等到来往人群挡住了高敬玥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有时候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代价”这两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 在热闹的大仓里,唯独苏格和老周这边,像被众人遗忘的块地方,看石头的人都有意无意离两人远了些,没人想得罪高家的老爷子。 诚然在国内,最大名声最响的那几家珠宝公司,高家是怎么也排不上号的。但大仓内,今日过来的人,就属高奇的珠宝公司名气最大。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周满携着身的热气匆匆走进了大仓。 “哎,你谁啊?咱们这边不能随便进的!”有伙计想要拦下周满。大仓的规矩,是生面孔必须要有老人带着才能进来。 周满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我找人。” 说着,他目光在大仓里巡视,轻而易举就看到了仿佛被隔离开的苏格和老周。 周满眼睛亮了亮,把推开伙计,朝两人快步走来。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小伙计拦不住周满,不由急了。 老周看到自家儿子来了,神色松,对伙计说道:“我儿子,没事。” 伙计狐疑地看了眼周满,勉强说道:“那也得咱们老板看过才能进来。” 老周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红钞快速地塞进小伙计口袋里,小伙计四下扫了扫,见没人注意这边,咳了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过来还得咱们老板看过哈。” 老周连连点头,心里却翻了个白眼,谁tm下次还来你这坑人的破地方。 等伙计走了,周满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开车来了,走吧。” 苏格摇摇头:“等会再走。” “等什么?” “等今晚的好戏。” “天天神神秘秘的。”周满扯了扯嘴角,看着苏格那明显精神状态不佳的样子,伸出手掌向上撸起苏格额前散落的几缕刘海,而后按在他额上,感受了下温度。 “你有点发烧。” 苏格怔了怔,想这大概是异能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本来他直小心控制着的,觉得还没有到极限不会有事。只是路过大仓央那块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石头时,他好奇地使用异能往里看了看。这看,身上残余的精力就好像全部被抽走了般,身体迅速虚弱起来。 “没什么大事,回去后休息休息就好了。”苏格坐在地上,按了按太阳穴。 周满犹豫了下,坐到了苏格旁边,拍了拍自己肩膀,干巴巴说道:“靠下眯会?” 苏格愣了下,觉得这姿势容易显得自己gay里gay气的,婉拒道:“没事,我坐着闭目养会神就好。” 周满撇了撇嘴:“随你。” 苏格坐在地上,头抵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 他是被阵喧闹吵醒的。那些声音夹杂着笑声、交谈声,飘渺的像是从另个世界传来的,而后个激灵,切又都清晰起来。 苏格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发现分布在大仓各处的人都不见了,转而全部聚集到了大仓央,围着那块在白炽灯光下仿佛反射着光的黑乌砂。 他知道今晚的好戏要开场了。 标价千四百万的黑乌砂,今晚的主角,即将开始它的大秀。 今晚这大仓里的人,能吃得下这块黑乌砂的,估计也只有高家人了。苏格放眼望去,除了高家这两位,在场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珠宝行的人。 高奇和高敬玥被众人环绕在内,聚集在旁的人多是看热闹的。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苏格手掌撑地站起身来,朝着人群走去,老周和周满跟在后面。 交谈声渐渐清晰起来。 “这么好的料子,我就只在平洲和缅甸公盘上看到过。” “是啊,这王胜也是个实诚人,照我看啊,要是好好宣传番,把那些大珠宝公司的人都请过来,番竞价,多卖个几百万不成问题。” “谁说不是呢?” 围在旁的人小声议论着,苏格听到了忍不住笑了声。 什么实诚人,不把大珠宝公司的人全请来,是因为王胜他不敢。 高奇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这块黑乌砂,王胜站在旁,微微弯着腰,满脸堆笑: “高老爷子,这块石头的表现您也都看清楚了,不瞒您说,这块石头我都想自己切开了。但是咱们卖原石的有点忌讳,再好的料子也不能自己上手切。所以只好拿出来,给诸位欣赏欣赏,也是让这块料子能跟您结缘不是?” 王胜番话说的言真意切,哄得高奇满面红光,高敬玥脸上也笑盈盈的,扫向四周的目光染上了得意。 老周踮着脚,往里看了两眼,小声对苏格道:“这石头色依据松花擦出,但还未擦完,大有赌头。” 苏格听了,偏头看向周满:“我觉得你以后得好好劝劝你爸,最好别让他碰赌石了。” “为啥啊?”老周不满。 “因为……”苏格想了想,“总是看跑偏。” 没等老周质疑苏格从哪儿得来的结论,里头高奇似乎是看好了料子,下决心要买了。 高奇摸着这块黑乌砂,终于点了点头:“好,是块好料子,小玥,去转账——” “什么时候,造假的石头也能卖千四百万了?”苏格的声音悠悠响起,打断了高奇的话。 他站在聚集的人群后头,声音不大,却硬生生让沸腾的人声逐渐安静了下来。 老周也诧异地望向了苏格。 “你胡说什么?!”王胜先是愣,而后脸色变。 围观的人群看着步步往这边走的苏格,不由给他让开了条道。 “这不是刚刚那个和高老爷子闹了矛盾的小伙子吗?”有人低声跟旁边人说道。 “是啊,现在又是闹哪出?” “这小伙子……怎么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他是苏家的人!苏清衍的儿子!” “就是那个不学无术被祁总赶出家门的大儿子?” “啧啧,真惨。” 苏格无视周围人的议论,走到了这块黑乌砂跟前。老周和周满对视眼,左右跟在了苏格身后。 “苏格,你是不是想捣乱?”高敬玥冷哼声,“你以为你瞎说两句,我们就不买这块黑乌砂了?” 高奇浑浊的目光看向苏格,声音沙哑:“毛都没长齐,在这指手画脚,呵呵。” “呵你妈啊呵呵。”周满没好气地瞪向高奇,两只手掌握在起捏了捏,指节啪啪响。 高奇大概是没有这样被人指头骂妈的经历,愣了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看着周满想说什么,嘴唇嗫喏两下,听着那捏的啪啪响的指节最终还是没回口。 苏格觉得周满骂的真得劲,他也看这为老不尊的老头不爽很久了。 老周拍拍儿子的背,边给自家真性情的儿子竖大拇指,边苦哈哈地想着这老头要是打压自家玉石铺子怎么办,整个人陷入了纠结的情绪。 忍住笑意,苏格上前两步。 “这做假皮也是个技术活,做得好的,像高老爷子这样经验丰富的行家都难免走眼。”苏格绕着这块黑乌砂走了圈,笑道,“松花、蟒带,还有这开窗处的绿色,真是能以假乱真。” “苏先生,我王胜在原石买卖这块也算是有些名声了,怎么会砸自己的招牌?你少在这污蔑人!”王胜脸不忿,紧接着像是不跟小孩子计较般的表情,“我也知道你是不满先前自己看的料子被高小姐先买走了,但这也不是你随便泼脏水的理由。” “你如果真是气不过,大不了我王胜自掏腰包,送你块同等价格的石头就是,又何必在这里,给我、也是给你自己脸上抹黑呢?”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既表明了自己的大度不计较,又明里暗里在说苏格不懂事无理取闹。 苏格站着,单薄的脊背挺直。 年轻、骄傲。 周满眼尖地看到苏格背后大块汗水浸湿的深色弥漫开,再仔细看,他额角鼻尖都渗出了汗珠,脸色苍白的吓人。周满知道这会苏格身体难受的很,是强撑着站在这里。 “王老板。”苏格声音淡淡的,“你该庆幸这里是国内。” “你什么意思?”王胜皱眉。 “在缅甸,卖作皮石或是制造作皮石,是要断手断脚的。”苏格歪着头,眼睛弯弯,澄澈如汪潭水。 王胜脸上笑容有些维持不住,脸色难看了几分。 “这块黑乌砂,不就是块作皮石?”苏格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 作皮石,是翡翠原石作假的种,也就是重新给翡翠原石做层皮,伪造出表相好的样子,以卖出高价。而里面,很可能是根本不能取料的垃圾货。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苏格说的话,都有些回不过味来。 第18章 “不能吧……?”有人犹豫地望了望黑乌砂。 事实上,这块黑乌砂外头做的皮确实天衣无缝,连高奇这种浸淫赌石几十年的行家都看不出蹊跷来,苏格这种半路出身的人自然更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只是先前他路过这块石头,见它被严严实实保护着,不由好奇这块原石里头到底如何。 用异能看进去,苏格这才发现石头皮下有层明显的分割面,上下石皮的结构和纹理都出现了断层,材质上也有些许差别,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再仔细看,便能看出有黏合的痕迹,只是黏合得很高明,如果苏格不是有这异能,根本发现不了。 结合着先前自己胡吞海塞记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知识,苏格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作皮石。 皮是作伪的,为的是掩盖这块石头本身平平无奇的石壳,那些开了窗的擦面,其实是在切口处贴上块水好色好的翡翠薄片,再在黏合处的接缝精细伪造填补来掩盖。看上去绿的喜人,种水也好,实际上下面原本的表相非常般。 上头的松花和蟒带也是后来伪造上去的。松花是用真的绿色翡翠敲碎,分洒在较厚的石皮上,再进行补沙处理,充作条带松花,营造出可靠的石皮表相来。 蟒带也是差不多的过程。 “块擦垮了的老帕敢原石,估计原主人是见擦开后无绿,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高人,重新作皮、造蟒、填松花。”苏格句顿,笑意盈盈地看着王胜: “给它做了层假石皮,不值钱的石头转眼就变成了能卖出千四百万的宝贝。王老板,这利润真是让人羡慕,你说是不是?” 王胜哪敢接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脸上表情僵硬。半晌,他勉强开口:“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说的和这块黑乌砂又有什么关系?” “王老板,这口头上的话谁不会说说,你既然说我污蔑,我把证据摆上来给你看好不好?”苏格嘴角微勾。 王胜想这块作假的石头自己都看不出异常来,苏格这样的小年轻又怎么能找出所谓的证据?只是苏格似笑非笑的样子实在让他没底,他干笑道:“本来就是真的石头,又哪里会有什么作假的证据。” 他求助的目光看向高奇和高敬玥:“这,高老爷子,您看这如何是好?” 王胜希望高奇这时候能开口解围,别让苏格再在这儿说了。但毕竟是千四百万的买卖,高奇不信苏格,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高奇瞥了眼王胜,沉吟下道:“让他说。” 王胜额角冒出了汗,不敢多说些什么了。倒是高敬玥看不得苏格在这捣乱的样子,挽着爷爷,晃了晃他胳膊:“爷爷,你别听苏格的,他不知道在使什么坏心眼!” 高奇有些不耐,抽出手,声音大了几分:“我说让他说!” 高敬玥不敢再回嘴,低下头,嗫喏应了声,而后瞪了眼苏格。 “既然高老爷子都开口了……”苏格脸上笑意淡了淡,迈步走向黑乌砂。他脚步有些不稳,见苏格身子轻晃了下,周满把上前扶住了他。 苏格感受到自己肩膀被人揽住,稍转头,看到周满,感激地笑了笑。 由周满扶着,苏格半蹲在黑乌砂前,思索了下,而后从口袋掏出手机,撕下了屏幕上的钢化膜。 略低下头,苏格从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再次动用了异能,想更清楚地摸清造假部位的情况。刚动用异能,太阳穴和眼睛立即传来剧烈的刺痛,他赶忙闭上了眼睛,停下异能。 这块原石……先前操控着异能往里看了下,结果浑身精力都被抽走,导致苏格现在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昏睡过去。 结合之前几次透视的经验,苏格猜测,恐怕是品质越高的翡翠,透视看下去,消耗的精力越多。 其次,原石的大小也是影响因素之。看大的石头总是要比小石头更费劲些,眼前这块黑乌砂,足足有半人高。 这回苏格没敢太往里看,视线停留在石皮下六七厘米就不再深入了。而这个深度,已经足够他看清作假石皮的情况。 苏格探手上去,摸到处开窗,这里露出的色纯正细腻。 然而这块,其实是作假镶上去的翡翠薄片。 只是作假的人技艺高超,贴上去的翡翠薄片和原本的切口几乎没有点缝隙,旁边的沙也补的好,真的看不出丝毫的破绽,自然的就像天生长在这个切口上般。 苏格不由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做的这块石头。手艺这么高超,想必对翡翠的了解远超常人,这样的人,赌石赌涨的概率也要比其他人高,又何必去做这种勾当。 拿出刚刚自己从手机上撕下的钢化膜,苏格对着黑乌砂比划了下。 “你要做什么?弄坏了照价赔偿!”王胜看着那蛛样裂开的薄薄钢化膜,有些眼前发黑。 “翡翠摩氏硬度是6.5到7.5度,用锋利的小刀刻划都不会留下印记。”苏格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他微微弯折钢化膜,形成个六十度的夹角,而后刮起了开窗处两侧的砂石。 层薄薄的沙被刮了下来,王胜看着那层扑簌掉落的沙粉,眉头剧烈跳动。 他知道自己应该及时上前阻止这切,只是现在周围人怀疑的目光让他不敢再动弹。王胜只能祈祷苏格是做做样子,其实什么都不懂。 苏格又刮了会石皮,捏着被折角的钢化膜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直到周围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声微小的“嗤”传来,如同掉入水面的石子,迅速荡起阵阵波纹。 空气诡异的安静。 王胜眼前眩晕。 “哎呀,好像插进去了。”苏格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是无辜的笑意,语气里全是好奇,“这里怎么会有个缝呢?” 只见苏格手下的钢化膜,有角嵌进了石头里。石头的硬度,钢化膜怎么能比,能嵌进去,是说明这里有缝。 周满看着他那笑的满脸不怀好意的样子,也不由心情畅快。他现在确认了,不管苏格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古怪,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心眼,说话能气死人的苏格。 苏格又向里按了按,可以清晰感受到那里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裂了道小口,粘连的地方被翘开个口后,空气灌入其,接下来的动作就很顺利了。 苏格来回移动钢化膜,终于,声清脆的“咔擦”声响起,就见块指甲盖大小的翡翠薄片从黑乌砂上掉落下来,路磕磕碰碰,直到滚在了地上。而原本开窗的地方,只留下灰色的石皮,哪还有丝毫的绿色。 翠绿色晶莹剔透的薄片躺在地上,好看的很,像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害羞,希望谁能将自己轻柔地捡起,而后放回原处。 众人看着那薄片言不发,没有谁想去捡起它。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块指甲盖大小的薄片,是后来弄上去的。若是天然生在石头上,不用解石机绝对不可能掉下来,因为翡翠和石肉长在起。 寂静的空气终于有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竟然真的是假的!” “好啊,做生意就讲究个诚信二字,王老板这儿也干起造假的行当来了!” “给我退货,不买了,谁知道买个什么破烂玩意回去了。” 王胜慌了,他本想捞这笔就回缅交界处的。毕竟这样块表相绝佳的石头,高奇不可能就在这现场切开,肯定是要带回公司的。 而等他回公司,有没有发现这石头造假,都和他王胜无关了。那会他早已改名换姓,去到缅边境,谁还找得到自己。 只是现在,不仅高奇不买这石头了,其他的顾客也纷纷要求退货。 这亏的就有些大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王胜回想自己这块石头,找的是缅甸那边被赶出矿区,但作假技艺出神入化的老矿工做的,连自己这种看了几十年石头的人都看不出丝毫异样来,旁人怎么会看出来? “真是惭愧,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石头,点问题没发觉。” “这苏家的小公子眼力不得了啊!” “要是我们家有这么个天才,早就供起来了,他爸怎么就糊涂地把人赶出家门了?” “嗨,男人嘛,家花总是不如野花香,那档子事,谁不知道啊……” 周围人议论起来,老周望着黑乌砂,面色严峻地朝自家儿子招了招手。 “干嘛?”周满问道。 “苏格说的对,以后看到我想赌石,定要拦住我。”老周深刻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眼光有问题。 另边,苏格似笑非笑地看着王胜。 高奇和高敬玥望着地上的黑乌砂,脸色青白交加。 良久,高奇瞥了眼王胜,冷哼声,转头就走,再不提买这块料子的事。高敬玥望着爷爷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格,犹豫了下没跟着老爷子离开。 王胜汗流了身,他勉强镇定住,朝四周拱了拱手: “对不住了各位,这,这黑乌砂也是我从缅甸矿工那边带回来的,你们也都看到了,作假作的天衣无缝,我这也是没看出来不知情啊。” “我王胜给大家赔个不是,今天这大仓里的石头,全部九折,给大家赔罪了。” 这些石头,不卖出去,也很难全部带去缅那边。哪怕降些价格,王胜也得给卖出去。 旁人望着王胜,皆是神色不屑。 “本以为这边大仓的料子好,没想到也有作假这档子事。” “呵,九折我也不敢买,谁知道哪块又是作皮石。”有不少人转头就往大仓外头去了。 还有些人受这九折吸引留了下来,只是看起石头来明显耗费的时间比先前要长,也是害怕不小心买到了假石头。 王胜是真不知道这是作皮石,还是假装不知道,苏格都不在乎。 他今天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好事给高家祖孙避雷。 “那王老板,这块石头……”苏格指了指刚刚万众瞩目,现在旁人懒得再看眼的黑乌砂:“既然是块假石头,总不会还卖千四百万吧?” 王胜恨透了苏格,偏偏挤出笑容来:“您说的是,自然不值千四百万了,只是它确实是帕敢老场口的,又这么大,四十万还是值的。” “四十万,九折,也就是三十六万。”苏格飞快地算了算,而后笑道,“我买下了。” “什么?”王胜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僵笑,“这,您都知道这是块……” 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了,王胜不知道苏格在打什么注意。 旁高奇被自家司机搀走了,高敬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走。她听到两人对话,踩着高跟鞋上前:“苏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买它?” 高敬玥眼里充满了怀疑。 苏格瞥她眼,笑道:“我是买了提醒自己,时时刻刻注意着别被作皮石骗了,好好磨练磨练眼光。” 高敬玥听着他满含嘲讽的话,再也忍受不住,扭头走了。 苏格目光从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收回,移到了王胜身上:“王老板不卖?” “卖。”王胜深呼两口气,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虽然从千四百万到三十六万,这落差不是般的大。 招呼伙计拿来pos机,苏格结完账,周满和老周帮他将这块石头搬上了车后备箱。 等看到这块石头安静地躺着后备箱里,苏格终于松了口气。 “对不起你,大庭广众让你受委屈了……”苏格无声喃喃,摸了摸这块石头,动作无比轻柔。现在他的眸子里,不屑的神色全部消弥,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最好看的姑娘都没有的温柔。 三十多万花出去了,之前在老肖玉石卖出的那块葱心绿翡翠赚到的七十万已经不剩多少。但现在,苏格心里只有激动。 没有人注意到,他现在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块石头里,是块足足有篮球大小的玻璃种帝王绿。 但凡高奇买下这块石头,只需要用解石机切刀,刀,就能看到皮壳下满当当、震撼人心的帝王绿。 是翡翠的帝王,极品的极品,有价而无市的存在。 这块帝王绿,若是在缅甸翡翠公盘上竞拍,起拍价就得两个亿。 当然,缅甸公盘上,只能采用欧元交易。那么换算成人名币,将是个惊人的数字。 苏格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切开这块帝王绿的时候,定要给高敬玥发邀请函。 “苏格,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块作假的料子的?”老周好奇了半天,终于趁着这会没其他人了问出口。 苏格笑道:“猜的。” 老周抽了抽嘴角,显然是不信。不过他也没追问,倒是旁边的周满又问了:“那你为什么买下它?真是为了提醒自己?” “嗯呐。”苏格面不改色地点头。 另头,离开大仓的高敬玥坐在驾驶位握着方向盘,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苏格这么好心,不让自己和爷爷买到假原石?她怎么不信呢。 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松了下来,苏格眼睛胀痛难忍,头也晕乎乎的,终于没能坚持住,身子往后倒去。 周满眼疾手快,把接住了苏格。 “苏格?”周满揽着昏倒的苏格,有些不知所措。 “赶紧的,叫救护车,联系下苏格家里人。”老周早就觉得苏格状态不好,这会见人晕了也是惊。 “我叫救护车,爸你翻苏格手机联系下人。” 老周慌忙从苏格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那里头除了自己、周满还有肖老板的号码,就只有个人了。 沈遇。 第19章 苏格是在股夹着豆蔻香的淡淡烟草味醒来的。 他缓缓睁开眼睛,思绪还有些混沌,好半晌世界才由模糊变得清晰。躺在张柔软的床上,房间设施有些眼熟,是自己借住在沈遇家时,他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苏格偏头看向边,道有些清瘦的身影在旁,缓慢地抽着雪茄。 沈遇靠在沙发上,头发梳得丝不苟,明明是应该显得有几分老成的发型,那张脸却在指尖雪茄悠悠飘荡上升的烟雾后头,显出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他这个人,眼让人注意到的,绝非那张犹如分毫都经过细细考量,而后雕刻出来的脸庞。那股子严谨矜贵和慵懒随意相结合的矛盾气质,风华太盛,遮住了皮肉骨头的精致。 “沈叔……?”苏格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怎么睁开眼看到了他。 皱着眉头回忆了下,记忆最后,是自己拿到了那块帝王绿,而后好像是晕倒了。怎么醒过来,自己就跑到沈遇这儿了? 沈遇见苏格醒了,将雪茄搁置到旁,缓缓说道:“你朋友用你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他从沙发上站起,朝苏格走来。苏格视线跟在他身上,直到沈遇走到了床边,苏格望着向下看的沈遇,眨巴眨巴眼。 沈遇坐到床边,探身摸了摸苏格的额头:“好像退烧了。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晕倒的。” 听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波动的陈述句,苏格干笑声:“这样啊。” 苏格能听出来他平静话语里的不高兴,大概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过晕倒可不是因为什么疲劳过度,而是异能使用过度了。在大仓赌石,那块帝王绿是个意外,因为这块原石,苏格的精力下子耗尽了,能支撑到最后算是不错了。 不过只要这块石头到手了,那么切都是值得的。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苏格想起自己那块帝王绿和紫罗兰,抓心挠肺的,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了,我的那两块石头……” 沈遇指了指墙角,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置了个箱子:“在那里面。” 苏格赶忙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赤脚小跑到箱子跟前。他蹲下来,轻轻打开箱子,看到里头静静躺着的两块大小的石头时,吊着的心下子放下了。 这两块石头,现在就是他的资本。抚摸了下两颗石头,苏格收回手,望着手指上沾的几粒沙子陷入了沉思。 帝王绿太过珍贵,现在拿出来怕不是什么好时机,而这块紫罗兰,相比较之下倒是没那么担心。虽然同样是十分难得的,但紫罗兰只有巴掌大小,质地是冰种,远不像那块篮球大小的玻璃种帝王绿珍贵。 “沈叔,你这儿有解石机吗?”苏格从箱子里抱出这块藏着紫罗兰的蜡壳皮黑乌砂,问向沈遇。 沈遇丢下句“跟我来”,就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苏格抱着石头跟在他身后,沈遇忽然停下,转身看着苏格。 询问的目光看过去,苏格顺着沈遇的视线往下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脚。不好意思地笑了声,苏格抱着石头溜小跑回到床前,脚趾勾套上了拖鞋。 “穿上袜子。”沈遇看他急匆匆套上鞋就要往自己这边来,淡淡开口。解石的时候石块石粉飞溅,容易伤着脚。 苏格停下,嘟囔了句好麻烦,还是乖乖坐回到床上,他将石头紧紧抱在怀里,腾出只手去床头柜里翻找袜子。 沈遇看他费劲的模样,长腿迈步走过来,轻松地找到了柜子里的袜子。 苏格想接过袜子,沈遇却半蹲下身子,只膝盖抵在床边的地毯上稳住身体,只手捞过苏格细白的脚脖子踩在自己膝盖上,而后拿起只袜子缓缓给苏格套上。 苏格怔,感觉脚心抵着沈遇膝盖,那里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耳尖红。 “沈叔……”苏格不适应地动动脚,想收回脚自己穿袜子,沈遇松松握着他脚脖子的手却很有力。 苏格只好不再动弹,看着沈遇低头垂眸的样子。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垂下来几缕,柔和了他的轮廓。 那双玉雕琢艺术品般的细瘦手指本该在钢琴键上优雅跳跃,此时此刻却在给自己穿袜子。苏格心里升上股荒谬感,却又有另外种奇异的感觉在里头。 手指偶尔碰到脚心,苏格脚趾就不由蜷缩起来。沈遇垂眸望着那粒粒圆圆白白,指甲盖透着粉的脚趾头,动作顿了顿。 等穿上了袜子,苏格套上鞋,抱着原石跟着沈遇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是设置了指纹密码的,沈遇伸手按上去,门自动打开,感应灯光也下亮起。 先前借住在沈遇这里时,苏格还没有来过地下室,等进了这里苏格才发现这里可以说是别有洞天。地下室很大,墙壁应该是用某种高强度材料做成,苏格毫不怀疑如果有人硬闯这里,会在第时间触发警报系统。 地上很整齐地放着好几堆翡翠原石,苏格朝最近的那堆原石用异能看了眼,惊讶地发现随便看的块石头,里头的翡翠质量居然都很不错。 收回异能,苏格看向地下室央,那里摆放着大堆工具,解石机、玉雕工具应俱全。 苏格抱着石头走过去,围着这堆机器转了转,发现那堆玉雕工具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旁边还摆着块半成品,是块糯冰种翡翠,看轮廓是观音菩萨像。 “沈叔会雕刻?”苏格觉得这个地下室,沈遇应该不会随便让旁人进来,这块半成品玉雕出自沈遇手的概率比较大。 沈遇走过来,拿起这块玉雕,淡声说道:“学过,没什么天赋,随便玩玩。” 块糯冰种翡翠,也称得上高档了,沈遇竟然就随手拿来雕刻着玩玩,从小接触翡翠成品的苏格也不由咋舌。 “给我看看。”苏格接过玉雕,看着看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沈叔,人家那观音菩萨,讲究的是教人向善,以种种化身救众生苦难,这观音菩萨像,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仪态端庄,面目和善,你看看这个,表情处理的哪有半点慈悲为怀的样子,比例也有点问题,明显是下半身过长……” 苏格说着说着,沈遇抿了抿唇,把拿过苏格手上的玉雕,难得有几分恼怒的样子。 憋住笑,苏格看着沈遇雕的这个菩萨像,觉得有点可惜,好歹是块糯冰种翡翠,虽然不是自己的,这么毁了苏格还是有点心疼。 歪着头想了想,苏格道:“沈叔,不介意的话,让我上手试试?” 沈遇怔,本以为苏格是开玩笑的,但见他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有几分认真在里头,于是点头,将半成品菩萨像递给了苏格。 苏格接过,闭上眼想了想该怎么处理这块料子,片刻后,他不顾地上的石粉,盘腿坐在地上,从那堆玉雕工具,挑出了把刻刀,点犹豫和斟酌也没有,上手就直接开始用刀。 苏格这是重生后第次雕刻,却点手生的感觉都没有。小时候他跟着公司请来的老师傅学玉雕,那会父亲怕自己雕刻浪费好料子,就只允许他用些卖不出价的废料来练习。 老师傅倾囊相授,苏格也有兴趣,从小学到大,总是有几分水平在里头的。 而重生后,即便不动用异能,他对于世界的观察也比从前更加清楚。 这些玉石翡翠,像是对自己饱含信心和情感般,全部□□裸,将纹理结构坦诚地暴露在自己眼前。 无需更多思索,苏格已经知道该怎么下刀。翡翠像是和自己的肢体长在起,苏格因为那种动人的、翡翠独有的韵律而陶醉。 沈遇本来并没有对苏格抱有多大信心,雕工这种东西,除了天赋以外,也讲究时间的沉淀。沈遇不觉得以苏格的年纪,能对翡翠有多么深刻的了解。沈遇自己并没有多少雕刻天赋,但审美却是流。 年轻人雕刻的东西,大多流于表面。 然而当苏格落刀后,沈遇眸色深了几分,有些诧异地望向苏格。只见他用刀稳健,线条深浅勾勒自如,上手,便能看出不同来。 沈遇表情认真了几分,站在旁,保持安静不打扰苏格。 那块被沈遇雕的塌糊涂的半成品观音菩萨,在苏格手逐渐变了样子。从块死气沉沉的粗胚,开始拥有了灵气,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力般。 菩萨原本表情奇怪的面部被苏格几刀落下后,就完全换了样子,变得眉目柔和,大气端庄。 过长比例不协调的下半身,苏格加上了莲花底座。这块糯冰种料子上头有些白棉之类的瑕疵,被处理成了菩萨衣裳上飘逸的带子。 将工法揉入到料子本身的形貌,不以工压料,保留了翡翠的天然意趣,浑然天成。 沈遇望着,心里默默评价总结道。 第20章 苏格少有用这样的好料子来雕刻的机会,此时盘腿坐在地上,专注的样子就像拿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好料子雕起来果然不样。苏格握着这块糯冰种翡翠,感受着和自己以前雕的那些料子的区别,对沈遇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料子,你不会雕就别糟蹋了嘛,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静下心来,苏格仔细雕琢观音的面部和头发,这样细致的活,他做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翡翠硬度在摩氏硬度6.5到7.5之间,坚硬、还有些艮性,雕琢起来比较费工,但是可以雕琢到非常精细的程度也不会折损。”苏格边雕刻,边赞叹手上这块翡翠刚刚好的硬度,“像玛瑙芙蓉石之类的就不行了,太脆,雕的细致容易裂。孔雀石之类的又软,雕得纤巧了又难过抛光这关。” 沈遇在旁,见苏格从头到尾眼神都凝在手的翡翠上,不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还是对手上的翡翠说话。 苏格对观音面部刻画精细,身体部分则有大片留白,宽袖长衣,没太费功夫。 良久,他放下刻刀,审视了下手成型的观音像,笑道:“好了,再抛光下就是成品了。” 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苏格将手的观音像递给沈遇。 沈遇接过,只见眼前这尊观音像还未经过抛光打磨,但已经能看出其神态静谧、体态丰腴,造型十分柔美。 “精而不过,巧而不俗。”看了半晌后,沈遇给了评价。 所谓“物以载道,玉以育德”,沈遇在这不大的观音像,隐隐看到了业界屈指可数的几位玉雕大师才有的风采。然而大师们都已过或已近花甲之年,苏格还年轻。 沈遇静默地看着苏格,苏格听到他的评价,得意地抬抬下巴,表示沈遇有眼光。 看着面前孩子样神气又得意的苏格,沈遇觉得大概苏格自己也不知道,他这身天赋到底价值几何。 这样的天赋本不该默默无闻的。沈遇微皱眉头,苏格家那档子事他也多少知道点,苏格父亲祁楠年轻时候是才华横溢的珠宝设计师,在苏格母亲死后,成了清衍珠宝公司的董事长,钱财拥身,这位出身低微的设计师不复年轻时候的灵气,近些年没有再发布过珠宝设计稿了,转而专心经营管理公司。 但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和苏格后妈生的祁亦安,珠宝设计天赋不错。可以看出祁楠很重视小儿子的天赋,每每有社交场合总是带在身边,为小儿子积累人脉,显然是要大力培养的。 相比之下,苏格这个原配生的孩子却是默默无闻。 沈遇没有看过苏格画的设计稿,但看他雕刻时落刀毫无凝滞犹豫,雕出的观音像神态身姿俱佳,功底可见斑。这样胸有成竹的雕工,设计天赋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苏格父亲这些年会错把蚌壳当宝,丢了真正的珍珠? 没等沈遇再细想下去,苏格在旁开玩笑道:“您看看我这手艺值多少钱?是不是得付个加工费什么的?” 沈遇听到他的话回过神来,认真思考了下,而后说道:“手艺很好,加工费……这地下室的原石你任选块怎么样?” 苏格噎了下,这还真不是般的大方,沈遇这地下室的原石,各个表相不错,价格绝对每个都在六位数以上,七位数的也不少。沈遇说任选块,对自己的手艺不是般的肯定。 “我跟你玩笑呢。”苏格才不想占沈遇的便宜,岔开话题,拍了拍被自己带下来放在旁边的原石,“好啦,来的目的差点忘了,我是要解这块石头的。” “你好像对这块料子很有信心?”沈遇说的还算委婉,苏格那宝贝的样子,好像料定了里头有什么上好的翡翠。 苏格骄傲道:“那是,我这几天可是有恶补赌石知识。” 沈遇哑然,这世界有多少人,接触翡翠几十年,赌石还是十赌九输。苏格这话要是说给旁的人听到了,说不得要怎么笑他。 望着少年神采奕奕,眸光清亮明澈的样子,沈遇眉眼柔和许多:“用过解石机没?我来帮你。” 苏格确实没用过这玩意,想着以后总有自己个人解石的时候,还是学会了比较好,于是说道:“那沈叔,你教教我啊。” 他尾音有些上扬,莫名就给人在撒娇的感觉。沈遇“嗯”了声,拿起旁边的小型解石机。 这个解石机和苏格在那些玉石铺子里看到的有些不同,精巧很多,像是定制的。 “这种小型的解石机,锯片很薄,切石或是切翡翠原料,基本没有损耗。”说罢,沈遇将解石机把手递给苏格。 苏格接过,没料到这解石机比自己想象沉多了,手腕下子往下坠去,眼看着要砸到脚了,苏格懵了神来不及躲避。 “小心。”沈遇站在苏格左侧,在解石机掉下前接住了。 沈遇两只手只握在苏格手腕上,只握在把手前方,帮苏格稳住了解石机。 苏格缓过神来,嘟囔了句:“这么沉。” “金属做的,是有些沉。”沈遇说罢,问道,“想怎么解石?” 苏格还记得里头紫罗兰的方位,为了保险起见不伤到里头的翡翠,苏格背对着沈遇唤起了异能。 随着眼睛上热流涌入,他看清了石头内部的情况。闭上眼再睁开时,苏格拿起旁的粉笔沿石头上右侧画了条线:“从这条线直接切吧。” 般来讲,解石是个磨人的活,毕竟要好好考量怎么切不会伤到里头可能有的翡翠,往往是切点就要停下观察阵,再各种换方向斟酌着切。只是苏格能看见里头什么样,自然就没了这样的烦恼。 沈遇打开解石机的开关,砂轮带着锯片剧烈晃动起来,力道大的苏格直蹙眉。若没有沈遇帮忙握着,苏格早就握不住了。 同样是男人,怎么沈遇力气这么大? 苏格有些懊恼,握紧把手朝自己画的那条线切去。 锯片停在石头皮壳上,苏格眼瞅着自己握着把手的手跟得了帕金森样抖动,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样剧烈的晃动,很容易就会伤到里头的翡翠。 苏格有些犹豫了,想着这活要不自己就先不来了,还是找个专业的解石师傅放心。 沈遇看出苏格有些不敢下手,只手停在把手上,另只手却松开了。 少了沈遇只手的力量,把手顿时抖动得更加厉害。没等苏格转头询问,就感受到后背靠上了堵温热宽厚的胸膛,在苏格左侧的沈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苏格身后。 苏格怔,下秒,沈遇的另只手从身侧伸过来,环绕着苏格。沈遇两只手都握在了解石机把手上,剧烈抖动的把手瞬间像被驯服般安稳下来。 被怀抱的姿势让苏格不自在地动了动,原本专注的精神有些发散。 “那个……沈叔,要不你来解石吧。”苏格说着,就想低下身子从沈遇胳膊底下钻出去。 哪知道沈遇两条有力的胳膊收拢了些,苏格顿时动弹不得。 “你不是说,想学解石?”沈遇在苏格耳边说道,声音沉稳的听不出丝毫旁的情绪,就真的像个严格的老师,在丝不苟地教导学生。 苏格干笑两声,心叫苦不堪,他觉得沈遇这种老古董是真不知道两人的姿势有多奇怪。 看平时沈遇那副矜贵孤清的样子,怕是不喜欢和旁人有过多肢体接触,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丝毫不介意了?苏格心里嘀咕着,难不成他是真把自己当个孩子看待,才丝毫没有防备。 苏格正胡思乱想着,沈遇已经控制着锯片朝石壳贴近,而后二者相触,发出声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这种小型的解石机,应该是沈遇花了大价钱定制的,比苏格在玉石街那些铺子里的解石机要好的多。锯片很薄,切下去几乎没有迸溅的石块,只有些石粉从锯片和石皮相接处溢出来,偶尔有些飞溅。这种小的石粉,弹到皮肤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受伤隐患大大降低了。 “闭上眼睛。” 苏格正津津有味看着这高级的解石机解石,就听到沈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苏格知道他是怕那些石粉飞到自己眼睛里。 乖乖闭上眼睛,紧接着苏格却有些后悔了。 身后的触感因为视线消失而变得更加明显。脖颈上有温热的呼吸洒在上头,沈遇头在自己左侧肩膀上方,有头发戳在脸颊上,痒痒的。 他两条胳膊拢着自己,这种被拥抱的错觉让苏格坐立不安。 苏格犹豫半晌,正打算让沈遇放手,就听到声轻微的“啪嗒”,紧接着解石机被关上,砂轮转动的声响消失不见。 苏格个激灵,意识到是石头切开了,刚刚的啪嗒声正是石块掉落下来的声音。 第21章 刷的睁开眼睛,抹鲜艳的紫色毫无阻碍地出现在眼前。 苏格呼吸滞,他先前有隔着石壳看到过原石内部的情况,但是真正切出来,这颜色更加让人目眩神迷。 “好漂亮……”苏格胸膛剧烈起伏,他呼吸急促,望着切口处露出的紫色有些沉醉。 沈遇眯了眯眼,他这些年见过无数极品翡翠,但这样色调纯正兼种水好的紫罗兰,能看到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这种等级的翡翠,大多珍藏在博物馆内,少有的几次公开拍卖,都要卖出千万以上。 眸光移到苏格身上,沈遇看到少年那双因为激动而染上了水汽的眼睛。 很好看,剔透的像小猫的眼睛。 苏格激动地抓住沈遇胳膊,头微微偏向身后,目光却仍凝在翡翠上:“沈叔,是不是很好看?” 半晌,没见沈遇回应,苏格疑惑转头,就对上了他幽深的眼睛。苏格这才意识到现在两人靠的极近,这么转头,鼻子便微微相触。 鼻尖萦绕着沈遇身上夹杂着豆蔻香的淡淡烟草味,苏格心神晃,觉得这味道好闻的很,缓慢地眨了下眼,鬼使神差地,苏格动了动喉咙。 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喉头滚动的声音便格外明显。 沈遇漆黑的眼睛缓缓往下,漫不经心地落在他喉间,苏格感觉喉结那块仿佛被针扎了下,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那股豆蔻香个劲往鼻腔里钻,明明是清淡的味道,却让人有种眩晕感。 这味道……为什么这么好闻啊? 沈遇看到苏格眼睛微眯,鼻头微微翕动,像是在找寻他身上那股烟草香到底从何而来。 少年几乎要埋到自己肩窝里,沈遇舌头抵了抵脸侧,感受着肩窝处落下的几根毛茸茸短发,忽然觉得胸腔里头像是被什么小动物挠过。 “闻够了吗?”沈遇语气淡淡,垂眸看着苏格,声音里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格下子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干嘛,耳根子就有些发烫。有些尴尬地退后两步,苏格咳嗽两声,踱步到紫罗兰跟前,弯下腰假装仔细审视眼前刚解开的石头。 沈遇放下手还拎着的解石机,从旁边水池接了半盆水,洒在解石机锯片上冷却。苏格半蹲下来,掬了捧水淋在石头切面上,洗去沾在上头的石粉。 切面留下些水珠,越发衬得那抹紫色通透明亮。 “继续切?”沈遇问道。 苏格深呼了口气,坚定地点点头。拿着粉笔又画了几条线,等巴掌大小的紫罗兰完全切出,苏格捧着它,激动的眼泪汪汪。 股明显的气流顺着苏格手掌与紫罗兰相触的地方,从翡翠流淌进了身体,路向上,最后汇聚到眼睛处。苏格微眯着眼,感受到眼睛里那股玉髓般的流质物,清凉与温暖两种感觉相交,却格外的和谐。 这几次只要自己接触到切开的翡翠,里头就会流出某种物质融入到眼睛,苏格确定了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看来是品质越高的翡翠,那股气流越明显。苏格有种感觉,现在再动用异能,自己就可以控制眼睛不再变色出现异样了。 目光凝在眼前的春色翡翠上,苏格嗓音都放轻了些:“沈叔你看,这块紫罗兰……” 手感也是如此的细腻冰润,苏格轻柔地抚摸着,眸里充满了深情。 “冰种,最内里应该达到了玻璃种。颜色浓艳,种水好,很难得。”沈遇拿起强光手电对着紫罗兰照了照。 “沈叔,这块料子,我估摸着能出对镯子,剩下的还能出些戒指项链。”苏格拿着这块紫罗兰跟自己手掌对比了下,料子不大,但出对手镯没问题。手镯间隙的翡翠可以做出几个戒面挂坠,边角料也不能放过,苏格脑子飞快运转,想着能不能做些袖扣胸针之类的,样子做的别致些,也是能卖出不菲价格的。 这样的好料子,浪费点都能让他心疼得不行。 脑海算盘打的啪啪响,苏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这块紫罗兰雕刻出的成品,部分卖掉,部分等以后自己的玉石铺子开好了,拿到店里做镇店用。 沈遇眉宇间有股子难以亲近的疏离,他看着苏格爱不释手的样子,嘴角微勾,那股疏离感就散去不少:“你急着用钱吗?” 苏格愣了下,他第次赌石挣来的钱差不多花完了,手上的两块翡翠虽然价值连城,但是时半会却不会变成现金。不过现在急需用钱的地方倒是没有: “我是想盘个店铺来着,但也不是那么急,毕竟开店这事时半会也弄不好。” 沈遇点点头,眸光转向苏格手的紫罗兰:“如果不急的话,下个月13号,纳奇逊在广州有场拍卖会,你可以将紫罗兰成品送去拍卖。” 纳奇逊是家国际拍卖行,隶属于最富盛名的奢侈品品牌,其拍卖业务遍布世界四十多个国家,拍品汇集来自全球各地的珍稀艺术品、名表、珠宝首饰等。纳奇逊在国也有办事处,定期会在某几个城市举办拍卖会,影响力很大。 苏格眨巴眨巴眼,他对拍卖行了解不是很多,只是隐约知道纳奇逊这样的大拍卖行,似乎并不对外征集藏品,个人很难送拍进去。 并且,就算能将拍品送进去,也是要提前至少个月的,纳奇逊会在拍卖会前个月印制拍卖图录,以便宣传。而现在,到下个月13号,已经不足个月了,何况首饰制作雕刻也是要耗费时间的。 “那边好像不接收个人藏品吧?而且时间上好像也来不及了。”苏格有些遗憾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将紫罗兰送到这样的大拍卖行,自然可以售卖出最有利的价格。 沈遇揉了揉苏格的头:“没事,我家开的。” 苏格:“???” 好像抱到大腿了。 * 沈遇这儿作画、雕刻的工具齐全,翡翠做成成品拿去拍卖的时间比较赶,苏格也没回酒店了,暂住在他家。 伏在桌上,苏格手握着画笔,神情专注而认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生死间走了遭,思绪都通透不少。变化的眼睛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更清晰了,那些原本在平日里被他忽视的细节都展现,这个世界像是迫不及待翻起肚皮讨好地展示自己般。这切都给了苏格前所未有的灵感。 望着摆放在桌边的那块紫罗兰,苏格在纸上画了起来,笔尖与纸张相触,发出沙沙的声音。 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沈遇站在门外,手指曲起想要敲门,目光瞥到屋里时手指又顿住了。 屋内日光亮堂,就见白色的纱帘被风撩起,个身体单薄的少年正伏案握着画笔思索。他穿的衣服不厚,能隐隐看见两片薄薄的蝴蝶骨。 苏格指尖压着画纸,右手夹着画笔在纸上沙沙画着,速度很慢,似乎在犹豫接下来应该怎么画。 缓缓推开门,沈遇无声走进,站在了苏格身后。 他发现苏格的手指生的很好看,是双画画的手,手指细细长长,指甲盖带着点粉,那粉色的指甲就好像画纸上开出的几小朵桃花瓣。 苏格画画的时候沉浸其,连沈遇过来了也不知道,沈遇就站在旁边看他伏案画画,目光从他手指上落到画纸上,眸子微眯。 他出身顶级奢侈品世家,眼光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沈遇能看出苏格笔下的画稿蕴藏着怎样的灵气。虽然还只是草稿,看得出苏格还不知道究竟要设计什么样的作品,线条杂乱带着不确定性,但渐渐成型的轮廓却喷薄着浓烈的生命力。 没有打扰苏格,沈遇仿佛也被带入了那张纸内的世界,感受苏格的奇思妙想。 苏格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原本不太确定的想法下成型,笔尖的动作快了起来。“沙沙”声疾风骤雨般,那些杂乱的线条终于成型,沈遇看出来那是条项链。 苏格用勾线笔勾勒出形状,项链的形态清晰起来,而后他开始上色。 白金的链身十分简洁,垂下的紫色翡翠雕刻成紫罗兰,周身叶子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环上浮雕麦穗环绕。 拥有着怪异曲线和强烈色彩的项链,蓬勃如火般热烈的情绪几乎要从画纸钻出来,沈遇不难想象当它变成实物,会让看到它的人多目眩神迷。 苏格放下画笔,审视着眼前的设计稿。 “叫什么名字。”沈遇终于开口。 他出声苏格才注意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愣了下意识到沈遇在问这张设计稿的名字,他回答:“重生。” “嗯。”沈遇顿了下,“画的很好。” 苏格垂下眼睫,莫比乌斯代表着无尽头与希望,绚烂的紫罗兰盛放,是生命之歌。单纯稚嫩而易受摧残,但还是存活了下来,向着天空轻吐花蕊。 是重生。绝望的归来。 第22章 为那块春色翡翠量身打造的套设计图,经过几次细节处的修改,已经基本确定,进入到雕刻成品的环节。 对手镯、项链、戒指和耳环,这么套下来也得废不少工夫。 这是真正意义上,从自己手里诞生的、面世的第套作品,虽然时间上紧了点,但苏格雕刻起来丝毫没有含糊。整日窝在沈遇的地下室,小半月工夫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苏格要赶在13号广州纳奇逊拍卖会举办前,将雕刻好的套紫罗兰首饰送拍。 不说对自己的雕刻水平多有信心,苏格觉得光凭着这翡翠的种水质地,套首饰怎么着也不会低于千万。因为对价格心里有数,苏格联系到老周,转告翠逸居的老板那酒楼自己有意盘下,商量着能否分几次付清。 翠逸居老板听闻苏格是老周朋友,也很大气,表明可以先付千万,剩下的价格之后再结也没问题。 苏格这会就等着拍卖会结束,筹到千万先拿下这翠逸居将玉石铺子开起来了。那才算是自己踏入这个圈子的第步。 手切割好的春色翡翠在他的雕琢下逐渐能看出紫罗兰花的形态,手镯、戒指、项链和耳环成型,经过打磨抛光后再镶嵌便是套夺人眼球的翡翠饰品。 苏格刚放下刻刀,瞥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巧屏幕亮了,拿过来看,是周满打来的。 他在雕刻的时候手机设置了静音,这么拿来看,才发现周满先前就打过好几个电话过来,最早的个电话是上午九点半开始的,自己都没接上。 “喂?” “你怎么都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接通,周满有些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苏格道歉:“对不住了啊,刚刚在忙,手机直设的静音。” 周满冷哼声:“苏小公子忙的这么长时间不看手机,跟哪个姑娘在‘忙’?” 苏格忍不住笑了声,这人在乱说些什么呢:“你到底什么事啊?” “今天几号?”周满问了个苏格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拿开手机,苏格点亮屏幕,看了眼日历说道:“5号,怎么了?” 周满:“……”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周满没好气说道,隔着电话,苏格仿佛都能看到这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格仔细回想了下,确定想不出什么跟5号有关的东西:“到底什么事儿啊?” “你忘了之前我跟你说的咱们班同学聚会啊?”周满烦躁地挠了挠头,“全班都来了就差你了,辅导员问你好几遍了。” 苏格这才想起,重生后第次看见周满,他就对自己提了同学聚会的事情,只是有些日子了,苏格本来对这事也不上心,下就忘到了脑后。 事实上,在周满他们看来好像刚毕业没俩月,但在苏格眼里,却隔了年的时光。年不长,但重生前的那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很多同窗四年的同学,面孔已经模糊了。 况且重生前自己眼睛受伤失明,下从苏家骄纵的小公子变成了无人在意的废物个,那些同学里除了周满,连个电话问候都没有。而之前虽然苏格在苏家不受宠,但到底身份在那里,同设计专业的不少同学都或多或少与他套过近乎。 所谓人情冷暖,眼睛失明后的苏格尝了个遍。 说伤心难受也不至于,苏格只是觉得这种不知意义的聚会没有必要。 但既然周满在,那去趟也没什么,至少周满是自己认定的朋友。 “聚会地点?我去找你们。”苏格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估计周满他们都吃完饭了。 果然,周满说道:“我们刚从饭店出来,往朝色酒吧走呢,朝色酒吧你知道不?刚开没两天的个酒吧,离咱学校不远。” “行,我会导航过去。” “嗯,你就直接来酒吧找我们吧,快点啊大家都在等你!” 嗯了声,苏格挂断电话,周满这边催得紧,他稍微收拾了下洗了把脸,就往外走了。 出了地下室,苏格看到沈遇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本装帧精美、厚度能砸死人的拍卖年鉴。 沈遇眉骨轮廓很明显,尤其当看他的侧脸时,能清晰看到眉骨突出,越发显得眉眼深邃,是亚洲人少有的骨相。立体精致到仿佛精心雕刻出的面孔,配上那股疏离懒淡的气质,苏格觉得是个女人就无法拒绝他。 听到脚步声,沈遇翻看拍卖年鉴的手指顿,微微偏头,看到了沾了身石粉的苏格。 苏格脸颊刘海上沾着些水珠,衣服和头发上留有不少雕刻时溅出的灰白石粉在,整个人乍看像是刚从工地搬砖回来的。 “沈叔,我出去趟哈,晚点回来。” 沈遇见苏格似乎没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样子,径直走到玄关套起了鞋子,副马上就要出门的样子,淡淡问道:“去哪儿?” “同学聚会。”苏格坐在玄关,系起了鞋带。 “在哪?” “朝色酒吧。就是我们大学城附近个酒吧,刚开不久,好像还挺有名的。” 沈遇皱了皱眉,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听好朋友蒋蔚然说过,这个酒吧是个连锁酒吧,是北方几个城市很有名的gay吧。苏格的这些同学大概是见这酒吧刚开业就过去凑个热闹,不知道这是个gay吧。 不过在蒋蔚然口,朝色酒吧格调还算不错,里头来喝酒的都挺规矩,交友也都是看个人意愿。苏格又是跟那么多同学在起,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 沈遇将手厚厚的拍卖年鉴合上放到边,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苏格跟前。 见旁边蒙上了层阴影,苏格系好鞋带,仰起头问道:“怎么了?” “就这么去?” 苏格不解,以为沈遇是觉得自己穿的不得体:“对啊,就去和同学们聚聚,没那么多讲究。” 沈遇拿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在苏格眼前晃了晃,苏格这才发现头发上沾了不少石粉,刚刚自己洗脸的时候没注意到。 凑近了对着屏幕掸了掸头上沾的石粉,这时沈遇手指点了两下屏幕,那张凑近了表情扭曲看自己头发和脸的照片就被保存在了沈遇手机里,苏格愣了下,想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被拍下来,不由恼羞成怒:“沈叔你快删了!” 他是真没想到沈遇都把年纪的人了还爱玩这种偷拍人的把戏。 沈遇不急不缓地点头:“嗯。” 苏格看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应当是把照片删了,于是继续拍了拍头发和衣服,掸下不少粉,问道:“还有吗?” 沈遇看到不少石粉落下,钻到了苏格脖子里,指了指:“这里。” 手指刚碰到脖子,苏格就条件反射地缩,躲开沈遇的手指,胡乱拍了拍衣服头发,苏格爬起来就往门外溜了。 “沈叔同学都还在等我我先去了啊!” 沈遇望着溜烟跑掉的苏格,看到他背后还残余不少石粉,不由有些无奈。 拿出手机解锁,相册第章是个皱着眉拍头发的少年,他皮肤在光下剔透的很,眼睛尤其漂亮。 沈遇收回手机,眼的疏离散去不少。 * 出了别墅区打车到酒吧门口,下车的时候,苏格总觉得司机师傅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 目光投到朝色酒吧,这会天还没黑,酒吧里貌似还没什么人,从里头隐约飘出来的交谈声音有些耳熟,应该就是自己的那帮同学了。 门外的男侍者目光在苏格脸上掠过,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给苏格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苏格走进去,先是道走廊,苏格发现走廊两边墙壁上都挂满了油画。这些画画的都是男人,目光落在画上,苏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只见画上的男人要么只有几块布片遮住关键部位,露出结实的胸膛,手臂和腰腹肌肉线条好看的就像米开朗基罗手下的大卫。 要么是站在花丛的□□美少年,手掌轻飘飘落下遮住引人遐思的地方,眸子低垂,充满宁静祥和的气息。 这些画都有种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和美感,如果主角不是男人的话。 不是,怎么这么奇怪呢?你要挂好歹挂点美女啊,这么些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苏格正奇怪着,手机又响了,是周满打来的。 “嗯,我到了,穿过走廊左转是吧?好——” 苏格顺着周满的指示往里走去,人声明显起来,等转了个弯,就看到了大帮子人。 “苏格来了!” 有人眼看到苏格,招呼了声。 苏格却没应。他看到了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看到就憎恶到几乎作呕的脸。 “亦安,你哥来了!”有女生拍了拍人群央的男生。 祁亦安笑容微微顿,随即朝着苏格抿唇,害羞乖巧地笑:“哥。” 苏格看了他眼,半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巧啊。” 第23章 两人在同所大学,祁亦安比苏格小三岁,不仅是名义上的弟弟,也是苏格的直系学弟。 苏格目光落在他身上,祁亦安被众人围在间,副腼腆的样子。他长得更像父亲祁楠些,虽然算得上清秀,但没继承到苏格后妈的美貌,看着就像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弟弟。 目光下移,眼神停留在祁亦安的左手腕上,那里打了绷带。 祁亦安感受到苏格的目光,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飞快地抬眸看了眼苏格,手往旁边缩了缩,小白兔受惊的模样。 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察觉到祁亦安的异样,立马脑补了通哥哥迫害继弟的戏,不着声色地瞪了眼苏格,转而拍了拍祁亦安的肩膀: “亦安,学姐在呢,这里可没人敢欺负你。” 话有所指,气氛就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苏格来之前,对学弟充满爱护的学姐们看到祁亦安受伤的手腕,纷纷跑来问是怎么回事,小白兔开始怎么也不肯说,还是几个女生左哄右哄才知道,是苏格推倒的他。好在伤的是左手,如果是右手,对于个设计师而言就是巨大的打击。 祁亦安说完就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苏格带来不好的影响,连忙又补充哥哥不是故意的,都是自己不小心才会受伤。 这番拼命为兄长解释的模样,更让女生们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年幼的继弟才华横溢,威胁到了哥哥的地位,哥哥出于嫉妒伤害弟弟,弟弟却心意维护对自己没有好感的哥哥。 气氛微妙。在场的同学,基本都已经踏入或半只脚踏入珠宝行业,多少知道苏格家那档子事。 本来,苏格的身份值得人巴结,但看现在,祁楠明显更喜欢小儿子,苏格还被赶出了家门。 不受宠,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力,苏格的价值自然比不上眼前设计圈的新晋小生祁亦安。 苏格漠然地从祁亦安手腕上收回视线,他没忘了自己出事那晚前,自己和祁亦安在楼梯口发生争执,这个人前乖巧的弟弟,忽然嘴角勾起奇异的微笑,而后抓着自己的手,向楼梯下方侧身倒去。 而恰好这时祁楠回家了。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楼梯口站着的是伸着手脸愕然不解的苏格。 苏格算是明白了祁亦安打的什么主意,然而祁楠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幕,以为苏格是因为嫉妒祁亦安的天赋才将他推下了楼。从医生那里得知祁亦安伤到了手,祁楠直接冻结了苏格的银行卡,赶出家门,让他好好反思反思,知道错了道歉了再回来。 上辈子苏格离开家之后不久,就被人伤了眼睛。 这辈子也是如此,不同的是,沈遇救了自己,并且眼睛出现了奇怪的能力。 也算是因祸得福,苏格唯有些遗憾的是,早知道那天自己就应该坐实了这罪名,亲手把祁亦安推下去,那就不仅仅是手腕摔个轻伤的事了。 周满去吧台点酒去了,回来时就看到了还站着的苏格,和几个对苏格目光不怎么友善的女生。 “苏格!”快步走到苏格面前,周满拉住苏格胳膊:“怎么站着呢?” 他把苏格拉到自己座位旁边坐下,有些凝滞的气氛又活动开了。 苏格班上共三十多个同学,人虽然不多,但都有各自的圈子,此时都在不同卡座里三三两两坐开了,有的玩起了骰子,有的纯喝酒聊天。格外热闹的就是祁亦安那边,他旁边围了好几个女生,笑声阵阵,吸引了班上不少男生的目光。 不时就有男生过去同祁亦安喝酒聊天,所谓的同学聚会,个大的学弟倒成了主角。 苏格跟周满单独坐个卡座,周满看着祁亦安那边热闹的样子撇了撇嘴: “忘了跟你说了,就你来之前不久,咱班几个女生把祁亦安拉过来起聚会了。有病吗这不是,咱班的同学聚会,拉个大的学弟过来干嘛。” 给苏格倒了杯酒,周满刚想问问苏格这段时间在忙什么,邻座的几个男生谈话声就飘了过来。 “看苏格灰头土脸的,估计这段时间是混的很惨了。” “惨是真的惨,手好牌打的稀烂。” 周满听到这话眉头狠狠拧起,就要站起身过去,刚站起来就被苏格拉住了衣角。 周满回过头,看到苏格微仰着头看自己。这个角度,苏格那张秀气的有些过分的脸完全展露在眼前。酒吧里光线黯淡,在他的脸上有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半在光下,半隐在昏暗,像张构图严谨画面干净的素描。 “咱俩都好多天没见了,别管别人,咱们聊自己的。”苏格眼睛清亮。 周满犹豫了下,坐回到座位上。 邻座男生的谈话还在继续。 “谁让他有那么个弟弟呢,人才华没得说,苏格他爸宠着小的也是情有可原。” “可不是,听说祁亦安月底就要举办自己的设计展了。” “才大就办个展了啊……” 已经毕业的设计专业的学生们露出了或羡慕或嫉妒的表情。他们都出身知名美院,但能办个展的都是少数的少数。祁亦安固然天分不错,但如果不是家庭在背后支持,也不可能刚大就能办个展。 更多的人毕业后进珠宝公司挣扎沉浮,可能辈子也没有举办个展的机会。能不能拿出自己署名的作品,都还是个问题。 出身不同,很多都不样。周围人看着祁亦安,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那股羡慕里也有些旁的微妙情绪在里头。对苏格,就有了那么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苏格自然是没感受到旁边人的情绪,他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祁亦安要办个展?苏格目光移向祁亦安,他刚好看向这边,与苏格目光撞上,露出了个不那么纯良的笑容。 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苏格心想父亲果然对这个小儿子上心的很。 眸色沉了沉,苏格端起酒杯,灌进去两口。 他不常沾酒,这么灌下去两口,那苦味下在口腔里散开,苏格微张着唇呵气,想要缓解那股苦味,眉毛都皱到了起。 周满看苏格张着唇,眼睛湿润的样子,拿着杯子的手僵,就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你喝那么急干嘛?”周满烦躁地说道,语气不好。 苏格湿润的眼睛瞥向他,已经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了,只问道:“祁亦安要办个展?” “是啊。”周满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睛,免得和苏格那双湿润的,眼角染着红色的眼睛对上,“好像还挺大的展,上能搜到宣传。” 苏格听他这么说,打开手机搜索祁亦安的名字,果然搜到了他下个月即将举办个展的消息。 官方赞美了番祁亦安的设计才华,采访了他此次设计的理念,最后还放了部分将在个展展出的设计作品。 “祁先生,能说下你这次设计的灵感从哪里得来的吗?” “这次的展出作品,主题叫作‘极光’。是今年月我去挪威旅游时,看到极光时得来的灵感。挪威北部的夜晚很长,好像无穷无尽,地平线上空灵的绿色光芒,亲眼看到的那股震撼感,是这次所有作品的灵感来源。” 苏格看着采访,配图是祁亦安对着镜头腼腆又自信地笑。 路往下翻,看到那组叫作“极光”的作品时,苏格愣了下。 设计稿美的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没有辱没“极光”这个好听的名字。 目光凝在上头,苏格手指缓缓收紧。 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直到周满推了推他:“苏格,发什么呆呢?” 回过神来,苏格目光奇异,神情带着点偏执的哀伤和愤怒,他笑起来:“周满,你说个设计师,能拥有的最大污点是什么呢?” 周满不需思索便脱口而出:“当然是抄袭了。” “抄袭……”苏格垂下眼眸,忽然觉得鼻子很酸,眼前也有些模糊。 父亲最疼爱不过的小儿子,以为他设计天赋出众,寄予了巨大期望,费尽心思去培养——作品却是抄袭得来的。 周满觉得苏格有些奇怪,联想到苏格刚刚的问题,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祁亦安的作品是……抄袭?” “嗯。” “他抄的谁?”周满就算对祁亦安没好感,也不得不承认这组作品极其优秀,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喷薄的灵气让人能窥探到作者的才华。如果说是抄袭来的……周满皱着眉,他好歹也是学设计的,脑子里有自己的作品库,而搜罗了圈,好像真找不出“极光”抄袭的对象。 苏格抬眼看他:“你信我吗?” 意识到苏格的意思,周满脑子浆糊般。 苏格是说,这组作品,祁亦安抄袭的他? 记忆里苏格好像直吊儿郎当,没拿出过什么作品来,他说别人抄袭自己就显得有些可笑。可是情感上…… “我信你。” 第24章 “靠!”周满兴奋地叫起来, 看到其他人往这边投来视线, 才压低声音,凑到苏格面前,“你说你那些作品都留了底, 有日期证据??” 苏格点了点头。 周满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他翻出采访祁亦安的那篇章, 造作地低声念出了祁亦安说的那段话:“这次的展出作品,主题叫做‘极光’。是今年月我去挪威旅游时, 看到极光时得来的灵感……” “他这是不是就是传说的自掘坟墓?”周满脸的幸灾乐祸。 这尼玛白纸黑字写着的就是证据:灵感是今年月份旅游的时候有的。 这话没人逼祁亦安, 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既然灵感在那个时候出现, 设计稿成稿肯定是在那以后了。这意味着只要苏格拿出时间证据来, 谁抄谁的目了然。 周满想到这儿, 又有些担心:“可是你怎么证明那些稿子是你四年前画的呢?” 苏格端着酒杯, 把杯子往前送,周满和他碰了下杯。苦味浓厚麦香浓郁的酒从喉咙里淌过,这酒刚入口苦的不行,喝的多点了, 就泛出点甜味来了,苏格越喝越喜欢。 听到周满的问题, 他眨着微醺湿润的眼睛, 笑道:“互联是有记忆的。” 互联是有记忆的,存在过的痕迹被记录。撒谎的人会被揭穿, 无辜的人会得到公正。 苏格又想起妈妈来,她去世的时候自己只有三岁。那些两人间相处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如果不是有照片,他甚至快要忘了妈妈的样貌。唯独有件事,苏格直刻在脑子里。 从自己咿呀学语开始,妈妈就反复叮嘱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保护自己的作品。” 这是她对苏格说的最多的句话。小时候苏格还不能理解,等稍大点,他知道了作品的概念,知道了设计圈的很多黑暗面,就开始践行妈妈的话。 国际上有个着名的设计师版权注册站Authorship,设计师可以将作品上传上去,花笔费用进行版权注册,站在通过审核之后,会对作品进行认证保护。 注册分为公开和隐藏。公开的作品会在站得到展示,而隐藏状态下的作品依旧受到保护,但只有作者本人能看见。 苏格自己上传的所有作品都是不公开的,他随时可以通过自己的个人主页,将隐藏状态调整为公开,那么所有人都可以通过站看到四年前,苏格上传认证了这组作品。 苏格感谢妈妈,因为观念上的灌输,他从稍微大点开始就为自己的作品进行认证保护。哪怕画的跟狗屎样,苏格觉得这也是自己生的亲孩子,得买个保险。这笔钱苏格从来没有省过,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在Authorship上注册了,面对祁亦安的偷窃,他真的无能为力。 “四年前我在Authorship上注册认证过,这几年画的画我基本都有认证。”苏格说着,拿出手机输入址进入站。 周满抽了抽嘴角:“你还是有钱……” Authorship的注册费可不便宜,般收入不高的设计师真没那闲钱给自己每幅作品都认证下,顶多挑些自己最满意的做个保护。哪像苏格这样,所以说富家公子混的再差,零花钱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苏格撇了撇嘴:“我爸把我银行卡冻结了,现在花的都是我赌石挣来的。” 说着,登陆上去进入后台,可以看到里头上传的作品分门别类排好,数量惊人。 苏格往下划拉,寻找着四年前上传那组作品的分类。周满脑袋凑过来,看着苏格的手机屏幕。苏格划得快他有些看不清,但惊鸿瞥看到的几张稿子都让他有些吃惊。 就光凭自己眼扫过去看到的那几张稿,在人才济济是设计学院都绝对算得上出挑了。苏格画的珠宝设计稿大多是以翡翠为主体,前期的作品还有些稚嫩,越到后面越能看出个人风格来。 周满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看似无能的富家公子,原来有不为人知的面。如同璞玉,剖开外面厚重笨拙的石壳,就是最引人注目的玉石。 苏格翻了会,找到了那组作品,他将手机递给周满:“就是这组。” 周满接过手机看,左上角显示的认证时间是四年前没错,这组图有不少张,他点进去仔细看了起来。 第张就让周满挑了挑眉,已经不是既视感的问题了,这张和祁亦安发布的设计稿第张模样。 又翻了几张,周满觉得苏格说祁亦安抄袭实在是太客气了。这哪里是抄袭,分明就是照搬。设计元素丝毫没有改动,祁亦安完全就是照着样子复刻下来的。恐怕他也担心自己改了哪里,设计图的味道就不对了。 至少也得厚着脸皮做做样子吧,最起码不要搞得那么明显啊!周满无力吐槽。 只不过就算这样,祁亦安的图虽然完全是照着原图画出来的,但不知道是他的水平不到家还是怎样,单独看的时候觉得很不错,可只要和苏格这组放到起比较,就觉得哪儿有些奇怪。 没看到苏格这组时,他心里对祁亦安那组《极光》其实是认同的,看到之后,那组就像是个笑话。 哪怕是同样的元素,不同的人画出来也是不样的效果。模仿得再像,还是缺了股味道,落笔的力道、颜色细微处的变化,对最后的成稿效果都有影响。苏格这组,画里的情感似乎能喷薄而出。 这组作品是苏格高三毕业祭拜母亲回家后画出的,它的名字不叫极光,而是母亲。 共十二张,以绿色为主色调,衍生出深浅不、色相不同的颜色。祁亦安看到这组作品联想成北极圈的极光,其实方向完全错了,这些颜色并非是他理解的挪威极光样绚丽的色彩。 只是因为母亲的墓地在山上,泉水叮咚,树木环伺。苏格用的偏黄绿的暖色调,是山的阳面。蓝绿色调偏冷,是山的背阴面。用明度不同的蓝色搭配绿色传递出水流深浅的感觉,添加褐色则展现泥土的气息…… 设计构成上,山水则各采用了不同的元素,山的刚,水的柔,共同呈现了套完整的画面。 阴阳,刚柔,是山水,也是母亲。 这组作品对于苏格而言有不同的意义,祁亦安将它们据为己有,苏格除了觉得好笑,更有种作品被玷污的感觉。 看完了这组图后,再读底下的灵感来源和作品说明,理解就更深了几分。那些或空灵或浓郁沉重的绿色,哪里是什么挪威天空的极光,不过是方小天地里,个孩子趴在墓碑前对母亲深深的眷念。 周满深吸口气,道:“苏格,你做的真的太对了,只要你现在按下公开按钮,祁亦安就完了,个有这么大污点的设计师,就算背后靠着你们家的珠宝公司,也不可能再翻身——不!” 周满否定了刚刚自己说的话,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哪能这个时候公开呢,太便宜那肚子坏水的小子了。” 他凑到苏格耳朵边,压低了声音:“等他的个人展览圆满落幕,这个时候再公开,让他体会把从云端跌到谷底的感觉。” 活该,真的活该。 苏格瞥了眼周满,觉得这人真的是焉坏焉坏的,但给的建议非常和自己心意。和祁亦安之间没什么好多说的,什么兄弟间情谊在苏格看来更是个笑话,能让他不好过,自己就开心。 收回手机,苏格端起酒杯喝了口,眼眸弯弯。重生前那年自己过的有多惨,他就有多讨厌祁亦安,苏格学不来什么宽容那套。 祁亦安的个展在这个月月底举行,那之前他爱怎么蹦跶怎么蹦跶。而之后嘛……周满想象了下月底后的光景,投向祁亦安的目光就带着点看好戏的同情了。 旦洞悉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就有种置身事外冷眼看人的感觉。周满看此时祁亦安被众人围绕巴结、百般奉承的样子,眼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祁亦安接了几杯学长学姐敬的酒,喝完后擦了擦嘴,刚好目光扫到苏格这边,触到周满奇怪的眼神,祁亦安心里跳,皱了皱眉移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有种心慌的感觉。祁亦安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刚刚喝酒喝的有点猛了。 周满嗤笑声收回目光,苏格给他倒了杯酒:“好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看哥们我是个嘴巴没把门的吗?”周满拿起酒杯押了口,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想干点什么?” 苏格捧着酒杯,缓缓将杯里的酒喝完,才舒服地叹了口气道:“我和你爸说了,想盘下翠逸居,以后开个店。” “你哪来的钱?” “上次在大仓赌石,开了块冰种紫罗兰。” 周满:“……”运气真好。 两个人端着酒杯,你句我句地闲聊。聊着聊着,周满就发现苏格说话慢下来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他酒量好,和苏格杯杯碰也没什么感觉,苏格喝酒又不上脸,周满就没意识到苏格酒量怎么样。 直到看到苏格神色有些恍惚,周满才反应过来苏格是不是喝的有点多了。 只见苏格眼尾和鼻尖透着点红,越发衬的皮肤剔透。他整个人都没了骨头样,窝在卡座里,眼睛朦胧透着水汽,看上去晕乎乎的样子。 “喂,你还好吧?”周满赶紧收走苏格手上还握着的酒杯。 “好,咱们继续喝!”苏格说着就要拿回自己的杯子。 周满手躲,有些无奈:“你可别喝了,我不想拖着个醉鬼回去伺候。” 这会儿已经6点多了,酒吧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人变多了不少。刚刚直在跟苏格聊天,周满也没注意到四周情况。这会看了看旁边,周满不由皱起眉来,进来的客人基本都是男人,有个人过来的,也有结伴起的,就是那气氛……怎么那么奇怪呢。 吧台的升降椅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男生,周满眼睁睁看着有男人上前,端着酒杯搭讪。 他有些错乱,感觉有哪里不对:“苏格,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头气氛怪怪的?” “嗯……?”苏格有些迷迷糊糊,努力想要理解周满说的什么意思。 知道这会苏格游离在醉酒的边缘,周满也不问他了,移开目光就看到酒吧暗处,个男人把另个男人按在墙上亲。看到这幕周满惊的几乎要从座位上弹起来。 也不是没见过同性恋,但是周满印象里的酒吧,都是男男女女,哪有现在这样的。 “这什么鬼地方到底?” 没指望苏格能给自己什么回答,周满看看同班同学,他们玩骰子的玩骰子,手机开黑的开黑,只有几个人脸上表情有些古怪,怕是跟自己样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周满猜测,朝色酒吧可能、也许、大概率就是传说的gay吧。 是谁选了这么个地方同学聚会?周满扯了扯嘴角,看到班上某几个表情兴奋的女生,差不多知道真相了。 设计专业的同学各个打扮时尚,那股子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热情散发出来,聚在起就显得挺扎眼。酒吧里人多起来之后,不时有人过来找这帮刚毕业的学生搭讪。 苏格半醉不醉的样子,吸引了不少人感兴趣的目光。只是黑着脸的周满在旁看上去不太好惹,时半会还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行了苏格,起来了,我送你回家。”看着苏格那迷迷糊糊,眼神朦胧的样子,周满觉得这样不行,还是得赶紧带苏格走。 这家伙长得太勾人了,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地方的周满有种深深的危机感,觉得自己要是不看好苏格,这种状态的苏格怕不是要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说别人怎么样,自己恐怕就得被老爹揍个半死。 喝了不少酒膀胱有些胀,周满看了看周围,确认了卫生间的位置后,嘱咐道:“苏格你呆在这里别动啊,等我上个厕所回来送你回家,很快啊你等着我,别跟谁跑了。” 半晌没见苏格回复,周满上前轻拍了拍他脸颊:“听到了没啊苏格?” 他已经快憋不住了。 苏格只觉得耳边直有蚊子在叫,烦的很,含含糊糊应了声。周满叹了口气,拜托了邻座男生看着点苏格,就快步往洗手间走去,想着速战速决赶紧把水放了回来伺候这祖宗。 耳边直吵吵的声音不见了,转而四周的谈话声、音乐声个劲往耳朵里钻,让苏格有些头痛。 直注意着苏格这边的人,见周满离开了都蠢蠢欲动,就要过来找苏格聊天。但晚了步,已经有人朝苏格走去了。 “个人吗?”道清清朗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格眯着眼顺着声音方向看去,面前是张俊秀的面孔,正带着热情的笑容看自己。 他看上去挺年轻,手里端着个酒杯,二十七的样子,脑后扎着个小辫子,打扮很潮。 努力辨认了下,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苏格省了力气不搭理他,半阖着眼神游物外。 而坐在不远处的祁亦安直若有若无地将视线往苏格这边投过来,看到苏格旁边的人,惊喜下子从脸上浮出。 他离开座位,快步往苏格这边走来,停在了来人面前:“余经理,好巧!” 跟祁亦安同桌的同学目光纷纷跟着投了过来,有几个人认出了余年,还有些惊讶。 “这是谁啊?”有人低声询问。 “纳奇逊国的行政经理余年。”有认识的说出了他的身份,语气里有惊讶,“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他。” “纳奇逊?那家拍卖行?” “对,我前段时间去纳奇逊面试还看到这位了,年少有为啊,诶。” “长得真帅。” 余年是纳奇逊拍卖公司国区分公司的行政经理,祁亦安曾经被祁楠带着在宴会上认识了这位,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上。 余年朝祁亦安微微点头,他今天是听说这边新开了家gay吧,想着过来交些“新朋友”。 坐在苏格旁边,余年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格迷迷糊糊的样子。进门他就注意到了苏格,那长相连自己这种见惯了花花草草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 苏格喉咙里溢出些低微的声音,让余年想起了自家养的那只小猫,只要挠它的下巴,小猫就会头埋在他手心,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他窝在卡座沙发里的样子,就像只小猫。余年目光滑过他光洁的额头,顺着眼睛、鼻子、直到嘴唇。 真好看。 心里跟猫抓样,余年觉得苏格简直是从头到脚都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想跟他发展点什么故事,奈何苏格直不理人,醉醺醺窝在沙发里,隔绝了外边世界。 旁的祁亦安见余年不怎么搭理自己,目光都在苏格身上,脸色难看了几分,挤出个笑道:“余经理,这是我哥哥苏格,你——” 他以为苏格那骄纵没出息的名声圈内人都有所耳闻,余年知道了他的身份说不得就会厌恶。 没想到余年表情变得更加有兴致了:“早就听说你哥哥很可爱了。” 祁亦安干笑两声,附和不是,反对也不是,见余年真没跟自己说话的意思,道:“那我就不打扰余经理了,您玩的开心。” 余年随意“嗯”了声,祁亦安皱了皱眉,回了原来的座位。 余年,圈内人有过流言,似乎是喜欢男人的。祁亦安抿了抿唇,望着苏格那张醉醺醺的脸,就有些嫉妒。 不过转念想,他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和自己比的呢?祁亦安眉毛渐渐舒展开,望着自家兄长的神情就有些不屑。 余年注视着苏格的面孔,周围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了这人身份后,就有几个上前来跟余年搭话。 “余经理,这是我的名片,对贵公司直很向往,希望以后能有和您共事的机会!”有人递来名片,期待的目光小心翼翼看着余年。 余年面带微笑,收下了名片。小猫这样的极品不能错过,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可以的,这些学生长相穿衣品味都还不错,能吃得下去。 旁观察着这边的人,见余年真的收了名片,也连忙纷纷上前来效仿着前面的人,递名片的递名片,留联系方式的留联系方式,余年看着顺眼的都不拒绝。 纳奇逊拍卖公司可是全球最大的拍卖公司之,如果能进去工作,只负责珠宝藏品这块,以后的前途都不用说的。若是有幸走上管理岗位,更是分分钟前途无量,在场设计专业的同学心里都有自己的打量。 收了波名片后,余年目光注视着苏格,笑道:“苏格是吧?看你有些困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嗯?” 他声音放低,带着几分诱哄。等了片刻,见苏格没有反应,余年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就要伸手去扶他。 “你做什么?”道醇厚的、疏离的,余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余年条件反射个激灵,缩回了手回过头看,干笑两声:“Boss……” 来人是沈遇,见苏格还没回来,开车过来接他的。 沈遇目光有些冷淡,落在余年刚刚朝苏格伸出的手上,眸光意味不明。余年哆哆嗦嗦,冷气很足的酒吧里,他背后竟渐渐渗出了汗。 老板认识苏格? 余年暗自猜测,在沈遇的注视下动也不敢动。他总觉得沈遇的眼神里透露着警告和不悦,心里不由叫苦不堪,他要是知道苏格和沈遇有关系,那绝对不敢过来搭讪的啊。 想想自己刚刚还想把人带去酒店,余年又是阵后怕,他觉得沈遇恐怕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沈遇从余年身上收回目光,走到苏格身旁,微微弯腰拍了拍他的头:“醒醒,回去了。” 余年窘迫地站在边,越发战战兢兢。看样子,Boss还和这位同居了,自己到底犯的什么蠢啊? “那个是谁?”苏格的同学们看到这幕,不由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不知道,怎么余经理在他面前那么小心翼翼?” “他跟苏格什么关系啊?” 沈遇很少在公众前露面,因此即便是在社交场上认识了很多人的祁亦安,也不知道沈遇的身份。但看余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着身份也是比余年高的。 苏格打了个哈欠,半睁开眸子,看到沈遇时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沈叔……?” 沈遇“嗯”了声,“回家了。” 苏格眯着眼,有些迷离地望着他:“回家……” “嗯。”沈遇手从苏格胳膊弯里穿过去,将软绵绵的苏格把捞了起来。 苏格挂在他身上觉得不太舒服,就想回到软软的沙发上。沈遇扣住苏格的腰,淡淡开口:“别闹了,听话。” 苏格不满皱眉,嚷了句:“你是我谁啊,听谁的话?” 他被沈遇揽着,微仰起头,打量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透露着散漫和疏离的沈遇,伸手上去捏了捏沈遇的脸颊。 余年在旁看的心惊肉跳。 苏格嗅到了淡淡的豆蔻烟草香,喉咙里溢出两声笑,自问自答:“听你的话。” 沈遇脸被苏格捏了下,半眯起眸子,眼神就有些危险起来。 苏格完全感受不到,他只胳膊搭在沈遇肩膀上,头靠近沈遇耳侧,悄悄话般说道:“听你的话……” 苏格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的情绪下子收不住,眼睛就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咽,他头抵在沈遇肩膀上,啜泣:“你别走。” “不走。”沈遇淡定地安抚了声。 瞥了眼余年,在余年局促不安的神情,沈遇开口:“对个孩子,收敛点。” 他向来不在意下属的私生活,但是主意打到苏格身上,沈遇就有些不悦。 余年慌不迭地点头,内心叫苦,什么孩子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好不好。这话他自然不敢跟沈遇说,努力低着头减少存在感。 沈遇捞着苏格的腰带他往外走。被周满嘱咐看好苏格的男同学被沈遇的气场震慑到了,眼睁睁看着苏格被带走,半个字都不敢讲。 “余经理,刚刚那位是……”见沈遇带着苏格离开了,有先前来搭讪的同学过来问。 余年正处在对自己的唾弃和懊恼,听到问话,没好气地说道:“我老板。” 支着耳朵听到的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的惊讶。 这种人物竟然和苏格关系那么好,好像苏格混的没有他们想象的差劲。几个明里暗里嘲讽挤兑过苏格的人,下就有些后悔起来。余年的身份已经是高不可攀,沈遇自然更不用说了。若是能跟苏格打好关系,在这样的人跟前说上几句话多好? 周满在洗手间放完水就要出去,没想到洗手间门把手坏了,锁在里头好会才有清扫的阿姨过来开门。 等他回到座位时苏格已经不见了,周满忙问邻座的男生:“苏格呢?” “被接走了。” “谁?”周满是真的怕哪个人趁苏格喝醉了将人带走,做些不好的事情。 “说是,叫沈遇。” 周满“啧”了声,有些烦躁。想到之前在大仓赌石,苏格晕倒后就是这么个人过来接的他。 那天晚上,沈遇赶过来,二话没说直接就从腿弯抱起苏格放到了车上。 莫名其妙的,周满就觉得有些不爽。 * 沈遇架着苏格,将人塞进车后座,苏格横躺在座位上,沈遇看他迷迷瞪瞪要睡觉的样子,在后备箱拿了条薄毯搭在他肚子上,坐到前头开车去了。 苏格躺在后座,身体舒展开,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他手往旁边拍了拍,没摸到人,就有些气恼地问道:“在哪……” 沈遇从后视镜看了眼他,淡声说:“在开车。” “沈叔你别走……” “不走。”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好闻?” 苏格的问题前言不搭后语,沈遇也能接的下去。 他不安分地在后座,会儿正对着沈遇的方向,会儿又转过身去,寻摸着最舒服的位置。当他转过去后,后脖颈也整个清晰地暴露在沈遇眼皮子底下。 沈遇眼睛跳,从后视镜看到那截露出的脖颈又白又纤细,脊椎骨很明显,显得人有些清瘦。 收回目光,沈遇从车上放着的雪茄木盒里抽出支雪茄,丢到了苏格怀里。 苏格拿起嗅了嗅,觉得这味道跟沈遇身上的不太样,沈遇身上的更加清淡好闻。 “不是这个味道。”苏格控诉,而后挣扎着爬起来,脑袋搭在沈遇座位上,个劲往沈遇方向凑。 沈遇蹙眉,停下车,回头看了眼。 目光相撞,苏格坦然地与他对视,眼睛在略昏暗的光线依旧能看出清亮水润来。 “老实点。”沈遇这么说道。 苏格眨眨眼望着他,沈遇就看到那双眼睛飞快地染上了水雾。 第次有了头疼的感觉,沈遇伸手覆盖在他眼睛上:“收。” 感受着眼睛上覆盖的温热的掌心,苏格眨眨眼,沈遇感受到手心小刷子样刷过,痒痒的。声音放轻了些,沈遇耐下性子:“你先睡会,醒来就到家了。” 苏格蹭了蹭他手心,乖巧道:“不要。” 沈遇眯了眯眼。 “抱着才能睡……” 沈遇顿了片刻,觉得苏格这么闹下去开不了车,于是解下安全带,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苏格心满意足地蹭过来。沈遇轻拍着他背,凝望着合上眼的苏格,暗道了声小孩脾气。 苏格动来动去找着舒服的位置,直到头搭上沈遇的腿,才渐渐安分下来。 看着腿上的苏格,沈遇眸光渐渐柔和。 苏格闭上眼,手不停摸索着,沈遇看到,顿了下而后握住了他的手。这下小孩像是彻底有了安全感,终于不再四处动弹了。 沈遇看着他恬静安稳的睡颜,心里生出股微妙的情绪。 “妈……” 苏格声呓语,沈遇心里那股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床,窗帘缝隙有缕阳光照进来,印在苏格脸上。 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光线的耀眼,苏格缓缓睁开眼睛,怔了好半晌,意识才渐渐回拢。 头有些疼,他有些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自己好像喝得有点多,最后是沈遇接自己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掀开被子下床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仍然沉重的很。 走下楼,沈遇正在吃早餐。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苏格扶着腰扭着脖子走下楼梯,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苏格坐到饭桌上,嘟囔道:“床太软了,沈叔你知不知道睡软床对脊椎不好啊。” 沈遇“嗯”了声:“下午给你换了。” 阿姨给苏格盛了碗粥,苏格道完谢,拿起勺子缓慢喝了两口。 浑身没有力气,勺子都拿不动,都没力气咽粥的感觉。苏格放下勺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我不太饿,沈叔你吃着,我再回去补个觉。” 说着就要起身走。 “吃点。”沈遇皱眉,昨天苏格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那么多酒。 “没力气啊。”苏格扁了扁嘴,还是听了他的话坐回到座位上,拿着勺子搅拌搅拌粥,就是张不开嘴喝。 “苏先生这是胃口没打开呢!”站在旁做饭的阿姨笑道,“我给您拿点开胃的小菜,吃几口就精神了。” 说着,就去厨房端了碟小菜出来。 苏格吃了两口,果然胃口就好了不少。阿姨看苏格开始吃了,眉开眼笑,怕打扰到两人说话就先离开了。 “昨晚怎么喝那么多酒?”沈遇看了眼他,苏格看不出沈遇的表情是不高兴还是怎样。 苏格叹了口气:“看到了讨厌的人,心情不好。” “祁亦安?”沈遇问着,却是陈述样的语气。 苏格没想到他知道是祁亦安,点了点头。 沈遇注视着他,半晌说道:“还记得让你眼睛受伤的那些人吗?” 苏格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重生那晚,想要害自己的那几个男人。当时沈遇救了自己,这几个人好像是被沈遇带走了,具体关在了哪里,苏格也没问过了。 沈遇吃完了,手指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继续说道:“是谁雇的他们,已经问出来了。” 之前没从这些人口里问出什么来,但被关了这么久,这几个人也服软了,该说的都说了。 苏格手指收紧,问道:“是谁?” “刘恩慧。”沈遇说道。 意料外情理的名字。苏格低下头,舌尖抵了抵上颚,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恩慧,祁楠现在的妻子,苏格的后妈,也是祁亦安的妈妈。想到祁亦安即将举办的个展,以及自己被抄袭的作品,苏格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从小,自己和祁亦安起学画学设计学雕刻,明明自己做的更好,父亲夸赞的却总是祁亦安。 久而久之,苏格都不知道是自己审美出了问题还是父亲的眼光有问题。从祁楠口冒出的对祁亦安的夸赞,有时候让苏格摸不着头脑。 苏格回忆了好久,从记忆里找出串号码,而后拨了出去。 电话的那头是自家公司的老员工,从小苏格和祁亦安就跟着他学习,现在他已经辞职好久了。 “老师,我想问问,小时候我和祁亦安起在您那儿学画,最后的作品由您交给父亲看,我想,这个环节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苏格沉默了好会。 曾经的老师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回了老家,谈及过往没有太多隐瞒,只愧疚地说是因为刘恩慧让他调换两个人的作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是没什么天赋的。想让丈夫冷落苏格,重视小儿子,她就必须从开始就让祁楠认为,苏格的天赋不如祁亦安。 老师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刘恩慧,苏格从小就知道这点。那个女人光看外表确实很美好,温婉动人,笑起来的样子连最冷漠的男人都会因为她放下冷硬。 苏格觉得父亲爱上她也不难理解,因为就连幼年刚开始见到刘恩慧的苏格,都忍不住去亲近。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吗,从小不受喜爱,被父亲忽视冷落,就因为所谓的天赋不如他。 那这样的亲情,也挺悲哀的。 他深吸口气,那自己的眼睛,是因为挡到祁亦安的道了吗? 他要举办个展,可是他的天赋根本无法举办那样场展,所以作品都是从自己这里偷来的,刘恩慧怕事情掩盖不住,怕自己这个正主跳出来,所以找人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苏格就不会知道那些作品都是抄袭他的,就不会激起什么水花。祁亦安就会是最耀眼的新晋设计师。 而自己瞎了,不但没有了祁亦安水平暴露的隐患,以后公司的继承也落不到苏格头上。谁会让个双目失明的人去管理公司呢。 算盘打的很好,上辈子自己也确实过的很惨。而现在唯的变数就是自己重生回来,眼睛痊愈了。 苏格深吸口气,问道:“所以,法律会惩罚她吗?” “证据不足。”沈遇声音沉稳,“刘恩慧很谨慎,交易钱款这些经手了好几道程序,都不是本人出面。这些倒也好说,这几个人可以指控,但是——你的眼睛。” 苏格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的眼睛恢复地完好如初,点受伤的痕迹都看不出,即便蒋蔚然那里有最初的验伤报告,但苏格的情况太特殊,这份报告并不定能证明什么。 很可能,会被怀疑是伪造。 现有的证据可以说只有这几个男人的指控而已,并不足以扳倒刘恩慧。 况且,苏格也不想自己眼睛的异状被人发现。 “我可以用私人手段帮你处理刘恩慧。”沈遇神情散漫,说出的话好像对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 “不用了沈叔。”苏格轻笑声,“我自己来。” 他清楚地知道,比起法律的制裁,最让刘恩慧难受的,是最渴望拥有的那些东西点点破碎。 财富、地位,苏格想点点让她后悔、崩溃。 第25章 在纳奇逊广州拍卖会前三天, 苏格带着雕刻完成的套紫罗兰珠宝去往广州, 沈遇因为比较忙留在了帝都没有道去,但已经事先打过电话交代广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安排好苏格的拍品。 刚下飞机就有人在机场迎接, 来人是个快四十的男人,头发有些稀疏, 看到苏格笑道:“苏先生是吧?我这边是纳奇逊广州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魏博实,这几天就由我来招待您, 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想着这是沈遇第次打电话过来要求自己好好招待谁, 魏博实对苏格那是上了十二分的心。 打过招呼, 客套寒暄番后, 苏格举高了点手拎着的小保险箱, 道:“这是我带过来的拍品。” 魏博实点点头, 他在电话里听沈遇简单说过,知道里头是套价值不菲的翡翠珠宝。 “那我们会就直接先去展厅吧,时间也有些赶了。”魏博实说着拿出了车钥匙,替苏格打开车门。 般来讲, 纳奇逊会在举办拍卖会前个月就将此次送拍的藏品印刷成册进行宣传,并放在安保森严的展厅, 可供参加拍卖会的人近距离观看。 很多人都是在收到拍品册子后看到心仪的藏品才过来的, 参加拍卖会有预先的目标,真正想拍的人心会估量好价格, 提前准备好资金。无论对买家还是卖家,都是有利的。 所以临时送拍的藏品纳奇逊般不会接受, 而是选择放在下期的拍卖会上。 魏博实担心苏格的这套拍品因为预先的宣传不够,最终的拍卖价格不能让这位满意,那样自己也不好交差。 好在现在距拍卖会开始还有三天,放进展厅还是能起到波宣传作用的。 等到了地方,魏博实停好车,带着苏格去了这次拍卖会的拍品展厅。 “这边是禁止拍照的,需要有拍卖会的邀请函才能进来,给想拍的买家观赏。”魏博实介绍了句,“到时候您的拍品我们经过个鉴定后,就会安排到这里进行展出。” 展厅里人不多,路匆匆穿过众多拍品,魏博实带着苏格到了展厅后的珠宝类鉴定室,里头坐着三位鉴定师,都有些昏昏沉沉犯午困,看到魏博实来了,勉强打起精神来。 “苏先生,在展览前我们会对拍品做个鉴定,给出评价和拍卖建议,您看……” 苏格表示了解,将手提保险箱放到桌面,三位鉴定师身体前倾,都有些好奇这个临时增加的拍品什么样。 当苏格打开保险箱的时候,那股绚烂的紫色让本来有些困意的几个鉴定师都“刷”地站起了身,瞪大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魏博实看到几位鉴定师这副表情,就知道这套首饰肯定价格高昂。 他对苏格说道:“旁边有休息室,我们进去坐坐,等鉴定师出结果吧?” “好。”苏格也不担心出什么岔子,纳奇逊拍卖行是有保障的,更何况,幕后的老板还是沈遇。 没想到的是,鉴定过程出人意料的长,苏格在休息室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鉴定室的几位还没有完事。又等了会儿,才有位鉴定师过来敲了敲门,魏博实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您过来趟吧。” 魏博实歉意地对苏格笑笑,然后跟着鉴定师去了鉴定室。 半晌才回来,魏博实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对苏格点点头:“苏先生,过来吧,咱们商量下拍卖的事情。” 回到鉴定室,三位鉴定师围着苏格的紫罗兰翡翠,表情都有些沉重。 苏格不由皱了皱眉,怎么都这副表情,这紫罗兰翡翠是有什么问题吗?不能啊,要是有问题自己早就看出来了。 魏博实沉默了下,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说道:“苏先生,您是沈爷的朋友,我也就直说了,这次拍卖我建议您只拍卖只镯子,或是将项链、戒指和耳环拿出来作为套首饰拍卖,手镯先留着。” 苏格眨巴眨巴眼,他急着用钱开店,本来是想着将这些全部卖掉的,他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您给自己这套翡翠的估价是多少?”魏博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了苏格。 苏格虽然出身珠宝世家,但自家公司经营的是高档翡翠,以豆种糯种为主,冰种都算是少的,更何况这种品质的紫罗兰。 让他给寻常翡翠估个价还行,但是这种品质的紫罗兰实在是太少了,他记忆里没有可供参考的价格。 犹豫了下,苏格说道:“怎么着,也不会低于千万吧。” 三位鉴定师:“……” 其位忍不住说道:“这种浓郁的紫色,又是高冰种,稀有度能媲美帝王绿翡翠。” 另位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将只镯子拿起,只见在灯光下,这只镯子显得高雅静谧,冰洁温润。 他长舒了口气,道:“因为戒指、耳环和项链是有设计元素在的,是个整体,不好分开拍卖,所以要拍卖最好还是作为套起拍比较好。而手镯是单纯打磨而成,没有设计元素,倒不用担心分开拍卖。最重要的是……” 鉴定师顿了顿才道:“这么只镯子价格就得两千万朝上。” 通常来讲,手镯用料多,价格也是高的,但苏格没有想到,这么只就能值两千万。 那两只岂不是四千万? “这只是保守估计,真正拍卖的时候可能价格还要高,毕竟高品质翡翠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升值的。”鉴定师又补充道,“所以我们建议您分开拍,多做些宣传。” 苏格想了想,镯子这种东西确实是能当镇店之宝的,真卖也是有些舍不得。而戒指项链这些,他开出的那块紫罗兰还余下点料子,能再出几个。 这么想,苏格就做了决定:“那就先拍这套首饰,两只镯子留下。” 魏博实听到苏格都这么说了,就对三位鉴定师点点头。 鉴定师们小心翼翼将戒指、耳环和项链从保险箱内取出,放在了拍卖行准备的绸制盒子里。会儿,这套首饰就将放在展厅的防弹玻璃柜里,向世人展露着它们的美好。 “它们叫什么名字?”鉴定师们问了句,没等苏格回答,又自顾自说起来,“紫罗兰花蕊向上轻吐,运用了莫比乌斯和麦穗的抽象元素,环绕间又隐藏着对紫罗兰的束缚,有挣脱和故我的隐喻在里头。线条极具张力,着手雕刻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师,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从里头钻出,真美……” 苏格笑了笑,鉴定师的解读大多正确:“叫《重生》。” 这是他重生回来,第套真正意义上的作品,从此往后,便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苏格将只剩下两只镯子的保险箱合上上锁,而后跟着魏博实办起了手续。 他是第次送拍,对流程不大了解,魏博实自然顺从老板的潜意思,切手续从简,手续费什么的都降到最低,切紧着维护苏格的利益来。 等终于安排妥当了所有事情,就等着三天后拍卖会开始了。苏格也累了天,回到魏博实安排的酒店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苏格就在迷迷糊糊接到了魏博实的电话。 “苏先生,你那套《重生》,昨天刚放到展厅就吸引来好多人,今天有不少人特意赶过来看。”魏博实声音里有几分兴奋。 虽然这次没有印刷拍品手册,展厅也禁止拍照没有照片流露出去,但“高冰种”“浓艳紫罗兰”这两个词连到起,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又因为看不到照片,今天很多人都是特意赶过来去展厅看的。 “你要不要过来看眼?”魏博实又问。 苏格打了个哈欠,他倒没那么在意,管现在有没有人来看,拍卖会上能卖的出去就行。只是魏博实为他忙前忙后,自己却不上心的话,也太没良心了。 “那我会儿过去。” 挂断电话,苏格懵圈了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洗漱番后就去了纳奇逊的展厅。 今天人流果然比昨天多了不少,毕竟展厅已经开了快个月了,想拍的人该看的东西都早就看过了。 大部分人,都是被这套临时送拍的珠宝吸引来的。 魏博实对苏格那是真上心,这套新放进来的翡翠珠宝直接放在了大厅央。 展厅内其他展品前人数寥寥,这边却围得水泄不通。 “前面的人,看完了就出去行不行?后面的人不看了吗?”有直在外围,只能看到人头的年轻人烦躁出声,顿时引来波附和。 苏格看到那么多人愣了下,他是完全看不见里头的玻璃展柜,不由指了指,问魏博实:“那里头是我的那套?” 魏博实笑着点头,看到人群有些混乱,怕出什么岔子,连忙招呼几个工作人员过来:“组织下,别让人围着了,分两个方向排两队,每个人最多三分钟,看完了觉得不够就再排队。” 工作人员安排下去,虽引来了阵抱怨,但场面终于控制住了,人群分散开排好队,总都有看的机会。 魏博实舒了口气道:“看样子虽然宣传时间少些,但效果还不错,这么多人特意过来看,最后的成交价格应该不低。” 苏格笑笑,目光所及忽然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脸上表情就有些不对。 魏博实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苏先生怎么了?” 那两个人是祁楠和刘恩慧,他们俩也在排着队,说说笑笑,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格。 父亲和刘恩慧,是本来就打算来参加拍卖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紫罗兰来的? 如果是后者……苏格扯了扯嘴角,纳奇逊对卖家的信息保护的很好,旁人并不知晓这些翡翠出自苏格的手。苏格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他们俩知晓这套翡翠是自己赌石赌出来,并且自己雕刻的,会是什么表情。 垂下眼眸,苏格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魏博实说道:“没什么。” 祁楠和刘恩慧似乎是看完了翡翠,携手往展厅外走去。见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苏格转过身子背对他们,随手拿起个册子假装在看。 两人果然没有注意到他,谈话声飘了过来。 “喜欢吗?”祁楠语气温柔。 “喜欢。”刘恩慧声音有些雀跃,但紧接着却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立马改口,“也不是那么喜欢,你不许给我买。” 那语气生怕祁楠乱花钱样。 而祁楠听了她这话,摸了摸她头发,眼的爱意明眼人就能看出来。 两人走远了之后,刘恩慧不知怎么的朝后看了眼,看到苏格背影时她皱了皱眉,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等两人终于走出展厅,苏格放下手册子,和魏博实有搭没搭地聊着。 * 在酒店里歇了两天,很快到了拍卖会当天,大早苏格就被魏博实的门铃声吵醒了。 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苏格就看到魏博实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口,手里推着小推车,上头放满了精致的餐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靓丽的女孩,手提着大箱小箱。 两个姑娘好奇地瞅了瞅穿着纯棉睡衣,睡眼惺忪的苏格。他头上翘着睡觉睡出的呆毛,眼睛睁不开的样子让两个姑娘心都化了。 苏格看到这阵仗,愣了下,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苏先生,这两位是沈爷叫过来给您做造型的,别看年纪不大,经验丰富着呢,给不少明星都做过。”魏博实拍了拍手的小推车,笑道,“还没吃早饭吧?等你洗漱完了吃点东西,咱就开始弄。” 参加个拍卖会还做造型……苏格无力吐槽,但他确实有些饿了,看着魏博实推着的小推车,苏格妥协了。 朝三人点点头,苏格道:“你们先进来吧,我去洗个漱。” 纳奇逊拍卖会发出请柬的门槛很高,社会名流、当红明星的身影常常能看到,来参加拍卖会的人都盛装出席。 等苏格洗完漱走出卫生间,两个姑娘已经麻溜地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套西服挂上熨烫,其余的诸如吹风筒和剪刀应俱全。 招呼着大家起吃点东西,苏格边吃边忍不住打哈欠,个女孩就忍不住扑哧笑。 魏博实瞪了她眼,小姑娘立马闭嘴,埋头吃东西。 苏格无奈,这魏博实跟自己客气的不行,对其他人就凶神恶煞的。给姑娘夹了点吃的安抚了下,几人聊了几句,说的多了气氛就活跃起来。 魏博实见三人还挺融洽也就放了心,坐在旁看着两姑娘商量着怎么给苏格做造型,苏格发现这两人刚才还柔柔弱弱的,进入这个环节,气场就强大的跟什么似的。 苏格听两人讨论听的头大,他个男人需要这么麻烦吗,穿身正经西装过去苏格觉得就差不多行了。 但小姑娘显然不这么想,其个说道:“苏先生您长得好,五官没得挑,这种时候就不应该有刘海,把额头露出来才更帅。” 说着直接上前用手掌将苏格额前的刘海往上撸。 手心细腻的触感让她心里荡,紧接着看向苏格的脸,两个女孩都屏住了呼吸。 没了刘海的遮挡,苏格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大了。他脸型好看,五官精致,有刘海时柔和了轮廓,没有时就显出几分锋芒的美感。 从额头,到颧骨再到下颌,线条十分流畅干净。清晰如画的眉毛,两排长睫毛间团漆黑,整张脸像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而那颜色偏浅的唇就是唯的点缀。 啊啊啊啊哥哥好攻!小姑娘内心咆哮,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面上矜持起来,她浅浅笑着:“果然没刘海好看,我看苏先生你头发有些长了,我来给你剪个头发吧!” 苏格嘴里叼着点心,点点头随便她们摆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格都快睡着了,又被两人推去换了衣服。 套浅灰色西装,剪裁得刚好,苏格换上后两人眼前亮,就拉着他开始弄头发。 等终于弄完了,苏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发型变了点……他看向旁的魏博实:“我怎么觉得,做不做造型没区别呢?” 两个女孩登时急了:“怎么没有变化呢?”这不是侮辱人的技术嘛。 魏博实上下打量了苏格,诚恳道:“好像是帅了点。” 苏格看了看时间,这会都快点了,也不知道两个女孩怎么有精力摆弄那么久的。 “哥——不是,苏先生,有考虑往娱乐圈发展吗?”两人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苏格。这种长相不进娱乐圈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好想再给哥哥做造型,好想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好看的脸哦。 苏格摇了摇头:“麻烦,不想,没时间。”拒绝三连。 两人失望地嘟囔了几声,随后嘱咐道:“那苏先生要记得啊,坐姿得端正,不能靠哪儿躺哪儿,西装会皱的。” 等人都走了后,不能靠哪儿躺哪儿的苏格好不容易捱到了快6点,魏博实过来接他去拍卖会。 拍卖会在七点正式开始,等到了后刚好六点半。 魏博实开车将苏格送到拍卖行门口,歉意地说道:“苏先生,会儿拍卖会就开始了,我还得进去安排下事情,您——” “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快去忙吧。”魏博实这几天直为了自己的那套拍品忙前忙后,苏格都有些不好意思。 魏博实感激地笑笑:“多谢苏先生理解了!” 说着就匆匆忙忙往拍卖行后厅走去。 苏格下了车,顺着人流往拍卖大厅走去,现在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会,人还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 走在苏格前头的对男女,男的有些年岁了,女孩还很年轻,看他们面目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应当是父女俩。到了门口,大厅前的两名侍者微微躬身。 “先生女士,请出示请柬。”两名侍者是英国人,长相十分英俊,轮廓深邃而富有魅力,骨子里流露的绅士气质让人觉得很舒服,两个人都字正腔圆。 男人带着女儿拿出了请柬,两名侍者检查了下没问题后做出请的姿势。 大厅央是条长长的红毯,两人走上去,肢体都明显透露出了紧张,显然不常出入这种场所。 苏格走过来,还在想魏博实没给自己请柬是不是进不去了,两名英国侍者看到苏格已经眼睛亮迎了上来:“苏先生。” “我带您去您的位置。”其位朝苏格微笑,苏格点了点头。 侍者在前引路,苏格跟着他走了进去。前方未走远的男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看是谁,请柬也不用,还能让侍者专门引路进去。 他身旁的女孩也是第次跟着爸爸到这种场所,走路小心翼翼有些拘谨,见挽着的爸爸停下了,也不由跟着往后看去。 看到苏格的时候她愣了下。在进来的时候她就偷摸着打量了下英俊的男侍者,样貌气质她觉得都能直接去当男模了。然而此时走在后面的苏格,却让人忍不住把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旁边的侍者下沦为了陪衬。 黑发黑眼,五官精致,好看的有些锋芒毕露,让人忍不住眼睛微眯。尤其当他目光不经意投过来时,那眼睛如汪清泉又像处深潭,吸引了人全部的注意力。 “两位?”男侍者停在了他们面前,女孩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和爸爸停在了红毯上,挡到人家的道了。 耳根子发红,脸上红晕阵阵,女孩有些窘迫地往旁边让了让,想让苏格他们先走。 苏格看了她眼,看到姑娘脸红羞窘的样子,朝她笑了下,又对旁的男人点点头,伸出手示意两人先走。 尴尬渐渐消失,女孩挽着爸爸,身体放松了不少,顺利走完红毯坐到座位上,她又忍不住去看苏格,他坐在了大厅右侧后排,不是很起眼的位置。 苏格坐到了位置上,他特意跟魏博实说了不要给自己安排前面的位置,今天过来他也没那个闲钱去拍什么东西,主要还是看个热闹顺便看看自己的拍品拍卖情况。 现在的位置不错,虽然在很后排但是视野很好,整个大厅都收入眼。 侍者将苏格安顿好后,又端来了精致的果盘、咖啡和甜点放在苏格座位前的桌子上:“苏先生,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 苏格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打量了下四周,座位很宽敞,每个座位上还配有显示屏,可以显示每件拍品的详细资料,另外还与正对着拍卖台的摄像头连接,拍卖者可以通过显示屏清楚看到每件呈上来的拍品,通过放大缩小还可以看清楚全貌和拍品细节。 目光投向门口,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等了会儿人就多了起来,拿到请柬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人个个走过红毯,男人们还好说,基本都是西装革履,样式翻不出花来。 女孩们则身着款式颜色各异的礼服,提着裙摆走过红毯的样子赏心悦目。女人多的地方,总会让人忍不住去比较。 苏格看到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当红女星乔兰挽着位唯唯诺诺的男人走过红毯,红裙热烈如火,笑容妩媚动人。 跟旁的女人亦步亦趋跟着带自己过来的男人不同,乔兰是带着自己经纪人过来的,小经纪人被乔兰的气场衬,越发显得瘦小,两个人这么出场,衬得乔兰像个高高在上的皇后,经纪人嘛,就是给皇后搭手的公公。 紧接着另外名女明星出现在红毯上,宝蓝色长裙曳地,又是另外番味道。两人似乎不对付,眉宇间针锋相对,火花四溅,大厅里不少男人都有意无意将目光凝在她们身上。 气氛有些紧张,而紧接着走进大厅的女人突然平和了这股气氛,那股若有若无的火、药味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目光不自觉从女明星身上移开,落到后面那个款款走来的女人身上。 刘恩慧袭银灰色斜肩拖尾长礼服,眼神清澈,皮肤白皙,身材窈窕,仪态无可挑剔。她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颈间点缀着块蓝翡项链,越发衬得皮肤细致,神态如水般柔和。 举手抬眸都透露出温婉动人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水面被清风吹起了涟漪,周围的人忍不住频频朝她投去目光。 那股古典美人的韵致、时光沉淀的美和过人的气质,哪怕是到场的几位女星都比不上。 她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微痕迹,但依旧让人为她倾倒。苏格沉默着注视着刘恩慧,听到前面座位上有两个年轻男人低声交谈。 “那个女人是谁?” “很美,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言语间有些跃跃欲试。 苏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看,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能被刘恩慧迷倒,更何况自己老爸。 刘恩慧独自走过红毯坐到座位上,她周围的位子空着,此时个人坐在那儿,就有种孤零零的感觉透露出来。不少男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看到美人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有种冲动要为她摆平切。 而这时个男人匆匆忙走进大厅,刘恩慧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少女般的微笑,来人正是苏格的父亲祁楠。 祁楠因为公司的事情耽误了会来的有些晚了,坐到刘恩慧身旁不住道歉,刘恩慧注视着他抿着唇带着笑意微微摇头,眼睛里的倾慕爱恋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祁楠看着妻子,神态柔和的不行,他拉住刘恩慧的手,轻轻拍了拍。 观察着这边的男人们,顿时遗憾地叹了口气,名花已经有主。 苏格拿起颗车厘子送进嘴里,手肘正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刘恩慧是真的让他有点看不透,他也不知道刘恩慧表露出来的对父亲的爱是真的,还是她演技太好。 人陆陆续续到场,拍卖会也即将开始,周围人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今天的拍品上,交谈声从四面方传到了苏格耳朵里。 “听说了吗,这次有件临时送拍的珠宝,貌似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你今天刚到广州不知道,我还去展厅特意看了下,绝了。” “怎么说?” “那套翡翠是高冰种紫罗兰雕刻的,颜色浓艳种水好,真的没得说。还有那雕工也是厉害,不知道是哪位大师操刀的,很有意境。” “高冰种紫罗兰?你确定颜色浓?” “你看了就知道了。” …… 七点到,拍卖会正式开始,个穿正装的年男人走上拍卖台,大厅逐渐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大家来参加这次由纳奇逊举办的拍卖会。我是纳奇逊的首席拍卖师林正信。在拍卖开始前,我有个小问题要采访下大家,您这次过来,最想拍到的拍品是哪件?来,这位先生。” 林正信的拍卖风格是比较跳脱的,很爱和底下的人互动,在场不少人都经历过这位拍卖师主持的拍卖会,对他比较熟悉了,也愿意给面子。 被点到的男人接过话筒,笑道:“清雍正的那件青金石釉蒜头瓶。” “嚯,那件青金石釉蒜头瓶釉水肥厚釉面润泽,是难得见的珍品,先生好眼光!”林正信收回话筒,看到了女星乔兰,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乔兰吗?乔小姐这次是为了哪件拍品来的呢?” 将话筒递给乔兰,乔兰优雅接过,拨了拨头发笑道:“这次拍卖会,本来跟我的通告撞了的,但是看到那件拍品时我就直接把通告推了,因为真的很喜欢。” “乔小姐意的拍品是字画?瓷器?” 乔兰抿唇轻笑:“我对字画瓷器什么的可没兴趣,是冲着珠宝来的。” “哦,是哪件呢?这次拍卖会上的珠宝可不少啊。”林正信心里有数,却仍引导着乔兰说出来。 “是那套紫罗兰翡翠。”乔兰说罢,目光扫视了圈,巧笑倩兮,“希望乔兰可以得偿所愿,将那套紫罗兰带回家。” 她尾音上扬,声音娇媚,话里透出娇气和期待来,暗示在场的男人给点面子待会不要与自己竞价拂她的愿。 苏格笑了笑,可惜她的愿望要落空了。 珠宝这种东西,当然是女孩子更喜欢了。同是女人,可不会给她面子不去竞价。 果然,林正信又问了几个女人,都是为了苏格那紫罗兰翡翠来的,话语间都是势在必得,她们坐下后就依偎着身旁的男人撒娇。 她们身边各有倚靠的男人,这种时候,比的大多是身边男人对自己的宠爱有几分,愿意为自己付出多少。 而几个豪门出生的女孩,面上则有几分不屑,暗自下定决心要从这些菟丝花手将紫罗兰拍下。 林正信最后将话筒递给了刘恩慧,在大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下,刘恩慧柔和地笑了笑:“这次是陪丈夫过来的,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她这话说出来,在场不少男人面上都有几分动容。 相比于身边只会撒娇要买东西的女伴,刘恩慧那股清清淡淡,什么都不争什么也不抢的性子,却如流水般缓缓淌进心里,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在手心递到她面前。 祁楠握紧她的手,刘恩慧朝他温温柔柔地笑,将话筒还给了林正信。 苏格看着这两人,祁楠侧过身子同刘恩慧说话,苏格隐约辨认出他“我要把紫罗兰拍给你”的口型。 刘恩慧不赞同地摇头,祁楠又是说了什么,而后将她揽在了怀里。 苏格又送了粒车厘子到嘴里,哼了声,他可不想自己精心雕刻的首饰被戴在刘恩慧身上。 不过转念想,要是祁楠真的拍下来了,刘恩慧知道这套首饰是自己雕刻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膈应。这样想着,苏格心情就莫名好了些。 林正信走上拍卖台,笑道:“好,那废话也不多说了,咱们就正式开始吧,祝愿各位都能拍得意的藏品。” 不得不说,林正信是位很会调动气氛的拍卖师,拍品过半还没有件流拍,有些不那么出彩的拍品在林正信的介绍下也有人拍下,他能成为纳奇逊的首席拍卖师不是没有原因的。 苏格的这套紫罗兰珠宝,是倒数第二件出场的。 当它被放到展台上时,就响起了阵阵抽气声。隔得远看不清,但那股盎然的紫意已经晃了很多人的眼睛。在场很多人是没来得及去展厅看实物的,因为展厅里头禁止拍照,宣传册上也没有这件拍品,很多人都只是听旁人三言两语的介绍。 而现在看到了实物,座位上配备的显示屏也适时出现了这套首饰的近照,实在是美的过于惊人了。 枚戒指、条项链、两枚耳环。 无论是翡翠本身的质地颜色,还是那恰到好处愈仔细看愈让人惊讶的雕工,都注定了这套首饰的光彩。 “这套珠宝,名字叫《重生》。” “如果大家对翡翠有过研究的话,应该会知道它们有多稀有难得。翡翠这行业里头有句话叫‘遇春种死、十春九木’,意思就是紫色翡翠能遇到好种水是很难得的,颜色浓艳的往往种水差,种水稍好的紫色又淡,很让人头疼是不是?” “但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套紫罗兰翡翠珠宝,完全颠覆了想象,不仅颜色纯正浓郁,种也达到了高冰种,肉质冰爽细腻,水头很足。高冰种的紫罗兰什么概念,我想大家也差不多明白了,那是几乎能媲美帝王绿翡翠的存在。种、水、色俱佳,这套紫罗兰首饰不仅能让美人更夺目,也具有巨大的收藏价值和升值潜力。” “而在设计上独具匠心,完美的雕工更衬出了它们古拙的美,热烈的生命力,不屈的斗志,它们不仅仅是珠宝,也是艺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套让人目眩神迷的珠宝会被戴在哪位女士身上了。” 林正信的最后句话暗示意味极浓,在场的女性虽然知道,但还是不由坐直了身子。 顿了顿,林正信开口:“起拍价,千二百万,每次最低竞价为三十万。” 苏格啧了声,来广州之前,他对于这套紫罗兰首饰的预期成交价就是千多万,而现在两只最值钱的手镯拿下来了,余下的几件首饰,起拍价就是千二百万。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翠逸居在对他招手了。 林正信话音刚落,名叫乔兰的女明星就举起了加价五十万的牌子。没等她放下,另位与她不对付的女明星不紧不慢也举起了加价五十万的牌子。 乔兰脸色不变,继续举牌子,另位也不甘示弱跟着举牌,两人你来我往,别人完全没有出价的机会,才两分钟,价格就被这两位抬到了千六百万。 而这个时候,两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举牌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要开始斟酌番再继续加价了。苏格看得出,恐怕她们能承受的价格极限要到了。 这时,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举了加价两百万的牌子,他脸上有着包容的笑容,仿佛刚刚两个女明星的竞价不过是小打小闹。依偎在他身旁的是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她得意地看了眼两个女明星,把在男人脸上亲了口。 价格已经直逼两千万了,乔兰和另外位终于退出了竞价。乔兰脸上有着不甘,坐在座位上面若寒霜,不会儿,紧抿的嘴角忽地往下撇,情绪下子崩了,维持不住高冷不在乎的模样,把靠在旁边自家小经纪人的身上捂脸哭了。 苏格:“……”忽然觉得这姑娘有点可爱。 加价还在继续,林正信根本无需废嘴皮子煽风点火,这种胶着的状态若不到个高价分水岭是停不下来的。 这个时候看的就是哪边财力更雄厚,或者说对身边姑娘的喜欢有多重了。男人们在彼此较量着,他们身边的姑娘也各个卯足了劲。这不仅是男人间财力的比拼,也是女人们之间魅力的较量。像乔兰这种“老 第26章 两千五百万, 这个价格相较于千二百万的起拍价, 已经翻了倍多,远超苏格的心理价位了。 苏格看着坐在第三排祁楠的背影,心道这就是所谓的为美人掷千金吗。他倒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祁楠可以拿出这么多钱来,只为了讨刘恩慧欢心。 清衍珠宝公司是苏氏旗下的个子公司, 在母亲苏清衍过世后就由祁楠接管成为董事长。 祁楠是在苏清衍过世后,苏家承受丧女之痛无暇顾及其他时, 趁机牢牢将公司的管理权握在手, 从苏氏独立了出来。说起来, 苏氏也是不在意这么家公司的营收, 才没从祁楠那里收回, 若真的追究想要收回, 以苏家的实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家珠宝公司还是以母亲的名字命名,祁楠到底对苏氏有所顾虑,怕惹恼了苏氏直没有改过名字。 而公司的年收益近些年直在下滑,来是因为翡翠原料价格的上涨, 二来是公司不少能赌石的老师傅都退休了,扶持上来的新人眼光不若老人, 在外收购翡翠原石频频赌垮。 久而久之, 祁楠也只敢花高价去收购翡翠明料,这样虽然赚的少些, 好歹没什么风险。 据苏格所知,公司现在的年收益大约只有两千多万, 就这,祁楠也敢花这么大价钱去竞拍,苏格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大约爱情就是拥有能让人疯狂的魔力吧。 “两千五百万!第三排的这位先生出价两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林正信声音高昂。 祁楠攥紧拳头,下报个高价是希望能震慑到其他人,不要再参与竞拍。两千五百万已经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竞拍前本以为这套翡翠不到两千万就能拿下,谁知道现在价格被抬的这么高,高到超出他的心理预期了。 然而先前自己口口声声对妻子说过,要为她拍下这紫罗兰,现在又怎么好反悔。 虽然祁楠直暗自祈祷着,但很显然今天过来竞拍的人个个财大气粗,并没有被两千五百万的价格吓到。第二排,位穿山装的男人举起加价百万的牌子。 祁楠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两千五百万,是他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才举起这块牌子的。妻子是那样美好,美好到让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祁楠知道刘恩慧对这套首饰很喜欢,在展厅的时候就看到她眼的喜欢快要藏不住了。 可是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心心念念为自己考虑,觉得价格太高了,嘴上直说不要不要。 和那些缠着男人给自己买东西的女人相比,祁楠觉得没有人能比自己的妻子更善解人意的了。他心疼她,越发想要将紫罗兰送到她跟前。 可是……现在的价格已经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了,这个价格还在上涨。 祁楠有些喘不过气,这个时候他内心隐蔽地开始期盼刘恩慧能制止他,告诉他她不要这珠宝了,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不再参与竞拍。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刘恩慧声不吭。 祁楠左右为难,半晌,他才在林正信的煽动下举起加价百万的牌子。 而紧接着,第二排的山装男人也加价百万。 “第二排的这位先生再次加价百万。”林正信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又次响起,他目光扫视着大厅内的众人,“现在的价格是两千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他将手的拍卖槌高高举起,要砸下去的姿势,随即拉长声音道:“两千百万第次。” “两千百万第二次。如果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那么这件绝世少有的紫罗兰将要被这位坐在第二排的先生带走。” “两千百万第——”林正信刚想喊出第三次,祁楠脸色变了又变,咬了咬牙,看了身边坐着的刘恩慧眼,再次举起牌子来。 林正信眼睛亮,激动道:“三千万!第三排的这位先生出价三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祁楠的这次出价让大厅片寂静,第二排的山装男人没再跟价了。大约等了有分钟,没有人再加价,林正信再次举起了拍卖槌。 “三千万第次。” “三千万第二次。” 顿了顿,林正信将拍卖槌干净利落地砸下去:“三千万第三次!” 他声音高亢,指着身旁那套牵动着所有人心神的紫罗兰首饰:“恭喜这位先生,这套极品紫罗兰珠宝属于你了,祝愿您和夫人情深意笃,共度白首!” 祁楠凝重的表情在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缓和下去,转而露出了个笑容。他转身将刘恩慧紧紧抱在怀里,刘恩慧两条纤细的胳膊也抱住了他的腰,大厅里众人纷纷送上了掌声。 “小慧,我说过要给你拍下的。”祁楠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刘恩慧在他怀里柔柔弱弱地笑:“嗯,谢谢你老公。” 掌声久久不散,不少感性的女孩都抹了抹眼角,也不知道是因为那珠宝花落别家,还是因为看到这感人至深的爱情。 当场面终于平复下来,林正信进行了压轴拍品的拍卖,这是件明宣德时期的青花瓷。 虽然是压轴拍品,竞拍的过程却反而没刚刚的紫罗兰首饰激烈。所有竞拍者都慢悠悠地出价,看不出多少势在必得定要拿下的气势来。 最终,这件青花瓷以六千二百五十万的价格拍出。 由此拍卖会终于落幕,没有拍到藏品的人直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散场了,拍得藏品的则留下,由后续的人员跟进分别引导着去后台进行款项的交付。 拍主在查验拍品无误后,资金要在三个工作日内交付,之后便可以拿到拍品。 苏格目睹这场盛大的拍卖会结束,从座位上站起,动了动脖子。坐了这么久,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回到后台休息室,魏博实敲门进来,满脸笑意:“苏先生,拍卖挺成功,价格还满意吗?” 太满意了,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从自家老头子那里挣钱的感觉很不错。苏格笑道:“这次多谢你了。” 魏博实摆了摆手:“嗨,谢什么,有高质量的拍品对我们公司名声也有好处,两赢嘛。对了,等那边结完款,我就给您转到账上。” 苏格点点头:“手续费该怎么走怎么走吧,期待咱们下次还有合作。” 魏博实愣了下,没想到苏格挺有心,知道拍卖行这边给他降了手续费。 他笑了起来,这回笑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苏先生也别客气了,你是沈爷朋友,那也是我朋友,只要下次有好东西还来咱们拍卖行就行!” 苏格见他这么说了,也没矫情,点了点头。 魏博实正想再跟苏格说两句,这时手机又响了,他抱歉地说道:“苏先生,这会儿拍卖会刚结束还有些后续的东西要处理下,要不你等等我,我这边忙完了就送您回酒店,也不会太久。” 苏格反正也没什么事,点了点头,就去休息室等魏博实了。 另边,祁楠和刘恩慧在贵宾室确认了拍品无误,付款后祁楠打开盒子,将里头的那条紫罗兰项链取出,亲手给刘恩慧戴上了。 虽然那三千万被划走的刻,祁楠心抽搐了下,但看到妻子戴上项链爱不释手的模样,还是觉得值得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雕刻的。”刘恩慧戴上项链,又摸了摸盒子里的耳环和戒指,表情有些沉醉。 “是啊,要是有幸真想拜访下。” 祁楠说着说着,就越来越想见见《重生》的作者了。他注视着盒子里的首饰,不管是设计还是雕刻,其作品主人的才华根本遮挡不住,祁楠觉得若是能跟它的作者结交,对自家公司好处定是巨大的。 他有了主意,看向刘恩慧:“要不我们留下来,给里头工作人员点好处套套话,总有人知道是谁过来送拍的。” 若是能顺着找到作品的主人就最好了。 刘恩慧听了,赞同地点点头。 直等到散场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走到后台的鉴定室外,紧紧盯着珠宝类鉴定室。 只要是送拍过来的珠宝,总要经过鉴定室这道门槛的,旁的地方工作人员不定能知道送拍的人是谁,这里头的鉴定师大概率是知道的。 好半天终于有人走出来,祁楠连忙迎上去,笑道:“小兄弟,我是《重生》这套珠宝的竞拍得主,对这套作品我和内人都十分喜欢,想知道作者是哪位大师,也好瞻仰下他其他的作品,不知道……” 鉴定师看了他眼,冷淡地说道:“客人的**我们不能暴露。” “这……”祁楠急了,压低了声音,“小兄弟你看你工作天也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聊?” 鉴定师看他那样就知道祁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借着外出吃饭的说法,给自己些好处。 只是不能暴露客人**这是底线,纳奇逊在这方面管的很严,真告诉了祁楠,鉴定师觉得自己的工作也不保了。 摆了摆手,鉴定师直接走人,不再理会两人。 “算了老公,问不到就算了,有缘总有见面的机会。”刘恩慧看到祁楠有些失落的样子,安慰道。 祁楠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离开的路和来时不样,得从另外个通道出。祁楠牵着刘恩慧,两人顺着指示往外走。 * 乔兰直没从竞拍失败的打击缓过来,等大厅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还窝在座位里啜泣。 经纪人小陆从乔兰开始哭就在旁拿着个件袋,看似无意地挡在她脑袋前,实则边挡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像是随时准备打场硬仗。 他挡住乔兰的脸是因为他真的怕乔兰这副哭花妆的样子又被人拍到。为什么说又,那显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次了。 好不容易捱到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小陆放下件袋,揉了揉有些麻了的胳膊,无奈道:“兰姐,咱得走了,这边要清场了。” 乔兰边哭边点头,被小陆拉着往离开的通道走。 小陆没想到刚进通道,乔兰又不行了,屁股坐到了地上,头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 小陆无奈,感情您先前在大厅里,还是压抑控制着自己的啊。 这时苏格接到了魏博实的电话,他那边工作要结束了,让苏格在通道这边等他。苏格拿着手机走到通道边,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乔兰和蹲在旁满脸为难的小陆。 不想打扰他们,苏格稍微走远了些,背对着两人等魏博实。 小陆瞄了瞄不远处背对他们站着的苏格,生怕苏格这会掏出个手机来拍下乔兰的样子传到上。 “呜呜呜为什么我真的好喜欢那个项链。” 苏格耳朵动了动,乔兰说的好像是自己那套翡翠里的项链。 “兰姐……” “啊啊啊为什么我这么穷,小陆你给我去接通告,给我往死里接!老娘要挣钱呜呜呜……” 小陆:“……” 乔兰啜泣着,她身红裙,走红毯时气场像个女王,这会儿坐在地上哭的妆全花了的样子狼狈的不行,倒是有些她这个年纪的可爱了。 小陆有些为难:“兰姐,咱不哭了啊,您看您珠宝都那么多了,咱也不差这个对不对?这哭的妆都花了,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不好……”最后句才是重点。 乔兰埋在胳膊里的脑袋抬起,狠狠瞪了小陆眼,小陆看着她眼泪流下带出的两条黑印子,战战兢兢,心里不住祈祷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被拍到,那也太毁形象了。 “拍就拍到了!老娘天生丽质,妆花了也好看!” 小陆:“……” 乔兰瞪着小陆,怒狠狠的气势下萎了,嗓子都哭哑了:“呜呜呜我就是差那个,我就是差那个!” 她埋头到胳膊间,肩膀抽抽。 “兰姐,兰姐求你了,要不咱回家哭好不好?”小陆也快要哭了。 苏格有些听不下去了,揉了揉耳朵,往乔兰这边走来。 小陆拦在乔兰跟前,警惕地望着苏格。 “你想要那条紫罗兰项链?”苏格问道。 乔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望着苏格打了个哭嗝,重重点了点头。 苏格斟酌了下说道:“模样的没有,差不多的你要不?” 他总觉得雕过遍的东西再雕的话,怎么都还是第次雕的最有灵气,之后再雕刻的就没那股感觉了。 所以除了手镯戒面之类的只需打磨无需太多设计性的东西,其他的苏格基本都只做次。 乔兰若是执意要拍卖会上《重生》里那条模样的项链,苏格倒是没办法了。 乔兰不知道苏格说这话什么意思,抽泣着问道:“差不多是差多少啊?” “差不多就是,跟拍卖会上的紫罗兰原料是同块,设计上有所不同。”苏格想了下说道。 乔兰脑子里团浆糊,半晌才瞪大眼睛,苏格说这话不就意味着…… “你你你,《重生》是你的作品??” 她声音放大了几分,正巧被刚走出来的祁楠和刘恩慧听到。 祁楠和刘恩慧听到《重生》这两个字眼,就下子目光看过来。从事珠宝行业,他们是真的想见识下这样套作品是出自谁的手。 然而当苏格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看过来后,祁楠和刘恩慧就僵住了。 是苏格?苏格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两人,苏格在刘恩慧脖颈间新换上的项链上顿了顿,随即挪开目光,像是不认得他们般,转回身子对乔兰点了点头。 祁楠心头大震,第反应就是苏格在说谎,上前两步怒道:“我把你赶出去让你好好反思,你倒好,跑来干坑蒙拐骗的事情?” 祁楠目光落到乔兰身上:“乔小姐,这是犬子,我管教不周,你不要被他骗了,如果受惊了我先跟你道个歉。” 乔兰渐渐止住哭声,听着祁楠的话不吭声。她看向苏格,不知怎么的就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 默默站起来,小陆赶紧上前扶住腿麻掉的乔兰。 刘恩慧在旁紧紧抿着唇,整个人都虚弱了的感觉。她死死盯着苏格的脸,看到他那双完好无缺的眼睛时,身子晃了晃。 怎么会,怎么会……眼睛为什么好好的…… 祁楠注意到刘恩慧的异状,连忙扶住了她:“小慧,你怎么了?” “我有些头晕……”刘恩慧勉强挤出个笑来,整个人都心神不定。 祁楠听闻有些担心,狠狠瞪了眼苏格后,才对刘恩慧道:“我们这就回去。” 就在这时,魏博事忙完了,出了通道看到这几个人聚在这里还有些奇怪。 扫了几眼,他对苏格说道:“苏先生,我这边结束了,送您回酒店吧?” 魏博实是广州纳奇逊拍卖会的负责人,乔兰和祁楠都认识他,见这个平时客气但疏离的人对苏格这么热情,祁楠表情就有些不对了。 难不成,《重生》真的出自苏格的手?怎么可能,他自己的儿子他清楚,就是块顽石,怎么可能雕刻出《重生》那样出彩的作品来? 祁楠问道,声音里有几分不容易被察觉的颤抖:“魏先生,敢问《重生》是出自他手吗?” 魏博实知道这位就是《重生》的拍主,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只道:“顾客的**我们不会透露。” 苏格低低笑了声,不再理会祁楠,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递到乔兰跟前:“这条,喜欢吗?” 其实拍卖会上重生这条项链不太符合乔兰的气质,而苏格现在给乔兰看的这条,是他在雕刻重生这套作品期间,放松心情时雕的小东西。 没有那么多深刻的含义,就是简简单单条,好看又清新的项链。 乔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紫罗兰项链,眨巴眨巴眼,惊喜下子浮上来:“要!要!喜欢!” 她觉得眼前这条项链更对自己的胃口,眼泪瞬间收回去了,小心翼翼问道:“多少钱?” 想着拍卖会上那套首饰拍了三千万,眼前就条项链,应该不会太贵,吧。乔兰心里默默盘算着。 苏格见乔兰心动了,收回手机道:“这个我们后面找个时间再详谈吧?” 他找上乔兰,看重的是她身上的明星效应和人脉。等自己的玉石店铺开了,第步知名度怎么提高,就靠乔兰了。 乔兰眉开眼笑,向小陆抬了抬下巴,小陆苦着脸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苏格。 乔兰看到小陆给的工作室名片,轻轻踢了他脚:“给私人的。” 小陆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家这位大明星真是毫无个身为明星的自觉。 不敢惹这个时候情绪脆弱的乔兰不高兴,小陆掏出张乔兰的私人名片递给了苏格。 苏格接过,乔兰眼巴巴道:“你要快点联系我啊。” 苏格点了点头,乔兰这才依依不舍被小陆拖着离开了。 没去看祁楠和刘恩慧什么表情,苏格对魏博实说道:“咱们走吧。” “好嘞!” 等上了车,魏博实才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苏先生,刚刚那俩拍主是谁啊?你们认识吗?” 苏格看向窗外,车窗上印出他的脸来,这张脸大多遗传自母亲,看不出多少祁楠的影子。 他勾起唇,看着车窗上的自己嘴巴张合。 “我爸。” * 向纳奇逊拍卖行支付了5%的服务费用,苏格怀揣着两千多万回了帝都。 匆匆和沈遇打了声招呼,苏格直接就去找了老周,他该着手准备开店的事情了,等着天等了好久。 “你哪来的两千多万?”听到苏格直接说要买下翠逸居,老周口茶水喷了出来。他赶紧擦了擦嘴,上下打量了下苏格,目光里充满了怀疑。 苏格坦然说道:“赌石啊。不过盘下翠逸居,再装修下,我钱包又得空了。老周,咱俩哪天去云南趟?” 他没忘了之前老周说云缅那带才有真正的好原石。 苏格这回是深深感受到钱的不经用,每次赌石赌涨了,以为段时间内应当不缺钱花了,紧跟着要花钱的地方就来了。 想着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苏格不得不未雨绸缪,多赌些好料子才能放下心来。 老周有些无语,不明白为什么对旁人而言十赌九输的赌石,碰到了苏格就是他的赚钱工具,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两千万啊,他开店这么多年手上连个两百万现钱都难拿得出,结果苏格这划拉两千万轻飘飘就能出去了。 老周摇了摇头,复杂地目光看了苏格眼:“老孙那边确实赶着去美国,翠逸居价格压的很低了,走吧,咱今天把这事办了。” 苏格也不愿意占人老人家的便宜,翠逸居虽处近郊,但周围交通方便的很,除了人流少点其他真的是很不错了,苏格觉得若不是老孙急着卖,慢慢来,价格还能再高个几百万。 开车到了翠逸居,院子围墙上爬满的藤蔓因为日头太烈都有些焉了,院里的花花草草状况也差不多,苏格看到翠逸居老板老孙正拿着水壶浇花,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寥。 这边已经停止营业好几天了,家当有些被老孙运走了,那些服务员小姑娘也都辞退了,现在里头比先前要空荡些。 听到停车声,老孙揉了揉直弯着身子浇花而有些酸疼的腰,看向走进来的老周和苏格两人。 “来啦!”老孙要比老周大个十来岁,身子瘦小,有些佝偻。 他朝两人打了个招呼,“进来坐吧,今天也没什么饭菜能招待了。” 苏格上前接过老孙手里的水壶,帮他浇起了还没浇完的花,说道:“孙老爷子,老周应该跟您说过了,我想盘下您这翠逸居。” 老孙看到苏格浇花的模样,对他就生出几分好感来,随即轻叹口气:“也好,有个人接手我这翠逸居,我走了后也能有人照料这些花花草草。” 苏格有些动容,诚恳道:“老爷子,您放心,我定好好照料它们。” 老孙看了看苏格,又看了看老周,终于笑道:“行,行,盘给谁不是盘,你这小伙子我还挺喜欢,给你了,就给你了。日后老头子我就不忙了,跑去美国跟儿子孙子享清福咯!” 苏格微微松了口气,随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老爷子,这里头有两千五百万,密码是您的生日。” 老孙愣了下,看向老周:“我不是说,两千万就可以了吗?” 老周笑道:“他啊,也不想占你便宜,你就收着吧,翠逸居两千五百万还是值的。” 老孙也不再推脱,对苏格点了点头:“那去办公证吧。” 来回又忙了半天,等办完公正再回到翠逸居的时候,这地方就彻底属于苏格了。老孙跟两人道了别将钥匙交给苏格就离开了,老周知道这会儿苏格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也不打扰他,自己走了给苏格个独自的空间。 苏格站在院子,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被烈日摧残了整个白天的藤蔓和花花草草,叶片终于缓缓恢复了过来。 围墙藤蔓上是颜色各异的小花,在微风轻柔地摇摆。院假山流水葡萄架,水池里水莲花摇曳。 他现在,终于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用在那个所谓的家受人白眼和排挤,也不用住在旁人那边总怕打扰。 这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苏格的地盘。 第27章 (重修) 翠逸居分上下两层, 老孙搬走了之后, 里头的餐桌餐椅都被清空了,越发显得空间大和空旷。 苏格坐在门槛上发呆,有种热闹过后的寂寥和清冷感。天差不多黑下去了, 他抬头看看天空,今晚夜空没什么云, 能看到夜幕上点缀着几颗星星,月亮也亮的很。 他觉得迷茫空虚, 那种喜悦散去之后孤独感便接踵而至。现在身处的地方, 是属于他的了, 可这个地方能称之为家吗? 苏格有些累了, 他倚在门栏上, 感觉自己在流浪样。关于妈妈的记忆很模糊了, 祁楠不必多说,跟苏家那些人多年未见,感情也是淡薄。在这么大的世界,竟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那种重生回来与世界隐隐约约的格格不入, 更让苏格觉得难受。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想东想西,苏格开始质问自己现在做的切是否有意义。 他甚至在想, 自己是从年后重生回来的, 那么现在这个时间段本来的苏格去哪儿了? 自己应该是缕亡魂,占据了年前那个苏格的身体。 所以现在的苏格还是苏格吗?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可笑, 却让苏格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他觉得自己这段人生好像是偷来的般,这个身体原本的苏格被名叫“苏格”的人杀死了。 皱起眉头, 苏格觉得胸口哽的难受,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手机震动的嗡嗡声突然响起,苏格身子抖,半晌才缓过来摸索着掏出手机,是沈遇打来的电话。 勉强打起精神,苏格接通了电话:“喂,沈叔?” “都忙完了?”沈遇声音清冷,那边响起书页翻过的声音。 “嗯。”苏格看到院子里草木微微摇摆,在黑夜里的样子仿佛里头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沈遇敏锐察觉到苏格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合上书本,问道:“怎么了?” 苏格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沈遇看不见,说道:“没事。” 沈遇没说话了,两人陷入了片沉默。半晌,苏格半阖上眼睛:“沈叔,陪我说说话吧。” “好。” 又是阵沉默,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夏虫鸣叫声。 苏格头缓缓搭在膝盖上:“不知道什么虫子在叫。” “你在屋外吗?” “我在门口坐着。”苏格深吸了口气,看着院子里花草都被月光披上了层银纱,“今天晚上月亮好亮。” 没等沈遇说话,苏格闭上了眼睛,鼻子动了动:“院子里有荷花香,很淡。” 在重生前,眼睛失明后的苏格常常坐在窗边,花园里会有各种花香飘进屋子,那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东西。能让他觉得世界不是死气沉沉的,会开花,会有香味,就像小时候妈妈身上的香水味。 “沈叔,我好想我妈啊,你们认识对吗?”苏格眼睛有些湿润,“她是什么样的人?” 沈遇听到苏格的问话,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回想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她是个很美的女人,我小时候第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不到二十岁,喜欢斜着眼睛看人,骄傲里头夹着不屑,但并不让人讨厌。” 说到这儿,沈遇嘴角带着丝笑,这点上苏格和他妈妈年轻时候是很像的。 苏格听到这儿,嘟囔了句:“跟我印象里的妈妈好像不样。” 印象里的妈妈,眉眼里总是带着散不去的忧虑,苏格望向她时她会很温柔地笑,但笑里都透露着哀伤。 沈遇继续说道:“年轻时候她古灵精怪,又很有才华,还带着几分难得的魄力,受到很多男人的青睐,其包括我的两个小叔和位表兄。” “她谁都看不上。圈内都在猜测最后她会挑谁,但谁也没想到她选择了你爸爸。”沈遇垂下眼,“从苏家独立出来,转居幕后相夫教子,生下你后没几年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有人说她是产后抑郁,后面越来越严重才选择自我解脱的。苏格不知道自己在苏家那边不怎么受待见是不是和这有关,毕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苏格知道外公外婆是很爱妈妈的。 “大部分要归咎在祁楠身上。”沈遇靠在椅背上,“遇到他是你妈妈悲剧的开始。” “她看错了人。”苏格轻声道。 苏格好像顺着冥冥血脉的联系,看到了妈妈苏清衍年轻时候的张扬和别具格。她单纯而耀眼,是苏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无数优秀男人心里最柔软的存在,却因为爱上了个穷小子,毁了自己的生。 沈遇敲了敲太阳穴,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最后次看见她是在米兰珠宝展上,那时候你两岁,她抱着你。” 那是他和苏清衍最后次见面,也是他和苏格第次见面。 苏格深吸口气,笑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声音有些哑。 “苏格。”沈遇缓缓开口,“你在哭?” “没有。”苏格皱了皱眉,胡乱擦了擦脸,“没有。” 苏格吸了吸鼻子,嘴角不住往下,他勉强说道:“好吧,我在哭。” 沈遇并不擅长安慰人,听到他有些哽咽的声音皱了皱眉,半晌才道:“还好吗?” “我不好。”苏格忽然有些焦躁,心里升起团莫名的火。 “沈叔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是从哪里来的。” 他很孤独,也很害怕,夜晚黑的像随时有什么东西要扑出来将他口吞下,那种无处寄托的惶恐和不安让苏格有些崩溃。 他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分不清自己是哪个苏格,这种挫败感让他烦躁,烦躁的想哭。 “你等我。”沈遇听着苏格急促压抑的呼吸声,沉稳地丢下三个字。 苏格怔了下,听到电话那头沈遇起身拿车钥匙的声音。 手指紧扣着手机,里头传来沈遇换鞋的声音,“吱呀”声关门的声音,汽车门锁被解开的“嘀”声,他坐进车里皮质座椅微微的摩擦声,以及引擎发动的声音…… 黑夜好像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两人谁也没有挂电话,路上也直没有交谈。 直到车灯打破了黑暗,远远射了过来。 引擎声熄灭,苏格看到院子外头道人影走了进来。他身材修长,轮廓深刻,脸庞在月色下英俊而优雅。 沈遇看到坐在台阶上的苏格,缓缓走到他跟前。 苏格仰着头看他,不知怎么的心里跳。 沈遇揉了揉他头:“走吧,跟我回家。”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格躺在床上,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懊恼,为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丢脸。 昨晚自己怎么想的,明明买下了翠逸居是件开心的事情,结果他跟喝了假酒样拉着沈遇说那么通。 太丢脸了。 坐起身子,苏格缓了会,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下床洗漱。 苏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昨晚那么哭了通,现在除了眼睛还有点红红的,精神倒是恢复过来了。 洗了把脸走下楼,沈遇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苏格状态还不错便又收回了目光。 坐到他旁边,苏格靠在沙发上说道:“沈叔,会儿借你地下室用下。” 现在开店装修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事是得拿出能出售的东西才行。 苏格想着趁着有时间多做些成品出来。只是他手上现在就两块翡翠,紫罗兰基本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雕几个小件。而另块是帝王绿,拿出来太过扎眼,在现在来讲不是好的选择。 “你用吧。”沈遇应了句,随后问道,“想好店铺要怎么发展了吗?走的风格路线,这些得开始就确定。” 他从雪茄盒里抽出支雪茄,用香柏木片点燃,动作十分优雅。 “我是想着现在精力有限,就走高端路线,先发展批固定客户好了。”苏格看着他动作,思索了下说道。 他的眼睛得天独厚,发现好料子的机会更多,走高端精品路线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苏格不想卖流水线出来的东西,前期出的货都得自己设计自己来做,出货量肯定是有限的,在顾客群上便会有所挑选。 这点他已经想好了,乔兰就是最开始的目标客户之。 等后面再招揽合适的店员和学徒,帮自己分担些,那个时候才能谈扩大顾客群的事情。 苏格越想越觉得要做的事情很多,不由躺倒长叹口气。 转过脑袋看向沈遇,他正在抽雪茄。 他抽的不多,但每次抽的时候都让人挪不开眼。沈遇他平时虽然看着丝不苟的样子,但眉眼里总是有股散不去的懒散,这懒散在他抽雪茄的时候就层层叠叠溢了出来,徐徐飘起的轻烟遮挡了他的面容,那股子疏离感就淡去不少。 移开目光,苏格说道:“我想去云南那边赌石,看能不能带回来几块好料子。可惜缅甸翡翠公盘刚过不久,不然肯定得先去缅甸。” 缅甸翡翠公盘六月份就开幕了,现在已经错过时间。 沈遇看了眼他:“最近云南并不安全。” 苏格迟疑道:“那我雇几个保镖跟着吧。” 沈遇放下雪茄:“你雇的保镖可以佩戴枪、支?” 自己雇的当然不可以了,在国内这方面可还没合法化。按照沈遇的意思,那边危险到想过去还得配个枪? “要是这么危险,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旅游?” 沈遇淡淡道:“平常人也没什么,但你是去赌石的,很容易被人盯上。” 没等苏格说话,沈遇站起身来:“我跟你起去。” 语气不容置喙。 第28章 (重修) 云南的珠宝交易市场世界闻名, 因为靠近缅甸, 翡翠原石来源相对容易。 不像在内地经过玉石商人们层层的筛选,放到顾客跟前时好料子基本都被挑完了。云南的原石还没有那么多人经手,出好翡翠的几率更高些。 苏格想了想, 将目的地定在了云南瑞丽,这边的些寨子和缅甸只有道铁丝的距离, 当地人和缅甸人交流十分密切。 这还是他第次去云南,和沈遇起订了17号的飞机, 瑞丽是个小城没有机场, 两人在最近的芒市机场下了飞机。 刚出机场, 就有辆越野车在两人跟前停下, 这车是改造过的, 看上去格外结实, 引擎的轰鸣声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四个壮硕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模样看上去都有些凶悍,对沈遇却很恭敬。 苏格注意到这几个人在大夏天依旧穿着外套,外套底下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 为首的男人眼下有道两厘米左右的刀疤, 看向沈遇:“沈爷。” 沈遇嗯了声,男人又看向苏格, 道:“苏先生, 叫我刀疤就行。” “在瑞丽这几天,他们会全程跟着我们。”沈遇简单介绍了句。 刀疤咧嘴朝苏格笑了笑, 他长相粗犷,这么笑就有点能吓哭小孩的意思。 苏格和他们打过招呼, 刀疤拍了拍旁边的越野车,拉开车门让沈遇和苏格进去:“沈爷和苏先生先上车吧,我们去瑞丽,往边境那边走。” 苏格坐下后发现,车里头空间很大,车窗却小的有些不正常。 车窗玻璃透明度也不高,看样子可能是防弹的。 等苏格和沈遇都坐好了,其他三个男人坐到了两人前面排的座位,刀疤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车缓缓发动,从芒市机场到瑞丽要百多公里,本以为很快就能到地方,结果这边山多水多,车不太好开,百多里路硬是开了很久。 苏格也没有觉得时间难熬,因为车窗外的风景很美。 他将车上的小窗开了个缝,眼睛眨不眨望着窗外风景。坐在前面的几个男人本想制止,目光触及沈遇在微微摇头,几个男人张了张口才憋住了没出声。 长期训练得来的警惕让他们不会轻易开窗。 沈遇凝望着苏格侧脸,窗外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洗去了苏格脸上些隐藏的阴霾。 刚入云南,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时候是安全的。他想看,就让他看会吧。沈遇心里想着,缓缓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柔和。 苏格并没有注意到车里有些微妙的气氛,他眼看到这片土地上寨子个连着个,河水弯弯清澈印着蓝天,不远处的山上云雾缭绕,隐约间可以看到大片茶园。 等到了人稍微多点的地方,浓烈的民族风情扑面而来,傣族姑娘穿着颜色鲜艳的民族服饰走过,街上挑担的商人吆喝叫卖,大街上能看到不少褐皮肤的缅甸人。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游客,处处能看见挥着小旗的导游和带领的旅游团,各地的口音传进苏格耳朵里。 “大家都跟紧我,别走丢了哈!” “来看看瞧瞧咯,特产的银手镯银挂饰看看啦!” 这热闹不同于帝都的繁华,而是带着质朴和扑面而来的热情。 不远处条街上围着的人格外多,苏格眯了眯眼看过去,发现那条街上路边摆着大堆石头,还有切石机运作的声音。 他眼睛亮,指过去:“那边有赌石的。” 前面落座的几个男人听到苏格的话笑道:“苏先生,这边靠近景点游客多,街上的石头基本都是卖给游客玩的,您和沈爷想看的好料子这里是没有的。” 苏格表示了解,越发对后面要去的赌石场地充满好奇了。 驶过这些游客密集的景点,少了不少商业气息后,沿路的寨子便原汁原味起来。 又过了个多小时,越野车在个寨子前停下,里头的路并不宽敞,车只能停在寨口。 几个人下了车,这边山林茂密、竹楼排排错落有致,村寨前有河流蜿蜒流过。 来往的人穿着特色傣族服饰,看向越野车的目光都有些好奇,苏格猜这边大概不常有外人来。 苏格略有些兴奋地看着周围,沈遇见他看不够的样子,嘱咐刀疤和两个男人守在苏格身边,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你先在寨子里自己逛逛,不要走远,我去找个人。” 这边寨子太过偏僻,当地不是所有人都会说汉语。沈遇要找的当地人,曾经接待过沈家,精通汉语和缅甸语。既然来赌石了,还是找个可靠点的当地向导比较好。 苏格点了点头,在刀疤几人寸步不离的跟随下,绕着寨口走了圈,最后有些走累了,就招呼着几人起坐到草地上休息。 不远处清澈的河流里,几个傣族姑娘淌水弯着腰用河水洗头发,乌黑垂腰的长发沾着水珠,在阳光下泛出光泽来。 其有个女孩格外美丽,看上去十七岁,眼睛乌溜溜的十分有神,正侧弯着身子将头秀发拢在起放在水面上漂洗。她不经意目光瞥向岸上,就看到了苏格。 这边人皮肤大多偏黑,苏格那张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脸在人群就格外显眼。尤其是侧着脸跟旁人说话时,下颌的线条精巧得像是经过千百遍勾勒才成。 她动作顿,脸上就浮现出几分浅浅的红色。 “玉罕达弄,你好了吗?”同伴已经洗完了头发来催她了。 “好了!”名叫玉罕达弄的女孩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直起身子。 而这时,苏格感受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转头就看到河水里有个小女孩盯着自己,见他看过来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目光越发大胆。 她穿着无袖的紧身短衣,在那露出的小截纤巧细小的腰身上,坠下来根根银带,下身则穿着及地的筒裙,有大半截没在水。 玉罕达弄淌过河流走到了岸上,膝盖以下的裙子都是湿的,紧紧贴在紧致有力的小腿上,越发显得身材窈窕。 她径直走到苏格身边停下,在苏格疑惑的目光说道:“我是寨口第二户那家的三女儿。” 说罢,脸上红晕蔓延,她露出个活泼爽朗的笑容,蹦跳着离开了。 同行的女伴路过苏格,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苏格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刀疤:“刚刚那女孩什么意思?” 刀疤脸严肃解释道:“她看上你了,让你晚上爬她家墙去。” 苏格不解:“爬墙?” 旁边有卖银饰的老板听到苏格和刀疤的对话,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笑道:“你可有福气了,玉罕达弄是我们寨子最美的姑娘,以前还没邀请过哪个男人。” 刀疤解释:“这个寨子还保持着母系社会的风俗,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晚上翻墙到她家捅竹楼,看老大,就捅下,看老二就捅两下。她刚刚跟你说她是三女儿,意思就是让你去捅三下。” 苏格:“……” 捅三下然后呢?苏格想问,还是憋住了没问,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大概就是春那什么刻值千金吧。 心里有些讶异这女孩的大胆。说实话,玉罕达弄长得足够漂亮,身上的淳朴和青春气息也很吸引人,是苏格喜欢的那种类型。只不过看人家那样估计还未成年,就算这边村寨风俗如此,苏格还真不能接受自己对个未成年有什么想法。 “玉罕达弄她们家很富有,你嫁过去不错的。”旁看热闹的老板笑呵呵道。 苏格:“不了不了。”嫁过去?那更不可能了。 玉罕达弄是寨子里不少男人心仪的姑娘,见向高傲不理人的玉罕对个汉人表露出好感来,周围几个男人望着苏格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 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苏格微微蹙眉,又等了会,沈遇终于带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男人过来了。 “这位是……?” “岩康。他对这边的玉石交易市场比较熟。”沈遇介绍了下两人,苏格跟这位叫岩康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几人约定先休整晚,第二天去附近的翡翠交易市场。 借宿在寨子的竹楼里,想着很快就能见识到这边比帝都玉石铺子好不知几个档次的翡翠原石,苏格心情激动,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早天刚亮,刀疤就开车载着几人往翡翠交易市场去了,岩康坐在副驾驶给刀疤指路。 开车慢悠悠地走山路大概过了个小时,越野车停在了山脚下。 只见半山腰上远远看去有不少建筑,但都是些简易的铁皮架子搭起来的棚子,锈迹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苏格看着半山腰上的建筑心里缓缓打出了问号:“怎么停下了?” 岩康指了指外头:“到地方了。” 苏格看向外面,见山脚下有个简易的木牌子,上头打着个上山的箭头,写着:翡翠交易市场。 苏格:“……” 好像跟想象的翡翠交易市场不太样。 “车开不上去了,只能走上去。”岩康说道。 刀疤几人对视眼,有些犹豫。这山路并不好走,植被太多了,上山下山的人勉强踩出条小道,但像苏格沈遇这种不常走山路的,就有些费劲,真到半山腰至少得走个多小时。 “沈爷你看……”刀疤望着沈遇,征求意见。 沈遇想上看了眼,转而问向苏格:“你行吗?” “行!”苏格想也不想就回答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等真走上了这条崎岖不平异常难走的山路,苏格不由吐槽:“好好个翡翠交易市场为什么要建在半山腰啊……” 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苏格怀疑这样是不是真能做的出去生意。 等好不容易上了半山腰,苏格才发现上头人还真不少,每个铁皮棚子里都堆了大堆毛料,不少人都蹲在毛料边上仔细挑选着,看穿着都不是本地人。 “去挑吧。”沈遇望着好不容易爬上山气喘吁吁的苏格,眼里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 苏格随便进了个棚子,这棚子里头面积不大,五六十平方的样子,里头乱七糟堆着不少毛料。 里面人不多,都安安静静在挑选着原石。苏格沈遇这行人惹来了些人的目光,触及刀疤几人身上那股凶悍的气息时,又个个收回了目光。 老板是个皮肤略黑的年女人,穿着艳丽的短衣和筒裙,头发盘起来,脖颈和腰肢很是纤细,看上去风韵犹存。 她见到苏格几人,笑着用傣族语说了什么。 岩康在旁翻译道:“她说随便看,这里帕敢和木那的原石多,其他场口的也有,让我们自己挑。” 苏格有些怀疑这里头是不是真的有好货,随意走到堆毛料边上,苏格看过去,神态下就有些凝重起来。 只眼,他就看出了这些原石的不同。石头都是老坑种的,所谓老坑种,相比于新坑质地紧致、颗粒均匀、肉质也更加细腻。而新坑就往往有裂隙,粒要粗些,结构也松散些。 老坑种的原石更容易出高品质翡翠,往往透明度高,水头足,颜色亮。做出来的成品光泽感会更加好,颜色更加耐看,翡翠的灵性更足些。 虽说新老坑原石品质并非绝对,新坑不定都是品质差的,老坑也不定都是品质好的,但总的来说,高档以上的翡翠大多还是出自老坑。 而这看似简陋的铁皮棚子里,原石都是来自老坑。 心里头那股怀疑下子烟消云散,苏格埋进石头堆里挑了起来。他心里想着要先为沈遇挑几块好原石,毕竟沈遇帮了他那么多,怎么也得好好报答下人家。 这边的原石大部分都是全赌毛料,小部分开了窗的是半赌,风险小些,价格自然要高得多。 只是全赌半赌苏格都无所谓,反正都得用异能看看,相比之下便宜的多的全赌毛料就是苏格的首选。毕竟就算是被石壳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苏格眼睛下也跟没穿衣服般。 摸到块皮壳滑溜的石头,苏格眼睛亮,只见这块石头表皮都已经露出了绿色,仿佛豁了口的石榴,露出里头细腻的肉质来,颜色十分喜人。 因为这明晃晃的绿色,这块料子算是天然的半开窗了,价格标的很高,比手掌稍大点的料子开价二十万。 “也不知道能吃进去几分……”苏格嘟囔了句,转而动用了异能。自从上次开出那块紫罗兰之后,他的眼睛颜色就能受自己控制了。 手上这块石头皮壳在苏格的眼渐渐消失,苏格看到了里头的情况。有翡翠,但吃的不深,二十万买下这料子亏倒是不会亏,但也不会有赚钱的余地。 摇了摇头,将它放回原地,苏格看起了下块。 第29章 旁边有人看到苏格拿起这块原石, 又摇着头放下的模样, 笑道:“小伙子,这块石头你都看不上,那什么样的你才能看得上哦?”声音里有几分广东人说普通话特有的口音。 苏格刚刚手上拿着的这块报价二十万的石头, 铁皮棚子里不少人都有意想买下,对这块原石很是看好。 苏格顺着声音看过去, 见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笑道:“感觉这绿吃不深。” 这大爷也不怕跟在苏格身后的刀疤几人, 在刀疤他们的注视下走到了苏格跟前, 拿起那块被苏格放下的原石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半晌才道:“你眼力倒是不错。” 这原石豁了口般, 露出里头绿色的翡翠肉来, 皮壳上又遍布松花, 眼望去给人里头满满当当都是翡翠料子的感觉。经验不多的人,很容易就会沉醉在这样好的松花表现买下这料子。 然而松花这么多,可能是里头翡翠肉多的表现,也可能是颜色仅仅存在于表层。看了半天松花的浓密程度、形状, 大爷越发觉得这原石就跟苏格说的样,绿色怕是吃不深。 吃不深的话, 值不值二十万就两说了, 大部分人还是愿意赌赌的。 大爷望了望苏格,云淡风轻的样子, 半分想买这料子的想法都没有,不由问道:“你就这么确定这料子会垮?” “也不见得会垮。”苏格含糊说了两声, “可能挣不多吧。” 大爷笑了笑:“有意思。” 他招呼来个年轻人,说道:“去,把这块料子买下来,直接切出来看看。” 等年轻人拿着这块料子去结账了,大爷说道:“我叫蒋建本,广东佛山那边的,小兄弟以后如果想去平洲公盘,可以找我。” 平洲是佛山的个山水小城,近些年因为翡翠公盘而声名鹊起。诚然缅甸公盘是全世界都瞩目的盛事,但国内的平洲公盘如今也发展的很好,可以说是继缅甸公盘之外玉石商人心的圣地了。 缅甸翡翠公盘实施保证金制度,需要缴纳数万欧元才能办理入场证,而平洲翡翠公盘采用的是会员制,想参加就得加入平洲玉器协会,加入协会需要有两个三年以上的会员作担保。 苏格想着如果以后真要去平洲公盘,少不得有老人带着,于是对蒋建本点了点头,笑道:“苏格。” 寒暄了番,蒋建本使唤去买毛料的年轻人就回来了。 “来,咱们切开这翡翠看看,绿色究竟能吃多少。”蒋建本走到解石机跟前,立即有解石师傅上前想要帮忙解石,蒋建本挥了挥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蒋建本身边的年轻人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解石师傅,解石师傅没说什么,坐到了边。 苏格看着蒋建本仔细观察了番原石上的松花和蟒带,拿起粉笔画了条线。苏格挑了挑眉,蒋建本手稳当的很,看上去很有把握,但那条线画的就不怎么准了,刚好切到了那翡翠切面的三分之处。 这料子本来就不大,这么切的话,就只能出些小挂件了,价值大打折扣。 咳了声,苏格试探着说道:“你要不再看看蟒带走向?” 蒋建本刚要打开解石机,听到苏格的话停了下来,又审视了番,沉吟了会,重新划了条线。 苏格看了看,这条线不会伤害到翡翠肉,就没再出声了。 蒋建本动作熟练地打开解石机,锯片靠近固定好的翡翠原石,顺着后面画的那条线缓缓切了下去。 刀下去,露出了盈盈绿色,可惜,这绿色并不厚。 蒋建本叹了口气,果然如苏格所说,绿色吃的不深。 按照这绿色的厚度,二十万说亏也不算亏,但是基本也是不挣钱了。 掂了掂切出来的翡翠,蒋建本看向苏格,笑着道:“苏小兄弟这眼力可以的。” 说罢看了看手上手表,有些遗憾地道:“我会还有事,得先下山了,小兄弟先慢慢看着。” 蒋建本打开手臂间夹着的公包,从隔层里拿出张名片递给苏格:“以后来佛山了可以打我电话。” 苏格接过名片,蒋建本就脚步匆匆带着年轻助理下山了。 看着他背影,苏格收回目光看向手的名片:蒋建本,盛世珠宝有限公司董事长,平洲玉器协会副会长。 啧,这来头可不小。盛世珠宝,在南方带是很出名的珠宝公司,怪不得自己刚刚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对名字有点耳熟。 坐到这样的管理层,还亲自爬山涉水过来挑选毛料,光是这点,自家父亲就远远比不上。骤然得来的财富不仅让他在珠宝设计上的才华渐渐消退,人也变得好逸恶劳。 对比之下,苏格觉得自家老爸现在经营的公司不没落才怪。 收好名片,苏格继续看起了毛料。 翻了几块都不是很满意,苏格看向旁的沈遇,问道:“沈叔有看的吗?” 沈遇自觉没有赌石的天赋,这次过来也纯粹是陪苏格,听到他问话微微摇头。 苏格心想着要帮沈遇赌几块好原石出来,说道:“那要不沈叔你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随便选块我给你看看。” 沈遇莞尔,淡淡道:“你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苏格见沈遇没反应,不满道:“那我给你选了啊。” 说着嘴里念叨着“小公鸡点到谁就选谁”,停下来的时候手指落在了块得有七公斤重的原石上。 体积不小,标价不算低,四十二万,就是不知道里头有没有翡翠。 苏格集精神,催动着眼睛里那团流动的物质,眼前石头皮壳渐渐消融,抹蓝汪汪的颜色出现,这颜色不艳丽,柔和的很,如水般,看的苏格心底悠悠荡。 “蓝水……”他张了张口,无声说道。 蓝水翡翠,没有想到运气真不错,这么随便点,就是这样块好翡翠。 苏格拍了拍原石,收回异能,转过头笑着对沈遇道:“沈叔,这块石头我买了,送给你。” 沈遇那内敛的优雅,淡漠的气质,与这块蓝水翡翠倒是有几分相衬。 沈遇本想拒绝,触及苏格那亮晶晶的眼神,不由变了口风,道了声:“好。” 苏格笑的越发开心。 蓝水翡翠,顾名思义最好的颜色是纯正的蓝色,也就是业内常说的“海水蓝”。 颜色偏点,就是灰蓝和蓝绿,也属于蓝水翡翠,但品质就不如纯正的蓝色。 这种翡翠的选择是颜色高于种水的,如果颜色偏灰,整个翡翠都会显得压抑,种水再好给人的感觉也差了点。相反如果蓝色正,哪怕颜色淡点、种水差点,翡翠给人的整体感觉还是清新的。 可惜蓝水翡翠大多数颜色都或多或少偏灰、偏绿,眼前这块蓝水算是比较纯正了,不绿、不灰,色调恰到好处,在蓝水翡翠属于难得的。并且颜色分布较均匀,有定浓淡变化,但浓淡之间的过渡非常柔和。 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优雅而低调。 种水也达到了糯种,润泽而有灵性,是块好料子。 看这翡翠大小,至少能出个七只镯子,外加些挂件玉牌没什么问题,四十二万的价格,切出来绝对是涨了。 买下这么块翡翠送给沈遇,不算掉价了。 这石头有些沉,不好直带着,苏格招呼刀疤帮自己盯好这块石头,自己又扎进石头堆看了起来。 云南的原石果然品质总体高了截,出翡翠的概率比苏格在帝都的玉石铺子看的要高得多。 先不说这里头的翡翠,按照标价买下来切出来能不能赌涨,有,就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了。十赌九输,这句话在赌石这行是个真理,苏格也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他可能什么翡翠都赌不出来。 但眼睛现在是自己的,他用起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连看了近三十块石头,苏格感觉自己差不多到极限了,眼睛有些刺痛,太阳穴也有些涨,他呼了口气,站起身对沈遇道:“沈叔,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有些累了,咱们明天再来看?” 沈遇点点头,苏格除了那块送给沈遇的蓝水翡翠,自己另外挑了两块。这两块原石,松花几乎找不到,蟒带也不明显,表相看上去不算多出彩。 岩康喊来女老板结账,在她盘算清点价格的时候,岩康就跟苏格简单聊了几句。苏格在他介绍下,知道了这位女老板的名字叫玉燕。 这是个有名无姓的民族,岩是对般男子的称呼,玉是对般女子的称呼。 岩康低声跟苏格科普这边的习俗:“我们族名字有个特点就是长幼排行分明。傣字母有七组,第组字母拼写的就用作长子、长女名,玉燕的‘燕’,就代表她是家长女。” 苏格想了想,问道:“那你们重名的是不是很多?” 男人都叫岩什么什么,女人都叫玉什么什么,名字又有这么多规律可循,想想都觉得会有很多人的名字样。 “所以我们不少人都会给自己起个汉名。”岩康笑了笑,“还有个区分同名字的方式。” “什么?”苏格有几分好奇。 “有名字样的,会加个特殊词汇区分。”岩康想了想道,“我听寨子里有人说玉罕达弄看上了你。” 听他爽朗的声音里有几分调笑,苏格嘴角抽了抽。被个小姑娘看上,他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偏偏这些寨子里的人看自己好像他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样。 岩康黝黑的脸上透着红光,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苏格跟前:“玉罕达弄就叫玉罕,意思是像金子样闪光的姑娘。寨子里有好几个女孩叫玉罕,所以我们都管她叫玉罕达弄,意思就是大眼睛玉罕。” 苏格想了想,那姑娘眼睛确实挺大。 岩康还想说堆玉罕达弄的好话,玉燕老板娘已经走了过来,用傣语说了几句。 岩康连忙翻译道:“她说三块石头共七十九万。” 三块石头里,沈遇那块蓝水翡翠四十二万,是大头,其余两块品质不如这块蓝水,加起来共三十七万。 “结账吧。”苏格掏出卡来,就想刷卡转账。 玉燕脸上露出丝抱歉的微笑,说了两句。 岩康适时翻译:“她说不好意思,她们这边只收现金。” 苏格愣,和沈遇对视了眼。 沈遇也是第次来这个翡翠交易市场,不太清楚这边只能用现金交易,想了想低声对苏格道:“这边不少倒卖原石的都和当地或境外的些势力有关系。只接受现金交易,应该是为了资金流动更加安全。” 苏格表示了解,只不过他现在身上还真没带什么现金,不由有些头疼。 七十九万啊,换成现金得用箱子装吧?谁没事带着箱子钱跑来跑去,这也太暴发户的感觉了。 这附近还不知道哪里有银行,下山取钱再上来,这么来回也不知道要花多久。 苏格没想到自己看了那么久的石头,精挑细选出来三块,结果到最后要付款了出了问题。 他皱着眉,目光落在自己挑的那堆原石上,忽然有了主意。 空手套白狼这事儿,也不是第次干了,苏格熟练的很。 他目光在棚子里转了转,落到了位正挑着原石的小哥身上。那小哥胸前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他手抱着那包,边挑着原石,看那紧张不撒手的样子,包里应该就是现钱。 晃悠过去,在小哥警惕的目光,苏格问道:“我能和你换个现钱吗?” 没等小哥拒绝,苏格补了句:“二十五万换你二十万。” 小哥看了眼苏格,想着这转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挣五万,赚了,于是爽快地打开背包,从里头叠叠掏出钱来,共二十叠。 转了二十五万给这小哥,苏格抱着二十叠钱到了玉燕跟前。 玉燕笑了笑,说了几句。 岩康:“她说苏老板,你这堆原石二十万买不到。” 苏格点了点头,从自己挑的那三块石头里捡出块半个篮球大小的,问向玉燕:“这块是不是刚好二十万?” 岩康将苏格的问话翻译给了玉燕,玉燕看了眼苏格手上的原料,点了点头。 苏格嘴角勾起笑来,那张脸顿时因为这抹笑变得有些明媚起来,玉燕多看了他好几眼。 将自己刚刚换来的二十万叠叠放到桌上,苏格道:“直接切开吧,你这里解石不收费吧?” “不收费。”玉燕听了岩康的翻译,将苏格挑出的这块毛料放手里掂了掂,不太明白他单独拿这块出来什么意思。 是只有二十万,所以就挑个价格刚好的,其他两块不要了? 玉燕摸不清苏格,招呼来解石师傅给苏格解石。 解石师傅倒是会点汉语的,操着蹩脚的口音问苏格要怎么切,苏格望着周围看热闹渐渐围过来的人,慢悠悠拿起支粉笔,顺着表皮浅浅的松花画了两条线,朝师傅颔首示意。 解石师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打开了解石机,熟练地把原石固定在解石机上,把顺着苏格画的线切下去。 “出绿了!”不等苏格出声,旁边围观的人里率先有人惊呼,“好漂亮的晴水绿!” 果真那刀切下去,原石上露出小片绿色。 这绿色十分纯净,颜色淡而亮,柔和均匀,有种色化于底的感觉。就像雨过天晴的湖水,绿色沉淀在底子上,水润悠长。 围在旁的人纷纷激动起来,这样漂亮的晴水绿可不多见。 “料子种老,看着真是细腻水润啊。” “干净清爽,这么看去好像没什么纹裂,就是不知道能吃进去多少。” “看那切面大小,能吃进去个两三公分都稳赚不赔了。” 苏格笑了笑,今天是巧了,给沈遇的那块是蓝水,这下又切出个晴水来。 朝沈遇递去个得意的眼神,苏格回过头打量自己这块晴水绿翡翠。 所谓的晴水翡翠,算是对有这种特征的翡翠的个形容。 “晴水”,字面意义上就是雨过天晴,雨后天空的清爽空灵就是晴,翡翠水头足,细腻清透,就是水。 眼前的这块晴水料,种足够老,肉足够细,绿色纯净赏心悦目。 底子也足够通透,没有旁的灰、黑色调,棉、绺之类的杂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品相称得上优秀。 至于这晴水绿能吃进去几分,最后能出多少料子,苏格是点不担心。 旁边围观的人群已经有人开始出价,想要买下苏格这块暂时只开了窗的晴水翡翠。毕竟相较于这店里头的其他全赌毛料,苏格这块无疑品质好还风险小,没有不抢的道理,就看苏格他愿不愿意卖了。 他们是玉石商人,很多过来买原石,并非是为了买了再回本地倒卖,而是单纯想为自家玉石铺子收集好料子,最后做成成品卖出去。 个玉石铺子,没有好的原料是经营不下去的。 所以他们乐意接手苏格手上这块晴水绿翡翠。 翡翠没有完全切开,就是有很大赌性的。苏格这块,几乎没什么瑕疵,堵得就是最后能出多少料。 苏格看了眼解石师傅,没有理会旁出价要接手这块料子的人,点了点自己画的另外条线笑道:“继续切吧。” 这条线和刚刚那刀角度近乎成直角,很大程度上刀下去就能看到这块晴水翡翠究竟能出多少料子了。 解石师傅顺着线缓缓切下,当石块落下后,周围人都忍不住嘶了声。 只见后来的这刀,露出的切面竟满满当当的绿色。 现在这料子,已经谈不上什么可赌性了,基本已经可以推测出能出多少料子。苏格这二十万,稳赚不赔。 旁边有夹杂着叹息声的赞叹传来,围观的人都知道这把这料子低价是不可能拿下的。 “看这块的大小,出两三只镯子绰绰有余,挂坠也能出好几个了。” “是啊,这种水,这颜色,啧啧,水头长颜色清爽,养眼的很呐。” 苏格招呼解石师傅把剩下的石壳也都剥去,完全解开料子。 当这块晴水翡翠全部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时候,苏格接过,感受着翡翠与手掌相交处,流进身体的淡淡清凉,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随即环视圈问道:“谁要?要现金哦。” 玉燕被这波操作震惊到了,在旁充当翻译的岩康也有些牙疼。他现在深刻理解了汉语里有句话叫“空手套白狼”,是什么意思。 苏格没有等太久,就有人出价了,在场过来赌石的人,大多有备而来,带足了现金,此时喊起价来丝毫不虚。 “十万我要了!” “我出十二万。” “十五万!” 价格你来我往被不断往上推,苏格眉开眼笑。 “百万。”干净利落的句,众人纷纷看向出价的人,发现是个眉宇间有些郁闷的男人,他正有些幽怨地看着苏格。 苏格清咳了声,这男人正是刚刚跟自己换二十五万的那位小哥。 二十五万眨眼变百万,他想不郁闷都有些做不到。 百万这个价格算很合理了,稍微有点溢价,周围人都没再加价了。 小哥走上前,直接将胸前的包递给苏格:“里头还有五十万。” 说罢,他又看了看同行的伙伴,从伙伴那里拿了五十万现金给苏格。百万齐了,苏格将钱提在手里,这把是真切感受到了金钱的重量。 走到玉燕跟前,苏格蹲在地上,从背包里叠叠往外拿钱,共数出五十九沓。 玉燕看着这堆钱有些无语,半晌招呼来个小伙计,拿来验钞机验钱真伪。 五十九沓钱,验了好会才验完,确认无误后,这几块毛料就是属于苏格的了。 周围人看着苏格手剩下的两块石头,都劝道: “小兄弟,还切石头不?再切块吧,你看这么搬下山多沉啊?” “是啊,让我们再饱饱眼福啊!” 苏格摇了摇头。 开玩笑,这是因为身上没现金不得以才切开块来卖。那晴水翡翠种水颜色都不错,他挺喜欢,好在这种也不算特别稀有,以后还有机会碰的上,这才选择切开卖了的。 再切剩下的两块,苏格就要心疼了,老是卖明料给别人,这可不太划算。毕竟这些料子在他手里,做成成品可以发挥出更高的价值来。 提着剩下的四十万现金,刀疤几人替他搬着两块石头,行人往山下走去。 苏格回过头,朝老板娘招了招手:“明天再来哈!” 第30章 回去的时候几人脚步就放慢了不少。山路两旁林木茂盛, 山脚下零零散散有几栋竹楼, 可以看到有人在田间劳作。 从山脚到半山腰这段路,因为这个翡翠交易市场的缘故,上下山的人不少。路上有不少当地的小孩迎面过来冲苏格几人笑, 手里挎着篮子,里头摆着青芒果和菠萝, 远远闻着就清香四溢,空气里隐隐约约的酸味让人口水不住分泌。 “哥哥, 买个吧!”有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挎着大竹篮站在了苏格跟前, 普通话说的很流利。 苏格看了看她篮子里摆着的青芒果, 个头都很大, 皮很青, 看上去就很酸的样子。 “沾上辣子面很好吃的!”小姑娘有些期待地望着苏格, “要不您先买个,切开了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您再多带几个?” 苏格见这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此时鬓角都是汗水, 努力推销自己的青芒果,就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点了点头:“好啊。” 小姑娘放下篮子, 从旁边不知道什么树上摘了片大宽树叶,而后挑出个青芒果手脚麻利地削掉皮, 切成了小块放在宽树叶上。手裹,便将切好的芒果盛了起来。 她从篮子里拿出罐辣椒面, 撒了点在上头,就递给了苏格。 苏格接过,他还是第次吃这种青芒果。捻起条送进嘴里,很爽脆,酸辣两种味道交织在起,口感有些奇特,意外的味道不错。 弯了弯眼睛,苏格送到沈遇面前:“沈叔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还可以。”沈遇表情淡淡,苏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可以,撇了撇嘴,又给刀疤几人尝了尝。岩康是本地人,这东西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倒是没什么兴趣。 苏格分享完毕,觉得这青芒果还算合自己口味,对小姑娘说道:“给我挑三四个带上吧。” 小姑娘咧开嘴笑着点头,牙齿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白。 她给苏格几人挑了几个青芒果用树叶包上,过程,她瞥了瞥苏格身后刀疤几人抱着的翡翠原石,状若无意地问道:“哥哥,你们也是去山上买石头的吗?” “是啊。” “我听说好多人因为买石头亏了钱呢,哥哥要小心点哦!” 苏格摸了摸她头,笑着道:“好。” 小姑娘包好芒果,眨巴眨巴眼看看苏格,又看看沈遇,笑道:“哥哥,你们长得真好看。” 苏格哑然,就见小姑娘有些别别扭扭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个木制钥匙扣。这钥匙扣是空心的,里头似乎有几个木雕小球,晃晃,就能听到咚咚的声音,因为木头有几分特殊,这声音听上去还挺悦耳。 称不上精巧,看着却有几分笨拙的可爱,也算是别致了。 小女孩将钥匙扣递给苏格:“哥哥,这个送给你。” 苏格哪好意思收人家小姑娘的东西,没等他拒绝,小姑娘又补了句:“这个不值钱的,我就是想送给哥哥,哥哥收下嘛!” 看小姑娘执拗的样子,苏格接过钥匙扣,抽出了张鲜红的毛爷爷塞到小姑娘手里:“那我收下啦,芒果也很好吃,谢谢你。” 没让小姑娘找钱,沈遇替苏格拿着包好的青芒果,几人就离开了。 等苏格几人带上芒果走了,小女孩看着几人背影,天真活泼的笑容就收敛了。 带着两块原石回到越野车上,越野车缓缓发动,向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苏格靠在椅背上,吹着空调呼了口气。云南这边月份也不热,只是这几天下雨多,空气有些潮湿,这么跑上跑下地爬山,平日里运动不多,苏格真的是累到了。 打开刚刚那小女孩削好的芒果,苏格尝了几块,酸得直皱眉头,却吃的停不下来。 刀疤坐在驾驶位上,从后视镜看着苏格吃芒果,脸上带着几分沉思说道:“刚刚那女孩不是本地人,是缅甸人。” 苏格愣了愣,咀嚼芒果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他不知道刀疤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女孩长相和本地云南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汉语说的也很好。 “怎么看出来的?”苏格咽下芒果,有些好奇地问道。 “很多细节。”刀疤笑了笑,没有多说,专心开车。 苏格知道刀疤他们既然被沈遇看,这次过来全程保护,肯定有过人之处,这种识人的本领对他们来讲应该是家常便饭。 “不过瑞丽这边缅甸人本来就多,个缅甸小孩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刀疤同伴说道。 岩康嗤了声,不屑道:“缅甸人野蛮的很,见钱眼开,我碰到的缅甸人就没几个好的。你瞅瞅,几个芒果个小钥匙扣,就让苏先生掏了百块。” 说完,岩康就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骂苏格傻的意思,望着苏格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格倒是没在意岩康那隐隐约约对自己的埋汰,只是觉得他对缅甸人有些偏见,地图炮开的有点大。 吃完芒果,苏格打了个哈欠,拿湿巾擦了擦嘴,窝在座位上就有些焉了。 沈遇看到他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知道苏格上山下山来回这么趟,是累坏了。 “明天还来吗?”沈遇问道。 苏格叹了口气:“来,当然要来了,这才选了两块石头。” 好不容易来次云南,就带两块原石回去也太亏了。 苏格有意多看些原石多买些毛料回去,然而现在最大的限制是自己的眼睛。 这段时间,苏格买下的原石切开的翡翠都有气流钻进眼睛,异能在逐渐壮大。相比于开始的看几块原石眼睛就会发胀、疼痛难忍,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能看的原石数量增加了不少。 可是还远远不够,效率还是低了点。 尤其是当这边的翡翠交易市场上有那么多高质量的石头时,苏格就更迫不及待想要尽可能多看些。 目前苏格知道的,提升异能的唯办法就是用刚解开的原石。拿起石壳完全剥落的翡翠时,翡翠内部会有团清凉的气息蹿进身体融入眼睛里,正是这气息让苏格眼里那股玉髓般的流质物不断壮大。 根据苏格的几次经验,就只有刚解开的翡翠能有这种功效,被太多人经手过、解开时间长了的翡翠,对眼睛就几乎不起什么作用了。 想了会,苏格问向沈遇:“沈叔,寨子里有解石机吗?” 他想这几天待在瑞丽,买块原石就解块,这样异能缓缓壮大,总能多看几块石头。 沈遇听了苏格的问话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苏格会将原石带回帝都再解开的。 “寨子里也有囤原石的,解石机那肯定有的。”岩康在旁插了嘴。 苏格点点头:“那我回去借台,将这两块料子解开。” 沈遇听完两人对话,淡声问道:“这么急?” “解开了也方便带点嘛,不然越野车空间就这么大,后面几天还得买料子,堆堆石头很快就放不下了。”苏格给了个理由。 这回要买的原石数量不少,回去就不会坐飞机了,而是直接让越野车从云南开回帝都,将原石带回去。 他说的也有道理,沈遇沉吟下说道:“回去借台,解石我们私下进行,尽量不要让旁人看到了。” 苏格嗯了声,他当然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现在就切开这些石头。 半途越野车停了次,苏格同沈遇下车去银行取了些现金,预备第二天买原石要用。 “只能用现金也太麻烦了。”苏格提着两箱子钱回到车上,吐槽了句,“这地方本来就偏,抢劫什么的不要太容易,这明晃晃手上提着钱,不是抢个准吗。” 刀疤笑道:“要不沈爷要喊上我们呢。” 沈遇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给苏格挪了挪他腰后的靠背,等苏格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又窝在座位上不动了。 越野车底盘很高,开在有些崎岖的路上也没有那么颠簸,只是在摇摇晃晃,苏格还是靠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车停下的时候,苏格往外看了看,回到了昨天借宿的寨子。 几人住的竹楼靠近寨口,已经空置了很久,里头原本的住户都搬迁到城镇里了。沈遇将这竹楼租了下来,这几天几人就住在这竹楼里。 下车,苏格就看到了那个叫玉罕达弄的女孩,她像是特意等在这里,见苏格下来了,眼睛亮跑了过来。 “苏格!” 苏格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的自己名字,就觉得在刀疤几人的打趣目光和沈遇看过来的眼神,有点不自在。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玉罕。”玉罕达弄今天穿着无领的嫩绿色窄袖短衫,下面穿着长及脚面的彩色筒裙,腰上有银质精美的束腰,整个人显得秀美窈窕。 她冲苏格笑了笑,随后说了句让苏格不知道怎么接的话:“我等了你好久了,就想跟你说,我知道你们汉族人和我们风俗不同,我……我可以跟着你嫁给你。” 这话大胆又热情,沈遇淡淡看了她眼,问道:“喜欢他什么?” “长的好看!”玉罕达弄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寨子里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苏格扯了扯嘴角,也没把这姑娘的话当真,小女孩时情绪上来了就容易冲动。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沈遇开口,还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他口里说出的话就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感觉。 玉罕达弄听了有些受打击,眼眶微红,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苏格朝沈遇递了个眼神,感谢他给自己解围。望着玉罕达弄的背影,苏格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要是再大两岁就好了。” “再大两岁?”沈遇重复了遍苏格的话。 苏格点点头:“她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不是还没成年嘛。” 苏格的原则是怎么也不能和未成年人谈恋爱。 岩康在旁笑道:“嗨,年龄这事儿算什么,我看苏先生你年纪也不大,玉罕达弄也快十了,你俩差的不多。” “不过说起来,苏先生你喜欢啥样的?” 苏格想了想,倒是没个具体的标准,“年轻点,也不用多好看,符合我审美就行,性格得好。” 说着说着,苏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除了小时候和同班小女孩玩过家家有过女朋友,苏格后面就没谈过恋爱了,但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女孩就应该是这样的。 沈遇看了他几眼,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先进屋吧。” 苏格嗯了声,想着马上要解石了,就有些兴奋起来。 刀疤几人抱着那两块原石回到了借宿的竹楼,岩康则帮忙借解石机去了。 休息了会,岩康带着解石机走过来。他将解石机放下,怕苏格沈遇有顾虑,识趣地说道:“沈老板,苏先生,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陪你们去翡翠交易市场。” 苏格点点头:“今天多谢岩康大哥了。” 等他走后,屋里只剩下自己人,苏格也没过多掩饰什么,唰唰在两块毛料上各自画了几条线,沈遇就帮他用解石机切了起来。 锯片和石块相接的地方发出些刺耳的声音,沈遇让苏格退后几分,自己顺着苏格画的线往下切割。 石粉扑簌簌落下,小石块不时迸溅出来。没过多久,沈遇就切开了个面,苏格凑上去看,片水汪汪的蓝色,正是要送给沈遇的那块蓝水翡翠。 “蓝水,颜色正,糯种底子化开,很细腻。”沈遇评价了句。 这块蓝水翡翠颜色纯正,不绿不灰,色调恰到好处,低调而优雅。 苏格看的喜欢的很,弯了弯眼睛拍拍另块:“全部切开吧,还有这块。” 蓝水完全切出后,另块也被切开了。 是冰种飘绿花,在冰种无色的底子上,飘着丝线状的绿色。清新脱俗,看上去水润胶感足,冰清玉润。 “嘶……这颜色真是好看。”刀疤不懂翡翠,也不由赞叹了句。 只见那飘花灵动的很,细细看去,或凝聚或散的绿色团团、簇簇化开,就像山水印刻在翡翠上般,颇有几分意境。 这样的翡翠不论是打磨成手镯还是刻成玉牌,都是可以想象到的美。 苏格迫不及待伸手上去,刚摸到这解开的翡翠,就有股清凉气息顺着手掌路向上,最后融入到眼睛里的那团流质物。这感觉已经很熟悉了,但每次依然让苏格觉得舒服惬意。 眯了眯眼,等这股感觉过去,苏格舒服地叹口气,把玩着两块翡翠,爱不释手。 沈遇微挑了挑眉,两块高品质翡翠从自己手解出,算上先前那块紫罗兰,他帮苏格解的三块料子,三块都出了翡翠。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运气了,毕竟赌石赌涨的概率不足百分之。 刀疤几人围着两块翡翠走了几圈,眸光里都有些震撼。虽然他们对赌石不是那么了解,但是在这带久了,最起码的关于翡翠的价值、以及赌石巨大的风险性他们还是知道的。 旁人十赌九输、买十几块石头也不见得能开出块翡翠,苏格就这么轻而易举,挑到了两块品相可以说是小极品的翡翠? 不,人家先前挑的块,就已经为他换来了百万现金。 挑了三块石头,三块都有翡翠。 “苏先生真是,天赋不得了啊……”刀疤朝苏格举了个大拇指。 苏格抿唇笑笑,摸了摸那块蓝水翡翠,而后转头看向沈遇:“沈叔,这块蓝水翡翠,送给你了,咱们可是先前就说好的哈!” 沈遇望着苏格那期待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 苏格笑的开心,招呼来刀疤过来帮忙,将两块翡翠放进保险箱锁好。 后面接连几天,苏格几人大早就往半山腰的翡翠交易市场赶。 苏格怕看毛料的速度太快让旁人起疑,耗个半天功夫才会挑出那么三两块石头买下带走。因为是带回去自己切开,他买毛料就没那么顾忌怕旁人猜疑,不用为了掩饰故意买几块没有翡翠的料子。 小半个月功夫,苏格几人都耗在翡翠交易市场上,收获很大。 而到了月底,祁亦安的珠宝设计展就开始了,苏格在络上看了看报道,展的名字就叫《极光》。 《极光》共会在帝都会展心展出半个月的时间,核心作品便是那十二张以《极光》为名的设计图。 这组色彩空灵、设计巧妙而富有情感的作品在展出第天就引来了业内人士的高度关注和友们的热议。好评如潮,口碑慢慢发酵。 在采访视频,祁亦安腼腆又认真解说自己灵感来源的样子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苏格翻了翻底下的评论。 “妈呀不觉明厉,虽然看不出什么设计含义来但这组作品真的好好看啊啊啊!” “弟弟也太可爱了,害羞的样子像小白兔!” “嘤,长得可爱家世又好,还这么有才华,什么神仙弟弟啊想嫁!” “作为珠宝设计专业的学生,想说有些人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这组作品很出色,大概也只有祁亦安这种,家世好不用为生计发愁,心思单纯全心全意投入到艺术的人,才能创作出这样优秀的作品来吧。” …… 苏格看着祁亦安在视频里做戏的样子,真的是乐了,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把偷来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 周满那边也给苏格打来了电话,“苏格,我去祁亦安那小子的展看了,除了抄袭你的那组作品,其他的就跟凑数的样,贡献了张门票亏了亏了!” 吐槽了半天祁亦安的其他作品,周满这才想起过来找苏格的目的。 “你什么时候回帝都呢?我还等着看好戏。”两人聊了会,周满最后问道。 苏格想了想这小半个月囤积的毛料,足有三十多块,最小的不过鸡蛋大小,最大的能有二十多公斤。现在越野车后备箱都快被装翡翠的保险箱塞满了,这几天晚上睡觉都是刀疤几人轮流在车上值守,以免翡翠出什么意外。 三十几块翡翠,短时间内是够用了。苏格想了想说道:“明天晚上我就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后天早回去。” “行,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苏格和沈遇商量了下,打算明天最后去趟翡翠交易市场就走人。 没想到第二天早,玉罕达弄就闯进了竹楼。 她急匆匆推门就进,咚咚踩着木梯上楼,嘴里还焦急地喊着苏格的名字。 苏格被她急促的声音吵醒,睡眼朦胧的看过去,就见刀疤几个人已经拦下了她。 “玉罕?”苏格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怎么了?” 玉罕达弄慌乱的不行,有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红扑扑的脸颊上,显然是路跑着过来的。 她看到苏格说道:“你快离开这里!” 苏格皱了皱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这时沈遇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慢慢说,玉罕。”苏格安抚了句。 玉罕达弄缓了缓,平复了下呼吸,说道:“我听的懂缅甸语,刚刚从外头回来,寨子外不远有几个缅甸人,好像衣服底下有枪,我没敢作声,从旁边快速就走过了,模模糊糊听到他们说什么越野车什么的,寨子里只有你们开着越野车,我越想越觉得,是冲着你们来的!” 她快速说完这长段,苏格和沈遇对视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丝凝重。 玉罕达弄说的没错,这寨子几乎没有什么外人,开越野车的更是只有苏格这行人。 就是不知道那些缅甸人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真是冲着自己几人来的,他们又有多少人。 如果就几个人倒没什么好担心的,装甲车经过改造足够结实,刀疤几个人身手也好,对方就算真的有枪,钻进车内也不会太担心。 只是苏格有些奇怪,觉得自己这行人不应该被盯上。他觉得自己已经算低调了,对比那些在翡翠交易市场公开切出了好翡翠的人来说。 毕竟除了第天为了换现金,在翡翠交易市场切开过块原石,后面苏格再没有公开解过石,都是带回来私下解。 按理说谁被盯上也不应该是他们的。 沈遇看了看刀疤几人,对苏格说道:“不管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先提前做些准备吧。看来我们等不到明天走了。” “我联系些人接应我们,会儿收拾下就走吧,你们也准备准备。”最后句是沈遇对刀疤几人说的。 等事情交待完了,沈遇看见苏格还站着,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道:“怎么了?” 苏格摇了摇头,半晌,从口袋里拿出串钥匙扣。 他盯着这钥匙扣,轻轻晃了下,空心的木制钥匙扣里头有小东西与木壳相撞,发出咚咚悦耳的声音。 苏格言不发,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他高高扬起这钥匙扣,重重往地上摔去。 玉罕达弄被苏格突然的举动吓得闭上了眼睛,低低惊叫了声。 钥匙扣砸在地上,木头爆裂开的声音响起,玉罕达弄睁开眼睛,率先看到的就是苏格几人沉默的表情。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地上,只见地面摔碎的空心木制钥匙扣里,滚出个精致的木制小球,仔细看,那小球上嵌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很小个,玉罕达弄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格看着碎开的钥匙扣,有了种荒谬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踏上去重重碾碎,玉罕达弄看着这个样子的苏格,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监听器。”等将那东西完全踩碎,苏格才用陈述句说道。 这下就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被人盯上了。 苏格挺喜欢那钥匙扣,直随身放口袋里带着。买回来的原石虽然没在众人面前解开,但是自己私下解,他和沈遇也多有交流,关于切开原石的颜色、品质…… 这些天苏格都切出了什么样的翡翠,监听器那边的人怕是了解的差不多了。而现在通过监听器知道自己等人要离开了,就开始部署想着怎么从自己手抢走毛料。 并且……玉罕达弄冲进来时说的那些话,沈遇交代的和接下来的打算,也全被人听到了。 出这条寨子的山路只有条,很有可能,不久后路上就有人堵他们。 苏格回想起那个卖青芒果的小女孩,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能有这样的演技和心计,将藏有监听器的钥匙扣送给自己。而自己点都没怀疑过她,直将钥匙扣带在身边。 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孩子,下意识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苏格苦笑了声,现在觉得当初不该吃那口青芒果也没用了,当务之急要想的是怎么办。 这边毕竟是瑞丽,靠近缅甸。沈遇人脉广势力大,在这里起到的作用也有限,毕竟这个寨子太偏了,就算能找得到人,赶过来也不定来得及了。 刀疤冷静地说道:“沈爷,这事是我不好,不够警惕。现在我们得立刻出发,晚了可能会有危险。” “走吧。”沈遇表情依旧沉稳,他看着苏格的神情带着几分安慰,苏格躲开他的目光,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家。 是他的举动,让行人都陷入危险。 几人没有收拾什么,值钱的翡翠都在车上。坐上车后,苏格望着外头还有些茫然无措的玉罕达弄,皱眉道:“玉罕会不会有危险?” “可能,我们的对话被听去了,她可能会遭到报复。”刀疤说道。 苏格听到这话,朝玉罕达弄伸出手:“玉罕,先跟我们走吧,等安全了我再送你回来。” 玉罕达弄没有犹豫,把握住苏格的手,被他拉上了车。 “都扣上安全带坐稳了。”刀疤叮嘱声,踩油门,稳稳把住方向盘朝寨子外开去。 半途玉罕达弄说的几个缅甸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发现越野车驶过来想要拦住,刀疤已经操控着车飞速驶过。 几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和摩擦声传来,那几个缅甸人开枪了,夹杂着几人听不懂的骂骂咧咧声。 子弹打在车身上,在造成实质损伤前,车就已经驶出子弹的射程范围了。 而车里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意外着他们安全了,路上可能还有危险在等着他们。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驶出这片地方,这里太偏了,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等到了城镇就不用太担心了,那里的治安有最起码的保障,不会有缅甸人蠢到在城镇里头开枪。 随着越野车慢慢远离寨子,前方山路变得陡峭起来。 坡度渐大,底盘高的越野车也颠簸得有些厉害。玉罕达弄言不发,死死抓着握手,只有当车急转时才会猝不及防发出微小的惊叫。 苏格看着前方坡度极陡的山路,刀疤显然不是在走进寨的那条路,而是试图另外穿越山林。 第31章 翻过个又个陡坡, 改造后性能卓越也有些架不住的越野车剧烈颠簸着, 车内几人都有种在坐过山车的感觉,身子几乎没安稳在座位上停留过。如果不是紧紧扣着安全带,恐怕早就受伤了。 刀疤注视着前方, 紧握方向盘的手青筋都冒了出来,额头上也有些汗。他对这边的山林并不熟悉, 出寨子去瑞丽市只有条路,走那条路势必是会被监听的缅甸人半途拦下。刀疤想顺着去往城镇的大方向从山上穿过去, 以躲开那些人。 然而事情并不像预想那样发展, 缅甸人还是追了上来。 苏格最先发现。他趴在越野车异常小的车窗上向外看去, 热流涌上眼睛, 模糊的玻璃在眼里渐渐消融, 就看到后面远处有几辆车在缓缓地拉近距离, 显然是来追他们的。 “他们追上来了!” “操!”刀疤骂了句,“车上肯定被那些人偷摸着装了定位。”不然不可能这么快。 “现在怎么办?”刀疤同伴问道。 沈遇蹙眉,来接应他们的人没有这么快能赶到,而刀疤在陌生的山路上开不了太快,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刀疤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声音忽然沉着下来:“会儿我打开车门, 沈爷, 苏先生,还有玉罕小姐, 我说跳你们就跳,我们几个先把人引走, 等安全了再回来接你们。” 玉罕达弄听了刀疤的话脸色白,神色仓惶地摇头:“不,不要!” 从正在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下来,玉罕达弄十七年的人生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刀疤脸色冷:“必须跳。那些人有枪,真打起来我们哥几个还得分神保护你们。” 刀疤的同伴也纷纷点头附和。 见玉罕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的样子,刀疤冷笑:“你待在车上只会拖累我们。” 玉罕眼睛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他嘴上说的很不客气,但苏格知道,刀疤几人是将危险揽在了自己头上。 与沈遇对视眼,见他微微颔首,同意了刀疤的决定,苏格握了握拳,呼吸急促几分。 沈遇手覆在他手背上,安抚了句:“别怕。” 苏格勉强点了点头。 后面的车追的越来越近,刀疤看了看后视镜,并没有慌乱,只提前让苏格三人解开安全带。等绕过个弯拐到处陡坡上,恰好是后面几辆车的视线死角,这时刀疤喊了声:“开车门!” 早就准备着的同伴将车门拉开,对沈遇和苏格点了点头:“抓紧时间。” 刀疤降了点车速,站在车门边,苏格望着后退的景象脚下还是有些发软。车下方并不是平地,而且延伸到远处的陡坡,他知道这个时候没时间犹豫,后面车很快就会追上来,现在不跳,等视觉死角错过,再跳就会被发现了。 深吸了口气,苏格闭上眼就打算硬着头皮往下跳。沈遇看着他那准备跳的姿势,眉头皱了皱,看样子苏格丝毫卸力也不懂,这么直愣愣跳下去摔伤是十有九的事情。 沈遇没有犹豫,把将他揽在怀里。苏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刚要往下跳就被人拉住了,他睁开眼就见沈遇抱住了自己,脑袋被他死死按在怀里保护住,而后跳了下去。沈遇借了巧劲卸去了几分力道,但两人往陡坡下滚的速度依旧很快。 坡上植被、石块很多,苏格被按在他怀里,隐约听到沈遇闷哼了声。 玉罕达弄终究不敢跳,死死扒着车门含泪摇头,刀疤的同伴拉她,她拼命后退。 刀疤见沈遇和苏格跳下去很快就滚得没有影子了,稍稍松了口气。后面的车也快要绕过这个视觉死角,看到玉罕达弄挣扎的模样,刀疤吩咐:“关车门吧。” 等同伴关上车门,刀疤看着越来越近的车,对玉罕达弄嘱咐了句:“钻到座位底下,听到什么声都别出来。” 玉罕达弄紧张得身体僵硬,被刀疤同伴推搡着躲到了座位里头,就看见刀疤从腰间抽出了枪。 * 苏格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趴在片陌生的山林。 这山林很密,古树参天,阳光都照不下来的感觉。裸露在外的树根,垂下来的树藤,眼望不到头的绿色,是他在帝都很少能看见的景象。 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从旁边游过,苏格吓了跳,踉跄着跑出截,看着这原始的未开化的山林有些茫然无措。 他记得沈遇带着自己跳车了,然后他们滚下了山坡,自己好像是撞到了头下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 四下望了望没有看见沈遇,苏格估摸着是滚下来的力道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分开了。 “沈叔应该就在附近,不会离的太远。”苏格勉强打起精神来,想赶快找到沈遇。自己个人处在这林子里,说不上的空旷和幽静让人精神紧绷的很。 苏格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在滚下山坡的过程身上被不知名的植被叶片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脚腕也好像扭到了,走起路来瘸拐。 最重要的是他开始觉得有些饿了,可不确定这植被茂盛物种丰富的山林里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 摸了摸身上,手机早就不翼而飞,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刀疤他们怎么样了。”叹了口气,苏格有些认命地打量着周围。 “沈叔,你在吗沈叔?”他不敢走远,在附近走了圈,个人影也没看到。 喊了半天,嗓子越发干涩,饥饿和虚弱包裹着苏格,他坐在地上,重生回来后第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怕自己要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更怕沈遇出什么意外。相比之下,自己那车被劫走的翡翠都被放到了旁。 思考都因为疼痛和饥饿变得有些费劲,苏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现在得先找点吃的东西。 顺着个方向走了会,苏格眼睛亮,看到不远处几棵树上挂着串串指头大小的黄橙橙圆滚滚的野果,他隐约记得好像在瑞丽街道上看到有人卖这种果子,貌似是叫木奶果,也有人直接叫野山竹。 有人卖,说明这种果子能吃。 苏格打起精神,走到树边踮着脚采了串。就地坐下捏开果子,里头有三瓣白色的果肉,早就饿的浑身乏力的苏格急匆匆将果肉送进嘴里,连胡塞了好几个,补充了点水分,饥饿感消退不少。 他这才放慢了速度尝出点味道来,果子汁很多,酸酸甜甜的。吃完小串,苏格松了口气,看山林里野果数量不少,暂时不用为吃的发愁。 前不久刚下过雨,空气里很是潮湿,走在林子里能时不时看见地面有小水坑,苏格不确定这水能否作为水源饮用。事实上他从小生活环境称得上优渥,这也让苏格动手能力不是般的差。 他还记得初物理老师曾经跟他们讲过野外净水和生火的方法,但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自己动手来做,就是满头雾水筹莫展。 苏格决定节省点体力不给自己找麻烦,反正这满山林的木奶果可以作为食物,不仅能充饥也可以补充水分。 他是在第二天才找到沈遇的。 滚落的地方有片岩壁,上头有不少天然凹进去的洞壁,苏格找到个三四平米左右的钻进去将就了晚。晚上露天睡觉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温度降低有风会带走更多热量,山林里也可能有小型动物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出现。 洞壁里头还算干燥,铺上几层宽树叶,洞口弄了些树枝遮挡,苏格躺在这个野外简陋的小窝里,虽然疲惫不堪,身体和精神都好像到了极限,可是还是久久没能合眼。 空气里潮湿的泥土味道,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小型动物的叫声,以及周围爬来爬去的虫子,都在折磨着苏格脆弱的神经。他比任何个时候都要期盼着沈遇的出现。 失眠到后半夜,他才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阳光从洞口堆的密密麻麻的树枝缝隙钻进来印照在他脸上时,苏格睁开了眼睛。 眯着眼,猜测现在应该有七点了,苏格拨开枝条钻出洞壁,感受到膀胱有些胀不由涨红了脸,在这露天的山林里,即便没有人他也觉得有些难堪。 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在植被掩映快速解决了生理问题,苏格又在附近转了起来。 昨天天都没有找到沈遇,苏格想也许他也在找自己,两人走了不同的方向。思索了下,苏格往刚开始醒来的方向走去,果然,又走了截路后,他在山坡的另面发现了靠着树、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沈遇。 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欣喜。 “沈叔!”苏格心怦怦跳,眼眶热就冲了过去。 沈遇听到声音也看到了他,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他也在为苏格的安危担忧。看到苏格生龙活虎的出现在眼前,沈遇嘴角勾起个淡淡的微笑。 苏格站定到沈遇跟前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很差。注意到他右腿裤子上满是血迹,苏格蹲下身子,就见沈遇右腿大腿上有道严重的伤口,皮肉外翻,看的他眼睛跳。 跳车时,沈遇直将自己圈在怀里,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自己却不过是被山坡上那些锋利的叶片划了几个口。 难受、愧疚等等情绪交织在起,苏格站起身,摸了摸沈遇的额头,声音有些干涩:“沈叔,你发烧了。” 这个时候发烧意味着什么,苏格不难想象。 是伤口有些感染了。 “嗯。”沈遇触及苏格泛红的眼眶,还有喉间溢出的细微哽咽,以及那有些惊慌的神情,顿了顿安抚道:“没事的。” 苏格喘了喘气,抖着手从衬衫下摆撕下条布条,为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但后面的事情就有些有心无力了。 没有抗生素,在这个陌生的、没有人的山林里,伤口感染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没有人及时来救援……苏格制止自己往下想,勉强对他露出个笑。 第32章 沈遇看着苏格脸上挤出的难看的笑, 低声问道:“伤口吓到你了?” 苏格抿了抿唇, 看到他向来强迫症般整洁到丝不苟的衣服,因为翻滚和血污显得脏乱。那张轮廓分明英俊优雅的脸庞显得憔悴,嘴唇也有些干燥起皮。 但哪怕是这样的情境, 他也丝毫狼狈的感觉都没有,看上去依旧是矜贵的, 神色很平静,眼神如古井样。 苏格望着这样的沈遇, 终于从心底生出几分安慰来。 微微摇头, 鼻头酸的厉害。苏格狠狠埋下头, 喉间滚动两下, 勉强说出腔调平稳的话来:“没有。” “没事的。”沈遇轻笑了声, 捡起苏格头发上挂着的树叶子, “不要担心。” 苏格抬起眼,看到靠着树的沈遇脸的温和笑容,林间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落在他脸上, 睫毛上似乎也落了阳光,绒绒的。 有些怔愣, 苏格动了动手指, 风掠起额前头发,落到眼前有些刺痛, 这才回了神。 不管现在情况有多么的糟糕,只要身边还有这个人在, 那么就不会怕,会选择相信切都会慢慢变好。 朝沈遇露出个笑来,苏格放下那些惴惴不安的心思,问道:“沈叔,你还能走吗?” 没有问沈遇手机还在不在身上,如果在的话他早就联系人过来了,肯定也是在那道大山坡上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有点困难。”沈遇温和地笑了笑,“可能需要你扶下。” 苏格也不由笑了,走上前只手搀住他,另只手环在他背后:“这边洞壁多,我们找个地方,等救援队过来吧。” 沈遇没有异议,随着苏格的脚步缓缓向前挪动。他条腿借不了力,只能用那只完好的腿,在苏格的搀扶下,跳跳往最近的洞壁走。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不雅观,沈遇微微皱起眉头。苏格注意到沈遇表情,终于憋不住笑,眼睛弯了起来。 沈遇看他眼,眸光淡淡。苏格咳了声,收敛笑意,目光转向前方,副绝对专心致志不乱看的样子。 不远处的大片岩壁上有不少天然的旱洞,苏格扶着沈遇就近走进了个,清理了下地上略有些尖锐的石头,苏格摘了些宽叶片在地上厚厚铺了几层,才让沈遇坐下。 想到他可能天没吃东西了,苏格走出洞,又摘了些野果子回来。 “这山里头果子多的很,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能吃,这种我们进云南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卖,是能吃的。” 苏格将宽树叶盛着的串木奶果递给沈遇。 沈遇接过,掰开吃了两个,脸上恢复了点血色。 苏格稍稍放了点心,说道:“沈叔,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找手机。” “记得路吗?”沈遇目光看过来,里头有些担忧。 苏格方向感不是很好,记路向困难。听了沈遇的问话,他重重点头:“不记得也要记得,沈叔你等我回来。” 出了洞壁,辨认了下方向,苏格回到两人滚落的那片山坡寻找掉落的手机。 天蓝的像幅画,踩着地面上微带湿润的青草,苏格往坡上爬去。半途累了,他回头看,看到远处的山很高,风阵阵吹来,从高处向下看,满山绿影婆娑,树像绿色的海浪在涌动。 苏格望着青山蓝天,有那么瞬间,觉得就生活在这里也挺好。 嗅着清新的泥土气,苏格眸光晃了晃,想到沈遇还受着伤需要治疗,想到自己的好后妈和好弟弟,眼神又坚定了起来,继续找起手机。 这坡太大太广,两人的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苏格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从高处往下,希望能看到手机屏的反光,还是无所获。意外的是,他在草丛里找到了盒火柴,是沈遇抽雪茄常用的那种火柴。 沈遇抽的雪茄,和香烟不同,雪茄使用汽油打火机或者上蜡的火柴会影响芳香,所以他都是用香柏木片来点。 苏格记得沈遇抽雪茄的时候,会将精致木盒里盛放的香柏木慢慢撕成条状,用长支的木制火柴点燃,再用香柏木片去点雪茄。 套动作优雅的让人咋舌。 木片的芳香与雪茄香味交融,味道连苏格这种受不了烟味的都觉得好闻。 想到沈遇抽雪茄的慵懒模样,苏格不禁笑了下,打开了眼前这个精致的火柴盒。 木盒不到十公分长,细细的,打开看,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支支长火柴,大概有二十几根的样子。 这火柴盒藏在草丛间,草地湿润,好在盒子够厚够结实,里头的火柴倒是没受潮,磷面也是设在盒子内侧的,没有受到露水影响。 苏格回想起跳车前,沈遇顺手将这盒火柴装进了口袋。现在被他找到,晚上倒是可以生生火取暖了。 眼看着天色有些暗下来,不知不觉下午都要过去了,苏格赶在夜幕降临前回到了旱洞。 “沈叔,没找到手机,不过我找到了你的火柴盒。” 苏格对着沈遇晃了晃自己的战利品,“这里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可以生个火了。” 他话刚落,就听到外头有零星的滴答声。苏格眉头皱往外看去,有几滴雨水飘落了下来。 这雨来的毫无征兆,苏格有些懊恼:“怎么说下就下。” 他将火柴盒塞到沈遇怀里,赶在雨下大前在旱洞周围手忙脚乱捡了些干树枝干叶片到洞,不会儿雨就淅淅沥沥大了起来,苏格只好停下脚步,窝在沈遇旁边。他受了伤,自己要是淋了雨感冒着凉了,那真的有点麻烦了。 到夜幕完全笼罩这片山林后,雨势不见小,砸在叶片上的声音就跟击鼓差不多。 风裹挟着雨水飘到旱洞来,寒意顿时升了起来。 见苏格搓了搓胳膊,沈遇示意他靠自己近些。 苏格挪了两步,沈遇握着他有些凉的手,“冷吗?” “还好。” “现在是云南的雨季,雨会断断续续下很久。”沈遇望着洞外,微微皱眉。 “那看来手机找到也不能用了。”苏格这下是彻底放弃了寻回手机的希望,这么被雨水浇着,就算后面找回来,能用的概率也几乎为零了。 苏格有些颓丧,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叹了口气。立马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丧,他小心地瞥了瞥沈遇,努力扬起个笑容来:“没事,咱们还能生火呢。” 说着,苏格把手从沈遇手抽离,拿过那盒火柴,取出支,小心翼翼在磷面上划燃,而后靠近干树枝。并不如想象那么容易,试了有五根,苏格才终于在树枝上升起了抹摇曳的微弱的火光。 火光给这个刮风下雨的夜晚带来了丝暖意,但又弱的好像随时可以熄灭。苏格努力维护着这团火焰,想让沈遇能在这火光觉得好受些。 沈遇看到跳动的火舌在苏格脸上投射出火红的团,他的眉眼在火光下愈加清晰,轮廓则模糊了起来,隐在黑暗,有层暗红的光晕。 外头黑的天空,摇晃的深绿色的林木,飘过的雨线,还有这张火光下的脸,夹杂在起看上去有几分油画般的美,色彩浓郁得化不开。 夜色下,篝火在跳动。苏格望着那火舌有些出神,良久,他抬眼看向沈遇。 在雨声风声,沈遇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沈叔,你睡会吧,我守着火。” 沈遇注视着他的脸,半晌点了点头。 身下的岩石坚硬而冰冷,身上似乎爬过什么小虫子。耳边有噼啪烧火声,传来些温暖。听着那不时发出的爆裂的火星子声,沈遇困倦地闭上双眼。 苏格见沈遇合了眼,又加了些干树枝在篝火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苏格低头看了眼,发现沈遇的脸色有点不太对。 他皮肤更苍白了,额头上满是汗水,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苏格连忙挪动僵硬的腿,探身摸了摸他额头和四肢,额头温度还有些高,手脚却冰凉。 失血带走了他身体里的热量,伤口的恶化让他直有些低烧。 苏格轻喊了几声,沈遇并没有反应。在篝火里又添了点树枝,苏格望着沈遇,没有多犹豫,转身躺在了他身边。 伸手牢牢抱住他,让两具身体尽可能贴在起,苏格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沈遇觉得暖和点。 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苏格渐渐觉得困意上涌,眼皮也打起架来。他埋在沈遇颈间,缓缓阖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雨在后半夜停了,等天亮后,天气格外晴朗,整个林子都被洗过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苏格在群鸟的叽叽喳喳声醒来,而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第反应就是抬眼去看沈遇怎么样了。 对上的是双湖泊样平静幽深的眼睛。苏格呼吸滞,心脏有那么瞬间跳的频率乱了下。 “你醒了啊。”他移开目光,从沈遇身旁吃力地爬起来,感觉四肢里头阵阵麻劲传过来。 活动了下手脚,苏格将沈遇扶起来,问道:“沈叔,你还好吗?” “还好。”沈遇出声,本想安抚苏格,声音出口却让两人都皱了皱眉。 嗓音很沙哑。 苏格摸了摸他额头,烧并没有退。睡了晚上他精神恢复了些,但是伤口似乎更加严重了。 两人都有些沉默,苏格看着昨晚的篝火堆,火早就熄了,只剩下摊焦黑的木炭。 “还好就好。”苏格低声说道。 第33章 这边的雨来的滂沱, 去的也洒脱, 很少缠缠绵绵,总是阵阵的。 苏格坐在地上心事沉沉,看着洞壁外放晴的天空, 整个人都有些焉。 晃已经两天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见到救援人员的影子。 如果沈遇没有受伤, 那么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在这片物资丰饶的山林里坚持段时间并不难。 但潮湿的环境、药物的缺乏, 让沈遇的伤口直得不到好转。在外界接受治疗几天就能痊愈的伤势, 在这个原始的山林, 几乎变成了催命符。 沈遇大腿上那道十公分左右长的伤口肉眼可见有些发炎, 边缘处血肉都变成了暗红色, 有溃烂的迹象, 伤口上流出了些脓水。低烧也直持续不断,最让苏格担心的是,现在的沈遇意识时不时会陷入模糊。 这两天,他大半时间都在沉睡度过, 醒来的时间很短,脸颊明显有些凹陷, 精神状态很差。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求救设备, 现在的情况,不管是对苏格还是沈遇而言都是严峻的考验。 无法联络外界, 沈遇的腿行走困难,再加上频繁的雨, 山路变得危险,两人只能被动等待救援。 苏格心里并不乐观,如果刀疤他们顺利脱险了,早就带人回来找他们了。现在两人距离当初滚下山坡的地方不远,如果有救援人员到来,定是能发现的。 可是到现在,并没有听到过人声、看见过人影,恐怕刀疤他们的状况也不容乐观。要么已经遇到了危险,要么被那些缅甸人扣下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让情形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沈遇坐在宽厚的叶子铺就的“床”上,看到苏格正坐在洞壁口,望着外头目光有些茫然,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脸上的愁色显而易见。 感受到沈遇的目光,苏格回过头,冲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而后走到他跟前跪坐下来。 “沈叔你饿不饿?”苏格说着拿起串木奶果,掰开喂到沈遇嘴边。 沈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只是腿受伤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手还能动。 苏格哦了声,放下果子,心思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沈遇望着他突然又陷入了发呆状态,伸手揉了揉他头顶,见苏格茫然地望过来,沈遇声音放低了几分:“怎么了?” 苏格看到他脸色憔悴,眼里的担心几乎盛放不住,但整个人情绪依旧平静,带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苏格不由垂下眼睫,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个人,好像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口样。 苏格额头凑过去,抵在了沈遇额头上,感受到温度有些高。 “沈叔,你会好起来吗?”就着这样的姿势没有离开,苏格望进近在咫尺的沈遇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得像湖泊般。 沈遇望着苏格有些脆弱的眼瞳,缓缓点了点头。 “我有点怕,沈叔。” 这声“沈叔”喊得又轻又软,苏格微微沙哑的声音夹着几不可闻的哭腔,沈遇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捶打了下。 他抬着头沉默地看着苏格,刚刚张开嘴唇,看到苏格脸上惨淡的笑又闭上了。 “你是不是又想安慰我了?”苏格拨开沈遇搭在眼皮上的缕头发,勉强笑了笑。他勾起嘴角想要笑,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 沈遇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现在两人的困境是怎样的严峻呢?可他从来没有说过加深自己不安的话,从来都是耐心地安抚。 有些狼狈地转过头去,苏格吸了吸鼻子:“明明受伤的是你,我却在这边个劲抱怨,明明该我安慰你的。” 眼泪砸在已经变得脏污的衣服上,晕开片深色的水迹。 苏格将头抵在他肩膀上,喃喃问道:“沈叔,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沈遇伸出胳膊将他环住,低低嗯了声,声音很低,透露着无力和困倦。 苏格垂下头,就看到他大腿上那道伤口,暗红色的边缘看的触目惊心,苏格呆了片刻,脸痛苦地扭曲了下。 这天晚上,夜好像比任何天都要漫长。 又下起了雨,这次的雨势比先前都要大,即使窝在三面都是岩石的洞壁,雨水还是飘了进来。 挪到洞壁最内侧,勉强躲开肆虐的雨,苏格挨着石壁生起了火。 沈遇又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胃口变得很差,还是勉强自己吃了点果子就睡下了,苏格守在篝火边,那盒火柴经过三个晚上,里头本来就不多的火柴已经所剩无几,他用起来越发小心翼翼,生怕点不着又浪费了根。 坐着沈遇前面,挡着点飘进来的雨,苏格望着篝火发呆,他思绪飘的很远,想到玉罕达弄他们现在会在哪里,是不是还处在危险,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把玉罕拉上车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想到了自己这趟的收获,那些翡翠怎么样了,都是品质很好的翡翠,带回翠逸居是可以解决他料子不足的问题的。如果这趟没出现这个变故,可能自己现在已经心满意足抱着那些翡翠开始着手筹备开店的事情了。 想到弟弟祁亦安的个展,现在还在展出,应该收获了很多赞誉吧,看前几天刚开展,媒体的正面报道数不胜数就能知道,这是次成功的展,玉石珠宝界的新星在所有人注视下升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还能不能赶在他个展结束前回去…… 直到突然个火星子在眼前爆开,苏格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旁,沈遇还在睡着,脸色却片潮红,看上去有些不大对劲。苏格忙伸手去探,手掌和他皮肤接触,温度烫手。轻喊了两句,沈遇没有丝毫反应,他嘴唇翕动,偶尔溢出几个词,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 苏格心里焦急,他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在周围找些水来给沈遇降温,没有药没有医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空寂的洞壁,苏格坐在沈遇身旁,茫然又无措。 到后半夜沈遇有些意识不清了,眉头深深蹙起,被梦魇缠身样醒不过来,他似乎在梦跟什么人在对话,那些偶尔蹦出的词汇终于组成了句子,苏格勉强辨认出他说的是意大利语。因为专业原因他到过米兰几次,辨认的出意大利语的腔调口音。然而也只停留在这种地步了,沈遇说的什么,苏格完全听不懂。 “沈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苏格跪坐在他旁边,弯下身子,耳朵贴到他唇边,试图想要理解他在说什么。 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出,那种孤零零的绝望下子涌了上来。 “沈叔……你陪我说说话……”苏格睫毛颤了颤,上下眼皮轻轻碰,眼泪就滚了下来。他最怕的不是自己照顾受伤的沈遇会不会辛苦,而是在这个原始的、空寂的大山里只有自己个人。 温热的泪珠砸在沈遇脸上,他蹙着的眉拧在起,口蹦出两个音节,苏格这回终于听懂了,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苏格涩声应了句,眼里落下又喜又悲伤的泪水。 伸手将沈遇抱住,头抵在他肩膀上,苏格在他耳边喃喃:“沈叔,没事的,切都会好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起了作用,沈遇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梦魇似乎远离了他,整个人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第二天早,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往下飘着细线般的小雨。 沈遇意识清醒了回,只是看着苏格说:“个人也不要怕。” “如果我——” 苏格静静听着,低声道:“没有如果。” 顿了顿,又道:“等回去后,我给你打磨个平安扣吧。” 沈遇在闭上眼前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苏格用树枝拨动着昨晚燃烧殆尽的篝火堆,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个小点出现在他的眼帘,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嗡鸣声。 苏格猛地站起,阵晕眩,呼吸急促起来。 他睁大眼,看到那个天边的小点慢慢放大,轰鸣声越来越响,是架直升机,正以不快的速度朝自己的方向飞过来,不时在半空原地停滞,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苏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冲出洞,在外头的空地上拼命挥舞着胳膊:“这里!” 他追逐着在上空盘旋,快要远离的直升机,巨大的患得患失感快要将他淹没。 苏格知道,如果这架代表着生机的直升机没有发现他们,恐怕他会直接崩溃痛哭出来。 好在,这回幸运终于选择了他,直升机在头顶的上空盘旋了阵,渐渐往下降,巨大的风吹的苏格有些睁不开眼,身体被风吹的倒退两步。 直到直升机上放下条绳梯,两个身手矫健的人飞快地顺着绳梯下来,苏格才真的确定了,这架直升机是过来寻找他们的。 第34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沈遇听到了周身环绕的巨大轰鸣声。轰鸣声, 有个细细弱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夹着如释重负和仍残余的焦急。 沈遇动了动眼皮,意识到自己仍闭着眼睛,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是张黑色的带弧度的金属天花板。视线还有些模糊, 他微微偏头,看到了坐在旁的苏格。 “你还在发烧。”苏格说。 “这是哪里?”沈遇低声问道, 感觉那声音不像是从自己口发出的, 开口就感受到喉咙的疼痛, 说话时像有块锯片在锯他的喉咙。 “直升机上。”苏格看向窗外, 外面是缓缓后退的云海, 阳光穿透, 像是从内部发出的金色光芒样。 个小时前,直升机发现了苏格和沈遇。山林不具备直升机降落的条件,救援人员放下绳梯后,下来两个背上昏迷的沈遇, 带着苏格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上有医疗人员和充足的药品,医生给沈遇打了剂营养针, 处理了恶化严重的伤口, 得到他亲口保证说问题不大后,苏格才渐渐放下了心。 “沈先生回去后要好好休养阵子。”见沈遇醒了, 在旁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又查看了下沈遇的状态, “回去后个月内伤腿不能负重,不是很严重,但是完全养好这伤口还要费些功夫。” 沈遇点头表示知道了,医生就默默坐到了边,充当隐形人。 机舱内另外两个男人恭敬地过来,低声汇报事情,没有刻意避着苏格。 “沈爷,刀疤几个受了伤,现在都在昆明那边医院接受治疗,直升机也是往昆明那边开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沈遇问道:“那天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男人回答:“那天沈爷和苏先生跳车后,刀疤开着车往镇子方向赶,那些缅甸人就开枪想要逼停越野车,刀疤了五枚子弹。” 听到这里,沈遇和苏格都皱了皱眉。说话的男人注意着沈遇的表情,停下了话。 苏格忍不住开口:“刀疤现在……” 男人看了眼沈遇,见沈遇微微点头,对苏格说道:“那五枚子弹,枚在腿上,两枚在肩膀上,这三个位置还好,子弹取出来后等伤口愈合就好了。但是最后两枚在腹部,刀疤脏器受损,做完手术直在ICU处于昏迷状态。” “你继续说。”沈遇按了按眉心,眼神透露着疲乏。 “是。那些瘦猴子样的缅甸人野蛮是野蛮,但胆子不大。因为还在境内,不敢闹得太大出几条人命,所以看到刀疤弹倒下了,就没对剩下几人开枪,而是扣下了将人和翡翠都带走了。” 沈遇听着,偶尔颔首。 “沈爷你先前打电话让我们接应,刀疤走的山路,我们也不好确定位置,还是恰好有进山的人听到了枪声透露了消息,我们才顺着找到了车。赶到的时候就只有刀疤躺在血泊里了,其他几人都不见了。” 后面刀疤直处在昏迷无法告诉他们关于沈遇几人的情况,而沈遇和苏格又都失去了通讯设备,几个负责接应的人不清楚沈遇和苏格是否被缅甸人带走了,又或者半途出了什么变故去到了旁的地方。 于是就分了两拨,波人顺着越野车开过的痕迹,在那条路上搜寻,另波则去寻找那群缅甸人的动静。 因为山林地域太广,后面又下了雨冲刷掉了车行驶过的痕迹,整个搜寻工作都变得十分困难,直没有找到苏格和沈遇。 男人继续说道:“万幸的是,玉罕小姑娘他们找机会逃了出来。通过他们的消息,我们才知道沈爷你们是跳了车,这才找到了你们。” 沈遇听完,问道:“那些缅甸人,抓到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那些缅甸人在玉罕姑娘他们逃出来后,就察觉到不对,立马动身往边境赶了。好在他们走的急,来不及带走那些翡翠,我们追回了大部分苏先生的翡翠。” 经历了这些事情,对于那些翡翠,苏格反而没有那么看重了。能追回大部分翡翠,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意料外的件事情。 苏格深吸了口气,问道:“玉罕他们还好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很好,被扣押带走后,他们都受了不少虐待,大大小小的的伤口很多。” 他迟疑了下,又说道:“玉罕小姑娘破了相,半边脸被划了三道口子。” 苏格垂眸,手掌握起又张开,心情有些复杂。 他心里是有自责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因他而起,因为他要来云南赌石,所以才会有后面这种种事情。尤其是玉罕,被卷进其更像是受了无妄之灾。 沈遇看出他情绪不佳,淡声道:“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不要太过自责了。” 苏格垂下眼睫,面对沈遇的安慰点了点头,但心里仍有几分困惑。 这桩桩事情,让苏格有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每天来这里进行赌石交易的,有那么多人,平日里乱虽然是乱了点,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就开始抢夺。 那个卖青芒果的小姑娘刚好挑了自己,送上了监听器,而后自己拥有那些翡翠的事情被暴露,直到自己和周满打电话,提到第二天要回帝都,那些伺机而动的缅甸人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如果能追回那些缅甸人,或许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 等到了昆明,沈遇被安排进了病房修养,苏格去看了玉罕几人。 刀疤还在ICU昏迷,其他几个人也都受了伤,但意识都还清醒着。其玉罕受的伤最轻,身上除了还残余下几道淤青,最重的就是脸上的伤口了。 伤口有些深,留下狰狞的三道,盘踞在玉罕白净的左脸上。 对于个女孩子而言,这三道伤口远比表面带来的伤害要大,苏格原本是这么以为的。直到看到玉罕,苏格才发现她好像并不像自己想象那么难过,玉罕的脸上看不到多少对于破相这件事的在乎,她为之焦急担忧的并非自己的脸。 苏格看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ICU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身上插着堆管子的刀疤。 玉罕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苏格过来了,转过头看了他眼,低声说道:“医生说刀疤哥不定可以醒过来。” 她的大眼睛里下子蒙上了层水雾,声音也带着哽咽和自责。苏格透过玻璃看向里头的刀疤,这个身材壮硕,长相有些粗犷的男人,不惜付出生命也要保护他们。 “那天那些缅甸人直追我们,还开了枪,刀疤哥他们就也开了枪。他让我躲在座位底下,我就躲进去……” 玉罕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苏格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了五颗子弹,其有两颗都是为了保护我……” “后来他就让其他几个人要保护好我,说万他撑不住了,其他人要好好保护玉罕。” 玉罕因为情绪激动,说话有些乱,苏格耐心地听着,低声问道:“然后呢?” 她抿了抿唇,“那些缅甸人人很多,后面防弹玻璃都被打碎了,车轮胎也被打爆了。车开不了,然后他们下车把我们团团围住,我们就被带走了。” 玉罕说到这里,情绪终于平复了点,她看了眼苏格,说道:“我有种感觉——” “嗯?” “好像不是偶然的,怎么说呢……”玉罕歪着脑袋,组织了下措辞道,“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向他们透露了你和沈大哥的消息,所以他们才会注意到你们。” 苏格沉默了下,他也是觉得这些太巧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苏格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受人指使的?” 玉罕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单纯的笑容,她又转过头去,看着病房里的刀疤,夜之间长大了般的神情:“我不知道,我都是猜的。” 苏格见玉罕不想再说,不再勉强她:“玉罕,有需要我的,你就说。” 玉罕点点头:“嗯。” 她不会客套,不会伪装,坦然接受苏格的好意。 苏格摸了摸她的头,回到了沈遇的病房。 病房里,沈遇靠在床上,正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望过来。 苏格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云南的这段日子,每天的任务就是赌石,每天都在想着要赌出好料子来。 因为没有公开解石,苏格很少会买废料来掩饰自己的异能。可是没有想到有监听器的存在,他远高于般人的赌石赌涨几率现在被些其他人知道了,这肯定是个麻烦。 就算确实有那种眼力超群的人存在,赌石赌涨几率很大,但像苏格这样几乎次次赌涨的,还是太少了。 那沈遇又会怎么看他呢? 苏格有些复杂的目光看向沈遇:“沈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亲眼看到我赌石这么多次,切出那么多瑰丽的翡翠,会不会觉得奇怪,会不会怀疑什么。 沈遇听着这没头没脑的突然问话,似乎明白了苏格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领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格弯了弯眼睛。 看到沈遇病床旁桌子上的电脑,苏格笑道:“沈叔,想不想看个好玩的?” 沈遇望着苏格,嘴角微微翘起,点了点头。 “借你的电脑用用。”苏格拿过电脑,输入了authorship的站名。 第35章 Authorship作为着名的设计师版权注册站, 在奢侈品行浸淫许久的沈遇自然很了解。 “我那个弟弟你知道吗?”苏格点开站, 输入了账号密码,还要经过几道验证程序才能进入到个人后台。验证过程,苏格看了眼沈遇。 苏家在翡翠玉石界足够排的进前三, 而现在苏格父亲祁楠管理的清衍珠宝公司,原本只是苏家下面的个子公司, 现在独立出来,没了苏家的支持, 更比不上从前了。 以沈遇的身份, 不至于去花什么心思注意祁楠的家事, 苏格也就是随口问。 沈氏的发家史在业内算是个传奇, 可以追溯到明代, 由对沈姓夫妻经营纺织品发家。夫妻, 男人是腹有诗书的穷书生,女人是富家小姐,嫁给书生后,小姐搬去了草房子。为了生计, 她纺锦缎刺绣,书生则为她悉心改进锦织造技术。 这些锦缎大受欢迎, 夫妻俩积累了定的财富, 后面生意越做越大,受到了达官贵人的青睐, 也开始向欧洲出口。实施海禁政策前,恰好夫妻俩受到官府迫害, 得到消息便干脆赶赴欧洲。 后来慢慢经过几代发展,沈家在意大利站住了脚,成了老牌奢侈品世家,而后发展壮大,产业延伸,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 沈遇管理的是沈氏旗下的纳奇逊拍卖行,但除了拍卖行外,服饰、珠宝等产业,沈家都有所涉及。 没想到听到苏格的问话,沈遇点了点头,说道:“知道。” 他本想拿起床头的雪茄盒,触及苏格瞪过来的眼神,十分自然地放下了盒子,继续说道:“祁亦安,现在帝都会展心,在展出他的设计作品。” 苏格完成了几道身份验证,进入到自己的个人后台,“那你看过那些作品吗?” “看过,有组作品不错——”沈遇目光投到电脑屏幕上,声音顿住了。 祁亦安的个展上,有组名叫《极光》的作品十分出色,就算是以沈遇挑剔的目光来看,这组作品除了还有些稚嫩,以及细微处的违和感外,就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了。 业内对于这组作品的评价很高,就沈遇所知道的消息,沈家似乎还有几位叔伯很喜欢这组作品,想要谈下合作,以这组设计图挑选合适的翡翠雕刻、镶嵌出来。 如果合作成功谈成的话,对于清衍珠宝公司而言是个机遇。 但现在,苏格的个人后台上,显出了另外组给人感觉完全不同的“极光”。 沈遇眯了眯眼,微微坐直身子,向屏幕上那组作品看去。 几乎模样的作品。沈遇看到这组,才明白看祁亦安那组《极光》时微妙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在正主跟前,那些细微处的违和感,是因为祁亦安自己对于设计元素的处理不当。 因为是模仿、照搬,不明白作品本身的情感,当他自己试图做出解释和解读时,才会出现这样的违和感。 不需要去看苏格这组作品的认证时间,沈遇眼便能看出,是谁抄袭谁的。 “四年前。”沈遇目光投到左上角的时间显示处,在下方,还有个按键,此时是灰色的,上面写着“公开”。 沈遇知道,只要苏格的鼠标停留在这个按键上,再轻轻点,这场被人盛赞的作品展就会变成个彻头彻底的笑话。 设计这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抄袭。平日里关于元素上的借鉴和化用,被发现了都能嘲半天,更何况眼前这两组作品,已经是完全照搬了。 “四年前,我画完这些稿子存放在书房里,后面就再也找不到了。”苏格垂下眼睫,“但是拿走那些画稿的人,应该想不到个十几岁高刚毕业的孩子,会有这么强的作品保护意识。” 出于习惯,苏格刚画完这组作品,就在Authorship上进行了认证。后面这些画稿不见了,他找过几天没找到也就放弃了,没想到四年之后,这些作品开始“发光发热”。 苏格佩服背后的人,祁亦安,或者刘恩慧,总归是他们俩其个取走那些画稿的。 等待了四年,就为了这场为“设计界新星”准备的作品展。 想到先前在广州的拍卖会上,刘恩慧看到自己时,表情异样。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放心去让祁亦安办这场作品展。 看到自己后,发现自己没有失明,眼睛好好的,是会担心自己搅局的吧。 但这场展还是如期举行了,苏格猜测大概率是因为她当初拿走那些画稿原件所以有恃无恐,觉得苏格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些画的原作者是自己。 以前刘恩慧在面对自己时,尚保留着几分明面上的体面,现在这场展办,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苏格移动鼠标,停留在公开键上。 他知道自己只要轻轻按下,就会如同石子掷到湖水般,激起阵阵涟漪。 “我老爸直觉得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觉得他那个小儿子才是设计上的天才。”苏格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从小教导我们俩的老师,直以来都将我和他的作业调换了。” “我爸他越觉得我不行,我那会就越努力,想要证明给他看。没有想到,在老师的调换下,这些反而成了他眼小儿子进步很大的证明。” “后来我就无所谓了,因为他的偏见已经那么深那么深,我也懒得像他证明些什么了。但是现在,我特别想知道他看到这切后,是个什么表情。” 沈遇望着他,目光平静柔和,他知道今天过后,这个在旁人眼看似无能的富家公子,将会如他手的那些翡翠原石般,剖去石壳,露出里头璀璨耀眼的翡翠。 苏格朝沈遇笑了下,按下了鼠标左键。 Authorship的页上,静悄悄浮现出组名为《母亲》的作品。 * 九月上旬,这场主题为《极光》的作品展已经步入了尾声,半个月的展出时间,祁亦安这个名字在设计界被提及的次数胜过所有以往。 看过展的人,提起那组核心的作品,都是赞不绝口,络上也是好评如潮。 “贡献过两张门票,都是冲着那组十二张《极光》去的,实在是太棒了!” “那组作品真的,有点震撼,不过相比于这组作品,貌似其他的就有点有失水准了?” “真是ky精哪儿都有,体谅下弟弟还年轻嘛,状态时好时坏这都是说不准的,就这组作品就能值回票价了,要求那么多干嘛?” “就是,期待下亦安弟弟以后带来更好的作品。” “诶,弟弟家有钱,人长得可爱还这么有才华,我酸了。” 评论是从条不知名小设计师那里发生转变的。 小设计师微博粉丝只有几百人,他发了条日常,没想到这条微博下子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小刘是个小设计狗:今天在设计上遇到了点困难,客户是定制送给妈妈的礼物,就想看看前辈们的作品启发点灵感。去了Authorship,搜了下关键词,这组名叫《母亲》的作品,大概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师设计的,看名字有些陌生,但真的超级优秀啊!啊~要向前辈们学习,小刘要继续努力!】 小设计师在下附了几张图,是从Authorship截下来的。 底下有人评论:“???名字不是叫《极光》吗?” 小设计师显然是最近专心设计,没有注意最近设计界的这些新闻,也没有看过《极光》作品展。面对自己微博底下的这条评论,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回了句:“不是啊,名字叫《母亲》。” “刘刘你是不是记错了,这组作品叫《极光》,设计狗果然记忆力不行嘻嘻嘻嘻嘻~” 微博底下关于作品名字的质问越来越多,小设计师才觉得有些不对,搜了下友口的《极光》,他看到了作品展的相关消息。 相关报道上那组《极光》的选图,确实和自己在Authorship上看到的差不多,但是设计师的眼睛还是能从发现问题,细节处有不同。 珠玉在前,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专业水平还差得远,但好坏毕竟还能够看得出。 两组作品,没有放在起比较,会觉得那组《极光》很棒,但只要对比,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去解释了。 小设计师犹豫了下,隐隐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在原博底下给自己评论了条:“这组作品确实是叫《母亲》,不信的你们可以自己去Authorship上看,多的我就不说了……” 评论后面附上了页链接。 爱看热闹的粉丝们点进去发现了不对。 作品名叫《母亲》,作者叫苏格,认证时间是四年前。 第36章 平日里转评赞不超过两位数的小设计师,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这条微博被送上了热门, 在短短时间内评论转发过千。 被顶上热评的有这么几条: “不从事设计相关行业的人可能不太了解Authorship这个站的地位,总之就是绝对权威的版权注册站,作品进行版权认证要经历好几道繁琐的程序以及笔不小的审核维护费用, 最后通过认证的作品定是具有版权认可的……” “这组叫《母亲》的作品认证时间是四年前,还有啥好说的, 这个时间就已经说明了切。” “所以说互联是有记忆的嘛,吃瓜看好戏。” 祁亦安坐在饭桌前, 和祁楠刘恩慧说说笑笑, 家人其乐融融。 自从《极光》展出之后, 祁亦安就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 来自业内、友还有同校师生的赞誉和欣赏, 都让他有些飘飘然。哪怕过去十几年他已经从祁楠和老师那里听过太多这样的话, 但被社会公众认可,这是第次。 就连祁楠对待这个小儿子,也越发亲切疼爱起来。相比之下,前段时间在广州看到苏格的不悦和异样则被放在了脑后。 唯独刘恩慧有些心不在焉, 拿着调羹,半天也没喝下去口汤。 她总有种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她想不通。 当初明明自己亲眼看到了他双眼被刺伤的照片,怎么会现在跟个没事人样呢? “妈,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见刘恩慧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祁亦安凑到她跟前,脸担心地询问。 刘恩慧看着儿子,目光软了下来,摸了摸他头温声道:“妈妈没事,只是有点没胃口。” 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有时光镌刻下的痕迹。但岁月从不败美人,那些痕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平添了几分沉淀的气质。 祁楠看着妻子,她的眼神依然清澈,皮肤和身材也管理的很好,而当她望向自己时,那少女样带着倾慕和爱意的微笑和几十年前样,不曾改变过。他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离开苏清衍,二十年如日地爱她的原因吧。 祁楠将手掌覆盖在刘恩慧手上:“小慧,这几天总看你有点心神不宁,下午让医生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祁楠露出了个抱歉的笑容,他和妻子儿子约定过,不管工作有多忙,都不会把事情留在饭桌上。饭桌上的时光,是属于家人的。 挂断电话,祁楠刚将手机放到边,手机又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 祁楠皱眉,他早就跟秘书交代过,饭点不要打电话,再急的事情这几十分钟也不会让公司倒闭。 刚想继续挂断,刘恩慧摇了摇头轻声道:“接吧,他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不会又打来的。” 祁楠听了妻子的话,脸色微沉地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你说什么?”祁楠的语气因为激动尾音有些变调,人也从座位上站起,神色严峻而难以置信。 刘恩慧和祁亦安对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祁楠扫了眼祁亦安,祁亦安嘴角的笑有些维持不住,祁楠眼的冷漠让他感觉很陌生。 心里下慌了起来。 祁楠拿着手机走远了点,留下饭桌上刘恩慧和祁亦安面对满桌子美味珍馐,筷子都动不下去了。 “联系危机公关,先确定消息是否是造谣,图是不是P的——”祁楠交代下去,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秘书说的话是真的。 但紧接着秘书的话让他心如坠冰窟,这些环节在祁楠交代之前就已经紧急进行了,但在绝对的事实面前,做这些的效果不如乖乖躺平任嘲。 “所以,Authorship上确实有那组作品的认证是吗?”祁楠手指收紧,心里生出巨大的荒谬感,他仍不死心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回答让他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好的,我知道了。”他最后丢下句,“除了花钱撤热搜,请原博主删除帖子,其他事情先不要做。” 挂断电话后,祁楠在原地站了好久。在心管理公司前,他也是个杰出的设计师,只是已经好些年没再拿起过画笔了。 打开很久没有登录过的Authorship,祁楠手指微微颤抖,按照作品名《母亲》、作者苏格的关键词,搜到了那组作品。 共十二张,深浅不的绿色,他的小儿子告诉他,作品的灵感来源是挪威的极光。当看到极夜的纯净天空,那绚丽的极光时,他脑海喷薄而出想要创作的**。 这组作品,让祁楠也为之感动和震撼,他想,不愧是他的儿子。设计出这样优秀的作品,他的小儿子,已经足够资格踏入这行,成为最闪耀的新星。 所以,他费尽心力,为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准备了这场作品展。 旁人辈子都不定有机会举办场的展啊…… 而那个自己直觉得不成器的大儿子,多看眼都会心烦的儿子,他说这组作品叫母亲。 祁楠望着屏幕,有些头晕目眩。血压升高,他的视力都变得有些模糊,但是他还是看清了这组作品,以及下面的灵感来源和作品说明。 那是明显更甚筹的设计,在细节处,在情感的表达上,都要比那组《极光》更震撼人心。 少了匠气,多的是少年人的真挚笨拙、热烈而丝毫不加掩饰的情感。 “毕业了,来母亲墓地看她。这边很久没有人来了,杂草有些多,但风景还是美的。我想长眠在这里的她,是喜欢这里的清净的。有山有水,花草野蛮生长,下过雨土腥味很浓,应该会是她喜欢的样子。有些记不得她的样子和喜好了,但应该没错。” 很平淡而冷静的字,祁楠却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沉重感。 他似乎透过这些字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夜晚,苏格高考成绩出来,自己难得对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好脸色,想要叫上生意上的伙伴,喊苏格起吃个饭。 他却不声不响跑到了苏清衍的墓地,半夜才回来。 被放了鸽子的祁楠气的不行,但不管怎么指责怎么喝骂他,苏格都是那么副冷眼相看无动于衷、恨不得让人掐死他的表情。 回过头再看这些苏格写下的字,祁楠闭了闭眼,有种不知该怎么面对的感觉。上次在广州,他还不相信《重生》是苏格设计的,认为不学无术的苏格设计不出这样的作品。 而现在,这组《母亲》摆放在跟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直以来都忽视了什么。 “……再提到这组作品的设计元素,以山、水构成主体。色彩上主要使用的是绿色,色调上有偏黄和偏蓝等区分,借此表现山的阳面和背阴面,以及泥土和泉水的感觉……” 阴阳,刚柔。 说是山水,是墓地的景物,其实想表达的,是对母亲的眷念。 祁楠呆立在原地,直到刘恩慧和祁亦安走到他跟前,面带关切。 “爸,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你这还有高血压呢,可别太生气了!” 祁楠看了看旁满眼担忧的刘恩慧,目光又望向小儿子,缓缓说道:“你还念着我有高血压?我以为你是想直接气死我呢。” 祁亦安大惊,不明白祁楠是什么意思,嗫喏道:“爸……” “老公——”刘恩慧拉了拉祁楠胳膊,第次被他直接甩开。 祁楠深吸了口气,依旧盯着祁亦安,拍了拍自己的脸,怒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疼啊,爸爸脸疼啊!” “我这么多年,给你请最好的老师,花最多的心力,结果就教会了你抄袭?” “抄袭的对象,还是自己哥哥。” 刘恩慧脸色白,蓦然抬头,撞进了祁楠第次出现的,不信任和陌生的眼光。 * 祁亦安接受采访的那段视频再次被友翻出,直接被顶到了热搜上。 “祁先生,能说下你这次设计的灵感从哪里得来的吗?” “……是今年月我去挪威旅游时,看到极光时得来的灵感。” “挪威北部的夜晚很长,地平线上空灵的绿色光芒,是这次所有作品的灵感来源。” 屏幕里,祁亦安对着镜头,有些腼腆,腼腆那股属于设计师的自傲却点都不少。 评论飞速上涨,曾经喜欢过盛赞过《极光》的人,都感受到了**裸的侮辱,之前有多赞美,现在就有多愤怒。 “啪啪啪。听到了吗?打脸的声音。” “emmmm,我和祁亦安以及这位叫苏格的原作者是校友,两个人貌似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俩。” “给楼上补充点,这个叫祁亦安的可不得了,妈妈是小三上位哦,啧啧,原配可是被逼的抑郁症自杀呢!” “别说妈妈了,苏格这个亲生儿子都被赶出了家门,虎毒还不食子呢,惨是真的惨。” “那我就说个更劲爆的吧……你们以为清衍珠宝公司本来就是苏格爸爸开的吗?才不是,人家凤凰男上位,那个公司原本是苏格妈妈的,她死后苏格爸爸才成了公司董事长,顺便把小三接回了家。” “我去,实力演绎寄生虫啊?硬生生把原主家的资产整个换了姓,这心计够深的,凤凰男上位加心机小三,苏家真的惨。” “这瓜快吃不过来了,弟弟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霸占了哥哥的作品,那副心安理得真把自己当才华横溢设计师的样子真是呕呕呕!” “怪不得这场展除了这组《极光》,其他水平都不咋地呢。之前还有人说设计师状态有好有坏,我真是呵呵了,脸疼不?” 第37章 揭露《极光》抄袭的微博话题刚挤进了热搜, 帝都会展心就反应过来, 紧急撤下了还在进行的作品展,并在官微上发布声明,表示会展心这边事先并不知情, 将保留对祁亦安追责的权利。 按照原本的宣传,这组作品还要再展出几天的。出了这桩丑闻, 帝都会展心的权益受到侵害,名誉受损, 这种情况下断展出并不违反合同。 苏格捧着新换的手机, 津津有味地看着底下友们的评论。 那些从友们口冒出的各种比喻奇妙新颖的骂人词汇和句子, 都让苏格惊叹其无与伦比的贴切, 边看边认真学习。 这原本只是设计界的桩丑闻, 现在渐渐有了出圈的架势。苏格划拉着屏幕, 只见热搜位置上涨的很快,隔会刷新次,就能看到这条热搜位置又往前进了。 “没想到这么多人关注祁亦安的作品展,热搜上待了这么久热度还没下去。”第二天, 苏格撑着下巴,看到微博上关于祁亦安的事情又有了新的热搜。 祁楠忙的焦头烂额, 想要花钱撤热搜, 结果根本没什么用,内部工作人员透露有人在将关于祁亦安的热搜持续不断往上推。 沈遇看着苏格不解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祁亦安当然不值得这么多人关注,现在还在热搜上, 不过是因为自己花钱送他上去享受这万众瞩目的刻罢了。 而苏格,在祁亦安这几条热搜连带下,不需要沈遇多运作,就让人自然而然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有同校的同学曝光了苏格的毕业照和日常的几张照片,照片里的苏格,眉眼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对比祁亦安勉强称得上清秀可爱的外貌,苏格这张脸太过抓人眼球了。 “这位叫苏格的小哥哥,妈妈去世,受到继母弟弟迫害,人长得这么好看又有才华,简直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落魄贵公子好不好?” “我觉得是灰姑娘标配哈哈哈!” “哥哥的颜我舔爆!太戳了啊啊啊!从今天开始我是苏格的颜粉事业粉了!” “Authorship上除了他的《母亲》这组作品,还有其他的,你们快去康康每个都水平在线超棒的啊!” “心疼小哥哥,现在透过这些画好像真的看到了四年前,在那方山水环绕的小天地里,小哥哥趴在妈妈墓碑前,深深的眷念呜呜……” “怎么有脸剽窃这么组对人家有特殊意义的设计啊?” 友们为苏格抱不平之下,祁亦安的个人微博完全沦陷,连带着祁亦安所在美院的官方微博都遭到了攻击,原因是官微先前发布了祁亦安的个展信息,案配了句“母校以你为豪”。 “弟弟,今天送你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以后和你妈做个人吧。” “贵校作为最权威专业的美术院校,识人的眼光可不咋滴啊~这种垃圾你们也能以他为豪??” 祁亦安看着自己的手机,几个社交号都沦陷了,骂声从四面方源源不断地呈现到他眼前,第次面临这种情况,不由六神无主。 这段时间的赞誉,让他打心底里遗忘了那组作品是怎么来的。他开始发自内心地觉得那些就是他设计出来的,就是他在挪威旅游时得到的灵感。 这样的话说的太多,自己都说服了自己。 可是现在这些嘲讽和骂声让他渐渐回想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楠直对他抱有期望,希望他能尽早进入设计这行打出名气,这样对公司也会有益处。 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漂亮的作品作为进入这行的敲门砖。 祁亦安信心满满,从小到大那些围绕在自己耳边的赞赏,让他对自己是个珠宝设计天才这件事深以为然。 但是刘恩慧知道,儿子获得的那些称赞,不过是拿走了苏格原本应得的。 从小两个人的作品都被调换,而后呈现在祁楠跟前。这件事只有刘恩慧和他们的老师知道,她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个儿子。 所以,祁亦安听多了来自父亲的称赞,是真的觉得自己的作品是优秀的。 刘恩慧本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儿子会渐渐开窍,真的拿出优秀的作品来。 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越来越自信,儿子的水平并没有多大长进。 刘恩慧知道这个时候告诉他其实你不是那么优秀,祁亦安不定会信也肯定接受不了,她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受打击。 所以,她拿出了苏格的那组作品,让祁亦安对着画下来,告诉他这是大师画的,送给你你可以拿来用。 祁亦安也沉醉于这组作品的魅力之,他用了,体会到升入云端的喜悦,紧接着又感受到坠下云端的痛苦。 “妈,那十二张图真的是苏格画的吗?”祁亦安问道,他的眼有不愿意相信。 刘恩慧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他明明什么都不如我,他怎么可能画出这么好的作品?”祁亦安揪着头发,望着刘恩慧,不解、愤恨,统统涌上心头。 “你说得对,亦安,他不如你,这次只是运气好。”刘恩慧温柔地摸了摸祁亦安的头,“妈妈会帮你的。” 祁亦安痛哭失声,埋在她怀里,肩膀剧烈耸动。 门外,祁楠和人打了通又通的电话,来回踱步烦躁不安。 他朝门内看了眼,就看到小儿子埋在妈妈怀里,哭到近乎崩溃。 而刘恩慧,脸色苍白,正微仰着头向他看过来,那双向清淡柔和的眸子里此时盈满悲伤,上头覆盖着层薄薄的泪水。 祁楠脚步顿,心下软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犯错的是小儿子,妻子没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走进房间,停在了刘恩慧跟前。 “小慧。”他唤了句,就见刘恩慧睫毛颤动了下,薄薄的层泪水就化成了泪珠滚落下来。 她抱歉地笑了下,细长的手指在下巴处轻轻拂,擦去了凝在那里的滴眼泪。看到妻子神色勉强而脆弱,祁楠心里不由抽。 “亦安,去自己房间休息下,妈妈要和爸爸说几句话。”刘恩慧拍了拍儿子的背,嗓音有些沙哑。 祁亦安抽着鼻子,眼睛通红地小心看了眼祁楠,才垂着头出去房间,将门轻轻带上。 祁楠注视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对公司影响多大?彻头彻尾的丑闻和闹剧,今天门店客流比往常增加了四成,知道为什么吗?人家不是来买珠宝的,都是来骂人来看笑话的。” “老公……”刘恩慧偏过头,半阖眼睛,泪水淌了满脸,“亦安是太重视这次作品展了,他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才这样的。” 祁楠沉默了片刻问道:“是只有这次,还是直以来其实——” “只有这次。”刘恩慧倔强地望着祁楠,“亦安是个好孩子,他确实是有才华的,只有这次做了错事。老公,你相信我。” 祁楠皱眉,半晌,看着妻子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动摇片刻,才握住了她的手:“我当然信你。” 刘恩慧喜极而泣,被祁楠揽在怀。 “只是……苏格他明明是有设计能力的,为什么直以来交给我的作业都那么差?” 刘恩慧在他怀,轻声道:“那孩子对我们都有怨言,可能这是他反抗的种手段吧,故意画些不好的东西来让你生气。” 祁楠眉头紧锁,哼了声:“我看他就是故意学旁的人叛逆,想借此引起我的注意。” 刘恩慧垂下眼睫:“老公,也怪我不够上心,没有发现小格的心思。” 祁楠拍了拍她背:“不怪你,他对我们本来就有怨言。到时候让他跟媒体解释下,跟亦安握手言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刘恩慧温顺地点点头。 祁楠接着说道:“我回头好好说说他,他离开家这么久,肯定也想回来了。” 刘恩慧眼神沉了沉,在他怀里,还是温言软语地说道:“是啊,他就是闹小孩子脾气,现在肯定也想家了。” * 苏格正坐在沈遇病床边给他剥橘子,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苏格也不知道是谁,接听了才发现原来是祁楠。手机号码早就换了新的,也不知道祁楠是从哪里打听来他的号码。 “苏格,闹够了就回来吧。”祁楠习惯性地用独属于父亲的威严声音说道。 苏格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沈遇,抽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问道:“回去?回哪儿?” “当然是回家了。” 苏格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当初你把我赶出家门,说不认错就别回来,你忘了?” 祁楠拧起眉毛,语速放缓了道:“你把你弟弟推倒摔伤了手,道个歉认个错怎么了?” 苏格脸上嘲讽的笑意越加浓厚。 “好,我认错。”苏格将纸巾团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听到苏格干净利落地认错,祁楠满意地说道:“认错就行,你看你现在都毕业了,也能来公司帮忙了,你画的这组叫《母亲》的设计图沈家之前还有人想来合作出成品,沈家你知道吗——” “我认错。”苏格打断了他的话,“错在没有抄起凳子砸死我那好弟弟。” “你!”祁楠愣,而后气的几乎说不上话来,“他可是你弟弟!” 苏格冷笑声:“我妈应该生不出来那么个恶心玩意儿。” 这不知道是在骂祁亦安还是在骂自己这个父亲的话,让祁楠气的手抖。 苏格听到电话那头摔书本的声音,紧接着祁楠喝问道:“你要逼死你弟弟吗?我看现在热搜热度都不降,是不是你花钱买的,故意让你弟弟难堪?” 苏格手顿了顿,听到祁楠这句话,抬眼看了看沈遇,见他嘴角微勾,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是又怎么样?” 第38章 挂断电话后, 苏格撇了撇嘴, 望向沈遇:“沈叔,你真给祁亦安买了热搜啊?” 沈遇现在身上有伤,苏格勒令他不许在养伤期间吸雪茄。 手指间夹着根雪茄, 沈遇用雪茄扣了扣桌子,凝视着表皮的纹路, 点了点头:“是我买的。” “买的好。”苏格鼻腔间哼了声,“这家三口的嘴脸真让人作呕。” 沈遇听他嘴愤愤, 眼里却明显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 知道小孩还是被祁楠说的话伤到了, 便转移话题问道: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格听到问话, 看了看沈遇的腿, 身体靠近了几分问道:“腿还疼吗?” 沈遇摸了摸他头, 手停留在他后颈处,淡笑道:“不疼。” 苏格有那么瞬间,有种沈遇在透过自己给什么动物顺毛的感觉,不由动了动脖子, 嘟囔了声:“我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先陪沈叔把腿养好。” 说着, 苏格就有些难过。 他觉得像沈遇这样矜贵的人, 应当完美无缺才是。沈遇腿上的伤纵使恢复的好,也肯定会留下疤痕的。 “消炎后恢复的就快了。”沈遇顿了下, 继续说道,“你的那组《母亲》, 我两个小叔都很欣赏,原本是想和祁亦安那边合作的,现在……” 沈遇淡漠的眼底浮上来层笑意:“你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宣传下自己的玉石铺子。” 苏格眼睛亮了亮,刚刚祁楠打电话过来还提到过沈家。 原本沈遇的两个小叔看了祁亦安那组《极光》,现在剽窃已经是板上钉钉,他们自然把目光投到苏格这个原作者身上了。 至于沈家,苏格原本对沈遇的身份不太清楚,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也有了了解。 沈家从最初的小作坊发展至今,已经形成了令人咋舌的产业规模。经营着国际上极具盛名的几个奢侈品品牌,集团旗下产业众多,影响很广。 沈遇作为家族直系孙辈,目前主要负责整个亚太地区纳奇逊拍卖行的管理。 这样重要的产业交付给沈遇,以他的年龄,足以看出家族对他的重视。 至于沈遇的两个小叔,则负责玉石珠宝这块。 苏格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业内那几个影响着行业生态的大珠宝公司,其有好几家都是沈家的。 这次苏格所画的作品被看,放在不管哪个设计师那里,都是难得的机遇。 苏格当然乐意合作,这些设计稿放在自己这里,短期内很难发挥出足够的价值。 而和沈遇的小叔们合作,则是件双赢的事情。 对方需要优质的设计作品来彰显品牌质感和形象,苏格需要借助其在珠宝界的地位,来为自己进入这行,铺垫个好的开头。 只是具体的合作内容和形式,就要好好斟酌下了。 苏格想了番,对沈遇点点头:“等回帝都我就开始着手翠逸居装修的事情,争取早点把铺子开起来。至于和你小叔的合作……” “个商人的建议。”沈遇微笑着看着苏格,“你可以最大程度利用沈家的名声。” 苏格有些不解,困惑地看着他。 沈遇停在苏格后颈的手向前带,苏格顺着他的力道,身体前倾。只手慌忙撑在病床上稳住身子,看到自己和沈遇脸的距离不足十公分,眼神不由有些闪躲。 沈遇靠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 第二天,就有自称沈家的人联系到苏格,表示希望可以和他见面谈谈。 苏格表示没有问题,只是自己这里现在有点走不开,对方爽快地说飞过来找他。 将地址告诉对方,约好时间,沈遇的两个小叔沈衾、沈岚在三天后打飞的到了昆明,按照地址来到了沈遇的病房。 苏格本来以为两人会派个助理什么的过来,没想到都亲自来了,在接到他们会儿就到的电话时,苏格还嘀咕了句:“这么有诚意吗?” 按道理来说,这两个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和沈遇认识,所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么给面子过来的。 沈遇看出苏格的疑惑,笑了句:“他们除了想跟你谈合作,也是为了——” 他目光在苏格脸上转了转,“我之前说过的,喜欢你妈妈的两个小叔,就是他们。” 苏格恍然大悟,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应该是沾了妈妈的光。 这两个人,也是想借着谈合作的由头,来见见苏清衍唯的孩子。 没等多久,苏格还想着去医院住院大楼下接他们,出门拿个东西的功夫,两人已经顺着苏格给的病房号自己找过来了。 等敲开门,两个人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沈遇,不由愣了下:“阿遇,你怎么在这?” 沈遇受伤这件事没往外说,沈衾、沈岚都不知道,这么乍看到沈遇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难道这个病房不是那个小设计师的病房吗,怎么沈遇会躺在这里? 正巧这时苏格拿了东西回来,看到病房里多了两个陌生人,就知道是沈遇的两个小叔了。 “两位沈先生。”苏格站在他们身后,笑着打了个招呼。 沈衾、沈岚听到声音回头看到苏格,都是愣。 先前已经通过络看到过苏格的照片了,然而此时他活生生站在跟前,还是让他们有种时光倒流目光晕眩的感觉。 眼前的这张脸,好像穿越时空,和二十年前那张少女明媚的脸庞重合在了起。 “像,太像了……”两人望着苏格眼睛眨也不眨,里头透露着丝沉重的缅怀。 苏格看了看他们,这两个人看样子四十多岁,十分儒雅英俊,眉目轮廓同沈遇样,很深邃,应当有些西方的血统。 他们容貌很相似,看样子是双胞胎。听说双胞胎的口味总是相似的,会喜欢吃同样的东西,喜欢同样类型的人。 而妈妈苏清衍,他们都曾经深深爱过。 面对妈妈的故人,苏格时间也有点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他深吸口气,指了指病房内的软沙发道:“两位先坐吧。” 沈衾、沈岚面对苏格,看了又看,勉强平复了下心情,坐到了沙发上。 苏格见他们坐下了,自己自然而然坐到了沈遇旁边。 看到苏格坐到沈遇身旁,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你们认识?” 沈遇淡淡道:“我来介绍下吧,这位是苏格,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 说罢,他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两位道:“这两位都是我小叔,双生子。左边这位沈岚,右边这位沈衾,沈衾眉毛上有颗痣,记不住人可以通过这个来区分。” 苏格笑着点点头,虽说是双胞胎,但其实容貌上还是有不少区分的,记住的话想要辨认并不难。 沈衾咳了声道:“苏格,我和你妈妈认识,也算是你的长辈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和阿遇样叫我声小叔。” 说罢,满脸期待地看着苏格。 苏格迟疑了下,觉得这辈分有些乱。 刚开始他是觉得沈遇应该跟妈妈平辈,所以直喊他沈叔。现在沈遇的小叔让喊小叔……苏格望向沈遇,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还是觉得应当尊敬长辈,憋了句:“小叔。” 沈衾眼角笑出了有些深刻的鱼尾纹,重重点了点头应道:“诶,诶!” 他情绪有些波动,眸闪着点水花。旁的沈岚直没说话,直到苏格目光移过来,也喊了句小叔,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苏格,这次的目的主要还是谈关于你这组作品的合作。”沈岚说道。 相对于沈衾,沈岚要更加沉闷点,他从公包内拿出了叠件袋包好的A4纸,上头都是打印下来的苏格那组作品。 沈岚将这叠纸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道:“这组作品在《极光》展的时候就吸引了我和沈衾,当然后面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得知作者是你,倒更多了几分期待。” 沈衾笑道:“小格,三百万。三百万我们买下这组设计图,你觉得怎么样?” 三百万,十二张设计图,平均张图的价格在二十万以上。这样的价格,对于苏格这个年纪的设计师而言,已经是天价了。 事实上苏格也相信沈衾沈岚两人在知道原作者是自己后,定还在原本价格上加了价。 很多设计师,哪怕不要设计费,也是巴不得和沈家合作的,因为那是自己水平的最好体现,多少人上赶着。 但是苏格沉吟了会,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沈衾和沈岚在商场沉浮二十多年,表情控制的很好,见到苏格摇头,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多了几分错愕。 三百万,这孩子还不满足吗—— 苏格坐拥那么多翡翠原石,三百万,卖卖原石,可以说分分钟就能到手。 所以对这个数字,苏格倒没有什么心潮波动的感觉。他真正需要的,并非是这么个数字。 沈岚问道:“那么,你想要多少?” 苏格注视着沈衾和沈岚笑道:“我不要钱。” 沈岚挑了挑眉,有时候不要钱,开的口更大。他想要看看,苏格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我要张门票。” “门票?” 苏格点了点头,看了眼沈遇,随后说道:“我要沈老爷子,十大寿的门票。” 第39章 沈衾哑然半天, 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格道:“你这孩子脑瓜子挺快, 够精明的。” 苏格有些紧张地看着沈衾,放在旁的手略微收紧揪着床面,怕沈衾和沈岚不同意。 他人脉少消息闭塞, 沈老爷子十大寿的事情,是沈遇告诉他的。 沈遇手覆盖在苏格手背上, 安抚地轻拍了拍。他心里清楚,旁人提出这样的请求, 自己这两个小叔可能会不答应, 嘲讽新人异想天开。 但如果由苏格来提, 就会是不样的情形了。 亲眼见过二十多年前两个小叔疯狂追求苏清衍的样子, 沈遇知道苏清衍在他们心的分量。纵使过了二十年, 心也多少会给那个人留小块地。 苏格是她唯的孩子, 两人总会念着她的情分。更何况,这组作品确实优秀。 果然,沈岚沉吟了下,缓缓说道:“也不是不行, 以你这组作品做敲门砖,见见我们家老爷子, 倒也说得过去。” 沈衾目光落在沈遇和苏格交叠的手上, 脸上的表情就多了几分深思与玩味。 自己的这个侄子,有洁癖般, 向来不喜欢同旁人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拿起茶几上那叠A4纸,沈衾又翻了遍, 笑道:“也不知道你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这次老爷子寿宴的邀请函由我和沈岚来审核发放……” 说着,沈衾目光往沈遇身上瞥了瞥,沈遇面对他的视线,表情淡漠,十分坦然。 苏格就有些窘迫了,他总觉得沈衾看向自己和沈遇的目光带着打趣和玩味,让他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沈衾点到即止,心里有数也不多问,和沈岚对视眼,点了点头而后朝苏格伸出手:“那么就期待在寿宴上见面了,后面我会将邀请函寄给你。这组作品制作成成品后,也会最先给你份。” “谢谢两位小叔。”苏格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沈老爷子,沈家的掌权人,地位自然不用多说。老爷子常住在意大利的庄园,但每年寿宴、过年都会回国,对祖国有着老辈人割舍不掉的情怀。 作为在业内跺跺脚都能引起巨大浪潮的人,沈老爷子每年的寿宴都万众瞩目,能收到邀请函的,定是珠宝等奢侈品行业的重要人物。 能参加寿宴就是身份的象征,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个社交场,是扩充人脉的好机会。如果幸运地受到了老爷子的喜爱和赏识,能和沈家进行商业上的合作,不管对哪个公司而言都是机遇。 这次又是老爷子的十大寿,隆重程度更胜以往。 很多人心里都清楚,老爷子年纪大了,往后身体条件经不起长途飞行,回国的次数可能就少了。 而年纪大了,未来沈家交给谁,就要有个决断了。很有可能这次寿宴,沈家未来的主人人选就能从老爷子的态度看的明白。 所以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抓住这个机会,想要在老爷子的态度,分析出他意的沈家未来主人。 权力交接的初期,是最容易把握住机会和新主人交好的,这是大部分人心的想法。 苏格想的倒没有那么多,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自己拓展人脉。 往常但凡有社交场合,祁楠带上的定是那个小儿子,在人脉上苏格是欠缺的,而做生意嘛,这又是万万不能少的。 沈老爷子的十大寿还有段时间,苏格暗下决心,这段时间要好好准备,送上份大礼。 正事谈完了,病房内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几个人开始闲聊,沈衾沈岚以长辈的姿态问了苏格不少问题。 在沈遇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两人对祁楠和刘恩慧家充满了恶感。 聊了好会,沈衾才想起来自己这个侄子还靠在病床上,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疏忽,看着自己这个脸上永远缺乏表情的侄子,问道:“生什么病了?怎么没跟家里人说声?” “受了点小伤。”沈遇淡淡答道。 “小伤至于住院?”沈岚有些不赞同地问道,眉毛微微皱起。 沈遇想了想,看了眼旁的苏格道:“怕他不放心。” 苏格愣了下,感觉沈遇说这话好像哪里有点奇怪。说不放心自己也确实是不放心,怎么这事实从沈遇口说出来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啧,你们年轻人的事……”沈衾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旁的沈岚看了看手表,道:“我们后面还有场电话会议,就先走了。” 见苏格要站起来送他们,沈岚摆了摆手:“不用送了。” 跟着沈岚走到门口,沈衾脚步正要跨出门,忽然停下来,又回过头来笑着丢下句:“你们苏家人,魅力真大。” 说完这句话,沈衾就关上了病房的门。 苏格觉得他意有所指,明明是笑着说出来的话,眼睛里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是在说妈妈吗?苏格有些困惑。 “沈叔,你小叔……什么意思?”苏格不解,回头看向了沈遇。 沈遇将目光从病房门上移开,落到苏格脸上。 第眼看到的,定是他那双两排长睫毛间团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倒映着远方雪山的湖泊般澄澈,对上这样的眼睛,再冷硬的人都会软下来。 少年的脸庞白净,透过窗钻进来的阳光映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些细小的绒毛,晶莹剔透的样子。 下颌的线条十分干净,下巴小小的,好像能把攫住—— 沈遇也确实这么做了,而后他看到苏格的脸上泛出错愕来。困惑和不自在,沈遇从他脸上读出他现在的状态。 苏格只看到沈遇的手朝自己伸来,而后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眼神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受着捏住下巴的两根手指收紧了些,苏格有些茫然地看着沈遇,不知道他要干嘛。 沈遇身体前倾,苏格眨了眨眼,感觉来自他的压迫渐渐浓重。 沈遇的目光里有不确定和挣扎,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做某个决定,他定定望着苏格什么都不明白的表情,无声地叹了口气。 “啊呀,手机落下了——”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沈衾抱歉的声音响起,而后戛然而止。 他看着沈遇和苏格两人,有些说不出话来。就见他们靠得很近,自己的侄子捏住了苏格下巴,苏格满脸茫然的样子。 听到声音,苏格看向沈衾,沈衾看出他目光寻求解围的讯息。而沈遇,动作丝毫未变,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不好意思打扰了。”沈衾飞快取回自己的手机,脚步不停往外走,“我走了哈,不用送不用送——” 见苏格还想站起来送他,沈衾笑眯眯往下压了压手示意苏格别动,而后迅速带上了房门。 “那个,沈叔——”苏格见病房又回归安静,干笑两声,拍了拍他手指,“我,我去倒杯水给你。” 说着屁股往后挪了挪。 沈遇淡淡说道:“我不渴。” “我渴了!”苏格立马接道,心里有点慌了。 说完这句话,苏格就发现沈遇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唇上。 在沈遇眼,那两片薄薄的唇瓣此时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唇色淡淡的。 沈遇终于没再做什么让他紧张的举动,手指松开,苏格松了口气。 那两只手指似乎在离开自己下巴时掠过了嘴唇,力道轻的苏格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苏格连忙起身,走到旁手忙脚乱地倒起了水。 看着杯子里渐渐上涨的水位,苏格跳个不停的心脏缓缓安定下来。 “奇怪,我为什么要觉得心虚?” * 又过了几天,刀疤终于醒过来了,医生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好好养着慢慢能恢复个七七。 只是这次伤到了脏器,脾脏部分切除,到底是有些后遗症的,往后肯定不能再从事高风险的职业了。 苏格跟他谈过两回,如果刀疤愿意的话,等身体恢复好后可以跟他去帝都,在自己的玉石铺子帮忙。 那样自己也会尽自己所能,尽可能地补偿刀疤。 刀疤没什么意见,旁直在他身旁照护的玉罕达弄听了,问道:“我可以也跟着你去帝都吗?” 玉罕秀气的脸蛋因为这段时间在刀疤身旁衣不解带地照护,显得比之前憔悴很多,原本饱满的两颊都有些凹陷了。 她脸蛋上的那三道伤疤很醒目,但玉罕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疤痕的影响。眼睛神采奕奕,少女的活泼娇憨览无余。 苏格还没说话,刀疤瞪了她眼:“你跟去干嘛?” “我就要跟着,你还得有人伺候呢!没我不行。”玉罕哼了声,也瞪了回去。 苏格望着两人的互动,摸了摸鼻子,对玉罕笑道:“你得先跟家人说。” 玉罕回道:“我说了,他们说随便我。” 这么随便的吗,苏格有些好笑。 玉罕侧过脸,撇嘴道:“我跟他们说,要照顾救命恩人呢。” 刀疤脸上有几分不耐烦:“我都说了救你那是工作,你没必要在意。” “你管我呢,我爱跟着跟着。” 苏格忍俊不禁,起身往外,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人。关上门,还隐隐约约能听到里头两人的拌嘴声。 云南这趟,终于可以画个句号了。 第40章 等沈遇可以下地了, 苏格和他就起回了帝都。 刀疤那边也跟着转院到帝都, 继续住院休养,玉罕则跟着照护。 回到帝都后,苏格联系了周满, 粗略说了下这次去云南的情况,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 和周满老周聚过次, 苏格就全新投入到自己的玉石铺子准备开张的工作。 沈遇给苏格介绍了在店铺设计上十分出色的设计师认识,苏格请人来翠逸居做设计规划, 跟人说了自己的想法要求之后, 设计师回去做设计稿, 苏格则在这段时间准备铺子开张的货。 放在沈遇那边的那块没有解开的玻璃种帝王绿和这次云南收获的原石都被送到了翠逸居, 翠逸居还没有进行装修改造, 但地下室最先休整好了。 安好严密的防护系统, 苏格将这些翡翠都运到了地下室。 苏格盘点了下,那些被缅甸人抢走的翡翠追回了大半,但还是有小部分没有追回,日后能不能找回来只能看缘分了, 好在最有价值的那些翡翠大部分都还在。 苏格打算先磨批翡翠镯子出来,做镯子剩下的料, 再磨批蛋面或者做些款式经典简单的如意、无事牌、叶子之类的, 原因还是设计元素少,做起来不那么费工。 首先将合适做手镯的翡翠料子挑出来切割成石片, 石料切割得根据颜色的走向和种水判断从哪个方向切、切多厚。 有双可以透视的眼睛在,在石料切割上苏格省了不少心。 关键在于手镯的设计规划上, 这是相当有难度的点。在片石料上画多少只手镯,每只手镯多大圈口,才能将料子的价值最大化,这些都需要细细考量。 因为块翡翠料子,颜色很难做到均匀分布,而带色不带色的翡翠镯子价格能差几倍不止,所以要考虑颜色分布,怎么让几条镯子同时有色,是满色还是飘抹色,飘抹色飘得灵动不灵动…… 里头讲究很多。 再加上要尽量避开棉多和有纹裂的地方,做起来就更加困难了。很多珠宝公司,这活都只敢交给有几十年做手镯经验的老师傅来干。 苏格在这上面确实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在的,石料的机理走向整个都刻画在脑海。他稍斟酌,就画起了手镯位。 将粗胚切割出来,慢慢打磨、抛光、打蜡,就成了最后的成品。 苏格窝在地下室内半个多月,打磨出五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镯子,放在了匣子里。 现在已经十月初了,天气有些凉,苏格带着装着手镯的匣子回到地面,就感受到凉意袭来。 前几日,他联系了乔兰次。 乔兰早就等他电话等的心焦,先前约定的紫罗兰项链直心心念念着。 告诉苏格这几日还在外地拍戏,回帝都就过来找他。 后来又闲聊了几句,乔兰听到苏格现在在做手镯,兴奋地表示:“我现在在拍民国戏,剧组里有位年纪挺大的老师,自己从家带了只手镯过来当道具,配上旗袍真的美呆了!苏格,你给我留只!” “你到时候过来选就行,不过不定有合适的。” “嗨,定有!等我啊!” 而今天,就是约定好乔兰过来的日子。 苏格没等多久,就听到汽车引擎声传来,接着高跟鞋嗒嗒声由远及近,后头跟着的是急促的小跑声。 乔兰穿着身花色繁复的旗袍,织物光泽温和不刺目,看上去大气而温婉。天有些凉,她肩上搭着条坎肩,走进门的乔兰仿佛跨越了时空,从百年前走来。 很快苏格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大明星穿着身典雅的旗袍,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就多了那么几分违和。 乔兰身高腿长,踩着高跟鞋速度也丝毫不慢,助理小陆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她走进屋四下看,看到坐在桌子后的苏格,脸上就露出了笑。 轻咳声,乔兰仿佛意识到自己应该注意点形象,终于放慢了脚步,扶了扶挽起的头发,款款向苏格走来。 “苏先生。”乔兰捏着嗓子,抿嘴对苏格笑了笑。 小陆站在旁,也跟着喊了句。 苏格按了按眉心:“叫我名字就好。” “好啊苏格,我的那条项链……”乔兰把包往小陆身上塞,就坐到了苏格对面,眼巴巴看着他。 苏格对这女人的急性子和嗜珠宝如命的性格已经差不多有了了解,也不墨迹,从口袋拿出了个丝绒盒子,推到了乔兰跟前。 乔兰迫不及待地打开,就看到了那条自己念了好久的紫罗兰项链,先是呆了瞬,而后欢欢喜喜地叫小陆帮自己戴上。 “真好看这颜色,紫色太浓郁了,太美了……”乔兰沉醉在这条项链,觉得这条比苏格在拍卖会上那条重生还要对她的胃口。 欣赏了半天,她才有些紧张地看着苏格:“这个,什么价格?” 苏格笑了下:“不是还要看手镯吗?” “对对,还要看手镯,那到时候跟手镯起结账!” 旁小陆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满脸黑线,扯了扯乔兰的衣服,小陆小声提醒:“兰姐,对比拍卖会上的价格,这条项链怎么着也得小千万吧,你还要镯子,咱没那么多钱啊……” 乔兰瞪了眼小陆:“什么时候我穷的千万都拿不出了?” “是,是。”小陆抽了抽嘴角,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位了。 苏格拿过旁装手镯的精致木匣子,问了句:“圈口多大?” 乔兰眨巴眨巴眼:“什么圈口?” 苏格有些无奈,敢情这姑娘事先对镯子点了解也没,兴致来了就想买。 他起身从旁边拿来卡尺,对乔兰说道:“手伸出来。” 乔兰乖乖伸出手掌来,苏格微低下身子,拿着卡尺在她手掌最宽处量了下宽度,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数字。 在他做着这些的时候,乔兰偷看了看他,心里嘀咕着这人皮肤怎么看上去比自己还好。 苏格直起身:“圈口53,小手,正圈戴53圈口,贵妃镯要戴到55朝上的,圆条镯可以戴52圈口。” 收了卡尺,苏格解释了句:“选只合适的镯子不容易,首先要考虑预算,然后看眼缘。有时候眼缘到了预算不够,或者圈口不对,都没办法,所以先给你量个圈口。” 苏格说着,从匣子里只只往外拿手镯,“这几只都是合你圈口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拿出的手镯,有冰种无色带抹飘花的,有白底带洒金黄翡的,款式也不同。 乔兰看着那只只摆放到自己跟前的镯子,个个泛着莹润的光泽,她的眼下冒出痴迷的神色来。 不过苏格统共也就打磨了五十多只手镯,手镯大小不,合乔兰圈口的也就那么寥寥五六只。 桌上摆着适合乔兰圈口的六只手镯,乔兰正等着苏格再拿些出来,就看到他停下动作,想要把装手镯的匣子合上收起。 “诶怎么停下了?”乔兰急道。 “就这几只你能戴。”苏格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几只手镯。 “别那么小气嘛,别的圈口的我也想看看!”乔兰说着,把凑到苏格跟前,朝那匣子手镯望去。 她眼睛眨也不眨,几乎忘记了呼吸。苏格十分不给面子,把合上匣子。 乔兰脸上泛出失望,依依不舍地坐回去,看起了桌上摆放着的六只镯子。 她拿起其两只,对着光线看了看,对比了下:“这两只好像差不多。” “嗯。”苏格看了眼,“那两只取自同块料子,除了款式,种水没有差别。” 两只都是高冰种飘绿花手镯,用料宽厚,温润如水,凝透如冰,质地十分细腻,看不出杂质存在。无色底上的几抹飘花灵动极具韵味,像幅山水画。 款式有所区别,只是稍扁的贵妃镯,只是圆条手镯。 “价格呢?”乔兰问道。 “那只扁点的叫贵妃镯,三百万,圆的那只四百万。” 乔兰不解:“我看这两只镯子差不多,怎么这圆条的比扁条的贵那么多?” 苏格知道这姑娘对翡翠镯子窍不通,耐心解释道:“只有当翡翠毛料有定厚度、玉质完美的情况下才会做圆条,所以圆条更加难得也更加废料,价格自然要高些。” “好吧。”乔兰审视着两只镯子,有些犹豫,问向苏格,“你觉得哪个好看些?” 苏格笑了下,达到这种层次的手镯哪有什么客观的好看不好看,全看个人喜好。 他目光掠过乔兰的手腕,轻飘飘道:“贵妃镯贴合手腕,带着舒适,也显得手腕纤细。圆条手镯古典贵气,环佩叮当,看你喜欢哪个了。” 乔兰仔细看了看两只镯子,没有急着决断,又拿起桌上最细的条:“这个呢,这是什么镯子,怎么这么细?” 她拿起的这条和刚刚那条圆条手镯造型类似,但要细的多,直径差不多只有那条的三分之。 “这叫美人镯。”苏格从她手里接过,把玩了圈还给她,“考虑到南方女孩子纤弱手小,镯子重了手腕累,才做的这么细。美人镯内圈直径偏大,戴着松松垮垮落在手腕上,更有江南女子的风韵。” “真漂亮。”乔兰喃喃说道,透过苏格的声音,好像看到了江南美人盈盈水间抿嘴轻笑,“美人镯,这说的不就是我嘛?” “就它了,我就要它。”乔兰当即做下决定,就要把这条美人镯往右手腕上套。 苏格看着她生猛的动作眼皮跳了跳,道:“戴左手。” “为啥啊?” “佛教说,左手是净手,右手是浊手。因为人们主要用右手做事,包括杀生放火,所以右手是污秽之手。”苏格顿了顿,又道,“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右手活动多,戴镯子不方便,容易磕碰。” “我不杀生放火,两只手都干净的很。”乔兰随口回了句,招呼来小陆,“有点紧,我抹点护手霜,你来帮我套。” “好嘞兰姐。”小陆接过镯子,帮乔兰戴上了。 美人镯细,还算好戴,乔兰没废多大力气就戴上了。 果然跟苏格说的样,这细镯子松松垮垮落在腕间,显得手腕十分纤细。 她爱不释手,又有些担忧地问道:“这镯子不会容易碎吧?” “翡翠不是那么容易碎的,当然磕碰多了肯定有所损伤,你带着美人镯细,更要小心点。”苏格看着她那欢天喜地的样,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乔兰眨巴眨巴眼,看向苏格,眸子里有疑惑。 “关于翡翠镯子有个典故。” “古代有个大家小姐,从小毛毛躁躁,爬树掏鸟窝样样没少干……” 小姐家里人百般溺爱,不忍苛责,可又担心长此以往女儿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于是想了个办法,花重金买来对翡翠手镯,小姐的娘亲给她戴上,千叮铃万嘱咐,告诉她这只镯子价值连城,日后是你的嫁妆,千万要小心不能磕碰碎了。 “……小姐听了这样的话,生怕这对镯子被自己碰坏了,日后没了嫁妆。于是处处小心,从毛毛躁躁变得轻手轻脚,时间长了,就有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苏格看了看乔兰,意有所指:“戴镯子的女人,举手投足都会自然而然透露出温婉,说话做事都会不自觉多几分柔和——” “诶墙上有蚊子!” 乔兰把玩着手上的镯子,心不在焉听着苏格讲话,忽然耳边嗡嗡声飞过,她眼睛瞥,看到只蚊子从耳边飞过,停在了墙上。 乔小姐没有丝毫犹豫,虎虎生风地巴掌拍上去。 清脆的声响,乔兰腕上的美人镯重重磕在墙壁上,断成两截掉在了桌子上。 苏格:“……” 小陆:“!!!” 乔兰愣愣地看着那两截断镯,时间反应不过来。 旁的小陆没有眼看,痛苦地拍了拍脑门。 第41章 “都十月份了, 竟然还有蚊子……”乔兰将掌心的蚊子尸体抖落,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苏格脸色。 苏格面无表情,捡起掉落在桌面的两截断镯。细细的美人镯,原本在灯光下华光溢彩, 现在断成两截,表面莹润的光泽仿佛都黯淡了许多。 手指抵在断口处, 苏格摸了摸,不太平整, 这样细的镯子采取黏合修复效果不是很好, 修复得再好那股完整性也回不来了。 乔兰见苏格不理自己, 目光都在那两截断镯子上, 干巴巴朝他笑了笑, 说道:“我听人家讲佩戴手镯要讲究缘分, 我跟它大概是没缘分哈哈哈……” 苏格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不应该给乔兰讲那么个故事。扯什么缘分不缘分,他觉得乔大小姐不收敛收敛莽莽撞撞的性子,戴什么样的镯子也迟早要碎。 手的美人镯, 因为太细,如果采用包金的方法重新接合成完整的只镯子, 会稍显笨重。 想了想, 苏格觉得用金丝镶嵌而后缠绕接合是比较好的手段。 有了解决的办法,苏格将断镯放到边, 对乔兰道:“我觉得,你就选些戒指项链戴戴吧, 镯子还是别……” 话还没说完,乔兰眼泪就掉了下来。 苏格:“……” 他宁愿不卖给乔兰,也不想看这姐姐这么糟蹋东西了。 毕竟都是自己精心打磨出来的,多少有些感情在里头。 乔兰拿起那两截断镯子,看了又看,眼泪淌的像自来水:“我赔你,你别不让我戴镯子,呜呜呜……” 苏格将桌面上剩下的几只手镯放回匣子,显然是不想再让乔兰糟蹋了。 “苏格。”乔兰央求地看着他,“苏格……我以后乖乖带左手还不成嘛……” 眼泪又跟开了闸的自来水样。 小陆看到乔兰是真伤心了,也有点头疼,硬着头皮道:“那个苏先生,咱们兰姐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能不能?” 为难地看了看乔兰,她睫毛濡湿,眼角晕开团黑乎乎的颜色。 小陆放低了声音在苏格耳边道:“苏先生,我们兰姐就是矫情臭美,不给她想要的那真会跟你缠个没完。” 苏格看他眼,扯了扯嘴角。 小陆又走回乔兰身边,抽出湿巾给她擦了擦眼角晕染出的黑色:“我的姑奶奶,下次咱能不能用点防水的化妆品,我看前不久代言的那个就不错,主打持妆防水——” 乔兰恨恨地踩了小陆脚。 意识到不应该在这时候说这个,小陆咳了声,又看向苏格:“这镯子该什么价咱们赔就是,您看能不能给兰姐再挑个旁的?以后兰姐多来照顾您生意。” 乔兰听了,边掉眼泪边点头。 苏格神色有些无奈道:“美人镯价格相比圆条要低得多,因为不费料。这只——” 瞥了眼乔兰攥在手的镯子,苏格道:“种水介于冰种和玻璃种之间,几乎完全透明,种水很好,颜色也是晴底色很漂亮,但因为不费料价格还要低些,百五十万。” 听到价格,乔兰抽泣声小了点,心里有了点安慰,还好还好,不是太贵。 苏格对于价格倒不是那么在意,他主动和乔兰搭话目的也不是为了想做她这单生意。 按了按太阳穴,苏格被她的哭声吵得有些头疼:“这样吧。” 乔兰听到苏格说话,抬起头直勾勾看着他。 “这条断了的美人镯,我用金丝镶嵌修复好后,同你脖子上戴的紫罗兰项链,块送给你。” 听到苏格的话,乔兰有些反应不过来,送给自己,还有这种好事? 小陆听了却立马警惕起来,审视着苏格,试探着问道:“那苏先生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苏格看了看周围道,“这个地方乔小姐觉得怎么样?” 乔兰不知道苏格问这个做什么,看了看四周,声音还带着些鼻音:“这里环境挺好的啊,僻静,装修也很雅致。” “那么你看到的我做的那些翡翠饰品呢?” 提到这个,乔兰红红的眼睛里绽出光芒:“特别好,真的。你知道吗,我自己身上也有珠宝代言,但是除了品牌方规定的,什么去走红毯啊出席些活动啊我才会戴,平时我都很少戴的。” “但是你出手的那些,包括拍卖会上那套首饰,还有我脖子上现在戴的,都特别棒!” “方面是你用的料子好,另方面也是设计上很戳我。” 乔兰止住哭声,喋喋不休说着。 小陆扶了扶额头,兰姐你越表现出喜欢人家越拿捏你啊! 苏格听了乔兰的话,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不过很快他就坦然接受了乔兰的赞美。 轻咳了声,苏格说道:“我会把这里装修改造成玉石店铺,除了售卖翡翠之外,也会提供免费的翡翠保养、修复等服务,对于老客户也会提供专属的设计服务、少部分稀缺翡翠的购置资格等等,当然这些都是后面慢慢来完善的。” 他要拿出来售卖的都是高档翡翠,哪怕是瓢虫大小的蛋面,价格至少都得六位数起步。 这样高的价格,在销售之外,同样重要的是顾客的体验。 在店铺开张之初,发展出批忠实客户是很难的。做传统意义上的各种广告除了提高点在普罗大众层次上的知名度,其余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从发展出第位客户,再到第二位、第三位…… 口碑、老客户带来新客户,这可能是最靠谱有效的措施。 而苏格在人脉方面是很欠缺的,他认识的有钱人都是同行,同行自然不会来照顾自己的生意。 往常祁楠几乎不会带他去社交场合,他性子也懒散,与人结交这种事最头疼麻烦。现在的苏格,也能说是赶鸭子上架,硬逼着自己成长起来了。 他也不想去麻烦沈遇,重生回来,苏格希望能靠着自己扳倒祁楠,站在他的上面。 “所以乔小姐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宣传下。因为你有代言在身,般公开活动现场都有品牌方赞助珠宝佩戴,所以我想着,在些私人聚会场所——” “比如参加同行的婚礼,比如业内的朋友聚会,比如跟电影投资方吃饭的时候。”乔兰擤擤鼻子,补充道。 乔兰毕竟是当红女星,游走在社交场合,性子虽然鲁莽,但该懂的也都懂,心思该通透的时候通透。 她立刻明白了苏格的意思。 苏格是想借由她的影响力,来促进这个新生店铺的成长。 摸了摸鼻子,苏格点点头:“对,类似这种场合。我后面还会设计雕刻很多小玩意,胸针、项链耳饰等等,你可以选择喜欢的在这些场合佩戴。” 乔兰眼睛亮了亮,强自镇定地问道:“我戴的都送给我吗?” 苏格:“?”想啥呢姐姐。 乔兰也就是抱着那么万分之的希望问问,没指望真的能送给她。 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她又问道:“都任我选吗?” 苏格瞥了她眼:“除了部分太过珍惜的,其余的你只要保证不又弄碎就行。” 重音放在了这个“又”字上,乔兰没在意,脸上终于浮出了笑来,看了眼小陆:“那行啊。” 小陆心里盘算着,还是觉得有些亏。 按照自己家这位姐姐实诚的性子,对苏格的这些翡翠是真心喜欢,那不得抓住机会拼命安利啊。 以她现在的人气、在业内的地位,带来的影响,谁知道跟苏格换条紫罗兰项链和只镯子亏不亏呢。 但现在小陆也不敢触她的霉头,这位牛脾气上来了认定什么事,和她讲道理也没用。 最后小陆安慰自己,好歹苏格这里的翡翠绝对是配得上乔兰身份的,戴出去够长脸。这么想,他心里就释然了。 乔兰想的就更简单了。 苏格当初那套在拍卖会上的首饰可是拍出了三千万的高价,哪怕后面给自己佩戴的那些很难有那样的品质,那也都是价格不菲的啊! 每天不重样换着戴首饰,乔兰想想都觉得美呆了。 “我答应你。”乔兰没多考虑,朝苏格伸出了手:“放心,姐姐不会让你吃亏的。” 苏格握上她的手:“那么等这条手镯修复好,你再让人过来取。” “没问题,下次见~” 送走乔兰后,过了两天设计师那边就将翠逸居的全新设计图送来了。 翠逸居本身空间就足够大,原先是酒楼,现在改作店面,在空间规划上做了不少改动。 苏格对店铺的定位让它注定不会门庭若市,所以设计上突出了静谧和格调。设计师对翡翠也做了些功课,它是时间沉淀后的瑰宝,在整体装修上很复古雅致,不少细节处都运用了翡翠元素。 楼是公共空间,没有望到底的通透,适当加了屏风木架分隔空间,展示不同分类的翡翠。手镯、戒指、挂件、摆件,到时候都会区隔开。 二楼则有大半改造成了招待间,在设计师给的效果图上,可以看到镂空的雕花木窗射入斑驳的日光,映照在旁边案上的茶具上。旁墙壁内嵌进木架,上头摆着些小摆件。 整体上苏格很满意,和设计师沟通修改了些小细节后,翠逸居就开始进入到了装修阶段。 坐在院子里吹着有些凉的秋风,苏格看着四下的花草,这些花草没有夏天刚到这边时看的那股子繁盛了。 再过段时间,沉寂了好段时日的翠逸居就要重新打开大门迎接客人。 整个装修完成到正式开始营业,他估摸着得入冬了。 第42章 确定了设计图后, 翠逸居的装修进度很快。 请来的工人们都是经验老道手脚麻利的, 苏格看了几天也不再操心了。 他前几天埋头打磨了不少料子出来,现在时半会倒是没什么事。 拿出被乔兰摔断的两截镯子,苏格盘腿坐在院子里, 正好趁这会没事给修复了。 这两截镯子断掉的截面并不平滑,又因为镯子细, 很难进行粘合处理。就算用专业的珠宝胶水进行粘合,后面受到磕碰也很容易再次断裂。 就算条件允许, 苏格也不会采用这种方法。胶水粘合修复的镯子, 总觉得差点意思。 比较好的还是包金法, 最简单的就是用金或银在断口处“接骨”, 用金箍、银箍把断了的手镯再接起来。包金是在镯子外头包金, 相比较而言, 镶金要更考验手艺些,是将金丝镶嵌到镯子内,苏格要用的就是这种。 金镶玉基本上不会影响到翡翠美感,有金玉良缘这么说, 金丝点缀在镯子上并不突兀。 苏格用打磨机在断口处开槽,开槽后将上头的粉末清洗干净, 吹干后就在细细的断口处嵌入黄金铆钉, 将断裂的部分连接起来,让这只美人镯再次形成了个完整的圆环。 之后为了更牢固和美观, 又在外面缠绕金丝隐藏住开合处的生硬感。 苏格拿着镊子,小心缠绕金丝, 金丝细软,要弯曲成不同的图案,需要施加不同的力度,轻重拿捏好还是有些困难的。 他全神贯注盯着那小小的断口,在稍凉的秋风,鼻尖渗出点细密的汗水。 沈遇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幅画面。 院子里花草都有些凋零,地上有不少落叶随着微风打着旋。 苏格就这么盘腿坐在青石板地上,拿着工具缠绕着细软的金丝。镯子上,金丝缠成的图案渐渐明显,似乎是什么花。 他身后是十几个装修工人,有带头的拿着图纸在旁指挥,其余人正敲敲打打,或安装或拆卸,旁边堆着许多板材,看上去忙碌、凌乱。 沈遇停下脚步,觉得如果有相机将这幕捕捉进镜头,将会是很有意思的张照片。 院子前方的萧条草木与后方小楼红墙,冷暖对比恰到好处。 苏格坐在地上悟道般周身静谧,与后方的忙碌有种虚虚实实的感觉。 明明后面更热闹人声不断,却给人种虚妄感。而眼前这个静静盘坐的人,才是这方天地最真实的。 沈遇走到苏格不远处的石桌旁停下,静静等他弄完。 小半天后,苏格放下修复好的镯子和工具,金丝被他缠绕成了朵兰花,看不出原来断裂的痕迹。 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眼角余光就瞥到了沈遇。 “沈叔,你什么时候来的?”苏格眼角溢出点生理泪水,他擦去后起身走到沈遇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刚来。” “嘶——”石凳在阴凉处照不到太阳而冰凉,苏格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有些僵的胳膊和腿,又屁股坐到了地上。 地面被晒得暖呼呼的,苏格眯了眯眼,长时间修复那么个小东西,眼睛有些胀痛。 他看着沈遇,问道:“腿好的差不多了?” 前几天他去看沈遇,还需要用拐杖借个力才能走,今天看他旁边,并没带着拐杖来。 沈遇点点头,揉了揉苏格的头,看他不乐意地蹙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走的慢点没事。” “那就好。”苏格放下心来。沈遇的伤之前因为发炎溃烂看着严重,及时得到医治处理后恢复的很快,没有伤到骨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刚刚在做什么?” “你说这个吗?”苏格拿出修复好的镯子递给沈遇,“断了,修下。” 沈遇接过看了看,还给苏格后说道:“修的挺好。” 苏格抿嘴得意的笑了笑,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懊恼地拍了拍头:“沈叔,之前说给你磨个平安扣的,已经做好了,忘了给你了。” 说着,苏格站起身,扶着沈遇:“你跟我来。” 带着沈遇走到地下室,苏格打开灯,沈遇看到地上堆了大堆翡翠毛料,有些已经切割好画上了图案等着雕刻,有些已经雕刻完毕还未进行抛光。 最醒目的是墙边摞到起的镯子粗胚,现在还是个个粗糙的圆环,半点看不出细腻的质地和水头来,但透过那艳丽的颜色,不难想象抛光后的惊艳。 旁边架子上摆放着不少成品,沈遇走过去,拿起几个看了看。 “沈叔,这屋子你有喜欢的就带走,随你挑。”苏格走到边,从架子的抽屉里取出个精致的小木盒来,随口对沈遇说道。 沈遇放下手的高冰种起光貔貅印章,问道:“什么都行吗?” “什么都行。”苏格十分大方地点点头,捧着木盒子走到沈遇跟前,“咱俩谁跟谁啊!” 沈遇目光凝在他脸上,苏格有些奇怪:“看我做什么?” 沈遇移开目光,淡淡说道:“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又带不走。 苏格也没在意,打开盒子献宝似的推到他跟前:“看看,喜欢吗?” 如果对翡翠稍微有些研究,会发现,翡翠卖的最好的还是那些经典的款式。 比如福豆、如意、叶子、无事牌、山水牌、各路佛公观音等等,创新其实是比较少的。 好玉不雕。 越是好料子,越要少雕刻,呈现出料子本身的品质是最好的,天然去雕饰的美历久弥新,款式有时候倒不是那么看重。 很多时候,雕工往往是为了去掉瑕疵,比如常有的避纹雕。 当然了,在雕工老练的情况下,能够最大程度上呈现出翡翠的美就更好了。 苏格除了少部分新设计的作品讲求雕工,雕的要多些,其余的大多也都是在周围用于镶嵌的金银上做章,翡翠则以镶嵌的点睛之笔放在上头。 像平安扣这种经典款式,很容易就呈现出块料子的好与坏,因为造型简约。 盒子里的平安扣,高冰种艳阳绿,整圈绿色饱满浓重,明亮鲜艳,均匀纯正不含杂色,完美达到浓正阳和的标准,且看不到丝毫石纹和棉绺的存在,种老肉细,是难得的珍品。 用料十分舍得,直径大,料子又厚,看上去有些敦实的可爱。 沈遇看着看着眼里就透露出些柔和的笑意,他能想象到苏格在磨这枚平安扣时,那股子赤诚和大方,恨不得做出最好的枚平安扣送给自己,用料越多越好。 “沈叔,希望以后你平平安安的。”苏格有些郑重地说道。 他不想看到沈遇再受伤,希望他平平安安,就像这枚平安扣字面上的美好寓意。 拿来根绳子,苏格小心将绳子穿起这枚平安扣,看向沈遇:“我给你戴上吧?” 沈遇望着他,目光深深,随后轻点了点头。 苏格走到他面前,沈遇微低下头,苏格靠近了两条胳膊绕到他颈后,将绳子打了个结。 见戴好了,苏格正要后退两步,就感受到腰上紧,沈遇的手紧紧扣在上头,将他压到自己怀里。 感受到沈遇只手压在自己后腰上,直手上移覆盖在后脑上,苏格被迫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有些困惑迟疑地开口:“沈叔?” “你知不知道……” “嗯?”苏格奇怪地从嗓子哼出声。 “你肯定知道。”沈遇低低地笑道,“平安扣,常为情人间互赠之物,取平安之意。” 苏格呆了呆,立马反驳道:“不是啊,也有爸爸送给儿子——” 周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了,苏格不用抬头看好像也能察觉到沈遇黑了脸。他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情人间互赠之物?沈遇他什么意思? 没等苏格想个明白,沈遇叹了口气:“你说,这屋子里我喜欢的都能带走,随便哪个?” 苏格呐呐“嗯”了声,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哪个?” 苏格缓慢的眨眨眼,没有吱声。他觉得沈遇不应该再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会大事不妙的。 他两只手艰难地抵在沈遇胸前,结结巴巴开口:“那什么,沈叔,我,我想去下洗手间……” 沈遇沉默了下,缓缓松开扣在他腰上的手,而后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苏格。 被那双眼睛看着,苏格有种喘不上气的慌乱和荒谬感。他有些狼狈的垂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定,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苏格。” “嗯。”苏格胡乱地点点头。 沈遇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笑了笑,包容地揉了揉他的发心:“没什么。” 苏格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涌上股不知名的酸涩。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沈遇未说出口的话改变了,这种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盯着沈遇的衣角,苏格有种感觉,如果这种时候如果不说些什么,可能会就此和这个人渐行渐远。 第43章 偌大的地下室, 进门时只开了最央天花板上的大灯, 此时两人站在墙边木架旁,灯光在这里显得有些微弱乏力,四下黯淡的很。 苏格在这样静谧的环境, 闻到了沈遇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豆蔻烟草香。 那是他已经习惯了的、无比熟悉的味道。 苏格记得在云南,困在山林里的那几天, 就是这个味道安抚了当时六神无主的自己。 路走到现在,如果没有沈遇, 如果没有沈遇……苏格蹙眉, 心里有种茫然的感觉, 他不清楚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他不敢去看沈遇, 心里祈祷着如果没有发生刚刚这几句怪异的对话该多好—— 根紧绷的弦横在两人间, 他不敢试图去拨弄, 担心只要自己开口,那根弦就会毫不留情地绷断。 沈遇低头看着苏格,看到了他脸上的纠结和困惑,他知道苏格其实并非喜欢逃避的人, 他会骄傲得像只孔雀,也会仗着年轻毫不掩饰地肆意妄为。此时不回答、含糊其辞, 是因为他确实不确定。 苏格咬咬牙, 终于抬起头,倔强的目光紧紧锁定沈遇:“沈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遇是ABC, 从小生活在意大利,最近几年才回到国。”蒋蔚然跟吧台的调酒师小姐调笑两句后,端着酒杯坐到了苏格跟前,笑眯眯说道。 苏格已经有很久没有见他了,这位是苏格刚重生回来时,为自己治疗眼睛的医生,也是沈遇为数不多的好友。 他是主动邀请苏格过来酒吧喝杯的。 “十年前他就说的很流利,但是其实很多并不能良好体会其的意思,比如,那种特有的内敛。” “那会他激动起来跟人吵架,急起来根本不会用,用标准的伦敦腔英语和意大利语跟人对骂。” 苏格听到这里笑了下:“我想象不出沈叔生气跟人对骂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会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情绪,用那种苍白的字表示热烈的情感,直率、坦然——当然现在年纪大了,倒是体会到了的精髓,说话开始半露不露,学会绕弯子了。”蒋蔚然耸了耸肩。 蒋蔚然喝了口酒,打量着酒吧昏暗灯光下,眼前少年心不在焉的样子。 前几天跟沈遇聊天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蒋蔚然死缠烂打才从沈遇的寥寥几句话猜到是怎么回事。 铁树也能开花,蒋蔚然心里惊奇地想到。知道老友和年龄不相对应的稀少的恋爱经验,蒋蔚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他把。 “你说,他跟你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沈遇沉着冷静地说出这四个字,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但衣角间垂着的手不知不觉收紧,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苏格听到这四个字,猛地抖了下,也许是地下室温度低了,他牙齿有些打颤。 沈遇手指搭在眉间,表情有些疲倦:“抱歉。” 太早了,不应该这么早跟他说这些的。沈遇心里生出丝懊悔来,为自己在少年跟前纸片样脆弱的自制力感到懊悔。 他想要狠狠吻他,将他扣在身前,虔诚地吻他的额头,而后缓缓下移落到那双澄澈的眼睛上,再往下掠过线条优美的鼻子——直到攫住那两片薄薄的,颜色浅淡的嘴唇。 包裹住,用滚烫的、热烈的情感染红它们。 沈遇苦笑了声,很多年前他在米兰的珠宝展上,第次看到苏格。那个时候他被苏清衍抱在怀里,眉目和妈妈有些像,懵懂干净,看到珠宝的时候会咯咯笑。 当时沈遇的目光在这个孩子身上掠而过,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年后,会不可自抑地喜欢上他。 在云南被困在山林的那几天,他意识不太清醒,偶尔醒来时看到洞壁外飘着雨,少年就趴在他跟前,用后背挡着雨,睡得不太安稳。 当时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欠缺,可还是努力着,伸出手,描摹他的眉眼。 后面他烧的厉害,也冷的厉害,少年就死死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试图带给他点温暖。 而苏格定不会知道,那个晚上,自己在半夜醒来时,面对他的体温、他和自己肌肤相贴的部分,动了如何肮脏的念头,甚至在那样的情况下有了反应。 沈遇微阖双眼,他知道苏格,性取向和常人没什么不同。苏格会跟自己讨论哪个姑娘好看,会对可爱善良的女生表露出欣赏,会在面对玉罕达弄大胆的告白前嘟囔着说,要是她再大几岁就好了,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自己这样唐突的话,还是吓到他让他不知所措了吧。 沈遇已经做好了,苏格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告诉他自己不喜欢男人的事实,而后自己便压制住那滚烫燥热的情感,渐渐渐渐远离他,不再给他带去困扰。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沈遇放下搭在眉间的手,又说了句“抱歉”,想转身走出地下室。 而这时,苏格有些迟疑地开口了:“我,不知道你对我……” 也会对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亲昵举动感到疑惑,但没有多想,或者说下意识逃避了。 现在这份喜欢明晃晃摆放在跟前,强迫着他正视沈遇的情感。 苏格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他说不出拒绝的话,那些自私的隐秘的情愫让他不想就这样把沈遇推的远远的,可是——答应吗? 苏格觉得太荒谬了,荒谬的有些喘不上气。 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男人在起的这种可能性。 现在想想,苏格质问自己,是否对沈遇有喜欢?是否能接受和他在起像情侣样相处,是否能接受比先前相处更加亲密的举动。 “……” 最后,沈遇在片沉默离开了。 苏格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地靠在了架子上。 蒋蔚然听完苏格絮絮叨叨说完那些心里复杂的想法,他说的很乱没有逻辑,但蒋蔚然很容易就明白了苏格的困惑点在哪里。 “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和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蒋蔚然问了句,没等苏格回答,又道,“不知道的话,试试不就知道了。” “什么?”苏格皱了皱眉,看向蒋蔚然。 “试试。”蒋蔚然的话像什么可怕的魔咒,却让苏格动摇了起来,“你也不想,从此以后跟沈遇就不见面不说话了吧?” “当然不想。” “那很简单,试试不就对那些自己不明白不确定的事有答案了吗。” 苏格灌了口酒,问道:“怎么试?” 和沈遇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苏格承认,这几天他过的很煎熬。 “还能怎么试。”蒋蔚然摇了摇手的酒杯,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灯光暗处,那里的沙发上对男女正在忘情地拥吻,“就那么试。” 也许是酒壮怂人胆,苏格灌下杯剩下的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好。” 蒋蔚然看着苏格走出酒吧,笑眯眯自言自语:“沈遇啊沈遇,哥哥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将手没喝几口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可以看到桌子上有好几只空酒杯,里头原本都是度数不算低的酒,现在都已经下了苏格的肚子。 * 等苏格坐在柔软的床上,被窗外钻进来的冷风吹,燥热的情绪就散去了点。 他突然有点后悔在半夜莽莽撞撞跑来沈遇的别墅了。 瞄了瞄沈遇,他正穿着睡袍靠在床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指尖夹着根雪茄。 淡淡烟雾从他口吐出模糊了面庞,苏格看到薄薄的被子搭在他身上滑到腰间,松散的睡袍底下可以清晰看到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腹,在灯光下他的肌肤好像闪着温润的光泽。 “什么事?”沈遇见苏格过来半天,干坐着也不说话,将雪茄放到边,淡淡问道。 听到他语气明显比之前对自己要疏远冷淡很多,苏格咬了咬牙,热气上头,他翻身上床爬到了沈遇身旁。 沈遇:“?” 苏格低下身子把抱住了他劲瘦的腰,头埋在他脖子间。 “……”沈遇顿了下,目光有些微微的震惊,苏格突然的亲近让他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没等他想明白眼前这幕是怎么回事,身上散发着酒气的苏格已经凑到他脸边,毫无章法地亲了上来。 苏格的眼睛睁着,因为喝了不少酒而有些失焦,他嘴唇贴在了沈遇唇上,沈遇刚刚吸了雪茄,那股豆蔻烟草味更加明显。 鼻子微动,苏格闻着那股味道,缓慢地半阖上眼睛。 沈遇没有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怕自己稍微动,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幕就会立刻破碎。 感觉没有先前想的会有不适感,苏格思维有些迟缓地想到。 沈遇静静看着少年思索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沈遇终于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格离开他的唇,迷茫的目光看到沈遇微蹙的眉和深邃的眼睛,眼神又坚定起来。 他点点头,再次贴在了沈遇的唇,这回没有离开。 生涩带着试探的动作让沈遇眉头紧锁,终于压抑不住,将他狠狠压向自己,而后捉住他想要退回的舌尖,裹挟着在唇缝间来回。 苏格半睁着眼睛,脸颊绯红,细密纤长的睫毛颤动,眼神迷蒙沾染上点水汽。 “可以了……”在唇齿相贴的缝隙,苏格张着带着水光的唇,喘着气有些艰难地说道。 第44章 苏格呆呆地坐在床上, 他敏锐的嗅觉察觉到空气里有弥留下的淡淡男性荷尔蒙味道。 有些艰难地把目光移到还睡着的沈遇身上, 苏格小心凑过去,两根手指捏住被子角,轻轻掀开往里看了看。 沈遇松散的睡袍大半敞开, 露出线条流畅好看的腰腹曲线。在深色睡袍的角,有滩小小的难以启齿的污渍, 那污渍显然不是来自沈遇自己的。 “……” 苏格模糊记得,昨天晚上他从背后抱住自己, 双臂从两侧伸来禁锢住自己。 苏格在他怀里, 耳后被落下无数小小的吻, 沈遇修长的、玉石雕刻般的手指缓缓向下…… 不敢再往下回想, 苏格露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果然不应该喝酒的, 现在,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醒来后的沈遇。 苏格懊恼地抬起头,就看到沈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沈叔……” 沈遇的手指轻柔梳过苏格的头发,而后落到他后颈上,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苏格只手抵在床单上, 只手搭在沈遇胸膛前,勉强撑住身体。 手指在发根处撩动的感触让他有些不自在, 看着近在眼前的沈遇的脸, 苏格眼神躲躲闪闪。 耳边传来骚动耳膜般的低语:“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苏格下涨红了脸,结巴半天, 憋出来句“对不起”。 沈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现在的苏格可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股子鲁莽大胆的架势了:“对不起什么?” “把你弄脏了……”苏格声音越到后面越低。 沈遇沉默了下, 觉得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向来博大精深,解读不,所以沈遇只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格听到这句,看向沈遇,目光从犹豫转向坚定:“我会对你好的。”算是承认了现在他们的关系。 我会对你好的。很多男人常会对女人说的话。 沈遇在心里咀嚼两遍这话,缓缓眯了眼睛,觉得苏格可能误会了什么。 在苏格的认知里,作为男性,自然应该履行作为男人的职责。哪怕现在另半也是个男人,他也从来没考虑过以后谁上谁下的问题,在苏格这里,这个问题开始就被忽略了。 他当然觉得自己是展“男性雄风”的那方。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不至于发展到那步。 “对我好?”沈遇反问道。 “嗯。”苏格点点头,看着眼前沈遇的脸。那张脸看上去有些清瘦,轮廓线条很好看,流畅的像来自最杰出的雕刻家手下。深色的眼睛,直挺的鼻子,明明是偏点西化的长相,流淌出的气质却像来自最古老的东方。 玉般润泽,整个人像是从诗书走出般,满身笔墨书香,风华太盛反掩盖了皮肉骨头的精致。 苏格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手指停在他眉间,心里突然涌上股不知名的情绪:“沈叔……” “沈叔,你长得真好看。”赞叹的话语,真诚不加掩饰的赞美。 沈遇见苏格有些着迷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不急着这时。确定了关系,已经让他意外并且知足。剩下的,日后的时间慢慢来。 * 当寒风遍袭这座城市时,苏格那组名为《母亲》的设计图终于推出成品,在沈家旗下沈衾、沈岚管理的石韵珠宝公司高端产品线发布。 在石韵珠宝,苏格是与之合作推出产品的最年轻的设计师。何况并非单单张设计图,而是组整整十二张图。 这组珠宝成品,都是以品质极高的翡翠镶嵌成,在高端产品线也是价格格外不菲的存在,足以看得出石韵高层对这组设计图的喜爱和重视。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已经渐渐消声的《极光》展览抄袭的事件,又次被顶了上来。 “哇,经历了整件事,看到这样的结果真的超级为苏格开心啊!那个不要脸的家来看看我们苏格小哥哥好不好~” “真的好美这组珠宝也真的好贵QAQ” “确认过眼神,是我不敢看价格的珠宝。” “我就瞅眼——对不起我还是远远康康趴!” “呜呜呜真的太美了这个成品,土拨鼠尖叫抑制不住了,啊!买它!” “楼上惊现富婆,还缺腿部挂件吗?在下可盐可甜,会做饭能暖床。” “苏格小哥哥太有才华了啊啊啊,想嫁!!(嫁给设计师是不是就有戴不完的珠宝了,诶嘿” “现在特想知道那个sjb弟弟什么心情哈哈哈。” 沈衾沈岚也愿意捧苏格,石韵珠宝的官微多次@苏格,言语多有推崇。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女星乔兰也@了苏格。 因为有旁的品牌的珠宝代言在身,她自然不能直接去转石韵珠宝的微博,也不能在案提及石韵珠宝发布的新产品,她只发了张图和条短短的案。 乔兰:和@苏格是朋友,人超棒超帅的哦【调皮】 配图看就是偷拍的,角度明显有些刻意躲着苏格的视线。照片苏格拿着只镯子细细端详,丝毫没有意识到有镜头存在。 从照片可以看出当时拍的人离苏格很近,阳光映在他半边脸上,细密纤长的睫毛上跳动着细碎的光芒,镜头清晰的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也因此,那细腻温润的皮肤览无余。 “不是……这个角度,情人角度??”微博下被顶到热评的有这么条。 乔兰事业红红火火,但感情线却单薄苍白的令人发指,从十岁出道到现在整整年,硬生生没跟人传过次绯闻,堪称娱乐圈大奇事。 乔小姐似乎自带远离男人的buff,除了拍戏的时候,其余时间不管跟哪个男人站在起,都找不到半分cp感。 想吃糖的乔兰粉悲哀的发现,自家姐姐和谁站在起,那是真由内而外透露出“咱们哥俩好”的架势来。 就算拿到所谓的“实锤”,起出入餐厅什么的,粉丝压根懒得信,只要不是姐姐被拍到床照,那不可能信的,这辈子都不信的。 但现在,乔兰难得的在日常营业外@别人,真让人嗅到了那么几分不样的气味来。 这照片,这角度—— 活脱脱个少女娇羞偷拍啊。 微博有些沸腾了。 当苏格接到周满电话,周满跟他说这件事时,苏格:“哈?” “你跟乔兰什么关系?”周满问道。 “她是上帝。”苏格翻了翻微博,看到怎么回事后忍不住想翻白眼。 周满:“?” 苏格揉了揉眉心:“顾客是上帝,就这样,没别的了。” 周满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就说嘛,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有人看上你。” 苏格心里缓缓打出个问号:“我怎么了?怎么没人看上我了,我现在可不是——”单身狗了。 后半句苏格噎进去没再说了。 电话那头下子沉默了下,半晌才问道:“不是什么了?” 苏格打了个哈哈:“不是,就,你懂的。” 周满没理会苏格轻松的语气,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沉闷:“脱单了?” 苏格嗯了声,跟沈遇的关系,他没跟人主动说过,但旁人问起,他也不会去否认。 电话“嘟”了声就挂断了,苏格扯了扯嘴角,心想周满闹什么脾气呢。难不成他要像那些青春期藏不住小心思小秘密的少女般,有了喜欢的人有了交往的对象,第时间分享给好朋友吗? 想啥呢,大家都是男人。 没多久,乔兰回应了关于情人角度的猜测。 乔兰:听说有人说这是情人角度,哈哈哈哈哈哈!! 配图是小陆偷摸着拿手机对着苏格拍的照片,乔兰伸进镜头半张脸,伸出手指鬼鬼祟祟往小陆和苏格的方向指。照片有些许模糊,能看出乔兰就是随便拍,将两人都纳入镜头。 而从乔兰拍的这张照片里,可以看到小陆拍的角度,以及小陆手机屏幕上拍出的照片,正是先前乔兰那条微博的配图。 小陆,乔兰粉丝都知道她的这个小助理,兢兢业业,心细如发,婆婆妈妈。在助理界堪称模范。 什么情人角度啊,那张图分明是助理小陆拍的。像乔兰,只配拍出这种手机都拿不稳镜头摇晃模糊构图感人的照片了。 “兰姐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我错了,我不该觉得兰姐能拍出之前那张细腻的透露着少女娇羞般的照片来,这种糙汉样的拍照技术才是兰姐拥有的。” “小陆心里受到了万点伤害。” “已经做好磕糖的准备了真的,但是……对不起我还是太天真了。不可能有兰姐的糖的。” 场绯闻,营销号还没来得及扒扒做做章,就在乔兰杠铃般的笑声破灭了。 先是石韵的推崇,后是乔兰这出乌龙,苏格的私人微博涨粉近百万。 时间他在设计界年轻代,似乎风头无两。 第45章 当帝都干冷的空气飘下第捧白雪时, 沈遇爷爷的十大寿如约而至。 拿到沈衾送来的邀请函后, 沈遇特意叫了造型师和司机到翠逸居给苏格做造型,接苏格去沈家庄园,他自己则在为老爷子的寿宴忙碌。 等换好衣服打理好头发后, 苏格坐上了前往寿宴的车。 和沈遇确定了关系之后,其实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苏格还是住在翠逸居, 每天看看装修进度,或是窝在地下室雕刻翡翠, 偶尔去和沈遇起吃个饭, 两人呆在起看看书聊聊天。 苏格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好, 惬意没有负担。沈遇于他而言, 很多时候更像是博学而充满智慧的长者。 车缓慢地往山上开, 苏格望向窗外, 远处隐约可见的,是以幢临山半腰而建的别墅为心的庄园。 随着沈老爷子十大寿的到来,半个月前沈遇就忙碌了起来,个星期前回到了眼前的这座庄园, 帮忙筹备寿宴事宜。 “苏先生,咱们到了。”司机停下车, 恭敬地替苏格拉开后座车门。 苏格点点头, 走下车,看到眼前是占地面积很大的停车坪。 停车坪上已经停了很多豪车, 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走下车,那些人, 有不少经常在财经报纸上可以看到的熟面孔。 候在旁的侍者们上前,贴心准备了保暖的斗篷和精巧的暖手壶。 女士们怕弄乱精心打理的发型和服饰,大多拒绝了,在路旁站立的侍者指引下往山上走去。 接下来的段路是需要步行上山的。从昨天夜里开始雪就直在下,此时道路上的积雪直在被清理,但还是不消会就覆盖上薄薄层,路面还是有些湿滑的。 穿着礼服的女士们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抱怨,在零下的天气里穿着并不厚实的礼服长裙,拎着裙摆小心翼翼朝央别墅方向走去。 “先生,天冷,披件斗篷吧?”有侍者过来接待,苏格点了点头。 帮忙披上斗篷后,苏格拿上暖手壶,侍者朝前方伸出手:“先生,顺着这条路,走分钟左右大概就到央别墅了。” 道了声谢,苏格在飘扬的小雪往山上走去。 皑皑白雪覆盖在枯枝草木上,阳光经过雪地的折射变得格外耀眼,眼前的这些建筑有些年代感了,时光流逝让它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体。 苏格视力极好,看到了更高处山地草原上的高尔夫球场和马厩,半山湖泊有湖心亭和游艇,甚至,他还看到了直升机停机坪。 然而这处不过是沈老爷子偶尔回国小住的地方,听说在意大利,老爷子的庄园远远比这里要大和豪华。 他隐隐感觉到股豪门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在幼年妈妈还在的时候,她常带苏格回到苏家。妈妈离世后,祁楠也偶尔会将苏格送回苏家住段日子,只是当苏格稍微大些后,就基本和苏家没什么来往了。 苏家本家也是佣人往来不断,住处极尽奢华,小时候的苏格也算是体验过豪门家小少爷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说到底也无趣的很,苏格现在更愿意窝在自己的翠逸居,和那些不会说话但闪烁着灵性的翡翠作伴。或是在沈遇的私人别墅,两个人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相处自在。 走到别墅门口,暖意扑面而来。侍者将苏格引到接待厅,帮忙取下苏格身上的斗篷,接过他手的暖手壶,而后又拿来柔软的干毛巾将他身上的薄雪掸落。 喝了杯姜茶,身体舒畅起来后,苏格走进了别墅大厅。 不少人的目光看过来,就见个眉目明朗的少年,身上带着雪松般清疏冷冽的气息。他目光在大厅内扫视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目光下子染上了笑意,那股气息瞬间变得如雪地跳跃的阳光般,闪着细碎明媚的光彩。 “是最近那个名声很大的设计师。” “叫苏格是吗?我看了他的作品,确实很厉害,英雄出少年。” “他也算是苏家的人,妈妈是苏清衍。仔细看看,和他妈妈长得真像啊!” “苏家当年那个不知道迷倒多少人的小姑娘,可惜了……” 没有在意众人意味不的打量目光,苏格目光看向二楼围栏上拿着酒杯正和人说话的沈遇。 他似乎感受到什么,向楼下看,恰好和苏格的目光对上。 端着盘子的侍者走过,苏格从盘上拿了杯酒,动作轻微,以旁人注意不到的幅度隔空朝沈遇示意了下。 和沈遇正在说话的人,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沈遇凝视着楼下少年脸上狡黠的笑意,将酒杯放到嘴边,缓缓抿了口,回应了苏格的示意,才继续着刚刚和面前人的对话。 收回目光,苏格端着酒杯,没多久,就有人前来和他攀谈,是两位身材窈窕脸庞秀美的女性。 “苏格对吗?”其位约莫二十出头,头齐耳短发,长相十分俏丽,“我听乔兰姐姐说过你。” 苏格打了个招呼,得知眼前两位都是大厅内某位珠宝大亨的女儿。 “乔兰最近容光焕发,每天都换不同样式的珠宝戴,真是羡慕死人了。”另位女性稍微年长些,对着苏格叹气说道。 苏格笑了:“两位家里就经营珠宝,怎么还羡慕旁人呢?” “那可不样!乔兰姐姐的珠宝款式新颖,设计独到,戴起来自然有不样的美感。” “听乔兰说,你也要开珠宝店铺,做自己的珠宝品牌了?” 苏格微微点头:“有这个想法。” “那到时候我们定会光顾的哈哈~有机会也可以合作啊,毕竟像苏先生这样,只针对高档顾客群的话,其实我们之间的竞争并不大。”稍年长的那位微笑着对苏格道,“我很欣赏苏先生。” 有生意可做、有合作的机会,苏格自然不会推开。这次参加老爷子的寿宴,目的不就在此吗。 他点点头,和两位女士交换了联系方式。 又闲聊了几句,年纪小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就将话题扯到了沈遇身上:“苏格你听说了吗?” “什么?” 女孩看了看四周,凑到苏格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今天,老爷子就会明确宣布,沈家未来家主的人选呢!” 苏格怔了下,笑道:“是吗?” “毕竟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这几年能看得出在慢慢放权了。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吧,老爷子最喜欢的,不就是孙辈的沈遇吗。” “沈遇。”苏格重复了遍。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位女士在苏格耳边你言我语,“将纳奇逊拍卖行交给沈遇管理,已经是个讯号了,何况子辈孙辈,他确实是最出色的那个,老爷子不选他也没道理。” 听着两人的对话,苏格微蹙了眉头。他自然不会因为沈遇身份的转变而对他有态度上的转变,但很多时候,旦处在了某个位置,就会身不由己,由此出现很多问题。 但是现在,老爷子还没说什么,切也还不能下定论。 没等苏格再细想下去,年纪稍小的女孩嘻嘻笑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商业联姻也是定的了,毕竟沈遇年纪也不算小了啊~” “这位沈公子,妹妹你刚刚看到了吗,长相真是……也不知道会看上哪家的。” “诶,总之不会是咱俩。想也能大概画个范围了,除了那几家背景出众的女人,其他人也不够资格去和沈家谈什么商业联姻……” 苏格没再插入到两人的谈话。 抿了几口酒,陷入到沉思。 像沈家这种大的家族,如果沈遇真的被选,那么初期地位的稳固,商业联姻确实是很好的方法。 苏格垂下睫毛,时间脑海闪过很多思绪。 沈遇远远看到两个女人围在苏格身边,和身边人加速了谈话进程,发了条短信让苏格在三楼露台等自己。 苏格走到别墅三楼的露台,冷风他没等多久,沈遇就结束了谈话过来找他。 “冷吗?”沈遇走上去,将苏格的手裹在手心。 苏格看了眼他,忽然笑道:“沈叔,你要是有必要和别的姑娘订婚,我不反对哈。” 沈遇狠狠皱了眉。 苏格的话,没有丝毫勉强,语气里全是为他着想的真诚。 也正式因为如此,沈遇才更感觉胸腔里头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过。 “你听别人说的?”最终,沈遇声音淡淡地问道。 “嗯呐,别人有说。”苏格看了看天空偶尔还在飘着的雪花,嘟囔道,“其实也能猜到啊,很正常的事情。” “你是这么想的吗?”沈遇的问话里听不出情绪来。 苏格望着他,点了点头。 沈遇微笑着看着苏格,笑容里头有苏格不太懂的阴郁。 沈遇什么也没再说了,只是揉了揉苏格的头。 虽然确定了关系,但其实两人的相处和往常相比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两人站在起时,流淌的气氛也绝不会让人去误会他们的关系,旖旎暧昧的气氛,除了苏格喝的半醉不醉那次,几乎没有出现过。 诸如亲吻这类的亲近,也几乎没有过。 沈遇目光落在他身上。 其实心里明白的,眼前的少年既不懂什么是爱情,也不懂什么是情人间的羁绊。 他只是觉得不想和自己分开,又鲜少有喜欢人的经验,所以觉得,在起也没有什么关系,和其他人相比和沈叔相处更加自在舒服,所以应该是喜欢吧,那么交往也没有关系。 沈遇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已经不是少年人,怎么还期待着对方和自己样,同样抱有那样炙热如火的所谓爱情呢。 他留在自己身边,以恋人的身份,不就已经够了吗? 但内心却有个不满足的声音,在说: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将这个少年狠狠揉进骨血里,想让他目光流淌出因为自己而生的动摇和倾慕。 想让他体会自己那因为份沉重爱意而胸口左侧隐隐疼痛的感觉。 但是,就这样吧,日久经年,总会喜欢上的。 第46章 两人没有再说话, 直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有些喧闹的声音, 沈遇才道:“下楼吧,看时间爷爷快出来了。” 苏格点了点头,与他前后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就撞见了张熟面孔, 是高敬玥。 她正站在楼梯旁与人聊天,抬眼看见沈遇从楼上下来, 脸上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沈遇!”她和同伴说了声,匆匆走上前, 紧接着看到沈遇身后的苏格, 脸色就变了变。 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到苏格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女人的直觉让她见到两人同时出现眼睛就有些刺痛, 仿佛他们之间有些旁人不可知的秘密。 沈遇朝她点点头, 看了看时间, 转头对苏格道:“我得过去了。” 苏格“嗯”了声,沈遇便绕过高敬玥,往内厅去了。 高敬玥脸上阴晴不定,被沈遇完全忽视的感觉让她心脏揪紧, 望着苏格,她抬起下巴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屑道:“凭你的身份, 也能来参加这种宴会。” 苏格懒得理她,绕过她就想走。 高敬玥指甲刺进掌心肉里, 笑了句:“别以为巴着沈遇就能飞冲天,你利用人的嘴脸太过恶心了。” 苏格停下了脚步。 半晌, 回头笑了下:“我就是利用他,你去跟他说啊。” “你!”高敬玥死死瞪着苏格。 苏格笑着的眸色渐渐变冷,他望着高敬玥,前言不搭后语来了句:“高小姐,特此邀请你,参加半个月后我店铺开业的剪彩仪式,届时有惊喜奉上。” 说罢,苏格转身离开了。 店铺开业的剪彩仪式上,他会当众解开那块曾经在大仓内赌来的作皮石——被高家放弃的、有着真正玻璃种帝王绿存在的翡翠原石。 走远了些,苏格回到接待厅,他带来的礼物暂时寄放在这里。会儿老爷子就要出来了,前来参加宴会的人都会送上寿礼。 提上那个装着礼物的楠木盒子,苏格回到了宴会厅。 没过多久,沈老爷子就在沈遇的搀扶下从内厅走出。 那是位头发全白的老人,脸色有些憔悴,慈眉善目的样子。目光不似般老人的浑浊,看得出他神思清明。老爷子步伐缓慢,由沈遇搀扶着坐在首座。 整个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 “感谢大家今日前来参加沈某的寿宴,人老咯,看到今天这么多年轻人过来,老头子我心里高兴。”沈老爷子笑着说道,“今天大家吃好喝好,沈家如果有款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看到老爷子身体健朗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心里才高兴啊!” “是啊!” 老爷子说完话,宴会厅渐渐恢复了热闹。开始有人上前,送上自己带来的寿礼。 “老爷子,这是我特意从拍卖会上拍下的南宋龙泉窑粉青釉瓷盘,不知道老爷子可喜欢?” 沈老爷子坐在座位上,笑眯眯点点头:“有心了。” “这是高冰种艳阳绿佛公挂坠,祝您福如东海!” …… 宴会厅众人纷纷上前呈上礼物,沈老爷子笑眯眯让身旁人接过了礼物,口都是称赞。但站在旁的人心里都清楚,怕老爷子真正入眼喜欢的,寥寥无几。 也是,老爷子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呢,这次送礼,讨老爷子喜欢不容易,得体不失礼也就够了。 圈人送上了寿礼后,高敬玥也拿着自己的寿礼上前。 她笑着说道:“老爷子,我这件礼物,敬玥可是几次拜托曾大师帮忙雕刻呢。” 沈老爷子脸上露出几分兴味:“哦?曾席?” 曾席是玉石雕刻界名声很大的雕刻大家,他出手的作品,水平都很不错。 高敬玥点了点头,朝后招招手,便有两个人抬着架子上来,透过上头搭着的红绸,可以看出底下的摆件有半人高。 感受到目光聚集过来,高敬玥脸上有几分骄傲。 “老爷子,请看。”说着,她掀开红绸,露出了底下的硕大摆件。 周围都发出阵惊叹声。 尊玉狮子,种水勉强达到了糯种,但这个体积的摆件,糯种也价值不菲了。狮子雕刻的活灵活现,霸气威武,颇有大家风范。 “这玉狮子雕工真不错!” “是啊,毕竟是曾大师雕的!水平还是在线的。” 老爷子笑了起来:“这狮子雕的不错,敬玥你有心了。” 谁都听得出老爷子声音里的赞叹,显然对眼前的狮子有几分喜欢。 高敬玥看老爷子表情,得意地笑了笑,她为了这玉狮子,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目光触及老爷子身后脸色没什么变化的沈遇时,她笑容收敛,心情缓缓下坠。 深吸口气,她忽然转过身去,望着不远处的苏格道:“老爷子,那位苏先生最近名声可不小呢,想必他肯定准备了惊喜给您。” 沈老爷子顺着高敬玥的目光看向苏格,自然看出了高敬玥与他之间的不对付,没有接这个话茬,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高敬玥在这种场合想要落苏格的面子,也是在落老爷子的面子,她时愤愤不平,行事就有些鲁莽起来。 她望着苏格,眸光里的憎恶几乎要溢出来:“不知道苏先生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呢?” 苏格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神色不变。他遥遥望着沈遇,沈遇并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目光有几分担忧,苏格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走上前,苏格看了看自己手的小楠木盒子,又看了看高敬玥的玉狮子,笑道:“我的礼物,比起高小姐的,就要小得多了。” 高敬玥冷笑了声,表情好像在说量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苏格朝老爷子说了贺词,老爷子点点头,他对苏格没什么印象,只当是哪家的小公子过来凑个热闹的。 苏格顿了顿,打开了手的楠木盒子。 当他打开盒子时,周围第时间看到里头物件的人都下意识站起了身,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高敬玥副见了鬼的表情。 就连沈老爷子,看清楚里头是什么东西的那瞬,也不由自主拄着拐棍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苏格走近了两步。 沈遇立马上前想要扶着老爷子,他抬起只手示意不用。虽然已经十岁了,老爷子腰板依旧是直的。他拄着拐棍,缓慢朝苏格走去,拐棍敲在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 “好翡翠。”停在苏格面前,老爷子伸手轻轻触摸了下楠木盒子内的翡翠摆件,脸上有几分动容。 老爷子身体状况不佳,今晚从坐上那椅子开始就没有起身过,谁知道现在竟然为了苏格的那礼物起了身。 高敬玥紧紧盯着盒子内的翡翠摆件,嘴唇翕动:“怎么可能?” 苏格瞥了眼她:“翡翠瑰丽奇谲,没有什么不可能。” 说完,他低头看向手的礼物。 块鲤鱼化龙雕件,堪称巧夺天工。 山如咽喉,黄水涛涛,云层间雷霆涌动,龙门下翻江倒海之势近在眼前,透过这摆件仿佛可以听见浊浪翻滚的声音,动人心魄。 条鲤鱼,身下漩涡骇人,浪花四溅,它带着无可匹敌的执着,半身体越过那龙门—— 龙首已现,带着凛凛威严,没有越过龙门的鱼尾还在,上头带着天火,当完全越过龙门,天火烧尽鱼尾,便能彻底化龙,飞腾在天。 整个雕件,仿佛雕刻者亲临鲤鱼化龙的盛状,看上眼,便能生出由衷的震撼。 相比之下,高敬玥的玉狮子在这条龙跟前,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好啊,好啊,好啊!”老爷子手微微颤动,连说三声好,声高过声。 离得稍远些的人被前面的人挡着,看不清苏格捧着的盒子里究竟是什么,就看到前面人表情古怪。 现在又听到老爷子激动的赞叹声,更是疑惑。以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什么好东西没看到过,又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激动。 不由有人窃窃私语:“那里头到底是什么?” “能让老爷子都这么激动,想必不简单。” 老爷子枯木样的手抚摸着摆件,这摆件不大,约莫巴掌大小,十五公分高。今天也有很多人送了翡翠摆件,几乎每个都要比苏格的这件要大,高敬玥的尤甚。 但这块小小的翡翠上,分布着五种颜色。 黄水、白浪、青山、红鲤、紫色雷霆—— 鲤鱼化龙的盛状,让每抹颜色都恰到好处。融合完美的,仿佛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福禄寿喜财……”老爷子缓缓说出这五个字。 块翡翠上,同时有绿色和紫色,被称为春带彩。 同时有绿色、紫色和红色,则为福禄寿。 再多个黄色,称为福禄寿喜。福禄寿喜,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存在了。 而眼前这块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鲤鱼化龙摆件,白色、绿色、紫色、红色、黄色均有,则为福禄寿喜财五福临门。 五种颜色齐聚的翡翠,几乎是理论级别的,在场很多人都是第次看到。 小块的翡翠上很难同时见到多种颜色,般情况下多色翡翠往往是大型雕件。像苏格手这块鲤鱼化龙摆件,五种颜色齐聚在这巴掌大小的翡翠上,更为难得,拥有极高的观赏和收藏价值,价格已经难以估量。 “天……我竟然看到了活的福禄寿喜财,这是能放进博物馆供着的宝贝啊。” “那种水怕是达到了高冰吧?高冰种的五色翡翠,又是这样出神入化的雕工,大手笔啊。” 站的靠后的人,也终于从前面人的口得知了福禄寿喜财的存在,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场不少人都神色复杂,原本以为这少年被赶出家门,就算后面凭借着才华可以和沈家旗下的石韵珠宝合作,那也是有着几分落魄的。 但是没有想到,他出手便是价值如此高昂的翡翠。相比之下,祁楠的珠宝公司又算得了什么。 “翡翠好,雕工更好!好好好!”老爷子终于平复下心情,眼神从翡翠上离开,望向苏格,目光和蔼,声音十分柔和,“这翡翠,是哪位大师雕的?” 苏格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雕的。” 在沈衾沈岚答应他给他邀请函可以参加老爷子的十大寿时,苏格就直在思考要送什么,才能配得上老爷子的身份地位。 寻常翡翠,哪怕是玻璃种满绿这样价值高昂的翡翠,老爷子怕也是见的多了。 自己又能拿出什么更有价值的来呢? 他曾想过要不要解开那块玻璃种帝王绿,这种翡翠的帝王自然足以配得上老爷子的身份。但思来想去,苏格还是觉得,这块没有解开的翡翠,应当留在自己的玉石铺子正式开业剪彩那天拿出来。 后来和沈遇确定关系后,苏格对他的长辈更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上心,想要送些既能拿得出手,又能体现自己心意的礼物来。 在自己从云南带回的那堆翡翠原石挑来挑去,苏格挑了这块五色翡翠。 这块翡翠当然难得,但是怎么去雕才能让五种颜色完美呈现而不突兀是个难题。苏格花了很多功夫都没头绪,还是在盯着翠逸居院子里鱼缸的小鱼时偶然来的灵感。 这次雕刻算是把他的雕工全部用上了。手掌大的翡翠上呈现出这么幅恢弘震撼的场面而不显得粗糙,自己这双眼睛的作用不可忽视。 细致入微处也能看的分毫毕现,翡翠的纹理完完整整展露在跟前,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只有拥有特殊眼睛的苏格能完成这样的雕刻来了。 不可或缺的也是雕刻那天福至心灵,整个人仿佛进入了种与外界隔离的状态,行云流水地完成了雕刻。 如果没有眼睛的帮助,没有那个时候顿悟般的状态,苏格对完成这块摆件也没有多大信心。 而现在让他再雕次,他也不定能完成的那么好了。 “你自己雕的?”老爷子表情变了变。 苏格点了点头。 老爷子沉默半晌,看着少年纯净的眸色知晓他没说假话,叹道:“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他望着苏格越发喜爱,竟伸手拉住了苏格的手,牢牢攥在手心里。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沈遇到边去,苏格朝沈遇挤了挤眼睛,乖巧地搀扶起老爷子,代替了沈遇的位置。 望着这幕的大厅众人都面面相觑。 老爷子曾几何时对人这般亲近过,哪怕是对自己的几个孙辈,也是威严有加、亲近不足的。 旁人看着苏格的表情就有些复杂起来。 第47章 接下来寿宴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老爷子所处的那方位置仿佛和整个大厅都隔绝了开来, 只见他似乎完全忘了此时还在自己的寿宴上, 接下来该走的那些程序个都还没有走。 他手攥着那件鲤鱼化龙,手拉着苏格,脸色红润, 神色表情时间像个拿到喜爱物件的孩子。 众人目光古怪地看着老爷子,也不敢出声提醒, 只好各自在大厅内低声闲聊等待。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他们这回算是在老爷子身上看到了回。 沈老爷子坐在座位上, 侍者给苏格端来了椅子坐在他旁边。 手不住摩挲着苏格送的鲤鱼化龙摆件, 虽然已经十岁了, 老爷子眼神依旧很好, 离得近了越发看得出雕工的精湛。 种水底色工, 决定件翡翠价值的五样标准, 这鲤鱼化龙每样都无可挑剔。 看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地将摆件放回盒子里,手抬,站在旁边的沈遇就接过了。 老爷子交代了句看管好了, 点差错都不能出,沈遇扫了眼苏格, 看着少年得意的神色点点头。不用老爷子说, 苏格雕的东西,他自然会好好看管。 见沈遇拿着礼物存放好, 沈老爷子收回目光,两只手握住苏格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是哪家的孩子?” 苏格答道:“老爷子,我叫苏格。” 重复了遍他的名字,老爷子点点头,又问道:“这摆件构思巧妙,五种颜色美是美,融合在起却不容易,你是怎么想到鲤鱼跃龙门的场景来的?” “我院子里有鱼缸,里头养着几尾鲤鱼,看到它们灵机动想到的。”苏格实话实说。 有时候灵感来的就是突然又莫名其妙,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缘由来。 老爷子笑道:“灵机动,哈哈,你这孩子实诚。我最看不得现在那些个年轻设计师,讲设计灵感的时候要搬堆有的没的出来,好家伙跟作诗样。灵感这东西就是灵机动来的,别扯有的没的!” 说着,老爷子嘴抿,紧皱眉头,脸嫌弃的样。这夸张的表情看的苏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觉得沈遇爷爷还真挺可爱。 他在妈妈去世后就没怎么跟外公外婆见过面了,祁楠那边爷爷奶奶又过世的早,更是没机会见。苏格少有这种跟爷爷辈的人聊天话家常的经历,不免就对老爷子有些亲近。 老爷子说完话后,拍了拍苏格的手,声音里就带着几分赞叹:“你这样年轻,又有这么好的设计天赋和雕工,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老爷子。”来自老人家的夸赞,听起来就格外悦耳些,苏格脸上笑意越发浓厚。 被他的笑容感染,老爷子摇摇头也笑道:“旁人听我夸句,那肯定要接句‘老爷子您过奖了’这样自谦的话,就你,点不推脱就应下了。” 苏格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声嘀咕了句:“事实嘛。” 老爷子听了这话乐得不行,越看苏格越喜欢。半晌,他才感慨声:“你送的这鲤鱼化龙啊,是我这些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他没有压低声音,坐在旁边的几人听见了,都不由默默审视起苏格来。 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心思通透,说话做事处处得体,喜好也向来藏在心,往年肯定不会公开表示“最喜欢哪件礼物”这种事。这回算是因为苏格破了例。 这苏格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让老爷子这么喜欢? 老爷子看着苏格,目光慈爱。身处这样大的家族,凡事都不能由心,他对待儿孙向来威严,几个孙子小时候惧怕他,长大后就恭恭敬敬,不像是家人,更像是职级明确的个组织。 就算是沈遇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孙子,也是向来恭谨有礼,谈不上亲近。 那种寻常人家儿孙绕膝、欢声笑语的气氛几乎不曾有过,他又是这样大的年纪,对于亲情本就更看重些,到底是有几分遗憾和期待的。 苏格和自家儿孙气质性格全然不同,少了沈家那股子从上到下的老练通达和沉稳,多的是少年人的纯真赤诚。聊了这么通,倒是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和儿孙相处的乐趣。 老爷子年纪摆在这,阅历眼光常人比不得,目光自有乾坤。苏格和沈遇在他跟前没怎么说过话,但老爷子还是看出其态度熟稔,不由问道:“你和小遇认识?” 苏格点点头,岂止是认识。 他不敢跟这年事已高的老爷子说,我和您孙子可是恋人呢,这话说恐怕老爷子就不是现在这态度了。 “好啊,认识好啊,小遇你过来。”老爷子对旁默默站着的沈遇招了招手。 沈遇走过来,半蹲在老爷子跟前:“爷爷。” “苏格这孩子我喜欢,以后多帮衬点。” 沈遇听着老爷子的话,目光在苏格脸上停了停,看到少年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有几分好笑。 他当然是要好好“帮衬”的。 “爷爷,放心吧。”沈遇刚说完,就看到老爷子朝自己伸出枯树枝样的手,迟疑了下,他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手干瘦却很有力,他反握着沈遇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苏格手背上。 这幕让苏格和沈遇都怔了怔。 充满仪式感的动作让他们对视眼,目光有些波动。 虽然知道老爷子不是那个意思,但两人心都不由自主生出了个念头:就好像,恋情得到了爷爷的承认和祝福般。 苏格感受着手背上沈遇手心的温度,觉得心底有什么流淌过。 “以后啊,这个世界都是你们这些小辈的。”老爷子望了望两人,“老头子看着你们就好。” 拍了拍两人的手,他收敛了那顽童样的神情,渐渐恢复了这样个庞大家族家主应有的沉稳:“扶我起来吧。” 知道老爷子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了,苏格自觉他不是沈家人,不应该腆着脸站在老爷子身旁。正要默默走开,没想到老爷子摆了摆手,朝自己伸出了胳膊。 “老爷子?” “没事。”他和蔼地笑了笑。 苏格迟疑地扶上老爷子胳膊,另边沈遇也扶上了,两人左右站在老爷子身旁。 老爷子站起来,周围宾客见状,纷纷安静下来。 看到旁边站着的苏格时,不少人眉头跳,想不通为什么他还能站在这里。老爷子身边的位置,什么时候,不是沈家人也可以站了? 没等疑惑的人思考清楚是怎么回事,老爷子缓缓开口了:“今天,是我老头子的十岁寿辰,是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周围宾客忙开口:“老爷子福气大着呢,这话说出去可没人信的!” “是啊,我看您可不像十岁,说六七十都有人信!” 老爷子摆了摆手,淡淡笑道:“就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总之老头子我,从今天开始就什么也不管,过安逸日子去了。” 宴会厅内,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谁都知道老爷子这话什么意思,也猜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由都紧张起来。 果然,老爷子顿了顿,看了看身旁的沈遇:“我这个孙子沈遇,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很能干,沈家以后交给他,我很放心。” 这话语气平平淡淡,但背后的含义、所带来的影响都将是巨大的。 人群早有预料,但此时听到老爷子亲口宣布沈遇是未来沈家的接班人,还是激起了不小的浪潮。 权力、财富,瞬间落下了定音锤,交接顺理成章。 宴会厅瞬间恢复了热闹,各种声音夹杂在起,人们看向沈遇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同,跃跃欲动想要上前搭话。 但考虑到这毕竟还是老爷子的寿宴,虽说以后老爷子退居幕后了,话语权还是在的,声望摆在那里,谁敢不给他面子? 想到这,宾客们硬生生忍住了在第时间恭喜沈遇、和他打好关系的冲动,纷纷朝老爷子贺喜。 “老爷子眼光好啊,沈公子才能卓着,我们都看在眼里,有沈公子在以后沈家您就放心吧!” “是啊!” “老爷子以后得养好身体,沈家您可还是主心骨!” “行了行了。”老爷子笑笑,推了推沈遇,“去招待客人们吧。” 沈遇顿了顿,才点点头走到人群,留下苏格搀着自己爷爷。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来,冷淡疏离,但那股子清冷并没有打击到宾客的热情。 从这刻起,和沈遇打好关系,便意味着和他背后偌大的沈家打好关系,这种机遇谁都想把握住。 宾客们嘴上说着贺寿的话,可明显宴会的主角已经变成了沈遇。 老爷子身边自然不缺伺候的人,侍者往来照顾周到,但是看到原本老爷子身旁围着的人下全到了沈遇跟前,对比之下这边多少显得冷清起来。苏格蹙了蹙眉,觉得这幕未免太过凉薄了些。 生意人,趋利避害是本性,利益是永远不变的话题。 转头看老爷子,他目光里没有什么不满,仿佛早就料到了现在的场景。 感受到苏格的目光,老爷子转过头,看着他蹙着的眉,心里有几分熨帖,面上笑道:“你也去吧,年轻人就爱热闹,陪着我这老头子有什么意思。” 苏格摇了摇头,他要和沈遇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何必赶着现在。 “我陪您说说话吧。” 老爷子没有拒绝:“也好,陪我走走吧。” 苏格“嗯”了声,扶着老爷子往内厅走去。 进门前,苏格回头望了眼,隔着人群看到沈遇的目光看了过来。在人群的簇拥下,他显得矜贵、冷淡。 看得出沈遇虽然应付自如,但是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 苏格笑了笑,觉得这幕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用电脑作图时,沈遇和周围人群并不在同个图层里。 是两个图层的人,是两个世界的人。轻点图层前的小眼睛图标,周围人群便被隐藏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么个人。 那自己和他是个图层的吗?苏格转过身去,他不知道。 第48章 从老爷子寿宴回来后, 苏格和沈遇就分开各自忙各自的。 他那张脸开始频频出现在财经新闻和杂志, 苏格出门路过报刊亭,都能看到好几本杂志封面上印着沈遇那张堪比当红影星的俊脸。 拿起本,报刊亭老板就推销道:“这几本杂志今天卖的可好了, 您要是想买可别犹豫,会儿就没了。” 苏格心里嘟囔了句, 这是财经杂志又不是什么时尚娱乐杂志,卖的这么好的吗? 老板似乎是看出了苏格的疑惑, 点点杂志封面上沈遇的脸, 感慨道:“都是冲着这位来的, 妥妥的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 今天好多小姑娘来买, 带就是带几本回去。” “……”苏格扯了扯嘴角, 买回去能当饭吃? 拿出手机扫了扫老板贴在报刊亭窗户上的支付码,苏格指指挑出的杂志问道:“这几本,共多少?” 老板瞅了眼苏格挑的几本,上头都是有关于沈遇报道的, 他笑道:“5本,百整。” “支付宝到账100元……” 苏格抱着杂志回到翠逸居, 店铺在个月前就装修改造好了, 用的板材家具都是最好的,基本没什么新装修的甲醛味, 但他还是放置通风了个月才重新搬进来准备开业。 如今的翠逸居整体风格上复古且雅致大气,楼的空间由屏风、木架等分隔开, 各个区域功能不同,有接待区、珠宝展示区等。 展示珠宝的防爆玻璃柜里铺上了素色的锦缎,件件翡翠饰品被安置在上头。 二楼则更像供人谈天的雅居,十几间屋子各有主题特色,装修不大样。这些屋子可供客人休息或聚会,会在店铺开业段时间后开放。 苏格进门后,新招来的十几个店员有些紧张地停下手里的活,纷纷朝苏格打了个招呼。 “回来啦?”玉罕在楼和刀疤聊着天,看到苏格挥了挥手。 现在的她已经脱下了傣族的那套民族服饰,室内有暖气,她上身穿着宽松的毛衣,下面穿着条丝绒长裙,看上去青春靓丽。除了那瑞丽村寨特有的质朴风情,外表上看不太出和本地女孩的区别。 玉罕脸上的伤疤淡了些,但盘踞着依旧明显,小姑娘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娇蛮的劲跟以前样。 她是跟刀疤起过来翠逸居的。 刀疤伤休养好后,征得沈遇和他本人同意后苏格就将他和玉罕起接到了翠逸居住下。 毕竟是沈遇的手下,能够百分百信任的,这回又是因为保护几人才受的伤,以后自然要好好安置。他现在来翠逸居,按苏格的话说当个安保头子,也算安逸。 店铺里都是价值连城的翡翠,安保上面要多上点心,刀疤是退伍兵出身,苏格干脆将后续的安保工作交给了他,由他介绍来几个身手不错品行端正的兄弟,福利待遇自然都没得说的。 后面又托老周介绍来些玉器店愁着找工作的学徒,苏格反复考察后留下来十几个。 天赋可以不好,人可以愚钝点,但品性绝对不能有失,这是苏格招人的最大标准。这十几个人年纪都不大,来这里前跟着玉石师傅学些雕刻打磨的活,算都有些经验,手脚也还麻利。 除了保安和店员,负责接待和洒扫的女孩也招了几个,人都长得清清秀秀,不娇气。 至于玉罕达弄苏格是有些头疼的,小姑娘还未成年,苏格本来想将她送回云南去,但玉罕怎么也不愿意,话里话外就是要跟着刀疤不走了。 无奈,苏格想着她这个年纪应该要去上学读书的,但玉罕村寨那边教育水平落后,小姑娘也就将将把初读完就没再读了。 花点钱给她办了手续,玉罕转到附近的高读高。于是刀疤每天多了个任务,就是跟家长样接送这丫头上下学。 小姑娘淳朴娇蛮的性格不同于这些大城市里的孩子,没过多久就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苏格朝两人和店员们点了点头。 “你抱的什么?”玉罕站起身抬头往苏格怀里看。 苏格咳了声,将玉罕的头推走:“小孩子不能看。” 他可不想被玉罕发现自己抱了堆沈遇的杂志回来。 “我不是小孩子。”玉罕皱了皱眉,不满道,“我二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和男人睡觉了。” 苏格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她的话,玉罕达弄说话有时候堪称鸣惊人,坦荡的让人无法直视。 还是刀疤沉着脸,站起身将她拉回到座位上,按住不能动弹,幅家长教训孩子的模样:“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 玉罕撅着嘴:“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不能说。”刀疤表情严肃。 “你凭什么不让我说,你敢亲我还不让我——唔!” 玉罕嘴被刀疤的大手捂上,这个平日老实耿直的汉子此时脸涨得通红。 “你——你别颠倒黑白。” 玉罕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从嗓子里不屑地哼出声。 苏格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到刀疤窘迫的样子,憋着笑退后两步,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走上楼梯,进到二楼自己专属的居室迎风阁,像穿越时空,进到了千年前人墨客的居室般。 房间左侧是苏格的工作台,上头放着纸笔云尺等设计绘画工具。工作台旁的木制架子上,摆放着书本、杂物和些装饰用的摆件。 墙壁上有大幅泼墨山水画,塌上摆放茶案,上头茶具古朴。耳边有“噗噗”水汽声,苏格扭头看是旁墙角的炉子上热着羹汤,蒸汽不住顶开盖子,水汽氤氲。 正是冬天暖气正好、窝在床上懒得动弹的日子,苏格踢掉鞋子躺在塌上,枕着荞麦枕,惬意地翻看起带回来的几本杂志。 汤的香气钻到鼻子里,苏格舒服地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 他将目光投到杂志封面上,只见上头沈遇的精修图,堪比最具镜头表现力的模特拍出的硬照。 沈遇的奶奶是意大利人,早几年就去世了。有几分西方血统的他眉目深邃,轮廓线条明显,皮肉骨头处处精致找不到瑕疵来。但流露出的气质却是属于古老东方的,深色的眼睛如同落在水间缓缓弥散开的点墨。 这样显赫的身世,这样无可挑剔的面孔,就算年纪大了点,也免不了小女生的仰慕—— 刚有点酸地想着,手机就响了。拿过来看,是沈遇打来的。 撇了撇嘴,苏格接通了电话:“喂,钻石王老五,什么事儿?” 沈遇:“?” 他顿了下,说道:“你店铺需要的牌匾,我找人送过去了,应该会就到。” 牌匾? 苏格眨巴眨巴眼,想起来前几天他跟沈遇有些头疼地说,翠逸居已经装修好了,但是还缺块牌匾。从前作为酒楼时的牌匾到底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好再用,得重新写块才是。 本来还想着这几天没什么事,得了空就去找位书法大家,没想到沈遇已经办妥了。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苏格将镂空雕花的木窗打开条缝,就看到有货车停在了院子外,而后四个男人下来,小心翼翼抬出块红绸包裹的东西。看大小,应该就是沈遇说的牌匾了。 苏格看到玉罕走到院子里,看着门口的四人问道:“你们是……这是什么啊?” “咱们是替沈爷过来送牌匾的,这是咱们沈爷给苏先生亲手写的牌匾……” 他亲手写的?沈遇还有这技能的吗。 苏格关上木窗,对着电话那头嘟囔着问道:“你还会书法?” 沈遇嗯了声,就听到苏格下塌的声音。 少年急匆匆穿上鞋子,快步往楼下走去,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慢点。”听到苏格快速的下楼声,沈遇有些无奈。 苏格刚走下楼梯,为首的男人就看到了他,脸上浮出道热情的笑容。 “哟!苏先生您在啊!”男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苏格点点头,走到他跟前,绕着那红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牌匾走了圈,而后停下来,小心翼翼将红绸掀开。 块贵重的楠木牌匾,厚实,散发着淡淡的木制清香。 “苏先生,这是金丝楠木,纹理直,结构细密,耐腐耐蚀,能长久保存的。” “这木料啊特别好,沈爷对您是真上心!” 金丝楠木这种硬木木性稳定,质地坚实,能历经沧桑而美感不减。 只见牌匾上写着翠逸居三个大字,黑底金漆,笔劲方遒,笔划都充斥着古拙的气息。 苏格从前跟着师傅学雕刻时,绘画书法都有涉及。毕竟玉牌这类,就拿最典型的山水牌来说,方寸间有山水、诗词、化古韵,考量的不仅仅是雕工,对绘画和书法水平也有要求。 有这方面的底子在,字的好坏苏格还是可以眼看的分明的。 沈遇这三个字,字的结构布白、偏旁组合,参差有致张弛有度,看上去有筋有骨,笔势雄健洒脱,里头蕴藏的力道仿佛要从牌匾上扑出来般。 心里赞叹声,苏格没有想到他的字这样好。透过这三个字仿佛能看到他拿着毛笔,沉着下笔的模样。 看得出沈遇在书法上很有造诣。 苏格指尖缓缓划过翠逸居这三个字,半晌,才对着没有挂断的电话道:“谢谢你,沈叔。” 沈遇轻笑了声:“这几日有些忙,不能陪着你,等到你店铺开业那天我再过去。” 他刚接管沈家,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惦记着自己的事情。苏格吸了吸鼻子,本想告诉他不用再管自己,忙好沈家的事情就好。 可这心意在,说这话未免拂了好意。 于是苏格点点头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那几个抬着牌匾的男人问清楚苏格要挂的地方,将折叠梯从货车内抬出,爬上梯子小心将之前的牌匾换了下来,安好沈遇写的这块。 红绸还裹在牌匾上,等着正式开业剪彩那天才会掀开。 等这几个男人走了,店员们围了上来。 “这牌匾真气派!” “刚刚瞥了眼,那个字真好看。” “咱们翠逸居样样都是最好的,我现在都等不及赶紧开张了,让旁人看看咱们这儿的好货!” 听着店员们你言我语地聊着,趁人都在,苏格交待了几句后面店铺开业要注意的事情。 每个人都认真听着,工作状态好的惊人。 他们在刚进翠逸居时,对于前途还处于茫然担忧的状态,不确定能不能在苏格这里得到好的发展。 后面苏格将雕好的成品翡翠填充进玻璃柜,店员们看着那些品质优良的翡翠,之前直悬在空的担忧下放了下来。 苏格拿出的那些翡翠,都是以前他们没有太多机会见到的高货翡翠。随便拿出的块,都是可以放在其他小玉石铺子里当镇店之宝的。大多都是冰种高冰种,反倒是糯种之流非常稀少。 店员们对苏格升起了十二分的崇拜,对后面的工作更像是打了鸡血样热情。 第49章 翠逸居开业当天, 沈遇早上九点就过来了。前几日他加班加点将事情都处理好, 为的就是将今天天都空出来,陪着苏格度过这个大日子。 剪彩是在下午两点开始,现在还早的很, 没有什么人过来。 沈遇将车刚停好,苏格听到车声踩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你来的好早!”见沈遇从车上下来, 苏格跑到他跟前,脸上有些惊喜。自老爷子寿宴过后, 两人这算是第次见面。 沈遇穿着长款风衣, 他肩膀直而宽, 穿什么衣服都跟衣架子般。风衣修身, 显得他长身玉立, 身材很好, 简直像是从时装杂志上走下来的。 他从副驾驶取出束花来递给苏格,苏格接过,见洋桔梗和绣球之间插着精致的小纸牌,写着祝贺开业。 “谢谢沈叔。”苏格抱着花, 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 “早点来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沈遇揉了揉他脑袋,见他从室内出来, 穿的有些单薄, 微微皱眉,“快进屋吧, 外头冷。” 苏格点点头,腾出只手拉着沈遇往屋里走, “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早就安排好了,沈叔到时候看着就成。” 今天天气还算好,前两天直在刮风,今天风停了,雾霾不见了踪影,冬日难得晴朗的蓝天看的人心情舒畅,阳光也暖洋洋的。 沈遇进了屋,看到刀疤和玉罕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脱下有些厚的风衣,立刻就有手脚麻利的店员过来接过给他挂在了旁。 他里头只穿了件衬衫,衬衫外头套着薄薄的素色毛线马甲,整个人显得有些温。 苏格给他倒了杯热茶,沈遇喝了两口,仔细看了看周围陈设。 店铺重新装修过后,很古拙静谧,处处透着优雅大气。摆设了好几处的茶案、酒炉,兼那些棋盘古筝,约上三五好友起谈天相聚也是个好场所。 虽然也是躺在防爆玻璃柜里,可和商场店铺里的死板展示不同,那些柜里的翡翠随意摆放躺在素色的锦缎上,在自然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来。 移过目光,十几个店员穿着古朴的短褂,等候着下午客人上门。 看了看时间还早,想着两人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苏格拉着沈遇到了二楼的迎风阁。 关上门,苏格随口问道:“最近都还顺利吗?” 他边问,边走到旁边的架子上。架子上摆放着盛放雪茄的精致木盒和雪茄剪,知道沈遇要来,苏格提早就准备了他常抽的那种豆蔻香气的雪茄。 动作不太熟练地撕开香柏木片点燃,沈遇看着苏格的动作点点头道:“刚接手有不少麻烦事,不过我两个小叔在旁帮我,也能应付的过来。” 说着,他目光瞥见茶案上摆着的几本杂志,走上前拿起本,看到封面正是自己。再看看底下几本,也都以自己的照片为封面,沈遇不由挑了挑眉看向苏格。 苏格抽了抽嘴角,自己怎么看完了忘记收起来了? “我就随便看看,里面写的还挺有意思的哈哈。”苏格放下香柏木片,匆匆从他手里拽回那几本杂志,往架子上塞,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给他点起雪茄来。 “写了什么?”沈遇问道。 苏格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看着他,半晌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写了你出色的能闪瞎眼的履历,写了对后面沈家企业发展的分析预测,写了……” “与沈家关系密切的几家豪门,你未来可能的订婚对象。” 沈遇刚要说什么,苏格就拿着雪茄朝他走来,淡淡的豆蔻香气飘散开,他将雪茄递给沈遇而后说道:“沈叔,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顾及我。” “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定很大,肯定很辛苦。”个庞大的家族,权力交接的初期总会面临各种问题,沈遇他虽然嘴上说顺利,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苏格知道他这段日子定很受累。 他的眼底都有些发青,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充足的睡眠了。 今天又特意抽出整天的时间来陪自己。想着想着,苏格心底就有些软。 沈遇缓缓吸了口雪茄,淡淡的烟雾在两人间弥散,他静静听苏格说着,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所以如果有必要,沈叔,我是认真的,不是赌气的话也不是旁的什么,如果有必要,你和旁人订婚,我绝对不反对。” 沈遇抬起眼睫,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他:“可是我不喜欢旁人。” “你该明白,那样的结合,对我、对那个女人,都是不幸。”沈遇放低了声音,忽然没了兴致,将雪茄放到旁。 苏格怔了下,挪开眼睛:“你说的也是……” 他只想着沈遇如何减轻现在的种种压力,却忘了个不幸的婚姻,可能日后会给他带来更多痛苦。 沈遇摸了摸苏格的头:“不提我了,今天你是主角。” 他身形修长,总是不咸不淡冷冷清清的模样,却在目光投向自己时,瞬间柔和了下来。 苏格想,自己到底是哪点吸引了他呢? 这样好看的人,这样出色的人。 不得不承认,沈遇的喜欢,让苏格从心底最隐秘处生出隐隐的满足来。 “沈叔,谢谢你。” 苏格踮起脚,仰起头凑到沈遇脸前,在他的唇上有几分感谢又有几分讨好地亲了口。 沈遇身体微僵,紧抿着唇面对苏格突如其来的袭击没有反应。 紧接着就见苏格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伸出舌尖来企图钻进他紧抿的唇缝。半晌,没有成效的苏格缩回了舌头,不满地用牙齿叼住他下唇瓣磨了磨。 听到沈遇隐约的抽气声和紧蹙在起的眉头,苏格顿了顿,以为沈遇不喜欢这样,或者是不是自己弄痛他了。 苏格踮起的脚后跟放下,整个人将要退后,正犹豫着要不要算了的时候,沈遇的手已经扣住他,以更用力的姿态吻下来。 两个人贴的实在是有些太近了,苏格很快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紧攀着沈遇的胳膊才不至于腿软地滑下去。 沈遇将他死死按在怀里,力道大的仿佛能把人骨头给揉碎。 苏格模模糊糊的想,这样不对。怎么自己像个女人般,被这样搂着吻? 他有些不满,两条胳膊环在沈遇脖颈上,争夺控制权般反过来用力吻他。 沈遇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焦急又粗鲁起来,但那股对自己的渴望让沈遇只宽容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折腾。 墙角的炉子上热着酒,蒸汽顶的盖子扑扑地响着,馥郁的酒香缠绕着两人,苏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酒香也有几分醉人的功效,感觉都变得迟缓起来,还有些飘飘然的兴奋。 他捧着沈遇的脸,小动物样遍又遍来回舔舐亲吻。 沈遇觉得今天的苏格有些热情的不正常,但没有理由去拒绝这样的热情,于是沈遇头抵在他耳边,嗓音沙哑:“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苏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轻,沈遇拦腰抱着他放在了塌上,随后站在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始解自己的马甲扣子。 厚重的外套进门时就挂在了边,屋内的暖气足的让人心里头不住生出燥热的感觉来。 沈遇眼角染上了几分红色,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玉石雕刻般,解扣子的动作缓慢而优雅,苏格眨巴眨巴眼望着他,不由自主喉咙动了动。 他的沈叔,长相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精致,岁月格外优待他,而立之年那股时光沉淀的华美气质,兼有几分禁欲气息,此时做起宽衣解带的事情,让人半分也挪不开眼睛。 他将那薄薄的羊毛马甲脱下,当着苏格的面扔在了旁,又开始解里头衬衫的扣子。 苏格眼眨不眨,有些眩晕。 沈遇将衬衣扣子都解开后没有脱下来,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将手搭在皮带上。 伴随着沈遇皮带扣松开的那声响,苏格喉咙上下滚动了下。 苏格哪怕原先从来没有过对个男人起色心的经历,现在也被沈遇撩拨得有些受不住。 他按住沈遇的手,在沈遇望过来的时候浑身发烫,眼睛里都泛上层薄薄的因为热情而产生出的水汽:“我会温柔的。” 将沈遇拉到身下,苏格脸涨的通红,对着他沉着矜贵的脸,毛头孩子样生涩,睫毛不住颤动:“你,你要是觉得疼,跟我说。” 沈遇:“……?” 他忽然有些头疼了。苏格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这孩子难得这样主动,沈遇时半会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由着他满足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遇正在思考着该如何告诉苏格,才能既不伤害他的自尊,又不妨碍他的热情,而就在这时迎风阁的门忽然被撞开。 “苏格!他们说你在——这里……?”闯进来的人瞪大眼睛看着这幕,声音下咽了进去。 “兰姐,你,你慢点!”后面传来小陆气喘吁吁的声音。 乔兰当机立断闪进了房间,在小陆看到这幕前就把门死死锁上,而后身体抵在门上,继续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眸有几分惊叹。 苏格:“?”您不应该当机立断地退出去然后关上门吗? 三人面面相觑,乔兰打量着两人,认出苏格压着的那人是这段时间炙手可热的豪门新贵,身份惊人。 乔兰眼睛的惊叹越来越盛,满满都是对苏格的敬佩。 这种身份的人都能搞得定,苏格的厉害程度简直远超她想象。 第50章 “喜鹊叫喳喳, 赚钱乐哈哈!——乔兰赠。” 苏格看着院子门口乔兰送来的对贺礼花篮, 缓缓打出个问号。 “我早让花店老板给扎的花篮,还不错吧?空运过来的花哦!” 乔兰送的花篮当然是很高档气派的,花朵新鲜还带着露水, 只是苏格望着飘带上的字就有些欲言又止。 小陆咳了声,道:“苏老板, 我们兰姐这祝词是通俗了点,但心意满满哈!” 苏格揉了揉眉心, 努力告诉自己顾客是上帝, 人家有这份心已经很难得了, 不能苛求, 不能苛求。 但他还是忍不住用乔兰听不见的声音问小陆:“你们家兰姐, 高毕业了吗?” 小陆凑近了苏格, 低声道:“我们家兰姐正儿经的大学毕业生好吗?” 苏格瞥了眼乔兰,又问:“她什么专业的?” “发电厂及电力系统。”小陆声音里有几分得意,“我们兰姐这专业,当初分数线要求可高了, 特别好就业,福利待遇也好!” 苏格哦了声, 果然新闻里说的没错, 当代大学毕业生很大部分找的工作都专业不对口。 玉罕给乔兰倒了杯热茶,乔兰捧着茶在店铺里这儿看看那儿瞅瞅, 站到玻璃柜跟前看到里头绸缎上的翡翠时简直走不动路。 让店员帮忙摆好乔兰送的花篮,苏格走到她身边, 看着脸上仍带着兴奋和沉迷的她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剪彩是在下午两点,他发出去的邀请函都是让宾客点半到。 乔兰目光从翡翠上收回,眨了眨眼道:“我前两天刚拍完戏回帝都,今天正好空出来了没通告,来找你玩嘛。” 说罢,她眼睛又在不远处的沈遇身上饶了绕,而后胳膊撞了撞苏格,小声道:“我刚刚没打扰你们吧?” 苏格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摇摇头。 “不过大白天的,你多少克制点好不,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乔兰说着,又咳了声,神秘兮兮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那么帅的男人啊,就,上起来感觉怎么样?” 苏格被她直白的用词弄的耳朵有点红,犹豫了下才说:“还不错……” “有多不错?” “……”苏格不理她了,转身去看下午剪彩还有没有没准备的东西。 他这次邀请了不少朋友和熟人,老周、周满,还有老肖玉石的肖老板,都送了邀请函。 那天沈老爷子寿宴结束后,不少人都联系到苏格,听闻他要开自己的玉石店铺了,纷纷表示到时候过来捧场。 这些人,和他都谈不上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和竞争关系。他们之间本来顾客群体重合就少,其不少人也并非从事玉石行。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里头有不少其实是自己的潜在顾客。 乔兰那边也邀请了不少圈内圈外的朋友过来,她对苏格这事算是真上心。 除了这些受邀过来的人外,也有不少听到了消息,自己过来或捧场或凑热闹的,苏格也都是欢迎。 等到快午的时候,辆接着辆花店的送货车开过来,将对对花篮送到了院子里。 等到了点,收到邀请函的人陆陆续续到场了,苏格和沈遇道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过来的人看到沈遇动作自然地站在苏格身边帮忙迎接,心里简直翻起了惊涛骇浪。 沈老爷子宴会那天就能看出苏格和沈遇认识,但却没有想到两人不仅认识,关系还十分亲近。 沈家,从沈老爷子到这位新晋的家主,都对苏格表示出不同的态度来,这让前来的人不得不仔细琢磨,苏格身上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那可是沈家的掌权人,和他交好就意外着机遇和财富。心里头有了盘算,前来的宾客对苏格就更加热情起来。 “祝苏老板生意兴隆啊!” “苏先生真是年少有为,祝福贵店开业大吉,生意红红火火!” 过来的人都送上了礼物,苏格接过感谢。 老周也拉着周满过来了,看到苏格眉开眼笑:“半年了,可算看你这铺子开起来了。” 和老周结交的早,从自己第次赌石到走到今天,可以说都离不开老周的帮助,苏格对他很感激。 “好久不见了。”拍了拍老周,苏格偏头看到他身后的周满,笑道,“周满!” 周满“嗯”了声,移开眼,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淡漠。 苏格愣了下,老周踢了周满脚:“在外耍什么脾气呢?好好说话不会?” 周满不吭声,脸上表情有几分不耐。苏格看出来这人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不愿意和自己对视的样子。 有心想和他说几句话,只是后面宾客络绎不绝,苏格只好先迎接宾客。 周满目光掠过苏格停在了沈遇脸上,两人目光相碰,沈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几分不友好,不由微微蹙眉。 “嘁”了声,周满兀自往店内走了,苏格看了眼他背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乔兰请来的那堆朋友大多是踩着点过来的,有娱乐圈的同行,也有和乔兰关系好的富家小姐。他们目的就纯粹多了,就是想来看看乔兰口的好看的翡翠珠宝什么样。 店员们看到平日里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都有些紧张,又想到自家老板交代的,以后要习惯,勉强稳住手脚招待。 快两点要正式剪彩的时候,高敬玥带着只花篮过来了。 苏格看到那个穿着羊毛大衣,踩着高跟鞋满脸高傲的女人时,稍微有点意外。他是跟先前说的样,给高敬玥送了邀请函,只是没想到她还真来了。 高敬玥看到沈遇也在,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手里只带了只花篮,又小的很,店员瞥了苏格眼,见苏格没说什么,就朝高敬玥笑了笑接过花篮摆在门口。 “恭喜开业。”高敬玥走到苏格跟前,不咸不淡说了句。 苏格招来个店员:“给高小姐安排座位。” 高敬玥几不可闻地轻哼声,随后看向沈遇:“你最近忙的很,没想到今天还特意抽时间过来。” 话里的委屈让苏格听的皱了皱眉。沈遇看她眼,没有搭话。 高敬玥刚想再说些什么,又有送花的车开过来。 搬下车的对花篮简单大方,在这店铺前的众花篮里算不得华丽,但众人看到上头的落款时都有些惊讶。 是沈老爷子差人送来的花篮。 送花过来的人朝苏格笑道:“苏先生,我们家老爷子身体抱恙,就不亲自过来了,说沈爷在这给你撑场子他放心。” “右以义交情可久,财从道取利方长。替我谢过老爷子。”看着花篮飘带上的字和落款,苏格朝来人笑了笑,亲自摆到了店铺前。 来人又跟沈遇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周围的宾客见到这幕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老爷子是真喜欢苏格啊。” “寿宴那天就看出来了,可不是客气啥的,那喜欢明眼人都看得出,真心着呢。” “苏先生开业还特意送花篮过来,这待遇,啧啧!” 高敬玥看着摆在自己那个小花篮前的老爷子送的对花篮,又觉得委屈起来。沈遇对苏格好,连刚见过苏格面的老爷子也喜欢他喜欢的紧,这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明明她才是从小就认识沈遇,处处想要讨老爷子欢心的,又哪点比不上苏格? 看时间到两点了,苏格拉着沈遇走到店铺门口,环视了圈众人,笑着说道:“多谢大家今天过来捧场。开个玉石铺子,这想法是在今年夏天就有了的,忙活了近半年,到今天才真正开起来。” 看着众人,当目光扫到人群最后时,苏格看到个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苏格微皱了皱眉,来人是祁楠,他怎么会过来? 他有什么脸过来。 苏格半晌没再开口,还是沈遇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碰了碰他的手。 苏格回过神来,垂下眼睫,勉强维持住笑意:“以后它的发展少不了各位的支持。” “今天邀请到大家,是我的荣幸。废话也不多说了,希望今天各位可以度过愉快的天。” 苏格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店员过来拉起红绸和彩球,玉罕端着个托盘走过来了。 苏格和沈遇人把新剪刀,对视眼剪断了红绸,瞬间彩球落盘,店铺牌匾上裹上的红绸也飘落下来,露出底下苍劲的三个大字。 宾客都鼓起了掌,人群最后的祁楠,神色有几分复杂,在苏格冷淡的目光两掌相合,也鼓起了掌。 苏格觉得有些刺眼,对这不请自来不知用意的人,那合起的手掌都像声声嘲讽。 他深吸口气,在掌声渐歇时说道:“苏格为诸位准备了些小节目。” “既然开的是玉石铺子,今天到场的人有不少对翡翠都很有研究,那么这节目,也是以翡翠为主角了。”苏格轻笑了笑,若有似无地扫过高敬玥。 高敬玥皱了皱眉,隐隐觉得这节目可能跟自己还有点关系,苏格的目光扫在身上,不知怎么的就跟钢刷样。 “苏老板这是要现场解石吗哈哈!” “要是解石那可有意思了,只是苏老板你别弄块开窗的料子啊,那就没意思了。” 底下有人起哄道。 有不少玉石铺子会在开业那天解石,解出来翡翠图个好兆头。但为了不搞砸不出洋相,解的往往都是半开窗的石头意思意思。 “是解石。”苏格回头,朝两个早等候在旁的店员点点头。 众人有些期待地望过去,随即惊讶地发现,那两个店员抬出来的石头,乍看点开窗的部分都没有,竟然真是块全赌的黑乌砂毛料。 “还真是全赌毛料?” “这,苏老板我们这就是随口说句,你可别真拿块全赌的石头来啊,这风险太大了。” 刚刚起哄叫苏格开全赌石头的人不由有些后悔,万苏格什么都没解出,解垮了怪上他们怎么办?开业就解垮石头,这对玉石铺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为大家准备的小节目,当然是全赌的才有意思。”苏格摆了摆手轻笑了笑。 两个店员抬着半人高的石头,放在了众人间。 “那是!”高敬玥唰地下站起,死死瞪着这块石头。 她刚刚就觉得这块石头有点眼熟,等店员走近了看清了全貌,高敬玥终于认出来,这块石头是当初在大仓赌石,被爷爷和自己放弃的那块作皮石。 她记得苏格最后买下了那块石头,她当时还奇怪苏格明明知道那是块作皮石又为什么要买下。 高敬玥握着拳头,死死咬着牙,心里生出了巨大的患得患失感。 难不成,那石头另有名堂? 第51章 老周也认出了那块石头, 不由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格。他没有想到, 这块石头苏格从买下到现在都快半年了还没有解开。 那是块足足有半人高的黑乌砂。 它原本是块作皮石,表皮伪造出的表相好的惊人。苏格在买下它后,就将上头的翡翠贴片和伪造的松花蟒带刮干净了, 现在这黑乌砂的表皮恢复了平平无奇。 般的黑乌砂皮都不算厚,而这块黑黝黝的, 半点光都透不进,足见外头腊壳的厚度了。 “这块黑乌砂来自老帕敢场口。”苏格抚摸着这块石头, 眼柔情浓郁的快要滴出来。 旁边人听了, 讨论了起来。 “现在老帕敢的石头都被开采的差不多了, 市面上流通的很多都是十几年前开采出来没解开的, 以后越来越少见咯。” “可不是, 不过苏老板这块个头真大, 皮也真的厚。” 帕敢场口是历史名坑,这个场口在缅甸开采时间最早,已近枯竭。老帕敢以产皮壳乌黑似煤炭的黑乌砂着名,到现在已经全部采完。 所以市面上流通的帕敢场口的毛料大多并非是新开采出来的, 而是很多年前矿工或商人自己囤积下没有解开的毛料,般块头都不大。 像苏格买下的这块黑乌砂, 外皮相对较厚, 块头难得的大,算是很少见了。 “黑乌砂啊, 这种石头种的变化太大了,从狗屎地直到糯种到玻璃种都有, 玉质从粗到细腻也都有,赌性太大了!” “是啊,苏老板这块还是个全赌毛料,点窗都没开,点绿都没露,这解垮的可能性……”有人小声说道,显然是不看好这块石头。 “也不算全赌了,仔细看那料子,有擦过的痕迹。没出绿。” 经这人提醒,周围人仔细看去,果然石头上有不少地方都有擦过的痕迹。擦过,没出绿,这料子基本就是大概率解垮了,周围人想不通为什么苏格要拿出这么块黑乌砂出来。 这不是存心砸自己的场子吗? “苏老板,要不咱挑块别的石头吧?” “就是啊!” 开业仪式,当然是要顺顺利利的才好,点小的变故都会被视作不吉利。就算知道那些迷信的东西信不得,多少心里头也会不舒服,旁人也不明白苏格为何托大去解这么块赌相不好的石头来。 事实上就连苏格身边的店员看着自家老板都有些欲言又止,想要劝他换块石头来切。 苏格笑了笑:“就是个助兴的小游戏,解不出翡翠就当给大家看个热闹了,不用在意。” 苏格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就没人再劝了,只是目光里都有些不看好,暗道苏格太年轻,有时候太逞能不是好事。 旁的高敬玥没有出声,死死盯着苏格手下的黑乌砂,任凭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没有了那些造假的松花蟒带,说出去这是块建筑用的砖头料恐怕都有人信。可是为什么苏格要花几十万买下它,又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公开解开它? 他是真的无所谓不怕砸自己场子,还是……他真的看出这毛料有什么不样的地方? 望着苏格没有丝毫担忧的脸庞,种巨大的惶恐笼罩了高敬玥。她突然后悔了,当初在大仓赌石,也许不应该故意抢苏格的那块豆种豆青绿翡翠,由此和他结了怨。 那块翡翠种水颜色都是般,料子也不大,将将也就赚了两三万的样子。 两三万算什么钱?为了这点惹恼了苏格,真的值得吗? 高敬玥不住在心里盘问自己,又试图说服自己:不,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块黑乌砂就是块废石料,废料就是废料,就算在苏格手里也翻不出花来。 她定了定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死死黏在苏格身上,后背开始渗出汗来。 两个店员将石头固定在解石机上,苏格看了沈遇眼:“沈叔,还得麻烦你。” 沈遇点了点头,在云南那会都是他帮苏格解石,两人早就培养出了默契。 接过解石机,沈遇问:“怎么解?” 店员递过来粉笔,苏格接过,控制着眼睛里热流涌上,立即看到了里头摄人心魄的翡翠。 摸清楚位置后,拿着粉笔,苏格弯腰在石头上画起了线。 “沈叔,直接切吧,先切这条。”放下粉笔,指了指其的条线,苏格站到了边,拿起护目镜给沈遇戴上。 沈遇打开解石机开关,砂轮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操着砂轮沿着苏格画的线切下去缓缓往里,顿时石粉四溅。 苏格的线画的干净利落,沈遇解石的动作也干净利落,这刀下去,沿着线不偏不倚缓缓切到了头。当切到最后,石块哐当掉落。 日光下,抹绿显露出来。那线画的分毫不差,恰好显露出颜色来,又没有伤到里头的翡翠肉。 四周片寂静。 靠的最近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才有细弱的仿佛喘不上气的声音发出来。 “那是……” “帝王绿?” “我没看错吧,真的是,玻璃种帝王绿?”这问话出来后,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那要吸进所有目光的绿色。 太美了,美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样美好的事物竟然真的存在,真的在眼前。 “世间安有双全法,老天造物给种不给色,给色不给种……”旁的老周身子晃了晃,被周满扶住了。他看着那玻璃种帝王绿,眼渐渐泛出点泪水。苏格解出这块翡翠来,他与有荣焉。 多少人,辈子都没机会看到这样的翡翠。而如今他亲临这足以传世的翡翠切开现场,那股激动难以言喻。 周满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苏格。 种水色俱佳,是件难得的事情。 翡翠行业里有这么个说法:只要翡翠沾了种水,价格就高得没法看,如果再有颜色,那更是看不懂。 种水达到冰种、玻璃种的翡翠,大多都没有明显的颜色,只有点淡淡的底色或者不带色,有色的少之又少。 是以颜色越多、越浓艳的翡翠价值自然越高。 玻璃种本身就是极品,而稍微带点颜色的玻璃种,绿色也好,蓝色也好,紫色也好,小抹便能价格翻番。无论是观赏价值还是收藏价值都毋庸置疑,堪称极品的极品。 更逞论,加上这翡翠颜色的帝王呢? 翡翠的形成周期之漫长用人类历史难以衡量,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亿万年锤炼才诞生的瑰宝。 亲眼目睹这样的极品从厚重的石壳显露出,对于在场不少浸淫翡翠多年的人而言,不亚于最无解的毒品所带来的兴奋与激动。 唯有高敬玥,脸色白,思绪几乎停止运转。 她脑海涌现出巨大的荒谬感,随后就是深深的愤恨。不过抢了他块两三万的石头,就被夺走了原属于高家的、价值数十亿的帝王绿?不,不,也许只有点点,这样极品的帝王绿,不可能太大的,定只有点点…… 苏格垂下眼睫,半蹲在沈遇身旁,目光沉醉的看着切口处显露的绿色。他舀了点水撒上去洗去石粉,动作轻柔。 从小接触翡翠,到重生回来后不断拥有属于自己的翡翠,苏格对这种瑰宝的喜爱也日益浓厚。如果说刚开始费心费力地赌石是为了赚钱,那现在他是真的爱上这种造物主的奇迹了。 双手落在他眼角擦了下,苏格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沈遇手指上残余的水渍。 因为这人生难得见到的美,竟然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苏格仰着头朝沈遇笑了笑,哑着嗓子道:“沈叔,继续切吧。” 沈遇应了声,他表情没怎么变,动作没有因为这是帝王绿而变得犹豫,依然利落稳当,沿着苏格画的第二条线切下去。 刀,两刀,三刀…… 周围的人表情越来越麻木。 如果说第刀让他们得以见到世间少有的帝王绿翡翠,那么这第二刀第三刀则在不断挑战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因为第刀是告诉众人这是块帝王绿,后面几刀,则是在告诉他们这块帝王绿究竟有多大。 当帝王绿完全展露的时候,震撼到了极致,思维就也变得迟缓起来。 “疯了,真的疯了……” 有不少人心里甚至有瞬间动了要抢走这块翡翠的冲动,而当看到院子里那些气息凌厉面色冷硬的保安时又歇了。 安慰自己能亲眼目睹已经是很幸运了,不能再要求更多。众人在心底叹了口气,目光凝滞在那完全脱去了厚重石壳的玻璃种帝王绿上。 足足有篮球大小。 水般清澈透明,绿色浓郁得几乎要淌出来。眼前这块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在冬日并不刺眼的日光下,显现出种凝重的湖绿色,优雅、深邃。侧方则泛出微微带有点蓝味的荧光,荧光冰寒,玉质触手却极为细腻温润。 满当当的帝王绿,翡翠最为尊贵的颜色,在最佳的、纯净无暇的种水展现得淋漓尽致。 鲜亮、通透、灵动。极致的美,极致的绚丽。 这块篮球大小的帝王绿价值已经难以估量。 作为不可再生资源,随着矿场这些年的持续开采,翡翠原石资源急剧减少,往后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玻璃种翡翠更是难得稀少,尤其是有色的,近些年价格的涨幅更是令人咋舌。早在十年前,极品老坑玻璃种高绿色的翡翠首饰就已经进入了亿元时代。 玻璃种帝王绿最近次在拍卖会上出现还是两年前,那场拍卖会上,条老坑玻璃种帝王绿项链,最后的成交价是1.2个亿。 苏格这块,体积大的竟时间让人难以估量价格。 不少人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这块翡翠能出几只镯子,又能磨多少蛋面,雕刻出多少挂件,想着想着,就有些算不过来了。 但不管怎么着,至少都是二十亿起步。 这个价格,这么块翡翠,已经抵得上在场些人的珠宝公司整个公司的市值了。 目光落在苏格身上,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生出了个念头:这个少年,又哪里需要去攀附谁? 第52章 帝王绿有价无市, 在如今的翡翠市场上, 已经越来越难看到了。 横空出世这么大块帝王绿翡翠,小到对苏格这个玉石店铺的影响,大到对整个市场的震动, 都是显而易见的。 高敬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念头,有愤怒, 有懊悔,有惶恐。 如果家族知道了苏格这块翡翠, 是因为她得罪苏格, 才被他用些小伎俩抢走的, 定会怪罪下来的。如果家族知道了……不!家族定会知道的。 如果是旁的翡翠还好, 可这是帝王绿啊, 经出世, 就会震动整个玉石界的帝王绿。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给苏格打下手兼负责招待的店员们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思维跟生了锈般。刚来翠逸居的时候,苏格随手拿出的块翡翠都能让他们心跳半天,因为随便的块都是从前他们少有机会接触到的高档翡翠。 而随着这段时间, 件又件品质绝佳的翡翠成品被苏格拿出摆到店铺里,他们看的多了, 也就渐渐麻木了。店员们自认为已经锻炼出了流的心脏强度, 再看到苏格拿出什么好翡翠来,也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可还是被玻璃种帝王绿震撼到了。 店员们偷偷瞄了瞄自家老板, 看到苏格情绪没有太大波动,面上有的都是对翡翠美感的赞叹, 少了那股子看到帝王绿应当有的震撼。 不由心里感叹老板心理素质真好。 事实上当初在大仓赌石,苏格就看出里头是块帝王绿,经过近半年的时间沉淀,最开始的激动也就慢慢消退了。 让店员打盆清水过来,苏格将刚解开的还带有不少石粉的翡翠整个浸入水。只见入了清水,那翡翠看上去就跟水融为体隐形了般,只能看见水有汪绿色,就像是水本身的颜色。 水头好到这个程度,几乎看不见石性,是玻璃种翡翠所独有的。 “哗啦”声,用清水将翡翠浸洗干净后,苏格将其从捞出,捧在手上。 水流从他手指缝间流淌出,连带着手上的绿色都好像要跟着水流淌走般。 手上和翡翠上残余的水珠折射着日光,瑰丽无比。 苏格手指细长白皙,捧着那翡翠平白就多了几分旖旎之感。不难想象,当原料雕刻打磨成戒指、手镯后,戴上又是何等的美丽。 “我现在才知道,青翠欲滴这词是个什么意思。” “那颜色真显白,等苏老板做成成品,定得入手个小东西回来戴戴。”乔兰请来的几个圈内女明星围在起,有些兴奋地讨论着。 乔兰听了,白了说话那人眼:“你知道那翡翠值多少钱吗?” 她也是不懂装懂,在苏格那边东拼西凑了解了点相关知识,就忍不住在小姐妹跟前卖弄。 “多少钱?” 乔兰也不知道具体价格,但看了看周围人表情也能猜得出,恐怕是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她含糊说道:“那得看大小的啊,就那黄豆那么大点的,就得百来万吧。” 随口报了个数,她是本着吓唬吓唬小姐妹的心思,故意往自以为高了的数说的,实际上这数倒和真实情况差距不大。 这样的翡翠,哪怕黄豆大小的蛋面,就得百万以上。当然蛋面本身就是翡翠的精华部分了,是翡翠料子的“眼睛”。 只有料子最完美的部分才会被小心翼翼取出,而后精心打磨成蛋面,因此蛋面的价值大多就要高过观音佛公山水牌这些。雕工加上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在场的人在初见到帝王绿的那种震动过去后,心思就活络起来,只见院子里不少人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发短信,纷纷将这里出现了帝王绿的消息传递出去。 每块帝王绿原石的出现都会引起圈内巨大的轰动,何况苏格这块又大的超乎想象。今天过后,怕是整个玉石圈子都会知道苏格这儿出了块帝王绿,到时候知道的人多了,再有什么想法就难了。 意识到这点后,周围人拥而上。经营翡翠,有那么小块帝王绿在自然是最好的。他们想从苏格这儿买下小块料子放在自家公司,并非是为了卖出去,而是坐镇之用,起到提升品牌声量的效果。 “苏先生,这块帝王绿,切成片料的话,可否卖给我块?” “苏先生,能不能给我预定个手镯位,价格你开,圈口我定。如果嫌手镯废料,四五个蛋面也行,价格咱们都按拍卖价走。” “苏老板……” 见人个接个挤到自己跟前,苏格退后两步,摇了摇头,笑道:“诸位,这样的好料子,苏格看了也是手痒,所以原料的话,是不会出售的。” 众人这才想起,苏格自己就是极富灵性的设计师,难得的是雕工更是出神入化。设计天赋和雕工兼具,他有这样的好料子,又怎么可能单单去卖个原料,当然是自己制作成成品赚的空间更大。 “大家如果真的喜欢,成品出来后再来看也行。”苏格浅笑道,这帝王绿在他手当然能展现出最大的美来,只不过到时候价格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还有人不死心,想要再劝,苏格只是摇头拒绝。 在场也不可能有人凭着在圈内的地位来压他头,硬买下翡翠料子来。毕竟,沈遇还在苏格身旁站着呢,在场的没人身份比得上这位。有他护着,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得对苏格客客气气的。 “嗨,那我就等着苏老板这边成品出来大饱眼福了。” “到时候苏老板不管是放在店里卖,还是拿出去拍卖,都得告诉我们声啊!” “是啊是啊!” 苏格含笑点头,店员们识趣地上前,发放店铺名片,有愿意的也可留下电话,日后店铺里有什么好货可以通知。大部分人都惦记着帝王绿,没丝毫犹豫地就留下了电话。 祁楠站在人群后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来。 苏格没有给这位送邀请函的想法,他今天过来,还是从同行那里偶然听到风声,知道今天是大儿子店铺开业的日子。 本来是抱着身为父辈天然具有的批判、审视态度过来的,没有想到,苏格向在场的人呈上了这样完美的份答卷。没有比这更震撼的开场,没有比这更华丽的节目了。 祁楠从苏格怀里的帝王绿上移开目光,转而落在苏格的脸上,落在这个自己直觉得不懂事的大儿子身上。 他身边站着的是沈家这个偌大家族的掌舵人,朝他祝贺、言语间有赞叹或恭维的那些人,背后有着不亚于清衍珠宝公司规模——甚至还要更大的公司。 他开始觉得在苏格这里,作为父亲威严存在的基础已经不复存在,两人现在的地位,在同水平上。祁楠不愿意承认,可能苏格的影响力还要远远高过他。 又想起广州纳奇逊拍卖会上,引起轰动追捧的那组《重生》首饰,被祁亦安抄袭的《母亲》,与沈家旗下石韵珠宝合作的惊艳亮相…… 祁楠终于确定,在他鲜少投去关注目光的时候,苏格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那是小儿子远远不及的才华和能力。 他以前,为什么没发现大儿子的这份才能呢?到底为什么会忽视这么多年? 看着大批的人涌到苏格身边和他攀谈,盛赞其眼光的毒辣,以及这块帝王绿的美艳,祁楠终于穿过人群走上前。 苏格拒绝了几个想买原料的人后,刚想宣布正式开业,大家可以进店慢慢赏玩,身后传来了祁楠的声音。 “苏格。”祁楠这两个字里,少了他贯故作的威严,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苏格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望他。祁楠脸上表情复杂,后悔、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起,让苏格觉得有几分好笑。 “什么事,祁先生。” 祁楠被苏格口的祁先生叫的有些懵,半晌脸色青白不定,扯出抹笑来:“跟爸爸怎么这么生疏了?” 苏格挑了挑眉,他倒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祁楠亲近过。 见苏格站在原地,嘴角勾起的笑隐隐带着讥讽,并不答话,祁楠脸上有些挂不住。 “今天过来,是恭喜你的,看到你现在的成果,爸爸为你骄傲。” 苏格默不作声,不为所动。 “跟爸爸回家吧,你弟知道错了,这几天直说想找你道歉,你妈也盼着你回家——” 苏格有些不耐地打断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没有弟弟,他妈早在三岁那年就去世了。祁楠又有什么资格将弟弟和妈妈的称呼私自替他安放在他人身上。 旁边人看到两人气氛有些奇怪,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是……” “好像是苏格的那个爸爸。” “就是他啊——” 前来参加开业剪彩的人,多少对苏格的背景有过了解,知晓他和祁楠之间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 周围传来的声音意味不明,看向祁楠的目光多有几分不屑。 靠攀附女人上位,上位后又不知好歹,迎小三上门,放着大儿子这样的明珠不要,把小儿子捧上了天,后面又出了抄袭的丑闻—— 怎么现在还好意思找上门来? “家人,置气这么久还不够吗?苏格,你也该懂事了。” 这话听上去,刺耳又讽刺。 苏格想,祁楠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定不知道背后他的好妻子和好儿子对自己做过什么。 没有再理会祁楠,苏格环顾圈说道:“大家可以进店选购了。” 帝王绿开了个好头,但这等翡翠太过稀少,店铺的主要商品,还是那些品质绝佳的,从糯种到高冰,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翡翠。 没有人再管祁楠,人群涌入楼,祁楠在人流有些站立不稳,透过人群,他看到苏格淡漠的目光挪开,拿上帝王绿转身离开。 进入店铺的人群,还没来得及赞叹店内装修的雅致,就被那些防爆玻璃柜安静躺着的各色翡翠吸引住了眼球。 第53章 比轻视更让人坐立不安和窘迫的, 是完完全全的漠视。 祁楠看着苏格的背影, 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和含着笑声的低声讨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人群都进了店铺,带着不同的目的或审视或挑选里头的翡翠。 祁楠脚如同被钉子钉在原地般, 终究往后退了步,没有走进店铺里。 已经不用再看了, 他能拿得出天价紫罗兰,能拿得出世所罕见的帝王绿, 那么店铺里的翡翠, 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祁楠沉着脸, 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祁先生。” 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祁楠看过去, 就看到高敬玥脸色苍白地朝他微笑。 高家在玉石珠宝行, 虽比不上沈家和苏格妈妈所在的苏家,但也算能排得上号了。虽然没有接触过,但高敬玥那张脸他还是认识的。 祁楠朝她点了点头,不了解她和苏格的不对付, 有些奇怪她怎么没有进到店铺里去,反而同他样往外走。 “苏格年少有为, 祁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祁楠皱了皱眉, 经历了刚刚被苏格无视的事情,高敬玥再这么说, 听上去不像夸奖,反而讽刺意味很足。 高敬玥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妥, 继续说道,“只是看你和苏格关系好像有些僵。” “孩子叛逆,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高敬玥点点头,“毕竟他现在做出了这么多成绩,看不上本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祁楠眉头皱的更深,问道:“高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 看到店员们有条不紊地接待,苏格抱着帝王绿拉上沈遇起去了地下室。 “不用管他吗?”沈遇见苏格蹲下身子,将那块帝王绿放进保险箱,缓缓开口问道。 苏格接了杯水也放进保险箱,这是为了保持空气的湿度。关上箱门锁上,苏格知道沈遇口的他是祁楠。 “管他做什么。”撇了撇嘴,苏格检查了下锁,“如果我现在落魄,他绝对不会过来,只会等我低头道歉,然后卖弄父亲的威严教训番,再施舍般的,给予我回到那个家的许可。” 站起身来,苏格意兴索然,经历过这么多后,他差不多已经能明白祁楠的想法。开始他将自己赶出家门,冻结银行卡,是想让自己感受番离开这个家后什么都不是的滋味,然后乖乖回来认错。 可是现在自己没有他预想的离开家后的落魄,反而鱼入了水般,这让他开始不安。这回亲自过来,目睹了苏格店铺的开业和那块帝王绿的切出,祁楠在察觉那股让他始终保持父亲威严的底气不在时,终于试图挽回。 然而挽回的目的,多少出于亲情,多少出于利益的考量,苏格明明白白。 毕竟是父亲,在起相处了那么多年,苏格已经学会了站在他的角度,看清楚他那些算盘。 将自己哄回家,而后再软硬兼施,直到最后将翠逸居变成他的。 “沈叔,我们上去吧。”苏格将祁楠放到脑后。 沈遇点点头,刚走两步手机就响了。 接通电话,地下室很安静,沈遇又没有避着苏格,所以沈遇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清楚传到了苏格的耳朵里。 “老爷子已经到意大利了,有些疲累,旁的还好,沈爷你放心。” 沈遇说了两句挂断电话,苏格问道:“老爷子怎么了?” 沈遇微蹙眉头,顿了顿说道:“爷爷说是要回去,待在有奶奶气息的地方。” 往年老爷子过完寿,时间也快赶上过年了,老爷子基本都会等到年后才会回意大利。 这回老爷子十大寿过完后,休养了几天,也没等过年就回到意大利了。 沈遇的奶奶是意大利人,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老爷子今年迫不及待要赶回意大利,总让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格明白沈遇在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安慰了句:“那天大寿,我看老爷子精神头还好,沈叔你别太担心了,实在放心不下的话,也能去意大利看看老爷子。” 沈遇颔首,揉了揉苏格的头发:“等忙完这阵,我去意大利看看爷爷。” 跟沈遇起回到店铺楼,场面还很热闹,店员们有些手忙脚乱,苏格索性没什么事,看到这种情况对沈遇说道:“沈叔,你先坐下,我去帮帮忙。” 只不过热闹归热闹,他这里都是高档翡翠,价格都不菲,真正买的人还是少数。 翡翠这东西讲究个眼缘,价格又摆在那里,不可能像商场抢购般,大家窝蜂上来买,少不得要来回看个好多遍才能做下决定。 玻璃柜里,最耀眼的是对紫罗兰手镯。 正是当初在广州纳奇逊拍卖会上,和那套《重生》同属块料子打磨出来的手镯。 高冰种紫罗兰,春色浓艳,稀有度堪比帝王绿。这对镯子没有标价,纯粹是拿出来给人欣赏的。这种等级的紫罗兰,苏格就算是要卖也肯定得放在拍卖会上。 此时,围在紫罗兰手镯所在的玻璃柜前的人最多,乔兰的那群小姐妹个个目光惊叹,看到这两只镯子,哪怕旁边还有很多颜色瑰丽的翡翠饰品,也舍不得挪步。 苏格在旁看着,就见乔兰状似不经意地拨了拨头发,手腕在颈间擦过,带出点隐隐约约的紫色来。 立刻有眼尖的小姐妹发现了,惊呼道:“乔兰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乔兰听闻,拿乔地掏出脖子上的紫罗兰项链,故作矜持道:“这个啊,紫罗兰项链。” “哇,这个颜色,和这两只手镯好像。” 乔兰眼里得意更盛:“是同块料子上出来的哦!苏格特意给我雕的!” 我什么时候特意给你雕的,恰好雕的成品给的你好不?苏格心里吐槽在句,在她那群小姐妹眼睛放光要围上自己时,及时往后退了几步。 身体撞上了道温热的胸膛,苏格下意识声抱歉出口,而后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个约莫二十七的男人,穿着长风衣,脖子上围着围脖,遮住了小半张脸,但依然能看出皮相很好。 他鼻子上还架着幅黑框眼睛,看上去有几分书卷气。 这人应该是刚来的,剪彩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张脸。苏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乔兰说的苏老板吧。”他笑了笑,“我是她师兄屈修谨。” 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又想到是乔兰的师兄,应该和她样是圈内人,这么想,苏格脑海渐渐浮现出了模糊的印象。 好像也是个明星。 屈修谨说道:“听乔兰说你这边翡翠很好,正好,我要挑块送人,苏老板可以帮忙选块吗?” 苏格点了点头,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玉牌。”屈修谨黑框眼镜下的眼眸含着笑意,“苏先生有什么推荐的吗?” “要送礼的人,什么年纪,性格怎么样?”苏格走到摆放着玉牌的玻璃柜前,问道。 “他啊,30岁,说话不多,有些懒散沉闷,艺术修养很好。” 苏格听着,而后让店员打开了玻璃柜,从拿出了两块玉牌摆放在玻璃柜上的托盘上,推到他跟前:“这两块看看喜欢吗?” 块山水牌,块无事牌。 玉牌阳刚大气,充满人质感和风骨,苏格不知道这人想要什么样的,选了两块自己觉得还不错的。 屈修谨拿起那块山水牌,打量了下,只见这块小小的山水玉牌,方寸间融绘画、雕刻等于身,赋予了方翡翠以鲜活的灵气。 “雕的真好。”他赞叹了句,而后放下这块,拿起另外块。 那是块素面的玉牌,整个牌子上面没有任何的雕刻处理。 “无事牌。”他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无事牌,取自谐音“无饰牌”,寓意驱邪免灾,平安无事。 佛教箴言说无即是有,什么都没有就代表什么都有。干干净净简简单单块牌子,戴上格调却很高。 这种玉牌虽然不用雕工,但正是块没有雕过又没有瑕疵的完整玉牌才是最难得的。无事牌不好做,也不好出精品,品相、尺寸,有无纹裂瑕疵,都是要考虑其的。在天然的翡翠跟前,块颜色漂亮又种好的牌子可遇不可求。 他手上这块起胶绿底弧面无事牌,料子冰透水润胶感十足,接近玻璃种,微微起光,两面都是鼓鼓的。上头有些散棉,难得的是料子上又飘了几抹色,和那棉在起,反倒多了几分意境。 “松涛漫林雾,惊涛拍浊浪,淡蓝淡棉,这无事牌很有意境。”屈修谨脸上笑容淡淡,“就要它了。” 苏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眼。 这块无事牌价格不便宜,毕竟种水快要达到玻璃种了,颜色也飘的好。这人连价格都没看眼,直言就要要,连点犹豫都没有。 不过人家有底气,苏格自然不会说什么,招来个小伙计,让人去准备结账。 爽快地结完账,屈修谨拿着这块无事牌在手里把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沈遇走了过来。 屈修谨在苏格有些疑惑的目光,走到他跟前,将刚结完账的无事牌递给他:“沈遇,送你。” 第54章 “听闻你前段时间受了点伤, 就想送块玉给你。正好乔兰又直在说苏老板这边翡翠好, 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屈修谨戴着黑框眼镜,乍看有几分书卷气。但眼尾上挑着看人时,又横生出股风情来。 他目光扫过苏格, 落在了沈遇身上,“只是没想到刚进店就看到你也在这里。” 沈遇听他说完, 淡淡点了点头,不同于屈修谨态度上明显的亲近, 沈遇显得有几分冷淡。 屈修谨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态度, 并没有什么不满, 拿起刚刚结完账的无事牌, 他手指摩挲了下, 说道:“刚好合眼缘, 挑了这块无事牌。” 笑了下,屈修谨将手的无事牌递向沈遇,“送你,希望以后平安无事。” 沈遇没有接, 目光落在那块无事牌上。 玉牌里有些散棉,但颜色飘花飘得好, 那棉看上去就不是瑕疵, 反而多了几分山水意境。 看着简简单单的块牌子,但事实上在玉料规划时, 十分考究眼力和经验。 用什么样的款式,切割成什么样的形状, 才能化瑕疵为点睛之笔,才能最大程度地展露翡翠的美,是件很难的事情。 沈遇知道这块无事牌定是出自苏格手上的,他的眼力和天赋向很好。 目光移在旁没什么表情的苏格脸上,沈遇看出小孩有几分不高兴。 苏格觉得怪怪的,自己雕的东西,卖出去结果送给了沈遇,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早知道屈修谨是送给沈遇的,那他干脆就直接事先将牌子扔给沈遇好了。 他多的是玉牌,又不缺这卖块牌子做单生意的钱。 屈修谨见沈遇将目光放在了苏格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眸却是他难得见到的柔和,不由微微皱眉。 “沈遇?”屈修谨提醒了句。 收回目光,沈遇抱歉地说道:“谢谢。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脖子上已经有条了。” 他修长的手指伸到衬衫领子下隐藏的绳子上,将其扯出。绳子的末端,是块圆润饱满的艳阳绿平安扣,正是苏格送他的那块。 这块平安扣堪称完美,直径大分量足,绿色饱满纯正不含杂色,整圈看不见丝毫棉纹之类的瑕疵,种老肉细水头好,肉质晶体结构完全化开,冰冰透透,胶感十足。 值得称道的是,用料敦实的简直有些憨厚的可爱。 想着那天在地下室,苏格为自己戴上这块平安扣时的场景,两人对视眼,都从对方眸看到了几分温柔。 这是他们从云南经历了患难回来后,苏格倾注了护佑他平安的心意,点点打磨出来的。 某种程度上说,这块平安扣促进了他们关系的确立。 意义自然不同。 屈修谨看了看那平安扣,没有忽视沈遇和苏格眼神上的交流。那种会心笑的神情,放在跟前莫名就有点刺目。 沈遇不接受自己的礼物也不是次两次了,但只有这次,让他觉得最难堪。 手指收紧,将无事牌握在手,屈修谨扶了下镜框,对沈遇笑着问道:“看样子,你和苏老板认识?” 沈遇颔首。 屈修谨垂下眼睫:“那倒不需要我操心了,有苏老板在,自然能给你选出最好的块玉来。” 将无事牌放进口袋,他看了看手表,抱歉笑道:“晚上有个通告,我就先走了。” “下回见。”朝两人挥了挥手,屈修谨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遮住半张脸,转身朝店铺外走去。 等看不见人影了,苏格坐到玻璃柜前,拿出手机搜索了下屈修谨的名字。 页跳转,出来的图片和资讯让苏格挑了挑眉。 这位咖位不小,乔兰那个级别的,眼下正当红,出演了不少电影电视剧。 页上的图片前几张是他最新电影的剧照,不同于刚刚戴着黑框眼镜、有几分书卷气的模样,剧照的屈修谨简直像换了个人。他半拢衣衫,隐隐约约露出胸膛,眼尾上挑,凌厉艳丽。 饰演的是魔教宗主,妖冶邪性,又美的很。 “真漂亮。”苏格由衷赞叹了句。 沈遇闻言看他眼,少年眼角眉梢都跳跃着冬日的碎阳光,整张脸精致的不像话。论起漂亮,恐怕他对自己还缺乏足够恰当的认知。 苏格放下手机,只胳膊撑着下巴看向沈遇:“他好像对你很有好感啊。” 沈遇没有否认,只说道:“他大学在意大利留学,有回喝醉了在酒吧门口,被几个人拉拉扯扯,我刚好开车路过,顺手将他带走了。” 苏格“哦”了声,没有再问了。 转头看店铺里,有不少人都已经挑到了心仪的翡翠,结完账后也不肯走,就在店铺里逗留,欣赏欣赏其他的翡翠。 招来个店员询问了下到现在为止出了多少单了,店员有些兴奋地告诉苏格,从打开店门到现在,短短的时间就达到了三千多万的成交额。 “老板,看今天这架势,妥妥能往个亿奔,天哪,天个亿……”小店员掰掰手指头,有些难以置信,“卖的这么快的话,咱们店里货以后还够不够啊?” 苏格揉了揉眉头,无奈道:“账不是这么算的。” 怎么可能天个亿,真要那样,他做梦都能笑醒。 翡翠珠宝这类,毕竟是奢侈品,比不上有刚需的生活必需品,谁还能天天逛玉石店铺买翡翠珠宝啊。今天成交了这么多生意,短时间内这些人就不会再有购买翡翠的需要了。 简单的说,今天差不多就是段时间内成交额的最高峰,后面的话,成交额肯定会有个骤降。之后每天能稳定保持在某个数额,其实就算很成功了。 他这毕竟走的高端路线,出货量不像商场里的玉器店那么大。 所以苏格也不担心店铺里短期会出现缺货的情况,以及没有翡翠毛料用的窘境。 他在开业前准备的翡翠,短时间内是不会被完全消化掉的,支撑两个月没问题,何况云南带回来的料子还剩下不少。 不过确实是要为后面的事情早做打算。 苏格最头疼的点是,现在整个店铺的运营,九成以上的任务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从挑选翡翠原石,到进行设计雕刻,这些工作目前也只有他能做。 招来的这些店员,原本都是玉器店的学徒出身,让他们磨些简单的蛋面手镯,雕些款式经典的叶子如意福豆福瓜等都没有问题。但稍微复杂些,雕些观音佛公生肖之类的,就很生硬,远远达不到苏格心可以售卖的标准。 更别提对玉料的规划了,苏格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个活交给这些店员,那不知道得浪费多少好料子,消耗多少翡翠本应该有的价值了。 所以这些东西目前还得自己亲自来。 步步走吧,苏格揉了揉眉心,迫切希望能有个天赋不错的人来给自己当徒弟,减轻减轻这方面的压力。不过这种事,也只能看缘分了。 这么想着,苏格对沈遇说道:“上次去云南带回来的料子用了不少,年后我打算去平洲公盘看看。” 不同于每年次,在6月份开幕,持续十天左右的最大最权威的缅甸内比都翡翠公盘,国的平洲翡翠公盘举办要更加频繁。在行业形势比较好的时候,可能每个月都会有开盘。 缅甸内比都翡翠公盘是世界范围内的场盛宴,平洲翡翠公盘则是国内玉石商人的盛会。 相比于缅甸公盘,平洲公盘的毛料数、人数、成交金额和规模等都要小的多,但因为是在国内举行,前来参加、买卖都很方便,很受国内玉石商人的欢迎。 平洲翡翠公盘只对平洲珠宝玉器协会的会员开放,而会员资格的取得比较麻烦,除了需要缴纳会费外,还需要两名三年以上的会员起推荐才行。 苏格想到在瑞丽的时候,在翡翠交易市场上认识的那位叫蒋建本的大爷,他是南方带挺有名的珠宝公司盛世珠宝的董事长,也是平洲珠宝玉器协会的副会长。 当时蒋建本给了自己张名片,说以后到了平洲可以来找他。苏格想着要去参加平洲公盘,需要老会员推荐才能入会,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下这位。 不过距离过年还有个多月,等过完年准备好资金再去平洲,恐怕也得要二月份了,这事也急不得。 平洲公盘上的料子,大多也是各地的玉石商人从缅甸公盘上拍回来再拿到这里售卖的,所以有的人也把平洲公盘叫“二次公盘”。既然是二次公盘,肯定是比不上次的。 最好的还是在缅甸,苏格知道自己迟早要去缅甸趟。 明年六月份是缅甸公盘,他会在二月份左右去参加平洲公盘,期间有四个月的时间。 第55章 靠近年关,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在店员们齐心合力之下, 翠逸居里外都被重新装饰了番。外头牌匾挂了红绸,大门贴了对联,红灯笼也挂了几个, 看上去喜庆的很。 除夕前苏格请店里店员们吃了个饭,就给他们放假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吃饭包了场, 几十个人围了好几桌,店员们也摸清了苏格脾气, 大着胆子插科打诨, 饭桌上热闹的很。 等吃完了, 店员们纷纷打过招呼离开, 回到翠逸居时, 就只剩下刀疤、玉罕, 还有几个轮班的保安了。翠逸居下子显得冷清起来,苏格还真有些不习惯。 除夕这天下午,玉罕换上了新衣服,迫不及待拉着刀疤出去玩了。 “真好。”苏格嘟哝声, 这下店铺里就只剩下他和几个话少闷葫芦样的保安了。 重生回来的第个年,苏格时间也不知道找谁度过。 祁楠那边, 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回去的, 而苏家……自从妈妈过世后,就几乎没了联系, 跟群生疏的亲人在起表面寒暄,苏格也不想给他们给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沈遇……苏格发出无力的叹息。 刚接手沈家, 他现在的时间表每天排得密密麻麻,恐怕抽不出来时间陪自己吧。况且,过年时沈家家族内的聚会,沈遇作为家主肯定要在场的。 周满倒是喊他去周家起过年,只是去别人家过年,苏格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拒绝了。 坐在小楼门槛上,苏格手捧着杯热茶,看到天空飘着小雪,不会儿就在地上积了薄薄的层白色。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格掏出看见是沈遇打来的电话,天气冷手机都变得有些不灵敏,他划了好几次才接通了。 “喂,沈叔?” “出来走走?” 苏格眨眨眼:“你不忙吗?” 沈遇清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这还有会儿要忙,等我个小时可以吗?” 苏格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嗯”了声。 “想去哪里?” “前门大街,南锣鼓巷,颐和园,什刹海……都行。”苏格从小在帝都长大,哪儿都逛遍了,但此时却像个游客般,兴致勃勃报了堆地点。 沈遇低低笑了两声:“那好,先去前门大街,我忙完了过来接你。” 想着翠逸居在近郊,沈遇开车过来还要段时间,苏格道:“我在前门大街等你吧,也省得你来回开车开好久。” 怕沈遇担心,苏格紧接着又道:“我让店里保安送我过去。” 他自己是考了驾照的,只是车技委实有些烂,上路妥妥要出事故那种。 现在店铺里人多了,苏格也配了两辆车放在院子里,偶尔出门保安小哥兼职司机还能送送他。 “也行,那你晚点再出门。” “嗯!” 挂断电话,苏格脸上的郁闷扫而空,跑回二楼自己房间歇了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套上大衣和鞋子下楼,请今天轮班的位保安开车送自己到前门大街。 路上,肉眼可见人少了很多,帝都务工的人大都返乡了,街道上看着要比从前冷清不少,难得体会了把不堵车的感觉。 等快到商业区,人才又多了起来,十分热闹。 苏格下了车,在显眼处等着沈遇过来。 这边停车位紧张,沈遇在稍远的地方停好车后,步行到了前门大街。 苏格眼神好,眼就穿过人群,看到了沈遇的背影。他体型完美,身高腿长,光个背影就在人群格外突出。苏格弯了弯眼睛,快步跑了过去。 “沈叔!” 沈遇听到声音,回过头,就看到小孩鼻头冻得红红的站在自己身后。 苏格嫌累赘,出门就套了件大衣。在室内车内有暖气倒无所谓,下了车,刚下过雪的天气就冷的有些令人发指了。 呵了呵手,苏格捂住快要冻的麻木的鼻子,闷声闷气道:“好冷。” 沈遇像是早料到了他会嫌厚重穿的单薄,抬了抬手上的精致纸袋。 “这是什么?”苏格望着封好口的纸袋有些好奇。 沈遇将封口撕开,露出了里头毛绒绒的团,是围巾。浅灰色的,摸上去十分柔软。 苏格目光停留在沈遇脖子上围着的浅灰色围巾上,好像……是情侣款? 给苏格拢了拢大衣,沈遇从纸袋将围巾拿出来,在苏格脖子上松松饶了两圈。围巾很宽很软,将他小半张脸都包住了,下子就缓和起来。 看着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露出秀挺鼻梁和双莹润眼睛的苏格,沈遇笑了下。 小孩现在这样,看上去格外乖巧可爱。 在周围人来人往的情况下,苏格被沈遇有些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瞟了瞟四周,有几个女孩子注意到他们,好像在窃窃私语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苏格看不懂的诡异。 苏格咳了声,沈遇手指偶尔和自己皮肤相触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逐渐加快的心跳,脸好像变得有些烫起来。 “走吧。”沈遇牵上苏格的手,苏格身体震,下意识就想挣脱。 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公共场合,苏格真担心沈遇被人认出来,那样总归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围巾遮住半张脸,前门大街又人头攒动,少有人会注意他们。 沈遇没有放开,温热的手掌握住苏格有些凉的手,牵着他顺着人流往前走。 “沈叔……” “嗯?” “被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沈遇语气不变,紧紧握着苏格的手。 苏格动了动手指,发现挣脱不开,只好放弃了。 瞥了眼沈遇,他下半张脸也隐在围巾里,鼻梁高挺,眼睫很长很密,覆在眼睛上朝自己看过来时,显得深邃又迷人。 收回目光,苏格脸缩回围巾,恨不得能把整张脸藏起来。 他起初有些忐忑,直到发现周围的人脸上笑容洋溢,每个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身边人身上,才渐渐放了心。又本来就是喜欢玩的性子,苏格渐渐将原本的担忧抛到了脑后。 前门大街是很有传统味道的商业区,此时每家店铺都张灯结彩,贴了新对联,到处都是片红色,年味十足。 苏格兴致勃勃到那些卖布鞋、刺绣的店里转了转,问向沈遇:“沈叔你逛街多吗?” 沈遇看他眼:“不多。” 他是喜欢清净的性子,年轻的时候也少有这种在人流挤来挤去逛街的经历,要买什么东西助理可以办好,娱乐的话多是找家清吧在偏僻处听听音乐喝点酒,更常有的活动是听音乐剧看点话剧之类的。 尤其他直生活在意大利,近些年才回国,论起对这些地方的熟悉程度,远远比不上苏格的。 苏格小时候顽皮,又爱到处乱窜,帝都这些有名的地方,他熟的跟自家后花园样。 拉着沈遇又到了大栅栏商业街,这条街就更热闹了,栋栋有着各自建筑风格的老字号商铺,高挂灯笼营业。猜沈遇这样的人应该没怎么吃过这里的特色小吃,苏格拉着他尝了沾着芝麻酱的爆肚和各类糕点。 正宗的传统小吃魅力难以抵抗,不会儿就买了堆。 “这边有讲相声的,放皮影戏的,都很有意思。”苏格左手拿着个糖人,右手拿着串冰糖葫芦,嘴里包着粒裹着糖衣的山楂含糊说着,指了指处放皮影戏的。 沈遇早就松开了苏格的手,两只手都提上了他买的各类小吃。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慢点吃。” 顿了顿,沈遇目光柔和,“会儿想去哪玩?” 苏格将嘴里的山楂咽下去,思考了会才道:“我们去溜冰吧?” 沈遇点点头,手指在苏格嘴角擦了下,指腹带下小粒水晶样的糖粒,是苏格吃糖葫芦时留在嘴角的。 他看着苏格,目光意味不明,像是极为顺手般,修长的手指指腹伸到嘴边,吸允进嘴里。 苏格:“!” 呆呆地看着沈遇的动作,苏格先前冻的有些红又因为围巾保暖渐渐消退的脸,又重新点点泛上红色,逐渐蔓延开,从鼻尖到整个脸颊再到耳尖。 别看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挺会撩的。 苏格心里嘟囔句,努力忽视心里头的躁动,拉着沈遇往什刹海去。每年什刹海冬季结冰都会开办冰场,天然的冰场直受到当地人的喜爱。 这边的溜冰是很有人情味的,大多是老百姓们在瞎溜,热热闹闹。 他已经好些年没来过这里了。小时候和祁楠关系没有那么僵时,他还会抱着自己过来这边,坐在冰上自行车上,在冰面滑来滑去。 和沈遇过来时,偌大的冰面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多是在骑冰上自行车,也有人穿着冰鞋在溜,甚至还有直接穿着棉鞋上去玩耍的。 苏格租了辆小粉猪款冰车,让沈遇后排落座后就骑着小车来回在冰面上转悠。 冰场晶莹剔透反着光,苏格后背都玩出了汗,回头看,沈遇嘴直抿得紧紧的。 “不好玩吗?”周围声音噪杂,苏格笑着大声问道。 沈遇眉头皱的紧紧的,问了句:“冰面不会碎吗?” 苏格愣了下,看出沈遇语气里隐含的丝难得的害怕,不由乐了:“不会的,你放心——” 刚说着,不远处就传来阵尖叫,冰面突然破开,两三个人落入了冰窟窿里。 苏格怔了下,等听到自己脚下冰面有点咔擦声音时脸都绿了,慌忙就要骑远点。 这时冰面裂开道缝,车轮卡了下,冰车下翻了。和沈遇摔到冰面上,羽绒服够厚倒是不疼,苏格感觉身上沉沉的,抬眼看,就和沈遇深邃的眼睛撞上。 他压在苏格身上,只手停在苏格脸边,只手护着他的脑袋。 两人脸的距离很近。 不远处的噪杂慌乱声仿佛被隔绝了,苏格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遇有些发愣。 第56章 “今天下午四点, 什刹海银锭桥西侧水域冰面发生破裂, 三名游客落入冰窟窿,好在工作人员及时发起救援,事故无人员伤亡。现在可以看到该区域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围栏, 在此也提醒广大游客注意安全,在冰面不结实时切勿忽视警告冒险上冰。起来看下事故发生时的视频。” 电视, 女记者正站在什刹海冰场外,天已经黑了, 她身后隐约可以看到工作人员在布置围栏。 电视画面切到了意外发生时的场面。 冰面破裂前, 有不少人都拿着手机相机在录像自拍, 这位游客提供的视频显然是用高清相机拍摄的, 画面十分清晰。 只见镜头剧烈抖动, 片噪杂声, 拍摄视频的人也因为突发的意外有些慌乱,在赶紧远离冰面裂开的地方。 几秒后,视频画面稳定下来,就看到镜头对准了意外发生的地方。 在银锭桥西侧南岸附近的冰面, 冰面破开,片狼藉, 三个游客掉进了冰窟窿。好在他们身上羽绒服厚实人沉不下去, 在片挣扎后,有两个趴在了窟窿边缘, 个扒拉着浮冰,稳住身体大声呼救。 周围有游客小心挪步过去想要将人拉上来, 然而冰窟窿周围的冰面也不结实,周围游客脚下冰面有裂开的迹象,只好放弃。好在工作人员立马拿着救生圈和长杆过来了,番努力后将人救了出来。 “有惊无险。冰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目前气候变化较为明显,没有哪块冰是绝对安全的,因此广大游客定要在冰面检验工作完成后再上冰,以免发生危险。本台记者讯。” 这么条日常新闻,突然上了热搜,是记者怎么也想不到的。 新闻里游客提供的视频,镜头画面边缘处,在意外发生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男人跌倒在冰面上,这个镜头在视频不超过十秒。 但就是有显微镜女孩,将这十秒的视频单独截出来,并裁掉了其他画面,只留下那两个男人在镜头里。 高清镜头下,这么番操作,画面也只是稍稍模糊。 “@单反穷三代阿穷三代:我!发现了什么??你们快康我今天看电视发现的小哥哥!” 博主发布的视频,那两个戴着同款同色情侣围巾的男人身体交叠在起。上面的男人,手掌垫在身形稍小的男人脑袋下护着,他手掌似乎是被碎冰划伤了,隐隐能看到几缕红色在冰面上弥漫开。 两人戴的围巾挡住了下半张脸,看不清他们长相如何,但露出的上半张脸,也足以让人惊叹了。 上面那位,身形修长,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下面那个,从额头到鼻尖的线条精致的像是在雕刻师手,比例弧度分毫不差雕刻出来的般。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隔着有些模糊的镜头,都像汪泉水般吸引着人的目光。 两个人默默对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眼眸里流淌出来的情绪。 博主是摄影大触,平时会拍各自有意思的视频,微博上粉丝众多。 这条视频伴随着她字里透露着兴奋的案发布,点赞转发评论数就以个惊人的速度上涨,没多久就蹿上了热搜。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三分钟!我要知道两个哥哥的全部信息!” “这届友不大行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能不能给指个路啊啊啊啊!” “唔,现实生活真的太少看到这种颜值这么戳我的男生了……” “那深情对视看的我心都化了,好想磕糖啊!” “真的好甜啊,危险发生的时候下意识护住对方,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了吧!” “有点眼熟,但就是不知道是谁,哭唧唧。” …… 苏格是不知道微博上有关他的视频又上热搜了,此时他正蹲在沈遇跟前,给他受伤的手包扎。摔倒的时候他护着自己脑袋,手背被碎冰划伤了,还好口子不算深,包扎好过几天就能好。 将纱布缠了好几圈,苏格打了个结固定好后仰头看他,问道:“疼吗?” 沈遇含笑摇了摇头。 冰面破裂后,两人跌倒片刻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将他们扶起来,听工作人员说是因为今天温度稍微高了点,冰面不太结实才会裂开的,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出了这么档子事,苏格就没什么心情再溜冰了,拉着沈遇回了他家,找来药箱给他包扎了通。 这人只要跟自己在块,就老是受伤。苏格暗骂自己鲁莽,面对沈遇就有了些愧疚。 轻轻握着他缠上纱布的那只手,苏格刚要说什么,放在旁的手机就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周满的。 他们已经有段日子没联系了,上次见面还是店铺剪彩那天,他跟老周也到场了,但改往常话挺多的性子,在场就跟个隐形人样。那天苏格有心找他多聊聊,这人好像也心不在焉,不怎么搭理自己。 今天怎么想起来给自己打电话了?苏格眨巴眨巴眼,接通了电话。 “喂,周满,我是苏格。” 苏格之前是上过几回热搜的,沈遇接手沈家后,又频频登上财经杂志封面,刷了波脸。只是广大友们时联想不到,才没扒出他们身份来。 但看到这条热搜,又同时认识苏格和沈遇的,其实眼就能看出是他们。 周满在点进这条热搜的第秒,就认出了视频里的那两个男人是苏格和沈遇。 “之前你说脱单了。”电话接通,周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是那个叫沈遇的?” 是询问的话,语气却很肯定,话语里有几分压抑。 苏格愣了下,没想到周满怎么上来就说这个,他怎么知道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格的疑惑,周满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你俩上热搜了。” “哈?”苏格的第反应是两人出去逛街,被什么人拍到了扒出了身份。他倒是不要紧,但对沈家而言,沈遇和个男人在起,毕竟是算丑闻,多少是会有些不好的影响的。 但等他匆匆忙忙打开微博,看到那条热搜时又有些无语。他觉得这些友有些闲的蛋疼,不然怎么还能在新闻里头找素材剪视频发微博。 感叹过后,意识到周满还在等自己的回复,苏格犹豫了下,没有否认,略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和他,确实在起了。” 他是有点感觉,自从上次打完电话,周满知道自己脱单后,对自己态度就发生了变化,感觉好像突然不待见自己了。 苏格觉得是因为自己和沈遇在起后没告诉他,周满有些不满。又可能是这人自己还单着,见好兄弟脱单了心理不平衡闹别扭。 苏格以前在的男生宿舍常常这样,谁先脱单了那都是要遭到其他人鄙视的。 但是周满脾气闹得有点大,苏格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为这么点事还真就这么长时间不理自己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苏格叹了口气,看了眼沈遇,走远了几步,到窗前停下。 “我说,我不是个人了,你不为我高兴吗?”苏格半开玩笑说道。 “你直都不是个人。”周满声音里有几分烦躁,打断了苏格说的话。 苏格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他自己,说有他,所以自己不是个人。 心里有几分感动,苏格声音放轻了:“我知道,谢谢你周满。” “所以为什么要跟个男人在起?”半晌,周满有几分不解地声音传过来,声音里又有化不开的暴躁。 没等苏格回答,他恢复了最早和苏格认识前,那种尖刻的说话方式:“还是说,他有钱有势?” 话语里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被自认为最好的朋友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苏格脸色白,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啊,毕竟你苏小公子从前,不是直喜欢女孩的吗?会和朋友讨论哪个姑娘好看,会跃跃欲试想要追某个女生。”周满顿了顿,用轻佻的语气感叹道,“真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喜欢男人。” “不过沈遇那样的身份,是男是女也无所谓了吧。你眼光也真是不错,选的人刚好就是沈家的继承人,有那样的人护着,你还用愁什么啊?” “周满你——”苏格指甲陷进掌心,呼吸急促。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个人说这样的话,苏格都能直接无视,顺便笑嘻嘻嘲讽回去:“是啊是啊我就是眼光好看他有钱有势,你是不是嫉妒啊?” 但是这个人是周满,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平心静气。 这个人是自己永远无法恶语相向的,哪怕他这个时候,把这样恶毒的猜测安在自己身上。 重生前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苏格尝遍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亲人的不耐烦,家里佣人的轻视,曾经讨好他的那些同学也再没有联系过。 唯有周满,直跟他不对付的周满。会经常给自己打电话,安慰自己,别别扭扭地说切都会好的你别担心,好好过日子。 那是那段黑暗的日子里,生活难得的光亮。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格深吸口气,勉强微笑道:“周满,等你心情好点的时候我们再说吧。” “好不了。”周满像是恢复了平静,“好不了的,苏格。” 他话语里,是对这段友情的宣判词。 好不了了。 “嘟”的声,电话挂断了,苏格看着手机,鼻腔阵酸涩。 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57章 天已经完全黑了, 屋内暖气足的让人心头发燥。 苏格将窗户推开条缝, 凉风钻进来扑到脸上时个激灵。 他望向窗外,夜色雪已经停了,地上积着的薄雪有融化的迹象, 看样子留存不了多久,明天早起来估计就只留下滩水迹了。 苏格握紧手机望着窗外言不发, 神色间有些无措和茫然。 突然涌上来的那种孤独感几乎将他淹没。周满大约是个□□,他让苏格发现自己好像近乎孑然身。 被赶出家门, 有血缘关系的所谓亲人感情淡薄, 彼此怨憎。朋友也很少, 尤其是当他重生回来后, 因为上辈子朋友们的冷待而提前疏远了他们。 苏格本以为只要有真心对自己的, 那么有个也好, 胜过十个百个。可是当这唯的个离开时,那种孤独就加倍朝自己袭来。 沈遇见他打完电话直站在窗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缓步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苏格回过神, 看了沈遇眼,抬起他包扎好的手松松握住。 手指在纱布上摩挲了会, 想到刚刚周满说的那些话, 苏格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周满给我打了个电话。” 周满?沈遇对这个名字倒不算陌生, 记得这是苏格的朋友。 第次见面是因为苏格在大仓赌石晕倒,周满用苏格手机打电话给自己。那会从周满手接过苏格, 这个年纪和苏格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点警惕和微弱的敌意。 前些日子苏格店铺剪彩时,这位也到场了。沈遇站在苏格身边,注意到他对自己的敌意貌似加深了。 想想其缘由,倒是好猜的很,无非就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心事,只是沈遇并没有告诉苏格的打算。 “闹矛盾了?”沈遇手搭在苏格后颈,安抚地问道。 “嗯,他知道我们在起了,好像很介意。”苏格迟疑了下说道,“可能,觉得两个男人在起让他觉得不舒服吧。” 沈遇轻笑了声:“既然他觉得不舒服,以后少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苏格揪起眉毛,“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沈遇看苏格眸光里有深切的对于这段友情的眷恋,眸光沉了沉,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们认识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他是我大学同学,满打满算四年多。”苏格垂下眼睫,“事实上在毕业以前,我们都不是朋友。严格来说,我们关系并不好。接触不多,但彼此都看不惯。” 上大学时苏格不住宿,所以不比那些住在起的男同学之间感情深厚。 他和班里大多数同学只能说是点头之交,只是他们在珠宝设计专业,那会因为苏格家庭原因,在珠宝界有些名声,不少早为自己谋划打算的同学,会主动过来和他结交聊天。 关系大多也就停留在这里了。 但周满极其看不惯苏格,苏格也觉得这人说话尖酸。两人偶尔在走廊碰面、擦肩而过,彼此都要在鼻子里哼出声生怕对方听不到的不屑。 “我觉得他这个人说话难听,刻薄的很,他觉得我大少爷脾气,不学无术,啃老族个。” 说到这里,苏格忍不住笑了下。这种情况下后面两人还能成为朋友,实在是个奇迹。只能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难讲的请,有时候你以为的朋友不是真朋友,你以为的敌人也不是真敌人。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事情,提前宣判个人好与不好,这样的态度无疑是高高在上且傲慢的。 沈遇安静听着,看他眼,陈述道:“你毕业也就是6月份的事情。似乎那之后没多久,你们关系就不错了。” 苏格怔了下,点点头:“是。” 他明白沈遇想问什么。为什么毕业前关系直不好,可毕业后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甚至,自己还说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种话。 可能周满自己也有些不能理解吧。 因为对于周满而言,是刚毕业没多久,苏格还是那个娇蛮的富家公子。 对苏格而言,间却多了段长达年的黑暗经历,其,周满是难得的束光亮。 只不过现在这段经历成了独属于苏格自己的记忆了,这个时间段的周满并没有同他起经历过。那年时间不能为外人道,对现在的苏格来说,简直是生命里多出来的段时光。 他所眷念的,不过是上辈子周满给自己带来的温暖罢了。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击在他思绪里头,苏格脸色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直以来都没有从周满的角度去思考。 自己贸贸然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那周满呢,他是这样想的吗?可能,会觉得奇怪、莫名其妙、难以理解吧。 经由周满,苏格又想到了更多。如果说那年周满给予了自己善意,那么那些让自己觉得充满“恶”的部分呢? 也许自己太过自我、太自以为是了。不,不是也许。他重生回来,直是用自以为预知切、看透切的傲慢态度去和身边人相处,早在内心宣判了他们的好与不好。 其实,是不公平的啊。 苏格渐渐觉得自己陷在了个死胡同里,找不到出口。仿佛被什么用力攥住了心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试图从外界寻求答案,期盼能有人告诉他,究竟应该怎么做。 半晌,苏格有些茫然地看向沈遇:“沈叔你说,因为未发生的事情,而去亲近或者怪罪个人,这样对吗?” 沈遇微蹙眉头,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小孩这个问题。 没等他开口,苏格垂下头继续说了起来,不知道是在问沈遇还是在问自己。 “比如,我知道某个人在未来的某种情况下会对我不好。但是现在那种情况发生了改变,所以那个人对我不好的前提和基础就没有了。”苏格顿了顿,“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实际上是没有做什么的,那么我应该去怪罪他吗?” 他话语里有急切寻求答案的渴望。 苏格说的很绕很仓促,但沈遇听明白了他的问题,知道他想问什么。 “苏格。”沈遇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目光柔和而沉静。 苏格重生回来后,以往的那些人际关系几乎断了个干净。 亲戚、朋友、同学、老师……因为上辈子他在双目失明落魄后感受到来自他们的人情冷暖,所以这辈子,在这些人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时,兀自提前远离开了。 他们会觉得莫名其妙,会难以理解原本还算融洽的关系,怎么突然被苏格斩断得利落干净。 周满也是。 这辈子他和周满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在的,不过他厢情愿,眼巴巴贴上去,感恩他上辈子给予自己的些许关怀。 所以,因为未发生的事情,而去亲近或者怪罪个人,这样对吗? 说怪罪的话,就好像你杀了个人,警察过来抓你,你说:“因为我知道他十年后会杀我。” 对于当事人而言,是件很荒谬的事情。他曾经的朋友们,是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可理喻的吧。 许久,沈遇告诉他:“法诛行不诛心。”法理如此,情理也是如此。 豁然开朗。 苏格知道,是自己太斤斤计较了。那年过得太苦太苦,所以无法释怀,无法原谅。 点点恶意就被经由他内心的愤恨无限放大,善意也会被他格外珍视。 他依旧会感谢周满,会努力挽回这段友情。但这次,他会试着从周满的角度去理解。 而那些上辈子曾在自己伤口上划刀的人呢?苏格苦笑了声。 因为那是再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这辈子的他不会再失去这双眼睛,不会再陷入那样的境地,所以,他也看不到那些人,在面对和上辈子样的自己时会不会再在自己伤口上划刀。 无从得知。但沈遇说,法诛行不诛心。有些事,看的太透,就没有意义了。 人生这么短,将目光放在不必要的怨恨憎恶上,大概是庸人自扰。 既然已经重生回来,那么,就按照这辈子的轨迹走吧。这辈子,害了他的人,他不会放过。没有对自己做出不利事情的,他也不会再去回顾上辈子的种种。 而沈遇将他从深渊拉出,这是可以确认的事情,命运早在遇到他的那刻就发生了转折,他再也不用为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片黑暗而惶恐害怕。 “谢谢你,沈叔。”苏格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眼的焦躁散去,重新恢复了片纯净。 沈遇将他拥入怀,轻叹口气:“有时候真想……” “嗯?” 沈遇想起在苏格两岁时,米兰珠宝展上,苏清衍抱着他,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朝彼时还是个少年的自己看过来。 有时候真想,早点让你认识我。 也许那个时候就应该伸手将你抱在怀里。 第58章 “你……不用回沈家吗?” 苏格倚在门栏上, 看着清冷矜贵仿佛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沈遇。 他系上了围裙, 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扣上熨烫妥帖的西装扣子,优雅、毫无违和感。 “昨晚和今天上午,家族聚会已经进行过了, 年夜饭也和他们吃过了。”沈遇简单说了句,用那双玉石雕刻般的手拿起了锅铲。 按理说跨年这种时候, 沈家这样大的家族,族人应当同度过才是, 苏格知道他肯定是特意抽出时间来陪自己的。 现在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 连负责洒扫做饭的阿姨都已经放假回家了。 苏格本想着年夜饭叫酒店做了送过来就好, 没想到沈遇说要自己做。苏格以为他是开玩笑, 可是等打开冰箱, 看到里头满满的新鲜食材, 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些食材显然是沈遇为了这顿饭特意准备的。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看着沈遇不紧不慢地准备食材,苏格挠头问了句。 “坐着等就好,去沙发上吧,现在春晚应该开始了。” 被沈遇推到沙发前按住坐下, 苏格打开电视,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舞台上捧哏逗笑的相声, 时不时往厨房瞥眼。 里头菜刀斩到砧板上的声音, 锅碗碰撞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接着没多久就飘出了勾人胃口的香气。 闻着味, 貌似还不错? 苏格是最讨厌吃西餐的,他向灵敏的手指碰到了刀叉就好像不知道左右了样, 异常笨拙。沈遇知道这点,准备的也都是他平日在外吃饭爱点的那些。 等沈遇端着道道菜从厨房走出来时,苏格过去帮忙,看到那成色香气都不错的菜时就有些惊讶。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沈遇做成什么样,都要给面子全部吃完,但现在看好像还真的还挺不错的。 摆在餐桌上的几道菜,蒜蓉粉丝扇贝、西芹百合炒腰果、清蒸鲈鱼、玉子虾仁和盅鸡汤。这些菜沈遇甚至还做了简单的摆盘,香气浓郁,卖相很好。 苏格坐到了餐桌前,看着这几道菜眨巴眨巴眼,随后有些怀疑地往厨房看了看:“沈叔,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叫酒店送来的饭菜吧?” 沈遇哑然,坐到了他旁边,用筷子轻轻点了下他额头,道:“吃吧,饿了没?” 苏格点点头,摸了摸肚子,今天下午吃的都是小吃,后面又滑冰滑出了汗,消耗了不少体力,确实是有些饿了。 夹了块玉子虾仁,圆圆的日本豆腐上放置着肥嫩的虾尾和青豆,光看着就觉得十分鲜嫩可口了。 送进嘴里,苏格“唔”了声,皱了皱眉。嘴唇微张,有些被刚出锅蒸好的玉子虾仁烫到了。 吹了两口,将菜送进嘴里,口爆裂开的鲜美滋味让苏格眼睛亮。豆腐鲜嫩,虾嚼起来又有些Q弹,两种口感结合在起无可挑剔。上头浇的芡汁味道也调制的刚好,突出了虾的鲜又不会喧宾夺主。 “好吃!”苏格咽下去后,给沈遇也夹了块,“真的好好吃!” 沈遇见状,嘴角勾起微笑,拿起筷子却没有动,只是用包容温柔的目光看着苏格。 苏格的胃口算是被这道造型精致的小菜打开了,顾不得烫,又夹了块送进嘴里,脸都揪在了起。 “慢点。”看着小孩真饿了的样子,沈遇有些无奈。 苏格张着嘴呵气,眼角溢出了生理泪水,看上去有些可怜。 好不容易咽下去,嘴角和眼角都变得有些红,他嘟囔了句:“烫死了。” “我看看。”沈遇两根手指捏住他下巴,借由手指的力道,苏格脸偏转向他。 “红了。”沈遇大拇指摩挲了下苏格的嘴角,在他无辜的眼神,凑近了些。 两人的距离进的连个拳头都放不下,苏格不敢直视他,眼神躲躲闪闪。 沈遇垂下眼睫,朝着苏格被烫红了的嘴角吹了吹。 苏格眼神躲闪片刻,最终又凝在了沈遇的脸上。 不自觉张开双唇,苏格看着沈遇近在咫尺的脸动了动喉咙。那张最优美的诗词都形容不出的脸找不到丝毫瑕疵,他靠近了,那股子仿佛已经渗入骨髓的豆蔻烟草香就又飘进了鼻子里。 苏格好像下子理解了古代为了美人不早朝的君王,身边有这么个人在,不得好好温存啊—— 目光移在沈遇唇上,苏格耳尖缓缓染上了红色。沈遇朝自己险些被烫伤的嘴角呵气,垂眸的样子莫名就有些温顺,想让人欺负他。 苏格“咳”了声,压下心里有些躁动的想法,推了推沈遇:“沈叔,我没事了,继续吃吧。” 沈遇“嗯”了声,坐直身子,优雅地将苏格给他夹的那块玉子虾仁送进嘴里。 “还满意吗?”放下筷子,沈遇问道。 苏格又尝了尝其他几道菜,使劲点点头:“太满意了。” 每道都水平在线,苏格觉得,比起酒店里的那些大厨也不逞多让。 “那就好。”沈遇轻笑了下,“练了很久。” 这句话好像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苏格也不确定是不是,但想到沈遇这么忙还能抽出时间为自己做这些,心里就涌出些暖流来:“谢谢沈叔。” 饭后,沈遇甚至从烤箱内取出了烤制好的蛋糕,再在苏格惊叹的目光打发好奶油,涂抹均匀,做了个精致的餐后甜品。 口感清爽的奶油,入口即化的海绵蛋糕,苏格吃完小块后咬着叉子,有些苦恼道:“有点撑了。但是还想吃。” 肚子好像实在容纳不下了,苏格叹了口气,忽然意识到沈遇口没动,不由问道:“沈叔你不吃吗?” “我不吃甜食。”沈遇顿了下,“不过你这么问了,那就尝尝味道吧。” 在苏格不解的目光,沈遇脸在他面前放大。 嘴角阵濡湿,苏格眨了眨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脸刷下涨红。 “味道还不错。”沈遇停留在他耳边,磁性的声音钻进耳朵,让苏格觉得脚底板都有些发麻。 “哈……哈,我也觉得不错。”苏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时间不早了。”沈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低低笑了声,“十点了。” “啊,对,时间不早了。”苏格揪紧了身下坐垫,紧张之下口不择言道:“该洗澡睡觉了。” 说完,他就觉得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偷偷瞄了眼沈遇,沈遇的表情看上去落落大方。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春晚上热闹的歌舞传来。 沉溺在两人间这种让人晕眩的气氛,那热闹的歌舞在苏格耳、眼,半分也没有停留。 揉了揉苏格的头发,沈遇的声音仿佛具有魔力般:“要不要去我屋?” 苏格咽了咽口水:“也,也不是不行。” 于是苏格就晕乎乎地被沈遇带进了房间,沈遇伺候周到地给他找好了换洗衣物,把屋内浴室的浴缸放满了洗澡水。 白天消耗了很多体力,此时泡进浴缸,苏格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热水流淌,浸泡在其的苏格舒服地叹了口气,头靠在边就打起了瞌睡。 直到沈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浴室,手伸进他腿弯将他从浴缸捞起。 水流哗哗倾泻,苏格揉了揉眼睛,身上的水浸湿了沈遇的衣服。 “沈叔?”苏格嘟囔着开口,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浴缸里睡会感冒,去床上吧。”温柔的低沉嗓音萦绕在耳边,苏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嗯了声。 沈遇将他放在床上铺开的浴巾上,擦拭掉残留的水珠,而后手指轻柔地梳理开苏格湿漉漉的头发。 “我去洗个澡,等我,嗯?” 苏格迷迷糊糊嗯了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格从沉沉的睡梦醒来,感觉有人在拨弄他的头发。 “嗯……?”苏格努力撑开眼皮,看到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的沈遇正俯身看着自己,目光说不出的幽深。 水珠从他额角滑落,顺着脸侧路下滑,在下巴上停留了瞬后,掉落了下来。 沈遇修长的手指与头皮相触,带来阵令人颤栗的触感。 苏格懵懵地看着他,好半天,意识渐渐清晰起来,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 “可以吗,嗯?”沈遇拨弄着他头发的湿润手指,停在了苏格唇上。 “可,可以是可以,那个……”苏格不敢看他,紧张地往旁边瞥了瞥,“灯……” 床头的灯光并不刺眼,暖色调的光给沈遇的脸庞铺了层纱般。 沈遇从嗓子溢出声轻笑,知道他是害羞,伸手将灯关掉后,借着窗外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沈遇坐回到苏格身边。 弹簧下压,苏格的身体不由朝沈遇倾了倾。 “苏格。” “嗯……”苏格在黑暗终于找回了几分镇定,看向沈遇。 目光在黑夜里交缠,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让苏格太阳穴突突地跳,不自觉揪紧了手下的床单。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只是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不受控制地这么激动。 沈遇低下头,看着他低垂的长的有些过分的眼睫毛,轻轻吻了下。 而后这个吻缓缓下移,滑过他曲线优美的鼻子,最后印在了唇上。 沈遇试探性地碰了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苏格睁着眼,望着黑暗他低垂的眉眼,轻啄了两下给予回应。 少年青涩的反应让沈遇顿了下,紧接着亲吻变得激烈起来,鲜少有相关经验的苏格闭紧眼睛,睫毛颤动,承受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唔……” 苏格从喉咙里溢出又急又慌的声音,迷迷糊糊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是应该自己来主导的嘛,现在是什么情况…… 嘴角片晶莹的湿润,苏格喘息出声。 窗外零点的烟火绽放,光芒透过窗户映照在两人身上,剪影仿若交颈的天鹅。 (拉灯) 第59章 第二天早, 冬日的阳光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外照进来, 印在苏格的脸上,晃得他从睡梦蹙眉不悦地睁开眼睛。 刚醒来意识有些懵,苏格伸手想要挡住有些刺目的光, 却发现手臂格外沉重,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碾过般, 酸麻、胀痛。 苏格呆了呆,意识回拢, 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喘息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身体好像还在随着力道起起伏伏。苏格扯了扯嘴角, 手停在腰间, 那里的酸胀格外明显, 稍微往下压, 就痛的人眼泪要飙出来。 所以昨晚……他被上了?? 苏格脸上青白不定,缓缓转头看向身旁酣睡的沈遇。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精致的像人偶馆睡着的人偶,五官挑不出来丝毫毛病。阳光打在他脸上, 长而直的睫毛在碎阳光下显得绒绒的,皮肤也很细腻。 论年轻还是自己年轻, 那体力肯定也是自己好, 怎么就成了下面那个呢? 感受到苏格幽怨的目光,沈遇睫毛微微抖动, 睁开了眼睛。 他刚睡醒的样子难得和平日的沉稳有些不同,头发也有些乱。半晌, 眼神找到了焦点,沈遇看向苏格,嗓音因为刚睡醒有些低哑:“醒了?” 苏格没吱声。 沈遇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意识到苏格情绪的异样,坐直身子靠在床头。被子从他腰间滑落,苏格看到他半裸的身体上有不少抓痕。意识到那是怎么来的,苏格没眼看的转过头,眼皮突突跳。 沈遇拿过床头的雪茄盒,慢条斯理地取出香柏木片,撕开点燃,而后从雪茄盒内抽出只雪茄,缓缓靠近香柏木片。 动作间,沈遇看了看苏格,发现小孩好像在生闷气,低低笑了声问道:“身体不舒服?” “我昨晚应该轻点的,会儿给你揉揉。” 声音因为略微的沙哑显得格外缱绻。 沈遇指尖夹着雪茄,含住缓缓吸了口,唇间逸散的烟雾和豆蔻香有些撩人心神。 苏格还是没回话,沈遇看他眼,发现苏格苦着脸,眉头紧皱。 放下雪茄,沈遇靠近他,手放在苏格后颈安抚地揉了揉,轻声问道:“疼的厉害吗?我喊家庭医生过来——” “不用了。”苏格打断他,叫家庭医生过来?那昨晚发生了什么不是眼就能看得出嘛。 “也没有很难受。”苏格逞强地说了句,挪了挪位置身后登时传来的刺痛让他嘶了声。 沈遇扶住他腰,伸出手掌揉了揉,看着苏格满脸憋屈的样子,沈遇忽然意识到,小孩好像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高兴。 “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 苏格瞥他眼,难得没好气地道:“你是男的你被上了能高兴吗?” 沈遇哑然,将他拥在身前,头搭在苏格肩膀上,声音有些委屈:“我以为昨晚你愿意的。” “问你可不可以,你说可以。亲你你也没有拒绝,我以为,这是愿意的意思。”沈遇声音低沉,热气喷到耳朵上,麻麻痒痒的。 “我那是因为——”苏格懊恼地住了口,他那不是从来没设想过自己会是下面那个嘛,昨晚气氛那么好,沈遇又长得那么好看,能拒绝吗?必然是不能的。 只是没想到后面怎么就不受自己控制,自己完全顺着沈遇的节奏走了。 太亏了。 苏格皱眉还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沈遇放在自己身侧大腿上的那道伤疤,声音下子咽到了嗓子里。 那是在瑞丽,跳车时沈遇为了护住他才受的伤。 目光又移到了沈遇手掌上,那里缠了纱布,是昨天滑冰冰裂了,沈遇为了护住他脑袋,手背磕到了碎冰。 苏格手不由虚放在那道伤疤上,转过头看到沈遇古井样的眼眸凝视着自己,深邃,温柔。 张了张嘴,随即悻悻闭上从嗓子里轻哼出声,他也不气沈遇,就是跟自己生闷气,觉得太丢脸了。 “好了好了,我个大男人,就不跟你计较这个了。”苏格说着,躺倒钻进了被子里。 沈遇笑了声,顺势躺在他身边,揽住了他。 “等过完年放完假,有什么打算?” 苏格嘟囔了句:“等员工们放假回来,铺子重新开业,回拢点资金我要去平洲趟。” “平洲公盘吗,料子不够用了?” “暂时还够用,但是料子这东西多积攒点没错。”苏格揉了揉眼睛,“这次公盘去了后段时间就不会再参加了,留着资金等六月份的缅甸公盘。” “虽然还早,但是听说今年的缅甸公盘上,会出现至少三块底价五千万欧元以上的毛料。”沈遇说道。 底价五千万,最后竞拍的成交额,怎么着也得亿欧元往上跑了。 苏格“啧”了声,心道那得是多好的毛料才能拍出这样的价格来。 翡翠明料的话,苏格那块帝王绿就妥妥几个亿欧元朝上了,但毛料怎么能和明料比。毛料毕竟是有风险的,能有这样的天价在,不知道得是多么出众的表相才行。 苏格心想果然还是得多准备资金,有好料子的话,怎么着也是不能错过的。 缅甸几个老矿坑都被挖的差不多了,现在老坑种的料子是越来越少,而新坑虽然出产不少,但品质到底不如老坑。真正具备收藏价值和升值价值的,还是老坑种的翡翠。 也不是说那些新坑不好、没有收藏和升值价值,只是毕竟经历岁月冲刷的时间不如老坑,新坑的翡翠在结构细密程度和种水上大多要差些,有变种的风险。 所谓变种,其实很好理解。 老坑种的翡翠,“人养玉三年,玉养人生”,是会越带越细腻温润、水头越好的,种水可以历经千百年不变,当成传家宝代代传下去。但新坑翡翠因为晶体结构相对松散,戴久了有些可能种水会越来越差,这就是变种。 所以稍微对翡翠有些研究的,都会选择老坑种的翡翠。苏格选购的那些翡翠原石,也都是老坑种的。 但作为不可再生资源,翡翠总有天是会被开采完的。最典型的,现在帕敢几个老场口,翡翠就被开采完了,市面上现有的老帕敢原石,都是曾经囤积下来的。 至于矿坑上是不会再有老帕敢原石的了。 这也意味着,往后翡翠的价格只会升不会跌,原石的价格也会涨到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十年前卖二十万的石头,现在两百万也买不来。 所以啊,最挣钱的,倒不是他们这些玩赌石的,而是那些翡翠矿的矿主。坐拥金山银山算什么?坐拥翡翠矿,那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我要是有条自己的翡翠矿就好了。”苏格看着天花板,思绪飘了好远,感叹了句。 想想,有条属于自己的翡翠矿,最好还是那种种水绝佳的老坑,矿里什么样的极品翡翠都是属于自己的,那得多美? 但苏格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翡翠的矿区就那么几个,早就探测完了,哪儿还有旁的翡翠矿啊,要是有也早该被发现了,哪还等的到现在。 全世界只有缅甸出产翡翠,还有个地方叫危地马拉,也出产学名叫翡翠的矿石。 但那里的料子玉石商人大多不认,戏称危地马拉的料子为危料,种水质地远远不如缅甸的翡翠,变种的风险也不是般的高。 所以说起翡翠产区,公认的就是缅甸。 沈遇笑了笑:“再有几年,不少矿场的开采权就到期了,你要真想要,我给你申请个来。” 苏格撇了撇嘴:“弄来个矿坑的开采权代价太大了。新坑的矿场我看不上,仅剩的几个老坑咱们又肯定抢不过,再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全部开采没了。” “我啊,就赌赌石,赶着老坑被全部采完前多屯点好料子好了。”苏格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着,目光里还是有几分遗憾。 翡翠石大自然锤炼亿万年的瑰宝,瑰丽、美艳绝伦,但也是有限的稀缺的。 资源面临枯竭是或早或晚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且现在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趋势。他只是觉得后世的人,如果再也看不到这样美好的东西,该是种怎样的遗憾。 所以他会试图从自己的手,尽可能多地留下优秀的作品,可以代代收藏流传,后世也能从窥翡翠的魅力。 “要是翡翠跟种地样,有休耕期就好了。给自然和土地休养生息的时间,然后休息好了,又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苏格呓语般说道。 沈遇望了他眼:“如果这样,翡翠再美,也不会有那么高的价值了。” 苏格闭上眼,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翡翠的高价,是因为它足够稀缺。美是方面,更重要的还是稀缺带来的价值。 就好像玛瑙样,原本也是种贵重宝石,也是很好看的。只是后面发现的产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玛瑙的出产多到近乎泛滥,便下变得不值钱起来。 人都是这样,物以稀为贵,美的东西,只有点点的时候会引得人哄抢,当作宝贝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但只要数量多,哪怕东西还是那个东西,态度即刻就会变得不同。 都样。 第60章 随着春节收假, 返乡的人群渐渐回到了这座城市, 店铺也都陆续开工。与此同时,新年国内的首场翡翠公盘平洲公盘也即将拉开序幕。 年后,苏格安排好店铺开张的事, 又跟店员们仔细交代了番,就和老周同去往广东佛山参加平洲公盘。 平洲不像边境那边那样乱, 是由平洲珠宝玉器协会监督的,参加的基本也都是全国各地的玉石商人, 人数足有好几万, 在这里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沈遇忙, 苏格也没叫他起了, 正好老周店铺也要进些新料子, 两人就约好起去平洲, 正好做个伴。 下了飞机,苏格明显感受到了南方冬天的温暖。 不同于帝都室外冷空气的干燥,广东的冬天空气并不干,温度也刚好。苏格穿着薄薄的羊绒大衣也不觉得冷, 从佛山机场出来拦了辆的士就往平洲玉器街赶。 车上,老周舒服地叹了口气:“这边气候还是好啊, 待在北方我这三天两头干的流鼻血。” 苏格点点头, 看到窗外两旁行道树在冬日仍旧郁郁葱葱,不同于北方冬天飘零的树木, 看的人心情很好。 老周看了会窗外收回目光,胳膊碰了碰苏格的, 等苏格疑惑地将目光移过来时,低声问道:“有句话我今天早上就想问了。” 苏格:“?” “你跟我儿子吵架了?感觉他这段时间不对劲呢,直摆着个臭脸。早上我让他开车送我去机场,他听我是跟你起来佛山,说什么都不愿意送我。” 苏格怔了下,也不好跟老周说个缘由,含糊说道:“就有点误会。” 老周叹了口气:“老弟,我也不拿你当外人,这有句话还是要说的,周满这小子虽然嘴臭了点脾气倔了点,喜欢吊着眼睛看人那模样恨不得扇他几下,动不动就摆架子对我这老爹都爱答不理……” 苏格:“……”您这到底是为他说话呢还是背后损他呢。 老周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些多了,咳了声:“反正也还算是个好孩子的,没啥坏心眼。” 苏格笑了笑:“我知道。” 他比谁都知道周满这人怎么样,所以不管周满说什么,自己也还是拿他当朋友的。 老周打量了下苏格,见他脸上确实没有介意的神色,才微微放下了心。 从机场到玉器街也就二十多里路,没多久就到了。 下了车后,苏格眯了眯眼,虽然已经有所预料,看到面前人头攒动的景象,还是有些惊讶。 这是条有些年代感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大大小小的玉石作坊和铺子。周围人群里什么口音都有,显然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其有不少游客,但大部分还是来自各地的玉石商人。 说起这平洲玉器条街所在的地方,原本也就是佛山南海区东部的个小镇。如今变得这样繁华,自然是跟翡翠有关系了。现在这里可是我国四大玉器市场之首,也是全国最大的翡翠原材料集散地和赌石市场。 条街上,集聚了珠宝经营门店三千多家,大型加工厂五百多家,每家店铺里都有许多人在光顾,店里摆的翡翠堆得到处都是。 在这里高低档的翡翠都有,从原石销售,到产品加工、成品销售,早就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条。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此进行翡翠交易,而当翡翠公盘开盘时,人数更会飙升。 看看时间,后天公盘才正式开始,但现在街上就已经挤满了人。 苏格看着往来络绎不绝的人,忽然意识到个问题。他和老周要在这边待好几天,但看眼前这架势,附近的酒店宾馆怕是早就被订完了吧? 有些迟疑地拍了拍老周,苏格问道:“老周,你订酒店了吗?” 老周听了苏格的问话,望了望四周,拍了下脑门:“坏了,忘订了,这可怎么办?” “先问问还有没有剩的房间吧。”苏格有些无奈,他这是第次参加平洲公盘,没什么经验,早知道人这么多,应该提前个月就把酒店订好了。 两人跑到附近的酒店问,房间早在半个月前就被预定满了,间都没剩下。 连问了几家,连那种不知道有没有营业执照、看上去破旧无比的小宾馆都没有余下的房间了。 出了酒店走在街上,望着老周有些丧气的模样,苏格好笑地安慰句:“没事,大不了晚上我们打车去市里找家酒店休息。” 老周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叹着气点了点头。 “苏小兄弟?”正当苏格打算好了时,旁边忽然传来了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苏格转头看,就见到不远处个约莫六十岁的大爷朝自己看过来,苏格眼认出这是在瑞丽翡翠交易市场上有过面之缘的蒋建本,有些意外这么巧刚好碰见了。 蒋建本是南方盛世珠宝的董事长,也是平洲玉器协会的副会长。 “蒋老师。”面对前辈,苏格喊了声,声音里几分敬意。 苏格对这位老人家是有几分好感的,他不管是在业内地位,还是在对公司的经营管理上,都已经坐到了个旁人难及的高位。但是即便如此,他还亲自爬山涉水到各地挑选毛料。 就光这点,很多人都比不上了。 “嗨,我哪儿当得了声‘老师’,喊我声蒋叔,我就腆着脸,当个长辈了。”蒋建本摆了摆手。 苏格笑了笑:“蒋叔,那您叫我苏格就成。” 蒋建本笑眯眯地点点头,跟旁的老周也打过招呼,才问向苏格:“好久没见了,这回是过来参加公盘?” 上次在瑞丽翡翠交易市场道别后,两人就没再见过,这次还能碰上,蒋建本也有些意外。 他对苏格印象算深刻,上回蒋建本很早就离开了瑞丽,也不知道后面苏格收获如何,但就几句匆匆交流,他知道苏格有着常人比不上的眼力。 “对,来这边看看。”苏格应了声。 “上回给了你名片,这回到了佛山,也没打个电话过来,这不是不给我招待的机会?”蒋建本假装有些不高兴,眼里却含着笑。 他看了眼苏格和老周身后的酒店,问道:“你们二位是住在这边吗?” 苏格苦笑着摇摇头:“没呢,我这是第次过来参加公盘,没经验,不知道提前订酒店。” 老周接了句:“我俩在附近转了圈,酒店早被订完了。” 蒋建本“嚯”了声,笑道:“这倒好,我们玉器协会这边的招待所还有几间房,你们到那住吧,环境还算干净,离公盘也近。” 苏格愣了下,想到蒋建本是玉器协会的副会长,安排几个人住到招待所倒是方便。 但是想也知道,招待所内的房间应该是提供给玉器协会内少数管理层的,他和老周毕竟连玉器协会的会员都不算,凭蒋建本的关系住进去,怕容易招人口舌。 “蒋叔,会不会不太好?”苏格有些迟疑地问道。 蒋建本拉上他:“有什么不好?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苏格想,晚上再打车回市里酒店住确实有些不太方便,参加公盘要好几天,天天这么折腾够累的,于是点了点头:“那麻烦蒋叔了。” 走在去招待所的路上,蒋建本问道:“你们俩有进玉器协会吗?参加公盘得是平洲玉器协会会员才行。” “没呢,我俩正打算今天办好这事。” “那正好,今天块弄了,这边想成为会员,除了要缴纳会费,还要有两个三年以上的会员起推荐,我这边是副会长,可以直接推荐了。” 对个只有面之缘的人能这么热心,要是旁人心里少不得嘀咕两句。苏格早先和他接触过回,能看出蒋建本为人是真的古道热肠,没什么旁的心眼:“谢谢蒋叔了。” 蒋建本笑着摆手:“小事。” 带着两人走到公盘附近的招待所,出现在眼前的是栋四层小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但里里外外都很干净。 三人走进去,就看到前台有个小姑娘正撑着下巴打瞌睡,头点点的。 蒋建本板着脸,过去点了点桌面,重重咳嗽声。小姑娘吓得“呀”了声,差点栽到桌面上,她忙正襟危坐,看到是蒋建本才松了口气,也不管他板着的脸,笑嘻嘻道:“副会长,您就喜欢吓我。” 蒋建本摇摇头,脸上有几分无奈:“你这丫头,好歹是被我看见了,被其他人看到了,又要被骂顿。”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嘟哝道:“幸好是您嘛,哎呀好了好了,我保证不偷懒了!” 她笑着瞅了瞅蒋建本身后的苏格和周满,问道:“副会长,是要安排房间吗?” 蒋建本点了点头:“给他们安排两个房间。” “好嘞!我看看啊,二楼还空着六七间房,这有两间是连在起的,您看可以吗?” 蒋建本看了眼,问苏格老周:“那就这两间?连在起你们交流也方便。” 苏格点头:“好,谢谢蒋叔。”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有道年轻人的声音响起:“等等。” 苏格回头看,见行人走进了招待所,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脸型方方正正的男人。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年轻人,刚刚说话的是最右边的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西装,长相还算端正。 年轻男人瞥了眼苏格和老周,对前台妹子没好气说道:“你们工作都不知道上点心,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往里头住?” 小姑娘被骂的愣,嘴唇嗫喏两下没敢回复,只是低着头对为首的年男人道:“会长好。” 表情完全收敛了,不像是面对蒋建本时亲切活泼的模样。 苏格挑了挑眉,会长?看来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玉器协会的会长阮学林了。 这位平洲玉器协会的会长,不仅在平洲当地有名气,在全国都很有些名声。他自己本身是珠宝公司的董事长,同时在学术上也有些成就,尤其在玉石鉴定行很有名望,曾经还被央视邀请参加过鉴宝栏目。 只是看上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能看得见的傲。 年轻男人对蒋建本道:“蒋副会长,这招待所内的房间,可都是提供给玉器协会内部管理层的,您这么动用关系,随便放点旁的人进来,怕是不太好吧?” 他嘴上口个副会长,只是明眼人都听的出里头并没有多少尊敬。 第61章 蒋建本看他眼, 脸上笑意淡了:“杜锋, 我没记错的话,副会长是有三间房的名额可以自己支配的吧?” 名叫杜锋的年轻人噎了下,耸了耸肩, 悻悻然没再说话了。 “既然是副会长自己的名额,那想带谁进来住自然都是可以的。”行人为首的阮学林终于开口了, 只是那话听在苏格和老周耳里就不是那么的友好。 阮学林目光从苏格和老周身上扫过,又很快收回, 微微摇了摇头, 副要说什么又不说的欲言又止样。老周被他这表情弄的有点冒火, 扯了扯嘴角在暗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了, 今天大家也累了, 进房间休息吧。”阮学林说罢, 带着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往招待所里头走了。 老周看着几人背影哼了声:“牛气什么。” “就是!”前台小姑娘立即接了句,随即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往里头看了眼,见阮学林他们都走远了应该听不见才放了心, 扁了扁嘴道,“阮会长当了会长后, 他那些学生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可怜我天天挨骂。” 蒋建本看了眼她:“还不是你自己偷懒被逮到过几回。” 小姑娘嘟囔道:“那我是真的困嘛,每晚值班到那么晚……要是所有人都像副会长您样就好了!” 她边给苏格和老周办理入住手续, 边气鼓鼓道:“要是您当了会长就好了!现在的玉器协会,那些人讨厌讨厌讨厌!” “我老了, 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哪还能当会长。”蒋建本有些无奈,看小姑娘把房卡交给两人,“好了好了。” 他看向苏格和老周:“让你们看笑话了,快拿着房卡上去放好东西,会儿下来咱把入会的事情办了。” 苏格“嗯”了声,随即有些歉疚道:“蒋叔,刚刚实在是……” 蒋建本摆了摆手:“别放心上,不关你们俩的事,他们本来就不大看的惯我,没事也要找点事情来。” 老周有些意难平:“我看那几个人就是没礼貌没家教,眼睛恨不得挂在天上,迟早摔个狗吃屎!” 拿着房卡去到各自房间,苏格刚放下行李箱,沈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到平洲了?” “嗯到了。”苏格应了声,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沈遇说了通。 “阮学林,经营的阮氏珠宝在南方是首屈指的几个大珠宝公司其。本人在学术上也有些成就,带了不少学生出来。” 苏格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他对阮学林了解不多,不过这个人在圈子内名气挺大,关于他的事迹也多多少少听过。 沈遇轻笑声;“这个人,非常看不起玉石铺子里从学徒做起而后发家的玉石商人。愿意结交的,都是相关专业出身的朋友。” 苏格愕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咱们这行还得讲个是不是科班出身了?” 又跟沈遇聊了两句,老周收拾好了来敲门,苏格挂了电话跟他起出去了。 平洲玉器协会离招待所不远,蒋建本带着两人进去,缴纳完会费后很快就办好了入会手续。 “好了,现在你们就能参加公盘了,希望过两天你们在公盘上都能有个好收获!”蒋建本看了看手表,“我会儿还得开个会,就改天有机会再聚吧。” 解决了住宿的□□烦,苏格有些感激地道:“蒋叔,今天真的麻烦你了,改日等您得了空我请您吃饭。” “嗨,也别改日了,蒋老哥,我看要不公盘结束,咱们就再聚?”老周对蒋建本投缘的很,没多久就口个老哥。 “那也行。”蒋建本笑了下,拍了拍苏格肩膀,“走了啊。” 看着蒋建本匆匆离开的背影,老周感慨句:“这蒋老哥为人可真不错。” * 两天后,平洲公盘如约开幕。苏格和老周看到公盘期的平洲,对视了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苦涩。这边已经不能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了,简直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据玉器协会的工作人员说,这次来自全国的会员有四万多人参加此次公盘。揭阳、广州、云南、上海和港澳的玉石商人最多,其他地方的也都有。四万多人挤在标场内,还要空出场地来放石头毛料,拥挤程度可想而知了。 他们俩赶了个大早,也没能避免掉这种情况。望着那人头攒动的景象,苏格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对老周道:“进去吧。” 翡翠公盘从开盘到结束有整整十天时间,公盘上的石头虽然数量很大,但大多数都是开过窗的,算是半赌性质的毛料,风险相比完全不开窗的全赌毛料要小很多。 人太多了,苏格向来不是多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场合,看毛料的兴致都降低了不少,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他呼了口气,被有些浑浊的空气弄的有些头晕。索性也不急着看石头了,反正这公盘会持续十天时间,料子直都在,十天后才会揭晓花落谁家。前几天就先转转摸清情况,到最后再看怎么出价怎么竞标。 “今天这人真多。不过我听朋友讲,也就第二天和最后两天人最多,间几天人会少不少的。”老周身子胖,在人群间挤来挤去,没多久就出了脑门的汗。 苏格跟在老周后面,老周有心护着他,身躯挡在前头,倒没那么挤了。 “咱们不急,也看看料子,有觉得不错的记下来,回头仔细选几块出价。”苏格看了看四周,有些无奈。这人挤人的,想仔细看看料子也不容易。 “嗨,我也就是过来见识见识。”老周笑道,“这几个月铺子资金周转开了,现钱多了不少,但也就小三四百万,买不了几块石头。” “要是有喜欢的资金不够,我借你就是。” 老周听苏格云淡风轻的话,嘀咕了声:“看老弟你这架势,怕是带了至少好几千万过来了吧。” 没等苏格说话,老周自问自答道:“也是,你这可是切出了帝王绿的人,小几千万拿出来不是轻轻松松。” 苏格笑了下,他身上带了几张卡,足足有两个亿。若是还不够,还能从店铺的卡号上调部分出来。他顾及六月份缅甸公盘才是重头戏,而买了毛料变现没那么快,所以收敛了点没把能支配的资金都带上。 这边平洲公盘投标采用的是暗标的方式,所谓暗标,就是石头本身有个底价,看了石头的人要用高于底价的价格来拍。 每个人都可以从玉器协会那边领到投标纸,投标纸上印着个人专属的会员代码。看了哪块石头,就在投标纸上写上自己的价格放进暗标箱。 所有人的投标纸都会被放在暗标箱内,彼此间看不到其他人所投的价格。等最后天,暗标箱内的投标纸才会被拿出,其谁出的价格最高,石头就归谁。 这种投标方式有效避免了投标者盲目哄抬价格,但有个问题就是,必须要对石头的价格有个较为精准的判断。这里的精准有两个方面,其是对石头,其二是对人。 不是自己觉得这石头值多少钱我投多少钱就可以拿下的,关键是要猜测竞争者会出什么价格。自己要出个比其他人都要高的价位才能拿下石头,但这个价格又不能太高,太高了,自己赚钱的余地就小了。 所以不仅仅要考量对毛料本身的价格预估,还得猜测竞争者会出个什么价。里头有很大学问,博弈论的知识不少。 而这就让苏格有些头疼了。 他的眼睛能看得出块石头值不值得买,能看出什么价格拿下石头是比较合适的。但是,他猜不出其他人会出什么价。石头能看透,人心哪是可以看透的呢。 苏格有些迟疑地问老周:“老周,你说这种暗标,咱们能竞标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这……嗨,咱们看看石头,还能判断下值不值得买,有点把握。但要说暗标,这就得尽人事听天命了。” 两人在标场上随着人流走动,不时停下来看看料子。他们两个都是没什么经验的,看看周围的人,不少人都带了本子和笔,看毛料的同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苏格稍微想就明白了,标场内的石头都用记号笔写上了编号,贴上了玉器协会监制的标签,标签上简单写明了翡翠的大小、重量等。 而那些边看毛料边记的人,应该就是记石头编号,和他们自己对石头的考量,值不值得买这些。毕竟石头太多了,不记个笔记就太容易弄混了。 第天大家都还比较谨慎,并不急着出价。苏格目光所及,暗标箱都是空的。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样,等毛料看的差不多了,才会集在最后几天,从那些觉得不错的毛料筛选出最心仪的些来出价。 “咱们明天也得带个纸笔过来。”毛料实在是太多,苏格发现真全都看遍是不可能的,脑子里也不可能记得住那么多毛料的位置。到时候本子上除了得写明看的毛料情况,还得写下大概方位。 要是看的石头到时候找不到在哪儿了就尴尬了。 苏格随着人流走了会就有些累了,浑浊的空气冲的他头昏脑涨。实在忍受不了,就拉着老周到标场隔段距离就会设的休息区休息。 休息区很简陋,就个支起来的大棚子,里头摆着些塑料凳子和桌子,还有三两个看上去也不知道卫不卫生的商贩,卖些饮料小吃。苏格看了看价目表,这里的饮料小吃卖的比景区还要贵,但人来人往的不愁没生意做。 两人坐下点了两杯奶茶。 苏格咬着吸管,目光随意扫了扫,微皱了皱眉。刚刚目光所及,好几个方向,有几个人来不及躲避自己的目光,匆匆挪开了眼。 苏格垂下眼眸,表情不变地低声问道:“老周,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老周愣,向四周看了看:“没啊,这边人这么多,你感觉错了吧?” 苏格摇了摇头,他眼神好,绝对不会看错。刚刚确实是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样子,还不是伙的。这就有意思了。 心思转了转,苏格看向老周笑了下:“这可是新年的第场公盘,好多人卯足了劲要多收好料子回去的。” 老周没明白苏格说这个做什么,满脸茫然。 “你觉得我赌石的眼光怎么样?”苏格转了个弯,问了个看似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老周眨巴眨巴眼,朝苏格伸了个大拇指:“要我说,别看你年纪不大,赌石这眼光,我就没看过还有比你更好的。那么多好翡翠啊,还有那块帝王绿,啧啧。” 苏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半晌才道:“我刚刚眼扫过去,看到了几个帝都的熟人。” “也有生面孔,直在往我这边看。” 苏格吸了口奶茶。 他眼光好,这事儿最起码在帝都的玉石圈子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那块帝王绿,还有翠逸居里那么多品质绝佳的翡翠,都在告诉人们,苏格这个主人赌石的眼光超乎常人。 所以,明里暗里就会有人注意着自己。苏格已经预料到,旦自己表现出对哪块料子的意来,那些暗处的人立马就会也跟着投标。 好算盘。 第62章 但是这种事情, 也不好摆在明面上去说。整个平洲公盘这样的大, 直接上前挑明,问你们是不是直在跟着我,对方也不会蠢到直接就认了。 老周也不是笨的, 明白过来苏格意思后就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咱们既然过来了, 总得带几块好料子回去。你要是被人盯上了,投哪个标估计都会有人跟, 到时候咱们竞标成功率又得减小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不了到时候雇几个靠谱的人帮自己投标, 他本人不到场就是, 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他投的是哪几块翡翠了。 或者干脆混淆视线, 到时候乱投通, 无论好的坏的都来点,将真正想投标的那几块夹杂在其,那些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要在暗标箱内放投标纸时压着点价格,不真的把目标外的石头拍下就好。 唯要注意的就是, 苏格不确定那些人暗窥伺自己到什么程度。可能看毛料时,连自己的表情都得控制点不能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 否则就很容易被人看出自己是意哪块石头不看好哪块石头了。 这可真是让人难受, 过来参加次公盘还得用上各种演技、博弈论。苏格心里吐槽,要多不快活就有多不快活。 但转念想, 那些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想在自己这儿占便宜, 他苏格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主,大不了到时候当回影帝,故意误导他们哪块翡翠好不好也是说不准有这种可能的。 苏格在大脑里做了番分析后,心情轻松不少,对老周道:“总之咱们就先看料子吧,看料子的时候注意着点别把情绪表现出来就是,然后具体的咱们回招待所后再讨论。别担心,十天长着呢。” 老周年纪比苏格大两轮都不止,但只要苏格在,不由自主就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听到苏格都这么说了,松了口气,又笑着安慰道:“你也是,别太担心了,平洲公盘上大部分是暗标,也有小部分明标的,咱们要实在不行,大不了去明标那块看看嘛!” 平洲公盘上大部分都是半赌的暗标料子,也有少部分明标料子,大约占到原石总数的十分之。 明标就是在现场进行拍卖,类似以拍卖会的形式售卖翡翠毛料。不像暗标到最后天前才会统计暗标箱,公布那些翡翠最后花落谁家,明标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场,规模比较小,有兴趣的都可以参加。 到时候参加的人会集在起,由公盘的工作人员介绍毛料,而后进行公开竞价,玉石商人们轮番投标,最后谁的价格高谁就标。 和拍卖会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因为毛料相对较多,整个流程节奏非常快,叫价能叫的人应接不暇。且不同于暗标场上都是半赌毛料,明标料子什么都有,有全赌的有半赌的。 但到底明标只能算个开胃小菜、餐后甜点,重头戏肯定还是整个大的暗标场。 苏格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明标有时间他会去看看的,但主要肯定还是占到大头的暗标毛料。 这几天看料子他不会在面上表现出对哪块料子的喜欢,切都记在心里记在本子上,等最后天再统出价。 他就不信,那些暗盯着自己的人能反应这么快,在自己投完标后第时间就也跟着投。就算跟着投了,他们又能在短短时间内估算出恰当的价格吗? 于是后面几天,苏格就表现的十分轻松了。在玉石商人们拿着手电筒如临大敌般脸严肃地审视摆在地上的毛料时,他和老周两人人捧着杯茶饮,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简直跟游客差不多,哪里人多就凑过去看眼。 说他们在看毛料吧也不是,眼睛都没往料子上停留超过三秒,更像是在人群里凑热闹的般。 后面这两人好像是觉得自己这样表现得太不专业,第三天开始,苏格和老周就人个本子支笔,边走边写写画画。 但同样,也不是认真看毛料的架势,两人在每块石头前停留的时间都差不多,大概也就是扫两眼就走,走马观花的架势生怕旁人看不出他们是外行。 两人脸上也看不出对石头是好是坏的评价来。 直暗暗观察着苏格的人后知后觉,恐怕苏格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弄些迷惑人的举动来。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们自认为自己隐藏的足够好,苏格和周满应当不会发现什么才是。 可能只是下意识的谨慎吧。 他们不由头疼,这个样子根本看不出苏格会选哪块石头最后出价。 个个恨不得头伸到苏格的本子上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 苏格有那么双眼睛在,不需要像旁人样块石头看半天犹犹豫豫不知道值不值得买。开启了透视的能力之后,扫眼便能知道石头里头的情况是好是坏。 他现在的眼睛经过了那么多高品质翡翠的温养,尤其是翠逸居开业剪彩仪式上解出来那块帝王绿,更是让眼睛内的温润流质物突飞猛进了大截。现在的他,看个百来块石头已经不在话下了。虽然对于整个标场数以万计的石头而言不算什么,但他本来就也没指望能把整个标场的石头全部看完。 本子上记录的内容,上头的符号数字只有他自己看得懂。沿途眼睛扫下来品相不错的,苏格都记下了位置、编号和底价,后头用不同的符号表明石头里头翡翠的种水颜色,以及能取出的料子多少。 在最初自己刚接触赌石的时候,身上资金严重欠缺,那时候赌石基本都是买的全赌毛料。毕竟全赌的料子要便宜很多,他那些解出来的翡翠都算是捡漏的。若是没有那双可以透视的眼睛,想在全赌料子里捡漏,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毕竟是全赌料子,他赌石经验其实是很浅薄的,看松花蟒带之类的基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每块石头都要动用眼睛,这样来消耗就大了,效率也并不高。 眼前标场的基本是半赌毛料,每块都开了小窗,露出翠绿的翡翠肉来。这些翡翠不管怎么说,起步就很高,已经能确定的是里头肯定是有翡翠,只是翡翠能吃多深,内部种水如何以及会不会有裂绺杂质之类的。 从这些翡翠里淘好翡翠无疑要容易轻松的多。相对的,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价格肯定是要更高的。 在这里,毛料商人个比个精明,他们都是浸淫此道的老手,知道怎么顺着松花蟒带开窗能开出最有利于自己的窗。 凭借经验,他们甚至可以把块靠皮绿的石头擦出里头好像是满绿的效果来,标价自然都不低。 总之,在这里捡漏的机会是要小很多的,真正的好料子基本都会以个高价卖出。在这里,底价百万级的翡翠原石比比皆是,上千万的也不少见。 前三天很快就结束了,苏格目前为止大概锁定了二三十块毛料。 其有三块是他重点关注,想要尽可能都拿下的。 三块的第块足有米高,三十多公分宽,十五公分厚。整个石头看上去瘦瘦长长,像根丝瓜般。这块石头上开了两个小窗,个开在正面央,个开在顶端部分,两个开窗都比手掌要大,开窗处能明显看到里头的翡翠种老肉细水头好,估摸着至少得糯种打底了。 可惜的是颜色有些淡,浅底色,稍微泛着点黄色调。在当前大体上仍是以绿色为尊的玉石界而言,这样的黄色调并不怎么讨喜。因此,驻足在这块石头跟前的人并不多。 这块个头不小的料子底价标价是350万。 然而苏格觉得这块石头被严重低估了,比较合理的底价应该在千万左右。最后竞标的成交价,三四千万绝对是值的。 因为开窗的部分只能看见种水和点浅浅的底色,会让人误以为这就是块颜色普通的糯种翡翠。但当苏格动用了眼睛的异能看进去,发现里头是块满当当的金丝种翡翠,且翡翠内部,种水能达到个冰种的层次。 金丝种翡翠,在翡翠家族里排得上名号,称得上高档,很具有收藏价值。 如同其名,翡翠内部分布着条条“金丝”。 乍看,不太懂的人可能会将成当作是飘花翡翠。现在市场上就有些不良的玉石商人,会用飘花翡翠来冒充金丝种翡翠以卖出高价来,事实上两者差别还是很大的。 所谓金丝种翡翠,指的是翡翠里头有鲜艳的翠绿色成丝状分布。这块开窗的料子,开窗处颜色很淡,带着点黄色调。但到了里头,底色就会变得绿很多。艳丽、色泽鲜阳明亮,里头更加翠绿的丝线在微带黄色调的底色,乍看像翡翠里含有金光般。 难得的是这么大的金丝种翡翠,里头的翠绿丝线都是平行排列的,丝线非常清晰规整。金丝种翡翠,绿丝纤细平直、排列密集、占面积比例大、颜色又比较纯正,这样的就价值很高。而有的绿丝排列疏散无规律,就极大影响了美感和价值。 苏格意这块翡翠的另外个原因就是,在雕刻时,如果能利用好翡翠的绿丝,根据绿丝的走向来雕刻花纹或图案,配合其走势达到最佳的视觉效果,做出来的翡翠成品会很精致很有特点。他喜欢雕些特色的小玩意,自然不能放过这块金丝种翡翠。 这是块被低估的料子,苏格觉得自己将暗标的价格标的高些,还是有希望拿下这块的。 第二块翡翠,个头就比较小了,只有5公斤出头的样子。 这块翡翠的标价是230万。只见翡翠上的标签写到这块翡翠出自莫西沙场口。莫西沙场口所产的翡翠原石大多个头较小,般在4到5公斤左右,没有大件料。但其出产的翡翠原石玉质高,常常能达到糯化底到玻璃底。 有件有趣的事是,翡翠自古以来都是以绿色为尊,到了现代也是,绿色的翡翠商业价值仍是最高的。 其他颜色的翡翠,近些年也随着人们审美的多元化价格水涨船高。相比较而言,无色的翡翠价格就要次点了。 总而言之,带色的翡翠价格远远要高于无色的翡翠价格,所以90年代的缅甸人不喜欢无色翡翠。 很多出产自莫西沙的无色玻璃种翡翠都被缅甸人丢弃了,而在这时,有港台的玉石商人过来,捡回去这些无色的翡翠,而后用极其精细完美的雕工将这些翡翠加工到极致,呈现出种独特隽永的美。 无色玻璃种翡翠,因为无色,体现不出翡翠的瑰丽和梦幻。但是也正是因为无色,玻璃种的通透到达了极致,翡翠的“种水”概念下被很多人轻而易举地弄明白了。 传统翡翠固然以有色为尊,但莫西沙出产的无色玻璃种翡翠,那种雕刻打磨成后体现出的完美种水,还是颠覆了传统的审美观念。 在港台那些玉石商人们独具匠心的雕刻加工下,这种无色的莫西沙翡翠,下成为了抢手货。又经过了几十年发展,无色玻璃种翡翠的价格飙升,从当初开采出来甚至要被丢掉的角色,转而成为了新晋的香饽饽。 眼前这块,就是典型的莫西沙无色玻璃种翡翠。擦开的窗口可以看到里头的翡翠肉无色起荧光,具有明显的胶质感,种水好的惊人。 料子不大,四面又都开了小窗,开窗部分都显出了较好的翡翠种水。 这是块风险不大,赌相较清晰的石头,从几个开窗的位置来看里头应当至少七成都是玻璃种翡翠。所以底价也很高,5公斤的石头底价230万,最后的成交价其实也还蛮接近了,不会高的离谱。 而苏格动用了异能,看进去也确实如此,表里如,没什么心眼的块石头。 对这块石头有意向的人显然不少,苏格知道这块翡翠的最后成交价绝对不会低,他能不能竞标成功就得看运气了。 第三块翡翠,是苏格看的三块里头个头最大的,高度也就比他自己稍矮些,约莫有170公分,宽差不多50公分,厚度也有近40公分。因为料子足够大,标价是900万。站在这块石头跟前的人,有不少小声交流,不时摇摇头,显然不是太看好的样子。 苏格仔细看也就明白为什么了。 料子大归大,开窗的表现却不怎么好。这块石头共开了大大小小十六个窗口,沿松花蟒带而擦,几乎遍布了整块石料。 但可惜的是,下方有四个窗口没擦出绿来,其他的十几个窗口倒是都有不错的颜色表现,露出了底下的糯种翡翠肉,白底的,也带点淡淡的飘花颜色。但这十几个不错的窗口并不能让人有个乐观的预计。 就好像木桶的短板理论,有时候块石料的价值也是看它的下限。哪怕其他的十几个窗口露出的翡翠肉颜色种水都还可以,但就是那占了少数的四个窗口没有绿,让很多人都担忧犹豫起来。 那四个窗口聚集在石头的部和下方,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里头的翡翠究竟占据了多大尺寸。 下方开窗不出绿,很可能这块石头里头的翡翠就只集在原石的上半部分,那么值不值九百万,就得打个问号了。再仔细看看,那些上半部分开了的窗口附近,分布着些黑藓,这就又加重了周围人的犹豫。 黑藓要是吃进去吃的多了,翡翠肉可就毁了。 毕竟不确定能出多少料,再加上可能存在的裂绺、棉纹、黑藓类的杂质,这块石头,出价的话风险就有些高了。围在这块大石头前的人大半离开了,只余下七个还在观望,脸上有些纠结。 苏格看了看石头,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心里都要乐的炸开了。 九百万,值啊!太值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开的这样烂的窗口,底下的四个窗口竟然点翡翠都没露出,白白损失了大批可能出价的玉石商人。 在苏格眼,这块料子的内部览无余。不像旁人担心的,只有石头的上半部分有料子。这块石头,内部几乎能算作是满料,只是那开窗的地方恰好没露出底下的翡翠来而已。 上头窗口处有黑藓的部分,黑藓大多都集在石壳表面,并没有吃到翡翠里去,基本没什么影响。 所以,九百万的价格,如果能买下这么大的块原石的话,绝对是赚大了。不过九百万是底价,就算大部分人不看好这块料子,最后的成交价肯定也是高于九百万的。 苏格心里隐隐有个估算,对于出价也有了那么几分把握。 他看这块料子,倒不是想拿它做多少手镯雕件。就对比他现在铺子里现有的手镯挂件的品质,眼前这块料子做小件有些不够看。毕竟大体上只是糯种翡翠,对别的玉石商人来讲可能还不错,但对现在眼光被养刁了的苏格而言,糯种还是差了点。 但里头有几抹颜色飘得很好,红的红绿的绿,还有几缕飘逸的蓝,这些让他脑海里顿时有了灵感和想法。 这么尊高度大小刚好的料子,完全可以放到翠逸居里头,雕个仕女雕像啊。那温润白色为主体的翡翠,正是仕女如玉样的细腻肌肤最好的写照,并且糯种翡翠,透明度水头刚刚好,雕起人物来不会有什么突兀的感觉。 而那里头几抹红、绿位置分布的好,雕刻成仕女身上的飘带、衣襟褶皱、簪花都是可以的。 整尊糯化底子的翡翠,用来做手镯做小挂件显得有些不够看。但如果是用来雕刻雕像,那就怎么看都是大手笔了。 苏格的小本本上,这三块翡翠是重点标注了的,另外还有几十块,按照他的意程度从上到下排列,到时候就按照自己的预算来估摸着投标,能投几块就看运气了。 公盘距离结束还有个星期时间,苏格也不急,慢慢看慢慢琢磨,后面再有看上的翡翠也都加到本子上。 老周那边似乎也有了收获。 他刚开始学着苏格,走马观花跟游客样看翡翠,当发现自己这么看确实看不出什么时,终于恍然大悟:那些暗窥视的人又不是冲着他来的,他这人又没啥赌石天赋,这么小心翼翼干嘛? 老周认清了自己那点水平不至于被人盯着之后,就无所谓了,看了什么石头就拉着苏格看下,苏格说可以、行、买了不亏,他就记下来紧着苏格给的参考意见,打算到时候投个标。 他预算不多,三四百万,最多也就投标个两三块石头。 所以有了意的石头后,老周后面几天的心态就变得非常好了,真跟个游客样,时不时到玉器街大大小小的铺子里讨教下雕刻、经营之道之类的。 又过了两天,公盘时间快要过半了,苏格发现暗的那几波人还在监视着自己的时候,目光就有些玩味了。 老周有了看的石头后这两天就没怎么跑公盘了,按照他的话说就是有那么两三个目标认定了就可以了。再看再心动,对没预算的自己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时间就当旅游来了。 他想的开,苏格觉得他说的也对。 今天老周早就跑玉器街上学习观摩去了,苏格个人过来看石头。没走多久就又感受到了几股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苏格状似不经意地看过去,暗监视着自己的人并不是拨人,明显就是不同的玉石商人,他们之间心有灵犀地有了相同的打算,所以各自派了人过来专门盯着自己。 这些人真是持之以恒不死心,真当自己没有发现他们吗?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客气了,前几天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没珍惜,现在还黏着自己,那就别怪自己折腾下他们了。 苏格改前几日吊儿郎当的游客样,像是突然进入了个玉石商人应当有的状态。放大镜、强光手电筒都带上了,他在标场内走动的步伐慢了下来,时不时驻足拿着放大镜凑近了仔细看看,再用强光手电照照,表情或纠结或喜悦。 他终于开始行动了?暗直观察着苏格的人见状个激灵,纷纷精神抖擞起来,睁大了眼睛紧紧贴在苏格身上,半点细节都不愿放过。 事实上,这些人够谨慎了,他们离苏格的距离绝对不算近,般人肯定不会发现到什么异样的。 他们见苏格和老周,老小,身边也没跟着什么其他人,自然是百分百自信苏格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们。 然而谁让苏格有那么双眼睛在,视力、观察力都远超常人,对于旁人视线的敏感度也提升了好大截,早在第天就发现了有人在暗窥视自己。 苏格眼角扫过某处蹲在某个角落,正拿着纸笔严正以待的人,嘴角勾起抹笑,随即走到块标价312万的石头跟前。 围着石头转了转,苏格蹲下身子,掏出放大镜贴在石头上看了好会,手指又细细摩挲着石头表面的松花纹路,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很满意这块料子般。 暗观察着苏格的人激动的不行,像是发现了什么具有重要价值的情报般,拿起纸笔刷刷记录了通。 苏格眼角瞥见这人该记的都记好了,站起身走向下块石头,继续发挥着自己超乎平时水平的演技。 记吧,随便记,到时候你们就使劲投标,亏死你们。 苏格扯了扯嘴角,几天来的不悦稍微发泄了点。他最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那种被人在暗处注视的恶心和膈应是无法忽视的。 就高敬玥那种,走到他跟前明明白白表示我讨厌你我想搞你的人,苏格还能稍微多那么点点的好感。 从自己手解开那块帝王绿开始,苏格就注定被这个圈子的人所注视着了。明处的暗处的,好意的恶意的,如影随形躲避不了。 他既然进了这个圈子,努力想要做出番成绩,就会学着成长,学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流言,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格能够好脾气地忍受自己被当作利益的试金石和垫脚板。 那些人在想到自己这条捷径后,就应该做好承受定代价的准备。只能说,苏格对他们如此信任自己眼光的做法予以感谢和不赞同。 打了个哈欠,苏格继续向前走着,前方路口走过行人,看背影是阮学林和他的几个学生。 看到这几个人,苏格本想换个方向,那几人的谈话声传来被听觉敏锐的他捕捉到了,不由停下脚步。 “央视那个关于翡翠的纪录片,原本不是想邀请咱们阮老师的吗?为什么临时变卦说要请蒋建本了?” “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使了什么手段,六十多的人了天天的,不知道在蹦跶些什么。” “就是啊,论名望论经验,怎么着也应该是阮会长的!” 苏格皱了皱眉。 第63章 纪录片?他目光穿过人群, 看到标场门口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摄影师记录着标场内的盛况, 时不时走进标场,拍下人们观看毛料和投标的过程。 本来以为那是玉器协会的工作人员记录影像,或是当地的媒体做新闻报道, 苏格也没怎么注意。但现在看,那几个人装备什么的都挺齐全, 好像还挺专业的,难不成就是阮学林几人口的过来给纪录片取材的? 几个人提到了蒋建本, 苏格就不由多留意几分。 “到时候请导演副导演他们吃吃饭送送礼, 这个机会定要拿下来啊。”阮学林身旁的杜锋说道, “纪录片频道那边对这个题材这次拍摄很重视, 阮会长要是能上, 那不也是给咱们玉器协会长脸吗?” 听着这人言语间不忘随时随地拍个马屁, 苏格轻哼声。怎么着蒋建本难道就不是玉器协会的吗,他上就不给玉器协会长脸了? 阮学林直听身旁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半晌才半端着架子,扫了眼杜锋说道:“这次机会当然要拿下的, 但拿下,靠的也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是是是。”杜锋自然是极为了解自己这位老师的性格脾气, 讨好笑道, “阮会长能拿下这个机会,靠的肯定是自己在玉石界的声望和实力啊。” 话锋转, 杜锋又道:“咱们自然是不能走什么歪门邪道的,不过人情往来嘛, 请人家吃吃饭,送点小礼物,那也是必须的会长您说是不是?” 阮学林满意地点点头,沉吟了下道:“那杜锋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没等杜锋欣喜地应下,阮学林又道:“我那里有两个晴底飘花如意,你拿着送给导演。” 杜锋点头:“您放心,我会儿就去办。” 苏格假装看毛料,踱步在几人身后,耳尖地将他们的对话都收入耳。 这阮学林,看着也只是表面上庄严正派嘛,其实内里,比般人还要更趋名逐利些。 嘴上说着不走歪门邪道,还不是饭局送礼套来全了? 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如他们愿,苏格皱了皱眉,想着回去和老周商量下。老周外表看着憨了些,对人情世故老练通达的很。 苏格和老周没走路,回招待所后,他跟老周讲了今天在标场内听到的阮学林几人的谈话。 “纪录片?”老周抱着个装满了腰果的袋子,抓出把腰果粒粒往嘴里送,“是听说过有这么回事,纪录片频道想拍个翡翠主题的系列纪录片,从原石开采直到翡翠做成成品送到商场被买家买下,整个过程。” “我消息好闭塞啊。”苏格叹了口气,他要不是听到了阮学林几人的谈话,是点不知道这个事。 老周扫了眼他,道:“你那翠逸居遗世独立,哪像我们,条街都是玉石铺子,平日里大家聚在起,随便聊聊,业内有什么新消息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这倒是事实。 “那看来清净也有不好的地方。” “利大于弊嘛,你那翠逸居现在整的,跟世外桃源样,啧啧,从外面眼看过去就比玉石街上的玉器店高端的多。”老周满脸羡慕,“更别说还有那么许多看了让人眼馋的好翡翠。” 苏格扯了扯嘴角:“那不是因为刚开始在市心没钱盘铺子,翠逸居离市区远所以便宜嘛……” 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苏格回到了刚开始的话题,若有所思地道:“平洲公盘作为玉石商人交易原石的盛会,要做关于翡翠的纪录片,来这边确实是理所应当的。” “要是真上了纪录片频道,那可真是长脸。”老周感叹句。 那可是纪录片频道,官方过来拍肯定是要有意要出精品的,这可不是时热闹的什么电视节目可以比的。 苏格从他袋子里抢过把坚果,边吃边说:“阮学林那人,算半个搞学问的,他对这种名声,看的可能比钱还要重些,有这样的机会,肯定是要把握住的。” “就不知道那边纪录片频道的人靠不靠谱,可别真被阮学林拿走了机会,那个家伙……”老周撇了撇嘴,摇摇头。 在招待所和阮学林打了个照面,老周对这人的第印象非常不好。 “我跟蒋叔说声吧,万阮学林那边动什么歪点子,让蒋叔也有个准备?” 老周表示赞同:“得说。我看蒋老哥这人,不管是人品阅历还是对翡翠的研究,都要比那个什么阮学林要好。” 苏格拨通了蒋建本的电话,将阮学林的事简单说了几句,让他稍微注意下。 蒋建本听了苏格的话,咳嗽了两下,说道:“其实阮学林那边说的没错,纪录片频道那边开始确实是想要邀请他的。” “毕竟阮学林有上过鉴宝节目的经验,对流程什么的各方面也比较熟悉了,而且他是玉器协会的会长,按理来说是得他的。”蒋建本稍微压低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周围很多杂音,应该是在忙。 “那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杂音小了很多,蒋建本走到处安静的地方,继续说道:“阮学林可能还不知道,这次纪录片的导演都是很正派的人,原本定了他,后面又换了我,是因为他们查到阮学林这人干过不少收受礼品的事,现在又管的严,导演是很看不惯的。” 蒋建本说的含糊,苏格却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什么收受礼品啊,摆明了说就是阮学林这人收受贿赂。导演正派,看不得这种事才换下了阮学林,没想到阮学林还想着通过送礼挽回这次机会,这不是刚好撞在枪口上吗?苏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这样来,蒋建本这边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玉器协会这边,阮学林之下就是蒋建本这个副会长。蒋建本学识经验都够,摆在这里能让人信服,自然是个很好的人选。 苏格放了心,还没等恭喜蒋建本,蒋建本叹道:“其实我倒不是很想接受邀请做这个节目。” 苏格不解,问道:“为什么啊?” 蒋建本有些无奈:“和导演聊过了,这个节目的录制周期有些长,我公司这段时间也忙,怕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去弄。” 苏格挠了挠头,觉得蒋建本要是放弃这个机会有些可惜,劝道:“时间上确实是,可能会冲突。但是蒋叔您想啊,这节目做好了对你本人对你的公司都是种宣传嘛,时间上多多和那边协调下你看呢?” 蒋建本呵呵笑了两声,对苏格和蔼地道:“我再和那边说说吧,也多谢你告诉我这个事,有心了。” “客气了蒋叔,我这不也没帮上什么吗。”苏格笑了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对了,公盘时间过半了,有看上的料子了吗?”蒋建本问道。 “有不少好料子,看了好些,就等着去投标了。”苏格有些无奈,“只是我第次参加公盘,对暗标这种形式没什么把握,也不知道会几块。” 蒋建本“嗯”了声,说道:“暗标就是这样的,好点的料子,块石头就有好多人去竞争,又相互之间不知道对方的出价,价高了会亏,价低了又被别人买走了,所以怎么评估价格怎么出价是个学问。就往年来看,经常有就差几十块钱,投标的石头被别人出价抢了的事情发生。” 苏格闻言更是头大。 他对出价这事儿心里头点把握都没。 叹了口气,苏格道:“那这次就当涨涨经验吧,要真运气不好块都不标,就下次再来。” 蒋建本点了点头:“这样的心态就对了。不过以苏小兄弟你的眼光和气运,不会块都不的。” 苏格眨巴眨巴眼,面对长者还是有着该有的谦逊的:“您真是抬举我了。” 蒋建本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可没恭维你,英雄出少年。” “我也是昨天刚知道,苏小兄弟在玉石界可真是不得了的人物。”蒋建本笑声止了,声音里有几分感慨:“因为我公司生意重心直都是在南方,所以北边的那些消息我没怎么在意过。” “只听说有家叫翠逸居的玉石铺子,个年轻人开的,里头的翡翠走的高端路子,品质非常好。” 苏格见他说起了自己,脸上就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自知自己在翡翠上的经验、知识远远不及蒋建本深厚,设计和雕刻功底是他自己的没错,但赌石的成就,都是他那双有异于常人的眼睛带来的。 苏格知道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蒋建本继续说道:“昨天我跟人聊天偶然才发现,原来那家翠逸居的主人就是你。” “后来又打听打听,嚯,真不得了,年前有帝王绿出世的消息,原来那块帝王绿也是出自你手。”蒋建本声音里的赞叹止都止不住。 苏格觉得这会儿自己再谦虚的话就显得有点假了,于是蒋建本边说着,他边不好意思应两声。 “你今天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想得了空找你,和你唠唠嗑摆摆龙门阵的。”蒋建本越说越来劲,激动的咳嗽了几声。 苏格听他咳的有些剧烈,等了好会他缓了缓才担心问道:“蒋叔你身体还好吧?” 蒋建本咳完了,嗓子有些哑,清清嗓子说道:“没事,老毛病了。我这儿有人找我了,那咱们就等公盘结束再聚?” “好,那蒋叔咱们过几天见。” 挂断电话前,蒋建本又忍不住感叹几句苏格眼光好:“早在瑞丽那会,我就觉得你这小伙子不得了,身上有灵性,难得,难得。”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声音里有几分若有所思:“苏格你店铺忙吗?” 苏格不明白他问这个干嘛,摇了摇头如实回答:“现在上了正轨就还好了。” 第64章 公盘到第九天的时候, 苏格没再管那些暗打量监视着自己的人, 按照这几天在本子上记录下的各种原石信息,花了半天功夫写好标书。 为了不让那些监视自己的人知道自己的投标,苏格花了点钱托别人将标书送到标场内对应的原石暗标箱内去。 这些原石的编号很讲究, 都是按照石头在标场内的摆放位置来的。从编号就能看出原石是标场内哪个区哪个摊口的哪块石头,有了编号找起来并不费劲。 并且每块原石的标签条上都贴着条形码, 相当于石头的身份证了。有了条形码,在录入、公布原石信息的时候就会相当方便。 苏格心里其实没什么底, 他看的原石数量有些多, 考量研究怎么出价实在太耗费心神了。所以除了几块他十分意的原石反复推敲过出价, 其余的也只能说是听天由命。 平洲公盘第九天下午六点, 暗标箱关闭, 截止投标。 之后工作人员们连夜将暗标箱内的标书价格统计出来, 于第十天也就是公盘最后天,在标场央的电子大屏上陆陆续续公布标结果。 第十天早苏格和老周就来了公盘现场,苏格看到现在这边标场上放着的料子已经全部被围起来,禁止再靠近看了。标场央竖着整整二十块电子大屏, 正在滚动播放标结果。 电子大屏前挤满了人,苏格和老周站在人群外有些艰难地在大屏上找自己的投标信息。 投标信息整个是个巨大的表格。第行分别是原石编号、底价、标价、标会员编号、是否付清。信息十分明确。 前方人群里不时传来或欣喜或失望的声音。 “我标了哈哈!” “我去, 那个标的就比我多出了千块?悔死了, 早知道多加几千块了。” “运气不错,了两块!” 各种声音闯进耳朵里, 苏格屏蔽了,环顾四周, 看到了几个这几天直暗跟着自己的面孔。 他们似乎是拍了好几个料子,苏格看向电子大屏,上头好几个石头编号很眼熟,应当就是自己发挥演技误导这些人的几块石头。 看他们脸上的得意和欣喜掩都掩不住,看来是成功竞标了。 得意?他们是觉得自己足够聪明,竞标的价格出的刚好,从我手上抢走了那些料子所以得意? 苏格看着那些人移开目光。可惜,那些料子他压根从头到尾就没想收过。现在开心,等解开石头你们再后悔去吧。 老周看着密密麻麻的行行标结果,有些头晕脑胀:“这么多,怎么找啊?我都不知道应该在哪个电子屏上找自己的信息。” 标场内可是有好几万块石头,标结果有几万条,老周觉得自己要是条条这么看过去,眼睛怕是要瞎。 苏格有些无奈,戳了戳他,指指挂在电子屏上方十分显眼的指示牌。 “看到那牌子没,上头是石头的编号区间。你看自己标的那几块石头编号是哪个区间,就去相应的电子屏前找就行。” 标结果看着有好几万条,好像很难找的样子。但分摊到二十块电子屏上,每块屏幕上大概也就两三千条标结果。 标信息在屏幕上都是按照编号从小到大的顺序滚动的,次会显示百条,停留分钟再继续往下。所以只要记住自己投标的石头编号,顺着编号找,看下来整个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老周恍然大悟:“嗨,这么看信息还挺明确的,那我就先去找我的,我就投标了五块,估计快的很,等都看完了我来找你。” “行。” 苏格共在暗标箱内投了十七份标书,因为暗标标的不确定性,他投的数量有些多。但最后拿下的如果能有五分之,苏格都觉得运气不错了。 他看了看自己在本子上记录下的石头编号,按照指示牌上的编号区间找过去对应的电子屏。 十多份投标,全部找到是个不小的工作量。苏格连找了四五个竞标结果,显示的标人都不是自己,就不由有些焦躁起来。 暗标标的成功率果然是低。 好在没过会儿老周就过来帮他起找了,速度快了不少。 老周收获不小,他共下了五份标书,了三块,都是价格在几十万的料子。他下的这几份都是苏格建议他收的,价格不算很高,但里头翡翠质量都不错,老周能成功拍下来就是捡漏。 大早过来,直到日头有些西斜了,苏格才将自己的全部标结果找到。 十七份投标,共了块。 十分之还不到的标成功率,苏格稍微有些失望。毕竟他投标的这些料子都很不错,有可能的话全部带回家当然是最美的。 不过好在他重点关注的那三块翡翠,有两块都被他顺利拿下了。 块是形状像个巨大丝瓜的料子,里头是满满当当有种有色的金丝种翡翠,底价三百五十万,苏格在经过番细细考量后出价七百三十五万零千,成功拿下。 至于为什么出价有整有零,这是老周交给他的小技巧。暗标出价,有些赌相明显的料子,有经验的人往往会有个比较合理的估价,出价也会集在某个区间,大家出的价都大差不差。 而整数的价格,是很多人都会想到、容易撞车的。可能有时候两个同想出价三百万的人竞争同块料子,其个人出了三百万,另外个人本来也想出价三百万,但最后加个万儿千,甚至就加个几块几十块,就能在这种情况下成功竞争到料子。 另外块,算是个小巨无霸。 整块料子也就比苏格矮那么几公分,糯种打底,局部地方可以达到个糯冰到冰的种水。 这块料子因为体型够大,底价是九百万,苏格以千百二十万零三千七百的价格成功拍下。 这是块因为开窗开的不好,从而让人产生错误判断、不看好的石头。出价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以九百万出头的价格来出价,苏格的千百多万顺利拿下。 这两块料子的入手让苏格稍稍少了些郁闷。 金丝种的料子个头不小,能出不少高档雕件。至于有成年人那么高的另块料子,苏格则是打算雕个仕女整件,摆放在翠逸居内。 全部结果都出来后,苏格和老周同去了交易处结清钱款。 将会员证明交给工作人员,对方确认了两人的会员身份后,再次确认各自的标原石。 工作人员脸上带着模式化的笑容:“会员391207,您共标8块原石,原石编号分别为S1-1960、S3-135、E2-675……是否确认?” “确认。” “好的,S1-1960号原石千百二十万零三千七百,S3-135号原石七百三十五万零千……总价四千二百十二万九千,是否确认?” “确认。” 苏格说着,内心却有些无语。这次他足足备了两个亿的预算过来竞标,谁能想到最后只用上了四千多万呢。 钱花不出去的感觉有点难受。 不过好在,自己最想拍下的三块石头里,两块都了。 “好的先生,如果确认无误的话,请在两个工作日内付清全部款项。之后您可以自行将原石带走,相关的手续和证明玉器协会都会办齐交给您。” 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打印出相关件,递给苏格后道:“我们这边也可以提供托运服务,交付定的运输和保险费用,除去部分偏远省份都可以运送上门。” “行,帮我办理下托运手续吧。” 在平洲公盘上,如果发生逃标行为,是要被平洲玉器协会永久拉进黑名单的。因此标的人大多十分爽快地现场结清款项,带原石回家。 苏格付清了全部款项,加了部分费用后选择使用公盘主办方提供的运输服务,将这块原石运回帝都。 等走出标场,时间就不早了,这次平洲公盘之行算是正式结束了,苏格和老周都松了口气。这十天,每天早出晚归,在标场内走路走的鞋跟都要磨平了,两个人都觉得累得很。 “总算结束了,咱们请蒋老哥吃个饭再回帝都?”老周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自己鼓出来的肚子问道。 苏格没意见,打了个电话给蒋建本。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蒋建本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苏格,投标结果出来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苏格“嗯”了声,说道:“还行,了个标,不空手回去我就满足了。” “嚯,个不少了啊。”蒋建本哈哈笑了两声,转而问道,“你打算哪天回帝都?” 苏格和老周订的是第二天的机票,两人都有些赶不及要回去了。 苏格揉了揉有些涨的太阳穴:“就明天。回去前想请您吃个饭。” 蒋建本应了:“好啊,正好我也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三人约好了酒店,在天完全黑之前都到了。三个人都不是忸怩的人,聚到起没多寒暄,直接进了包厢等吃饭。 包厢内明亮的灯光下,苏格发现几天没见,蒋建本好像憔悴了不少,时不时咳嗽番。 皱了皱眉,苏格有些担忧地问道:“蒋叔你病了吗?” 蒋建本叹了口气摇摇头:“老毛病了,肺不太好。” 见苏格担心的样子,他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不是多严重的病,就是治起来麻烦,废时间。” 饭桌上,蒋建本进入了正题:“苏格,前几天咱俩说的央视纪录片频道要拍的那个翡翠主题的片子,你还记得吧?” 苏格点了点头。 蒋建本放下筷子,认真看向他:“是这样的,如果你不忙的话,我想引荐你去参加,你愿意吗?” 苏格眨巴眨巴眼,不解地问道:“蒋叔你不去吗?” 蒋建本摇摇头:“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爱人让我好好休息调理调理。公司事情又多,实在抽不出身去参加那个纪录片的拍摄。” 没等苏格开口,蒋建本又道:“我引荐你呢,不是因为私交,而是你确实是有这个能力。很出色。” “我看了你的些设计作品,还有业内流传出来的,你之前的个鲤鱼化龙的雕件。真的很出色,这方面我是远远比不上你的。” “今天来吃这顿饭前,我也将你的作品给纪录片的导演看了,他说如果这几个作品的作者确定是你的话,那你绝对是够资格加入到拍摄的。你的意思呢?” 苏格思索了番,现在翠逸居走上了正轨,他的时间充裕了些。而参加到这样档节目去,确实对店铺是有好处的。 这么想,苏格也没扭捏,对蒋建本道:“那多谢蒋叔引荐,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我愿意尝试下。” 蒋建本对苏格大方坦荡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道:“好,那你看要不推迟几天回帝都,先在这里和导演商量商量?” 第65章 机票本来订了第二天的, 这会苏格要暂时留在平洲几天, 老周就先独自人回帝都了。 纪录片的拍摄组本身就在平洲,蒋建本跟苏格说完这件事后,第二天苏格就和拍摄组众人见了面。 拍摄组所有人都住在酒店内, 苏格去的时候,房间内群人正围坐在地上, 讨论激烈,各自述说着对于拍摄的想法。 苏格敲门进来后, 十几双目光看向他, 眼神里都有几分好奇。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年人, 看着不苟言笑, 嘴角总是不自觉抿起, 有几分严肃的样子。 “你就是苏老师吧?请进。”年男人打开门, 对苏格点了点头,“我叫甘谦,是这次拍摄的总导演。” “导演你好,叫我苏格就行。”被叫声老师, 苏格稍微有些不习惯。 苏格目光扫到后面,只见这群人眼底都有几分青色, 显然是好几天没休息好的样子, 但个个目光都很亮很有神。 酒店内房间凌乱,地上摆着不少空矿泉水瓶子, 和沓沓的草稿纸,上头写着些凌乱的拍摄想法, 画着拍摄分镜。 难得的是,虽然地方乱些,却没闻到烟味,房间内也没旁的难闻的气味。苏格最担心的就是打开房门,阵烟熏火燎,群搞艺术的胡子拉扎,地上到处是烟头和酒瓶。 甘谦将苏格引进门后,对盘坐在地上的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蒋会长介绍的苏格苏老师。” 说罢,又对苏格道:“在座的都是这次纪录片拍摄组的主要人员。” 苏格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着都很有活力冲劲的模样。唯的位年纪大的头发花白,看着得有七十多岁了,苏格有些惊讶,对老人家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们这次拍摄的顾问廖深,浸淫翡翠几十年了。”甘谦见苏格目光落到老人家身上,介绍了句。 其他人也纷纷朝苏格打起招呼。 “苏老师你好,比我想的年轻多了哈哈!” “期待后面的合作,苏老师这张脸出现在镜头里,怎么看怎么养眼啊……”后面的句话声音淡去,说的却是拍摄组不少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比起蒋建本,苏格这张脸无疑更有吸引力些。如果苏格的镜头表现力再好点,不得不说,最后拍出的成片肯定要更加吸引人。 毕竟好看的人和物,人人都喜欢看嘛。 唯令人有些担心的就是,苏格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蒋建本所说的实力。 不管是设计还是雕工,在翡翠这行,总讲究个时间的沉淀,年纪大点的师傅大多是要更出色些的。 苏格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跟大家道盘腿坐在了地上。 甘谦见他动作自然,点架子都没,不像见过几次的阮学林那般拿乔摆架子,端着副业内大师的面孔,相处起来让人不舒服。看着苏格,甘谦目光里多了几分满意。 客气寒暄番后,甘谦说道:“苏老师,蒋会长那边和我们介绍过你,说你在设计和玉雕方面的能力很突出,赌石眼光也好,但我们还需要苏先生配合,先让我们确认下,苏先生确实有这个能力。” 旁有人担心导演说话直来直去让苏格不高兴,和道:“苏老师,给咱们露两手呗?” “旦确定人选,再变动就会又耽误许多时间,希望苏老师理解~” 苏格没什么意见,问道:“雕刻吗?” 见导演点了点头,苏格想到自己并没有带雕刻的东西过来,环顾了周围,房间内也并没有雕刻工具,不由道:“我没有带雕刻工具过来。” “这好办,咱们住的酒店楼下就有玉石铺子,花点钱借个场地工具就好。”旁有人提议。 苏格表示没有问题。 下了楼到了底下的玉石铺子,甘谦那边和老板商量了下,老板也是想看热闹,表示雕刻出个料子钱就行,机器免费用。 “苏老师,您看看什么料子合适?” 想着也只是露手,雕个小东西足够。苏格走到店铺角落里堆着的那堆切好的翡翠毛料,随便挑了个两个指节高的小片料。 片料堪堪达到糯种,里头棉絮不少,杂色瑕疵也多,所以价格并不高。 盘腿坐在地上,苏格稍思索,竟然连拿起笔在翡翠上画花样的步骤都省略了,直接上手就雕。 老板见了,先是惊,随后脸上表情莫名,摇了摇头,心道哪里来的小孩子,怕是丝毫不懂雕刻,白白浪费了块料子。虽然这料子瑕疵大不值钱,那总归也是浪费了。 要是从前的苏格肯定没法在不画图形图案的情况下,直接上头就雕复杂的小东西。但是眼睛具备了透视的异能后,翡翠片料的内部纹理全部袒露在跟前,这种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那是种很神奇的感受,就好像有个3D扫描仪将料子全部扫了遍后,将立体图显示在电脑屏幕上。现在他的眼睛就是这台3D扫描仪,他的大脑则是电脑屏幕,完完全全掌握了整块料子的纹理走向和内部结构,瑕疵的地方也览无余。 甘谦行人对视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怀疑和不确定。 苏格这模样让他们心里有些打鼓:难不成蒋建本是骗他们的,眼前这个少年其实并没有什么雕刻的功底在? 不在片料上画图案直接就雕,甘谦几人唯的想法就是苏格想雕个简单的小东西糊弄下他们,心里不由有几分不满。 苏格不知道周围人心里的想法,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雕刻了。 他雕刻起东西来很快,因为心里是有百分百的把握在的,所以下刀没有丝毫犹豫,整个的线条流畅无比,不像其他人会在雕刻时百般斟酌,个小东西要雕个大半天。 玉石铺子的老板,和甘谦队伍里七十多岁的廖顾问,是最先发现异样的。 廖深本也是心里微微摇头,懒得再看这娃娃雕刻,眼睛颇无聊地看向边,过了几分钟再落到苏格手上时,就大惊失色起来。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快步走到苏格旁边,又像是怕打扰了苏格般,不敢走的太近,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苏格雕的,整个人急得脑门都出了汗,半晌才想起从口袋里抖着手掏出眼镜戴上。 “廖顾问?”甘谦看他这模样,有些迟疑地开口。 廖深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廖深站在旁,哪还是刚刚懒得看的神情,不自觉挺直腰板拘谨的模样,像是在面对什么威严的老师般。他还看不出苏格雕的是什么,但就现在苏格刀下那些已经形成的部分线条图案,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雕工几乎是他生平仅见。 甘谦还看不出苏格雕刻的怎么样,见廖深这样,不由有些诧异。目光落在旁的店铺老板身上,老板也早就放下了手的事,和廖深样,站在旁惊疑不定。 甘谦身后的众人心里不由嘀咕起来。 “看廖顾问的模样,苏老师好像雕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廖顾问都七十多了,直淡定的很,能让他这么激动的,得是多好的东西啊?” 众人没有疑惑太久,苏格手下的雕件已经渐渐成型。 店铺的学徒帮工,还有本来在铺子里挑选货品的顾客,此刻都被吸引围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那沉浸在雕刻的少年。 终于,苏格手上的雕件成型了。 他放下手的雕刻工具,活动了下手腕。抬头,看见周围围满的人,不由怔。 “这……天呐……”店铺老板痴痴地看着苏格手的雕件。 那是块鹤鹿同春佩。鹤、鹿都是仙禽瑞兽,鹤鹿同春有长寿得禄之意,因此这个题材的雕刻并不算少见。 但苏格手这块,雕工异常的细腻生动。块两个指节大的小料子,采用了阴阳雕刻加镂雕的方式。作品浑然天成,还未经打磨抛光,已经能看出其精美绝伦了。 仙鹿引颈远眺,采用了阳雕技法,运用凹凸面的起伏,来表现鹿的立体感和空间感。仙鹤云飞翔,又用上了镂雕,部分掏空、部分保留。 在苏格的设计和雕刻之下,翡翠内的些黑点瑕疵都被掏空不见了。棉纹多的地方,又经设计刚好在仙鹤身下,如祥云般,仙气缭绕的感觉就出来了。 “这仙鹤用了镂雕,好像真的飞在空样。”旁的店铺学徒啧啧道。 “那块料子本来瑕疵很多的……” “这是真的化腐朽为神奇啊,连棉纹多的地方都处理的那么好看。” “关键是你看看人家才花了多长时间就把这么复杂的东西雕出来了?” “这么年轻,就已经站在了无数雕刻大师的终点线了。” 旁边人讨论热烈,赞叹不已。 廖深点评就更加专业了:“镂雕啊,旦错误就无法进行修补,要用镂雕,从石料挑选到作品布局都要讲究,不小心就会在雕刻过程断裂。可是苏格连图案都没画个,上手就雕,这,这就是胸有成竹啊!” “线条流畅,用刀稳健,深浅勾勒自如,美啊!”老板眼睛放光,他自然能看出这块鹤鹿同春佩的价值来,那雕工和鹤、鹿呼之欲出的灵气看的他呼吸急促,同时又有几分惋惜,暗道早知道苏格雕工这样好,就该亲自给他选块上好的料子来。 这块糯种的瑕疵颇多的翡翠,配不上这样出神入化的雕工。 苏格想的就很简单了,既然是让甘谦认可自己的实力,他这次雕刻就完全是炫技来着。 摆弄了下手的鹤鹿同春佩,苏格递给甘谦:“导演看看,还算合格吗?” 甘谦扯扯嘴角,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来。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次拍摄了。”肯定了苏格的水平。 回到酒店后,行人还沉浸在苏格刚刚行云流水的雕工之回不过神来。 他们虽然是群拍纪录片的,但因为这个题材缘故,众人在拍摄前都严格训练学习了好段时日,具备定的翡翠相关知识积累和鉴赏能力。 眼光不说比得上专门的行家,比起普通人来肯定要高出不少的。何况队伍里专门请来的廖深顾问都被震撼到了,苏格确实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甘谦手上还握着苏格雕的鹤鹿同春佩,说道:“那么这次拍摄就确定是苏老师了。之后的拍摄大家会常常见面,苏老师不要拘谨,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苏格微微颔首。 “那我来给你介绍下我们这次的拍摄计划吧。” “这次咱们纪录片频道拍摄的系列纪录片,名字叫作《翡翠》,计划拍摄六期,涵盖了从赌石到买家买下翡翠的整个过程。”他看了眼苏格,继续说道,“原料买卖这块,公盘、赌石的内容我们已经记录下不少影像,听闻苏老师这次在公盘上竞拍下了好几块毛料?” 苏格点头:“对,我共拍下了块料子。” “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可否给我们演示下解石的过程?” 苏格思索了下,他拍下的块料子都是品质很好的,在甘谦的镜头下解石,真解出来总显得有几分高调。 想了想,苏格道:“块原石,可以选择其的两三块来演示。” 甘谦表示没有问题:“赌石这块我们另有邀请的几位玉石商人,想让苏老师你也解石,是为了和后面设计雕刻部分的内容有个连贯性,两三块够的。” 他看了眼旁边的年轻人,道:“这是导演助理陈易,小陈,你给苏老师讲下咱们的拍摄内容。” “好嘞!”陈易屁股坐到苏格身边,“苏老师,咱们呢,是想拍摄您设计雕刻图样,到最后雕刻出成品的整个过程。” “所以这个……嗯……”他斟酌了下语言,笑嘻嘻道,“不知道苏老师那边,可不可以雕刻出那种,诶~你懂的,就那种很有视觉冲击力很震撼的作品来。” 陈易挠了挠头:“哎呀,您自己就是设计界的大家嘛,简单讲反正最好就是要够大!够美!够刺激!” 甘谦蹙眉,拿着纸卷敲了他下:“好好说话。” 苏格忍俊不禁,想了想,够大够美够震撼?自己刚拍下的那块足足有个成年人大的料子不就符合这样的要求吗。 “我那里确实有这样的料子,本来也有雕刻的打算。只是那料子不小,雕刻出成品的话,至少要两个月。” “时间没问题!咱们纪录片嘛,就是要好好打磨出精品的,这点您不用担心。”说着,陈易搓了搓手,颇为不好意思地继续,“除了大件雕刻品以外,我们还想拍些,像传统的手镯、挂件这样的东西……” “没问题。”苏格点头。 陈易嘿嘿笑,朝苏格亲亲热热地说着:“苏老师您真是太好了!我们听说您那有块帝王绿,不知道可不可以也用上呢?哎呀苏老师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点点,点点就好,你看磨个戒圈还是雕个什么小东西,点点就好!” 苏格:“……?”竟然打我帝王绿的主意。 甘谦咳了声,略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其他人那里实在找不到帝王绿了,我们是考虑到拍摄效果,也是想让观众开开眼。要是苏老师您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那帝王绿放在保险柜里也是放着,迟早都是要拿出来用的。 这么想,苏格点头:“可以拿出小部分来雕刻。” 陈易大喜过望。 第66章 确定了拍摄流程和整个拍摄完成需要的时间后, 苏格在众人的相送下出了他们住的酒店。 “苏老师, 等我们这边关于平洲公盘的些后续拍摄结束,就到帝都找你。”甘谦此时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那张直板着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身后拍摄组的众人看了都啧啧称奇。 苏格表示可以,将地址告诉他们后, 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刚好撞上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是阮学林身旁直跟着的学生杜锋。他穿着身熨烫齐整的西装, 手上提着两个精致的木盒子。 杜锋看到苏格也是愣, 目光移到后头, 看到甘谦行人时想到了些什么, 但有些不敢相信, 试探着问道:“甘导演, 这是……” 阮学林原本还想着弄些手段,把蒋建本的机会弄黄,没想到后面又传来消息,说蒋建本因为身体原因, 放弃了这次拍摄纪录片的机会。 阮学林想,这蒋建本不参加了, 平洲这边能有资格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想着甘谦他们肯定会上门邀请自己, 阮学林端着架子在玉器协会内等了几天,也没等到甘谦派人过来请他, 不由有些慌了,又差杜锋带着礼物过来问问。 杜锋心里叫苦, 看眼前这情况,猜到恐怕甘谦已经另有人选了。 甘谦看了眼他,没忽视他手上提着的盒子,眉头微皱:“你来做什么?” 杜锋听到甘谦比之前还要冷几分的语气就知道不妙,想到阮学林那边不好交差,他硬着头皮上前笑道:“这,甘导演,咱们要不屋里说?咱们阮会长听闻您对翡翠很喜欢,准备了点小礼物,您看……” 言语里的暗示让苏格和甘谦身后的行人表情都有些异样,看看旁边甘谦的脸色黑的要滴出水来了,众人心里不约而同都冒出了个念头:这杜锋简直跟他老师样,都是脑子不大好使的。 哪有人送礼还当着旁人面送的,别说甘谦本来就不会收,若是真有那个意思想收,也不可能当着手下人的面收啊,这不是摆明了收了好处嘛。 甘谦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冷声说道:“回去告诉阮会长,我不吃这套,以后别再过来想着送东送西了,平白让我的名声不好。” 他话里的不悦太明显,杜锋知道甘导演这是真生气了,心里还有些纳闷犯嘀咕:敢情这甘导演不是故作清高,是真不喜欢收礼啊? “甘导演……”杜锋将手提着的木盒微微收到身后,赔着笑道,“我们会长也是片好意。” 他瞟了瞟苏格,又问道:“不知道甘导,这纪录片的……” 他话未说完,甘谦就有些不耐道:“有人选了,回去跟阮学林说,别再费心思了。” 听他现在客气句阮会长都不叫,改叫名字了,杜锋知道再多说也无益。 扫了眼旁的苏格,咬咬牙离开了。 * 回帝都后没两天,在平洲公盘上拍的块原石就被主办方那边托运到了翠逸居。 苏格将那块最大的留在了院子里,又挑了块小的,而后将其余几块都搬去了地下室存放。 小的那块原石解出来,是要雕些玉牌之类的小件东西。大的则算是这次拍摄的重头戏,苏格将会用上至少个月的时间,将这足有成年人高的块原石,雕刻成仕女像。 《翡翠》的拍摄组也在跟苏格沟通好时间后,将拍摄器材都搬了过来。 如今天气还没转暖,室外温度很低,行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开着货车按照苏格给的地址过来了,而后从车上抬下件件拍摄器材来。 周围植被凋零,前天晚上下过雨,树枝上到现在还挂着冰棱子,在刺眼又不温暖的阳光下折射着晶莹的光。 苏格招呼店员上前帮忙,好不容易将器材都搬进来了,甘谦抹了抹额上的汗,这下才有功夫看看翠逸居这边的景色。 虽然仍是冬天片萧条,但眼前院子清幽雅致,翠逸居这栋小楼外观上也大气的很,装修眼看去与周围景色十分相衬,很是和谐。 他不由感叹了句:“嚯,苏老师这儿环境可真好啊。” 店里的店员姑娘们听苏格说了今天《翡翠》的拍摄组会过来,早早准备了热茶和小吃,这会送到了众人跟前。 “大家先都歇下。”苏格帮忙递茶给甘谦,甘谦道了声谢接过,捧在手心里捂了捂有些冻僵的手指头,目光停留在院子内摆放着的最大的那块原石身上。 “苏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那块原石?”甘谦绕着这块大石头走了两圈,目光有几分好奇。 其他人也忍不住过来看,不时伸手摸摸那些开窗部分露出的翡翠肉来。 就算是在平洲公盘上,这样大的料子也不算多见的。 “导演你们说想保证定的视觉效果,我想它就很合适了。”苏格走过去摸了摸这块料子,触手除了上头黏着的些粗糙的沙砾,皮壳称得上细腻。 导演助理陈易想到接下来的拍摄计划,前提都要是苏格这块原石里头是有翡翠的,可是,不是说赌石十赌九输,很有可能里头什么都没有的吗?想到这,陈易忍不住开口:“苏老师,您就肯定这石头里定有翡翠吗?” 其他人没等苏格回答,取笑陈易道:“看看这么多开窗都露出了翡翠来,里头肯定有翡翠的啊。” 陈易嘟囔了句:“可是最下面几个开窗不是没有翡翠嘛。” 他想在纪录片的拍摄过程,诞生出件足够震撼人心的作品来,如果眼前料子出来的翡翠不那么大,或者品质没那么好的话,效果就要打些折扣了。 苏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手指划过原石表面,脸上的表情很自信:“等正式开拍,解开这块石头你就知道了。” 翠逸居地方还算够大,想着拍摄时间密度挺大,这里离市区又有些距离,行人来回来去累得慌,苏格干脆让人收拾了几间屋子给拍摄组众人住下了。 次日,纪录片就正式开拍了。 共六集的纪录片,第集是深入缅甸矿区,探寻翡翠形成的秘密,介绍各个场口的历史和现状。第二集 是以几块翡翠为主人公,交代它们从缅甸翡翠场口开采出来到被玉石商人买下,运往主要是国在内的几个国家,这样的个旅程,其包含不少当地矿工和玉石商人的故事。 第三集 则是讲原石交易过程,主要的重头戏就是惊心动魄的赌石交易,镜头会给到翡翠公盘和瑞丽等地的赌石交易现场。从这集起,苏格的镜头就开始了。 第四集 、第五集则讲述翡翠成品的诞生过程,介绍各个种类的翡翠制品。 最后集则是翡翠成品被送往市场来到消费者手的故事,包括在拍卖会上的表现,在商场玉石店铺的受欢迎等等,主要目的是告知观众当今翡翠的地位影响,以及近些年的发展趋势。 每集又会穿插许多关于翡翠的典故在里头。 按照甘谦的拍摄计划,从第三集 起,后面的每集都会有苏格的镜头,堪称条龙走到头。 行人在院子里,围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各类热饮和小吃、水果。十几个年轻人看着附近的美景,就忍不住拿出设备来拍。 “对,拍个长镜头,后面能用上。” “看看脚本,先把能拍的拍下,然后等苏老师准备好,几台机位就围着苏老师准备解石。” 甘谦看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开了,走到苏格身边,拍了拍他胳膊:“咱俩对下后面的拍摄内容吧。” 苏格第次拍这种东西,跟在甘谦身后竖起耳朵听他讲。 甘谦领着苏格走到拍摄的设备前,大概给苏格介绍了下,边调试边说道:“作为个纪录片导演,定要对所拍摄的题材有足够的了解和准备才行。说实话,可能年纪大了吧,就不自觉挺喜欢玉石翡翠这种东西,越看越有韵味嘛。” “咱们拍纪录片的,开始就要把握好片子的灵魂,要有条故事线在。”甘谦拿出了个本子来摆放到苏格跟前,上头写着拍摄脚本四个大字,苏格注意到本子的页角因为被翻阅过很多遍而有些起毛。 “什么是有力量有分量的东西,足以成为片子的灵魂?”甘谦笑了笑,拍拍面前的厚本子,“其实刚接触这个题材,有很多很多想拍的东西,但什么都拍,不知道取舍,就会成了流水账。所以啊,让观众愿意跟着你的片子走到最后,就要把有意思的点给拎出来排个序,要出个故事线。” 苏格接过翻开本子,只见上头用视听语言写了大段大段的话,不少地方,甘谦亲自给画上了分镜。 “纪录片也要写脚本的吗?我以为只要真实记录下来就好。”苏格有几分不解。 甘谦哑然笑道:“这东西和拍故事片在流程上可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个好脚本是优秀纪录片的基础。只不过我们不能把拍摄对象搞成演员,否则就失去了记录的意义所在。要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让观众觉得好看有意思嘛。” 只见脚本上写着:静谧的城市郊区背景,年轻人缓缓走到院子里的块石头前停住。他抬手抚上石头的开窗部分,背对着镜头留下个剪影。 旁白:这是苏格,不久前,他刚参加完平洲公盘,带回几块翡翠原石……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拍解石的这部分内容吧。” 第67章 今天在镜头下要展示解开的有两块石头, 块大的块小的。 大早, 在翠逸居外头拍了些引入镜头作为素材后,行人涌入了院子里。 今天因为拍摄,翠逸居暂停营业。店员们担心打扰到苏格等人, 没人到院子里来,个个窝在小楼里, 挤在窗户前看院子里的景象,目光里全是好奇和兴奋。 甘谦确定好构图, 告诉苏格会儿他在镜头内的活动范围后, 架好机器准备开拍。 今天天还算晴, 阳光让画面明暗显得反差有点大, 在甘谦的指示下, 灯光师过来加了个反光板补了下光。看了看镜头, 确认没问题后,甘谦朝苏格比了个手势,打开了拍摄开关。 监视器里,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细腻, 他侧脸对着镜头,将脸侧线条完美展露出来, 睫毛很长, 上头跳动着细细碎碎的光芒,鼻子很秀气, 鼻尖的弧度恰到好处。 镜头移到他的手上,那双细长的手捧着块不大的石头, 白嫩如葱段样的手指、透着粉修剪齐整的指甲盖映衬着上头有着深色皮壳的原石,下就晃了人眼。 “真好看啊……”凑到甘谦跟前的陈易,喉咙上下动了动,莫名觉得耳根子有些热,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低声感叹了句,也不知道是在说那双手还是手上捧着的石头。 甘谦瞪了眼他,陈易缩了缩脖子,比了个往嘴上拉拉链的手势。 重新将目光凝聚在监视器里的画面上,甘谦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真好看啊。 虽说是纪录片,宗旨是记录真实、育人和引人思考,但到底也是希望在可行的范围内,收视率稍微高那么点点,看得人多些些。 苏格的加入,为本身科普意味极浓的片子增添了分别样的色彩。 少年面对着镜头,丝毫不露怯,仿佛周围什么都没有般做着自己的事情。甘谦虽说是纪录片导演,学生时期也导过不少故事片,拿过些奖,和不少明星有过合作。 而其面对镜头自如应对、仿若无物的,新人很少能做得到。很多哪怕是演过四五部戏的演员,面对镜头还是不由自主会拘谨、放不开。 眼前的苏格,就好像为镜头而生般。甘谦心里微微摇头,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不是为镜头而生,而是天然为了成为聚焦点而生。 他站在那里,身上的自信和灵气就能不知不觉让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镜头会成百倍地放大个人的缺陷,也会成百倍地放大个人的优势。苏格属于后者。 甘谦不由期待成片剪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苏格拿起那块小的石头稍微掂了掂,这块石头约莫有两个手掌大小,皮壳很薄,开窗部分稍微往里磨了磨,就隐隐约约露出点翠色来。这是他在平洲公盘的战利品之。 “这是达马坎场口的石头。”苏格的声音悠悠荡起,透过他上方的收音设备清晰传到了戴着耳机的甘谦和副导演那里。 两人脸色在同时间认真了许多,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少年声音清朗,此番说起话来不像那些播音专业的人口的播音腔,但另有番动听的韵味。 “达马坎位于香洞场区西南,这里的翡翠原石大多是白砂皮和黄砂皮,没有黑砂皮,这是达马坎与其它场口的个重要区别。” 手指在皮壳上摩挲了下,这石头圆滚滚的,形状还算规则,入手很是细腻。 “达马坎的翡翠原石普遍比较小,5kg以上的很少,这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苏格将石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没有多说。后面相关的科普次性说多了观众听着未免无聊,甘谦告诉过苏格,纪录片在后期会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做背景补充,这点不需要苏格操太多心。 苏格拿起旁边的粉笔,细细端量了下,而后拿起粉笔在石头上画了三条线。 镜头靠近,苏格手指划过皮壳,解释道:“看这块石头的表皮,黄红皮,沙砾很细。沙细的话表示肉质细腻,般可达冰种或糯化。” 又打开强光手电筒往蟒带的边缘处照了照,透过强光可以看见隐隐的绿色:“这边有条绿色蟒带,有蟒带表示有色的概率大,看这里的开窗,就是沿着蟒带擦的,我在蟒带另边画了三条线,沿着这三条线往里,有翡翠就是有了,没有大概率其他地方也没有。” “料子不大,皮又薄,这边就不切,用擦的了。”苏格放下手电筒,拿起旁早就准备好的最小型的解石机。 这解石机只手掌就能牢牢控制住,苏格力气不大用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打开解石机,砂轮急速转动,苏格握紧缓缓靠近石头,顿时石粉扑簌往下。没有往里磨多少,绿色就明晃晃显露了出来,十分喜人的颜色。 “出绿了。”关掉解石机,苏格声音情绪没有什么变化,他拿过旁边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往上浇了点。洗去石粉,翡翠表面沾着水珠,越发显得水嫩嫩十分青葱可人。 “冰种苹果绿,局部达到了个高冰的种水。仔细看,绿色里有点带黄味的感觉,颜色像还没有熟的绿苹果。这种绿比较鲜艳,在翡翠里头是种比较高档的绿色。” 苏格说罢,拿起解石机继续沿着后面的两条线,不急不缓地将这块石头完全解了出来。 当这块苹果绿翡翠完全褪去了石壳,在冬日阳光下展露出美好身段时,甘谦等人呼吸都是滞。比起那些躺在玻璃柜里形态各异的成品翡翠,此时还是块原料的冰种苹果绿,有种原始的、质朴的美,那原始质朴又透着股艳丽。 几台机子从各个角度将苏格手上的苹果绿翡翠照了个遍,直到素材足够多了,甘谦朝苏格打了个手势,关掉了拍摄。 苏格松了口气,将苹果绿放到了边,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 解石这事也是个体力活,别看这料子不算大,慢慢这么全部磨出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和体力。 甘谦看了看回放,脸上表情很是满意。 素材的可利用率很高,不管是苏格的解说还是对于解石过程的呈现,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唯的不足可能就是他经验不够,有些镜头挡到了光线,部分画面有些暗。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后期通过剪辑处理就可以弥补。 并不需要再补镜头,苏格在镜头下的出色表现让他们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很好,就保持这样的状态。”甘谦朝苏格比了个大拇指,甘谦身后的人纷纷鼓起了掌。 “苏老师辛苦了!” “真看不出苏老师第次拍呢,镜头感真的好,隔着监视器那气场都出来了,成片肯定不会差!” 甘谦笑了笑,将苏格拉过来,讲了讲后面拍摄要注意的部分。 这块小的石头还算容易,毕竟只有两个巴掌大,机位的位置调度都很容易。但接下来的那块,足足有人高,既要展露全貌,细节处又不能少,要考量的就更多了。 “苏老师,你估摸着这石头全部解出来要多久?”甘谦拍了拍摆放在院子央的大石头,望了眼苏格。 如果是直接将石头切割成片料,再将片料片片解出来,那速度快的很。但苏格后面要雕刻的是整个仕女像,真人等高,需要保证料子的完整性。这样来,解石的难度就大了不少。 苏格沉思了下,想着粗粗解出来两个小时足够,如果要完全解出来恐怕得半天功夫才行。而且他个人招架不来这大石头,还得找三两个人来帮忙,手忙脚乱的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揉了揉太阳穴,苏格看向甘谦:“现在开始解,完全解出来,怎么着也得要六七个小时。” 甘谦咂摸了下,他们今天早上七点就开拍了,先是在翠逸居外头按照脚本拍了些可能用得上的镜头,然后回到院子,拍苏格解石。刚把这块小的石头解完,现在看看时间还差几分钟就到十点了。 要是接着拍,不算间休息时间,把大的拍完也得到五六点了。 “这样,今天就拍这么多吧,现在的效率已经超出我们预计很多了,没必要赶,免得大家都累,况且晚了到时候光线也不好。”甘谦朝大家往自己方向招了招手,等人都聚过来后又道,“下午晚上就休息休息,回顾下今天的拍摄,看看现在的素材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明天咱们再继续。” “好的导演!” “谢谢导演,苏老师辛苦啦!” “苏老师辛苦~” 苏格跟他们简单聊了几句,让店员准备饭菜,交待完了回到了甘谦身旁。 “今天真是超乎我预料了。”甘谦拍了拍他肩膀,两个人在石桌前坐下。 苏格眼睛弯弯:“没拖后腿就好。” 摆了摆手,甘谦笑道:“你可别自谦了。我这回真是要好好感谢下蒋会长,介绍的人靠谱啊。” 喝了口茶,甘谦吹了吹上头漂着的茶叶:“等过几天,这边的活儿要停断时间。” 苏格疑惑的目光看过去。 “咱们纪录片里,还有关于翡翠典故的部分,那是要请明星来出演的。人家友情出演,我们这边自然也得给面子,配合着人家的档期来。过几天,那俩明星档期都空着,正好,就趁着这个时间拍了。” “谁啊?”苏格随口问道。 “屈修谨和宋司明。” 第68章 屈修谨?听到这个名字苏格挑了挑眉。 之前店铺刚开业时, 苏格和这人有过面之缘。知道他对沈遇有点意思, 苏格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没有想到两人这么巧,拍个纪录片都能够遇上。 另外个叫宋司明的, 咖位比不上屈修谨,但苏格对他的熟悉度还要高些。这位主演的好几部古装剧, 扮相演技都很有味道,苏格在剧热播的时候看过两集。 手的热茶凉了点, 甘谦灌进去大口, 舒服地叹了口气道:“屈修谨档期紧的很, 再过段时间还得进组拍戏, 那就更抽不出来时间了, 所以得趁着他进组前拍好。等过两天他和宋司明档期都空出来了, 就抓紧时间把需要的素材拍完。” 放下茶,甘谦看向苏格问了句:“到时候苏老师要来看看吗?搭的场地就在三环边上,也不太远。” 苏格摇了摇头,笑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还得看着店呢。” “忘了,忘了哈哈, 苏老师还得做生意。”甘谦往小楼内看了看, 这边装修古朴雅致、韵味十足,很容易就让人忘了这儿其实是个玉石店铺。 环境这么好, 不多拍拍实在是可惜了。 甘谦心里想着等后面苏格恢复营业了,拍拍里头交易的场面, 纪录片本来也有玉石交易的篇章,翠逸居就可以做个素材点,也算是个宣传,还苏格这次帮忙拍摄的人情了。 等吃完饭,拍摄组各自回翠逸居二楼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休息。 苏格拍了上午也有些累,窝在楼躺椅里烘着火炉。 玉罕坐在火炉另边,手边放着个篮筐,苏格看过去,里头放着好几个深色的毛线团。 小姑娘抓着粗粗的毛线针,有些手忙脚乱织着什么。 “从哪边穿针来着?这边吗?”玉罕嘴里嘟囔着,将针收到边手,另只手拿出手机着急忙慌地翻教程。 苏格看她脸严肃,炉火映衬着脸蛋红扑扑的样子,不由问道:“你织什么呢?” 玉罕随口回道:“手套呢。” “送给刀疤?” 玉罕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对啊。” 苏格瞥了眼旁衣帽架上自己的围巾,那是沈遇送给他的。 眼睛弯了弯,苏格问道:“为什么是手套,我看好多人不都织围巾吗?” “你懂什么。”玉罕不屑地撇撇嘴,“我上学期学了个单词,手套——glove,老师说可以解释成give love。give love你知道吗,就是——哎呀,不跟你说。” 玉罕脸上红晕越发明显,瞥了瞥院子里站着的刀疤,收回目光垂下眼,对着教程仔细将毛线针穿过去。 听着小姑娘卖弄英,苏格撇撇嘴,怎么不知道,他上小学就知道了。 我要不要也给沈叔送个什么?苏格思绪有些飘,想着过年时人送了自己条围巾,自己也得送个什么当作回礼吧。直送翡翠什么的好像显得有些不用心,就好像卖水果的送礼就送水果,卖衣服的送礼就送衣服那种感觉。 “诶,玉罕。”苏格咳了声,“那教程,发我份。” * 第二天早,苏格就被甘谦拉起来开工。 现在天还亮的晚,睡眼惺忪地站在院子里,太阳都刚刚从天边升起。 被甘谦推到大石头前,苏格脸上还带着起床没多久的懵,甘谦跟他说句话苏格要缓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去,帮苏老师醒醒神。”甘谦轻轻踢了陈易脚。 导演助理陈易精神抖擞地上前,帮助苏格甩了甩胳膊抖了抖腿:“苏老师醒醒!” 苏格苦着脸,精神了点,看着面前硕大的石头就有点头痛。这么块人高的石头,今天得把时间都耗在上面了。 机位都已经准备就绪,看着甘谦等人严阵以待的目光,苏格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招呼了两个店员过来帮忙。 他这里的店员大多不是新人,之前在别的玉石铺子帮过忙,解石这种事情多少也都做过。 提前招呼过两个店员,跟他们说了下注意事项,此时两个店员站在镜头底下,都有些紧张。 “会儿按照我画的线来解就行,别有压力,解不坏的。”看着两个年纪比自己还大个五六岁的店员腿肚子有些打颤,苏格无奈安抚了句。 “苏老师说的对。”甘谦接了句,目光又转向苏格,“这赌石本来就是十赌九输,哪怕这块石头解出来不如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还原真实嘛,苏老师你也别有压力。” 苏格颔首。他有什么压力,他早就看清楚石头里什么样了。 站在石头前的个店员低声嘟哝:“我,我不是怕解坏了,就是想到自己要上央视了,激动的。” 苏格:“……” 揉了揉眉心,苏格看向甘谦,就等着他说开始了。 甘谦调试好设备,对苏格比了个手势。 苏格站在石头跟前,摸了摸开窗部分露出的白底带飘花的糯种翡翠肉:“这是块会卡老场口的半明半赌翡翠原石。在平洲公盘上以千百二十万的价格竞标成功。” 听到这个数字,甘谦惊,耳边也传来了周围人的几声“嘶”。 块石头,千多万,他苦笑了声,觉得赌石这行果然是疯狂。 “这块石头,底价是900万,成交价只有千二百万这么低,是因为底下四个开窗部分没有出绿,所以里头能出多少料子打了个问号。”苏格对着镜头指了指开窗部分,“再看这边,开窗周围分布着些黑藓,藓如果吃进去深了,料子也就毁了。再加上石头内部可能出现的变种、纹裂等风险,所以看好的人不多。” 甘谦:“?” 旁的陈易等人:“??” 成交价这么低?千多万您说低? 苏格不知道旁边人现在已经满头黑线,深吸口气,眼睛里热流涌上,他看向了眼前这块近乎和自己样高的石头。 石头表面开窗部分很多,大大小小共十六个。如果不算最底下四个没出绿的,光看上面十几个开窗,里头翡翠的分布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苏格现在是怕伤到里头翡翠肉,再次确认遍位置。 看清楚里头翡翠后,苏格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回忆刚刚看到的方位,拿起粉笔画了四五条线上去。料子太大,用解石机时少不了借助千斤顶之类的工具翻来覆去地解,时半会急不得,先部分部分来。 “沿着这几条线切。”苏格招呼了两个伙计声,这石头大,就不能用先前自己用的那块最小型的解石机。而稍微大些的苏格用着不稳当,只好先指挥他们来,等后面需要慢慢磨的部分自己再小心着来。 解石机打开,两个店员起握着,朝苏格画的线稳稳当当切去。砂轮的嗡嗡声响了好会,石块石粉四溅,好半天,块石片才哐当掉落在地。 甘谦镜头赶忙对过去,只见切开的部分,是十分细腻的白色翡翠肉,上面飘着点阳绿。 “种老肉细,细腻温润。”苏格摸了摸,脸上有几分满意。整块料子糯种打底,部分有糯冰的种水,再往里种水还要好些。 等甘谦镜头拍够了,苏格招呼店员:“继续切。” 又是阵嗡嗡声,等苏格画的三条线都切开后,形成了小片连绵的翡翠,温润喜人。 休息了会,等店员恢复了□□力,又在苏格的指挥下将整个上半部分解了出来。料子很大,现在解出来的部分也是粗糙的,翡翠表面还分布着很多石皮没有磨干净,这得等后面再慢慢打磨。 时间过得飞快,太阳快升到当空了,后面紧接着是令人紧张的下半部分。下半部分的开窗没有出绿,两个店员看着苏格,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这下面……还解吗?”有个小声问道。 苏格表情看不见丝毫担忧:“当然要解。” 招呼刀疤几人过来帮忙,用千斤顶将这块硕大的翡翠翻了个个,方便接下来的解石。苏格拿起粉笔刷刷在个开窗旁十公分左右的位置画了条线:“沿着线切吧,薄点。” 解石机刀下去,那开窗怎么也没露出的翡翠肉就随着石块的掉落展现出来。 “这底下几个开窗,完美避开了里头的翡翠,翡翠的原主人运气不大好。”苏格垂下眼睫,“如果下面的开窗也出绿,那这块原石的最终成交价就不会是千二百万了。” 又切了两个小时后,原石下翡翠的全貌基本全部露了出来。改换成小型的解石机,苏格和两个店员起,细细将上头还残存的石壳清理掉。 等到太阳西斜,天色都有些暗了,灯光师补起光来,这项工作才完全做好。 众人都忍不住有些惊叹。 当脱去了厚重的外衣后,暴露在光下的翡翠美的晃人眼球。 其实光看这块翡翠的种水,并不算多高档,至少比起苏格那堆冰种、玻璃种的翡翠是远远比不上的。但是胜在它体积大,这么大体积的翡翠摆在眼前,那股子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整体为白色,局部飘着点阳绿色,还夹杂着红色、蓝色等。石头够大,在形成过程地下的各种微量元素渗入,有些旁的颜色不奇怪。 几台机位对着眼前令人震撼的翡翠拍了个遍。 等拍够了,甘谦示意苏格讲下后面的雕刻计划。 “这块料子,看它的形状高度还有颜色都很适合雕人像。”苏格眼眸在灯光下澄澈的像汪泉水。 第69章 足有人高的料子形状并不算太规整, 在光下透露着莹润的光泽。 苏格细长的手指搭在上头,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仿佛通过这翡翠,看到了尊玉雕的仕女像。白色为底, 如同少女的皮肤,温润、细腻干净。上头飘着的各种颜色, 是她衣襟裙摆上的点缀,是发间的簪子锦花, 是拢在衣裙外的轻盈薄纱…… 晃神的功夫, 好像真的看见位美貌仕女, 穿越时空盈盈站在跟前。 天色已经有了变暗的趋势, 光线差了很多。微风拂过, 周围树木微微摇曳, 枝条相撞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院子里,将黑的天色,苏格站在亿万年才形成的美丽瑰宝前,补光灯围绕在他四周, 站在那方天地之外朝灯光里看,少年好像发着光, 脸精致的像山鬼精怪般。 是精怪, 才能赋予翡翠石头生命,从他手下诞生位活灵活现的仕女。 甘谦将这幕全景摄入镜头之, 而后移动镜头缓缓向上,停留在有些萧瑟的枝桠和枝桠间无云的天空上, 半晌关掉了拍摄机器。 翡翠最好还是在自然光下展示,后面再拍光线不行就得影响效果了。今天这块大石头解出来,拍摄任务已经完成。 后面的雕刻过程按苏格的话说至少也要两个月,甘谦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也不急着这两天功夫。 “好了,收工!”甘谦沉着有力的声音出,行人都是松了口气,而后欢呼声。 今天大家都有些累到了,为了拍摄的连续性,整天都在紧张地录制这块巨大原石解出来的画面,工作了差不多十个小时,众人都有些疲惫。 “明天好好休息下,后天咱们准备去屈修谨和宋司明那边拍典故。” “好嘞导演!” 甘谦交待完,走到苏格身边,刻板的脸上难得显露几分笑意:“苏老师今天辛苦了。” 苏格动了动脖子,揉了揉手腕,嘟哝了句:“是怪辛苦的。” 直白坦诚的话逗乐了甘谦,他看着苏格的目光越发和蔼,几天的相处让甘谦越发喜欢这个年轻人。 店员们见苏格他们都忙完了,纷纷招呼众人进小楼吃饭。 翠逸居前院有葡萄架有水池荷花,各种绿植现在虽然不显,但都雅致的很。相比这个迎客的前院,后院就多了几分生活化气息。 见场地不小又空着,几个店员就蠢蠢欲动,种族天赋发动,硬是在后院翻了翻地,开辟了两小块菜园出来。天冷,苏格采购回来暖棚,几个店员捣鼓着还真种了几样蔬菜,产量不多,但招待个客人没什么问题。 窝在小楼里,室内暖气烘得人暖洋洋的,吃了饭众人就都有些懒散地歪七扭靠在各处。 “苏老师,你这地方真好,待了几天都不想走了。”陈易摸摸肚子,打个隔感叹了声。 “是啊,环境又好又清净,住在这简直是个享受。”旁有人应和。 甘谦瞥了说话的几人眼,看向苏格开玩笑问道:“苏老师你看你这边还缺人不,要是缺人就让他们几个留下来给你当帮工。” “缺啊。”苏格扫了几人眼,捧着热茶杯笑得眼睛弯弯,“考虑考虑到我这儿来上班?” 他窝在沙发里,慵慵懒懒笑着的模样让陈易看的愣,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对着苏格咔擦照了几张。 “嗨,那不成那不成。”陈易摆了摆手,打开手机相册看刚刚自己拍的照片。 陈易跟着甘谦有些年头了,拍摄技巧自然不在话下,随后拍的几张图构图严谨,光线明暗正好,处在照片焦点处的苏格,目光随意扫向镜头的样子看的人喉咙发痒。 “苏老师,我用你照片发个微博成不?”陈易看着这几张照,觉得发出去自己微博定能涨波粉丝。 苏格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点点头。 见苏格同意了,陈易又屁颠屁颠蹭到甘谦身边:“导演,我发个微博宣传下呗。” 纪录片在官博上早就有过预告,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只要不是流露出去正式镜头,甘谦管他爱发不发。 “你想发就发呗。” 得了首肯的陈易嘿嘿笑,在纪录片频道的超话带tag发了条微博。 @陈易David93:#纪录片频道#收工啦~吃饱喝足,看看苏老师养眼! 配图是四张图片,苏格掩着嘴小小打哈欠眼角溢出点生理泪水的,苏格不经意扫向镜头眼神撩人的,苏格垂眸沉思侧脸精致的…… 在超话发的微博,阅读量很高,很快就收到了波评论点赞。 陈易美滋滋看着转评赞会儿个,会儿个,只有四位数粉丝、平日互动寥寥无几的陈易内心获得了极大满足。 又过了会儿,陈易拿着手机在甘谦眼前晃了晃:“导演看!我的评论点赞数比官微那条预告宣传的要多了诶!” 纪录片频道的官微,平日里和粉丝的互动量称得上低迷。看着陈易带上苏格几张照片的微博转评赞轻轻松松超过官微的预告宣传微博,甘谦扯扯嘴角,敲了陈易下。 这个看脸的世界。 * 休息了天,后天早,拍摄组众人收拾了下器材准备离开。 后面紧接着的就是安排屈修谨和宋司明部分的拍摄,等那边关于翡翠典故的部分拍完后,苏格这边的拍摄才会继续。 第天到翠逸居来时的大货车被开了过来,甘谦指挥着将拍摄器材全部搬上车后,跟苏格告别:“苏老师,那我们过几天见。屈修谨那边拍摄战线不会拉的很长,最多个礼拜也就拍好了,到时候咱们回来再继续。” 苏格送他们到车前,应道:“成。” 人都上了车后,甘谦望了眼苏格笑了笑,脚跨上了车。 陈易等人头伸到外面来跟苏格告别:“苏老师咱们过几天再见!” “别想我们,很快回来开工~” 苏格和他们招招手,货车引擎发动,发出阵阵沉重的嗡鸣声,车身动了两下,而后缓缓往来时的方向开去,掉了个头行驶在路上,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离开了苏格视线。 等货车走远了,苏格回到了翠逸居。 从昨天开始翠逸居就恢复营业了,院子里解出的那块大翡翠被块绒布整个盖住,来来往往的人看到目光都有些好奇,但顾忌着自己身份,都忍住了掀开绒布看看底下是什么的举动。 今天阳光不错,苏格想多晒晒太阳,就坐在院子石桌前,拿出了小型雕刻工具和几块切割好的小片料开始雕刻。 后面雕刻那仕女像是个大工程,苏格虽然有能雕好的自信,但还是想稳妥些,这几天先练练雕刻,找找手感。 也有补充店铺内货品的原因在里头。 想到这个,苏格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招来的店员人都算机灵,手脚也麻利,之前都有过在玉石铺子里工作、当学徒的经验。 但是雕刻的天赋都不大行,雕些不费工的小东西可以,精细点复杂点的就捉襟见肘了。苏格教了他们不少,但领悟起来效果都不太好,雕工长进有限。 想着翠逸居现在大部分东西还是出自自己手上的,苏格有些头疼。他有心想收个徒弟,跟着自己好好学学可以帮得上忙,但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苏格想如果实在不行,就干脆去揭阳、四会那些盛产玉器的地方请几个雕刻大师回来,哪怕水平有些差距,至少雕出来的东西能摆的上台面拿得出手。 定了定神,苏格拿着切割好的片料开始细细雕刻。 店铺里不少挑选着翡翠的人频频投来目光。 等雕完块料子,苏格放到边,正打算雕下块时,身后响起了乔兰的声音:“苏格!” 乔兰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脸上洋溢着笑,快步走过来,身后跟着小跑跟着、气喘吁吁的小陆。 “这是什么?”乔兰本来直直冲着苏格走来,看到院子里盖着绒布的大家伙时,腿拐了个弯就十分自然地走过去了。 “诶!兰姐你慢点!”小路苦着脸跟过去。 乔兰停在这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东西前,踩着小高跟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掀开角绒布,看到里头温润的白色翡翠时哇了声,口喃喃:“真美……这么大块翡翠,得值多少钱啊……” 苏格就看到这姑娘手掌贴在翡翠表面,左蹭蹭右蹭蹭,爱不释手的样子。 好半天,乔兰看够了才放下绒布,步三回头地朝苏格走去,坐在了苏格旁边。 小陆站在她身后,兢兢业业掏出了把遮阳伞打开。 乔兰翻了个白眼:“大冬天的你遮什么伞?” 小陆是熟悉的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兰姐我都说多少次了,这冬天也是有紫外线的!年四季那都得做好防晒,养儿不防老,防晒才防老!” 乔兰懒得听他说话,胳膊搭在石桌上撑着下巴看向苏格。 “过来有事?”苏格瞥她眼,继续自己的雕刻。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乔兰撇了撇嘴,见苏格不搭理她了,探头看了看他在雕什么。 乔兰本来也就是随便看看,没想到很快就被片料上深浅不的线条吸引住了。 片料上图案渐渐成形,乔兰望着那并不算复杂,但格外流畅的线条怔了怔,随即看向苏格:“我也想试试。” “试什么?”苏格随口问道,看到乔兰目光停在自己手上时哑然,“这不是给你随便玩的。” 苏格还有句话没说出口的就是,不想看到乔兰糟蹋自己的好翡翠。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次了,苏格面对乔兰都快得PTSD了。 “哎呀我付钱你让我试试!”乔兰眨巴着大眼睛,娇声娇气地说道,“好不好嘛!” 苏格起了身鸡皮疙瘩,怕她停不下来直打扰自己,揉揉太阳穴点点头。 第70章 前几天解那块人高的原石, 切割下来不少石壳, 还没来得及清理,堆放在院子角落里。 苏格走过去,在乔兰难以置信的目光, 随手从那堆废石头里挑了两块,而后回到石桌前递给她:“你拿着这个雕吧。” “这是翡翠?!”乔兰因为太过震惊声音都变了调。 苏格沉思了下:“不计较颜色种水, 勉强也算吧。” 乔兰:“???你告诉我这灰不溜秋的石片是翡翠?” “你别因为它丑就瞧不起它啊。”苏格不耐烦地揉揉太阳穴,“要不要?不要拉倒。” 乔兰咬牙, 哼了声, 从苏格手里抢过石片, 冷笑:“要, 怎么不要。” 苏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让店员拿出台好操控的入门机器摆到了乔兰跟前。教了下开关在哪后, 叮嘱了声:“注意着点,别伤到手了。” 打开机器继续之前被乔兰打断的雕刻,苏格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乔兰拿着石片打开机器,高速旋转震动的机器让她吓了跳。感受着虎口处传来的阵阵麻意, 乔兰看着苏格,扬了扬下巴不服气地握着机器靠近石片。 高速旋转的磨头和石片接触, 带来小小的扬尘。 小陆在旁看的心惊胆战:“兰姐, 头远点,别吸到肺里了, 别眯着眼睛了!” 乔兰脸上却露出兴奋之色,她下手不稳, 在石片上刻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但是看到自己在石头上留下了痕迹,乔兰心里下涌出了股难以言喻地自豪感。 手上的石片看着好像没有那么丑了,顺眼了许多。乔兰小心翼翼,在石头上刻了个“苏”字。 刻好字后,乔兰看着石片上的这个歪七扭的字,满意地点点头。 苏格以为她玩会就失去兴趣懒得碰了,没想到给她的石片刻满了字后,乔兰又跑到角落那堆不要的废料石头里挑挑拣拣,拿回来几块石片,继续坐在那儿雕。 见她石粉迸溅了满身丝毫不在意地模样,苏格有些意外,没再继续无视她了,放下手翡翠片料,朝乔兰伸出手:“石头给我下。” 乔兰疑惑,将手的石片递给苏格。 苏格拿起桌上的黑色记号笔,在石片上三两下画了个如意图样:“照着这个雕吧,看能不能把线条雕流畅些。” 乔兰眉开眼笑地接过:“好嘞!” 有了苏格画的图样,她这回雕刻就有了目的性,试着将如意圆润的曲线雕的流畅。 乔兰是刚杀青,得了空到苏格这边来。在苏格这儿坐了大半天,埋头在那儿雕刻,直到翠逸居的客人换了波又波,小陆劝了半天才愿意回去休息了。 苏格没指望这姑娘累了天后,后面还能再过来。但万万没想到乔兰并非三分钟热度,回去后第二天又过来了,连个礼拜,兴致勃勃跟着苏格学。 先是央求苏格给自己画花样,苏格也不为难她,画的都是如意、叶子、葫芦这种线条简单的。看的多了,乔兰就自己学着画这种简单的花样来雕刻,苏格在旁边偶尔指点下。 这天乔兰又过来了,坐在石桌前专心致志雕着荷叶。小陆站在她旁边撑着伞,又被乔兰嫌弃挡了自己光线,挥挥手示意他站到边去。 小陆挪了挪脚步,控制着伞下阴影刚好挡住乔兰的脸,又不会影响她雕东西的光源。 苏格看她素着张脸,嘴不自觉抿起,神情格外严肃认真。她脸上沾满了石粉,整个人狼狈的不行,哪还有电视上那个艳光四射女明星的模样。 目光移到她手上。 几天高强度的这么瞎练下来,竟然也有了点效果,苏格看着乔兰新雕的小东西有些惊讶。 比起第天碰机器时刻下的歪歪扭扭的线条,现在已经好了太多了。 “你倒还算有些天赋。”等乔兰放下机器,苏格评价了句。 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跳,乔兰呼了口气,随即脸上泛起喜色:“真的?我有天赋?” 苏格没给她继续得瑟的机会:“还行吧。” 乔兰关掉机器,放下手的石片凑到他跟前,斟酌半天,紧张兮兮地开口:“苏格,你收我为徒吧?” 旁的小陆正手撑伞手拿着水杯喝着水,听到乔兰这句话下喷了出来。 苏格:“?”想啥呢。 “不收。”苏格干净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不收?”乔兰不忿,“你不说了我有天赋?” “有天赋我就要收?” “诶呀!”乔兰急了,“我不开玩笑,是真想学。我从第天碰到这机子的时候,就觉得喜欢的不行,看到石头上出现字啊画啊,更激动的不得了!你说我有天赋,我就活该学这个啊!” 苏格摇头:“学雕刻天赋当然重要。但你知不知道最重要的天赋是耐心和毅力。” 乔兰脸上有几分得色:“这两样我不缺。演戏我也不是科班出身的,大学学的完全是个不搭嘎的专业,可我还不是拿了那么多奖?靠的就是你说的这两样东西!” 行吧。苏格无奈,捧着茶杯窝在软椅里,懒洋洋开口:“你要分清楚到底是时兴起还是真的想直学,是兴趣爱好还是有志于在这行做出成绩来。兴趣无所谓,要是真想做出点什么来,时间、精力、金钱,都要跟得上才行。而我时间没那么多,只是兴趣爱好,你跟着我铺子里的师傅学学就行了。” 言下之意,他要是收徒,肯定不会收这种。 乔兰聪明的很,知道翠逸居那些会雕刻的店员师傅,和苏格完全不是在个档次上的,她当然不愿退而求其次。 “我是真的喜欢翡翠,既然说想学肯定想要做到最好啊!”乔兰头转向边,呼吸急促:“钱,我当然不缺,时间精力,我抽出时间来就是了!” 旁小陆见乔兰来真的,苦着脸劝道:“兰姐,您这天天拍戏拍电影,哪有时间去学这个啊!而且,雕刻这玩意,碰多了手不得变糙啊?还不小心就会受伤——” “你闭嘴。”乔兰蹙眉,瞪了小陆眼。 “想要做到最好?”苏格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是想在雕刻这行做出点成绩来?” 乔兰肯定地点点头,随即看向苏格,目光执拗:“你说,要多少学费肯收我?” “学费。”苏格轻轻笑了笑,“我随便雕块翡翠,就能卖个百十万,我缺你这点学费?” 乔兰涨红了脸:“那你说,怎样才愿意收我?” 她眼神闪烁着光芒,苏格从看到了和看镜子里自己时,类似的名叫“热爱”的情绪。 苏格看她半晌,垂下眼睫:“乔兰,没有那么容易的。小陆说过,你大学专业是发电——什么来着?” “发电厂及电力系统。”小陆补充了句,脸上满满都是自豪,“我们兰姐这专业分数线可高了!特别好就业,真的,不信你——” “嗯,发电厂及电力系统专业。”苏格点点头,“你有美术功底吗?” 乔兰抿着唇摇头。 “雕刻,是用材料和时间堆出来的。”苏格拿起桌上的翡翠片料在手里转了转,神色认真起来,“想要雕出形来,两三年足够,但想要形神兼备却不容易。你要内外兼修,要懂史懂化古韵懂书法懂字画。” 眼见着乔兰脸色越来越差,苏格放轻了点声音:“你这几天雕的,都是简单的经典款,雕起来好像没那么难,好像看见了成果很有成就感。但是,你要是真的想深入学,那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外人都说他苏格是设计雕刻上的天才,说他富有灵性、才华超群。 可是他虽然才大学毕业没多久,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这行却足足学习了二十年。从牙牙学语时妈妈就教他读书背诗,稍微大点跟着师傅学画练基本功,再大点能拿得稳牙磨机了就开始上手雕刻,寒暑交迭,年年岁岁,从没有停下过。 他是有天赋不错。但并不是只有这些的,他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没有努力是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的。 世上真正直天才下去的天才,他们真正天才的地方,在于他们那种努力的方式。 “没有美术功底。那你至少需要用年来练美术基本功,加强空间透视能力。两年,你可以雕些不复杂的小东西,三年,悟性好,没准可以雕出点意境来,算是出师。至于后面,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各人造化。有的人花了辈子功夫拿了大师证,但依旧没有什么值得流传下来的作品。” 顿了顿,苏格继续道:“上面我所说的时间,是在你全身心投入到学习来所需要的时间,可是你还得拍戏,还得上综艺还得参加各种活动,你觉得现实吗?” 乔兰捏紧手的石片,目光里有些茫然。 她喜欢珠宝,直以来就是如此。而当认识了苏格之后,更深陷在翡翠玉石的魅力之。 当接触到雕刻时,哪怕只是非常浅显非常浅显的,在石头上写写画画,也让她觉得有种由衷的高兴在里头。 她确实是想学的,可是,她能兼顾工作和雕刻吗?她能,为了雕刻放弃些东西吗? 苏格让她好好想想,回到了小楼里。 刚走几步,手机就响了。苏格拿起来看,是甘谦打过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苏格跟他寒暄了两句:“导演,拍摄顺利吗?” “不太顺利。”甘谦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苏格愣了下。 甘谦叹口气说道:“苏格,我这边宋司明出车祸了,人要好好修养,恐怕来不及拍摄了。屈修谨这里档期满的很,我们的摄影场地也都搭好了,可缺了个人,没法开工了现在。” “找别人替上呢?”苏格问道。 “找不到形象气质合适,档期又空出来的人了。” 苏格除了表达下惋惜,也不知道能说些啥了。心里稍微有点疑惑,娱乐圈那么多人呢,甘谦要真想找,还找不到吗? 半晌,甘谦不好意思开口:“那什么苏格,要不你顶上?” 苏格:“……?” 缓缓打出个问号。 第71章 苏格坐在化妆镜前昏昏欲睡, 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甘谦坐在旁跟他讲着会儿要拍的片段:“主角是修谨, 你的戏份不多。就记住你要演的是留洋归来仪表堂堂,言谈举止风流倜傥的大帅家小少爷。得表现出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骄纵感,想象下你爸是权倾东北的大帅!” 苏格掀了掀眼皮, “嗯”了声。 “台词都过了遍了吧?”甘谦有点不放心。 苏格打个哈欠:“听闻你这儿门口的栓马石被马蹄子蹬掉了块皮,底下出了上好的翡翠, 大帅夫人半月后生辰,想必段先生已有打算——” “行行行。”甘谦打断了他, “记住了就行。” 片刻后, 化妆师终于摆弄好了, 苏格抬起眼皮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眼。里头少年穿着西服大衣, 眉峰凌厉, 眼尾上挑, 面无表情的脸上平白透露出几股骄纵傲气的神色来。 苏格眼眸动了动,看向镜自己的对面。 屈修谨也化完了妆。 他穿着袭长衫,配上副圆框眼镜,不必故作深沉, 就是派知识分子模样。不过他扮演的可不是什么民国才子,而是因动乱生活所迫, 跑去缅甸谋生, 之后归国的玉石商人。 今天要拍的这出有关于翡翠的典故,名叫《好玉赠知己》, 背景是民国时期。 原本苏格这大帅家小少爷的角色该有宋司明来演的,只是宋司明有些倒霉, 前几天在赶来场地的路上出了个小车祸,人没什么大事,但两个星期内没办法下地。 这边的拍摄场景是已经搭好了的,场地每天的租金都是笔不小的费用,再加上屈修谨档期紧的很,错过这次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再抽出时间来拍。宋司明通情达理,没等甘谦开口,就主动让甘谦换人。 这次拍摄屈修谨这位大咖是绝对的主角,原本由宋司明扮演的角色戏份远少于屈修谨,再随便拉个男明星过来也不难。 只是甘谦想着这人设,脑海里就冒出苏格的身影来。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有点个骄纵。 苏格可以上啊,那细皮嫩肉的模样演个归国的小少爷完美符合!这样想,甘谦好说歹说就把苏格拉来了。 这出典故,说的是屈修谨饰演的玉石商段盛从缅甸回来,路上买下块三百多斤的白元砂玉石毛料。 回到故乡后,许多相玉的行家见了这块毛料都摇摇头不看好,没人肯出价。段盛无奈,见那么多行家都这么说了,也以为里头没什么翡翠,于是就将这块三百多斤的大毛料随意丢在院子门口,充当拴马石。 有客人来段家院子,就会将马匹拴在这块大石头上,时间长了那石头便有些磨损。有次,拴在石头上的马儿因汽车鸣笛声受了惊吓,嘶鸣声,蹄子高高扬起后踏在了这块拴马石上,蹬掉了块皮。 这蹬可不得了,皮下原本的白元砂蹭掉了,竟然显出晶莹剔透的绿点出来。 段盛见了先是惊,随后预料到什么,匆匆拿出解石的工具出来解磨这块石头。解磨之后,石头下露出了似玻璃般的翠玉来,起荧起光,里头飘着朵朵兰水飘花,错落有致,随着光线变化盈盈波动,实在是百年难得见的好翡翠,惹的人心神荡漾。 段盛这才知道这块不被人看好的石头是块宝贝,于是亲自操刀,打磨出不少镯子来。 这些镯子异常漂亮,通透莹润,质地干净细腻,玉肉飘着的兰花,如同清澈水飘着的碧绿水草,美不胜收。 很快,这块石头的美名就传扬开了,那些被打磨出的镯子则成了时间坊间的谈资,被誉为“段家玉”。无数达官贵人想方设法要从段盛这儿获得只段家玉镯子,来彰显身份尊贵。 只是段盛这人极为自傲,虽是个商人,却也是从小念着私塾长大的,称得上饱读诗书。他私以为配得上自己镯子的是为少数,不愿自己精心打磨出的珍宝被不懂欣赏的粗人所获,所以若有人来买,段盛大多不愿。 段家玉翡翠镯子名声虽大,却数月也不见得能卖出去只。这么来,有幸能看见那镯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恰逢权倾东北的大帅最爱的夫人要过寿,苏格扮演的小公子不知应当给娘亲送些什么好,正好这时听闻了段家玉的事,自家娘亲又偏爱这些玉石,于是有心想买只回来。 这就上演了出“三顾茅庐”的故事。 第回,小公子过来,带了足足的银钱想要买下只飘花镯子来,只是他眉眼间骄纵气和话语间不自觉的高傲惹得段盛不悦,段盛便强硬拒绝了。小公子何曾被人这样甩过脸子,甩袖而去,心气恼,暗骂那段盛不知好歹,却没打算放弃。 第二回 ,小公子带着大帅手底下的兵,直接上门想要抢出只镯子来,到时候不管段盛愿不愿意,丢下袋子银钱就走。只是那段盛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竟将打磨好的几十只镯子藏得严严实实,行官兵将整座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镯子来,小公子总不能真干些杀人放火威胁人的事儿,只好悻悻而归。 第三回 ,吃够了瘪的小公子知道不能再来硬的了,于是上门收拾了心情,真诚的和段盛商量。段盛也没想到这小公子如此执着,三番两次过来自己这里。开始段盛看不惯他张扬跋扈,此时年轻的公子软下性子来,倒显出几分彬彬有礼。 段盛便也态度改善些,但还坚持自己定下的规矩,于是有心想考量番小公子。段盛与小公子探讨了番诗词歌赋,当今新兴的科学、数学等学科,没想到小公子旁征博引,谈的了诗词国学,对科学学科也有丰厚的知识储备和独特见解,完全不是段盛开始所想的草包纨绔少爷。 而小公子心里也有些吃惊,他也没想到段盛个商人,竟也学识深厚。两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于是小公子这才知道,第二回 他带着兵将段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镯子来,是因为段盛将那些打磨好的镯子都放进了水缸。原是那镯子通透如玻璃般,上头的飘花又灵动剔透。这么入水,镯子和水犹如体,上头的飘花就像水飘着的盈盈水草般。 士兵们探头朝清可见底的水缸看,里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只是缸水,水有簇簇动人的小水草。没有个人起疑心,自然也就找不到被段盛藏在其的镯子了。 成了朋友后,小公子也放弃了拿那段家玉的念头,想着重新给娘亲选个旁的礼物,虽然到底有几分遗憾。 就这样大帅夫人的生辰到了,格外热闹。 觥筹交错间,有人通报那玉石商人段盛求见。大帅和大帅夫人对视眼,没待他们疑惑这人是谁,小公子就匆匆跑了出去迎段盛。 小公子见了他只觉得高兴,也没想旁的,拉着段盛就进了娘亲过生辰的宴会厅。 而就在这时,段盛从袖拿出方叠好的绸缎,在众宾客疑惑的目光缓缓打开交叠的绸缎。 顿时,只流光溢彩的镯子显露出来,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那只镯子上,连连惊叹。钟爱玉石的大帅夫人更是激动不已,眼都泛出泪花来。 段盛这时看了眼小公子,走上前将飘花镯子献给大帅夫人,并告诉夫人,这只镯子是小公子特意为夫人选的。 小公子听了这话吃惊不已,看向段盛,两人对视眼,段盛朝他露出了个笑,小公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热热闹闹的宴会厅,两人相视而笑,朋友又何必多说,是为知己。 大帅夫人生辰,如愿拿到了最好的只段家玉飘花镯子,这件事成为了段美谈。 戏不长,重头在大帅家小公子三股段家大院,和段盛的三次交锋。 “好了,都准备准备,十分钟后开拍!” 屈修谨那部分“慧眼不识玉,马蹄蹬出玉”的个人戏部分早先就拍完了,苏格过来要跟他拍后面那段。 布景场地完美还原了民国时期的街道景象,开拍后,镜头苏格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步子散漫,目光也透着漫不经心。他身旁跟着两个提包跑腿的随行小厮,恭恭敬敬,随时等候着小公子吩咐。 “你们说,娘亲生辰,我该送些什么好?”苏格开口,这声让注视着监视器的甘谦眼睛亮了亮。 他原本担心苏格没有相关经验,台词功底不行,可苏格这声,尾音略有些上扬,听着慵懒,实打实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苏格哪知道甘谦心里的那些激动,下午本就是人疲乏的时候,他这回只觉得困的很,时不时想打哈欠,声音听着能不懒散吗。 “公子刚从西洋回来,不如送个西洋的小物件?” “送个满月楼的胭脂也好啊,满月楼的胭脂,女人是最喜欢的了。” 两个小厮出着主意。 苏格摇摇头,撇撇嘴道:“留洋的时候,早就给娘亲寄过不少有意思的小东西,娘亲现在可不觉得那些稀奇了。还有那满月楼的胭脂,我娘亲的梳妆盒里都是,没新意没新意。” 苏格有些烦恼地张望着街道两边,这时,耳边传来路人的谈话声。 “那段家玉可真美啊!” “是啊,我有幸看到过回,那镯子真绝了!” 第72章 “听闻你这儿门口的栓马石被马蹄子蹬掉了块皮, 底下出了上好的翡翠。”苏格倚在院子门上, 挑着眉看向屈修谨扮演的段盛,神情倨傲,“大帅夫人半月后生辰, 想必段先生已有打算。” 权倾东北的大帅,夫人过寿, 是全城的大事,稍有些名气实力的商铺都早早备好了礼物, 就等着寿辰那日送到大帅府上。 屈修谨目光淡淡看他眼, 声音也冷清:“大帅夫人生辰, 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格脸上带着不悦, 朝身后看了眼, 小厮上前, 腰板挺直,从袖掏出个袋子晃了晃,里头满满的尽是清脆的银元碰撞声:“咱们家小少爷听说段老板你这儿的翡翠手镯不错,想买下只, 段老板给挑只出彩的,价钱上自然不会亏待你。” 屈修谨朝苏格拱了拱手:“实在不好意思小少爷, 前些日子打磨出的镯子已全部售卖出去了。” 这话听便是假的, 谁不知道他段家的翡翠镯子,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可以卖出去只。 苏格又说了几句, 可是这人油盐不进,耗了半天也不松口, 最后又气又恼地离开了。 “卡!”这段拍了三遍过,下场在半个小时后。 “演的不错。”甘谦乐呵呵拍了拍苏格肩膀,苏格扯扯嘴角,回到休息室瘫在了沙发上。 休息室是给他和屈修谨专门准备的,此时空无人。苏格拿出手机翻了翻微博,手指在热门那里不小心点进去条。他刚想返回,就看到这条微博是屈修谨的视频剪辑,手指不由顿了顿。 鬼使神差地,苏格顺着微博里@的屈修谨,点进了他个人主页。能看到屈修谨微博内容大多是广告代言、影视宣传和转发的活动信息,私下的生活内容很少。 苏格手指划着屏幕,目光顿。 前不久的条微博,地址定位显示在意大利,案是:“不想跟喜欢的人说再见。可是,不说,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么直白? 苏格点进评论区才知道,这句话是屈修谨刚杀青不久的电影里,饰演的男主角在意大利对女主角所说的句话。粉丝以为只是句台词,苏格却知道屈修谨可不是这么个意思。 意大利,那说起来,可就只能句“故事它开始的地方”可以描述的了。 “你对我这么好奇?” 耳边突然传来阵热气,苏格吓的抖,手机差点没拿稳。 回过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沙发旁的不是屈修谨又是谁。他胳膊撑在沙发上看过来,仍是那副民国装扮,戴着圆框眼镜,看上去有几分人气息。 见苏格在沙发上惊,跳起来离远了两步,屈修谨漫不经心将眼镜摘了下来。他摘下眼镜,那股子人气就散去不少,转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 “进来不会敲门吗?”苏格心跳平复了下,说出的话不自觉带上刺。 屈修谨也不恼,坐在了苏格对面的沙发上:“这也是我的休息室,为什么要敲门?” 苏格见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惬意十足,蹙了蹙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大的休息室里安静了会儿,屈修谨开口:“你演的还不错。” 苏格瞅他眼,“哦”了声,端起茶几上的次性水杯。 “有兴趣来娱乐圈发展吗?” 话家常般的语气,只是找的话题明显不怎么样。 “没兴趣。” “也是,苏老板你那翠逸居日进斗金,何必想不开来娱乐圈淌浑水。” 两个人的对话非常没有营养,苏格觉得屈修谨是在没话找话。抿了两口水随意朝他看了眼,屈修谨接触到苏格目光,微微眯起眼睛。 他嘴唇上沾着水珠,亮晶晶的,吊着眼睛看过来的样子有些撩人。 屈修谨注视着他,忽然轻笑了两声:“也难怪沈遇会喜欢你。” 苏格:“?” “怪可爱的。”屈修谨起身,长腿几步走到苏格跟前,没等苏格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俯身上前,两手撑在他身侧,将他整个人拢在臂弯,眉眼带着笑。 苏格满脑袋黑线,扯了扯嘴角,不明所以地推了推他。 屈修谨顺势握住苏格按在他胸膛上的手。 苏格脑子里闪过屈修谨的剧照,这个男人饰演的魔教教主袒露胸膛,眼尾上挑看向镜头,分外诱惑的模样。此时的屈修谨就仿佛角色上身,眸光幽深。 “你有病?”苏格尝试着抽手没成功,这人看着有几分书卷气,力气却大的惊人。 屈修谨望他恼羞成怒的样子低低笑了两声,随后松开手:“沈遇是不是也这么对过你?” 苏格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手收回就低下身子,从他撑起的胳膊底下钻出去了:“你也不怕被人拍到,我不混圈无所谓,大明星你就不样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苏格坐过的软沙发上留下个浅浅的坑,屈修谨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姿态优雅,“说到这个,友情提示句。” 他手指竖在嘴唇前,上下唇瓣张合,轻声缓慢道:“最近出行在外,记得谨言慎行。” “你什么意思?”苏格皱紧眉头。 屈修谨没回答,拿起茶几上的剧本翻了几页,丢下句漫不经心的话:“我可不是为了你。” * 关于翡翠的这典故部分,部分片段会剪辑到纪录片正片之作为历史重现素材,完整版则通过官微发布在微博和视频站上。 片子不长,屈修谨扮演的段盛发现段家玉的剧情,和后面与苏格交锋的戏份对半开,苏格过来前片子就拍完了半,来之后开工不到星期,后半部分也全部拍完了。 剪辑花了几天功夫,等完整版的片子出来后直接发布。只是令甘谦没想到的是,本来正儿经的重现历史剧情的片子,硬生生被友们花式磕出了糖。 苏格和屈修谨两个人,骄纵小公子和温润玉商的组合,从互相看不惯到成为知己的情感变化萌的友们嗷嗷叫,出现了不少cp粉。 “本考古专业的学生前不久刚学到玉石部分,老师还特意讲了段家玉是怎么回事,这会儿更直观地体会到了段家玉的美。” “害,话说学历史的时候看到这段还没啥感觉,现在片子出来,这两人不是活生生脆皮鸭学素材吗?” “段盛和大帅家公子也太好磕了吧!最后寿宴上两个人相视笑,我的妈,心脏瞎特么乱跳!” “港真有没有人考据过,历史上段盛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啊?总觉得不太纯洁的亚子。” “大帅公子X温润玉商,年上攻,剪辑精华版指路av7666****,速来!” “卧槽楼上什么神仙姐妹啊啊啊,这对我特么磕爆!不过我觉得年下更有意思啊嘻嘻嘻~~” 虽然走向和预想完全不同,但是意外的热度不错,甘谦也就乐呵呵不再理了。 屈修谨似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片子发布后在微博上发了张照片。照片是张自拍角度的,苏格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头靠在侧,屈修谨拿着手机凑到他旁边,与酣睡的苏格来了张合照。 副好像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苏格:“……?”他搞不懂屈修谨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假装没看到屈修谨的这条微博,苏格关掉手机,准备起了仕女像的雕刻。 接下来的篇章,绝对是《翡翠》这部纪录片最为重要的部分。翡翠的魅力将会在长达两个月的雕刻过程彻底展露,而这个过程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不管是拍摄组的众人还是苏格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回到翠逸居休息天后,苏格开始画仕女像的设计图。 从设计到雕刻到最后打磨抛光,整个过程都会被摄像机记录下,苏格要做的是当这些摄像机不存在,该怎么做怎么做,甘谦他们在旁记录就好。至于到最后素材怎么取舍怎么剪辑,那就不是苏格操心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这块巨大的糯种翡翠全貌已经完全刻在了苏格脑海里。站在扑上白纸的桌前闭目沉思了会儿,苏格睁开眼,拿起只铅笔开始铺画线条。寥寥几笔打出翡翠的形,而后是个模糊的女人形象,再然后女人的形象清晰起来。 还只是草稿,却能看出画上的仕女身姿丰韵,面容娇美。 画完草稿后,甘谦关掉拍摄,示意苏格休息会儿。苏格走到旁拿起手机,打开看,上头有沈遇的未接电话,刚刚拍摄调了静音没有接到。 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喂,沈叔,刚刚有点忙,怎么了?” 沈遇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苏格,我订了今天的飞机,回意大利。” 怎么突然就要回意大利了?苏格怔愣了下,问道:“发生什么了?” “爷爷生病了,情况不太好。” 苏格紧了紧手指,他忽然想起过年前沈遇就说过,老爷子往年都是在国内过年,今年却没等到过完年就回了意大利的庄园,说是想待在有沈遇奶奶气息的地方。 “几点的飞机?” “还有两个小时。” 从翠逸居到机场最快也要个小时。 “沈叔我去送你,机场见。”苏格没有犹豫,挂断了电话,朝甘谦说了声后匆匆往机场赶。 还没有回暖的天气,他出来的匆忙,围巾手套都没有戴,大衣也单薄。 苏格紧了紧衣领,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第73章 用了个多小时才赶到机场, 苏格匆匆忙忙给沈遇打电话问清楚位置, 他已经在安检口外不远处等着自己了。 “沈叔!”看到安检口外不远处的沈遇,苏格小跑过去,把撞到了沈遇怀里。 沈遇紧紧将他拥住, 头埋在苏格颈间:“来了。” 他声音里有着疲惫。 苏格点点头,又担心这种公众场合两人被人认出, 忙推开沈遇。看了看时间,航班在预定起飞前四十分钟就会停止办理值机手续, 这意味着他和沈遇最多只有五分钟的见面时间。 “老爷子还好吗?” “不太好。”沈遇苦笑声, “爷爷情况紧急了才让人告诉我, 我听到消息立马就订了航班。” 苏格张了张嘴, 这意思是, 沈老爷子恐怕是找沈遇看他最后面。 想到那个只在寿宴上见过面, 精神头看起来很好的老爷子,苏格心里头有些酸涩。但沈遇只会比他更难过。 苏格握着他的手:“沈叔,你好好陪陪老爷子。” 沈遇点点头。 这时机场内广播提示,沈遇所在的航班即将停止值机。 没来由的, 苏格心里就有些慌。 “我不在国内的时候,你好好的。”沈遇挪动脚步, 靠近步, 摸了摸苏格的头发,嗓音柔和。 苏格忍着酸胀的鼻子点点头, 想着沈遇要陪在老爷子身边,若老爷子真的……又要处理很多事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了。 沈遇轻叹口气,注视着苏格,在他唇上印上个吻。 吻很短暂,顿了两秒沈遇就抬起了头。 “我走了。” * 乔兰匆匆跨进翠逸居,见苏格不在院子里,径直冲进小楼,踩着小高跟蹬蹬蹬上了二楼,把拧开迎风阁的门闯了进来。 苏格从机场回来后,甘谦行人发现有几个地方有点小问题,离开翠逸居去找屈修谨补镜头了。 暂时没了拍摄任务,苏格就回到了工作台前画设计图,突然听到“砰”的声,回头看,不是乔兰还能是谁。 “苏格,出事了!你电话怎么不接!”没等苏格开口询问,乔兰紧蹙着眉头走过来,后头跟着脸紧张的小陆。 “调了静音。怎么了,你又哭花妆被拍到黑照了?”苏格回过头,懒洋洋问道,扫了扫工作台上的橡皮屑后拿起旁手机,上头挂着几十条乔兰的未接电话。苏格顺手关了静音模式。 乔兰声音里有几分急切:“不是我,是,是你。” 说着,乔兰将自己的手机递到苏格手里,他接过来看,瞳孔缩了缩。 条发布于个小时前的微博,苏格眼看到配图是自己和沈遇在机场内安检口外不远处接吻,正是几个小时前去机场送沈遇时两人的临别吻。那个吻很短暂,却能被拍下来,照片甚至能称得上清晰,很明显是早有人在蹲着他们。 苏格深吸口气,手指划拉了下屏幕,发博的是个知名娱乐扒皮博主,专注曝各路明星大大小小的料,因为每次爆料都有实打实的证据在,粉丝众多,数量堪比二线明星。 “某位新晋珠宝设计师的蹿升速度这么快,扒皮君陷入了深思(吃瓜)。”短短句案配上吃瓜的表情,透露出满满的恶意来。 苏格不是娱乐圈的人,但上过几次热搜,和乔兰关系不错,最近又在录制《翡翠》纪录片,知名度不算小。而沈遇又是财经杂志上常出现的面孔,被无数友追着喊老公的豪门大公子,博主发了这条微博后评论区顿时炸了。 博恶意的引导激起了不少人的口诛笔伐。 “啧啧啧,我就说世界上哪那么多天才,果然出卖身体才是最佳的蹿升途径啊。” “热评第有毛病?阴阳怪气,苏格的作品大家都看得到,好不好自由心证,凭什么恶意猜测?” “设计圈那档子事,有才华没机遇也出不了头,苏格有天赋我不否认,但是现在蹿的那么快,上过几次热搜现在又在给纪录片频道拍纪录片,要说没点别的手段我可不信。那位沈公子,建议大家查查人家的身份地位。” “啧,想起之前苏格弟弟那事儿,果然不是家人不进家门,人家这种出身的人能有多纯良,心机手段深着呢。” “不是,评论都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没个实锤,就张吻照猜测那么多,要是人家两人就是谈恋爱呢?” “看正主到现在也没个回应,默认了吧。” …… 苏格抿了抿唇,闭上眼喘了口气。 乔兰有些担忧地看了他眼:“苏格,我那儿有专业的危机公关,你看咱们先——” “乔兰,你先回去吧。”苏格打断她。 “苏格?” “有人盯着我,你往我这儿跑,小心也被牵扯进来。走吧。” 小陆拉着乔兰胳膊,对苏格的话表示赞同,慌不迭地点头:“是啊兰姐,苏老板说得对,这会儿您就别掺和进来了,有事咱电话里跟苏老板说好不好,现在先回去——” “闭嘴!”乔兰踢他脚,又转过头对苏格道:“苏格你赶紧联系沈遇,这事儿他出面,公开下你们的关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苏格……” 苏格握紧手机,摇了摇头:“他现在在去意大利的飞机上。” 他心里团乱,就算现在能联系到沈遇,也不是像乔兰说的这样简单的。 同性恋情毕竟不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如果沈遇真的选择公开两人的关系,沈家的产业,势必面临着股价下跌等问题。想到现在身体不好的沈老爷子,想到沈遇难得站稳了脚跟切走上了正途,苏格皱紧眉头。 深吸口气,苏格站起身,推着乔兰的背走到房间外:“你先走吧。” 说罢,看了小陆眼:“看好你们家兰姐。” 小陆弓腰“诶”了两声,苏格就把关上了门拧好锁。 乔兰拧把手发现锁上了,啪啪拍打着门,声音透过门有些模糊地传过来:“苏格你干嘛啊?你听我的等沈遇下了飞机立马联系他苏格!” “兰姐咱走吧兰姐!” …… 门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乔兰被小陆硬生生拉走了。 苏格坐在原地,大脑片混乱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急忙拿过手机,以为会是沈遇的电话,但紧接着想到现在沈遇大概还在飞机上,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手机屏幕上是串陌生的号码,在这种关头苏格当然不会接来路不明的号码,当机立断地挂断了。 手机安静了几秒,转而又响起来了,苏格刚想再挂掉,看来电显示手指顿了顿,这回屏幕上出现的是甘谦的号码。 苏格接起,嗓音有几分哑:“喂。” “我是屈修谨,刚刚打了你没接,借甘导的手机。” 苏格沉默,等着他的下。两人都安静了好会儿。 “我不是提醒过你,这段时间出门在外要谨言慎行。”半晌,屈修谨说话了。对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似乎带着几分嘲讽,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格垂下眼眸:“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要是知道怎么会不提醒你。”屈修谨立马接道,紧接着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显得很为苏格着想般,怕苏格误会又立马补了句,“我早说过,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担心沈遇受到影响。” 苏格“哦”了声。 顿了顿,屈修谨恢复了冷淡的声音:“听到了点风声,好像有人在找你的料,具体的也并不清楚,我怕沈遇被你牵扯上才提醒句,以为你会谨慎点,谁想到,啧。” 苏格:“……”哥哥,你提醒的那么含蓄谁能想的到啊。 “总之,想想怎么洗白吧。我挂了。” “哎等等!”屈修谨刚想挂电话,甘谦拿过了手机,继续和苏格说了起来,“苏老师啊,我是甘谦。” 苏格捏了捏手指,自己被爆出这样的事情,后面能不能继续在《翡翠》录制还不定,甘谦受到的舆论压力定也很大。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换下自己,用别的人重新拍遍。这样虽然时间成本和资金压力都会增加许多,但却能抽身事外,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何况到底背靠央视,资源和人脉都不缺,换下苏格有的是人抢着扑上来。 苏格深吸口气,也不想让甘谦为难,索性自己主动说了出来:“甘导,您换人吧。《翡翠》会是部有口碑的出色纪录片,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它蒙上阴影,受到非议。”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甘谦没好气的声音才传过来:“我导的纪录片当然是出色的有口碑的。” 苏格笑了笑。 “但是苏老师,苏格。如果说这部片子日后能成为经典,那定少不了你的因素。共六集的纪录片,从第三集 开始,你就是绝对的主人公。在你加入之前我的拍摄脚本不是这样的,是你让我看到了翡翠无与伦比的魅力,我才让你来解石,让你来雕刻,让你来展示。” “现在你让我换别人,我当然可以换别人。但那是对这部片子的不负责。搞我们这行的,看过最完美的演绎后,就不可能再去接受次的了。” “所以,我会等你,《翡翠》的拍摄组会等你。” 第74章 上舆论发酵得越来越厉害, 来自各方的谩骂不绝于耳。 “他们骂的太难听了!怎么可以这样!?”乔兰翻着微博, 看到上头对苏格的骂声,肺都要气炸出来。 在扒皮君那条微博之后,广大友开始了对苏格的各种人肉。先是扒出了他的手机号和社交号, 连番轰炸骚扰电话。后面翠逸居地址又被爆出,从早上起就有堆人围在翠逸居外扔垃圾杂物, 连带着各种辱骂。 苏格将手机内的电话卡拔出,而后和店员们起将店内陈设的翡翠纷纷搬回到地下室锁好。苏格派人找司机将店员们都送回家后, 又让刀疤去安保公司花大价钱雇了几十名身手好的保安守在翠逸居外。 而他本人, 则从后门绕过那些围在翠逸居外的人, 到了乔兰的处房产。 这是个很高档的小区, 有不少政府官员和商界名流住在这里, 安保措施很好, 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人进来,也暂时给了他份安静。 苏格躺在沙发上用乔兰的iPad看了看微博,神色平静,甚至还笑了下:“我们又不知道, 他们趁这个机会宣泄情绪、肆意谩骂,是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我呢?” 平日里潜藏在平静下的暗流, 在有了突破口之后下汹涌起来。其有多少人是真的觉得不耻, 又有多少人是出于生为生活的失败者,面对成功者跌落时的沾沾自喜和趁机踩上脚呢。 “你想的真开。”乔兰撇了撇嘴, 将煮好的咖啡端到苏格跟前。 苏格看到乔兰放下咖啡杯,又给她自己倒了杯, 没加方糖和奶,就直接面不改色喝了大口。 “我想的不开也没办法啊。”苏格看了眼自己跟前的咖啡,问道,“有方糖和奶吗?” 乔兰嘴角翘起,神色得意地瞥了眼苏格:“我喝咖啡从来不加这些。” 说着站起身,从冰箱里取出鲜奶递给他:“没糖,只有奶,凑合喝吧,怕苦的小弟弟。” 苏格接过奶,扯了下嘴角,翻个白眼。 乔兰端着咖啡杯窝在沙发里,又刷起微博,看苏格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最新动态。 刷新了几次,扒皮君的主页忽然跳出条新发的微博。乔兰手顿,直起身子眯着眼看过去。 “知情友爆料,某苏姓设计师因为家庭矛盾离家出走,出走后没几天就与沈姓豪门公子同居。据悉,此前两人并不相识。” 乔兰冷呵声,眼瞅着这条微博刚发出来,评论数就以惊人的速度上涨着。 她点进去,看到被顶在最上头的热评说道:“这种社会的毒瘤什么时候能死干净啊?如果人人都靠这种方式走捷径,我们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恶心。” 乔兰火冒三丈,没犹豫,直接点了这条评论下的转发,配: “您恶毒的嘴脸真是掩藏不住,看您这么操心社会发展,那我就不得不说句了,苏格是我很尊敬的珠宝设计师和玉雕师,他的成功我相信背后定付出了像你这等俗人想象不到的努力。他在设计雕刻上的成就,他为玉石行业为社会经济做出的贡献是你十个轮回都超越不了的。” “别担心人家是不是社会毒瘤了,知道人家那里的翡翠给国家贡献了多少税收吗?哦,不知道您的收入有没有达到个税起征点,享受着国家的福利,想想背后离不开苏格这样的纳税人,您可闭嘴吧您。” “在条造谣的微博底下没水准的骂人,看您头像是位大哥?你个男人在这嚼舌根不觉得很没有风度吗?你这种人老天爷是不会让你成功的,因为你不配!” “捕风捉影的事情,凭张照片脑补那么多,简直不要太闲,怎么着,就不许人家是爱情了?看看你们那红眼病要滴出血来的恶心模样!” 乔兰,暴躁老姐,在线怼人。因为微博字数限制,这姐们觉得不够,将这条评论连连转发了好几条。 平日里不怎么发微博的乔兰,这次连发几条,收到消息推送的粉丝们看到推送栏显示乔兰发了几条微博,个个跟快要过年了样,欢天喜地地点进去看姐姐微博,然后嘴角开始僵硬。 骂完之后,乔兰觉得心情舒爽了很多,缓了缓,这才点进那人的微博主页,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loser在攻击苏格。 乔兰在看到自己的照片时愣了两秒,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男人的主页,微博背景是乔兰的剧照,姑娘笑得岁月静好的模样。乔兰手抖了抖,往下翻了翻,看到男人的微博十条有条都是在发表对自己性格的喜欢,对她演技的赞叹等等等等。 “最爱啊@乔兰,加油加油加油!” “今天也是给@乔兰妹子做数据的天,妹妹要好好的啊!” “娱乐圈里的女明星,我只喜欢乔兰。她美好不做作,真性情又善良,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 哦,这是我的铁粉啊。 乔兰:“……” 她脑子好乱,乱成了团浆糊。所以她刚刚,是用各种尖锐的话在骂个自己的粉丝。 可以想象,作为公众人物的乔兰,发表了这些系列言论后,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苏格坐在旁,抬头就看到乔兰手微微抖动,表情有些不对。 “怎么了?”苏格直起身问她。 乔兰欲哭无泪地抬头看苏格:“苏格,我闯祸了,闯大祸了……” 苏格见乔兰慌得不行的样子,知道恐怕发生了什么。走过去拿起她手机,苏格看到屏幕上乔兰新发的几条微博时皱紧了眉头。这种关头,乔兰发声无异于把她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这傻大姐发完了才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以为乔兰说的闯祸就到这里了,可是当他点进去被转发那条评论的主人主页时,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麻烦。 乔兰骂的,是她的忠实粉丝。 小粉丝自闭了,被乔兰骂了这么通,句都没还嘴。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粉丝的心碎声。 苏格无声叹了口气,这件事旦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出现粉丝大面积脱粉的情况来,很有可能,乔兰的事业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你是不是傻。”苏格喉头滚动两下,眼眶泛红,鼻子也有些酸,“为了我,事业也不想要了?” 他本来没那么在意的,不过是些骂声,哪怕什么都不做,随着时间这件事总也会慢慢过去的。被骂了不去看就是,他苏格又不会少块肉,依旧过得滋滋润润。 可是乔兰看不了他受委屈,莽莽撞撞为他出头。 乔兰苍白着脸不说话,苏格垂下眼睫,良久才道:“乔兰,谢谢你。”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乔兰看着苏格,脸上泛起抹浅浅的笑:“没事的,大不了,我不当——” 她未说完,小陆的电话就打来了。乔兰顿了顿,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小陆噼里啪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苏格在旁听的清清楚楚。 “姐姐啊,那可是您的粉丝!您就算真性情骂,也挑个旁的人好吗?你这样让你其他粉丝怎么看??现在删了也不行,不删也不是,公司团队这边在准备公关稿,您就消停点,到时候诚恳道个歉,咱不掺和了好不好?” 乔兰握紧手机,质问道:“他是我粉丝又怎么了?他那些话就活该被骂,我真话都不能说了吗?” “兰姐。”小陆的声音认真了很多,他深吸口气,苦笑声,“兰姐,到现在,你还是没有个做明星的觉悟。” 乔兰胸脯起伏,停顿半晌,才红着眼说道:“小陆,我不当了,这明星谁爱当谁当去。” 电话那头的小陆下怔住了。 苏格看着乔兰,见她说出这句话后脸上扯出又哭又笑的表情。这应该,是她很久前就想要说的。 这句话出口,就像打开了早就有所松动的匣子,里头的种种情绪全都涌而出,让乔兰揪紧胸口,几乎喘不上气:“我进娱乐圈是因为喜欢演戏,进入角色时,看到作品呈现给观众时,我是真的快乐,所以我愿意做那个女明星乔兰。” “你说,我要红,我要有商业价值才能接到我想接的戏,才能有挑选剧本的机会,才能继续演戏。所以我努力啊努力,努力配合你们的营销包装,我不是想红啊,我就只是想演戏,演戏让我觉得好开心。” “可是现在我不快乐了!我就是这样个人,口无遮拦,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骂就骂……可是你说,我要藏着掖着,我要有女明星的觉悟,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细细斟酌考量后果。” “我不快乐了。”乔兰的声音里有哽咽,“我不能发表我自己的意见,我不能说我想说的话,活在镜头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小陆,你跟了我这么久,你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最懂我,有些话不用多说。” “小陆,我知道我这次惹祸了。” “我会跟公司协商,解约或是怎么样,我都能承受。”乔兰抹抹眼泪,扯出个笑。 小陆沉默良久才唤了声:“兰姐……” 电话挂断后,苏格给乔兰擦了擦眼泪,乔兰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能抱下你吗?” 没等苏格开口,乔兰率先摇了摇头:“不,不用了,不用了……”她不想看苏格为难。 乔兰坐回到沙发里,比起苏格第次见她时那样的嚎啕大哭,现在的乔兰无声流着泪,像是下长大了。 第75章 意大利北部, 都灵, 总面积有四十公顷的华美庄园内,明镜般的平静湖泊上有着远处雪山的倒影,马厩里马儿轻轻嘶鸣踏着蹄子, 园丁拿着剪刀修建草木。这里鸟语花香,环境优美, 处处充斥着童话般的气息。 然而仆人往来,脚步匆匆, 脸上都有丝沉重。 偌大的庄园最内部有个狭小而简朴的告解室。 告解室内, 沈遇坐在地上靠着墙, 听着栅栏门外传来的和缓声音, 眉头深深蹙起。 “……全能的天主, 沈遇在言、行、思上的过失, 有罪,有罪,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替他祈求上主, 我们的天主。”神父隔着铁栅栏念完忏悔词,看了沈遇眼, 朝旁等待的两个仆人点点头, 缓缓往外走。 个仆人送神父离开,个隔着铁栅栏关上了告解室的木门。 房间内光线瞬间黯淡。 身边终于安静下来, 沈遇抬起头,他眼底下有着青色, 下巴上胡茬也冒了出来,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和狼狈。 他深吸口气,想吸根雪茄,然而告解室内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苦笑声,沈遇头靠着墙,他已经被关在这个地方好几天了。脑海里冒过苏格的脸,生气的,狡黠笑着的,泪眼朦胧望着他又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沈遇才能感觉到丝放松。 好几天没联系苏格了,到现在个消息都没发过,苏格现在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沈遇闭上眼,脸上泛起无奈的笑,他现在很想抱抱他的小孩。 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自己和苏格的关系,勃然大怒。 沈遇思考着,他和苏格虽然在外人看来也是关系亲密,但真正知道他们关系的少之又少。 几天前,刚下飞机就被老爷子叫来的人堵在机场内,以强硬手段收去了身上的通讯设备,而后被关在了沈家庄园的告解室。到现在,他连老爷子的面都没见到次。 沈遇问起过仆人,沈家的工作暂时交给他的两个叔叔打理。看样子,老爷子不等他忏悔认错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眼前的告解室不过七平方大小,除了最前方个十字架外,里头什么都没有。视线上移,顶部只有个巴掌大的小开窗,爬窗逃跑的念头就此落空。 朝门的方向看了看,除了道木门外,外头还加设有铁栅栏,铁栅栏后头是截封闭走廊。走廊尽头是个小小的有简易卫生间和木板床的房间,房间门前同样有道铁栅栏。 白天,他被关在告解室内,两个仆人守在铁栅栏外头,直到晚上十点才会打开锁,这时沈遇可以回到房间睡觉。吃饭也是他们送来,要上厕所就摇摇铃铛,仆人会给他开门,但每天不能超过三次,次不能超过十分钟。 可以说比关押犯人还有严密。 到了午,仆人打开了铁栅栏和木门,端进来午餐:“少爷,吃饭吧。” 沈遇接过,问道:“爷爷还好吗?我想见他。” 只有见到老爷子,才有机会说服他同意自己和苏格的事情。 “家主说,等您真心忏悔了才能见他。” 忏悔?沈遇看了眼十字架,默默收回目光,不再说话。他并非天主教徒,也并不觉得自己有罪。所谓的真心忏悔,就是让他与老爷子选的女人举行订婚仪式。沈遇不可能答应。 吃完饭后不久,沈遇拉了拉铁栅栏上挂着的铃铛。 仆人立马恭敬回应:“少爷,什么事?” “上厕所。” 铁栅栏门“吱呀”声缓缓打开,沈遇走出告解室踏在走廊上,两个仆从跟着。他假意垂头往前走,目光却不住观察着四周。 告解室里头空空荡荡,要是做什么小动作很容易就被发现,想要逃出去的难度太大。这条走廊直直的条,封闭式,两头都是铁栅栏,更没有机会。 走到房间前,个仆从上前打开铁栅栏的门锁,示意沈遇进去。 沈遇进到这个有着简易卫生间和木板床的房间,眼眸深了深。告解室和这个房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地面铺着的是老式的石板砖,砖缝里能看见泥土和钻出的青葱小草。 晚上十点之后的这段时间,是没有人监视他的。 沈遇渐渐有了想法。 这天晚上十点,可以从告解室出来回房休息时,沈遇问向开门的仆从:“我想在夜晚入眠时也能感受到主的慈爱。可否让我带上十字架?” 仆从也是天主教徒,听到沈遇这么说,高兴地说道:“当然,主的慈爱长存,他知道我们的软弱,也知道您的过错,只要您愿意像浪子样悔改回转,慈爱的主总会愿意敞开双臂来拥抱您。现在的您即便如同迷路的羔羊,主也仍然愿意用他的慈爱来宽恕您……” 沈遇不动声色,微笑道:“你说的是。” 他恭敬拿起告解室内的十字架,回到了房间。 * 苏格的事,几乎隔天曝个新料出来。他算是回过味来了,有人成心要搞他。买通营销号,做推广雇水军,弄得这么声势浩大,要花的可不是什么小钱。 这天,苏格看到微博上又有博主在发有关自己的微博,段特别模糊的视频,仔细辨认后能认出里头的人是苏格的父亲祁楠。有人向祁楠求证苏格和沈遇的关系,视频里的祁楠恼怒地丢下句“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话里话外承认了两人关系。亲爹都这么说了,简直就是锤上加锤,本来还怕风向会转的友们这回彻底有了底气,疯狂攻击苏格。 苏格看到这条微博,心里除了恶心已经没有丝毫触动了,呵呵笑了事。 而另边,乔兰的工作果然停了,和现在的苏格牵扯在起,又辱骂粉丝,这件事让她的事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少人骂她三观不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蛇鼠窝。 前不久刚拿下的个国际知名珠宝品牌的产品系列代言也丢了。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脸上看不见点丧气,现在就整天窝在自己的住所内,门也不出,生活用品都直接购回来。 置办了牙磨机和玉石片料,乔兰整天待在房间雕刻,累了就打电话给苏格聊聊天,也不觉得闷。 “沈遇到底在做什么,到现在还不回应?”她握着手机支架和苏格打视频电话,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大袋薯片,吃得不亦乐乎,“诶,他是不是真不要你要跟你断了?啧,男人就是靠不住,那我说你俩是爱情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苏格听着她清脆的嚼薯片声,看着她不修边幅的打扮,呵了声:“姐姐,别自暴自弃放弃身材管理好吗?你又不是就不能翻身起来了。” “你现在怎么说话和小陆个样?”乔兰翻了翻白眼,“我跟你讲,我就是狂吃不胖,小陆那货说镜头上人会拉伸会显胖,硬生生不让我吃,我胖吗?明显是不胖的!” 说着,乔兰瘪瘪嘴:“可惜了我那个丢了的珠宝代言,虽然只是系列产品线的代言,可他们家珠宝真的怪好看的……” 苏格笑了:“有我家的好看?” “那必然是没有的。”乔兰回答得毫不犹豫。 苏格想,日后如果翠逸居度过了难关,乔兰就是唯个代言人。 “诶你别转移话题。”乔兰反应了过来,“你还没说你和沈遇到底怎么回事呢。他现在不回应,就像是默认了友们的猜测,对你很不利的。” 苏格当然知道,现在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多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但他也清楚明白沈遇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在发生危险时总是下意识护着自己的人,是沉默内敛很少表达,但眼眸爱意从来不减的人。 到现在沈遇都没有给自己发过条消息打过个电话,苏格给他打过去,也从来打不通。这种情况下苏格没有觉得生气,也没有什么埋怨,有的只是担忧。 按照沈遇的性子,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没有办法联系到自己。 苏格确信这点。 “他会回来的。”苏格垂下眼睫,“等着就是。” 乔兰呵呵了声:“男人没个好东西,要我说,你不如直接说沈遇欺骗你感情,伪装成个纯白小绵羊,在镜头前卖卖惨流流泪,就您那张脸,保管大批人信。” “……”苏格看着屏幕里的乔兰,缓缓说道,“不是说有雕刻上的问题要问我?” 说到这个,乔兰个激灵,立马放下薯片擦了擦手,朝苏格露出了个讨好的笑,拿着手机坐到了桌前,将摄像头对准了桌上雕刻的半成品:“你看看,我这儿哪儿雕的不对?总感觉丑的很。” 苏格看了眼:“水平不到就想雕这个牌子?之前给你的那本结构素描,透视那块再好好看看。” …… 挂断电话后,苏格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窗外,翠逸居外头站着不少保安。几天过去,现在翠逸居外已经没什么捣乱的人在了,他就回到了这里,只是安保什么的都还没有撤。 甘谦那块暂时停了纪录片拍摄,顶了很大压力,执意等自己这件事风波过去。 这时,又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苏格已经换了新号码,现在的号码打过来的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苏格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喂?” “快看微博,你们苏家替你说话了!” 苏家?苏格愣了愣,难道是妈妈苏清衍的本家? 第76章 挂断老周的电话, 苏格打开手机, 看到热度飙升的话题时挑了挑眉毛。他没想到,还是苏家的掌权人,也就是自己的外公苏孟京, 亲自发微博为自己说话。 “我们家苏格身世很差吗?原来我们苏氏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老头子太伤心了。” 这条微博是苏孟京用个人微博亲自发布的, 随后苏家的企业微博跟着转发。几个子品牌也纷纷跟上,队形整齐。 于是友们看到平日里耳熟能详的品牌, 意识到:哦原来这些牌子都是苏氏底下的啊。 苏格关于苏家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仅存的都是三岁以前妈妈还在世时, 带他回苏家看望的模糊画面。记忆里, 那个他喊外公的人会抱着他逗他玩。那会儿年纪还小, 苏格也能感受到, 老人家对他这个外孙是疼爱的,疼爱里情绪又有些复杂。 外公外婆看不起祁楠,只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他还算客气。等苏清衍去世后,老人家态度就彻底冷淡下来, 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自杀,要说没有祁楠的关系在, 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等办完苏清衍的葬礼, 两个老人身心俱疲,不想再与祁楠牵扯, 只当这个人不存在。 苏清衍不在了,祁楠也心虚, 不敢带苏格回苏家找不自在,后面和刘恩慧结婚后更再也没有去过。 长大点后,苏格可以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也动过要不要回苏家看看的念头,但怕引起二老不好的回忆,也怕旁人以为他现在回去是攀关系,便直没有回去过。 关于往事,旁人除非刻意打听留意,也不知道苏格还有这样的身世。 就算知道也不以为然,苏家这么多年没动静,也没说过要让苏格回来,摆明了和这个外孙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在苏格陷入非议时,苏家竟然站到了他背后。 苏家是什么样的家族? 沈氏在奢侈品行的地位无法撼动,旗下品牌产品涉及珠宝、皮具、手表等等。每个品牌都定位专,恪守价值,具有足够的大众距离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相比于沈氏旗下的多品牌和在国际上的声誉,苏氏在国内的名头更大,且专注于珠宝领域。苏氏旗下有十几个子品牌,做的主要都是翡翠玉石,定位有高、、低端之分。 单就珠宝领域而言,苏氏在国内的知名度和声望甚至还要超出沈家截,毕竟沈家的掌权人虽然大都是华裔,品牌却源自于意大利,比不上苏家在国内的沉淀和积累。 如果说沈家是绝对的豪门,那苏家也并不差。 苏孟京发声,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都是姓苏,我还真没把苏格往苏氏这里联想。” “查了查,清衍珠宝公司原本就是苏氏旗下的,难怪了。” 清衍珠宝公司在苏格妈妈去世后,就被祁楠拿下控制权,名字虽然没变,但里外都是姓祁。现在被人提起,也没人想到会和苏家有关。 “惊了,原来苏格是苏氏的小公子?说人家出卖身体攀附豪门的脸疼不,人家自己也是出生豪门呢。” “这身世也能叫差?我原地自闭。” “我看摆明了是苏格和沈遇自由恋爱,那些无良博主瞎jb说什么。” “emmm,现在两位正主都没出来说话,谁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啊。” 风向渐渐转了,苏格却没有太多高兴的感觉,冷眼旁观这切后除了讽刺,没有太多旁的情绪。苏家这个时候站出来,苏格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心疼他这个外孙,早在开始他被人侮辱嘲笑时就会发表声明,而不是等到现在,时间发酵了好几天,舆论完全指向自己时才出来说话。 苏格不笨,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味。他想到了两个可能,苏家这个时候站出来,可能是经过了几天的考量,有番心理斗争,反复思虑纠结过才站出来。 或者单纯是,等到舆论完全发酵,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才站出来?苏格转了转桌上的笔,他觉得以自己和苏家这些年来淡薄的感情,后种可能性更大。让自己看到苏家的能量?在这种关头雪送炭,让自己欠下个人情感激涕零? 在对方没有说清楚之前,苏格都不确定。 他看了眼手的手机,觉得可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知道为什么。 苏格想的没错,没有等多久手机就响了。当初换了手机号码,但某些人真的想查,那也简单的很。 看着屏幕上串陌生的数字,苏格顿了两下,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苏格。” 电话那头传来稍微有些浑浊的呼吸声,苏格耐心等待了下,片刻后,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格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外公。”声音里情绪复杂,竭力压抑下显露出平静。 虽然很多年没有见了,但是苏格还模糊记得这个声音。他垂下眼睫,喊了声:“外公。” 幼年面对各种委屈时,他曾埋怨过为什么外公外婆不接他走,后来长大了就也无所谓了。这是妈妈的父亲,苏格于情于理都会礼貌喊他声。 电话那头声音的主人原以为自己会保持个上位者的气场和沉稳,没想到在听到苏格声音的霎那,情绪还是有些失控。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小外孙没什么感情在,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可是现在加快的心跳告诉自己,并不是这样。 老了,就开始眷念儿孙绕膝的亲情。 苏孟京沉默了下,决定直入主题:“你看微博了吗?” “看了。”苏格转着笔,也不想打太极,直接问道,“外公想让我做些什么来表达感谢呢?” 被直接点出心思的苏孟京,面对苏格直白的问话有些尴尬:“不,你是我外孙,我当然会为你说话。” 苏格撑着下巴,等他下。 果然,苏孟京犹豫了下,说道:“苏格,有空回苏家看看?我听说你赌石眼光很好,设计雕刻水准也很高。” 当初,翠逸居开业时解开的帝王绿传遍整个玉石圈子,苏孟京自然也知道了。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关注自己这个十几年没再见到过的小外孙。他发现,原来苏格并不是靠运气,原来苏格,有着比自己年轻时还要出色的赌石眼光。 意识到这点后,苏孟京内心激动,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仿佛有了突破口。 提起国内翡翠这行,就少不了要说起苏家的当家人苏孟京。 苏家在国内珠宝界是个传奇,从最初的个小店铺发展到现在,旗下高端、端品牌众多,在国内珠宝行业影响很大,国际上也享有名声,财富榜赫然处在前列。 苏孟京年轻时候是玉石店的学徒,后面到了缅边境闯荡,练就了双赌石的好眼睛。他眼光好胆子大,凭着年轻敢闯的劲儿到了翡翠矿区,连连赌涨石头,积累了些资金。 几十年前,翡翠原石的价格还不像现在这样高的离谱,但上涨的趋势已经明显,苏孟京预测到后面翡翠市场的急速膨胀,靠着积累的资金和赌石的眼光,买了大批价格不高的全赌翡翠原石运回国。 那批原石回国切开后,果然大多赌涨,他没有得意忘形,以石养石,卖出部分,又回缅甸囤积了大批毛料。当翡翠原石的红利期彻底来临时,当初囤积毛料的玉石商都大赚了笔,苏孟京更是如此。但他眼光并不局限于此,不满足于只做下游的原料生意,他创办了自己的品牌,从家小铺子做起,很快发展壮大,成为国内首屈指的珠宝品牌。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苏家的财富更到了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但苏格知道,繁华表相背后,有逐渐没落的征兆。 苏孟京已经快十了,身体不如从前,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样,年年都要去缅甸几趟,亲自挑选毛料运回国。赌石,算是翡翠生意最惊心动魄、利润最大的环,苏孟京的几个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没有继承到老爷子赌石的天赋,招纳来的收购玉石的师傅们,眼光也不稳定。 这倒也罢了,没有赌石天赋,收购明料就是了,这样大的企业,根基摆在这儿,总不会困在原料这里。真正的问题是,苏氏到现在还由苏孟京手把控,英雄年迈,眼光、对市场的判断比不上从前。 只是苏氏到底有底子在,现在还没怎么显露出来就是了。 但这也让老爷子意识到,苏氏需要个更加年轻更加出色的继承人才行。 曾经苏清衍是苏孟京最喜欢也是寄予希望最大的个女儿,苏清衍有眼光,设计天赋不错,年纪大点后在管理上也很有套。苏孟京曾经是把她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 只是没想到苏清衍会和祁楠相恋,个不能为家族带来丝毫利益的男人。苏孟京心疼女儿,没有强迫她离开祁楠。但苏清衍在婚姻上丝毫不为家族考虑的举动,让苏孟京认为苏清衍不再适合作为苏家的继承人,以女儿的名字命名,赠送了苏家旗下的家子公司作为嫁妆,苏孟京随后挑选起新的继承人。 然而他发现,剩下的几个儿子女儿都不适合。他们或对玉石没有热爱与敏感度,或实在没什么天赋,或为人处世有所欠缺。 他需要个新的、合格的,可以让苏家重新焕发生机的继承人。 第77章 苏格听到苏孟京的话, 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 利益词, 是亲人间也绕不开的现实。 “您希望我做些什么?” 苏孟京年纪摆在这里,经历了最初的情绪不稳定后,现在也恢复了个成功商人应有的沉稳气度:“苏家会站在你的身后给你撑腰, 你和沈遇的恋情我也不会多加干涉。”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今年6月份的缅甸公盘, 我希望你可以作为苏氏集团的项目执行经理,代表苏家参与竞标。” 苏格被列在了他的继承人考察名单上, 而在真正做出决定之前, 苏孟京并不打算告诉苏格这件事。用完全商业的角度来考量苏格的心性和价值, 在那之后才能确定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而几个月后的缅甸翡翠公盘, 就是最好的考验机会。 “代表的意思是?” “此次苏家的全部预算, 都由你来分配。” 听到苏孟京这句话苏格沉默了下。缅甸公盘上竞标, 苏家作为国内首屈指的大珠宝集团,预算会以百亿来计算。 这么大笔钱,苏孟京就放心全部交给自己?苏格面对他对自己的信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但赌石这件事,对苏格而言并不存在风险, 苏孟京给他的这百亿预算,断没有亏的道理。不管背后有没有利益的考量与交织, 这人毕竟是自己的外公, 小时候疼过自己的外公,这次又帮自己过了个难关, 苏格于情于理,都会为苏家赌出足够好的翡翠来。 苏格回过神来, 对着电话那头轻笑声:“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 月上梢头,层层的树影笼罩着这个意大利北部庄园内的小小告解室。 树梢上站着只黄脚银鸥,垂下小脑袋梳理着羽毛。这时,告解室墙角的处泥土突然拱起,随后被银制的棱柱顶开,棱柱来回几下,墙角便多了个篮球大小的洞。 黄脚银鸥被这动静吓了跳,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稍远的树梢上。看到那洞伸出只手来,黄脚银鸥有些好奇地飞到地上,踱着步子走到了洞跟前。这鸟儿完全不怕人,看见洞内是个人的时候,还有些兴奋地扑棱着翅膀靠过来。 篮球大小的洞口逐渐扩大,直到足够人通行,里头的人才停下动作,随后轻手轻脚地爬出了洞。 沈遇满身的泥土,头发上沾着草叶,看上去有些狼狈。他看着蹦蹦跳跳围着自己转的黄脚银鸥,手将它拂到了边:“安静点,没吃的给你,明天白天去找旁人要。” 这种鸟在这边有很多,不怕人,常喜欢凑到人跟前讨要食物。 沈遇担心这鸟儿会发出什么动静引来旁的人,朝它“嘘”了声。黄脚银鸥歪头看看他,像是看明白了沈遇的手势,“咯咯”低低叫了声。 手指梳理了下黄脚银鸥的羽毛,沈遇看了看手里的十字架,诚心道歉:“对不起,情况紧迫怠慢了,相信仁慈的主会理解我迫切见到爱人的心情。” 前几日,他就想出了逃出告解室的办法。每天没有人监视的时间只有夜晚睡觉的时候,沈遇知道自己要想做什么动作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段。房间内是老式的石板砖,板砖缝隙内能够清晰看见底下的泥土,和从冒出的小草。 在墙角处,沈遇撬开了块石板砖,想着挖通下面的泥土,钻出房间去。房间空空如也,什么工具也没有,他就拿着那告解室内的十字架,点点,从墙角挖出钻出去的地洞。期间为了避免暴露,他会将挖出的泥土,部分藏在床底,部分冲入下水道。 今天晚上,条简陋的、狭小的地洞终于挖通。 沈遇松了口气,将十字架擦拭干净放在地面,又告罪了两三次。饶是他是个没什么信仰的人,此时也担心因为自己的怠慢引来神明的责罚。 看了看四周,庄园内监控森严,他必须要在被发现之前找到通讯工具,及时联系国内。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告解室内的这段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恐怕现在苏格也遇到了麻烦。 辨认了下方向,沈遇记得离告解室不远的地方,有佣人们的休息小楼,那里头肯定会有手机和电脑。 沈遇抿了抿唇,谨慎地挪步过去。 黄脚银鸥歪头“咯咯”两声,跟上了沈遇。 小楼大门是关着的,沈遇没多犹豫,从楼的阳台翻了进去。走廊内,能听到男人们的鼾声和睡梦发出的呓语,沈遇小心翼翼走进间房间,眼尖地看到桌子上随意摆放着部手机。 按了下,幸运的是,手机并没有密码。 无声说了句抱歉,沈遇拿起手机,按进来的方向重新从阳台翻到了小楼外。 找了个偏僻角落,沈遇坐在地上登回国内络,搜索了下便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对苏格接踵而来的恶意让沈遇看了不住皱眉,因为他的无法发声,苏格更是陷入了舆论的漩涡之。哪怕是现在,苏家站在了他身后,还是有人因为他沈遇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沈遇深吸口气,点开微博打开录制视频,低声说道:“抱歉,因为发生了些事,这段时间没有办法接触到通讯设备,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了这么多委屈。” 镜头里,光线暗淡,仍能看出沈遇满身满脸的泥土和憔悴的神色。 这几天他趁着夜间神经高度紧绷地挖通道,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眼底下的青色隔着夜色都能看的清楚。 沈遇眼神柔和,脸上有丝怀念:“去年夏天在瑞丽,我们俩遇险,在山林里等待救援的那几天,我真的以为会交待在那里了。你抱着我哭,说没事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你又说,等我们脱险回去了,亲自给我打磨个平安扣。” 说着,沈遇手伸向衣领里,摸出个莹润的平安扣来。他摩挲两下,轻笑道:“我直戴着它。” 身旁的黄脚银鸥蹭过来,“咯咯”两声,想要讨食物。沈遇没理,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眼角瞥到了庄园的日常巡逻队伍,正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 缩了缩身子,沈遇想要等这群人走远了再继续说话。没想到这时,那黄脚银鸥似乎是不满沈遇直不给它吃食,“嘎——”的叫了声。 沈遇:“……” 这声,响亮而悠长,不同于般鸥类的那种叫声,而是类似于家鹅般的,在寂静的夜晚,堪称响彻云霄。 巡逻队伍听到这声,手电筒直接照了过来,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泥人时先是惊,随后认出这位是本应该乖乖待在告解室的少爷,知道发生了什么预料外的事情,阵骚乱,巡逻队立马往这边赶来。 强光手电照到脸上时沈遇就知道出麻烦了。被光芒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沈遇微侧身子,直视着镜头,仿佛在注视着他心爱的少年。 “苏格,我爱你。”说完这句,沈遇当机立断,十分迅速地停止录制,按下上传按钮。 视频长度不长,件大小也并不大,当巡逻队赶来时视频刚好上传完毕。看到上传成功的提示,沈遇松了口气。 只要传出去了,那么不管后面自己再被关起来还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公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爱着那个少年。 缓缓站起身,沈遇微笑着看着巡逻队:“带我去见爷爷吧。” * 沈遇在个人微博上发布了这段视频,紧接着不到三分钟就被删除。 但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互联留下证据。有人手快地将视频下载下来传播出去,很快,这条短短的视频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关注着这件事的友们都惊呆了。 视频的沈遇十分狼狈,且录制时是在户外、深夜,身上沾着泥土和草叶,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是从某种□□状态逃出来的。后面的骚乱、镜头晃动,大概就是他被发现了。 有懂意大利语的友翻译出,视频最后出现的噪杂声音在说“少爷!”“怎么回事,少爷不是在告解室吗?”“拉响警报,告知家主!” 也有友们在怀疑沈遇是不是在演戏,但人的状态好坏做不了假,沈遇的狼狈、憔悴看就是遭受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摧残,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何况,以他的身份,又何必去演这出对自己没好处的戏呢。 “所以……到现在沈遇都没吱声,是因为被家里关起来了?” “视频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里头的建筑都是意大利的,他人在意大利。” “听视频最后的几个声音,提到了‘告解室’这个单词,emmm联想了好多,大概是被家里人关起来忏悔去了吧。” “那声我爱你,真的太温柔了,仙女落泪。” “嘤他说的瑞丽是发生了什么啊,感觉有段故事,啊啊啊啊啊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沈遇说话时的表情语气,真的爱惨了苏格啊有没!” 紧接着,些曾经的蛛丝马迹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过年时的条热搜话题被人翻了出来。 “@单反穷三代阿穷三代:我!发现了什么??你们快康我今天看电视发现的小哥哥!” 除夕那天,什刹海银锭桥西侧水域的冰面破裂,几名游客落水,这件事上了当晚的新闻频道。其间,苏格和沈遇受到波及,两人翻倒在冰面上。这本是在视频角落处的画面,却被显微镜女孩儿单独截出来磕糖,甚至直接上了热搜。 视频,两个男人依稀看得出五官出色,颜值都在水平线以上。上面的男人手掌垫在身形稍小的男人脑袋下护着,手背被碎冰划破,红色在冰面上弥漫开。 两人对视,静谧美好的气氛容不得他人插足。 绝美爱情让友们磕爆,但因为他们下半张脸都有围巾遮挡,分辨不出相貌,神通广大的友们都没能扒出来是谁,直到现在还有人遗憾。 但今天有人重新将这条微博翻出来: “!!直觉得视频里这两人有点眼熟,刚刚看了沈遇的那段视频下有了想法。请看图,我把视频里两人的脸截了出来,又找了苏格和沈遇同角度的照片,PS调了下透明度做图层比对,脸型五官全部吻合,这两个男人,就是苏格和沈遇!” 第78章 沈遇终于看见了老爷子。 往日精神矍铄, 身体还算健朗的老爷子, 现在瘦的皮包骨头,正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不是他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已经辞世。 沈遇在看到他的霎那, 那些要和老爷子对峙的思绪就全都散了,他坐在老爷子床前, 握住了他枯槁的手:“爷爷,是我, 沈遇。” 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 眼珠动了动, 将视线移到了沈遇脸上。 “你阿, 好久没看到你了……” 沈遇深吸口气, 压制住鼻腔上涌的酸涩, 轻声问道:“爷爷,有哪儿不舒服吗?” 他心里有几分难过,老爷子宁愿在病重的时候不见他,也要将他关在告解室内忏悔。爷孙俩未来能相见的日子还剩下多少? 老爷子摇了摇头, 枯树枝样的手握着沈遇的,颤颤巍巍地伸出另只, 捻下沈遇额前沾着的草叶:“什么时候……咳咳, 弄得这么脏?我记得,你向是, 最爱干净……” 沈遇说不出话来,抿了抿唇。 “我刚刚, 都听他们说了。你都马上是沈家,咳咳,沈家的家之主了,也能干得出这事儿来……”老爷子咳嗽几声,笑了笑:“你怎么这会儿就,犯了糊涂?哪怕骗我声,说同意订婚了,再找机会发布消息,也不是不行咳咳,何必,苦着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沈遇垂下眼睫:“爷爷,那样的话,就算明知道是骗人的权宜之计,我也不想说。” 沈老爷子沉默了下,转移了话题:“你小时候,不小心跌倒了,身上沾了……点泥,都受不了阿,要人带你去换衣服……” 而立之年,听到旁人谈论幼年往事,总会有几分不自在。沈遇张了张口,神色间有几分窘迫。 “但是这认准了个东西,就不变的性子……还跟小时候样……”老爷子眼神不知道对到了半空的哪个焦点上,脸上有几分怀念,“我记得你以前,咳咳,养了只乌龟在缸里,你妈妈讨厌乌龟,就找人放到小池塘里去了,你也不哭闹,卷起裤腿跑到池塘里,踩着泥摸来摸去,找了整天终于找到了小乌龟。” “那双腿都被泡白了……我以为,你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小龟,咳咳,要放回缸里重新养起来……”老爷子顿了顿,“可谁想到你,坐在池塘边上,捧着那小龟跟它道了个别,就小心翼翼把它放回池塘了。” “你说,你不喜欢不告而别,说小龟,喜欢池塘。” 沈遇听他说着,见老爷子有些喘不上气,强自忍耐,泪意仍不受控制地冲出来,他转过头,动了动喉咙,嗓音沙哑:“爷爷……咱们休息会吧?” 老爷子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我孙子,多好的个人阿,从小就懂事……” “后面那小龟,通了灵样,还经常从池塘里爬出来,咳咳,两个就在起玩,我这孙子,对它可真好阿。” “沈遇,那龟,还在池塘里呢,养龟也好,猫猫狗狗,总不如人长寿,你这孩子重情,总看不得生离死别……养龟也好阿……” 老爷子话里,藏着沈遇不敢深思的未来。 “爷爷……”沈遇握紧老爷子的手,闭了闭眼,水珠砸在被子上,洇湿了小片。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沈老爷子看着沈遇,这个自己最杰出的孙子。此时他满身的泥土,和记忆里那个从池塘里赤着脚走出来,满腿满手淤泥的孩子重叠到了起。 有些东西,总不会变得。 “我知道,你是真喜欢苏格那孩子……”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好孩子。” “我是老糊涂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老糊涂了。” “我怎么就忘了,年轻的时候,我有多喜欢你奶奶啊……感情这事,勉强不得……”老爷子声音越来越小,呓语般:“你奶奶,走的早,说好的,我们要起走的……” 老爷子缓缓合上眼,沈遇看到他眼睛阖上,心脏像被双手掌揪紧般,几乎喘不过来气。他颤抖着靠近老爷子,贴近他面部,听到那微弱,但还在的呼吸声时,整个人无力地跪在床边。 “爷爷……” …… “以后,要好好待那孩子。” 沈遇握紧老爷子的手,头抵在床边,恍惚间好像又听到老爷子说话了,他抬起头,看到老爷子仍然闭着眼睛。 良久,沈遇低声道:“我会的爷爷,我会的。” * 也许是死过次的人了,苏格开始学会收敛,学会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学会在面对不好的事情时如何去保护自己。 上辈子没出事前,苏格还带着几分公子哥的不知愁滋味,张扬,骄纵,会在络上和人对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而在经历了后面的事情后,眼睛看不到光影斑驳的世界,看到了人情冷暖,就下子长大了。重生回来,他还是那样的少年性子,却收敛了很多很多,有时候会不自觉小心翼翼。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不再像个竖起刺的小刺猬,更多时候像只缩在坚硬蚌壳里的蚌。 他不去看那些攻击自己的言论,看了也放到边,当那些被恶语相向的人不是自己,置身事外,过自己的生活。 身边人,乔兰也好,甘谦也好,还有翠逸居的店员们,都说他太淡定了。 只有苏格自己知道,不是不在意的。他是刚二十出头的年纪,骄傲、充满锋芒,也会和所有年轻人样,想向这个世界展露自己的才华,想被人看到,被认可、被赞许。 只是那些东西好像都太虚幻了。今日喜欢你赞扬你的人,可能第二天转过头骂你骂的最狠。永远在跟风攻击,永远在跟风赞叹,几天后热闹就散了,除了互联留下了场狂欢后的足迹,什么都不剩下了。 如果心态调整不过来,这样的落差很容易让人崩溃。苏格置身其最先是茫然,而后便有几分好笑。他上辈子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了,所以现在面对骂声也好,颂赞声也好,能看得开。 但当沈遇那份滚烫炽热的情感坦率的摆放在跟前时,苏格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三十岁的人啊,怎么说起情话告起白来,比少年人还要直率呢?相比之下,苏格觉得自己直以来,在这方面更像是个缩头乌龟。 他看向微博,舆论的风向转的太快,现在没有人再跑来他微博底下骂他,有的都是在兴奋地讨论两人的感情。 “发生危险时,下意识保护住对方,我信沈遇是真的喜欢苏格。” 这条评论,被顶上了热评第。 苏格盯着屏幕里的男人,喉头滚动了下。沈遇这个样子,比当初在瑞丽遇险时的模样还要狼狈,身的泥土和草叶,和平日西装革履的矜贵模样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人。 手指碰了碰屏幕上沈遇的脸,苏格这段时间直平静的眼眶泛起红来。 是啊,他总是下意识保护我。苏格听着视频里沈遇的声音,句句坚定沉稳的我爱你,手指不由捏紧。 早就知道这点了,当初在瑞丽跳车的时候是,滑冰跌倒的时候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护住自己。 苏格想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回应了。他切换到自己的微博主页,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打出行字后,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什么是爱啊,苏格直不懂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电视剧电影里那种爱的死去活来的感情真的存在吗。他也在年纪小的时候目光追随过某个女生,会欣赏,会看到就开心,但是那种感情,要说是爱,太过牵强了。少年人的悸动往往是没有道理的,可能因为对方头发甩过的弧度刚好撩在心尖上,可能那天阳光照在脸上的角度恰到好处,也可能是刚好,想有个人来喜欢下。 硬要说,大概都算临时起意。 最开始,察觉到沈遇的感情时,苏格的第反应是逃避。爱和恐惧结合在起,对未知未来的茫然,对可能失去的惶恐,这切都让苏格下意识去抗拒。 后面确定了关系,也常常上演着你追我躲的戏码,苏格面对沈遇的亲近会尴尬,会不自在,会没有办法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设想两个男人的未来。 再到后面,他体会到了被保护的滋味,被爱着的滋味。但苏格深深知道自己的恶劣,他直觉得自己是理智的,表面再怎么嬉闹再怎么放纵,他都会保留最深处看透事物的眼睛,而看得太透,就容易爱无能。 父母的结合潜移默化让苏格逃避这种名叫“爱”的情感,不信任、抗拒甚至恶心。大概是习惯了失去,习惯在乎的人离开,苏格学会了伺机而动的聪明。旦有什么不对劲,他就会如同草原上警觉的兔子,随时自己先溜走。 那样苏格就可以在面对失去时,嘟囔句:“我本来也没有抱希望和他在起啊。” 沈遇大概是知道这点的。步步拉着苏格,离开这没办法跳出循环的莫比乌斯。 苏格深吸口气,他……也是喜欢着,也是爱着的啊,做什么要别别扭扭呢。 做个坦率的人,坦率接受、坦率去追就好了。 他本来就应该是那个,吊着眼睛看人,骄傲不可世的苏格。 嘴角扬起笑容,苏格写道:“我知道,我爱你,等你回来。我要你跟我起,用始终在起的未来说明所有。” 第79章 沈遇在发完那条视频后就再没了动静, 苏格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不是又被关了起来。 连打了几通电话,仍是没有人接。晚上九点,洗完澡后苏格坐在床上, 想了想又拿过手机拨通了沈遇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声,这回终于被接通了。 苏格本来不抱能打通的希望, 突然听到沈遇的那声“是我”时,愣了瞬。 沈遇见小孩半晌不说话, 出声:“苏格?” 苏格睫毛颤动了下, 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沈遇听到嘟嘟的忙音, 抿了抿唇, 以为苏格心里有些别扭, 正要打回去, 苏格的电话又拨了过来。这回是视频电话。 国内晚上九点,窗外片漆黑,苏格颈上搭着毛巾靠在床上,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 几绺贴在脸颊上。他看到屏幕那边沈遇坐在窗旁,外头日光和煦。 苏格盯着他, 这人看上去瘦了好多, 眼下青色很重。因为瘦了所以轮廓越发明显,眼窝深邃, 能看出他几分的西方血统了。 “沈叔……”苏格望着他,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撇。 “等下。”沈遇温声说道, 看着屏幕里的苏格眼神柔和。 他起身,将窗帘拉上,有些反光的屏幕顿时清晰起来,看清苏格的样子后,沈遇目光里流露出熨帖的光芒来:“头发擦干了,不然会儿着凉。” “你给我擦。”苏格喉咙动了动,眼眶微红,带着鼻音的声音听上去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没等沈遇开口,苏格戳了戳屏幕,“你要是能从屏幕里钻出来就好了。” 沈遇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心里烫,苏格很少会这样表达出依赖的情绪。 “苏格,等回国后,和我住起吧。”沈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天天给你擦头发。” 明晃晃的同居邀请让苏格眨巴眨巴眼,上涌的泪意缩了回去,转而有些不好意思:“也,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他们的关系已经公布于众了,住在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住起就住起了,又不是没住起过…… 苏格咳了声,将思绪扯回来,犹豫着问道:“睡,个房间吗?” 沈遇愣了下,看着少年忐忑的模样笑了笑:“你要是愿意,我当然没问题。” “那等你回来再说。”苏格拍拍有些烫的脸,转身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下巴抵在柔软的枕头上,盯着屏幕里的沈遇,“你瘦了好多。” “想你想的。” 苏格皱了皱鼻子,弯着眼睛,假意不屑道:“油腻。” 沈遇抑制住想低头咬口那鼻尖的冲动,喝了口咖啡,跟苏格说起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身处其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旁的,如今放松下来,切尘埃落定,才觉察到那神经紧绷到极点的艰难。 好在,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爷爷都松口了,不会再有谁阻碍他们了。 “苏格,我真的好想你。”沈遇声音清淡,眸底却藏着只有彼此明白的执拗。 “我也想你。”苏格脸贴在枕头上,将手机拿过来,对着屏幕飞快地亲了下,随后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沈遇无奈地看着止不住笑意的苏格:“你打电话过来前,我把这段时间国内发生的事都看了遍,你受委屈了。” “还好啦,我心态好,那些上的话不痛不痒的,影响不到我。”苏格摆了摆手,“只是连累了不少其他人,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乔兰因为给他发声怒怼友,现在已经被公司停了工作,还丢了个珠宝代言,苏格这事儿反转之后,乔兰那边应该会好点,但失去的代言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流失掉的粉丝和人气时半会也回不来。 还有甘谦,在沈遇发声、舆论好转后联系自己,过几天重新开始《翡翠》纪录片的拍摄。间耽误了这么多天,带来的资金和人力损失都不小,甘谦句怪罪的话都没说过,全心全意等着苏格状态调整好后拍摄,苏格知道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回馈给他个出色的片子。 沈遇沉吟了下:“stellato亚太区的代言人很快合约到期,你替我问下乔兰,她愿不愿意合作。” 苏格眨眨眼,stellato,繁星,起源于意大利,也是沈家的产业之。极富盛名的珠宝品牌,定位十分高端,其亚太区代言人的分量,不知道高乔兰丢掉的那个珠宝某产品线系列代言几个层次。 苏格对乔兰那是相当了解了,这姐姐知道这个消息恐怕要高兴地跳起来,还问什么愿不愿意啊,肯定是十分非常绝对愿意。 “我替她答应了!沈叔,那这个代言费……”苏格十分期待地看着沈遇。 沈遇笑道:“肯定不会亏待她就是。” “谢谢沈叔!” “还有甘导演那边,我会以个人名义捐赠两千万给《翡翠》纪录片,不够的话再追加。” 苏格眼里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了。 锦上添花易,雪送炭难,沈遇对苏格这些困难时期也没有离开的朋友,同样表示感激。 开心过后,苏格就跟他说起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困惑:“沈叔,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太巧了。” “嗯?”沈遇看着少年沉思的面庞,问道,“你说哪方面。” 苏格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举起手机看着沈遇:“我觉得有点奇怪,太巧了,你刚下飞机就被关在了家里,我这边,刚从机场回来没多久,就被爆出了照片。” 苏格回忆起在机场送沈遇离开后的场景:“你因为被关起来了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解释什么,所以前段时间,闹得很厉害。” 那段时间,苏格面对舆论的攻击,沈遇的不说话让事情愈演愈烈,所有的恶意都约定好了般汹涌而来。 “说到这个。”沈遇微微蹙眉,“爷爷跟我说了。” 苏格:“?” “他告诉我,是高敬玥和他说了我们俩的事情。”高家和沈家有些交情,高敬玥很小就跟他认识了,这个女人向把沈老爷子当自己爷爷来讨好。 “爷爷就想着先让我回意大利,把我们隔开,后面再想怎么劝我。”沈遇眼有些冷色,他点了点桌面,“他虽然不满我们俩在起,却也没动过要坏你名声的念头,只是想着冷处理。” 这点苏格倒是不怀疑。虽然只跟老爷子见过面,但苏格能看得出,老爷子做事光明磊落,不会是做出偷拍而后曝光的人,他就算再对谁不满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毁了个人。而且,这对沈遇也没有什么好处。 沈遇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你被舆论攻击之后,爷爷也很后悔,但事已至此,他想着干脆就这样吧,就这样不发声,之后让我订婚,宣布婚讯,切尘埃落定。” 苏格在苏家没有站出来时,是弱势的方。人们总会偏袒仰望强者,下意识会将错归咎在苏格身上:沈家是豪门,定是苏格先攀上去的;沈遇那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没有,也不知道苏格使了什么手段抓住的呢;看看吧,沈遇订婚了,人家先前就是玩玩的,啧啧,真可怜啊。 但后面形势变得太快,先是苏家站在了苏格身后撑腰,后是沈遇逃出来深情表白,夕间什么都变了,这个时候再骂苏格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后面我逃了出来,发了那样段视频,爷爷也拿我办法了。”沈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看着屏幕里眸光纯净的少年,“他啊,也是有几分喜欢你的,不然不会那么快松口。” 更重要的是,爷爷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坚决,那是年轻时候的沈老爷子,面对爱情时同样的莽撞和矢志不渝。所以他选择成全自己的孙子。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身体也不好,苏格这么想就怎么也做不到怨怼,低低叹了口气。 沈遇回到开始的话题,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你想的没错,确实很奇怪,很明显,被拍下照片是有人在跟踪我们,有预谋的,并且在和高敬玥配合联络。” 高敬玥通过沈老爷子,了解到沈遇的状况,所以后面在时间上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回应。 “是谁呢?”苏格揉了揉太阳穴。 “这件事,更大的恶意是冲着你过去的,想想和你不合的人,苏格。” 不合的人……苏格皱了皱眉。 要说和他不合的人,那多了去了。比如生意上的竞争伙伴,比如赌石时得罪过的玉石商,又或者什么时候在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得罪了谁? 看着苏格埋头苦想的样子,沈遇怕他想的头疼,笑道:“别想了,交给我吧。查查那段时间,高敬玥密切联系的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苏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心里,倒是渐渐有那么两个人影浮现。 第80章 (重修) 场春雨场暖。 苏格撑着下巴,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出神。等这场雨过后, 天气转暖,春天就该来了。 叹了口气,没来由地心里就有些烦闷, 苏格伸手到窗外,微凉的雨水打在手上, 细细密密,半晌凝聚在起汇成水珠从他指尖掉落下来。 “老板, 出发吗?”身后传来司机的声音, 苏格回过神, 收回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 而后朝他点头。 距离沈老爷子松口同意他和沈遇的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上关于他的负面言论越来越少, 但苏格的心情却始终有些压抑,好像无形有什么阴霾直笼罩着他。 昨天晚上,沈遇告诉他沈老爷子病危,想要看看他。苏格订了最快的航班, 此行过去,是见老爷子最后面的。 坐上车, 司机载着他开往机场, 路上,沈遇打电话过来。 “喂?” “到机场了吗?” “在路上。” 沈遇“嗯”了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 苏格听着他疲惫的声音,知道现在老爷子时日不多, 他要处理接手的事情太多了,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积累了很多压力。垂下眼睫,苏格吸了吸鼻子安慰道:“沈叔,你,照顾好自己。” 面对生死离别,苏格知道什么样的安慰都会显得生硬,他也不想再说那些干巴巴的话,徒增加些沈遇的悲伤,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会的。”沈遇温声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遇深吸口气,转而说道:“对了,和高敬玥联系的人,查出来了。” 苏格顿了下,问出心里的猜测:“是祁楠吗?” “有点关系,但不是。我查到了那段时间高敬玥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她找过祁楠,合作爆料所谓的黑料,但被祁楠拒绝了。” 苏格有些意外,沉默了下,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后退的景物:“所以是谁啊?” “刘恩慧。” 舌尖顶了顶腮帮,苏格眸色沉。刘恩慧,上辈子她毁了自己的眼睛,这辈子如果不是沈遇出现,如果不是眼睛突然出现异状,恐怕依旧要循环上辈子的结局。现在,她依然要和自己作对,执着到这种地步也是难得。 但是现在,能把刘恩慧怎么样呢?她伤了自己眼睛的事证据并不算充足,苏格也不想暴露自己眼睛的异状,因此不会在这点上对刘恩慧怎么样。后面,她联合高敬玥,两个人配合着散播谣言,这能给她定罪吗? 没等苏格思考清楚,沈遇又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清衍珠宝公司,已经发生剧变了。” 苏格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沈遇轻笑下:“查出来的第时间,我就告诉了你外公。你觉得,面对曾经的女婿和女婿的二婚对象,他会怎么做?” 方是自己的亲外孙,方是本就看不惯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怎么做,当然是很显然的。 清衍珠宝公司本来就是苏孟京给苏清衍的嫁妆,当初料理完苏清衍后事,苏格的外公外婆太过悲痛,也不想让地下的女儿难过,所以祁楠使手段将公司控制权收到手时,就当没看见了。 可是现在,他们要伤害自己这个外孙——苏清衍唯的孩子,苏孟京自然忍不了。 说到底,清衍珠宝公司本来就是苏家无足轻重的个公司,祁楠耍些聪明拿去也就拿去了。但要是哪天想要收回来了,使些商业上的手段,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公司发生变动,祁楠和刘恩慧现在肯定焦头烂额了吧? 挂断电话后,苏格看着车窗外,耳边忽然响起阵剧烈的手机铃声,是司机的。 司机匆匆忙按断,继续开车,没想到紧接着电话又拨了进来。他刚想再挂掉电话调静音,苏格看他眼:“接吧,没事。” 司机从后视镜看苏格眼,犹豫地“诶”了声,随后接通了电话。他说的方言,苏格听不太懂,但明显能听出司机声音里的紧张、难以置信和喜悦。 他很快挂了电话,从后视镜瞥了苏格好几眼,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格问道:“说什么了?” 司机有些为难地说道:“老板,我,我老婆要生了,现在人在医院……” 苏格哑然笑,看到他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时,朝他挥了挥手:“要当爸爸了,好事,你先去医院吧。” 面对苏格的好说话,司机显得有几分感动,随即又挠挠头:“那老板,您——” “我打车过去就好。”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回头给你包红包。” 司机憨憨笑,停下车给苏格打开了车门。 苏格走下车,打开打车软件叫车。这边离机场还有好大截路,比较偏僻,来往车辆不算多。好在很快就有司机接单了,苏格沿着道路缓慢走着,等着司机过来。 辆巨型运输车不快不慢地从远处驶过来,苏格看了眼收回目光,正要拿出手机看看司机还有多久到,这时心脏突然急速跳动起来,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格猛抬起头,就见辆汽车急速朝自己驶来。 …… 我在哪里? 苏格感觉自己漂浮在片黑色的虚空之,四周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脚不着地,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有无尽的眩晕,无尽的黑色朝他袭来。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阵阵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苏格,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是沈遇的声音。 头好沉…… 苏格挣扎着,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般,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意识弥散在无尽深渊。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办法确定逃逸车辆?!” “苏老爷子,这件事有点复杂,苏先生被撞时,刚好运输车经过挡住了监控,出现监控死角,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肇事车辆,也没办法知道肇事者体貌特征,只能等苏先生醒来再说。” 外公……外公在说话。 “我外孙怎么样了?怎么还不醒?要做手术还是什么治疗,你们倒是做啊!” “病人右腿、右臂多处骨折,内脏部分出血。但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颅内压增高,血液不断压迫病人神经,可能会……我们正在脱水降颅压,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手术可能熬不过去。” 我在哪里?苏格在片虚空,挣扎着想要摆脱这里。 但身体好像被束缚住般,动也不能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有了瞬间清明,身子直直从虚空往下坠。这是片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沉寂虚空,但急促的失重感让苏格知道,他在不停下坠,不停下坠。 病床上的苏格,手指动了动。 这动弹,就好像打开了身体的开关,漂浮不定的意识终于回归躯体。 身边朦胧的世界下清晰了起来。 他听到身边有机器时不时发出“嘀——嘀——”的声响,缓缓睁开眼,苏格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很软很无力,像是躺了好久的感觉。他摘下口鼻上罩着的呼吸机,摸索着拔下手背上的针管,而后挣扎着,坐起身来,时间有些分不清状况。 他记得自己是要去机场的,然后呢?然后司机离开,他打车去机场,忽然辆小汽车朝自己冲了过来—— 所以,是出车祸了吗?苏格扯扯嘴角,觉得自己跟车祸还挺有缘。他可不就是,借着场车祸重生的吗。 只不过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看不见了?苏格皱了皱眉,发现眼睛里那股流质物也消失不见了,他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格隐约听见两个女人的交谈声传来,动了动耳朵。 “1031房那个病人真可怜啊。” “是啊,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亲爹就来过几次,还是外公时不时过来看看他。” “所以说还是妈这边的亲,诶,那个病人直醒不过来,他爸都想放弃治疗了,还是他外公花大价钱,又是用仪器维持生命体征,又是找护工过来给他每天清洁按摩。” “诶,人家这种家庭的事儿,咱们也不好多说。” 交谈声越来越近,随后就是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 “长得那么好看的个孩子,可惜——他醒了!?”声音的主人,进到病房突然看到坐在病床上的苏格,有些难以置信。 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护士冲到了他跟前。 “天,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半年了可终于醒了。” “我去喊主任过来检查!你守着他!” “诶!你快去。” 苏格听着两人说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头转向护士的方向:“我……半年了?” 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般,护士接了杯温水,小心翼翼拿勺子喂给他:“慢点喝,你啊,车祸后被抢救过来,可不是昏迷半年了。” 半年,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苏格沉默了下,随后问道:“沈遇呢?” “什么沈遇?”护士有些奇怪。 苏格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他出车祸,沈遇不可能不来的,怎么护士不知道沈遇呢? “就是……”苏格干巴巴描述道,“个三十岁,长得很帅的男人。” “那可没有。”护士笑了下,随后叹了口气,“你爸爸最开始来看过你几次,后面就不来了,都是你外公过来看你。苏格啊,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外公,要不是他坚持要给你治疗,恐怕现在……” 苏格揪紧床单,带着丝不确定和仓惶问道:“那我的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嗯?”护士奇怪地说道,“你的眼睛,出车祸前不就是这样吗?” 得到这个答案的苏格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想到了个令他完全无法接受的可能:让他重生的车祸,他回到了那个时间,他回到了重生前。 “怎么可能……”苏格苍白着脸,面对这个事实,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病床里下涌进来很多人,给他做着身体各项检查,苏格像个木偶人般任由他们摆布。 “能借我个手机吗?”半晌,苏格抬起头问了句。 好心的护士将自己的手机借给苏格,说道:“你看不见,我帮你拨吧,号码是什么?” 苏格报了记忆沈遇的号码。护士拨通后,将手机塞到他手里。 铃声响了两遍,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沈遇。你好,请问哪位?” 第81章 (重修) 听到沈遇的声音, 苏格的心脏有了片刻安定。 “沈叔, 是我……”苏格垂下眼睫,捏紧手机,有些期待和紧张地说道。他期盼沈遇能够回应他, 像往常那样回应他。 电话那头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似乎是在思索, 良久,他开口, 带着歉意问道:“不好意思, 我们认识吗?” 呼吸滞, 苏格最后的支撑破碎, 他睫毛颤动, 泪水瞬间砸了下来, 在被子上晕开片。 无法再说下去,无法再面对沈遇陌生人般的语气,胡乱按断电话,苏格将手机还给了护士。 “怎么哭了?”护士大姐接过手机, 给他擦了擦眼泪,安慰道, “醒过来是好事, 是老天爷心疼你,该高兴才是啊。” 苏格摇了摇头, 他想扯出个笑,嘴角却不住往下撇。怎么会是好事, 他好不容易重活次,以为是命运眷顾他,他做了那么多,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在乎的人,可现在切都回归到了零点,切都像是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老天爷如果真的心疼他,又怎么会这样戏耍他。 没有人能回答苏格的这个问题,从前的那段时光像是偷来的般,是时间长河里单独为他打开的道支流。可现在,支流蜿蜒,回归了原本的那条长河,切都不在了。 身体检查的结果显示他状况良好,苏格的生父祁楠在治疗期间,并没有太多上心的样子,所以医生告知了祁楠苏格醒来的消息后,紧接着联系了苏孟京。没过多久,苏孟京拄着拐杖过来了。 “苏格,我听医生说你醒过来了。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是你——” “外公。”苏格轻声喊了句。 老爷子愣了下,随即坐到了苏格对面。看着苏格空洞的眼神,他说道:“你现在身体还虚,在医院再养两天,过几天我接你回家。” 苏格“嗯”了声。 苏孟京叹了口气:“你妈妈就你这么个孩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顾好你的。只是那会你妈妈突然走了,我心里对你和你爸都有怨气,这么多年也没管过你。现在想想……你是个孩子,你妈走那会才三岁,说可怜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外公对不起你啊……” 他摸了摸苏格的头发,拄着拐杖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苏格被苏孟京接回了苏家的宅子,苏孟京安排了两个保姆专门照顾苏格。 苏格没忍耐住,又打了两次电话给沈遇。沈遇修养良好,面对苏格的电话并没有表现出被冒犯或是不耐,言语客气,进退有度。苏格却在其越发如坠冰窟,沈遇确实不记得他了。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沈遇压根不认识他。 眼睛回归到失明状态,重新变得无所有,连对他最好的那个人都成为了陌生人。桩桩事情积压在起,苏格几乎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苏孟京看着苏格的状态,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担心哪天苏格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人老了,就喜欢做些烧香拜佛的事,也不知道苏孟京是不是觉得自己年轻时候做过亏心事,得了空就爱往寺庙跑,也甭管哪路佛祖菩萨,总之每个都要拜拜,香火钱捐的很多。 他见苏格每天闷在房间里也不说话,便要拉他起过去,散散心。 “散心为什么要到寺庙里去?”苏格现在对失明的日子十分不适应,烦闷、焦躁,房门都不想踏出。 “去听听佛经,有感悟的,学佛,能让你看透切放下切,万事皆空。”这话从苏孟京嘴里说出来,就多了股令人啼笑皆非的感觉。 苏格不想去,但没能拗得过苏孟京,还是被他带着去了寺庙。 什么都看不见,但听到耳边热热闹闹的声音,便能想象到络绎不绝的香客。看样子,这是座香火很旺的寺庙。 “这寺庙可有千多年的历史了。”苏孟京拄着拐杖,也不用人搀扶,看了眼苏格,“现在人就这么多,节假日更不用说了。” 鼻尖萦绕着从四周传来的佛香味道,苏格有些不适,不由皱了皱眉:“香火这样旺,商业气息很浓啊。” 听出苏格声音里的嘲讽意味,苏孟京嘿了声:“你懂什么,这儿的法师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真才实学,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吗?” 苏孟京被苏格气乐了,懒得再说,交待身边人把苏格扶好了,随后经由僧人引路,从专门的小道走到了清净的后院,这里禅室众多,念经和敲木鱼声连绵不绝地传来。 苏格心里嘲讽越发旺盛,苏孟京香火钱捐的多,这会儿成了寺庙的VIP客户,可以走VIP通道,有专属服务了? 苏孟京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苏格。他和引路的僧人低声交谈几句,随后有些担忧地看向苏格,担心苏格现在的状态会冒犯到法师。 “苏施主不必担忧。”僧人双手合十。 被搀着走进间禅室,在蒲团上坐下,苏格听到苏孟京对着前方说道:“圆慧法师,这是我外孙,他啊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您看看能不能开导开导他。” 说着,苏孟京离开了禅室。 苏格本来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向来是个无神论者。只是转念想想,自己先前重生,就是桩奇谲的,科学难以解释的事,这才勉强在蒲团上坐正了,想听听这位法师怎么说。 圆慧法师看着苏格,目光在他无神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施主曾有双好眼睛。” 苏格顿了顿,觉得圆慧话语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他收紧手掌,自嘲说道:“那有什么用。” 圆慧没多说,转而问道:“施主对佛法如何看待?” 苏格没多思索,实话实说:“今天我外公拉我过来,说学佛能让人放下切,万事皆空。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万事皆空。信佛的,究竟是想参悟大道,还是只是想逃避现实?我看只是找个寄托罢了。” 圆慧笑着说道:“学佛法,可以知晓因果,明白无常,放下执念。你若知晓了今生切都是往世罪孽,便会从此修行己身,布善好施,为往生修福报。” “人有往生?”苏格抬头,无神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里头空荡荡片。 “施主觉得如何?” “大概有吧。”苏格笑了下。 半晌,苏格笑容收敛,缓缓说道:“你们佛教说贪嗔痴是三毒,为了往生来世过得好,这辈子就去布善好施,这难道不是贪?” 圆慧哑然。 苏格勾起唇角:“前生前世不是我,后生后世不识我,我不想以后怎么样,就想过好这辈子。圆慧法师,你说我这是贪还是不贪?” 圆慧顿了半晌,说道:“施主有慧根。” “是吗?可是我可没有修佛的心。”苏格垂下眼睫,“我看不清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圆慧法师,你能看得清吗?” “你很痛苦。” “是啊。”他很痛苦。 圆慧法师用包容的眼睛看着苏格:“大部分人都看不清。看不清,所以不明白。不明白,所以困顿。困顿,所以觉得痛苦。但施主,如果真能看的明白,对所有因缘结果了如指掌,心灵自然清明自在了。可是看透了,参透了,没有了苦,也就没有乐了。” “你这话,到底是想让我看清,还是看不清?参透,还是不参透?” “全看施主自己。” “如果我想回去呢。”苏格自嘲笑了下。 “佛祖有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施主有了这三心,所执着的都是本心以外的,而本心以外之物,本就不是属于你的。所谓过去现在未来,都只不过存在于回忆和妄想罢了。” “不是属于我的。妄想。”苏格重复着圆慧的话,眉头皱紧。 “你想去求取不可得的东西,烦恼与痛苦自然也就来了,你要是执着这三心,总会造业,会受到苦报,施主应当活在当下。” “你的意思是让我认命?”苏格冷笑声,“六根清净,毫无挂念,统统看破放下,那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偏不放下。” “张口闭口怎么修福报才能下辈子安生,我偏不。”苏格觉得无趣,这法师大抵也不过是寺庙里故作高深,卖弄佛法道理的普通僧人,说来说去,还是那套让人食之无味的说辞。 苏格起身,踉跄着往外走。他摸索着推开禅室的门,只觉得那霎那日头强烈,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沈遇坐在他的病床前,细微的呢喃声传了过来。 “苏格,醒过来好不好?” 苏格惊,想要回应他,然而转瞬眼前就堕入了黑暗。他惊疑不定地转过身,面向圆慧,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圆慧看着他,目光里有了然:“施主想说什么?” “我想回去。”苏格直截了当地说道。 圆慧叹了口气:“你有慧根,却执着于过去。过去、现在、未来,都非永恒,何必执迷?” 苏格上前两步,喘着气说道:“我想回去。” 顿了半晌,圆慧法师念了声法号,对苏格说道:“你虽无修行敬畏之心,却天生慧根,赤诚若此,反悟出些佛法道理。佛法是当下。开悟在当下,解脱在当下,修得正果也在当下。修的并非来世,而是每刻,若能做到如此,当下的概念便也超越了,没有当下,全然无我。” 他见苏格茫然的神色,笑道:“回去吧,时候到了,你就能得偿所愿。” 第82章 放心苏格的身体会好的,毕竟有金手指在嘛。 然后正大概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大家路走来的陪伴(鞠躬) 这本书写的很不顺利,途因为工作原因有段时间情绪崩了,断更过段时间。 所以到最后,面对还在的读者,真的非常感激,谢谢你们。 后面应该还有些番外,因为我的估计向来不准就不说还有几章了== 总之,爱你们!!  苏孟京发现外孙从寺庙回来后, 就跟变了个人般。 那双空洞眼睛里不忿和不甘的痛苦少了很多,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发呆,但神色平静,平静到像在等待个既定的结局。 苏孟京以为是寺庙里高深的佛法感染了苏格, 让他抛却了那些负面的情绪,转而安定内心。为此, 苏孟京得意于自己将外孙带去寺庙的做法。殊不知,苏格只是在等待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消亡。 他心里有了明悟, 如果有天能够回去, 大概就是消失的那天。 苏孟京偶尔望向外孙, 总觉得他虽然就在那里, 却始终无法和周身环境相融。和身边人站在起时, 咫尺之间, 两人却好像隔着个时空,甚至他和身下的沙发、脚下的草木,也是这样的感觉。 随时会消散般。 苏孟京已经不年轻了,不久前还精神矍铄, 身体健朗的样子,夕之间, 受了凉, 身体就不大行了。在后面的五年里,苏格陪着苏孟京, 度过了他人生的最后段日子。 走的时候,苏孟京是笑着的。他拉着苏格的手, 意识弥留之际说道:“我这生,年轻时风风火火,做了不少错事,浪费不少光阴,但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外人提句我苏孟京,都要说声老爷子这辈子精彩。唯的苦就是女儿走的早啊,可还好,你到了我身边,让我在最后几年,也能享受把儿孙绕膝的福,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没遗憾咯。” “小格啊……”他面色突然红润起来,旁人看了都知道,那是老爷子回光返照,不由都抹起了眼泪。 苏格俯身到老爷子耳边:“外公,您说,我听着呢。” “小格,我知道你,是想替你妈妈尽孝道,所以五年来直陪着我。”苏孟京脸上带着笑, 苏格胸口阵阵的疼。 他确实是为了尽孝道,五年来直陪在老爷子跟前。如果没有这个念头在,恐怕他早就想不开,先外公离开这个世界了。 生命可畏,他到底没办法自私地就这样抛下切。哪怕他不爱这个世界,憎恶这片时空。可是这个老人带着血缘亲情,真心实意地爱着他,所以,他不能让老爷子伤心难过。 “我看到了,我的外孙……”苏孟京不知道看着哪片虚空,眼里噙着泪,笑道,“我的外孙,在另个世界,眼睛好好的,是大设计师,还会雕刻,好多人喜欢他,他有爱人,爱人对他很好……” 苏格握紧他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苏孟京讲完,脸色瞬间黯淡下去,最后拍了拍苏格的手:“外公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这句话说完,老爷子缓缓合上了眼。 周围人恸哭起来。 风风火火半个多世纪的老人家,缔造了段有关于翡翠的传奇。他是这个国家,见证着翡翠玉石行业发展起来的第代人。 苏格在片哭声,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些模糊的光影。光影渐渐清晰,泪眼朦胧间,他看到了床上外公的轮廓,看到了周围影影绰绰的人。 再终于,切都清晰起来。 五年来失明的眼睛,在这刻看清楚了切。 苏格只觉得身体轻,周围的切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他的身体不断往上,往上。再低头时,他就看到,这片空间像在高温下炙烤般出现了变形扭动。 眼前白光闪过,世界像打破的镜子般碎成了无数块碎片。 最后的苏格,站到了片黑色的无尽虚空之,有关于他和身边人过去的、未来的画面,都在那些碎片显现。 他看到了外公的传奇生,看到他从个小学徒白手起家,只身闯荡缅甸,最后缔造了他的玉石王国。 他看到幼年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看到他窝在妈妈的怀里,苏清衍抱着他,哼着小曲儿,脸上的笑容温柔。时间再往前,他看到十几岁时候的苏清衍,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跟沈遇以前说的样,吊着眼睛看人,笑起来格外明媚。 他看到个又个人的画面。美好的、悲伤的,在时间的长河里,这些记忆这些情绪都被冲淡了,但始终留存在那里,历久弥新。 最后,苏格看到,块彰显着未来的碎片里,沈遇带着沈家走上了另个高峰,他是年轻代最杰出的商人,频繁登上财经杂志封面,人气甚至不输当红小生,是无数女人的梦情人。但他冷情冷性,到最后仍是孤独人,未婚,未育。 浏览了沈遇的生,苏格明白,这大概才是沈遇本来的命运轨迹,段孤独的旅程。 又块碎片缓缓飘到了面前,苏格看到,这是个病房,病房里沈遇坐在病床边,疲惫地趴在床沿,沉沉睡去。苏格视线上移,看到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在车祸生死未卜的自己。 这就是属于他的那块碎片了。 苏格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触碰这块碎片。 手指在碰到碎片的霎那,所有漂浮的碎片都下陷入了静止,好像只是短短瞬,又好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这片虚空里的所有碎片都消失了,只剩下苏格触碰的这块。 恍惚间,苏格似乎听到个声音在问自己:你决定了吗? 苏格没有丝毫犹豫,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摇过。当他确信这点的时候,苏格只感觉这块碎片像黑洞般,撕扯着他,将他的意识全部吸了进去。 无尽的眩晕与黑暗包裹着他,身体重重下坠,又在某个时刻,飘忽的意识忽然找到了落脚点,归拢到身体里。 切都结束了,切都回来了。 苏格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顶上有柔和的灯光。眼前画面渐渐清晰,浅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散在空气里。 “嘀——嘀——”病房里,不知名的仪器时不时响声。 风把窗帘扬起,白色的轻纱飘扬。外头天很蓝,飘着几朵白云,像幅刚画好的画。 他侧过头,看到了趴在他手边睡着的沈遇。沈遇眉头紧锁,睡梦也不安稳。 苏格嘴角缓缓扬起个笑容,抬起插着针头的手,梳过沈遇的头发,动作迟缓而轻柔。 沈遇动了动,从睡梦惊醒,抬起头看向了苏格。 目光对上,沈遇的眼神瞬间清明。他看着苏格,眼神波动,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 苏格的手停留在他脸边,被沈遇拿起,紧紧握住。苏格察觉到,沈遇的手在微微颤抖。 最终,苏格先开口了:“沈叔……我做了个梦。” “我也做了个梦。”沈遇嗓音沙哑。 苏格看着他,眼睛弯弯,他的身体很虚弱,声音也很轻:“你梦到了什么?” 沈遇握紧他的手,久久无言。他梦到自己的生,没有苏格的生。 他在旁边观望着自己,他看到自己接了苏格打来的电话,用陌生人般的语气和他说着话,客气、疏离。他想告诉自己,那是你最爱的人。可是在这场梦境里,他只是个旁观者,无法干预分毫。 他梦到自己只会工作,半辈子都没能遇见动心的人,最后个人走完了生。 个噩梦,个无比真实的噩梦。个他,再也不想回忆起的噩梦。 沈遇在这梦沉浮挣扎,直到苏格唤醒了他。 “你呢?”沈遇没有回答苏格,将苏格的手贴在脸上,目光瞬也不舍得离开他,反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苏格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而后像是累了般,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沈遇摸了摸他头发,低声问道:“我让医生过来检查下,你休息会好不好?” 苏格点点头,在沈遇转身去摁呼叫铃的时候,说道:“我梦见,我们起,走过了辈子。” 沈遇背对着苏格,手掌握起又张开,半晌,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们会的。” 他鼻翼翕动,竭力控制,眼角仍不受控制地濡湿。沈遇深吸口气,转过头看苏格,少年已经阖上双眼,睡得沉沉。 沈遇俯身在他眼皮上落下吻,声音沙哑:“我们会的,辈子。” 重活次,沈遇救了苏格,苏格给了沈遇段感情,他从此余生不是孤独人。 这段生命里,我们是彼此的救赎。 第83章 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上菜,老周没再说话。等上完菜服务员离开了,苏格见他想说什么又犹豫的样子, 疑惑道:“怎么了?” 周满自然了解自己老爸,夹了两筷子菜,替老周说出了口:“我爸想你接手翠逸居呗。” 苏格闻言愣,看了看四周。先前因为自己直把翠逸居当个酒楼看, 下意识就觉得这酒楼也该由酒楼老板来接手, 倒是没有想过自己接手的可能性。 现在仔细看看, 翠逸居上下两层, 空间够大, 附近环境也幽静富有生气, 是个很养人的地方。玉石店铺也不像酒楼这种吃饭的地,没人气就很难经营下去, 店铺开在这个离市区稍远的地方, 是完全可行的。 不得不说, 这栋酒楼不管是哪个方面,都很对自己的胃口。如果自己能盘下来,改造下,当成玉石铺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苏格越想越心动,只是很快又冷静下来。 翠逸居虽然是在近郊, 地理位置差了点, 可到底在寸土寸金的都市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想要盘下来, 价格绝对是现在的自己承受不起的。 现在身上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十万, 想盘个这样的酒楼,怎么可能嘛。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苏家的小公子了, 花钱都得掂量着点。 想着想着,苏格遗憾地说道:“酒楼是挺好的,但我没这个资金盘下来。” 没办法,贫穷使人卑微。 老周叹了口气:“诶,这就没办法了,就算老孙给我面子价格优惠些,想要买下来没两千万也是不行的。” 听到两千万这个数字,苏格阵头大。开家玉石铺子,除了盘店面,还得装修、准备上架的玉石翡翠……桩桩做下来耗时耗钱,短时间内怕是没戏。 周满在旁边撇了撇嘴:“开店哪那么容易,没看我爸上回被人坑了差点赔的裤子都不剩吗?” 老周瞪眼:“怎么说话呢你?” 周满耸耸肩,埋头吃起了菜。 想着和肖老板约好的,周日去大仓赌石,苏格暗下决心,这次要靠异能赌几块好翡翠出来。能有块品质上佳的翡翠,卖掉后资金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若是运气好,赌出了几块,还可以留下些自己拿来练练雕工。 怕异能惹人注目,不想被人发现异常,还可以不当场解石,带着原石回去买台解石机自己解。 这么想,苏格暗自咋舌,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空手套白狼呢? * 到了周日晚上十点,苏格打车来到老肖玉石,老周没两分钟也到了,肖老板开车载着两人往城郊方向开去。 天黑漆漆的,路人行人车辆也越来越少,转而树木草地多了起来,车灯穿过黑夜照亮前方的路,两旁像是被团黑色浓雾包裹般,什么都看不见,大晚上还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在黑暗里约莫开了有个小时,苏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下午的时候他还特意补了两个小时觉,这回也有点犯困了。 好在终于要到了,肖老板车速渐渐放缓,停在了个院子里。苏格精神振,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和老周下了车。 肖老板看着苏格欲言又止。白天太阳毒苏格戴个墨镜他还能理解,怎么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不过苏格是店里的顾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带着两人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很大,里头外头都停了车,有二十几辆的样子,看来这大半夜来的人也不少。 车引擎声刚熄,屋里人听到了声音就迎了出来,是个四十多岁,发际线略高,皮肤黝黑的男人。 “王胜,我没来迟吧?可别好料子都被人挑走了。”肖老板看到来人,打趣了声。 来人正是大仓的老板王胜。 “哟,肖老板!”王胜迎上来,目光落在苏格和老周身上,问道,“这二位是?” 肖老板看到他眼里的顾虑,解释道:“都是在我店铺里买过几回料子的,这位是周老板,是我店里老顾客了,这位小哥叫苏格,眼光很好,在我店里买过两回石头,都涨了!” 现在缅甸那边对翡翠原石管控的严,肖老板自己还能有些渠道,弄到明面上合法的原石拿到店铺里来卖。王胜这边的石头算是走私,这在翡翠行业是很普遍的,算是公开的秘密,但他这到底少了层合法的皮。 所以店里基本都是老顾客,新顾客总要考量番,有老顾客介绍带着过来才能放心。 王胜听了肖老板说的,放下心来,引着几人往里头仓库走去。 越往里去,听到的人声越清晰,这是个大仓库,顶上足足有十几盏白炽灯,将仓库内照的有如白昼。苏格放眼望过去,见大仓里头差不多聚集了七十人,都是过来挑选毛料的。 地上堆了地的石头,不少人在石头间穿梭,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和放大镜,认真的架势比之考古学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格没想到的是,在这儿还看到了张熟面孔,是第次沈遇带自己去赌石时碰到的高敬玥。她今天穿了身红裙子,头发高高扎起来,大红唇在晚上很是醒目,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场强大的感觉。前提是她不开口说话。 “苏格?”高敬玥挽着个约摸有七十岁的老爷子,看到苏格先是错愕,随后面色就不大好看了。许是顾忌着身边的老爷子,高敬玥面色变化,最后只哼了声,从苏格身上收回视线,微微附身朝身旁老爷子说了些什么。 那老爷子目光投向苏格,略微浑浊的眼眸让苏格有些不太舒服。 带几人进来的王胜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到边忙去了。几个伙计在大仓内走动,不时给客人介绍下价位。 苏格收回看向高敬玥的目光,拦下位小伙计,指了指身旁的堆石头,问道:“这堆石头什么价位?” “这是木那场口的货,有的石头贴了价格,没贴价格的都是千五公斤。”小伙计扫了眼,飞快答道。 苏格点了点头,他这几天恶补了下赌石相关的基本知识,毕竟从前在家学的多是鉴别成品翡翠,对赌石方面少有涉及。 木那场口也是帕敢场区的老场口,原石质量比较高,千五公斤的价格稍高,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老周,咱们起看看这堆?”苏格看向站在旁的老周。 老周点点头,跟着苏格蹲下来挑选着毛料,半晌感慨声:“不愧是大仓,这边的原石质量确实比外头的高了个档次。” 这些石头,赌相看上去比老肖玉石里头的货要好很多。 苏格回忆这几天自己恶补的知识,木那常出高档翡翠,以鲜艳均匀的绿色、透明清澈的水头受人追捧。这个场口翡翠的特点就是种色均匀、满色,唯不足的地方,就是常带有明显的点状棉,这也影响了木那翡翠的价格。 苏格上手摸了几块石头,挑出块摸上去皮壳紧实的石头,般皮壳紧密,里头若有翡翠,肉质也会紧实细腻。 这是块有标价的石头,价格还不低,标签上写着:“木那场口,尺寸15X12x12cm,重量3kg,标价17万元。” 苏格摘下墨镜,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上,对着大仓顶部的白炽灯,眯着眼仔细看了看。 透过将仓内照的恍若白昼的灯光,能隐约看到点色从里头透出来。看了半晌,苏格拿起旁边的强光手电,贴在皮壳上仔细观察。 “老周,你看看这块。”苏格观察了半天,喊来了老周,“你看这块怎么样?” 老周贴近了石头,先上手摸了摸,来了精神,又凑近仔细看了看,接过苏格手上的手电,在各个角度都照了照,而后朝苏格招了招手,指着石头上个小凹处斟酌着说道:“这个角度打灯看有起荧光的感觉,说明种够老。” 说罢又稍稍调了下角度,指着皮壳上露出的星星点点的青苔般的点状物:“点形松花,有这种松花的石头,切开之后般都表里如的。” “嚯,这里还有条蟒带!松花、蟒带齐活,这块石头出绿可能性很高啊!”他越看越觉得这块石头表现很好,不由激动:“这块石头我觉得可赌性不错,赌涨的概率很大!” 迟疑了下,回想起自己屡屡赌垮的经历,老周犹豫道:“不过还是那句话,老弟最好还是不要听我的,我这人赌石气运不行。” 苏格没说话,假装随意将墨镜架回鼻子上,遮住了眼睛。 集精神在眼睛上,玉髓流动的感觉清晰起来,眼睛深处涌上阵热意。苏格将视线放在手上的石头上,紧接着,石头表壳在苏格的眼慢慢消融,露出了抹绿意。 有翡翠?苏格精神震,继续看下去,而接下来的景象让苏格蹙起了眉头。 另外几堆价格就高了,有按千块公斤算的,也有按单个石头标价的。 苏格停在原石最少的那堆,这堆石头品相在店里是最好的,每颗都经过了筛选和初步鉴定。石头上贴了标签,上头注明了价格和场口。石头按照各自表现不同,价格相差很大,有的篮球大小的要三四万,两个巴掌大小的却要十多万。 铺子里有不少人,在石头堆里挑选着。 苏格蹲下身子,石头旁备了强光手电筒和放大镜,供人仔细挑选毛料。他拿过强光手电贴在块石头上,试图能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什么。 “这些都是好料子。”老周看到苏格蹲下来,也蹲在旁边,就是那略肥胖的身躯蹲下来有些不易,旁边小学徒见状忙给老周搬来个矮凳。 “你以前接触过赌石吗?”老周谢过小学徒,又问。 苏格摇了摇头:“没,上回是头次。” “那我还能给你介绍介绍,虽然我没那个赌石的天赋,但接触这东西这么多年了,基本的经验还是有的。” 第84章 祁家别墅客厅里, 祁楠手掌叉在腰上来回踱步,不时抬起手抽两口烟。 苏孟京手段强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清衍珠宝公司就已经不再属于他了。祁楠苦笑了一句,就算他反应得过来, 面对老爷子的手段,也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从高处一下跌落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联系以往老友寻求帮助, 个个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祁楠也算是明白了, 得罪了苏家,他是别指望能再翻身了。 祁家这些年积蓄不少, 也不至于就此过的落魄,但以后也不能全靠着积蓄过日子,日后怎么办总得想想。 他去找过苏格, 希望可以通过苏格来跟老爷子说说情,但是看苏格的样子,幸灾乐祸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帮他。 想到苏格, 祁楠心情越发烦闷。对这个儿子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愧疚和心虚在的,要不是当初他和刘恩慧的事情被苏清衍发现,苏清衍也不至于走到绝路上, 让苏格从小没了妈。但他自认为后面的日子也给了苏格足够的补偿,从来没让他缺衣少食过, 说出去谁不知道他苏格过的是少爷日子, 潇洒自在的很。 就算后面娶了刘恩慧,刘恩慧温柔小意, 对苏格也是百般照顾,说是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为过,他到底哪里不满足要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呢? 祁楠吐出烟圈看向刘恩慧,她坐在沙发上,仪态优雅,皮肤柔嫩白皙,眼神仍和少女时期一样清澈。 祁楠看到她心情好了点,坐到她旁边揽过她肩膀:“小慧,你别担心,大不了咱们重新做起,这么多年,积累还是在那里的。” 刘恩慧有些心不在焉,面对祁楠的话没回复。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曲起,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坐到了自己想坐的位置上,过上了自己想过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要离她而去吗? “小慧?” 刘恩慧回过神,朝祁楠笑了笑,微微颔首,靠在了他肩膀上。靠近时,刘恩慧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时皱了皱眉。 屋外,警车鸣笛的声音由远及近,祁楠没在意,以为只是路过。这时二楼的祁亦安脚步匆匆从楼梯上下来,脸上夹着惶恐:“爸,妈!” 自从祁楠抄袭苏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祁楠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小儿子了,念着刘恩慧才没有跟他翻脸。见他慌慌张张没了魂的样子,祁楠没好气地喝问:“撞鬼了你?” 祁亦安张了张口,嗫喏道:“警车,警车围在咱家外面……” 祁楠一愣,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几个警察就闯进了屋子。 祁楠心里有些慌乱,在脑子里混沌地回忆,自己有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时,他眼角瞥到一旁的刘恩慧。她苍白着脸,睫毛颤抖。 祁楠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心重重往下坠,紧接着他看到警察走到刘恩慧跟前出示了证件:“刘女士,你涉嫌故意杀人罪,肇事司机刘某华已经抓捕归案,请你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故意杀人、肇事司机……祁楠脑子里嗡嗡乱响,怎么也没法把这几个字和温柔体贴的妻子联系在一起。 刘恩慧摇着头,面对靠近的警察不住往后缩,她躲在祁楠身后,神色仓惶地说道:“不,我没有,苏格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去害他——” 警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刘女士知道受害者是苏先生?” 刘恩慧脸色一白,神色难看地说道:“你说司机什么的,我就想到了我家出车祸的苏格,警察先生,我真的,我怎么可能去害他呢?” 祁楠听着他们的对话,脑海里一下闪过躺在病床上几乎没了呼吸的苏格。他在苏格出事那天,在icu外头看过苏格一眼,少年躺在那里,仿佛一触即碎。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车祸,后面因为公司的事手忙脚乱,也没怎么去跟进了解,怎么,怎么就成了谋杀呢?还和刘恩慧扯上关系,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祁亦安对事情的发展十分茫然,他呐呐开口:“怎么可能是我妈,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他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妈妈,怎么可能,和什么故意杀人沾上关系。 祁楠的胳膊被刘恩慧揪紧,他扭头看到刘恩慧因为用力泛白的指节,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瞳孔深处无处可躲的惶恐。 惶恐。祁楠张了张口,为什么是惶恐呢。 刘恩慧紧抿着唇,脸上不见丝毫血色。她抬起头,看了眼祁楠,眼中含着泪:“我没有,我没有……” 她不住后缩,仍是被警察带走了。祁楠看着她,身心都陷入了挣扎之中。祁楠想拉住她,可是迈出的脚步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被带着警车的时候,刘恩慧眼圈通红地看着原地纠结挣扎的祁楠:“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那话语里声嘶力竭的怨恨让祁楠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妻子,他想追上警车,被另外一位警察拦住了:“祁先生,证据确凿,等待判决下来吧。” 祁楠无言地立在原地,他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警察:“证据确凿……?” “庭审的时候祁先生可以出席。”警察最后说了一句离开了,留下祁楠在原地怔愣。 祁亦安着急地晃着他:“爸,你快想想办法啊,妈怎么可能杀人啊爸!一定是苏格故意陷害我妈的!” 祁楠挥开他的手,嗓音沙哑:“你没听到警察说证据确凿吗?” 刘恩慧被捕这事儿没能瞒得住,一经曝出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格摊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家子啊,真替他寒心。” “我以为之前弟弟剽窃他作品就已经很恶心了,后面雇凶这种事……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 苏格当日车祸的照片点燃了网友们的愤怒,这样重的伤势,谁知道下半辈子会有怎样的后遗症。 肇事司机当时撞在苏格身上,看苏格的受伤程度,根本没有生还希望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精密策划计算过在监控死角范围内进行这一切,等成功后隐姓埋名逃离这座城市,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其他的犯罪信息。 司机是在港口被当地警方捉住的,如果再晚一些,他就会随着运输船偷渡到国外安枕无忧,刘恩慧给他的钱足够他过得自在安稳。 但变数是,苏格苏醒过来了,甚至于给没有线索一筹莫展的警方提供了一张,精确到可以立马检索出犯罪嫌疑人身份的画像。后面一切都变得简单和顺理成章起来,司机被捕,供出了刘恩慧。 人证物证都在,刘恩慧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苏格去看她的时候,刘恩慧换上了囚服,脸色很憔悴,少了几分往日的动人神采。 隔着玻璃,苏格坐在了她对面。 刘恩慧缓缓拿起一旁的电话,她看向苏格的目光有不甘和自嘲:“你赢了。” “我赢了?”苏格也拿起了电话,听到那头刘恩慧说的话,轻轻笑了一声,笑意很快收敛,“我没做过什么,谈不上赢不赢。” “你赢了。”刘恩慧仍是这一句,苏格皱了皱眉,随即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刘恩慧眼神放空,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为什么我什么都比不上她?连我生的儿子也不如她的儿子。” 苏格猜测,她说的可能是自己的妈妈苏清衍。 她低低笑了两声,随后看向苏格:“我也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目光停留在苏格澄澈的眼睛上,脸上泛起了迷惑,用那种少女般的天真语气问道:“这双眼睛,怎么会好好的呢……怎么会呢?如果——那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了。” 苏格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如果苏格的眼睛没有复明,那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她的儿子参展的作品不会被拆穿是抄袭,苏格后面不会因为赌石和设计雕刻大放异彩,到了今天这一步,是从苏格眼睛开始出现的偏差。 “如果我后面没对你做这么多,你会放过我吗?”刘恩慧歪着头,几缕头发落到她苍白的嘴唇边。 苏格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就算后面刘恩慧没有做这些,没有和高敬玥合作散布谣言,没有雇凶杀人,但她最开始雇凶伤了他眼睛的事也是事实。只是苏格没有想到刘恩慧后面会变得这么疯狂,雇凶杀人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刘恩慧笑了一下:“你看,我就知道,反正你也不会以德报怨的。”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苏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他懒得再说,正要将电话放回原地,刘恩慧的声音又通过电话线传了过来:“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弄了个一对一结对,帮扶贫困家庭学生的活动。我是你妈妈的帮扶对象。” 苏格停下了动作,他不知道,刘恩慧和妈妈从前竟然是同学。 “我们每天都会待在一起很长时间,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家世好,性格好,人又那么好看,学习成绩也好,所有人都喜欢她,男生女生。” 刘恩慧思绪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脸上泛起了温柔甜美的笑容:“我学习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提高,我没有好看的衣服,我说话做事缩手缩脚……是她手把手教我的……” “后来她结婚了,有小孩了,事业家庭都那么美满。”刘恩慧脸上的笑容变得讥讽,“不过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不是吗?” 苏格捏紧电话,指节泛白。很快,警察过来提醒时间到了。 他挂断电话,隔着玻璃,对着刘恩慧讥笑的眼眸,嘴唇无声翕动。 刘恩慧脸上的笑容僵住,看到警察要带着苏格出去了,拼命拍打着玻璃,只是她的声音丝毫没办法透过隔音玻璃传到苏格耳朵里。苏格冷冷看她一眼,转过了身。 他无声对刘恩慧念出的是祁亦安的名字。这个疯女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对这个儿子却始终挂在心上。 走出监狱的时候,苏格碰到了祁楠,看样子是过来探监的。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片,神色颓唐。没有停下脚步,苏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般,同祁楠擦肩而过。 错身的霎那,祁楠呐呐张了张口:“小格……” 苏格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苏格毕竟是他的亲儿子,这一声对不起,夹着悔恨和愧疚,和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相伴这么多年的妻子,会雇凶对他的亲儿子做这些事。但事实摆在跟前,他不信也没有用。 随着这件事越闹越大,一些尘封的往事也摆在了他面前。原来苏格和祁亦安幼年在接受老师教导时,展露的天赋不同也是刘恩慧在背后的手段。苏格并非愚钝顽劣,是他先入为主的对小儿子的偏爱造成了这一切。 “这句话,你应该到我妈坟前跟她说。”苏格脚尖微动,正想要离开的时候,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祁楠笑道,“你以为刘恩慧真的爱你吗?” 最爱你的女人,早就已经死了。 苏格转过身子,毫不犹豫地离开。 祁楠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日头晃眼,晃的他鼻涕眼泪都不住往下流。他捶了捶胸膛,觉得里头堵得慌,堵得他近乎喘不上气来。 往日刘恩慧扶着他关切的面孔浮现了出来:“老公,你要注意身体啊。” 那张脸很快又转变成了记忆深处苏清衍笑意吟吟的脸:“说了多少遍了要注意身体!” 祁楠坐在门口,捂着脸嚎啕大哭。回不去了,死去的人没办法复生,活着的人没办法释怀。 良久,他站起身,朝着来时的路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 出院后,苏格就住在沈遇的别墅里,翠逸居那边照常营业,只是他这个老板还没恢复工作,这段日子很清闲。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苏格躺在沙发上,枕着沈遇的腿举着手机玩消消乐。沈遇则捧着一本砖头一般厚的拍卖年鉴,时不时翻一页,静谧的气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半晌,沈遇放下拍卖年鉴,低头看着腿上的少年,手指穿插在他发间,浅笑着说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嗯?”苏格听到沈遇出声,放下手机,抬起眼睫仰视着他。 沈遇手伸进外套口袋中,再拿出的时候,掌心多了一个造型简约的绒面盒子。 两人随意靠在沙发上,沈遇递过来的动作也很随意,像递过来一块苹果一瓣橘子那样,以至于苏格迟疑了一瞬就接过了,以为只是寻常的礼物。 打开盒子,苏格看到里面躺着的是一枚款式简洁的男士戒指。他呼吸一滞,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看着里头的戒指说不出话来。 “这是爷爷以前亲手打磨的。”沈遇看着他,笑了一下,“本来是女士戒指,后面改了改款式和戒圈大小。他本来想亲手交给你的,可是……” 可是苏格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了。 苏格喉咙动了动,想到自己没能见沈老爷子最后一面,眼圈有点泛红。 “爷爷弥留之际,说看到了你,说祝福我们。”沈遇摸了摸苏格的头发,表情认真,“所以不要有遗憾,嗯?” 苏格虽然从来没说过,但沈遇知道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点了点头,苏格看到沈遇从盒子里拿出那枚戒指,从沙发上起身单膝跪在他膝盖旁:“那你愿意,把手交给我吗?” 苏格咳了一声:“咱们两个爷们就没必要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了。” 说着,苏格翘起手指,扭过头一把将手递给了沈遇。 沈遇看着少年状似丝毫不扭捏,实则耳朵脖子红了一片的样子,抿唇笑了笑,给他套上了戒指。 戒指套上的一霎那,苏格手指微动。他转过头来盯着戒指,半晌说道:“我本来打算,年纪大点以后,给自己一个手指打磨一个戒指,大拇指套个帝王绿的扳指,食指来个红翡的,中指来个鸡油黄的……到最后,手指上凑出一套彩虹色来,戴出去简直晃瞎人眼球。” “但现在。”苏格手指屈伸,脸上荡出笑来:“这个简简单单的也不错。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