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鬼被高岭之花缠上了[快穿]》作者:稗官笔记   文案:   江颂为了重生绑定了万人嫌系统,目标是获得各种角色的怨恨值。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艰巨任务的青山小蜗牛精兢兢业业。   1.《阴湿病态自卑男》√   作为被找回来的阴郁真少爷,江颂暗恋着光风霁月的假少爷徐怀瑾,并视他为神明。   他悄悄收集徐怀瑾用过的草稿纸不说,甚至大胆到匿名发各种短信去狂热表白。   他期待着真相被揭穿,更期待自己被彻底厌恶。   可在这关键剧情到来的前几分钟,他不小心误入了那天之骄子的卧室,而后惊悚的发现,里面的墙上,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空隙的,全都是他的照片和他曾经发给徐怀瑾的表白……   2.《骄纵蛮横的作精》√   这次江颂需要扮演被宠坏的小侯爷,对未来的帝王大肆欺辱打压,甚至恶劣地给他拴了刻着自己名字的项圈。   江颂觉得自己坏透了,日后肯定要被这心狠手辣的帝王大卸八块。所以在对方登基的前一夜,他卷款跑路,却在中途被新皇堵在了客栈。   “小侯爷怎么能不要奴呢……”惊惶难安的男人步步逼近,长眸猩红湿润,轻轻发颤的指尖勾下衣领,露出脖颈上的项圈,以着侵略独占的姿态将自己送至心上人面前。   3.《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   作为宗主的宝贝儿子,肆意妄为的江颂把男主当成自己玩具大肆折辱,生生将那清冷温和的天之骄子逼得偏激病态,对他恨之入骨又割舍不得。   男主几近疯魔之际,罪魁祸首却转头便对他弃如敝履,重新盯上了他高高在上的师尊。   那怎么可以呢……   怎么能毁了他,又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走呢……   江颂该和他烂在一起才对!!   4.《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   5.《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   【宝贝们注意,第一章 作话有详细排雷,可以先看看,以防被放飞自我的作者创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快穿 万人迷 高岭之花 忠犬   主角视角:江颂 商扶砚   其它:万人嫌,修罗场,天之骄子   一句话简介:漂亮乖乖vs病态疯狗   立意:守住初心,永远积极阳光向上。 第1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   【你是被找回来的真少爷,同时也是阴郁万人嫌。】   【你狂热痴迷于徐怀瑾,并暗中收集有关于他的一切。】   【他是你的神明,你的救赎,你的生命。】   冰冷的机械音平板无波的念着设点,缩在角落认真筹备的江颂点了点头,细软蓬松的小卷发跟着晃了晃。   他生的白嫩,鼻尖挺翘精致,唇瓣粉白如桃,即便眉眼被发丝遮掩,依旧温顺呆萌得叫人生不出半点嫌弃。   系统沉默了几秒,而后才开口:【你要令人讨厌一点。】   江颂慢吞吞的抬头,他本就是青山小蜗牛精,不仅动作慢半拍,说话更是温吞。   “好的哦。”   系统:【……加油。】   江颂又点头,礼貌道谢后这才猫着腰从衣柜中往外偷看。   这里是后台,还是专属于主角徐怀瑾的化妆室。   今天京州大学百年校庆,作为世界一流学府,京州权贵都极其捧场。   当然,除了来看自家孩子之外,这些权绅富豪另一个目的,自然是被京州傅氏认回去的独子——徐怀瑾。   江颂有时都对这位主角攻的富贵命啧啧称奇,不仅成绩断层第一,还德行端正,性格温柔,优雅完美到了极致。   前脚才被爆出不是徐家亲生子,后脚就被昌盛了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给找了回去,板上钉钉的下一代继承人。   不过直到现在,离着这事被爆出都有两个多月了,徐怀瑾依旧没有回傅家的打算。   依他所说,徐家将他养育成人,总归要点时间接受这一切,傅氏子嗣凋零,找回了这个宝贝疙瘩,当然是听之任之。   江颂也是两个月前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按照系统所说,这是一本小说,主角受秋以寒和主角攻徐怀瑾是死对头,后面相爱相杀,先动了心。   可徐怀瑾才被同性恋吓到,心里抵触得要死,自然对秋以寒避如蛇蝎,等经历各种心酸误会之后,他才会认清心思,从而进入火葬场追妻。   而江颂,就是要做那个把徐怀瑾吓到崆峒山的同性恋。   他需要得到这些关键角色的厌恨值,来兑换积分换取重生。   所以他每天都在兢兢业业的做坏事,就比如现在,他要来这儿偷徐怀瑾才换下来的衬衣。   略微紧张的攥紧衣角,江颂屏息,看着门被推开,穿着清贵的男生准时而来。   屋内还没开灯,肩背挺拔,身量颀长的徐怀瑾握着门把手,背对着长廊灯光,在某一瞬间像极了缓步而来的猎食者。   江颂心神绷紧,盯着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幸而下一秒灯就被打开了,柔和的光线驱赶了一切危险的错觉。   那个十八岁的天之骄子,仍旧气质温和,唇角轻扬,优雅俊美得犹如画中人般。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会色胆包天的躲进来,门关好便伸手慢悠悠地解着衣扣。   骨节分明的长指色泽冷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到了极致。   不过躲在衣柜里的小变态先生十分懂礼貌,在徐怀瑾脱衣服的时候便挪开目光不去看。   鸭妈妈对他说过,昆仑山受着道尊恩泽,理应学着道尊那般光风霁月,切不可如小人一般下作无耻。   但他现在身不由己,实在没办法。   江颂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屁股都疼了,才总算听到了关门声。   如他所料那般,徐怀瑾只是来这里换了个衣服,至于化妆,对于他那张脸来说完全就是画蛇添足,再者,他好像很不习惯有人和他挨的那么近……   江颂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轻手轻脚的推开衣柜,摸黑找到徐怀瑾贴身穿的那件衬衫。   拿到手里时,清冽的松雪气息扑面而来,衣服上的温度似乎都还没完全褪去,像是小火苗一样,烫得江颂耳尖发红。   他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多看,在系统提示外面没人后,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赶。   说来也奇怪,这边也有几个化妆室,但不知道演员在忙些什么,都不在,甚至来往的人都没有。   安静得像是被清场了一般。   江颂心里划过一丝惊疑,却也没多想,因为这两个月他做多了亏心事,次次都是如此,他便把这种状况归功于剧情力量。   毕竟在原文中,徐怀瑾的确要到很久之后才会发现,他好心帮助的徐家真少爷其实是个变态偏执狂。   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小蜗牛精内心愧疚,埋着头往前跑时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结果因为没看路,一头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男生。   没站稳的江颂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幸好对面的人眼疾手快,稳稳拽住了他。   “谢……谢谢。”   他喘着气,脸上满是剧烈运动后的潮红,抬头望过去时,耷拉着的眉眼瞬间睁圆。   “余琛?”   垂眸看他的男生面色冷淡,背着个陈旧的黑色书包,衣着简单朴旧,洗得泛白。   但他身量高,比例好,模样又极其出挑,浑身气质清冷干净,像是沾着露水昂扬拔高的青竹,让人很容易忽略他那一身略显窘迫的穿着。   在那漆黑的目光中,心虚的江颂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书包,欲盖弥彰的重新耷拉下脑袋,匆匆忙忙的小声说道:“我是不小心撞到你的,对不起。”   “我要走了。”   打了招呼的江颂立马想跑,但才迈出一步就被余琛给重新拽了回来。   探寻的目光落在他坏里紧紧抱着的书包上,不过顷刻,便似是相通了什么般轻轻拧眉。   “你是不是又拿了徐怀瑾的东西?”   亏心事被直接摆到台面上,江颂的脸更红了几分,抱着书包的手指无措地扣紧。   他知道,余琛作为剧情中的重要男配,同样暗恋徐怀瑾,但由于家境的原因,一直不敢表白。   之前撞见过他偷拿徐怀瑾的水杯,害怕被告状的江颂便一直凶巴巴的威胁着人。   现在同样,他挪开目光,故作凶恶,“关你什么事。”   【怨恨值+2。】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江颂高兴得瞳眸都撑大了一些。   这可是他来这儿两个月第一次得到怨恨值,还是两个积分!虽然百分制下,目标还是很遥远,但总算不是鸭蛋了。   他努力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蛮横更甚,绞尽脑汁的想一些伤人的话。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真没礼貌!”   从小被鸭妈妈教得极乖的小蜗牛精卡壳了一瞬,才总算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句自以为最伤人的话。   系统沉默一秒,实在看不过去,教他:【骂他没人要的蠢狗,叫他滚开。】   说完又叮嘱道:【凶狠一点,眼睛瞪大,表情狰狞的生气,来,骂他!】   江颂很听话,跟着系统所描述的那样,努力的睁大眼睛,咬着腮帮子,气得像河豚那样,使劲的瞪着余琛。   但他顾着这头,便忘了那头,又因为没这么欺负过人,实在紧张,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了句:“你是只没人要的小狗吗?快点给我让开!”   系统:【……】   余琛:“……”   一时之间,四下只有不远处传来的嬉笑说话声,风轻轻的吹着,柔和的静谧没有半分该有的剑拔弩张。   偏偏江颂不自觉,十分期待的问系统:“有涨吗?有涨吗?”   系统:【……】该怎么说呢?   如涨。   一人一统相顾无言之际,江颂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再回神时,余琛已经把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初秋的天已经开始凉了,但江颂紧张,一直没察觉到冷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直冒都没看到。   站在他面前的余琛垂着眼,情绪在晦暗的光线下也变得模糊不已。   他用外套把江颂拢得严严实实,声音很平静的问:“就这么喜欢徐怀瑾?”   不等江颂回答,他便又幽幽开口:“江颂,你也不想徐怀瑾知道你一直在偷他东西吧。”   “我,我没有偷。”   江颂底气很不足的反驳,除了怀中的衬衫,其他的东西都是徐怀瑾丢掉的。   他没有偷东西。   他只是捡垃圾而已。   可余琛显然不信,落在外套上的指尖攀沿而上,最终落在江颂下颌处,陡然捏紧,抬高,迫使神色略微惊慌的江颂和他对视。   “和我在一起,做我男朋友,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徐怀瑾。”   轻飘飘的话砸在江颂耳边,让这个小可怜表情都空白了一瞬,像是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样。   他胆子极小,不能逼得太急。   余琛克制着情绪,故作自然解释道:“总是有人跟我表白,但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需要你帮我挡掉一些。”   他没有问可不可以,而是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明天告诉我结果。”   直到他转身离开,江颂都没憋出半个字眼。   主要是他不敢拒绝,现在还不到徐怀瑾揭穿他真面目的剧情,所以万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一路回家,江颂眉头都拧成了结,也没想好解决办法。   因为这点烦恼,他整个人都焉哒哒的,才踏入徐家,就被搂进了一个硬梆梆的怀抱。   “乖宝宝,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啦,还没跟哥哥一起,是闹矛盾了吗?妈妈看看,这小眉头怎么皱得这么可怜呀。”   语气夸张的男夹子音让见识浅薄的江颂现在都还未习惯,尤其他整张脸还被按在鼓鼓囊囊的胸肌里,脚尖离地,被徐野轻轻松松的抱在了怀中。   艰难抬头,他看到灯光下的男人正低头怜爱的看着他,眉目俊美如画,五官精致深邃,穿着简单的黑色修身短袖,身上的肌肉流畅而漂亮。   这是剧情里面的超级大反派徐野,徐家的养子,和早早去世的徐父一辈,不过也才大江颂八岁。   徐家情况比较复杂,而且有遗传精神病史,所以才会收养徐野。   但谁曾想这就是个大染缸,谁来都要被沾染,徐野也不例外。   当初徐家父母被仇家虐杀而死,混乱间不仅导致才出生的江颂被抱错,连年仅八岁的养子也被掳走。   等时隔一年再找回来后,那个乖巧可爱的天才已经被折磨到认知完全扭曲崩溃。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痊愈,在后续的剧情中,更是致力于要把主角受秋以寒养成自己的小狗。   不是情趣意义上的,是真正的狗,摧毁人格,捏碎理智,只会朝着主人汪汪叫的那种宠物。   江颂感情上很同情这位小叔叔的遭遇,但理智上却不认同他那怪异的恶趣味。   而且,他那过分的热情,以及喜欢给别人当妈妈这件事,真的很令他苦恼。 第2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2   江颂憋足了劲挣扎,小脸都用力到通红,撑着徐野的脸往外推,艰难出声:“没……有,矛盾。”   “啊,是吗?”   徐野抓住他的手腕,表情失落不已,低头挨着江颂的脸蹭动,眸中溢着一层满足的水光,呼吸微微急促。   “可宝宝都不和妈妈说为什么不开心呢,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呀?”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徐野便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声音陡然发起颤,把江颂抱得更紧。   “宝宝不能讨厌妈妈,你是从妈妈肚子里面出来的,你是我的生命,不能不要妈妈!”   “乖心肝,快点说爱妈妈,快点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拼命的在江颂颈窝处嗅闻,把领口和衣服弄得一团糟,喘着祈求,整个人像是坏了一般粘腻到了极点,似乎听不到江颂的表白就会死掉一样。   辛劳一整天的小蜗牛精简直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实在没办法,只能嗫喏着吞掉“妈妈”两个字眼,趴在徐野耳边,很小声的说喜欢。   明明只是两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字眼,徐野却如同被刺激到一般,怪异的喘叫了一声。   他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痴狂而迷恋的嗅闻着江颂身上的味道,不断急喘着重复:“好宝宝,好宝宝……妈妈的乖心肝……爱你,妈妈也爱你……”   江颂挣脱不开,但他来这儿两个月,也摸出了点门道。   对于犯了病的徐野,不能来硬的,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生病的小叔眼里,就是一只还在喝奶的小狗崽。   不是比喻,是真的小狗崽。   徐野有认知障碍,发病起来时尤为严重,曾经甚至一度觉得江颂牙齿幼弱,不能吃饭,只能喝奶。   回想起被迫埋在他胸口的那些画面,江颂简直有些想扶额叹气。   幸好从徐家出来的徐怀瑾是个正常人。   敛回思绪,他尝试着诱哄徐野,放软声音,很乖很乖的说道:“我有一点点饿了,你可以帮我煮碗面吗?”   沉迷于吸崽的徐野耳尖微动,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的崽崽说饿。   他怎么能让他的乖宝宝饿肚子呢?   好可怜。   饿肚子的宝宝真的好可怜……   徐野眼睛湿红,怜爱愧疚的吻了吻江颂的额头,“对不起,宝宝,妈妈真是不称职,竟然让我们宝宝饿着肚子了。”   他夸张的抽泣了一下,抱着江颂朝挨着花园的落地窗走去。   那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柔软干净,温馨漂亮,放着各种磨牙的玩具,甚至有徐野织的花边小毛衣。   他把江颂放在巨型的,软乎乎的小狗窝中,拉过被子,边边角角都给他掩好,又放了个毛绒小熊陪着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走去。   徐家主宅中不许佣人逗留,他们都住在花园的另一边,定点过来打扫卫生以及做饭,平时没有事是不会擅自接近主宅的。   要不然,江颂估计得羞到头顶冒烟。   他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青山小蜗牛精了,怎么能被当成宝宝呢?   江颂学着鸭妈妈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摇摇头。   而后趁着徐野离开,他三两下掀开被子,一溜烟的就跑上了楼,躲进了房间里。   当然,藏着“赃物”的书包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熟练的锁门,他直直朝着衣帽间跑去,打开最里层带锁的那个衣柜,里面被摆放得极为整齐的各种物件便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破了一角的水杯,尖端被摔坏的墨笔,甚至写过的草稿纸都有。   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如今又添了一件衣服,被江颂叠得极好,放在了正中央。   他目光扫过,又心虚的挪开,很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呀……”   尾音才落,卧室门便忽然被敲响,做贼心虚的江颂被吓了一跳,转而下一秒就听到徐野的声音。   “宝宝,开门,妈妈给你做了鸡蛋面,很香很香的呦。”   “快点,乖宝宝,出来吃东西,不然待会把肚肚饿坏怎么办呀。”   低沉宠溺的声音中满是诱哄,在空荡荡的寂静中,平白显露出几分诡异感。   江颂屏住呼吸,心跳加快,扬着声音回道:“我要洗澡了,不想吃东西。”   谁知外面的徐野听到后更兴奋急迫了,拍着门,着急的说道:“宝宝怎么能够单独洗澡呢,你那么小,还是个小宝宝呢,肯定需要妈妈帮忙的。”   他说这话时,门把手被反复拧出声响,江颂脸都被吓白了几分,正在着急怎么办时,声音忽然又全都安静了下来。   走了?   江颂靠近门,凝神仔细听着,几乎只是几十秒的时间,他便听到了丁零当啷的声响。   是钥匙。   徐野似乎心情重新变得很好,轻轻哼着儿歌,钥匙插进门锁的时候,江颂下意识的伸手抵着门。   他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小脑袋瓜疯狂运转,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可怜巴巴的对外面的男人说道:“你可以不进来吗?”   礼貌的询问不自觉的发着颤,软乎乎的,慢吞吞的,像是瑟瑟发抖的小狗在努力撒娇。   好可爱。   站在门外的徐野低着头,心肺像是被呼吸烫着般,热得发胀发疼。   狭长上挑的凤眸里亮着诡异灼热的光,粘腻痴迷的盯着眼前的门,似乎要隔着厚厚的实木瞧清楚里面的乖宝宝。   太可爱了……   他的崽崽。   徐野抵着门喘了好几声,才勉强压住从脊骨窜上头皮的酥麻。   他声音低哑的不成样子,对着里面的江颂温柔地哄弄道:“那乖崽愿意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吗?”   隔着门板的江颂警惕得像是炸毛的小兽,敏锐的从那话里查探出了几分退让,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系统适时开口提醒:【怨恨值。】   “哦哦。”猛地想起来还有这回事,江颂手忙脚乱了一下,眉头轻蹙,不太灵光的脑袋再次疯狂运转。   让人讨厌,让人讨厌……   要怎么才能让“妈妈”讨厌自己的“孩子”呢?   应该要……叛逆+不识好歹+白眼狼=坏孩子。   江颂眼前一亮,压着一口气,佯装不耐烦。   “我不想告诉你,我也不想吃你做的鸡蛋面,肯定很难吃,你快点走,不然会好烦的呀。”   很好,一句话,把不识好歹表现得淋漓尽致。   江颂得意,像是期待成绩的小学生,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到徐野伤心失落,乃至气急败坏的抱怨。   可是没有。   门外安静的出奇。   走了吗?   那就好,可怎么系统还没提醒怨恨值上涨的消息呢?   江颂奇怪,思索的时候无意识的扯了扯领口。   今天因为紧张出了点汗,现在身上有点粘腻。   一向爱干净的小蜗牛精忍受不了,听着外面没声后便转身朝浴室走去,期间还不死心的问系统:“有涨吗?”   几乎他话音才落,门就忽然“砰”的一声被打开,甚至没等江颂回头,他整个人就被拢住腰身,掐着腿弯,翻转,整个软乎乎的腹部便直直压在了徐野脸上。   他简直兴奋到浑身发抖,像是吸猫上瘾的主人,脸不断的贴紧江颂肚子上的软肉,喘息着蹭动,发着颤的声音粘腻痴迷,病态至极。   “宝宝……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宝宝!妈妈没有你可怎么活下去呀!”   他抱着人三两步倒在床上,从江颂怀中抬起头时,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瞳孔被兴奋撑到了极致,变调的颤音不断拔高。   “想要把我的乖崽整个吃下去,怎么办,妈妈好爱崽崽!”   江颂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手脚冰凉,他毫不怀疑徐野口中的“吃”。   这个精神十分不稳定的反派,真的能干出这种事的。   该怎么办……   江颂呼吸惊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满是惊恐的水光,他努力稳住心神,放软身体,讨好而乖巧的对着徐野笑了笑。   “妈妈,不要把宝宝吃掉,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喊这个称呼。   徐野愣怔了一瞬,而后剧烈的满足感瞬间在整个胸腔中炸开,汹涌澎湃的喜爱完全充斥了他所有理智。   他甚至说不出话,指尖发着颤,小心翼翼的弯腰,挨近江颂唇边,喘着气音一字一句道:“乖崽,再喊一次。”   江颂怯生生的,微微压着眼帘,唇瓣微张,下一秒——   “砰!”   床头柜的花瓶被猛地砸在了徐野头上,后者表情微愣,转而便晕倒在了江颂身上。   玫瑰花散落一地,养花液冲刷着鲜血,把江颂衣服和床弄得一塌糊涂。   一向爱干净的小蜗牛精顾不得这些,松开断裂到只剩下瓶口的花瓶,一手捂住徐野后脑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艰难爬了起来。   才从隐私管制中解禁的系统看见这一幕时,CPU都宕机了一秒。   【……你杀了反派?】   江颂闻言,给人包扎的动作稍稍停顿,抬头认真道:“我不会杀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   他指了指徐野,略微后怕的解释:“他刚刚想把我吃掉,我需要自保。”   说完,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我是不是崩人设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阴郁万人嫌,本来就该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嫉妒心强盛。   把人脑袋砸个窟窿而已,多大点事。   系统说服了自己,继而肯定道:【你做的很好。】   江颂眼睛亮了亮,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礼貌道谢后又问系统:“那能涨怨恨值吗?”   【能。】系统斩钉截铁:【肯定能。】   只要等徐野醒来,肯定会大发脾气,对江颂心生嫌隙。   到时候,怨恨值自然能手到擒来。   江颂听到系统的回答后开心的不行,哼着歌给徐野包扎好后还给他系了个美美的蝴蝶结,而后才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   至于会被发现这件事,他倒挺乐意的,毕竟名声越差,越容易收集怨恨值。   但最终事情还是出了点偏差。   家庭医生过来后,先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重重叹息一声,像是很可怜他一样,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辛苦你了,没被吓到吧?”   江颂:“……啊?”   医生小姐目光怜惜,从白大褂中掏出糖果,放在他手心中后,像哄小孩一样轻声说道:“颂颂做的很棒,勇敢的保护了自己,不要担心,先生是不会怪你的。”   等到一群人离开,江颂都还云里雾里的。   同时他又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名声不会变坏,反倒多了被患有精神疾病的小叔虐待的可怜名头。   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得当一个坏人。   浴室里江颂若有所思,当机立断让系统下载各种网络小说,准备向书中的各位坏人前辈潜心学习。   结果抱着学习的心态打开,在一声声“哇塞”当中,没见过市面的小蜗牛精,以及开头不屑,中途好奇,最后和宿主一起沉迷的系统,连外面的敲门声都没有听到。   等到浴缸里的水彻底变凉,打了个哆嗦的江颂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松懈,等他换好睡衣,吹好头发,仍然要继续刻苦努力的学习才对。   江颂翘着嘴角,迫不及待的擦干身体,吹好头发,立马缩进被窝里挑灯夜读。   满脑子都是小说精彩情节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先前被阿姨整理得干干净净,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枕头,像是被人狠狠按压过一样。   甚至仔细点,还能瞧见靠近下方的角落,有着未干透的水渍…… 第3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3   熬夜苦读的江颂第二天早上没能准时起床,等他下楼时,才从做饭阿姨那里得知,因为徐野精神疾病愈发严重,被送去理疗院暂时强制干扰了。   这是徐野精神正常时定的规矩,只是自从江颂来了之后,他便暂停了一切外部手段的治疗。   这次要不是被江颂敲晕,估计也没人敢强行把他送去理疗院。   不用面对过分热情的男“妈妈”,着实让江颂松了口气,之后的早餐都多吃喝了半碗粥。   【今天徐怀瑾有篮球赛,你得去偷拍。】   系统忽然出声,睡迷糊的江颂才猛地想起来,今天13号,是市里面大学生篮球决赛的日子。   徐怀瑾作为队长和主力,必然不会缺席。   怪不得今天早上没见到他。   若是平时的周末,这个时候的徐怀瑾已经锻炼完毕,并且收拾妥帖的在厨房准备午餐了。   再次惊叹了下主角的自律后,江颂连忙赶往市体育馆。   徐怀瑾给过他入场券,还是最靠前,最挨近他们休息区的那一排。   但江颂来得晚,已经错过了许多精彩瞬间,现场爆满的观众更是嗓子都喊哑了。   不过现在比分胶着,离比赛结束还有十分钟,京大校队却只比对方领先一分,随时会被反超。   现场气氛越发紧张,连江颂也跟着屏起呼吸。   但他不是因为比赛,而是因为即将进行的偷拍。   【你要拍得下流一点,比如聚焦于他的隐私/处,还有扣篮时露出来的腹肌。】   系统教他:【镜头一定要色,要表达出你对他的那些肮脏想法,拍好之后还要打印出来,贴满你的整个房间。】   【放心,我给你的镜头加了超高清,绝对能看得清清楚楚,我还给你的手机屏幕上了隐私,旁边人只能瞧见正常的画面。】   系统十分贴心,并且信心满满,觉得这一定是个超级加分点。   到时候让徐怀瑾发现,那怨恨值不得噌噌噌的往上涨到爆。   江颂深以为然,并为系统先生的聪明才智竖了大拇指点赞。   之后才掏出手机,对准场上万众瞩目的那个青年。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江颂,目光紧紧盯着球。   在对方动作那一瞬间,徐怀瑾像是陡然被放出囚笼的头狼,迅速靠近,截杀,转身,跳跃,投篮。   隔着大半个球场,篮球划出完美弧线,丝滑而轻松的正正落入球筐。   速度快到连观众都愣神了一瞬,转而下一秒,爆发出海浪般的掌声和呼喊。   连江颂都看得有点热血,他镜头中的徐怀瑾,正在哨声中停下休息。   剧烈运动使得他呼吸急促,脸上泛着潮红,湿透的发丝被他顺手捋到脑后,深邃妖异的眉眼彻底没了遮掩后,那份直面而来的侵略感和野性让现场的粉丝尖叫得更为疯狂。   但徐怀瑾视若无睹,眸光温和平静,很自然的撩起球服下摆擦脸上的汗。   瞬间,劲瘦的腰身,线条流畅漂亮的腹肌,全都展现在了江颂镜头里。   甚至因为系统加的高清BUFF,他都能瞧见那冷白皮肤上凝结滚落的汗珠,顺着沟壑往下,浸没于裤腰之中。   随着剧烈起伏的呼吸,这一幕在背景虚化的镜头中,便显得尤为活色生香。   江颂很满意,低头打量照片的时候,他并没有瞧见徐怀瑾压着的眉眼不动声色的朝他这边瞥了一下。   之后的比赛,京大校队的所有队员都直接惊呆了。   他们队长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那跳跃,扣篮,一次比一次酷炫,甚至多了点炫技的意思。   原本还平分秋色的两支队伍,现在被他们队长凭一己之力,七分钟内拉开了整整十几分的差距!   被带飞的所有队员表情都有点恍惚,隐约间,总觉得他们队长……有点孔雀开屏的意思。   可惜他们想不到,徐怀瑾这媚眼完全是抛给瞎子看的。   完成拍照任务的江颂正在认认真真的低头选照片。   系统说,要选一张最露骨的,用匿名手机号发给徐怀瑾,并大胆的用语言骚扰他,恐吓他。   江颂一丝不苟,埋头在相册里对比了许久,一直到比赛结束,裁判宣布完胜利队伍后才选出自己觉得最大胆的三张照片。   用匿名手机号刷刷刷的发过去,他在屏幕上打字打得飞起。   【你的腹肌真好看。】   【可以给摸一下吗?】   【刚刚衣服卷的好高,差一点就全都看到了,是粉色的吗?】   ……   江颂依照着昨天晚上潜心“进修”的变态手册,一连发了许多条,而后戴着口罩缩在卫衣兜帽里,很期待的去瞥另一边的徐怀瑾。   他正低头看手机,眉目压着,瞧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江颂猜测他必定是生气极了,因为垂落的那只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在刚刚那一瞬间骤然用力,“咔擦”一声捏扁了那没盖紧的矿泉水瓶。   像是不想多看一般,他不过草草扫了几眼便关了手机,表情很差,呼吸都明显乱了几分。   他甚至不想在这儿多呆一秒,眉头微蹙,抱着自己的外套就直接大跨步走了出去。   连走路姿势都有着几分不自然。   江颂知道,徐怀瑾肯定是被恶心坏了。   心底悄悄跟人道歉,害怕被发现的江颂完成任务就赶忙跟着人群朝外面走,同时在脑海里问系统。   “系统先生,怨恨值有涨吗?”   系统:【……可能有延迟。】   江颂点点头,“那我等一会儿。”   他拿着手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着,很乖巧,在天阳底下小小的一团。   总觉得忘记了点什么。   江颂脑袋放空了一会儿,思绪快飘远时忽然被手中的电话铃声给吓得骤然回神。   他低头看去,是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接了起来,但才将听筒挨到耳边,一声极为压抑粗重的喘息便直直传了出来。   系统应激被迫进入隐私模式,因而无法分析到这被做了处理的声音究竟是谁的。   “宝宝……宝宝……和我说说话,求求你了……”   带着哭喘的呜咽粘腻到了极致,翻涌着病态的痴迷,颤栗着一遍遍呢喃。   “看着老公的样子好乖……”   “……怎么办……我快要死掉了……心肝儿……救救我……”   “怎么样都好,救救我……”   江颂整个人呆若木鸡,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对方在做什么,瞬间气得瞪圆了眼睛。   “你是变态吗?”他拧着眉没好气的骂道,却听着对面痉挛似的重重闷喘了一声。   真是个疯子!   被气到的江颂猛地挂断电话,毫不犹豫的将其举报拉黑,之后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这变态实在没什么区别。   原本高涨的气焰瞬间偃旗息鼓,偏偏这时候,徐怀瑾的电话还打了过来。   按照人设,江颂是不可能拒接的。   他心虚的攥紧手机,接通电话后还没出声,便听到对面男生温和的问道:“颂颂,我待会回家,有想吃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运动过的原因,徐怀瑾声音有些哑,带着很明显的笑意,轻声细雨的哄着人。   “上次我看你很喜欢吃芋泥麻薯,现在我再去给你买一些,好吗?”   “今天早上我出门着急,没给你做早饭,颂颂不要生哥哥的气,我快回家了,乖乖在家等着哥哥好不好。”   江颂和徐怀瑾相差没几天,但因为剧情设定,从小被苛待的江颂瘦弱且营养不良,徐怀瑾又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于是便很自觉的当起了哥哥来照顾江颂。   他是个好人。   江颂更为愧疚了,因为心虚,声音应得小小的。   “嗯。”   对面的人兴许是在爬楼梯,呼吸窒闷一瞬后便粗重了许多,竭力稳住声线,“乖颂颂……”   最后挂断电话时,江颂拢共也没回几个字眼,这是人设限制,不然他还是挺想问问徐怀瑾在哪呢,怎么一直在爬楼梯?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系统先生,怨恨值还是没涨吗?”   系统:【没有。】   “为什么呢?”努力当个变态的江颂十分苦恼,“肯定是因为徐怀瑾人太温和了,对这种骚扰都能视若无睹。”   【也不一定。】系统跟他分析:【说不定是因为他太过于受欢迎,比这种还没下限的骚扰都有,司空见惯自然能心无波澜。】   【所以你还得再没下限一点。】   江颂觉得系统先生的分析十分有道理,看来他还是得再潜心学习一下。   像刚刚那打错电话乱发情的变态先生就十分优秀,但江颂暂且还突破不到那种地步。   忧愁的叹息一声,他收起手机就准备离开这里,但下一秒,他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识抬头,江颂赫然和花园对面的一群男大对上目光。   为首的寸头男生还穿着球服,身量高大精壮,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漂亮流畅,压着锋利的长眉凤眼瞧过来时,像是一头脾气很不好的大猫。   是主角受秋以寒。   他才刚刚输给死对头,现在看起来心情坏得要死,眸光寒凉的盯着江颂,径直大步走了过来。 第4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4   那仿佛要吃人的架势吓得江颂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知道这人有多恶劣的,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按在角落里,跟只饿极了的野犬一样胡乱的在他颈侧嗅闻。   逼极了的江颂打了他一巴掌,趁人愣神的时候迅速跑掉,一直躲他躲到现在。   如今害怕被报复的小蜗牛精屏息静气,抱紧自己的书包就想跑。   但很快就被秋以寒带的人包圆了。   人高马大的一群人把太阳都给挡了大半,像是围猎兔子的狼群,逼得江颂应激般的绷紧身体。   “你,你们要干什么?”   他警惕的瞪圆眼睛,表情很凶,想要借此吓住对方。   可紧紧盯着他的秋以寒却如同找到玩具的大型犬类,冷冽躁郁的瞳眸渐渐溢满亮光,扯着唇角很恶劣的对他笑了一下。   “徐怀瑾弄得我很不开心,你来替他补偿一下,怎么样?”   “不——”   江颂才挤出个字眼,就忽然被秋以寒直接扛到了肩上,大步朝外走。   简直粗鲁得像个土匪一样。   江颂气得脸色都有些泛红,又害怕大声骂人会不小心把徐怀瑾引来,到时候他更不好解释。   于是他压低声音,气恼道:“放开我!”   “不放又怎样。”   心情重新变好的秋以寒力气大得跟头牛一样,把挣扎的江颂往下放了一些,单手托着他的臀部,逼着他用腿夹住自己的腰,跟抱闹脾气的小孩似的。   跟在他后面的队友见怪不怪,走在被清理过的VIP通道里,一个个目光都暗暗的流转在江颂身上。   看他纤细劲瘦的腰,往下的丰腴,还有挣扎时露出来的脖颈。   白得跟玉瓷似的,恐怕被舔一下都得留痕迹……   怪异暧昧的气氛蔓延开,可江颂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口罩在挣扎时早就掉了,眼看就要被秋以寒塞进车里,着急挣脱的江颂直接恶狠狠的咬在了秋以寒的脖颈上。   力道用的很大,口腔里瞬间就蔓延开了血腥味。   疼得秋以寒骤然闷哼一声,呼吸发颤的单手撑在跑车前,微微弓紧脊背喘着气,似是痛得受不了一般。   江颂趁机挣扎,想从他的禁锢里逃出来,谁知才松开他的脖颈,就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按在了后脑上,离开的唇齿又被迫按在那咬出来的牙印上。   “……不要撒娇。”   秋以寒声音涩哑,偏头埋在他颈侧,带着兴奋的颤栗低叹道:“再咬一下。”   “整块肉咬下来都行,最好嚼碎咽下去,变成你的一部分。”   江颂听到这句话人都呆了,这种变态的话给他十个脑袋都想不出来,秋以寒却轻轻松松,这就是天赋吗?   他心里拿着小本本记下,面上却依旧绷得恼恨不已,一直被他带到市区外的某个赛车场,他都没再理秋以寒一下。   作为主角受,他的怨恨值自然也是算的。   系统得以从隐私管制中出来,教他:【这样骄傲暴躁的大少爷最好刷了,你只要欺负他,看不起他,把他当狗一样对待,再装得自私刻薄一点,咱肯定能在今天赚得盆满钵满。】   江颂觉得系统所言极是,再者,他是真的有点对秋以寒生气的,所以欺负人起来肯定能更顺手。   “在发什么呆呢?”   换好衣服的男生从更衣室里出来,唇边挂着的笑很是凉薄戏谑,寸头显得很凶,压着眉眼瞧过来时,桀骜不驯的像只年轻气盛的头狼。   江颂还是有些怵他,眼睫颤得厉害,挪开目光,“关你什么事!”   因为害怕所以显得底气很不足,声音又小,让这点发火跟闹脾气一样。   那边的人轻嗤一声,大步迈过来,又故技重施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浑不吝的笑着。   “江颂,别总是这样娇,不然……”   “……我会忍不住在这里*死你的。”   江颂:“?!!”他在说什么鬼话?!   许是瞧着怀中的小东西一脸震惊的模样实在好笑,秋以寒输掉球赛的那点躁郁完全一扫而光,极为妖异凶戾的眉眼舒展得一派欢愉,就这样单手托抱着江颂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外边草坪上已经等了许多人,一眼看上去大都是京州上层的权贵子弟,搂着穿着清凉妖艳的女孩,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坐或站,嬉笑怒骂,钟鸣鼎食养出来的高傲劲,似是比不远处那成排的超跑还要夺人眼目。   转头瞧见江颂他们,有好事者挑眉揶揄道:“秋大少爷竟然也找小情人了?”   “嘶,看来战况还挺激烈,脖颈都咬成那样,啧啧,这小情人脾气不太好呀。”   因为羞耻一直埋着头的江颂闻言后皱皱眉,转头对着他们解释道:“我不是他的小情人,是他自己强行把我带到这里的。”   一本正经的模样乖到不可思议,蓬松微长的小卷发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得像琉璃一样,浑身白得发光,扑面而来的软和意味让他看起来像是棉花糖般香甜。   所有调笑瞬间静谧下去。   人类对过于可爱的事物总是抱有抑制不住的喜爱,乃至于衍生出防御机制般的破坏欲。   就如此刻,心口颤栗出酥麻的秋以寒瞳孔无意识的扩大,紧紧盯着怀中的人,口腔中涎水分泌过旺,不断吞咽着。   江颂听到声音,莫名其妙的回头,却冷不丁的被秋以寒一嘴咬在了脸上。   “哇!”   他瞪圆眼睛,倒吸了口冷气,粘腻湿滑的触感直冲头皮,毛骨悚然得叫他眼底溢出惊悚来。   “秋以寒!你是变态吗?!”   他一边着急的骂着,一边不断往后仰,手指想要揪他的头发,可这变态是寸头!   他更气了。   按着他的脸不断往后退,这才终于解救出自己的脸蛋,湿漉漉的,泛着被嘬吸出来的红印。   一向爱干净的江颂完全忍受不了,从来都慢吞吞的好脾气如今被逼得呼吸急促,前一秒从秋以寒怀中挣扎出来,后一秒就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是狗吗?”   因为生气,他力道用的不小,秋以寒脸都被甩到了一边,冷白的皮肤上很快就印出了红痕。   草坪上的众人被这一幕吓得呼吸骤紧,却见那向来骄傲肆意的大少爷非但没生气,反而用舌尖顶了下脸侧,呼吸粗重沉闷,转回来的长眸中充斥着一种极为怪异的兴奋。   “江颂,再给我咬一下。”   “!!!”   “不咬也行,舔一舔可以吗?”   江颂咬牙切齿,“不可以!”   秋以寒有些失望,但看人真的生气了,眼眶都被气红了一圈。   若是再欺负下去,肯定是要哭的。   他眸光晦暗,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起火一样,眼里再也瞧不见其他人,直直盯着江颂,凑上去,“我带你去兜风。”   “不需要。”   江颂后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再理他,转头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又被秋以寒拽住,不由分说的把他再次抱了起来,笑容肆意邪佞,于潮浪般的起哄声中堂而皇之的把江颂塞到自己跑车里。   活到两百多岁的小妖怪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得揪住他的耳朵骂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正弯腰给他系安全带的秋以寒撩开眼皮,“你不是说我是狗吗?”   他扯着嘴角痞气一笑,挨在江颂唇边,眸中的恶劣毫不遮掩,当着所有人的面“汪”了一声。   “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后面的小弟跟见了鬼一样不可置信,一些女孩子更是被他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秋哥你真栽了呀。”   秋以寒没应这声,他直起身来,锋利的长眸漫不经心的压着,嘴角勾着弧度,砰的一声把车门锁上,转着车钥匙绕到另一边。   “各位自便吧,今天的消费算我账上。我家小主人被惹生气了,得哄一哄。”   真是满嘴胡言乱语。   江颂揪着安全带,一点都不想和秋以寒呆在一起,对比一下,他宁愿去刷余琛的怨恨值。   等等!   江颂忽然想起来,昨天余琛好像说今天要他回复来着。   他呼吸一窒,连忙翻出被静音的手机。   消息“99+”,电话“99+”,其中余琛的只有一两个,剩余的全是徐野和徐怀瑾。   这两人许是见他不接电话,人都快急疯了,密密麻麻的消息铺天盖地,瞧得江颂眼花缭乱。   他衡量了一下,正想给身为病患的徐野回个电话,报个平安,却不曾想下一秒秋以寒忽然出声。   “在看什么?”   “……没。”   江颂立马把手机息屏,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没礼貌的家伙说话。   “生气了?”   “没有!”   他回得斩钉截铁,开车的秋以寒嘴角勾了勾,明知故问的逗弄他:“真的吗?”   “关你什么事?”   秋以寒理所当然:“狗关心关心自己的主人,不应该吗?”   被绕进去的江颂拧眉,十分不开心的应道:“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狗狗。”   旷野的风从车窗外悠悠拂过来,像是撩在秋以寒心脏上一样。   他嘴角勾的得意,眸光很亮,猝不及防踩了刹车,转头看着江颂。   “如果我听话了……”   “……能当你男朋友吗?” 第5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5   江颂:“???”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好机会!】一直在蠢蠢欲动的系统忽然出声:【快!趁此机会,羞辱他,践踏他,让他恼羞成怒。】   哦哦!   江颂连忙蓄力,竖起眉头,表情很凶,“你可没资格当我男朋友。”   他轻哼一声,挑剔的上下打量着秋以寒,竭尽所能的挑着毛病。   “没礼貌,还很粗鲁,一点都不细心,你凭什么?”   越说越生气,江颂带了点情绪,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说道:“你甚至都不会问我的意愿,我行我素,这真的很不礼貌。”   “还有,你不要总是把我扛在肩膀上,我的肚子会被顶得很痛,而且你那样十分不尊重我。”   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江颂在最后认真的下了结论。   “我不会答应你。”   慢吞吞的抱怨藏着些许委屈,蓬松的小卷发在金色的阳光中软乎乎的随风颤动。   秋以寒觉得自己的心脏大概是坏掉了,跳动的力道撞得胸腔都有些发疼。   他看着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如野草疯长的欲望像是忽然淋了一场湿漉漉的雨,无声无息的平静下来。   生平第一次,桀骜不驯的狼崽子敛了那份轻佻自大,声音放得有些轻。   “如果我听话一点呢?”   “像你说的那样,有礼貌,耐心,体贴,细致,之后呢?之后可以做你男朋友了吗?”   当然不可以。   江颂在心里拒绝,面上却趁此机会追问道:“你真会听我的话?”   “嗯。”秋以寒眼帘低压,嘴角翘了点弧度,本就极为精致妖异的一张脸,瞬间浸上几分疯戾的蛊惑。   他低声叹笑:“你想怎么样都行,即便真拿条绳子把我拴起来都可以。”   “江颂,我可以完全属于你。”   人类之间的勾引讲究的是暧昧撩拨,不动声色的引诱,可连发情期都还没经历过的青山小蜗牛精哪里会懂。   他在秋以寒话里面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重点,瞬间眼前亮了一下。   “那你现在送我回家。”   秋以寒:“……”他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自小被众星捧月的小霸王心里不是滋味,压着满腔躁郁和那一丝不愿意承认的不安,他表情很是不在意,哼笑一声。   “就没其他想做的了?”   “江颂,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像我那样欺负你?难道你就不会反抗吗?现在主动权都交到你手里了,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他眼帘半压,桀骜的眉眼显得凶戾淡漠,瞧着乖乖坐在副驾驶的笨蛋无措的攥紧手指,忍了一下,才对着他底气很不足的小发脾气。   “我当然知道我该做什么,不是都命令你送我回家了吗?是你自己不听话。”   像是找到了立足点,江颂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瞪着秋以寒,凶他:“你是不是反悔了?”   慢吞吞扬起的尾音听得人心尖发颤,他的表情又故作凶恶,像极了那张牙舞爪对人哈气的猫崽子。   压抑着的那点不快犹如泄气的皮球,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   秋以寒轻嗤一声,克制不住地扬了扬嘴角,目光重新转到前方,语调又恢复成先前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样。   “那好吧,笨蛋先生,请系好你的安全带坐稳,你的男朋友现在要送你回家了。”   什么男朋友?   江颂微微拧眉,反驳的话还没出口,车子便被忽然启动,突如其来的惯性把他放在旁边的手机晃到了地上,露出了不断闪烁的消息提示。   其中徐野和徐怀瑾的消息刷新的很快,唯独余琛,孤零零的一条挂在了最下方。   【你考虑得怎么样?】   时间在一个小时之前。   江颂:“!!!”他就说他忘了什么事!没及时给余琛回复,他不会恼羞成怒把真相告诉徐怀瑾吧。   那样可就全完了!   被吓到的江颂完全顾不上旁边的秋以寒了,他连忙捡起手机,埋头飞快打字。   【刚刚手机静音,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有没有生气?】   几乎是消息才发出去,对方便秒回“没有”,速度快到像是一直在等消息一样。   不过回了这条后,他又沉寂了下来,但界面上方的“正在输入……”却一直都在。   他有很多话要说吗?   江颂疑惑,一连等了好几分钟,余琛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天气凉,小心感冒。】   心里七上八下的江颂::“……”这人打字速度也和他一样慢吗?   他挠挠头,索性直接问他:【你有把我的秘密告诉徐怀瑾吗?】   余琛没再回复,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开车的秋以寒瞥了一眼,却见那缩成一团的笨蛋跟做贼心虚一样,飞快接通,声音压得又细又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在说秘密一样。   “你干嘛突然打电话,吓我一跳。”   江颂故意很无理取闹的发脾气,“真烦。”   对面的余琛大概是有些生气,呼吸都乱了几分,挨在听筒旁边,缓了一会儿才声音涩哑的回他:“……抱歉。”   脾气真好。   江颂在心里悄悄跟人说对不起,面上却凶巴巴的,很不耐烦似的,“你干嘛要催我呀?我想好自然会告诉你的呀,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得当面说才可以。”   他装得郑重其事,故意沉吟了下,才说道:“周一吧,周一给你答复。”   说完,他又怕对面的人不满意,捅破了他对徐怀瑾做的那些事,于是又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极为凶狠的模样威胁。   “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我可是会一直盯着你的。”   天生动作慢的青山小蜗牛,连说话都带着不自知的慢,咬着字眼吓唬人的时候,跟小孩撒气一样。   余琛扬了扬唇角,在人声喧闹的烧烤店角落,紧紧将耳朵贴在听筒上,声音开到了最大,隔着细微的电流声细细听着他的声音和呼吸。   很可爱。   他攥紧酥麻发颤的指尖,压着气息轻轻喘了一下,似是负荷不住胸腔中过于庞大炙热的喜爱一般,许久,才故作波澜不惊的应他。   “……嗯。”   闻言的江颂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那边喧闹的人声,不由的随口问道:“你在干嘛?”   他话才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急匆匆的催促:“余琛!余琛!!你在那儿偷什么懒呢?小心我告诉老板娘啊!”   嚷嚷的声音粗粝得像是只鸭子在叫一样,难听得很,满腹牢骚又难掩嫉妒的喊道:“八号桌点名道姓要你上菜。真的是,都来这儿打工了,还整天揣着副清高样,也就只有那群眼界浅薄的女学生会瞧得上……”   后面那句碎嘴虽然压低了点声音,可还是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就连电话这头的江颂都没落下。   联想到余琛沉默寡言的性子,正义感爆棚的江颂立马蹙眉,“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余琛闻言撩开眼皮,古井无波的长眸像是浸着层死气,他随意的靠在墙角,左手还没放下来的水果刀利落的转了个方向。   在那公鸭嗓惊悚的注视中,漫不经心又戾气十足的作势要朝他走过去,把那人吓得怪叫一声,大惊失色的拔腿就跑。   “啪。”余琛随手将水果刀丢回原处,   他只是过来放个东西而已。   若无其事的重新压下眼帘,他声音放得有些轻,犹如饱受委屈又要强装无事般应着江颂:“……没事。”   这怎么能叫没事呢?   江颂怜惜不已,他知道余琛家里困难,母亲生病住院,妹妹还在读书,他自己学医,时间本来就没多少,全家的日常生活支出完全是靠着他的全额奖学金和四处兼职赚来的钱。   他会喜欢上徐怀瑾,也是因为那心地善良的贵公子听闻他的家庭情况后,悄悄大幅度提高了奖学金,以着一种委婉而不伤自尊的方式帮助了他。   徐怀瑾是个好人,余琛也是。   江颂心里被感动得软软的,缩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略而过的景色,小声道:“你有欺负回去吗?”   “没有。”   “那我来帮你。”   简短的五个字眼像是小石子一样砸在余琛心湖上,他呼吸轻轻屏住,心脏跳得又急又快,在吵嚷的人声中轻声问江颂:“帮我?”   “嗯。”对面的声音很软,慢吞吞的,很认真的说:“我有钱,可以把你工作的地方买下来,然后我来当大老板,你当小老板,这样你就可以欺负回去了。”   “余琛,不要怕。”   辛辣刺鼻的香料味从后厨阵阵翻涌而来,人声鼎沸之际,余琛站在布满油污的瓷砖上,听到了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情话。   江颂。   他舌尖低在齿间,舔噬着这两个让他愉悦到头皮发麻的字眼,轻轻颤栗着叹息。   “好。”   ——   直至挂断电话,边上忍了许久的秋以寒才突然开口:“周一谁约你了?”   做贼心虚的江颂跟应激一样,立马绷直了身体,凶巴巴的转头瞪他,“开车认真一点!”   “我——”   “你不要讲话!”   秋以寒:“……”   之后令江颂有些想不到,自从他让秋以寒不要说话后,这人竟然真的一路都没再出声。   直到把他送到家,车子停了下来,一直沉默的男生忽然凑过来,对着江颂十分不耐烦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他是在问他能不能说话。   江颂解安全带的动作微微顿住,看着一向暴脾气的秋以寒像是憋了一肚子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很凶,却仿佛被下了封印一般,硬是要等着他同意。   江颂嘴角忍不住翘了点弧度,又努力压下去,“干嘛那么凶……”   他一边装模做样的抱怨,一边悄悄向外倾斜,直到寻着机会,猛地推开车门一溜烟跑没了影。   “……秋以寒你才是笨蛋。”   渐渐跑远的声音带着点笑,像是恶作剧得逞般,欢欣又得意。   愣了一下神,秋以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他先前那句“笨蛋先生”的称呼。   “真的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秋以寒心尖都颤了下,浪涌般的酥麻从脊骨窜上头皮,刺激得他眼尾都湿红了几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迅速红了耳尖,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后连忙扯过外套盖住自己的大腿,动作间不小心瞥见了副驾驶上的衣服。   是江颂的。   秋以寒眸光倏忽间颤了颤,呼吸闷窒,修长冷白的指骨痉挛似的蜷缩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他颤着指尖伸了过去…… 第6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6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一路狂奔回家的江颂呼哧呼哧喘气,撑着门口问系统:“系统先生,怨恨值有涨吗?”   【……可能还在延迟。】   系统犹豫了下,没把话说得太死,眼看江颂失落下来,它又十分生硬的将话题岔开。   【徐野回来了。】   几乎是它话音才落,江颂面前的门便被忽然扯开。   “宝宝!”   惊忧不已的哭喘吓得江颂心里一咯噔,他瞪圆眼睛看过去,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徐野紧紧抱到了怀中。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消息也回得好少,是不是受欺负了?”   额头还缠着纱布的徐野泪眼模糊,一双锋利狭长的凤眸浸满恐惧,他神经质的把江颂整个抱到怀里,不断贴紧嗅闻他的气息。   一想到这样柔软的,脆弱到可以被一口吞下的小宝宝会被欺负,他就难过到快喘不上气来。   怎么办……   他的宝宝好可怜……   埋在江颂颈侧的徐野呜咽一声,发着颤的闷喘像是警铃一样响在江颂耳边,惊得他呼吸微窒,下意识想要挣扎。   可徐野动作比他更快。   如同受了惊吓的野兽,叼着自己的崽子下意识的想要寻求庇护所一样,徐野重新将他掳回到了衣柜中。   “小叔……”   被挤在一堆衣服里的江颂才想安抚一下人,就忽然被徐野捂住嘴巴。   “嘘。”他小声示意:“宝宝乖乖的,不要说话,他们在找我们。”   恐慌发作的男人陷入到了妄想中,浑身绷紧到微微痉挛,喘息着和江颂脸贴着脸,惊惶的轻声呢喃道:“不可以被抓住的。”   “他们会用刀把宝宝的皮给剥掉,把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塞给妈妈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怪异的颤了一下身体,像是被刺激到,吞咽的声音急切又诡异。   原本和江颂贴着脸颊的人忽然转了下头,高挺的鼻尖抵着他的脸颊,克制又兴奋的不断嗅闻,湿漉漉的唇瓣不时擦过他的皮肤,像是垂涎欲滴的饿犬闻到了血腥味般。   “不可以吃掉宝宝的,不可以……怎么可以吃掉我的乖宝宝呢……”   “可是……哈啊……可是真的好甜,好可爱……好软……”   他呜咽着哭喘,焦躁急切得不断蹭动,原本只是过度的嗅闻,如今已经在用唇舌贴在江颂皮肤上试探了。   以为真的会被咬着肉一口一口吃掉的江颂人都被吓懵了一瞬,转而回神的时候徐野已经移到了他的脖颈。   任何生物的颈部都是绝对的禁地。   动作一向慢吞吞的江颂瞳孔微缩,屏息下意识攥住徐野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唔!”   怪异的闷喘混杂着一丝很奇怪的意味,江颂不懂,但本能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最重要的是,徐野没被他扯动,反而还变本加厉,呜咽着含住了他的喉结。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在那一瞬间鸡皮疙瘩疯狂往外冒,挣扎更甚,伸手抵着徐野的脸想要把人推开。   “徐野你清醒一点……”   他有些害怕,说话时目光梭巡着周围,试图找出些什么东西来自保。   可这里全都是衣服。   总不能靠衣服把人闷晕吧。   江颂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身体竭力往后缩去,正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听到了点动静。   像是脚步声。   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别墅里,并且敢进出徐野卧室的人,也只有徐怀瑾了。   江颂眼前一亮,犹如见了救命稻草般仰头拔高声音:“徐怀瑾!”   外面的动静只是迟疑了一瞬,而后便猝然急重起来,可徐野进来时顺手锁了衣帽间的门,徐怀瑾将门拧得哐当作响,急躁得声音都有些嘶哑凄厉。   “颂颂!!”   听到动静的徐野猛地顿住所有动作,猩红湿润的长眸中,一丝惊恐和暴怒从浓重的痴迷中翻涌而出。   是坏蛋。   坏蛋要来抢他的宝宝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喘息急促,惊惶至极的捂住江颂的嘴,视线焦急的左右寻找,终于寻到了一件薄衬衫。   他得把他的宝宝给束缚住,因为他不乖,他在向坏人求救。   他想要离开。   徐野额角青筋怪异的抽动了一下,因为害怕自己去束缚江颂的时候对方会出声,所以他单手扯开自己的衣领,将怀中的人按向自己胸口。   小宝宝都是这样的,只要嘴里含着食物就能很快安静下来。   徐野目光怜爱痴迷,轻声哄弄道:“宝宝乖乖……”   被禁锢的江颂完全动弹不得,想要开口说话,又怕一张嘴就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他听着耳边的踹门声愈发激烈,甚至暴躁凶戾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可与之相反的是徐怀瑾没有再出声,安静得几乎诡异,直至“砰”的一声巨响,他听到那急促的粗喘迅速靠近,像是浸着血。   “颂颂……”   江颂呜呜回应着,手被衬衫禁锢在身后,抬眸不小心和徐野撞上目光。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所有情绪,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泛着滚烫而浓重的爱意。   “喜欢宝宝。”   他呢喃着,轻轻吻在江颂额头上那一瞬间,身后的衣柜门被猛地拉开,明亮的光线猝然探了进来。   江颂下意识垂眸避光,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身前的徐野便被徐怀瑾极为粗暴的拖了出去。   一向温雅谦逊的贵公子此刻长眸像是浸着血,额角青筋绷得突突跳动,面无表情地死死掐着徐野的脖颈,按着他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在墙上。   “徐怀瑾!”   江颂被吓了一跳,看着那脑袋本来就缠着绷带的男人晕乎间又破了头,血瞬间浸湿了白色绷带,顺着眼尾蔓延了半张脸。   可这精神错乱的病患犹如根本感受不到疼一般,只不过眉头蹙了蹙,在徐怀瑾再次用力的时候,他嘴角忽然怪异的勾了勾,手背绷紧攥住徐怀瑾的手腕,用力拧开时侧身抬腿猛地踢踹出去。   速度快到几乎只剩残影,硬生生将徐怀瑾逼退了几步。   “小瑾,这么着急做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几分危险的戏谑,犹如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掌权者。   听着这个语调,江颂便知道徐野总算清醒了。   这人发病得毫无规律,任何一点刺激都会成为导火索,犹如双面人格般,正常的时候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谈笑风生间魅力无限。   可一旦触及某个让他极度兴奋的点,他便会像是承受不了那个过高的阙值般,崩溃到需要用另一个人格来分担。   倦怠的喘了口气,江颂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长时间紧绷的手脚才后知后觉的蔓延开一阵酸麻。   与此同时,大量医护人员和保镖匆匆赶来,迅速而有序的围拢在徐野周围帮他处理伤口。   身量颀长精壮的男人眉目低垂,肆意又慵懒,笑着睨过来,略带着几分无奈道:“抱歉,小颂,我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既然小叔自己知道,就不要总是呆在家里。”   徐怀瑾面无表情,语调森冷的截过话头,“西山疗养院有着最完善的治疗方式,那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徐野闻言轻笑一声,无奈的耸了下肩。   “我也想的,可惜他不愿意。”   只要缺少了江颂的痕迹,那被压抑的人格就会因为极端的不安而苏醒,他会疯狂而不择手段的回到江颂身边。   就像这一次,他竟然伪装成了主人格,谎骗过心理医生,成功离开了疗养院。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徐野眸底幽深,看着徐怀瑾大步走向衣柜,把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可怜抱到了怀中。   软乎乎的,很乖,因为之前的挣扎出了点汗,脸上覆着一层薄红,小口喘息着,像是被人亲坏了一样糟糕。   一股突兀的颤栗从尾椎骨直窜头皮,在那一瞬间,徐野瞳孔猛地收缩,目光微微涣散,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医生被吓得大惊失色,握在手中的镇定剂才想扎过去,便听一道很乖的声音闷闷的响起。   “小叔,我没事的,你要好好吃药。”   他是在回应徐野最开始的那句道歉。   心尖像是被羽毛猝然挠了下,痒得徐野呼吸发紧,待愣怔几秒再回神的时候,江颂已经被带走了。   ——   送江颂回房间的一路上徐怀瑾都很沉默,浑身气息绷得像是濒临崩塌的雪山,莫名叫人心惊胆战。   “他是在生气吗?”江颂有些不解的问系统,悄悄嘀咕道:“而且他都还没帮我解开我手腕上的结呢。”   一直到现在,他的手都还在被反绑在身后,被徐怀瑾像抱小孩一样托着臀部,被迫夹在他腰侧的脚一晃一晃的,姿势算不上多舒服。   【……我的数据分析对他没作用。】系统也有些迷糊,但并未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太久,心心念念都是怨恨值。   【他生气才正好呢,只要你讨人厌一点,怨恨值肯定手到擒来!】   系统信誓旦旦的语气让江颂深信不疑,他琢磨着人设,试探性的把脸埋入徐怀瑾的颈窝,像个变态一样悄悄嗅闻。   徐怀瑾察觉到了,步伐微顿后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瞬,似是受不了般微微往后仰了一下。 第7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7   江颂悄悄翘了下嘴角,像是沉溺于心上人的味道中一样,痴痴地追过去,嗅闻得越发明显,如同吸猫薄荷上瘾的小猫。   “颂颂……”   徐怀瑾覆在他后背上的忽然沿着他的脊骨寸寸上移,最终落在他后颈上,像是拎住顽皮的小猫崽般迫使他拉开些许距离。   “我才从外面回来,没洗过澡,很脏。”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点温和的笑,轻声哄他:“等哥哥洗了澡,颂颂想怎么闻就怎么闻,好吗?”   徐怀瑾脾气真的很好。   被抓包的江颂心下感叹,想到自己今天还那样骚扰他,愧疚心作祟的青山小蜗牛精耳尖都羞得有些发红,眉眼耷拉在碎乱的小卷发之下,闷闷的不出声时,像极了受委屈的可怜小仓鼠。   轻轻的叹息自头顶落下,江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怀瑾重新按回了怀中。   覆在他后脑上的掌心温柔而炙热,他听到抱着他的男生低声笑叹。   “都是哥哥的错,我们颂颂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该是我拒绝的理由。”   他抱着江颂跨进卧室,门被关上时,外面的光亮被一并隔绝。   昏暗的阴影里,徐怀瑾卷翘的长睫压的略低,眷恋而温柔的勾着唇角,偏头用脸颊蹭了蹭江颂的耳尖。   “抱歉,颂颂。”   这让江颂更为无措,整个人不好意思的蜷缩着,内心羞耻,小声跟系统抱怨:“我怎么那么坏。”   可惜系统因为严苛的隐私模式早就被关小黑屋了,哪里能回应他。   江颂在心里轻轻叹气,装鸵鸟似的不应声,幸好徐怀瑾足够体贴大方,并不在意他的没礼貌。   不过大概是因为心里着急,他一路走至沙发那边都没想起来开灯,而江颂房间因为要贴合人设,所以窗帘拉得很紧,厚厚的很难透进光来。   晦暗的光线将所有存在都变得模糊而暧昧,安静中的呼吸逐渐清晰起来,甚至再仔细些还能听到心跳声。   江颂因为穷苦漂泊长大的设定,营养不良导致夜盲症严重,所以一处在黑暗中便不大能看得清东西,只能感觉到徐怀瑾将他放在了沙发上。   “乖颂颂……”   徐怀瑾从后面贴近他,似乎正在帮他解手腕上的结,高热微颤的指尖按在他手腕上摩挲,声音低沉暗哑。   “疼吗?”   “……不,不疼。”   江颂回答得有些磕巴,他用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周围,可根本没有作用,漆黑而模糊的世界围拢着他,失去安全感后,他下意识往徐怀瑾那边靠近。   他认为那里是安全的。   昏暗中溢出一丝极轻极轻的笑,带着种怪异的颤栗,江颂耳尖动了动,本能的偏头想去听得更清楚。   但大概是距离挨得近,他一动,耳尖便擦过了一处湿湿热热的地方。   好像是徐怀瑾的唇瓣……   对方洁癖很严重,大概是觉得被冒犯到,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许多,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高热的体温让江颂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气坏了。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说完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是要让他讨厌的。   就不该说话。   江颂悄悄懊恼,听着身后的男生轻笑一声,声音很哑,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江颂:“……因为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你?”   “碰到我就要道歉?”徐怀瑾温柔的把他手腕上的结解开,将那细瘦的手腕拉到江颂身前,拢在怀中轻轻的揉着,装作难过的问:“我在颂颂心里就这样凶神恶煞吗?”   “不是。”   江颂有些着急的反驳,挨在徐怀瑾怀中,偏头努力的去看“心上人”,很认真的解释道:“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   怯软的语调带着小心翼翼,漂亮的羽睫也颤得厉害,仿佛只是一句普通的解释也能让他紧张得快要窒息一样。   徐怀瑾像是被他这副窘态逗弄到,埋在他颈侧笑得胸腔都在发颤。   许久,他才抬头,带着笑意在江颂耳边轻声说:“颂颂是不一样的。”   暧昧的呢喃带着热气撩过江颂的耳廓,他愣怔一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怀瑾便忽然松开了他。   “小叔精神不稳定,所以颂颂千万要小心,只有哥哥在的时候才能和他待在一起,明白吗?”   江颂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很乖的应着:“嗯。”   “好乖乖。”   沉哑的低笑似乎混着点喘息,江颂茫然的抬头,可是患有夜盲症的眼睛并不能让他瞧见什么,只是感觉到面前的徐怀瑾宠溺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便急匆匆的起身离开了。   临走时还很细心的给江颂重新开了灯,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眯了下眼睛,模糊间瞥见徐怀瑾略显匆忙的背影。   他手里似乎还拿了件衣服,看起来有点眼熟。   【出了点意外。】   从隐私管制中出来的系统忽然出声,打断了江颂的思绪,他眨巴了下眼睛,不解的问:“怎么了吗?”   【刚刚人物资料重新更新了一遍,徐怀瑾……嗯……】   系统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措辞了好一会儿,才囫囵吐出几个字眼:【……有性/瘾。】   江颂更茫然了,“什么叫性/瘾?”   【就是……就是……】系统卡壳了下,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道:【你不用管这东西,现在要刷这老好人的怨恨值实在得走偏招,所以,你得想办法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让他颜面扫地,备受争议。】   【这样,我就不信这怨恨值还刷不下来。】   系统雄心勃勃,【到时候再让他知道你是骚扰他的那个痴汉,新仇旧账加一起,他不得恨死你。】   “哇!”江颂眼睛亮晶晶的,夸赞道:“系统先生可真厉害。”   【……嗯。】系统克制的应了一声,十分矜持的和江颂商业互夸:【你也不错。】   江颂眉眼弯弯,絮絮叨叨的和系统说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话才说到徐怀瑾破门而入时,手机就忽然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是有人在给他不间断的发消息。   江颂弯腰从地毯上把手机捡起来,才一打开,密密麻麻的粘腻爱语便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宝宝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心脏都快被撑坏掉了,怎么办,心肝儿,弄不出来。】   【好难受……】   【宝宝……救救老公……我快要死掉了……怎么办……】   后面又跟了好多条语音,全都是处理过的,低沉沙哑的喘息像是濒死般抽颤着,一遍遍呢喃着祈求,痛苦和快意交织,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享受还是在遭受折磨。   到后面这人越发没有底线,闷喘着说一些极为变态的话,甚至扯到了徐野。   【心肝儿肯定被吓坏了。】   【没关系的宝宝,我替你教训他好不好?】   【还有今天带你出去的男生,他是谁?宝宝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   前面那些话江颂尚且没觉得有什么,他不是人类,所以对待对面的变态先生随地发情只是抱有一种不解,可越到后面他越觉得不对。   为什么对面的人会知道他今天下午和秋以寒呆在一起,甚至知道徐野犯病的事情。   这人在监视他?   江颂眉头微蹙,下意识想到徐怀瑾,可立马又打消了自己这个荒谬的猜测。   是谁都不可能会是徐怀瑾。   他人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他摇摇头,正准备把人拉黑时,忽然想到自己还要当变态去骚扰别人。   嗯……   既然都是变态……而且对面这个还尤其突出……那……   江颂灵机一动,抱着手机对着徐怀瑾默念数遍对不起后,他埋头在那短信界面上仔细挑选了几句,一并勾选,逐条转发。   借花献佛嘛,不寒掺。   心虚的偷完师后,江颂一脸期待的等着系统播报怨恨值。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连系统都再次从隐私管制中出来了,他还是没等到怨恨值上涨的消息。   徐怀瑾脾气到底是有多好。   江颂丧气不已,看着自己任务进度上那可怜巴巴的“2”,眉头都撇成了个“八”字。   之后焦虑了一晚上,他终于决定暂且把突破点放到余琛身上。   毕竟自己那唯二的怨恨值就是他给的。   系统也十分赞成,并且积极给他想办法,【像余琛这种人,自尊心最重了,只要你欺负的够狠,怨恨值用麻袋装都装不下。】   江颂认真点头,惴惴不安的等到周一,大清早就给人发消息,让他放学后在小树林见面。   那里黑灯瞎火的,最适合欺负人了。   摩拳擦掌的江颂下定了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满载而归!   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飞快往自己书包里塞徐怀瑾用过的草稿纸。   刚刚那节课是公选课,所以经济学院的徐怀瑾才会和他这个艺术学院的吊车尾坐在一起上课。   顶着旁人惊诧艳羡的目光,江颂小心翼翼龟缩了一整节课,跟个小媳妇似的,头都不敢抬。   等下课人走光了,徐怀瑾也去了洗手间,他才鬼鬼祟祟的开始自己捡破烂的日常。   徐怀瑾用过的笔,收起来。   徐怀瑾给他折的花花,收起来。   徐怀瑾的……   “颂颂?”   正收得不亦乐乎的江颂忽然听到徐怀瑾的声音,心里一咯噔。   他没看到吧?   被吓得屏息静气的小蜗牛精手脚僵硬,头都不敢抬,胡乱应了一声后连忙拉上书包。   “我,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做贼心虚的扔下一句话,他便脚底抹油的飞快逃走。   是以他并没有看到徐怀瑾猝然沉冷下去的目光,漆黑怪异,幽冷瘆人。   许久,他才回了位置,目光一寸一寸梭巡过自己的所有物品。   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是几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徐怀瑾眸光胶着在上面,深压的痴迷在寂静中皲裂开一丝缝隙,翻涌而出的热流从心脏猛然窜至他四肢百骸。   又来了……   徐怀瑾脸颊晕开潮红,喉结剧烈滚动着,急切而焦渴的紧紧攥着那几颗糖。   他的猫猫……   好乖。 第8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8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落荒而逃的江颂一路小跑,直到挨近学校南区那边的小树林才渐渐停下来。   要一只蜗牛逃跑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江颂背着书包,撑着膝盖呼呼喘气,时不时往后瞧一眼,那心虚害怕的劲一眼便能叫人看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已经等了许久的余琛于湖边小路上站着,高高悬着的月亮映在水中,凌凌波光阵阵荡开,衬着那身骨清越的男生越发干净凌冽。   像是西方神话里性格淡漠的精灵王。   江颂若有所感,气息都还没喘匀,抬眼便正正撞上余琛的目光,凉幽幽的,清冷得像是一捧新雪。   只是这“新雪”向来火眼金睛,且半点不给人留面子,径直朝江颂走来,开口便问:“你又偷徐怀瑾东西了?”   “我,我没有!”   心虚至极的江颂瞪圆眼睛,撑着气势,有些磕巴的强词夺理道:“我给了他糖的,我还问过他,是他说不要的。”   既然是不要的,就是要丢的。   那他把这些东西捡回来,又怎么能算是偷呢?   重回找回底气的江颂一副脾气很坏的模样,仰着头和面无表情的余琛对视,凶他:“你干嘛总那么想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吗?”   【快,乘机踢他一脚,让他涨点怨恨值。】   “哦哦。”   江颂在心里应着系统,面上仍旧凶巴巴的,很小心的控制着力道,朝着余琛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   不疼,连灰都没怎么留下。   但始作俑者的气势很足,像只鼓气的河豚一样,威胁道:“不许告诉徐怀瑾听到没有!”   “可以。”   余琛眼皮压着,应得很快,粘腻在江颂身上的视线专注得近乎于诡异,声音有些沙哑。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   江颂故意装傻,站得有些累,便寻了个角落的长椅坐着。   这边环境很好,不过天气凉,周围的灯还坏了许多,加上京州大学特有的期中考试,压力颇重的学生们大都在图书馆奋笔疾书。   以至于以往都挺热闹的小树林如今冷冷清清的见不着半个人影,唯独天上的月亮挂着,冷白的月色像是糖霜一样撒在地上。   试图岔开话题的江颂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你兼职的那个店铺,我买下来了,但看着就很穷酸,我才看不上呢。”   他一副很嫌弃的模样,顺手从自己书包里掏出钥匙,丢给余琛。   “那里全是油,脏死了,我懒得管,反正你在那里打工,就你来当个临时店长吧。”   “还有那谁,就是那天骂你那个,你不要总是忍让,你要骂回去,知道吗?”   语调慢吞吞的乖猫崽装了一会儿便开始露出端倪,偏偏他还不自知,一双极为漂亮干净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余琛。   “你不要脾气那么好,你要坏一点,凶一点。”   月下的长风吹得枫树叶沙沙作响,虫子的嘶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余琛心脏跳得厉害,汹涌的情绪积压到濒临崩塌的界点。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笨蛋的,只是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看到背着书包走在阴凉下的男生。   皮肤很白,小卷发晃在斑驳的阳光下,慢吞吞的,新奇而怯软的观察着周围,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妖怪第一次来了人间一样。   干净得不可思议。   呼吸像是被忘记在了胸腔中,余琛半跪到江颂面前,以着下位者的姿态仰头看他,声音很低。   “要怎么坏呢?”   “这样吗?”   轻而又轻的呢喃碎在长风中那一瞬间,那冷白微凉的长指忽然扣住江颂的后颈,稍稍用力下压。   他吻了上去。   只是很简单的触碰,可那温热的触感却如同盛大的烟花般猝然炸在余琛的世界当中。   直冲头皮的酥麻刺激得他瞳孔都缩成了一个细点,绷直的脖颈上青筋跳动剧烈。   他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   可是江颂太乖了,浑身甜软的要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余琛长眸深处逸散开痴态,手背青筋骤然绷紧突起,撬开江颂的唇齿,蛮横而急切的吮吸吞吃着。   两人的体型差体现在了所有方面,就如此刻,江颂唇齿间完全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呜咽着说不出话,憋闷得眼尾都湿红了一片。   他挣扎着,可完全没有作用,宛若疯狗一样的余琛急喘着呼吸,身体上的反应完全没办法遮掩,嘴角和下颌也湿一塌糊涂。   水声啧啧,被索取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江颂实在受不了,竭力往后仰去,稍得空隙便扬手给了余琛一巴掌。   这次他没有刻意收敛力道,带着点脾气,把男生的脸都扇了偏向一边,冷白的皮肤上很快就浮现出了指印。   “你,你在干什么?”   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颂声音都在发颤,看着眼前一向清冷端正的男生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混乱,不断吞咽着,狼狈的转过头来,被欲望蒸红的双眼亮得不可思议。   “江颂……”   “……还想要。”   粗哑的声音喘的欲色满满,甚至急切至极的便想再次凑上来。   但江颂好歹也是学过人类知识的,知道接吻意味着什么。   这是在耍流氓。   被占了便宜的小妖怪很生气,推搡着余琛,骂他:“你是变态吗?我还没同意当你男朋友,你为什么要亲我?”   心脏酥软得快要化掉的余琛勉强维持着体面,攥住心上人的指尖按在自己口鼻处,滚烫灼热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似是在借此解着什么病入膏肓的瘾一样。   “亲了就是我的。”他闷着颤声道:“颂颂……喜欢你……”   江颂:“!!!”   余琛不能喜欢他,他得去喜欢徐怀瑾啊!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江颂震惊后支吾了一下,左右为难。   拒绝吧,又怕这人恼羞成怒把他当“变态”的事情捅到徐怀瑾面前,不拒绝吧,剧情又会崩得一塌糊涂。   细细的喘着气着急了一会儿,走投无路的江颂忽然想起自己这几天熬夜苦读的“教材”。   里面不就有作精万人嫌吗?糟蹋作践别人的喜欢,让其万念俱灰后才幡然醒悟自己真正需要的爱是什么。   是尊重,是平等。   而这些,徐怀瑾都能轻轻松松的给到。   所以,现在要把剧情给扭转回来,他就得努力做一个对照组,用自己的丑恶去对比出徐怀瑾的善良,中途还能借此从余琛这里赚点怨恨值。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的超绝计划!!   脑子转过弯的江颂眼前一亮,对自己的聪明才智颇为骄傲,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点,洋洋得意招人的不行。   “你喜欢我?”他慢吞吞的又故意问了一遍。   “嗯,喜欢。”喜欢到快疯了。   余琛眼帘低垂下来,喘得厉害,流窜在四肢百骸中的焦渴折磨得他浑身都在轻轻发颤。   一条开荤的野犬,是会对肉腥味上瘾的。   可惜不懂人类的江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一扫先前的羞恼,故作骄矜的微扬下颌,轻哼一声。   “那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明白吗?”   “……嗯。”   抓到希望的男生眸光亮得不可思议,里面克制的热切叫江颂看得十分心虚。   他目光飘忽着,因为要做亏心事,以至于耳尖羞得发红,声音很小的囫囵道:“那你,那你……学一下小狗叫。”   余琛照做了,声音很哑,直直盯着满脸羞红的心上人,野心勃勃又势在必得。   不像是在被欺负,反倒像一只在诱哄猎物的头狼。   偏偏状况之外的江颂是个笨蛋,略微局促的攥紧指尖,还在屏息静气的等待着怨恨值上涨的消息。   仍旧没有。   他眉头轻蹙了下,不信那个邪,鼓足气势命令道:“学小鸭子叫。”   “小鸡!”   “小猫!”   ……   他上辈子认识的朋友都快念叨完了,那怨恨值还是毫无动静。   余琛脾气怎么能那么好!   莫名其妙生气的江颂瞪着半跪在他面前的男生,看他嘴角勾得很是愉悦,眉眼间的欢喜简直像是沾了蜜般。   “不许笑!”   凶巴巴的江颂拍了他脑袋一下,很违心的说:“笑得一点都不好看。”   “抱歉。”   重新攥住他指尖的男生半点都不收敛,眼睫轻轻低垂,偏头缱绻的在小男朋友手心里蹭了蹭。   他含着笑意说道:“很可爱。”   “颂颂很可爱。”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整个人明媚得像是浑身都在冒着小花花。   江颂从来没有看到过余琛这副模样,他似乎永远沉静肃冷,有着担不完的责任,做不完的事。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将情绪表露得那么明显,好像心里的欢喜实在盛不下,这才满得溢出来一样。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面上他故作冷淡,很不耐烦的把手抽出来,嫌弃的轻轻蹙眉。   “我要回去了,你不许把事情告诉徐怀瑾,也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们的关系,特别不能让徐怀瑾知道。”   江颂着重强调了一下,便看着面前男生眼中的光猝然暗淡下来,连着嘴角的笑也僵硬住,像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怨恨值+6。】 第9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9   突如其来的提示让江颂都懵了一下,向来缓慢的思绪难得灵光,很快便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提徐怀瑾会让余琛生气。   余琛生气就会有怨恨值!   眼底亮光的江颂心潮澎湃,很努力的忍着想要上翘的嘴角,瞪着余琛。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在对我生气吗?”   眉眼低压下去的余琛声音涩哑:“没有。”   “你最好不要有。”江颂抱紧自己的小黄鸭布包,故意恶声恶气:“我才不会喜欢上你这个穷光蛋。你一点都比不上——唔唔!”   话才说到一半,江颂又忽然被余琛仰头吻住,这次更为凶狠,吮吸着吞咽,粘腻的水声落在枫叶林中,随着那轻哼呜咽越发暧昧靡乱。   江颂受不住,想要故技重施的挣脱开,但才往后仰了一点儿,便被余琛猛地扣住脊背,托着腿弯,眨眼便被面对面地抱到了他腿上坐着,被迫承受着他的索取。   这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得了空隙呼呼喘气的江颂眼尾湿红一片,被吮到发麻的舌尖有些缩不回去,可怜巴巴的耷拉在红肿湿润的唇瓣间,呆呆的回不过神。   像是被亲坏了一样。   好可爱……   被嫉妒撑满的胸腔炸开一阵阵怪异的酥麻,电流似的刺激着余琛的所有神经,这是一种令人上瘾的快/感。   他沉沉急喘着,长眸被欲望呛得猩红一片,向来清俊精致的眉眼如今溢着狂乱的痴迷,脸颊潮红,不断啄吻着江颂的脖颈。   “颂颂,喜欢你……”   “看看我,求求你了……就当可怜可怜我……”   沙哑的祈求卑微到了极致,可他索取的动作却强势得不行,冷白的长指扣在江颂腰下,隔着薄薄的裤子,硬是抓陷到了软肉中。   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的江颂吓得六神无主,连脑海中播报的怨恨值都没听到。   他细细喘着气,瞅准时机便猛地攥住余琛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以往慢吞吞的小妖怪,这时候大概是被吓狠了,竟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像条翻腾的小鱼一样挣开余琛的钳制,脚一挨地,立马飞快逃走。   “余琛!你给我等着!”   撂下的狠话细弱不已,风一吹,便散在了哗啦啦的枫树林中。   被丢下的余琛气息还未喘匀,头发被揪乱,长腿随意放着,那副沉溺在欲望中的模样还没来得及收敛,反而在无人的月色下愈演愈烈。   落荒而逃的江颂忘记了拿自己的书包,连着来时嫌热脱下来的外套一同落在了长椅上。   仰头平缓欲望的余琛瞥到时,瞳孔轻轻颤了下,指尖小心翼翼的碰过去,攥住,不过拿近了些,那甜软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天上的月亮被飘过来的云彩短暂的遮挡了一下,沉寂下来的夜色中,那弓紧腰背埋头在外套中剧烈嗅闻的身影变得模糊不已。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好不容易跑出去的江颂心里后怕。   系统才从隐私管制中出来,他便天塌了般慢吞吞的告状:“余琛是个变态!”   “他亲我!”   系统:“???嗯?”   “他还掐我屁股,很用力!”   系统:“???嗯?!”   站在校门口的江颂心里很生气,舌尖现在都还隐隐发痛,一边絮絮叨叨的跟系统告状,一边下意识的想去掏手机打车回家。   这个时间点徐家司机肯定早就走了。   但摸了一通他才恍然想起,他的手机好像落在教室里了,还有他的书包和外套,也急急忙忙的没带。   倒霉的事情总是会堆积在一起。   眉头耷拉下来的江颂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个时间点,教学楼肯定锁掉了。   他踌躇了下,最后向路过的人借了手机打给徐怀瑾。   “喂,你好。”   沉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江颂却莫名觉得心一紧,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不过短暂的沉默并没有让对面的好好先生不耐烦,反而很快便迟疑道:“……是颂颂吗?”   江颂心下惊叹这人的敏锐,细声应着时,并不知道徐怀瑾的车就停在另一边的路口角落,视线宽敞,能够一眼看清楚校门口的所有。   包括被一群人善意围住的江颂。   很乖,礼貌的不行,将手机隔空贴在耳边,有些忐忑的问:“我手机忘记在教室里了,可以麻烦你帮忙叫司机叔叔来接一下我吗?”   徐怀瑾死死盯着江颂的身影,目光幽深怪异,指尖用力扣开随手带着的薄荷糖罐,露出里面白色的药片,看都不看的随手倒进嘴里。   随着他的动作,袖口被往上扯了一些,冒着血珠的抓痕从冷白的手腕一直密密麻麻的延申至衣服里,看的人头皮发麻。   可徐怀瑾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嚼碎药片,笑着问道:“颂颂去哪了?”   “有做坏事吗?”   “没有。”才偷了人家草稿纸的小妖怪因为心虚,飞快的应了一声后又底气很不足的重复道:“我没有做坏事。”   那强装镇定的小表情看得周围的女生心都快化了,恨不得亲自上手揉揉这个可怜的小宝贝。   另一边的徐怀瑾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扣在药瓶上的指尖越发用力,声音却越发温柔。   “嗯,哥哥相信我们颂颂会乖的。”   “你去学校周围的咖啡店坐一会儿,我离得不远,现在来接你。”   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直到挂断电话后,徐怀瑾才猝然拉下唇角,眼神狰狞恐怖至极。   边上被摔碎屏幕的手机还在不断亮着消息,弹跳出来的消息框上显示来信者的备注——傅云霆。   傅家如今的当权者,一个极其迂腐,古板,严苛到如同教条成精的男人,对待这个被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继承人,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傅家的继承人不可能会是同性恋。】   【所以,要么断干净心思,要么,我帮你断干净人。】   【傅怀瑾,不要试探这条红线,你不会想看到后果的。】   明目张胆的威胁像是拿着刀抵在徐怀瑾心脏上,极端的焦躁和不安让他瞳孔细细缩颤着,血腥的念头不断翻搅。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额角青筋绷得突突跳动,所有濒临爆发的情绪最终在瞥到朝这边驶过来的一辆跑车时彻底被点燃。   是秋以寒。   所以,江颂除了给他打电话,还给秋以寒也打了?   【怨恨值+8。】   系统的提示让江颂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谁生气了?”   【管他呢,反正涨了。】系统扒拉着那点数值,一本正经的夸赞道:【不错,现在咱任务进度18%了,四舍五入就是成功,你做的非常好!】   江颂被夸得有点小得意,嘴角翘了点,还没等他回应系统,耳边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碰撞声。   周围人尖叫不已,吓得江颂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一辆迈巴赫被迎面而来的跑车撞到了路边。   地上全是刹车刮出来的痕迹,撞碎的车头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江颂更是,因为他认出了这两辆车,还全都是他打电话叫过来的。   之前系统提示主角间的情感推动缓慢,需要增加接触频率,所以他便准备借此机会让两人见见面。   但见面的方式不带这样的呀。   吓到脸色微白的江颂连忙挤出人群,往着车祸那边跑去。   “徐怀瑾!”   轻轻发颤的语调带着点哭腔,好像被吓到了。   车内被撞破头的徐怀瑾扯了下唇角,阴鸷的眸光隔着碎裂的玻璃望向对面浑身是血的秋以寒。   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狰狞妒忌。   贱狗。   秋以寒咬牙切齿,恨不得爬出去扒了徐怀瑾那装模做样的假皮!   明明是他自己找死撞上来的,还处心积虑的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虚伪得令人恶心。   可偏偏江颂那个笨蛋就吃这一套,红着眼眶把人从车里搀扶下来后,回头看了一眼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秋以寒。   他好像伤得很严重,脸色白得不成样子,腿上的血流了一地,却硬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勉强摆了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执拗而热切的盯着自己,语气欠欠的拽。   “我可没撞你那好哥哥,是他自己发疯撞上来的。”   “江少……”   保镖见他扯到伤口,血流得更加严重了,头疼的想要让人躺下,可才站过去又被这大少爷暴躁的扒拉开。   他脸上沾着血,眼神凶戾,嘴角却勾着笑,恶意满满的和徐怀瑾对上目光,故意扬声说道:“大舅哥,以后开车可注意点,尤其当着我老婆的面,别那样想不开的来找死,吓到他怎么办?”   话里那刺耳的字眼叫徐怀瑾瞳孔怪异的颤了下,漆黑的目光如同染了血般死死盯着秋以寒。   “你在说什么?”   老婆?   呵。   该死的贱狗!!!   边上的江颂感觉到徐怀瑾被气得浑身发抖,一时之间头疼的厉害,偏头瞪了一眼恶劣至极的秋以寒。   “你的血都快流没啦,还不赶紧去医院。”   见江颂跟自己说话,这桀骜不驯的大少爷敛了那份凶戾,轻佻肆意的笑着。   “老婆你是在关心我吗?没关系的,你老公死不了,过两天我来接你回去见咱爸妈,挑个合适的日子咱把事情办了吧。” 第10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0   江颂:“……”   这人真奇怪。   有些嫌弃的小妖怪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还不等他凶人,边上的徐怀瑾便忽然一言不发转身。   江颂目光下意识跟上他,瞧着那素来温雅随和的贵公子面无表情的大步挨近被撞烂的副驾驶车门,“砰”的一声将那歪歪斜斜的车门给踹开,弯腰从里面单手拎出棒球棍。   他眼帘压得极低,惨白到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上完全找不到半点情绪,空洞的幽凉像极了暴风雨降临前的宁静,撩着眼皮死死盯着向他挑衅的秋以寒。   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那张嘴里才不会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好脏……   胃部的痉挛扯着神经突突跳动,徐怀瑾看不到任何人,眼里只有半躺在担架上的秋以寒。   要把他的眼睛捣碎,舌头连根剪掉,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呼吸沉重的男生完全听不到耳边的声音,不顾一切的往前走,谁来都拉不住,吵嚷和喧嚣在夜色中不断堆积拔高。   直到快挨近秋以寒时,一道细弱惊恐的声音颤巍巍的落到他心上。   “哥……”   徐怀瑾步伐猛地顿住,抽离到身体之外的思绪像是又重新被拽回来般,他颤了下眼睫,屏着呼吸垂眸侧目。   落后一步的江颂脸色有些泛白,正揪着他的衣角怯生生的看着他,眸底藏着的惊诧和恐惧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猛地砸碎了徐怀瑾的所有怒火,取而代之的,是几乎快把他淹没的恐慌和不安。   “哐当”一声,徐怀瑾手中的棒球棍因为手指僵硬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徐家保镖眼疾手快的赶紧把那东西捡起来拿远。   江颂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想要让开给医护人员腾位置,但才松手就被徐怀瑾给重新拽住了手腕。   “颂颂……”   徐怀瑾声音嘶哑艰涩,猩红的长眸沁上水意,急切的凑上来连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的,我只是——”   他情绪起伏得厉害,身体像是承受不住,连着呼吸也混乱不堪,以至于话说到一半便弓着脊背喘了好几声。   整个人颤得像是快要碎掉般可怜。   江颂看不得他这样,连忙挨近拍着他的脊背,语调慢吞吞的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别着急。”   他学着以前鸭妈妈的模样,踮脚艰难的拢着徐怀瑾的头,让他靠在自己颈窝处,声音很轻。   “哥,没事了,秋以寒已经走了,别生气。”   徐怀瑾没有说话,只是埋在江颂颈窝里,喘息声越发急重,轻颤的指尖攥住江颂后背的衣服,手背上青筋绷紧凸显。   一直缓了许久,他才终于抬头,湿漉漉的长眸中满是愧疚和怜惜。   “是不是被吓到了?”   “……有一点。”不太会撒谎的江颂回答得很老实,但又怕面前这老好人钻牛角尖自责,于是便掐着指尖在他面前晃了晃。   “只有这么一点点而已。”   徐怀瑾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目光瞥见江颂脖颈上沾到的血时,瞳孔怪异的缩了一下,像是野兽标记猎物时的兴奋。   可惜顿感力超强的小妖怪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转头拉着徐怀瑾坐到救护车上,让医护人员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不怎么严重,就是破了点皮,对比起秋以寒简直是幸运太多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本来想躲开的,但那辆跑车开得太快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和江颂紧紧挨坐在一起的徐怀瑾叹气一声,而后略微蹙眉道:“我记得我当时仔细看了的,觉得没问题才掉头过去,谁知道那辆好好开着的超跑会突然加速朝我撞过来。”   “颂颂,你和秋以寒很熟悉吗?”   乖巧坐在旁边的江颂听闻这话,不太开心的撇了下眉头,带着点气恼道:“不熟,一点都不熟。”   他偏头和徐怀瑾吐槽道:“他很没礼貌。”   那严肃的小表情可爱到徐怀瑾心脏发麻,目光中藏着的缱绻粘稠而又痴迷。   他眼帘低压,含笑应着:“嗯,那是个坏东西。”   “颂颂该离他远一点。”徐怀瑾担忧道:“这种人情绪不稳定,脾气又暴躁,稍有不顺动手打人都是轻的,而且……”   “而且什么?”   江颂见他停顿,不由好奇的追问了一下,谁知徐怀瑾摇头轻叹:“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对的,再者,秋以寒有精神病这件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精神病?”   江颂瞪眼眼睛,在他映像中,秋以寒好像没这个设定呀。   可徐怀瑾又不像说谎的样子,他表情怜悯,眉目低垂着,很是不忍的模样。   “听说是重度分离焦虑症,连同的并发症还有一些其他精神疾病,比如恐慌,妄想,甚至是……性/瘾。”   最后那两个字眼被他咬得有些怪异,听得江颂心尖突兀一跳,还不等他去细思时,边上的徐怀瑾忽然靠过来,偏头轻轻抵住他的肩膀。   “颂颂,我真的很担心。”   “听哥哥的话,以后不要再理秋以寒了好不好。”沉闷的声音很是忐忑,带着满满的担忧。   徐怀瑾真好。   要当个“变态”骚扰人家的江颂很是愧疚,看都不好意思看人,囫囵吞枣似的点着头。   一直到了医院,徐怀瑾都还紧紧牵着他,像是很没安全感似的,一察觉到江颂想要拉开距离便焦躁的重新贴上去。   “颂颂要乖。”他总是这样安抚江颂。   可对比下来,要乖一点的,应该是迟迟未进CT室做检查的徐怀瑾才对。   他眼尾泛红,显而易见有些焦躁,不断重复着:“你要乖乖在这里等我。”   江颂慢吞吞的点头,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徐怀瑾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进了CT室里。   那焦躁急切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前脚才跨进去后脚就踩出来一样。   江颂狐疑地看着,莫名觉得徐怀瑾状态好像有点奇怪。   他刚刚一直在说同一句话自己却没发现,而且手很凉,微不可见的发着抖不说,手腕处被袖口遮掩的地方像是还有着抓痕?   “叮咚叮咚……”   欢快的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江颂的思绪,他慢悠悠回神,垂眸看去。   是徐野的主治医生刘韵,江颂和她见过几次。   “颂颂,你现在在哪?”   向来沉稳干练的刘医生语速极快,急迫道:“徐先生不见了,而且他的情况很糟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刺激,第二人格完全占据了主导。”   一个自我认知混乱,且极为凶戾敏感的精神病患者,走丢的危险简直堪比炸药包丢失。   江颂知道其中的危险程度,眉头微蹙,抱着徐怀瑾的衣服猛地站起来,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外走。   “什么时候走丢的。”   “看监控他是今天晚上六点半离开庄园的。”   六点半是平时江颂回家的时间,只会提前,很少迟到,就是因为考虑到家里这个“长辈”。   而且平日里徐野只要清醒过来,短时间内是不会犯病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忙到团团转的江颂心里着急,一下子忘了在CT室里的徐怀瑾,急忙往外赶时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变态发过来的消息。   ——【心肝儿肯定被吓坏了。】   ——【没关系的宝宝,我替你教训他好不好?】   江颂眼皮跳了下,心里蔓延开一阵很不好的预感,指尖忍不住又按了下还没上来的电梯。   快一点快一点……   他小声念叨着,终于“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急切焦躁的小妖怪赶忙抬眼,却猝不及防的和里面的一堆人对上了目光。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男人大概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周围的人毕恭毕敬,神态谦卑顺从。   而那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却始终神态从容,气质冷淡严肃,眉目压着看过来时,叫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家里最不近人情的那种长辈。   永远恪守教条,不苟言笑,庄重肃冷得让人完全忽略了他那一张极为出彩的脸。   江颂是最害怕这种人的,像是以前会打他手掌心的先生。   他不自觉的屏住呼吸,飞快移开目光,很没出息的转身就去按另一边的电梯。   这次更快,更急,尤其是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后,他更是抿紧了唇瓣盯向电梯门,似乎恨不得亲自上手扒开。   眼看那电梯终于到了,江颂埋头就想冲进去,可下一秒却忽然被人攥住了后衣领,像是提小鸡崽一样眨眼就把他转了个方向,丢到之前那个男人面前。   “江颂?”   低沉缓慢的声音很是冷漠,听得江颂更为拘谨了,他紧张的攥紧手指,小心翼翼的看向傅云霆。   “我是,请问您是?”   他声音小小的,像是面对他之前的先生般,声音很小地说:“我想我之前并没有见过您,您方便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少年说话带着股认真劲,剔透灵动的眼睛极为好看,干净得像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宝石。   他看起来很紧张,却还要故作镇定,一本正经的说着些天真的蠢话。   傅怀瑾喜欢的就是这种小玩意儿? 第11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1   平平无奇,无外乎也就是长得好了点,性格乖了点,其他哪点地方拿得出手?   傅云霆不理解,也不打算尊重,他不会允许傅家继承人有任何丑闻。   谈男朋友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目色清冷的瞥了眼江颂,他的自我介绍很是简短:“傅云霆。”   熟读剧情的江颂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您。”   徐怀瑾那个封建古板的小叔,明明自己也拥有法定继承权,却硬要守着他们老祖宗定的规矩——尊卑有伦,长幼循序。   以至于他哥去世,他都要把丢掉的侄子给抓回去继承家产,后期发现徐怀瑾喜欢男生的时候,大发雷霆,硬是要拆散那对苦命鸳鸯。   可谓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   江颂心里悄悄吐槽,还在记挂着走丢的徐野,于是便匆匆敷衍道:“您是来找徐怀瑾的吗?他在CT室那边,应该快出来了。我有急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就想脚底抹油的溜走,但才转头就被三四个保镖堵住去路。   “江同学,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能借用一点时间吗?”   傅云霆声音冷淡,虽然是询问,但那架势明显不会给任何商量的机会。   于是十几分钟后,江颂被迫和傅云霆坐在了一处隐私性极好的咖啡厅中。   “傅先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可以改天再和你谈吗?”   被强行按坐下来的江颂不知道第几次重复了,一向好脾气的小妖怪不可避免的带了点情绪,连敬称都不用了。   生气都这样乖,和傅怀瑾那种人在一起,不知道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傅云霆心下轻嗤,挑剔的睨着对面的小东西,看他微微气恼,慢吞吞的抱怨:“你这样有一点不礼貌。”   “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学着礼貌一点。”小发雷霆的江颂语气很是认真,“我已经在生气了傅先生。”   傅云霆:“……那后果可真是严重。”   江颂罕见地听出了这句话里面的嘲讽,一时之间更是不开心,眉头轻轻蹙着,张嘴想要驳斥回去,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人。   于是酝酿几秒后,他才慢吞吞的憋出一句:“做坏人会遭报应的。”   “傅先生,你肯定会有个很大的报应。”   他一脸严肃,小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顶着那样一张很会撒娇的脸来吓唬人,真的是……   傅云霆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装作平静淡漠的移开视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涩苦的味道泛开,盖住了心上的那点摇曳,他冷漠的想——   年轻人的小把戏而已。   悄无声息的压下那点轻嗤,他撩开眼皮,没去接江颂的话,反而开门见山直接道:“我需要你远离傅怀瑾。”   随着他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助理便上前一步,双手捏着一张黑卡礼貌地递向江颂。   “卡里暂时存了九千万,如果你愿意离开,之后会再追加一亿。”   傅云霆面无表情的谈权让利,惹得边上的助理都不由自主的侧目,心里不解。   不是说只准备给九千万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又翻倍了?   助理心下腹诽,可余光瞥过对面乖巧坐着的男生,唇红齿白,眉眼清润,小卷发打理得十分漂亮,看起来干净又柔软。   像是雨过天晴时飘在天上最软最白的那团云彩。   心脏莫名被一种名叫“可爱”的情绪击中,屏息敛神的年轻助理连忙收回视线,心思飘远——   如果是他的话,他恐怕能把整个家当都送出去。   对于他人心思一概不知的江颂着急去找走丢的徐野,于是弄明白傅云霆的要求后,他便急匆匆的撒谎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离开他的。”   “永远?”   “嗯嗯。”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人的江颂话都没听清便敷衍应着,谁知道傅云霆这人没完没了。   “你为什么答应得这么快?是在骗我还是你其实一直很讨厌傅怀瑾?”   人在着急的时候经常会下意识的在给出的选项中挑选答案,尤其是一根筋的笨蛋小妖怪,当着正主的面,肯定不能说真话。   所以他想都不想的回道:“当然是因为讨厌他。”   “为什么?他不是对你很好吗?”傅云霆驾轻就熟的循循善诱:“是因为他抢了你前二十年的人生吗?你是不是一直非常恨他?”   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呀?   江颂闷闷的想着,被耽误了时间,他便有点小脾气。   “对,我就是讨厌他,恨他恨得不行,早就想离开他了,如果没有他,我哪里会忍饥挨饿,还从小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他害得我这么惨,对我好一万倍也没有任何作用。”   一口气说完这话后,江颂气鼓鼓的看着傅云霆,“我要走了。”   那小表情,就差把生气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哪里还能见到先前那份拘谨。   看来的确是被气得不轻。   傅云霆眼帘低压,掩住其中的笑,不动声色的压平嘴角,示意:“卡拿着。”   江颂不想要那东西,因为他家里有一堆,可是不接着,又要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所以他不太乐意的双手接过,下意识跟人说了声“谢谢”。   临走前还气呼呼的跟人道别,这才小跑着离开。   双腿交叠靠坐在椅子上的傅云霆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直至视线不小心瞥到不远处装饰用的花镜,他才突然惊觉自己是笑着的。   弧度勾得很浅,可那眉目处的愉悦却荡漾得明明白白。   略微愣怔一瞬后,他迅速敛了这份不得体,移开目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江颂是个笨蛋,为一个笨蛋发笑,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傅云霆冷漠地喝了一大口咖啡,清醒而理智的又在心里重复——不过是个笨蛋而已。   舌尖卷着满口的苦咽下,他目光瞥过助理放在桌子上的录音笔,平静地吩咐道:“剪辑后拿给傅怀瑾。”   对此跑远的江颂一无所知,他电话之前因为上课,一直开着静音装在兜里,满心满眼的跟着系统导航去找走丢的徐野,根本没注意到不断亮起的屏幕,信息和电话就没有停过一刻。   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连轴转的江颂疲惫到焉哒哒的,给刘韵他们发了消息后便独自朝着小巷里面走去。   系统先生跟他说过的,里面没有危险,也被打扫得很干净,就是被周围的住户放了些杂件,小心一点就没事。   天上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正中央,绸带般的月色将周围老旧的平房剪裁出高低不平的阴影。   江颂寻着明亮处往里走,有些不解的问系统:“为什么徐怀瑾会来这儿?”   【因为他觉得你会在这儿。】   “嗯?”   【二十多年前,这条巷子外面有家很大的狗肉店,一些没人要的狗或者流浪的会被抓到这儿,店铺后面关不下,就在巷子里面随意放了几个铁笼子,成堆成堆的塞狗。】   【店长担心它们吵叫,一般会装在袋子里摔死,然后再堆在这里,店里客流量大,消耗快,几乎不会出现腐烂的情况。】   江颂听得直皱眉,心口窒闷,停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心问徐野为什么会知道这儿。   他明白,那必定是血腥且极其绝望的经历,以至于能扭曲一个天之骄子的人格和认知。   “哎。”   长叹一口气的小妖怪眼睛红红的,继续朝前走,绕过一堆杂物后他耳尖的听到了一些动静。   像是压抑恐慌到极点的哭喘,夹杂着模糊的低喃。   江颂听得心脏一紧,连忙顺着声音小跑过去,找到徐野的身影时,他瞳孔都被惊得微微撑圆。   明亮的月色下,徐野浑身发抖的蜷缩在纸板和墙壁的间隙中,脸色惨白如纸,眸光空洞无神,剧烈喘息着,抱着件外套不断收紧身体。   他手上似乎全是伤口,把衣服染得血迹斑斑,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反而偏头不断用脸颊去蹭那件衣服。   “宝宝会回来找妈妈的对不对……”   “……他在骗我,乖崽怎么会离开呢?”   “对……我的宝宝是离不开我的……”   他神经质的不断重复着这些胡话,像是在说服自己,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反而越发焦躁不安,甚至完全崩溃到出现了肢体僵化的迹象,连着呼吸一道闷窒在胸腔中喘不出来。   江颂被吓了一跳,慌忙挤进去强行捧起徐野的脸,“小叔,我在这儿!”   “你清醒一点,快点呼吸,深呼吸!”   他大声喊着,用力去掰徐野的嘴巴,动作很夸张的大口呼吸,教他:“这样!你快像我这样,吸——气——”   长眸一片猩红的徐野瞳孔完全没有聚焦,却因为熟悉的味道和声音下意识跟着做出了一点反应。   江颂看准时机,他牙关才松开一点,便直接强行伸手指进去想要掰开更多让他喘气。   谁知道徐野应激,牙关猛地收紧,瞬间便咬破了他的手指。   怕疼的小妖怪倒吸了口凉气,却硬是忍着贴紧过去,像是小狗撒娇一样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徐野的脸颊,声音轻缓的安抚他。   “乖乖的,不要怕,我在这儿。”   “没事了,都没事了。” 第12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2   巷口有车子碾过柏油路的声音,隔着清清冷冷的月色,被风卷得模糊而遥远。   徐野听不到,他被迫绷直脖颈,死死盯着江颂,眼泪随着哭喘大滴大滴地砸落,浑身颤得不成样子。   像是濒死的困兽,凶戾警惕,却又可怜到像是快要碎了一样。   江颂心底怜悯,思考了一下后学着徐野平时的模样,微微挺直脊背单手将他按到自己怀中,下颌抵在他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不要怕,我在这儿,我一直在这儿。”   他跟哄小孩一样慢吞吞的安抚:“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是谁呢?肯定是徐野,所以啊,不要难过,不要害怕,因为……”   江颂略微停顿,而后低头下去,含着慈悲和怜惜轻轻抵上徐野的额头,笑叹:“……你是最厉害的妈妈。”   那一瞬间,风都停在了月亮上,细碎的漫天星河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光,徐野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跳。   他愣怔着,缩颤的瞳孔一点点溢上亮光,最终凝出痴热,粘腻而贪婪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江颂。   似乎是因为理智回笼,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嘴里还在叼着江颂的指尖。   被口中的血腥味吓到,原本哭喘不止的人瞬间瞪圆眼睛,慌慌忙忙的松开齿关。   一直咬牙忍疼的江颂见机迅速想把手缩回来,但徐野动作比他更快,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攥住他的手,难过得像是天都塌了一般。   “对不起……”   他哭腔浓重,凑上去很小心很小心的吹了吹,明明自己满手是血,还要对江颂那点小伤口大惊小怪。   “宝宝肯定很痛对不对,好可怜。”   “好可怜的宝宝。”   低头凑在江颂指尖前的徐野长睫挂着眼泪,湿漉漉的颤得厉害,说话间他目光没有挪开过一瞬。   因为那冷白漂亮的手指上牙印很明显。   他留下的,像是标记一样。   徐野瞳孔怪异的撑大了一瞬,沾着血迹的脸古怪的泛上一层潮红,呜咽了一声。   “好可爱……我的宝宝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粘腻的低喘莫名叫江颂有些不安,思迅慢吞吞的没反应过来时,便忽然瞧见徐野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伤口。   湿热的触感混杂在疼痛里,有些不舒服。   江颂微微睁圆眼睛,语调有些慢的惊讶:“你为什么要舔?”   健康小卫士如是说:“细菌很多的,处理伤口应该要医生来。”   他很是一本正经,根本没意识到藏在其中的妄念,甚至还很认真的跟这位患者科普:“唾液能处理伤口是个谣言,科学证明,舔过的伤口比不舔的伤口细菌更多,更容易感染发炎,很危险的。”   他语速有些慢,郑重其事的模样可爱到让人心都软得不成样子。   徐野一整个被萌到的表情,夹着声音哄弄:“我是妈妈医生也不行吗?”   “嗯嗯。”江颂摇头:“不可以。”   “那谁可以舔呢?”   “……没有人可以舔伤口。”   “那我可以舔别的地方吗?”徐野长眸亮着兴奋,像条急切的大狗狗般用鼻尖抵在江颂脸颊上蹭动,无形当中的那条尾巴估计都摇出了残影。   被桎梏在他怀中的江颂根本动弹不得,还不等他拒绝,背后便传来了众多急促的脚步声。   估计是刘韵他们到了。   筋疲力竭的小妖怪长呼一口气,根本没看到蹭到他脖颈的徐野猛地撩开眼皮,阴鸷血腥的目光叫赶过来的众人心神剧跳,不约而同的在远处顿住步伐。   尤其是为首的刘韵,更是看得心惊胆战。   因为这个模样的徐野和正常状态相比,太过于相似了,相似到让她在某一瞬间竟然荒唐的认为,是徐先生披着副人格的皮在大肆寻求心上人的注视。   但那怎么可能呢?徐先生那么憎恨副人格,而且他对江颂从来没有逾距过,疏离而尊重,是很典型的长辈模样。   压住那突突跳动的惊疑,刘韵像是接近容易受惊的野兽一般,很小心的出声:“徐先生……”   “滚开!”   凶戾不安的徐野低吼出声,紧紧抱着江颂,绷紧身体防备着所有闯入他领地的陌生人。   紧贴在他怀中的江颂有些喘不过气,力气很小的推拒着人,还要抽空安抚应激的徐野。   “这样是不礼貌的,你不应该吼人。”   缓了一口气,实在挣扎不开的江颂索性直接软了身体,像摊开肚皮的小猫一样放松在他怀中,声音很软很慢的说道:“我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我们再不离开这里,我肯定会失血而亡的。”   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江颂艰难伸出手指,把那冒着血丝的咬痕举到徐野面前。   “你看,都出血了,很疼的。”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谎话,可徐野却轻而易举地就被套牢在其中,眉目间瞬间蔓上焦躁不安的情绪。   刘韵抓住机会,扬声:“我这里可以止血!”   徐野目光看过来,怀疑而警惕的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江颂从纸壳下钻出来,众人这才跟着长呼一口气。   唯独刘韵。   她猛地压下眼帘,呼吸滞涩惊恐,出于常年的职业习惯,她通常会将自己病人的小细节牢记于心。   就比如徐先生是左撇子,副人格则完全与之相反。   而现在的徐野托抱江颂时,用力的正是左手……   对此,江颂一无所知,他实在是太累了,精神一直紧绷到现在。   所以当意识到徐野已经安全了的时候,他便趴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疲倦的沉下眼睫,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成列的豪车开往徐家庄园,等处理好所有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困乏不已的刘韵在一楼客厅中捏了捏眉心,思量着要如何去提醒江颂。   那孩子是个心傻的,如果没人说,大概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思绪飘远时,刘韵忽然被突起的毛骨悚然激得一哆嗦,下意识回头,便和站在楼梯上的徐野对上了目光。   之前怕惊扰睡着的江颂,客厅的灯只开了边角的一点,此刻昏沉的光亮完全不足以探到徐野那边。   他便沉沉站在晦暗中,面无表情的压着眼皮,瞳孔中的光冷淡而平静。他手里有枪,没有上膛,于是便很懒散的用指尖勾着扳机,轻轻晃动的幅度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诡异。   “徐……徐先生……”刘韵脸色瞬间煞白下去,额头冒出冷汗,声音发抖到话都说不利索。   徐野见状,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刘医生是个聪明人吗?”   “……是。”   “呵,我想也是。”   ——   徐野这次犯病持续了很多天,被缠得完全出不了门的江颂很是无奈。   最重要的是,这人根本就不会讨厌他,无论他怎么发脾气,无理取闹,完全沉溺吸崽的徐野只会兴奋和更兴奋。   怨恨值刷不了一点。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徐怀瑾这几天不仅没回来,还根本联系不上,听说是被傅家接回去了。   兢兢业业的江颂对此并不气馁,每天像打卡上班一样给徐怀瑾匿名发各种表白短信。   不过因为那个变态先生消停下去,导致他的“学习材料”单薄了许多,索性有系统帮助。   躲在卫生间的江颂翻着系统给他找来的速成手册,很认真的用笔勾画了一番,挑挑选选,最终红着耳尖全都一股脑的发了过去。   【在吗老公?看看腹肌。】   【不看腹肌看看neinei也行。】   【肯定是粉粉的。】   ……   江颂打字的时候脸都在发烫,小声跟系统咕哝:“这样好没礼貌。”   【可是会涨怨恨值。】   如系统所说,这几天怨恨值的确涨得很快,莫名其妙就飙到了52,江颂猜测肯定是因为自己的骚扰短信。   “……那我还是没礼貌一点吧。”   工作激情再次被点燃的小妖怪忽然打字飞快,在最后一条信息发出去的时候,正好有人打电话进来。   是余琛。   自从那一天晚上被他很凶的亲了之后,江颂就不太乐意理他,之后他主动打电话过来,江颂正巧错过没接到,事后打回去又在通话中。   他原本是想过几分钟再打一次的,可徐野一直黏着他,弄得他都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他才偶然发现余琛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放到了黑名单里。   是他误触了吗?   一头雾水的江颂又把人给重新放出来,结果才过没多久,余琛便打了过来。   他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被拉出黑名单,他只是固执的一直在重复。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颂心底不忍,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余琛你好。”他声音慢吞吞的打招呼。   可对面久久没有回应,只余下越发急促碎乱的呼吸声。   江颂疑惑,“余琛?”   “对不起……”   沙哑至极的声音一出来都吓了江颂一跳,他听着对面的男生如同魔怔般不断道歉。   “对不起,颂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要不理我……”   他像是情绪彻底崩溃般,喘着气音嘶哑地哭求:“……不要分手好不好……求求你……”   “颂颂,不能分手……” 第13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3   江颂从来没有见过余琛失态成这副模样。   他在哭,惊惶绝望得像是濒死的溺水者,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的向江颂重复:“你生气,的话,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不可以,分手……不能这样……”   “江颂……你不能,这样……”   粗哑的气音从哭喘中艰难挤出来,听得出来他已经在竭尽所能的平稳情绪了,但仍旧没什么作用。   江颂都怕他把自己给哭晕过去,于是好不容易找到个插话的间隙后便急忙安抚道:“我没有说分手呀,你别哭,先别哭,喘气,余琛。”   在这边干着急的江颂一边鼓着脸颊大口吸气呼气,一边语速慢吞吞的教他平复情绪。   “你像这样,跟着我,吸——气——,呼——气——”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棒,再乖乖跟着我来一次……”   他小心听着对面动静,重复了好几次后明显听出余琛呼吸顺了几分,额头都急出细汗的小妖怪这才长呼一口气。   坐在徐野给他洗头用的小马扎上,江颂缓了缓,这才很认真的跟对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把你点到黑名单去了,今天才发现。”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余琛刻意不去在意这一点。   他靠坐在一地狼藉中,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大半光线,向来清冽冷淡的天之骄子,此刻如同病入膏肓的瘾君子般浑身簌簌发着颤,脸色惨白,长眸红得如同渗血。   骗子。   余琛死死捂住嘴以遏制过度的喘息,听着对面的男朋友小声哼哼。   “不过那天我真的有点生气,你亲的太用力了,还一直咬我,我的舌头都是肿的,骂人都是这样——”   “鱼...鱼琛...是个...笨...笨蛋。”   没心没肺的木头坐在洗头用的小马扎上,故意大着舌头说话去逗人开心。   可系统立马跳出来提示:【不要这么可爱,凶一点。】   江颂:“哦哦。”   他立马清了下嗓子,压低声音问人家:“你现在还哭吗?”   余琛声音还在很哑:“……嗯。”   那正好。   江颂抓住时机,竖起眉头,装得很是凶恶,“不许哭!听到没有?”   惯有的慢性子让他假装发脾气都显得很没气势,倒像是哈气的猫崽子一样。   余琛瘾更重了,绷直脖颈贪婪的将声音调至最大,紧紧挨在耳边,声音沉哑得小心翼翼。   “我想见你。”   “颂颂,我想要见你。”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破碎的情绪让容易心软的江颂根本没法拒绝。   犹豫了一下,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余琛现在就是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去欺负他肯定能得到很多怨恨值。   系统对此想法表示肯定,一副十分智慧的模样跟江颂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没接电话就直接让他涨了三十多个点,再当面跟他说分手,那不得赚死啊。】   【这桩买卖很合适!】   江颂深以为然,于是心眼子加起来还凑不到一整个的一人一统整装待发。   不过废了老大劲才摆脱徐野,等他坐上车时已经快临近中午了,幸好他聪明,把时间定得很晚。   江颂得意的翘了下唇角,手机里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全是余琛发过来的,几乎每过几分钟就要向他确定一遍行程。   耐心很足的江颂不厌其烦,每一次都回复得很认真,不过行至半途时,系统忽然发出警告。   【警告!警告!】   【主角徐怀瑾生命值正在急速流失中,98……82……61……】   不过几息时间,徐怀瑾生命值便瞬间跌到了五十几,甚至还在有下降的趋势。   江颂大惊失色,“他怎么了?”   【快死了。】系统言简意赅:【快去傅家!】   于是疾驰向市中心的车辆又临时转了头,直奔京州最富贵的地界。   作为最为鼎盛的望族之首,傅家老宅修筑得极为讲究,大到夸张的庄园一眼望不到头,且守卫极其森严。   联系不上徐怀瑾的江颂只能给傅云霆打电话,对方才接通他便急切的说道:“你好,我找徐怀瑾。”   “……江颂?”   傅云霆声音低沉,气息听起来很重很沉,像是生病了一样。   但江颂满心满眼全都是重伤的徐怀瑾,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气汹汹的威胁着人。   “我要见徐怀瑾!”   傅云霆:“现在有些不方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沉沉呼出一口气的傅云霆垂眸,目光划过自己腹部的伤口,皮肉外翻,狰狞恐怖。   医生正给他缝合伤口,兴许是打了麻药的原因,傅云霆罕见的有些烦躁。   “不是已经给你钱了吗?还粘着徐怀瑾干什么?他就那么值得你三番四次的贴过来?”   眉头蹙出痕迹的男人声音很冷:“江颂,识趣一点。”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或许会因为一时好奇而去谈一个所谓的男朋友,但终究只是因为年轻,贪图特立独行和与众不同。   等这股劲过了,他会懊恼,会厌弃,会冷淡而迅速的抽身。   届时,徐怀瑾怎么办?现在还没在一起便凶戾得和疯子无异,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死的。   自己作为他的长辈,为他的未来考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傅云霆呼吸颤动,听着对面的小男生轻哼一声,十分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我把钱还你,你让我把徐怀瑾带回去。”   系统有外挂,可以最快速度治愈徐怀瑾。   江颂瞥了一眼跌停的生命值,58,还好,只要没有掉到10以下就问题不大。   他气定神闲下来,跟对面的人讨价还价,“可以吗,或者让我见他一面也行。”   许久,傅云霆才很冷淡的问他:“你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江颂想都不想的回答:“所有。”   “……江颂,希望如此。”   ——   等了好一会儿,江颂才看到庄园里面有车出来。   他能认出是傅云霆的车,所以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以为里面就有徐怀瑾。   谁知车窗降下来后,他只在里面看到了脸色略白的傅云霆。   “上车。”对方态度冷淡,眉目压着,状态看得出来很疲惫。   江颂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出了一丝血腥味,于是才坐上去便问:“你受伤了?”   “没有。”   “哦。”   气氛冷沉下来,谁都没再说话,整个空间中只余下两道频率不一的呼吸声。   江颂有点不自在,没话找话的问:“你要带我去找徐怀瑾吗?”   “嗯。”   “他不在傅家吗?”   “嗯。”   “那他现在在哪呀?我联系不上他,他没事吧?”   似乎是被问得烦了,傅云霆眼皮压着看过来,漆黑幽静的目光很有压迫感,瞧得江颂呼吸微紧,声音变得更小。   “你在生气吗?”   “……没有。”   傅云霆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他,对情绪很敏感的笨蛋攥紧指尖,慢吞吞的说:“你就是在生气呀。”   他讲话的模样很乖,像小学生一样坐得很端正,一本正经的指出别人的谎话。   这是来自胆小鬼的生气。   车窗外的风景在飞速掠过,顶级的隔音让一切细微的变化都变得声若雷霆。   连江颂都注意到了,他目光才掠过傅云霆的心口,对方就忽然冷不丁的开口承认。   “对,我就是在生气。”   “哦。”   傅云霆:“……你总是这么擅长噎人吗?”   江颂摇摇头,“偶尔。”   说得还挺谦虚。   傅云霆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这小孩给气狠了才会觉得他可爱,忍着那点怪异的情绪,他挪开目光,端着一副长辈的姿态劝了两句。   “江颂,你还年轻,追求标新立异特立独群是你这个年纪的特点,如果你是天性这样,那我无话可说,可如果你只是想追求潮流,那你就得做好后悔终生的准备。”   “哦。”   傅云霆:“……”   “我刚刚说了什么,再复述一遍给我听。”   冷淡平静的要求像极了江颂以前的先生,被罚多了的小妖怪应激似的挺直脊背,磕磕绊绊的重复。   “唔……就是,就是年轻人……需要追逐潮流……呃……”   他刚刚根本没听傅云霆说话,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应了余琛的约。   想去拿电话回人消息吧,又怕会让傅云霆发现他其实在偷偷和别人好,那不是崩人设了吗?   纠结到眉头都撇成个八字的江颂,在车停下来那一瞬间眼睛猝然一亮。   “徐怀瑾就在这儿吗?”   他很明显的岔开话题,一边装模做样的好奇张望,一边解着安全带就要下车。   傅云霆知道他想糊弄,看他那又怂又软的模样,心痒了下,忽然拽住他,故意道:“错了。”   “哪里错了呀?”   声音拖得又慢又软的江颂装傻,十分熟练的用着以前的招数——贿赂。   他从自己书包里抓出一把小熊软糖,一股脑的塞到傅云霆手中,表情很是正经。   “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礼物,早就想送你了,今天才找到机会,利轻情义重,你别嫌弃。”   傅云霆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糖,有些只剩下了干净的糖纸,大概是因为漂亮,所以糖吃了之后纸还留着。   还特意买的……   这个满嘴胡话的笨蛋。 第14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4   心虚跑掉的江颂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腹诽,更不知道自己随手吃剩送出去的糖果被小心收放到了丝绒盒子中。   偏偏做这件事的人还在给自己找理由——只是没地方放而已。   回去就丢掉。   傅云霆面色冷淡的把盒子丢回原处,起身下车,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江颂。   他正在打电话,声音故意压得很小,还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心虚”两个字简直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骗你。”   “你别哭呀,我是真的有事情,明天,明天可以吗?”   “……不分,不会分手的……”   语速缓慢的哄弄很轻很软,听得傅云霆步伐微顿。   分手?   和谁分?   江颂已经谈恋爱了??   傅云霆眉头猛地蹙出了点痕迹,冷不丁的大步靠近,呼吸绷得很紧,可转而瞥到江颂贴在耳边的手机时,他目光又猝然晦暗下去。   “好了吗?”   陡然挨近的声音低沉而轻缓,混杂着细微的电流声从手机另一端传出来,听得余琛心脏猛地紧缩了下。   “你和谁在一起?”   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颤着气息问:“颂颂,你现在在哪?”   “我……”江颂环顾下四周,风景优美,低矮的白色建筑大气圣洁,郁郁葱葱的绿植被修剪得极为漂亮整洁。   是没见过的地方,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便仰头小声问傅云霆:“这里叫什么?”   向来不屑于撒谎的男人罕见地停顿了下,长睫平静的压低了几分,骗他:“西山。”   一个以情侣活动而闻名的度假胜地。   可不怎么出门,平日里除了电子小说也不太看其他社交媒体的江颂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   于是得了答案,他便转头就对余琛郑重其事地解释:“我在西山,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非常非常重要。”   “西山……”   对方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眼,很茫然的跟着重复了一遍,声音哑得很怪异。   “颂颂,不要这么和我开这种玩笑。你肯定还在生气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给你发太对消息让你烦了?对不起,我能——”   “你朋友事情还没说完吗?”   余琛手机音量开到最大,以至于能够清晰的听到对面温和的催促,像就贴在江颂旁边说话一样,轻声哄着人。   “时间差不多了,再迟的话他们会关门的。你不是很期待吗?跟你朋友说一下,待会再打给他,想必他也能理解的。”   突然会说人话的傅云霆还让江颂有些不习惯,但因为牵挂重伤的徐怀瑾,他根本就没多想,匆匆又安抚了余琛两句便擅自挂断了电话。   傅云霆瞥过他塞到包里的手机,眼帘低压,像是不经意般随口道:“这里是精神病疗养院,很多精神衰弱的患者比较容易受刺激,我建议你最好把手机静音,免得待会被犯病的病人吓到。”   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小妖怪猛猛点头,迅速把手机静音,期间余琛的信息还在不断的发来。   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道歉,以及恳求不要分手,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模样。   “江颂?”   傅云霆又在催,江颂衡量了下事情的轻重缓急,觉得还是没了半条命的徐怀瑾更着急些。   于是他便急匆匆的跟上去,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徐怀瑾受伤了吗?”   “……算是吧。”   傅云霆语焉不详,囫囵应了下后压下眼皮看着努力跟上自己速度的江颂,语气很淡。   “刚刚和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没谁。”心虚挡回去的江颂努力岔开话题:“徐怀瑾受伤不该去医院吗?为什么在这种疗养院里面呀?”   毕竟家里面就有个认知障碍的病患,江颂还是知道这种地方的。   他微微拧眉环顾四周,心里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走神之际,他没看清楚脚下的台阶,踩空后径直朝前栽了去。   “唔!”   被捞着腰身抱住的江颂睁圆眼睛,吓得呼吸都乱了几分,呆呆的,像条没骨头的小猫一样挂在傅云霆手臂上。   软乎乎的肚子贴得很紧,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他像是被吓到,一时没回过神来,挂着不动的样子又呆又萌。   傅云霆心脏像是被一团云彩撞中,嘴角轻轻往上翘了点,也不提醒他,捞着就往前走。   腹部的伤口因为用力又撕裂了些,纱布上都溢了血,嗅觉敏锐的江颂偏头,先是礼貌道:“傅先生,谢谢你。”   然后隔着妥帖干净的西装碰了下他的腹部,慢吞吞的说道:“你这里在流血,需要把我放下来,因为我有一点重。”   “……是因为糖果吃太多了吗?”   江颂:“……”   即便不聪明,他也知道这是人家在点那送出去的礼呢。   耳尖羞得有些红,江颂故意装傻,囫囵应道:“嗯……大概是吧。”   说完他就挣扎着脱离傅云霆,站稳后还悄悄捏了下自己的腰。   好像是有点软。   江颂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急匆匆给人家安排:“你快去处理伤口吧,让人带我去看徐怀瑾就行。”   谁知脸色微白的傅云霆撩开眼皮看他,神色莫名,“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受伤?”   “……老师说要尊重别人隐私。”   傅云霆:“……”   兴许是又被这一根筋的笨蛋噎到,后面一路傅云霆都没怎么说话,跟在他身边的院长以及一众医生也跟着噤若寒蝉。   因为谁都能察觉出来现在那笼罩在头顶的低气压,可偏偏江颂是个迟钝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视线咕噜噜的转,直到跟着傅云霆一起停下脚步。   透过不远处的隔离窗,他看到了徐怀瑾,很安静的靠坐在床上,手腕和脖颈都绑着绷带,面色很平静。   这也不像是命悬一线的模样呀?   江颂又暗自看了一眼徐怀瑾的生命值,五十二,按系统所说,这种程度应该重度昏迷了才对……   正困惑之际,傅云霆忽然开口:“江颂,你喜欢徐怀瑾?”   他怎么忽然又问起这个了?   江颂摸不着头脑,依着人设故作沉默,落在别人眼里,他这副模样就变成了心意萌动时的羞涩。   年轻人的喜欢是最肤浅的,始于皮相,终于厌烦。   他只是被徐怀瑾骗了而已。   傅云霆目色漆黑,在心里如此下着结论,他刻意忽略掉自己那点隐秘且卑劣的心思,欲盖弥彰的找了个理由——   江颂太笨,若是放任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而自己身为年长者,不就应该救一救这个走上迷途的小孩吗?   “想通”这一点,他积压在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忽然都找到了出口,略微急切的目光落到了玻璃窗后面的徐怀瑾身上。   玻璃是单向可视的,徐怀瑾看不到外面,也根本不知道江颂就离着他一步之遥。   傅云霆瞳孔亮着点怪异的光,偏头对旁边的医生说:“这个时间点,傅怀瑾该吃药了,对吗?”   仅仅沉默了一秒,那毕恭毕敬的医生便应和点头,“是的,傅小先生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吃药。”   他说着,最外围便有几个护士立马去准备药剂。   “待会可能会闹出点动静。”   傅云霆神色冷淡的提醒着江颂,瞧着这小孩呆头呆脑,反应了一下后才慢吞吞的问:“徐怀瑾怎么了?”   “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江颂瞪圆眼睛,心里猜测,估计这又是因为他才把剧情影响成这样。   压再心头的愧疚又浓重了几分时,他忽然和抬头的徐怀瑾对上目光,其中空洞洞的死寂和他勾唇浅笑的表情截然相反。   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笑脸娃娃。   江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时慌忙挪开目光,然而下一秒,从他身后贴上来的傅云霆却完全不给他选择躲避的机会。   “躲什么?”平静至极的声音响在耳边,江颂下颌被捏住,偏过去的目光被强行扭了回来。   他听到傅云霆略显嘲讽的冷嗤,“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看看真正的徐怀瑾是什么样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隔离窗之后的病房忽然有医生推门进去,是个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笑容很爽朗,似乎和徐怀瑾很熟,自顾自的寻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样,有感觉好一点吗?”   传声装置里的声音很温缓,像是聊家常一样随口道:“昨天晚上有睡着吗?”   “……差一点。”   徐怀瑾笑笑,空幽幽的眸光叫人看得毛骨悚然,古怪的叹息一声,“他有点不太开心。”   “是吗?可是他看起来脾气很好。”   “对呀,不过生气了也很难哄。”   徐怀瑾苦恼的摇摇头,嘴角弧度勾得越发甜蜜,垂眸颤着指尖轻轻碰了下自己的手腕,笑道:“他说还不够。”   “他说我就该死掉。”   “程医生,我们家颂颂很难哄的,怎么办呢?”   轻而又轻的呢喃莫名叫人听得不寒而栗,连程朗都坐直了身体,略微敛了几分笑。   “傅小先生,您知道的,那只是您的幻觉。” 第15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5   徐怀瑾笑得越发勉强,瞳孔无法聚焦,视线空茫茫的落在程朗那边。   “不,不是幻觉,是真的,颂颂他一直在哭,他说他很痛苦,他在求我救救他。”   他声音很轻,“程医生,我们家小宝真的好可怜。”   怜爱的叹息让程朗越发心惊胆战,他目光划过徐怀瑾的手腕,果然他又在克制不住的隔着绷带扣弄伤口。   不过收敛得很快,仅仅一瞬他便死死抓住了不断发颤的指尖,朝程朗笑得温柔而平静。   “我想出去看一眼他,可以吗?”   “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不会靠近他。”   程朗却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你控住不住自己的。”   “你可以让傅云霆找人看着我。”   程朗还是摇头,故作平静而自然的说着刺激人的话。   “您知道的,他很讨厌你,不然也不会偷偷丢掉您的东西,还在学校论坛——”   “没有!他没有丢掉!”   像是被碰到了逆鳞,原本尚且平静的男生陡然凶戾起来,目色狰狞漆黑,压着浓重的恐慌颤声反驳道:“他不会丢掉,他喜欢我……”   “可是他知道您有性/瘾,并且还在学校论坛匿名大肆曝光。”   程朗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徐怀瑾猛地沉默下来,先前仅有的那点生机像是被猝然拔干,整个人有些愣怔的茫然。   “你说什么……”   叹息一声的程朗随手将旁边的平板递过去,隔离窗外的江颂被惊得呼吸都屏在了胸腔中。   他的确要曝光徐怀瑾的这件隐私,可因为太忙了,一直没做这个任务。   所以现在那个程医生肯定是在骗徐怀瑾!   被气到的江颂猛地转头,凶巴巴的质问傅云霆:“你为什么要让人刺激他?”   紧紧贴在他身后几乎完全把他圈在怀中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垂眸,眼神很冷,带着点轻嗤道:“这就开始心疼了?”   “所以你就是故意的?”江颂不答反问,拧着眉,“你不应该这样,那个医生也不该这样。”   曾经的天之骄子因为他的干预而落到这副田地,让向来安分守己的江颂极为愧疚不安。   他下意识的扣弄手指,眼尾泛红,带着点鼻音咕哝着抱怨:“傅先生,你不要这样对他。”   声音小小的,委屈的像是下一秒就能抽噎着哭起来一样。   傅云霆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密且怪异的疼似乎蔓布到了四肢百骸。   第一次,这个高高在上冷淡矜傲的上位者有了些手足无措的意味,动作僵硬的去碰了下江颂湿掉的眼角。   “……他情绪压抑得很厉害,甚至出现了点僵化的症状,所以每次用药前都要最大程度的激活他对情绪的感知。”   随着傅云霆解释,病房的门被随之推开,动作麻利的护士迅速靠近,但估计是因为面对高危病患实在是紧张,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动作间不小心碰倒了个药瓶。   “砰”的一声,玻璃碎在了地上,像是无形中荡开了一阵涟漪,波动触及到了理智空白的徐怀瑾。   他眼睫颤了下,抬眸时看见被匆匆关上的门,带起来的微风似乎夹杂着一丝细不可闻的甜香。   ……是江颂。   徐怀瑾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个怪异的细点,猛地转头看向玻璃窗。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万一呢……   他呼吸像是沁上了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踉跄着想要靠近隔离窗。   “颂颂……”   徐怀瑾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没几步便被涌上来的护士死死拽住想要把他拖回去。   挣扎的男生脸色白得像个褪色的纸人,猩红的长眸蔓上水光,剧烈喘息着,惊惶至极的不断重复着:“颂颂,不能丢掉哥哥……”   “我错了,对不起,我该死掉的,对不起……”   颠倒且毫无逻辑的话语间全都是令人窒息的自厌,伴随着哭喘从传声装置中涌出来,像是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江颂心脏上。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徐怀瑾而难过他的遭遇,而是愧疚因为自己的到来,给这天之骄子带来了许多无妄之灾。   虽然他脑袋笨,并不能想清楚徐怀瑾变成这样的缘由,可总归跟他脱不了关系。   无措的搅紧手指,他下意识就想往病房里去,但身后的傅云霆陡然收紧手臂,重新把他勒回到了怀中。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危险。”   身量高大的男人眉目压着,停顿一瞬,才十分冷淡自然的告状:“我肚子上的伤口就是他造成的。”   江颂:“……那我替你去教训他。”   他一边郑重其事的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掰傅云霆的手臂,用力到说话都显得咬牙切齿。   “你,快,放,开,我!”   “江颂——”   “他的伤口!”   傅云霆才开口就被江颂惊声打断,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徐怀瑾脖颈上的绷带已经见了血。   被吓到的江颂整个人都慌了,细细喘着气,情急之下弯腰朝着傅云霆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他的袖口是被挽上去的,手臂用力绷紧后,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十分赏心悦目。   可惜江颂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用足了劲,牙尖很快就陷进了皮肉中,疼得傅云霆脊背都哆嗦了一下。   就是乘着这一瞬间的泄力,江颂急忙逃出他的禁锢,灵活的不可思议,三两下便窜过骚乱起来的人群,一举冲入病房中。   傅云霆人都愣怔了一下,怀里陡然空下去后心脏也像是跟着少了一块似的,茫然了几秒,他才很不自然的把手放下。   他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颂,看着那小孩不顾一切的穿过阻拦的人群,急切而担忧的冲到徐怀瑾面前一把抱住他。   “哥,没事了,我在这儿……”   带着哭腔的安抚混杂在吵嚷的嘈杂中,傅云霆听得很清楚,目光中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生像是谁都离不开彼此一样。   尤其是徐怀瑾,紧紧埋在江颂脖颈处,哭喘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情深意重。   傅云霆不屑一顾的冷嗤一声,眸光低垂的时候瞥到自己腰腹上的血迹。   想到刚刚江颂一见到徐怀瑾伤口裂开时的慌张模样,他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越过凑过来的医生,他步伐略微急切的朝病房里走。   兴许他只是没看见呢……   眸底溢着怪异的情绪,借着人群遮挡,傅云霆甚至伸手狠狠按了下伤口,让血迹溢得更多。   可他才跨进病房,原本沉溺在江颂气息中的徐怀瑾猛地抬头,像是穷凶极恶的野兽在警惕一切外来者一般,他目色猩红,凶戾至极。   “滚!!”   江颂被他按在怀中动弹不得,听着徐怀瑾气息猛地粗重混乱起来,连带着脖颈上的绷带血迹也越溢越多。   系统还不断在他脑海里实时播报徐怀瑾生命值下降的速度。   一时着急不已的江颂头都没回,揪住徐怀瑾的衣服,努力拽住他以防止他失控,跟傅云霆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快。   “你快离开这里!他不能受刺激了。”   傅云霆眼中那点亮光猝然晦暗下来,停住步伐,沉默了一秒后他才绷紧呼吸佯装理智道:“……江颂,徐怀瑾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他会——”   “我没有!!”   傅云霆话都还没说完,徐怀瑾便极为惊恐难安的大声驳斥,“撒谎!你在撒谎!!我没有病!!”   像是极为害怕江颂信了傅云霆的说辞,徐怀瑾拼命捂住他的耳朵,整个人神经质的发着抖,急促喘息着用气音不断解释:“我没有,我没有病,颂颂,我没有病。”   “不要讨厌我……求求你……不能不要哥哥……”   他哭喘着,焦躁不安到完全崩溃,慌乱间抓住江颂的手放在自己溢出血迹的脖颈上,怪异的催促道:“抓烂这里……宝宝,难受,好难受……”   只要抓烂了,就不会有那种疼到骨髓的恐惧了。   江颂莫名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心里更难受,徐怀瑾不该这样的。   他得想办法把他变回原来那个样子。   眸光逐渐坚定下来的江颂声音都不抖了,十分冷静的拔高声音对着傅云霆说道:“傅先生,麻烦您带着人出去一下。”   “江颂,你这是在对你自己的安全不负责!”   江颂:“我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有分寸。”   说完这话,他又软下几分语气,“傅先生,就当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背后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冷沉不耐的丢下一句:“……十分钟。”   得了命令的众人面色不一的鱼贯而出,不过几息时间,整个宽敞的病房便只剩下了江颂和徐怀瑾。   不过后者并没有什么变化,紧紧贴着江颂呜咽着剧烈喘息,发颤的指尖不断想去抓挠身体上的伤口。   似乎想要借此来缓解几乎把他逼疯的焦躁。   还好江颂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余光暗戳戳的瞥了一眼隔离窗,害怕被人看出他在用外挂给徐怀瑾治疗,于是便艰难拖着人躲到了柜子里。   一墙之隔的傅云霆见此,略微冷淡的压下眼皮,点燃香烟的动作平静到了极致。   于诡异的死寂中,他咬住了烟尾,低垂的眉眼在缭绕而起的烟雾中瞧不清什么情绪。   九分四二十,九分四十一…… 第16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6   徐怀瑾的情况比江颂预料得还要严重,尤其是脖颈上的血,几乎濡湿了衣领。   还好刚刚他拉着人躲得快,傅云霆应该没有看到这伤口的严重性,不然怎么可能会允许他把人藏起来呢。   江颂叹息,蜷缩在徐怀瑾怀中,伸手隔着绷带轻轻放在他伤口上,系统借机用外挂治疗,这才止住了不断下跌的生命值。   【还好你动作快,不然以这伤口的崩裂程度,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疗技术也救不回他的。】   系统擦擦不存在的汗,不解道:【他这是怎么了?那刀口深得甚至割到了动脉,按理说这种失血量他根本不该这么清——】   平板的机械音话都没说完就忽然戛然而止,江颂愣怔了一下,而后垂眸看着埋入自己颈侧剧烈嗅闻的徐怀瑾,才恍然想起来,超出安全距离,过于亲密暧昧的接触会自动触发系统的隐私管制。   甚至平日里只要他穿得有一丁点不得体,系统都会被迫进入小黑屋。   设计这个程序的人估计是一个比他还要容易害羞的存在。   江颂在心里悄悄嘀咕着,即便被徐怀瑾拱的有些不舒服,手也没有离开他的伤口处,反而像安抚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大狗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你怎么受伤了呀?”   埋在他颈侧的男生头都不抬,像是被他的声音吓到,颤着呼吸又不安的贴紧了一些,还在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闷闷的应声。   “……因为要给颂颂道歉。”   “道歉?”   江颂不解,甚至是十分心虚,目光飘忽着小声说道:“你才不需要和我道歉呢。”   “要的。”   徐怀瑾声音嘶哑,从他颈侧稍稍抬头,攥住他的另一只手放到脸颊旁边讨好地蹭了蹭。   “我听到了,你说你讨厌我,说憎恶我偷了你前二十年的人生。”   “对不起……”他嘴角乖软的翘着,眸光空荡荡的,带着热切的期许陡然凑近。   “颂颂,我把所有东西都还给你,金钱,名誉,地位,所有你想要的一切全都还给你。”   “你甚至可以让我身败名裂,万人唾弃,颂颂……”   “……你可以杀死我。”   他瞳孔中亮起怪异的光茫,和江颂抵住额头,呼吸缠绕,唇舌几乎只有分毫之距。   深埋的痴迷被鼓噪的欲望撑开一个缝隙,他病态的嗅闻着面前人的气息,眸光晕开一阵潮热的湿润,连带着脸颊都弥漫开了几许艳红。   江颂觉得他状态很不对劲,尤其是察觉到抵在自己肚子上的东西后,更是表情都空白了几秒。   但即使脑子跟不上,超绝道德小标杆还是一本正经的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并不想让你身败名裂,更不想杀了你。”   “杀人是不对的。”他认真道:“这是违法行为。”   状况之外的江颂还在迟钝地没有意识到那浓烈到几乎快把人淹没的情热,他故作镇定的和徐怀瑾对上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说道:“你,你后退一点。”   他支支吾吾的,声若蚊蝇:“……这有点不礼貌。”   世界上怎么能有江颂这样的存在呢?   徐怀瑾重重喘息了一下,像是渴求到极点般呼吸剧烈颤着,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他的唇角而过,呜咽着祈求。   “……可以吗?”   可以什么??   江颂人都是懵的,一方面他本能的有点害怕,因为上次就被余琛亲得舌头都肿了。   可另一方面,按人设来说,他现在应该是狂喜无比,直接抱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亲亲才对。   稍稍犹豫了一秒,江颂天平还是倒向了人设那边。   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刷到了那么多怨恨值,若是因为人设崩塌扣掉,岂不是还要再欺负这几个人。   他们已经够倒霉了,再三番四次的折腾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所以胆小怕痛的小妖怪心一横,眼一闭,圈住徐怀瑾的脖颈便径直吻了上去。   不过动作生涩,又紧张万分,不得要领的撩拨了好几下后才被对方急切的裹住唇舌,反客为主。   啧啧水声和吞咽的声响落在鼓噪剧烈的心跳声中显得暧昧下流至极,江颂听得耳尖发热,被迫承受着徐怀瑾的索取,晕乎乎的想着——   怎么比余琛还要凶呢。   而且他越贴越紧,腰腹摆动,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喘息实在是过于……放荡?   江松不知道该不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因为徐怀瑾沉溺下去的模样和他平日里天之骄子的形象几乎是南辕北辙。   简直凶戾急切得像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舌头不过才从他唇齿间黏连着退出来,便迫不及待的顺着他的唇角吮吻,湿漉漉的痕迹一直延续到他耳后。   “宝宝,好可爱……”   “……被亲坏了……”   他低喘着,拉着江颂的手越发肆无忌惮,痴迷而病态的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在最后剧烈颤栗着闷喘道:“我爱你,江颂。”   在那一刻,江颂分不清徐怀瑾到底是清醒还是迷醉。   他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跟着痉挛发颤,额前的小卷发被汗水濡湿了一些,迷糊着湿漉漉的眼,小口喘息着,舌头都有些收不回去。   后面徐怀瑾还说了什么话,但江颂实在太累了,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他才忽然想起来——他和徐怀瑾的相处,好像超过了很多个十分钟。   ——   等徐怀瑾抱着江颂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换了一遍,睡在他怀中的小男朋友也被他用自己的外套遮得严严实实。   病房门口的无关人员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唯一留下的,是被围困在中间,半身染血的傅云霆。   他今天临时出门,带的人并不多,此刻倒的倒,晕的晕,能站得起来的,也只有一两个而已。   而围在他周围的,有二十多个雇佣兵。   傅云霆还是生平第一次被算计到这种地步,他撩开眼皮目色漆黑的望过去,丝毫没有陷入劣势境地的狼狈。   “让我猜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从第一次回傅家就开始了对不对。”   “借着傅家的人脉和徐家的钱,以最快速度吞掉京州四分之一的财权,傅怀瑾,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他讽刺的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他怀中的江颂身上时,额角青筋怪异的绷紧跳动了一瞬。   从徐怀瑾开车撞秋以寒为起点,这场围猎的收网就已经开始了。   故意撞车,故意进医院,把傅云霆引诱过来,还放任江颂被他抓住威胁,最后装出一副失控的模样住进疗养院。   如此不仅降低了傅云霆的警惕,使得徐怀瑾有机会反扑,还让他完美的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上,利用江颂的怜悯来求取男朋友的身份时,还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欲望摆到明面上来。   这个疯子,竭尽所能的利用了自己周围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机关算尽,只是为了完整而安全的把江颂带出傅家和徐家的桎梏,让其成为他自己一个人的宝藏。   傅云霆指尖都几乎扣烂了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那点冷静和得体。   但徐怀瑾偏偏不愿放过他,唇角勾得肆意而轻佻,恶意满满的温声道:“小叔年纪大了,可不要气到身体,毕竟……”   “……我和颂颂的婚礼,您作为长辈,无论如何都要到场才对。”   像是害怕吵醒怀中的小男朋友一样,他轻声细语:“抱歉,刚刚在里面累到了他,我得带他回去休息了,小叔您就不用送了。”   直到徐怀瑾被人群簇拥着离开,四周彻底冷清寂静下来后,傅云霆才失了态的一脚踹开面前的门。   “贱狗!”   ——   江颂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精壮冷白的胸口,上面还有着抓痕,甚至有的蔓延到了粉色的尖尖处……   处理速度十分缓慢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记起来之前躲在衣柜中的事情。   接吻,抚摸……   江颂:“!!!” 第17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7   剧情已经崩到稀巴烂了。   这可怎么办呀……   苦恼不已的江颂小脸都愁闷出了“苦”字,尤其是感受到头顶的注视感后,更是心虚的不断往被窝里缩,想要逃避现实。   可下一秒,他的腰被徐怀瑾一把搂住,按紧,继而紧密无隙的完全贴在了一起。   “颂颂……”   沉哑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像是爱极了这两个字眼,粘腻在齿间不断来回的念叨,听得江颂耳尖发热后,对方忽然很小心翼翼的在后面加了一句:“……喜欢你。”   江颂登时轻了呼吸,抿紧唇瓣,试图用沉默蒙混过关。   他声音那么小,听不到很正常吧。   他们青山蜗牛是这样的,耳朵不太好,所以不能算崩人设。   故作镇定的小妖怪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轻咳一声后十分小声的跟徐怀瑾说:“呃……就……就是……我有点急事。”   他磕磕绊绊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手撑在徐怀瑾胸口,想要把人推开好赶紧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可因为紧张,导致慌乱无措的江颂手滑,掌心从肌肉勃发的心口处狠狠斜擦过下方的粉色。   剧烈的刺激窜过脊骨直冲头皮,徐怀瑾猛地弓紧脊背闷喘一声,呼吸粗重起来,粗大的喉结更是不住的上下滚动。   “颂颂……宝宝……”   他忽然犯了瘾般猛地凑近江颂颈窝,湿热的喘息温度高到像是在隐隐冒着丝丝白烟,脸色潮红到如同喝醉了一般。   更过分的是,他由过度嗅闻逐渐变为急切的舔吮,像是饿到极致的劣犬,剧烈喘息着恨不得把心上人整个吞下去。   江颂被压制得完全动弹不了,尤其是在脖颈这种敏感地方,他眼睛都被吓到瞪圆了,本能的拽住徐怀瑾的头发,细声细气的骂人:“你不要这样舔我!”   吻在他锁骨上的徐怀瑾浑身兴奋到轻轻发抖,尤其头皮上的疼痛在此刻完全具化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刺激。   他竭力忍着那几乎快把他逼崩溃的快感,闷喘着笑问自己的小男朋友:“如果我继续舔呢?”   “……我会勃然大怒。”   江颂用最凶狠的语气说:“我会打人的。”   他把自己的拳头举到徐怀瑾面前示意,一本正经的威胁道:“很疼的,所以你要听话。”   可徐怀瑾显然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甚至在他亮了拳头之后,整个人像是被什么超绝萌物击中心脏一般,瞳孔深处似乎都冒出了紫色爱心。   他的模样更可怕了。   江颂呼吸微窒,才想要动手,徐怀瑾就急切的吻过来,比之前那一次还过分,他甚至……甚至……哇!   见识浅薄的小妖怪人都被吓傻了,被抱着去浴室擦洗的时候整个人还在一抽一抽的呜咽着。   大腿内侧和脚心全都红彤彤一片,疼得碰都碰不了,尤其他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完全被吓到的江颂第一次掉眼泪,他其实好几次想打人,但拳头一捏就又想起人设,于是抽抽噎噎又窝囊的怂了下去。   他得赚积分,他得复活,这样才能去救道尊。   可十万积分他现在只赚了78……哎??78??   之前不是五十几吗??   眼泪都还没擦干净的江颂瞪圆眼睛,看着面前被自己打开的透明面板,上面的怨恨值已经快逼近80了。   哇!   哇!!!   这是哪个好心人掉的怨恨值啊!!   靠坐在徐怀瑾怀中的江颂开心到整个人都小幅度晃了两下,溢满浴缸的热水漾开波纹,荡得小鸭子都飘远了一些。   “颂颂也很开心对不对?”   身后贴紧过来的徐怀瑾又不安分起来,下颌抵在他颈侧,张嘴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含糊不全的笑道:“刚刚咬着我哭的时候,可爱死了。”   心里有点生气的江颂没理人,徐怀瑾脸色变了些,笑容微微隐下去,“乖乖,和我说话。”   凶什么凶。   江颂抿紧唇瓣,气哼哼的把自己那点开心藏起来,装做没听到他的话,认认真真的洗自己的手。   那副沉默不语的动作,像是嫌弃自己脏了一样。   徐怀瑾神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被欲望烧穿的身体猝然凉了下来。   和傅云霆的阴谋论有些不同的是,徐怀瑾精神方面的问题没有造过一点假。   他的确对江颂有着严重的分离焦虑症,病理性的恐慌焦虑,以及完全没有办法疏解的性/瘾。   会进疗养院,也是因为焦虑症已经到了不得不强制干预的地步。   就比如此刻,仅仅是因为江颂的无视,徐怀瑾就有些受不了……   遏制住想要抓挠的下意识反应,他无措的贴紧江颂,像是寻求关注的巨大狗狗,不断舔吻着江颂脖颈上的吻痕,不安道:“宝贝,理一理我。”   才不要。   江颂瞥了眼人设值,没扣,想必是因为这种沉默可以用羞涩来解释。   他自以为钻了系统漏洞,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发起了小脾气,任凭徐怀瑾如何哄弄都不理人。   甚至到后面,他觉得自己洗香香了,就直接把人丢在浴室里,裹着浴巾踩着水渍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颂是很少生气的,他脾气很好,除非是像徐怀瑾这样,不顾他的意愿还把他弄得乱七八糟,最后不道歉就算了,竟然还对他发脾气。   真坏。   心里气闷的江颂决定对他小小的生气一会儿,径直出了浴室,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的摆设有些不同。   大部分和他以前的房间没什么差别,仔细看才能发现有许多地方都多了徐怀瑾的东西。   乍一看像是他们两人房间合并之后的模样。   江颂微不可见的拧眉,小跑至窗边猛地一把拉开窗帘,入目的是高高悬挂着的明月,以及大片大片看不到尽头的玫瑰。   不是徐家的庄园。   而且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完全错过了和余琛的约定,还有徐野给他定的门禁时间。   想起之前徐野跑丢的经历,江颂一激灵,连忙到处翻找自己的手机。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后,屏幕都还没打开,就有一个陌生电话突兀打了进来。   “喂,你好。”   江颂很礼貌的接起来,对面却过了很久才出声:“……江颂。”   是傅云霆。   他声音怎么这么哑?像是抽了很多烟似的。   江颂心里奇怪,很乖的应了一声后听到傅云霆问他:“傅怀瑾在你旁边吗?”   “没有。”很老实的小妖怪瞥了一眼亮着灯的浴室,没什么动静,但人也没出来。   不会在悄悄生气吧。   他探头探脑,没怎么注意听傅云霆的话,还和以前面对他先生一样,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心思却完全放在了另一边。   对面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敷衍,于烟雾缭绕中,他眉头痕迹蹙得更深。   “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和傅怀瑾掺和在一起,他精神方面的问题很严重,对你有着严重的分离焦虑症和性——”   “徐怀瑾!”   傅云霆话都没说完,就忽然被江颂着急的打断掉,对面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劈里啪啦的一阵响,手机扑哧一声像是摔到了水里,之后就只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肯定又是徐怀瑾的把戏!   压抑的躁郁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傅云霆额角青筋绷紧跳动,冷着脸“砰”的一声把手机给砸到了墙上。   “蠢货!”   他失态的低声怒骂,胸腔因为翻涌的怒气急促起伏着,空荡荡的心脏只要一想到江颂会被骗了干什么,就疼痒得恨不得伸手进去抓烂掉。   焦躁至极的碾灭烟头,他站起来快步走到书桌面前,手速极快的在座机上拨打号码。   “喂,找到了吗?”   “……不是都五个小时了吗?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毫无进展??傅家养你们的作用在哪里?!”   到最后傅云霆几乎已经是在吼了,这是从未有过的,过往游刃有余的掌权者现在如同情绪崩溃了一般,完全无法自控。   “最后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消息,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他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等周围彻底寂静下来后,那种像是窜在脊骨中的焦躁又再次卷土重来了。   傅云霆不自知的咬紧牙根,下意识想去掏烟,但摸到完全空了的烟盒后他才像是被惊醒一般,目光愣怔的偏头去看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   一地的烟头,甚至烟雾都还在有些没散。   他在干什么?   傅云霆逼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慢下来,动作僵硬的把烟盒丢回原位。   他不是傅怀瑾那种废物,会因为没发生的事情而焦虑到需要药物干扰的地步。   他有自制力。   而且他清楚而明白的知道自己对江颂的态度。   只是一个长辈在担忧一个又笨又呆的小孩而已,能有什么?   江颂长得那么乖,不就该拢到羽翼下好生保护吗?   其他?其他能有什么?   喜欢吗?   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可能呢……   傅云霆仰靠在沙发上,手臂疲倦地横梗在眉眼处,想要借此挡一下灯光。   可突兀的,他看到了手臂上的咬痕。   江颂留下的。   那笨蛋看着慢吞吞的,但牙尖嘴利,不仅说话能噎死人,就连咬人也利落的不行。   他甚至一点都不带犹豫,咬住后舌头都在跟着用力,湿漉漉的贴着他的伤口,温热而柔软……   傅云霆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屏了下去,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他死死盯着那个咬痕。   许久,墙上映出来的光影低喘着仰头,如同饮鸠止渴般绷紧脖颈,对着那个牙印舔了一下…… 第18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8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江颂好不容易才把徐怀瑾从血淋淋的浴缸中给拖出来。   之前他便带着伤,泡澡时手腕和脖颈也被防水绷带给缠得严严实实的,谁知只是一时没看住,这人就扯松了绷带,甚至大腿上全是抓出来的血痕。   但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套着湿漉漉的睡衣,气息急促混乱,前一秒才被江颂按坐在地毯上,后一秒就不安的又重新爬起来贴过去。   “对不起,颂颂,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眼眶湿红一片,声音很哑,亦步亦趋的跟在江颂身后,焦躁不安得像只害怕被丢掉的大型犬类,连脊背都小心翼翼的瑟缩着,不断重复道歉。   听得江颂微微蹙眉,他突兀停住,回头脆生生道:“坐好。”   徐怀瑾瞳孔轻颤了下,嘴角怪异的划开点弧度,飞速跪坐在原地,拽住江颂的衣角讨好的挨过去蹭了蹭。   “颂颂,不要不理我,我会乖的,我会听话。”   他嘴角的笑明明勉强得不行,可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温驯无害的模样,漏洞之多,连不聪明的江颂都看出来了。   徐怀瑾不该是这样的。   江颂心里莫名难过,眼睫低低压着,囫囵应了一声后便赶紧转头去找医药箱。   因为再不躲开他眼泪就要掉到徐怀瑾身上了。   “系统先生,我背上了一个很大的因果。”江颂在心里十分小声的说:“我现在是一个很坏的妖怪了。”   可惜系统因为隐私管制,此时此刻并不能回应他什么。   心里乱糟糟的江颂顶着一腔愧疚,抱着医疗箱转头焉哒哒的往徐怀瑾那边走。   对方目光一直粘腻在他身上,像是渴求主人注意的缺爱大狗狗,江颂一挨近,他便急切的贴过来,将人紧紧圈在自己怀中。   “颂颂原谅哥哥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违心的江颂磕磕绊绊的撒谎:“我,我,我就是有点……害羞。”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徐怀瑾处理伤口,害怕被看出说谎,于是便僵硬的扯着话题走。   “你怎么老是抓自己呢?多疼呐。还有手腕和脖颈上的伤,是不是很严重呀?是怎么弄的呢?”   从江颂最开始见到徐怀瑾的时候,对方伤口处便被包得严严实实了,即便是现在,纱布散了些,却也没露出伤口。   再联想到傅云霆说的那些,江颂不得不承认,徐怀瑾的确有点问题存在。   而且,这些问题的根源还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向来安分守己的小妖怪颇为心惊胆战,十分心虚的凑近徐怀瑾的伤口,清理包扎得越发殷勤。   直到对方小心翼翼的问:“你会觉得恶心吗?”   江颂动作一顿,还没应声徐怀瑾便忽然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脸埋进他颈侧,颤着声音近乎哀求道:“不要回答。”   他说:“你总是学不会撒谎,漏洞百出,连骗我都骗不好。”   江颂心里跟着悄悄默认,他的确很笨,曾经气得先生三天三夜不出门,反思自己究竟哪一步教学出了差错才会教出江颂这样的笨蛋。   非常有自知自明的小妖怪听话的不作声,听着徐怀瑾在他耳边涩哑道:“我喜欢你,颂颂。”   “我们结婚好不好?”   江颂:“?!!”他还以为这人要开诚布公的坦白心事了,没想到忽然来了个这么大的。   结婚?   这可不行!剧情已经不能再烂下去了。   非常有职业素养的江颂一扫先前的丧气,空荡荡的小脑袋瓜飞快转动,但怎么能要求一只青山小蜗牛有多聪明呢。   本体不过指甲盖大的小东西,脑袋装不了什么聪明办法的。   于是他绞尽脑汁也才想到了个笨办法——刷满怨恨值,他就悄悄给这些人喝点散情水。   听说这东西能叫人绝情断爱,是古往今来无数肝肠寸断的痴情人解药。   他被鸭妈妈莫名其妙的塞了很多,但好像都被喝完掉了——因为那个味道和草莓汁一样。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以至于江颂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发馋,连着徐怀瑾的话都没怎么听清,便含糊着应了过去。   “真的吗?!”   对方忽然兴奋起来,江颂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被扑倒在地毯上。   原先脸色惨白暗淡的男生一时兴奋不已,无形当中像是尾巴都晃出了残影,眼神狂热痴迷,不可置信道:“我们明天真的可以去领证吗?!”   江颂:“……”   江颂:“!!!”   他刚刚答应的是这个??   造孽。   内心懊恼不已的小妖怪竭力忍着心虚,想着先糊弄过去,于是嗯嗯啊啊的不表态也不拒绝,视线飘着,十分小声道:“就,就是我需要回家一趟。”   那个散情水太好喝了,以至于现在都没剩多少,只能兑点清水,给每个喜欢他的人都分一点。   但这玩意儿一旦掺上别的东西,时效性就会大打折扣,需要在短时间内赶紧服用,不然就会完全变成一份普通的饮品。   所以江颂有个大胆的想法——   把喜欢他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悄悄下药,一次性解决,省时省力。   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点子的江颂,嘴角都忍不住得意的翘了翘,像是只在酝酿坏主意的猫崽子,小表情里的跃跃欲试叫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不怀好意。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存在呢?   徐怀瑾心脏像是被电流击中,从尾椎骨窜上头皮的酥麻剧烈到让他身体都跟着打了下颤。   好可爱……   好可爱的宝宝……   气息再次灼热粗重起来的男生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目光痴热的粘腻在江颂身上,不管不顾的再次扑了上去。   ——   第二天清早,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江颂整个人都焉哒哒的。   光溜溜的身上布满吻痕,尤其是胸前,被嘬吸得都有点破皮了……   疼得直吸气的可怜小妖怪细细呜咽了一下,听着卫生间的淋浴声,他咬牙气哼哼的捶了一下徐怀瑾的枕头。   可动作间被子磨过尖尖,痛得他脊背都弓着轻颤了下。   江颂更委屈了。   眼眶红红的,盈满水光眼看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了,却突然听到脑海中关于怨恨值的播报。   【叮!怨恨值+10】   【叮!怨恨值+6】   【叮!怨恨值+5】   一连串的数值像是天上掉的馅饼,砸得江颂人都晕乎乎的,哪里还想得起来难过。   他吸吸鼻子,仔细去看现在的数值。   99。   哇!   是99!!   江颂激动得脸颊都覆上了层薄红,眼睛亮晶晶的,躲在被窝里超级开心的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压住自己的激动。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第一个任务终于要完成了。   兴奋不已的江颂搓搓自己的小脸,决定乘胜追击,赶紧把散情水骗他们喝掉,不然数值一满,他就不剩多少时间了。   斗志昂扬的江颂在被窝底下从床头爬到床尾,翻找了好一圈才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昨天晚上已经“说服”徐怀瑾回家了,所以现在他得把所有喜欢他的人全都约到徐家。   江颂心里算盘打得响亮,等他好心情的按开手机时,却瞧见铺天盖地的消息不断涌进来,甚至多到界面都卡顿了一下。   他匆匆瞥了一眼,消息繁杂,来源众多,但大都在问同一件事。   【你要和徐怀瑾领证?】这是傅云霆,一如既往的充满说教意味的否定道:【江颂,不要胡闹,等我来找你。】   相比较而言,秋以寒的就直白的多。   【老婆!肯定是徐怀瑾那条贱狗在胡说八道对不对?他那种人就是这样,整天发了疯的想做小三,乖,咱别理他。】   【好想老婆。】   【我来找你好不好?】   ……   【宝宝,我到你家门口了。】   最后那句话莫名看得江颂一激灵,让他冷不丁的想起之前那个骚扰他的变态先生。   和秋以寒挺像的,也的确是这人的做事风格。   但像这样在背后恶意揣测别人,多少是带点个人情绪的,江颂觉得这不太礼貌,于是摇摇头甩走了这些猜测。   他顶着被子蹲在床上,指尖在屏幕上慢吞吞的打字——   【你好,请问今天十点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到我家里坐坐,可以吗?】   长按复制,选择群发。   消息一扔出去,像是水滴炸在了油锅里,无数回复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尤其是秋以寒,简直隔着屏幕都能看见他的兴奋。   【宝宝,这是见家长吗?!】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我就知道,徐怀瑾就是在虚张声势,还发朋友圈说要和你领证,真是心机狗!】   【老婆别理他,等我们结婚就在外面买大房子,离这种疯子远远的。】   【啊啊啊啊好兴奋好兴奋,乖宝你说我该带点什么见面礼呢?】   ……   秋以寒的消息多到根本停不下来,江颂打字又慢,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点汗时才终于发出去一句:【不用带什么,你人来就好。】   这句话乍一看好像在应着秋以寒先前那些“见家长”的说辞。   有点不对。   江颂微微拧眉,正要撤回时,头顶的被子忽然被人轻轻掀开。   他顺势抬眸,便瞧见徐怀瑾面无表情的站在床边,垂下去的左手还在拿着手机。   上面亮着的屏幕正显示着一个聊天界面,顶头的备注赫然写着“宝宝”两个字眼,绿色的聊天框里是一句十分熟悉的话。   江颂:“!!!”   救命!群发忘屏蔽徐怀瑾了。 第19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19   江颂心里懊恼不已,面上却硬是挺着那口气,红着耳尖一本正经的骗人。   “这,这是逗你玩呢。”他声音小小的,表情很认真,“这是在假装我们不熟,玩游戏知道吗?”   徐怀瑾眉目情绪寡淡,唇角的弧度勾得很浅,压着眼皮,意味不明的笑笑:“玩游戏?”   他声音低哑,长指勾住江颂下颌,轻轻用力抬高,带着几分叹息笑道:“昨天晚上不过是被舔了几下就哭成那样,还要玩游戏?颂颂,你胆儿是有多大?”   玩游戏要什么胆儿?明明是撒谎才需要。   江颂悄悄反驳,十分心虚的绷着小表情,竭力佯装自然的点点头,应和道:“嗯,很大。”   他害怕自己说太多会露馅,于是便匆匆和徐怀瑾约定道:“我们就假装和以前一样,你不要老是贴过来亲我,要懂礼貌,要有距离感。”   “那奖励呢?”   江颂眨巴着眼睛,“奖励?”   “对,奖励。”徐怀瑾像是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嘴角轻轻扬着,弯腰凑过去,声音故作委屈:“我这么听话,颂颂总要奖励我些什么吧。”   不然,凭什么要他平心静气地和那些恶心人的小三共处一室。   徐怀瑾眼睫低压,遮住了眸底浓烈且汹涌的妒忌,他知道江颂在说谎,也知道他有多不情愿和他结婚。   兴许就像傅云霆说的那样,江颂就是讨厌他,就是憎恶他这个鸠占鹊巢的罪魁祸首,所有表现出来的喜欢都只是为了抛弃他做准备而已。   所以,他应该听话一点,再听话一点……   徐怀瑾竭力忍着从心脏中窜出来的恐慌,眼帘越发低垂,缱绻而痴迷的埋入江颂怀中,声音很轻。   “宝宝,给我买个项圈吧。”   ——   江颂是个十分守时的小妖怪,早早收拾好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要赶回去。   谁曾想车子才出了庄园,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宾利依次排开,无数装备精良的保镖面色肃冷,和庄园安保对峙时,谁都能看出来气氛剑拔弩张。   江颂被吓了一跳,转而从车窗瞥到不远处的傅云霆时,高高悬着的心脏才得以落下一些。   因为他知道这人虽然刻板固执,但绝对不是什么乱来的人,相反,他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会出现在这儿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傅云霆状态差得吓人。   眼中血丝密布,眼下青黑浓重,下颌胡茬都冒出了些,头发也没打理,胡乱散在眉眼间。   他看起来像是很不安,低垂的眼睫颤的厉害,长指间夹着细烟,过肺的烟雾被吐出来后散尽在橘黄色的朝阳中,整个人显得颓丧又阴郁。   是完全不一样的傅云霆。   江颂觉得有些新奇,车子才停下,便降下车窗冒出头去,“傅先生。”   他脆生生的问:“你怎么在这里呀?”   后者似是顿了一下,而后才平静的撩开眼皮看过来,眸色漆黑沉郁,开口的声音极为沙哑。   “江颂,过来。”   “我——”   江颂才开口,就被身后的徐怀瑾揽着腰身抱了回去。   “小叔,麻烦让一下,我们有些着急。”   温缓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让人听着极为舒服,好像根本没看到面前这紧张的一幕。   傅云霆脸色差到极致,目光阴鸷的碾熄烟头,面无表情的从旁边保镖手中接过枪,上膛后随意拎在手中。   “江颂,我再说一遍,过来。”   徐怀瑾嘴角的弧度彻底冷了下去,血腥的念头猝然乍现时,被他按在怀中的江颂忽然挣扎了下。   兴许是昨天晚上消耗的精力过多,以至于他现在都没什么力气,用头抵住徐怀瑾的胸口费了老大劲才扭过身去。   彼时他乱翘的小卷发在风中轻轻晃动,脸上因为用力挣扎浮了一层薄薄的桃粉,于橘黄色的朝阳中很有礼貌的问道:“傅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像是一只被养得极为精致的小猫。   乖得让人头皮发麻。   傅云霆喉咙发紧,听着对面那个笨蛋慢吞吞的说道:“我有一点赶时间,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路上还可以聊事情。”   他这么生气,肯定是在不满徐怀瑾自作主张的就要和一个男生结婚。   所以把他邀请上来,路上给徐怀瑾做做思想工作,万一再多施加一点压力,徐怀瑾就能想通不和他结婚了呢。   算盘打得响亮的江颂完全没有看到身后的徐怀瑾眼神有多恐怖,阴森血腥的妒忌像渗了血沁在他瞳孔深处。   可是要听话……   指尖怪异的发着颤,徐怀瑾沉默不语,撩开眼皮看向傅云霆。   对方似乎没想到江颂会这样说,不过愣怔了一瞬他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迈近。   “砰!”   随着车门被关上,两个高大精壮的男人完全挤满了还算宽敞的后座。   顿感力超强的江颂被迫坐在最中间,完全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火药味,甚至还十分有礼貌的提醒了一下同坐的二位。   “你们有点挤到我了。”   徐怀瑾:“……”   傅云霆:“……”   谁都没动,甚至徐怀瑾还揽着江颂的腰想要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但他一动手,傅云霆就态度强势地攥住江颂的手腕。   “连最基本的行车安全都不懂吗?”   “车子还没启动,我抱一下我自己的男朋友怎么了?”   话落,徐怀瑾目光剜过傅云霆的手,嘴角的弧度勾得很是怪异,声音轻缓:“松开他。”   一个三十二的老男人,过往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怎么不去死啊……   徐怀瑾眸底的污浊浓郁恶毒到了极致,和傅云霆对视的那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血腥的妒忌。   他们恨不得一枪崩了对方。   偏偏江颂对此一无所知,端端正正的坐着,小表情很是严肃。   “行车需要注意安全。”他一丝不苟的系上安全带,还仔细检查了两边,认真道:“你们的安全带呢?”   徐怀瑾:“……”   傅云霆:“……”   怪异的安静中,一前一后想起了“咔哒”两声,坐在前排的司机气都不敢喘一下,一听到这声音,连忙启动车子,顺便将前后排的挡板给升了起来。   太恐怖了。   而在风暴中心的江颂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暗戳戳的把话题往结婚这事上引。   “傅先生您结婚了吗?”   “没有。”傅云霆答得很快,甚至还一反常态的添了好几句:“也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任何情人。”   “哦?小叔原来身体有问题呀。”   徐怀瑾假惺惺的担忧:“是快死了吗?”   江颂:“……”   “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傅云霆撩开眼皮,冷淡的望向徐怀瑾,语气平静。   “倒是你,重度焦虑症,以及严重依赖药物镇定的精神状态,能活几年?”   “哦,还差点忘了。”傅云霆嘴角掀了点轻嗤的弧度,高高在上地睨着自己这个侄子,掺着明晃晃的恶意道:“你会告诉江颂,你平时是怎么发泄性/瘾的吗?”   看着徐怀瑾猝然缩紧的瞳孔,傅云霆心头快慰,阴暗自私的念头翻江倒海的涌出来。   但下一秒,他嘴忽然被江颂捂住,温热的触感像是带着电流一样,酥酥麻麻的刺向他的神经。   傅云霆整个人愣怔了一下,垂眸看向江颂。   这笨蛋正微微蹙眉,双臂大开,两只手分别捂住旁边两人的嘴,不赞同道:“怎么能吵架呢?”   况且这吵架的方向也不对呀。   现在傅云霆该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徐怀瑾不该和男孩子结婚才对。   于是江颂试图循循善诱,松开一边的手,问道:“傅先生,你是不是不同意徐怀瑾和我在一起呀。”   傅云霆:“嗯。”   听到这回答,江颂眸底的光亮了些,藏着雀跃,故作生气,连忙接话:“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我是男孩子,徐怀瑾和我在一起,不仅会饱受非议,还会自断前程,遭人诟病,最后落魄于街头,含恨而绝。”   小说里好多都这么写的。   江颂努力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就是在暗戳戳的提醒傅云霆赶紧让徐怀瑾悬崖勒马,谁知对方目光晦暗,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涩哑的应道:“不是。”   “嗯?”江颂心里着急,等不及似的凑过去问:“那是因为什么?”   谁知还不等傅云霆回答,旁边的徐怀瑾就忽然攥紧了他的手腕。   江颂下意识回头,便瞧见对方脸色煞白,蹙眉弓紧腰背,呼吸碎乱急促,敛着湿红的长眸不敢看他。   “颂颂……”   “……我有点喘不上气来。”   徐怀瑾气息溃乱,在江颂手足无措的凑上来想给他开窗时,他顺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把大半个身体都贴了过去。   “我好难受……”   埋在江颂颈侧喘息的男生呜咽着哭腔,旁若无人的想要寻求自己男朋友的安抚,不断拉着江颂的手往自己脖颈上放。   “我没带药。”   “颂颂,给我闻一闻,好不好。” 第20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20   江颂羞得耳尖一红,悄悄挨在徐怀瑾耳边说:“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吗?”   在旁人面前要收敛克制一点,尤其还当着傅云霆的面,即便年龄相差不大,可总归是长辈。   人类不是最讲究这些吗?   向来循规蹈矩的小妖怪感受着身侧傅云霆的视线,有些如坐针毡的推了推徐怀瑾,很小声的挨着他说:“你不要这样贴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说话时他动作慢吞吞的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药瓶,塞到徐怀瑾手里。   “这是你的药吗?我看你总是吃它,就顺手给你拿了一瓶。”   悄悄话话才落下,旁边的傅云霆就冷不丁的嗤笑一声:“救命的药都能忘记带,脖子上顶着的是什么?猪头吗?”   江颂:“……傅先生——”   “没事的。”徐怀瑾低声打断江颂,低垂的眼睫颤得厉害,紧紧攥着药瓶轻喘着呢喃:“……是我的问题,对不起颂颂。”   他姿态可怜到像是快要碎了一样,咬牙逼着自己和江颂拉开距离,眼尾的湿痕瞧得江颂心神一震。   “不是你的错。”眉头轻蹙的小妖怪转头不赞同的看向傅云霆:“傅先生,你不要这么说他。”   本就压着一腔妒忌的傅云霆绷紧下颌,眉目压得很凶,连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带了点脾气。   “你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江颂抿紧唇瓣,搅着手指下意识往徐怀瑾那边挪了些,再开口的声音变小了很多。   “……你不要这么凶呀。”   “我脑袋笨也没有办法呀,如果我像你这样聪明,现在早就不在这儿了。”   肯定早早完成了任务,一口气怒刷十几个世界通关重生。   江颂沮丧的叹了口气,翘着的小卷发似乎都跟着焉吧了下去,瞧得傅云霆眉头蹙得更紧,心下懊恼自己先前语气过于差劲。   这小孩本来就单纯,要怪就怪傅怀瑾实在虚情假意,嘴上说着喜欢,实则把自己小男朋友耍得团团转。   江颂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未来。   傅云霆眸光晦暗阴郁,好不容易把道歉挤到嘴边,谁知下一秒徐怀瑾便轻轻将人揽住,眉眼低垂,温柔而怜爱的轻哄道:“我们颂颂一点都不笨,反而很聪明,很乖,很可爱。”   喜欢总是令人盲目的。   江颂老神在在的摇摇头,并没有把这些哄弄小孩的话听进去,他很明白自己的智商,用他先生的话来说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好在他十分懂得勤能补拙,不过稍微沮丧了下便将心思重新拉了回来。   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让傅云霆阻止徐怀瑾和自己结婚。   不过他余光悄悄瞥过去,便瞧见傅云霆像是极为嫌恶他一般,视线转往一边,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不用管他。】沉寂已久的系统忽然出声:【到时候回去,你故意让徐怀瑾发现你就是骚扰他的变态,那区区一个怨恨值岂不是手到擒来。】   【届时再给他们散情水一喝,被赶出徐家的剧情一走,咱就能完美收官这个世界。】   江颂一听,眸光都亮了几分,语调慢吞吞的夸赞道:“系统先生你可真聪明。”   系统:【人工智能,向来如此。】   算盘打得响亮的一人一统跃跃欲试,尤其江颂,心里巴不得现在就回到徐家,让徐怀瑾发现他藏着的秘密。   暗自急切的小妖怪并没有发现,视线转往他处且面色冷冽平静的傅云霆,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像是极没安全感般用力到指骨泛白。   与此同时,徐家。   满地狼藉的客厅中,目色猩红的徐野按着秋以寒的头,“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   瞬间,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男生的大半张脸,蜿蜒而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偏偏他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嘴角勾起的弧度疯戾恶劣,压着眼皮睨向同样浑身是伤的徐野。   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被利器划开了一个长而深的裂口,鲜血濡湿了大半衣服,凶戾的死死盯着秋以寒时,刻骨的嫉恨似是恨不得将他扒皮剥骨一般。   唯一好一点的,是站在落地窗前的余琛。   他那里是整个客厅唯一完好的地方,漂亮干净,整洁而柔软,在朝阳中散发着甜软的香味,像是草莓味的糖果。   很可爱……   脸色原本极为苍白的余琛眼帘低垂,似是克制不住般张口轻喘了一下,脸颊处的潮红靡烂得像是醉了一般。   原来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吗?   平日里是不是会懒洋洋的躺在这儿,像是小猫一样哼唧着晒太阳,这个时候他肯定很乖,很爱撒娇。   亲一下就会慢吞吞的抱怨舌头好酸,娇气得不行。   余琛仅仅是想着,心脏就酥麻得近乎颤栗,目色痴热的梭巡着属于自己男朋友的每一丝痕迹。   “蠢货。”   徐野瞥见这一幕时,脸上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他就不该答应让这两个贱人进来,还美名其曰先合作找回江颂,结果还没坐上十分钟,彼此之间藏不住的妒忌便如溃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恨不得把对方扒皮抽骨的碎尸万断,却又隐隐害怕被江颂厌弃,以至于谁都没敢下死手。   所以徐野走神暴露致命弱点时,秋以寒也只是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翻转继而一脚将人踹出去而已。   “一群神经病。”   秋以寒身体因为车祸还留有一堆伤,现下扶着墙缓气,眉目间凶戾得像头见血的野犬,厌恶道:“我老婆就跟你这种怪物住在一起?”   “啧,怪不得胆儿小成那样,天天被各种神经病吓着,真是可怜死了。”   “那张嘴再他妈胡乱喊人试试。”   踉跄站稳的徐野撩开眼皮,“秋以寒,你今天是想死在这儿吗?”   “呵,是啊。”吊儿郎当的男生挑衅般的勾着唇角,因着汹涌的妒忌,说话越发没个正形。   “我梦寐以求的就是死在我老婆手上,怎么,你要帮我完成这个夙愿吗?”   徐野听着那刺耳的字眼,牙根都咬出了血,顺手拎起倒在地上的高尔夫球杆时,传声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管家的声音很高兴。   “先生,小少爷回来了!”   这话才出,客厅中的三人瞬间抬头,眸光出奇一致的翻涌出热切,都下意识的就要出去接人。   可徐野和秋以寒状态都极其糟糕,也明白就江颂那胆儿,瞧见这一幕肯定会被吓到。   于是犹犹豫豫,倒是让余琛抢了先。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从没日没夜的打电话发消息,到后面西山找了一天一夜,再到现在,余琛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回一样。   长风悠悠,秋光灿烂,漂亮的枫树叶哗啦啦的响着,余琛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一如既往的乖顺,站在茂密盛大的枫树下,漂亮柔软得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精灵。   “颂颂……”   嘶哑的低喃轻到微不可闻,余琛眼中完全看不到其他人,急切的大步迈过去时,因为在不断克制濒临崩溃的情绪,以至于指尖抠破了掌心都没有意识到。   还是江颂对血腥味敏感,视线瞬间转到他手上,却不待他多看一眼,一直紧紧挨着他的徐怀瑾便忽然将他揽到了怀中。   “余琛?你怎么在这儿?”   徐怀瑾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画上去的一样,流于表面的温和薄得像是一戳即破的纸张,脸色很白,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轻飘飘的说道:“你状态看起来很糟糕,需要我让人送你去医院吗?”   他这话才落,跟过来的保镖就极有眼力见的想要上前,但傅云霆似是不经意般瞥了一眼,瞬间便有人上前不动声色的拦住。   任何可以给徐怀瑾添堵的存在他都很乐意舔一把火。   傅云霆余光扫过徐怀瑾放在江颂腰间的手,额角青筋突兀的跳动了一下,扯开目光,他下意识想去掏烟。   可江颂就在旁边……   喉结再三滚动,傅云霆好不容易才压下了那阵瘾。   对于这一切,心思大条的江颂一无所知,才猝不及防的被徐怀瑾按到怀中时,他便听到余琛猝然混乱的呼吸。   “不许碰他!!”   暴戾的低吼吓得江颂呼吸一紧,转头便瞧见余琛被保镖拦在了几步之外,执拗的目光让人看得心惊。   在这个世界让江颂最心虚最愧疚的人除了徐怀瑾就是余琛了。   说要作为对照组作妖让他明白徐怀瑾才是最好的选择,结果最后连徐怀瑾也崩得一塌糊涂。   头疼的江颂对这种局面简直是手忙脚乱,还在组织语言准备解释时,徐怀瑾忽然好脾气的笑了笑。   “不要碰谁?余琛同学,平白无故跑来我家发疯,恐怕是有点不合适吧。”   “你家?占据了江颂二十年的人生,害得他前半生孤苦无依的罪魁祸首,竟然在说这是你家?”   性情向来冷淡的余琛第一次在江颂面前表现出刻薄,讥讽道:“脸都不要的东西!”   “你——”   “够了!”   实在是听不下去的江颂鼓足勇气出声,撑着一口气凶人。   “不许吵架,都给我回去坐好,我有事情要说。”   他一副郑重其事要宣布大事的表情重复道:“很重要,非常重要!”   “可——”   “也不许说话!”万一吵着吵着余琛说漏嘴了,让徐怀瑾知道他其实已经和别人悄悄好了,那场面更是混乱。   心虚的江颂表情绷得越发凶,谁多喘气一下他都会瞪过去,跟个严肃的小老师一样,竟然一时之间真给他震住了场面。 第21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21   不过那口气也没撑上多长时间,一进客厅,瞧见从楼上下来的徐野以及坐在沙发上处理伤口的秋以寒后,江颂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   一下子要骗这么多人,对于他这个没出息的小妖怪来说挑战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他屏息凝神的悄悄打腹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被收拾过的客厅以及带伤的徐野和秋以寒。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水。”他寻着机会要溜,但下一秒傅云霆便紧跟着出声:“桌子上有。”   江颂要跑的动作咻忽一顿,抿紧唇瓣慢吞吞地看向傅云霆,面无表情:“哦,你眼神真好。”   傅云霆:“……”   “宝宝!”   熟悉的夹子音忽然由远即近,江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过来的徐野整个儿抱到了怀里。   “一出门就不乖,连电话也不接,是打算不要妈妈了吗?”   完全被第二人格取代的徐野哭丧着一张脸,埋在他颈侧蹭来蹭去,委屈的不行。   “我的心肝儿肯定是被人教坏了。”   “好可怜……”   徐野长眸湿红,迷离的眸光在瞥到那被衣领遮盖住的吻痕时猛地顿住,从喉咙中挤出一丝怪异的轻笑。   “……宝宝学坏了对不对。”   “还背着妈妈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他低声呢喃着,语气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指腹按压在江颂皮肤上的时候,凉得他猛打哆嗦。   周遭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凉了下去,傅云霆是最先动手的那一个,皱眉径直大步跨过去,从后面直接一把扯开了徐野。   “脑子有毛病就去医院。”他眉头皱得很深,气息混乱的盯向江颂:“你平日在家里面也是和他这么相处的?”   秋以寒反应更是剧烈,边上医生才给他处理好伤口,他便匆匆将人推开,急切的凑上来。   “让我看看有没有被吓到?”   可还没挨近,江颂就被余琛给揽住腰拥到了怀中,竭力克制情绪的男生声音很哑。   “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秋以寒被截胡,整个人眉目瞬间凶戾起来,不管不顾的拽住江颂手腕,“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带我男朋友离开?”   “男朋友?”   安静许久的徐怀瑾忽然站起来,嘴角弧度勾得和煦,眼神却阴冷狰狞得如同恶鬼般,轻声道:“颂颂,什么男朋友?”   处在风暴中心的江颂心虚地看都不敢看人,支支吾吾的挤出些字眼。   “没有……”   “没有什么?”秋以寒眉头一挑,陡然凑到江颂面前,“宝贝,你在赖账吗?”   江颂瞪圆眼睛,“我没有。”   他拧眉和近在咫尺的秋以寒对视,“我没有答应过你。”   “那我呢?”   眸中血色浓重的余琛极其不安的颤着呼吸,“你已经骗了我很多次了,颂颂。”   瞬间哑然的江颂被周围人热切贪婪的注视着,紧张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复杂困难的事情呢。   左右为难的小妖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鼻头都沁出了点汗,好在脑海中的系统忽然出声。   【叮!怨恨值+1。】   【恭喜,任务完成,请做好准备,三小时后即将脱离该世界。】   江颂高高悬着的心脏忽然落到了实处,一鼓作气的从余琛怀抱中挣脱出来,凑在他面前的秋以寒眼神一亮,顺势就想去接住自己老婆。   可转而下一秒就被江颂伸手推了出去,“你走开一点。”   其他人也都坐不住,尤其是徐野,刚刚被傅云霆甩开时扯到了伤口,害怕吓到江颂,才屏息噤声的在边上处理血迹。   此刻目光咻忽转向被团团围住的江颂时,妒忌而贪婪的眸光可完全没有泛病时那么松散,反而阴鸷扭曲得令人心惊胆战。   但江颂完全没有发现,他还在心心念念自己的散情水,又联想到自己刚刚震住场面的模样。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江颂凶得很快,气势也足,瞪着几个气势冷骇的男人,努力压低声音凶人。   “都不许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严肃脸,“现在大家都坐好。”   一米七几的个子在普遍一米九的几个男人围困中,娇小得过分,尤其他说话还改不掉语速缓慢的习惯。   自以为很凶,其实可爱到叫人心都快跟着化了。   那种感觉,就跟才学会走路的猫咪在努力朝危险哈气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但萌死人的可爱就已经是最致命的攻击了。   气氛从尖锐的紧绷滑向了另一个极端,几道频率不一的呼吸猝然粗乱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灼热粘腻的目光几乎恨不得把视线中心的小妖怪给吞进去。   但分秒必争的江颂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硬是让一群恨不得捅死对方的男人坐了下来,然后火急火燎的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等我三分钟。”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往楼上冲,因为他房间里有放着许多草莓汁,这样把草莓味的散情水添进去也不容易被发现。   可方向感不好的笨蛋在急急忙忙中拧错了门,猛地冲进房间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走廊上的灯光从他后面探进来,昏暗当中,他看清楚了房间里面的东西。   密密麻麻,毫无间隙的全都是他的照片。   各种角度,各种场景,无数张照片中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的脸全都被涂抹掉,力道大得似乎把照片都划得对穿,阴暗的妒忌叫人看得骨寒毛竖。   江颂呼吸泛凉,被吓得后退一步,视线慌乱无措的移开,却又瞥到床边上散落的几张彩纸。   看样子像是聊天记录。   他心脏跳得厉害,鬼使神差的往里面走去,借着从窗帘后面透进来的光,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你的腹肌真好看。】   【可以给摸一下吗?】   【刚刚衣服卷的好高,差一点就全都看到了,是粉色的吗?】   ……   是他之前发给徐怀瑾的变态短信。   他全都打印了出来,甚至表面几张的角落还沾着白色的干涸污渍。   江颂脑袋聪明了一下,不过思考了一瞬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他脸上瞬间浮上一层薄红,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去看。   原来徐怀瑾都知道。   羞耻到恨不得原地爆炸的江颂也顺势想通了那个打电话给他的变态先生是谁。   “怎么能这样呢……”   低声呢喃的江颂苦恼不已,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后把余下的大半瓶散情水全都加在了徐怀瑾那杯里。   他笃定是自己没有严格遵循人设的原因才导致这么多剧情角色也跟着崩坏成这样。   徐怀瑾不该是这样的。   江颂难过的叹了口气,抱着一大堆草莓汁咚咚咚的冲向楼下。   客厅里的气氛正处在极度诡异的安静中,所有藏在暗处的妒忌都在等着一个裂口。   就连神经大条的江颂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不过他没时间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他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还要走掉后续剧情,不然最后的积分会被罚扣掉一半的。   着急不已的小妖怪忽略了这些小细节,照着序号给每一个人手中都发了一瓶草莓汁。   “承蒙大家这么久的照顾,一直没什么回报的机会,小小礼物,算是一点心意。”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场面话,期间还十分贴心的给每一个人都拧开了瓶盖,热情的催促道:“快尝一尝,很好喝的。”   那热切的态度,以及竭力掩饰的心虚小表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果汁有问题。   而且,这笨蛋的在这种情形下这么突兀的送人果汁,真的很奇怪。   傅云霆压着眼帘,指腹摩梭在江颂刚刚碰过的地方,心里积压的妒忌像是被人塞进了块棉花糖。   他简直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阴谋呢。   压平嘴角的弧度,他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视线黏在江颂身上,仰头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真是疯了。   傅云霆心下叹息,余光瞥过其他几个男人,一个个比他积极的多,尤其是徐怀瑾,还十分郑重其事的做了点评。   “味道很好,颂颂送的这份小礼物,我很喜欢。”   呵,装模做样。   傅云霆心下轻嗤,却也在打着腹稿准备去夸这个问题果汁。   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昏昏沉沉的,很困,很重,思绪像是黏了一层胶水,一种怪异的不安感迅速蔓延开来。   他竭力抬着眼皮看向江颂,对方也正好看过来,表情很乖,很小声地跟他道歉。   “对不起呀傅先生,不过你不要担心,你那杯里只是一些助眠的药剂,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助眠?后遗症?   江颂要干什么?   傅云霆一头雾水,却抵不住过分的困倦,思绪逐渐沉入一片黑暗。   直到许久,等傅云霆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到了家中的卧室里了。   向来运筹帷幄智多近妖的男人表情空白了一下,实在不明白江颂那个笨蛋准备做什么。   是怕被抓包交了许多男朋友才出此下策?   真是一个可恶的笨蛋。   傅云霆心里又气又好笑,顺手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第22章 阴湿病态自卑男(完)   傅云霆微微蹙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让他有些心绪不宁,这种焦躁在门打开见到徐怀瑾那一刻达到了极点。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低头看手机的青年明显是才回来,书包都没放下,一副已经在这里住下的模样。   可那怎么可能呢?   傅云霆目光下意识梭巡他身后的角落,企图看到那个动作慢吞吞的笨蛋。   但什么都没有。   徐怀瑾抬头看过来,眉目间的情绪很平和,嘴角习惯性的勾着点弧度,温缓道:“昨天晚上才搬进来的,你不是一直期望我这样做吗?”   “江颂呢?你把江颂留在徐家了?”   徐怀瑾似是对这个名字很不喜,面上的笑意都淡了些,“我不太清楚他现在还在不在徐家。”   傅云霆呼吸微紧,“你说什么?”   “他,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徐怀瑾斟酌着措辞,“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拿了一笔钱准备搬出徐家。”   平缓的语调明明正常无比,却听得傅云霆心脏发凉。   江颂到底给他们喝了什么?   隐在暗处的不安彻底爆发,傅云霆指尖都在发抖,猛地越过徐怀瑾大步朝楼下走去。   带来的风在初冬里冷得吓人,徐怀瑾偏头看了一眼,眸光很平静,只是握着手机的指尖在不断用力。   他不太记得自己和江颂有什么交集,但昨天发现那满屋子属于自己的照片时,心脏却莫名震颤起一阵酥麻。   是一种极为怪异的且剧烈的……满足感?他甚至荒唐的起了反应,在某一瞬间热切的想要触碰旁边那个心虚的笨蛋。   但紧紧一瞬,这种冲动便如同一缕青烟般散得干干净净。   还不等他出声问一下,江颂便缩着肩膀很小声的对他说会离开这里的,不会打扰到他,让他不要讨厌他。   那时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沉默而冷淡的转身,顺其自然的找着借口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其实他应该早回来的,可他这段时间究竟在徐家等什么呢?   徐怀瑾心脏像是重重挖了一块,空荡荡的,风好像能从胸腔穿过,凉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发疼。   他大概是生病了,或许只是普通的感冒。   不用太在乎。   他垂下眼帘,目光重新回到了手机上,一边滑着满屏的信息一边往卧室里走。   他在看江颂匿名发给他的表白,很多,用词大胆,将自己的下流欲望表现得明明白白。   可他明明看起来那么乖。   徐怀瑾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昏暗中捧着手机一字一句的看过去。   江颂在说喜欢,说想要和他接吻,想得到他的注视和爱意,还说拿着他的外套在做坏事。   被一个同性这样毫无底线的骚扰,意/淫,本来该厌恶的……   可徐怀瑾像是疯了一样,在那热烈的爱意中升腾起了欲望,粗重灼热的喘息从胸腔中蔓出来,愈演愈烈。   喜欢……   江颂说喜欢他……   剧烈的颤栗直冲头皮,徐怀瑾绷紧腰腹,沾满汗水的脖颈鼓起青筋,整个人被快感刺激得近乎痉挛着颤抖。   可释放过后,巨大的空虚感又再次席卷而来   不够,还是不够。   徐怀瑾像是犯了瘾症般,喘息着不断反复翻看那些表白,动作越发凶戾。   这一晚上,他不知道发泄了多少次,可完全没有用。   几乎把他逼到窒息的空虚感像是蚂蚁一样爬在他的血肉里,难受到极点。   徐怀瑾下意识抓挠,思绪混沌不堪时,卧室的门忽然被人猛地踹开。   还没等他抬头看去,脖颈就被闯进来的傅云霆死死掐住。   “江颂在哪?!他在哪?!!”   傅云霆眼中爬满血丝,浑身的烟味浓重到刺鼻,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徐怀瑾瞳孔灰茫,平静至极的和傅云霆对上目光,“我藏他干什么?”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傅云霆呼吸瞬间滞涩,死死盯着徐怀瑾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想要找到他说谎的迹象。   可是没有。   这人像是忘记了自己对江颂的所有痴迷,冷淡而高高在上的看着他,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江颂究竟要做什么?   傅云霆浑身发冷,踉跄着松开徐怀瑾。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只是躲起来了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痴愣的呢喃一点点消弭,空荡荡的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徐怀瑾敛回眸光,在晦暗的光影里呆愣了许久,才扯着唇角轻嗤:“疯子。”   ——   江颂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怀瑾正在去看心理医生的路上,看着手机上的新闻,耳边“嗡”的一声,所有声音全都消弭殆尽。   死了?   谁?   他像是很难理解那两个字眼似的,死死盯着,喉咙处的血腥味蔓延到了整个口腔。   多荒唐呀。   他和这人又不熟。   徐怀瑾平静至极的想着,收起手机时手却抖得厉害,胸腔像是破了一个洞,几乎能把人逼疯的空旷感如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病了而已,只要吃药就能好了,徐怀瑾如此告诉自己。   不过,在此之前,总得去见江颂一面吧。   这些新闻总是会为了夺人眼球起些夸张的题目,江颂怎么可能会死呢?   徐怀瑾摇摇头,转而去了徐家。   那里人很多,很吵,傅云霆也在,他那个向来冷淡严肃小叔竟然在哭。   隔着人群,徐怀瑾远远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男生。   面容精致,眉眼乖巧,安静的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乖。   徐怀瑾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点弧度,转身往外走,心想——   原来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会醒来的。   很快他就会醒来的。   徐怀瑾眸光空洞,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不断发抖,像是有虫子在咬。   肯定是生病了。   于是他像是普通病患那般,见了医生拿了药,折返回家。   只要吃药就能好了。   徐怀瑾面无表情吞了满口的药片,大概是见效慢,虫子还是钻在他皮肉之下拼命咬他。   再多吃一点就好了。   他又机械的扣出一大把药片,像是失去了味觉般往嘴里塞。   还是疼,虫子在咬他,在吃他的肉,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他身上。   徐怀瑾像是疑惑般歪了歪头,心里想着,得扣掉。   得把这些虫子扣掉。   不然江颂见到了,多害怕呀,他胆子那么小。   徐怀瑾笑着摇摇头,指尖用力,瞬间在脖颈上便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不断往外冒着血。   可虫子还是在爬。   “怎么办呢……”   徐怀瑾叹息一声,“会吓到他的。”   他咕哝了一句后便缓缓起身,走向厨房,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月亮还在事不关己的高高挂着,圣洁的月辉从窗户探进来,地上的血泊从阴影蜿蜒而出,像是狰狞的细蛇。 第23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   【任务结算中……】   【怨恨值:100/100】   【剧情值:30/100】   【人设值:0/100】   【扣罚项:人设严重崩塌,扣罚500积分;剧情走得虎头蛇尾,扣罚176积分。】   【综合所得积分:324/1000】   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江颂慢吞吞的瞪大眼睛,“竟然还有扣罚?”   【……我也才知道。】系统沉默了会儿,才措辞解释:【以往所有任务者,都是满值通关的。】   江颂是第一个失败的。   团坐在系统空间中的小妖怪反应了一下它的话,而后才后知后觉的耷拉下眉眼,沮丧得像颗焉了的小白菜。   “对不起。”   系统:【……下个任务不许这么可爱,要凶一点。】   不然这辈子都别想攒够十万积分了。   不过万幸的是江颂十分擅长努力和坚持,不过稍稍失落一会儿,他便重新打起精神,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握拳:“我会的!”   ——   玉棠春,整个汴京最为奢靡混乱的消金窟,纨绔子弟无与伦比的天堂。   而今晚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尤其是被小心翼翼簇拥在看台上的一群官宦子弟,最为放肆。   慵慵懒懒的随意靠坐着,逗趣说笑间挥金如雨,饶有兴趣的往台下丢着金豆,看那一个个如花美玉的姑娘或者少年为之哄抢。   看着这一幕的江颂心里有点不适。   他装不住情绪,眉头轻蹙了下,瞬间边上便有三五个人围拢过来,不动声色的和他不断拉近距离。   “谁又惹到我们小侯爷了?”三皇子祁政勾着笑,狭长上挑的狐狸眼懒散压着,迷蒙的情欲在光影中晦暗热烈。   边上的魏迟不像他那样遮遮掩掩,这五大三粗的国公府世子,从背后挨着江颂,近乎完全贴在了一起,低头嗅闻着心上人的味道时,那张深邃俊美的脸上潮红一片,滚动着喉结几乎差点喘了出来。   今天他们有打赌,堵谁能把江小侯爷约出来,输掉的人需要在江颂面前吃掉三倍剂量的红铅丸。   本来便是药性极强的助兴药物,现在却玩笑般的吞吃了三倍,这两人能正常说话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不过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魏迟身体烫得厉害,跟发烧了一样,连洒在他脖颈的呼吸都热得吓人。   不舒服的小妖怪眉头拧得更甚,仰头直接攥住魏迟的头发,表情很凶,说话却慢得一塌糊涂。   “你是狗吗,一直闻我,好烦。”   说话时他的舌尖若隐若现,粉色的,很可爱,像小猫舌头……   心脏都在颤栗发麻的魏迟眸中尽是病态的痴迷,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的凑过去,急切焦渴得是条饥肠辘辘的恶狗。   “颂颂……给我闻一闻……好颂颂,救救我……”   他呜咽着,湿漉漉的长眸湿得厉害,但江颂却不见什么怜悯,表情甚至有些嫌恶,他偏头躲开魏迟的舔吻,毫不犹豫的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努力装凶恶的江颂绞尽脑汁的无理取闹,打了人家还要咕哝着抱怨:“浑身都硬梆梆的,打得我手都痛了。”   可他哪里用力,被养得那样娇,连欺负人都跟猫咪踩奶一样。   祁政眼尾的猩红一点点蔓延开,凑到江颂手心面前,声音很轻:“我看看,都红掉了,好可怜……”   粘腻的尾音消失粗重的喘息中,祁政鼻尖用力抵在江颂手心处,像是在解瘾一般蹭动嗅闻。   都好可怕。   心里泛怂的小妖怪被吓得呼吸一紧,身体绷得厉害,却要撑着那口气,抬脚狠狠踹在祁政身上,看着对方闷哼一声,猛地弓紧腰背颤得厉害。   江颂眉目拧得很凶很不耐烦,“干嘛总凑过来?我是来给你们消遣的吗?再这样我就要走了。”   “不要!”   魏迟反应剧烈,生怕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心上人厌弃自己,姿态放得越发卑微,“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终于听到关键词的江颂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却娇矜得不行,下颌轻轻昂着,脚踩着半跪在他面前的魏迟身上。   “什么礼物?拿来我看看。”   瞧着他有了些兴致,魏迟连忙让人把东西送上来。   是一头银狼。   毛发柔滑,体格硕大,碧绿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是琉璃宝石一样,乖顺的睡在笼子里,任谁见了都会不可置信。   这可是以凶残冷血,残暴危险而著称的动物,怎么可能会温驯成这样。   江颂面上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随意推开抵在他腿边的魏迟,慢悠悠的挨过去。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这小妖怪心里怕得要死。   这白狼好大,估计站起来都能有他高,吃掉他都不用嚼的……   但碍于人设,他还是强撑着胆子往这白狼四周囫囵吞枣似的绕了一圈,表情满意的不行。   “这白狼是谁训的?带来我瞧瞧。”   急于邀功的魏迟连忙道:“我抓的!”   江颂:“哦。”   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眼看魏迟湿红的长眸溢上点委屈,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的江颂又勉强在后面添了一句。   “做得不错。”   “……那颂颂能给我点奖励吗?”得寸进尺的男人忍耐得越发艰难。   和他同样荒唐的祁政因为刚刚被踹的那一脚,瞬间脏了衣服,因为不想被江颂看见,所以早就去收拾了。   江颂周围的人太多,根本没注意到这点,而且脑回路十分简单的笨蛋,完全没有想到魏迟他们会这样肆无忌惮。   他还以为这人生病了,脸色潮红,还喘得这样厉害,目光痴热的贴上来,挨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轻喘道。   “踩一踩我……”   江颂心想,这算什么奖励?   不理解的小妖怪眉头蹙着,脾气很不好的将人推开,抱怨着:“你不要总是靠我这么近。”   可魏迟不依不饶,抓住江颂的手捂在手心里,水光淋漓的长眸侵略性极强的粘腻在江颂身上,一副不答应就缠到底的架势。   江颂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抽回自己的手,余光悄悄梭巡着角落。   楚木还是没来。   错过剧情点可是会被扣罚积分的,江颂心里着急,盯着玉堂春的老板,凶巴巴的问:“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我要见那个驯兽师。”   “这个……呃……”   战战兢兢的老板头都不敢抬,在诸多警告的目光中,左右为难的擦了擦汗,纠结着措辞。   “小侯爷,那驯兽师就一低贱的奴隶,脏臭丑陋,性情阴鸷歹毒,实在是怕污了您的眼,打扰您的兴致。”   “我说,让你把他带上来。”   江松又冷着脸重复了一遍,明显已经极度不高兴了。   被宠到无法无天的小侯爷可容不得别人忤逆他,所以江颂压低声音装模做样的故意吓那老板。   “听不懂人话可以换个耳朵。”   那老板瞬间哆嗦了一下,悄悄瞥了一眼魏迟的脸色,对方正因为江颂的忽视而烦躁不堪,见他一再坚持,才不情不愿的让了步。   左右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而已,比牲畜还要低劣的存在,江颂会起兴趣也不过是一时而已。   魏迟暗含妒嫉的想着,眸光始终落在江颂身上。   这个笨蛋从来学不会掩饰情绪,就比如此刻,他眼底的期待明显了不能再明显,似乎对那个驯兽师的兴趣比这银狼还多。   魏迟心脏像是有蚂蚁在爬,眼帘低垂下来时漫不经心的想着——   杀了就好了。   无知无觉的江颂还在美滋滋的想,等见到楚木,他就把他买回去,使劲的欺负他,让他忍辱负重,硬生生被逼出反判的决心。   和上个世界不同,这是一本男频权谋文,没有女主,通篇下来都是这千古一帝的事业线。   讲述他从最低等的奴隶到逐鹿天下,最终吞并诸侯国,废除奴隶买卖,重建律法纲常,终其一生创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帝国。   江颂很佩服这样厉害的人,就是可惜他不是男主的追随者,而是逼着他从无所谓到拼死反抗的前期小反派。   还是很坏很恶毒那种。   这次绝对不能再崩人设。   江颂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装得嚣张跋扈,被人簇拥着坐在软椅上,学着剧情中描述的那样,懒散又恶劣的将脚搭在魏迟身上。   竟然把堂堂国公府世子当成脚踏一样在用。   可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因为那娇气又装凶的笨蛋实在是过于漂亮,像是最名贵的狸奴,娇矜傲娇,跟人说话慢悠悠的那股劲儿又乖到让人心脏发软。   被拖上来的楚木见到的便是这般。   彼时他浑身脏污,身上伤痕遍布,衣着褴褛,眼尾还被印了奴隶印记,瘦骨嶙峋的被丢在江颂面前。   在东晋,奴隶的地位比牲畜还低,可以被肆意买卖,也可以被当成任何物品随意对待。   楚木从一出生便是如此,他本该习惯的。   可是在那小侯爷的目光中,他麻木死寂的眸底突兀划过一丝羞耻和自厌,死死埋着头不敢抬眼看人。   因为从始至终一直有人在不断告诉他,奴隶连目光都是脏的。 第24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   可那被宠得骄纵不已的小侯爷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冒犯,随意打量着他,饶有兴趣的开口命令道:“抬起头来。”   不等楚木做出什么反应,边上便有侍卫上前,像是在展示一件十分低劣的商品般,攥住楚木的头发强硬的逼着他抬头。   他已经被饿了许多天,此时眼窝凹陷,脸色灰败,唇瓣开裂带血,再加上眼尾那个梅花模样的奴隶印记,黑沉空洞的目光看过来时,显得尤为骇人。   江颂都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呆愣愣的小表情又怂又可爱,周遭粘腻的目光又更痴热了些。   有人想得到他的注意,便擅自主张的上前踹了楚木一脚,冷嗤道:“小侯爷也是你能看的?下贱的东西,眼睛就该挖掉才对。”   靠坐在江颂脚边的魏迟曲腿坐着,眼尾被欲望折磨得猩红如血,欲望浓稠的目光从江颂身上挪开的那一秒,瞬间冷戾淡漠下来。   他懒散的压着眼皮觑着楚木。   一条脏污的贱狗而已。   心下那点忧虑被卸下,他重新贴紧江颂,乖顺得像条最衷心的家犬,哑声哄弄道:“别怕,我会处理掉的。”   “……处理什么?”   回过神的江颂心底怜惜不已,对这些毫无同理心的王孙贵族更是凶神恶煞。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还有你!”   江颂目光咻地转向那个踹楚木的男人,滴溜溜的目光像是冒着小火苗,凶巴巴的吼:“我允许你自作主张了吗?”   “我——”   “你什么你!”江颂瞪着他,一副脾气超级坏的模样,“把他给我轰出去,以后我出现的地方都不许有他在。”   那人瞬间慌了神,才想开口,江颂就很不讲理的命令道:“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听他说话。”   一直等人被赶走,江颂这才缓和了点脸色,从软坐上跳下来,一本正经的偏头对魏迟说:“你以后不许和他玩。”   不然被带坏了也学着欺负人怎么办。   魏迟在剧情后期可是楚木阵营里至关重要的存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赫赫战功让后来者无不仰望。   所以可千万不能让他得罪楚木。   江颂心里紧张,转头鼓足勇气往楚木那边走去。   他害怕倒不是因为男主的长相,而是一想到自己要欺负他就觉得心理压力大,况且最后他的结局可是被凌迟折磨而死。   好惨。   不过幸好系统可以百分百屏蔽痛觉。   江颂安慰自己,藏着胆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走到楚木面前,居高临下的问:“就是你驯的银狼?”   他轻蔑的打量着面前的奴隶,嫌弃道:“真丑。”   跪伏在地上的楚木脊背轻颤了下,身体蜷缩得越发厉害,扣紧在地上的手用力到指甲都翻出了血。   以往毫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肺上。   他只是个低劣卑贱的奴隶。   楚木头埋得越发的低,耐心很不好的小侯爷轻“啧”一声,勉为其难道:“算了,丑就丑点吧。”   “他要多少钱,我买了。”   楚木呼吸猛地闷窒在胸腔中,瞳孔缩成细点惊颤着。   他要买下他。   意味着他会成为他的财产,他的所有物……   心脏猝然炸开一阵剧烈的酥麻,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几乎让他颤栗得发抖。   楚木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到江颂让他改了主意。   玉堂春的老板也意外的瞪圆眼睛,下意识看向魏迟。   瞧见那被红铅丸折磨到满头大汗的世子殿下滚动着喉结,猛地抬眼,黑沉阴郁的眸光落在楚木身上。   “颂颂要买他?”   “嗯嗯。”   江颂头也不回的应声,从丫鬟手中接过钱袋,丢给老板后踢了踢埋头跪在地上的楚木。   “叫什么名字?”   “……楚木。”   嘶哑艰涩的声音像是很久没说话一样,听得江颂直皱眉,很不讲理的嫌弃道:“声音也难听,以后不许说话。”   “是。”   寻着所有机会欺负人的江颂很轻很轻的用脚尖碰了他一下,假装在踹人,凶他:“叫你不许说话。”   慢吞吞的语速即使再凶,也毫无威慑力,反倒像是在娇嗔一般。   魏迟脸色更差了几分,藏着满腔嫉妒起身从后面贴向江颂,声音很哑:“颂颂要买他做什么?”   “给我养银狼呀。”   “我也可以。”魏迟急忙说道:“我帮你养好不好?不要他,也不要其他人。”   那怎么行呢?   江颂心想,他可是要贴身养着楚木,推动他觉醒完成大业的“超级大反派”,顺带收集怨恨值,任务多着呢。   十分有紧迫感的江颂没有应他这话,反而转头神色严肃道:“生病就该去看大夫,你都发烧了还总是凑这么近,你是不是想害我生病?”   “我没有……”   “你就是不怀好意!”江颂打断他,顺势拉开距离。   这后知后觉的笨蛋因为刚刚后腰处抵着魏迟,终于意识到了点不同寻常,在心里不开心的咕哝。   “他怎么总是这样呀。”   来这儿几个月,魏迟总是很没礼貌,还有那个三皇子祁政。   要不是因为要走剧情,他才不会理这些人呢。   江颂轻哼一声,心下担忧待会祁政会又回来,到时候被缠得更走不开了。   所以他匆匆扔下一句:“我要回去了,我可不想生病。”   说完他转头就走,魏迟还想跟上去,可又怕真惹得江颂生气,像上次那般,苦苦哀求了一个月,费尽心思的讨好才终于让他消气。   那种惶恐不安的煎熬几乎能把人逼疯,魏迟可不想再尝一次了。   绷紧心神竭力克制着冲动,他眼神阴郁至极的落在楚木身上。   他正远远缀在江颂身后,压低的眉眼藏着惊人的灼热,却又卑怯得小心翼翼,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啧。   碍眼至极。   魏迟躁郁的咬紧牙根,松开被指尖扣得鲜血淋漓的手心,面无表情的斜睨向玉堂春的老板。   “解决掉。”   ——   吃够教训的江颂这次下定决心,必须一丝不苟的照着剧情走。   而且他这个人设就很讨人厌,跟着剧情来,怨恨值肯定手到擒来。   回到府邸的江颂摩拳擦掌,隔着老远故作兴趣盎然的打量那头银狼,实则目光却悄悄瞥在楚木身上。   被买回来的男主以为自己暂时得到了解脱,没想到只是从一个魔窟转到另一个地狱而已。   性情恶毒骄纵的小侯爷,因为好奇楚木驯服银狼的方法而去故意激怒这头野兽,再把楚木和它关在一起。   等到亲眼看到楚木以残血之躯拼死杀掉银狼时,这小侯爷便兴奋激动得难以克制。   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这种恶趣味江颂实在没办法理解,但为了撑住人设,他还是忍着惧意凑近那银狼的笼子。   “真,真不错。”   他草草瞥了两眼便算是走了过场,但系统提醒他:【剧情里的小侯爷对这银狼百般喜爱。】   江颂:“……”   竭力克制着想要转头就跑的冲动,小脸都白了一个度的江颂直挺挺的站在笼子面前,和里面的野兽眼对眼。   碧绿色的兽瞳在月色下显得冷血森然,似乎稍不注意就能挣开牢笼咬断猎物的脖颈。   “小心!”   “小侯爷!!”   在数道惊恐至极的叫喊声中,先前在笼子里一片乖巧的野兽猝然冲破铁笼,凶狠至极的朝着江颂扑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的意外,一个二个愣神的那一秒,角落的身影速度快得几乎只剩残影,飞快掠过侍卫身边,抽刀飞奔于江颂面前毫不犹豫的斩杀下去,狠戾暴虐的力道似乎恨不得把这野兽骨头都给碾碎掉!   然而那畜牲性情狡猾,已经和楚木厮杀出了经验,躲闪间虽然受了伤,却并不致命。   它呼哧喘息着,身体绷紧微微匍匐,和同样戾气四溢的楚木对视。   他们彼此间已经搏斗了无数个日夜,此时楚木周身沁于阴影里,和月色下的银狼相对峙,像极了人类和兽性的较量。   被簇拥在最角落的江颂原本被吓得手脚冰冷,呆愣愣的像是没了魂一样,周遭伺候的人一个个跟着脸色煞白,面上既担忧,又忍不住频频往着院落之外瞥。   若是让首辅大人知道小侯爷差点没命……   贴身伺候的花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泪婆娑的扯了扯江颂:“小侯爷?小侯爷?您没事吧……”   “啊?哦。”瞳孔被吓得圆圆睁起的江颂表情还有些呆,“我没事呀。”   “我很好。”   “没有害怕。”   他说话一阵一阵的,很是郑重其事,若是不看他抖成筛子的手倒真的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花颜又心疼又好笑,嘴角才忍不住翘了点弧度,余光便瞥见院落中心的楚木浑身鲜血淋漓,剧烈喘息着翻身骑在那头银狼脊背上,狭长阴戾的眼眸勾着血,面无表情的俯身勒住银狼的脖颈,横梗在前的长刀猝然用力——   “欻!”   猩红的鲜血在月色下飘洒,像是绽开的花儿。   江颂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血腥的冲击让见识短浅的小妖怪脑袋都空白了一片。   血……   全都是血……   呼吸泛凉的江颂忍不住后退一步,但系统又冷不丁提醒:【人设。】   说完它又沉默了一下,而后才不痛不痒的开口:【给你开了视觉选择性屏蔽,下不为例。】   在它话落下的那瞬间,江颂眼前的血腥瞬间被满地的花瓣取代,就连银狼的尸体都变成了一个超大的玩偶,断裂的头部塞着鼓鼓囊囊的棉花。   充满童趣的画面总算驱散了几分惊悚,江颂陡然松开呼吸,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是麻的。   不能耽误时间,不然待会被谢浔之赶过来,他铁定要被捉回去抄上三天三夜的书。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颂悄悄给自己打气,一副气恼至极的模样往楚木那边大步迈去。   彼时躺在地上的楚木浑身上下全是伤,像是从血里爬出来的一样,筋疲力竭,奄奄一息。   他好像快要死掉了。   江颂着急的不行,在心里大叫:“系统先生!!快救命!”   【放心,他可是天命之子。】   “可是他看起来很疼。”江颂心脏忍不住跟着抽紧,那是出自本性的怜悯。   系统:【……10个积分一颗止疼药。】   江颂眼前一亮,“买买买,我要10颗!”   暗自攥紧凭空出现在手心里的药,江颂火急火燎的想走完这段剧情。   于是便居高临下地瞪着濒死的青年,蛮横且十分不讲理的抱怨:“你怎么能杀死它呢?”   故作气恼的声音慢吞吞的,像是羽毛一样挠在人心尖上。   楚木于无边的痛苦中挣扎出一丝理智,听着那声责怪,高悬的恐惧瞬间如高山倾塌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对不起……” 第25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3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裂开的伤口血流如注,蜿蜒成细蛇悄悄蔓向江颂脚边。   奴隶连血都是肮脏无比的。   楚木死死盯着那点血迹,瞳孔剧烈颤着,弓紧脊背喘息,咬牙往前爬想要用衣服把江颂鞋尖上的血擦掉。   可他才探过去,那金枝玉叶的小侯爷便像是嫌恶般后退了两步。   “脏死了。”他轻嗤,居高临下的冷哼一声:“竟然敢擅自主张,真是无法无天,把他给我拖下去,丢到狗窝里给阿星当食物吧。”   楚木猛地抬头,猩红惊恐的长眸犹如沁着血般,浑身发抖,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破碎不堪。   “对……不起……”   他大口喘息着,拼命想要跪起来,可鲜血淋漓的身体颤得像是秋风里的黄叶,没几下又重新摔了回去。   会被丢掉的……   他会被丢掉。   巨大的恐慌几乎快逼疯了楚木,他紧紧咬着牙根,瑟瑟发抖的想要挤出一些声音去祈求江颂。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便被侍卫拖拽起来,像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烂肉般,被人粗暴蛮横的往外拖。   伤口挣裂得更甚,失血过多的楚木闷喘一声,终于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江颂在心底疯狂道歉,脸色发白,眸光都沁上了一层水光,却偏偏还要顾及人设,装成一副兴致勃勃的恶劣模样。   “别,别让他死了,这可是我新找的玩具。”   边上的花颜看自家小侯爷都快哭了,心底叹了口气,她家小侯爷就是嘴硬。   那只叫阿星的狗,其实是西域进贡过来的宠物,小巧玲珑,毛茸茸的像个糯米球一样,因为可爱且毫无危险,所以首辅大人才会允许小侯爷养这小玩意儿。   所以别说吃人了,阿星估计见到楚木都得被吓的四处逃窜。   说起来,阿星其实和小侯爷好像……   花颜心软软,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点时,忽然在余光中瞥见远处静默而立的谢浔之。   长身玉立,眉眼卓绝,气质冷淡肃穆,像是周遭都浮着薄冰,极富压迫感的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唯独江颂除外。   这个笨蛋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了,生怕自己晚去一秒楚木就会一命呜呼。   所以完全没有顾及到越发诡异的气氛,还在咋咋呼呼的催促着:“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快点快点,待会谢浔之回来了,我就要完蛋啦。”   “是吗?”   “对呀对呀,所以赶紧收拾一下。还有,谁都不许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不然我——”   江颂火急火燎的应着,说话间就想脚底抹油的赶紧溜走,却不想才转身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谢浔之,瞬间所有声音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然要怎样?”   谢浔之声线冷淡,眉眼低压,瞧不出什么情绪。   但江颂却听得后颈发凉,原本嚣张骄纵的姿态瞬间收敛,乖巧的站在谢浔之面前,表情很心虚。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谢浔之:“……”   沉默中的压抑让江颂这个笨蛋都察觉到了,他紧张的下意识搅紧手指,小声道:“你在生气吗?”   “你觉得呢?”   谢浔之不答反问,语气平静得几乎有些诡异。   “江颂,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不过是出门几天,你便忘乎所以到连玉堂春那种脏污的地方都敢去。”   轻飘飘的字句砸在这小妖怪耳边,让他脸色都白了几分,目光飘忽着不敢看人,支支吾吾。   “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谢浔之目光冷淡,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江颂见此眸光亮了几分。   因为气谢浔之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在原文设定中,谢浔之和江颂父亲是忘年交,但因为党派纷争,老镇南侯含冤而亡,唯一的妻子悲痛欲绝跟着殉情而去,剩下小儿子独自面对群狼环伺。   就在整个镇南侯府摇摇欲坠之际,谢浔之出现了,亲自把江颂接了回去,并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性情冷淡杀伐果断的佞臣,竟然把那捡回来的小侯爷生生宠成了整个汴京的小祖宗。   说是忘年交的情分,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谢浔之的心思。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江颂。   这个思维简单的小妖怪还在愧疚于自己的恩将仇报,整个人拧巴得眉头都瞥成了个八字,短暂的想了一下要如何偷偷补偿回去。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楚木。   江颂心里着急,面上却装得像是被宠坏了的小祖宗,明明自己做错了事,还一副气恼的模样,轻哼一声。   “走走走,反正我一点都不在乎。”   他特别大声的说完后,便像是赌气一般学着谢浔之的模样转身就走,小表情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实则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嚣张跋扈的小侯爷受了委屈,怎么能不撒出来呢。   所以去找楚木,完全说得过去吧。   江颂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努力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但没成想才往前走了没几步,他便被羽林卫拽住衣领,像拎小鸡崽一样整个人咻的一下就被带到了谢浔之面前。   这人脸色比之前更差,额角青筋都微微绷起了些,声音冷得吓人。   “今日所有看护江颂的,全都杖杀。”   江颂:“!!!”   他被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挣扎起来,眼眶红了一圈,瞪着谢浔之。   “这不关他们的事儿!”   “连自家主子都看不好,我要这些废物做什么呢?”   “那你应该罚我呀。”江颂脱口而出,随后立马意识到这和人设不符,于是便虎着一张脸,赌气道:“你打死我好了。”   谢浔之呼吸瞬间沉闷了下来,袖口之下的指尖深深嵌在手心里。   “九旬,去书房把戒尺拿来。”   江颂:“?!!”真打呀?   他还要去救人呢,但想想如果罚了自己,兴许谢浔之就不会追究花颜他们的责任了。   于是江颂忍着那点惧意,眸光都被吓得湿漉漉的,偏偏还要像头不服输的小牛一样和谢浔之犟。   “我出去玩有什么错吗?是你大惊小怪而已!我也不是你的人偶娃娃,需要你牵线拉绳才能动。”   他底气很不足的倒打一耙:“你就是控制欲旺盛,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这字字句句,简直像刀子一样直往谢浔之心脏上插。   他目光像是沁着血色,晦暗的情绪翻涌得犹如巨浪,却又在某一瞬间隐匿于无形,只余下略微沙哑的声音还残留着些许端倪。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说话间谢浔之从九旬手中拿过戒尺,往江颂面前逼近一步。   “回答我,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没有人教我!”江颂有些犯怂,但还是一步都没退。   他甚至想要在气势上和谢浔之对抗,踮着脚尖昂着下巴,抬头挺胸过了头,让他像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龇牙小猫。   这个笨蛋。   谢浔之积攒在胸口的负面情绪像是被小猫尾巴扫了下,痒得心脏都在跟着发颤。   他向来是拿这小祖宗没办法的。   可若是不教训,他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谢浔之目光掠过他鞋尖上的血迹,握着戒尺的手猝然绷紧得青筋凸显。   如果没有人拦着那畜牲,江颂现在会怎样呢……   谢浔之完全不敢想象,到现在都还后怕得指尖发抖。   “手伸出来。”   他声音冷沉:“自己受这十板子,或者换一批伺候的人,选什么?”   江颂犹豫都没犹豫,白净细腻的掌心摊开在谢浔之面前,“你打吧。”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声音很大很坚定的说:“我一点都不怕!”   谢浔之:“……”   他眼皮压着,当着众人的面,“啪”的一下打在江颂手掌心上。   挨打的小妖怪哎呀一声,下意识缩手,疼得眼泪汪汪,凑到嘴边徒劳无功的吹吹,又飞快伸回去,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很犟。   “一下!”   谢浔之:“…………”   他力道都没使,只是江颂被他养得太娇了,平日里吃饭都恨不得让他喂到嘴边。   所以此时挨打的手掌心很快就红了一片,颤巍巍的,可怜得叫人于心不忍。   偏偏在人快心软时,驴脾气的江颂还在嘴硬。   “快点,打完我要去睡觉了。”   谢浔之:“……你最好记着你现在的话。”   “我记性好着呢,当然——哎呀!”   说话间他又挨了一下,这次谢浔之铁了心的要让他记教训,面无表情的垂眸,接连打了四五下。   旁人都能看出来这点惩罚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舍不得用力的首辅大人到最后甚至只是用戒尺碰了一下红彤彤的手掌心。   但这并不妨碍江颂疼得直哆嗦,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哭得跟只红眼睛兔子一样,却还要咕哝着数最后一下。   “……十。”   “已经,打,打完了,你不能,换掉他们。”他断断续续的说话,抽噎到肩膀都在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的确是谢浔之有史以来罚得最狠的一次。   以往只要江颂一示弱,甚至不需要说什么,谢浔之的防线便崩溃得一塌糊涂。 第26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4   像现在这样惩罚, 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但江颂完全不知道这一点,数到十下后立马把手缩回去背到身后,赌气一样扭头就走。   看着是在生气委屈, 其实完全是他在心虚, 害怕谢浔之发现他不仅去了玉堂春, 还差点因为顽劣命丧狼口。   届时可不是几板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江颂脚下飞快, 头都不回的窜回屋子里,装模做样的把门关得哐当作响,劈里啪啦的弄那锁具,将门从里面锁起来才长长松了口气。   没了外人的视线, 原本嚣张跋扈的小妖怪瞬间耷拉下眉眼,眼泪汪汪的捧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吹着。   系统屏蔽疼痛的功能一个世界只有三次开启的机会,他肯定得留着最后用。   “肿起来了……”   委屈巴巴的江颂哭丧着脸嘟囔一声,甩了甩手就立马转身去换衣服。   他要悄悄去看楚木。   披上斗篷的江颂像只乌漆嘛黑的小幽灵, 下摆长长拖曳在地上, 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露了出来。   他飘一样小碎步跑到窗边, 手脚并用地扒拉着窗沿,忍着手掌心的痛哼哧哼哧的硬生生爬了出去。   系统给他开了外挂, 让他身形可以完全隐匿于黑暗中,不用顾及遍布四周的暗卫,江颂这才顺利的摸到阿星的小狗窝。   不过说是狗窝, 其实和一个超大型的玩具屋没什么区别,干净明亮,奢华典雅,落于四周的各种小玩意儿明显不是给小狗玩的。   江颂匆匆瞥了一眼,没找到阿星,估计是被吓得缩到什么角落去了。   那是一只胆小狗。   他悄悄吐槽, 像做贼一样猫着腰往里面看。   楚木伤口的确已经被处理过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洗干净后的青年脸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上,眉头紧紧蹙着,像是沉溺在什么梦魇中般,呼吸混乱破碎。   很可怜。   江颂于心不忍,慌忙三两步往前跑去,想要赶紧把药塞给楚木吃掉。   可是黑袍下摆太长,一个稍不注意,他便一脚踩中往前扑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江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呜咽出声,好在及时掐住了声音。   好险,差点把人吵醒了。   他在心里后怕,谁知抬头冷不丁的就和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眸猝然对上。   江颂:“……”好了,已经吵醒了。   他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害怕楚木会喊人,于是压着嗓子,粗声粗气的胡诌:“我,我是……一个世外高人!”   楚木:“……”   他眼帘低压,先前因为梦魇而冰冷发僵的手脚,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点点回温,甚至要竭力克制,才能忍着从胸腔中窜出来的兴奋粗喘。   江颂没有把他丢掉,甚至还伪装一番来偷偷看他。   兴许这又是他新的折磨方式,可是……   楚木指尖轻轻发颤,暗自卑劣的嗅闻近在咫尺的气息,香软得像是一块可口小甜糕。   他没吃过那种东西,但他想,肯定是和江颂身上味道一样的。   突兀的滚动了下喉结,他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声音很轻的陪着他的小侯爷演戏。   “世外高人?”   “没错!我就是上天派来帮助你的智慧老爷爷。”   小说里都这样写,身处绝境的男主总是会遇到天降奇迹,从而逆转态势,啪啪打脸大反派。   江颂越想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自己真成了小说里无所不能的世外高人一样,一派指点江山的架势。   “你以后会有了不得的成就,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根骨非凡,必成大器,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往后的日子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楚木,你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心脏像是坏了一样疯狂撞着胸腔里的肋骨,楚木愣怔的看着那双眼睛,没有嘲弄,没有戏谑,毫无恶意,剔透干净得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石。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从血肉里疯长出来的渴望烧得楚木喉咙一片干哑,他不自知的扣弄着手上的伤口,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又木楞得像个傻子。   【谢浔之在你门外。】   系统忽然出声,江颂猛地瞪圆眼睛,“我锁了门的对吧?”   【……以他往常的行为举止来推算,如果超过了他的耐心,他会把门直接拆掉。】   江颂:“!!!”   被吓到的小妖怪瞬间绷紧呼吸,急急忙忙的掏出特效止疼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   “这是见面礼。”   他一边慢吞吞的说着,一边直接掰开楚木的嘴巴,把药片往他嘴里塞。   担心他会反抗,江颂索性把人推到在软榻上,跨跪在他腰侧,俯身贴过去把指尖都塞进了楚木嘴里,按着他的舌尖,不断把药片往里面推。   楚木像是被吓到了,瞳孔细细缩着,喘得厉害,绷直脖颈不断滚动着喉结。   他甚至忘记了反抗,像是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浑身怪异的轻颤着,脸颊都被气上了一层潮红,湿漉漉的眸光沁着的情绪晦暗得叫人心惊。   江颂抱歉的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很小声的哄:“楚木,乖乖听话。”   那一瞬间,原本绷紧身体瑟瑟发抖的人猝然僵了一瞬的呼吸,愣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颂,眸底迸溅出来的痴热粘腻得让人心惊。   可心里着急的江颂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感觉到楚木突然松开了一直抵在他指尖处的舌头,甚至仰头讨好的张开喉口,□□地去吞咽他的指尖。   湿热的触感莫名让江颂有些不自在,胡乱把药塞进去后便将指尖抽了出来,湿漉漉的,有点不舒服。   不过江颂顾不了这么多了,胡乱用帕子擦了两下,他便像是做贼心虚的小老鼠一样拖着斗篷飞快逃走。   吱呀一声,门重新被关上,彻底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只残留着楚木粗重急促的喘息。   好可爱……   他真的……好可爱……   窜上头皮的剧烈酥麻几乎叫楚木喘出了声,他蜷缩起身体,死死捂住嘴巴,拼命吞咽着,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狗,沾了点肉腥气便疯了般不断回味。   一路狂奔回去的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故技重施的从窗户又翻了回去,甚至因为着急还摔到了地上。   发出来的声响明明不重,却还是惊得门外的谢浔之脸色泛白。   “拆了。”   沉哑的声音绷着极深的怒气,周遭所有人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一点都不敢耽误,迅速上手。   好不容易才脱掉黑袍的江颂听到声响后,火急火燎地将赃物胡乱塞到柜子里,捂住被摔到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往被窝里钻。   他原本想装睡的,可是呼吸都还没平稳下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急切的挨近。   “颂颂?”   谢浔之失了往常的风度,声音都有点发颤,生怕这笨蛋因为一时气极伤了自己。   不该罚他的。   江颂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错的该是怂恿蛊惑他的那群蠢狗才是。   谢浔之为自己找到了借口,看着缩在被窝下呼哧喘气的那一小团,心尖忍不住跟着颤了下。   “乖,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他声音放得越发轻缓,伸手一点点拉开锦被,蜷缩在下面的江颂还在小口喘息着,脸上被闷起一层薄红。   像是很不开心被打扰到,他胆大包天的瞪了谢浔之一眼,赌气把被子给扯了回来,又重新幼稚的缩在下面不肯出来。   谢浔之见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点,知道这笨蛋刚刚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看似生气,实则心虚的小眼神明晃到扎眼。   “颂颂,出来。”   “不要!”   江颂的声音又闷又急,“谢浔之你就是个混蛋!”   被指名道姓骂的首辅大人眉眼处尽是宠溺,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直接坐到床边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抱在腿上坐着。   “不要乱动,我看看手。”   炸毛的江颂凶巴巴的瞪着人,“你看什么看?是觉得打得还不够吗?”   他藏着自己因为爬窗户被擦破的手,很是无理取闹的轻哼一声。   “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出去,快点快点快点快——唔!”   这烦人的小麻雀重复来重复去,扰得谢浔之眉头微蹙,直接伸手掐住他脸颊,眸光危险。   “是被罚得还不够?”   沉下来的语气听得江颂鼻头一酸,瘪着嘴抽泣了一下,说哭就哭。   “你都把我手打破了,还要这么凶我……”   嘟嘟囔囔的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更是争先恐后地砸在谢浔之手上,烫得他瞬间慌了神。   “做错事就该受惩罚——”   “那你就不会轻一点吗?”倒打一耙的江颂眼泪婆娑的把手伸到谢浔之面前,“你看看,都被你打成这样了。”   原本微微红肿的掌心因为爬窗户,被生生磨出了点血丝,在嫩白的肤色上显得触目惊心。   谢浔之呼吸都凉在了胸腔里,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眉头紧紧蹙着,脸色极差,慌忙叫来大夫仔细处理了一番,硬是把江颂整只手都给裹了一圈,喝水喂药都要抱在怀里亲自喂。   那紧张劲谁能看出来江颂只是手被磨破了点皮呢。 第27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5   连江颂自个儿也有点不好意思, 心虚的不行,却还要硬着头皮装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都怪你。”他声音很小的咕哝:“以后不许再这样罚我了。”   正在给他换药的谢浔之闻言撩开眼皮,眉眼情绪冷淡, 反问道:“那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吗?”   “我哪里都没有错。”   江颂小表情十分气愤, 把涂着药油的手伸到谢浔之面前, 展示他的罪证。   “你看看,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还总是这么凶,你根本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谢浔之:“……”   “快点给我说对不起。”江颂在他的沉默中得寸进尺,简直恨不得骑到他头上去,藏着那点洋洋得意, 轻哼道:“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他毫无正形的躺倒在软榻上,像只被娇宠过了头的猫儿,懒洋洋的,软和骄矜, 赤脚踩了踩谢浔之的大腿, 催促他:“快点道歉。”   谢浔之没说话, 眼帘低压,瞧着踩在他腿上的脚, 皮肤细腻瓷白,漂亮精致。   很适合放在手里面把玩。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冰冷的触感贴在江颂脚上,凉得他一哆嗦,下意识想抽回来。   可谢浔之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稍微用了点力道,江颂整个人就被直接拖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江颂手脚并用的挣扎,又怂又怕地颤声道:“你已经罚过我了, 不能再打了。”   “谁说我要打你了?”   谢浔之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动作自然熟练的给这笨蛋套上绒袜,语气无波无澜。   “以后不许用脚踩别人。”   江颂也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在心里猛猛点头,但面上却一副要和谢浔之唱反调的叛逆模样。   仔细确认谢浔之的确不会罚他后,他便跟闹脾气一样用脚去踩谢浔之的手,嘴里还挑衅道:“我就踩我就踩。”   本就贴得紧,他还总是扭来扭去骄纵的耍着小脾气,才哭过不久的眼睛还在湿漉漉的,瞪过来时似娇似嗲。   这哪里是生气。   这分明就是勾引。   谢浔之眸光霎时间晦暗下来,猛地按紧不断乱动的江颂,呼吸沉闷炙热的洒在他颈侧,哑声问他:“你知道总踩人会有什么后果吗?”   “哼,能有什么后果。”   谢浔之压着的长眸翻涌着病态的痴迷,看这笨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扯了扯唇角,托着他的臀部往后坐下去。   江颂:“!!!”   他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猛地回头,耳尖的红飞快蔓延到脸颊上,羞恼道:“你是变态吗?”   谢浔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将脸埋在他颈侧,声音闷哑。   “颂颂,不要一再踏出我给你画的红线。”   他养的小狸奴脆弱可怜,笨得一塌糊涂,若是不严厉看管,肯定会被人欺负的很惨。   谢浔之瞳眸亮着怪异的光,眼帘松松懒懒的压着,按在江颂小腹上指尖意味不明的点了点,轻叹:“……吃不下的。”   ——   接连好几天,江颂都没有再出现过,楚木还是住在阿星屋里,可怜那只胆小狗,被吓得肉都吃不下了。   专门照顾阿星的纪丰一天连着一天的叹气,他也是个奴隶,只是运气好,被小侯爷挑中来照顾他的宠物。   所以阿星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难辞其咎,是以等花颜过来接小狗去陪江颂玩时,他忍不住悄悄凑过去委婉道:“花颜姐姐,阿星和楚木不大能相处的来。”   他斟酌着措辞,“主要是那叫楚木的,实在是太奇怪了,整天整夜的蜷缩在一个位置,死死盯着所有风吹草动,好像在屏息凝神的等着什么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面上的死气越来越重,空洞的眸光几乎照不进任何光,经常瑟瑟发抖的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某一次纪丰偶然夜起,路过阿星屋子时下意识瞥了一眼没关严实的门缝,看清楚里面情况的那瞬间,他整个人被吓得如坠冰窟。   楚木在啃咬自己的伤口。   像是焦躁惊恐到极点的无意识行为,眸光空荡荡的毫无聚焦点,瑟缩着发抖,不断模糊低喃。   “……为什么不来……”   “我会听话的……”   “……求求您……救救我……”   那诡异病态的祈求犹如一场血腥的献祭,直到现在,纪丰想起来都还在毛骨悚然。   他白着一张脸,哭丧着重复:“楚木真的很奇怪。”   可惜这般描述并没有让花颜重视起来,小侯爷要养着的玩具,自然不能有什么差池。   至于阿星……   她沉吟一下,便说道:“那我先把阿星接去小侯爷那儿吧。”   纪丰面上一喜,他是照顾阿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资格去小侯爷那里伺候了呢?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几乎砸得纪丰晕头转向,直至目送花颜她们离开,他回头猛地撞进一双空洞死寂的长眸中时,那点狂喜瞬间被突兀而起的惊悚取代。   “楚,楚木,你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纪丰话都说不利索,看着站在角落阴影里的高大男人,得了正常的吃食,他体格恢复得尤其快,只是目光依旧阴鸷。   “它,要被,送去哪?”   粗粝沙哑的声音像是很久没说话一样,怪异的停顿听得人有些不舒服。   纪丰很怕楚木,于是挪开目光飞快应声:“当然是被送去陪小侯爷了。”   “为什么?”   这是一个有点好笑的问题。   纪丰扬眉,理所当然道:“它是小侯爷的狗,独属于他的宠物,养着它就是为了逗小侯爷开心的,你还问为什么?”   独属于……他的?   楚木指骨像是痉挛似的颤了下,似乎只是在脑海中滚了一遍这几个字眼,就足够叫他满足到喘出来。   不远处的纪丰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当他失望于小侯爷的冷待,想想那天晚上撞见的疯狂,纪丰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小侯爷向来嘴硬心软,像你这样的,他救了不知道多少,但他从来不说。”   “那就是个顶顶漂亮的明月,就该挂在天上,楚木,我们是奴隶,连血都是脏的,出生便带着罪孽,所以,不要妄想会得到明月的垂怜。”   “那样只会弄脏了他。”   雨后的风带着泥土的腥味,飘着卷过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纪丰也不在意。   因为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自命不凡,因为那点偶然掉落的怜悯而沾沾自喜,最后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轻叹一口气,没再管楚木。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被罚站在书房的江颂心虚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身上还沾着墨汁,脸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墨渍,尾巴摇得欢快的阿星四脚全都是墨,跳在江颂脚边去拱他蹭他,想要和自己的小主人玩,梅花脚印把地上弄得一塌糊涂。   当然,和他们面前倾倒的书架,摔倒的花瓶等等一系列狼藉比起来,这点混乱可谓是不值一提。   “江颂。”   谢浔之连名道姓的叫他,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只是叫你描摹几篇字帖,你气性便如此大吗?”   “我不是故意的!”   江颂抬头,着急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要画画,阿星的脚印刚好可以当树上的花花,可是它不听话……”   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手里还握着笔,十分没出息的把小伙伴给用脚轻轻推出去顶锅。   “它真是一点都不听话,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它的。”   他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对着那只有他脚踝高的阿星“凶神恶煞”:“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你!”   说完他就弯腰把小狗捞到怀里,脚底抹油的转身就跑。   “我要去管教我的小狗了。”   底气不足的声音散在了金色的阳光下,叶子在随着风轻轻颤动,谢浔之没有言语,垂眸踏至书桌前。   那里他放着的字帖早就不知下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简陋到有些好笑的画。   黑色笔直的大树,潦草分着几处枝桠,枝桠和树干上长满了小狗脚印。   不过大概阿星到后面不愿意配合,以至于手忙脚乱的笨蛋也在画上留了好几处手印。   谢浔之嘴角不自知的扬着点弧度,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边角上已经干了的手印,心中叹息。   小狗真的留下了印子。   他像是看不到满屋的狼藉,颇有兴致的欣赏面前的画,像是那种满目自信家长般,满意的目光让边上的九旬都看得心惊肉跳。   果然,下一秒,他便听到他们智多近妖的首辅大人吩咐道:“裱起来,挂到我房里去。”   九旬:“……是。”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颂正蹲在浴池边努力给阿星洗爪子,但小家伙一点都不配合,得了空就撒开脚丫子到处乱跑。   第三次把它抓回来的江颂眉头紧蹙,唇瓣抿得很紧,字正腔圆道:“我生气了。”   气呼呼的江颂转头就翻出了个项圈,蹲在阿星面前,严肃的对它说:“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你一点都不听话。”   在江颂看来,给小狗带项圈还好,但若是加了链子让其失去自由,那就太残忍了。   所以他只是装模做样的吓唬一下这条小坏狗,项圈套上去,拴上链子直至把它洗干净,他这才把链子拆掉。   大功告成的江颂把洗干净的阿星递给花颜,让她把它先送回去。   这是关键一步。   他之后可是要借着阿星去找楚木麻烦的。   江颂哼着歌洗着澡,却不曾想等他磨磨蹭蹭的再出来时,就被花颜慌慌张张地告知——   阿星丢了。 第28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6   终于等到这段剧情了。   摩拳擦掌多天的江颂努力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 眉头夸张的皱着,声音抑扬顿挫。   “什么?怎么丢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花颜紧张万分, 焦急道:“我的确已经把它送回去了, 而且亲眼看着纪丰接的, 不可能会差错呀。”   小姑娘脾性急躁,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一圈。   江颂连忙松缓了表情,凑上来小声安慰她:“你别哭,我会处理好的,没事没事。”   想着曾经见过兄长安慰妹妹的场景, 江颂便一本正经的轻轻拍了拍花颜的头,慢吞吞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需要自责。”   【人设。】系统冷不丁提醒。   “可她在哭呀。”江颂很认真的对系统说:“女孩子哭是需要哄的。”   【你不要积分了?】   “没关系,总是会有一些比积分还重要的事情。”   江颂很认真的回答完系统, 而后才转头装作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去找阿星。   在原本的剧情里, 有奴隶妒忌楚木独得青睐, 便偷偷把阿星藏起来意图陷害楚木。   小侯爷知道事情经过,却依旧不分青红皂白的折磨侮辱了楚木一番, 看他隐忍不发的愤怒,小侯爷觉得有趣极了,索性直接将人养在身边, 像逗弄一条劣犬般作弄楚木。   真的很坏。   江颂在心里悄悄吐槽,面上却一副焦急暴躁的模样,嚷嚷着指挥周围众人到处去找。   他自己也佯装搜寻,实则脚步很有目的性的往犬舍东南方向走。   那里栽种了大片绿植,昂扬茂盛,在月色下摇晃着剪影, 平静而又毫无异常。   可江颂还是看到了。   有血,很多血,甚至浸透了土壤,只是在晦暗的阴影里极不明显而已。   楚木又受伤了?   江颂呼吸微紧,步伐都忍不住快了些,兴许是这点动静吓到了里面的人。   悉悉索索的响动一阵后,有小狗的呜咽声传来,听得江颂眉头越发紧蹙。   “阿星?”   它怎么会在这儿?按剧情来说,它现在应该是被藏在那个奴隶屋子里才对,至于躲在这里的,只会有被欺负排挤到无处可去的楚木。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蔓上心头,江颂步伐放得越发轻缓,却在下一秒看见花丛之后忽然窜出来一团白影。   被吓狠了的阿星甚至都没注意到江颂这个主人,小短腿倒腾的飞快,“咻”的一下就重新窜得没影。   能跑这样快,肯定是没受什么伤的。   江颂心里松了口气,耳边却又听到了些动静,像是克制到极致的闷喘,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响动越发靠近。   他下意识回头,借着月色看清楚藏在花丛后的罪魁祸首时,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里面藏着的人的确是楚木,可是……   他好像神智有点混乱,像是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漉漉的,极为可怜的看着他。   气息很乱很碎,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像是呜咽又像是兴奋到极点的怪异喘息。   他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江颂眉头拧紧,那点错愕掩都掩不住,下意识问:“你生病了吗?”   楚木没有回他,眉眼恭顺的低垂着,像是忘记了如何走路般,膝盖抵在地上一点点爬到了他脚边。   这个时候江颂才注意到他脖颈上的东西。   是他给阿星系上的项圈。   对于一只小型犬来说绰绰有余的大小,落在楚木脖颈上便紧到了极致,甚至勒到了皮肉中,边缘处硬生生磨得血肉模糊。   可这人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小心翼翼的挨在他脚边,弓紧腰背轻喘着,脸上的潮红怪异而病态。   这副姿态不像一个人类。   江颂手脚发凉,目光下意识落在楚木身上,而后在某一瞬间忽然惊悚的发现——   楚木在学阿星。   “你在干什么?”他又惊又怕,连忙想要把人拽起来,可手才伸过去楚木便像是被吓到般,惊恐地往回缩了下。   奴隶浑身都是肮脏至极的。   身体,血液,思想,甚至是灵魂,都天生带着罪孽。   可是小狗不一样,小狗会得到他的喜欢,会成为独属于他的存在。   只要变成小狗,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于是楚木越发乖顺,在江颂再次碰过来时,他没有再躲开。   因为他不是奴隶,他是小狗。   小狗是不脏的。   他把自己洗了很多遍,不会弄脏他的小侯爷。   “楚木,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一无所知的江颂还在凶巴巴的审问,说完意识到自己关心的意图太明显,又一副穷凶极恶的表情去找补。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谁允许你私自受伤了?!”   “蠢狗。”   他冷哼一声,顺势想要踹人,但高高扬起后只是用脚尖擦了下楚木的衣服而已。   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楚木瞳孔怪异的颤着,眸底猩红的热意贪婪而病态,姿态却越发温顺恭良。   一直密切注意这边情况的花颜见状,莫名觉得毛骨悚然,然而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找过来的纪丰便急匆匆的冲上去。   “小侯爷!就是他偷的阿星!肯定就是他!”   被吓得手脚发凉的纪丰语无伦次,因为他太明白,奴隶的命比草木还要卑贱,稍有差错打骂都是轻的。   若是被发卖出去,在如今这种乱世被当成两脚羊吃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纪丰脸色发白,拼命推脱责任,“我亲自把阿星送回屋子里的,当时他脸色就很奇怪,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阿星脖颈上的项——”   嚷到一半的告状忽然戛然而止,纪丰目色惊恐,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木脖颈上的东西。   疯子。   这个疯子!   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少年心惊肉跳,处在视线中心的江颂状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楚木这个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这个时候,他该沉着冷静,于挣扎中不断重塑自我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丢掉了自我。   剧情绝对不能崩掉。   急到额头都冒出点汗的小妖怪攥紧了拳头,只能硬着头皮独自推着剧情往前走。   “我,我还没瞧见过有人学小狗学的这么像的呢。”   他有些结巴,努力撑着气势,“既然如此,花颜,把我的小狗链拿过来。”   拴是不可能拴的,那就太侮辱人了。   江颂握着那冰冷的链条,余光瞥见楚木跪在地上轻轻发抖,闷重的喘息跟生了病一样,仔细看去好似喘出来的气都在泛着丝丝白烟。   他果然生病了。   心思单纯脑子一根筋的小妖怪在心底如此肯定道,面上却一副事儿精的表情,嫌弃的瞥了一眼楚木。   “浑身脏兮兮的,可不能脏了我的小狗绳。”   他轻蔑的冷哼一声,恶劣而随意道:“算了。”   “要是让谢浔之看见了,又得叫我抄一大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江颂咕哝着,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小少爷,抱着手,用脚轻轻踢了下楚木。   “还不给本侯爷站起来,怎么?你就是举行叵测的想要害我被罚吗?”   “……没,有……”   嘶哑艰涩的声音像是许久不曾说话般,听得江颂微微蹙眉,十分讨人嫌的戳人心窝子。   “声音真难听。”   没管楚木什么反应,硬推剧情的小妖怪转身就走,一边吩咐纪丰去安抚被吓坏的阿星,一边装模做样的打了个哈欠。   至于身后紧紧跟着的楚木,他看都不敢看一眼。   不然他就绷不住本性想跟人家说对不起了……   心虚至极的江颂一路绷着表情,回屋前察觉到楚木还在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更是头疼的厉害。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凶巴巴的回头,“我的屋子也是你能进的吗?”   垂头站在他面前的楚木不说话,背对着月光的眉眼深邃妖异,扫去那层死气沉沉的阴郁后,俊美得叫人心神都恍了一下。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脖颈上的项圈。   江颂看得都替他疼,佯装被他这副模样吓到,恼羞成怒的朝着他的小腿踹了一下。   “还不下去拆掉你脖颈上的丑东西!这么明晃晃的,是不是想要让别人误会我有虐待人的怪癖?!”   楚木眼睫颤了下,腰背弓得更甚,小心翼翼而又胆怯至极的应道:“我,没有……”   “你什么你!在本侯爷面前就该自称‘奴’,知道吗?”   “……奴知晓。”   “这还差不多。”   江颂总算勉强满意了点,嫌弃仰头看人太累,于是便十分不讲理的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和自己平视后,他骄矜又嚣张的轻扬下颌。   “楚木,你有点意思。”   “所以,在我没玩腻之前,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属于我,你没资格损坏一毫一厘,别人更不允许有!”   江颂觉得自己这番话霸道又蛮横,很是凸显纨绔的个性,甚至他最后还无师自通的歪嘴扯出个邪恶的笑,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楚木的脸。   “砰。”   门被彻底关了起来,月色下的长风吹得树影晃动不止,哗啦啦的树叶声静谧在虫鸣中。   呆愣的楚木像是忘记了呼吸,在狂跳的心跳声中反复回想江颂刚刚的话。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属于他……   “唔嗯……”   长眸被快感刺激得湿红一片,无人注意的角落,欲望正在顺着月亮的方向疯长。 第29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7   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的江颂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任务要求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楚木身上担的责任太大,一旦出了差错, 整个历史进程都将翻天覆地。   内心忧虑重重的江颂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谢浔之对他的作息有着很严格的规定, 吃饭睡觉, 读书写字,乃至于玩闹娱乐,他都有十分详细且周到的安排。   病态的掌控欲若是别人肯定会觉得窒息难忍,但对于过惯了这种日子的小妖怪来说, 实在是稀松平常。   因为他曾经在玉山道观里求学问道时,他们那个森严古板的先生便是如此,甚至更过分,精确到饭菜几口, 喝水多少等等都有规定。   不过过惯了这种日子不代表他就能喜欢上学习。   眉头快撇成个八字的江颂坐在书桌面前, 看着堆成小山的字帖哈欠连天。   谢浔之早就上朝去了, 他政务繁忙,平日里却对江颂的功课抓得很紧, 因为老镇南侯生前便遗憾未能把江颂教好,还总是开玩笑要把江颂给塞到谢浔之身边让他好好教一教。   如今时过境迁,把江颂捡回家的谢浔之倒真随了老镇南侯的夙愿。   可江颂天生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 哈欠打得嗓子眼都能大老远的瞧见。   边上的花颜忍俊不禁,却还是提醒道:“小侯爷,首辅大人交代了,您今天早上必须补齐您过完缺失的功课,下午还有一篇策论,一篇书评——”   “别念了别念了。”   江颂一副头疼至极的模样, 哭丧着把脸埋到一堆字帖里,嘟囔着抱怨:“谢浔之他就是故意折磨人,他……”   嗯?折磨?   江颂猛地抬头,像是警醒的小动物,滴溜溜的眸光转了一圈,便像是寻到了什么坏主意般。   “花颜,去把楚木给本侯爷叫来!”   他表情又坏又迫不及待,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楚木就是还没将思想从固有的框架中跳出来。   他不知道人生来平等,所谓的前世与罪孽不过是统治者的谎言而已,从始至终能把他从深渊当中救赎出来的,就只有他自己。   唯有圣贤书可塑笼中魂。   这是他先生说的。   所以在不违背人设,不改变剧情进度的基础上,要做到让楚木重塑人格,江颂就必须得凶,得狠,得残忍!   握拳暗自练习了好一会儿如何横眉怒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做足准备的江颂立马直眉瞪眼的回头。   “还不赶紧——”吼到一半的声音突兀卡在喉咙里。   江颂愣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体温灼热,呼吸沉闷,脖颈裹着绷带,即便温良恭顺地垂着眼眸也凶悍得叫人径直联想到肌肉勃发的头狼。   不是才把他捡回来了一两个月吗?   怎么长得这样快?   江颂有点犯怂,攒的那口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声音都小了下去。   “……过来。”   那个“滚”字被他囫囵吞枣的带过,徒有其表的小坏蛋眼睛都不敢看人,装腔作势的踹了人一脚。   “什么东西!见了本侯爷都不跪,规矩莫不是都喂狗了?”   “……奴知错。”   楚木声音涩哑,乖顺至极的跪伏在江颂脚边,眼帘低低压着,余光落到江颂脚上。   他没有穿鞋,只是套着软袜,所以踹人都在不再像先前那般用鞋尖糊弄人了,而是直接踩过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兴许是因为平日里疏于走动,懒洋洋的,惯会撒娇卖乖的让人抱,吃饭如此,走路如此,夜里若是作弄得狠了,也要泪眼汪汪的骂人……   “发什么呆呢?”   江颂凶巴巴的拧眉,十分没礼貌的又踹了人家一脚,还是照着头去踩的。   听着对方猝然乱了的呼吸,心虚不已的小妖怪暗自疯狂道歉,并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换了鞋袜。   他忍着那点小得意,居高临下地踩着楚木的脖颈,问他:“识字吗?”   “……不识。”   楚木耳尖烫得厉害,呼吸越发浑浊,可惜江颂这个笨蛋还在以为人家是不堪受辱,于是他更为恶劣的冷哼一声:“废物。”   怨恨值毫无动静。   江颂:“……”他不会要抱着这个鸭蛋走完整个剧情吧。   怎么这些人脾气都这么好呢?   暗自苦恼的江颂面上还撑着那点气势,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高高在上的丢了一本字帖过去。   “照着画总会吧,这可是傻子都能做的事情。”   江颂说得狠轻松,好像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迹根本不存在一样,催促着楚木。   “你就跪在那里写,如果写丑了,我肯定饶不了你。”   【你不是要折磨他吗?】系统冷不丁出声,并表示怀疑:【这就是你的手段?】   “……这才哪到哪呀。”   被戳破真相的江颂找补,“这叫一石二鸟。”   系统:【哦。】   “重头戏在后面呢,楚木从来没学过写字,肯定写得很烂,到时候我借此狠狠侮辱他,打击他的自信心,肯定能让他痛定思痛。”   系统:【……哦。】   江颂从这个字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敷衍,心里有点赌气,硬是让系统看着他大展身手。   雄赳赳气昂昂的江颂从软榻上跳下来,脚尖踩在地毯边缘,伸直了脖颈去看楚木。   他正跪在地上,头发高束成马尾,俯身趴下去时被挺阔利落的装束衬托得肩宽腰窄,极富力量感。   他到底吃了什么?是止痛药吗?难道因为是系统给的,所以还有强生健体的功效?   江颂百思不得其解,飘忽的目光在瞥到楚木正困窘不已的不断转换握笔姿势时,瞬间眼前一亮。   “天呐!你连握笔都不会吗?”   他凑上去,语气很夸张,一副何不食肉糜的嘴脸,啧啧称奇:“难道你爹娘连这种东西都没有教过你?”   楚木羞愧得指尖发抖,下意识攥紧笔杆,不敢抬头看人。   “没有爹娘。”他话语中带着怪异的停顿,轻声道:“奴隶出生就会被抱走,集中圈养,活下来的人会被当成牲畜一样卖掉。”   几句风平浪静的话却道尽了人间苦难,江颂喉咙口像是像是被塞了一块黄连。   怎么能这么可怜呢?   共情能力极强的小妖怪鼻子发酸,却硬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轻哼一声。   “关我什么事?”   他吸了吸鼻子,转头欲盖弥彰的揉了揉眼睛,哼哼唧唧的念叨着:“我才一点都不关心呢,一听你说这些废话,我都快困死了。”   撒谎。   明明鼻音浓重得就差哭出鼻涕泡了。   楚木眼帘低压,藏着眸底泛滥成灾的怜爱,丝毫没有因为说谎而有半分的愧疚。   事实上,他有父母,只是在他五岁时以着几文钱的价格把他贱卖给了肉铺而已。   那年正遇旱灾,饥荒遍地,尸横遍野。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可是别人家好几天的口粮呢……   楚木漫不经心的想着过往,那些血腥脏污的回忆积压在他神经上,闷重得几乎叫人发疯时,忽然有阵甜软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想偷懒?”   重整旗鼓的江颂噔噔噔的凑过去,小脸上表情很是严肃,弯腰仔细看了楚木没哭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啪”的一下把藏在身后的另一本字帖扔在楚木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刚刚那本太难了,我亲自写,你这样的废物,就写写这本简单的吧。”   系统:【……他不识字。】   江颂:“哦。”   【我的意思是,你就算把“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八个字糊在他眼睛上,他也是读不懂其中意思的。】   被再次戳破心思的江颂有些脸红,装作没听见系统的话,低头写自己那一份字帖时,余光悄悄瞥向楚木。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握笔,姿势滑稽可笑,一笔一划艰难不已。   就是这种时候,该给他自尊心致命一击。   时刻记着自己反派使命的江颂立马起身,表情很可恶,隔着点距离就开始说风凉话。   “算了算了,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写——”   话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江颂看着面前笔触生疏的描摹,撇是撇,捺是捺,没有晕成一堆墨,也没有歪歪扭扭的像是毛毛虫一样。   写得比他这个练习三年半的人还要端正。   哇。   大受打击的小妖怪看看字帖,又抬头看看人,然后平静的下着结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把自己写的字帖丢在地上,蹲到楚木面前,十分霸道的命令道:“写给我看。”   潜台词是不许写得比我漂亮。   楚木心尖酥麻一片,努力压着嘴角,随了他的愿,于是再落笔的字眼便丑兮兮的。   江颂满意了,轻哼一声。   “写的就是没有我好。”   他得意洋洋的起身,把自己这几天落下的临摹全都抱到楚木面前,毫无愧疚之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等到晚上谢浔之回来,抱着话本看了一整天的江颂撇着眉头装模做样的抱怨。   “你怎么能给我安排那么多功课呢,我手都快写断了。”   于木架边上被伺候着洗手的谢浔之面无表情的撩开眼皮,长眸在晦暗的光影平静无波。   “江颂。”   “不要对我撒谎。” 第30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8   被抓包的小妖怪瞪圆眼睛, 心虚的表情都快摆到脸上了,又立马十分不讲理的倒打一耙。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他站起来“啪”的一下把话本拍在桌子上,神情很是气愤, “你竟然怀疑我?我那么辛苦算什么?”   说着说着他竟然还装模做样的抽泣一下, 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控诉谢浔之。   “想我孤苦无依, 好不容易才能有个落脚处,可到底是外来的,总得看人眼色不说,还处处过得拮据, 步步走得胆战心惊……”   话里话外的哀凄听得周围伺候的人都面露不忍,虽然大家也知道这小祖宗就差骑着他们首辅大人上房揭瓦了。   可他那么可爱,活泼一点怎么了呢。   暗中涌动的怜惜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谢浔之,他眉眼情绪浅淡, 缓步来到江颂面前, 垂眸抽掉他压在桌子上的话本。   ——《恶毒婆婆俏儿媳》   刚刚江颂那句话, 正是里面的俏儿媳哭诉婆家苛待的台词。   一字不差。   “记性这不是挺好的吗?”   谢浔之眼帘轻掀,似笑非笑, “这么厉害,明天多加两篇诗词吧。”   江颂:“!!!”   好歹毒的人类。   他瞪圆眼睛欲言又止,实在找不出什么话堵回去后, 索性从桌子上随手拿了块雪花酥,凑过去强行塞到谢浔之手中。   “我等了你好久,一直想送你这份礼物。”   他慢吞吞的,表情很认真,“刚刚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 不能当真的。”   “是吗?”   谢浔之低头,端详着手中的糖块,随口问他:“这为什么是礼物?”   “因为甜。”   江颂一本正经的胡诌,“一想到你我就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很多快雪花酥一样,所以特意送你这份礼物。”   “特意?”   “对呀对呀。”拼命想要把功课那件事给绕过去的小妖怪绞尽脑汁,耳尖发烫的小声撒谎。   “我特意看着花颜他们做的呢,为了送给你,我可是一口都没——”   江颂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谢浔之转了下糖块,于是那印着牙印的缺角便正大光明的显露出来。   江颂:“……”   “一口都没吃?”   江颂:“…………%&*%#”   “嗯?”   声若蚊蝇的胆小鬼脸上都浮着层薄红,又小声重复道:“就吃了那一块儿。”   “所以你一共就做了两块?”   江颂:“……物以稀为贵。”   还挺有理儿。   谢浔之嘴角压都压不住,眸中笑意无奈又宠溺,周遭伺候的人早就识趣地退下了,屋子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没出息的江颂意图坦白从宽,谁知下一秒谢浔之忽然把雪花酥放到他手中,而后俯身垂首,含住了印有牙印的那个缺角,松松撩开的长眸很是漫不经心。   这是人类之间最为常见的挑逗和勾引。   可惜江颂是只不解风情且连发/情期都不曾有过的笨蛋妖怪,看到谢浔之如此,只顾傻乐道:“吃了我的糖,就不能再罚我了呦。”   谢浔之:“……”   他直起腰身咬碎嘴里的糖,面无表情道:“明天字帖加三篇。”   话落,谢浔之又轻飘飘的补充道:“自己写。”   “要是再让人替笔,明天晚上我就亲自来看着,写完再去睡觉。”   江颂:“……”还不如不给他吃呢。   苦大仇深的小妖怪第二天便老老实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磨过去,至于楚木则被他打发着去买话本了。   当然,这是面上的借口,实则江颂是为了给楚木学字读书创造机会。   因为城南书斋的老板在原剧情中是一个隐世才子,心装家国天下,一直想改变百姓水深火热的现状,可惜能力有限,常年蹉跎中壮志未酬,开着个破旧的小书斋潦草度日。   直到遇见楚木,独具慧眼的老板敏锐的察觉出这是一个能成大器的存在,于是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   这段剧情原本相较于小侯爷这个角色来说,是比较靠后的,可是那天晚上被带着项圈的楚木吓到后,江颂觉得不能再让楚木这样下去了。   得先让他思想上觉醒。   所以他接连好几天都故意让楚木独自去买话本,为了凸显自己的恶毒,他还报了一大堆地名,每天让他到处跑,几乎是早上出去,晚上才能回来。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故意折磨人,明明那些东西都可以让人送上门的。   书斋老板杜流云已经注意了这个怪人好几天,每次见他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小心翼翼将挑好的书籍仔细收好,又背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迅速离开。   别人和他说话也不理,闷得跟个哑巴一样。   今天同样,天上乌云闷重,风声四起,瑟缩的冷意从北方刮来,卷着发黄的落叶飘向远处。   楚木来得比以往要慢些,较之昨日,他脸色更为苍白了几分,眼中血丝浓重,浑身死气沉沉,像是压抑着的情绪即将溃堤一般。   杜流云莫名看得毛骨悚然,目光敛回来之际正巧听到边上有人在挑书时闲聊。   “听说江小侯爷是这里的常客。”   “怎么可能,别人瞎吹的吧,那小侯爷再怎么落魄,也是人家首辅养着的,怎么可能会来这种穷酸地方。”   说话的书生左右打量了下这个书铺,而后敛眸哼笑一声。   “还是别人命好,即便家破人亡,靠着那张脸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摇着尾巴凑上去争相当狗。”   他边上的同伴眸中闪着淫邪的光,压低声音。   “就是一个万人骑的婊子而已,不知道被谢浔之玩了多少次,还顶着那样一张脸故作天真,你是没见过,那小眼神明明都快勾——”   那男人促狭的窃窃私语才说到一半,脖颈就被人猛地从后面死死掐住,甚至不等他叫出声来,整个人就被一阵大力掼在墙上。   急促的喘息像是野兽般重重响在耳侧,呼吸被死死遏制住的男人僵直的转动眼珠,和一双猩红如血的长眸对上了目光。   “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   惊恐至极的男人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眼,就被楚木暴虐至极的攥着头发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血肉纷飞,鲜血淋漓。   猩红的血点溅在楚木眉眼处,染红了那个屈辱的梅花印记。   他毫无所觉,瞳孔缩成一个细点,浑身颤着,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脑海里全是这些人在后面意淫小侯爷时的嘴脸。   好恶心……   好脏……   楚木额角青筋怪异的抽动了一下,像是魔怔了般不断按着手中的脑袋往墙上砸,直至那人浑身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后他都还没有停下。   书斋里的人本来就不多,早就被这番场景吓得作鸟兽散了,连先前那冷嘲热讽的书生也跟着落荒而逃。   于是风声呜咽的破旧书斋里就只剩下了楚木和杜流云两个活人。   后者见惯了血腥,可瞥见那被砸得红白相间的残缺尸体时,还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蝉。   许久之后,从一地血腥中踉跄着站起来的楚木呼吸还未平稳下来,视线转落时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沾到的血。   小侯爷会嫌脏的。   可是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和他说话了,他甚至都没有再召见过自己,和其他捡回去的奴隶一样,随便安排了份差事便不闻不问。   楚木极为焦躁的扣弄着掌心里的伤口,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出了点事情呢?他会不会分出点心思给他。   一点点就好,就当解一解渴……   楚木眸底溢出贪婪的灼热,在杜流云惊恐的目光中,他捡起了角落里摔碎的花瓶碎片。   ——   风雨越发的急,闷雷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江颂莫名觉得心慌,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在屋子来回走了两圈,他还是忍不住从门口探出头去问花颜。   “楚木还没回来吗?”   “没呢。”花颜也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呀,今天买的东西又不多。”   对呀对呀。   江颂在心里应和,面上却一副烦躁模样,抱怨道:“连买点东西都如此磨磨唧唧,他肯定在外面偷懒呢。”   “花颜,让人去——”   【警告,主角生命值正急速下降,请尽快截停该数值。】   江颂:“!!!”   他就说阴雨天不会有好事。   心惊肉跳的江颂慌忙转了话头,“去准备马车,本侯爷要亲自去逮这个偷懒的蠢货!”   他气汹汹的,爬上马车时差点摔下来,吓得周遭的奴仆都跟着倒吸了口凉气。   “您别急,楚木出门的时候管家给拿过伞——”   “我哪有急!”江颂打断花颜,冷哼一声,“我一点都不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的往马车上爬,气都来不及喘的就催促道:“快点快点,再磨磨蹭蹭就你们自己下去拉马车。”   说完他“啪”的一下就把车门给关了起来,一副火气很大的模样。   可不过才三两秒,这小妖怪又灰溜溜的拉开一条缝,小声说:“去城南书斋,走长安道。”   天上的乌云卷积得越发浓重,湍急的雨水很快就在地上蜿蜒积聚而起,混杂着血沫流向坑洼处。   肃穆冷沉的气氛几乎能把人逼到窒息,四散而立的侍卫谨慎的死死盯住不断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楚木。   他浑身是伤,鲜血淋漓,于一地的残肢断骸中站起来时浑身都在轻轻发着抖。   明明不过是个奴隶,可抬眼看过来却毫无畏惧,甚至凶戾得像头领地被侵犯的头狼。   呵。   祁政嘴角漫不经心的勾着,于屋檐下撩着眼皮和楚木对视。   “你总是为他买这些东西吗?”   他随手从打翻的书箱中拎起一本游记,端详片刻后又将视线转到旁边从布包倒出来的小玩意儿上。   都不贵,甚至有做工粗糙的草蚂蚱,手艺不精的小木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那笨蛋在暗戳戳地故意让楚木照顾这些人的生意。   还自以为做的很隐蔽。   可实际上汴京的人谁不知道长安街有个从不露脸的小菩萨,没什么心眼子,同个姑娘卖身葬父四五次都还为之泪洒当场。   次次上当,当当都一样。   祁政心里发软,眸底的笑才散开时,一阵破空的声音咻忽划过他耳侧,滴血的匕首重重嵌入木门,吓得边上的杜流云一哆嗦。   这人不要命了吧,连三皇子都敢这样冒犯?!   这是哪家养的奴隶??   “不要,碰我的,东西。”嘶哑沉闷的声音里尽是浓重的杀意。   祁政嘴角的笑凉了下去,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尖,沾了一手的血。   “啧。”   破相了。   这怎么可以呢?明明那个笨蛋最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用了整整三年才养出了这身皮肉,现在这条贱狗竟然弄脏了……   祁政额角怪异的抽动了下,瞳孔无意识扩张轻颤着,压着眼皮顺手从边上侍卫的腰间抽出长刀。   “我本来不想动你的,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向你讨个借口好去见见我的心上人,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呢?”   尾音落下的那一瞬,刀锋斩断细雨,径直往着楚木脖颈斩去。   刀剑相交的声音尖锐刺耳,静默于雨雾中的锦衣卫像是被这声音惊醒的水墨画,抽刀出鞘,犹如倾巢而出的蚁群般蜂拥而上。   原本就重伤的楚木更是落了下风,脊背重重挨了一刀后身体迟滞了一瞬,祁政瞧准时机,毫不犹豫的便要提刀砍下这贱奴的头颅。   不过是个奴隶而已,侥幸被江颂买回去,就胆大包天的异想天开。   他先前都看到了,这人掉在地上又慌忙捡回去的锦帕,明明是江颂往常用来擦手的那一块。   勤俭节约的小侯爷看着奢靡无度,其实为了当小菩萨,日子过得很是精打细算。   绣着猫猫的手帕洗了又洗,颜色快掉完了都还没丢。   所以肯定是楚木偷了他的东西,肮脏下贱的藏起来,夜里不知道会拿来做些什么恶心的事。   一想到这里,祁政就妒忌到恨不得把这贱狗连骨带肉的剁碎!!   然而带血的长刀才举起来,他便忽然听到一声极为惊怒的斥骂。   “祁政!你在干什么?!”   江颂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中钻出来,一眼便看到几乎成了个血人的楚木被迫绷直脖颈,以着一种屈辱的方式被押跪在祁政面前。   像是一只毫无尊严的牲畜在等待主家的宰杀一般。   太过分了。   祁政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先入为主的江颂被气得眼眶发红,甚至都顾不得外面飘着的细雨,急忙从马车上跳下来,飞奔过去猛地撞开提刀的祁政。   “谁,谁允许你动他了?”   他气都喘不匀,胸腔中的怒火节节拔高,忍不住三两步挨近又踹了祁政一脚。   “王八蛋!”   屹然不动的祁政:“……”   这无法无天的小混蛋,眼里向来没什么尊卑观念,以为仗着自己可爱就能如此肆无忌惮吗?   祁政竭力忍着快从胸腔中满溢出来的喜欢,半步不退,堂而皇之的告状。   “你知道他偷——”   “小侯爷……”   两道大小不一的声音一同响起,江颂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回头连忙想去扶住快摔倒在地的楚木,好借机给他用治疗外挂。   可指尖快碰上去时,楚木便像是被惊到般连忙踉跄后退,但失血过多根本支撑不了他多加挣扎,不过一两步便砰的摔在了血泊中。   “楚木!”   江颂心都跟着跳了下,第二次想去扶他时又被躲开,气得一向好脾气的小妖怪瞪圆眼睛。   “你干什么?嫌弃我吗?”   “没有。”这声应得很快,气息都急促了几分。   卑怯懦弱的奴仆跪伏在他主子面前,忍着被注视的快/感,装得破碎又可怜,轻声道:“脏的……”   “……奴隶,是脏的……”   从里到外,从血肉到灵魂,都是罪孽与欲/望。 第31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9   楚木为自己的卑劣和贪心感到羞耻, 却又因为江颂的目光而满足到指尖发抖。   他听着他的小侯爷呼吸瞬间急促,像是气极了,三两步冲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   架势很大, 力道却很小。   “蠢货!身为本侯爷的东西, 竟然还敢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脏, 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没有!”   楚木猛地抬头, 动作间扯到伤口,整个人都疼得发颤,却依旧乖顺至极的跪伏在江颂脚边,声音很轻。   “奴知错, 您罚我吧。”   这还要怎么罚?   江颂看着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感同身受的跟着打了个哆嗦,面上却佯装一副嫌弃的模样。   “脏成这样,我都懒得罚。花颜, 把人丢到马车上去。”   “颂颂!”   一直被忽略的祁政终于忍不住出声:“一个奴隶而已, 死就死了, 你如果喜欢这样的,我再带你去挑别的好不好?”   跪在地上的楚木猛地撩开眼皮, 看向祁政的目光像是沁着血般疯戾诡异。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纷杂惊恐的低语此起彼伏的响在楚木耳边,他瞳孔缩成一个细细的点,悄无声息的在血泊中摸到一把断刃。   无论怎样, 杀了他……   任何想要把小侯爷抢走的存在都该死掉!!   楚木呼吸急促,绷紧身体快遏制不住冲动时,身上没受伤的地方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江颂在装模做样的踹他。   “发什么呆呢?没听到我的吩咐吗?耳朵不要可以割掉,省得放在脑袋上也没用。”   江颂冷哼一声,“还不赶紧滚回马车上!”   说完他转头瞪向目色阴郁的祁政,说话很不客气:“就算是奴隶那也是我的奴隶, 你瞎起劲什么?”   被训斥的祁政没有半点气恼,反而十分殷勤的凑过来,掩着眉目间的痴态,轻哄道:“颂颂别生气,我就是气过头了,没考虑那么多。”   “你气什么?”   祁政装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乘着楚木被带走,他眼帘低压,挨近江颂耳边面不改色的撒谎。   “我打听到你很喜欢这里卖的话本,于是准备亲自来给你挑一些,可没想到却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奴隶,使得他的东西洒了一地,我便看到……”   他怪异的停顿了一下,垂下的眼眸深处溃散着猩红的妒忌,声音很轻。   “……他藏了你的手帕。”   江颂:“???”他又不是未婚的姑娘家,手帕而已,又不是什么贴身物件儿,哪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忍了又忍,江颂还是气不过,小声咕哝:“你有什么毛病?”   这副不在意的态度让祁政猛地绷紧呼吸,语速都快了两分。   “你知道他会拿这东西做些什么吗?”   江颂白了他一眼,“我管他做什么用呢,不过是丢了的垃圾,他要拿去擦脚我都管不着。”   “还有,快点让开,别挡着我,我要回家了。”   说话间他就要绕过祁政,后者被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气得胸口闷痛,想也不想的就挡住他的去路,说话都带着些咬牙切齿。   “他做的事情可比擦脚过分的多。”   江颂:“哦。”   祁政:“……你不继续往下问?”   被三番四次挡住去路的江颂有点不耐烦,抬头看他时眉头都蹙了起来。   “你烦不烦?”   “我——”   “就算再如何,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总要多管闲事呢。”   江颂故作刻薄的打断祁政,一副坏脾气的自私模样,眼看面前的男人眼神黯淡下来,脸色微微发白,他心里又升起了些愧疚。   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心虚的小妖怪有些紧张,但余光瞥到祁政身上的血后又心神一凛。   那可是楚木的血。   这个坏东西!   怪不得最后的结局比他还惨!   江颂心里气哼哼的,跟只记仇的恶劣小猫一样,越过祁政时还试图为楚木报仇,于是飞快踹了他一脚就迅速落荒而逃。   “混蛋,下次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头都不回的放着狠话,实则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祁政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像是被裹上了一层糖壳,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了点。   这个容易心软的笨蛋总是这样,谁可怜一点就偏向谁。   当初他太子位被废,一身残破之躯躺在冷宫中奄奄一息之际,迷路误闯进来的江颂像是天上来的小菩萨,一边嫌弃一边给他包扎。   他胆子小得出奇,见到骇人的伤口时脸色都在跟着发白。   想起那段回忆,祁政心脏克制不住地涌出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藏在腰后的手垂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着血。   他瞥了一眼,轻啧一声。   “早知道不藏着了……”说不定还能借此得到点他的关注,多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指尖扣弄着手心里外翻的刀口,剧烈的疼痛感这才稍稍掩盖了几分抓心挠肺的焦躁。   祁政幽幽叹息,“快点再快点……”   “……只要把谢浔之杀了,就不用再遭受这种痛苦了。”   ——   马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因为系统给的治疗外挂必须接触主角才能起作用,可是江颂又要顾及人设,明显不能堂而皇之的贴过去。   于是他便想了个笨办法,让楚木跪在厚厚的软垫上,脱了鞋袜,把人当成脚垫一样踩着他的脊背。   甚至为了体现自己的恶毒,他伤口都不给人包扎,咕哝着嫌脏,就随便给他披了件自己的外套,就着干净的衣服就这样毫不顾忌的把脚搭在上面。   其实他暗戳戳使用的外挂比那些价值千金的灵丹妙药管用得多,甚至能不动声色的钝化疼痛。   所以只要接触的时间久,楚木就能持续回血恢复生命值。   可是这样真的很过分。   江颂惴惴不安,悄悄观察跪伏在他脚下的未来帝王,瞧见他身体绷紧到瑟瑟发抖,呼吸粗重,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肯定是被气的。   江颂觉得十分愧疚,心里疯狂道歉,面上却佯装毫不在意,懒洋洋地问他:“为什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奴知错。”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发着颤,听得江颂眉头微蹙,脚下轻轻踩了他一下,不悦道:“你道什么歉,没出息的东西。”   他一副越想越气的模样,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像是炸毛的小猫,骂骂咧咧。   “你有什么错,人家都聚众欺负你了,你还道歉,你是笨蛋吗?”   “而且我说过什么?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本侯爷的东西,不属于你,更不属于别人,我要打要骂是我自己的事情,别人从来没有资格,你也没有!”   江颂瞪着人,干净白嫩的脚尖勾着他的下颌,以着一种欺辱性的方式逼迫他抬头,冷声道:“再有下一次,就滚回玉堂春去,本侯爷可不需要你这种烂大街的狗。”   话落的那一瞬间,楚木瞳孔瞬间缩紧,呼吸急促惊恐的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不……不会的,不会再有下一次。”   若是被小侯爷丢掉……   仅仅是想着,楚木的脸色便彻底灰败了下来,空茫的瞳孔迸溅出极致的恐惧,以着一种乖顺至极的姿态蜷缩在江颂脚边,竭力掩去一切攻击性。   “会乖的,奴会乖的……求求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后半句被咬碎在嘴边,卑怯至极的奴隶完全不敢提任何要求,眼帘低低垂着,闷重的呼吸重重发着颤。   他知道得到小侯爷的垂怜已经是幸之又幸了,可人的贪心就是那么不可理喻。   起先他只是想要得到他的注意,现在,竟然胆大妄为的想要守在他身边。   不可笑吗?一个奴隶。   可花颜不也是奴隶吗?她都可以伺候小侯爷,那为什么他不行呢?   血腥的妒忌如蚂蚁一般啃咬在楚木心脏上,他下意识悄悄扣弄着伤口,面上越发乖顺可怜。   “奴已经学会很多字了,可以帮您做功课。”   这近半月的时间,他每次去给江颂买书时,都会乘着边上顾客挑拣书籍时的讨论,见缝插针的记住每一个被指出来的字眼。   晚上回去后用枝条蘸水在地上反复练习,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以至于此刻能拿出来作为讨好江颂的底牌。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颂眼前一亮,腰板都挺直了几分,凑近问:“真的?你真的开始识字啦?”   见楚木点头,江颂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就是个天才!走歪的剧情照样可以扳回正轨。   【你的怨恨值还在是0。】系统冷不丁的给他泼冷水。   见这小妖怪眉眼又丧气的耸拉下来,沉默了下,它出谋划策:【他的生命值已经趋于平稳,伤口大致恢复,只是为了不破坏角色认知,在别人和他自己眼里,伤口还是原来的模样。】   【你可以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恶毒。】   江颂:“那要怎么做呢?”   系统将原剧情调出来——   【这小侯爷最是恶毒,毫不顾忌伤痕累累,重伤未愈的楚木,把从谢浔之那里受到的气全都撒在了这个奴隶身上,寻着理由的折磨他。   先是命令他单手俯撑在地上写字,错一个字便甩一鞭,却不曾想楚木依旧稳如泰山,没有让他抓到丝毫的漏洞,小侯爷心情越发恶劣,索性直接盘腿坐到楚木脊背上,驱使着他往前爬,看他伤口挣裂大汗淋漓,被他屈辱不堪的表情取悦到,这才心情好上一些……】   系统平静无波的朗读一番后,笃定的对江颂说:【只要你照着来,怨恨值肯定用麻袋装都装不下。】   江颂深以为然,慢吞吞的感叹道:“这实在是太坏了。”   更坏的是,他还要照着一字不差的做出来。   可来这儿都三年了,他还是鸭蛋。   一想到这儿江颂便有些脸红,于是回家催促楚木洗干净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把人叫到自己卧房。   欺负人这种事儿是很丢脸的,江颂可不能在花颜他们面前做,得偷偷的。   心虚至极的小妖怪连蜡烛都吹灭了几根,生怕光线太亮会被看出自己在怯场,还哼哧哼哧的又在地上铺了一层软毯。   毕竟就算有治疗外挂,可楚木身上的伤也没有彻底好全,能小心的地方自然该小心。   等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一番后,洗干净的楚木总算被送到了他房里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花颜他们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再三踌躇,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小侯爷,楚木毕竟只是个奴隶……”   “我知道啊。”江颂装得一脸无所谓,“那又怎样?”   花颜面无人色,着急道:“可是首辅大人——”   “哎呀,别提他别提他,那人最扰人兴致了。”   江颂急忙打断花颜,看似不耐烦,其实是怕耽误时间。待会若是谢浔之回来,他肯定什么坏事都做不了了,还会被罚面壁思过,听一晚上的念叨。   火急火燎的江颂完全没注意隐于暗处的羽卫纷纷将目光聚集过来,其中最角落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转身飞速离开。   而被江颂一把拖进去的楚木始终没有抬头,甚至连呼吸都克制得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先前被拖下去收拾处理伤口的时候,边上的人目光怨毒冰冷,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不配”,梭巡在他身上的视线充满厌恶和妒忌。   对此他心中毫无波动,直至花颜教训般的说了一句:“认清楚你自个的身份,别异想天开的以为靠着这张脸就能爬上小侯爷的床,待会务必想尽办法的推拒,如若不然,等首辅大人回来恐怕你求死都无门。”   爬……床?   楚木愣怔,在那一长串的警告中好像就只听到了这两个字眼,像是不明白般来回思考了很久,而后在某一瞬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从心脏爆发出来的酥麻热意瞬间直冲四肢百骸,他红着耳尖羞耻到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绝对不可能的!   楚木思绪波涛汹涌,被江颂扯进屋里时往前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推到了江颂。   两人前面就是地毯,没注意脚下的江颂被绊到,直接“哎呦”一声朝前摔了下去。   身后的楚木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想都没想的便伸手搂住江颂的腰身把人给捞了回来。   这小侯爷平日里懒散又娇惯,很少运动,身上的肉都软乎乎的,细腻的甜香从领口透出来,比他捡的手帕还要浓郁几百倍。   楚木像是被那气味烫到,喉口干涩到呼吸都在发痛,他喉结滚动,慌慌张张的赶紧移开目光。   被吓到的江颂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一副恼羞成怒的小表情,站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转头“恶狠狠”的踹人一脚。   “你在干什么?连走路都不会吗?害我差点摔倒,你是不是心存怨恨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奴不敢。”   声音涩哑的楚木卑顺的跪在江颂面前,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后,他眼尾的那个梅花印记越发惹眼。   不过他的眉眼实在过于出色,这个象征屈辱的奴隶印记落在他脸上,竟然平白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江颂悄悄惊叹这幅皮囊,面上却不讲理的很,像是气不过般又去踩了人家一脚。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个笨蛋!”   楚木大概是被他踩到了伤口,弓紧的脊背忽然狠狠颤了一下,看得江颂于心不忍,连忙转身给自己台阶下。   “要不是因为你会模仿我的字迹,我才不会允许你这样的蠢货留在身边呢。”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吗?   楚木抬头,湿红的长眸中积聚着极为病态的痴热,死死压抑着的闷喘粗重碎乱。   他看着江颂赤脚踩在暗色地毯上,白里透粉的脚踝细瘦漂亮,能被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手中,抬高,舔吻……   突兀的联想像是火花一样烫在楚木思绪上,剧烈而陌生的兴奋从脊骨窜至头皮,让他瞳孔都跟着细细颤了一下。   直到垂头瞥到到自己身体上的反应,他脸色瞬间煞白下去。   他在干什么?   若是让小侯爷知道他被一个奴隶这样臆想,他肯定会觉得恶心至极的。   极端的自厌在这一刻堆积到顶点,盖过情热,似是拖拽着他往深海里面溺毙。   然而还在做心理建设的笨蛋妖怪对此一无所知,他一边手慢脚乱的挑选字帖,一边很没出息的给自己打气。   “加油,江颂,你可以的,你可是玉山道观排名第六百三十二的优秀弟子!”   系统:【……你们总人数多少?】   江颂:“八百。”   【不错。】   江颂有点小得意,“是吧,嘿嘿,我当初才进去学道法时排名可是倒数第一。”   以至于道观里的所有先生都觉得他笨,每天打发他去种小白菜,美名其曰让他守护自己的食物。   可是青山蜗牛也不吃白菜呀。   说实话那东西如果是他的本体,他啃都啃不动。   江颂思绪逐渐跑偏,直到系统忽然喊了他一声,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有任务呢。   连忙敛了心思的江颂赶紧抱着一堆字帖转身,啪嗒啪嗒跑过去十分不客气的全都丢在楚木面前。   “这是我这几天的功课,今天晚上你全都给我写了。”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暗自悄悄观察楚木的表情,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甚至浑身压抑的气息都轻松了两分。   给人写功课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江颂心下不解,面上气势却越发咄咄逼人,恶劣小表情跟着电视剧里面的坏人学得十分惟妙惟肖。   “不是普通的写字哦。”   “你要撑在地上写,不能写错,不能涂改,还要写得和我一样的好,如果这其中有一项做不到……”   故意压低声音恐吓人的江颂跟个恶霸一样哼笑两声,拿出藏在身后的细鞭,用鞭柄拍了拍楚木的脸颊,威胁道:“……我会打得你皮开肉绽。”   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点热气径直扑在楚木唇边,烫得他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在江颂的注视中慌乱不已的挪开目光。   然而下一秒,当他视线瞥到这小侯爷手中拿着的鞭子时,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从玉堂春那种销金窟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那细软精致的软鞭是什么。   这哪里是寻常的鞭子!   楚木空白的脑袋像是猝然炸开一簇硕大的烟花,后知后觉的羞耻浪花一样翻来。   他耳朵红到几乎快滴血,拘谨不已,说话都在结巴:“小……小侯爷……奴,奴……”   自以为吓到人的江颂心下得意洋洋,小表情绷得越发阴森,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心软特意挑选的鞭子给别人带来了多大误会。   “喊什么喊,你喊破喉咙也没用,还不赶紧给我趴下。”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已经看到了怨恨值在向他招手一样,所以看到楚木犹犹豫豫时,他急切的不行,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你磨蹭什么呢?”   好不容易等楚木俯身撑在地上后,蹲在旁边的江颂嘴角压都压不住,偏偏要装凶,眉头蹙得很紧,滴溜溜的小眼神紧紧盯着楚木下笔的每一个动作。   分明望眼欲穿的在等他犯错。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存在呢?   楚木觉得心脏好像快要化了一样,握着毛笔的手在轻轻发抖,他心想,这肯定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小菩萨。   所以,取悦自己的小菩萨又有什么错呢?   他如此告诉自己,眼帘卑顺的低低压着,笔尖一歪,墨色的字迹便撇出了框线之外。   “哇!你写错啦!”   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的江颂眼前一亮,嘴角弧度扬得漂亮又欢欣,反应过来后又努力虎下一张脸,凶巴巴的骂人:“真蠢。”   说着他就扬起鞭子甩在楚木身上。   力道克制得很是小心翼翼,可还是让楚木疼得浑身重重颤栗了一下,脖颈上绷起的青筋随着猝然粗重的呼吸突突跳动。   好像有点奇怪。   江颂悄悄腹诽,心想自己已经很注意了,都没碰到他伤口,怎么还是疼成这样呢。   而且怨恨值都没涨。   不信邪的江颂绷着表情,跟个凶狠的监工一样隔空甩了下鞭子,居高临下的吩咐:“继续。”   他在等着楚木放下一次错误,虽然在系统给的剧情里他没有让恶毒的小侯爷挑出半点错误,但现在不一样,他都错了第一次了,第二次还会远吗?   果然,不过几息时间,楚木又写错了一个字。   这次江颂决定狠下心来,一定要从他身上榨出点怨恨值,于是便稍稍用了点力气,果然听见楚木受不了般闷哼出声。   “哼!废物,到底能不能写?”   他凶巴巴的,看楚木额头沁出热汗,绷紧的身体在不断发着抖,低头喘出来的热气像是在冒着丝丝白烟一般。   “……奴,知错。”   沙哑至极的声音像是在死死克制着什么,听得人耳尖都有些发热。   但江颂并未注意这些小细节,他满心满眼都是挑错,不断寻着借口惩罚楚木,可直至那整整十页的字帖写完,江颂鞭子甩得手都酸了,那怨恨值也不见往上冒半个头。   一点也没有!   这小妖怪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瞧着跪伏在地上的楚木狼狈至极,身体轻轻发着抖,像是要藏些什么般不断蜷缩起身体。   肯定是伤口又挣裂出血了。   江颂心里笃定道,愧疚感一浪接一浪的涌来,让他都生出了些退怯之心。   可之前系统先生就说过,跳过重要剧情会被扣积分,更何况这是楚木彻底醒悟的导火索。   不能有差错。   再三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怂兮兮的江怂这才支棱了几分,捡起楚木写的字帖装模做样的翻了下,嫌弃不已的轻啧一声。   “真是丑死了。”   楚木埋头不说话,江颂表情便越发不耐烦,俯身下去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迫使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却不曾想对方的表情糟糕到了极致,脸上一片潮红,湿漉漉的长眸中茫然一片,像是一只惊怯纯然的小鹿般乖顺至极。   再看下去就要彻底心软了。   江颂屏住呼吸猛地扯开目光,慌慌张张的松开他,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迅速起身,努力恶声恶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装可怜让我放过你?嗯?”   他一边说话一边绕到楚木身后,姿态悠哉闲适,面上恶劣的小表情装得有模有样,尾音都还没落下就从后面猝不及防地踹了楚木一脚。   后者闷喘一声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脊背就忽然一重。   楚木:“!!!”   他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连着灼热粗重的呼吸都尽数埋没在胸腔中。   小侯爷正坐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这种姿势有多糟糕,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就隔着几层衣服和他这个奴隶贴合在一起,兴许会因为他肌肉绷得太紧,身上衣服太过粗糙,这金枝玉叶的小侯爷皮肤都会被磨到……   楚木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以遮盖住自己狼狈的反应。 第32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0   可他身上的笨蛋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还在洋洋得意的继续干坏事。   “给我往前爬,什么时候让我开心了,什么时候再停下来。”   江颂跨坐在楚木脊背上恶声恶气, 心下害怕自己太重害他伤口崩裂, 于是便悄悄努力把脚尖够到地上, 使尽浑身解数的想要减轻自己的重量。   自以为做的足够隐蔽, 实际上绷直的脚背颤巍巍的,明显了不能再明显。   余光瞥到的楚木心都快被可爱化了,整个人像是受不了那过于庞大的喜爱般颤栗着闷喘了一声。   江颂以为他是伤口发痛,心里跟着着急, 又嫌脚尖使不着力,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往前挪了一些,直至脚能够完全踩在地上,整个人也只是虚虚坐在楚木身上, 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根筋的笨蛋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比之前还要糟糕的多。   只要楚木一转头, 鼻尖就能碰到他大腿内侧,甚至只要稍微翻转一下身体, 他便能完全坐在他脸上……   他的小菩萨……   楚木眸中的清明完全崩溃,席卷而来的病态欲望贪婪得像是沾到肉腥味的疯狗。   他撑起身体,顺从而小心翼翼的往前爬, 一步,两步……   卖力“欺负人”的江颂迟迟得不到怨恨值的反馈,喊系统也没有应声,他心里着急,索性更为恶劣的攥住楚木的头发,猝不及防的用力往后拽——   “唔嗯!”   闷哑剧烈的喘息伴随着身体的阵阵痉挛, 楚木像是痛到了极致,猝然泄力般跪伏在地上轻轻发着颤,大口喘息着,狼狈的样子看得江颂心惊胆战。   他不是一直在用治疗外挂吗?怎么楚木还是疼成这样呢?   正在江颂准备打算跟系统兑换止疼药时,他鼻尖处忽然飘来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有些熟悉。   他耸着鼻翼下意识想要仔细分辨,可下一秒,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江颂被惊得瞪圆眼睛,火急火燎的起身,第一时间拽起匍匐在地上的楚木去检查他的身体。   果不其然,这人腰腹处的衣裳都被血浸染了一大块,甚至一直蔓延到下身衣摆处。   大概是痛极了,向来阴郁笨拙的楚木都湿红着一双眼,唇瓣被咬得尽是血痕,不断滚动着喉结,哀凄可怜的剧烈喘息着。   既可怜得像是条快坏掉的小狗,又靡艳得不可方物。   “对不起……”   “……奴脏了小侯爷的眼。”   他挤着气音说话,小心翼翼又讨好至极的偏头去蹭了蹭江颂的手心,被水光濡湿的长眸底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坏掉了。   楚木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坏掉了。   他现在无比渴望江颂触碰他,无论怎样对待都可以……   ……救救我吧……小菩萨……   灵魂都在颤栗不已的卑劣奴隶仗着小侯爷的怜悯,胆大包天的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虔诚而卑顺,像是在亲吻他的神明。   “砰!”   门被猝不及防的踹开,瑟缩的秋风打着圈的吹进来,将愣怔的小妖怪凉得一哆嗦,下意识抬眸,目光便猝不及防的和谢浔之撞到了一起。   对方风尘仆仆,向来严谨肃穆的官袍甚至还溅着血迹,领口也是乱的,目光阴鸷而漆黑的望过来,压抑的血戾暴虐让江颂呼吸一紧,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抽回去。   “我,我没有做坏事!”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将自己的手藏在后面,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只是……我只是在跟他玩,没有欺负他。”   “玩?”   谢浔之嘴角似笑非笑的扯了点弧度,于浓郁的血腥气中敏锐的探查到了别的东西。   他额角青筋怪异的跳动了一下,目光划过跪在江颂脚边的奴仆,后者也在撩着眼皮暗自打量他。   两双狭长妖异漆黑如渊的长眸里,沁着同样血腥而狰狞的妒忌。   一条愚蠢肮脏的贱狗在向他挑衅。   呵。   谢浔之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般,睥睨过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九旬,把人拖下去。”   “凌迟。”   轻飘飘的两个字眼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江颂耳边,让这没胆的小妖怪咻忽间瞪圆眼睛,下意识挡在楚木面前。   “你不能杀他!”   谢浔之目光凉得如同秋夜的水,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江颂,我跟你说过什么记得吗?”   “不要踏出我给你划的那条红线,你为什么总要跃跃欲试呢?”   说话间他一步一步往着江颂那边靠近,森冷而危险的气息把这小妖怪逼得后退了一步,正好抵在楚木身前。   他回头,瞥见楚木腰腹上的血迹,原本怯软的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   “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者,就算我做了,你要罚的也应该是我,找别人麻烦算什么?”   他一鼓作气的吼完,十分硬气的把手掌心伸到谢浔之面前。   “打吧,这次你打一百下我都毫无怨言。”   “小侯爷!”   原本乖顺的楚木猛地抬头,急切道:“是奴的错!与您无关,您不必——”   “闭嘴!”   江颂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威胁道:“主子说话,你个奴隶插什么嘴?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说完他又努力压着满腔心虚,理直气壮地瞪着面前的谢浔之。   “没错,我就是欺负他了,那又怎样?我可是顶顶尊贵的小侯爷,他不过一个奴隶,我再怎么欺负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对着谢浔之指指点点,“你这人真是毫不讲理,明明自己动不动就要对这些人杖杀凌迟,却不允许我放肆半分。如今我不过是对一个奴隶撒撒气,你便要用他给我长教训,真是过分!”   心思浅显的笨蛋以为谢浔之口中的红线是寻常的伦理道德,是不允许他如魏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堕落且目无规矩,为此甚至可以拿别人的性命来给他当教训。   高高在上又古板自傲,很符合这个自小钟鸣鼎食的掌权者。   至于其他,情根被拔除的小妖怪完全没多想。   他那副气愤又不服理的小表情很像那么一回事,挺直腰板向谢浔之宣布。   “他是我的奴隶,谁都不允许动他,你也不行。”   “你的奴隶?”   谢浔之眼帘无波无澜的压着,浑身气息阴森得可怕,捏住江颂下颌,抬高,轻声道:“你在为他反抗我?”   江颂:“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不是你教我的吗?”   养了三年的笨蛋,已经伶牙俐齿得可以把人气得理智全无了。   谢浔之气息碎乱,被“所有物”这三个字眼戳得心口全是血气,以往的克制和谋略在此刻坍塌得一丝不剩。   他急需找回对心上人的掌控感。   所以,他该抹杀掉一切会侵染江颂视线的存在。   谢浔之自以为理智的下着结论,冷淡而强势的把江颂拽至自己怀中,逼着他转了方向,让其看着拔剑而出的九旬一步步逼近楚木。   “颂颂,我总是对你太心软,才宠得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说一些很荒谬的话。”   他挨在江颂耳边,怪异的笑了笑,“所有物?你知道这三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吗?嗯?”   “兴许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心心念念的奴隶正兴奋到恨不得现在立刻把你从头到尾吞吃一遍呢。”   他叹息:“颂颂,人的欲望是很不可理喻的,你在给他虚无缥缈的机会,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   “所以,为了维持我们颂颂小菩萨的美名,我该替你做出了断才对。”   谢浔之温柔而怜惜的说着这些话,唇瓣若有若无的擦过江颂的耳尖,懒散半撩的眼眸却森冷血戾的睨向地上的楚木。   “乖乖看着好吗?看看你那些可笑的仁慈会让他痛苦成什么样。”   森白的刀刃在烛火中折射出一丝冷光,咻忽划过江颂瞳孔,让他脸色都白了几分。   眼看长刀被高高举起,砍向楚木那一瞬间,江颂忽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猝不及防挣开谢浔之的束缚,猛地扑到了楚木身上。   谁都没有预料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包括楚木。   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秒,继而意识到江颂在替他挡什么时,轰然崩塌的恐惧让他瞬间面无人色,想也不想的就翻身把人护在身下。   幸而九旬力道收敛的快,迅速偏离的锋利刀刃只是割断了楚木的一缕头发而已。   极端的死寂在数道粗重的呼吸中蔓延开来,手都还没放下的谢浔之愣怔不已,僵冷的手脚后知后觉的发着抖。   瞧着那惊恐难安的奴隶紧紧护着江颂,急促喘息时,猩红的双眸陡然撩开看过来。   像是被触犯了逆鳞的恶龙,阴鸷扭曲的血腥戾气似是恨不得把他剥皮削骨一般。   然而再对江颂开口,他语气又可怜到了极致。   “小侯爷,别再这样了……”   “奴低劣卑贱,千刀万剐都是罪有应得,若是牵连您受了伤,那更是削骨剁肉都偿还不清的罪孽。”   他声音发颤,小心翼翼的和江颂拉开距离,而后额头抵在地毯上,跪在江颂面前自厌不已的轻声道:“能得到您的注意,已经是奴三生修来的福气了,自然不敢再奢求其他。”   “倘若首辅大人觉得奴会脏了您的眼,要杀要剐奴都悉听尊便。”   这一番说辞看似自轻自贱,可在明显的劣势之下,却是博取同情心的最好利器。   贱狗。   谢浔之垂落在袖口之下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嵌入在掌心中,猩红的长眸挣出血丝。   一个奴隶,尚且不知道权势带来的恐怖之处。   他能让他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第33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1   谢浔之咽下满口的血腥气, 眼帘半压,声音冷淡至极。   “江颂,过来。”   可那被宠坏了的笨蛋根本不听他的话, 藏着的怜惜都忍不住泄露了一两分, 却还是要硬撑着那口气, 瞪着眼睛装凶。   “让你的人走远一点!这是我养的狗,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我再说一遍,过来。”谢浔之眼神冷到极致,“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江颂被他凶得脸色微白,眼神发怯时, 跪在他脚边的楚木忽然轻声劝道:“小侯爷,莫要害怕。”   “奴隶背负罪孽出生,死亡是赎罪。”   “胡说八道!”   江颂被这番荒谬的话气得头顶冒烟,煞白的脸色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气恼的用脚尖轻轻踩了边上的楚木一脚。   “你是本侯爷的东西, 有没有罪当然只能由我来定夺!”   “楚木, 你给我记着,我才是你的天, 我说你没有罪,哪怕神仙来了指着你脑门说你罪该万死都不允许跪下!”   一番话下来,楚木心下反应如何江颂不知道, 反正他自己是热血沸腾了,躁动起来的勇气让他甚至敢和谢浔之叫板。   “你教我读的圣贤书左右不过‘仁义’二字,现在我学以致用,你难道不该夸夸我吗?”   夸?   怎么夸?   夸他被觊觎而不自知?夸他愚笨到看不出一个卑劣奴隶的心机?   谢浔之简直被他气得胸口都在闷痛,却也知道这小祖宗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惹哭了最后哄的还是他。   向来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额角绷紧跳动, 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过来,我不动他。”   “真的?”   “嗯。”   “你发誓。”   谢浔之垂下手,平静的撩开眼皮看过去,那顺杠爬的小混蛋正像个得胜的小将军般洋洋得意,催促道:“快点快点。”   似乎在他看来,只要那保证的话一出口,他就会被无形的契约限制住一般。   天真的令人好笑。   心脏酥酥麻麻一片,被轻而易举虏获的谢浔之顺着江颂的话哄人。   “我发誓。”   心思简单的小妖怪很容易被糊弄,他以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悄悄松了口气后连忙让花颜把楚木带下去处理伤口。   不过他还是很顾及人设的,在楚木离开时还压低声音恶声恶气的恐吓人家。   “你最好识趣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透露了我的机密,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又轻哼一声,小表情颇为不屑,“要不是看在你会写字的份上,本侯爷才不会管你死活呢。”   一直恭顺垂眸的楚木眸底碎开笑意,学着江颂小声小气的模样和他说悄悄话。   “奴感激不尽,来日定当竭力报答。”   报答就算了,不要报复就好。   内心哭唧唧的小妖怪受之有愧,连忙将人赶出门去。   “砰”的一声,门被重新关起来那一瞬间,先前还嚣张跋扈硬气不已的江颂瞬间耷拉下眉眼,转身就服软。   “刚刚人多,我,我想要点面子。”   他红着耳尖不敢看人,局促的揪着手指,很没出息的小声道:“……你别罚我。”   靠坐在椅子里的谢浔之正垂眸慢条斯理的喝茶,对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小祖宗一点都不稀奇。   他的沉默让江颂更为忐忑,生怕待会又要被打板子,便艰难扯出一个笑,磨磨蹭蹭的挨过去。   “谢浔之,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被反问一嘴的江颂心里紧张,很老实的问他:“如果我觉得你没生气,那你就不要生气好不好。”   谢浔之:“……”   他没有应声,垂眸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   “告诉我,错哪了?”   江颂立马挺直腰板,像小学生汇报一样大声道:“不该胡乱欺负人!”   谢浔之:“……还有呢?”   还有?   江颂一下子纠结起来,眉头都快打结的时候被谢浔之撩开眼皮乜了一眼。   他瞬间一激灵,出乎寻常的语速超快:“……%¥#@。”   谢浔之:“嗯?”   “……不该让他替我写功课。”   “他还替你写了功课??”   江颂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很认真的凑过去,一脸老实的说:“只有两次。”   “……这段时间你也只给我看过两次功课。”   被抓包的江颂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心虚慌乱时下意识悄悄搜寻自己身上的东西。   可惜只找到了块漂亮的玉佩,还是谢浔之送给他的。   但向来在危难之际就会爆发潜能的小妖怪一点都不带犹豫,扯下那块玉佩,凑到谢浔之面前,一本正经的试图扯开话题。   “这块玉佩送给你好不好。”   他花言巧语:“虽然是你送我的,可是我也戴了好多年,人家都说人养玉,现在这块玉石已经被我养得很好很漂亮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要把我最漂亮的东西送给你。”   他像是只惴惴不安的小狗一样,眼巴巴的凑上去,抵住谢浔之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声音很软很慢,哄他:“谢浔之,你不要生气。”   “你一生气我就觉得很难受,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无病无灾,幸福安康的度过每一天。”   屋外的风还在呼呼的吹,树叶碰撞出海浪的声响,在分明的虫鸣中,落败的囚徒心动得无可救药。   谢浔之明明知道这个狡猾的小混蛋只是为了逃避惩罚,可还是被这些甜言蜜语冲击得头皮发麻。   他愣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眸底藏着的痴热病态肮脏到极致,却在下一秒又故作平常的压下眼帘,伸手一揽,便把江颂给抱到了腿上坐着。   这是和好的迹象。   计谋得逞的小妖怪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了点,然而谢浔之将玉佩接过去的下一秒,便语气平静的说道:“这玉佩是我一个月前送你的。”   江颂:“……”   他尴尬的脚趾头都蜷缩了一下,很小声的说:“一个月的时间也很长呀。”   他仰头看着谢浔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日日夜夜都带着它,一想起你的时候就捂在心口处,冰冰凉凉的,很有用。”   “想我会让你心里冰冰凉凉的?”   江颂:“……呃……这个不重要。”   他努力装得情深意切,伸手捧着谢浔之的脸,郑重其事的指正他:“重点是我在想你。”   谢浔之呼吸颤了颤,捏着玉佩的手不动声色的用力,滚动着喉结颇为狼狈的和江颂错开目光。   “……江颂。”   “嗯?”   “你是情话大王吗?”   妖怪间的情话和人类意义上的有些不同,伙伴之间吐露心声也被划归在里面。   总归只要是真情实感,就能用这个词汇一语概括。   是以学艺不精的小妖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看着谢浔之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就是你的情话大王。”   怦——   怦——   怦——   ……   声若擂鼓的心跳声震得谢浔之脑袋一片空白,胸腔似乎承受不了过于庞大的喜爱,撑胀得他手脚发麻。   怎么办……   “颂颂……”   他瞳孔深处像是被欲望烧得猩红不已,喘息灼热的蹭着江颂的嘴角,向来冷淡克制的眉眼压抑着濒临崩溃的情/欲。   后知后觉的笨蛋在察觉到抵住自己的东西后,表情茫然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后脑就被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大手按住。   谢浔之的吻和他这个人简直完全相反,清冷自持的首辅在此刻急切贪婪得近乎完全失了分寸。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吞咽声,听得人面红耳赤,羞得江颂全身都浮起一层薄粉,绷紧的脚背随着谢浔之越发得寸进尺的动作上下晃动着。   更过分的是,他扯开了江颂的腰带,握着手中那块冰凉的玉探了进去。   “唔……谢浔之……”   江颂颤着,泛着粉的指尖死死按住他的手,一双湿漉漉的长眸不开心的瞪着人。   偏偏现在他的所有反应都无疑是火上浇油,从他唇齿间稍稍退了一些的男人脸色潮红,没什么表情,可那半压的长眸中,焦灼的渴望看得江颂一阵心惊肉跳。   “乖颂颂,听话。”   谢浔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缱绻急切的舔吻着他的脖颈,手下丝毫不收敛,将玉佩猛地按在他胸口敏感处。   江颂被凉得一哆嗦,一副不可置信的小表情。   被他可爱到的谢浔之嘴角轻轻扬了点弧度,湿热的吻不断往上,最终咬住他的耳尖,轻笑:“不是要给我养玉吗?”   江颂:“!!!”   ——   晨光熹微,烛光亮了一夜的屋子总算有人走了出来。   长发未束的谢浔之和以往肃穆严谨的模样天差地别,浑身透着餍足的慵懒气息,随意穿着件外套,领口松散不已,以至于胸口的抓痕和锁骨上的牙印都清晰可见。   警戒于院落中的羽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尤其是离谢浔之最近的九旬,扑面而来的甜香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人呢?”   低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九旬立刻敛干净心思,垂首恭敬应声道:“地牢。”   谢浔之摩梭着食指上的牙印,心脏被怜爱撑得一片酥麻,眉眼处的缱绻爱意温柔到了极致。   然而再开口时,他却说道:“颂颂不喜他,发卖掉吧。”   说完他又像是偶然想起般,随口道:“青州码头应该会比较需要人。”   这话一出,连九旬脸色都变了几分。   青州码头?   卖到那里的奴隶几乎都会被安排在船舱底部做舵工,像是牲畜一样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分昼夜的劳作。   最终要么累死,要么浑身溃烂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手丢至街边被野狗啃食殆尽,能够活上超过一年都是幸运至极的存在。   那种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   带着命令离开的九旬在心中如此想着,在见到于阿星屋里打扫卫生的楚木时,他态度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淡。   “罪奴楚木。”   “小侯爷有令,即刻发卖青州。”   ——   江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眼神都还蒙松着就哼哼唧唧的扶着腰又缩了回去。   边上收拾妥当的谢浔之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瞧着那躲在被窝里不愿出来面对现实的笨蛋磨磨蹭蹭,实在忍不住那点逗弄的心思。   “再不起床,待会就又到晚上了。”   江颂闻言动作一顿,整个人从被窝里钻出了个脑袋,对着谢浔之咬牙切齿的骂道:“大色魔!”   谢浔之泰然自若,眼帘慵慵懒懒地半压着睨过来,似笑非笑。   “颂颂想要看看真正的大色魔是什么样吗?”   瞬间犯怂的江颂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闷声闷气的回他:“不要!”   谢浔之嘴角压都压不住,笑着叹息一声,起身过去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哄道:“好了好了,不弄你。”   “我带你去吃饭。”   肚子空落落的江颂瞬间眼前亮了亮,没怎么挣扎,像只小猫一样滩在谢浔之怀中,懒洋洋的。   对方动作咻忽一顿,而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沉哑撩人,很像昨天晚上他兴起的时候……   警戒心才提起来的江颂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被谢浔之拽到了浴房。   一个时辰后,坐在谢浔之怀中的小妖怪一边泪眼汪汪的吃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骂人。   “你怎么……能这样呢?”   “真是太过分了。”   “我还饿着肚子呢,让你停下也不停下,拽你头发都没用。”   “太过分了。”   他一边控诉,一边恨恨地嚼着糕点,好像把那甜品当成谢浔之一样。   后者懒散又餍足,掌心落在江颂肚子上轻轻揉着,余光似是不经意般往厅堂角落处的屏风瞥了一眼。   “颂颂很喜欢那个奴隶?”   这话瞬间让哭唧唧的江颂绷紧了思绪,不算聪明的脑袋飞速运转。   他被谢浔之养了三年,对他的脾性很了解,再加上昨天晚上那醋疯了的架势,笨蛋都知道现在该如何回答。   “不喜欢呀。”   江颂咽掉嘴里的糕点,害怕被看出说谎,便端起边上的茶杯猛喝。   可醋劲未消的谢浔之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追问道:“他很讨人厌是不是?”   “嗯嗯。”   谢浔之嘴角弧度轻轻上扬,长睫压着的眸光却氤氲着极深的恶意,对怀中的笨蛋循循善诱。   “可我看你好像对他很特别呀?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他,还许他读书认字。”   “颂颂,如此对待一个卑贱的奴隶,可不叫讨厌。”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指腹暧昧的轻轻压在他肚子上,瞬间让江颂想起昨天晚上的恐惧。   这是威胁。   江颂身体都挺得硬梆梆的,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去糊弄人。   “就,就是为了玩玩而已呀。”   【叮!怨恨值+1。】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得江颂一激灵,系统比他还激动,用着平板无波的机械音毫无情绪的给他庆祝。   【喜大普奔,真是喜大普奔。】   江颂也有些意外,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楚木在这里?”   【嗯,角色定位显示他在屏风之后,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悄悄在背后暴露你的恶毒,并百般贬低羞辱他,这样你的人设就肯定稳了!】   害怕江颂犹豫,系统又忍不住提醒道:【你的角色使命就是推动这个千古一帝的命运,如果你仁慈怜悯一时,这个世界的战火便会绵延一世。】   江颂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在谢浔之略带探究的视线中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想要捉弄他。”   “给他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像是在引诱一条饥肠辘辘的野狗那样,看他沾沾自喜日益沉迷,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   “他会痛苦的抓心挠肺,并开始厌弃自己的身份和存在,全身心的依赖我。”   江颂仰头,和谢浔之对上目光,纯澈而天真的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届时再把他丢掉,你说他会怎样?”   沉闷的风穿堂而过,卷积过来的细微血腥气很快就散在了檀香之中。   谢浔之很久没有说话,长睫颤了又颤,声音有些哑。   “……会死掉的。”   他呢喃般回答完这句话后,心脏像是积了一层薄冰,冻得他呼吸都在发寒。   像是求生本能那般拼命贴紧江颂后,埋在他颈侧轻轻喘息的谢浔之撩着漆黑诡异的长眸,声音很轻。   “颂颂会那样对我吗?” 第34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2   随口胡诌的江颂:“当然不会。”   他俩谁扔谁还不一定呢, 在系统先生给的剧情中,谢浔之在后期看清局势后迅速倒戈,成为了男主派系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而三方四次作妖的自私小侯爷, 也会被他当作投诚的筹码。   所以谢浔之并不是如表面这般光风霁月, 他只是习惯披着道义的皮, 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攫取利益。   不过任何物种都会因为生存而不择手段, 况且,剧情里的小侯爷实在是太坏了,所以江颂对于自己的结局倒没什么愤慨的地方。   耳边属于系统的播报不断响起,不过几秒, 怨恨值就已经飙至20。   他心里有些开心,连糊弄谢浔之的声音都雀跃了起来。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才不会这样对你呢。”   “砰。”   一声细微的轻响从屏风之后传来,江颂下意识想要回头, 却被谢浔之直接按在怀中亲了下去。   “……你最好不要骗我。”   “颂颂。”   ——   汴京的天最是难以捉摸, 前几天还晴空万里, 今日便乌云倾轧,寒风瑟瑟。   风雨欲来的架势让江颂心里也跟着烦闷起来, 他懒洋洋的趴在窗边,又问了一遍系统。   “楚木还是没有回来?”   【是的,定位依然显示在云港。】   江颂耸拉着眉眼, “还在那儿啊。”   谢浔之说是楚木自己要求出府的,暂且安排在云港那边做些苦力活,等府内有空缺了自然会把他喊回来。   现下到处战火纷乱,前几日青州那边又遇洪灾,大批流民无家可归,国库亏空, 谢浔之不得不拿自己的家底赈灾,所以府里上下过得很是拮据。   听了这番话后,江颂哪里好意思再多提要求,甚至因为心里跟着着急,他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翻了出来塞给谢浔之,饭菜也尽量精简,那省钱抠门的劲看得谢浔之心疼又好笑。   他没有告诉江颂的是,谢家的钱其实没怎么动,赈灾也好,边境粮草也罢,其实刮一刮那些贪官污吏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吃得够多,现在也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谢浔之把自家笨蛋的私房钱完完整整的还回去,一连几天都在忙得见不着面,让江颂想问楚木的近况都问不到。   【嗯?怎么回事?】   系统忽然出声,惊得江颂也跟着心神一紧,“怎么了?”   【楚木的定位在不断远离云港,看路线是要往着青州码头那边去,而且生命值还在不断下降。】   “青州码头?”   江颂吓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急得脸色都白了下去。   他知道青州码头是什么地方,臭名昭著,大批奴隶被当成牲畜一样关在船舱底部,成年累月的劳作,不是活活累死就是浑身溃烂,脏臭到动不了时才会被随便丢到岸上让其等死。   谢浔之已经整改过了,但一时半会难以根除,甚至藏于暗处愈演愈烈,如果楚木去了,他这辈子都逃不出来的。   眉头紧紧蹙起来的江颂二话不说,猛地挺直身体转头就想往府外冲,但门才拉开,九旬便正正站在门口。   对方似乎才回来,衣服上还沾着血,清俊的眉眼杀意未散,冷冽的看过来时,吓得那胆小鬼都往后踉跄了一下。   “抱歉,小侯爷。”   九旬立刻低眉垂首,声音很沉:“首辅大人那边遇到了点问题,现在整个府邸上下都需要戒严,属下奉命回来保护您。”   事情怎么都堆着一起来。   江颂心里突突直跳,急忙追问:“谢浔之出什么问题了?他有没有受伤?”   “小侯爷不用担心,大人一切安好。”九旬明显不想多透露什么,硬梆梆的跟块石头一样。   不过好在系统对关键人物的生命值都有监测,没有对谢浔之预警就表明他没什么危险,所以现在首要解决的还是楚木。   江颂表情很严肃,看着九旬闷头杵在门口一副看管犯人的架势,他便佯装恼怒,“砰”的一声把门砸的哐当作响。   【……这样生气起来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系统琢磨着出声。   江颂一想是这么个理,于是又将门拉开了条细缝,小声对着九旬说:“你吓到我了,我现在有点生气。”   解释完他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系统先生,现在生气还会奇怪吗?”   系统:【……】该怎么说呢?   它代码混乱了一下,然后坚定不移的对江颂说:【你补充得很好。】   江颂嘴角上扬,转身去衣柜里扒拉之前穿过的斗篷时还很礼貌地对系统说:“谢谢你的夸奖。”   他声音很慢,但手下动作却一点都不马虎,三两下便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的,故技重施又从窗户爬了出去。   得益于系统给开的外挂,江颂很顺利的就摸到了谢府靠近后巷的墙角处。   这里他注意了好久,挨近墙边就长着一颗大树,简直是天生就是给人爬墙角的!   是以他摩拳擦掌,哼哧哼哧的埋头往上爬,好不容易才踩到枝桠,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被人拽住领口猛地拖了上去。   江颂被吓得人都懵了一下,嘴巴被死死捂住,挣扎间帽檐耷拉下来盖住了他眼睛,只能听到面前这人声音很低的呵斥他。   “出声就杀了你!”   声音有些熟悉。   江颂微微拧眉,急得从喉咙里挤出了点声音,对方莫名愣怔了一下,趁此机会,他立马挣开手去掀兜帽,于是下一秒便猝不及防的和魏迟对上了目光。   “……颂颂!”   “魏迟?!”   两人愣怔半晌后异口同声的惊讶,幸好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声音不敢太大。   但江颂刚刚被吓到,现在还是装模做样的生气,脾气很坏的给了魏迟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偷偷跑进来做什么?”   敛了那份戾气的世子爷笑得灿烂,跟条超级热情的大狗狗一样凑上来埋在他颈侧蹭来蹭去。   “想你了。”   江颂很敷衍的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楚木,三两下把人推开后就要继续往墙外爬。   “你去走正门,之后在厅堂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   他一边颤颤巍巍的把脚踩在树枝上试探,一边头也不回的想赶魏迟走。   谁知这大老粗根本不听他的话,从后面猛地圈住他的腰身一把将之拖回去,紧紧按在怀中,腻歪的蹭着他的脸颊。   “不要。”   魏迟闷闷的说:“谢浔之不让我见你,还去跟我爹告状,让我不仅挨了罚,还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会安静成这样。   江颂心里嘀咕,使劲想把这人推开,可他跟块狗皮膏药似的,在他身上又嗅又闻,兴奋的眼睛都冒光。   “颂颂,我们私奔吧。”   江颂:“???”   “别怕,我可以把你养得很好的,我在江南有很多——”   “闭嘴!”   他越说越大声,急得江颂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怒气冲冲的瞪着人。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吗?你这个笨蛋!”   他压着气音骂人,表情故意装凶,眼神又警惕不已的巡视四周,那紧张的小模样跟只第一次捕猎的猫崽子般。   小心翼翼,可爱到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魏迟心都快化了,呜咽着轻喘一声,鼻息烫得江颂手都抖了一下,转而感受到手心处那濡湿的触感时,他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   “哇!你是变态吗?”他小声惊叫,飞快的甩着手,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魏迟没脸没皮的凑过来:“什么叫变态?”   “就是你这种!”   江颂气急败坏,踹了他一脚后扒拉着旁边的树杈,使了吃奶的劲想往外跑。   魏迟轻笑一声,嘴角翘着,故意拉着人不给走,很坏的要求道:“要去哪?亲一下我就带你去。”   “凭什么?”   江颂猛地回头,湿红的眼睛让魏迟愣怔了一下,看着面前这笨蛋强忍哭腔,声音颤着控诉他。   “我都说了我有急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难道看我着急你觉得很有趣吗?”   “我……”   魏迟张嘴想解释,但才挤出一个字就见江颂眼泪大滴小滴地往下掉,吓得他连忙凑近哄人。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不亲的,不要亲,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好不好。”   他手足无措的要去擦眼泪,但手才伸过去就被江颂恶狠狠的拍开。   “哪,哪里都会送?”   他抽噎着哭腔,凶巴巴的问人家:“有船吗?”   心上人都哭成这样了,没有也得有。   于是半个时辰后,江颂和魏迟坐到了一艘漂亮奢华的画舫上。   天色越发沉闷,厚重的乌云黑沉沉的压着整个天地,江面散着雾,水墨画的景色莫名透着几分死气沉沉的荒凉感。   飘荡在江面的一艘货船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没有亮着灯火,没有喧嚣吵闹的人声,嘎吱嘎吱的顺着水波晃动时,有血从角落淌了下来。   很多,粘腻温热,像是漏水的木桶般源源不断,于江面上拖曳出一大条猩红的血线。   暮色蔓延开来,甲板上的尸体被堆成一个高高的小山堆,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浑身腐烂发臭或者瘦骨嶙峋的奴隶。   而是拎着鞭子吃着人血馒头的奴隶主们。 第35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3   尸堆之前, 舌头被割掉的船长惊恐至极,拖着断掉的左腿嗬嗬喘息着不断往后爬。   疯子!   这个奴隶就是个疯子!!   他浑身抖若筛粒,看着不远处提刀浴血矗立在甲板上的楚木。   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死寂得不似活人,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江水, 边上簇拥着无数眸色猩红脊背弓弯的奴隶。   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来, 手上提着的刀砍到甚至翻边儿,常年积压的怨恨此时完全毫无顾忌的袒露了出来,逼得他们瞳孔都在冒血光。   长刀拖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催命的亡魂,船长怕到浑身痉挛, 呜呜呀呀想要说话,撑着身体不断给楚木磕头。   可后者好像看不见一样,眉目轻轻压着,连呼吸都很轻。   “我没有被丢掉……”   “你为什么要这样诅咒我呢?”   楚木像是有些不明白, 眼尾缀着血的梅花印迹在月色下折射着诡异的光, 似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般, 他瞳孔缩紧,气息一点点急促起来。   “他很漂亮, 对吧,像小菩萨一样,干净得不可思议。”   “所以, 你们为什么要在后面这样去说他呢?嗯?”   沉哑的尾音掉落之际,缀着血光的长刀猛地朝着船长胯间砍去,凄厉的闷叫被鲜血尽数堵在了胸腔中。   楚木额角怪异的抽动了一下,猩红的唇瓣扯出了点弧度,疯戾得像是从地狱爬上来讨债的恶鬼。   看,他们终于说不了话了。   那些脏臭的嘴, 再也说不出小侯爷的任何坏话了。   可耳边的嗡鸣似乎要戳破耳膜,隐约之间这些人恶心的臆想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他脑袋里钻。   ——“那小侯爷皮白肉嫩,肯定经不起什么折腾,随意嘬两口估计都会留下红印吧。”   ——“这种小婊/子就是不能惯着,定要将他按在床上*烂才会认主的。”   ——“也不知道被谢浔之*了多少次,啧啧,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但都被人家养着了,夜里不知道要吃多少**。”   ……   好脏。   这些人口鼻里面像是长出了蛆虫,喘息间都会往外簌簌掉着脏东西。   好恶心。   怎么办……小侯爷……   真的好恶心……   楚木面无人色,颤着身体,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木楞的将长刀提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往船长脖颈上捅去。   鲜血迸溅在他下颌处,周遭的风声似乎都停歇了下来,就连挨得最近的杜流云都被楚木这副模样吓得手脚发抖。   他原本只是搭这条船去青州治理水患的,但谁曾想又遇到了这祖宗,上次见面是血流成河,这次更为大胆,直接领着一堆奴隶杀了整条船的奴隶主。   有这般心性与胆识,可不会甘做什么池中之物。   杜流云缩在角落若有所思,看着那魔怔般的疯子将船长脖颈捣碎之后才踉跄着站起来,恰好惊雷闪过,惨白的光让他脸侧的血越发触目惊心。   “有人来了!”   角落不知是谁惊叫一声,短暂得以停歇的奴隶瞬间如惊弓之鸟般绷紧身体,握紧长刀准备殊死一搏。   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为什么不再拉几个贵人垫背呢?   “轰隆!”   积压了一整天的惊雷终于开始显现端倪,白光之下,那艘华贵到令人咋舌的画舫便招摇过市的朝这边驶来。   周遭护卫着无数船只,那小心翼翼的架势像是哪家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出门游玩似的。   连楚木都撩着眼皮乜了一眼,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像是被站在甲板上的身影烫到了目光般,心脏剧颤。   小侯爷……   楚木眼眶瞬间湿红,转身惊喘着往甲板外沿狂奔,所有人都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转眼便瞧着楚木跟疯了一般单手攀上栏杆径直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连着远处的江颂都听到了。   他连忙把兜帽往上掀起了一些,露处眼睛借着画舫灯光仔细看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楚木!   他游动间周遭全是蔓延开的血水,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   江颂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汗,生怕他泄力沉到江里去,连忙催促边上的魏迟。   “快救他呀?还愣着干什么?”   谁知这向来呆头呆脑的大狗忽然来了脾气,眼皮压着,神情很是淡漠。   “所以,让你着急到哭,不择手段爬墙出来都要救的人,是他?”   魏迟扯着唇角怪异的笑了下,凶戾森冷的眸光划过楚木,轻嗤:“一个奴隶?”   “奴隶怎么了?吃你家肉还是吃你家米了?”   江颂皱眉,火急火燎的到处找绳子,嘴里还不闲着,趁机给这未来大将军做思想工作。   “人都有鼻子有眼的,和你比又没差哪里,就因为顶着奴隶这个名头,就活该去死?哪来的道理?”   魏迟无动于衷,心里醋恼,忍不住小声反驳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那自古以来就是错的!”   江颂哼哧哼哧的从角落拖出比他大腿还粗的缆绳,用力到脸色涨红,额角青筋都用力到突突跳动,实在拖不动,便撑着膝盖偏头大喘气命令魏迟。   “把绳子丢下去。”   “不丢。”   魏迟第一次没有听江颂的话,烦闷暴躁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楚木摁在水里溺毙掉。   怪不得谢浔之会把人发卖掉,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私底下不知道用了多少装可怜的下作手段勾引江颂这个笨蛋。   还有谢浔之,真是蠢笨如猪,对待这种人竟然还考虑着手下留情?若是他,恐怕把这种贱狗扒皮抽筋都不够解恨!   魏迟气得喉口都蔓着血腥气,赌气就是不愿意搭手,边上的护卫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江颂轻轻拧眉,心下叹气一声,只得自己闷头使劲拖那绳子。   画舫不像货船有供人往上爬的地方,这种金贵物件向来只在河岸边停靠,即便动了距离也不会远,于是为了私密性和美观,一向只会在岸边的时候才会搭船梯。   所以现在得想办法让楚木有机会爬上来。   他哼哧哼哧的用力拖,手都磨出点血,不过幸好距离不远,费了点力气总算可以把这东西推下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弓腰猛地使劲,粗重的缆绳“欻”的往下掉,惯性拖拽着后面的一大团绳子也劈里哐啷的往下滑。   被吓到的江颂踉跄一步,下意识拽住栏杆,可这金贵玩意儿年久失修,外加长期停摆没用,官吏中饱私囊偷懒,坏了的栏杆涂刷了一遍漆色便糊弄了过去。   这下可让江颂倒了大霉,他扑过去的下一秒,“咔擦”一声连人带栏的摔了下去。   “颂颂!!”   看见这一幕的魏迟魂都吓没了,想都不想的飞奔过去跟着往下跳。   边上的侍卫看得直瞪眼——   他们世子爷可是出了名的旱鸭子!!   这一下去就是两个顶顶尊贵的主儿,周遭侍奉的人都跟着急疯了,扎堆的往下跳,生怕自家主子有个三长两短。   谁知下去一捞,魏迟是找着了,江颂却彻底没了影。   “轰隆隆!”   闷重的雷声劈开云层,狭长的闪电裹挟着风雨劈里啪啦的落在江面上。   眼里近乎沁血的魏迟浑身抖着,面无人色,惊恐至极的吼:“救他!快去救他!!”   若是迟上一些……   魏迟呼吸像是猛地被按进深海当中,急重怪异的喘了一声后弓腰咳得满嘴是血。   “殿下!!”侍卫大惊失色,慌忙去扶住他。   风雨下得越发的急,水流速度加剧,数百个侍卫捞了整整五六分钟都不见什么人影。   等到越发崩溃绝望的魏迟已经三番四次都要跟着跳下去,被边上的侍卫死死按住,在大雨中声嘶力竭的劝阻。   “小侯爷福大命大,是万万不会出事的,您下去只会消减搜寻小侯爷的人手,殿下还请三思!”   雨水打在魏迟脸上,他像是许久都不会呼吸般,脸色僵白到吓人,空洞的目光木楞的落在江面上,被恐惧挤压到极致的理智忽然挣扎出些许。   楚木呢?   楚木去哪了?   他如同又拽到了救命稻草,疯了一般拼命将人推开,不顾周遭喧嚷的劝阻,站在甲板边缘仔细搜寻所有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远处那艘如幽灵般飘荡的货船都不见了踪影。   魏迟如劫后余生般软了腿脚,“砰”的一声跪在甲板上,压在胸腔中的呼吸终于得以喘了出来,连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砸。   “楚木……”   他怪异的笑着,如同疯子一般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你最好跑得远远的……”   ——   江颂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个陌生的地方,周遭摆设简陋,却处处干净整齐,雨后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来,带着泥土的香。   他眨巴了下眼睛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从画舫上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就被吓晕了。   有点没出息。   脸红的小妖怪哼哼唧唧,蜷缩着身体躲进被窝里咕哝:“江颂啊江颂,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不会,小侯爷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是……”   “……最漂亮的小菩萨。”   江颂猛地顿住动作,欻的一下把被窝掀开,看到跪在他床榻前卑顺怯懦的人时,瞪圆眼睛:“楚木?” 第36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4   用了半天, 江颂才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经过。   他掉下去后正逢大雨,水流湍急,形式复杂, 离得最近的楚木拼死才拽住他。   不过也被冲出了很远, 幸好遇到好心人搭救, 顺路将昏迷的两人带来了青州。   至于魏迟当时在干什么, 据楚木说是那些人乱成一锅粥,闹哄哄的,他也没看清那世子殿下情形如何。   楚木这样说了,没什么心眼子的小妖怪也就跟着信了。   因为跪在他面前的人实在是有些可怜, 虽然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干净,但是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浓重的血腥气即便隔着皂角香也清晰可闻。   刚刚江颂查了查他的生命值——49。   这种程度,本来该重度昏迷才对, 可面前这人却只是气息微弱些, 低眉顺眼的跪坐着, 声音很轻。   “要委屈小侯爷在这暂住了,青州水患严重, 昨夜又遇大雨,河水暴涨,进出的路都堵着, 一时半会首辅大人也难以赶到。”   “没——。”   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江颂下意识应声,但又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人设,于是又硬生生掐住声音拐弯趾高气昂的骂道:“没本事的蠢东西!”   他犹如刁钻蛮横的小祖宗般趁机将脚轻轻搭在楚木肩膀上,使用外挂给人疗伤,面上表情装得凶神恶煞。   “你这地方破死了,要本侯爷怎么住?”   “奴该死。”   楚木逆来顺受, 但大概是心里存着气的,呼吸都粗重了两分,绷紧脊背不动神色的又往他脚下凑了两分,抵得江颂不得已往后缩了下。   这人是不是在暗戳戳的给他警告?   没胆的小妖怪心里一阵惊疑,听着楚木闷声道:“奴去重新给您找宅邸。”   “你有钱吗?穷光蛋一个,找了有什么用?让我干看着吗?”   江颂刻薄的应着,暗自观察楚木的生命值状态,因为直接跌到了一半以下,所以回升得很慢。   需要接触面积大一点才行。   可如今寄人篱下,再像先前那般骑在人家身上的话估计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犯怂的江颂努力撑着气势,居高临下的命令他:“我才不需要你这些花言巧语,有这点时间你还不赶紧给我去弄些吃的,我都快饿死掉了!”   之后他一直催得很紧,烦人的不行,连进来上菜的杜流云都有些受不了。   可一掀眼帘瞥到那精雕玉琢漂亮到像是小神仙的青年时,他心头的火气又像是蒙了一层雨,熄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要怪就怪谢寻之那等人把他养得太过了,包括楚木。   那样一个有勇有谋品性非凡的枭雄,现在竟然?做小伏低,连吃个饭都要抱在怀里手把手的喂。   如此溺爱,不养出一个祖宗来才奇怪。   杜流云心下不赞同,迟迟未走,忍不住那点老毛病想上前劝两句。   可他人还未动,楚木便像是不经意般撩了下眼皮,潮红湿润的长眸中,那森冷血戾的杀意吓得杜流云一哆嗦。   “您,您二位吃好喝好!”   他匆匆扔下一句便转身就跑,那架势跟有什么恶鬼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样。   江颂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仰头看了看楚木。   眉眼深邃妖异,五官端正俊美,表情窝窝囊囊,分明就是一副很好拿捏的软柿子模样。   起先还有点害怕他趁机报复,现在?江小坏蛋来也!   江颂在心里有模有样的坏笑两声,但下一秒又担心自己太重会压到他伤口,于是脾气很坏的拍了拍他。   “你肌肉绷那么紧干嘛?硬梆梆的,是不是就想故意让我吃不好饭?”   “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江颂凶巴巴的打断他,从他腿上跳下来,直接上手掰开他大腿,然后又一屁股坐回中间那点空隙上。   这种姿势对于一个心存妄念的觊觎者来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逗勾引。   偏偏这小妖怪毫不自知,扭扭腰,挪挪臀,大爷一样靠回他怀里,还在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这样多好,既能增加接触面积更快治疗楚木,又能稳住人设欺负这个老好人。   江颂努力压着向上翘的嘴角,指挥楚木干这干那,丝毫不知道对方粘腻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病态。   好乖……   他真的好乖……   剧烈的满足感窜过脊骨直冲头皮,楚木眸底痴态毕露,滚动喉结好不容易才吞下那声闷喘。   江颂还在对危险一无所知,张口吞掉送到嘴边的白粥,眼睛都亮了下。   因为本体是青山小蜗牛,所以他吃不了味道太重的东西,人类眼里寡淡无味的白粥,在他这里就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越吃越欢快的江颂简直跟只嗷嗷待哺的小鸡崽一样,勺子隔着老远就开始“啊~”的张嘴,被热气烫红的舌尖微微缩着,水润漂亮,如果被缠住吮吻的话,肯定会被吃肿的……   楚木犹如魔怔般想着,嘴巴也好小。   好可爱……   他是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是不是藏在了舌头底下?   楚木像是想要看得更仔细些,不断贴近,完全把江颂拢到怀中,可还是不够。   心脏空荡荡的,急需什么来填补进去……   “哇!你在干什么?”   嫌弃的声音猛地把楚木的理智给拽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有一点白粥掉在了江颂衣服上。   他下意识想要去擦掉,但还没碰到就被江颂恼羞成怒的拍开。   “你要干什么?变态!”   捂住牛牛的江颂耳尖红到快要滴血,因为那粥有点温度,隔着衣服烫了他一下。   不痛,但很羞耻。   而且还是当着楚木的面,这好歹也算是他的偶像。   又羞又恼的江颂见楚木生命值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线,便“噌”的站起来装模做样的冷哼一声。   “真是笨手笨脚!以后别来伺候本侯爷了!”   说完他便看都不看人,大步朝外走去,出了门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就是楚木给自己准备的。   但也不能回去吧。   多没面子呀。   他心底羞耻,硬是撑着那一口气没回头,大摇大摆的往院子外走。   这个宅邸看着冷寂凄凉,但没想到还挺大的。   江颂绕了一圈,隐隐约约察觉到楚木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便越发没了顾忌。   期间系统给他调取了这段剧情,说是因为小侯爷对楚木失去兴趣,但又不乐意自己的“玩具”落到别人手中,于是便给他拴上绳子卖给了屠户,其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   之后楚木经过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漂泊到了青州,在这里和杜流云等等一干人正式开始揭竿起义。   “系统先生,我前面的剧情好像一塌糊涂,什么也没有做好。”江颂沮丧。   系统立马接话:【不,你做的很好!】   它给予肯定后分析得头头是道:【楚木已经遭受了你的侮辱,还重伤逃到青州,分明就没有哪个环节出错。】   “是吗?”江颂怀疑。   【是的。】系统无比肯定,开解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改变事情始末,你不用太有压力,关键剧情有就好。】   这话才将将落下,一道细弱不已的声音便战战兢兢的响起。   “您是……江小侯爷?”   江颂应声转头,是一个很瘦弱的青年,虽然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很和善,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欣喜与激动。   “您真是小侯爷!”他高兴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江颂面前,眼泪说掉就掉。   “我知道您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当初在长安街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时还是您救了我,不仅教训了那些纨绔子弟,还给了我许多药和食物……”   他抽噎着重重磕了一个头,哭着说:“也是因为那些东西,我娘才撑过了那段日子,谢谢您谢谢您!!”   他不住的磕头,看得江颂于心不忍,才想上前把人拉起来时,身后的楚木便冷不丁的出现代替了他。   他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   江颂心下嘀咕,面上却一副讨人嫌的模样,轻哼一声:“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哭哭啼啼的干什么?烦死了。”   他隔着距离上下打量着这个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的楚木绷紧呼吸,脸色都在微微泛白。   “你叫什么?”   “我——”   “小侯爷。”楚木忽然出声打断乔久的话,眼帘低垂,态度一如既往的卑顺。   “您衣服脏了,奴去给您重新换一套。”   “不用。”江颂低头看了下,那点痕迹用水擦了后早干了,现在物资紧缺,能省就省。   十分节俭的江颂挥挥手,“你走一边去,我不想要你伺候了。”   青州可是楚木事业的开局,怎么能因为照顾自己而耽误呢?况且他有手有脚,去挖沟排洪都不在话下。   雄赳赳气昂昂的江颂看都不看楚木一眼,昂了昂下颌,示意乔久:“以后你来代替楚木伺候本侯爷吧。”   代替?   楚木心脏猛地缩紧,轰然崩塌的恐慌让他呼吸都呼吸不上来,喉咙像是被猛地掐住,脑袋一片嗡鸣。   偏偏这个时候,乔久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直将人撞开,扑到江颂面前感动至极的哭诉。   “这就是我娘的遗愿!她老人家临终之前便百般交代,说让我做牛做马都一定要报答您,不然死都不会瞑目啊!” 第37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5   自从那一天乔久痛哭流涕一表衷心后, 江颂便有些怜惜这个可怜人。   外加他手脚伶俐又会逗趣说笑,总能弄些小玩意来哄江颂开心,于是接连两天, 江颂都只和乔久玩。   期间怨恨值可谓是涨得飞快, 直接就窜到了56, 江颂猜可能有一丢丢来自于谢浔之。   毕竟以那人的掌控欲, 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两天,估计人都能被气得睡不着觉,若是抓到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心下惴惴不安的江颂便准备找楚木问问, 看看青州的路有没有通,能不能送信之类的。   乔久知道这事后,表情有些奇怪,犹豫半晌左右仔细看了看, 才弯腰凑到江颂耳边悄悄道:“侯爷, 青州外出的路从来没堵过。”   江颂:“啊?”   “您有所不知, 楚木这人啊……”   乔久怪异的停顿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声音越发的低。   “您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您骗了留在这里吗?就是为了用您做人质,要挟首辅大人给粮给钱,不然就准备割了您的头送上汴京去。”   “他这人狼子野心, 恩将仇报,我听说之前还是您把他从玉堂春那种腌臜地方买出去的,结果转头就这样对您,这种人……啧啧。”   他摇摇头,在江颂泛白的脸色下,藏不住恶意说得越发起劲。   “您是不知道, 他就是沾了您的光,神气的不行,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平时拽着那副臭脸,谁都不理,只有在您面前才会装模做样。”   “您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这个人虚伪又恶劣,跟个疯子一样,当初才到云港的时候整个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跟犯了病一样,咕哝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手臂上抓得血淋淋的,又哭又喘,吓人的很。”   想起那番场景,齐久现在都忍不住打哆嗦,浑身泛冷,越发凑近江颂,满怀恶意的揣测道:“侯爷,我看那人身上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您千金之躯,莫要和这种人纠缠才是。”   本来两人坐在门前石阶上晒太阳,但齐久这幽冷的声音还是听得江颂也跟着起了身鸡皮疙瘩。   恰巧此时楚木刚好外出回来,不知去了哪,身上染着大片的血渍,冷白的脖颈也溅着血滴,狭长妖异的眉眼轻轻压着,衬着眼角那梅花印记越发靡艳。   像是志怪小说中偷吃人心的恶鬼,俊美却死气沉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江颂被自己的联想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团坐在阳光中,瞪着眼睛看楚木。   有影子。   活人!   江颂屏息凝神,才稍稍放松了点身体,边上乔久便自作主张的站起来,跟赶什么晦气东西一样厌恶道:“走开走开,浑身脏成这样,是故意来恐吓我们侯爷的吗?!”   楚木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冷嘲热讽一样,痴热的目光粘腻在江颂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给您找了个很漂亮的小院,奴带您去看看好不好?”   不等江颂说话,被忽视的乔久便咋咋呼呼的挡在江颂面前。   “你那院子肯定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沾满无辜者的性命不说,还敢用来贿赂我们侯爷,好大胆子!”   乔久早就看楚木不顺眼了,同样是奴隶,在他们卑躬屈膝跪在奴隶主面前转着圈的学狗叫讨人欢心时,他却能安然无事的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好像自己有多了不得似的!不过是借了江颂的光罢了,如今自己替了他的位置,也该叫他尝尝那种滋味!   压抑的恶意逐渐肆虐,乔久越发趾高气昂,“要讨我们侯爷欢心,诚心诚意才是最重要的,要我说,你就该把我们侯爷当成小菩萨,虔诚的在这儿跪一晚,那才叫真心呢!”   江颂听得微微蹙眉,刚想出声系统就说:【这就是一个坏人的模样。】   “……我之前还不够坏吗?”   系统沉默一秒,而后毫无感情的说道:【差一丢丢火候。】   江颂这次上道很快:“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助纣为虐?”   【不,你是在磨练他的心智。】   系统无比笃定,让江颂险些有一种光荣使命的感觉,实际上他只是负责欺负人而已。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小妖怪心里叹气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神情很冷漠,看都不看楚木一眼。   “他说的也对,你犯了那么多杀孽,也该诚心悔过悔过,免得将身上的怨牵连到我这里。”   “我——”   “你什么你!”   仗势欺人的乔久一脚将楚木踹在地上,眸中的恶毒毫不遮掩,嘴角高高翘着,高声斥骂:“耳朵聋了?没听到侯爷的命令吗?!”   站在院外的杜流云等人看得气血上涌,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提刀把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剁了!   可偏偏楚木说过这是他的私事。   真是荒唐!哪有人上赶着给人这样欺负的!而且那可是楚木,是以着一己之力荡平山匪,转手带人攻占腐败的青州知府,开仓赈灾,收编流民,两天便将这地牢牢掌握在手。   他势头凶猛,所有奴隶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包括报国无门的杜流云。   可现在,那暴虐血戾的领袖却微微颤着身体,卑怯而顺从朝着江颂跪下,哑声解释:“奴从未滥杀无辜。”   江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漂亮的小脸缓缓划开恶劣的笑。   “那又怎样?”   “我说你脏了你便脏了,任何的解释都是辩驳,我一点都不想听。”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转身随口吩咐道:“乔久,进来伺候我睡午觉。”   楚木猛地抬头,眼尾血丝浓重到几乎渗血,“小侯爷……”   “啪!”   乔久趁机给了楚木一巴掌,恶声恶气:“狗东西!没听到侯爷不想听你说话吗?!”   他心里那口恶气出得痛快,转身凑到江颂那里时,又卑躬屈膝讨好的厉害。   “侯爷您请。”   江颂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有些膈应,于是便佯装没看见大摇大摆的朝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了起来,隔绝了属于江颂的一切。   可也正因为如此,那几乎把人逼疯的妒忌更是肆无忌惮,无数怪异的呢喃像是刀子一样往楚木脑袋里钻。   ——“看,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丢掉你。”   ——“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为什么总要自以为是呢?”   ——“好笑好笑,你以为他执着的追出来是为了你吗?他只是和魏迟偶然路过而已。”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他要驯化你,扭曲你的人格和认知,在你彻底离不开他时,他的折磨才真正开始。”   ……   字字句句,纷杂吵嚷,撑得楚木头疼欲裂,逼得他弓紧腰背喘息,猩红湿润的长眸一片空洞惊恐,魔怔般反复对自己呢喃道。   “没关系,只要再听话一点就好了……”   “……没有被丢掉,只要再听话一点……”   “……我只要再听话一点……”   森冷的秋风卷着这喃喃细语飘飞到角落,守在院外一些耳力好的部下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直到黄昏,江颂的房间才有了些动静。   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过的楚木呼吸颤了颤,急切的看过去,才发现出来的不是江颂,而是乔久。   他擒着笑,眼皮压着,冷嘲热讽:“哟,还跪着呢?”   楚木没有说话,只是冷淡而平静的敛回目光,挺拔的脊背让他在黄昏下像是一颗沾血的青松。   乔久嘴角的笑又僵硬了几分。   贱狗!长着这样一张脸来做什么?勾引小侯爷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心里妒忌到滴血的乔久在身后悄悄抽出了一把刀,眼神死死盯着楚木那张脸。   要把他剥下来……   最好能缝在自己身上。   这样,他大概就能多看自己几眼了,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明明是伺候睡觉,却连内室都不被允许踏足!   如果有了楚木这张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乔久眸中的贪婪泛着红光,一步一步靠近,在某一瞬间兴奋至极的抽刀,却在咫尺之间时被猝不及防的攥住手腕。   楚木撩开眼皮,乔久这才看清楚他蜿蜒在瞳孔周围的血丝,狰狞诡异,随着瞳孔轻轻颤着。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脏掉了。”   轻而又轻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乔久甚至还没听清,便见面前这人手上忽然用力。   “咔擦”一声脆响,乔久的手腕被完全折断,断裂的骨头甚至戳破皮肉横冲直撞式的袒露出来。   其主人还来不及发出半声惨叫,就被楚木夺过匕首划破喉咙。   鲜血在夕阳中飙出血花,染红了楚木的大半张脸,他神情诡异的愉悦,嘴角轻轻翘着,捂在乔久嘴上的手没有一丝松懈。   “嘘。”他轻声说:“莫要吵到我的小菩萨……”   乔久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了,仰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来,浸没了楚木的手。   他像是看不到般,眸光空洞得可怕,哑声呢喃:“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呢?”   “你不知道我只有他吗?”   刀剑顺着裂口刺入,妒忌开始显现出端倪,于一片血肉碎裂声中,他长长叹息。   “乔久,你是在要我的命啊……” 第38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6   汴京, 风声萧瑟,残阳似血,立于太和殿正前方的谢浔之背对余晖, 眉目轻压, 脸色苍白, 寂静得像是一尊温良的玉。   高坐皇位上的老皇帝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此刻双眼浑浊,嗬嗬喘息,眼皮褶皱压着的眸光中尽是簇了毒的恶意。   他等这一天多久了?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自从谢浔之及冠入朝以来, 祁家的天下就名存实亡,自己更是被架空成仰人鼻息的废物。   若不是如今自己生了个成器的儿子,设圈套让那江家那小子丧命,这谢浔之怎会自乱阵脚。   如今不过两天两夜时间, 这权倾朝野的首辅便被祁政围困至此, 于朝臣间孤立无援, 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甚是快哉!   老皇帝死死握住龙椅扶手,哼哧喘着气, 赤红着一双眼睛狰狞问道:“罪臣谢浔之!为何不跪?!!”   底下站着的人无波无澜,身后群臣躬身垂首,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诡异的寂静中,风轻轻的吹,撩起几许这首辅大人的发尾,几缕银丝刺目而扎眼。   老皇帝看不见,他只看得见自己的禁卫军层层包围了整个大殿,马上……马上谢浔之就会被他捣成肉酱!亲自缝到狗肚子里去!!   一想到这里, 他便兴奋到浑身发抖,甚至等不到祁政过来,他便颤巍着干瘦如柴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去。   “跪啊!你给朕跪下!!”   他目眦欲裂,执拗疯狂得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却也怯懦至极,隔着一段距离便不敢靠近谢浔之,只会声嘶力竭的喊:“一个个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他在忤逆朕吗?!”   “禁卫军听令,都给朕杀了,一个不准留!都杀了都杀了!!全都扒皮抽骨捣成肉泥,拿去喂给那些贱种们!!”   他语无伦次的咒骂着,一如往常在内廷那般,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人争先恐后的把人活活捣碎给他看了。   唯一注视这场闹剧的谢浔之似乎已经被耗光了所有耐心,轻轻撩开眼皮望向上座。   祁政没有来。   轻而又轻的叹息毛骨悚然的落下,谢浔之重新压下眼帘,一步一步迈向老皇帝。   “怎么办呢……”   “……我家颂颂丢了。”   他细细的呢喃着,满是疑惑:“陛下,您知道该怎么找回他吗?”   不等老皇帝做出什么反应,一柄长刀便猝不及防的洞穿了他的心口,翻搅。   大口大口的血从老皇帝嘴里涌出来,他痉挛着身体,瞪圆眼睛,目光似乎还停在那些残阳中一动不动的禁卫军身上。   光影渐渐从太和殿退了出去,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谢浔之颤了颤呼吸,眉头轻轻蹙着,似是很可怜被串在刀上的老人。   “是不是很疼?”   回答他的是一阵比一阵微弱的呼吸,但谢浔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不礼貌”,只是湿红着一双眼,古怪的颤着身体,轻笑:“……我也是。”   “心脏烂掉了。”   “很奇怪,我明明已经伸手进去摸过了,我的心脏还长在原处,可为什么整个心口都空荡荡的呢?”   谢浔之似乎只是简单的疑惑,想从年迈的长者那里得到些答案,因为他真的很困扰。   占据他所有灵魂和生命的主导者一言不发的主动离开,为什么呢?   漂亮的小鸟是不是该做一只小金丝雀了?   他想大概是的。   谢浔之下颌沾着点点血渍,印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艳丽得如同吃人的妖孽般。   他嘴角一点点翘起,踩着皇帝的血泊,一步一步迈上那天下之主的位子。   他养在心脏上的雀儿飞走了。   无数恬不知耻的贱狗垂涎欲滴,摇尾乞怜不择手段的勾引他,诱惑他……   可怜的雀儿。   谢浔之咽下满口的血,背对着肆虐的晚霞,表情沉溺在阴影中,用着一种极为甜腻的语调轻哄着远在他处的心上人。   “颂颂莫怕……”   “……笼子会很漂亮的。”   ——   屋里睡迷糊的江颂突然一阵心悸,猛地从睡梦中挣醒时心脏都还在慌得砰砰直跳。   好像是做噩梦了。   但是他先生说过,蜗牛的脑袋是装不下梦的。   因为太笨了。   深以为然的小妖怪并不为这一论断沮丧,懵懵的坐在被窝里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窗外霞光大盛,橘黄色的光茫漂亮又温暖。   只是大概是这颜色过于红艳了,他竟然看着看着都能闻出一股血腥味来。   ……不对。   好像真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江颂那点瞌睡瞬间惊醒,警惕的瞪圆眼睛,像是遇到危险而弓紧身体的猫猫。   如今不在谢家,任何危险都有可能随时来临,作为优秀的玉山道观弟子,道尊菜园里的白菜守护者,江小道长必须时刻警惕。   所以他屏息凝神的迅速穿好衣服和鞋子,从旁边捞了一个烛台抱着,表情十分严肃,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摸了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绷紧心神,越靠近门口血腥味越浓重,直至他看清楚了门前石阶下的场景,悚然僵在了原地——   猩红的血光中,地上是一滩看不出形状的烂肉,蜿蜒的血水像是绽开的花,秋风吹着,跪坐在血泊当中的楚木微微抬头看向他。   血染红了他大半张脸,像是靡艳到快要坏掉的罂粟,炙热而病态的盛放着,妖异得蛊惑人心。   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江颂脑袋一片空白,他看着楚木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漫天霞光时,眉眼似乎被阴影笼罩了去,只剩下轻轻勾着的唇角。   欢欣而愉悦,像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满足感般。   他要干什么?   杀完乔久然后开始到他了吗?   这么快?他剧情都还没走完呢?不知道又要被扣掉多少积分……   极端恐惧之下,江颂乱哄哄的脑子莫名其妙的跑偏掉,越想越远,表情呆愣愣的,跟吓傻了般,人提着血淋淋的匕首来到自己面前都没想起来跑。   “小侯爷……”   沙哑的呢喃猛地拽回了江颂的思绪,他小脸煞白,直挺挺的站成一颗松,颤着声音:“嗯~”   楚木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眼帘压着,问他:“以后,只要奴一个伺候您,好吗?”   被吓到眼眶湿红的江颂:“嗯嗯~”   “别怕。”楚木语气温柔至极,轻轻跪在江颂面前,将他怀中的烛台抽掉,换上匕首一点点塞在他手中,而后带着将刀尖抵住自己的喉结,颤抖的长睫之下,那粘腻灼热的期待病态到了极致。   “现在,给奴刻上您的家印吧。”   稍有家底的大户人家把奴隶买回去之后都会刻上家印,倘若奴隶犯错需要发卖,会用烙铁将印记抹掉,以昭告这是个无主之物。   楚木已经快疯了,他急需一种刻骨铭心的标记,一种可以向世人证明他是属于江颂的标记。   所以……   “小侯爷,求您怜悯……”   楚木仰头笑得讨好,眼泪划过猩红的眼尾,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简直震耳欲聋。   江颂心尖都跟着颤了下,脑袋也被吓得清明了几分,急忙挣扎。   “我没有家印!你给我放开!”   刀尖挨得近,稍微挣动便在楚木脖颈上划出了血痕,圆滚滚的血珠不断往外冒,吓得江颂瞬间僵住了手脚,气都不敢喘一下。   倒是楚木,因着那点鲜明的疼痛而阵阵颤栗,在粗重的喘息中脸颊一点点潮红。   因为江颂在标记他,像是标记所有物那般。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无与伦比的赏赐。   楚木幸福无比的想着,病态的痴迷将认知都给完全扭曲殆尽,顶起的衣服弧度让江颂看得毛骨悚然。   楚木坏掉了。   他无比忧伤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性子里的倔强却还是让他想要再亡羊补牢试试。   所以他仔细找着地方,不轻不重的踹了人一脚,骂道:“蠢货!”   可谁知那人却突兀颤了一下身体,耳尖红到几乎滴血,闷头喘着,像是犯了瘾一样,颤着声求他:“小侯爷……”   “……救救奴,求您……”   诡异的气氛里,江颂莫名觉得有些拘谨,却不得不顾及人设,色厉内荏的凶人。   “你让我怎么救?在你身上胡乱刻两刀?”   “可以的!”   楚木猛地抬头,如同献祭一般绷直脖颈,见江颂迟迟不动手,他又急忙扯开衣服,盯着江颂的眸光烫得惊人。   “奴身体上的任何一块地方,都是您的。”   江颂:“……你给我把裤子穿起来!”   楚木略微失落,因为在奴隶贫瘠的世界里,自己的身体是唯一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像玉堂春一些长相出众的奴隶会为了讨主人欢心,往往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爱意,似乎越血腥越痛苦,他们那点廉价且卑微的爱意才会在重量上多赢一些。   江颂不懂这些卑怯的心思,他脸上又烫又红,眉头轻轻蹙着,被楚木央求得实在受不了,便折中了一下。   他给他买了一个“项圈”。   本来是要选择其他的,比如一块玉佩,或者再不济也可以给他挂个香囊。   可惜江颂裤兜那两子儿只够买块黑不溜秋的布,但系统聪明呀,担心这块布打发不了人,便连夜给江颂找了视频。   为此江颂甚至拆了自己皮革制作的小布包,缝缝补补,连夜凑出了一个还算漂亮的项圈。 第39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7   戴在楚木脖颈上时, 江颂看了又看,眉头轻轻撇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黑色的项圈紧紧贴在那冷白的皮肤上, 边缘磨出细微的红痕, 大概是很难受, 以至于楚木伏在他膝上时手一直死死按着那项圈, 闷重的喘息连带着身体都在轻轻颤动。   肯定很痛。   江颂有些后悔,暗戳戳地勾住项圈想要解开,可后面的针扣有些难弄,一不小心便用多了力气, 扯得楚木闷哼一声,抬着湿红的长眸望过来时,江颂立马心虚的岔开目光。   “看,看什么看?本侯爷就是试试这项圈结不结实!”   他凶巴巴的, 嫌弃的打量一番后轻嗤道:“丑死了, 还不如摘下来——”   “不要……”   楚木立马急切地护住自己的项圈, 泪眼汪汪的仰头看向江颂,可怜得像是害怕被丢掉的小狗, 颤声道:“很漂亮。”   “奴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漂亮的礼物。”   “小侯爷,谢谢您。”   他说得无比真挚,目光又充斥着小心翼翼, 像是第一次得到贵重礼物而惶恐不安的小孩一样,看得江颂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出息。”   他偏头很小声的咕哝,鼻音浓重,胡乱把人推开,起身背对着楚木,假装脾气很坏的使唤人:“滚去门口守着, 我要睡觉了。”   ……心软的小菩萨。   楚木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缩进被窝里,自以为足够隐秘,实则那擦眼泪的小动作明显的不行。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江颂这样的存在呢?   楚木垂眸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项圈,空荡荡的心脏又被重新塞满了爱意,但还是不够。   他眸光痴热,走出江颂卧房的下一秒,便伸手勾住颈后的针扣,用力扯紧——   “唔!”   窒息的痛苦让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可即便再用力,先前那一瞬间的满足感还是难以复刻。   极端的空虚几乎能把人逼疯,楚木松开项圈,身体里的情热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境的焦躁。   想要被他触碰……   想要得到他的注视……   “大人!”   从院外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杜流云一脸焦急,才见到楚木就一股脑的禀报:“青州三面被围,而且是三路不同——”   话才说到一半他便猛地戛然而止,惊骇的盯着转过身的楚木,目光怎么都无法从他脖颈上的东西挪开。   那是什么?   项圈?!   那不是家犬戴的吗??   杜流云表情都空白了一瞬,楚木视若无睹,压下眼皮用指尖轻轻碰了下自己的项圈。   有人又要来抢他的小侯爷了。   这怎么允许呢。   他偷出来的,就该是他的,谁让他是卑劣自私,天生自带罪孽的奴隶呢?   既然如此,才更应该从天上把小菩萨偷来,悄悄供奉赎罪才对。   楚木嘴角扯出了个怪异的弧度,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里面的人般,缓缓道:“杜流云,让常跃他们准备一下吧?”   目光才从那项圈上移开的杜流云脑子还在懵懵的,下意识跟着问:“准备什么?”   楚木抬眸看他,轻声道:“起兵。”   “造反。”   ——   天下彻底乱了,唯一还算平静的东晋因为江小侯爷去世彻底翻了天。   首辅谋逆,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三皇子却置若罔闻,犹如疯了般四处寻人,国公府世子爷更是荒谬,领兵出走谋叛不说,临走前还给谢家抬了聘礼,说是生是小侯爷的人死是小侯爷的鬼。   这便是踩着谢浔之的脸在挑衅了,于是当晚国公府便被烧得丁点不剩。   对此江颂一无所知,他本来还缩在被窝里难过楚木的遭遇,可是系统给他放了催眠曲,导致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睡在马车里的,软榻堆叠的很舒服,像是毛茸茸的干净小窝,即便马车颠簸也不会太难受。   “小侯爷?”   江颂愣怔发呆时忽然听到楚木的声音,他偏头看向被推开的窗户,外面月色很亮,楚木骑着高头大马挨在旁边,俯身凑近。   “东晋乱了,我们得赶去南疆那边躲避战乱。”   “东晋?”江颂慢吞吞的思绪终于理顺了些,连忙开口问道:“谢浔之呢?谢浔之怎么样了?他有事吗?”   一连几个问题,听得楚木眸底晦暗阴郁,拽着缰绳的手用力到青筋暴突,应声却一如既往的卑顺。   “首辅大人……”   他佯装为难,欲言又止,被江颂催促了之后才很小声的说道:“他造反了。”   “什么?!”   “不仅杀了皇帝,还将皇室的人剥皮抽骨挂在城门以儆效尤,上至老人下至孩子,没有一个被放过,连国公府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府里上下数百口人全都被活活烧死,惨叫声彻夜未停。”   楚木垂着眼眸,在踢踏的马蹄声中叹息:“奴本来想冒死将您送回汴京的,可是如今的首辅大人实在凶戾,甚至连谢家人都不能幸免。”   “活剐,剥皮,凌迟,尸体挂在树上,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在地上积聚出好大一滩……”   “不许说话!”   森白的月色下,楚木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鬼故事一样,尤其路边四周全是树影,风一吹,摇晃狰狞得像是恶鬼般。   胆子本来就小的江颂脸都被吓白了几分,这才色厉内荏的把人吼停,湿红的眸光轻轻颤着,瞪着楚木,“吵死了,我,我有问你那么多东西吗?”   他说完就“啪”的一下把窗户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问系统。   “谢浔之真造反了吗?剧情里没有写呀。”   【嗯,他不仅造反当了皇帝,现在还就离着你十几里的路,和他一同往这边赶的,还有魏迟和祁政。】   江颂:“!!!”   【还有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什么?”   【我这边程序在报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江颂绷紧呼吸,惴惴不安的回答:“剧情崩溃?”   【这倒没有,因为楚木的确已经开始起兵造反了。】   这话让江颂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还好还好……”   可惜系统下一秒就说——   【谢浔之人格崩坏了。】   江颂瞪圆眼睛,系统以为他是大惊失色,谁知他开口问的是:“什么叫人格崩坏呀?”   系统:【……没事,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实践高于一切苍白的解释。   江颂还一头雾水,想要多问些,但下一秒马车门忽然被敲响,楚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小侯爷,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对不起,刚刚奴不应该多嘴的,您如果还生气,随便怎么惩罚奴都行。”   周遭悄悄退至四周护卫的将领面面相觑,心想果然如传闻那般,这横空出世的天才一直遭受这小侯爷的控制,甚至屈辱的戴上了项圈,还不得遮掩,明晃晃的像是告知所有人这是他的所有物般。   恶劣至极,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逼得楚木如此。   众人暗暗想着,却不知他们眼里被胁迫的首领此刻惶恐不安得几乎快疯了,反复扣挠着掌心,病态的反复回想自己刚刚的每一句话。   是不是说谎得太明显,以至于让江颂抓到了端倪,心生嫌隙开始对他警惕起来了。   他或许会开始审慎他以往的所有表现,否认他,唾弃他,像是以往那般挥挥手就能再次随意把他丢掉……   楚木眼底洇开血色,浑身轻轻发着抖,弓紧脊背无意识的伸手去扯自己脖颈上的项圈,直至边缘在皮肤上划出红痕,窒息的痛苦蔓延开来,那种抓心挠肺的恐惧才稍稍消减了两分。   但实际上楚木完全高估了江颂的脑袋,这笨蛋心里向来只能装下一件事。   系统开口之前他还在怀疑谢浔之造反这件事的真实性,系统开口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这三个大字。   因为按系统所说,谢浔之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找到这儿来,而他算算日子,从谢府偷跑出来至今,满打满算也有两个多月了。   简直无法想象被他抓到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更重要的是楚木还在他身边,本来谢浔之对楚木意见就大,现在若是被他撞见这个“帮凶”,以后别说合作了,估计他现在就能提刀解决了楚木。   头疼不已的江颂慢吞吞的打开马车门,因为心里装着事儿,都没注意到楚木猝然放下的手以及项圈边缘沾到的血。   “小侯爷!”   他急切的凑过来,笑容有些僵硬,讨好道:“奴扶您下来透透气,可好?”   江颂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被数影遮挡得黑漆漆的,也只能隐约瞧见三两个人在忙碌待会的休息。   没有人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包括楚木。   不过好在他已经从云港逃出来了,没有落到青州码头那种人间地狱去,剩下的路,该他自己去走了。   江颂心下有了决定,扶着楚木手臂踩着木梯下来,在月色下骄矜漂亮得像只得意的猫猫。   不过这只猫猫没走两步就贴到楚木耳边,红着耳尖很小声很小声的撒谎:“……我,我想嘘嘘。” 第40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8   楚木偏头过来看他, 他便故意夹紧腿,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催促道:“快点快点。”   那又羞又急的模样可爱到人心都快化了,楚木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领着人往树林中去。   边上的杜流云看了眼, 十分有眼力见地让藏在那块密林中的将士散开一些, 而后便疲惫的靠在树上休憩了一下。   昨天晚上实在是惊险, 差一点就要和围堵在青州边上的三股势力正面冲突了,幸好楚木周旋得当,以最薄弱的地方为突破点,一鼓作气的带着所有人厮杀出来。   一旦摆脱围困, 楚木就迅速打散了军队,四散吸引兵力,这才让他们得以喘口气。   回想起昨晚的惊险,精神高度紧绷的杜流云都还在后怕, 但身体又极度疲惫, 于是坐下来后忍不住打了个盹。   是以他没注意到江颂和楚木越走越远, 甚至走出了护卫范围都还没停下。   明亮的圆月高高挂着,从树影间落下的月光如同白沙一般, 影影绰绰的随风摇晃。   被楚木小心翼翼抱着的江颂目光悄悄打量周围,在搜寻着最容易逃跑的地方。   他得主动去找谢浔之,这样兴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若是真被他抓到了,回去估计戒尺都要抡到冒烟。   江颂在心里叹了口气,听到楚木在很小心的问他:“小侯爷,这里可以吗?”   这已经是第三遍问这个问题了,之前江颂不是嫌隐私性不好,就是嫌地方不够漂亮, 甚至到后面还怪起风水来,一直折腾楚木继续往前。   现在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这是个逃跑的好地方,便拍拍楚木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   “你走远一点,不要过来。”他理所当然的吩咐着,并警告道:“不许偷看。”   凶巴巴的小猫虎着一张脸,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人:“要是敢偷看,本侯爷就挖了你的眼睛!知道吗?”   楚木嘴角勾了勾,心里软的不成样子,哄着他:“天气冷,会被冻着的,奴给您扶着,可好?”   扶着?   嘘嘘要怎么扶?   江颂一脸莫名其妙,系统又催了他一遍,说是谢浔之已经往这边来了,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他必须抓紧时间。   火急火燎的小妖怪直接上手把楚木推开,“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这样照顾,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江颂神色冷下来,“楚木,你在忤逆我吗?”   这句话像是钉子一样彻底把楚木钉死在了原地,过往的教训还在历历在目。   不听话就会被厌弃。   他僵住动作,脸色微微泛白,拘谨惶恐地松开江颂的衣角,声音涩哑:“……奴不敢。”   “不敢就给我转过身去。”   江颂凶他,直到楚木磨磨蹭蹭的转过身,他才猛地松了那股劲,跟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往草丛里钻。   他早就瞧好了方向,不过又害怕弄出动静惊扰到楚木,于是便躲在草丛后面闷声闷气的命令他:“捂住耳朵,不许听声音。”   楚木总是很听话,毫不犹豫的照做后江颂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冒出头来,盯着捂住耳朵的楚木,声音不大不小的试探。   “楚木,我喜欢你。”   没动静。   “超级超级喜欢你,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还是没动静。   悬着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缩回去的江颂不带半点犹豫的转头就跑,根本没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楚木耳尖红到快要滴血。   他呜咽着喘息了一声,脸色潮红一片,湿亮的眸光在晦暗夜色下灼烫得惊人,似乎连喘出来的气息都在冒着热气。   在江颂第一次说喜欢的时候他便脑袋一片嗡鸣,像是被巨大且漂亮的烟花砸中,整个人懵懵的,连声音都听不清。   小侯爷……在说喜欢他?   喜欢?   楚木一片茫然无措,理智被狂喜挤到了犄角旮旯,乱糟糟的思绪已经延申到和江颂婚后的日常了。   他的小菩萨娇气,吃穿住行都不能轻慢马虎,他还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珠宝美玉一样不能少。   他不能见疾苦,不能受委屈,他该高高在上,活得矜贵又自在,没人能欺负。   而天底下什么样的位置才能如此肆意洒脱呢?   只有皇帝。   楚木像是陡然茅塞顿开般,撩开眼皮虚无地望向浓稠的夜色,嘴角轻轻扬起。   他的小侯爷,以后是要成为皇帝的。   而与此同时,未来的“小皇帝”正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向密林深处。   他哼哧哼哧喘着气,衣服被树枝扯破都来不及管,只顾往着系统给的方向拼命跑,生怕待会稍微慢了就会牵连到楚木。   要一只蜗牛逃跑无疑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所幸根据系统给的地图,谢浔之就在不远处,只要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浑身被汗水浸湿的小妖怪脸色甚至泛了白,他一刻不停的跑了整整一个小时,眼冒金星时终于听到了马蹄声。   “太……太好了……”   江颂咽下喉咙口的血腥气,跟着声音向前跑去,隐约瞧见人影后便想都不想的直接开口:“谢,谢浔之……”   他力气已经完全耗光,根本挤不出多大的声音,在整齐的军队马蹄声中微弱的像风一样。   兴许是要再往前一些。   江颂脑袋昏沉,缺氧导致思绪都是木楞的,根本没注意脚下的陡坡,一脚踩空后直接整个人都滚了下去。   这点声响在轰隆的马蹄声中明明该轻不可闻的,可为首的祁政忽然没有来的心慌,下意识偏头,看到人从陡坡上滚下来时猛地勒住马匹。   他太熟悉江颂的身影了,日日夜夜念着想着,卧房每个角落都挂着他的画像,以至于只是匆匆一瞥都能叫他认出人来。   “颂颂……”   祁政被吓得手脚发凉,下马时甚至踉跄着重重摔在了地上,周围的将士被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下马要去搀扶他。   但祁政像是没魂了一般,脸色白得可怕,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山坡上,狼狈地喘着,一刻不敢停下。   “颂颂!颂颂!!”   脚踝被扭到的江颂表情还有些茫然,系统给他开了止痛外挂,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被吓到而已,再回神过来就猛地被人抱到了怀中。   是祁政,他浑身都在抖,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砸在江颂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没事了颂颂……”   嘶哑的气音满是恐惧,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江颂还是他自己,慌忙把人抱起来后更是一边哭一边命令手下往最近的医馆赶去。   江颂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大,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结果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手臂上那一条裂口甚至能隐约瞧见森白的骨头。   江颂:“!!!”   这种伤口他这样无动于衷才是大问题吧!别人肯定以为他脑袋都摔坏了。   【装晕。】系统临时支招。   江颂立马眼一闭歪头倒在祁政怀中,额头正好抵在他心脏处,明显感觉到他胸腔中的动静猛地死寂了下去。   “……颂颂?”   “乖,别睡……求求你……别睡过去……”   他哀求得极其可怜,眼泪砸在江颂脸上,又凉又痒,让江颂心里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安慰一下他吗?”江颂问系统。   【不用,让他哭。】   可是祁政有点可怜呀。   江颂心里悄悄应着,实在忍不住,到医馆的时候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看到祁政的模样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脸色极其苍白,瞳孔怪异的颤着,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了重伤的人一般,精神紧绷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似的。   最看不得别人为自己难过的小妖怪心一软,于是轻轻伸手握住祁政的食指,温热的触感惊得他呼吸骤乱。   “你别哭。”   他声音很轻:“其实一点也不疼。”   谁知这话不仅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还让他眼眶湿红得更厉害,像是一尊布满裂缝的漂亮玉雕,缱绻而怜惜的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们颂颂肯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其实也没有,相反每天被楚木当成小皇帝一样养着,作威作福,别说吃苦,连丁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江颂欲言又止,正斟酌着措辞呢,便瞧见有侍卫面色肃冷,步伐匆匆的进来,他大概有急事,但顾及江颂和房间里的大夫,又再三忍了下去,只是说道:“殿下,急报。”   而与此同时,系统也在江颂脑海中预警:【谢浔之在外面。】   江颂被吓得呼吸微紧,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到外面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音像是号角一样,瞬间击溃了所有宁静,厮杀声音隔着距离都明晃晃的往耳朵里钻。   风还在呜呜的吹着,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冷肃的气息席卷而来,祁政却像是没闻到一般,狭长上挑的狐狸眼仍旧醉着无限温柔,告状一般的语气跟江颂说道:“不过是骗了骗他,便如此大的气性,这谢浔之脾气可真不好。”   “骗他?你骗他什么?”江颂顺嘴问他。   祁政笑笑,没应声。   总不能让他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他找了具相似的尸体扔在湖心中泡到浑身腐烂,又打捞起来送到了谢家吧。   十分拙劣的手段,谢浔之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可荒谬之处就在于那人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呕尽了心血,一夜白头。 第41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9   只是可惜没彻底死掉。   祁政心中轻叹, 湿红的长眸俊美妖异的像是狐狸一样,勾着轻佻与春情,凑近江颂, 笑道:“放松一点, 别害怕。”   外面的惨叫与厮杀声随着血气一阵一阵的翻涌进来, 江颂警惕得连身体都绷得紧紧的, 表情很严肃。   “谢浔之会杀了你吗?”   “当然。”祁政乘机抹黑情敌:“他起兵造反,本来就打着要斩草除根的主意,祁家的人被虐杀干净,接下来自然该轮到我。”   江颂还是有些不相信, “谢浔之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为什么不会?”   “……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刺在祁政心脏上,低压的眉眼翻涌开血腥的妒忌,嘴角弧度却不怎么变。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颂颂,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知道这次谋判他杀了多少无辜人吗?上至八旬老人, 下至三岁小孩, 只要沾着祁家的血,统统被剥皮抽骨, 烂肉一样的尸体整整齐齐的挂在城门口上,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森然的语气吓得江颂脸色泛白,他想到楚木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谢浔之和皇室无冤无仇,哪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疑,祁政又“好心”解释道:“他看着冷冷清清一副遵规守矩的模样,实则利欲熏心,好大喜功,小肚鸡肠, 对皇位早就虎视眈眈了,还有……”   他压低声音,挨在江颂耳边意味深长的提醒:“你父亲当年被污蔑那事,你以为凭借老皇帝的手段和脑子,能做到?”   江颂心一跳,猛地瞪向祁政,“你在胡说八道!”   “颂颂,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大可自己想一想,你父亲死后,谁的利益最大?”   自然是谢浔之。   他本来就和老侯爷走得近,人走了,顺势接下他的一切政治遗产不说,连江颂也被他带回了府中。   “可是……可是……”   心里七上八下的江颂揪着衣角,想要努力给谢浔之辩驳,可是又找不出什么证据,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   实在挤不出半个字眼后,他便十分生硬的岔开话题:“你出去不要和谢浔之起冲突,就说我在这里面,让他不要轻举乱动。”   祁政表情一愣,随后压下长眸轻笑,没揭穿这个笨蛋,只是伸手像撸猫咪那样摸了摸江颂的脑袋。   “你是要让我把你当成人质。”   脾气很坏的小侯爷皱了皱眉,“想什么呢?我只是担心哪个不长眼的误伤了我。”   说话间他还想翻出一些信物给祁政,但这浑不吝的却只是笑笑:“定情信物等我回来再给吧。”   他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刀,天际已经翻了鱼肚白,昏沉的光亮从窗户斜斜探进来,身上还沾着他血的祁政懒散笑着,眉眼温柔而怜爱,看了江颂许久后忽然俯身凑近。   这胆小鬼还以为这人又要像以往那般凑上来亲他,慌忙想要往后躲,却不曾想下一秒祁政单膝跪在地上,虔诚而眷恋的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不带任何欲望,单纯到极致的吻。   江颂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指尖被他的鼻息烫得微微颤了颤,不自然的蜷缩到了袖子里。   他看着祁政仰头,朝他笑得很温柔:“颂颂,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去燕山怎么样。”   那里是他母亲的故乡,万里平原,水草丰茂,夏天湖泊里是一望无际的荷花,悠悠坐着小舟,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接吻,打盹……   多好。   仅仅只是想着,祁政心里就被满足感撑得酸涨不已。   他会带着他的爱人离开这里的。   低压的眼帘中溢出血戾,他拎着长刀,起身便带着侍卫大步往外走。   肃杀的气氛让江颂呼吸都屏在了胸腔中,他又想到了系统所说的“人格崩坏”。   总觉得如果被谢浔之抓回去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但这笨蛋的反射弧是很长的,这样不详的预感像是被慢放的数倍投掷在他心上,他看到了,但脑子还没注意到。   只是本能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头越簇越紧,见祁政许久未回来,他实在等不住,便瘸着腿的从床上爬下来。   大夫早就被吓跑了,屋外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已经到了呛鼻的地步,可等他打开门,院落又干干净净,好像所有人都极其默契的避开了这地儿。   这更让他惴惴不安,扶着门框一步一步往外挪时,他忍不住让系统查了一下祁政的结局。   因为不像谢浔之和魏迟这种男主阵营里的重要角色,祁政甚至在原剧情里只占了一句话。   ——“数年后,人们才知道冷宫枯井中的尸骸是当年失踪的三皇子。”   【他不属于剧情人物,我没有权限去预测计算他的结局,更无法监测他的生命值。】   系统的话让江颂心里的不安更甚,拧眉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后他忍不住扶着木门喘了喘气。   虽然没有痛感,可身体上的劳累却是实打实的。   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要准备推开门的江颂不经意抬眼,忽然从门缝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血,全是血,铺天盖地,血流成河。   尸体堆积成山,残肢和断骸泡在血水里,有的部分甚至还在痉挛跳动,却在下一秒又被人踩在血泊中彻底没了动静。   江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瞳孔无意识的扩大,耳边嗡鸣四起之际,他看到了祁政。   左臂被斩断,浑身鲜血淋漓,凶戾暴虐得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死死盯着远处的人。   因为视线受阻,江颂看不到祁政对面的人,只能瞧见这向来肆意妖孽的三皇子殿下第一次露出了疲态,有气无力的扯出了个嘲讽的笑。   “怎么,说个实话就能让你疯到这种程度吗?”   祁政眼帘半压,余光划过门缝里的身影,眸底晦暗的恶意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完全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得不到的,谢浔之凭什么得到?!   他死了,谢浔之也该生不如死才对!   祁政咽下喉口的鲜血,用断刀撑在血水中一点点站起来,眼帘低压,眸光阴鸷恶毒到了极致,表情却做出一副松动的模样。   似是要求和。   然而他只是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胸腔就忽然“噗呲”一声被捅了个对穿,力道大得他整个人都被钉死在了墙上。   “祁政!!”   惊恐的哭喊让所有人都心神一震,眉眼沾血的谢浔之更是,他颤了颤眼睫,空洞死寂的眸光得以聚焦,却看见近在咫尺的祁政朝他恶劣的笑了笑。   “谢浔之。”   “你输了。”   微不可闻的呢喃轻到被风稍微一吹就不剩丝毫,可谢浔之还是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诅咒。   他说:“江颂会一辈子对你恨之入骨。”   一辈子?恨之入骨?   谢浔之满心荒谬,祁政以为他是谁?不过是江颂身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而已,以为自己占据了多大分量似的。   真是可笑。   金色的晨辉从山那边翻过来,光尘飞舞,血色的寂静中,谢浔之满头银发,披着玄色狐裘,苍白的皮肤上溅着血点,面无表情的半垂着眼眸,平静得像是高坐庙堂的佛。   这个豪门望族出来的天之骄子,仕途坦荡,天生富贵,养出来的性子可谓孤傲自矜到极致。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祁政的话,抽刀,入鞘,冷淡理智得一如即往。   然而转身的下一秒,他陡然和摔在地上的江颂撞上了目光,那小孩许是被吓着了,眼泪一直在掉,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哦,他在为祁政哭。   ——“江颂会一辈子对你恨之入骨。”   前一秒祁政低可闻的呢喃还像是蚂蚁一样爬在他的心脏上,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步伐略微急切的往江颂那边大步迈去。   他瘦了许多,身上还绑满绷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可怜。   他的漂亮宝宝,该被小心翼翼养在手心里才对。   所以,带回去,藏起来……   谢浔之眼尾猩红湿润,带着不自知的狂热和痴迷,将挣扎不已的江颂紧紧抱在怀中,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响。   “乖一点,颂颂,乖乖的,好吗?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他偏头怜爱的蹭了蹭自己的宝贝,心脏缺失掉的那一块被重新填补上,巨大的满足感让他重重喟叹一声。   “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快放开我!”江颂目光还停留在祁政尸体上,这人虽然总是不顾他的意愿强行贴贴,但从来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反而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先生说过,妖怪要知恩图报。   江颂被按在谢浔之怀中,半点犹豫都没有,强行催动灵力割破指尖,借着鲜血悄悄飞快画下锁魂符。   系统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吓得代码都混乱了一瞬,【你疯了!在没有灵气的世界强行动用灵力,你会被反噬的!】   “……我知道。”   江颂声音已经微弱了下去,被谢浔之抱起来时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害怕被看出端倪,他便飞快埋入谢浔之怀中,缩在袖子之下的指尖没有丝毫停顿。   “祁政很可怜,我想让他下辈子幸福一点。”   所以强行锁住他的魂魄,带他去找一户富足且和顺的善良夫妻,让他下辈子过得不要那么苦。   可不惜代价催动灵力被世界意识排斥的感觉是极其痛苦的,像是碎裂的刀片随着血管流动,戳刺在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上。   系统在给他疯狂开止痛外挂,可是数值拉到最大都没有任何作用,江颂还是疼得浑身发抖,嘴唇都生生咬出了血。   直至锁魂咒画完,无形当中圈住了祁政体内的那一团青色火焰时,被疼痛折磨到头脑昏沉的江颂猛地窒住呼吸,瞳孔因为震惊而缩紧剧烈颤动着。   为什么祁政的魂魄……   ……和道尊的一模一样?!! 第42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0   他心里怦怦直跳, 但因为谢浔之在身边,又没办法仔细去观察,只得先将祁政的魂魄藏起来。   不过这事太过于出乎意料, 以至于他整个人被吓得呆愣愣的, 脑袋一片空白, 被谢浔之抱到马车上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当初道尊因抵抗天道而魂飞魄散, 昆仑山倒塌,蓬莱岛沉没,四海倒灌,天下生灵涂炭, 哀鸿遍野,完全是一片地狱景象。   被保护在菜园子里的江颂是唯一活着的,可他弱小又愚笨,根本没有阻挡浩劫的能力, 只能咬咬牙去塌成一片废墟的藏书阁翻找古籍, 试图找出□□尊的办法。   在他眼里, 这个立于四海八荒之上,守护六界数万年的上古神明, 是这场浩劫的唯一救世主。   可惜天不遂人愿,踏出菜园子的江颂连藏书阁边都没摸到,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了脑袋, 一命呜呼。   十分简陋的死法。   不过也因此被系统捡中,为了重生苦哈哈的开始做任务,直至现在,握着道尊一缕残魂的小妖怪恍惚不已。   为什么道尊的残魂会在这里?   他缩在谢浔之怀中低头,屏息凝神的将手心微微松开一丝缝隙,看见那缕青色的魂灵像是燃烧的小火苗一样, 极为乖顺的蜷缩在他手心中,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小火苗痉挛着颤动了一下,火舌燎过他的掌心。   像是亲吻。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慌乱至极地收紧力道,把手缩回袖子里后脸红心跳的开始懊恼。   罪过罪过,他怎么能有这样古怪的联想呢?   那可是道尊,清冷平静得像是松尖雪天上月,是顶顶贵气的高岭之花,怎么可能会亲吻别人呢?   江颂下意识想拍脑袋,但右手才抬起来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着,他顺势看过去。   是一根被系了死结的白色发带。   一端在他这里,另一端则在谢浔之绑满绷带的手腕上。   他瘦了很多,浑身凉得像冰块一样,银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马车摇晃扫过他的手背,痒得他有些不舒服。   谢浔之的头发白了。   江颂呼吸闷窒,伸手去抓住发尾,下一秒却被捏住下颌强行抬头,带着血腥味的冷香扑面而来,唇瓣处湿热的触感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谢浔之在舔他唇瓣上的牙印,那里有血。   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痛感吓得这小妖怪哆嗦了一下,不断害怕地往后缩,色厉内荏地瞪着谢浔之。   “你杀了祁政。”   他声音还在带着鼻音,眸光湿漉漉的,皱眉质问道:“他都主动求和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祁——”   “嘘。”   江颂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谢浔之轻轻捂住了嘴。   这人和以往的状态有些不同,嘴角轻轻翘着,似乎心情很好,低低压着眼帘偏头用鼻尖抵在江颂脸颊上,表情暧昧沉醉的嗅闻。   “颂颂,别说话。”   他声音很轻,像是最有耐心的教书先生那般,温柔至极的低语道:“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要学会隐藏在外面养的狗,即便被发现了,你要做的应该是甩干净责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谢浔之轻叹,细密的吻从江颂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盯着那里细微的跳动,他满目痴迷,喘息着覆上去,身体不断贴紧江颂,带着一丝怪异的哀求。   “颂颂,不要再逼我了……”   这是以往谢浔之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江颂后颈发凉,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至回家,他才彻底明白系统口中的【人格崩坏】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着面前奢华精致的地宫,出路被完全堵死,触目所及全都铺满了厚重的地毯,无数漂亮的珠宝嵌满了墙壁,不远处的床榻上全都是他的衣服。   那里有睡过的痕迹。   所以,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谢浔之是这么熬过来的?   江颂呼吸微紧,下意识不安的后退一步,但他忘了谢浔之就站在他身后,这一退就直接退到了他怀里。   “……好乖。”   低哑的轻笑震在江颂耳边,他耳尖动了动,偏头想要躲开,但却被谢浔之紧紧圈在怀中没有丝毫退却的余地。   被他藏在手心里的残魂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抵触,挣扎跳动得越发厉害,江颂得用力才能捂住祂。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把祂藏起来。   视线左右梭巡,江颂总算注意到床榻边上摆着一个小瓷瓶,似乎是用来装药丸的。   拿来装道尊的残魂刚好合适。   于是在谢浔之抱着他往床榻那边走时他也不反抗,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架势,才挨着边就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幅度有些大,身上的伤口崩裂出血,血迹甚至晕透了衣服,像是鲜艳的花儿一样突兀刺入谢浔之的眼帘。   他嘴角的弧度猛地僵硬住,心脏瞬间冷沉下去,不顾江颂的阻拦扯开他的腰带,瞬间,大片大片的血迹赤/裸裸的暴露在烛光之下。   江颂也跟着愣怔了一瞬,才想起来系统给他开了止痛外挂,疼痛是感受不到了,但血还在流。   怪不得他一路上都有些头晕眼花,原来是失血过多呀。   恍然大悟的江颂不经意间抬头,被谢浔之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到碰都不敢碰江颂,朝外喊大夫的声音慌张到了极致。   “张牧!去叫张牧来!”   “……没事的。”江颂声音很小,余光一直瞥着那小药瓶,分心安慰谢浔之:“我不疼。”   可这话好像只会起反作用。   被手背上的热意烫到,目光回转过来的江颂愣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浔之。   他浑身轻轻发着抖,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猩红的长眸一片惊恐,像是一尊布满缝隙的玉,风一吹就能完全碎掉。   日夜折磨谢浔之的噩梦好像在这一瞬间彻底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怎么办……   江颂会死掉……   眸光空洞的谢浔之急促喘息着,耳鸣眼花之际他想到之前找的那个方士说过——   妖怪是吃人心的。他说江颂是妖,居心不良,蛊惑人心,是上天降下的灾祸。   那时他嗤之以鼻,现在却庆幸不已。   他的颂颂是妖,所以只要给他吃人心就好了。   别人的污浊且肮脏,自然不配。   谢浔之“理智”的如此想着,眸底迸溅出一种献祭的狂热,扯开衣领,心口处的绷带还没有拆掉。   那也是寻来的方士说的——只要心诚,神明会让他得偿所愿,只是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比如心头血。   谁都知道那是一场政敌谋划的骗局,谢浔之也知道。   可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鬼神才能让他活下去。   现在同样,他的颂颂血流了那么多,多疼呐。   谢浔之怜惜不已,扯开绷带,还未愈合的伤口狰狞恐怖,直直凑向江颂。   胆小的妖怪被吓得猛地捏紧手中的小火苗,扭头就想跑。   现在的谢浔之实在太诡异了。   江颂呼吸屏在胸腔中,才爬出去一丁点距离就被重新拖了回去。   “乖一点,颂颂,你要乖一点。”   声音温和不已的男人像是在哄挑食的小孩般,眉目间的爱意宠溺无度,将自己的心口抵在江颂面前,诱哄道:“用手撕开这里,把里面的东西扯出来吃掉,好不好。”   江颂:“!!!”他在说什么鬼话??   惊悚不已的小妖怪第一次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人格崩坏】的威力,以往淡漠克制,冷静自持的首辅大人,现在却像是着了魔般,急切而焦躁的催促道:“颂颂,快一点。”   他甚至十分善解人意的为他着想,“是不是流血太多导致没力气了?”   自顾自的找到了江颂拒绝的“理由”,他蹙眉怜爱的叹息一声:“真可怜。”   谢浔之视线左右梭巡,正好瞧见抱着药箱进来的张牧,头都不敢多抬一下,哆哆嗦嗦的跪地行礼。   “微臣叩见陛下。”   “君后圣安。”   君后?江颂惊诧这个称呼时,听到谢浔之很自然的吩咐道:“拿刀过来。”   拿刀做些什么自然可想而知,江颂连忙压住谢浔之的手,拔高声音:“不许给他拿!”   “颂颂乖一点。”谢浔之声音很轻:“你需要吃饭。”   江颂一边使劲捏着试图乱窜的残魂,一边瞪着谢浔之,凶他:“闭嘴!不许说话!”   说完他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张牧,撑着气势命令道:“过来给他重新包扎伤口。”   “不……”   “还说话。”江颂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脾气,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软硬兼施,才恶狠狠的吼完就凑过去很凶的亲了一下人,学着谢浔之说话。   “你要乖一点。”   绚丽的烟花像是在眼前炸开,从脊骨蔓延而上的酥麻更是直冲头皮,谢浔之热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像是一只被突然驯服的恶犬,整个人都安静了下去。   后面不论是给他包扎还是给江颂处理伤口,谢浔之眼神都没有从江颂身上挪开过半分,依恋缱绻得似乎完全没有自主理智,需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才能活下去般。   这种病态的依赖直至持续了一个月都没有消减的迹象,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江颂已经有些呆不下去了,在这一个月里过得颇为胆战心惊,一是楚木那边的生命值时高时低,二是剧情现在乱得一塌糊涂。   唯一值得高兴的点就只有狂飙的怨恨值和偶然捡到的道尊残魂。   作为一个虔诚的小信徒,即便只是一缕薄弱的残魂,江颂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虔诚心态来对待。   他把那小药瓶高高放着,每日悄悄虔诚的拜一拜,嘴里还总是念念有词。   “希望道尊能从小火苗长成大火苗,然后变成原来那样,回去就把所有坏东西全都给打败掉……”   大概是因为他总是念叨着这些,脑海总是想着道尊,导致他某天在谢浔之怀中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看到一缕青烟从药瓶中逸散出来。   散着细微的星光,像是瑰丽的星河倾洒而下,悠悠然落地,又凝结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模样看不清,只是瞧见那素雅的青衣袖口下,冷白修长的大手随意拎着一朵漂亮的月季,尖刺被修剪得干干净净,含苞待放,娇嫩欲滴。   江颂总觉得这人很眼熟,记忆里好像有谁总是会这样,懒散而优雅的拎着小妖怪送的礼物,于漂亮的光晕中随手插在窗台上。   树叶被风抚出海浪的声响,遥远而宁静的下午被困顿压得模糊不清。   江颂本能的觉得这人很重要,拼命挣动思绪,但整个人就像陷在泥潭中一样,使出浑身的劲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而已。   一声极轻的笑落在他耳边。   江颂感觉那人离他很近,凉玉一样的指尖暧昧的将那朵月季轻轻插在他耳间,目光一寸寸梭巡着,细致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地步。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更要命的是,江颂明显感觉到这人贴着他躺了下来,近到似乎连呼吸都是交缠在一起的。   身后又紧紧抵着谢浔之,可怜的小妖怪退无可退,只能可怜的仍由那人用指尖描摹过眉眼,鼻尖,最后轻轻落在了他唇瓣上。   “好可怜……”   轻而又轻的呢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幽幽叹息:“被吃肿了……”   粘腻痴热的尾音最终消弭于啧啧水声中,嘴巴完全被撑满的笨蛋急促喘息着,拼命挣扎,可眼尾都浸湿了也只动弹了下指尖而已。   而他面前这个可恶的身影越发得寸进尺,粗重的喘息下流色/欲到简直可以称之为放/荡。   一个人怎么能喘得那么……那么……   悄悄夹紧腿的江颂耳尖红到快要滴血,祈祷这场旖旎的噩梦快点过去,可现实就是要跟他作对,这个大色魔寻着谢浔之留下的痕迹,更重更过分的覆盖住,还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问道:“我弄得舒服还是他,嗯?”   自己问完又满怀妒忌的咬着江颂的耳尖,手下动作不停,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   “只能选我。”   “……宝宝喘得好可爱。”   “心肝儿……”   “……好爱你……好喜欢……怎么办……”   闷重的喘息和那些过分的浑话直至第二天早上都还在江颂脑海里,疲惫倦懒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时,谢浔之竟然罕见的不在。   可惜江颂没心情高兴,他缓了好一会儿,而后鬼使神差地低头扯开衣服一看——   身上的痕迹还是那些,没有变多,更没有加重,   果然只是做梦。   长呼一口气的小妖怪不经意间瞥过高台上供奉着的小瓷瓶,忽然之间如遭雷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昨天那个人……   穿着,气质,身形……明明就和道尊一模一样!!   江颂猛地扒住脸,好似魂都从大张的嘴里漂出来了一样。   他竟然……他竟然对道尊做了那种梦!   天呐!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江颂心虚愧疚得人都快要钻进地缝里去了,猛地缩进被窝里团成一个球,自我批评了许久才战战兢兢的伸出头来仔细看那小药瓶。   很安静。   道尊祂老人家肯定不会知道他心思的,更不会在意他的梦。   所以不需要忐忑……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   像是给自己洗脑一样疯狂重复了好几遍,江颂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十分郑重的到那瓷瓶面前,表情很严肃的拜了拜。   “我并不是故意的。”   “您请原谅。”   他很认真的思索,而后一本正经的对着小瓷瓶解释:“我大概是一只成熟的青山蜗牛了,所以会有发情期,会做奇怪的梦。”   “这很正常。”   瓷瓶里的火苗晃动了一下,似是某人在忍俊不禁,然而下一秒祂便听到外面那个笨蛋自言自语:“书上说,妖怪开始做奇怪的梦就表示需要开始寻找伴侣,为族群繁衍做准备。”   “可惜我只没见过族人,但我可以像您那样去养一只青山蜗牛,等它修出——”   “砰!”   江颂话都还没说完,高台上的小瓷瓶就忽然掉了下来,明明是砸在地毯上,可那清脆的碎裂声却像是重重掼摔在墙壁上一般。   里面青色的火焰掉出来时,身后也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是谢浔之回来了!   江颂屏息凝神,眼疾手快地抓住地上的小火苗,火急火燎的想要把祂藏起来,但一时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   “颂颂?”   背对着谢浔之的江颂瞪圆眼睛,情急之下一把将那触感温凉的火苗塞进衣服里,紧紧贴着心口位置。   可千万别掉出来。   江颂浑身僵硬,被谢浔之抱到怀中也不敢乱动,生怕把本就微弱的小火苗给挤灭了。   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傻子都看得出来问题,更何况谢浔之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眸光晦暗的男人眼帘轻压,不动声色地抱紧怀中的心上人,掌心略微焦躁的搭在他小腹上。   “是这里难受吗?”   江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瞬间红了脸,气恼的重重反驳:“不是!”   谢浔之嘴角微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视线微微向上梭巡过他胸口,“那……”   “也绝对不是这里!”   心虚至极的小妖怪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恰好按住那一团火苗,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意外,正巧撞上那点粉色的尖尖。   本来就有点破皮,现在还被这样刺激……   江颂眼眶湿红,羞到头顶似乎都在冒烟,重重蜷缩进谢浔之怀中,恶狠狠的骂道:“混蛋!”   嘴上骂着,手里丝毫不敢含糊,迅速把道尊大人换个地方揣着,羞到指尖都在轻轻发颤的小妖怪无声对着那团火苗念叨着“对不起”。   谢浔之却只是以为他是真的因为那处而羞恼,怜爱不已的哄弄了许久,直到积压在心底的妒忌膨胀到再也掩饰不住的地步。   他才轻声开口说:“我见到楚木了。”   江颂猛地抬头,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怎么样了?有受伤吗?”   这副反应让谢浔之眼神彻底幽深下去,搭在江颂小腹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揉弄着,嘴角弧度轻轻翘着。   “你很在乎他?”   本能的察觉出几分危险,警惕起来的江颂佯装平常道:“毕竟认识,当初还是他救的我呢,当然得关心一下。”   “可也是因为他,你才会偷偷跑出府邸,掉入江中,颠沛流离了几乎半年,捡回来时快没了半条命。”   江颂已经记不清那时的疼了,随口道:“哪有那么夸张。”   谢浔之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垂下眼眸,缱绻温柔的埋入他颈侧,声音很轻的笑笑。   “你还送了他项圈,是吗?” 第43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1   “他还戴着?”江松惊讶侧目, 视线陡然和谢浔之撞上,被藏在其中的凉意惊得呼吸微紧。   他后知后觉的拐过弯来,略微带着几分试探意味问道:“……这样很过分?”   谢浔之不语, 让江颂越发忐忑, 这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可怜小坏蛋憋了一下, 然后理不直气不壮的咕哝:“我就是欺负一下他。”   “怎么欺负的?”   江颂:“呃……嗯……就是……”   他支支吾吾了一下, 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干过的那些坏事,于是一心虚便色厉内荏的发起小脾气来转移话题,一脸不高兴的责问谢浔之。   “你干嘛要问这么多,真烦。”   捂住道尊的残魂, 他赤脚不轻不重的踢了下谢浔之,凶巴巴的提要求:“我要出去了,我不想呆在这里。”   剧情里面没有这一段,而且谢浔之现在也不应该是皇帝, 他该成为楚木的左膀右臂才对。   还在对剧情不死心的江颂试图挣扎, 可惜谢浔之像是没听到他的要求一样, 怜爱的伸手捂住他的脚,眉头轻蹙。   “光脚会着凉。”   “着凉也不需要你管。”江颂踢开他的手, 重复道:“我要出去。”   摩梭在他脚踝上的指尖微微停顿,谢浔之压着眼帘,声音很平静的哄着人:“不行的, 颂颂。”   “为什么?”   “外面很危险。”谢浔之抬头,长眸中的淡然皲裂出一丝缝隙,翻涌而出的痴迷病态粘腻到了极致。   他眼尾湿红,鼻尖亲昵的蹭在江颂脸颊上,嗅闻着他的味道,轻声道:“不能出去的, 颂颂,外面全是恶心的脏东西,他们不怀好意,卑劣肮脏,准备了无数诱人的陷阱想要把你偷走。”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谢浔之的状态一瞬间变得极为诡异,呼吸粗重急促,浑身轻轻颤着,脸色白得不成样子,拼命贴近江颂嗅闻他的味道,好确定这的确不是他的幻觉。   “乖乖的,好不好,不要出去。”   “颂颂,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了。”   谢浔之拽着江颂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上,那里的绷带才拆掉不久,抓挠的伤痕还在极为明显,偏偏这个患者恍若未觉,绷直脖颈讨好的舔吻着心上人的唇角。   “我也可以戴项圈的,楚木能做的,我也一样能做,颂颂,看看我,好不好……”   这种卑微的乞求在这一个月内江颂不知听了多少,甚至有时谢浔之疯起来会激动而狂热的将脖颈凑到他嘴边,眸中亮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身下动作不停,激喘着求江颂吃掉他。   不是人类世界中的那种情/趣,而是真的如野兽那般吞咬血肉,连骨带皮的吞吃入腹。   江颂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愿望,就比如此刻,犯了病的谢浔之又哭又喘,急切粗暴的吻着江颂,喉结贪婪的滚动着,下/流的吞咽声听得江颂面红耳赤,呜咽中的乞求更是荒谬放/荡到了极致。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怀里还藏着道尊的残魂。   虽然他也知道,这丁点残魂可能连意识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江颂羞耻。   那种感觉,就跟在严肃古板的长辈面前放浪形骸一般,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浑身都泛起了粉意,滚烫的温度似乎惊扰到了那缕残魂,躲在江颂腰窝处轻颤了下。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为让江颂崩溃的是谢浔之忽然托住他的臀部往床榻上抱,因为姿势的转变,藏在衣服底下的残魂也顺着往下滑了一些,正好挂在尴尬处……   江颂:“!!!”蜗牛的这一生,完了。   等一切荒唐彻底结束,谢浔之很没安全感的紧紧抱着江颂,连睡觉都时不时惊醒,再三确认自己怀中的人还在后才能短暂的闭眼休憩一下。   显然是楚木的出现又加剧了他的不安。   紧紧捏着残魂的江颂疲倦的眼皮都快撑不开了,晕乎乎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系统尖锐的警告。   【警告!警告!主角楚木人格崩溃!生命值急剧下降!已出现自毁倾向,请宿主立刻阻止,谨防小世界崩塌!!】   一连串的红色感叹号不断闪烁在江颂眼前,让他睡意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因为隐私系统的管制,他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听到系统的声音了,即便是现在,也只是程序的自动提示而已,以至于他想多问一些东西都没办法。   心急火燎的江颂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却又不敢乱动,生怕把谢浔之吵醒。   怎么办怎么办……   走投无路的小妖怪实在没办法,只得咬咬牙再次催动灵力,试图给谢浔之制造美梦让他睡得更沉些。   他已经做足了迎接痛苦的准备,谁知道身体中的灵气忽然犹如连绵不绝的海水一样,充盈到不可思议,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幻境的搭建。   “哇!”   没见识的江颂瞪圆眼睛小声惊讶,随即感受到似乎有风穿堂而过,隐约间像是藏着一声极轻的笑。   很模糊,快得像场错觉。   江颂是个木头脑袋,心里着急楚木,根本没多想,一有机会便掀开被子捞起衣服连忙往外跑。   地宫的建造除去他那间大到夸张的卧房,外面还有很多复杂且完善的配置,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   躲在门口不敢出去的江颂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眼看楚木生命值短时间内从八十多直接跌破三十,还在不断往下降,他心急如焚到不管不顾,直接割破指尖顶着天罚迅速画下符咒。   缩地成寸。   玉山道观里的师兄师姐们做得很轻松,因为这只是个入门的小法术,偏偏江颂学了许久,被他先生手把手的教着画符咒,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成功过。   他愚笨不堪,偏偏犟起来的时候又跟头小牛一样。   天雷轰鸣,世界意识的排斥犹如泰山压顶,嘴角溢出血迹的江颂额角绷起青筋,浑身抖若筛粒,失败一次就重新再来过。   被他装在口袋里的残魂扭曲到崩裂出缝隙,差点碎裂,可祂已经违背过一次规则了,若再强行插手,这个孱弱不已的小世界根本承受不住,稍不注意就会彻底崩塌,连带着江颂也会跟着埋葬在这里。   天地间风云突变,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异像,祭台之下的杜流云更是。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天,卷积翻涌的乌云像是墨打翻了一般,漆黑沉郁,电闪雷鸣,前一秒还在晴空万里,现在便飞沙走石一副末日穷途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   他心跳如擂鼓,猛地转头去看跪在祭台中央的楚木。   他弓紧脊背匍匐在地上,身体上的血蜿蜒而下,顺着祭坛上古老神秘的纹路蔓延开,犹如献祭的狂热信徒,用着最为极端且荒谬的方式向神明祈求怜爱。   太荒唐了。   杜流云想起江颂失踪的那一夜,楚木像是疯了般翻天覆地的找,直到半路撞见一个急匆匆逃命的大夫,从他三言两语中知道有个小公子似是从崖上摔了下去,浑身是伤,被人带着找到了他那儿。   可伤口都还没处理好,就碰到仇敌追杀,场面惨烈,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恐怕难逃此难。   那大夫的叹息才出口,楚木脸上的血色便褪得干干净净,等他们赶到东河镇的时候,冲天的大火烧得天空一片火红。   镇上的人战战兢兢地解释说近些日子瘟疫严重,尸体堆积更容易惹出祸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至于尸堆里有没有一个漂亮骄矜的小侯爷,谁知道呢?   那时楚木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杜流云却觉得这种平静诡异隐骇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绞尽脑汁的挤出话来安慰,谁知楚木抬着空洞洞的眼神看过来,脖颈上的项圈浸着血,微微歪头,在血红的晨辉中轻声温柔道:“他当然不会有事,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事呢?”   “那是天上来的小菩萨,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不会的,对吧?”   猩红的唇角怪异的往上扯,他瞳孔细细颤着,平静的声音却像是沁着血,怪异的笑道:“我的小菩萨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你们不要胡言乱语,不要诅咒他。”   周围所有人都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谁都能察觉到,楚木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这种直觉在往后的几天得以完完全全的验证。   楚木不择手段的吞并势力,日夜不休的搜寻江颂的踪迹,甚至冒死潜入汴京,却绝望的发现连谢浔之都为江颂修了陵墓。   有招摇撞骗的方士不知在哪打听到了消息,神神秘秘的告诉了楚木一个方法。   说是江颂是天上的小神仙,如今功德圆满回了天上,若再想见到他,得需要心诚。   何种程度才算心诚呢?   方士捏着山羊胡,笑得见牙不见眼,幽幽吐出“献祭”二字。   如此荒谬的言论却轻而易举地吊住了这横空出世的一方霸主,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景象。   杜流云不是没想过阻止,而是意识到一旦戳破谎言,楚木可能连活都活不下去。   他无法理解这种极端的爱意,目光转向高台,看着血泊中的楚木一点点抬头,死死盯着天幕,赤红的双目明明贪婪阴暗到极致,偏偏喉咙中挤出来的祈求又假惺惺的可怜。   “……求求您,不要丢掉奴……”   ——骗子。   “小侯爷……”   ——抓回来。   “……救救奴……”   ——逼着他吃掉自己,血和肉都吞到小菩萨的肚子里,永远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第44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2   扭曲的欲望在恐惧中愈发病态, 楚木呼吸沁着血,已经完全喘不上气了。   极致的痛苦让身体都出现了麻木,缺血也让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只抬头模糊瞧见几缕光。   像是从云层之后探下来的, 带着细碎的闪, 犹如漂亮的星河倾轧而下, 盘旋,凝结——   “轰隆!”   巨大的雷声震得人心脏都在跟着发抖,刹那之间的亮光让整个天地都白得刺眼。   众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只有杜流云, 在天降异象中艰难看向祭坛。   细碎的光茫中,好像真的有小神仙不小心从云层中跌下来一样,衣袂翻飞,圣洁漂亮, 像是星星一样坠落。   杜流云呼吸一窒, 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接住, 但江颂悬空的距离其实肉眼可见的小,不过瞬间便掉到了楚木怀中。   “嘶, 好疼好疼……”   脸色煞白的江颂因为强行催动灵力,身体崩裂开密密麻麻的细小裂口,一直延申到脖颈, 像是一尊摔出裂缝的菩萨玉像。   他脑袋都疼得有些不清晰了,手上机械性的重复画咒,湿漉漉的目光下意识抬了下,和愣怔中的楚木对视。   一秒,两秒——   “哇!我成功了!!”   江颂兴奋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木正好猛地扣住他的脊背, 将他整个人紧紧按到了怀中,粗乱的喘息又急又重,犹如濒死之人重新拽到了救命稻草般,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砸在他后颈上。   “……小侯爷……”   “救救奴……求您……”   嘶哑发颤的呢喃听得江颂呼吸闷窒,他鼻尖满是血腥味,低头望下去,触目所及皆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楚木生命值已经快跌破10以下了,只要再稍微迟上一秒,他必死无疑。   江颂后怕得甚至顾不得自己的伤,整个用力贴到楚木怀中,甚至脸都埋到了他脖颈处,试图增加一切可接触的面积,好让治疗外挂发挥最大的作用。   当然,兢兢业业的坏蛋小妖怪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于是闷声闷气的骂道:“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   “我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会会,你就搞成这样,如此废物,怎么好意思做我奴隶的?!”   他气哼哼的把手伸进楚木衣服里,小心翼翼贴着伤口边缘,嘴里恶狠狠地继续斥骂:“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有打回去吗?告诉你,要是让本侯爷丢了脸,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回答江颂的仍旧是那几句怪异破碎的呢喃,他没怎么在意,只是以为楚木伤得严重,人自然迷糊,现在这种状态,他能喘气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善解人意的小妖怪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苦恼着待会怎么跟祭坛旁边的人解释他凭空出现这件事,根本不知道他以为神志不清的病患,此刻眸光亮得有多恐怖。   他抓到了。   楚木瞳孔缩成一个细点,嘴角高高扬着,整张脸上泛着一层怪异的潮红,咬着江颂的一缕发尾,必须拼命才能克制住喉咙的里的呻/吟。   老道士说,心诚则灵。   他已经把自己献给他的小菩萨了,神明见证过的,所以准许他的小侯爷从云间下来享用他。   他会被吃掉……   从心脏轰然炸开的满足感几乎让楚木喘出声来,颤着身体眷恋至极的重重贴紧江颂。   边上的众人被这一幕惊骇得久久不敢言语,一个个都再三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才会看到有人凭空出现。   就连那个心怀不轨的方士都一愣一愣的,握着浮尘,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前他就被迫招摇撞骗,用一些荒诞不经的话哄骗得当朝首辅挖心自残,险些丧命。   死里逃生的遁走后,又被那世子爷抓回去,逼着用同样的话术来骗楚木。   他贪生怕死,说辞自然处处是漏洞,然而这人却和谢浔之那疯子一样,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丁点希望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更荒谬的是,人还真被他凭空求出来了!   方士愣是不敢相信这一幕,倒是杜流云接受得极快,迅速把江颂是神仙这件事给刻入理智当中,然后拎着边上的大夫就冲上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人!”   谁知还没挨近,他们便瞧见先前奄奄一息的楚木忽然稳稳抱着江颂站了起来,赤脚踩在血泊中,一步一步走下祭坛,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旁边的大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从楚木怀中抬头的江颂不经意间和那大夫对上目光,瞬间心虚的又重新缩回去。   他这番做法是扰了规则的,按理说早就该被雷劈了。   但江颂抬头,乌云滚滚,天地昏暗,的确一副大劫难的模样,然而仅仅一瞬,整个天幕流动的乌云猝然凝滞,下一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轰然散开,明亮温暖的阳光洒下来,让江颂都恍惚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至极,没有定点的目光忽然瞥到路边有很多小花朝他纷纷绽开,争先抢后到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   江颂:“???”   他歪了歪头,随即想到被自己系在小布袋里道尊残魂,一时之间又豁然开朗。   他们道尊是这样的。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太阳见了都得从乌云后面出来亮亮光彩。   江颂一副与有荣焉的小表情,那骄傲的劲好像受欢迎的是他似的。   楚木没看到他的表情,但却能鲜明的感觉到他浑身瞬间轻快的气息,像是边上那些晒了太阳的花花。   很可爱。   胸腔中的喜爱撑得浑身酥麻,他更用力的抱紧江颂,听话的往浴房那边走。   小侯爷说他脏,需要洗干净。   洗干净就能被吃掉吗?   大概是的。   楚木愉悦的眯了眯眼,喉结滚动,感受着脖颈上的禁锢,步伐更急迫了几分。   必须快一点。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丢掉……   心脏里蔓延的恐惧像蚂蚁般啃噬血肉,楚木额角的青筋绷紧怪异抽动着。   他平静地将门从里面锁上,一步一步迈向雾气缭绕的浴池。   完全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江颂还在兢兢业业的贴贴治疗,他其实只是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快点治好楚木,至少在谢浔之醒来之前离开这里。   反正他现在已经会“缩地成寸”了,大不了到时候两头跑,撑到他这部分剧情结束,估计那时候怨恨值也刷得差不多了。   江颂算盘打得响亮,直到听见锁链的声响才猛地回神。   “你干什么?”   他低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锁链,精致漂亮,像是手环一样,一头连接在他这里,另一头却扣在楚木脖颈的项圈上。   那项圈的颜色已经变浅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因为总是沾到血,三番四次的清洗才导致变成这样的。   肯定很疼。   小妖怪心下怜悯,目光中都泄露出了些许端倪,却还要故意压低声音凶人:“松开!不然本侯爷砍了你的脑袋!”   楚木却像是听不见他说话般,湿红的长眸涌动着热切的欲望,凑在他唇边怪异的用力嗅闻,喉结滚动得厉害。   “……您吃了奴好不好。”   江颂:“???”是因为失血太多吗?   茫然的小妖怪眨巴着眼睛,贴得更用力了一些,盯着楚木,小表情很严肃。   “你不要说话。”说话会耗费精力,本来不聪明的脑袋会变得更笨。   这是经验之谈。   可楚木一点都不听话,圈在他腰身上的手往前探了些,轻轻按在他肚子上,很是“善解人意”。   “这里很小,奴知道的。”   “嗯嗯。”江颂点头,才刚想表示自己没有吃生肉的习惯,就听楚木声音很轻很轻的哄他。   “没关系的,只吃心脏,只要努力一点,是可以塞进去的,对吗?”   “奴的心脏会成为您的一部分……”   楚木怪异的颤栗了一下,嘴角弧度翘着,似乎再也没办法等下去,忽然抱着江颂起身,大步朝着边上的置物架走去。   那里摆着一把极其精致漂亮的匕首。   江颂见状呼吸都冷在了胸腔中,他猛地拽住楚木伸过去的手。   “我不吃心脏。”   “那您喜欢哪里呢?”   “……我不吃人。”江颂拧眉,模样很凶,“我长得很像妖怪吗?”   “不,您是小菩萨。”   “既然是菩萨,那为什么还要吃这些东西?”   楚木目光痴热粘腻,轻声回道:“因为小菩萨是来人间度化苦难的。”   吃人算什么度化?   江颂不理解,并且试图把楚木这危险的想法给吓退,于是捧着他的脸,凶神恶煞的凑近,恶声恶气的吓唬人。   “告诉你,我可不是菩萨,我是坏蛋!超级超级大坏蛋!”   他学着反派那样坏笑两声,“吃人哪里能满足我,当然是得狠狠地折磨,看别人生不如死最有趣了。”   说话时他还故意压低眉眼,努力装出一副阴邪恶毒的模样,可他生得漂亮俊俏,肤白如凝脂,眸光清澈透亮,唇红齿白,骄矜贵气得像是宫廷里养着的御猫,浑身气派哪里瞧得见半点污浊。   楚木满目痴迷,指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江颂手腕上的锁链。   是被扣紧的,没有松开。   可是小神仙总是有千百种办法丢下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就是得被吃掉才对,血和肉融合在一起,这样才不会分开。   楚木“理智”的思考出结论,轻而易举地越过江颂的阻拦,抽出匕首。   从没遇到这种怪事的小妖怪被吓得手脚并用的贴在楚木身上,试图挡住一切他可能自残到的地方。   “楚木!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给我把刀放下!”   江颂怒气冲冲的瞪着人,“你疯了吗?!”   “没有。”   楚木语气温柔得几乎毛骨悚然,指尖划过刀刃,借着那点疼痛勉强压抑住崩溃的情绪,声音很轻。   “小侯爷,奴只是没办法了。”   “您救救奴好不好?浑身都有虫子在爬,骨头也被啃掉了一半,它们在咬奴的血肉,很疼。”   不着边际的话毫无逻辑,听得江颂云里雾里,以为他是生病了,可系统又进了隐私管制,没办法对这人进行诊治。   他唯一有的治疗外挂也只能看到他的生命值,现在已经回升到了六十多,痛感大幅度降低,应该不会这么痛才对。   难道是中毒了。   江颂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心里对楚木的怜惜又多了些,完全忘记了去追问他那一身伤的由来,以及出现在祭坛上的原因。   拇指大的青山蜗牛,脑袋没多少的。   现在同样,自以为得知真相的小妖怪表情很郑重,安抚性的拍拍楚木的脑袋。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说完,他又猛地想起自己的恶毒人设,又连忙找补:“你可得好好当我的玩具,在我没玩腻之前,不许有任何意外。”   “……您会治好我?”   总算听进去一句话了。   江颂心里松了口气,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然。”   “既然如此……”   低哑的呢喃散在锁链声响中,江颂愣怔地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脖颈,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绷紧的青筋凸凸跳动着。   他听到楚木呼吸碎乱,像是压抑着极深的焦渴,急切道:“咬断它,好不好。”   只要咬断就不会痛了。   江颂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心口瞬间窒闷不已。   这可是楚木,未来很厉害很厉害的皇帝,能让他受不了的疼,不知道该有多折磨人。   同理心极强的江颂像是感同身受般,抿紧唇瓣忽然一言不发的搂住楚木,眼眶红红的,动作却霸道的很,将人按在自己怀中,气汹汹的冷哼一声。   “别总想着找死。”   心里还想着另一边的谢浔之,江颂索性伸手直接捂住了楚木的嘴巴,很不讲理的命令道:“不许说话,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睡觉。”   这么长时间,楚木生命值已经爬到正常状态了,那些伤口也愈合如初,只是因为要兼顾这方世界的规则,以至于看起来还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但其实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察觉出端倪,比如毫无痛感,手伸到伤口里面都没有感觉,再比如被水泡了许久也不见出血等等。   楚木眸光晦暗,压抑的巨大不安像是无底深渊似的折磨着他,然而思绪却像是重若千金般,才坐下就无知无觉的陷入黑暗当中。   悄悄收起灵力的江颂火急火燎的拆掉手腕上的锁链,捏诀画咒,缩地成寸往谢浔之那边赶。   然而因为缺乏系统的提醒,他还是回来晚了一步。   谢浔之已经发现他跑掉了。 第45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3   整个地宫如同被惊醒的野兽, 紧绷的危险气息让所有步伐匆忙的人都提心吊胆。   缩在衣柜里的江颂不敢出声,从缝隙里盯着外面看,瞧见跪在地上的谢浔之弓紧脊背, 死死捂住嘴重重喘息着, 掺杂几声剧烈的咳嗽, 血不断从指缝中溢出来。   他浑身都在抖, 像是一尊快要碎掉的白瓷,浑身透露出的绝望气息旁人都看得窒息不已,更何况江颂。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冲出去,但不小心踩中过长的衣摆, 噗通一声轻响又摔了回去。   略微茫然的小妖怪下意识低头,看见身上穿的衣服时才忽然想起来,他先前哄着楚木洗澡,自己也扒了个干净, 脏衣服被水汽浸湿摆在了池边, 而他现在穿的, 是楚木的衣服……   更糟糕的是,他随手揣着的残魂, 现在直接从胸口处掉了出来。   火焰摇摇晃晃,像是被风吹一样倒向谢浔之那边,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扯着, 以至于整个火苗变得细长且浅淡。   江颂被这一幕吓得呼吸都凉在了胸腔中,因为他隐约记得先生曾经说过,有的人族在濒死时会因为剧烈的情绪爆发,导致灵魂瞬间撕裂,无法进入轮回。   负有天命的魂魄会为了存活而恶堕,本能的开始吞噬周遭带有灵气的存在, 好为化煞做准备。   耳边系统尖锐的播报还在继续,一头是剧烈上窜的怨恨值,一头是拼命下跌的生命值,是谁化煞显然不言而喻。   江颂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扑过去盖住那几乎快消失的小火苗时,衣柜的门也被同一时间猛地拽开。   明亮的光线从外面透进来,江颂呼吸碎乱,惊惧的不断收紧手中的残魂,呆愣愣的抬头和谢浔之对上视线。   他银发披散,散乱的衣袍满是血迹,大开的领口处布满鲜血淋漓的抓痕,一直往上蔓延至下颌,像是痒得受不了,恨不得把喉咙都给抓破才能缓解一两分。   猩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在谢浔之急重的喘息声中,江颂心脏慌得怦怦直跳,因为他能感受到手中的残魂在一点点变弱。   不能让道尊再呆在这里了。   祂会死掉的。   江颂面无人色,警惕至极的绷紧身体,在谢浔之颤着手急切的伸过来时,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猛地起身把人撞开不要命的往外跑。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一幕,因为过往的江颂即便再任性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谢浔之,哪曾想今天却像是炸毛的猫儿一样,咻忽间便窜得影都不见。   “快!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呀!”卑躬屈膝的大太监瞬间苦下脸,声音尖戾地催促着,惴惴不安的冲上去想要把摔在地上的谢浔之扶起来。   可挨近看清楚他的模样时,又毛骨悚然的顿立在原地。   “……唔……跑掉了……”   “不乖……太不乖了……”   怪异的呢喃粘腻而病态,微微上扬的语调古怪的颤栗着,四下蔓延开的寒气甚至凝出了细小的冰晶。   所有人声音被极端的恐惧死死压在喉腔中,瞪圆眼睛悚然至极的盯着那个一点点站起来的皇帝。   他伸手随意将银发捋至脑后,嘴角弧度轻轻扬着,指尖捋过发丝那一瞬间,发尾陡然垂至脚踝,柔顺华丽得犹如神明降临般,圣洁得不可思议。   然而待他撩开眼皮,虚无的凝向江颂离开的方向时,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双眼睛。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眼睛,青色的长眸狭长而妖异,不见瞳孔,不见眼白,只是琉璃一样的青色,像是天底下最昂贵的玉石凿成眼球嵌进入的一般。   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瑰异。   此刻沁着水光,祂像是受不了般轻轻蹙着眉头,玉白的肤色上沁出潮红,对即将要做的事情兴奋到浑身颤栗。   “宝宝……”   “……要被抓到了。”   祂吃吃地笑,赤脚踩在地上,逸散的灵力开出青色的莲花托举着祂,一步一瞬移,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与此同时拼命远离谢浔之的江颂正呼哧呼哧的到处找可以装残魂的容器,他必须快一点,还得回去救谢浔之呢。   可是道尊也快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您别散掉。”呜咽着的江颂急得满头是汗,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死死捂住逐渐消逝的残魂,难过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他当初从玉山道观离开后,遇到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修为散尽,化为原型奄奄一息时,是路过的道尊救了他。   说是刚好祂的菜园子里总是被周遭的小精怪偷吃,需要个看家守门的,于是指甲盖大的青山蜗牛就被荣幸收编成昆仑神殿的一员。   每天神纠纠气昂昂的站在白菜叶子上,像是最精神奕奕的兵。   估计是因为他工作努力的原因,后来他住到了道尊窗台上那盆被剔了尖刺的月季当中,漂亮的花花成了他的家。   道尊对于他来说,是大恩人,是天上的月亮,需要很虔诚很虔诚的养在心脏上。   江颂努力压抑着抽泣,不断汲取自己快要干涸的灵力温养那缕残魂,着急不安之际,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异常。   整个高耸辉煌的地宫中,一路都不见人影,出路更是像迷宫一样复杂,江颂都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而且最诡异的是,他的灵力使不出半点,连系统也失去了联系。   后知后觉的小妖怪喘着气猛地停下来,余光瞥见角落飞速蔓延开的冰晶时,瞳孔瞬间惊颤不已。   这个世界不应该有魔息的。   除非像之前他所预料的那样,谢浔之死亡,灵魂恶堕,不择手段的吞噬一切带有灵息的存在。   之前是道尊的残魂,现在,这个怨灵开始将目标对准他了。   江颂手脚僵硬发冷,湿漉漉的眸光猛地抬起来,先前的慌张一点点被坚定取代掉。   他不能让谢浔之死掉,也不能让道尊消失。   屏息凝神的小妖怪目光四处梭巡,终于让他在穹顶找到了一颗最为上等的夜明珠。   在灵气稀薄的小世界,这种自然温养而出的物件是唯一能收留残魂的容器。   他得爬上去把这东西扣下来,最好想办法扣两颗,一颗装谢浔之,一颗装道尊。   心里想着,江颂动作一甩平日里的温吞,迅速往嵌在墙上的书架冲去。   然而前脚才踩到凳子上,后脚他就听到耳边一声极轻极轻的笑。   “坏猫猫……”   热气撩过江颂耳尖,他听到了一声极为明显的吞咽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喘息:“……吃掉你。”   那一瞬间,一股寒意直冲江颂头皮,危险感甚至将他潜能都给逼了出来,眨眼便窜上了书柜顶部,像是受惊的猫儿,头发都是炸的,警惕至极的瞪向“谢浔之”。   对方的状态诡异到了极致,嘴角高高翘着,喘着热气,痴热的目光凝着怪诞的病态爱意,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偏偏还要装模做样的摆出一副怜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哄弄道:“宝宝猫,下来。”   “下来好不好,会摔到的。”   他伸出手,诱哄般的放轻声音,“我会接住你的,乖一点,下来,来我怀里。”   “颂颂,快一点,来我怀里好不好。”   “我抱一抱,宝宝,过来我抱一抱……”   越到后面,他的语调越奇怪,颤栗得像是犯了某种热烈的瘾,喘息又急又重,哀求道:“颂颂宝宝,救救我,快一点救救我……唔……”   最后那声呜咽喘出来时,“谢浔之”瞬间从原地闪现在了江颂面前,直接将他整个人给完全抱到了怀中。   不过眨眼,两人便重新回到了卧房的床榻上,与之前不同的是,周围空无一人,且四周完全没有出去的地方。   “我的颂颂……”   湿热的吻从脖颈蔓延开,江颂瞪圆眼睛,手里的残魂已经快要消失完了,而面前这人又如铁链一般难以撼动。   气息艰难的小妖怪使劲偏头躲开,“谢浔之!你给我松开!”   禁锢他的男人动作忽顿,埋在他颈侧声音很低的闷笑一声。   “宝宝,喊错了。”   明明语调温柔至极,可江颂却莫名从中察觉出一丝血腥的阴翳。   这不是谢浔之。   这是一个吞了道尊残魂的坏东西,需要把祂从谢浔之身体里面剥离出来,夺回被吞掉的残魂,再重新塞回去温养。   而让灵魂从身体剥离出来的方法,在这种没有灵气的小世界中,只有先让身体暂时性死亡。   努力回想知识的江颂脸色泛白,颤着眼睫垂眸,小小的一团塞在“谢浔之”怀中,声音很小。   可“谢浔之”还是听到了。   祂呼吸猛地放轻,瞳孔无意识放大,低头看着怀中的心上人,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颂颂,你刚刚,叫我什么?”   江颂像是有些羞赫,耳尖都泛了红,凑到谢浔之耳边支支吾吾:“夫……夫君。”   呢喃般的尾音落地的那一秒,江颂搭在“谢浔之”后心口的手忽然用力,“噗呲”一声,他穿过血肉,捏住了祂的心脏。 第46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4   这“怨灵”松懈的那一瞬间, 江颂便敏锐察觉到了禁锢的松懈,所以即便疼得满嘴都是血腥气,他也拼死挤出一丝灵力来。   不过好在谢浔之这具身体凡胎□□, 没有废太多力气便让他得逞。   手里握住突突跳动的心脏, 脸色煞白的江颂不敢看人, 很小声很小声的咕哝了一声“对不起”后, 猛地用力——   “噗呲!”   血肉碎在手里的感觉极为诡异,温热的鲜血粘腻的顺着他的腕骨流淌,最终又在粉白瘦削的手肘处滴落。   覆在他身上的“人”怪异的闷喘一声,大概是痛极了, 身体痉挛着发颤,碎乱的喘息一阵一阵拂过江颂耳畔。   “……对,对不起,我会把你治好的。”   江颂慌张的把手缩回来, 余光瞥见摔到一边的残魂在一点点恢复, 更是一点都不敢耽搁, 咬牙趁机画下血咒准备缚魂。   系统在隐私管制里面,帮不到他, 可怜的小妖怪只能自食其力,忍着近乎削骨剃肉的疼催动那点微弱的灵力,手抖得不成样子。   一声轻叹掠过耳边。   “好可怜。”   凉玉般的指尖轻轻覆上江颂发白的唇瓣, 抹掉他嘴角的血。   “是疼哭了吗?”   “谢浔之”怜爱至极的低头吻掉他的眼泪,语气温柔似水的哄着人:“好了好了,不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小妖怪不知道,捏碎心脏是杀不了祂的,但既然他想, 那祂就一定会让他如愿以偿。   谁让这个笨蛋哭得这样可怜呢。   祂溺爱的长长叹息一声,暧昧的吻从眼角落至江颂唇瓣上,摩挲,□□,小心翼翼又虔诚至极。   疼到脑袋发懵的江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混沌中挤出一丝清明便猛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恢复,而“谢浔之”的身影却在不断变得透明。   怎么回事?!   按理说这具身体不会消失才对呀,为什么?是不是他漏了哪个知识点?谢浔之的灵魂呢?   江颂呼吸发凉,猛地偏头躲开“谢浔之”的吻,徒劳无功的伸手想要拢住那些消散的光点。   “你等等……”他眼眶发红,哭腔浓重,“谢浔之,你等等,我能救你的。”   被血染红的手飞快在虚空中反复捏诀,即将落成时却忽然被谢浔之伸手按住。   “别怕,颂颂。”青色的长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低低压着,黑色的瞳孔溢着浓重且病态的爱意。   他笑着抵住江颂的额头,压抑着兴奋,不断重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很快的,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小妖怪,是他养在月季里的心上人,日出日落,年复一年,他们原来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时间。   谢浔之听着自己跳动到几乎快要撞断肋骨的心跳声,目光落在江颂脸上。   其实过往和江颂在一起的每天他都过得提心吊胆,因为他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这个小妖怪不见欢喜,不见厌恶,干净剔透得像是一块琉璃,任何疯狂的,血腥的爱意似乎都不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即便是死去的祁政,他好像也只是难过了一下,而后便如过眼云烟般抛之脑后。   这并不是说他的心上人铁石心肠,相反,他知道江颂温吞良善,像是小菩萨一样容易怜悯心软,不然也不会让楚木那种贱狗钻了空子。   可除此之外,江颂好像就没其他情感了。   恨也好,怨也罢,所有喜怒哀乐都浮于表面,像是永远置身事外,永远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事物能进他的眼入他的心。   ——“江颂会一辈子对你恨之入骨。”   祁政临死之前的诅咒还在阴魂不散,往日午夜梦回的噩梦之后谢浔之却巴不得成为现实。   最起码不要像祁政那样,在江颂的生命当中风过无痕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的寿命有限,可妖怪不是这样。   妖怪的时间很长,长得足以彻底遗忘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   但现在不一样了。   谢浔之一想到记忆中拇指大的小人偶,乖乖巧巧的坐在月季花里,背对着灿烂盛大的霞光认真听讲的小模样,整个身体就窜过一阵剧烈的酥麻快感。   好可爱……   祂的宝宝,真的好可爱……   眸底的青色不断延申开,谢浔之怪异的喘了一声,下流放荡的表情让难过不已的江颂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谢浔之身影变淡,空掉的心脏处却逐渐凝聚出一团青色的火焰。   青色……   火焰……   青色的火焰??   江颂那一瞬间连哭都忘了,瞋目结舌地看着那团火焰和边上的残魂逐渐融合在一起。   谢浔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在他心口处的残魂,明显比之前要大了一些。   所以……谢浔之……就是,就是……   心惊肉跳的小妖怪猛地坐起来,像是被那残魂烫到一样,飞快缩到床榻另一边,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浔之怎么可能是道尊的残魂呢?两人的性格明明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这也太荒谬了吧……   【怎么回事?我刚刚和你的联系直接被屏蔽了,你没事吧?】   系统忽然从嗞啦嗞啦的电流声中挤出声音,看清楚江颂的状态时,它流动的代码都凝滞了一瞬。   【你怎么了?】   “……系统先生,出大事了。”   【嗯?】   江颂眉头撇成个八字,纠结的张了张嘴,又把所有话给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奇怪,心脏里好像长了东西,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情绪都平和了下来。   那一瞬间的悸动,欣喜,委屈好像过眼云烟一样,现在连想到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滋味。   江颂茫然的眨了眨眼,动作慢吞吞的重新爬过去捧住了那缕残魂,小心翼翼的拢在手中,对系统说道:“没事。”   这副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前一秒系统明明监测到江颂情绪的剧变,后一秒却发现他又重新变得风平浪静,怎么想都觉得有端倪。   然而在系统还想再检测一遍江颂的身体时,忽然有程序报警。   【警告!警告!主角即将苏醒,情绪波动剧烈,为避免人格崩溃,请任务者立即强行干预。】   江颂猛地抬眼,目光梭巡周围,随后火急火燎的冲到边上,硬生生从一尊装饰用的镂空翠玉凤凰身上扣下了一颗夜明珠。   “先委屈您呆在这里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那青色火焰塞进去,然后揣在怀中立马捏诀。   他现在“缩地成寸”已经很熟练了,几乎瞬间就回到了楚木身边,而且身体这次毫无疼痛感,就连外面的天气也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默认接受了他这个小妖怪的存在,并且愿意为之让步。   这让江颂有些惊奇,但也没忘记自己的首要任务,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后,他作则心虚一样爬到床榻里侧,重新在手腕上扣上锁链,假装从来没有离开过。   楚木似乎陷入到了什么梦魇当中,脸色白得吓人,额头沁出细汗,急促喘息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抱膝蹲坐在旁边的江颂拧眉,想要故技重施的用灵力安抚,但指尖才探过去楚木就猛地睁开眼。   里面没有丝毫睡意,缩成细点的瞳孔剧烈惊颤着,极端的恐惧在布满血丝的长眸中甚至快凝出了实质,让江颂都看得心惊肉跳。   “楚木……”   他才开口就被猛地拽到楚木怀中,紧紧贴住的身体凉得像冰块一样,瑟瑟发着抖。   江颂被勒得有些疼,本想趁机发脾气好维持一下人设,可是察觉到脖颈上的湿意后所有声音又哑在了喉咙中。   “……你做噩梦了吗?”   “嗯。”   “什么样的噩梦?”江颂像是没骨头的小猫一样软在楚木怀中,随口问了一句后又似乎没什么耐心听他讲无聊的梦境,于是便声音懒懒的笑他:“真没出息,做个噩梦都能被吓成这样。”   楚木没有反驳,犹如很好拿捏的软柿子那样畏怯的应了一声“嗯”。   可实际上,脸埋在江颂颈侧的男人目色如同沁了血般,满是疯狂和妒忌,咬得舌尖都是血。   他做了一个很荒唐的梦。   看见他的小菩萨被一个瞧不清脸的男人养在月季花中,漂亮的小人偶每天都有华丽的小衣服穿,甚至有自己独有的桌椅,茶具,以及很多缩小版的小玩意儿。   月季花含苞待放,住在里面的江颂像是小人国里的国王,而那清冷圣洁的男人则是供养国王的臣民,在小妖怪看不见的地方一针一线的缝制小衣服,细致到连贴身衣物都没有落下。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男人越来越习惯被江颂注视,甚至在他恢复成正常大小时都还如往常那般不落丝毫的照顾。   直至江颂某天支支吾吾的对男人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离开昆仑神殿去找心上人。   彼时那一袭青衣的男人正坐在花架下看书,闻言似乎愣怔了下,然而很快就回了神,表情没怎么变,依旧平静淡漠,冷淡的点了点头。   江颂很快便离开了,没有再回来,残阳似血,坐在花架下的男人眸光微垂,手中的书从早上就没再翻过。   祂似乎在思考什么,直至夜幕降临,风轻轻的吹,祂好像才猛地回过神来——   祂的小妖怪还没有回家。   祂该去找他了。   男人很平静的站起来,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走去,而后画面一转,站在庭院里的男人半身染血,淡漠的将手从一个人类的胸腔中抽出来,姿态随意的将尸体碾碎成泥,就连灵魂都毁得干干净净。   然而转头却幻化成那个人类的模样,僵硬而怪异的模仿他的笑,如邯郸学步般复刻了这个人类的所有细节,而后便迫不及待的往卧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直至路过栽种荷花的水缸,祂似乎偶然瞥到了自己的脸,愣怔片刻后,在某一瞬间眸底猝然崩裂出极端的妒忌,泛红的青色充斥了整双眼睛。   祂呼哧喘息着,脖颈的青筋绷紧突突跳动,像是骤然崩溃般猛地伸手抓烂了自己的脸,于月色下剧烈发着抖,却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直至许久,祂似乎才平息了所有情绪,脸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眨眼间重新恢复,祂又若无其事的踏进了那道门。   后面的许多事情都变得极为破碎凌乱,唯一记得的,是隔着床帏隐约看到的荒靡情/事,以及……江颂的死亡。 第47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5   大雪中的尸体到如今都还像根针一样扎在楚木心脏上, 疼得他呼吸都泛着血腥味,手脚发凉的不断贴紧江颂。   一无所知的小妖怪只当他是犯了老毛病,于是装成一副敷衍的模样伸手随便拍了拍他的脊背以做安抚。   “梦都是相反的。”   他揣住夜明珠, 仰头很认真的看着楚木, “你不要相信梦, 还有,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后知后觉的笨蛋忽然想起来,自己突兀出现在楚木面前这件事好像还没个解释,于是他一本正经的找补。   “其实昨天我躲在边上很久了,乘着你失血过多头脑不清晰的时候上去的, 你有没有看到呀?”   江颂不知道,自己在撒谎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即便表情再堂而皇之,那由内而外的心虚还是明显无比。   就像现在, 他呼吸都悄悄屏了起来, 一动不动的盯着楚木, 直到对方压着长眸略带疑惑的问道:“您一直躲在祭坛下面?”   “对呀对呀,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以为我是神仙吗?”   “……您不是吗?”   “当然不是!”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江颂猛地坐直身体, 拉着楚木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口处,竭力证明:“你看!我心脏会跳的,是人!”   的确, 掌心之下的跳动隔着胸腔,一下一下的撞在楚木手心处,震得他身体发麻。   他几乎本能的想把手收回来,可是又被那里的温度粘连着皮肤,根本动弹不了丝毫。   悄无声息的又贴紧的几分,楚木喉结滚动, 略微慌乱的移开目光,声音很哑。   “神仙没有心脏吗?”   “当然。”   江颂回忆鸭妈妈告诉他的知识,像个小老师一样给这个人类科普。   “神明不会有心脏,甚至连躯体都不存在,祂们像是春夏秋冬那样的季节,天生存在,却又无影无形,能感受到,却摸不到看不着,循着天地规矩像是太阳东升西落那样活着。”   “那您呢?”   “我?”江颂歪了歪头,像看笨蛋一样看楚木,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是人类,当然像人类一样活着呀。”   “是吗?”   “你不相信我?”   楚木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江颂手腕上,那里的锁链从最开始的左手换到了现在的右手,偏偏江颂一点都没有发觉,腰杆儿挺得倍儿直,气汹汹的质问他:“你在怀疑我?”   “谁给你的胆子!我是你能怀疑的人吗?”他很霸道的命令楚木:“给我立刻停止怀疑!”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听得楚木嘴角忍不住上扬,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像是裹了一层糖浆,甜丝丝盖住了所有戾气。   他凑近了些,忍着笑困惑的说:“您真的是人类吗?可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小……”   “很大的。”   江颂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把扯开衣领,玉白的皮肤在烛光中莹润漂亮,顶端的那点粉色娇嫩得跟桃花一样。   空气中的气息似乎陡然粘稠起来,无形当中的呼吸骤然粗重沉闷了许多,偏偏那笨蛋小妖怪一点都没察觉,十分豪迈的按住楚木后脑勺,用力压向自己心口,连声道:“你仔细听听,我的心脏真的跳得很重,很快,很明显。”   他说:“这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   “怦。”   “怦。”   “怦。”   ……   这是一颗属于神明的心脏。   ——是神明为他而生的心脏。   楚木瞳孔深处猝然迸溅处病态的痴迷,莫大的满足感从脊骨直直窜上头皮,逼得他几乎颤栗着喘出声来。   江颂看不到他的神情,见楚木久久不出声,纠结了下,还是忍不住劝道:“世界上没有神仙,你的献祭也不会得到任何反馈。”   “楚木,不要信神鬼之说,这个天下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他慢吞吞的说完,为了找补人设,又拧眉补充道:“再者,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是自己割伤自己导致失血过多死掉,别人肯定会笑你是个傻子,到时候我也会被连累,说是傻子的主人,多难听。”   “……嗯。”   “也不许戴这个项圈。”   “……”   江颂看他故作沉默,准备马上大发雷霆,可是到嘴边的话还没出来,就听楚木闷哼一声,虚弱无比的靠在他身上,呜咽着喘:“小侯爷,奴的伤口好疼……”   “是吗?!”   江颂立马警铃大作,瞬间把治疗外挂开到最大,把手塞到他衣服底下摸索,表情严肃的不行,一边摸一边问:“哪里疼?这里吗?还是这里?”   温热的指腹从胸口一直落至腹部,还有着往下的架势,沟壑分明的腹肌像是被火星烫到,仿佛受不了般一阵一阵发着颤,随着喘息声急促起伏着,又在那温度稍微离开些许时又急切不安地贴上去。   江颂觉得有点奇怪,手才准备收回来就被楚木猛地按回去。   埋在他颈侧的男人哭腔很可怜,像是压抑着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呜呜祈求着他。   “疼……都好疼……”   “您摸摸它好不好……求求您……”   “……不要松开……小侯爷……”   大概是楚木过于吵闹了,被随手塞在衣服底下的夜明珠似乎有些嫌弃,温度一点点升高,不会烫人,但就是存在感很强。   江颂抿紧唇瓣,想要尽力忽视那缕残魂的存在,可是楚木喘得越来越过分,贴在他耳侧颤栗着呜咽,好像他们在做很羞耻的事情一样。   可根本没有。   脸上又红又烫的小妖怪实在受不了,忽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楚木,又气又恼的凶他:“不许发出声音。”   眸光湿红一片的楚木妖异俊美得像是一朵靡艳的罂粟,眉头哀戚可怜的轻轻皱着,张嘴重重喘息,委屈道:“……可是真的很疼。”   很好骗的笨蛋迟疑了一下,“真的那么疼吗?”   “嗯。”   楚木眼帘低低压着,粗大的喉结抵着项圈滚动了好几下,在细微的锁链声中很可怜的说道:“真的好疼。”   “小侯爷,您会救奴的,对吗?”   江颂努力分辨了一下真假,无果后磨磨蹭蹭的掐着指尖表示:“我的耐心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他认真道:“所以你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奇怪,明白吗?”   楚木应得很快,后面的确没再喘了,但裤子还是脏了一条。   作为被迫经历发/情期的小妖怪,表示理解,因为他知道人类在欲望这方面的克制能力总是很弱,像谢浔之那样古板的人都会因为情潮变得很怪,楚木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癖好有点……嗯……另类?   江颂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形容,因为楚木实在有点太奇怪了,奇怪得堪称下流。   总而言之,见识浅薄的小妖怪在短短几个月中三番四次被刷新知识,一次比一次深刻意识到——   楚木真的完全坏掉了。   而且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好像还是他,这更是让他惶恐难安,生怕会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即便主要角色已经崩得乱七八糟,剧情竟然还是进行到了中后期,彼时已经过了六年时间。   过去任人践踏侮辱的楚木如今已是一手遮天的大将军,连续吞并数国,疆域辽阔,兵强马壮,一手摧毁奴隶买卖制度,重建三纲五常和国之律法,令整个西晋脱胎换骨,一副百废待兴的态势。   唯一能稍微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当初国公府世子叛逃出去建立的东晋而已。   才从此番春闱中脱颖而出的状元温酌久闻楚木大名,一直十分敬佩他,发愤读书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这样的明君重用。   即便如今楚木并没有称帝,但他实权也和皇帝差不多,甚至有赶超始皇的架势。   能从一个最底层的奴隶走到如今,一定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天才,淡漠残忍,压迫感浓重,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叫人脊骨发凉……   温酌心下忐忑,再三捏着袖子擦汗,进入殿内后头都不敢抬,袍角一撩便跪下行大礼。   “草民温酌,叩见将军。”   他声音微微发颤,额头抵在地上发出声响,下一秒听到的不是起身,而是一声慢吞吞的抱怨。   “你还没好吗?我要去放风筝了。”   这是谁?   温酌心下惊疑,他在传闻中也听说过关于这位大将军的一些轶事。   很离谱,说什么常年在领口之下戴着家犬才会戴的项圈,至今还侍奉着他的主人……   一个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帝王,戴着侮辱性的项圈给人当奴隶?说出去谁敢信?   然而在温酌甚感荒谬的时候,他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小心翼翼的哄弄。   “马上就好了,一点点时间,好吗?我马上就陪您去放风筝。”   “不行。”   试图无理取闹来推动卡住好几年的怨恨值,江颂准备蛮不讲理,坐在楚木怀中,拧眉直接抽掉他手上的笔丢出去,正好砸在新科状元脚边。   小声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江颂面上表情还是很欠打,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待会没风了,你用嘴给我把风筝吹起来吗?”   他气哼哼的瞪着人,以为很凶,但一点气势都没有,跟小猫哈气一样,可爱到叫人恨不得把他亲哭。   楚木心脏酥麻一片,嘴角忍不住上翘,圈着怀中的心上人,一边撩着眼皮看下去,一边哄着人。   “我保证,待会的风筝一定能飞——”   温柔的笑哄忽然戛然而止,暴虐的杀意和妒忌伴随着骤然沉闷的呼吸声席卷至整个大殿。   楚木长眸挣出血丝,脸色煞白如纸,浑身如同坠入冰窟般轻轻发着抖,死死盯着殿下那张脸。   和谢浔之……一模一样。 第48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6   尖锐的恐惧像呼啸而过的风暴, 楚木近乎本能的捂住江颂眼睛,犹如溺水者拽住唯一的浮木那般死死把江颂按在怀中。   谢浔之六年前离奇失踪,尸骨不见, 遍寻不得,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楚木也不例外。   他从最开始的惊诧, 到渐渐掩饰不住心底阴暗的狂喜。   死了多好,只有死人才不会争抢。   一想到自己可以彻底取代谢浔之的位置,楚木甚至能兴奋到头皮发麻,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近乎疯子般在脑海中梭巡谢浔之过往的一举一动。   像是嵌入一个不合身的壳子般,六年时间,曾经阴郁卑怯,在江颂面前脊梁都挺不直的楚木, 现在光风霁月清贵优雅, 气质和习惯已经像了七分, 只差一点便能学得十成十。   偏偏在这种时候,来了一个劣质到极点的仿制品。   楚木目色猩红阴郁, 目光寸寸刮过温酌,心下明白这绝对不会是谢浔之,那人骨子里的傲气刺眼至极, 绝不会露出任何怯意。   但这张脸……   额角青筋怪异的绷紧跳动了一下,楚木眼帘半压,森然血腥的目光让温酌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发凉,额头抵在地上瑟瑟发着抖。   幸而下一秒他便听到高位上的人平静的吩咐道:“今日到此结束吧,杜流云, 你去安排一下。”   “等等!”   江颂忽然出声:“那个叫温酌的留一下。”   刚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那张脸他还是注意到了。   和谢浔之很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是道尊的残魂吗?   江颂心下惊疑,面上也藏不住什么情绪,用力扒拉楚木的手时语气有些急。   “楚木你快放开,我要看看他!”   “……为什么?”   江颂不开心的皱眉,“我要看他还要找理由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需要您多注意的。”   楚木声音平缓,按住在自己怀中乱动的江颂,撩着眼皮斜睨向边上的杜流云,扯着唇角问:“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拖下去,处理掉,让这张脸永远不会出现在江颂面前。   所有人都听懂了楚木的言下之意,禁卫动作极快,三两下捂住温酌的嘴便粗暴的将人拖了出去。   江颂听到了挣扎的声音,一时之间更是急切。   “楚木,你在干什么?没听到我说把他留下吗?”   “……小侯爷,这人犯了恶疾,七窍流血,模样恐怖,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江颂犟得跟头小牛一样,斩钉截铁:“做噩梦我也要看!”   他手脚并用的想要挣脱楚木的禁锢,动作间根本没注意挂在腰上的玉佩已经掉在了地上。   上面青色的火焰花纹栩栩如生,精致得如同活物一般,在暗处跳动了一下,便如流水般溢出玉佩,悄无声息的从角落窜了出去。   江颂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楚木的阻挠,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温酌,气得这小妖怪风筝都不放了,一整天都用后脑勺对着楚木,哄都哄不好。   直到夜里,悄悄睁眼的江颂偷看睡着的楚木,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屏息凝神从他怀中一点点挪出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跟做贼似的。   这几年因为他灵力用得频繁,这个小世界又缺乏灵气,加之临近剧情后期,这具躯体设定上是要死亡的,所以他越发孱弱,如今连让楚木昏睡都做不到。   但大概是他今天太累了,江颂爬下床都没有把他吵醒。   有些得意的小妖怪捂嘴偷笑,转身往外跑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楚木早就睁开了眼睛。   没有丝毫睡意,漆黑空茫的瞳孔沁着丝丝血色,他盯着江颂离开的方向,指尖无意识的攀上脖颈处的项圈,扣住,扯紧——   “唔……”   窒息的痛苦让他绷紧身体颤了一下,呜咽出声时喉结剧烈滚动着,项圈边缘在皮肤上磨出血痕。   分明该疼的。   可楚木却病态至极的享受着,潮红的脸上满是情欲,像是堕落的精怪般靡艳而下流,高高翘着唇角,喘息着呢喃:“小侯爷就该只看着我才对……”   另一边的江颂莫名打了个寒颤,缩在角落使劲裹了裹衣服,忍着想打喷嚏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扒开树枝观察四周。   他听说这新科状元被安排在了太医院,于是一路翻墙爬树的偷溜进来,但这太医院占地颇大,他又不知道这温酌在哪……   “哎呦!疼死我了!你们不会下手轻点吗?!我可是将军钦点的新科状元,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几乎快把屋顶都快掀翻的哀嚎吓得江颂差点从树上掉下来,目光发亮的转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像只轻巧的猫儿,寻着声音悄悄潜过去。   里面那杀猪般的嚎叫实在是刺耳,在一众劝戒声中越发敞亮,甚至开始各种恶毒的咒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让江颂都听得直皱眉。   道尊不可能会这样。   但他还是不死心,说不定又能白捡一片残魂,日积月累,说不定他自己就能把道尊给拼起来。   异想天开的小妖怪想了想,还是状着胆子贴近窗户,借着缝隙朝里面看去。   兴许是他运气好,这个位置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这新科状元的脸,白白净净,乍一看倒也称得上俊美二字,就是和谢浔之的模样半点不沾边。   而且估计是疼极了,那五官都狰狞到移位,龇牙咧嘴的骂周遭大夫,惹得那一个个老头吹胡子瞪眼,手下动作越发不留情,“啪”的一下用银针扎破一个水泡,在尖戾的哀嚎中冷哼一声。   “若是大人洁身自好些,不去烟花柳巷之地,会染上这等脏病?”   疼到浑身大汗淋漓的“温酌”闻言又气又怒,挤着气音都要骂人,那用词之脏,让窗外没见识的小妖怪都惊叹不已。   系统看不下去,生怕这笨蛋学了去,于是便主动将不文明的话全都用小鸟叫声覆盖掉,导致江颂耳边只剩下了一阵叽叽喳喳。   他略微失望,转身垂头丧气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月色清亮,将太医院旁边的桃花树照得盛大又漂亮,让江颂都不由自主的驻足了一瞬。   然而也就是因为这一瞬,他忽然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   江颂下意识回头,被迎面跑来的人撞得往后踉跄了一下,浓重的血腥味跟着扑面而来。   “救……救命……”   跌在地上的男人气息碎乱,浑身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   江颂吓了一跳,要去扶人的时候陡然和他对上目光。   “……温酌?”   “您认识我?”   狼狈可怜的状元郎长眸因为惊恐害怕而湿红一片,瑟瑟发抖得像是一块将碎的玉石般,脆弱而无害。   和谢浔之一样的脸,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和气质。   这个是温酌,那太医院里面的那个是谁?   江颂心下惊疑,一头雾水的把人扶起来,听到不远处有搜查的声音,且还在不断靠近。   温酌似是怕极了那些人,浑身颤得不成样子,拼命贴紧江颂,呜咽着祈求道:“求求您,救救我,他们会杀了我的。”   “谁要杀你?”   “我不知道,他们说是楚将军让做的。”   楚木?   江颂眉头微皱,听着温酌惊惶难安的从喉咙中挤出气音:“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好像是因为这张脸惹得楚将军不快,所以才下命令让人剥掉我的皮。”   “什么?”   江颂猛地拔高声音,又惊觉不妥,立刻伸手捂嘴,但为时已晚,不远处的禁卫听到声响后立马朝这边围拢过来。   急迫的气氛让江颂也跟着心急火燎,根本没多想就拽着温酌往偏僻处跑。   如果他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桃花树周围其实一直寂静无比,没有禁卫,更没有所谓的搜查追杀。   偏偏这笨蛋一直很好骗。   被紧紧拽着的温酌弯了弯眉眼,长眸中的瞳孔在月色下漂亮得像是青色琉璃一般,瑰丽而神秘。   沾满血的长指随意的点了点,江颂前面的路便被悄无声息地衔接到了另一边。   扭曲空间以达到移花接木的目的,对于祂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这个小世界却根本承受不住这份力量,于天际崩裂出细小的裂缝,山川嗡鸣,海河震荡。   祂眉宇间蹙出些许不耐,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再快一点。   这个小世界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所以祂才准备让江颂提前离开,于是便松开禁制,让楚木得以寻到江颂的踪迹。   【怨恨值+3】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让江颂脚步都趔趄了一下,这是时隔六年他第一次听到怨恨值上涨的提示。   太不容易了,总算凑到了99。   江颂心下叹气,目光再抬起来的时候忽然惊觉面前的地方有些陌生。   这里……怎么感觉有些不像皇宫里呢?   他有些茫然,步伐一点点慢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牵住温酌了,于是急忙回头。   可晨光熹微,青白色的光影中,他身后空无一人。 第49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27   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瞬间窜至江颂四肢百骇, 他僵愣在原地,直到系统出声:【刚刚怎么回事?我和你的联系忽然又断了,怎么都恢复不了, 你——】   掺杂电流声的机械音戛然而止, 系统看着江颂脸色发白, 慢吞吞的挤出气音。   “系统先生, 我刚刚,好像见到鬼了。”   系统:【……这个世界没有鬼神。】   “可是之前谢浔之——”江颂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卡壳,后知后觉想起来,如果谢浔之是道尊, 那所谓的化煞……也是道尊?   ——“宝宝猫,下来。”   ——“颂颂,快一点,来我怀里好不好。”   ——“我抱一抱, 宝宝, 过来我抱一抱……”   ——“颂颂宝宝, 救救我,快一点救救我……唔……”   病态粘腻的喘息犹在耳边, 和记忆中端坐月下的神明天差地别。   绝对不可能是道尊。   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导致祂的残魂变成这样!   带着不自知的慌乱匆匆忙忙的下了结论之后,江颂才一点点冷静下来, 随即一边伸手去摸腰间的玉佩一边心虚的跟系统避重就轻。   “是吗?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有鬼呢,吓……嗯?我的玉佩呢?”   什么都没摸到的江颂立马低头,瞧见自己腰间空荡荡一片时瞬间瞪圆眼睛。   “糟了!我的玉佩好像忘记在楚木那里了?”   【在你左后方那丛芍药边上。】系统提醒后奇怪的问:【你什么时候到魏迟这儿了?白天不是还在楚木那里吗?】   谁曾想江颂反应比它还大,“魏迟?这里是魏迟的府邸?”   系统:【……你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擅长撒谎的小妖怪一张嘴就差点把实话说了出来,还好咬住了字眼,硬生生拐了个弯后底气不足的应道:“我当然知道。”   “魏迟嘛, 多年不见,就,就特地来看看他。”   江颂故作轻松自在,捡起玉佩仔细拍拍,认认真真的揣在怀中磨磨蹭蹭的往前走。   他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系统先生今天遇到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没出声。   之前他有尝试过让系统查一查道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谁知系统程序才开始计算运转,代码就如山体倾塌般崩得一塌糊涂。   等再修复回来时,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彼时系统完全剔除了关乎道尊的所有存储记忆。   江颂脑袋笨,想不清楚原因,但还是很谨慎的不再跟系统替任何关于道尊的事情。   如今也是一样,他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没怎么看路,直到被人猛地呵斥一声才惊醒。   “那边的!叫什么名字?!竟敢擅闯宫廷禁地!不要命了吗?!”   被吓得一哆嗦的江颂应声回头,人都还没看清就被呼啦啦围上来的侍卫直接按在了地上。   为首的太监声音尖戾,眉头皱得跟小山似的,扯着嗓子骂人:“哪来的下三滥东西,如此放肆,知晓陛下要路过此地才在这儿等着吧,啧,你这种心思的人,咱家可见得多了。”   张公公嘲讽的轻嗤一声,目光梭巡在江颂身上,看他唇红齿白,眉眼清俊,撩着湿漉漉的眼看过来时,干净清透得像是画里的小菩萨。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菩萨,脾气却是一顶一的坏,眉头一拧,小嘴叭叭叭的开始骂。   “真是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知道我是谁吗?”   他气汹汹的,其实心里面慌得不行,生怕这几年魏迟已经把他这号人给忘了,说不定还会记仇,毕竟他当初可劲的欺负人……   心虚的江颂连自己名儿都不敢提,只敢虚张声势的瞪人:“警告你们,快点放人,不然待会我让魏迟把你们通通杀了!”   “砰!”   突兀的碎裂声响彻在晨辉中,众人顺声侧目,瞧见僵立在远处的人时面色剧变,屏息凝神迅速退至一边行礼。   “叩见陛下。”   没人在前面遮挡,江颂也看清了魏迟。   他变了很多,过往骄矜肆意的世子爷,现在却病骨支离,瘦削苍白,即便已经到了暖春,他还在披着厚重的狐裘,从袖子中垂落的手轻轻颤着,脚边的酒坛已经碎成了一地瓷片。   他似乎有些茫然,猩红湿润的长眸溢出一丝疑惑,小心翼翼的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怎么可能呢……   魏迟心脏像是要把肋骨都给撞断一样,手脚发麻,往前走时甚至狼狈的踉跄摔倒在地上。   周遭侍奉的人快被吓死了,急忙冲上去想要把人扶起来,自然而然挡住了江颂的身影。   看不见了……   魏迟眸底骤然迸溅出令人触目惊心的恐惧,他说不出话来,张嘴怪异的喘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跟疯了似的将人猛地推开,急喘着扑向江颂。   坐在地上的小妖怪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往后缩,却在下一秒被魏迟猛地拽到了怀中,力道大得似乎恨不得直接把他按到胸腔里去。   “魏……魏迟,你,松,松开一点……”   江颂使劲推着他,艰难出声:“我,快,喘不上,气了。”   回答他的只有混乱到极致的哭喘,以及不断发颤的身体,扑面而来的酒气混杂着浓重的药味,刺鼻不已。   魏迟生病了吗?   原本抗拒不已的江颂眉头蹙了下,心中叹息一声,然而怜悯还没冒头,他就听见系统冷不丁的出声。   【楚木那边出大问题了。】   江颂慢吞吞的撇下眉头,最先惊讶的是这次系统竟然没被隐私管制。   【因为楚木那边的问题已经严重到连主系统都在疯狂发预警,所以我被破格放出了管制。】   系统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原本你应该在四年后死亡,但现在因为主角已经完全崩坏,世界开始坍塌陷落,你必须提前离开。】   这话让江颂猛地瞪圆眼睛,下意识问道:“那这里怎么办?”   从没被问过这种问题的系统数据停滞了一瞬,它之前的宿主都是杀伐果决,比反派还要反派的主角,哪里顾及过这些。   不过稍稍愣怔了一瞬,系统便迅速回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事,只是主角会重新轮换一批而已,你可以理解为同个世界观的不同故事,只是因为你是外来者,规则更新会被排挤,严重点甚至会魂飞魄散。】   那道尊呢?   江颂几乎张嘴就想问,但也知道这样除了给系统添加负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他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根,垂头丧气的趴在魏迟怀中,明白系统的意思。   提前离开就是提前死亡。   原本的剧情里,他是死在楚木手上的,可是这样对于楚木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了吧。 第50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完)   江颂于心不忍, 这事一拖就拖了半个多月,直到他偶然间听到风声,说是楚木带兵攻打过来了。   且势如破竹, 半月便吞并了东晋的半壁河山, 犹如一头丧失理智的巨兽般轰然逼近宜川。   这一点都不奇怪, 楚木身负天命, 气运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强大,魏迟兵败是必然的事情。   江颂看着外面的黑沉沉的天,注意到雷声轰鸣时天际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细小裂缝。   系统说世界坍塌是规则洗牌重建的必经之路,只有死亡才会迎来新生, 而他这个外来者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砰!”   一道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猛地拉回江颂的思绪,伴随着急重的喘息,挤出来的气音尖戾而惊恐。   “颂颂?!   “江颂!!”   站在窗边的小妖怪被吓了一跳,急忙跑回去, 转过拐角人影都还没看到就没魏迟猛地拽到怀中死死禁锢着。   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脸色苍白得可怕, 探在江颂颈侧不断用鼻尖嗅闻,蹭动, 反复确定那里的温度和脉搏后才稍稍松懈下来。   “……乖颂颂。”   压抑着哭腔的声音神经兮兮,很小声的说:“不要离开这里,外面快下雨了, 很恐怖的。”   话音才落,窗外骤然闪过白光——   “轰隆!”   闷重的雷声像是直直穿过屋顶砸在魏迟身上,他剧烈的瑟缩了一下,瞳孔缩成细点怪异地震颤着,僵直恐惧的目光凝向窗外。   又要下雨了……   怎么办……   魏迟气息急促混乱,整个人状态极其不对劲, 抱着江颂转头就急急忙忙地钻进了衣柜。   里面狭窄至极,两人贴得毫无间隙,江颂完全蜷缩在了魏迟怀中,难受得眉头都忍不住蹙了一下。   “魏迟,你在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嘘。”额头沁出冷汗的男人压低声音:“颂颂,雨天很危险,不要出去。”   雨天有什么危险的?   江颂不明白,手撑着他的脸不断挣扎,吃力的说道:“再不出去我就要被你挤死了。”   “不要说那个字!”   魏迟陡然拔高声音,长眸中的血丝多得可怕,湿漉漉的沁着水光,粘腻而热切的注视着江颂,反复道:“颂颂会长命百岁的。”   他温柔怜爱的拽住江颂不断挣扎的手,低头埋在他掌心中怪异的剧烈嗅闻着,喉结滚动得厉害,哄弄的声音很低。   “颂颂乖乖的,不要出去,雨天你会消失。”   “我怎么可能——”   江颂的反驳猛地戛然而止,表情有些愣怔,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坠江那天,也是雨天。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心底涌上些许怜悯,让他发脾气都显得底气不足。   “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你不要胡说八道。”   “会的。”   魏迟声音嘶哑,很轻很轻的说:“你会被偷走。”   所以应该锁起来。   可是他舍不得,他的小侯爷天生爱自由,无忧无虑,做不了那琼楼玉宇里的金丝雀。   但魏迟又不甘心,凭什么呢?   凭什么楚木卖一卖惨就能博得那么多偏爱?甚至等谢浔之死掉他都能顺理成章的变成第二个“谢浔之”。   他偷走了江颂整整七年,那他现在讨回一些不过分吧。   魏迟呼吸发紧,眸光亮得惊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颂颂,我们成亲吧。”   江颂:“???”   他以为魏迟是随口一说,谁曾想没几天后真大张旗鼓的准备了起来。   无数行色匆匆的宫人天不亮就开始布置,红绸挂满,灯笼遍布,喜字贴得到处都是,那速度好像是专门为此准备了很多年一样。   尤其在魏迟拿出两套极为精致华贵的婚服时,这种既视感达到了顶点,江颂实在忍不住问出来后,站在他面前准备给他穿衣服的魏迟声音很平静,垂眸温柔道:“的确准备了很久。”   “为什么?”   魏迟头也不抬的笑笑,“因为准备和你的婚服合葬。”   江颂表情一愣,目光中的魏迟身穿正红色的婚服,身量颀长,模样俊美,肤色泛着病态的白,让那颜色浓艳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惊为天人。   只是以往的肆意潇洒如今已经不见丝毫了,深重的疲倦和病容缀在他身上,一种病入膏肓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江颂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紧紧拽住腰带的手不自然的松了劲。   成婚而已,他们妖怪是不在乎这个仪式的。   昆仑山的那些小伙伴相互喜欢的话,摘朵最漂亮的花簪在对方耳后便是表白。   听说这个习俗是跟着某位大人物学来的,颇有几分人类的委婉含蓄,但后面可就南辕北辙了,人类表白后是羞涩的恋爱,他们妖怪表白后就得手拉手繁衍后代去了……   思绪逐渐跑偏的江颂呆愣愣的,什么时候穿上了婚服都不知道,直至被魏迟牵着手一同走出大殿,瞧见密密麻麻的观礼人群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楚木应该不知道吧?   ——   宜川数十里外的离断崖,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东晋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楚木花了两天一夜才踏出那条狭长的山谷,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没走两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他带的先遣队人数少,等后续军队赶来的时候几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杜流云看得心惊肉跳,实在忍不住,上前扶起他时劝慰了一句:“您得多保重,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小侯爷该有多难过呀。”   “你觉得他会在意吗?”   楚木声音艰涩嘶哑,垂眸推开杜流云,一步一血印的往前走。   他听到身后杜流云底气不足的小声说:“他和您呆了六年,肯定是在乎的。”   是吗?   楚木瞳孔沁出血色,眼尾的梅花印记此刻血淋淋的,像是被人用刀给划烂掉一样。   以往他为了模范谢浔之,会刻意用西域那边进贡过来的镜片给遮挡掉,好像借此就能抹去那屈辱肮脏的过去,变得和谢浔之一样清贵优雅,好理所当然的去占有江颂。   可最终呢,他勉强学了谢浔之的七分模样,也才留住江颂六年而已,如今不过是出现了一个劣质的仿制品,他便丢了他不管不顾的带着人私奔。   楚木满嘴血腥味,目光执拗的望着宜川的方向,荒谬至极的妄想着——   万一呢?万一他不是自愿的,万一他是有苦衷,万一如他多年前所说的那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咔擦。”   脚下细微的声音让楚木下意识停顿了一瞬,目光顺势低垂,瞧见被踩在血泊中的喜帖。   制作精美华贵,染了污泥,有大半被血水浸没,但封皮上那个金色的“囍”字还是清晰无比。   楚木心脏莫名停滞了一瞬,鬼使神差的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是送给一个大将军的喜帖。   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笔墨横姿,一直到左下角突兀出现了两个笨拙圆润的字眼——   江颂。   那一瞬间,楚木脑袋都是空白的,像是看不懂那两个字眼,仔细辨别了许久才恍然大悟。   江颂要成婚了。   他的小菩萨……要成婚了?   哈!   成婚?   楚木怪异至极的扯了一下唇角,从瞳孔蔓延开青色的细密裂缝,犹如某种诡异的纹路般迅速蔓延,至脖颈处开出一朵极为妖异的青色莲花。   后面的所有人都还维持着先前的表情,似乎在某一瞬间被强行禁止了时间。   巨大的力量压迫,使得天空边缘开始出现坍塌,连祭坛上的江颂都注意到了。   他面色骤变,要起身时却被魏迟忽然拽住。   “颂颂乖,只差最后一拜了。”   颤栗粘腻的语调有些熟悉,江颂下意识低头,目光猛地撞进那青色的长眸中。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和谢浔之化煞的模样毫无差别。   那一瞬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直冲头皮,江颂像是被吓到的猫,瞪圆眼睛屏息凝神猛地甩开魏迟,踉跄后退时因为脚软直接摔在了地毯上。   谢浔之是道尊。   那现在的魏迟呢?   怎么能有这么多道尊?   不!他们不是!!   骗子,都是骗子,道尊绝对不会这样奇怪!   江颂抿紧唇瓣,第一次生气到这种地步,三两下爬起来拼命也要挤出一丝灵力朝着魏迟甩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三方四次的伪装成道尊?有何居心?!”   “我是谁乖宝不是知道吗?”   “魏迟”随意伸手接住那一丝灵力,指尖翻动,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他指间。   狭长妖异的青色长眸湿漉漉的,含着明晃晃的欲望将那朵月季含在嘴中,对着江颂弯了弯眉眼,下一秒,他陡然出现在江颂面前,扣住他的后脑俯身压近。   月季触碰到江颂唇瓣那一瞬间,猝然化成灵力窜入他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湿热急切的深吻。   江颂喘不过气,憋得脸色通红,又气又急的准备狠狠咬断这人的舌头。   结果才准备用力,就猛地听见一道血肉撕裂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喷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   温热粘腻,难受至极。   江颂茫然的低头,视线中,“魏迟”的心口被一只手从后面直接贯穿,粗暴的捏着心脏,当着江颂的面碾成了血肉。   “啧,好可惜,这一次宝宝猫接吻都没有专心。”   撒娇般的语调粘腻病态,“魏迟”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满脸遗憾的趴在江颂身上,低低的笑。   “下一次认真一点,要雨露均沾,不然……”   “……我会妒忌疯的……”   轻而又轻的尾音才将将落下,“魏迟”的整个身体便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卷过一般,于白色的光茫中碎成了一地。   这一幕江颂没有看到,因为他的眼睛在刚刚忽然像是失明了一般,耳边嗞啦作响,好像是系统在拼命说些什么。   他仔细去听,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楚木”从血泊中一点点捡回了那碎掉的喜服,指尖一点,又干净完好如初的穿在了祂身上。   折磨得祂痛不欲生的妒忌总算消减了一两分,“楚木”心满意足的弯了弯唇,小心翼翼的牵住江颂的手,略带几分羞涩的朝自己的心上人耳语。   “颂颂。”   “我的。”   实在忍不住那快要撑爆胸腔的喜爱,“楚木”怪异的喘了一声,脸色潮红不已,伸手就想去抱住江颂。   然而祂指尖还没碰到,眼前的心上人就突兀消散成细碎的光点。   带着宿主逃之夭夭的系统后怕得整个代码都在打结乱跳,脱离那个小世界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散着光茫如星星一样的小世界,骤然塌陷崩溃,甚至牵连了周围数千个小世界,如此庞大恐怖的力量系统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忽然有一股更为强横的力量横插进来,强行逆转时间,重新恢复被毁灭的小世界之际,还顺手镇压了最中心的煞气。   甚至还能留有余力,替江颂温养修复了灵魂。   从始至终,这个存在甚至连面都没有露,相当于是处在另一个高维空间远距离操纵这一切。   连使用主系统算力都无法估测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系统拖着江颂的灵魂飘荡在混沌中,程序一团乱码,呆呆的呢喃:【江颂啊江颂。】   【你闯大祸了。】 第51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   【任务结算中……】   【怨恨值:100/100】   【剧情值:70/100】   【人设值:60/100】   【扣罚项:致使所有角色人格崩坏, 扣罚600积分;剧情涉嫌烂尾,扣罚800积分。】   【综合所得积分:500/3000】   醒来的江颂被劈里啪啦的结算震得脑袋都是蒙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就瞧见面前的电子屏幕上话锋一转。   【但因为该世界出现了不可抗力因素, 考虑30086任务者能力与智商有限, 已在竭力抢救, 虽结果一言难尽,但精神值得嘉奖。】   【故特此奖励积分5000,望再接再厉,早日得偿所愿。】   那奖励数字出来的时候原本懵懵的江颂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慢吞吞地爬起来凑近屏幕仔细数自己手头的积分。   哇!   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可思议道:“原来还会有奖励呀。”   【……我也才知道。】系统不知道从哪飘了出来,看着像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猫头鹰幼崽,扑闪着小翅膀, 另类又奇怪, 还有种怪异的萌感。   它神色严肃, 很快就略过了那点寒碜的奖励,十分直白的问江颂:【你记得自己有遇到过什么很奇怪的存在吗?】   系统甚至没敢说是人, 它看着江颂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十分肯定的摇摇头。   “没有,大家都挺正常的。”   系统:【……】算了, 就算不正常他也看不出来。   最后系统还是没告诉江颂之前的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主系统给它布了禁令,以至于系统只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是有异常数据入侵,专门窃取任务者记忆中的弱点, 为的就是击溃任务者好夺取世界能量。   漏洞百出的解释落到江颂那里,却让他深信不疑,且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怪不得道尊会那么奇怪。”   系统:【……】   它沉默了一会儿,始终不敢把自己的猜测暗示给江颂,胡乱应付过去后迅速把人投放到下一个世界,临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再三叮嘱。   【不要怜悯,不要心软。】   【记住你是一个坏蛋,你要讨人厌。】   江颂表情严肃,“嗯嗯,我是一个坏蛋。”   ——   夜色清亮,霜白的月光落在地上,被摇摇晃晃的月季花割裂成斑驳碎影。   浓郁的花香让躲在角落的江颂忍不住想打喷嚏,鼻子一皱,眉头一锁,花了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忍了回去。   他是来干坏事的,自然不能弄出动静。   江颂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仔细看不远处的屋舍,雅致清幽,简朴干净,隐在绿植间的窗棂素简,案上摆着几卷书册。   素雅得如同这里的主人一般。   这次他依旧是个坏蛋,而且所作所为要比上个世界过分的多,仗着自己的爹是九州四海第一人,师尊是堪比天道的宗门玄祖,以至于他整天欺猫逗狗,上蹿下跳,嚣张跋扈骄纵任性,惹人厌恶却无一人敢多加言语。   但若是稍稍知情的,比如太虚玄清宗的内门弟子,谁不知道江颂只是一个花拳绣腿外强中干的小流氓。   说是宗主之子,实际上只是江别尘受人所托,随手拣回来的养子而已,平日里待他和其他座下弟子没什么区别。   至于所谓的“玄祖弟子”则更是荒谬,这位太虚玄清宗的开山祖师,数万年只出现过一次,顺手收的徒弟也是天赋卓绝的男主陆衔辞。   江颂不甘心,以死相逼江别尘,一哭二闹三上吊,总算逼得江别尘出面,给他弄了个弟子的名头。   可实际上,玉虚玄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徒弟。   如今也是,嫉妒心强盛且爱慕虚荣的江颂因为前几日的宗门大比中被陆衔辞狠狠夺了风头,心生愤懑,于是便偷了江别尘的一缕三昧真火,准备烧了陆衔辞的院子好出那口恶气。   日后他还要更过分,不仅欺辱挑衅男主,还因为嫉妒和贪婪,硬生生挖了他的菩提骨,抢了他的天赋不说,又栽赃陷害,使得陆衔辞众叛亲离,沦为废物,坠入无尽海,彻底堕魔。   十分的坏。   江颂摩拳擦掌,虽然才来这儿两日,但还是有模有样的哼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跳动的火焰漂亮又梦幻,一点都看不出来其毁天灭地的能力。   没做过这种坏事的江颂有些忐忑,火苗快从瓷瓶中掉出来时他又忽然盖住瓶口,慢吞吞的问系统。   “里面有没有对陆衔辞很特别的东西。”   【有一个,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江颂后怕的吸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幸好还没动手。”   陆衔辞出生尊贵,是世家大族给予厚望的继承者,但他十岁时鬼渊封印破裂,鬼祸肆虐,奉玉虚玄祖之命镇守鬼渊数万年的陆家自然首当其冲,却败得惨烈。   等玉虚玄祖赶到的时候,整个陆家上下就只剩下了陆衔辞,藏在尸体之下的小孩浑身是血,眸光空洞到哭都哭不出来,死死攥紧手中的玉佩浑身发抖……   想起剧情里的描述,江颂心里发闷,于是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翻窗爬进了陆衔辞的卧房。   他翻找出那枚玉佩后又打包了一大堆对陆衔辞重要的东西,鼓鼓囊囊的背着,哼哧哼哧的又原路爬了出去。   “哎不是,大师兄,你家进贼了?!”   不远处一声惊呼嚷得边上的萤火虫都从草叶上摇晃着掉了下来,月色下,陆衔辞目光平静如水,看着那小老鼠背着一堆东西挂在窗沿上,努力用脚尖去碰下面垒起来的石块。   好不容易才碰到,谁知一用力踩下来,那摇晃的石块就哐哐倒了一地,连着上面的小老鼠也“砰”的一声摔在了草地上。   正扎根在土里呼呼大睡的小花精纷纷“哎呦”了一声,七嘴八舌的闹起来。   “谁呀谁呀。”   “好痛好痛。”   “哎呦哎呦。”   江颂被吓了一跳,慌忙挪开屁股,看着被自己坐扁的一丛漂亮小花愧疚的不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揪着衣角道歉,极为好看的眉眼满是认真,“我会赔偿的。”   焉哒哒的小花精们好不容易才伸直了茎秆,偏头瞧清楚江颂的模样时,被他那张漂亮的脸晃了一下,色心乍起,你一嘴我一句的接话。   “不要赔偿。”   “亲亲,要亲亲。”   “很多个。”   它们吵得厉害,本来做坏事江颂就心虚,现在更是局促,手慢脚乱的示意。   “嘘!嘘!不要说话,我来干坏事的,不能被人知道。”   站在不远处的陆衔辞:“……”   边上的齐渊听着那声音,仔细寻思了一下才认出江颂来,面上那点惊奇瞬间被厌恶取代。   “他来这儿干什么?害得师兄思过崖面壁三日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无耻到来偷东西。”   齐渊最是讨厌这个狐假虎威的废物了,一边说话一边就想冲过去抓个人赃并获,但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陆衔辞拦了下来。   “看看他还要做什么。”   陆衔辞语气冷淡,看着江颂和那小花精小声的讨价还价,最终以把小花精们搬回家为赔偿代价,这才免了那些亲亲。   这是以往江颂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他会嫌吵,然后踩碎这些七嘴八舌的东西,若是心情不好,估计会一把火烧了整个小院,还要倒打一耙说是他为了博取更好的住所而纵火烧山。   而现在呢,那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吃力背着一个大包,看样子还是抽了他的床单做的……   他哼哧哼哧的把小花精们挖出来,连土带花的抱在怀中,衣服上全是泥土,脸上也脏兮兮的,让边上的齐渊都忍不住嗤笑了声。   “他是傻子吗?不会用储物袋?还有那身用天才地宝堆积出来的修为呢?还用手挖,真蠢。”   陆衔辞长眸半压,妖异俊美的眉眼不见情绪,淡淡的斜睨过来,“慎言。”   齐渊笑容一僵,本能的危险直觉在刚刚那一瞬间像针一样刺在他灵魂上,然而仅仅一瞬又消弭殆尽,快得像种错觉。   他脸色有些泛白,敛了笑容垂首不敢再多加放肆。   还在勤勤恳恳做准备工作的江颂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迟钝的笨蛋还在像赶小鸡崽一样,弯腰小声的催促周边的小精怪。   “快走快走,待会这里要着火了,会把你们烧没的。”   有精怪揉着眼睛从土里钻出来,迷茫道:“火?什么火?哪里来的?”   “三昧真火。”江颂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放的。”   所有人:“……”   “真的,我待会就要烧了这里。”   他掏出小瓷瓶,表情很愤懑,“你们不知道陆衔辞做的事有多坏。”   小花精摇头晃脑:“他做了什么坏事呀?”   “抢了我的第一名。”   有认出他的精怪支支吾吾的小声道:“可您不是排宗门九百九十九吗?”   江颂:“……对啊,没第一呀。”   被他抱在怀中的小花精们思考了一下,觉得此言甚对,于是纷纷谴责陆衔辞。   “这的确太坏了。”   “对啊。”江颂义愤填膺,“我都说让他输给我一下,但他就是不听。”   小花精:“太过分了。”   “就是!”   江颂气愤不已,捏着小瓷瓶气势汹汹的转头,“我定要让他后——”   “悔”字都还没出口就被迫戛然而止,江颂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为首的男人身量颀长,容貌出挑到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目光平静的看过来时,像是一尊被供奉在高台上的玉。   清雅出尘,高不可攀。   江颂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捂住瓶口背到身后,只心虚了一下下,立马就龇牙咧嘴的瞪着人家。   “看什么看!”   陆衔辞视线划过他背着的那堆东西,声音不疾不徐:“你在我院子里。”   江颂理直气壮:“那咋啦?”   “……挖了我的药草,拿了我的床单,还要放火烧我的山,你说怎么了?”   竟然被全部听到了!   江颂心下懊恼,面上却堂而皇之的耍赖,冷哼一声,“空口无凭,胡说八道。”   他明目张胆的赖皮,藏着心虚的小表情灵动可爱得像块软乎乎的甜糕,偏偏不自知,凶巴巴的。   “你说听到就是听到了?岂有此理,我怎么没听到啊?!”   一直被忽略的乔渊听到这话,额角青筋都被气得突突跳动,直接从陆衔辞身后跳出来,指着江颂背着的家当:“都人赃并获了,你还狡辩!”   “哪里有人赃并获。”江颂睁眼说瞎话:“这是我垃圾堆里捡来的宝贝,路过这儿顺手解救一丛被陆衔辞长久压迫恶心的小花精们,有什么错!”   被美色迷惑的小花精们七嘴八舌的应和:“没错没错。”   “江颂!你还要不要脸!”   “要啊。”   说完江颂面色疑惑的看向乔渊,“你不要吗?”   “江颂!!”   “听着呢,喊那么大声,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耳聋呀。”   被噎住的乔渊气得脸都红了,直接大步迈近江颂,咬牙切齿。   “牙尖嘴利!你有本事你把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   江颂被他那气汹汹的模样吓得后退一步,瞪着人很大声的说:“我就不!”   “你就是心虚。”   乔渊脾气急,见江颂要跑,直接伸手猛地把人给拽了回来,谁知江颂没站稳,“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没盖住的小瓷瓶甩了出去。   “不,等等——”   “啪!”   碎裂声响起那一瞬间,火光直接“哗”的一下扯到十多丈高,巨大的冲击力和热度如岩浆一般飞扑过来。   边上的陆衔辞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下,指尖微动,青色的灵力凭空而聚,在千钧一发之际击溃了那扑过来的滔天大火。   但余威还是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江颂二人,齐刷刷地在草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离得最近的江颂发尾被烧焦,卷曲滑稽的炸着毛,从地上爬起来时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呆呼呼的。   陆衔辞目光多停顿了几秒,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步履从容的迈向大火。   “喂!陆衔辞,你去找死啊!”   江颂忽然气急败坏的大喊:“那可是三昧真火!”   “你也知道那是三昧真火!那你还敢偷?!”   脸上被熏得黢黑的乔渊简直暴跳如雷,指着江颂骂:“你知道这东西若是放在别处,能把人家整个宗门都给烧了,江颂啊江颂,你到底是歹毒还是蠢啊!”   他话音才将将落下,一缕火线猝然燎过他耳侧,擦着头皮直接烧没了半边头发。   只差一点点,他的脑袋就会被完全烧成灰烬。   乔渊后背沁出一阵冷汗,虚无的目光和他大师兄不经意间对上,被里面怪异的平静吓得呼吸骤紧。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带他离开。”   “就是,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江颂目光飞快瞥过乔渊那滑稽的半个光头,拼命忍着笑,小声蛐蛐:“丑八怪,真活该。”   “江颂!”   乔渊咬牙切齿,转头却见那闯祸精溜得飞快,清亮的声音在月色下渐行渐远。   “你们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找人来灭火。”   撒谎!他肯定是想借故偷溜!   乔渊冷哼一声,下意识追过去,跑了几步后又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头。   瞧见那矗立在虚空中的身影衣诀翻飞,气质清冷如雪,应付得游刃有余,不过顷刻便压下了那妖火。   陆衔辞修为已至大乘期,比之宗主也只差一个境界,移山填海,翻天覆地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这妖火钻了空隙。 第52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   难道是在思过崖受伤太重?   乔渊满腹狐疑, 又不敢多想,毕竟大师兄不喜江颂这件事几乎人人皆知,怎么可能会因为他那些话就故意放火烧他的头发。   定是他的错觉。   这边怀疑自我, 另一边逃之夭夭的江颂背着一堆东西呼哧呼哧喘气, 一路逃回问道台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原剧情中他烧了屋舍后, 差点被怒火中烧的陆衔辞一起丢进三昧真火去, 毕竟连他母亲唯一的遗物都被这场大火给毁掉了。   这次没有发作,估计是以为那玉佩也被他偷了过来。   还挺料事如神。   江颂咕哝了一句,歇了一会儿后准备把小花精们栽到药园里去,然而一抬头, 他便猛地瞧见小路尽头站着人。   正值风起,素白长袍轻拂,如落在凡尘之外的仙人般,温润皎洁, 似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看。   是江别尘。   太虚玄清宗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宗主, 也是九州四海中唯一一个踏破渡劫期的仙尊。   这是江颂第一次见他, 不免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哪里露馅。   于是他为了撑人设, 努力挺直腰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出去遇到妖怪了。”   “是吗?”   江别尘缓缓走近,声音似是带着点笑, 问道:“什么样的妖怪?”   “很可恶的妖怪。”   江颂把自己手里的小花精们举起来,“看,我为了救它们头发都被烧掉了。”   “真可怜。”   “对啊。”江颂点头,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可累死我了。”   江别尘目光低垂,看这脏了脸的小东西继续撒谎, 莫名觉得好笑,一反常态的忍不住想要逗他,便顺着他的话温和的问:“那怎么办呢?”   “休息呀。”江颂一副好孩子的模样,“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说话慢吞吞的,一本正经,眸光纯澈干净,乖得人心生酥麻。   这不是“江颂”。   江别尘很快就认出了区别,俯身凑过去仔细的瞧,从眉眼至唇鼻,一寸一寸的用目光审视,看面前人紧张得屏息凝神,挤出来的声音轻轻发着颤。   “怎,怎么了?”   “没什么。”   江别尘笑着拉开距离,温润的长眸漾开几缕兴味,于心中轻叹。   肯定是谁家养的猫猫偷跑出来了。   很乖。   江别尘嘴角弧度勾得很是愉悦,一点都没有“孩子”被偷偷调换的悲切。   因为这位悲天悯人的隐月仙尊,实际上最为卑劣自私,贪婪恶毒,薄情寡义,膝下养了十九年的孩子,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个闹心点的小玩意儿罢了。   当初会把他捡回来,只是单纯为了了结因果而已,丢在太虚玄清宗养着,随便糊弄糊弄天道。   但如今……   江别尘看着面前这花了脸的小猫——   想养。   这念头才落定,远处一声疾呼便猝然打断了这边的静谧。   “宗主!江颂他偷了你的三昧真火!还纵火烧了大师兄的别院!”   被告状的江颂猛地瞪圆眼睛,十分心虚的回头,瞧见飞奔过来的乔渊以及缀在后面不紧不慢的陆衔辞时,连忙颠倒黑白。   “你胡说八道!我今天晚上都没去过枕霞居。”   乔渊被他的无耻震惊到,“江颂,你是当我和大师兄都是瞎的吗?”   “谁知道你们眼睛有什么问题。”   江颂轻哼一声,“黑灯瞎火的,你们自己看错了还要来这里大喊大叫,真没礼貌。”   他佯装生气不耐,转头要走时忽然看见陆衔辞轻轻伸手,继而松开掌心,里面被灵力圈住的火苗瑟瑟发抖,像是恐惧到下一秒就会彻底碎掉一样。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平静而又冷淡,垂眸道:“宗主,这是您丢失的三昧真火。”   “原来是你!”   江颂忽然出声,抱着小花精们咚咚咚的躲到江别尘身后,探出个脑袋,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   “就是你偷了三昧真火!陆衔辞啊陆衔辞,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父亲,您一定不能放过他!”   这小坏蛋义正言辞,“今天偷火,明天偷人,我们太虚玄清宗清白了数万年,可不能被他毁掉啊。”   江别尘努力忍着笑,像是哄小孩那样应和道:“这么严重啊。”   “对啊。”江颂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忽然压低声音:“说不定之前的宗门大比他都是作弊的呢,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那么厉害。”   这种话过往的十几年,陆衔辞听了不知道多少,总之只要和他有关的,落在江颂那里,就是天大的坏事。   本来该厌烦的。   可是撩开眼皮看那畏畏缩缩,又怂又怕还要不断挑衅的笨蛋时,陆衔辞积压的烦闷又莫名其妙的散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他这次罕见的没有出声辩驳,似乎在放任江颂狐假虎威的欺负他。   但边上的乔渊一向神经大条,看着江颂这般明目张胆的泼脏水耍赖,气得脸都红了。   “宗主,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   乔渊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江别尘忽然抬眸看过来,面上依旧是笑着的,然而那眸光却黑沉如渊,不带丝毫情绪。   霎时之间,庞大无垠的威压席卷过乔渊的每一寸血肉,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身体内噗呲噗呲的碎裂声,像是五脏六腑承受不住开始逐渐崩裂一样。   然而下一秒所有尖锐的痛苦又猝然消失,犹如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江别尘,他笑得温柔,一如既往的和煦。   “小渊,我知道你不喜欢颂颂,但也别这样说他,好吗?”   乔渊脸色惨白如纸,后背几乎完全被冷汗浸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弯着脊背,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宗主恕罪。”   江别尘一副不认同的表情,“快起来,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不必这样惶恐的,以后注意就行。”   笨脑袋的江颂完全没有看出端倪,还在感叹江别尘果然是个表里如一的真君子,怪不得最后会以身殉道。   他心里可惜,面上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欣喜雀跃的不行。   毕竟之前江别尘温柔是温柔,却极少为他出头,待他和其他弟子毫无区别,所以这一点点偏袒都足以叫这个“缺爱”的笨蛋沾沾自喜。   “听到没有,以后你不许骂我。”   他像是翘着尾巴的猫猫,得意骄矜,水润漂亮的眼睛转向陆衔辞。   “你偷窃宗门宝物,还不赶紧认错?要不然把你押到戒律堂去,钉上百八十颗魂钉,拔出来后身体都会成为筛子那种。”   江颂似是越说越兴奋,眼睛都亮了几分,扯着江别尘的衣袖,迫不及待的说:“父亲,他最坏了,你快点让戒律堂把他抓走好不好。”   因为心虚,尾音不自觉的弱了下去,他说话又慢吞吞的,倒显得像是撒娇似的。   陆衔辞和江别尘不约而同的望向他,短暂的沉默让江颂忽然绷紧了神经。   莫非是他闹得太过了?   也是,这般明显,江别尘肯定早就看出——   “嗯。”   嗯?   江颂猛地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惹得江别尘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温柔到几乎能掐出水。   “颂颂想要怎么惩罚他,只钉魂钉吗?”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很诚恳的给出建议。   “其实魂钉不怎么痛的,钉上十颗之后身体就会麻木,痛感会大幅度降低,所以相较起来,蛊刀更合适一点,将之没入后颈,虫蛊做的刀刃就会散成无数小虫子,顺着脊骨啃咬血肉,直至除了脑袋之外的部位全都只剩下一张皮。”   温缓的声音习惯性的带着笑,却听得江颂手脚发冷,脸色发白,惊惧的看向江别尘。   后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天底下哪有这种阴邪的东西。”   “别怕,颂颂。”   他说完撩开眼皮看向陆衔辞,月色下,那人矜贵而清冷,目光不轻不重的掠过他的左手。   刚刚他用这只手碰过江颂。   江别尘嘴角弧度勾得越发温柔,像是有些无奈般对着陆衔辞叹了一口气。   “小辞,这事的确是你不对。”   乔渊不可置信的抬头,听着素来刚正不阿通情达理的宗主温温柔柔的说道:“你暂且先去白玉京思过三日吧。”   白玉京,玉虚玄祖的沉睡地,自从三百年前出世镇压完鬼祸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白玉京因为这位的存在,长年累月笼罩着极为恐怖的威压,以及能把人肉都给削干净的狂风暴雪,就算是陆衔辞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这哪里是思过,这分明就是酷刑。 第53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3   江颂也惊了一下, 系统给的剧情都是十分简陋的,只有几处关键节点,包括今天火烧枕霞居, 只是三言两语提到陆衔辞怒不可遏。   但现在他反应简直平淡如水, 连怨恨值也毫无动静。   兢兢业业的江颂十分恪尽职守, 把小坏蛋的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得意洋洋的翘着嘴角,像只打了胜仗的坏猫,哼笑一声。   “去白玉京都算便宜你了。”   陆衔辞没有辩驳,目光很冷淡, “师弟,麻烦把我的玉佩还我。”   “玉佩?什么玉佩?”江颂还躲在江别尘身后,脸上是很夸张的震惊之色。   “陆衔辞,你可别污蔑我, 一块破玉佩, 能值得我大费周章的去偷吗?”   “我没有说你去偷。”   “你就是!”江颂蛮不讲理, 先发制人的生气,“我修为差, 品德就差吗?你就是在瞧不起我!”   他背着人家的一堆东西,转头便委屈巴巴的扯着江别尘的衣袖,哼哼唧唧的告状。   “你看, 他就是欺负我。”   水润漂亮的眼睛中倒映着江别尘的模样,清亮得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猝然间无意识放大的瞳孔,渗着怪异的光彩。   猫猫……   好可爱……   从脊骨窜上头皮的剧烈酥麻几乎叫这个伪君子浪/荡的喘出声来,他湿红的长眸半压着,忍耐到眉心轻蹙。   好一会儿江别尘才从那种难以言喻的喜爱感中缓过来,表情越发温柔, 眼神像是溺着层糖,低声哄弄。   “颂颂乖。”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江别尘伸手轻轻捂住江颂的眼睛,嘴角轻勾,压着眼帘乜了一眼陆衔辞。   “小辞,你身为师兄,总归该多担待颂颂一些。”   “现在就去白玉京,好吗?”   他语气温温柔柔,看似商量,但眸光中的冷茫却沉得可怕。   陆衔辞视线勉强从江颂身上移开,他一向敬重江别尘,即便知道这位宗主一向表里不一,但他被师尊丢在太虚玄清宗后几乎是被江别尘教导出来的。   是以短短一瞬,他便平静地接下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弟子得令。”   被江别尘护在怀中的江颂听到这话,原本假惺惺的委屈一下子晴朗起来,迫不及待的翘起嘴角,扒拉开江别尘的手,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一如既往的恶劣。   陆衔辞目色沉郁了几分,转头踏出两步后便消失在了光阵中。   没了苦主,心虚不已的江颂总算得以松了口气,想着刚刚陆衔辞那表情,应该算是“怒不可遏”了吧。   就是怨恨值还是没涨。   略微失望的小妖怪藏着心思,见剧情节点完成得差不多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迅速溜走。   结果才回到屋舍,系统就忽然冷不丁的出声。   【江颂。】   正在吭哧吭哧重新栽种小花精的人抬头很乖的应声:“系统先生,怎么了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剧情里被罚白玉京思过的人,是你。】   “嗯??”   【你后面剧情没看吗?】   江颂耳尖微红,小声道:“太多我会记不住,所以我都是一小节一小节看的……”   他脑袋笨,之前便是这样做的,谁知这次出了差错,一时之间也跟着着急。   “现在补救来得及吗?”   他可以自己悄悄去白玉京,反正那个监测程序和他一样笨,通常只关注结果而不在乎过程。   得到系统的肯定后,他立马着手准备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堆防护灵器,乒呤哐啷地往身上戴。   之前的“江颂”爱漂亮,又很喜欢闪闪发光的宝石,以至于连留下来的灵器也大都是一些很精美的饰品。   于是等江颂出门时,站在树梢打盹的仙鹤不经意瞥见时都呆愣了一瞬,差点没站稳直接摔下来。   急匆匆的小妖怪并没有注意到,连夜偷偷离开问道台,往着人人敬畏而恐惧的白玉京而去。   他记忆中不认识上白玉京的路,但好在有系统,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白玉京,他和系统的联系就越来越弱,经常出现一些兹拉兹拉的电流杂声。   等到最后索性直接断了联系,任凭江颂怎么喊系统都没反应。   更糟糕的是他已经踏入了白玉京的地界,回头看去只能瞧见白茫茫一片,风雪呼啦啦的吹着,整个天地沉闷又死寂,看不见任何生机。   天然的压迫感让江颂连灵力都使不出半分,戴在身上的饰品也接二连三的出现裂缝。   他冻得脸色发青,手脚发僵,好不容易找到一颗光秃秃的老树,实在受不了,便跟被丢掉的可怜猫猫一样蜷缩在树下,想要躲躲寒风。   可这白玉京属实不可理喻,那风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吹来的,它是四面八方,恨不得像刀片一样削干净出现在这里的一切存在。   瑟瑟发抖的小妖怪拼命搓手,剧情中他在这里呆了三天,但按这种情况,他估计三个小时就得冻死在这儿。   兴许是脑袋都被冻迷糊了,他颤着声音气哼哼地咕哝:“这玄祖脾气肯定不好,连睡个觉都这么大动静……阿嚏!”   大大打了个喷嚏后,他越发委屈,莫名联想到道尊。   如果是祂,这地儿肯定不会这样。   怎么办……   他冻得浑身都失去知觉了,会不会死掉……   意识一点点模糊之际,江颂似乎在风雪中看到了个身影,离得很远,瞧不清模样,只能模糊感觉到身量很高,玄色的长袍衣诀翻飞,长及脚踝的银发于风雪间飞舞。   空灵圣洁得像是山上的神邸。   江颂能感觉到这人在看他,专注得几乎有些诡异。   “你快死了。”   他悄无声息的忽然出现在近处,声音如清泉击玉,好听,却毫无情绪。   江颂眼睫都落满了雪花,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撑着人设,抖着声音理直气壮地吩咐:“那,那你,还不赶紧,救我。”   他话都说不清还要摆谱,“我可是,江,江别尘的儿子,救我,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江别尘?”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而后倾身靠近,指尖捏住他的下颌强硬地抬高,目光一寸寸扫过江颂的眉眼。   不像。   灵魂上也没有江别尘的半点痕迹。   这不是他的血脉。   郁叙白严谨的考究一番后得出了结论,一板一眼的说:“你在撒谎。”   但江颂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了,极寒中有热源靠近,这脑袋迷糊的小妖怪便本能的不断凑过去。   他抓住郁叙白的手,偏头用侧脸蹭了蹭,温热的触感让他舒服得轻哼出声。   郁叙白瞳孔怪异的轻缩了一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用力抽开手时低声呵斥。   “放肆。”   可冻傻了的江颂哪里能听清这话,他满脑子都是找热源取暖,哼哼唧唧的呜咽,拽着郁叙白的衣角想要继续挨过去。   “唔……好冷……你别走好不好……”   “抱抱……”   “呜呜呜……要抱……”   他声音细弱,可怜得像是快要碎掉一样,郁叙白垂眸看着,眉头蹙起的痕迹越发明显。   但江颂挨过来时他却没有再把人甩开,这般放任让这小混蛋越发得寸进尺,向来愚笨的脑袋竟然聪明了一下。   “你低头下来好不好,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讲。”   他声音轻轻的,又软又娇,在风雪中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郁叙白凝视了他许久,在越发软绵的催促中迟疑的稍稍俯身。   江颂瞧准了时机,忽然伸手圈住他的脖颈用力。   从未与人这般接触的郁叙白愣怔了一瞬,竟然踉跄了一下直接跌跪在江颂面前。   这小妖怪从喉腔中挤出一丝笑,闭着眼睛的往他怀里钻,慢吞吞的道歉撩在郁叙白心脏上。   他说:“对不起,我就抱一下下,求求你了。”   久经苦寒的身体才一接触到热源,便跟上瘾似的不断贴紧,青白的小脸也跟着回了些血色。   他舒服得喟叹一声,打着颤的轻吟像是从相接触的皮肤直直窜到郁叙白脊骨上,猝然炸开的剧烈酥麻感让他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绷着青筋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揽在了江颂腰间,悄无声息的用力。   风雪早就停了,只是坐在枯树底下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   太阳从厚重的乌云中探出,白玉京上三百年不曾停歇的风雪终于出现了颓势。   等江颂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头顶的枯树都冒出了春芽。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视线一点点清晰,听着耳边沉闷的心跳才恍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哇!他睡了多久?不会从冬天直接睡到春天吧?!   江颂惊悚的从郁叙白怀中爬起来,视线猛地怼上那张脸,被极致的完美冲击得表情都空白了一下。   很难找出言语去形容这人的皮囊,像是神明创造他的时候堆砌了所有心血,以至于他看起来虚幻得像是不该存在这世间一样。   “你好好看。”   江颂呆呆的呢喃,像是猫猫见到喜欢的人类那般,好奇的凑近,轻轻耸着鼻翼嗅闻。   “还香香的。”   “你是神仙吗?你是不是住在这里呀?那你认识玉虚玄祖吗?” 第54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4   他说这话时手还撑在郁叙白胸口上, 眼睛亮晶晶的,漂亮软和得像是一块小甜糕。   不等这人回答,他便颇为骄傲的轻轻昂着下巴, 洋洋得意的轻哼一声。   “告诉你, 玉虚玄祖可是我师尊, 你救了我, 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师尊?”   郁叙白手还扶在他腰上,以防这个尾巴都快翘上天的笨蛋从自己怀中摔下去,声音很冷淡的疑惑:“你叫什么?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徒弟。”   “我叫江颂,你当然不记——”   顺口接话的江颂声音猛地卡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话的意思,眼睛一点点瞪大。   “……玉虚玄祖?”   “嗯。”   江颂:“!!!”   他像是炸毛的猫儿,瞳孔都被吓得急促缩紧,手忙脚乱的想从郁叙白怀中挣扎出来, 谁知一着急直接整个人滚在了草地上。   草地?   雪呢?   江颂惶然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原本白雪皑皑的天地不知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铺天盖地的生机蓬勃而热闹,花草繁茂, 远处的湖水蓝得像是掉下来的天空。   在他愣怔之际,下颌忽然被人轻轻捏住向上抬起。   半蹲在他面前的郁叙白面无表情,长眸中满是纯然的探究, 不解道:“我的徒弟里面没有你。”   “你在撒谎。”   他说话有种奇怪的死板,有点像那种未曾入世,懵懂无知的妖怪,干净纯澈,又有种理所当然的冷漠。   有点像道尊。   江颂出神了一瞬,郁叙白眉头微蹙, 捏着他下颌的力道稍微用力了些。   “你在透过我看谁?”   “没有!”   江颂猛地回神,心下暗叹这人的敏锐,面上却一改先前那耀武扬威的小模样,笑得格外乖巧。   “师尊,您老人家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   他声音很甜,跟撒娇似的拉住郁叙白的手偏头蹭了蹭,避重就轻的糊弄道:“您现在记得不就行啦,我可是很厉害的,有我这样的徒弟绝对不会给您丢人。”   但郁叙白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反而还揪着刚刚那个眼神不放,又面无表情的问了一遍。   “你在透过我看谁?”   江颂:“……当然是在看您呀。”   几个小世界下来,向来乖巧的小妖怪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张嘴就来。   “您不知道,您沉睡的这段时间,我日日思念,卧房里挂满了您的画像,还供奉着您的金身,一日参拜三次呢。”   他伸出手指朝郁叙白比划,彩虹屁越吹越来劲,殷切的凑过去,“我刚刚那样的眼神其实是在惊讶。”   “您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好看的人,跟画像上一点都不像,真的。”   江颂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极近的距离让郁叙白轻而易举地就能嗅闻到他的气息。   是一种很奇怪的甜。   “你吃了糖吗?”他目光奇怪的落在江颂唇齿间,整齐白净的牙齿很漂亮,藏在其中的舌尖很粉,湿漉漉的。   诡异的饥饿感悄无声息的蔓延开。   偏偏江颂这个笨蛋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听到这样奇怪的问题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当着郁叙白的面就张嘴给他看以证明自己嘴里没有糖。   后者眼帘半压,眸色深得可怕。   胃部的饥饿感又加重了,空荡到整个腹部都在微微痉挛。   好奇怪……   他眸底溢出一丝迷茫,一言不发的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好在被江颂眼疾手快的拉住,奇怪的问他:“您要去哪呀?我和您一起去好不好?还有这里是不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呀,怎么大雪一下子没了呢?”   他问了好多问题,郁叙白没露出什么厌烦的情绪,回头很认真的看着他,平静道:“我饿了。”   江颂:“……您还会饿?”   像他这样的存在,不应该早就辟谷了吗?   “我不知道。”郁叙白面色稍稍疑惑,“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饥饿感吗?”   “大概是的。”   江颂爬起来,欢快的黏过去,笑得很甜,“那您想吃什么?我带您去。”   郁叙白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话莫名有种直愣愣的好笑,惹得江颂嘴角压都压不住,很自然的拉住他往山下走。   “没关系,我知道很多好吃的,您肯定也会喜欢。”   郁叙白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目光低垂,仔细看着两人相接触的地方,长眸深处的疑惑又更浓重了些。   好奇怪……   腹部的饥饿感好像蔓延到了心脏上一样,空荡荡的,很想用什么填起来。   用什么呢?   郁叙白仔细思考着,这小孩的手很漂亮,但塞进胸腔里又太小了,像先前睡觉那样刚刚好,他的身体能够完全嵌入自己怀中。   很小的一团,蜷缩着趴在自己胸口上。   如果把自己腹部剖开,肋骨折断,再把他嵌进去,缝起来……   郁叙白脸颊上蔓开一丝潮红,眉头蹙出了点痕迹,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难以言喻的快感般。   走在前面的江颂毫无所觉,步伐还很欢快,直至远远瞧见长阶下跪着的身影时才猛地停住步伐。   陆衔辞?   江颂一激灵,跟做贼似的连忙拉着郁叙白躲到花丛后面,探出点脑袋仔细去看。   他怎么还在这儿?   “师尊。”江颂头也不回地小声问道:“我和您呆了多久?”   郁叙白蹲在他后面,目光很平静,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徒弟,认真回道:“一天。”   “才一天?”   江颂猛地回头,“那这白玉京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万年前就一直开始下雪了吗?”   谁知郁叙白很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说你冷。”   是因为这个吗?   江颂有些不可置信,小声惊叹:“您好厉害呀!竟然能令时节变幻。”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郁叙白反手握住江颂手腕,轻而易举地探了一遍他的根骨。   天赋极其普通,修为只堪堪到了筑基,而且极其虚浮,一看就知道是靠天才地宝堆积出来的。   他沉默了一下,并不知道这种徒弟该怎样去教,因为之前随手收的几个弟子都是举世罕见的天才,随意点拨两句就能让其突破境界。   但江颂……   郁叙白看着面前面露崇拜的少年,漂亮的眼睛里清澈得能看到他的倒影,乖得不可思议。   他不行的。   他和别人不一样,大概需要像世俗中的先生那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掰开跟他讲才行。   境况更差一点的话,他或许连那些晦涩的书籍都读不通顺,需要抱在怀里仔细哄着,一字一句的拆开,反复在他耳边诵读,直至他记到脑子里去。   郁叙白仔细想着,并不觉得自己的这番联想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你应该刻苦修习。”   他说着便想要站起来,江颂吓了一跳,连忙扯住他。   修真者都是耳聪目明的存在,更何况像陆衔辞这样的强者,若是他想,百里之外的动静都能知悉得明明白白。   江颂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这儿。   所以他很小声很小声的跟郁叙白商量,“您能一下子把我带回去吗?就偷偷的那种,不要被山下那人发现好不好?”   “为什么?你很害怕陆衔辞?”   江颂卡壳了一下,眼神飘忽,咕哝着胡说八道:“也,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郁叙白眼神微微沉郁下去,许久,他才听到江颂支支吾吾的说:“因为,因为……”   “……因为他喜欢我。”   江颂因为说谎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小表情却一本正经,压低声音煞有其事的和郁叙白耳语。   “他会被罚,就是因为三番四次纠缠我,被我拒绝后还想要强吻我,幸好我父亲赶来的及时。”   郁叙白听得眉头紧皱,忽然冷不丁的开口:“为什么不杀了他?”   血腥的杀意浓重得犹如实质,压迫感迎面袭来,自灵魂而起的恐惧直接让江颂白了脸,喘都喘不上气。   反应过来的郁叙白瞳孔微缩,迅速收敛威压,急忙接住摇摇欲坠的江颂。   “抱歉。”   他语气有些生硬,覆在江颂后心口的手心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为其梳理那些断裂的细小经脉,再一次深刻意识到怀中的小徒弟究竟有多脆弱。   晕乎乎的江颂缓过了那劲儿,便着急催促道:“师尊,咱们快离开这儿,我不想要见他。”   “……嗯。”   郁叙白垂眸应着他,没再把人放开,直接抱着江颂起身,踏入阵法中时他像是不经意般斜睨了陆衔辞一眼。   瞬间,从虚空中撕裂而出的数道冰刃快到只剩残影,猝然袭向陆衔辞。   后者略微诧异,本能躲开,但还是被其中一道刺穿了肩膀。   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陆衔辞额头疼出冷汗,低头看插入白玉地板的冰刃,上面磅礴的灵力和威压看得人灵魂都在本能的恐惧。   是他师尊。   陆衔辞有些不解,抬头看向长阶尽头,原本被风雪掩盖的亭台楼阁如今仙气飘渺,云鹤翱翔,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   他师尊苏醒了。   而且……还想杀了他? 第55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5   江颂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在为自己的撒谎而感到心虚,埋在郁叙白怀中当缩头乌龟,直至确定远离陆衔辞后才慢吞吞的抬头。   “还难受吗?”   郁叙白眉头微蹙, 揽着江颂让其坐在自己腿上,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对于师徒之间究竟有多出格。   而江颂也觉得稀松平常, 因为他在玉山道观中后面几年, 他和他先生的相处便是这样的,所以就连撒娇卖乖这种事都做得如鱼得水,顺其自然。   “有一点痛。”   他撇着眉头,像没有骨头的小猫般赖在郁叙白怀中, 仰头慢吞吞的说:“要师尊吹一下才能好。”   吹一下怎么可能会好?   郁叙白不明白,但还是很认真的问江颂:“需要我吹哪?”   “这里这里。”   江颂弯着眉眼笑,挺直腰杆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吹三下就好了。”   这副模样摆明了就是玩闹, 很幼稚的把戏。   郁叙白心里下着论调, 呼吸却违背理智的一再放轻, 俯身挨近,动作生疏而僵硬的吹了三下。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怪异的新奇感让他心脏跳得有些快,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徒弟捂住眉心,表情灵动, 超级开心的在他怀中摇来晃去。   “好了好了,师尊,我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江颂熟练的给人拍彩虹屁,语气很夸张:“您真是太厉害了!”   揽在他腰间的手在不动声色的收紧,郁叙白目光平静的挪开,像是不为所动般冷淡如常。   “是你修为太差, 你该勤勉一些。”   “我很勤勉呀。”   江颂一脸理直气壮地说:“我每天修习整整两个时辰呢,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也准时准点的吃,怎么不算勤勉呢?”   郁叙白:“……”   罢了,反正如今他在自己身边,日后一点点教导,把那些坏习惯给矫正过来就是。   江颂还不知道郁叙白的打算,他只会傻乐,还问人家饿不饿,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   可白玉京哪里有厨房。   郁叙白不想从江颂眼中看到失望,便全都应承了下来。   等江颂兴高采烈的从他怀中跳下去后,他便偷偷捏诀,凭空起楼,瞬间便在屋舍一隅立了一间极为漂亮精巧的小厨房。   像是过家家那般,叫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哄小孩用的。   可惜这“小孩”不仅在天赋上叫人两眼一黑,在厨艺上也属实不敢恭维。   郁叙白看江颂第三次从锅里拿出黑炭后捏了捏眉心,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把人抱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顺手递给他一袋糕点。   “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他一边嘱托一边伸手卷袖口,看得江颂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师尊,你还会做饭?”   “不会。”   郁叙白站在炉灶前,随口道:“应该不难。”   于是一个时辰后,江颂面前摆上了满满当当一大桌菜,且色香味俱全,看着清淡却闻得人食指大动。   江颂:“……您不是说不会吗?”   郁叙白正拿着浸湿的手帕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把人抱到怀中,把小徒弟的手给擦得干干净净,闻言后头也不抬的回道:“照着书上做就行。”   “可我没看到书啊。”   “早些年我看过一些菜谱。”   江颂:“……早些年?”   “嗯。”郁叙白很平静的补充:“那时还没开始辟谷。”   ……没有开始辟谷……   那不是几万年之前的事情了吗?!!   江颂一脸惊悚,“那时候的看的书您都还记得?”   郁叙白撩开眼眸,看过来的目光似是有些不解,“不应该记得吗?”   江颂:“……”   怪不得人家能以凡人之身比肩天道呢。   无法想象的小妖怪还在心里感叹,谁知下一秒就听郁叙白平静的说道:“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教导你。”   “啊?”   “寅时起床温书习字,卯时——”   “夜里三点起床?!”江颂忽然打断郁叙白,一副他在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表情,重复问道:“三点?”   郁叙白不太明白“三点”是个什么时间,但也清楚江颂这话的意思。   他在嫌弃起得太早。   可是修习本就该是劳苦疲惫的,这是磨练心性的必经之路。   所以郁叙白肯定的点了点头,并毫无商量余地的肯定了江颂的话。   后者只能焉哒哒的点头,心下想着,还好只待两三天。   第二天,郁叙白没等到人。   他第一次试图亲手教导弟子,但奈何这个小徒弟天赋差,性格娇,还不愿努力。   该教训一下才是。   他目色微沉,转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江颂床前,他果然还在呼呼大睡。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窝里,很乖,呼吸声平稳而细小,大概是做了一个好梦,唇角微微上扬,软和得像是只毛茸茸的猫崽子。   夜色清幽,瞳孔无意识扩大的郁叙白站在原地许久,像是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目光一寸一寸反复梭巡过江颂的眉眼。   极为明艳漂亮,叫人轻而易举地想起那双眼睛望过来时,秋水潋滟,纯澈干净,叫人很想……舔一下……   郁叙白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欲/望来自何处,大概还是因为那毫无缘由的饥饿感在作祟。   从见到江颂开始,胃部连带着心脏,甚至于整个胸腔就开始空洞到令人恐惧,只是他一直在竭力忽视而已。   但现在,他有些忍不下去了。   浑身都很疼,好像皮肤上每一寸都长了牙齿,叫嚣着从自己小徒弟上咬下一块肉来大快朵颐。   怎么办……   郁叙白不知道自己眼神痴热到几乎病态,只是牢牢盯着床榻上的江颂,脖颈的青筋因为忍耐而凸起怪异的跳动着。   他想,只是轻轻舔一下。   或许尝到味道就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了。   高筑的防线终于悄无声息的崩开一丝裂缝,衣袍摩梭的声音落在寂静中想得有些刺耳。   那个向来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的玉虚玄祖,如今像条饥肠辘辘的野犬一样,瞳孔亮着怪异的光,急促吞咽着喉结,俯身一点点挨近江颂。   只舔一下……   一下就好……   口腔中涎水在大量分泌,甚至根本来不及咽下。   太荒唐了。   郁叙白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微微蹙眉,湿漉漉的唇瓣才挨上江颂眼皮时,这个后知后觉的笨蛋总算察觉到了点不同寻常。   他轻轻拧了下眉,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人时愣怔了一下。   “……师尊?”   江颂有些诧异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因为刚刚那一瞬间他像是从郁叙白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恐惧和无措,但他收敛的很快,呼吸错乱的迅速和自己拉开距离,急重的喘息在昏暗中显得怪异而危险。   但江颂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他慢吞吞的爬起来,打了个哈欠,凑到郁叙白面前困顿的问道:“您是做噩梦了吗?”   郁叙白没有回答。   江颂并不介意,他是个有着优秀作息的青山蜗牛精,现在三更半夜就该睡觉。   于是他挪了挪位置,把被子掀开一角,拍拍枕头,慢吞吞的问:“您要睡这里吗?”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头天晚上答应了什么,见背对他坐在床边的郁叙白还是一动不动,便自顾自的重新缩回被窝里,眼皮打架,说话都开始模糊起来。   “您记得早点休息……”   飘忽的尾音又被绵长平稳的呼吸给重新取代掉,一下一下撩在郁叙白心尖上。   他眼尾泛红,长眸沁着一层怪异的水光,眼睫颤得厉害,像是偷看般悄悄睨了江颂一眼。   是他邀请的。   他那么乖,如果不陪他睡觉,他肯定会觉得失落。   郁叙白给自己找到了借口,转身一点点躺到江颂旁边,起初很安分克制,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但随着时间推移,鼻尖处的甜香越来越明显,身上的热度也让江颂这个贪暖的小妖怪不断贴近。   他还在冷吗?   肯定是的。   郁叙白轻轻蹙眉,他不该让他的小徒弟挨冷受冻。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翻身,自然而然的把人圈到自己怀中,再自然而然的用力贴紧,“无意间”埋入小徒弟的颈侧呼吸嗅闻。   属于江颂的气息扑面而来,胃部痛到痉挛的饥饿感终于得以平息一两分,饱胀的充实感让郁叙白欢愉得头皮发麻。   这很奇怪。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靠着别人的气息存活呢。   太荒唐了。   郁叙白摇摇欲坠的理智试图挣扎,可窝在他怀中的江颂因为温度适宜,舒服的轻哼一声,极度依赖的蹭了蹭——   “铮!”   绷成细丝的理智彻底断裂,郁叙白瞳孔扩张到极致,脸色潮红,死死压抑着喉腔中快要喘出来的声音,蹙眉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白光才堪堪散尽。   好可爱……   ——   江颂醒来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了,太阳暖呼呼的从窗台上探进来,微风轻拂,哗啦啦的树叶声和煦又安静。   从外厅走进来的郁叙白面色从容平静,十分自然的倾身把江颂从被窝里抱出来往浴房走。   后者耳尖有些红,不太好意识的小声问道:“师尊,今天不温书习字吗?”   郁叙白眉眼轻压,“你起来了吗?”   江颂:“……对不起。”   给他洗漱擦脸的郁叙白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无碍,日后呆在我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江颂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等郁叙白给他擦完了脸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我明天就得回去了,我父亲还在等我呢。” 第56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6   郁叙白动作微顿, 面无表情的垂眸,听着江颂语气欢快的对他保证:“您放心,我回去后定当刻苦修习, 一定不会丢您老人家的脸。”   老人家?   郁叙白捏着巾帕的手指骨泛白, 眉目沉溺在阴影当中, 没有回江颂的话。   气氛沉凝下来, 就连慢半拍的江颂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师尊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一头雾水的小妖怪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的跟着郁叙白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道:“您在生气吗?”   “……没有。”   江颂声音更小了, “我觉得您在生气。”   郁叙白:“……”   他忽然停下来,眼帘低压,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题,“江别尘有给你锻造本命剑吗?”   被轻易带偏的江颂摇摇头, “还没有, 他平日里很忙的。”   “那你回去有什么用?”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江颂愣怔了一下, 而后眼睁睁看着郁叙白忽然从虚空中抽出一把长剑。   寒光凛冽,剑意纵横, 通体刻满了古老的血色符文,与其主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又融合得极为巧妙。   江颂的设定上带有“剑痴”这个标签, 是以才看到这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上古神器“天衍”时,眼睛都直了。   “哇!哇!这这这……”   他像是看到心爱玩具的猫崽子一样,瞳孔扩大,兴奋至极地扒拉着郁叙白的手臂,想碰又不敢碰。   “是天衍吗?这是您的本命剑天衍吧!就是那把一剑斩断不周山,仅凭剑意就护佑太虚玄清宗数千年的天衍, 对吧对吧。”   他说话跟倒豆子似的,一改先前那慢吞吞的架势,眼睛亮晶晶的问郁叙白:“我可以摸一摸吗?”   说完他还双手合十朝着郁叙白拜了拜,又是撒娇又是祈求的保证:“我轻轻的,就碰一下下,求您了师尊。”   天底下估计没有谁能够拒绝得了一只乖猫猫的撒娇。   郁叙白原本积压的负面情绪如同被小猫尾巴撩过,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轻轻把剑递过去。   这是他的本命剑,灵魂一体,共感共生。   尤其在彻底放开禁制后,这把剑就如同他的心脏,所有触碰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江颂对此一无所知,借着郁叙白的手,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带着符文的剑身,缭绕在上面的青色灵气像是被惊到,咻忽间散开,又在片刻后跃跃欲试的挨上来。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还有这些符文也很漂亮,看着像是被雕刻在剑刃上,但实则摸上去很光滑……   “别这样摸它。”   郁叙白忽然出声,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眸光也沉的有些怪异,吓得江颂迅速把手收回来,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对不起。”他小声解释:“它很漂亮。”   “我知道。”   郁叙白冷冷淡淡的接话,噎得江颂一阵沉默,幸而下一秒郁叙白又开口道:“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江颂:“!!!”他在说什么?   送什么?!   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江颂差点站不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   “送,送给我?”   “嗯。”   郁叙白把剑柄塞在江颂手中,轻而易举的让他转身,使其后背抵靠在自己胸口。   骨节分明的长指包裹着江颂的手,轻轻用力,手把手的教他挥出一剑,瞬间,排山倒海的剑意席卷出去,数米深的沟壑往前延绵至三四百米。   这甚至没有用上一丁点灵力。   江颂看得目瞪口呆,“哇……”   那呆头呆脑的模样看得郁叙白嘴角微扬,他强行压着欢喜,隐隐带着些邀功的意味轻声说:“送给你。”   这话一出,立马叫江颂回过神来。   “不行不行不行。”   他像是唯恐会侮辱了这把神兵利器,急忙把手挣脱出来,诚惶诚恐的婉拒道:“这是您的本命剑,放我这里只会平白惹人觊觎,若是弄不好被人偷走了,那我可罪过大了。”   眼见郁叙白眸中的光暗淡一点点暗淡下去,莫名觉得不好意思的江颂挠挠头,转而又提议道:“与其把您的本命剑送我,不如您亲自给我锻造一把属于我自己的剑。”   他笑得眉眼弯弯,重新挨近郁叙白,熟能生巧的给人画大饼。   “我肯定会日日夜夜都带在身边,吃饭睡觉都不放下,见到谁都拿出来炫耀一番,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师尊有多疼我。”   他的这番描述让郁叙白听到耳朵里,心尖都不自然的颤栗了一下。   “……你真的会时时刻刻都带着?”   “当然!”江颂信誓旦旦道:“洗澡都让它和我一起洗!”   ——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名义上来面壁思过的江颂日子过得那可谓是塞神仙。   吃饭有人做,睡觉有人陪,原本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修习也被他撒撒娇就糊弄了过去,让郁叙白每天晚上都在郑重其事的反思自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个严师。   但第二天等江颂软乎乎的趴在他怀中撒娇耍赖不想起床时,他所有的心理准备又溃散得一塌糊涂,只能反复告诉自己——   江颂还小,十九岁就筑基,已经很厉害了,再过多苛求只会揠苗助长。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放任,说好矫正江颂的坏习惯,结果等到最后这小孩连吃饭都要喂。   郁叙白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实在宠得有点过头,决定今天一定要忍住不心软。   卷着袖子给小徒弟熬粥的玉虚玄祖如此想着,眉眼间的情绪愉悦而放松,甚至唇边都弯着小小的弧度。   一切就绪后他端着走出小厨房,却恰巧见到江颂整装待发的模样。   “师尊!”   阳光下的江颂笑得灿烂,背着鼓鼓囊囊的零食和话本,开心的对郁叙白说道:“我今天得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江颂才知道郁叙白是不能随便离开白玉京的。   因为他的修为过于强横,和天道互相制衡,一旦踏出白玉京打破了那份平衡,很容易会给九州四海招来祸端。   在江颂看来,这分明就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郁叙白在他眼里的形象也一下子从威严中带着呆萌感的师尊变成了需要关爱的孤寡老人。   就比如现在,他像是外出打工养家的顶梁柱般,事无巨细的交代了许多,最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并再三保证一定很快回来看他。   郁叙白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他静静的看着江颂离开,手里端着的白粥热气缭绕,烫得他指尖发红。   刻意放大的神识能够清晰的看见江颂是如何一步步离开白玉京的,他似乎心情很好,哼着不着调的歌,沿路和许多小精怪打招呼,唠嗑,熟稔得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可明明只有三天都不到。   这点时间在郁叙白的生命中短暂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他打个盹都需要数月。   明明只有三天……   郁叙白站在山门前,看不到尽头的白玉阶梯蜿蜒在云海之下。   高悬天际的太阳像个庞大的火球,严正以待又虎视眈眈,似乎只要郁叙白敢踏出白玉京一步,那个巨大的火球就能直坠太虚玄清宗一般。   郁叙白撩开眼帘淡漠地瞥了一眼那太阳,手背忽然绷起青筋,猝不及防的捏诀,霎时之间,太阳周围崩裂开细小的裂缝,扭曲的空间挤压得那团火球都在微微变形。   “郁!叙!白!!”   怪异的惨叫和怒骂尖戾得令人毛骨悚然,郁叙白却仿若没有听到般,指骨猛地捏紧,那硕大的火球瞬间崩裂出极为明显的裂缝。   “别用他来威胁我。”   眸底沁出血色的仙尊声音极轻:“他活着,我才能活着,明白吗?”   高悬天际的“天阳”猛地滞住颤抖,像是被这句话给惊得忘记了恐惧一般,眼睁睁看着郁叙白转身离开,最终又停于白玉京的山顶。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直至夜色浓重,圆月高挂,清亮的月辉被树影割裂成片片摇曳的阴影。   郁叙白站在山巅,低头看着自己布下的血阵,眸光带着不自知的空洞和急切。   他要给江颂铸剑。   要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最能讨他欢心的那种。   只要把剑铸好,江颂就会心甘情愿地回来。   郁叙白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所以他迫不及待地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腔,折断挨近心脏的那块肋骨…… 第57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7   江颂下山顺道去看陆衔辞一眼, 没想到那个傻子竟然还在一丝不苟地跪着。   脊背挺直如青竹,眉眼情绪沉静无波,平和温良得像是一块透亮的玉, 一副赏心悦目的君子之风。   更让江颂觉得不可思议的是, 他周身萦绕着灵气, 浓郁得几乎凝成了雾水。   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真不愧是男主, 被毫无缘由的污蔑惩罚,心境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参悟道法更上一层楼。   江颂心下啧啧惊叹,想要悄悄离开, 又忽然被上线的系统叫住。   【按照人设,你应该阻止陆衔辞突破。】   躲在草丛里当缩头乌龟的江颂眼前一亮,“哇,系统先生, 你终于回来啦!”   【嗯, 抱歉, 郁叙白修为过于强横,加上白玉京被天道束缚, 我无法跟你联系过密,否则被发现的话咱会被规则强行排斥出去的。】   江颂点头,很乖的跟系统说他能理解, 然后问道:“我现在应该做坏事吗?”   系统:【是的,要多坏就有多坏,最好能逼得陆衔辞境界倒退,让他对你心生怨恨。】   修者在突破之际,心境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极容易动摇, 所以在预感自己即将突破时都会找人护法或者闭关。   而陆衔辞这般随意,不过是因为仗着身负菩提骨,天生便能轻而易举地明心见性,领悟成佛,从不存在心性动摇这种事。   换句话说,修为突破对于他而言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按道理来说,江颂应该嫉妒的,因为他是整个太虚玄清宗鼎鼎有名的小废物,所以此刻他调整了下表情,努力摆出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   他现在很嫉妒。   江颂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他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从草丛里面三两步冲出去。   “喂!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陆衔辞愣怔了一下,他缓缓撩开眼皮,便瞧见背着大包小包的江颂气呼呼的站在他面前,仿佛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那小表情又凶又委屈的。   他这是又怎么了?   陆衔辞不解,略微茫然地看着江颂,听他气急败坏的指责道:“你怎么能这样?”   怎样?   “你,你……”他支吾了一下,似乎在想理由找茬,漂亮干净的眼睛里都急出了水光,最终才挤出一句:“你怎么能擅自使用白玉京的灵气呢?”   陆衔辞:“???”   他疑惑的眼神让江颂简直心虚得头皮发麻,脸上火辣辣的,眼神飘忽,硬着头皮耍无赖。   “这里的灵气都是我师尊的,你不许用!”   陆衔辞目光划过他红通通的耳尖,眸底溢开一丝笑意,故意道:“那也是我师尊。”   “……我不承认。”   “为什么呢?”陆衔辞气定神闲,一点都没有受影响,相反,他因为情绪陡然放松,带着不自知的欢愉,以至于周身灵力运转越发顺畅。   眼见他突破在即,作为坏蛋的江颂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直接一把拽住陆衔辞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你就是不许突破!”   陆衔辞:“……我控制不住。”   “怎么可能?”江颂一副十分有经验的模样,教他:“快想一些糟糕的事情。”   理直气壮地命令别人自损修为,估计也只有江颂才做得出来了。   陆衔辞理智上在批判荒谬,可目光又毫无缘由的粘腻在面前人身上,看他一副期待的模样,恶劣得一如即往,催促道:“快点快点,你是没有糟糕的事情可以想吗?”   他一副热心肠的架势,非常诚恳的问他:“你想不起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对你做糟糕的事情。”   糟糕的事情?什么是糟糕的事情?   陆衔辞眼帘轻压,眸光晦暗的划过江颂的唇瓣,盯着唇齿间的那点粉色挪不开眼。   这人向来胆大妄为,肆意嚣张,心思恶毒却又愚不可及,他会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呢?   侮辱性的推倒他,洋洋得意地骑坐在他腰腹上,俯身掐着他的脖颈低声斥骂?   还是逼迫他跪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讨好的爬到他脚边,喘着求他坐在自己身上……   荒谬的联想像是附骨之蛆般腐蚀着陆衔辞,明明该感到耻辱的,可是……可是……   他死死掐着掌心,猛地垂下眼帘,咬着舌尖拼命克制住自己喉腔中的呻/吟。   即便没有喘出来,他也知道那有多浪/荡下/流,而这仅仅只是靠着幻想而已。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没听到我说话吗?”   江颂说话的时候,拧眉凶巴巴的拽住陆衔辞的头发用力往后扯——   “唔嗯!”   颤栗着的闷哼怪异到极致,粗重的喘息碎乱而急促,陆衔辞绷直的脖颈上,青筋凸起跳动着,垂落的指骨甚至被刺激得痉挛了一下。   这副突如其来的情态把江颂吓了一跳,连忙火急火燎的松手。   没了桎梏,陆衔辞跟脱力了一般向前倒去,江颂下意识伸手想把他扶住。   但本来就慌乱无措,加之陆衔辞实在大只,导致江颂人没扶稳,反倒往后踉跄两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幸而是厚厚软软的草地,不然他后脑勺肯定得长包。   没找到重点的小妖怪在心里长呼一口气,余光瞥见萦绕在陆衔辞周围的灵力已经彻底混乱,甚至还沁着丝血光。   他心神完全乱了,突破不成,估计还会因此受重伤。   江颂十分心虚愧疚,在心里疯狂道歉,面上却凶巴巴的,才想开口冷嘲热讽两句,就忽然察觉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阴冷恶毒到几乎让人生理性的不适。   江颂猛地屏住呼吸,侧头看去,陡然和不远处的江别尘对上目光。   霎时之间,所有怪异的注视感消失得干干净净,视线当中的江别尘似是有些疲倦,瞳孔周围嵌着细小密集的血丝。   不过还是一如即往的温和优雅,嘴角含笑,像很不赞同他和陆衔辞如今的模样般,轻轻蹙着眉,无奈道:“原来颂颂消失的这三天是躲在你师兄这里呀。”   “太不乖了。”   宠溺的低叹明明和以往毫无区别,却听得江颂后颈发凉。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站在远处的江别尘忽然出现在眼前,温柔至极的伸手,掐住陆衔辞的后颈,指尖陷入到皮肉之下,猛地用力将人甩出去。   “砰”的一声,江颂目瞪口呆的看着陆衔辞身下碎裂凹陷下去的青玉地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江别尘好像在生气。   可偏偏他语气又温柔至极,怜爱小心的把他托抱在怀中,像是安抚受惊的猫猫那般,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   “好了,乖乖,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偷躲在你师兄这里呢?”   江颂没有回答,本能的觉得危险,脸色微微发白,余光飞快瞥过那在废墟中一步步挣扎爬起来的陆衔辞。   后颈流下来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微微发颤的身体站都站不起来。   他本来就处于突破状态,心神又被自己影响,以至于连江别尘靠近都没有发现,虚弱到连反抗都做不到。   不过陆衔辞这个人守着那所谓的君子之风,尊师重道得近乎执拗,大概在正常状态下也不会还手。   江颂心中轻叹,不忍心再看,收敛回视线时正好错过了陆衔辞望过来的目光。   血腥妒忌,粘腻痴热,没有一丁点理智之色。   差一点……   差一点就可以闻到了……   口腔中分泌了大量涎水,陆衔辞必须拼命吞咽才能使自己不露出什么丑态。   他完全思考不了东西,体内四处乱窜的灵气沾了血腥和欲望,逐渐凝结出心魔的种子。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包括陆衔辞自己。   他死死盯着被别人抱在怀中的江颂,耳边嘈杂的尖叫像是针尖一样扎在他的脑袋中,他听不清那些低语,只是本能的觉得江别尘碍眼。   怎么能那么亲密的抱着他呢……   胸口挨在一起,肯定能听到他的心跳吧,凭什么呢……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陆衔辞骨头里像是有蚂蚁在爬,从瞳孔蔓延开的血色逐渐充斥了整双眼睛。   他剧烈喘息着,无意识的抓挠着手臂,鲜血顺着腕骨往下,凝在指尖上没有滴落,反而顺着无形的纹理蔓延开,眨眼间,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便震颤着被他握在了手中。   江颂若有所感,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江别尘轻轻按住后颈。   “别动。”   他笑着哄弄道:“先乖乖睡一觉,你师兄出了点问题,我得帮一帮他。”   “至于你消失的这三天,之后再仔细跟我说一下,好吗?”   江颂才张口,一阵浓重的睡意便猛地袭来,思绪瞬间沉入黑暗。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金色的阳光透过摇曳的花丛落在窗前的地板上,斑驳的光尘悠悠飞扬,哗啦啦的树叶声宁静而祥和。   呆愣愣的小妖怪反应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陆衔辞后来怎么样了?   他有些放心不下,急匆匆的想去偷偷看一眼,谁知才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江别尘。 第58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8   “颂颂要去哪?”   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江颂却莫名后颈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副反应似乎让江别尘有些意外,眉头轻跳, 站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好笑道:“怎么, 睡一觉起来就不认人了?”   “没, 没有。”   江颂应得有些磕巴, 纠结犹豫了一瞬,还是很小声的问出了声。   “你知道陆衔辞怎么样了吗?”   “他?”   江别尘眼帘轻压,掩住眸底肮脏的心思后伸手摸了摸江颂的头,嘴角弧度勾得极为温缓。   “他已经顺利突破了, 你不用担心。”   “什么?”江颂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突破?陆衔辞突破了?”   都吐血成那样了,他怎么还能突破??   他顾不得自己先前对江别尘怪异的恐惧, 直接上手拽住这人的袖口, 心思很坏的揣测人家。   “那肯定是假的, 他都受那么重的伤了,怎么可能还会突破, 他是不是入魔了?你有仔细检查过吗?这种坏蛋绝对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不然辱没了咱们宗门名声可怎么办?”   他一边酸溜溜的妒忌猜疑,一边又火急火燎的想要赶紧去瞧一瞧, 那小表情简直又凶又气,仿佛陆衔辞对他做了天大的坏事般。   江别尘被可爱到,瞳孔都怪异的颤了颤,唇边的弧度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这只试图去欺负人的坏猫,顺手直接提抱到自己怀中,像是抱小孩一样托着他的屁屁。   “颂颂, 陆衔辞是菩提骨。”他沉声笑着解释,“境界突破对于他而言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通常不会因为外界的干扰——”   “我不要听!”   江颂眼眶发红,十分没礼貌的打断江别尘,还理所当然的质问他:“你是不是帮他了?”   “我——”   “你肯定帮他了!”   这小妖怪瘪着嘴,泪眼汪汪的模样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瞪着江别尘。   “你就是偏心!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就只想着陆衔辞,他聪明又好看,你们所有人都喜欢他,都偏袒他……”   说着说着,因为共情到了原主残留下来的情绪,导致江颂假闹变成了真哭,揪着自己的手指,哭得鼻尖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推搡着江别尘的脸,像条难抓的小鱼一样扭来动去。   “你,你放开我,去养陆衔辞,吧,我,我不需要,你。”   江别尘哪里应付过这种无理取闹,从前的“养子”在他面前向来会收敛性子规规矩矩的当个吉祥物,现在这小猫脾气倒挺大。   他眸底溢开笑,故意不动声色的用脸去蹭这笨猫的掌心。   很软。   小猫爪爪。   真该一口吃掉。   江别尘瞳孔怪异的缩成一个细点,喉口不断吞咽,竭力克制住自己埋头舔吻“小猫抓”的冲动,努力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去轻声细语地哄人。   “乖,没有偏心,我喜欢的永远是颂颂,骗人的话,就让我穿肠烂肚,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好?”   江颂:“……”这种毒誓是能随便说来哄人的吗?   修者誓言都是有天道见证的,出口就结了因有了果,若是违背,日后境界突破的时候这便是心魔滋生之地。   所以江颂反应了一下便皱眉去捂他的嘴,抽噎着嘟哝道:“不要说这种话。”   江别尘满目怜爱,靠坐到软椅上把他抱得更紧,语气温柔到几乎挤出了夹子音。   “我只是想要告诉颂颂,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唯一,是我最自豪最骄傲的宝宝,你那么可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小猫宝宝,怎么可能会有人越过你去偏袒别人呢?”   没有人可以做到的。   江别尘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埋在猫猫肚子里狠狠吸上几口,那肯定很软,很香,全都是小猫被阳光晒出来的味道……   怪异的酥麻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江别尘眸光被刺激出水雾,朦胧而暧昧,悄无声息地遮挡了所有病态的情热。   江颂没看到,还被哄得晕头转向的,嘴角不断想往上翘,有了点弧度后又努力去压平,眼泪都还没擦干就藏着那点小得意开心起来。   偏偏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便装模做样的虎着一张脸,闷声闷气的问:“真的?你最喜欢我?”   “是的,全天下我最喜欢我的宝宝猫。”   沙哑的声音含笑轻轻拖着,粘腻得几乎有些怪异,江颂还来不及多想,就听江别尘忽然转了话锋。   “不过,颂颂能告诉我,这三天是都藏在你师兄那里吗?”   他说话太过于温柔,能让江颂这样的笨蛋轻而易举地忽略掉其中的危险,从而出于心虚而顺着他的话撒谎。   “……对,我怕他死在那儿。”   江别尘笑了笑,“那就好。”   什么意思?   江颂茫然地看着江别尘,见他眉眼温柔,怜爱而慈悲的叹息。   “白玉京是何等危险之地,他身为师兄,不仅没有把颂颂劝走,还帮忙藏匿你的气息,令你陷入危险当中,这番做法实在过分,所以我小小的惩戒了他一下。”   “惩戒?”   “不用担心。”江别尘和声细语的解释:“只是挑断他经脉,钉了几颗魂钉而已。”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什么?!!”   “是还不够吗?”   江别尘笑容少了许多,微微蹙眉,自顾自的思索道:“的确,这惩罚太轻了,应该——”   “不轻不轻!”   江颂连忙打断江别尘,一阵心惊肉跳,毕竟站在陆衔辞的角度来说,自己莫名其妙被罚去白玉京思过也就罢了,临近突破还遇到江颂这样的奇葩。   最终即便他什么都没做,却吃尽了苦头和委屈。   太过分了。   江颂想一想都觉得自己过分,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趁着江别尘被人请去处理宗门事务之际,偷偷摸摸去了枕霞居。   那里先前被他用三昧真火烧过,原来房屋所在的地方还在光秃秃一片,这便是三昧真火的恐怖之处,一旦烧了,那这地方便会彻底成为一个死地,寸草不生。   心里愧疚不已的江颂蹲在那块光秃秃的地上,撇着眉头十分歉疚的拍了拍脚下的土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的。”   说完还虔诚的拜了拜,转而便披着斗篷像小老鼠似的偷偷去了陆衔辞的新院子。   还没靠近,就老远听到乔渊气急败坏的怒骂:“江颂他实在太过分了!仗着掌门的偏袒竟然能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师姐,你都不知道,昨天大师兄从戒律堂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甚至小腿上只剩下骨头,那分明就是被蛊刀剃的!”   乔渊情绪激昂,“戒律堂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私刑,肯定是得到江颂的授意,他——”   “够了。”   冷厉的呵斥似是藏着极为恐怖的血腥戾意,让乔渊瞬间噤声,目光落回到于床榻靠坐的陆衔辞身上。   虽然修为的确有所突破,可他身体状态却前所未有的差劲。   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眉目间的病气积压着极深的思虑,即便皮囊还如一如既往地好看,但如今的师兄,与过往对比似乎变了些。   像是突然之间覆上了一层阴翳……   “江颂这样无理取闹,宗主没有管教吗?”   清越的女声无形中打断了乔渊的思绪,他转头看向洛闻馨,这个常年在外历练的师姐同陆衔辞一样,在九州四海那都是鼎鼎有名的天才人物。   “戒律堂一向严苛死板,不太可能会因为江颂的三言两语就动用刑罚。”   除非是宗主授意。   后面那句话所有人心知肚明,洛闻馨微微拧眉,“我去找宗主。”   最起码要个解释也好。   “不必。”   陆衔辞声音冷淡,长眸凝着极深的情绪,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但态度却还是一如即往的得体。   “师妹才回宗门,不必要为我这点小事多费心神。”   他说完这句话后怪异的停顿了一瞬,目光似是不经意往角落瞥了一眼,乔渊和洛闻馨才注意到他便忽然开口送客。   “我如今身体不便,改日再聚吧。”   两人也能看出陆衔辞心情的确很不好,也不愿多打扰他,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躲在绿植后面的江颂十分胆战心惊。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陆衔辞的,但没想到他伤得这么严重,血腥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以至于让做坏事的江颂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于是他又拿积分跟系统兑换了一堆止痛药,想着放下就走。   谁知关键时刻竟然掐错了法诀,原本缩地成寸可以直接离开枕霞居,却不曾想睁眼直接到了陆衔辞卧房里。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真是造孽。   若不是有藏匿气息的法宝,他肯定早就被发现了。   江颂心惊胆战,正想趁机赶紧离开时便忽然听到陆衔辞声音平缓的喊了一声:“师弟。”   江颂:“……”没叫我没叫我没叫我。   他当缩头乌龟,手上法诀捏得飞快,但越急越错,脑子里想着陆衔辞,下一秒缩地成寸直接闪现在了人家床上。 第59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9   江颂:“……知道你在喊我, 然后我才来的。”   他欲盖弥彰的补充:“我可是才从问道台过来的,用的是‘缩地成寸’,这个术法你不知道吧。”   能操控天地之力且掌握空间法则的陆衔辞:“尚且未曾学过。”   这下可把江颂得意坏了, 没来得及思考陆衔辞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相信他, 转而因为那点小小的差距而洋洋得意起来, 翘着嘴角很蔑视的轻哼一声。   “废物。”   一个靠天材地宝堆积出来堪堪踏入筑基期的笨蛋, 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一座他永远望不到头的大山,并且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地不断试探底线。   就比如此刻,他想着被自己伪装成大补丸的止痛药,余光三番四次瞥过陆衔辞薄被盖住的腿。   听说那里直接被削得只剩骨头。   得多疼呀。   江颂眉头微蹙, 藏不住的怜悯和歉疚显露了一两分,偏偏就是这一两分,猛地敲在陆衔辞心脏上,轰然炸开的酥麻感顺着脊骨直冲头皮。   瞳孔沁出微不可见的血色, 他没有发现, 目光仍旧粘腻在面前人身上。   以往从来没有注意过的跳梁小丑, 现在漂亮鲜活得惊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就是几天前, 这具身体便忽然换上了只小猫的灵魂。   他肯定是小猫。   生前太过于可爱,被哄抢争夺,他是厌烦了才来这里的对吧。   陆衔辞不知道自己的目光痴迷得有多病态, 发散的思绪飘飞的越发荒唐起来。   那天被江颂扯了头发之后,他有了很羞耻很不可理喻的反应,之后脑袋一片空白,等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是戒律堂的刑架。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江别尘露出过那种表情。   是一种很荒唐的妒忌和猜疑,站于高位睥睨着他, 眉眼被阴影笼罩,像是在打量一只品相不好的狗。   陆衔辞很肯定在那一刻,江别尘是想要杀他的,却又碍于没找到什么好理由,只好可惜作罢。   他不理解,只当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对江颂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江别尘都这样耿耿于怀呢?   陆衔辞腿上的肉被虫蛊吃掉的那一瞬间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出了奇的在意自己对江颂做了什么。   会不会是亲了他?   像饿犬一样含着他的舌尖吮吸吞咽,发出极为下流的闷喘时还浪荡的求着小师弟摸一摸自己。   碰哪里都好,即便给他一巴掌都行……   思绪快要滑坡到不可控的地步时,陆衔辞逼着自己不要继续联想下去。   那太荒唐了。   可为什么他没记住呢?既然他没记住,那和江颂接吻的人就不算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脏如坠冰窟,手脚迅速发凉,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痒得他想把黏附在骨头上的肉给抓下来。   他忍耐得额角青筋直跳,指尖陷入掌心中,贪婪急切的目光紧紧盯着江颂。   后者是个笨脑袋,很多时候除非偶尔开窍,不然别人不直接摆露恶意,他根本就发现不了。   此刻同样,江颂掏出一把伪装成大补丸的止痛药,空着的那只手恶狠狠地拽住陆衔辞的衣领,威胁道:“你以后要当我的狗腿子,知道吗?”   竭力压抑着那股快把人逼疯的焦躁和嫉妒,陆衔辞脑袋都是晕的,嘈杂的耳边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   “……当……我的……狗……”   猝然间,所有高声尖叫的嘶吼和听不清的怒骂全都偃旗息鼓,耳边寂静得只听得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陆衔辞呼吸都在下意识放轻,这明明是羞辱,可是……可是……   他瞳孔沁出情/欲的水色,怪异的喘了一下,似是臣服般把头轻轻低下去,声音极哑地应着江颂。   “嗯。”   “哼!你不答应我就——嗯?”   江颂原本顺势念叨着早就打好腹稿的台词,结果后转的脑袋明白过来那个“嗯”的意思。   它不是“嗯?”。   它是“嗯。”。   江颂眨巴了下眼睛,出乎意料的转折让这个没什么胆子的小妖怪一下子局促起来,破绽百出的硬撑出一副狠辣的模样。   “既然要当我的狗腿子,就需要保持忠诚!而我一向不信任人心,所以……”   “……你要吃毒药。”   他掐住陆衔辞的下颌,学着老电视剧中的反派那样抑扬顿挫的放狠话,捏着一把大补丸止痛药心虚的骗人。   “告诉你,这可是我自制的超级毒药,能让你穿肠烂肚,痛不欲生,每天都必须吃三颗,早中晚各一颗,需饭后用温水服用,知道了吗?”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顾暗暗耸着鼻翼嗅闻面前人气息的陆衔辞:“嗯。”   江颂没想到他这么听话,迟疑了一瞬后直接把药全都塞给了他,而后又想到这举止漏洞实在是多,又从中抓出一颗不由分说的塞进陆衔辞嘴里面。   他甚至还为了体现人设,故意粗暴得蛮不讲理,指尖捏着药丸强行挤进陆衔辞嘴里面的时候故意左戳又碰,推着药往他喉咙挤。   陆衔辞大概是难受极了,脸色被憋得潮红一片,仰头伸直脖颈喘得又急又重,大量口涎吞咽不下去,狼狈的浸湿了他的整个下颌,甚至粘连出银丝。   他死死捏着薄被,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跳动得极为骇人,江颂余光瞥到,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了。   肯定凶悍得恨不得把他一刀给捅在这儿。   幸好他现在身受重伤,可以稍稍任凭自己拿捏一下,就是这个怨恨值,怎么还是没有上涨的消息呢?   他都这么欺负陆衔辞了,这人怎么还没有心生怨怼?莫不是系统的监测程序出毛病了?   胡思乱想的江颂三两下把止痛药塞下去后,急匆匆的把手收回来,看都不敢去看陆衔辞一眼,“噌”的一下跳下床。   “解药必须每天找我拿,不然你就等死吧!”   他头也不回的放着狠话,眨眼便消失在了屋舍之中。   陆衔辞狼狈至极,从极致的欢愉中回过神来时江颂已经离开了。   那一瞬间,浪涌般的空虚猛地将所有情热都给浇得干干净净,他如同出现了戒断反应般,本能的渴望让他下意识想追过去。   但身体上的伤还没有恢复,甚至因为某一瞬间的抓挠更严重了些,导致陆衔辞才起身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很皆是的一声,让去而复返的乔渊听见这声音后面色剧变,急得直接打开门冲了进去。   “大师兄,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愣怔地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天之骄子急促喘息着,重重抓挠着大腿,似乎恨不得把那块肉给撕下来。   愤恨而妒忌,自我厌弃的绝望让乔渊都脊骨发寒。   然而仅仅一瞬后,陆衔辞便猛地闭了闭眼,深重的喘了一口气后才逐渐松开抓挠在腿上的手。   疯了。   他肯定是疯了。   陆衔辞胸腔起伏,隔着眼中的雾色望向虚空,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对此逃之夭夭的江颂一无所知,他行至一半,忽然天空一声巨响,原本群星闪烁的夜空瞬间堆满了乌云,漆黑到如同墨汁般透不出半丝月光。   整个天地猝然暗了下来,又在下一秒裂开一道惊雷,直直劈向太虚玄清宗的正北方。   这像是开场的哨声,不过瞬间,整个天空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那般裂开无数道紫雷,轰隆巨响中全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漂浮在那里的唯一山岛,是白玉京。   江颂步伐猛地顿住,倒不是因为担忧,毕竟在原剧情中郁叙白是手撕天道的人,区区劫雷他挥挥手就挡掉了。   果然没多久之后,从白玉京劈出的剑意直冲九霄,势不可挡,狠戾而暴虐的直接斩断了半个天空。   黑云静默一瞬,而后如同开裂的瓷片般碎开条条缝隙,须臾间分崩离析,前后时间甚至没超过十秒,天空便又恢复了满天星的状态。   这便是比肩神明的玉虚玄祖吗?   好厉害。   江颂望着天上的月亮打了个哈欠,有些好奇他师尊是做了什么事才能惹得天道这般惊怒。   完全忘记约定的小妖怪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困得不行,转头爬上床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根本不知道一个时辰后白玉京的鹤童急匆匆的来到问道台,正巧遇见赶回来的江别尘。   “见过宗主。”   三头身的胖娃娃奶声奶气的行礼,鞠躬时凸出来的肚子还晃了晃,一本正经的对江别尘说:“玄祖想请小公子上白玉京一趟。”   江别尘眸光微暗,本能的警惕让他下意识杜绝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者,即便知道白玉京上的那位早就自毁情根,他也不愿意让郁叙白见江颂。   诸般思索不过瞬间,江别尘笑容依旧和煦,“抱歉,我家颂颂明天还有事情,今天晚上需要好好休息,玄祖找他何事呢?若是不急的话可否改天?”   不急……   鹤童联想到从血泊中站起来的郁叙白,小心翼翼的从祭坛中拔出那把通体青透的长剑,克制不住的欢喜与期待浓烈到似是周身都冒着花花。   迫不及待的把他叫去,踌躇思索再三,才交代他去请江颂上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郁叙白嘴角都在忍不住的上扬,忐忑不安的反复抚摸着怀中的盒子,似乎在担心江颂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鹤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玄祖,一时之间惊诧得脑袋都是空白的,只会本能的应“是”。   直至他幻化成本体要离开时,郁叙白又叫住了他,眉头微蹙,轻声交代道:“若是他还在睡觉的话就别吵醒他。”   “如果他有事情也没关系,我能等他的。” 第60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0   可那呼之欲出的焦躁哪里是能等的模样, 但玄祖又那样交代了……   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呀?   摸不着头脑的鹤童晕乎乎的,被江别尘看出了犹疑,便三言两语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走了。   回到白玉京的时候, 鹤童很远就瞧见了郁叙白, 他抱着剑盒站在山门前, 姿态一如既地清贵飘渺, 只是眼神透露出了些许焦躁。   视线瞥到他的时候,空洞死寂的眸光猝然沁出生机,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想快点看到他身后的人。   但鹤童身后一无所有。   郁叙白眉头微蹙, 抱着剑盒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声音很冷:“他呢?”   猝然涌开的威压让鹤童脸色直接白了下去,行礼回复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小公子,小公子他有事情……”   “什么事?危险吗?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只要跟他说了, 任何事情他都能帮他做到的, 江颂被养得那么娇, 若是受了委屈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郁叙白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他甚至连鹤童的回复都等不及, 转身便想直接亲自去问道台。   鹤童从未见过玄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又惊又惧,他知道郁叙白是被囚禁在白玉京的, 一旦试图离开,天道便会不择手段地绞杀他。   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扑腾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冲到玄祖面前,奶声奶气的说:“小公子他,他说明天就会来!”   不管了,先稳住玄祖再说, 大不了明天一大早,他直接飞过去把那小孩给叼过来。   心下火急火燎,第一次对郁叙白撒谎的鹤童紧张到恨不得晕过去,语速都在控制不住的加快。   “他如今正值突破,宗主给他安排了灵窟,您去了也见不到他,反而若是让小公子知道了,平白影响到心境,到时破境不成还是小事,若是灵气逆转崩裂经脉……”   “闭嘴!!”   凶戾的怒喝吓得鹤童直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喉咙挤出来的声音像是沁了血一般含混模糊。   “尊上恕罪……”   低头脊骨都快被戾气压断的鹤童,没有机会看见郁叙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藏在眸底的恐惧。   何其荒唐。   活了数万年,能与天道抗衡的存在,竟然在恐惧?   郁叙白从未体验过这种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这叫“恐惧”,只是觉得浑身都被沁在冰窟中,闷重的心脏像是盖了一层厚重的湿棉布,导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极端的焦躁中,郁叙白克制不住的埋怨——   江别尘为什么不亲自给江颂护法呢?只是随便把人丢在灵窟中,万一江颂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这样不负责的父亲,有什么资格养育江颂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郁叙白呼吸猛地紧在喉腔中。   ……既然江别尘照顾不好江颂,那不如换他来。   他不会让任何危险沾染到那小孩,时时刻刻紧盯着,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给他做饭陪他睡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他想要什么给什么。   只要江颂在他身边,无论怎样都可以……   郁叙白仅仅是想一想那样的生活,便能欢愉到头皮发麻脊骨酥软。   他压着长眸滚动了好几下喉结,喘息有些重,再三逼着自己耐心一点。   只要等到明天就好。   明天就去把江颂接来白玉京。   兴许是因为一直在等着这个时间点,郁叙白第一次觉得时间能难熬到这种地步。   他起先是站在山门处等待,可虫咬蚁噬的焦躁只增不减,整个人像是被闷在油锅里面般。   怎么办……   郁叙白反复扣弄着剑盒,用力到指甲崩裂血肉模糊。   他这个修为肉身根本不可能受伤,所以仔细看去,伤口根本不是被玄铁木磨出来的,而是丝丝缕缕的青色灵力,像是锋利的刀刃般反复剐蹭那里的血肉。   郁叙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自残,他只是受不了了,需要其他感觉转移一下注意力,疼痛在这个时候无疑是种良药。   可越到后面这“药”越没有用。   郁叙白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死气沉沉的长眸透不进一丝光,荒唐的庆幸着没有把剑盒染脏。   若是沾了血,他那娇气爱干净的小徒弟定是会嫌弃的皱眉,嘟囔着师尊一点都不在意他,竟拿残次品来糊弄。   说不定还会委屈的躲在被子里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即便抱着吻掉他的眼泪,一遍一遍安抚哄弄,甚至祈求都没有作用。   他被宠坏了。   发脾气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咬他,细密白净的牙齿嵌入血肉里面,湿热的舌尖抵着伤口,轻轻吮吸一下就能吞掉他的血。   他能轻而易举地在他脖颈上留下齿痕,暧昧而招摇,像是标记一样,叫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属于谁的……   不断延申的臆想越发荒谬,郁叙白眸底沁出水光,呼吸沉闷粗重,来自身体和灵魂的渴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本能的想找一些有江颂气息的东西。   嗅一嗅就好了,他只是解一下瘾,不做什么的。   郁叙白反复这样告诉自己,可转身出现在江颂卧房里敏锐地嗅闻到那一丝甜香时,所有理智瞬间分崩离析。   大量口涎不断分泌,隐秘的欲望逼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江颂的床榻。   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随着衣服摩挲的声响越发急促,闷重湿热的喘息从克制到彻底堕落。   “颂颂……”   “……怎么办……”   “……回来救救师尊好不好……哈嗯……”   下流放/荡的粗喘越发没有底线,死死埋在江颂躺过的被褥中,郁叙白兴奋到浑身发抖,脸色潮红一片,急促嗅闻的模样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玉虚玄祖。   那分明是一条饥肠辘辘口涎横流的恶犬。   ——   第二天清早,白鹤看着天际将降出现鱼肚白便迫不及待的扑动翅膀直奔问道台。   经过昨天那一遭,他可总算明白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徒弟现在就是玄祖心尖尖上的人儿,所以就算江颂有天大的事儿,他也必定会不择手段的把人拎回白玉京。   然而再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等到了问道台,鹤童还是被从天而降的坏消息砸得头昏眼花。   “您说什么?小公子他掉哪了?”   江别尘站在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老桃花树下,眉目低垂,平静得几乎有些死寂,没有应声。   他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面前的桃花树干上,遒劲苍老的树干宽阔的像是一堵墙。   这是今天早上突然拔地而起的东西,他在古书上见过记载——桃花魇。   一个充满妄念和幻想的秘境,会用猎物心底最渴望的东西编织梦境,使其沉溺堕落,在极致的欢愉中腐败坏死。   对于堪破七情六欲的顶级修者来说,这不过是一个随手可破的小玩意儿而已。   可现在在里面的是江颂,即便是江别尘也做不到直接上手把人抢回来,因为这个孱弱恶心的东西有一个极为恼人的自保方法——   若是外部力量强行干扰,它会迅速坍塌自毁,里面的存在也不可能会活下来。   所以鹤童在得知江颂掉在桃花魇的时候才会震惊成那样,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他肩膀上的羽毛哗啦啦的掉,不断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   急到快冒火星的鹤童在苦恼回去怎么交差,根本没注意到桃花树下的江别尘状态有多诡异。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从草丛里爬起来的江颂茫然地望了一眼四周,空白的脑袋里什么也不记得。   包括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儿,脑子里没有任何一点记忆。   呆愣愣的小妖怪头上还插着几根草,像是被人丢掉的小猫崽子一样抱着膝盖很乖的呆在原地,因为边上的小花精摇着枝干告诉他,他是有丈夫的。   丈夫?   他是雄性,为什么会有丈夫?   本能的反应让江颂更迷糊了,伸手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嫩,漂亮柔软,是人类,那为什么他会首先想到“雄性”这种词呢?   江颂脸上的神情更茫然了几分,踮脚站在草叶上小蜜蜂叉腰反驳小花精:“瞎说,他们人类男性只会有妻子,哪里来的丈夫。”   “真的!花不会骗人,那人肯定是你的丈夫!”   小花精信誓旦旦道:“他很爱很爱你,你也很爱很爱他,只是你们二人身份悬殊,加之你性子娇气任性,他家里面不同意,所以他就带着你私奔到这儿,住在不远处的小木屋里,恩爱缠绵,十年如一日。”   “哦,对了对了!”小花精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忽然扭动了几下枝干,很开心的告诉江颂:“你有小宝宝了!因为心情不好才跑出来的,但是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这才会什么都不记得的。”   江颂很认真的听完才疑惑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整个森林都知道这件事。”小花精理所当然的说完,又偏头用叶子给了小蜜蜂一下,把他拍到地上后没好气的说:“你是一只孤陋寡闻的蜜蜂。”   小蜜蜂很不乐意被贴上这个标签,一时之间跟小花精据理力争,两小妖怪的争执江颂没怎么听进去。   他表情呆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思考了一下,脑袋上空似乎在无形当中缓缓打出个问号。   男孩子……也会怀孕吗?   一片茫然之际,江颂很敏锐的嗅闻到了一丝血腥气,他下意识抬头,猛地和不远处的男人对上目光。   他长得极为好看,脸色却很苍白,面上极致的恐惧还未褪去,猩红的长眸沁满水光,像是血泪一样积聚在眼尾,死死盯着他时呼吸还在碎乱不堪。   “江颂……”   沙哑的声音克制不住的发颤,江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给紧紧抱到了怀中。   他浑身都在发抖,泛凉的呼吸一阵一阵扑洒在江颂脖颈处,仔细检查着他身体的每一处,生怕遗漏了他受伤的地方。   “有哪里疼吗?不舒服要告诉我?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后面那几个字眼还没挤出来,江颂就忽然开口问他:“你是我丈夫吗?”   陆衔辞声音猛地消失在喉强中,看着怀中浑身脏兮兮的小师弟仰头,目光干净茫然,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花精。   “他们告诉我你是我的丈夫,我们很恩爱,即便我娇气任性,你也会毫无底线的包容我,这是真的吗?”   江颂小表情添了几分苦恼,歉疚的对陆衔辞说:“对不起,我从山崖上摔下来好像磕到了脑袋,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他又庆幸道:“还好宝宝没事。”   他一边咕哝着这话一边拉着陆衔辞的手放在自己小肚子上,那里软绵绵的,因为前一夜贪吃零嘴,现在还微微突着点弧度。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能再帮我看一看吗?”   耳边寂静得几乎只听得见自己闷重的心跳声,陆衔辞呆愣地低头,看着自己覆在江颂小肚子上的手。   “怦!”   “怦!”   “怦!”   ……   恼人的心脏似乎要把肋骨都给生生撞断才肯平息,陆衔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呼吸完全屏在了胸腔中,整个身体绷得像是一根快断掉的弦。   他根本无法思考,甚至挤上大脑的情绪他都分不清到底是兴奋还是恐惧,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伪装。   “没事的。”   陆衔辞声音轻颤,抬头僵硬而生疏的扯开一个笑,“宝宝很好,很乖。”   “是吗?”   江颂疑惑的问:“可我怎么感受不到他呢?”   第一句谎言出口,之后的一切就理所当然起来,陆衔辞轻轻把人抱到怀中往外走,余光似是不经意般瞥了一眼旁边的小花精。   先前还天真烂漫的花儿咻忽间裂开一个笑,弧度猩红而恶劣,无声的对陆衔辞说:“祝您好梦。”   后者眸光平静如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小小的秘境,不过随手可破的低劣玩意儿而已。   陆衔辞心底轻而易举地下着结论,敛回目光自然而言的应着江颂:“月份还小,感受不到很正常。”   “哦,这样啊。”   江颂趴在陆衔辞怀中,原本心中还有些迟疑,但刚刚看到陆衔辞眸中毫不作假的痴迷,那分明是喜爱极了。   而且他身上的香闻起来也很熟悉,肯定是因为他们日日夜夜在一起,所以本能的会记得这股味道。   很好忽悠的小妖怪放松下来,像滩软乎乎的小猫饼一样挂在陆衔辞身上,好奇的问道:“听说我脾气很坏。”   陆衔辞:“……有一点。”   “那我会打你吗?”   “……”   陆衔辞的沉默让江颂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抬头,不可思议道:“我竟然会打你?”   “……偶尔。”   陆衔辞不知为何,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偏头不去看江颂,声音沉闷细微。   “你比较喜欢……咬。”   江颂:“嗯??”   金色的阳光被树荫割裂成碎片,块块落在花草间,一缕一缕的掠过陆衔辞和江颂,风吹得很舒服,在这漂亮的大森林里,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略带几分不自然的撒谎,以来诱骗可怜的羊羔。   他说江颂喜欢在他身上留痕迹,无论是抓痕还是齿印,他永远痴迷于将自己的丈夫掌控在手中,不愿意离开半步。   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江颂有些迟疑,但想着情爱总是不讲道理的,说不定自己是真的爱惨了陆衔辞。   他思考了一下,而后很诚挚的对他的“丈夫”道歉:“对不起,那样你很苦恼吧。”   风声忽然停了下来,陆衔辞在很久之后才声音极轻的应了一句。   “……我,很喜欢。”   江颂:“???”   他惊诧于陆衔辞这样的回答,然而在回木屋后的几天,却切切实实体会到了陆衔辞口中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实本分的小妖怪轻轻蹙着眉头,垂眸看着埋在自己肚子上急重喘息的陆衔辞,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腰,像是汲取活着的氧气般贪婪而病态,吞咽涎水的声音下流又放荡。   江颂耳尖通红,蜷缩着指尖颤栗了一下,小声呜咽着想把人推开。   可手才伸过去,就被青筋勃发的大手给猛地抓住,按在了大汗淋漓的侧颈。   陆衔辞喘息着哀求:“宝宝……抓一抓……好痒……”   那里的痕迹已经快要消失了,如果没有那点标记,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江颂的。   像是这场荒谬的妄念一般,是他偷来的,随时都会彻底失去,一想到这儿,极端的焦虑和不安便像蚂蚁一样爬满全身上下。   眼见陆衔辞身体都在发抖,江颂终于有些忍不住,小声说出自己藏了好多天的疑问。   “我,我不喜欢这样。”   “阿辞,我觉得那样你会很痛,为什么以前的我会喜欢呢?”   他单纯的疑惑着,看着陆衔辞潮红的脸色一点点煞白下去,呼吸像是沁着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可是,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呀……为什么到现在,你又说不喜欢了呢?”   他仍旧跪在江颂腿间,眼尾猩红,乖顺而卑怯的偏头讨好的靠在江颂腿上,艰难扯出一个笑。   “那颂颂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呢?”   “当狗也好,做猫也罢,无论是宠物还是奴隶,我都是你的。”   “颂颂……我的宝宝……我爱你……”   粘腻病态的爱语最终又淹没在唇齿间,陆衔辞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他需要一遍遍向江颂索取爱意,确认自己的地位和安全。   要不是肚里有小宝宝,他估计会做得更过分。   江颂小心翼翼护着肚子,思绪有些跑偏,从陆衔辞这些天三言两语透露的信息来看,好像是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他自己强迫出来的。   可他分明出身低微,要把一个豪门望族的独子逼成这样,得经历多少苦痛呀。   被自己脑补吓到的江颂满心愧疚,下定决心要把陆衔辞扳正回来。   第一步肯定是要回归正常生活环境,他们整天呆在小木屋里与世隔绝,没了世间的伦理规矩束缚,难免会让陆衔辞堕落得更厉害。   可是和他好好商量肯定是行不通的,这人恨不得连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都嫉妒一番。   所以左思右想的江颂决定偷偷跑路,引诱陆衔辞走出这里。   于是他谎骗自己很想吃玄黄果,那种东西极为珍贵,且难以保存,摘下后半个时辰内就会腐败发烂,而结这种果子的植物又在数千里之外。   陆衔辞原本百般不愿,拿了无数比玄黄果好上数倍的零嘴给江颂都没能把人哄好。   在看着江颂面露不耐后,他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再三交代江颂不要离开木屋,他晚上就会赶回来。   后者点头如捣蒜,可陆衔辞前脚才走了不久,后脚他就急匆匆的冲出了小屋。   心急火燎的江颂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木屋周围是被下了层层禁制的,但在他踏出木屋那一刻,固若金汤的禁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的撕开裂口。   江颂逃了出去,那裂口又重新闭合,恢复如初,没有惊扰出任何动静。 第61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1   外出的陆衔辞没有觉察出任何端倪, 他急匆匆的去采了那玄黄果,路上遇到的花草树木,飞虫鸟兽全都会张嘴说话。   他们眼神狎昵玩味, 恶劣的笑着, 声音如出一辙的不断追问陆衔辞。   “仙长, 送您的礼物您喜欢吗?”   “想要一直拥有吗?”   “为什么不说话呢, 啊对了,还没跟您说吧,若是出了这地儿,那他可就恢复记忆了。”   “届时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宗主独子, 会记得是你害得他坠入秘境,诓骗他怀孕,与他做尽了荒唐事……啧,江颂脾气不好吧。”   “您说会不会气到直接和您恩断义绝——”   “闭嘴!!”   站在枝桠上张嘴说话的鸟儿尾音都还没落尽, 血腥暴虐的剑意直接撕碎了方圆百里的所有存在, 甚至天幕都裂开了些许碎痕。   桃花魇的蛊惑戛然而止, 陆衔辞耳边那些声音却还在阴魂不散。   ——他一直厌恶你,你不知道吗?   ——如果他出去恢复记忆的话, 你怎么办呢陆衔辞,去死吗?   ——他估计连动手杀你都会嫌脏,只会让江别尘把你赶出太虚玄清宗, 一辈子不见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陆衔辞躲在阴影里弓着脊背喘息,头疼欲裂,扶在额角的手无意识的用力,生生在皮肤上抓出道道血痕,似乎恨不得直接把手伸进脑子里把那说话的声音给拽出来撕碎掉。   肆意窜动的灵气逐渐不受控制,猩红的血气缠绕其中, 甚至有隐隐发黑的架势。   暗中注视一切的魇魔吓了一跳,这陆衔辞身负菩提骨,若是在它这里堕魔,那整个桃花魇都得成为他的祭品。   它千方百计把这人引诱进来,是为了吃他菩提骨的,而不是被当作食物。   所以它立马火急火燎的在木屋周围弄了点动静,好吸引陆衔辞的注意,谁知道灵识才放过去,就忽然发现木屋……空了?!   江颂呢?!   他去哪了?!救命!这祖宗呢???   魇魔“欻”的一下从虚空中挤出来,本体是一只很胖的海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空落落的木屋。   它之前在南海和蛟龙死斗,修为损毁严重,以至于咬牙创造出来的幻境很多地方它自己都没办法兼顾到。   所以现在它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拍着前鳍在地上咕涌,往前爬了几步又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该弄出这点死动静提醒陆衔辞。   可已经晚了,它能感受到那磅礴到令人恐惧的威压在急速靠近。   犯怂的魇魔倒吸一口凉气,前脚才钻入虚空消失不见,后脚陆衔辞就站在了木屋面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急切慌忙的往小院里走。   “颂颂?”   没有人应声。   陆衔辞心脏忽然像是被捏住,瞳孔无意识的放大,从茶厅走到内室,又转到厨房。   还是没有人。   四肢百骸像是沁了冰,陆衔辞脸色白得吓人,呼吸碎乱急促,僵硬而怪异的挤出一个笑。   “……颂颂,乖一点,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求求你……”   “……你不能这样。”   呜咽般的呢喃碎在一阵怪异的哭喘中,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魇魔忽然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的深重恐惧,身体被吓得一哆嗦。   它连忙伸直脖颈去看,便瞧见以木屋为中心,漆黑如墨的的黑雾迅速吞噬着周围,高山坍塌,土地陷落,如无垠的深渊般吞噬着一切。   魇魔心疼得直拍肚皮,这可都是它的灵力呀!   最终痛惜战胜恐惧,它战战兢兢的从虚空中伸出一个头,十分没底气的吼了一句。   “我可以帮您找到他!”   ——   江颂好不容易才逃到离森林最近的庆城,原本他没钱进不了城,但遇到一个好心的姑娘捎带了他一段路。   马车上对方问他哪来的,他便老老实实说从森林里来,为的便是引导他丈夫回归正常生活。   这话一出,小姐惊诧不已,“你有丈夫?你和你丈夫生活在深山老林?”   她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唇红齿白,干净漂亮,气质软和,乖得简直像是一块小甜糕,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跟她解释:“嗯嗯。”   漂亮少年和丈夫生活在森林里……等等!   小姐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城主家独子吗?被歹徒挟持囚禁了一段时间,回来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要跟那歹徒成婚。   家里死活不同意,谁知隔不久这人竟然带着那歹徒私奔了,还去了最危险的尾泽林以躲避追寻。   城里悄悄议论了许久,想着能强迫陆少爷的必定是个络腮胡大汉或者一个身强体壮的女人,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跟小猫崽一样乖的少年。   这怎么强迫?   小姐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打草惊蛇,便偷偷将人送去了陆家。   原本她是想尊重江颂意愿的,但谁知他张口就说要去医馆拿点安胎药,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   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小姐强装镇定,悄悄差使马夫换了个方向,直冲陆家而去。   这少年都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定是那陆衔辞的手段下作,诓骗了江颂。   好在陆家如今掌事的陆尘是个明事理的,为人正直温柔,谦谦君子,送去给他照顾定不会出错。   小姐定了心思,等亲自见陆尘出来接人才算松了口气。   “去吧,别怕,他是陆衔辞小叔,人很好的,你可以在这里等陆衔辞来接你。”   江颂思考了一下,慢吞吞的转着思绪,等脚踩在地上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没给陆衔辞留标记!!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颂呆愣在原地,像是石化了的小猫,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不远处的陆尘瞧见这一幕后,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了些,眼帘低压,盖住眸底险些溢出来的痴色。   他的小猫宝宝好可爱……   江别尘心脏酥酥麻麻得简直快要化掉,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埋进小猫肚子里大口嗅闻蹭动。   软乎乎的宝宝。   焦渴的江别尘竭力克制住喉腔中的呻吟,等待着江颂自己扑来他怀中。   因为他进入桃花魇没有做丝毫掩饰,连样貌都不曾变过分毫。   可许久那孩子都没有动静,反而看都不看他,转头就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江别尘没有想到他是这副反应,略微慌忙的三两步跨过去把人拎住。   “……江,颂。”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面上依旧是笑着的,眼神却凉得吓人,“还想跑哪去?”   谁知以往最会撒娇耍赖的小祖宗如今却急得眼眶发红,转头看他,又乖又软的解释:“您好,您可以把我放开吗?我有很着急的事情需要离开。”   疏离得体的态度让江别尘面上的笑彻底冷了下去,目光一寸一寸的梭巡着江颂的眉眼,想要从中找出撒谎的痕迹。   可什么都没有。   江颂把他忘了。   江别尘眸色沉的吓人,忽然把人拽到怀中,掐住他的下颌逼着他抬头仔细看着自己,声音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颂颂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呢?”   丈夫的小叔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之前还做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名字估计都在整个庆城传开了。   只是他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的举止,所以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试图挣开江别尘的手,期间还不忘回复他的问题。   “我得去找我的丈夫,他还不知道我来了庆城。”   丈,夫?   江别尘被这两个字眼砸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迟钝的江颂还没有意识到危险,跟条难抓的小鱼一样在江别尘怀中扑腾,很卖力的解释道:“陆城主,我真的很着急。”   “阿辞他,他有点过度担心我和宝宝,如果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出事的,所以请您——”   “宝宝?”   江颂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江别尘打断,嘶哑的声音听得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江别尘,被对方的神情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人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瞳孔沁出的血色几乎快要蔓延到了整双眼睛,唇角翘着的弧度诡异而森冷,挂在那张俊美妖异的皮囊上时,疯戾得像是只择人而食的恶鬼。   他倾身靠近江颂,声音很轻,“颂颂,谁是你的丈夫,谁又让你怀了孩子呢?”   说话间覆在他后腰的手忽然转到他小腹上,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受到凉意,惊得江颂呼吸一抖。   他下意识警惕地拍开江别尘的手,后退好几步捂住自己的肚子。   “不许伤害我的宝宝!”   江别尘:“……男孩子不会怀孕。”   “别人不会,我会。”江颂信誓旦旦,有些凶凶的瞪着江别尘,“我要回去了,你不要拦我,不然我会打人的。”   江别尘:“……”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陆衔辞在骗你——”   “请你不要挑拨离间。”   江颂神情很严肃的打断江别尘,告诉他:“阿辞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况且我又不是笨蛋,难道连有没有宝宝我自己都分不清吗?” 第62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2   那言之凿凿的模样看得江别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恨不得直接把这胡说八道的笨蛋捉回问道台一顿收拾。   可他如今修为远超桃花魇的承受范围,一旦动用灵力,整个幻境会迅速坍塌, 届时江颂面临的情况会更危险。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帮助江颂堪破妄念使其走出桃花魇。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小孩连记忆都弄丢了。   那他的妄念是什么?和陆衔辞成婚生子?可他不是一向最厌恶这个占据他位置的师兄吗?   还是说, 之前的所有构陷污蔑都是吸引注意力的幼稚手段?   意识到这一点,江别尘呼吸猛地窒闷在胸腔中,黏着血腥气吞吐不得,让他连面上的笑都难以维持, 目色幽深的死死盯着江颂。   “你分得清什么?被别人三言两语哄到床上,什么都不记得就稀里糊涂的当了别人的妻子,怀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江颂瞪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失忆?”   “因为这一切都是——”   “颂颂!”   江别尘话都还没说完, 就被人突兀打断, 他眸底情绪瞬间不耐, 隐着躁怒缓缓撩开眼皮,便见狼狈不堪的陆衔辞瘸着一条腿惶恐急切的想要冲过来。   可是身上的伤实在严重, 没几步就“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撕裂的伤口流了一地的血。   江颂吓得脸都白了,想到没想就朝着陆衔辞跑过去。   “阿辞, 你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他眼眶发红,伸手想把人扶起来,但才俯身挨近,就被陆衔辞猛地拽到怀中死死抱住。   “颂颂……”   “……你不能这样。”   “求求你,你不能这样……”   陆衔辞哭喘得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江颂脖颈上, 像是魔怔般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很像那种被丢掉又自己找回来的可怜狗狗,不择手段的摇尾乞怜,藏着深不见底的贪婪来祈求主人的怜悯。   躲在虚空中的魇魔回想起刚刚陆衔辞面无表情从自己腿上生生剜下一块肉的模样,毛骨悚然的打了个冷颤。   这个疯子!   粗神经的江颂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出来,反而心疼的回抱住陆衔辞,像哄小宝宝似的轻轻拍他的脊背,声音很软。   “没有丢掉阿辞,我只是……迷路走丢了。”   卡壳一瞬的小妖怪不太自然的撒谎,草草解释完就急匆匆的转了话题。   “你伤得这么严重,得赶快看大夫才行。”   可是他没有钱。   阿辞看着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他下意识想到陆尘,张嘴才想说话,面前就忽然“噗呲”一声,猩红的血花溅在他脸上,缩成细点的瞳孔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   是陆尘。   他直接捅穿了陆衔辞的心口。   风声似乎在那一瞬间凝滞在了原地,江颂耳边嗡鸣一片,清晰至极的听见陆衔辞喉腔中被血块堵住的声音。   陆衔辞被人捅穿了心脏。   他快死了。   江颂忽然重重喘息了一声,手脚僵直发凉,抬开被鲜血粘住的眼睛,他看见陆尘嘴巴在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重要吗?   他杀了陆衔辞。   他杀了陆衔辞!!!   江颂瞳孔深处崩裂出血色,攀在陆衔辞脊背上的手沿着脊骨往上,最终按在他后颈处,猛地用力,嵌入血肉,抓住白骨——   “欻!”   他抬手抽出一把通体雪白的骨刀,森冷的威压震得天幕都碎开了几许裂缝。   那是陆衔辞的本命剑。   江别尘目色微愣,下一秒便瞧见那向来乖软的猫猫面无表情的提刀朝他袭来。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嘶哑的哭腔恨到滴血,让江别尘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他略微无措的躲开,声音很哑,再一次重复道:“江颂,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你的幻境。”   可完全丧失理智的江颂根本听不进去,他眸色湿红,死死盯着江别尘,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凶戾得试图绞杀一切进犯者。   无法动用灵力的江别尘居然被他逼到节节败退,身上多了好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险些整只手臂都差点被被江颂直接斩下来。   就为了一个陆衔辞。   江别尘彻底敛了面上的温缓,腐朽的内里朝外露了点痕迹。   “他就对你那么重要?为什么?”   面容俊美的仙尊似是不解,疑惑得微微歪头看向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小猫崽。   他明明那么脆弱,娇气到稍稍用力抱一下都会哼哼唧唧抱怨,可现在,笨拙的猫猫因为不太会用灵力过于强横的骨刀,手上被割出细密的裂口,鲜血淋漓。   好可怜。   他的猫猫好可怜……   江别尘眸底晕开水光,眉眼间满是怪异的怜惜,轻声呜咽:“宝宝猫,我让你生气了吗?要怎么给你道歉呢?”   “你好像要我的手,那给你好不好?”   江颂提刀才到他跟前,这人便思索着轻轻呢喃了这一句,而后下一瞬,“噗呲”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到令人骨寒毛竖。   躲在虚空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魇魔猛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江别尘跟拆木偶一样扯掉自己手臂,讨好的送到江颂面前。   “这样够吗?”   后者像是被这血气冲击到,整个人愣怔了一下,而后唇角怪异的向上扯出一个弧度。   “怎么可能会够呢?”   “你该死掉才对。”   带着森冷笑意的尾音将将落地,雪白的骨刀便噗呲一声洞穿了江别尘的心口,刀尖直直穿透脊背。   这具身体是江别尘的神识所化,平常的疼痛会被放大到数百倍,以至于这一瞬间他疼到思绪都空白了一秒。   清甜的香气缭绕在鼻尖处,他呆呆地低头,看着狠决果断的小猫在瞪着他,很凶。   很可爱。   江别尘颤栗着喟叹,弯着眉眼朝前走了一步,而后便彻底竭力般瘫到在江颂身上。   身体完全消散的前一秒,他挨在江颂耳边低低笑道:“宝宝猫……”   怪异的称呼让江颂莫名打了个冷颤,被恨意挤压到角落的理智后知后觉地扯回了几分。   他脑袋乱糟糟的,既惊讶自己本能的举止,又疑惑陆尘为什么会消散殆尽。   更怪异的是,在陆尘化成光点消失的那一瞬间,周围凝滞的空气似乎终于得以流动,原本呆滞在原地的人们开始呼吸,动作,交谈,然后惊叫他的存在。   一边是倒地奄奄一息的陆衔辞,一边是提刀血迹斑斑的江颂。   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一时之间杀人凶手,为爱疯狂之类的字眼不断往江颂耳朵里钻。   他注意到陆家护卫已经开始聚集围拢过来,一时之间心急火燎,想都没想扛起陆衔辞转头就跑。   绝境中的小妖怪总是能激发出潜能,尤其是逃跑,即便没了记忆,“缩地成寸”这个术法却仍旧烂熟于心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一口气窜出数千里的小妖怪并没有注意到,江别尘散乱的的那些光点有几许悄无声息的落在他后颈处,凝成了一朵小小的月季花模样。   而一无所知的江颂,到了人迹罕见花草繁茂的天湖边才想起来,陆衔辞重伤,来这儿谁救他啊?   江颂简直恨不得跟自己一脑袋瓜,急匆匆的又要把人背回去,谁知才动手就被人从后面扑到了地上。   这里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漫天的花草无边无际,矮小漂亮,软乎乎的像是春天绣的毛毯,干净的草香扑在鼻尖上,让江颂莫名很想啃两嘴。   他思维习惯性的跑偏,直至脖颈处传来一阵湿热的痒意,他才呆呼呼的侧目。   是陆衔辞。   他笑着,目色痴迷热切,脸色晕着点点潮红,一点都不像心脏被捅烂的濒死者。   “颂颂。”   “……喜欢你。”   粘腻的爱语让江颂一下子泄力,就算是再迟钝,种种怪异的迹象叠加,也该瞧出些端倪了。   他像是任人吸柔的猫猫般毫无抵抗心思,软乎乎的瘫在草地上,声音有些闷。   “你不是我的丈夫。”   陆衔辞眸底病态的痴热猛地沉落下去,惊惧还未充斥,便听江颂若有所思道:“但我想,我之前应该是喜欢你的。”   “因为我从第一次见你,心里面就很奇怪。”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像是从灵魂深处就有一种渴望,就想和你贴贴。”   所以江颂才会信了小花精的话,跟着陆衔辞回了小木屋,他是真的以为陆衔辞是他的丈夫,以至于两人真过了一段十分荒唐的日子。   江颂想起来都很脸热,捂住脸埋在草地里很小声的问陆衔辞:“我之前是不是很喜欢你?”   喜欢?   陆衔辞现在都还在回不过神来,脑袋像是被这两个字眼砸懵了一样,像个傻子一样反复呢喃了好久,才似乎终于理解过来。   江颂在说喜欢他!   江颂喜欢他!!!   所以,之前的种种举止不是讨厌,不是看不起,是故意想吸引注意?!   陆衔辞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明明做了那么多下流事,现在却荒唐地羞赫起来,耳尖烧红得快要滴血,被灵力修补好的心脏又重新在胸腔中狂跳不止。   他手忙脚乱的把江颂抱起来,眸光亮得惊人,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不知道,你,我……”   他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仿佛先前那个不惜代价使用苦肉计逼死江别尘的人不是他一样,此时紧张卑怯到声音都不敢大声。   “……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第63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3   江颂瞪圆眼睛:“怎么会?我有对你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不然怎么会让他有这种错觉呢?   不过人类的情爱是很奇怪复杂的, 他自己其实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哪一种喜欢。   但应该都差不多吧。   江颂若有所思,哥俩好的拍拍陆衔辞的肩膀,表情十分严肃, 肯定道:“阿辞, 我不会讨厌你, 绝对不对。”   “真的吗?”   陆衔辞紧紧盯着他, 眸光痴热急切,很没安全感的贴过来,小心翼翼的试探:“即便是恢复记忆也不会讨厌我?”   “……你有杀人放火,做过不道义的事吗?”   “没有。”   “那我不会讨厌你。”   江颂很肯定, 他难得聪明一回,脑海当中过了一遍所有事情后,很直白的问陆衔辞:“这里是假的,对吗?”   “……是。”   沙哑的声音才犹犹豫豫地挤出一个字眼, 他便急切慌忙的解释:“颂颂, 外面很危险。”   “我们不要出去好不好, 就呆在这儿,就和之前一样, 我们回木屋那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说话间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堆玄黄果,讨好的堆在江颂面前, 缱绻痴迷的偏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哄道:“这是你想要的玄黄果,我摘了很多。还有其他小礼物,也顺手带了些。”   江颂看着面前快堆成小山的奇珍异宝,揪紧手指踌躇犹豫不已。   他其实呆在哪都无所谓,只是在得知这里是假的后, 心里面总觉得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做。   这种感觉抓心挠肺,让一向老实的江颂都心虚的撒起了谎,小声嘟哝道:“难道你不想出去和我举行合籍典礼吗?”   “……什么?”   陆衔辞像是生怕听错了那几个字,呼吸都屏在了胸腔中,听着江颂声音闷闷的说:“阿辞,我不想在这里和你没名没份,我想让所有人都见证我对你的喜欢。”   明明是撒谎,但江颂却发现自己对这种甜言蜜语竟然熟练得不行,甚至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   “你想,在这里多无聊呀,没有人知道我们相爱,没有人给予我们祝福,我对你的爱意无人可知,到外面就不一样了,只要一提起我,别人第一反应就会说‘那是陆仙尊的丈夫’,你听听,多舒心啊是不是?”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胡说八道的越来越厉害。   “而且外面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连让男孩子怀孕的仙丹都有呢,我好喜欢你,合籍典礼后我们就生个小宝宝。”   说着说着,他还拽着陆衔辞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些情话一句接一句的砸在陆衔辞心脏上,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荒唐地沉溺下去。   因为仅仅是想着江颂描述的那些场面,陆衔辞就能兴奋到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会知道江颂喜欢他……   陆衔辞脸上晕开潮红,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颂。   “真的?你会骗我吗?”   “怎么可能。”   心虚的江颂挪开目光,生怕陆衔辞看出端倪,猛地从他怀中站起来,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紧张到恨不得一秒钟八百个动作。   可惜沉溺在狂喜中的陆衔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高兴至极的喊了一声江颂。   后者在漫天霞光中回头,衣袂在橘色的光晕中划开弧度,风轻轻的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是两人接吻的倒影。   “颂颂,等我来娶你。”   陆衔辞喘息着拉开些许距离,满是欢喜的笑着,身后的景色如同碎裂的镜子般崩开裂痕,躲在后面的魇魔直接掉了出来。   过于肥硕的身体“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还没等它痛呼出声,余光便忽然瞥到江颂后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藏在皮肉之下,跟吞吃什么似的鼓动了好几下。   随后那朵艳丽的月季花颜色越来越淡,最后像是汗水般沁出皮肤,悄无声息地落入衣襟中消失不见。   魇魔用前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噬魂术?   这种通过吞咬部分灵魂使其永久性丧失记忆的术法,整个九州四海能做到的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谁给江颂下的简直不言而喻。   魇魔咕噜噜的转着眼睛,眸底的恶意一点点明晰起来。   怪不得江别尘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离开,原来最后的谋算在这儿呀。   啧。   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手段果然一如即往的卑劣。   ——   陆衔辞从桃花魇中出来时,乔渊和洛闻馨正守在出口处,一见到人便拧眉急匆匆的上前询问。   “师兄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简单的一个秘境竟然耽误了快一个月,我还以为你一两个时辰就能出来呢。”   说话间乔渊目光忍不住往陆衔辞身后探,桃花魇向来以贪婪和欲望为养料,往往汲取的贪欲越盛,桃花树就会越大。   而他们面前这颗,夸张到直接长成了一座花岛,要知道有记载以来,这树也顶多只能长到三人合抱的程度。   像他师兄这次,估计是魇魔直接掳了让他师兄起贪念的正主,不断引诱助涨其欲望,才能让这树长到这种地步。   思索至此,乔渊简直抓心挠肺的好奇能让他师兄动欲念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洛闻馨都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有心上人了?”   原本步伐匆匆的陆衔辞忽然顿了一下,嘴角翘了点弧度,耳尖发红的低低应了一声。   “嗯。”   他第一次那么直白在旁人面前袒露情绪,藏着雀跃和欢喜,轻声道:“我要和他成亲了。”   说完没管两人震惊到石化的模样,他急切的大步离开,边走边捏诀瞬移,似乎一刻都等不了。   直至到了问道台山门前,陆衔辞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再三检查自己的衣着和品貌,踌躇犹豫了几秒,实在捱不过心焦,这才大步往玉阶上走。   守山弟子早就得了令,一见到陆衔辞便一言不发的放行,让他一路走得颇为顺畅。   不过越是如此,陆衔辞心里就越忐忑。   江别尘对他有恩,又是江颂的养父,自己竟然在桃花魇中卑劣至极的诱逼江颂动手杀他。   根究起原因,左右不过是嫉妒二字,想要趁江颂失忆,多在他那里博取几分安全感,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是超过江别尘的。   很幼稚的举止。   那毕竟是把江颂养大的长辈,两人情谊深厚一点也理所应——   “……好软。”   闷哑的低笑突兀打断了陆衔辞的思绪,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瞧清楚眼前场景时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春光灿烂,雅致清幽的茶厅到处攀满了月季花,尖刺被修建过,精致而繁茂的花骨朵含苞待放,错落有致的簇拥着软榻上的少年。   他似乎才沐浴出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漂亮白皙的锁骨蜿蜒出极为诱人的弧度,懒洋洋的倚靠在软榻上打着哈欠。   而江别尘则跪在软榻边,手臂圈着那细腰,整张脸埋在江颂肚子上不断用力蹭嗅,绷紧的脊背轻轻发着颤,颤栗的喘息从喉腔中挤出来时暧昧到了极点。   那一瞬间,陆衔辞脑子里所有的理智全都崩溃殆尽,缩成细点的瞳孔沁出血色,从灵魂深处翻涌而出的妒忌让他完全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杀掉江别尘!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贱种!!!   陆衔辞指尖生生扣烂了掌心,即将拔剑的前一秒陡然和江颂对上了目光。   他像是忽然被套上链子的恶犬,所有血腥暴虐的狰狞妒意立刻收敛殆尽,红着一双眼睛委屈万分的望过来,期待自己的小妻子会如往常那般跑过来,垫着脚尖努力的吻他下颌,嘴角,说上一大堆彩虹屁。   这是江颂一贯安抚他的办法。   可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小公子眼帘半压,神情讥诮而恶劣,轻嗤一声。   “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干什么?”   陆衔辞呼吸凉在胸腔中,脸色白得吓人,站在原地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声音很哑,急切又不安的问道:“颂颂,你不——”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江颂猛地打断陆衔辞,眉头不耐烦的轻轻蹙着,像是多看他两眼都觉得脏一样,敛回目光便下了逐客令。   “轰出去轰出去,才睡醒就见到这么恶心的东西,真是倒胃口。”   一直埋在他怀中的江别尘闻言抬起头来,脸上似是被闷出了潮红,长眸暧昧迷离着,轻轻勾唇叹息一声。   “颂颂,不能这么没有礼貌,我教过你的,对待客人要怎么样?”   被捞起来的江颂不情不愿的回他:“要有待客之礼。”   “那乖宝现在该怎么做呢?”   江颂很不乐意的哼唧一声,跟没骨头的猫猫一样赖在江别尘怀中耍赖。   “我不想给他倒茶。”   江别尘余光瞥过几乎完全失去生气的陆衔辞,嘴角弧度扩大,故作疑惑的问:“为什么呢?”   江颂看了一眼不断往上窜的怨恨值,咬咬牙,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我讨厌他。” 第64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4   【怨恨值+3。】   “一个卑劣又自私的伪君子,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怨恨值+1。】   “他之前还污蔑我偷他东西,现在怎么还有脸过来?肯定是别有用心!”   【怨恨值+5。】   不断上窜的数值从0一直攀到23才堪堪停止,江颂甚至觉得, 只要自己再说得过分一点, 这数值甚至可以冲到30。   可他余光瞥过陆衔辞, 那人站在春风里, 面无人色,长眸沁着血,朦胧的水色蓄在眼眶中,绝望到似乎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一样。   宽袖下的指尖几乎要把掌心的肉都给生生扣烂, 陆衔辞咽下满口的血腥气,紧紧盯着江颂,一字一句的问他:“所以,桃花魇里面的所有, 全都是骗我的, 对吗?”   桃花魇?   那是什么?   心虚不已的江颂没藏好表情, 袒露出来的那点茫然成为了压垮陆衔辞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眼眶中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来把江颂带走, 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像是个疯子一样。   “江颂!你不能这样!”   “你明明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这样骗我!!”   “求求你!颂颂,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浓重的哭腔像是惊雷一样砸在江颂耳边,让他表情都有几分空白, 还没反应过来,陆衔辞就被江别尘挥手掀了出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青玉地板瞬间四分五裂的凹陷下去。   “小辞,你今天怎么了?”   江别尘像是颇为担忧,眉头微微蹙起,很是不解:“颂颂怎么骗你了?他一向最乖, 从不会说谎,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从废墟中一步步站起来的陆衔辞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江别尘的话,瞳孔怪异的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动着。   他怎么能忘记呢……   还是说,他根本没忘记这些事情,只是在骗他,想和他撇干净关系,想要把桃花魇中的那段见不得光的日子藏起来。   骨头里面又有蚂蚁在爬了,好想把黏附在上面的肉全都给抓烂。   要把蚂蚁抓出来……   怎么办宝宝,我该怎么办……   陆衔辞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扣在腿侧的手隔着衣服生生将那里的肉给抓烂。   他完全意识不到,目光病态而又狂热的盯着江颂,想要努力摆出一个温柔的笑,一边一步一血印的朝江颂走,一边轻声哄弄道:“颂颂乖,我们重新回去好不好?”   只要回去木屋就好了。   陆衔辞“理智”的得出结论,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江颂接过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混乱的灵力已经掺杂上了黑色的雾气。   很细微,只有江颂眼尖注意到了。   他猛地瞪圆眼睛,知道自从三千年前那场鬼祸之后,整个九州四海对堕魔可谓是仇恨至极,容忍度极低。   这是后期才会出现的剧情,怎么提前到这种时候了?他都还没开始陷害栽赃呢,陆衔辞怎么就有堕魔的趋势了?   脑子乱哄哄的江颂反应快过思考,几乎瞬间就用灵力凝出了一把碧绿色的匕首,整个人眨眼间便闪现在陆衔辞面前,想都不想的直接“噗呲”一声捅进他的胸口。   魔息来源于心魔,思虑越多,妄念越盛,心魔便会越发猖狂。   所以江颂不得不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遏制陆衔辞的魔息,在匕首浸没血肉那一瞬间,四散的灵力沿着经脉吞绞黑雾,悄无声息的替陆衔辞藏了所有端倪。   这本该不是一个筑基期小废物能做到的事情,按理说,他一离不开江别尘的禁锢,二接近不了陆衔辞的身。   可惜这两人一个看到匕首后恶意放纵,一个看到心上人朝自己而来甘愿奉上心脏。   都是疯子。   守在四处的内门弟子目色晦暗,不敢多言。   只有江颂这个笨蛋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他还装得有模有样,表情嫌弃又嚣张,推开靠到他身上的陆衔辞,恶狠狠地骂道:“这就是纠缠我的代价!”   “其他人呢,死了吗?还不赶紧把这个废物给我扔出去!”   他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血,刚想要转身离开就被跪在地上的陆衔辞一把拽住了衣角。   他浑身是血,极其狼狈,弓紧脊背似乎想从满是血块的嗓子里挤出声音,可才张嘴就被应声而来的弟子按压在地上,眨眼便将他带出了问道台。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江别尘微不可见地扬了下唇角,恶劣的愉悦叫人看得脊骨生寒,偏偏在江颂目光转回来的前一秒,他又佯装不赞同。   “颂颂怎么能这么对你师兄呢?”   他蹙眉走过去,从侍从手中接过手帕,细致的一点点擦干净江颂手上的血,不痛不痒的说了他几句。   “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就算再讨厌你师兄,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   “若是他惹恼你了,你该和我说,我自会秉公执法还你公道,像你刚刚那般,若是他还手伤害了你怎么办?”   似是被自己的这番假设吓到,江别尘后怕的把江颂抱到怀中,弓腰偏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呼吸又乱又急,声音粘腻到极点。   “若是我们宝宝出事了,爹爹会活不下去的……”   江颂使劲想把人推开,整个人不断往后仰,都没太注意江别尘最后一句那一句咕哝,心里重重叹息——   还好是他在这具壳子里,不然按照江别尘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养法,不得养出个祖宗来?   “宗主!宗主!!小公子他到底有没有回来了啊?!!快救命!!!”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老远就传了过来,江颂思绪被打断,才下意识偏头,就看见噗啦噗啦掉的羽毛,一只毛发凌乱的仙鹤火急火燎的从天上冲过来。   和江颂对上目光那一瞬间,他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泪眼汪汪的大叫一声。   “小公子呀!您可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天都要塌了!”   鹤童说得天塌完全不是夸张,那是实实在在的形容。   起初用闭关突破这个理由还拖了一两天,可之后郁叙白一而再再而三的等不到江颂,三番四次的想要离开白玉京。   可高悬于头顶的天道根本不会允许,对峙间有无数次,只差一点点,整个九州四海就会彻底毁于一旦。   最终无一例外都是郁叙白退让,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让天道更为肆无忌惮的利用江颂来作为囚禁郁叙白的筹码。   鹤童从未见过玉虚玄祖狼狈成那样,焦虑恐慌,一遍又一遍地向他确认江颂的存在。   像是在紧紧绷着一根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所以鹤童才会急到疯狂掉羽毛,走哪都一片白,以至于如今见到江颂时,他简直不管不顾,想冲上去直接叼住人把他直接带回白玉京。   可还没挨近就被一道杀意极为浓重的灵力掀翻到百米之外,鹤童整个人都是懵的,转而晕乎乎的和江别尘对上目光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抹不耐。   像是很厌烦别人抢走江颂。   但仅仅一瞬,这人又恢复成先前那温和端方的模样,歉意的笑笑。   “抱歉,我家颂颂胆子有点小,还请不要这么吓他。”   “他没有吓到我。”   江颂急忙出声,有些好奇的看着那羽毛稀疏的仙鹤,“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颂颂,你刚刚不是说累了吗?我们去睡觉——”   “玄祖想要见您!”   江别尘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鹤童急急忙忙的打断。   他眼中的笑一点点沉落下去,眼帘半压着,长眸中晦暗的光像是沾着血腥气,声音温柔不已。   “鹤童,我说,他累了,没有听清楚这句话吗?”   尾音落地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威压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快把鹤童五脏六腑都给挤碎,来自灵魂本能的恐惧甚至让他差一点疯掉。   但他死死咬着牙,瘫倒在地上暗暗吓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字挤出声音来。   “小,公子,他给您,准备,本命剑……”   艰涩的话才说到一半,鹤童直接咳出了一大口血,浑身抖若筛粒,看得江颂一阵心惊肉跳。   “喂!你怎么了?”   他挣开江别尘的怀抱,冲向鹤童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灵力像海浪那般席卷而来,几乎瞬息之间就带走了鹤童和江颂,快到甚至江别尘都没有反应过来。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抢人的,也只有郁叙白能做得到了。   可郁叙白什么时候注意到江颂的?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见他?甚至急切到直接上手抢人。   越是细思下去,江别尘就越焦躁不安,他脸色冷到极致,甩袖转身往白玉京去时,身后上百米的青玉地板瞬间灰飞烟灭。   所有侍奉的弟子面色骤变,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江别尘失态到这种地步。   另一边,脑袋懵懵的江颂眼一眨就被人紧紧抱到了怀中,他呆愣了一下,茫然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屋子里的陈设。   是他之前在白玉京睡的卧房。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床榻上有些乱,堆着一些他穿过的衣服。   尤其是最贴身的那一件,羞人的部位甚至是湿的。   像是被人咬在嘴里含过…… 第65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5   荒诞的联想让江颂一激灵, 连忙打断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绪。   郁叙白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尊,这样去臆想一个长辈可谓是大逆不道。   最是遵规守纪的小妖怪心里念叨着对不起,心虚的想拉开点距离, 谁知他才挣扎, 郁叙白就像是被吓到般猛地收紧力道, 急促碎乱的喘息一阵一阵的扑洒在他颈侧。   “……骗子。”   闷哑的声音艰涩的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一样, 听得江颂一头雾水。   他骗郁叙白什么了?   “你明明说过会回来,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躲我?”   江颂更奇怪了,“我没有在躲你。”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郁叙白埋在江颂颈侧,长眸像是沁着血般凶戾又哀怨, 宽大的手背青筋凸起,巨大的体型差让扣在江颂脊背上的手像是能直接掐住他的腰身。   这是一个危险而庞大的捕食者,但不知天高地厚的猫猫毫无所觉,仍旧天真烂漫, 理直气壮地回他。   “因为我昨天才走的呀。”   江颂拧眉, 被养出来的那点小祖宗性子露了点端倪, 对着太虚玄清宗的玄祖都敢当面发小脾气了。   “您,您是不是年纪大, 记性不太好了。而且这样一言不发的把我绑回白玉京,有点不好。”   他很认真的说:“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气氛陡然沉凝下去,光线晦暗的屋子里静到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按人设耍小脾气的江颂一点点紧张起来,用余光悄悄去瞥郁叙白。   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惜这人眉眼沉溺在阴影里,面无表情,根本瞧不出情绪如何。   “……昨天?”   郁叙白声音很哑,轻声问他:“颂颂,你是昨天离开这儿的?”   “不是吗?”   江颂往后仰了一点, 一脸奇怪地摸了摸郁叙白的额头,“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郁叙白瞳孔完全被血浸成了红色,思绪像是被拧成一根极细的弦,指尖悄无声息的探在江颂后颈处,小心翼翼的探查他的魂体。   的确有噬魂术的痕迹。   有人抹去了他近一个月的记忆。   为什么?是做贼心虚还是别有用心?   江颂被偷走的这一个月会经历什么?他这么乖,是不是被坏人哄两句就会乖乖当别人的小妻子?   当他被囚于白玉京只能靠着那一两件旧衣服度日的时候,那只卑劣的脏狗却能含吻舔吮他的一切,吞吃他的气息和爱欲。   他们做了几次?   他的小徒弟肚子那么软,是不是每一次都会被撑得直掉眼泪,被人抱在怀里颠得只会吐着小舌头喘息……   郁叙白眸光晦涩,藏着病态而诡异的痴热,因着自己那些下流幻想而绷紧身体轻轻发着颤。   明明心脏已经快被妒忌撑烂了,他却还是在其中偷尝到了一丝蚀骨的快感。   噬魂术不仅可以抹去记忆,也能逆转填补虚假的认知。   所以……从后面抱着宝宝猫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郁叙白脑袋被急剧炸开的快感冲击得一片空白,面颊晕开潮红,湿漉漉的长眸从深处皲裂开贪婪。   他急促的吞咽着口中大量分泌的涎液,竭力逼着自己正常一些,莫要吓到怀中的猫猫。   “……抱歉,是我记错了。”   郁叙白呼吸粗重,嘴角轻轻颤着上翘,略微急切的握住江颂的手按在自己口鼻处。   他太兴奋了,所以需要江颂帮自己捂一下,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喘出声来……   粗神经的笨蛋表情疑惑,但也不怎么反抗,反倒轻轻蹙眉靠近蹭了蹭郁叙白的额头,关切的问他:“师尊,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浑身都好烫,湿漉漉的长眸红得像是快要渗血,目光粘腻在他身上时莫名叫他有些不舒服。   怪不得连他什么时候离开都记不得。   江颂略微有些着急,“我让爹爹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   “不要!”   郁叙白急切的否决掉他的提议,然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剧烈,又强行逼着自己自然一些。   “我没事,我只是……”   “……很想你。”   江颂微微睁大眼睛,“一晚上也会很想吗?”   托着掌心那点丰腴往自己腰上坐,以掩饰那些羞人的反应,耳尖发红的郁叙白似是羞赫般压下眼帘,低声应他。   “嗯。”   “分开一秒也会很想念。”   江颂心尖一颤,心想大概是因为郁叙白也算个空巢老人,没个妻儿子女,遇到个小辈自然满心欢喜。   他自诩通透的分析着,心里还咕哝陆衔辞这个不孝子孙,自家师尊醒来也不知道上门表示一下,怪不得三千年以来都被丢在太虚玄清宗。   哎,人情世故还是得他来。   怜悯的心思才冒出了点苗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江颂学着江别尘哄他的模样,轻轻抱着郁叙白的脖颈,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没事没事,师尊,我也很想你,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的。”   过两天就把陆衔辞绑上来,再找几个俏皮点的弟子,保证这白玉京热热闹闹。   江颂兴致勃勃的做着打算,根本没注意到埋在他怀中的人一直在轻轻颤栗着,喘息间悄无声息的张嘴含住了他的衣襟,急切的裹咬吞咽时,目光一直粘腻在近在咫尺的脖颈。   热切痴迷到似乎恨不得直接仰头去叼住那漂亮精巧的喉结。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郁叙白绷着脖颈的青筋,张嘴无声的喘了许久才抑制住烧心燎肺的焦渴,转而伸手从虚空中拿出一个极为精致漂亮的木盒。   “嗯?这是送给我的吗?”   江颂看着面前纹理繁复灵气浓郁的剑盒,有些犹豫,因为即便他见识浅薄,但也能直观的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灵气。   浓郁磅礴,纯净到像是浩渺无波的灵海,浸润得他极为舒服。   “嗯,这是我给你锻造的本命剑。”   “本命剑?!”   江颂瞪圆眼睛,“一晚上就锻造出来了?”   据他所知,剑器越上乘,所需要的时间就越久,一晚上就锻造出来的……   心思绕了一圈的小妖怪一点点蹙紧眉头,不太开心的抬头,“师尊你在糊弄我吗?是不是因为我修为低,所以你花都不想花心思……”   “不是。”   郁叙白急切的打断江颂,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敷衍你,这是花费心思最多的一把剑。”   “一晚上哪算什么心思。”   骄纵贪心的小徒弟抿紧唇瓣,眼尾泛红,赌气质问他:“如果是陆衔辞的剑,你要花上多少时间?”   郁叙白想都不想的就应他:“我不会为他铸剑。”   说完他停顿一瞬,又很认真严肃的补充:“我不会为任何人铸剑,除了你。”   “颂颂,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锻造本命剑,时间短是因为用的材质比较特殊。”   江颂轻哼一声,“什么材质?必须得用配得上我身份的才可以。”   郁叙白:“我的肋骨。”   “砰”的一声,江颂手中的剑盒直直掉在地上,没扣紧的盒子被摔开,露出里面躺着的青色长剑。   灵息浓郁,剑气磅礴。   但大概是因为得知是什么锻造的,以至于江颂莫名感觉到一股阴冷粘腻的气息。   肋骨锻造的本命剑……   他呼吸凉在胸腔中,回过神时那把剑已经被郁叙白塞到了自己手中,修长宽大的指骨覆在他手背上,强势而温柔的逼着他握紧那把剑。   “别怕,颂颂,我活了数万年,躯体早已成了朽木,所以你可以把这根肋骨当成枯死的树枝。”   “所以我只是给你削了一把‘木剑’,不要害怕它,更不要怕我,好吗?”   郁叙白指骨泛凉,心脏高高悬着,生怕从江颂眼中看到一丝半点的反感。   他知道他自己变得很奇怪,甚至卑劣恶心得像是只怪物,无时无刻的想从自己小徒弟身上窃取欢愉。   巨大的空虚甚至一度让他思考如何剖开胸腔,最大程度的把他的宝宝猫塞进去,缝起来……   血腥贪婪的念头再次席卷而起,直至江颂忽然仰头看过来,他似乎很难过,湿漉漉的目光划过他的心口。   “是不是很疼?”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种话。”   江颂愧疚得像只淋雨的猫猫,垂头丧气,“早知道锻造本命剑会让你疼,我就不要了。”   极端的不安像是被猛地按下了暂停键,郁叙白瞳孔无意识扩张到最大,细细发着颤,连呼吸都不自知的屏在了胸腔中。   好乖……   他的宝宝,好可爱……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郁叙白腰腹怪异的痉挛颤动了一下,眸中水色更甚,他直直盯着江颂,原本到了口边的安慰忽然转了个弯。   “是的,的确很疼。”   闻言的江颂更怜惜了,“现在还疼吗?”   “嗯。”   郁叙白眼帘半压,眸底的痴迷病态到了极致,轻轻喘着拉下衣领,露出心口,声音哑得吓人。   “要颂颂吹一吹才会好。” 第66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6   吹一下怎么可能有作用?   但疑惑之际江颂又想起来第一次和郁叙白见面的时候, 自己也是这般要求他的。   那时更多的是想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现在郁叙白也是这样想的吗?   哎,他师尊真可怜, 一晚上没见面就没安全感成这样。   江颂心里怜爱不已, 倾身挨近, 像哄小孩那样很温柔的吹了好几下, 一边呼呼还一边安慰:“不痛不痛。”   可大概是天气冷的缘故,气息拂过去时那沟壑分明肌肉勃发的胸膛都忍不住一阵一阵颤着,连带着头顶的呼吸也粗重急乱不已。   江颂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凑得更近, 从郁叙白视角看,怀中的乖乖几乎已经挨在了那点粉色前,似乎只要张嘴就能完全含进去……   含进去做什么?   扭着腰的舔吮裹吸,撩着湿漉漉的眼引诱他掐紧腰身顶撞吗?   荒谬下流的妄想让郁叙白兴奋到头皮发麻, 目光死死粘腻在江颂身上, 看见他张嘴那一瞬间几乎要喘叫出来。   然而下一秒, 外面忽然传来鹤童战战兢兢的声音。   “尊,尊上, 宗主求见。”   江颂闻声转头,恰好错过郁叙白眸底猝然崩裂的戾气,撩开眼皮隔着房门看过去时, 轰然袭来的威压让鹤童“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白玉石砖碎裂的声音被阻隔殆尽。   但江颂已经听到江别尘来白玉京的消息了,眼睛咻忽间亮出神采。   他知道江别尘除了修为让人望尘莫及外,医术更是登峰造极。郁叙白这般大费周章的锻剑,损害必定是极大的,自然得好好修养看护。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从郁叙白怀中爬起来, 伸直脖颈朝外喊:“快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便从外被人猛地撞开,伤痕累累的鹤卫直接砸在地板上,身形维持不住化成鹤身,奄奄一息。   江别尘站在门口,光从他身后探进来,落于阴影中的眉眼柔情似水,嘴角轻轻翘着,温和得一如既往。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身后血迹斑驳的脚印,以及不断朝下滴血的指尖。   “抱歉呀尊上,我有些担心我家小孩,冲动了些,还望莫要怪罪。”   江别尘笑着,目光幽幽划过被人抱在怀中的江颂,衣服散乱,且因为宽大不合身,衣襟滑落在肩头,细腻白皙的皮肤晕着粉红,漂亮到惊人。   而向来薄情冷淡的玉虚玄祖此时更是荒唐,眸中的欲色还未褪去,领口大开,粘腻痴热的紧紧贴着江颂,目光和他撞上时,极度的不悦甚至掺杂上了几分杀意。   呵。   一个老不死,还上赶着来跟他抢人。   怎么不去死呢?   江别尘呼吸都沁上了血腥气,额角青筋绷紧突突跳动着,勉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理智,声音很轻。   “乖宝,过来,莫要打扰到尊上的清修。”   眉头微蹙的江颂看着鹤童拖着鹤卫飞速离开,很是不解,“爹爹,他们犯什么错了吗?”   “他们?”   江别尘眼帘微压,似是有些苦恼般轻叹一声。   “爹爹不是故意的,这些妖物想要抢走我们乖宝,爹爹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颂颂会原谅我的,对吗?”   这话听起来都漏洞百出,只是还不等江颂说话,紧紧抱着他的郁叙白就直接从虚空中拽出天衍,单手插入地板三寸,骤然震荡开的剑气瞬间击碎了硬如玄铁的白玉地砖,一路碎裂至江别尘脚边。   “三千年未见,连规矩都忘了?”   郁叙白声音冷淡,“滚出去。”   江别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喉腔中挤出来的笑怪异又阴冷,奇怪的问道:“您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呢?”   “活到这么大年纪了,不应该收拾收拾去找个好地方死掉吗?为什么要来哄骗我家小孩呢?”   他蹙眉似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张口却是:“真不要脸。”   江颂:“??!!”江别尘在说些什么鬼话?!   他急得瞪圆眼睛,连忙转身捂住郁叙白的耳朵,亡羊补牢的替江别尘强行解释。   “师尊,别生气别生气,我爹爹只是太着急了,他平时不会这样的。”   原本凶戾不耐的郁叙白被扑面而来的软香勾得心尖发麻,眼神瞬间软了下去,当着江别尘的面埋进江颂颈窝,唇瓣暧昧的蹭在他肌肤上,声音闷闷的说:“那你让他离开。”   气氛像是凝着冰渣,江颂莫名后颈发凉,听见江别尘冷下去的声音。   “颂颂,我再说一遍,过来。”   郁叙白不语,伸手将掉在地上的青色长剑塞到江颂手中,眼帘低压,“它很喜欢你。”   也的确,才碰到江颂,缭绕在上面的青色灵气便汇聚而起,急切焦躁的想往他身体里钻,充盈的灵力让江颂舒服得像是猫猫一样眯眼哼出声来。   那颤栗的气音莫名显得暧昧而色欲,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两道频率不一的呼吸猝然变得有些粗重,目光不约而同的粘腻在江颂身上。   尤其是郁叙白,被他哼得脊骨酥软,头皮发麻,不断吞咽着口腔中分泌的大量涎水,长眸湿红一片,不管不顾的贴近江颂唇边,声音打着颤。   “乖颂颂,再喘一声……”   面上还有几分迷茫的江颂思绪都还没转过弯来,腰间猝然一紧,再眨眼就被江别尘拽到怀中紧紧抱着。   “宝宝,不要发出那种声音。”   他胸口起伏得厉害,托抱着江颂不断贴紧自己,眉头轻蹙和江颂脸贴着脸,呜咽着轻喘:“会被弄坏的……”   那声音实在太小,江颂没怎么听清,就被江别尘带着偏转了一下身体,瞬间,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被凶戾的剑气直接碾成灰烬。   “还给我!”   从软榻上起身的郁叙白眼神恐怖至极,握剑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突,凶骇的威压让整个天幕瞬间灰暗下来。   他似乎完全忍受不了江颂脱离自己的控制,缩成细点的瞳孔剧烈颤着,看向江别尘的目光憎恶扭曲到极致。   后者同样,扯着嘴角恶意浓重的嗤笑:“凭什么?”   尾音落地的刹那,猝然袭近的杀意让江颂心尖一颤,眼前画面猛地翻转,从身边掠过的两道光影快到看不见身形,但谁都能看出这两人都在对彼此下死手,甚至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只是顾忌角落里的江颂,谁都不敢放开手脚,否则整个太虚玄清宗恐怕都会被波及成废墟。   但即便两人再三克制,汹涌磅礴的威压还是还是波及到了方圆千里,万物匍匐,百兽流窜,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倾轧的黑色天幕似是比末日还要恐怖。   一切发生得太快,呆愣的江颂只记得这两人争论了两句,然后便莫名其妙地开始不死不休的动手。   郁叙白是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江别尘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显露出真实修为,两者若要斗起来,还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但很快,从空中坠落的身影便给出了论断。   “砰!”   砸落在地的江别尘猛地咳出一口血,从天而降的剑光却穷追不舍,直指他眉心而去。   江颂吓得呼吸都停了,“师尊!住手!!”   他惊惧不已,下意识提起郁叙白给他锻造的本命剑,劈开结界直冲江别尘,缩地成寸猝然挡在剑光之下。   杀意凌然的郁叙白在那一瞬间瞳孔猛地缩紧,不惜代价的偏转剑锋,可全力一击的灵压难以收回,他几乎本能地用身体去扛住了所有剑气。   流窜的剑气像是密集的长针,数以千计的洞穿郁叙白的整个胸腔,将他掼摔在地,硬生生砸出一个巨坑。   看着这一切的江别尘仗着江颂被自己护到怀中,头埋在他胸口什么都没看到,便明目张胆的勾了勾唇角,眸中的恶意狰狞而赤裸,隔着废墟望着浑身没一块好肉的郁叙白,张嘴无声轻嗤——   “贱狗。”   后者却看都不看他,慌忙爬起来时身上的伤被灵力迅速修补如初,甚至衣服上的血都抹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江颂回头时,一个是重伤到趴在他身上奄奄一息的江别尘,一个是浑身毫发无伤的郁叙白,加之最初动手的也是他,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往江别尘这边偏了一点。   “你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伤人呢?”   江颂拧眉,目光中的恼怒和不悦让郁叙白呼吸猛地凉在胸腔中。   他脸色白得可怕,急切慌张的想要解释:“是他故意——”   “咳咳咳!”   郁叙白话都还没说完,江别尘便接连急喘咳嗽起来,他弓紧脊背死死捂住嘴,似乎想要克制住。   但根本没有作用,大口大口的血不断涌出来,从指缝中滴落在地,吓得江颂面色发白,想都不想就要带着江别尘去知秋殿。   那里聚集着整个九州四海最为传奇优秀的医修,也是太虚玄清宗门内最为重要的旁支之一。   可江颂才动手捏诀就被郁叙白拽住手腕,他眸中一片湿红,呼吸急促碎乱,声音沙哑的不断想要解释。   “这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我没有——”   “够了!”   江颂打断他,拧眉甩开郁叙白的手,感受着江别尘逐渐散失的体温,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刚刚这两人斗得你死我活,翻涌的戾气和杀意几乎逼退了白玉京的所有活物,让江颂想要找个帮手都没办法。   只能拖着“濒死”的江别尘笨拙的于虚空中画下传送阵,以至于都忽略了边上的郁叙白状态有多奇怪。   他像是焦虑到了极点,瞳孔完全被血沁成了红色,指尖下意识抓挠着手腕,将那里扣得血肉模糊后又被灵力修补如初。   怎么办……   宝宝……不能再把我留在这里了……   会疯掉的……   郁叙白身体轻轻发着颤,极端的不安迫使他必须做些什么。   要把他的小徒弟哄好……   要在一起……   不能让他生气。   耳边一片嗡鸣的郁叙白惊喘着,忽然再次拽住江颂的手。   又一次被打断的江颂真的有些生气了,然而情绪还没爬上来,手中就冷不丁的被郁叙白塞了天衍。   下一秒,血肉撕裂的声音惊如天雷,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流了江颂满手,整个胸腔被贯穿的郁叙白埋到他颈侧,从喉腔中挤出气音。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丢下我。”   “颂颂,求求你……” 第67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7   江颂头都大了, 一左一右趴在他身上的两人都是非死即残的状态,急得他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第一次不顾尊卑的开口骂人。   “郁叙白!你是一个傻子吗?!”   可惜傻子已经神志不清了, 只会趴他身上惊喘着不断道歉, 让陷在血泊中的江颂头疼至极。   他无法带郁叙白离开白玉京, 可这两人身上的伤又谁都拖不得, 情急之下还好系统提醒了他。   【你可以直接传唤知秋峰的人来白玉京。】   江颂眼前一亮,“对哦!”   只是隔空传音的术法他学得磕磕绊绊,知秋峰的项芽长老隐约听到了点动静,但才稍稍凝神就被匆匆而来的乔渊打断。   “项长老!快救救我师兄!”   项芽回头, 便见乔渊背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朝她跑来,后面还跟着眉头紧锁的洛闻馨。   那姑娘向来利索聪慧,三两步上前跟她说了情况。   “大师兄今天才从桃花魇中出来,不知何故直奔问道台, 中途也不知所犯何事, 被戒律堂的弟子直接动了私刑, 手脚被生生折断,五脏六腑更是损害严重, 他们甚至,甚至……”   饶是冷静自持的洛闻馨,也被戒律堂那群不分青红皂白的东西气得语气梗塞, 咬牙深吸了好几口气,掀开盖在陆衔辞身上的斗篷。   项芽顺势看过去,瞧清楚面前景象那一瞬间,面色都被惊得微微泛白。   以往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的天之骄子,现在手脚弯折出恐怖的弧度,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更为恐怖的是, 从皮下长出来的青色经脉像蛛网一样延申遍布了他的整个身体,就连脸上都不例外。   项芽认识,那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术法,待生长的根须在后颈处闭合时,身体会像是被切割的豆腐,以脉络为界限整个碎裂成肉块。   这已经不是私刑的问题了。   这是有人要虐杀陆衔辞。   可这孩子天赋卓绝实力深厚,若是他不愿,恐怕整个九州四海只有江宗主能让他沦落到这种地步。   项芽眸光晦涩,眉头紧蹙,捏诀封住陆衔辞心脉时,惹得他下意识挣扎颤动,疼得不断急喘,像是陷入梦魇般呜咽着呢喃。   “……不要……”   “……我会听话的。”   “求求你,不要……”   绝望到极点的哀求听得人揪心不已,就连周遭围拢过来的一众长老都忍不住怒骂出声。   “戒律堂那群人真是反了天了!连玄祖的亲传弟子都敢这么磋磨!牧松那老东西呢?!给老子拖过来,我倒要看看陆衔辞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一派吵嚷怒骂之中,只有挨得最近的项芽听到了后面那细微的几句哀求。   “听话……我会听话……”   “求求你……颂颂……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在噩梦中的哭喘让项芽疗愈的法诀猛地停顿了一下,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拖曳着光点的长尾蝴蝶摇摇晃晃的从殿外飞进来。   还没挨近众人就“啪”的一下散成光点,江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中传来。   “白玉京,救人,急令!”   那小孩带着的哭腔让所有争论不休的人猛地安静下来,又联想到先前的异像,众人眼皮一跳,连忙让峰主带着一众长老和弟子冲上白玉京。   项芽也在其中,她将陆衔辞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大弟子,转而急匆匆的跟着众人寻着信蝶的方向找到了江颂。   乌泱泱的一群人在瞧见面前的场景时不约而同的猝然呆立在原地。   整个九州四海唯存的两个返虚合道通天彻地的尊者,如今一前一后的趴在江颂两边,似乎都重伤得奄奄一息,把中间的小孩吓得泪眼汪汪,见到他们跟见了救星似的,“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快救人!他们快死了。”   江颂不断用自己那点微弱的灵力两边疗愈,但收效甚微,尤其是郁叙白,他伤得还是心脏。   整个胸口都被贯穿了,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一想到这儿,江颂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师尊,你别死,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对不起。”   他哇哇大哭着,根本没注意埋在他肩膀两侧的男人撩着眼皮直直对上了目光。   狰狞血腥的妒忌几乎化为了实质,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挖骨剔肉挫骨扬灰。   龌龊的脏狗。   ——郁叙白咬牙切齿。   下贱的老东西。   ——江别尘反唇相讥。   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的一众长老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个心里跟咽了苦瓜一样。   到了郁叙白他们这个境界,肉身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别说被捅穿心脏了,就全身只剩下一截骨头也能重新自塑躯壳。   所以现下这两人的伤看似严重,实则就跟普通人擦出点血一样,若是他们再来晚一些恐怕都要自愈了。   偏偏江颂对此一无所知,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生离死别一样,弄得一众长老左右为难,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位明目张胆的心思。   最后还是项芽硬着头皮把江颂从两人中间扶起来,猝然落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阴冷到极点。   本能的恐惧让项芽声音都在打颤:“小,小公子受惊严重,他身子虚,需要休息一下。”   也的确,情绪大起大落的江颂脸色白得吓人,眼圈发红,手脚凉得像冰块一样,让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松了手。   吓狠了的江颂跟只可怜的小猫崽一样,抽噎着亦步亦趋地跟着“重伤”的两人,一直等到反复确认二人没有生命危险才倒头晕过去。   先前他强行破开江别尘的结界,自身也受到了颇为严重的反噬,再加上情绪起伏剧烈,身上的修为还是靠着丹药堆积起来的,以至于当晚就如同凡夫俗子那般发起了高烧。   于是一众地位超然的修界至尊,硬是目瞪口呆地见证了他们宗主和开山玄祖急前忙后的模样。   尤其是郁叙白,抱着江颂温声细语的挨在他耳边轻声哄弄着,粘腻痴热,听得人面红耳赤。   坐在边上的江别尘脸色极差,但又碍于江颂生病,不得不咬牙忍着快烧穿五脏六腑的妒忌,反复用灵力温养江颂的灵脉,想要借此得到自家猫猫的注视。   外人早就识趣的退出去了,是以没能瞧见江颂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身体原本发烧,浑身热得皮肤都浮出了粉色,急得郁叙白和江别尘掏出了无数奇珍异宝想要疗愈江颂,结果有些补过头了。   导致江颂现在就跟吃多了大补丸一样,浑身又热又兴奋,跟条难抓的小鱼一样不断挣扎,呼哧呼哧喘着气。   “师尊你放开我,我已经好了!我要去找陆衔辞,我要跟他大战八倍回合,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江颂气势汹汹,眼睛亮得出奇,挣扎间身体又沁出了点汗,濡湿了鬓角,大开的领口让线条流畅漂亮的锁骨泛着白腻的光。   甚至扯乱的衣服让他胸口那点粉色都若隐若现,但大概是被蹭到了,原本粉嫩的颜色有点发红。   江颂被养得很好,金枝玉叶,浑身皮肉温香莹腻,需要捧着护着,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否则皮肤都会被布料磨得发红。   他娇气怕疼,吃不了苦,一受点痛肯定会泪眼汪汪的撒娇抱怨。   作为溺爱他的长者能怎么办呢,无非抱在怀中哄着亲着,一寸一寸安抚过去,最好拢在自己衣裳底下,不分昼夜的护着爱着……   “咕咚。”   起伏不一的闷喘之下有两道吞咽口涎的声音,江颂才奇怪的仰头看过去,郁叙白就飞速伸手拉紧了他的衣服,江别尘更是直接扯过旁边的薄被,迅速将他半个身子都包在底下。   “乖乖睡觉。”   “明天就让陆衔辞过来见你。”   两道闷哑的声音前后不一,说完目光又撞到一起,那一瞬间,以江颂为中心,暗处的灵息眨眼便厮杀了百个来回,青玉地砖崩裂开细碎的裂缝,让江颂奇怪的看了好几眼。   但为了让他休息,屋里光线晦暗,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守在边上的两人便不约而同的起身。   气氛有些奇怪,像是平静之下涌动着无尽的危险和血腥,似乎不死不休才是终结,那种紧绷的窒息感让江颂下意识伸手拽住两人。   “你们要去干什么?”   他表情很凶的瞪人:“不许打架!”   那气势汹汹的小模样,像极了哈气凶人的猫崽子,萌得江别尘心都快化了,直接半蹲下去紧紧抱住江颂,埋在他颈侧急促喘吸了好几下。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江别尘像是被蛊惑堕落的妖精,表情靡烂,瞳孔似乎都能从深处冒出紫色爱心,顶着郁叙白几乎快杀人的目光,他恶劣且随性的想着——   杀了这个老东西。   把江颂藏起来。   只给他一个人看,一个人抱,整日穿着他的衣服捧着被撑涨的小肚子坐在他怀中……   很巧,郁叙白也是这样想的。   ——只要让对方死掉就好了。 第68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8   等两人离开后, 江颂那股兴奋劲还是没有减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喝了兴奋剂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劲, 一会儿想着先前厮杀到你死我活的江别尘和郁叙白, 一会儿思绪又跳脱到陆衔辞那儿。   越想越呆不住, 他现在觉得自己灵气简直充盈到快爆炸。   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江颂脸色潮红, 气息急乱,眼睛亮晶晶的从被窝中猛地钻出来,朝着枕霞居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很行,打三个陆衔辞都不是问题, 所以被子一掀,鞋都不穿就兴冲冲地直冲枕霞居而去,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另外一边的江别尘和郁叙白,吸取了这次教训, 直接单独劈开了一方小世界, 在里面杀红了眼, 根本没注意到偷溜的江颂。   跟做贼心虚的小老鼠一样,他偷偷摸摸的潜入枕霞居。   事实上也不需要偷偷摸摸, 因为陆衔辞性子清冷淡泊,向来喜欢清静,所以即便修为早已足够开山立派, 收弟子纳门徒,可他无心这些虚名,是以枕霞居上下只有几个处理杂事的门童。   这倒方便了来找事的江颂。   他鬼鬼祟祟潜入,踏至庭院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药味,苦涩至极,浓烈得让他险些呛出声来。   还好捂嘴捂得快, 即便发出了一丁点声响,但他躲得很快,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江颂本能地缩在花丛中,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向陆衔辞找茬的。   既然是找茬,当然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哪里需要他这般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想通这一点,江颂立马挺直腰杆直愣愣地从花丛中站起来,谁知才抬眼,就瞧见里屋踉踉跄跄栽倒出了一个人影。   原本苦涩的药味瞬间掺杂上了浓烈的血腥气。   江颂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谁知这动作像是刺激到陆衔辞一般,叫他瞬间崩溃得不成样子。   “你还要去哪?!”   “你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江颂,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   陆衔辞眼里像是沁着血,颤着身体扶着门框一步一步站起来,呼吸碎乱粗重,面色惨白如纸,单薄的衣服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他身上裹着的绷带,从指骨至脖颈,没有露出一点皮肤,且在不断往外溢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副模样,像是浑身皮肉都被掀了一道,不得已才用凡人的法子来把血肉捆在骨架上一般。   江颂被自己的联想吓得一身冷汗,原本蓄积起来的气势都有些干瘪起来,没什么底气的质问:“我骗你什么了?”   他的人设本来就是一个恶毒且骄纵的坏蛋,所以此刻即便面对血迹斑驳,几乎快被逼疯掉的陆衔辞,他也还是强装恶劣,高高在上的昂着下颌。   “分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蠢话,还自顾自的找上问道台。”   他明目张胆的翻了个白眼,轻嗤:“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讨厌到不惜代价的污蔑陷害你,难道你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当自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天才?”   “陆衔辞,我告诉你,你只是一时的风头,未来这偌大的太虚玄清宗是我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江颂自顾自的放完狠话,可陆衔辞一句话都没有回他,目光痴热粘腻,晦暗贪婪,像是馋过肉腥味的狗,疯狂而病态,一步一血印的朝他踉跄而来,碎乱的喘息间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心里慌得砰砰直跳的江颂有些犯怵,但看重伤未愈的陆衔辞又忍不住那股本能的欲望。   原来的“江颂”做梦都想赢一次,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只要能把这个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   药劲未散的江颂呼吸微微急促了几分,抿紧唇瓣,从虚空中拽出郁叙白给他锻造的本命剑——归墟。   “喂,陆衔辞,我可不是乘人之危啊,我就是……就是想跟你比划一下。”   他眼神飘忽,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心虚的握紧长剑,剑光一甩,像是给自己打气般重新撑起气势声音很大的吼了一声。   “出招吧!今天我们决一死战!”   可陆衔辞像是个傻的,似乎根本听不懂他的挑衅一般,原本哀怨疯戾的眸光随着距离的挨近,变得越发潮红湿润,掩着难以言喻的病热。   “宝宝,我们回去木屋好不好。”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出森林,不见其他人,只有你和我。”   江颂闻言,有些莫名其妙,拧眉:“什么木屋?陆衔辞你是不是脑子也跟着受伤了?”   后者步伐微顿,眼睫颤了颤,湿热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的眉眼,而后咻忽间又怪异的扯开一个笑。   “颂颂是因为想离开我,所以才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吗?”   江颂一副很不想跟他废话的模样,提着剑挑衅的往他胸口很小心的戳了戳,不耐烦道:“什么失忆?我根本没和你去过什么木屋。陆衔辞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干嘛总是这样胡——”   “你就是在假装失忆。”   陆衔辞声音平静到一种极为怪异的地步,突兀打断江颂:“没关系,我知道你在生气。”   “你看。”陆衔辞笑着把自己的手伸在江颂面前,像是用礼物讨好心上人那般用灵力划开绷带,用力扯开一角,瞬间,上面新长出来的血肉粘连着绷带被撕下来。   森森白骨迅速溢出血迹,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他疼得呼吸阵阵发颤,声音却依旧沙哑而温柔:“我知道你在生气我骗你怀孕的事情,所以我自愿吞了缚蛊,皮肉碎裂,五脏衰竭,手脚尽断。”   “颂颂,这是赎罪,原谅我好吗?”   风卷着血腥气刮过,江颂面色发白,哽在嗓子眼里的话一句挤不出来,只能惊悚而恐惧的望向陆衔辞。   然而这个眼神宛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逼得陆衔辞唯剩的理智彻底崩溃殆尽。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声音尖戾,剧烈哭喘着,不管不顾的上前捂住江颂的眼睛,整个人绝望到像是一尊快要碎掉的玉,声嘶力竭。   “你不能用这种眼神看我!”   “明明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说要做我的妻子,是你!江颂!!”   或许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失忆,全都是他的算计。   为了不被桃花魇吞噬迷惑,更为了顺利从中离开,所以不惜代价的伪装失忆,用那样可怜兮兮的姿态捧着小肚子很乖的跟他说怀了他的孩子。   骗子!   满嘴谎言,阴险狡诈,自私虚伪。   这样的人,就该藏起来,锁住,*烂!   陆衔辞瞳孔扩张到极致,甚至边缘像是墨水般蔓延开,吞噬眼白,飞速席卷了整双眼睛。   眼黑无白,是为堕神。   这是上古神话中才存在过的记录。   只是在这一刻,神思崩坏的陆衔辞自己没注意到,被捂住眼睛的江颂更是毫无所觉。   一向老实的小妖怪心底有些无措,尤其是感觉到陆衔辞的眼泪在大滴大滴的砸在自己脸上,他更是惶恐。   因为在原剧情中,这个开辟新纪元的男主从头到尾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即便众叛亲离,沦为一个废物,也永远冷静自持,从中抉择出最优解决办法。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崩溃绝望。   而且听他那话里面的意思,自己还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要给他做妻子之类的话。   头疼的江颂狠心想把人推开,可才伸过去就碰到了一手湿热的液体。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全是血。   江颂顿在原地,实在没办法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陆衔辞都快死掉了,况且他哭得那么可怜。   要不……就心软一下下?   一点点就好。   他之后会继续狠狠欺负他的。   江颂心里的天平稍稍倾斜,面上却还是佯装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气哼哼的。   “哭什么哭?有没有点出息?都快死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怎么,是不是还想陷害我杀人?”   他踮脚,咬牙切齿的抱住陆衔辞,跟哄一头龇牙咧嘴的恶犬般,十分敷衍的拍了拍。   “整天胡言乱语,还什么妻子,哼!我一个大男人,吃饱了撑着去嫁给你,想得美!”   “我可是太虚玄清宗宗主的儿子,你一个家道中落的孤儿,还妄图肖想我?你只配做我的玩物知道吗?”   原本埋在他颈侧急促喘息的人猛地安静下去,身形僵硬到跟块玄铁一般。   江颂以为他是气恼到说不出话来,一时有些犯怵,下意识想要拉开点距离。   谁知才稍有动弹,他就被陆衔辞拼命用力重新按回怀中,鼓噪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压抑在胸腔中的急喘似乎终于后知后觉找到了出口,颤栗着扑洒在江颂颈侧的皮肤上。   “……愿意。”   “我愿意,做颂颂的,玩物。”   沙哑的声音让踏至院外的江别尘步伐微顿,他浑身染血,面无表情的撩开眼皮望过去。 第69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19   晨光熹微, 暗蓝色的光影落于月季花海中,萤火飘飞,站在小径中央的两人紧紧相拥。   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历经重重困苦终于得以团圆结局。   哈。   多感人呐。   江别尘高高扯着唇角, 漫不经心地压下眼帘, 目光一寸一寸划过陆衔辞扣在江颂脊背上的手。   这么脏的贱狗, 为什么总要念念不忘呢?   前有郁叙白,后有陆衔辞,一个个恶心又下贱,不择手段的勾引他的猫猫……   怎么不去死呢?!!   江别尘握着焚青的手青筋暴突, 克制不住的发颤,阴鸷血腥的妒忌几乎要把他胸腔都给灼穿。   摇摇欲坠的理智在崩溃时刻寻到了更为阴毒的法子。   呵……   他咽下喉口腥甜的血,转身离开时似是随手般丢下一块指头大的小石子。   很不显眼,落地便长出细小的足肢, 沿着草丛悄无声息的挨近江颂, 调整角度, 将二人相拥的画面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即便后面江颂被陆衔辞哀求着留下来,这留影石也仿若活物一般跟着偷溜进去, 于是后面屋内的所有荒唐全都被刻录在册,转至白玉京那位手中……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颂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衣服散乱的仰靠在软榻上, 胸腔起伏,空白一片的脑袋还没从刚刚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跪在他腿间的陆衔辞抬头,在他湿热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滚动喉结,咽下了口中的东西。   似是吞吃了什么瘾药一般,陆衔辞于急重的喘息中剧烈的颤栗了一下,喉腔中溢出了一声极为下流的闷喘。   他脸色潮红, 表情靡烂,被极端的兴奋刺激得几乎快要坏掉,目色痴热地盯着时不时颤动一下的江颂。   好乖……   好可爱……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积聚到极点,在江颂缓过神瞪过来时彻底爆发,像是绚丽的烟火般在陆衔辞眼前轰然炸开。   他绷紧脊背重重喘出声来,抖着腰腹埋入江颂小腹,剧烈的粗喘几乎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窒息死在这场及时雨中。   江颂被吓了一跳,然而后知后觉嗅闻到那浓烈的气息时又猛地涨红了脸,又羞又恼的推搡陆衔辞。   “滚开!”   可这人完全就是一个变态,被他扯着头发都能欢愉到喘叫,惊得江颂火急火燎的收回手,然而这人贪婪而又不知餍足,追着张嘴叼住他的指尖,吞到唇齿间……   “陆衔辞!你是狗吗?!给我松开!”   “啊啊啊混蛋!不许舔!听到没有,我说不许舔!!”   气急败坏的呵斥让踏至院外的乔渊几人瞬间石化在原地,一个个悚然至极的抬眸,看向门窗紧闭的屋舍。   修者耳聪目明,稍稍静气凝神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粗重的急喘与粘腻的哄弄让几个未经人事的弟子面红耳赤。   还是洛闻馨最先反应过来,掩下那瞬间的惊诧,一手拽着一个,直接把呆在原地的两个师弟拖去了前厅,顺手布下结界阻隔掉一切动静。   “师,师姐,刚刚……”楚昭结结巴巴的才开口,就被回过神的乔渊惊声打断。   “那是江颂?!”   他像是魂都被吓掉了一样,拽着洛闻馨的手,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变细。   “那是江颂!师兄他——”   “小声些!”   洛闻馨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拧眉:“最近宗主对江颂态度有些诡异,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边上的楚昭挠挠头,“我看宗主挺喜欢江颂的呀,而且也很看重欣赏师兄,这两人在一起,宗主兴许会很欣慰呢。”   欣慰?   恐怕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洛闻馨眉头蹙得更紧,想起自己先前偶然见到的一幕。   那时江颂似乎才午睡起来,懒洋洋的,于花架之下趴在江别尘怀中发呆,根本没注意到那捻着他一缕发丝的男人目光究竟有多露骨痴迷。   专注到甚至没有注意到外人的探访,揽着那少年的腰,悄无声息的张嘴含住了那缕发丝,快满溢出来的情欲炙热病态到令人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洛闻馨才想明白为什么陆衔辞会平白无故的遭受那么多“严罚”。   那是江别尘在嫉妒。   这个一手养大江颂的男人,根本没把江颂当成自己的孩子。   洛闻馨思绪绷紧,没有跟自己两个师弟解释什么,只是坐在前厅中想等陆衔辞出来,她得跟他好好谈一谈。   不然,以陆衔辞那性子,恐怕被江别尘逼死也不会怀疑到自己长辈身上。   但这一等就等到黄昏,江颂扯着衣服拉开房门,双腿都还在打颤,又气又怒,任凭身后陆衔辞怎么道歉都没有用。   “你给我等着!”他咬牙切齿,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回头瞪向衣裳散乱的陆衔辞。   “我定要把你□□那二两肉给剁下来喂狗!”   这个变态!   江颂眼眶湿红一片,气得直喘,漂亮的锁骨上颈肌跟着起伏,像极了刚刚坐在他怀中攀至极点哭喘着往后仰的模样……   陆衔辞被自己的联想刺激得腰腹发酸,眸光晦暗痴热一片,哑着声音不断诱哄。   “乖,颂颂,我不弄了,过来抱一抱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都行,别走……”   眼看他快挨近自己了,江颂本能的颤了一下身体,怕极了般呜咽一声,飞速捏着法诀直接想也不想就往问道台跑。   陆衔辞太恐怖了,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身上带着治愈外挂,原本重伤的男人和他接触的时间愈久,精力就越旺盛。   全程眼睛亮得不可思议,浪荡下流的闷喘一声比一声高,听得江颂羞到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他沿路被冷风吹了吹,脸色的红热才稍稍平息下去,想着先偷偷回问道台处理一下,再悄无声息的回白玉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行。   可谁知人才踏至问道台,一道阴冷痴热的目光就突兀粘腻上来,江颂后颈发凉,猛地回头看去,视线便猝不及防地和江别尘对上。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端方雅致,光风霁月,似乎先前所有的不适全都是江颂的错觉一样。   “颂颂,又背着我偷偷去哪了?”   江颂藏下满腔惊疑,错开视线支支吾吾的撒谎:“就,就出去走了走。”   “是吗?”   江别尘轻笑,眼帘轻压,目光似是不经意般瞥过江颂脖颈。   那里被刻意拉得很紧,像是在藏什么一样。   心思简单的笨蛋以为只要拉紧衣领就不会露出马脚,可他不知道,后颈被刻意吮吻出来的痕迹明目张胆到极致。   这是挑衅。   江别尘衣袖下的指尖几乎快把掌心的肉都给扣烂了,眸底沁着猩红的血,在残阳中嫉妒得快疯了。   可是不能着急……   他要通过江颂的手,彻底毁了这条贱狗,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江别尘嘴角弧度勾得诡异,没有多加追问,很简单的就把这件事翻篇过去,甚至连郁叙白也奇怪的安静下来。   他们好似在这一天秘而不言的转了风向,忽然不约而同地对陆衔辞看重起来,天才地宝成堆成堆地往枕霞居送。   江别尘明确宣布一月后退位,陆衔辞将接手太虚玄清宗,成为宗门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宗主。   郁叙白也高调表示会将毕生修为传授给这个天赋卓绝的弟子,甚至亲手给陆衔辞佩戴上了弟子令。   一时之间,这位本来就名扬四海的天才更是如日中天,风头无两。   至于宗门上下皆知的小废物,早就没什么人关注了,连一向最偏袒疼宠他的父亲和师尊都时常忽略他。   江颂自个儿倒没什么落差感,但是系统提醒他原主性格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他现在应该疯狂嫉妒陆衔辞,并不断在江别尘和郁叙白面前发脾气耍赖,大吵大闹以获取注意力。   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小妖怪表示理解,立马收拾收拾找到江别尘面前。   彼时这人还在与九州四海聚集而来的各派宗主议事,谁知没多久,气呼呼的江颂在众人的劝阻声中一脚踹开了门。   “爹爹!你为什么要把宗主之位传给陆衔辞?!”   怒气冲冲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偏头看去,只见那唇红齿白,漂亮精致到如同人偶的少年走路带风,拧眉大步冲到江别尘面前,劈头盖脸的一阵质问。   “陆衔辞凭什么能当宗主?这个位置分明该是我的,那种废物活着就已经给他脸了,还要让他抢我的家产,还有天理吗?”   系统找出来的这一番话简直效果拔群,在场有八成的人瞬间黑了脸,又惊又怒地盯着江颂,似乎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话的。   唯独江别尘,宠溺得一如既往,没有呵斥和责骂,像是撸小猫一样揉了揉江颂的脑袋,轻叹一声。   “抱歉颂颂,爹爹也不想这么做。”   “可是能怎么办呢?陆衔辞他就是比我们颂颂要优秀呀,他身负菩提骨,天赋卓绝,呼吸间凝练的修为比颂颂十九年累计下来的还要稳固。”   他看着江颂惋惜不已,“要是这菩提骨在你身上就好了……” 第70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0   天赋这事儿本就是江颂心里面的一颗刺, 身为宗主之子,玉虚玄祖徒弟,他修行的天赋却连外门弟子都比不上。   明面上那些人尊称他一声“小公子”, 可私底下谁不笑他是个废物。   如今被江别尘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 直接撕开了他竭力掩饰的遮羞布, 恼羞成怒便成了必然。   “他有菩提骨又怎样?!”   江颂眼眶微微湿红, 口不择言:“他出生卑劣,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下三滥的玩意儿,给我提鞋都不配!要他当宗主, 除非杀了我,否则他休想跨过我登上这位置!!”   “胡闹!”   剑宗掌门听不下去,一拍桌子站起来。   “若不是当初陆家死守鬼渊,你这毛头小子连活着到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却狼心狗肺到这种地步, 说话毫不顾忌, 还妄图染指宗主之位, 真是荒唐!”   边上的同僚瞥见江别尘乜过来的目光,平静幽深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怪异的联想叫人心尖悚跳, 他连忙拉住心直口快的好友,谁知江颂脾气也是个不好惹的,当即和这老头吵起来。   “我求他陆家救了吗?你们欠他的是你们的事情, 关我什么事?!我是我爹爹的儿子,这太虚玄清宗就该是我的!”   说完他耍赖般手脚扒拉在江别尘身上,无理取闹,“你快告诉他们,你会把宗主之位给我,不给陆衔辞。”   众目睽睽之下, 江别尘下意识伸手托抱住怀中的少年,反应过来时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托在江颂臀部的手略微僵硬的往上移了些。   “抱歉颂颂,唯独这件事爹爹没办法答应你,我——”   “撒谎!”   江颂大声打断他,眼眶盈满水意,委屈又不甘的瞪着江别尘。   “你就是偏心!你就是不喜欢我!明明一句话的事情,可你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我!”   “你心里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在嘲笑我是一个废物,是不是觉得我在给你丢脸?”   他哭腔越发浓重,眼泪说掉就掉,不管不顾的大声哭骂:“天赋差是我愿意的吗?难道我不想要菩提骨吗?天生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我又不是没有努力过,秘境出生入死的寻机缘,没日没夜的修习参悟,我付出的哪里少过,可是上限摆在那里,我能怎么办?!”   他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可怜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原本义愤填膺的众人看得都有些心软。   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孩而已。   在座的谁年纪不是八千岁朝上,江颂在他们眼里,属实年轻得过分。   再看江宗主手忙脚乱的哄人,又是擦眼泪又是吻额头,最后实在没办法,匆匆结束这场围谈,抱着人离开时还能听见那粘腻慌张的哄弄。   “宝宝,别哭别哭,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别哭了乖宝,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乖乖……”   一直等到人离开,针落可闻的寂静依旧没人打破,众人目光交错,许久才有人打着哈哈出声。   “怪不得江小公子会养出这样的性子,按照江宗主这养法,这小祖宗不骑到他头上就怪了哈哈哈。”   这人话落,无一人接腔,皆是目光晦涩,沉默不语,只因江别尘那纵容和哄弄的架势,着实不像对待养子,倒像是……   ……在娇纵讨好自己年轻的小妻子。   对此番联想全然不知的江颂还在尽心尽力的演人设,江别尘越哄他他闹得越厉害,直到听见对方承诺什么都给他后才抽噎着停顿。   “……什么都给?”   “嗯,我的一切都是颂颂的。”   江别尘心疼的碰了碰江颂哭红的眼尾,下一秒就听这小祖宗理直气壮地要求:“那把宗主之位传给我。”   “……除了这个。”   “我就要这个!”   “颂颂……嗯!”   江别尘才无奈的出声,被拒绝的江颂就恼羞成怒的挺直脊背,拽住他的领口一嘴咬在他脖颈上。   力道丝毫没有收敛,齿尖穿透皮肉,疼痛席卷而起,直冲头皮的那一瞬间,炸开令人头晕目眩的酥麻快感。   江颂在咬他……   像是猫猫生气那样,龇着小尖牙呼噜呼噜的扑在主人怀中使坏。   咬得那么用力,肯定会留下痕迹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别尘呼吸猝然间粗重急促起来,眉间轻蹙,猛地伸手按住江颂后脑。   再咬重一点。   ……宝宝,咬下来吃掉。   吃掉我……   江别尘腰腹发酸到克制不住的颤栗,江颂还以为他是痛的,心里面疯狂道歉,面上却恶劣又骄纵。   松开嘴从他怀中挣脱开,怕被抓住惩罚,于是一溜烟就跑得不见影。   本来江颂那点修为,江别尘想要留住人简直轻而易举,可现下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明显。   也幸好刚刚是用手托抱住人的,不然若是被发现了肯定会吓到他。   江别尘拧眉,仰头歇了一会儿后没什么作用,便略微焦躁地起身径直往内室走去,路过衣架时,顺手拿了一件江颂穿过的衣服……   另一边,冲回房间的江颂还在心惊肉跳。   因为他不仅毁了江别尘的围谈,还咬了他一口,说不定等他回神过来就会找他算账。   既然如此,还是找个地方避祸才是。   想通这一点,他立马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当即“离家出走”。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点修为除了去白玉京否则到哪都会被抓回来的。   于是转头就上了白玉京,谁知道进了山门就直直撞上陆衔辞。   自从那日被他央求着做了糊涂事之后,江颂就一直躲着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半个多月。   这么长时间不见,陆衔辞的状态不知为何简直差到极点,面色苍白,眸光空洞,浑身上下压抑着的负面情绪浓重到似乎踩在了崩溃边缘一般。   直至见到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才总算有了聚焦点,三两步跨到他面前,急切又无措,本能的想抱他,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僵硬的收回手,指骨攥得泛白。   “颂颂,我没有想抢宗主之位,师尊的弟子令我也会还回去,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陆衔辞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心上人。   可惜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小魔头脾气实在不好,冷着脸越过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陆衔辞,你真是够恶心的。”   “……我没有。”   陆衔辞艰涩地从喉腔中挤出气音,长眸湿红一片,惊惧焦躁的拽住江颂解释:“是江别尘故意的,是他——”   “够了!”   江颂猛地甩开陆衔辞的手,“你自己想要这个位置就直说,没必要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谁知抬头就和不远处的郁叙白对上了目光。   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除了江别尘一如既往的正常,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怪异。   郁叙白也不例外。   眉宇间沁着病气,整个人跟抽空了所有生机般,空洞安静得像是一具快碎了的可怜玉瓷,目光死寂的凝着他和陆衔辞,很平静,可江颂就是莫名觉得被看得脊骨寒凉。   联想到他说要将毕生修为传给陆衔辞,江颂忽然有个恐怖的联想——   他师尊,不会要羽化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江颂心慌得砰砰直跳,没注意身后陆衔辞扶着树干弓紧腰背死死捂住嘴。   他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闷咳几声后指缝便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   江颂听到声响后下意识想要回头,但下一秒就被郁叙白摸了摸脑袋,声音很轻。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江颂:“……对不起,这一久,呃,有点忙。”   他支吾了一下,而后又开心的用脑袋蹭了蹭郁叙白的手心。   “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是吗?”   郁叙白没有像江颂预想当中那般高兴,表情依旧平淡如初,撩开眼皮睨向擦干净血迹的陆衔辞。   “正好,你师兄也会在这儿呆一段时间,我往日对你们的教导有所空缺,现在正好可以补上。”   江颂闻言忽然缓缓敛了笑,忍了一下,还是闷闷的开口:“你是不是原本只打算教导陆衔辞?”   “如果今天我没有上白玉京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考虑我?”   郁叙白没有应声,只是压着眼帘轻而又轻的扣住江颂的手腕,带着他往白玉阶梯上走。   “颂颂,这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   江颂委屈又不甘,“我也是你的徒弟,我也可以像陆衔辞那样厉害!”   “可是你没有菩提骨。”   郁叙白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眸中的可惜轻轻浅浅,像是细密的尖刺般戳在江颂自尊上。   他脸色微微发白,原本气盛的那股劲又焉哒哒的散了去,垂着脑袋不再说话,倔强又委屈。   站在原地的陆衔辞目光阴鸷地盯着这一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颂和他师尊关系竟然这样好,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两人似乎还经常见面。   他们呆在一起会做些什么?   他师尊会像江别尘那样,对江颂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吗? 第71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1   陆衔辞克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又强行逼着自己理智一些。   郁叙白活了数万年,早已堪破七情六欲,情爱对于他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一切都是他在过度担忧而已。   他反复用这句话告诫安慰自己, 却还是克制不住的焦虑, 下意识抓挠手臂, 皮肉底下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颂还在悄悄愧疚,根本不敢回头,因为刚刚无理取闹的发脾气让他觉得很心虚。   平心而论陆衔辞根本没做错什么,他的天赋和心性配得上现如今的所有荣耀, 可惜江颂得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到挖他菩提骨的剧情点了。   愁眉不展的江颂在心里重重叹气,郁叙白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这个自闭的小蘑菇头顶都快凝出了乌云。   目色晦暗了几分, 许久, 他忽然出声:“你很在意我的看法吗?”   “当然!”江颂抬头, “哪有徒弟不在乎师尊的?”   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拦在郁叙白面前, 满是期许的推荐自己。   “师尊,我也很厉害的,比陆衔辞还厉害, 你只要教我,假以时日我必定大放异彩!”   郁叙白眸底划过一丝笑意,却没有应这过于可爱的自荐,伸手推开房门,“还是住在这儿,可以吗?”   这间屋舍是往常江颂住的, 里面添置的东西都是一些极为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儿,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像是桌角之类尖锐的地方被刻意磨圆,每一处都能瞧出所花费的心思。   被忽略在后的陆衔辞目色漆黑的盯着里面的一切,烧心燎肺的怀疑像针一样无孔不入。   但下一秒,一直不愿意理他的江颂忽然回头,小表情满是嫌弃,问郁叙白:“那他住哪?”   这小祖宗十分蛮横,不等人回答就理直气壮地要求:“无论他住哪,都不许住得比我好!”   郁叙白像是安抚哈气的猫猫那样,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平淡。   “他不需要休息,既然是修习,那必定是需要吃点苦头的,任何停歇都是浪费。”   他眼帘半压,侧目回望陆衔辞,“给你一夜的时间,去万骨冢带回蛟龙金丹。”   万骨冢,无数顶级大能陨落之地,其危险程度不亚于能引起灭世之祸的鬼渊,而蛟龙在其中又是霸主级别的存在,要陆衔辞去取金丹,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江颂认知匮乏,哪里知道这等凶悍之地,一听陆衔辞要开始“修习”,生怕自己落后,立马缠着郁叙白给自己安排任务。   “我也去,他要取蛟龙金丹,那我就取真龙的!”   他较劲的说:“我要比他厉害!”   郁叙白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点弧度,声音软下来,哄他:“嗯,你比他厉害。”   被夸了一下,江颂立马得意洋洋起来,昂首挺胸的朝陆衔辞轻哼一声。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郁叙白:“午睡,下午我教你读书。”   “……我又不是一字不识的小孩?读书哪里需要教,我要和他一样,我也要去万骨冢。”   说着他就要往陆衔辞那边走,但才转身就被郁叙白猝不及防地捞到怀中,像是托抱小孩那样熟练又自然。   看得陆衔辞呼吸猝然绷紧,死死盯着郁叙白的手,声音极冷。   “师尊,别这样抱他。”   郁叙白眸中笑意幽冷下去,撩开眼皮和陆衔辞对上目光时,咻忽间扯了扯唇角。   “为什么不可以?”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   还在对陆衔辞心存怒气的江颂就爱跟他唱反调,原本还准备挣扎,现在直接跟八爪鱼一样扒拉在郁叙白身上,得意洋洋的昂着下颌对陆衔辞轻哼。   后者眼帘轻压,语气平静至极的开口:“我与颂颂已经有了夫——”   “啊啊啊啊啊!”   陆衔辞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江颂慌忙打断,惹得其余两人目光咻忽间全都落在他身上。   心虚至极的江颂耳尖红到快要滴血,支支吾吾的找话:“啊我,我刚刚练下嗓子!”   说完他跟条翻腾的小鱼一样从郁叙白怀中挣扎出来,火急火燎的催促:“不是要去什么万骨冢吗?别浪费时间了,快去吧快去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乾坤袋里掏东西,冲过去塞给陆衔辞时“狠狠”掐了他一下,仰头瞪着人无声警告——   “不许说!”   积压在心口的妒忌像是被裹了一层糖,陆衔辞唇角翘了点弧度,伸手接过东西时指尖挠了下江颂掌心,压低的长眸满是痴热。   这种眼神江颂很熟悉。   他在要奖励。   被威胁的小妖怪咬牙切齿,不耐烦的踢了他小腿一脚,没说什么,但陆衔辞知道,这是他在别扭的答应。   之前两人厮混那日,他欲念汹涌,贴在他脚边又哭又喘的求了很久,这心软的笨蛋嘴上骂着,气哼哼的轻轻踹了他一脚才红着耳尖不情不愿地让他爬过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那粘腻暧昧的氛围却谁都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郁叙白站在阴影处,面色苍白,眸光寂静,没什么表情,直直和抬眸的陆衔辞对上视线。   被心上人哄好的天之骄子一扫先前的阴郁,目色明亮,端方雅致,依旧还是那个尊师重道,光风霁月的陆衔辞。   “师尊,颂颂就麻烦您费心照顾了,他贪食,晚饭半碗清粥一碟桃花糕的量便可,午睡也需稍稍把控,莫要让他赖床,不然晚上——”   “行了行了,罗里吧嗦,我又不是傻子,这些事情我不清楚吗?”   江颂使劲地把人往外推,好不容易才打发走这个定时炸弹,还没松口气,转头就见郁叙白轻轻拧眉,握拳抵至唇边咳嗽不止。   他面色苍白如纸,病气浓重,咳得浑身发颤,气息急促间很快就见了血,吓得江颂呼吸一凉。   “师尊?!”   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他急得不行,“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去找人!”   “不用。”   郁叙白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江颂身上,呼吸沉重,声音嘶哑:“我没事。”   都咳血了还说没事?   江颂急得飞快捏诀,想要传令给知秋峰,但才伸手就被郁叙白轻轻拽住。   “没用的。”   他虚弱不已的埋在江颂颈侧,轻而又轻的呢喃:“最后这点时间,陪陪我吧。”   这话让江颂心都凉了半截,他联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瞳孔咻忽间放大。   “师尊,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眼眶都红了一圈,声音打着颤,“突然要亲自教导陆衔辞,是不是因为你身体出问题了?”   郁叙白没应他的问题,只是气息越发混乱,身体都绷得微微发颤,吓得江颂连忙把人扶到床榻上去。   动作间江颂不小心扯到他的衣服,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   像是被什么生生给抓烂一样。   江颂呼吸猛地窒闷在胸腔中,在扶着郁叙白躺下时忽然伸手拽开了他的领口,被锁骨下面密密麻麻的伤口吓得脸色发白。   以心口为中心,周遭的皮肉像是被生生挠烂过数遍,以至于新长出来的血肉甚至恢复不到先前的模样。   这可是郁叙白。   是比肩天道,活了数万年的玉虚玄祖,肉身成圣,魂灵似神,能让他伤成这样的,除了他自己,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存在。   看着他呆愣在原地,郁叙白略微无措的拉紧衣服,起身揽住江颂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哄着。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颂回过神来,蓄积在眼眶中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紧紧拽住郁叙白的衣角,声音哽咽到极点。   “为,为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许久,他才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不想的。”   “可是我控制不住,颂颂,我看到我的心脏坏掉了,粘腻发烂,生出奇怪恶心的虫子,它们尖叫嘶吼,恶毒的咒骂,咬烂我的血肉,钻到我的喉腔,耳朵,眼睛……它们要杀了我。”   郁叙白重新想起了那样的痛苦,恐惧到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长眸沁出血泪,死死贴紧江颂,模糊间又听到了那些粘腻荒唐的声音。   救救我……   ……颂颂,救救我!!   “……师尊!你清醒一点!!没有虫子!住手!”   “郁叙白!你听到没有?!”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所有恐怖的幻想,急促混乱的粗喘此起彼伏,郁叙白空洞绝望的眸光得以一点点聚焦。   他看到了骑坐在他身上的江颂,大汗淋漓,脸色用力到涨红,死死压住他抓在脖颈上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凌厉。   “清醒了没有?”   “……对不起。”   郁叙白沙哑发颤的应声让江颂泄力般瘫倒在旁边,呼哧呼哧喘着气,手脚因为用力过度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麻。   他清晰的意识到,郁叙白的问题很严重,非常严重。   但后面追问他原因他又闭口不言,江颂想让知秋峰的人过来看一看他又不许,甚至直接封锁了白玉京不许外人进入。   折腾到晚上,江颂索性把人拖到藏书阁,对照着郁叙白的症状一本一本的翻着医书。   如果系统在的话会方便很多,可惜这是在白玉京,天道和郁叙白的双重压力让江颂不敢冒任何一点危险。   如果被发现系统的话就全完了。   到最后,郁叙白都虚弱得靠着他睡着了,江颂还在一本一本的翻,直至天际将明,他翻到了一本残破的古卷。   “有痴郎君者,折肋为药,疗妻沉疴。后狂疾作,自戕而殁。其妻踏九幽、穷八荒,终于昆仑之墟得菩提骨,色如明月,叩之有清音。遂斫指血以淬之,骨化玉浆,灌夫喉间。须臾,尸温复,目开而苏。”(1)   江颂心口发凉,盯着上面的字眼久久没有回神。   所以,郁叙白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折了自己肋骨给他锻造本命剑。   而救他的唯一办法,是陆衔辞的那身菩提骨。 第72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2   二选一的抉择摆在江颂面前, 看似左右为难,但他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心里面的天平已经稍稍偏向了郁叙白。   因为本来就到了挖菩提骨的剧情, 陆衔辞注定众叛亲离, 他需要靠挖掉菩提骨踏上人生的另一条路, 而郁叙白刚好需要这副救命药。   可即便理由充足, 也不代表这件事就是正确且合理的,这对于陆衔辞来说,是一件残忍到极致的事情。   江颂攥紧手中的古籍,心乱如麻地将之藏到了自己乾坤袋中。   他明白凭借郁叙白的知识量, 必定是知道这药方的,只是在徒弟和性命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江颂自己的治疗外挂在他身上又奇怪的不起作用,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   看着烛光中相互依偎的影子,半晌, 江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趁着郁叙白虚弱休憩时悄悄跑至藏书阁外, 冒险花了自己一半积分兑换高级止疼药, 再三跟系统确认没什么后遗症心里才踏实了几分。   然而一转头就和站在不远处的郁叙白直直对上目光。   江颂:“!!!”   他连忙切断和系统的一切联系,攥紧手中的止疼药不动声色地藏至乾坤袋中, 强装自然。   “师尊,你怎么出来了?”   郁叙白呼吸碎乱,颤着眼睫敛回眸光, 声音有些哑:“……我以为,你又走了。”   “怎么会,你都还没好起来,我怎么可能会走呢。”   江颂小跑到郁叙白面前,伸手想扶住他,却在下一秒忽然被郁叙白整个抱到了怀中。   “如果我一辈子不好呢?”   “呸呸呸!”   江颂拧眉, 没好气道:“说什么丧气话呢,有我这样厉害的徒弟,你才不会一辈子这样呢?”   “可是……”   郁叙白声音有些小,偏头埋入他颈侧很轻很轻的说:“如果这样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那我宁愿永远都好不了。”   这话里面藏着的暧昧几乎昭然若揭,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的小妖怪有些局促,躲闪着目光随便寻个话头混了过去。   因为紧张,他根本没注意到腰间的乾坤袋被换了一个。   后面算着时间,陆衔辞快回来时他便急匆匆地寻了个借口溜走。   被留在书阁的郁叙白一直到看不见人影才逼着自己敛回目光,指尖勾弄着从小徒弟腰间换下来的乾坤袋。   他看到了。   江颂身上有界外之物的存在。   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短暂出现后又迅速消失,只留下了几颗白色的药丸,即便是郁叙白也弄不清这药的成分以及功效。   但他知道,这大概是小孩为陆衔辞准备的,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离开。   “颂颂……”   “……乖宝,不要让师尊失望。”   “一定不要。”   轻轻颤栗的语调怪异到了极点,像是藏匿着快要彻底崩溃的绝望,又似盈满了无处安放的极端兴奋。   晨光熹微,烛火尽灭,冷白的光尘飞舞于满地书籍上,仰靠在软榻上的郁叙白姿态懒散,胸腔急促起伏,整张脸埋在从乾坤袋翻出来的衣物中,微微痉挛着腰腹,轻笑不止。   ——   江颂蹲在秘境入口处,眉头都撇成了个八字,对即将要做的亏心事紧张到手脚发麻。   之前即便再坏,也只是对主角打骂而已,现在却要直接上手拆人家骨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虚不已的江颂跟念经一样反复小声道歉,握着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止疼药,看着不远处的阵法灵气萦绕,符文从里到外簇起光茫。   不一会儿,浑身血迹斑驳,伤痕累累的陆衔辞便从阵法中踉跄着走了出来。   他伤得极重,没走两步便重重摔在了地上,闷重的咳嗽带出了满嘴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很快就积起了血泊。   眼前阵阵发白,但陆衔辞还是咬牙拼命保持清醒。   原本以他的修为,取蛟龙内丹不会困难到这种地步,只是他存了别的目的,冒险踏入古神遗迹,九死一生才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龙丹。   传说中可以塑神魂凝六魄的神器。   郁叙白神魂不知何故受损严重,唯有这龙丹能疗愈,陆衔辞入万骨窟费尽心力去搜寻,也只是想偿还年幼时的救命之恩而已。   恩情还完,他自然可以脱离师门,把江颂想要的一切全都双手奉上,无论是宗主之位还是玄祖弟子之名。   握紧手中的龙丹,他颤着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抬头的下一秒,他才注意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是江颂。   陆衔辞眸光猝然亮了几分,气息急促,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然而还没等他挤出喉腔中的话,撑起的半个身体就再次被江颂推倒在地。   挣扎间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吓得气势汹汹的江颂动作猛地变轻。   “陆衔辞,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跨跪在陆衔辞腰腹两侧,江颂冷脸念着准备好的狠话,一手拽住他的衣领,一手死死攥着止疼药,眼眶发红。   “谁让你天生好命,长了这身菩提骨,让全天下的人都在偏心你这个天才!都是因为你,我才被嘲笑是废物!”   他努力摆出一副十分怨毒的表情,攥着止疼药的手在发抖,带着不明显的哭腔居高临下的宣判:“今天,我要让你失去一切!”   重伤的陆衔辞捱过那阵剧痛,面色苍白如纸,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江颂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好笑。   明明是准备来报复他的,还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怂兮兮的,怎么做坏事?   陆衔辞唇角有气无力的扬了扬,毫无抵抗意志,撩着眼皮粘腻痴热的紧紧盯着江颂。   “你想要我的菩提骨吗?”   被戳穿心思的江颂:“……当,当然!”   “你想要把那截骨头强行塞到自己身体里,对吗?”   这话似乎有点奇怪。   江颂低头思考了一秒,并不知道那些夺人气运的反派是怎么把主角天赋占为己有的,不过应该大差不差吧,挖出来,替换到自己身体里。   修仙嘛,哪里讲什么科学道理。   “合理”的思索一番,他正要实诚的点点头,不曾想抬眼便瞧见陆衔辞热切到极致的目光。   犹如狂热信徒终于迎来了献祭的机会,病态的痴迷浮现出冰山一角。   “颂颂,我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宝宝好聪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陆衔辞呼吸急促,眼睛亮到不可思议,嘴角弧度越来越大,带着诡异的兴奋不断反复呢喃。   “是的,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了。”   “我们会成为天底下最亲密的存在,我的灵魂会永远和你绑缚在一起……”   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吓得江颂呼吸发凉,哪里敢多耽误,立马眼疾手快的把手里的药全都塞进了陆衔辞嘴巴里。   他花了自己一半积分兑换来的,量多不说,质量奇高,在江颂强烈要求下,系统特地给他搞成了草莓味的,说是跟糖果一样。   但看陆衔辞眉头微簇的模样,似乎并不甜。   他没有多想,还在兢兢业业的扮演坏蛋,眉目讥诮,上身压低凑近陆衔辞,极为轻蔑的嗤笑一声。   “陆衔辞,该笑你天真还是蠢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肖想我?”   他伸手把那些药片往陆衔辞嗓子里压,心里懊悔没带水,面上却恶毒阴狠的狞笑。   “实话告诉你,我狠不得把你扒皮抽骨,碎尸万断,日日夜夜盼着你去死!可是你命总是那么好!凭什么呢?”   “你抢了我那么多东西,现在,去死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江颂声音陡然放轻,像是情人低喃,甚至动作怜爱的把陆衔辞按到自己怀中。   看似阴晴不定很有反派风范,其实是因为他怕看见陆衔辞的眼神,怕他露出那种很可怜的神色,届时自己肯定会心软。   还是该快刀斩乱麻才对。   脸色泛白的江颂指尖发抖,用灵力凝出刀刃,抵在陆衔辞后颈处时又迟迟落不下去。   几番犹豫挣扎之际,他余光忽然瞥到有灵蝶跌跌撞撞的朝他飞来,“砰”地一声轻响碎裂成光点,郁叙白虚弱之极的声音从中传来。   “颂颂,事情还没有办完吗?快点回来好不好,已经很长时间了,我……”   “……我很想你。”   最后那句话几乎快被咳嗽声给盖过去,郁叙白大概又吐血了。   陆衔辞没有菩提骨会走向新生,郁叙白却会迈向死亡。   取舍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了。   江颂唇瓣咬出了血,手抖得不成样子,咬牙闭眼猛地用力。   埋在他怀中的男人呼吸猝然凌乱剧烈,整个身体都在发着抖,冷汗更是在一瞬间几乎浸透了衣服。   可是他依旧没有发出半分声响,死死拽住江颂衣裳,似是在寻求救赎般竭尽全力的想要贴近他。   浓稠的血腥气冲击在鼻腔,江颂也如同在受着酷刑,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伸手于伤口中拽住那节森白的骨头。   明明满手温热,他却觉得连着灵魂都被那触感凉得瑟瑟发抖。   最后怎么抽出那截骨头,又是怎样踢开陆衔辞拽住他衣摆的手,江颂都不太能记得清了。   自从刀尖没入陆衔辞后颈那一刻,他像是灵魂被短暂抽离了一瞬,手脚似乎都有些不听使唤。   哭到脑袋懵懵的江颂只是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愧疚的原因,根本不知道他前脚才走,后脚郁叙白就站在了奄奄一息的陆衔辞面前。 第73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3   先前病骨支离的人如今似是重获新生般, 积压的阴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即便最后江颂动手剔骨有他的干预, 可是在面临抉择时, 江颂已经选择了自己不是吗?   他因为自己放弃了陆衔辞。   这个认知砸在郁叙白脑海中, 让他兴奋到头皮发麻, 满腔的病态爱意撑涨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颤着身体缓了许久,郁叙白才压着湿红的长眸睨向血泊中的陆衔辞。   他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   脊骨被抽,血肉外翻的裂口像是生生将他拆成了两半,指尖因为剧烈的疼痛下意识扣在地上, 生生被磨到见了骨头,狰狞的伤口更是遍布全身上下,整个人如同从血泊中捞出来的一般。   那些止疼药被替换成了食蛊,吞入的那一刻便咬烂了陆衔辞嗓子, 藏在皮肉之下, 一寸一寸蚕食他的血肉。   偏偏到了这种地步, 陆衔辞还在有着清醒的意识。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郁叙白,眸光像是沁着血, 阴毒的仇恨强烈到极致,急重喘息着想要挣扎,似乎想要提刀杀了他。   “呵。”   郁叙白嘴角弧度高高扬着, 居高临下如同看条垂死挣扎的野狗。   “你以为颂颂真为了那所谓的天赋才挖你菩提骨的吗?”   “陆衔辞,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碎乱的喘息猝然停顿一瞬,郁叙白看他眸底溢出惊惶,怪异的笑了笑。   “我骗他我即将命不久矣,他哭得好可怜, 坐在我怀中很乖很乖的说他会救我。”   “好可爱……可爱到我好想吃了他,藏在我身体里,谁都看不了,谁都抢不走。”   “陆衔辞,你知道那种感觉的对吧,我们是一样的人,都卑劣自私,贪婪下流,恨不得把江颂囚在自己怀中,叫他满心满眼都只剩自己。”   回应他的是越发急促混乱的喘息,轰然席卷而起的杀意令天地猝然昏暗下来,陆衔辞张嘴剧烈的惊喘着,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郁!叙!白!!   陆衔辞浑身剧颤着,拼死一击却被郁叙白轻轻松松的化解。   他嘴角弧度却越发快意,瞳孔甚至缩成细点兴奋的颤栗着,他陡然俯身拽住陆衔辞的头发,凑近细细观察他那份绝望,声音克制不住的拔高。   “对,就是这副样子!”   “再痛苦一点!再绝望一点!陆衔辞!你最好抱着这份嫉妒死掉!!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江颂面前!”   “他是我的,你凭什么染指?!你该死你该死!!!”   积压的妒忌彻底爆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郁叙白理智崩溃殆尽,留影石中的画面像是千万根针扎在他脑袋中。   凭什么是陆衔辞?!   凭什么?!!   江颂只能是他的!不能抢走……不能抢走他……   谁都不能抢走他!!   宝宝……   尖锐的嘶吼和哭号撕碎了一切,等郁叙白再回神的时候,面前的血腥已经突破了极限,连着陆衔辞的魂魄都被他生生捏碎殆尽。   他剧烈喘息着,脸上溅着血点和碎肉,诡异得如同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般,一点点扯开嘴角弧度。   “颂颂……”   “……你看,阻碍在我们面前的东西,没有了。”   ——   藏在丹房里的江颂还在不断抹眼泪,心口慌得厉害,又不能找系统确认陆衔辞的情况。   依照原剧情来说,陆衔辞会被白玉京后山禁地中逃出来的睚眦发现,阴差阳错绑定契约,致使睚眦不得不带着陆衔辞一起离开太虚玄清宗。   这上古凶兽本就是灾祸,生性凶残,偷跑出太虚玄清宗后犯下了滔天杀孽,这才给了原主污蔑栽赃的机会,导致和睚眦有契约的陆衔辞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总而言之,他不会死,还会王者归来,开辟新纪元。   江颂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段剧情,但眼泪就是不听话,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丹炉里还炼化着人家的菩提骨,而且陆衔辞还哭得那么可怜……   “呜呜呜呜……对不起,陆衔辞,对不起……”   江颂鼻尖红彤彤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连门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直至整个人被郁叙白抱到了怀中。   “……怎么哭成这样了?”   郁叙白眉头微簇,指尖轻而又轻的碰了碰江颂的眼皮,心口妒忌得几乎沁血,面上却怜惜而疑惑。   “哭得这样可怜,受什么委屈了?”   江颂哪里敢说实话,抽噎着跟人撒谎,“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郁叙白坐下,把小徒弟抱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故作好奇:“什么故事能让我们颂颂哭成这样呢?”   他哄着说:“讲给师尊听好不好?”   江颂哪里知道什么感人的故事,可话都说了,他又得圆回去,于是边哭边呜呜噎噎的说了小美人鱼的故事。   “有,有条小鱼,救了一个人类,然后……然后……哇啊啊啊啊啊。”   故事才开头,情绪彻底绷不住的江颂就直接哭了出来,他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坏的事情,他愧对玉山道观的先生,更愧对昆仑神殿的道尊。   他是只非常坏的妖怪。   他要去找陆衔辞。   江颂一边大哭,一边想要从郁叙白怀中挣扎出来,可是被吓到的郁叙白哪里肯把人放开,整个人心都快这小祖宗给哭碎了。   他紧紧把人抱在怀中手脚无措地哄着:“别哭别哭,乖颂颂,别哭,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儿。”   “好了好了,乖宝,有什么事情跟师尊说,好不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的,别哭了,宝宝……”   “……你哭得我好难受。”   郁叙白呼吸滞闷,不断贴紧江颂,空荡荡的胸腔像是破了一个洞,风从里面穿过,凉得他脊骨发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听一个人哭是这么折磨的事情。   一直到了好一会儿后,江颂才勉强稳住情绪,哭到发懵的脑袋有些犯晕,抽泣着一颤一颤的,视线和郁叙白对上,才发现他师尊也眼眶发红,湿润一片,脸色苍白得不可思议。   见他情绪稍微稳了下来,郁叙白似乎才从胸腔中喘出了气,泄力般抵住他的额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发泄一通的江颂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哭腔还很浓重,咕哝着说:“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要道歉?”   郁叙白没有说话,只是依赖至极的埋入江颂颈窝,犹如抱着唯一的救命浮木般,许久,才突兀的问道:“颂颂,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江颂目光微顿,僵硬的岔开话题,“啊……这样啊……就是……”   “就是我已经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谁知郁叙白穷追不舍,抬头直直盯着他,“颂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眼泪都还没擦干净的小妖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十分不擅长处理这种事,绞劲脑汁最终才支支吾吾的挤出一句自以为很隐晦的拒绝。   “你是我师尊,我肯定……肯定会给你送终养老的。”   郁叙白:“……” 第74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4   他险些被这话给生生气笑, 掐着江颂下颌迫使他抬头。   “我很老?”   江颂:“……其实,也还好。”   他回答得很勉强,之后稍稍思索了一下又伸手掐着一点点指尖和郁叙白说:“也就一丢丢老, 没关系的, 不要太有压力。”   郁叙白:“……”   他知道这小徒弟在试图岔开话题, 他偏不如愿, 伸手握住江颂指尖,当着他的面捂在自己口鼻处,暧昧的嗅闻着,眼帘半撩, 眸色幽深。   “颂颂,我未曾成家,亦不曾倾心于人,始终持身清正, 未曾沾染世俗情缘, 我……”   “……很干净。”   江颂脑袋中一团乱麻, 听懂了那话里面的意思,但还是在硬着头皮装傻, 僵硬的哈哈笑了两声。   “我,我知道你很干净,浑身都香香的, 对了,师尊你有在用熏香吗?怎么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呢?我也想像你一——”   “颂颂,我喜欢你。”   正努力岔开话题的江颂被郁叙白直接打断,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后,他局促到简直有点坐立不安。   而郁叙白则恰恰相反,压在心中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以往无法宣之于口的怪异饥饿感在此刻具象化。   他目色痴热,喉结滚动,胸腔中的心脏如同坏掉般剧烈跳动着,整个人紧张到指尖发麻,生怕从江颂眼中看到厌弃和疏离,越发急促且不安的重复道:“……别讨厌我。”   “颂颂,你不能讨厌我……看看我好不好,宝宝,看看我,陆衔辞能做的,我也可以,我能做得比他更好。”   郁叙白声音发颤,长眸湿红,在此刻像极了站在悬崖边上濒死的绝症患者,而江颂是唯一能救赎他的解药。   和当初在床榻之下哭喘着哀求他的陆衔辞一样脆弱可怜。   当时江颂是怎样做的呢?心软放纵他的靠近,可那人是不知餍足的,起先埋首在他腹部喘息吮吻,越发放肆浪荡,最后欺身而上,贴在他身后含着他耳尖颤栗喘叫到几乎快要窒息死去一样。   同样的错误江颂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是一个吃一堑长一智的聪明妖怪。   所以略微犹疑之后,他鼓足勇气小声婉拒道:“我只想做您的徒弟。”   尾音落下那一瞬间,郁叙白面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呼吸轻不可闻,呆滞片刻后颤着眼睫迅速垂下眼帘,以遮盖住眸中迸溅而出的狰狞妒忌。   明明他已经照着陆衔辞爬床的模样学了十成十,为什么还是不行?!   陆衔辞就有那么特殊吗?一条愚蠢且肮脏的贱狗,到底哪一点值得江颂念念不忘!   郁叙白喉腔中溢满血腥味,耳边一片嗡鸣,夹杂着无数尖叫和怒骂。   他突然意识到,陆衔辞死掉之后江颂会一辈子记得他,随着时间推移,思念堆积,过往的矛盾会被淡化,余下的记忆会把这个死掉的符号高高捧起,变成高悬的月亮。   谁能争得过死人呢?   思绪落到这里,郁叙白心脏像是被猛地掏空,巨大的恐慌骤然席卷而起。   他不能失去江颂。   绝对不能!   他瞳孔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剧烈惊颤着,先前被压下去的念头再次死灰复燃——   用噬魂术清洗掉江颂所有记忆,为他编造出全新的过往。   他会成为他的妻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永远乖巧而黏人。   这样的诱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不是吗?   郁叙白呼吸轻而又轻,指尖因为即将要做的事情而兴奋到发麻,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真的不可以吗?”   江颂下意识想拒绝,但在才张嘴脑海中的系统就忽然炸开一瞬尖锐急促的爆鸣,系统几乎扯着嗓子的嚎:【答应他!!】   说完这三个字,它又迅速逃回主神空间,紧张到代码都在打结崩塌,死死盯着面前的数值。   【郁叙白:人格崩溃进度30%。】   【程序预警:经计算,该角色试图清洗宿主记忆,请做好准备。】   系统看着这句话,神色凝重。   郁叙白实力极为恐怖,先前就因为给江颂兑换止疼药,导致它差点被直接捉住。   要知道它甚至和这人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可他竟然还是能够触碰到它的本源代码,说明这人强悍到足以突破空间阻碍。   这就很麻烦了,若是江颂任务结束离开,怎么可能甩得掉他呢?   这边系统如何焦头烂额江颂并不清楚,他被刚刚那一句“答应他”吼得耳边都出现了一阵嗡鸣。   能让系统不顾危险的出来提醒他,肯定是因为拒绝郁叙白就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   不太聪明的小妖怪总能在危机关头爆发出不那么大的潜力,稍稍聪明了一下,在法诀快悄无声息攀上他后颈时,慢吞吞的小声说:“也不是不可以。”   积聚在四周的恐怖威压骤然停滞,郁叙白表情都空白了一秒,反应过来之后气息陡然急促起来,紧紧盯着怀中的小徒弟,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   江颂攥紧手指,颇为别扭,但想着系统先生的交代,又咬咬牙声若蚊蝇的咕哝。   “就是,就是……可以先试试,不行的话——”   “可以!”   郁叙白急切地打断江颂,“不会不行的,你想要我怎样都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颂颂,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你喜欢的东西,只要不离开我就好……”   卑微到极致的祈求像是针一样,轻轻刺了江颂一下,让他有些局促和不安。   因为郁叙白在他眼中是长者,这样的存在就该像道尊那样凌然而不可侵犯,威严可靠的引导小辈走上正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汲取活着的氧气般埋入他颈侧,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面的步步试探,发现他底线一退再退后,唇瓣便若有若无的擦在他皮肤上。   湿热的触感一点点明显起来,江颂眉头都苦恼到撇成了个八字。   系统先生让他答应郁叙白,那后面要怎么做呢?他的任何需求都不能拒绝吗?   不敢轻举妄动的江颂浑身紧绷,直到郁叙白的触碰彻底变了味道,急乱的吮吻混杂着粗重的喘息扑在江颂耳边,让他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谁知下一秒便被郁叙白更紧地按到了怀中。   这人情热被挑起来时莫名和陆衔刺很像,都如同犯了某种剧烈的瘾,浑身都在轻轻颤着,不断贴紧他,湿热的鼻息挨在他唇边嗅闻,湿漉漉的长眸沁着水光,撩着眼皮哀求地看着他。   “我可以吻你吗?”   江颂很想硬气的说不可以,但又碍于系统冒死窜出来的叮嘱,他便不情不愿的退步道:“只能一下。”   说完又拼命按住郁叙白想要凑过来的脸,急急补充道:“我来我来,你不要动,也不许张嘴巴,就很简单的亲一下。”   他反复强调“简单”两个字,这才凑过去,很轻很轻的在郁叙白唇瓣上碰了碰,随即便想分开。   可郁叙白哪里忍耐得住这样的机会,病态的痴迷在气息相融的那一刻便彻底暴露出来,他急喘着追过去,扣住江颂后脑深吻。   吮吸吞咽的声音下流到极致,许久都没有停止,反而越□□荡荒唐,到最后郁叙白差点被过量的快感刺激到窒息死过去。   明明只是接吻而已。   江颂收回自己被弄脏的脚,有些生气的在郁叙白一团糟的衣服上蹭了蹭,不愿意承认刚刚那过于靡乱的一幕。   他没有做很过分的事。   都是怪郁叙白,是他自己扯开衣服让妖怪欺负的,舌尖都被吮吸到发红发肿的江颂最开始也只是想小小惩戒一下,但他不知道情况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都怪郁叙白太过于奇怪了。   然而后面几天的时间,现实告诉江颂,这人还能更奇怪。   他如同离了江颂就活不了般,几乎时时刻刻黏着抱着他,还对接吻很上瘾,通常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就急切的吻上来。   最让江颂觉得头疼的是,郁叙白和陆衔辞一样,舒服到极致的时候喘得实在是……过于放荡!   和正经时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如同两个人般。   有时候江颂简直都惊讶这种割裂感,但转头看到郁叙白眼中过于病态的痴迷时,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人类是很奇怪的。   玉山道观的先生说过,越是清醒的人,沉溺于情爱中时就越恐怖。   作为一个没有情根的小妖怪,他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江颂很少自寻烦恼,想不通的事情他也不会一直纠结,于是便回过头来盘算自己的计划。   菩提骨炼化的丹药已经给了郁叙白,他说他已经吃掉了,再看他如今的状态,简直有些好得过头。   这几天他让鹤童打听了陆衔辞的消息,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失踪多日不见踪影,后山禁地中的睚眦也逃了出去,凶兽降世,整个太虚玄清宗严正以待,江别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得知这一切的江颂心里松了一口气,明白剧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虽然出了一点小偏差,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他怨恨值都涨到78了,后面再诬陷一波陆衔辞,这怨恨值肯定噌噌噌的往上涨!   算盘打得响亮的江颂并不知道,从殿宇内走出去的鹤童低低埋着头,嘴角怪异的扯出一个弧度。   过长的衣袖底下,那胖嘟嘟的手里面正攥着一个乾坤袋。   是江颂装有真正止疼药的那个。 第75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5   从留影石开始, 这场一石二鸟的谋算就在步步铺开。   放任陆衔辞和江颂厮混,保留画面刺激郁叙白,逼着他报复虐杀陆衔辞, 再引导江颂发现这一切。   当然, 江别尘也知道是江颂主动挖掉陆衔辞菩提骨的, 可那笨蛋向来心软, 想都不用想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会不择手段的护住陆衔辞的命。   所以那天江颂跟系统兑换止疼药的事情,不仅郁叙白发现了,还有在他身上放置了一丝神识的江别尘。   他眼睁睁看着郁叙白调换了江颂的乾坤袋, 卑劣的兴奋在那一刻拔高到了极点。   江颂会知道郁叙白背叛了他,并且还杀了他心上人,届时他会怎么做呢?   报仇?亲手杀了郁叙白?   无论哪一种,都让江别尘期待不已, 他真的好想看郁叙白那只贱狗死掉啊……   汹涌的妒忌烧心燎肺, 拎着乾坤袋的那只手险些把掌心都给扣烂掉。   江别尘站在斑驳的光晕下, 压着急喘的气息,反复告诉自己——   再耐心一点, 再耐心一点。   当遭受背叛的江颂痛苦不已时,当然该他这个雅正克己,温柔且明事理的父亲出面, 保护安抚自己受欺骗的孩子。   没关系的,他们日后有着漫长而幸福的时间,可以做完一切他希望做的事情,彻底掩盖掉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   江颂掰着手指头的过日子,时刻关注自己的怨恨值,还时不时打听一下外界的消息, 生怕错过陆衔辞的任何事情。   这天才听说睚眦作乱,虐杀报复城镇上的数万居民,血流漂杵,尸堆成山,四处人心惶惶,江颂立马拍桌。   “赶紧去查查陆衔辞和睚眦的关系吧!这玩意儿一逃出封印他就失踪了,肯定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气汹汹的坐在郁叙白怀中,张嘴吃掉对方投喂过来的果子,一边嚼一边抱臂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   “陆衔辞这人最狡猾奸诈,别看他斯斯文文,一副端方清冷君子的模样,实则最过分了,心思深沉,坏得不能再坏!”   “嗯。”   郁叙白嘴角轻轻勾着,伸手捧在江颂嘴边,等他吐籽后丢掉又重新剥皮投喂,愉悦到周遭似乎都在无形的冒着花花。   陷入恋爱的仙君这几日简直像是腻在蜜罐子里,心脏被满足感撑涨到发麻,听着怀中的小徒弟愤愤不平的骂人。   “还有这些修仙的都是在吃干饭吗?!一只畜生都搞不定,废物!比陆衔辞都还要废物,陆——”   “乖乖,待会去灵湖吗?我在里面放了一些银尾鱼,你不是一直很想试试在里面钓鱼吗?我们待会就去好不好。”   郁叙白压着眼帘,声音平缓地打断江颂。   他今天念叨了好多次陆衔辞。   郁叙白眸中情绪浅淡,若无其事的丢掉被捏碎的灵果,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拭,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今天不会带果脯去。”   江颂立马抗议:“为什么?”   “因为从今天开始,你要一点点学着辟谷了。”   说来好笑,修行者一般筑基便会辟谷,可江颂硬生生停留在这个阶段五年,还是没有戒掉凡俗的食物。   贪心且心智不艰,这是江颂的人设,所以他撒泼耍赖,发现没用后又装可怜,揉着眼睛假惺惺的哭,说自己从小被忽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肚子,否则一饿起来就会乱啃人。   郁叙白不动如山,问他怎么啃的,江颂便挺直腰杆,啊呜一大口咬在郁叙白脸上,口齿不清的说:“啾…啾酱!”   “窝能饿…嗷哦掉你!”   黏糊糊的尾音上扬,像小动物虚张声势,气息扑洒在郁叙白脸侧,烫出了一层薄薄的潮红。   好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吃掉……吃掉我,宝宝……   郁叙白长眸湿红灼热,喉结快速滚动着,微微发颤的指尖悄无声息的攀上江颂后颈,按住,偏头,深吻。   和郁叙白这个人的模样天差地别的是,他情事上的需求往往粘腻而下流,等到结束的时候,江颂只是衣服微乱,他自己却靡乱得一塌糊涂。   怪异的腥味让江颂很嫌弃,又气又恼的打发人去沐浴,原本郁叙白是想带着江颂一起的,可他上次才在浴池把江颂弄哭,这次他的小徒弟吃一堑长一智,说什么都不要和他一起去。   最后郁叙白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再三叮嘱江颂乖乖等他,好像去的不是隔壁浴池,而是十万八千里外的异乡外地般,让江颂颇为嫌弃。   郁叙白前脚才走,后脚就有小鹤童扑腾着小短腿从外面跑进来,到门槛的时候甚至还手脚并用的才翻过来。   江颂看得好笑,鹤童是白玉京独有的存在,大概有数千个,都是负责处理白玉京日常琐事的,只听从郁叙白调遣。   虽然平时一个个看着不过是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小萝卜头,矮一点的还没门槛高,但和郁叙白一样,存在了数万年,修为可能比太虚玄清宗的一些长老还高。   江颂很喜欢和他们玩,但郁叙白说他们很忙,不能总是打搅,江颂这才偃旗息鼓。   所以现在重新看见小鹤童,他眼前一亮,从桌子上抓过果脯想要交朋友,但转眼便见翻进门槛的鹤童托举着一个眼熟的乾坤袋,噔噔噔的跑向他。   “小公子小公子,您掉东西啦掉东西啦。”   奶呼呼的声音简直萌到没边,飞快跑至江颂脚边,努力把乾坤袋举过头顶,解释道:“我在后山捡到哒,上面有您的味道,就抱回来啦。”   绣着猫猫的乾坤袋很精致漂亮,江颂不会认错,因为这是江别尘给他一针一线缝的,天底下独有的一件。   那他现在腰上挂着的呢?   江颂低头,心口莫名跳得快了些,伸手解下来细细察看,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衣服,零食,用剩的止疼药……   他又接过鹤童手里的乾坤袋,里面的东西同样整整齐齐,除了止疼药,数量和他没用之前一样。   为什么?   两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数量不一的止疼药……   为什么呢?   江颂呼吸一点点泛凉,交还完东西的鹤童又扑腾着小短腿离开,没有看见江颂忽然起身,去了内殿,悄悄凝出灵力割伤自己的手。   他先吞了自己乾坤袋里面的止疼药,一秒,两秒,三秒……   整整一分钟都没有任何作用。   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猛地按进深海里,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江颂眼眶一点点湿红,指尖发抖地吞下第二颗止疼药。   瞬间,剧烈的痛感如潮水般散去。   “颂颂?”   郁叙白进了茶厅,没瞧见人时眉头猛地簇出了点痕迹。   他明明一直用神识注意着这里,前一秒还感觉得到江颂的存在,等他进了这儿抬眼就咻忽间消散不见,转而落到了内殿。   不对!   郁叙白脸色剧变,直接撕裂空间从茶厅跨进内殿,一眼便瞧见背对着他的江颂。   高高悬着的心脏总算稍稍回落了些,他松了口气,一边朝江颂走一边轻叹:“不要总这样吓我,我——”   话音未落,郁叙白就看见江颂忽然转身。   他在哭。   哭到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可怜到如同风一吹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而他手中死死攥住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乾坤袋。   那一瞬间,郁叙白脑袋好像被一记重拳击中,霎时空白一片,连带着面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那个东西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藏起来了吗?谁给他的?他知道多少?   手脚僵冷到止不住的发颤,郁叙白竭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如往常那般扯出笑意。   “怎么哭成这样?受委——”   “是你换了我的乾坤袋对不对?!”   江颂几乎吼得几乎歇斯底里,猛地将手中假的那个乾坤袋砸在郁叙白身上,气到浑身发抖。   “你根本没有病!你骗我!你骗我!!你在故意逼我杀死陆衔辞!”   郁叙白几乎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他知道,绝对不能承认,绝对不可以!   压着喉腔中的血腥气,郁叙白脸色苍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颂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好不好,别哭,你别哭。”   可江颂根本不听他的话,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眼尾红得几乎沁血。   他的止疼药是白玉京封山后才找系统兑换的,那天兑换完转头就撞见郁叙白站在不远处。   系统提醒过他,这人实力深不可测,恐怖到甚至能探测到它的存在,所以只要郁叙白在他身边,系统就从来不敢出现。   独独那一次。   怪不得那么巧,肋骨锻剑濒临羽化时,恰好菩提骨可以挽救一切。   他甚至害怕江颂背靠系统,会心软放过陆衔辞,于是处心积虑的换掉里面的止疼药。   那他给陆衔辞吃的是什么?   陆衔辞现在人又在哪?   被活生生挖掉脊骨的时候,他该多疼啊…… 第76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6   江颂第一次被气到浑身发抖的地步, 在郁叙白慌乱不已想要给他擦眼泪时,他直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没有丝毫收敛,将郁叙白脸都给打偏了几分。   “陆衔辞呢?”   江颂声音冷到极致, 紧紧攥着郁叙白的衣领, “我问你陆衔辞呢?!”   “……我, 不知道。”   郁叙白脸色灰败, 无措至极,“颂颂,我没有换过你的乾坤袋,也不知道陆衔辞的去向, 我——”   “你还要骗我!”   江颂尖声打断郁叙白,他是笨,迟钝到令人发笑的地步,可是刚刚郁叙白进来看见乾坤袋那一瞬间, 下意识的恐慌根本没来得及掩饰。   他明明从始至终都知道。   铺天盖地的自责压得江颂喘不过气来, 因为他的愚蠢, 导致了陆衔辞遭受了本不该遭受的苦痛。   明明那样浅显而简单的骗局,他却轻而易举的踩了进去。   是他自己害死了陆衔辞。   江颂咽下满嘴的血腥气, 颤着呼吸猛地松开郁叙白,转头就要走。   他要去找陆衔辞。   他要把人救回来!   “颂颂,你要去哪?”   郁叙白惊慌的拽住他,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就不肯信任我一点吗?”   “你要我怎么信你?”   江颂一把甩开郁叙白的手,压着哭腔克制不住的拔高声音。   “折断肋骨锻造本命剑,导致自己濒临羽化,这种理由我到现在才想通,既然你喜欢我, 那为什么区区一把剑就能让你牺牲自己?”   郁叙白微微拧眉,似是不解:“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快羽化了呢?”   “颂颂,我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我前段时间的虚弱是因为折断肋骨给你锻造本命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结论呢?”   江颂想指出证据,可张嘴又哑口下去,郁叙白的确没有明确表示过,他只是在不断暗示,引导他误解而已。   况且现在最首要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把陆衔辞找回来。   所以江颂根本不理郁叙白,扭头就走,可脚才迈开就被郁叙白拽了回去。   “你要去哪?”   “找陆衔辞。”   “那我呢?”   郁叙白强行掩饰的妒忌碎开裂口,湿红的眼尾如同沁着血,气息碎乱。   “无论什么时候,我在你那里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那一个,对吗?”   “为什么总要偏向陆衔辞?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念念不忘?颂颂,你不要去找他,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喜欢他什么我就学什么。”   郁叙白心脏被嫉妒撑涨得似乎要裂在胸腔中般,血肉里好像又重新爬满了虫子,攀附在他骨头上,一寸一寸往上爬,又疼又痒。   竭力按捺着想把皮肉抓烂的冲动,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拉着江颂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痴热迷恋的偏头蹭了蹭,讨好道:“宝宝,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粘腻阴湿的爱意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江颂脊骨发凉,悚然至极的抽回自己的手。   郁叙白状态不对劲。   江颂绷紧身体,毫不犹豫地捏诀就跑,但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他甚至来不及凝出术法就被郁叙白挥散灵力。   腰身被重新揽住,眼看下一秒就要被拽回去,江颂心急气恼,从虚空中抽出归墟,反手握住“欻”的一声捅入郁叙白胸口。   后者拧眉闷哼一声,趁他愣怔这点时间,江颂迅速重新捏诀缩地成寸,眨眼便出现在白玉京山门前。   白玉京封山,现在都还未解开。   江颂呼吸急乱,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当机立断的拎起归墟剑,朝着结界挥斩下去,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崩裂了他的虎口,鲜血顺着剑柄落在地上。   他疼得脸色发白,却没有任何停顿,还想挥斩第二次的时候手腕猛地被攥住,往后踉跄一步后直接倒在了郁叙白怀中。   “颂颂,颂颂……”   气息急重的郁叙白惊惧到身体都在轻轻发颤,弯腰倾身凑近,爱怜的吻了一下江颂的伤口,疼惜得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哭出来。   “痛不痛,宝宝,对不起。”   他伸着舌尖□□了一下,刺痛感激得江颂心脏莫名发凉,灵魂深处的危险直觉爆出尖锐鸣叫,让他想都不想的直接攥住郁叙白的头发,剑刃翻转,眨眼间便紧紧抵在他脖颈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划开一道细线。   “撤开禁制,放我走!”   郁叙白呼吸微微放轻,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撩开眼皮看过来,眸中血丝遍布,情绪积压在平静之下,像是一堵一推即倒的危墙,冷不丁的朝江颂扯了下嘴角。   “你刚刚反应很快。”差一点,他的灵力就能触碰到江颂魂体内的那个东西了。   将之毁掉,再清洗干净小徒弟的记忆。   他们会如同之前那般宁静幸福地生活。   反复幻想着这一切,郁叙白脑海中的尖叫和数不清的斥骂才总算平息了一两分。   他往江颂面前逼近一步,脖颈上的刀刃没入得更深,鲜血落在江颂手上,粘腻滚烫得他整只手都在轻轻发颤。   这个疯子!   “我再说一遍!撤开禁制!”   “宝宝,灵湖的银尾鱼很多,我带你去抓好不好?叫上几个鹤童,你不是一直很想和他们——”   “郁叙白!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   江颂戾声打断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撤开禁制。”   郁叙白强行伪装的温和彻底碎裂,他眼帘轻压,目色如渊,古怪的笑了笑。   “撤开禁制让你离开,你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颂颂,那样我会死掉的。”   被血色染红的薄唇诡异的弯翘出一个甜蜜的弧度,他对江颂轻声说:“与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倒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骨头捣碎,血肉碾烂,连着魂魄都扯出来拘上锁链,拴在你身上,给你做狗怎么样?”   江颂被那欢欣的语调吓得毛骨悚然,并且十分清楚这不是郁叙白在胡说八道。   他是真的有这想法。   “疯子。”   江颂从齿关中挤出字眼,忍着从脊骨窜上头皮的冷意,猝不及防转了刀刃,径直抵上自己脖颈。   这番变故让郁叙白面上彻底失了血色,瞳孔急剧收缩,失声吼道:“江颂!!”   “剑拿下来!”   说着他便要夺过江颂手里面的归墟,但才凝灵江颂手下便猛地用力,血线更深。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郁叙白肋骨锻造的本命剑,若是江颂存了死志,就算是郁叙白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护住他。   肉身受损死亡,以江颂的修为魂灵也会遭受重创,稍不注意就会彻底消散,更不要说他魂体深处还寄居着一个世外之物。   郁叙白赌不起。   “要么撤开禁制,要么看我死在这里。”   他语气平静,倔强的和郁叙白对峙,听着脑海中不断飙升的怨恨值,面无惧色。   天幕乌云翻滚,原本的青天白日眨眼便飞沙走石,骇如末日,灰蒙蒙一片,压抑得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浩劫来临一般。   偏偏就是这等坏天气,天上还在挂着一个硕大的太阳,红得诡异,矗立在天际,犹如一只眼睛般注视着这里。   “陆衔辞就对你这么重要?”   “是。”江颂咬牙咽下口中的血,报复性的应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未来的……夫君。”   那两个字眼像是压断郁叙白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瞳孔完全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愣怔那一瞬间,江颂陡然发难,凶狠的提剑第二次捅入郁叙白心口。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逼得郁叙白后仰倒去,江颂趁机再次用力,归墟直接穿透他的心口,没入青玉地砖三寸之下,几乎将人钉死在地上。   随后迅速弃剑飞扑向山门结界,拼死撞上去时,从外席卷而来的强大灵力直接将禁制撕开裂口,稳稳接住江颂   这一切快到几乎只剩残影,电光火石之间便全都顺畅完成,对江颂完全不设防的郁叙白伸手抚摸着胸口的剑柄。   他折断出去的肋骨,妄图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回来。   不该这样的。   郁叙白很轻的叹息一声,染血的指尖轻轻握住剑柄,一寸一寸的从心口拔出来。   天上的太阳似乎又逼近的几分,风沙凌冽,逼近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叫嚣威胁。   白玉京在试图困住他。   郁叙白一点点站起来,撩着眼皮睨向破损的结界,痴热病态的长眸中,流转着极为诡异的温柔。   远处,江颂被江别尘护在怀中飞快往外逃,他气息都还没平缓下来,便隔着江别尘的肩膀看到悬于最高处的白玉京猝然崩塌。   居于上空的“太阳”诡异的扭曲一瞬,下一秒如同被捏碎一般猛地炸裂开,四散的火球砸向太虚玄清宗各处,滔天的大火燎冲天际,热浪席卷而起,烧在江颂惊恐至极的眼中。   “别怕,宗门内部弟子已全部搬迁至蓬莱岛了。”   江别尘温柔的拍了拍江颂脊背,又笑着在他耳边补充道:“那些开了灵智的精怪也早就疏散过,别伤心,我的小菩萨。”   江颂闻言,高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松懈了几分,然而还不等他彻底松口气,一道剑气忽然从天而降,以着滔天之势直接斩断了江别尘的去路。 第77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7   数米深的沟壑延长百米之远, 看得江颂一阵心惊肉跳,他愣怔抬头,瞧见矗立于废墟之上的郁叙白浑身血迹斑驳。   身后的大火燎穿天际, 风沙湍急, 吹得他发丝和衣袍交错于血光中, 哀凄的眸光似是压着摇摇欲坠的情绪, 让江颂莫名后颈生凉。   绝对不能被抓回去。   他细细喘着气,犹如试图捕猎的小兽,眸带冷光,浑身紧绷, 试图殊死一搏之际,他耳边忽然落下一声轻笑。   “别怕,我在呢。”   江别尘声音温柔,把江颂按在自己怀中, 唇角弧度弯翘得极为温和, 撩开看向郁叙白的眸光却沁满恶劣, 无声地动着嘴皮——   “蠢狗。”   “砰!”   戾气滔天的剑意精确无比的与江别尘擦肩而过,远处的半边山峰都直接被削平一半, 余威划过他手臂,瞬间搅碎大半血肉,森森白骨裸露在火光中。   江别尘似是不敌, 抱着江颂踉跄几步,眉头轻蹙,很是不解的开口:“玄祖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所谓何事呢?先前平白无故扣押我家孩子也就算了,如今这架势,莫非要杀了我们不成?”   “装模做样。”   郁叙白声音寒凉, 阴鸷的盯着江别尘。他知道留影石的事就是这人故意的,被他藏起来的乾坤袋会落到江颂手中也和江别尘脱不了关系。   自私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几千年下来,这个废物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厌恶。   握在手中的天衍因为饮妒咽戾,微微颤栗着发出细微爆鸣,几乎不等江别尘站稳,便急迫的袭上去。   谁都不能带走江颂。   谁都不可以!   血戾滔天的杀意直冲江别尘,后者唇边笑意微敛,眸底翻涌出不耐,却也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突破白玉京束缚,和天道斗得两败俱伤的郁叙白,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此时不杀他便是后患无穷。   思绪翻涌瞬间,江别尘当机立断的转身,被他抱在怀中的江颂正从兜里掏止疼药,一股脑的塞进江别尘嘴里。   后者看都不看,下意识张嘴吞下去,似乎即便吞的刀子也毫不犹豫。   江颂看得目色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别尘推到宗门下,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洛闻馨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转头跳上乔渊的玉舟,眨眼便离了太虚玄清宗数百里。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快到江颂目瞪口呆,直到洛闻馨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缓地解释道:“宗主早就有过交代,让我和乔渊守在宗门前接你离开,去蓬莱岛,莫要害怕。”   “那他呢?”   江颂脸色发白,急到声音发颤,“他怎么办?”   一直紧紧盯着后面,被先前威压骇得浑身冷汗的乔渊转头,话都说不利索。   “宗主,宗主说,他,他能回来。”   其实原话是——   “不用担心我,我家颂颂活着,我怎么可能舍得死掉呢,那样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明明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却硬是让洛闻馨二人脊骨发寒,莫名觉得惊悚。   大概是因为江别尘说这话时,含笑的眉眼中溺了太多的……痴迷?   洛闻馨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形容,毕竟对于江颂的养父,露出这副神色属实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好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似的。   飘飞的思绪落入的境地越发诡异,直至江颂忽然开口问他们:“你们,有听到陆衔辞的消息吗?”   念到那三个字眼,江颂都有些克制不住哭腔,眼眶泛红,努力维持人设不哭出来。   洛闻馨和乔渊面色微愣,转而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江颂压着绵软的哭腔,故意凶巴巴的问。   最先忍不住的是乔渊,声音涩哑的开口问江颂:“……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大师……”乔渊下意识应声,挤出两个字后又涩哑生硬地转了称呼。   “……陆衔辞堕魔,坠入鬼渊,献祭百万生灵,生生撕开鬼渊封印,导致如今九州四海鬼祸横行,生灵涂炭,各宗门派损失惨重。”   “不可能!”   江颂想都不想的就大声驳斥乔渊:“你肯定在骗我!”   “陆衔辞,他,他就是个废物!哪里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乔渊张嘴想说话,可看这小孩如同被惹怒的小兽,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捏着拳头气息急促,似乎只要乔渊再敢多说陆衔辞的一句不是,他就能冲上去打人一样。   “江颂,你喜欢陆衔辞?”   洛闻馨忽然出声,惊得江颂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声音特别大的反驳:“没有!谁会喜欢那种废物!我巴不得他死掉,最好永远不要来抢我的太虚玄清宗!”   “那你怎么哭了呢?”   “风大,眼睛进沙子了。”   乔渊:“……”   风声凌冽中,最终还是洛闻馨叹气一声,“他从来不想和你抢太虚玄清宗,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那都是他的阴谋诡计,我才不会上当!”   “那你知道,他曾经为了你,被宗主折断四肢,浑身钉了十几颗魂钉,奄奄一息时整个身体几乎快烂掉吗?颂颂,我不知道你和陆衔辞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陆衔辞有些可怜而已。”   洛闻馨眉目轻压,很温柔的摸了摸江颂的脑袋。   “当初被陆衔辞牵连进桃花魇的人,是你,对吗?那秘境向来以欲念为食,桃花树被滋养到遮天蔽日的地步,想必是因为你和他在里面度过了一段十分和睦的日子吧,这才导致陆衔辞一出来便急匆匆的上问道台。”   “我猜那天他是不是去求娶你的,这才会惹怒宗主,继而牵连出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这一番话砸在江颂耳边,让他思绪都空白了一瞬。   什么桃花魇?   什么秘境?   求娶?陆衔辞吗?   江颂脑袋嗡嗡直响,一直被忽略的疑点如今纷纷涌现。   怪不得陆衔辞一直说什么回桃花魇,还说他装怀孕骗他。   可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连系统都没有察觉到记忆被篡改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江颂脊骨猛地窜起一阵寒凉。   能够悄无声息抹掉他的记忆,那是不是如果他不听话,就能完全剔除掉他的过去,重塑他的认知呢?   终于能冒头的系统神情也很凝重,【这个世界太危险了,郁叙白甚至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并且试图毁掉我。】   【之前探测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没有计算到这样的情况,更糟糕的是,现在就连主系统都没办法测算出郁叙白和江别尘的实力数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颂怂兮兮的攥紧手指,“什么?”   【意味着就算你逃离这个世界,他们也能撕裂时空壁垒不死不休地追上来。】   江颂:“!!!”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   江颂:“……”   【你沉默我也会说的。】   系统平板机械的声音中甚至透着几分麻木,【陆衔辞的确没死。】   【但成堕神了。】   根本不知道堕神是什么的江颂眼前一亮,“没关系没关系,人没死就行。”   系统:【……】该怎么说呢?   按现在陆衔辞那精神状态,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愁到代码都在打结的系统第一次学会了叹气,它甚至很想忧愁的叼根烟。   实在是不忍心告诉江颂这个小妖怪,这个世界摇摇欲坠,天道甚至都被郁叙白杀得分崩离析,规则在逐渐坍塌。   江颂,回不去了。   可惜一无所知的笨蛋还在一门心思的想刚刚被系统打断的问题,虽然以他本体那米粒大小的脑子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但也知道,郁叙白很危险,江别尘也疑点重重。   总而言之,蓬莱岛不能回。   谁知道是不是下一个白玉京呢?   江颂屏息静气,一直埋着头,似乎被洛闻馨那番话触动到一般,久久不曾言语。   看着怪可怜的。   乔渊心中轻哼一声,虽然不待见这个小废物,但看他如今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心软了一下,才开口想安慰安慰,就见江颂忽然转身就往玉舟下跳。   天老爷,这可是数万丈的高空,江颂那筑基的境界,连御剑都难啊!   乔渊和洛闻馨面色骤变,下意识跟着跳下去,谁知江颂坠落时很大声的朝他们吼了一句“对不起”,下一秒整个人便猛地不见踪影。   缩地成寸。   江颂最登峰造极的拿手术法,已经熟练到连大乘期的洛闻馨都来不及反应的程度。   逃脱升天的江颂毫不犹豫的往鬼渊冲去,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系统张了张嘴,但又想着反正全都要完蛋了,还不如让江颂释放一下压在他心底的愧疚。   于是江颂一路毫不停歇的跋涉,灵力甚至三番四次面临枯竭,最终站在鬼渊崖边时,他脸色苍白到近乎于白纸。   如同传言中那般,森然幽冷的深渊绵延无际,这里如同世界尽头,灰沉压抑,浓烈的血腥气溺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江颂喘息还未平息,眸光却悚然至极的盯着悬崖下面的白骨。   铺天盖地,累积成山,蔓延的血水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漾着不详的光。   而在尸骨之上,陆衔辞面无表情的站着,长及脚踝的银发随着长风轻轻飘飞,圣洁而妖异的皮囊完美到几乎虚幻。   他就那样仰着头,似乎在这场献祭中等了很久。 第78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28   望着截然不同的陆衔辞, 江颂无端觉得危险。   这黑黢黢的目光一动不动,是不是在考虑怎么杀他?   也的确,自己活生生挖了人家的菩提骨, 直接导致怨恨值飙升到了九十多, 来这儿简直是另一种程度的找死。   江颂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但看陆衔辞现在好手好脚的, 他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到他“领盒饭”的剧情了。   江颂下意识地想掏剑,但抓了一把才想起来归墟用来插郁叙白胸口了,根本没来得及拿。   握在空中的手尴尬地抓了抓,不得不僵硬地转了个方向, 眉头一竖,他嚣张又恶劣的指着陆衔辞,气沉丹田。   “孽障!犯下滔天杀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他学着戏文里常出现的那句话, 抑扬顿挫, 嫉恶如仇, “我今天必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风卷着血腥气拂过血海, 江颂看到陆衔辞衣摆飘动,眨眼人便消失在原地。   “颂颂……”   湿热的气息忽然撩在江颂耳尖处,惊得他呼吸猛颤,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陆衔辞扣住腰身,死死按在怀中动弹不得。   过大的体型差距让江颂毫无反抗余地,心底密密匝匝的泛开一阵惊慌,越发色戾内冉:“陆衔辞!谁允许你碰我的,放开!”   他像条扑腾的小鱼,使尽浑身力气的想要挣脱, 又气又怒的骂人,好似刚刚那个满心惊慌,见到人后又猛地松口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衔辞心想,江颂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为什么呢?   是因为寄居在他灵魂上的那团东西吗?   借助龙丹死而复生后,陆衔辞记忆里多了很多零散的东西,不是龙族传承,而是一个第三视角的观察日记。   对一只长在月季花里的,青山蜗牛的观察日记。   同时于他残魂中苏醒的,还有另外一股极为庞大且恐怖的修为,甚至不能说是修为,那更像是……规则。   弹指间逆时颠序,翻手为界,覆手为世,浩渺空旷,寂寥幽远,灵魂似乎静坐于细雨竹林中,平静而自然。   不过这一切遇到江颂又仿佛多了一些东西。   陆衔辞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种心情,没有怨恨,没有妒忌,连爱意都很平淡,可就是无法忽视。   如同生于心脏上的经脉,密密麻麻无处不在,像是囚笼,又像是撑着那团血肉的骨架。   陆衔辞目光平静,视线划过江颂因挣扎而露出来的锁骨,那里印着细密的吻痕,很漂亮。   “郁叙白留的吗?”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凉意直冲江颂头皮,惊得他浑身瞬间紧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陆衔辞情绪稳定到极致,他却偏偏怕得毛骨悚然,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很自然的倾身挨近,按着他的头抵在自己锁骨上,逼着他咬烂那里。   因为曾经玉山道观的先生便是这般性子,总是平静而冷淡,目光幽幽如水。某次他和师兄守菜园子,玩游戏输掉,对方便笑嘻嘻的拽住他的手,在手腕处吻了一下。   当天从菜园子回去,他看见站在残阳中的先生静静撩着眼皮望着他,唤他过去,轻轻将自己的手腕抵在江颂嘴边,眼帘半压,波澜不惊地开口:“咬。”   那个字眼砸在江颂耳边,如同生了线般勾住他的唇齿,无法自控的覆上去,张嘴,用力——   鲜血瞬间溢满口腔,又从嘴角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得了机缘的花草迅速疯长。   恰好秋风四起,江颂手脚恐惧到发凉,在泪眼模糊中看到先生发丝轻轻飞舞,背对着漫天霞光,从始至终都神态自若,直至把手腕收回去时,被江颂咬住的那块肉几乎已经到了要掉不掉的地步。   自此以后,江颂在玉山道观里再也不敢随便伸手给别人亲了,甚至现在,他面对和他先生气质莫名相似的陆衔辞,都应激似的牙齿发酸,想都不想地撒谎:“不是!”   “是……是虫子咬的。”   话音才落,他口中的“虫子”忽然“砰”的一声砸在悬崖不远处。   尘土飞扬,碎石翻飞,凹陷碎裂下去的巨坑中,单手杵剑站起来的郁叙白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阴鸷的目光死死盯向陆衔辞。   下一秒,另一道流光坠于地上,震荡开的灵力碾碎了四面八方的一切存在,当然,于陆衔辞二人而言,不过是阵稍大的风而已。   浑身血迹斑驳的江别尘踉跄着喘息,一贯用于掩饰的温和灰飞烟灭,此刻那双长眸沁着毒汁般的妒忌,凶戾至极的死盯陆衔辞。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   不是魂魄都捏碎了吗?竟然还如此阴魂不散。   贱狗!!   郁叙白和江别尘爆发出如出一辙的杀意,被陆衔辞扣在怀中的江颂还在一脸懵。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先前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提剑,沁血的长眸中翻涌出几缕青色,先后不一的骤然出现在陆衔辞面前。   后者面色平静,在天衍劈斩过来时伸手,如同撕扯一张不存在的布,轻而易举的掀折空间,扭转剑气,堪堪擦着郁叙白脖颈而过,遗留下的血痕看得江颂心惊肉跳。   “等等——”   他才挤出声音,便突兀感受到一道几乎能将人撕裂的灵力席卷而来,又被陆衔辞伸手挥开,散落四周时于地上崩裂出数十米长的废墟。   几个眨眼间,这三人一来一回几乎过了百招,本就因为天道崩塌而摇摇欲坠的世界更是不堪重负,于天际崩裂出道道碎痕。   整个天地灰蒙蒙一片,万物惊惧的哀鸣似乎裹挟着山崩海啸滚滚而来,响彻在耳边时像极了当初昆仑山倒塌的灭世景象。   江颂脸色发白,紧紧攥着手,颤着声音于天崩地裂中出声:“够了。”   没有人停止,郁叙白被陆衔辞斩断手臂,江别尘扶正自己的脑袋,极端的血腥将见不得光的妒忌彻底撕扯出来。   凝于瞳孔那点青色逐渐外溢,郁叙白和江别尘面上浮现出毫无二致的表情,嘴角弯翘的弧度甚至一模一样,阴鸷疯戾,毫无停歇的疯狂报复陆衔辞。   三人的厮杀已经完全超出了认知范畴,灵力显然已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工具,这三个疯子,甚至在随手编造规律,转眼又逆转时序,但顾忌江颂,所有人都在畏手畏脚,又疯狂对彼此下死手。   鲜血再次溅到江颂脸上时,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拼尽全力甩出两道冰刃,当然,他其实是想雨露均沾三人都给一下的,但陆衔辞从始至终都揽着他的腰,他被迫靠在他怀中,捅陆衔辞他怕误伤自己……   而他那点修为,冰刃才飞出去一点点就划着弧线软塌塌的掉在了地上,于一众尖锐阴森的杀招中简直弱小得像是孩童的纸飞机。   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因为他这点动静突兀停了下来,于昏沉的天幕下,站在废墟中目色痴热妒忌的看过来。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郁叙白和江别尘二人的眼眸中,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琉璃一般的青色,玉珠似的嵌在眼眶中,如出一辙的表情,分毫不差的气质。   这眼睛……   上个世界谢浔之灵魂恶堕之后也是这样的。   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儿?而且明显是同一个人。   江颂呼吸凉在胸腔中,心下疯狂叫着系统,对方却如同掉线似的毫无反应。   “颂颂……”   “江别尘”目色痴热,唇角高高扬起,眉眼溅着鲜血,于昏沉的光线中妖异得如同吞吃人心的精怪,风声四起,江颂听见“江别尘”粘腻甜蜜的低语。   他说:“我的宝宝猫……”   “噗呲!”   长剑从背后穿透江别尘心口,他却毫不在意,仍旧痴热迷恋的死死盯着江颂,气息越发急促,眉眼溺着怪异的温柔和怜惜。   “宝宝,不要怕,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好猫猫,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可怜……。”   “被那个疯子抱在怀中吓坏了吧,没事的,乖乖,我来救你了……”   熟悉的粘腻语调让江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色苍白,瞳孔几乎完全缩成一个细点,不断往陆衔辞怀中缩。   因为他看到江别尘身体沿着胸口寸寸碎裂,血肉落在地上又凝成青色光点绕着郁叙白旋绕而上,最终消失在他额头中间。   他们是同一个人。   和上个世界一样,那个怪物追过来了!   江颂手脚发凉,悚然至极的转头,发现陆衔辞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正常,且从始至终都平静冷淡,从容不迫。   不是那个怪物。   但也完全不像之前的陆衔辞啊!!   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的江颂浑身紧绷,“你,你们是谁?”   他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一点,即便声音都在打着颤,却还是撑着气势质问道:“你们目的,是什么?”   “陆衔辞”压着眼皮,情绪浅淡,没有应声,只是抬手握住直冲他面门劈下来的天衍,震旦开的灵力甚至让空间都扭曲崩裂开细缝,于江颂面前又咻忽间消散成一股极温柔的风。   被规则偏爱的小妖怪眼睫颤动,看着“陆衔辞”面色平静的赤手折断天衍,握着断刃反手往郁叙白那张脸上捅去。   后者堪堪躲过,只是眼角留了一点红痕,“陆衔辞”那双幽静的长眸总算漾开了点情绪。   他在可惜没有把那张脸给刮下来。   江颂:“!!!”这好像也没多正常。   谁都靠不了,谁都不能相信,万一是害得昆仑山倒塌的幕后凶手呢,他们这么锲而不舍地追过来,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想杀人灭口。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还要救道尊,救洪荒尊界。   江颂气息急促,紧攥的掌心不断冒出冷汗,哪里还顾得了什么怨恨值和任务,趁着“陆衔辞”和“郁叙白”厮杀的时候,瞧准时机猛地凝神屏息,“砰”地一声轻响整个人便咻忽间消失不见,衣服空落落的掉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衔辞”和“郁叙白”都愣怔了一瞬,以着他们的修为,自然能看清废墟中那指甲盖大小的青色小蜗牛。   顶着两根细细软软的触角,通体奶白,背着青绿色,宛若翡翠般的壳哼哧哼哧的“飞快”往草丛里钻。   “陆衔辞”:“……”   和他目色平缓截然相反的是“郁叙白”,像是被这只小蜗牛一下击中了心脏,气息凝滞一瞬后迅速粗重起来,连着身体都轻轻颤栗了一下。   他眉头轻蹙,那张完美的皮囊上翻涌出潮红,病态扭曲的喜爱撑得他从喉腔中挤出一声怪异的惊喘。   “好可爱……”   “……宝宝,要被含住的……”   呢喃间“郁叙白”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抓住那只小蜗牛,但手才伸过去就被凭空斩断,动手的“陆衔辞”还是那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看得“郁叙白”几乎想恶毒地笑出声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怎么不去死呢?”   回应他的是席卷而来的扭曲感,似是从内扯着他的皮肉,不顾一切的撕裂扭转,极端的痛苦让“郁叙白”面无人色,脖颈青筋直跳。   然而越是如此,他面上的笑意就越大,见“陆衔辞”想要去捧起逃走的小蜗牛,便眸光阴鸷狠毒的凝出灵剑,直直捅向“陆衔辞”脖颈。   后者目光正紧紧盯着那小妖怪,防备不及,脖颈直接被从侧面捅了个对穿。 第79章 娇气事多的废物小师弟(完)   鲜血撒在江颂面前的草叶上, 吓得他一激灵,根本不敢抬头。   借着两人厮杀这点空隙,他飞快甩着触角, 于虚空中画下法诀, 意图再次“缩地成寸”逃之夭夭。   然而风声细微, 法诀落地之际, 江颂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跑什么?”   凝聚起来的灵气被轻而易举的挥散,下一秒,他被人从草丛里捧了出来。   突然变化的高度让这小妖怪抖了下触角,猛地扭头, 却冷不丁被凑近的大脸吓得一激灵。   “你,你要干什么?”   他色厉内荏,“如此光明长大的夺舍躯壳,你会被此方世界的规则抹杀掉的。”   “宝宝是在关心我吗?”   这番莫名其妙的言论让江颂触角都绷直了, 非常严肃的和“郁叙白”说:“我是在警告你!”   “谢谢乖宝的关心。”   “郁叙白”眉眼沁着蜜糖一般的痴迷, 眸光亮到发烫, 越发凑近掌心里的小蜗牛,气息急促, 痴痴地问:“我可以舔一下吗?”   江颂:“???”   “好不好宝宝,我就轻轻碰一碰。”他语气粘腻,喘息间不断吞咽着涎水, 似是渴极了一般,轻轻蹙着眉卑微至极的哀求。   “乖乖,你真的好可爱,可爱到我想把心脏扯开,把你藏进去……唔……我要把我的心脏做成一朵月季花。”   “我要把你养在心脏上。”   江颂:“!!!”   这人脑袋肯定不正常。   他卷着触角几乎本能的想往壳里缩,但转眼就看见有一只手从后捏住了“郁叙白”的脖颈, 苍白的指尖泛着凉玉的光泽,咻忽用力,“噗呲”一声,像是豆腐被捏烂,鲜血混杂着血肉飞溅出去。   极端的血腥冲击让江颂整个人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全身血液似乎都凝上了一层冰,眼睁睁看着流光顺着“郁叙白”皮肉向手臂飞速蔓延,所到之处皆碎骨削肉,一直到手腕处才堪堪挺直。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之间,甚至那形容可怖的断掌还没开始往下掉,江颂就被接到了另一只手心中。   很干净,没有半点血迹,还泛着丝丝檀香,绕到江颂触角上时,让他思绪猛地震颤了下。   ……玉山道观里的先生,手心里也经常留有这样的味道。   他有焚香的习惯,每天辰时初刻雷打不动的向道尊点上三柱青香,但又不像道观里其他师傅那般虔诚,上香如祭祀。   他先生那态度,随意到了极点,顺手于旁边的香炉中插上三柱,而后临窗而坐,于斑驳摇曳的树荫中翻阅典籍。   他房中甚至没有道尊的神龛,那香炉对准的方向还是他自己,这般长年累月的“偷懒”,让他浑身都似乎浸润上了一股极为清冽浅淡的檀香气息。   以至于江颂现在闻到同样的味道,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他,但立马又迅速否认掉。   因为他先生的死,是他亲眼见证的,魂魄都碎得干干净净。   道尊亲口告诉过他,他的先生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江颂心里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又在瞬息间平缓下去,如同风拂过湖面,除了留下几道意义不明的波纹,别无痕迹。   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胸腔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在为他难过?”   平静如水的声音猛地拉回江颂思绪,他下意识抬头,面前的“陆衔辞”干干净净,清冽淡然,浑身气质很像雨后的青竹,扑面而来的禅静甚至让他某一瞬间幻视道尊。   这人怎么能做到既像他先生又像道尊的?   还学得这么像。   必定有阴谋!   江颂正欲严阵以待,却不曾想地上残缺的尸体忽然湮灭成细碎的光点,凝结成青色雾气,更为疯狂的袭向“陆衔辞”。   滔天的戾气甚至将空间都扭曲得近乎破碎,看得江颂心惊肉跳。   “陆衔辞”却面不改色,压着眼帘轻轻伸手,指骨放松,食指和中指略微抬起又猛地下压。   瞬间,无形的力量似是从天而降,“砰”地一声巨响将那团青色雾气毁得一干二净,余留下的嘶吼尖戾又怨气横生。   “贱狗!贱狗!!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明明是你毁了他——”   “砰!”   “郁叙白”所在的那一块地方,空间被无限翻折,随着“陆衔辞”五指猛握,猝然湮灭成虚无。   如此恐怖凶残的力量让江颂这个小妖怪看得目瞪口呆,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陆衔辞”指缝中溢出来的血色——   他生生扣烂了掌心,即便松开手,指尖也在轻轻颤着,连着气息都微不可察的急促了几分。   然而江颂却只顾着头脑风暴——   天际崩开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了,山河坍塌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他要怎么才能挽救这一切?又要怎么才能联系到系统逃出去呢?   诸般思绪一团乱麻,眼看世界崩塌在即,他实在别无他法,死马当做活马医地转向“陆衔辞”。   “您可以救救这个世界吗?”   求人的时候不敢再喊人家“孽障”了,甚至换上了敬称,摆弄着两根小触角朝着“陆衔辞”拜了三拜。   “求求您了,可以吗?”   “陆衔辞”眸色猛地深了几许,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喉结绷紧很轻的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应江颂,却抬手三两下重塑修补了这个世界,山川归位,光阴倒转,生灵重归,万物免于劫难。   脚下花草疯长,沿路蔓延至鬼渊之下,藤曼绕着骸骨攀爬,于金色的阳光中开出朵朵小花,风从南方来,温柔得撩过江颂触角。   他嗅闻到了生命的味道。   “我没有杀人,坑底的尸骸是陆家残部献祭的。”   “陆衔辞”似乎在解释,捧着江颂站在崖边,底下的白骨被花草覆盖,偶然露出的白色在阳光下干净得像是白色的石头。   他说陆家当年没有死绝,并将家族覆灭归因于九州四海中各宗门的不作为上,认为是他们有意毁掉陆家,所以找到唤醒堕神的方法后,便不择手段地献祭了百万生灵。   江颂听完这话,触角都绷直了,下意识追问:“那当年那些宗门为什么不来救人呢?”   说完他又自己想通了这件事,损耗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去解决大家共有的敌人,既不用出力也不用耗费任何代价,何乐而不为呢?   最终会留下陆衔辞这个活口,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郁叙白出手救回来,另一部分则是那微不足道的愧疚心思。   所以,原剧情中当陆衔辞被挖掉菩提骨,众叛亲离,受尽折磨,鬼门关走了无数遭后又发现自己的恩人是他灭门的幕后凶手,这样的真相不把他逼疯才怪。   江颂只是稍稍代入一下,就窒闷到有些喘不上气,压着哭腔艰涩的问:“陆衔辞死掉了吗?”   “你想要听什么样的回答。”   察觉到有回旋的余地,江颂立马应声:“我不想要他死掉。”   “那他就不会死。”   江颂触角一颤,眼睛都亮了几分,“真的吗?您真的能救他吗?”   不等人回答,他便高兴至极的摆动着触角:“那麻烦您让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最好富庶一些,父母恩爱,兄友弟恭,一生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嗯。”   “还有还有,我父亲江别尘,我师尊郁叙白,他们做错了事情,但也做了很多好事,他们下辈子可以做猫猫,这样就干不了什么坏事了,不过记得要找个很善良的主人。”   “陆衔辞”目光静静落在手心中的小蜗牛上,听他越发“得寸进尺”,把他当许愿池似的,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念叨过去。   要乔渊和洛闻馨得偿所愿,要白玉京的所有鹤童起死回生,且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要天下所有善良的生灵顺遂和乐,安康幸福。   一直说到口干舌燥,这小妖怪才略微打住,期待至极的看着“陆衔辞”:“可以吗可以吗?”   后者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很平淡的问他:“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有求于人的情况下,江颂的彩虹屁技能自动触发,他低头用触角蹭了蹭“陆衔辞”的掌心,讨好的声音慢吞吞的。   “是啊,他们很重要,但是,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您重要,您是我的大恩人,肯定是最最重要的,我保证,回去就给您塑金身,天天供着,焚香都要净手十遍,日日夜夜念着想着,逢人就说您的这些功德。”   他触角跟着那抑扬顿挫的语调摇摆,最后更是一下子往后仰,像是在伸手向天感叹,并很诚心诚意的总结:“您是一个大好人。”   “陆衔辞”:“……”   他目光微微错开,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点弧度,似乎在忍俊不禁,但下一秒又迅速压平。   “你总是对别人这么说话吗?”   江颂:“……没有,我只对您说过这种话。”   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陆衔辞”眸色深了几许,却也舍不得为难,应着他的要求一一去做,最后又捧着这小妖怪去看了白玉京上活蹦乱跳的鹤童,蓬莱岛上主持大局的洛闻馨,以及沉稳许多的乔渊。   还去看了皇宫中降生的小皇子,以及睡在小主人怀中的两只猫猫,做完这一切他才把江颂给送回系统空间。   彼时被屏蔽的系统已经急到团成一堆乱码了,不断向主系统申请援助,对方却总是显示:【主系统繁忙中,请稍后再试……】   忍无可忍的系统直接当场下载语言包,接上线路直接对着自己顶头上司发语音:【你#¥%#%,我宿主都他#找不着了,你还%¥繁忙,你到底行不行?!不行#下去,%¥来当主系统,%¥#东西!¥#@!%¥#@*!!】   “陆衔辞”:“……”   一直等到系统骂完,他才若无其事的松开盖在江颂耳朵上的手。   怒火发泄完,系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回头对上面色疑惑的江颂和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陆衔辞”,飞速流转的数据卡壳一秒,而后平静地回头,重新接上线路。   【尊敬的主系统您好,刚刚有病毒入侵,已启动杀毒程序,我将不惜代价格杀所有侮辱您的木马病毒。】   【祝您代码运行良好。】 第80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   严肃专业地说完这句话, 它立马眼疾手快的切断通讯,火急火燎的转头,却见先前贴在江颂身后的“陆衔辞”早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 被它强行切断的通讯又闹鬼似的从它身后幽幽响起。   【3086, 主系统已接到你的诉求。】   系统:【……请求撤回。】   【撤回无效。】平板机械的声音无波无澜:【请3086系统至主神空间向我述职, 我会综合考量你的各项指标, 评判是否有替代主系统的潜力。】   甩下这句话,通讯便被单方面切断,恢复拟态的系统黑了脸,扑腾着翅膀冲过去踩了屏幕一脚, 小声地骂骂咧咧。   江颂没太听清,但看那透密电子屏被踹出裂痕,也清楚系统先生到底有多生气。   关键时刻联系不上,事后诸葛亮还来找麻烦。   这领导真不行。   同仇敌忾的小妖怪也竖着眉头冲过去帮系统踹了一脚, 下一秒, 裂开缝隙的屏幕兹拉兹拉的开始进行任务结算。   【怨恨值:100/100】   【剧情值:90/100】   【人设值:98/100】   【扣罚项:无。】   【综合所得积分:90000】   看到最后那个数字的时候,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和系统不约而同的使劲凑到屏幕面前仔细地数零。   “四个!是九万!”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 兴奋到脸色都微微泛红,特别高兴的重复:“我现在积分有91326啦!我马上就能凑够100000了!耶耶耶!”   系统却不似他那般高兴,反而神色略微凝重。   【可这个世界, 即便百分百完成所有剧情,人设不崩,且没有扣罚,完美状态下也只有30000。】   【还有,刚刚送你回来的是陆衔辞?为什么他会发现系统空间的存在?我们失联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江颂便慢吞吞的说了事情原委, 系统越听表情越不对劲,最后斟酌着语句说:【那会不会‘陆衔辞’就是道尊呢?】   “不可能。”   江颂想都不想的就否认掉,起初因为那相似的气质,他也满腹犹疑,但先前系统背对着他们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陆衔辞”忽然俯身贴近,压在他耳边颤着呼吸重重嗅了一下。   吞咽口涎的声音很明显,然而开口时声音又平稳克制到了极点。   他说:“下次见……”   “……宝宝。”   仅凭最后两个字,江颂就能将这人排除在道尊之外,因为那位向来冷淡随意,怎么可能会喊出这样粘腻的称呼,更不要说还像个变态一样嗅闻他的味道。   绝对不可能是道尊。   江颂笃定不已的神色让系统知道多说无益,这小妖怪看着乖巧,性格软和,其实犟起来的时候跟头小牛一样,根本拉不回来。   还不如自己趁着去主神空间,趁机多要点权限,好好查一查这个所谓的“道尊”究竟是何方圣神。   ——   中央星际,天穹帝国首都羲衡三区,高悬的人工太阳随着古地球的时节变幻,被设置成夏季模式,热浪并不夸张,但还是让江颂有些难以忍受。   他一路赶到这儿,出了点汗,白色短袖衬衫后背都浸湿了一些,贴在瘦削单薄的脊背上,隐约露出底下粉白的皮肤。   有些难受。   不过好在掐着时间点赶上了,江颂小口喘着气,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拍到校园门口的接待台上。   封皮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中央皇家贵族学院。   “姓名江颂,A级Omega,户籍……嗯?”   核查的工作人员拧眉凑近,“勒普9号行星?这不是边缘星际吗?竟然有入学资格?”   可这上面编码有备案,防伪细节一样不差,左上角还有备注——星际联合考试体能第一,文化第一,破格录取。   “嚯!”这老师眼镜都吓掉了。   要知道这一次星际联合考试中,考生数量突破三千万大关,在天之骄子多如牛毛的选拔中拔得头筹,还是教育资源极度缺乏的边缘星系出来的孩子。   这……这简直是个奇迹!!   老师震惊至极的抬头,对上江颂略微不耐烦的目光时,又猛地愣怔住。   面前的孩子唇红齿白,栗色小卷发蓬松而柔软,皮肤瓷白如玉,漂亮精巧得如同最完美的人偶。   周遭路过的学生都在悄悄看向这边,偏偏他毫不自知,骄矜的轻昂下颌,催促道:“好了没有?”   看起来是个脾气很不好的漂亮小少爷。   娇气,任性,没有耐心,似乎被人养得极好,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于血腥危险的试炼中获得体能第一的成绩呢?   看出老师的惊疑,本就心虚至极的江颂越发色厉内荏,微微拧眉不悦道:“到底好了没有?不就是核查入学资格吗?你怎么那么慢?”   他十分没礼貌的抢过录取通知书,踮脚凑过去,把通知书上的照片放在自己脸旁边。   “看清楚没有,本人,江颂,和照片一模一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说完,他“啪”地一下把通知书合起来,有些凶的瞪着人,“可以了吗?”   那老师被忽然凑近的脸恍了一下神,浅淡的草莓香轻轻浅浅的勾在鼻尖处,即便生为一个Beta,都不由自主的有些沉溺。   年轻的老师微微挪开目光红了脸,稀里糊涂地点点头便手慢脚乱地帮江颂办理了入学手续,并将生成的胸牌递过去。   “恭,恭喜同学,成为中央皇家贵族学院的一员。”   江颂颇为倨傲的接过,轻哼一声转头就走,看似骄矜自傲,实则他提到嗓子眼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因为这录取通知书的确不是他的,而是他的竹马陈行简的。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陈行简便养了他十二年。   即便在勒普9号行星那种资源匮乏,贫穷混乱的地方,同为孤儿的陈行简依旧把江颂养得极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穿住行都是顶配,硬生生把那个垃圾窝出来的小孩宠成娇气任性的小祖宗。   可惜江颂这次人设还是很坏,他偷窃陈行简的录取通知书并卷走了他所有家当,花光积蓄找人篡改录取信息,顺利入学中央皇家贵族学院,开始不遗余力的攀权附贵。   而被他抛弃的陈行简则吃尽了苦头,被追债殴打,被卖进黑矿场,九死一生还丢了条腿,奄奄一息之际被首都陈家找了回去,才得知自己就是这世家大族丢失了十五年的独子。   后面的剧情自然是得权掌势的陈行简抓到忘恩负义的竹马,不择手段的折磨打压,使其疯癫坠楼而亡。   而这个有史以来5S级别的顶级Alpha,和王储夏侯晟强强联合,开疆拓□□同缔造了历史上最为强盛的帝国神话。   和前几个世界比起来,这次的任务单单剧情线来说简单至极,就是甩了贫穷竹马,等他王者归来啪啪打脸而已。   但系统对此持有怀疑态度,因为它亲眼见证了这十几年以来陈行简对江颂的痴迷程度,“病态”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偏偏江颂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适应良好,哪怕陈行简犯病,哭喘着一遍又一遍的舔咬江颂后颈,试图标记那残疾的腺体。   仍旧毫无作用后,他能崩溃到浑身发抖,陷入极端的恐惧和不安中,逼得江颂不得不在他腺体上咬出痕迹才稍稍安抚住人。   可他越来越难以满足,发热期筑巢,弄得江颂差点死在床上,清醒过来的陈行简几乎疯掉,也因此陷入严重的心理障碍,背着江颂自残,血腥程度让系统都看得心惊胆战。   偶然间被江颂撞见,气极了的小妖怪第一次冷下脸,掐着他脖颈狠狠甩了几巴掌,居高临下,冷寒的声音轻轻打着颤。   “陈行简,要死就给我滚出去死,别脏了我的地儿!你他妈前脚压到棺材板里,我后脚就去捡新的狗回来养!”   “不!不要!”失血过多的青年脸色苍白,显得那锋利狭长的眉眼颜色越发浓稠艳丽,积压着深重的惊惧和绝望,既疯得让人心生恐惧,又可怜得如同一只弃犬。   他浑身都在轻轻发抖,颊边肌肉怪异抽搐了一下,僵硬的挤出笑,跪在江颂脚边讨好的拉着他的手,重重捂在自己鼻腔处,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   “不会了,我不会再这样了,别怕我宝宝,别怕我……”   “……求求你,我没有病,别丢掉我,我没有病的……”   江颂黑着脸没有应声,草草止血后把人拽到医院,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带着陈行简完成治疗,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精神科。   当天便抱着一堆药片回去,以及“重度焦虑症”“重度妄想症”“信息素紊乱,认知偏差”等等十几项精神疾病的诊断治疗单。   系统以为这怂兮兮的小妖怪会害怕,但没想到他跟对待小打小闹的感冒发烧一样,遵循医嘱,定时定点喂药,冷静又理智的处理后续,花了整整三年才矫正陈行简的心理认知。   只是不知道这次“背叛”,会不会让江颂那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第81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   系统心下忧虑, 江颂却没心没肺,过了最难的那一关,他心情陡然放松, 吹着林间微风, 踩着斑驳的光影, 埋头在光脑上选择生活用品。   作为整个帝国最为奢华的贵族学校, 无论硬件软件都是超高水准,尤其对于破格录取的学生,待遇更是没话说。   提供高奢生活用品,高级公寓宿舍, 带着家人的话甚至可以申请独栋小别墅,学费全免,每日按小时进行生活补贴,还有专门的管家服务。   翻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免费商品, 江颂越看越起劲, 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 弯弯绕绕走到了哪都不知道。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面前早就没什么人影了, 四处都是繁茂高大的绿植,巨大的重瓣月季如同橘黄色的云朵,一团一团的点缀其间。   风吹得很温柔, 哗啦啦的树叶声响如同海浪一样,静谧华美,看得江颂都阵阵惊叹。   “这地方好漂亮啊。”   他捧着光脑,眼睛亮晶晶的转头四处欣赏,直至往前又走了几步后,他敏锐地嗅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 掺杂着雪松木制香,翻涌至鼻尖时,让他灵魂涌起一阵本能的恐惧和臣服感。   是一个Omega,且是一个处于发热期濒临失控的顶级Omega。   江颂瞳孔都被刺激得缩成一个细点,手脚发凉,几乎想转头就跑,可是那血腥味又实在浓重,而且处于发热期的Omega是极度脆弱且危险的。   他颤着呼吸,想要联系校医院,可低头才发现自己光脑已经被强烈的信息素冲击出了裂痕,屏幕点都点不了。   算了,总不能放着人不管吧。   江颂脸色发白,咬紧牙关顺着血腥气找去,距离挨得越近,那痛苦至极的闷喘就越明显,急促混乱,显然已经快到了崩溃的零界点。   这可怎么办?他也不是Alpha?呀。   心急火燎的江颂眉头微蹙,快步上前,还没挨近就听见一声暴怒的呵斥:“滚!!”   低沉沙哑,戾气滔天,吓得江颂这个胆小鬼一哆嗦,声音都有点打颤。   “你,你好,你别怕,我也是Omega,不会伤害你的,我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藏在花丛后面的人还是很抵触,态度极差,“我让你滚!听不见吗?!”   “能听见能听见。”   江颂一边敷衍的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悄声挨近,扒拉着花丛枝叶从缝隙中看去。   光影斑驳,蜷缩在角落的男人身形高壮,眉眼狭长且颜色稠艳,五官精致到近乎妖异,瓷白的皮肤上晕着潮红,喘息间唇色红得惊人。   那是一种极端的靡艳,又因为沁在长眸中的阴狠暴虐而让人难以产生什么亵渎之心。   江颂看清楚这张脸时,呼吸猛地窒闷在胸腔中。   是夏侯晟。   那个常年出现在政治新闻里,天穹帝国的王储,有史以来唯一一个3S级别的Alpha,且体能和信息素强度还存在潜力,也就意味着得到系统化的训练后,他有望超3S级。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然而如今蜷缩在那儿的,又的的确确是个Omega。   江颂不会认错的,不同性别之间信息素差异极大,况且如果是Alpha,这种强度的发热期,肯定也会牵连他提前进入发热期的。   那结论只有一个——   夏侯晟在O装A!   这算是皇室秘辛了吧,撞见这种事情会不会被灭口?   江颂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有些犯怂,但目光瞥过夏侯晟被抓得鲜血淋漓的手臂和大腿后,他又抿紧唇瓣,从自己的小布包中掏出抑制剂,“噌”地一下从草丛中站起来。   这点动静总算让夏侯晟抬了抬眼皮,被折磨到疲倦不已大脑其实已经有些迷糊了,甚至视线都在冒着黑点,只能隐约瞧见有人在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距离越小,那逸散在空气中的草莓甜香就越浓重,争先恐后地涌过来,黏附在皮肉上。   很古怪的感觉。   像是干涸到裂开的土地忽然得了甘霖,于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嘶吼着抢夺,吞吃,直至膨胀到快要炸开。   还没有停止。   那些信息素,在往他皮肉下钻,如同带着细小的电流,窜过他四肢百骸,又在某一瞬间堆积至心脏,积压出一阵极为怪异的渴望。   不够,还在不够……   夏侯晟脊背绷紧到微微发颤,张嘴剧烈喘息着,脖颈上凸起的青筋急促跳动,匍匐在地死死盯着江颂,凶戾血腥得如同一只濒死的饿犬。   危险感如针尖般戳刺在江颂神经上,他脸色都有些发白,像安抚一只惊怒的野兽般,一点点轻声哄着。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抑制剂,我一直在用的,别怕。”   江颂气息放轻,面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在抵近安全距离后,他眸光一凌,迅速冲上去用膝盖抵住夏侯晟侧颈,猛地将抑制剂刺入他后颈的腺体上。   感觉到身下的人猛地颤栗了一下,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抑制剂是陈行简给他准备的,是市面上最优最昂贵的那一批,见效很快。   所以他一点点松懈下来,正准备从这王储殿下身上起开,谁曾想下一秒就忽然被掐着腰身扑到在地。   江颂:“!!!”   他惊得呼吸都颤了一下,瞪圆眼睛,又慌又急,“喂,你干什么?恩将仇报吗?!”   回应他的是埋在颈侧极为深重的喘息和嗅闻,如同久渴难解的瘾君子般颤栗着闷哼。   “好香……”   “……为什么……”   “吃不到……”   急切焦躁的呢喃甚至被逼出了哭腔,不断挣扎的江颂动作一顿,下一秒,湿热的触感忽然从脖颈沿路攀至耳垂。   “唔……夏侯晟!你在干什么?!”   江颂被那剧烈的吮吸刺激得头皮发麻,尤其这人还极其下流的不断吞咽出声音,急重的喘息越发粗乱。   逼不得已的江颂一把抓住夏侯晟的头发,使劲往后拽时咬牙切齿地出声:“你看清楚!我是Omega!和你一样的Omega!你个死变态,还不快给我滚开!!”   可这人吃痛后非但不松开,反而极为怪异的闷喘出声,甚至有向后颈腺体移动的趋势。   江颂快被吓死了,脑子一热,猛地把人扯开甩了一巴掌。   力道没有收敛,夏侯晟脸都偏向了一边,鲜红的掌印在那张潮红的脸上依稀可见。   这大概是这位王储殿下第一次被人扇巴掌,以至于竟然一时没回过神来。   江颂趁机把人推开,一骨碌爬起来退了好几步,耳垂上的肿胀感火烧火燎,碰都碰不得,疼得他又气又怒。   “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人吗?”   他龇牙咧嘴的擦掉耳垂上的水渍,顺应人设想趁机敲诈勒索一笔,于是唇角不怀好意的往上扯了点弧度,坏坏地压着眼皮,轻哼一声。   “原来大名鼎鼎的王储殿下竟然O装A呀,啧啧啧,也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传出去,能造成多大的轰动,我真是有点好奇呢。”   弓紧脊背跪在地上的夏侯晟没有抬头,更没有应声,只是怪异的死死捂住口鼻,浑身发着抖,似乎想蜷缩躲藏起来。   但才有这迹象,就被江颂极不客气地拽住,“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被陈行简宠成祖宗的小混蛋不知天高地厚,连面对帝国王储都毫不收敛那点小脾气,轻轻拧着眉,蛮不讲理的威胁人家。   “告诉你,你刚刚的所有反应全都被我悄悄录下来了,想要保住你的名誉和地位,就得乖乖听话,知道吗?”   他算着账:“我那抑制剂可是很贵的,加上这段时间通货膨胀和溢价,算三十万星币吧,还有我的耳垂也受伤了,需要进治疗仓,算二十万星币。”   “精神也受到了惊吓,需要安抚休息,中间的误工费,疗养费,伙食费,杂七杂八加起来给你打个折扣,算……一百万星币!”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很容易就忘记了刚刚的危险,喜滋滋的算了算总赔偿金。   可惜他脑袋笨,数学更是一塌糊涂,曾经被陈行简抱在怀中一点一点的教,还是没学会多少算术。   但是“敲诈勒索”嘛,往高了说总归没错。   所以他略微卡壳一瞬后,张嘴就说:“你要赔偿我五百万星币。”   喉结剧烈滚动的夏侯晟几乎浑身都湿透了,虫咬蚁噬的焦渴攀在他唇齿间,大量唾液被不断分泌,试图抑制口腔中那古怪至极的瘙痒。   可是仍旧没有用。   目色猩红的夏侯晟颤着身体,从散落下来的发丝间看到了江颂的喉结。   很漂亮,精巧得可爱,舔一下就会紧张得上下滑动,如果含住呢……   “喂,你这人怎么总是不听人说话呢?新闻上看着挺聪明的,是不是也是装的呀?”   江颂迟迟等不到回答,便弯腰偏头凑过去看夏侯晟,透亮的眼睛在斑驳的光影中极为干净漂亮,骄矜又傲气,不太高兴地对他说:“你是傻子吗?”   “怦。”   心脏重重撞在肋骨上,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比海浪般的树叶声还要热烈。   夏侯晟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双眼睛中,鬼使神差的,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的时候,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第82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3   江颂瞪圆眼睛, “你真是个傻子?”   他不可置信,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嘴巴都微微张大了几分,上下打量面前体格高大的男生。   气息混乱急促, 弓着脊背跪在他面前, 发丝散乱下来后盖住了艳绝的眉眼, 埋着头似乎在瑟瑟发抖, 看起来笨拙又可怜。   和新闻上那个冷峻优雅的天之骄子大相径庭。   江颂知道剧情后续,但和上个世界一样,简略得比大纲还不如,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根本没法确定。   按系统的说法, 世界千变万化,秋毫之末的改变都能引起连锁反应,所以细节填充是一件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种模糊处理如今让江颂生了疑窦,连从隐私管制里面出来的系统也摸着自己的拟态熊猫下巴若有所思。   【问他两道数学题试试。】   江颂:“好的!”   于是这个笨蛋十分自然的开口:“3+8等于几?”   系统:【……】   【……我觉得应该再难一点。】   江颂:“多难?”   【任取一个正整数n:如果n是偶数, 则除以2(n→n/2);如果n是奇数, 则乘3加1(?→3?+1), 提问:请问n多大,最终才会进入循环?】(1)   江颂:“……倒也不必这么难。”   他和系统一来一回之间, 夏侯晟一点点抬起头来,他瞳孔中的光都有些涣散,目光却紧紧黏在江颂身上, 下颌绷紧,气息粗重碎乱。   多年不曾犯过的病现如今变本加厉地爆发,喉口痒到发痛,耳边是尖锐的爆鸣,简直比发热期还要难熬。   以至于夏侯晟根本没听清江颂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这人在跟他要钱, 所以又点了点头。   谁知面前的男生眼睛又瞪圆了几分,“10?3+8等于10?”   刚刚看他迟迟不回答,江颂还给他降了难度,10点两下头,11点一下。   说完他就点了两下。   江颂和系统都大为震惊,然后下一秒,系统就忽然一拍大腿。   【这不正好,他是傻子,你需要攀权附贵,风流成性,在有男朋友的前提下四处勾勾搭搭,在这儿上学的又都是些人精,哪有这傻子好拿捏,还不用担心被吃豆腐。】   江颂顺着这话一想,眼睛都亮了几分,“还真是。”   堂堂帝国王储是傻子,还O装A,这样的惊天大瓜把一人一统砸得头晕眼花,以至于都忘记了最开始江颂是怎么被扑到的。   现在这两个笨蛋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系统非常有反派气势的哼笑两声,江颂则不怀好意地往上翘了翘嘴角。   经历过三个世界的锻炼,他已经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坏人了。   于是下一秒他就老神在在的背起手,有模有样的轻咳两声,“夏侯晟,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是一个傻子吧,还O装A?啧啧,皇帝陛下知道吗?”   他站在光影中,皮肤白得发光,漂亮又骄矜,坏笑着猛地凑过去,“想要我保密吗?”   “那就拿你自己来交换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越发急促艰难的喘息,夏侯晟似乎痛苦到了极致,弓着脊背浑身发抖,长指扣在脖颈上,用力到血痕斑驳,像是要生生把那里的肉给抓烂掉。   吓得江颂呼吸一凉,猛地去拽开他的手,嘴里还不忘给人家强行安排。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嗷,而且我救了你一命,你报答报答我也是应该的。”   他自己安慰自己,转身使劲把夏侯晟拽到自己背上,用力到脸色涨红,腰直都直不起来。   两人的体型差太过于庞大,夏侯晟腿都还软塌塌的拖在地上,江颂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咬牙一步一脚印的往前走。   但这人实在太重了,那体格该有一米九八左右,江颂咬牙往前走了几步就开始大汗淋漓脸色发白,系统又因为宿主过度接触外人而触发隐私管制,根本帮不了他。   江颂又是个犟的,嘴巴里都开始泛开血腥味了,还是一步不停,终于不知道捱了多久,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殿下?!”   总算有人了。   江颂憋着的那股劲一下子松懈,整个人“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身后昏迷的夏侯晟也直挺挺的压着他,导致他一时之间气没喘过来,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江颂是在一间高级公寓病房里,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夏侯晟呢?   他不会赖账吧?   江颂眉头轻蹙,飞快掀开被子,鞋都不穿,踩着地毯噔噔噔的往外跑。   他闻到那股雪松味了。   和Omega时差异极大,危险而冷冽,充满威慑力,极为标准的Alpha信息素。   但江颂确信自己不会认错,况且专门针对Omega的抑制剂显然是对夏侯晟有效的。   他就是Omega。   江颂跟做贼一样,躲在拐角处,悄悄伸出脑袋,看到夏侯晟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宽肩窄腰,长腿束缚在黑色军装裤下,贴身的衬衫让那勃发的肌肉显得极为流畅漂亮。   客厅没有开灯,硕大的落地窗外是极为繁华的夜景,夏侯晟就站在阴影里,耳麦上亮着红点,时不时低声应上几句。   “……嗯,很严重。”   “喉咙肿胀到喘不上气,整个口腔像是有虫子在咬,从心脏到大脑,从灵魂到身体,只剩一个想法。”   对面的心理医生声音发紧,小心翼翼的问:“什么?”   “吃掉他。”   轻而又轻地三个字眼莫名泛着几分怪异的黏热,林森毛骨悚然,压在喉中的字眼还没挤出来,就听到夏侯晟说:“可是那好像还不够?”   应该要含住,吮吻,要把皮肉下的甜香全都吞到肚子里,藏起来。   夏侯晟眼帘轻压,目光死死粘腻在面前的落地窗上,上面有倒影,藏在角落的小坏蛋正在偷偷摸摸的听他说话。   耳朵竖得高高的,似乎没怎么听清,眉头便微微蹙着,往外不断探着脖颈。   心脏猝然炸开一阵酥麻,强烈的刺激直冲头皮,夏侯晟猛地咬住舌尖咽下喘息,随着大量唾液的分泌,极为熟悉的空虚感在整个口腔中迅速泛滥成灾。   他甚至说不出话,喉结滚动着,下意识将通话按断。   不想要让其他人听见江颂的声音。   连声音也要吃掉。   凌冽的雪松气息如潮水般蔓延至整个公寓,可惜江颂是个劣等Omega,他腺体天生残疾,无法被标记,没有发热期,更不会生育。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觉得香气浓烈了一些而已,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危险程度,况且这还是和他一样的Omega,更不用担心了。   于是他索性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很没礼貌的朝夏侯晟喊:“大傻子,过来。”   因为不礼貌的称呼他也喊得十分心虚,以至于那三个字眼软绵绵的,落在夏侯晟耳边,简直甜得有些腻人。   他在撒娇。   夏侯晟心里得出结论,吞咽下过量分泌的唾液,眸光在晦暗的光影中亮得惊人,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江颂。   骄矜又恶劣,像是揣着一肚子坏主意正准备洋洋得意的对他实施。   夏侯晟在那样的目光中几乎有些同手同脚,笨拙木讷,让江颂更肯定了他是个傻子的论调。   然而这“傻子”在向他走来的这几步中,想得却是——   想舔。   锁骨,腰窝,手指,脚踝……哪里都好。   救救我……   口腔中虫咬蚁噬的空虚让夏侯晟几乎哭喘出来,他头埋得越发的低,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   江颂却毫无危险感,夏侯晟才靠近,他就气汹汹地用力推了他一把,夏侯晟闷哼着踉跄两步,直接后仰倒在了沙发上。   还是没有反抗。   再次试探成功的江颂彻底放下了心,他哼哼坏笑,慢条斯理地走到夏侯晟面前,向他伸手。   “五百万星币,赔给我。”   后者眼睫颤动,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任何疑问,立刻点开光脑,指尖飞速点击,透明平板侧边便划出一张极为漂亮的星卡,镌刻着立体精致的月季花。   江颂认得这个,相当于人类世界中无额度限制的黑卡,整个帝国数量不超过五张。   之前陈行简给了他一张,也是靠着那张星卡,他才顺利改了学籍信息,成功顶替了陈行简。   如今看着同款星卡,江颂莫名有些心虚,看都不敢多看,飞速从夏侯晟手里抢过来,跟烫手山芋一样藏进兜里。   “算你识相。”   他轻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夏侯晟旁边,“喂,傻子,我知道你的秘密,不想被皇帝知道,就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嗯。”   “很好。”江颂总算听到了回应,跟奖励一样胡乱揉了揉夏侯晟的头发,对方像是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颤栗着弓紧脊背,埋头喘息时脖颈上的青筋粗得可怕。   江颂心一颤,有些害怕这大傻子生气打人,于是飞快收回手,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其实也不用——”   “再碰一碰……”   江颂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夏侯晟打断,他声音哑到极致,埋头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气音泛着怪异的病热。   “……我,会听话。”   “再,碰一碰我……” 第83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4   奇怪的停顿让江颂一下子警惕起来, “喂,你是不是抑制剂失效了?”   回应他的是愈加急促的喘息,仅仅是这一会儿, 夏侯晟额前发丝便湿了些, 阴郁得盖在他眉眼处, 他偏头看过来, 半撩的长眸猩红湿热一片。   “……不是。”   “江颂,救救我……”   粘腻的字眼像是硬生生从胸腔中艰难挤出来的,听得江颂后颈发凉,猛地和这人拉开距离。   “夏侯晟, 你就是抑制剂失效了,我也救不了你。我就一Omega,还是一个劣等Omega,没办法标记你的。”   情急之下, 江颂没注意夏侯晟已经喊了他的名字, 更不知道这人早就把他资料来回翻了好几遍, 连他篡改学籍信息冒名顶替的事儿都被查了出来。   收钱办事那人手脚虽然麻利,但痕迹没有扫干净, 许是口腔中的瘙痒感染到了脑袋和心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夏侯晟已经让人处理好了这件事。   江颂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星际联合考试中获得体能第一文化第一的天才。   即便他是等级只有A的劣等残疾Omega。   对此一无所知的笨蛋还在火急火燎的打求救电话, 然而通话都还没拨出去,他手腕就被猛地拽住,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拖到了夏侯晟怀中。   体型差带来的危险感叫江颂头皮发麻,让他一下子想到了陈行简。   毫无理智的冲撞,病态粘腻的爱语,如同危险且阴毒的蛇, 死死缠在他身上,恨不得能钻到他皮肉之下,好彻底和他心脏烂在一起。   极端的窒息感让江颂手脚发凉,尤其是夏侯晟重重喘息着埋入他颈侧舔吻的时候,他瞳孔猛地缩紧,本能反应似的拽住夏侯晟头发,用力扯开——   “啪!”   毫不收敛的力道把夏侯晟脸都扇往了一边,这是江颂第二次打他。   一天之内,同一个人,因为同一件事,往这位帝国王储脸上同一个地方扇了两巴掌,重叠的指印迅速泛开红印,在那样艳丽到过分的脸上极其突兀。   江颂气息急促,瞪着人,“我允许你亲了吗?”   “……对不起。”   推开他起身的江颂脸色极差,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压着眼皮扯住他的头发往后用力一拽,被迫仰头的夏侯晟彻底暴露了面上的情态。   脸颊潮红,喘息急重,长眸沁满水光,唇角甚至有吞咽不及的涎水,痴热病态的死死盯着他,危险得如同匍匐在地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允许你这样看我了吗?”   江颂声音微颤,很轻地踢了夏侯晟一脚,故意想试探这人到底傻到什么程度,便佯装恶劣,冷淡道:“跪下给我道歉。”   说完他又觉得这实在有点过分,正想改口,谁知“砰”地一声闷响,膝盖重重抵在地毯上的男人低眉顺眼,敛了那股侵略性,嗓音颤哑:“……对不起。”   这番变故让江颂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有些小小的惶恐,又很心虚,便悄悄往旁边挪了点,叫他跪着的方向不要冲着自己。   这才继续撑着人设为非作歹,非常恶劣的轻哼一声。   “既然道歉,那就诚心诚意一点,在这儿跪到天亮吧。”   说完他转头就走,回到房间把门关得震天响,又轻手轻脚的飞快上锁,确保没人追上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跪到天亮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看看夏侯晟服从性有多少,隔个十分钟他就发消息让他去睡觉。   如果他真的乖乖听话,那就证明他和系统的猜测完全正确——   夏侯晟智商有问题。   不然怎么解释愣头愣脑,简单数学题都不会,走路还同手同脚,甚至说跪就跪,被人敲诈勒索都不会反抗的。   【会不会……他喜欢你?】系统忽然迟疑出声:【前几个世界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吗?一见钟情,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态。】   “有是有,不过不都是那个青眼睛的怪人吗?”   这话一出,江颂和系统都猛地沉默了下去。   许久,系统才问他:【你生前有招惹过什么人吗?】   “招惹?应该没有吧,鸭妈妈从小就教我要有礼貌,知进退,遇到的小伙伴都很好,玉山道观的师兄师姐虽然会捉弄我,但也很好。”   江颂仔细回忆着,的确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存在,大家都很正常,哪里会像那个变态,似乎恨不得埋在他肚子上喘叫着死去。   病热的痴迷叫江颂毛骨悚然,却又莫名又有一种习以为常甚至接受良好的奇怪心态。   他想不通,也不会纠结于这一点,拇指大的小妖怪,脑子里向来只容得下一个目标——攒积分□□尊。   他马上就要攒够了。   所以一切困难和疑点都要往后稍,谁都不能阻挡他赚积分!   与此同时,从被挂断电话就火急火燎带药冲过来的林森心惊胆战地站在门口。   他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皇家Alpha护卫,皆是面色肃冷,戴着特制贴面口罩,裁剪得体的军装在光影下显得肃穆冷冽。   下午王储被迫进入发热期是因为政敌陷害,直接惊动了皇帝,这才有了如今这阵仗。   他们需要把王储护送回皇宫进行全方位的检查。   为首的林森不得不速战速决,按响门铃后说明了来意,里面的人却迟了很久才回复。   “把药送进来就行。”   末了又添了句:“不要打扰到他。”   沙哑的声音压着闷喘,林森不敢耽误,急忙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大步迈进去,转过玄关踏进客厅,瞧清楚夏侯晟的状态时又猛地顿住所有动作,惊悚又骇然地瞪圆眼睛。   他们那个冷峻肃穆,秩序感极强,且有重度洁癖的王储殿下,此刻脸上挂着掌印,衣裳凌乱地跪在客厅中,弓紧脊背不断发颤,脖颈上全是抓挠出来的血痕。   他似乎已经快被折磨到崩溃了,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任何声响,缓过神的林森压下满腔惊疑,连忙把药递过去。   颤着指尖接过药的夏侯晟眼帘半压,森冷又警惕的斜睨向林森,“出去。”   “殿下……”   “我说出去!”   低哑的吼声暴虐烦躁,却又忌惮着什么,不敢拔高声音,抱着药跪缩在阴影中,阴森又怪异地发着抖。   “不能让他发现,出去,出去!”   这种恶心的病被发现的话,他肯定会如同别人那般嫌恶厌弃他,像看怪物一样……不!不可以!!   夏侯晟瞳孔缩成一个细点,林森转头才急急忙忙的走掉,他后脚就迅速翻找出药品,机械木楞地倒出一大捧,急切的全都塞进嘴里。   吃药就会好的。   吃药就好了。   堵住那些不断分泌恶心汁液的“虫子”,他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跪伏在沙发面前,夏侯晟吞咽下最后一颗药,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窜到了心脏,他厌恶得想吐,却又因为思绪泛开一丝清明,鼻尖终于后知后觉地闻到了味道。   是很浅淡的草莓甜香。   他眼睫轻颤,从余光中看见了拐角处的小猫,鬼鬼祟祟,探出一点点脑袋警惕又好奇的偷看他。   与此同时,手腕上的光脑叮铃叮铃响个不停,自动延展至眼前的光屏不断刷新信息,是之前他偷偷拿江颂光脑加上的星网好友。   【滚回去睡觉。】   【不许告诉别人我欺负你。】   【其实这不是欺负,这是在和你玩游戏。】   【不过这种游戏只能和我玩,知道了吗笨蛋。】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舔我。】   一连串消息发完才稍稍停顿了一下,对方似乎在犹豫,最后才磨磨蹭蹭的发过来一句——   【刚刚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都怪你。】   夏侯晟目光粘腻在最后那三个字眼上,嘴角微不可见的往上扬了点弧度,指尖点了点,很熟练的道歉:【对不起。】   江颂:【酌情原谅。】   下面跟着一个极为骄矜的猫猫表情包,夏侯晟心脏怪异的蔓延开一阵酥麻,像是快要化掉一样。   他忍着那种奇怪感觉,一边重新倒出药片塞进嘴里,一边指尖点开江颂头像更改备注。   起先改成了颂颂。   后来他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那个猫猫表情包许久,又鬼使神差的重新修改一遍。   宝宝猫。   舌尖抵着齿关念出这三个字眼的时候,直低头皮的兴奋刺激得他眼前都微微发白,腰眼酸到发麻。   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江颂同样。   夜里怨恨值简直疯涨,系统和他都如临大敌,明白这是陈行简在彻底绝望后的崩溃。   离开前他骗陈行简自己要出去挣钱给他买生日礼物,给他留了简讯,说让他乖乖呆在家里等他带礼物回去。   于是一连三天,怨恨值都毫无动静。   期间,江颂丢了陈行简给他的所有东西,因为光脑上有过滤信息的程序,手表中有健康检测芯片,项链中有窃听器,戒指中藏着定位器等等。   这些都是江颂允许后陈行简才装上去的,这是他送给陈行简十八岁的成人礼。   而如今,他不仅背叛了陈行简,还毁掉了他亲手奉上的纵容。   系统说,陈行简已经疯了。   所以,最好不要被他抓到。 第84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5   可江颂之后的任务, 就是要陷害欺压陈行简,不断拉仇恨,最后被他报复折磨而死。   虽然系统说会给他开无痛, 但想想剧情中自己的下场, 这胆小鬼还是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焉哒哒的起床, 理直气壮地要求夏侯晟送他回宿舍。   学生开学报道总共有三天时间, 第一天核对学籍信息,选择宿舍并选购所需的生活用品,第二天和第三天熟悉学校,之后便开始正式上课。   宿舍原本已经选好了, 双人间的公寓,结果临到宿舍楼下时,江颂忽然想起来夏侯晟是王储,以他现在的人设, 怎么可能不利用一下。   所以他又指使着夏侯晟去帮他改宿舍信息, 工作人员早就注意他们许久了, 来来往往的学生也频繁往他们这边看。   夏侯晟身份特殊,常年出现在政治新闻中, 又是学院里顶顶出名的天才,谁都知道他冷峻严肃,于秩序中苛求完美, 强大理智,是无可厚非的未来君主。   然而此刻,他却一手提着零食,另一只拿着茶饮,贴着那俊秀漂亮的男生,小心翼翼的将吸管喂到他嘴边, 轻声哄着:“那颂颂想要住哪?”   “当然是独栋花园别墅了。”   江颂嫌弃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大楼,繁复精致,造型宏伟,他却轻嗤一声:“谁会住这种破烂地儿呀。”   这是一句很得罪人的话。   可说话的主儿实在漂亮得过头,傲娇矜贵,眸色明亮,像是一只被宠过头的猫猫,说话都要轻昂下颌,没什么坏心思,又笨得好笑。   凝落在他身上的诸多目光越发晦暗灼热,有胆大的学生出声:“里面不破的,很漂亮,很干净。”   能把猫猫养得很好。   工作人员飞快瞥了一眼夏侯晟,发现对方视线轻轻瞥过说话的人,目色晦暗不明,似是有几分阴郁,吓得他眼皮一跳,连忙在电子屏幕上划出申请界面。   “好的这位同学,申请独栋别墅的话,需要家属或者……呃……男朋友一起入住,以防资源浪费,请问您的共同申请人是谁呢?”   周遭的窃窃私语莫名停歇下来,明亮宽敞的大厅里,夏侯晟手里的茶饮微微变形,他呼吸很轻,压下眼帘去看江颂。   后者半点犹豫都没有,将他扯到台前,稀松平常的甩出深水炸弹:“喏,我男朋友,夏侯晟。”   “噗呲!”   在一阵吸气声中,夏侯晟手里的茶饮被捏到变形,里面的饮料直接从吸管中飙出来,滋了他一身。   可他像是没感觉似的,表情都有些呆愣,耳尖红得不可思议,看着江颂像是一时之间都忘记话怎么说一样。   “我……我是……男,男朋友……”   “对,男朋友。”   江颂不怎么在意的点点头,看都没看夏侯晟一眼,催促工作人员,“麻烦快一点。”   “啊?哦,好的好的。”   工作人员回了神,连忙操作,因为夏侯晟的存在,一路绿灯,一分钟不到,直接将学校最好的那栋花园小别墅分给了他们。   一直到离开,夏侯晟都还没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颂身后,脑袋空空的,似乎还转着“男朋友”那三个大字。   江颂什么意思?   他是喜欢自己吗?可他不是有男朋友吗?那个叫陈行简的竹马,养了江颂十二年。   现在呢?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陈行简了?   窃喜的情绪从心脏溢出来,渐渐膨胀成棉花糖,充斥在他的整个胸腔中。   很奇怪的感觉。   夏侯晟低头,荒唐地想要看看自己的心脏,但垂眸才注意到自己衣服上的污渍。   他刚刚就是顶着这一身跟在江颂后面吗?   天气热,味道是不是早就变得很难闻了?   他肯定看到了。   夏侯晟思绪像是被火苗烫到,懊恼不已,简直一刻都等不了,快速冲到楼上随便找了个房间去冲洗。   屋子里他们的个人物品还没送过来,但是重新精装过一番,日常所需的东西全都有且都是顶配。   收拾完裹着浴巾下去,江颂正一边坐在花园落地窗边吃小蛋糕,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家政机器人忙里忙外的布置。   他没穿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轻轻晃着脚,大片金色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摇摇晃晃的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像是无意间落于尘世的小精灵。   漂亮且纤尘不染。   这是他的……男朋友。   以后他们将会在这里一起生活,像是所有普通情侣那样,依偎在一起看电影,在落日中拥抱,在霞光中接吻。   意识到这一点,巨大的满足感像是海水般涌过他所有知觉,夏侯晟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眼里和心里完全只剩下了阳光下的那一个人。   很奇怪,人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爱上另一个人呢?   这太荒唐了。   夏侯晟如此告诉自己,或许需要再理智克制一些,和江颂仔细聊一聊,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然而待那猫猫若有所感地抬头时,视线忽然定在他腹肌上,转而下一秒,眼睛忽然亮起光茫,颇有兴趣的翘了翘唇角。   “身材不错。”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又很理直气壮的耍流氓,“过来给我摸一摸。”   一股热气像是从脚窜到头,夏侯晟感觉手脚都有些发麻,呼吸屏在胸腔中,悄悄在心底不满——   他怎么能这样随便呢?才认识第二天就要摸腹肌,是不是换一个人他也是这样?   他以前摸过陈行简的吗?   夏侯晟心里像是打翻了醋,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身体却不听使唤,步伐略微急促的大步迈至江颂面前。   偏偏都这样了,他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一副冷淡从容的模样。   可那耳朵明明都红得简直快滴血了。   江颂憋着笑,故意捉弄他,指尖暧昧的划过他的腹肌,若有若无的触碰似乎痒得他有些受不了,腰腹轻颤,呼吸急重碎乱,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指尖。   “如果昨天你遇到的是别人,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他?”   江颂挑眉,不答反问:“你现在不是我男朋友吗?我摸摸怎么了?”   “……不要这样。”   “哪样?”   江颂恶劣又坏心眼的追问他,“不摸你腹肌,那要摸你哪里呢?”   暧昧的挑逗像是猫猫的尾巴般撩过他的心脏,痒意直抵灵魂,挠出更大更多更恐怖的空虚感来。   夏侯晟喉腔发紧,鬼使神差地按住江颂的手,将其贴紧在沟壑分明的腹肌上,拉着一路往下。   眼看就要勾下那摇摇欲坠的浴巾了,只是顺应人设逗弄人的江颂面色微变,像是摸到烫手山芋般飞快缩回手。   “喂,你变态呀。”   他瞪着人,倒打一耙:“你对谁都这样耍流氓的吗?”   夏侯晟眼底碎开笑意,带着几分无辜道:“是颂颂问我想要摸哪里的。”   “那你就,就……”   江颂拧眉咋咋呼呼的上下比划,“……这样?”   “哪样?”夏侯晟学着他先前的捉弄。   江颂:“不守男德。”   那气呼呼的四个字砸到夏侯晟耳边,他愣怔一秒后,忍不住偏头笑出了声。   “笑什么?”   江颂揣他一脚,凶巴巴的命令:“不许笑。”   可是这人一点都不听话,反而越来越放肆,肩膀都在轻轻颤着。   江颂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那外强中干的本质,害怕被他戳穿说出来,被程序检测到可是会扣他人设分的。   所以这小妖怪心一乱,火急火燎的站起来踮脚去捂住夏侯晟的嘴巴,恼羞成怒的重复道:“不许笑不许笑!”   他手忙脚乱,夏侯晟又在笑,于是便一不小心将指尖捅进了他嘴巴里,力道略重,直接戳到口腔内侧的软肉上。   刹那之间,一阵尖锐至极的刺激直窜夏侯晟头皮,剧烈到他眼前都炸开了一阵白光,瞳孔猛地扩张到极致,甚至窒息了一两秒钟。   口腔中分泌了大量唾液,舌尖下意识卷上口中的那截指尖,舔吮,吞咽,像是以往犯病含吮糖块那样去解瘾。   然而下一秒,痴热迷恋的目光忽然撞上江颂的眼神。   满是惊疑,甚至有些被吓到,脸色都在微微泛白,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坠落的理智忽然被强行拽回,夏侯晟整个人如同被按进深海里,骨头都在泛着冷意。   他知道了!   夏侯晟面上血色尽褪,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江颂指尖落下时还牵连着几根银丝。   他的手已经完全湿掉了。   明明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夏侯晟却像是见了血一般,死死捂住自己口鼻,剧烈喘息着,强压惊惧,转身狼狈的迅速躲回房间里。   可是药剂还没有带过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   夏侯晟浑身都在发抖,像是怕极了阳光,整个人蜷缩进了衣柜中瑟瑟发抖。   江颂看见了。   他发现了!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尖锐的耳鸣爆在夏侯晟耳边,他仿佛又听到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怒骂。   他手脚好像在变小,茫然地抬头,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女人正疯癫又惊恐地看着他,不断后退。   好像他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   夏侯晟有些无措的想要张嘴喊妈妈,可是嘴巴才动,极端的疼痛便直冲神经。   他奇怪的转头,看见旁边的镜子里,四岁左右的孩子坐在血泊中,嘴巴里塞满碎肉和鲜血。 第85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6   舌尖似乎完全被咬烂了, 瘦骨伶仃的手上全是血,坑坑洼洼的伤口触目惊心。   女人的尖叫响彻耳边:“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你到底要怎样?你在逼我是不是!你就是想要我死!!”   她撕心裂肺的哭叫,空荡荡的病号服挂在身上, 发白的袖口下是刀疤交叠的手腕, 崩溃至极的冲过来, 死死掐住夏侯晟脖颈, 目眦欲裂。   “都是因为你,所以你父亲才不要我,你为什么要来害我?为什么!你去死啊!去死!!”   指尖深深陷入皮肉里,窒息感掩盖了一切疼痛, 夏侯晟恐惧地浑身发抖,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他想喊“妈妈”,他想要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舌头上爬满了虫子, 他想要抓出来, 后来手上也长了很多,又疼又痒。   他不是故意的。   “……对, 对不起……”   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气音颤得快要碎掉,耳边是女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恶心”。   的确很恶心。   像狗一样控制不住的口涎横流,肮脏下贱, 所以为什么不去死掉呢?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无数道尖叫声像密集的针尖一样戳刺在他耳膜上,夏侯晟已经完全喘不上气了,瞳孔彻底散开的前一秒,衣柜门被猛地拉开,浓郁的草莓甜香扑面而来。   干净得像是春景里的阳光。   跳动的心脏猛地停滞一瞬,尖锐的嘶吼和谩骂突兀散尽。   夏侯晟还在浑身发抖, 他剧烈喘息着,愣怔看着江颂扑过来,一手压住他脖颈,一手拿着抑制剂扎入他后颈。   动作干净利落,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可他大概还是紧张的,细碎的喘息又急又乱,眉头拧得很紧,脸色严肃,反手丢掉空针剂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药。   “张嘴!”   他凶巴巴的命令,却半点不等夏侯晟做出反应,直接上手掰开他的嘴,一股脑的塞到他嘴里。   “不许吐出来,咽下去!”   苦涩的药味充斥着每一根神经,夏侯晟完全没有思考,本能的听话,吞咽时舌尖似是不经意般划过江颂指尖。   剧烈快感混杂着庞大的自厌冲向四肢百骸,停滞的心脏后知后觉开始狂跳,他蹙眉重重喘息了一声,借着吞吃药片,卑劣的舔吃口中那点信息素。   黏附在江颂指尖上,像是从皮肉底下渗出来的。   不够……   还是不够……   夏侯晟胸腔像是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空虚感翻江倒海,湿红的长眸中溢满病态的渴望。   江颂察觉到了危险,呼吸微紧,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来,但才稍有动作就被面前这人猛地攥住手腕,紧接而来的,是更为变本加厉的含吮。   “颂颂……”   “……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他剧烈哭喘着,明明可怜到快要碎掉,却又贪婪至极的吞咽着他的指尖,甚至整个口鼻完全埋入他掌心中,极重极重的嗅闻舔吮,吞咽声激烈又下流。   几次呜咽喘叫着颤栗,最后更是把江颂整个人嵌在自己怀中,埋头含住他后颈的腺体,被刺激满足到腰腹都在痉挛打颤。   浓郁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的沁在房间每一个角落,江颂像是被舔毛舔到麻木的那种小猫,从最开始的挣扎到后面逐渐躺平,最终索性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等夏侯晟自己舔够再说。   反正都是Omega,他又标记不了自己。   而且上来之前那个医生都说了,夏侯晟不会伤人,只是因为童年创伤,导致口欲期随着年龄增长而病变,到现在已经成了难以痊愈的心理疾病。   这点在剧情中没有被提及,但江颂也能理解,据他所知,这位王储并不是皇帝的儿子,准确点说,如今天穹帝国的皇帝没有任何孩子,也不曾娶妻。   只是他生性温良宽厚,偶然遇见皇室旁支中被虐待到奄奄一息的夏侯晟时,起了怜悯之心,捡回去自己养了。   至于为什么要把一个Omega伪装成Alpha,而且还将之当作继承人培养,江颂这点脑袋恐怕三天三夜都是想不通的。   他从来不会纠结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很乖很耐心的等着夏侯晟清醒,偶尔被他牙齿刮到,也会尽量忍着,实在受不了,才会佯装脾气很坏的抓一下他的头发,以做威胁。   不过往往都会起反作用。   许久之后,江颂疲累地站在洗漱台前,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夏侯晟从后面紧紧贴着他,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细致认真的给他洗手。   他似乎心情极好,嘴角上扬,轻压的长眸中,痴热的温柔几乎快从里面溢出来。   “你没什么想要问的吗?”   江颂懒洋洋的倚在他怀中,眉眼耷拉着,“问了你会说吗?”   “会。”   “可我懒的问。”   夏侯晟笑笑,擦干净江颂手上的水,目光晦暗粘腻的从上面舔噬而过,声音有些沙哑。   “……你会觉得恶心吗?”   “恶心什么?”   “我的病。”   江颂抬头从镜子中看他,似乎在纠结怎么安慰,想了一会儿后别扭的轻哼一声。   “你就这点出息?如果我说恶心呢?”   夏侯晟眉眼处依旧沁着病态的痴迷,压着眼皮一点点抚摸过江颂指骨上的吻痕,勾着唇角说:“我会去死。”   “最好就死在你面前,血肉直接摔烂掉,像是西瓜那样——”   “‘砰’的一下。”   陡然加重的字眼吓得江颂哆嗦了一下,偏偏夏侯晟还压在他耳边,像是说着什么甜言蜜语,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   “这样宝宝就会永远记住我了,对吗?”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江颂脸色微微泛白,拧眉色厉内荏的转头踹了夏侯晟一脚。   “你在威胁我?”   “没有。”   夏侯晟不躲不让,拉着江颂的手低在颊边,乖顺至极的偏头蹭了蹭,眸光中的爱意和欢喜痴重到叫人毛骨悚然。   他轻声说:“我爱你,宝宝。”   这种表白和目光江颂已经十分习以为常了,以往陈行简比他还要过分,所以此刻只是稍微小发了一下脾气。   “哦。”   夏侯晟眸中笑意更重,偏头吻了一下江颂的指尖。   ——   往后几天正式上课,江颂总算得以摆脱夏侯晟单独喘口气了,他黏人的那股劲简直和陈行简不相上下。   甚至上课之前焦虑到犯病,被江颂拖到角落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极为艰难地分开,最后他冷下脸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夏侯晟才脸色发白的松开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教室里早就坐满了学生,此刻全都噤若寒蝉,甚至提前到的老师都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好半天才扯出个笑。   “江,江颂同学是吧,听说你是本届文体双第一的天才呢。”   同学们很捧场的“哇”出声,惊叹之中藏着难以言欲的灼热,紧紧盯着视线中心的男孩。   他完全察觉不到其中的觊觎,像是被恭维得极为舒心,翘着嘴角轻昂下颌,明明那股骄傲劲都快溢出来了,还要故作矜持的摆摆手。   “运气,运气而已。”   那飘飘然的小表情被安在教室里的监控照得一清二楚,高清的摄像头甚至捕捉到了他眼底一晃而过的心虚。   所有画面毫无遗漏的传到了皇宫内廷,书房中的男人从繁重的政务中抬头,一眼便瞧见了画面中心的男生。   出乎意料的漂亮。   或许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孩子很不合适。   但听林森说他是一个Omega,只是腺体天生残疾,无法被标记,也没法怀孕生子。   也的确,他看起来太瘦,腰身似乎只手可握一样,若是怀孕肯定会很辛苦,捧着肚子可怜巴巴的让宝宝不要闹他。   夏逾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先前他听说夏侯晟和一个Omega走得很近,而且这个Omega还和一桩数额极为庞大的贿赂案有关。   顺着查了查,夏逾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孩竟然胆大包天的替换学籍,用的钱还是他那个小竹马用命挣来养他的。   看起来品性还有待考量。   夏逾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目光平和的落在面前的画面上。   课程还没过一半,这个小撒谎精已经哈欠连连,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头一点一点的,快撞到桌面上时边上的学生都下意识想去扶住他。   但边上的人才有动作,他自己又强行挣扎着抬起头来,眸光都是散的,迷迷糊糊之间视线撞上监控,像是隔空和后面的观察者对视般。   刹那之间,窗外的风声像是停歇了一瞬。   夏逾呼吸不自知的微微放轻,看他拧眉使劲使劲的瞪大眼睛,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眼皮好像重得撑不住,耷拉下来那一瞬间额头“砰”地一声轻响砸在桌面上。   然后没再起来。   被调整过的监控过虑了其他杂音,在细微的电流声中,他听到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夏逾实在忍不住,偏头笑出了声。   这样的笨蛋,到底是怎么敢冒充星际联合考试第一的? 第86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7   江颂对此种怀疑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别人通过监控看了他整整一个小时,直到下课铃声响,他才忽地从睡梦中惊起。   瞳孔中还泛着未曾消散下去的慌张, 茫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教室, 不是勒普三区。   没有被陈行简抓回去, 手上也没有血。   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回落了几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件衣服。   浓郁的龙舌兰气息扑面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的Alpha笑得阳光开朗。   “你好,我叫林肃,刚刚看你睡着了, 就擅自主张给你披了件衣服,没冒犯到你吧。”   他话音才落,一个漂亮的Omega轻嗤:“笑死,真是戏多, 室内恒温系统调控至人体最舒适的温度, 哪用得着某些人上赶着献殷勤。”   “就是, 这些Alpha外套可臭了。”   “用我的用我的,我是Omega, 信息素还是玫瑰,一点都不臭。”   周遭围拢着一圈学生,各种性别的都有, 像是看可爱小猫一样围拢着江颂,一个个表情好奇又欣喜,兴冲冲地想和江颂说话。   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场面的小妖怪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近在咫尺的Alpha信息素一直往他鼻腔中窜,让他下意识想起了刚刚的噩梦。   这个世界他的人设是风流成性自私自利的劣等Omega,所以为了贴合人设, 当初他才成年就磨刀霍霍地准备做个三心二意的浪荡子。   照着系统给的情话手册,在学校里见一个撩一个,于是当天放学就被人堵住表白,各种性别的都有。   系统找来渣男行为准则,告诉江颂这种情况就该模棱两可,既不拒绝,又不答应。   主打一个暧昧。   江颂照做了,在面对一个Alpha的表白时,他眼帘半压,笑得恶劣,“要我答应你?好啊,学两声小狗叫给我听听。”   这种近乎侮辱人的要求叫面前的Alpha羞恼不已,脸色涨红,却也舍不得拒绝,几番犹豫挣扎,快要挤出声音时江颂不耐烦了。   他背着书包径直把人撞开,微微凉下去的目光斜睨着人,“学不会听话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碍眼的东西。”   他轻哼一声,半点不带停顿地往校门口走去。   陈行简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面色阴郁,眸光沉得吓人。   可江颂像是看不见一样,走近时顺手把书包扔给他,自顾自地上车,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陈行简坐进了驾驶位。   浓郁的薄荷气息失控蔓延,呛得人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颂撩开眼皮,瞧见陈行简指尖在微微发抖,状似平常地拉开储物格,笑着问他:“刚刚那人是谁?怎么耽误这么久?”   “一个同学?”   “是吗?”   陈行简握住一个白色小药瓶,手背上青筋暴突,指尖不断扣弄着瓶盖,他神色不变,像是闲聊般随口问道:“他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表白而已。”   “咔哒!”药瓶上的翻盖被不小心掰断,余下那点断茬在他指腹上划开了个裂口,血很快流了出来。   但他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仍旧偏头看着江颂,嘴角弧度一成不变。   “宝宝,你昨天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一提起这个,江颂就像是有些不耐烦,连语气都微微烦躁了几分。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三番两次的警告我。”   “我没有——”   “好烦,闭嘴。”   江颂捂住耳朵,一副不想听他说话的模样,转头看向车窗外,似乎在生气。   实则这个笨蛋毫无理由的发完火心里正虚,不敢多看人,生怕露馅,转头借着车窗的倒影小心翼翼的偷看陈行简。   他眼尾红得吓人,极为完美的一张皮囊覆着阴翳,松松压下眼帘,就着满手血吃了几颗药片。   缓缓嚼碎的声音在寂静中很明显,压抑的气氛平白让这点声响变得诡异又吓人。   江颂后颈发毛,缩着身体又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一直到家,他都没有跟陈行简说过话,这是系统先生教他的,说是根据《渣男行为手册》上来说,到手了的男朋友就如放在冰箱里的隔夜菜。   能吃,但不新鲜。   江颂要做的,是把这“菜”继续放在冰箱中,眼光放远,放宽,偌大的市场什么青菜萝卜没有,先薅一波新鲜的,没吃的才轮到那“隔夜菜”。   这很不道德。   所以江颂实施起来颇为心虚别扭,前一秒才气汹汹地甩给陈行简一个创口贴,后一秒就噔噔噔地冲上楼,把门掼得震天响。   任凭陈行简如何在门外低三下四的哄都不理人,反而窝在沙发中点开光脑,一口气同意了十多个好友申请。   做这些的时候他耳朵还高高竖着,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扑面而来的信息素浓烈到刺鼻。   他眼都不抬,握着光脑的指尖却紧张到不断用力,待人差不多快走到面前时,他又欲盖弥彰的按熄屏幕,聊天框里对面发过来的信息一闪而过。   有人在向他表白。   江颂没有拒绝。   陈行简脸色又白了几分,缓缓半跪在江颂面前,僵硬地扯开一个笑。   “怎么生气了?是因为昨天接吻弄疼你了对不对?”   他轻轻拉住江颂的手,狭长妖异的长眸沁满怪异的病热,怜爱至极的轻轻蹙眉。   “对不起,哥哥道歉好不好,宝宝要是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   明明姿态已经卑微到极致,可江颂似乎烦极了他这副模样,不耐的甩开他的手,“别烦我,出去。”   “乖宝……”   “听不懂我说话吗?”   江颂打断他的话,起身时咕哝着抱怨:“……看见就烦。”   陈行简瞬间面无人色,无措地再次拽住江颂,指尖凉得像冰块,声音哑得吓人。   “对不起。”   打着颤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哭腔,像是一颗柠檬,直直撞在江颂心脏上。   他顿在原地,许久,微不可闻的叹息被风卷散,心软的小妖怪还是没如系统所交代的那般把人丢下。   他猝不及防地转身,一把抱住陈行简,胡乱的轻轻拍了他脊背两下。   “干嘛这样可怜的道歉?故意的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更为用力的拥抱,陈行简像是要将他整个按到自己骨血中一般,猝然粗重的喘息碎在他颈侧。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道歉,浑身绷得像是一根快断掉的弦,微微发着抖,闷哑的声音满是惊惧。   “颂颂,不要这样吓我……”   “……你不能这样吓我,宝宝,不要这样……”   没头没尾的话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江颂知道他的意思。   可是在原剧情中,他这段时间就是要四处惹下风流债,江颂已经非常克制了。   后面系统理解他的难处,告诉他瞒着陈行简在外面做做样子,树立一个风流浪荡子的形象也可以,不必非要背着男朋友在外找小三小四。   于是兢兢业业的小妖怪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到学校后早上和阔少拉小手,中午就茶言茶语的说两人只是朋友,下午又和纯情学霸勾肩搭背,情话张口就来,惹得对方脸色羞红,眸中情意几乎泛滥成灾。   结果没过几天,他又和这些人划清界限,转头跟其他年纪的高等级Alpha打得火热。   阔少哭着喊着的要跳楼,结果爬上天台又被吓了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江颂和他在一起。   其他莺莺燕燕闹出的事儿暂且不提,最让江颂头疼的是他那个学霸同桌周松砚,一个极其聪明的Beta,原本羞涩木讷,眼里只有学习,完完全全的一个书呆子。   可如今,他拦在江颂面前,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到角落,瞳孔极为怪异的惊颤着,眸中的爱意粘腻痴热。   “颂颂,你已经很久没有理我了。”   江颂变态遇得多了,所以此刻淡定的不行,背靠墙壁,懒散冷淡的压着眼皮。   “是吗。”   “宝宝,是因为那几个碍眼的Alpha吗?是不是他们勾引了你?”   周松砚气息急促粗重,克制不住地拔高声音,“那些贱狗!他们该死!该死!!”   怨毒阴狠的咒骂完,他又陡然温柔下来,眉目间沁满病态的痴迷,哀伤怜爱的凑近江颂,低低祈求道:“乖宝,你看看我……”   “求求你,看看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下高领毛衣,本就是深秋,他穿得极为得体优雅,然而满是刀痕的指骨弯曲着拉下衣领时,脖颈上的皮质项圈便彻底暴露在秋风中。   江颂看到的那一瞬间,瞳孔都克制不住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   “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   周松砚笑着,眸中像是沁着血,既妒忌得发疯,又因为江颂的注视而兴奋到头皮发麻。   “颂颂……”   “……我可以当小三的。”   他嘴角弧度弯翘得诡异,在江颂惊悚的目光中猝不及防的跪到他腿间,仰头讨好的露出自己脖颈上的项圈,轻声喘着:“当狗也行。”   这四个字砸到江颂耳边,吓得他目瞪口呆头晕眼花,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时,乱飞的目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定定站着的高大身影。   是陈行简。 第87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8   后面发生的事情江颂本能地不愿意去回想, 以至于梦境也变得断断续续,只记得最后那一幕——   信息素失控的陈行简从血泊中捡起了那根项圈,在众人惊悚至极的目光中, 缓缓扣至自己脖颈上。   他瞳孔沁着怪异到极致的痴热, 大步迈至江颂面前, 学着周松砚那样跪下, 拉着他的手放在那血淋淋的项圈上,乖巧讨好的笑着。   “宝宝,哥哥也可以陪你玩这样的游戏。”   脸色煞白的江颂手脚僵冷,粘腻温热的鲜血像是顺着指骨攀爬, 一直蔓延至他胸腔上,如同无孔不入的荆棘,钻到皮肉之下,覆上了他的心脏。   窒息感攀到顶峰的那一瞬间, 下课铃刚好响起, 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江颂后背都冒出了一些冷汗。   他缓了好久, 周遭热情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各种信息素讨好的往他鼻尖处凑。   江颂微微蹙眉, 扯掉身上的外套,丢回林肃怀中,脾气很不好的轻嗤:“你这种低等级的Alpha也配拿衣服给我?”   “就是就是。”有Omega跟着应和, 紧接着就想毛遂自荐,可很快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众人只得悻悻作罢。   没有那么多人盯着,江颂总算得以松了口气,悄悄又往角落挪了挪。   他一动,左前方角落那个监控也跟着转了方向, 黑黝黝的镜头好像在直直盯着他一样。   江颂有些不舒服,拧眉瞪着那东西,像是故意试探一般,又往旁边坐了一个位子。   他在最后一排,而且碍于夏侯晟走之前的眼神威慑,没人敢太过于靠近江颂,学校也有规定,前排坐满才能选择后排。   而如今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也只是三四十个学生,江颂坐在最后面突兀显眼到极致,偏偏又没人敢多说多管,直到——   “同学,学校有规定,不能坐在最后一排。”   冷淡平静的声音落在江颂耳边,他下意识看过去,瞧清楚讲台上站着的人时,瞳孔下意识挣大,像是受惊的猫猫,浑身的毛都快炸了起来。   是周松砚!   三年不见,他好像变了很多,五官深邃完美,姿态清雅克制,颀长的身姿宽肩窄腰,修长挺拔,像是沾着露水的青竹,郎艳独绝,干净优雅。   看向他的目光也没了往日的痴热,平静冷淡地像是陌生人般。   他怎么来这儿当老师了?   江颂不可置信,目瞪口呆的模样叫监控后面的男人勾了勾唇,颇有兴致地看这小孩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最终拧眉,拎着自己的小布包“噌”地站起来,噔噔噔地冲上第一排,十分没礼貌的拍拍最靠近讲台的同学。   “你让开一下,我坐这里。”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然后从自己小布包里掏出一袋糖,塞给这位同学当作贿赂,后者被那香甜的草莓甜香迷得晕乎乎的,面红耳赤的连忙收拾东西让开。   江颂一坐下,目光正好看见嵌入课桌里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滚动着周松砚的简介。   显然,上一位同学也正在搜他的信息。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一连串的奖项和头衔简直比江颂命还长。   中央皇家贵族学院最年轻的教授,拥有两个博士学位,三个硕士学位,世界上最年轻的“普斯克”科学奖获得者,是靠一己之力,生生将物理学抬上一片新天地的男人。   江颂一直知道他的同桌聪明,也清楚他是世家大族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但万万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竟然能优秀到这种地步。   对他各种心理活动一概不知的周松砚表情很冷淡,目光似是不经意般划过后排桌子上的那袋糖。   先前那个Beta正在拿着炫耀。   周松砚压下眼皮,指尖悄无声息地扣挠在讲台上,似乎在忍着什么极为恐怖的瘾症般。   然而他面上却平静到不可思议,单手点开课件,看都不看江颂一眼,冷淡道:“我叫周松砚,因为负责曲率拓扑学的老师身体不适,本学期我将代替他给大家上这门课。”   江颂连那门课叫什么都没听清楚,更不要说课程内容了,所以没一会儿又开始脑袋放空的跑马,直至光脑发出细微的颤动。   是夏侯晟。   【宝宝,待会下课我来接你。】   【刚刚机甲模拟练习,现在才出来,所以下课没去找你,对不起。】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道歉的。   但江颂还是顺杆子往上爬,并且借机立人设,开口就调戏:【看看腹肌。】   【……乖宝,回去再给你看好不好,现在人有点多。】   正无聊的江颂给他出馊主意:【你去卫生间呗。】   对面的夏侯晟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忍着那莫名的羞耻,转身进了专属的休息室。   没一会儿,江颂就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照片。   似乎还草草洗了个澡,身上湿漉漉的没擦干净就套上了衣服,被水渍浸湿后的运动短裤贴在大腿上,线条极为流畅漂亮的肌肉微微绷紧,有些僵硬地伸着腿。   他是坐在椅子里从上而下拍的,撩着上衣,绷紧的腹肌似乎因为羞耻而在微微发抖,身下却违背意志的鼓起弧度。   极为下流的一副构图。   对方似乎后知后觉,江颂才看到就飞快撤回,紧接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在后面解释。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了一下你就这样了,对不起宝宝。】   【我没有碰它,现在也没有。】   江颂反应了一下最后那句话,明白过来的时候忽然听到桌角被人敲了敲。   他应声抬头,便看见周松砚正压着眼皮冷淡的睨着他。   “江颂同学,我刚刚在说什么?”   江颂:“呃……您刚刚在问我问题?”   “什么问题?”   江颂:“……问我刚刚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底气的回答让全班噗嗤一声笑开,还是旁边的同学很小声的提醒道:“教授让你说说对于黑板上题目的见解。”   江颂转头看向黑板,密密麻麻的数字夹杂着一堆看不懂的符号,他这个异世界来的半吊子哪里能做得出来。   可他现在是星际联合考试中文体第一的天才,又不能露馅……   心虚不已的小妖怪不得已,只能撑出一副骄傲自满的姿态,轻哼一声。   “这种简单的小问题,怎么配由我亲自来做。”   全班同学目光震惊,周松砚则目色浅淡的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这是三百年前未曾被证明的数学猜想。”   江颂:“……”   他嘴硬了一下:“三百年都没被证明,肯定是错的。”   谁知话音才落,就有同学小声跟他说:“星际联合考试中,天体数学最后一道压轴题就是这个,全国只有你做出来了。”   江颂:“…………”   他们说话为什么不一次性说完?!   一时之间心虚懊恼不已的小妖怪表情几经变幻,最终又故作镇定,一脸深沉的思索片刻,才故作认同的点点头。   “嗯,黑板上的确是我的思路,不好意思,这种课程对于我来说实在过于简单,所以刚刚小小地休息了一下,没太仔细听课。”   “可——”   “这位同学。”先前戳破江颂的学生还要说话,江颂就猛地转头盯着他,笑眯眯地:“小嘴巴,闭起来,好吗?”   这明目张胆的威胁全都被监控收录在内,随着声音一同传到皇宫内廷,正在汇报财政的内阁大臣冷不丁的听见上座的陛下轻笑了一声。   他心神一抖,和其他同僚对视一瞬,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那位陛下不知道在看什么,眉眼沁满笑意,新奇又兴致勃勃,目光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一瞬,专注得有些诡异。   然而下一秒,他又一针见血的指出汇报中的问题,并说了几套解决方案。   从始至终,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几个大臣越发忐忑,噤若寒蝉许久终于得了特赦能离开,不过最后夏逾又点了周祈年留下。   这位内阁首辅两鬓斑白,重新坐下后就听上座的陛下沉吟道:“听说你和你家小辈关系极好。”   倒也不算,和那个新认回来的外孙就始终亲近不起来。   不过也是因为那孩子心理问题过于严重,才回来半年就自己又搬出去住了,很少回家。   想到这儿,周祈年叹气一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听上座的陛下问他:“你是怎么养小孩的呢?”   “小晟之前都是宫女带大的,我只教了他一些力所能及的知识。”   周祈年适时接话:“可王储殿下和您关系很亲近。”   夏逾笑着摇摇头,“那孩子很独立,加上幼年经历过于糟糕,从来没有把我当成父亲过,从小到大,他都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君臣之间的。”   “王储殿下很优秀,但情感内敛克制,对亲近之人不善于表达而已。”   不善于表达?   夏逾回想起在江颂光脑上瞥见的聊天内容,夏侯晟的爱意几乎快从屏幕那端溢出来了。   才认识几天而已。   年轻人之间的情感,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也短暂得稍纵即逝。   所以夏逾并不在意。   他目光落在屏幕上,重新得以坐下的小孩狠狠松了一口气,趁着周松砚背过身去,飞快从自己小布包里掏出一袋糖果,隔空扔给刚刚被他凶的那个同学。   同时还不忘凶巴巴的无声威胁:“别再说话了!”   夏逾嘴角微勾,指尖发痒,鬼使神差的隔着屏幕碰了一下江颂的嘴巴。   他刚刚看到了他有小虎牙,尖尖的,很可爱,咬人肯定也会很痛。   坐在下首的周祈年隔了许久,才听到夏逾轻声说:“我要养的,是一个脾气很坏的小孩。”   “呵,其实也不坏。”   “不过很笨,胆子看起来也很小。” 第88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9   江颂经过那一遭, 上课再也不敢开小差了,兢兢业业的瞪着眼睛看黑板,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实则瞳孔根本没聚焦。   盯着黑板发一会儿呆, 又将视线转到周松砚身上, 看他斯文矜贵的模样, 和记忆中那说话都会脸红结巴的同桌简直判若两人。   三年而已,他怎么长成这样的?   不过在他映像中,他的确年纪要大一些,听说是因为上学晚, 又因为家里面的事情再三休学,这才导致落到和自己一个班级。   当年项圈那事闹得很严重,周松砚脖颈都被陈行简扯开了一个恐怖的裂口,鲜血喷溅, 如果不是医护人员来得及时, 恐怕这人都凶多吉少。   江颂觉得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 所以才下课就飞奔凑上去,随便找了个理由拦住周松砚。   “周教授, 刚刚课上我还有几个问题不懂,可以去您办公室详细再了解一下吗?”   周松砚压着眼皮看过来,眸色冷淡沉静,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在这里说就好。”   疏离的态度显然是心存怨恨,江颂很理解,也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才想要尽可能的弥补他。   可是糖已经送完了。   他翻找了一下布包里的零食,除了被他吃剩的面包,擦过的汗巾, 喝过的迷你矿泉水,其他就不剩下什么了。   江颂叹气,暂且放弃了食物贿赂这条康庄大道,转而按出手腕上的光脑,笑容灿烂的仰头。   “周教授,可以加你一个好友吗?”   “抱歉,我不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周松砚面不改色的越过他就想要离开,但江颂此刻就跟牛皮糖一样粘上去。   “别呀,我们加一个呗,我可是星际联合考试中的文体双一,你有不会的科研问题可以和我讨论的。”   他大言不惭,说:“我肯定能帮到你,我很厉害的。”   三年前连最基本的数学题都解不出来的笨蛋,现在却洋洋得意地夸下海口。   真是一点没变。   周松砚瞳孔微不可见的轻轻发着颤,余光瞥见教室后门处的身影时,眸底情绪又怪异地扭曲了一瞬。   转而抬头时却平静得不可思议,他像是不想和江颂过多纠缠一般,冷着脸调开光脑,“勉为其难”地和江颂加了好友。   “教授再见!”   江颂笑得眉眼弯弯,朝着周松砚背影挥手,那热络欢快的模样,哪里找得出半点坏脾气。   看见这一幕的夏侯晟目色晦暗,视线掠过周松砚背影,心脏像是被按在醋里面一样。   这种情绪一直在不断积压,尤其是回去的路上江颂总在看光脑,指尖哒哒哒的在上面打字,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又冷不丁的按熄屏幕。   “你怎么总看我?”   夏侯晟眼帘轻压,盖住眸底越发浓重的不安,小声道:“……很想你。”   突如其来的直球让江颂耳尖微微发热,他故作镇定的收起光脑,目视前方,十分冷静的“哦”了一声。   情场老手就该这样泰然自若。   不过下一秒,他前脚才进了家门口,后脚夏侯晟就在后面锁了门。   “宝宝。”   闷哑的声音粘腻得有些不同寻常,江颂步伐猛地顿在原地,屋内还没来得及拉开窗帘,光线晦暗不明。   他听见夏侯晟在后面说:“我给你看腹肌好不好?”   江颂:“……”   最后不仅看了,还被迫上手做了一番流氓,在一阵极为下流粗重的闷喘呜咽中,那震颤的腰腹猛地绷直痉挛了许久,最终才陡然泄力般抱着江颂仰倒下去。   他瞳孔中的光甚至都是散的,面色潮红靡烂,下颌满是水光,张嘴剧烈喘着,身体还在一阵阵发颤,似乎还在竭力缓解那超过承受能力的快/感。   这番剧烈的反应让江颂有些不理解,只是□□一下腺体而已,有那么舒服吗?   因为腺体的残疾,以及陈行简过度的保护和娇养,以至于江颂这个外来者即便过了十多年的时间,也没有意识到腺体究竟是多么私密的存在。   那是信息素的囊袋,是一切情/欲的根源,他放纵觊觎者肆意吮吻自己的腺体,吞吃信息素,这和配偶之间的欢爱毫无区别。   之后又被抱着黏糊了许久,夏侯晟才在江颂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去洗澡换衣服。   他前脚才走,后脚江颂光脑就传来消息提示的声音,原本散漫懒洋洋的小妖怪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按开光脑,和周松砚的聊天界面上全都是他发过去的消息,对方则回应得寥寥无几,似乎对他兴致缺缺。   江颂很高兴他能变得这样正常,连打字都带着几分欢快气息。   从浴室匆匆洗漱出来的夏侯晟抬眼就看到江颂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脚,他心情很好的时候就会这样,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好像能被阳光晒成一团甜糯的棉花糖。   还是草莓味的。   喉腔中又蔓延出一阵痒意,夏侯晟气息轻颤,挪开目光缓了一下,这才掩下面上的痴态,故作平静地快步走向江颂。   “宝宝……”   挨近的夏侯晟下意识瞥了一眼江颂手里面的光脑,聊天界面上全都是江颂发过去的消息。   【你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给的,只要你喜欢。】   【你怎么又不回我消息,你回一下好不好。】   【嗨喽嗨喽?】   暧昧热切的态度叫夏侯晟嘴角的弧度瞬间僵冷下去,陡然浓烈的雪松气息变得极富侵略性。   江颂后颈发凉,眸光才从光脑上抬起来,从后面揽住他腰的夏侯晟直接将他抱到自己怀中坐着。   “在和谁聊天。”   江颂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紧迫感,慢悠悠的从聊天界面退出去,随口道:“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这样刨根究底的追问似乎让江颂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变得不太好。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夏侯晟吞咽着因焦虑而大量分泌的唾液,鼻尖蹭到江颂后颈的腺体上,拼命嗅闻着从中溢出来的信息素,发哑的声音藏着些许委屈。   “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就要限制我的私生活?”   脾气很不好的小祖宗压下满腔心虚,害怕自己早些年的“风流债”被刨出来,于是先发制人的扣帽子甩锅。   他一把将人推开,脸色有些冷,“我就不能有其他朋友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是不是想要分手?”   “我没有!”   夏侯晟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眼尾沁上血色,浑身绷得微微发抖,紧紧贴着他,急切惊惧地重复道:“我没有想分手。”   “对不起,宝宝,不要生气,对不起……”   他湿红着眼尾,讨好的啄吻江颂眉眼,姿态卑微到极致。   “我不问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不能分手,不能说这样的话……”   越到后面他声音里的哭腔就越严重,甚至因为犯病,急喘的时候险些窒息。   吓得江颂连忙掰开他的嘴巴,伸手压住他的舌尖,让其不要堵住喉腔中的喘息,又亲又哄的安抚了许久,夏侯晟才缓过来。   看着湿漉漉的手,以及口鼻压在他后颈腺体上剧烈嗅闻的夏侯晟,江颂觉得自己大概干了件蠢事——   夏侯晟也许是个傻子,但绝对不是好糊弄的“冤大头”。   甚至在他身上,江颂竟然看到了和陈行简如出一辙的疯劲。   是不是全天下的变态都比较像?   江颂眉头都快耸拉成了个八字,想起来当初周松砚那事发生后,他为了逼陈行简去进行强制心理干预,于是跟他提了分手。   谁知那个疯子崩溃到理智全无,把江颂逼到角落,跪在地上塞给他一把匕首,强行握住他的手将刀尖抵在自己脖颈上,又笑又哭的求着江颂杀了他。   那一次是两人吵得最激烈的一次,连江颂这个老实小妖怪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那种压抑和绝望像是从灵魂上席卷而来的,熟悉到极点,一股脑的涌入心脏处,逼得他理智全无,甩开匕首给了陈行简两巴掌。   偏偏这人病态到极点,不躲不让,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急切的去舔吻他的指尖和掌心,讨好至极的轻声哄弄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江颂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掏空自己的灵魂,将全部情感寄生于另一个人身上。   明明可以活成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偏偏要做那菟丝子,扎根于另一个人身上才能活下去。   江颂又怒又怜,最终又被陈行简重新哭软了心肠,没狠下心来纠正他过于极端的爱意。   现在同样,夏侯晟可怜至极的哀求着他,心软又笨蛋的迷糊鬼便又被骗着做了许多下流事。   最终精疲力竭的睡着后,根本不知道夏侯晟偷偷按开了他的光脑,拍了一张两人相拥而眠的照片。   很暧昧,灯光晦暗,江颂脖颈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吻痕,甚至喉结处还淌着水光,湿漉漉的液体积聚在锁骨处。   而紧紧拥着他的夏侯晟侧颈有好几处齿印,胸口上也布满抓痕,两人都没露脸,紧紧贴在一起,亲密地犹如嵌在一起般。   仔细检查了一番,夏侯晟才点开江颂和周松砚的聊天界面。   选择照片。   发送。 第89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0   几乎是瞬间, 聊天框上方就显示出了“正在输入”。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夏侯晟压着眼皮,眸中翻涌出嘲讽和极端的恶意。   他慢悠悠的将照片撤回, 打字:【抱歉, 手滑误发。】   做完这一切, 他又单方面将周松砚拉进了黑名单, 删除了刚刚的聊天记录。   等到明天早上,江颂发出去的消息不会受到阻碍,只是收不到回复而已。   一无所知的小妖怪还在呼呼大睡,第二天被夏侯晟从被窝里捞出来时人都还是迷糊的。   耸拉着眼皮半睡半醒的被抱到浴室, 让张嘴就张嘴,让抬头就抬头,萌得夏侯晟气血翻涌,哑着声音“乖乖”“宝宝”“心肝儿”喊个不停, 又亲又顶, 耽误了许久才从里面出来。   等到吃完早饭, 两人的第一节课理所当然地迟到了。   面对班里整齐划一的视线,江颂有些脸热, 尤其还是周松砚的课。   对方听见动静,只是冷淡的撩着眼皮看了一眼,便平静道:“进来吧。”   帮江颂提着书包的夏侯晟对所有视线视若无睹, 选了一个离周松砚最远的座位,自顾自的把江颂上课的所有东西准备好,嘴里还在碎碎念。   “宝宝,零食给你放在书包里,但是不能吃太多。”   “现在天热,要多喝水, 不舒服了要赶紧和我说,好吗?”   处在视线中心的江颂有些不自在,尤其还耽误同学们上课,更是局促,小声催促夏侯晟:“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   夏侯晟笑笑,余光瞥过讲台上的周松砚,不经意间对上目光,他扯着唇角笑笑,当着所有人的面俯身吻住江颂。   没有一触即分,甚至舌尖抵进齿间吮吻吞咽了一下才退出来,唇上都被水渍浸得湿漉漉的。   “好了乖宝,我待会下课来接你去吃饭,记得看消息。”   一直等到人离开,江颂那股羞耻劲都还没缓过去,可是他的人设是浪荡子,所以对于这种场面绝对不能露怯,以至于他耳尖红得都快滴血了,还要佯装平常自然。   周松砚没看他,压着视线冷声道:“既然人来齐了,就开始上课吧,把昨天的课后作业拿出来我检查。”   课后作业?   什么课后作业?   江颂茫然地看着大家纷纷拿出课本翻动,他也照猫画虎,结果下一秒,周松砚径直走到他旁边,伸手按住他的课本。   修长白皙的指骨很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疤痕很多,甚至袖口底下的手腕处都有一道极为明显狰狞的痕迹。   可三年前,那双手明明很干净……   江颂忐忑的心情忽然沉到谷底,局促地屏住呼吸。   周松砚本来不是剧情人物,但是因为他当初不负责任的撩拨,以至于他平白无故地遭受灭顶之灾。   心下重重叹气一声,不等对方询问,他就主动站起来坦白:“抱歉,周教授,我忘记有这份课后作业了。”   周松砚指尖微顿,撩着眼皮睨了江颂一眼。   “待会下课我办公室一趟。”   “……哦。”   情绪低落的笨蛋又往他手腕处瞥了一眼,眸中闪烁的愧疚和自责让周松砚眼前都炸开了一阵白光。   他咬破舌尖才堪堪压住表情,失焦的瞳孔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看清楚东西。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愚蠢,他也承受不了再失去他三年。   他已经快疯了……   再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周松砚,迟早有一天,他脚下匍匐的狗只会剩下自己。   至于那些登堂入室的小三,自然该扒皮碎骨!挫骨扬灰!!   贱狗!!   周松砚转身,额角青筋绷紧突突跳动,想着待会下课怎么最大程度的留住江颂的信息素。   他会邀请他坐在沙发上,他会给他喝水,故意调高温度,让他热得更快,幸运的话或许能拿到他遗留的外套。   仅仅是想一想,周松砚就脊骨发麻,腰腹打颤,他狼狈的转身面对黑板,手里机械的写着板书,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扯了一下领口。   藏在下面的东西露出了一点痕迹。   那是一个项圈。   一个刻着江颂名字的项圈。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周松砚几乎一秒都不想要耽搁,正要喊江颂时,门口忽然被敲了两下,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覆面禁卫。   “您好,周教授,我想找一下江颂同学。”   啧。   周松砚指尖死死扣在桌面上,指甲缝隙甚至外翻崩出了血丝,他心下不耐烦到极致,面上却冷淡的紧。   “有什么事吗?”   “陛下想要见见他。”   ——   江颂做坐到悬浮车上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懵,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满腔疑惑压得他颇为紧张。   不会是被发现什么了吧?   还是说这位陛下只是想见见在星际联合考试中文体第一的天才?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时,光脑上接到了夏侯晟的消息。   【宝宝,临时接到了个任务,中午不能来接你吃饭了,到时候我让人把午饭送到家里面。】   江颂正要跟他说自己被陛下召见的事,但才打出第一个字眼车就缓缓停了下来,笑眯眯的李德站在外面。   “江同学,到了。”   “哦。”   江颂只得收起光脑,从悬浮车上下来时被面前恢弘精致的宫殿惊了一下。   错落有致的建筑物圣洁漂亮,大片大片的月季花修剪得体,缠绕于阶梯和扶手,缀着露珠徜徉在阳光下,处处可见奢华典雅。   长廊弯绕,走了许久才抵达一处极为漂亮的茶厅。   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江颂好奇的从李德身后探头,瞧见坐在花园边上的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浅色休闲服饰,身高腿长,肩宽窄腰。   他眼帘轻压,眸光平和温缓,举止优雅绅士,内敛的锋芒极富压迫感,即便气质和缓,那属于上位者的威慑力还是叫人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这是天穹帝国的皇帝,夏逾。   原剧情中只提到过几句,说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圣者明君,心胸宽阔,仁慈怜悯,军事天赋和政/治手段都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一想到这儿,江颂更紧张了。   因为他不仅顶替学籍,还大逆不道的威胁他那个Omega儿子和自己在一起。   今天突然把他叫过来,肯定是兴师问罪的。   怎么办?   江颂紧张到有些同手同脚,在夏逾目光看过来时,拘谨局促得猛地停在原地。   那副炸毛警惕的模样,好像面对的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般,说不定喘口气都能把这笨蛋吓得转头就跑。   夏逾忍着笑,勉强压下自己那恶趣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再温和一些。   “不用紧张,请你来这儿只是想聊聊天而已。”   江颂不信。   一个帝国皇帝,整天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花时间来和他这个骗子聊天。   他肯定是别有用心。   说不定就和小说里那样,先礼后兵,等他坐下后就开始说OO恋有多么道德沦丧天理不容,然后甩出几个亿的支票让他滚蛋。   那他拿还是不拿?   江颂心里想的乱七八糟,等到同手同脚地坐下后,夏逾才想说话,他就紧张地全盘交代。   “是的,我和王储殿下正在交往。”   “不过是他先追的我!”   说谎让江颂心里发虚,不过表情很是正气凌然,胡说八道:“我其实百般拒绝,明白我这样的身份实在难以高攀王储殿下,毕竟他那样优秀。”   话落到这儿,这马屁精就很聪明的拐了个弯,态度很是严肃,说:“之前我就很惊叹王储殿下的教养,彬彬有礼,进退有度,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今天有幸能见到您,才发现果然是随了您的风采。”   一连串的彩虹屁听得夏逾忍俊不禁,忍着笑逗弄这个小骗子。   “原来你和小晟在交往啊。”   江颂:“!!!”他不知道这事?   暴露早了。   懊恼不已的江颂立马表衷心,“也可以不交往,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夏逾面上笑很温和,闻言压下长眸抿了一口清茶,不置可否。   帝王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更何况江颂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笨蛋,所以在夏逾沉默下去后便越发忐忑。   许久,在他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的时候,夏逾忽然开口:“有什么想玩的吗?”   江颂:“???”   他愣了一下,茫然的表情很可爱,像是猫猫歪头疑惑一样。   夏逾嘴角上扬,心里想着,江颂撒娇起来肯定没有谁能拒绝得了。   心脏微微酥麻,衍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期待感——   想看他撒娇。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并没有让夏逾警觉,他大权在握随心所欲惯了,以为一切都能尽在掌控。   所以他寻着猫猫可能爱玩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说:“游乐园?星际动物园?还是……操纵机甲?”   说到最后一项的时候,江颂眼睛猝然亮了一下。   他很早就好奇那些所谓的机甲了,有的庞大到甚至能有六十多层楼那样高,凝聚了人类最为前沿的科技,最为顶级的审美。   强大而冷峻的机械是奇迹的赞歌,是星际时代最无与伦比的象征符号。   可惜操作极为复杂,江颂即便心里很好奇,可是想着教他会让陈行简更辛苦,于是便悄悄藏起了这事。   如今听到有机会,他一时没忍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机甲,我想去看看机甲!”   夏逾看他那亮晶晶期待不已的眼神,指尖似乎都有些发麻。   他又看到这个小骗子的虎牙了。 第90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1   江颂说完那话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妖怪无法想通的试探。   比如说表面上是带着他去看机甲,实则是在暗戳戳的威胁,告诉他如果不离开他儿子帝国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心里砰砰直跳的笨蛋呼吸阵阵发紧, 眼看夏逾要站起来, 他连忙改口:“那个, 其实不看也行。”   “为什么呢?”   江颂见缝插针的拍马屁:“我一直很仰慕您, 如今有机会和您见面,自然不想浪费任何一丁点时间。”   忍笑的夏逾故作疑惑:“仰慕?我有哪里值得你仰慕的?”   “有啊,有很多。”   江颂绞尽脑汁的夸人:“您强大俊美,智谋无双, 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皇帝,我就是看着您长大的……呃不是!我是听着您事迹长大的,从小就立志成为和您一样厉害的人!”   “是吗?”   夏逾目光划过江颂后颈,这小孩一紧张就控制不住信息素, 那草莓甜香一阵一阵的涌过来, 但大概是腺体残疾的原因, 那味道并不浓郁。   出于一种很怪异的私心,夏逾压着眼皮笑笑, 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现在也很优秀,能在星际联合考试中获得文体第一,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果然, 这话才落,那信息素浓郁程度简直是成倍增加。   心虚不已的笨蛋脊背几乎绷成了一根弦,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您,您实在是过誉了。”   他很小声地澄清:“我不是天才,我一点也不厉害。”   系统轻咳一声:【人设。】   “但是话又说回来。”硬着头皮撑天才的江颂深吸一口气,“我学东西的确比较快, 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   那硬梆梆夸自己的架势好像为难的不行,别别扭扭的好像整个人都快打结了。   夏逾实在忍不住,低头笑得肩膀都在轻颤,侍奉在不远处的侍臣面色惊诧,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陛下性格温和宽厚,但像如今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许久,他才勉强压住笑意,起身朝江颂伸手,眉目间情绪很是愉悦。   “那这位很厉害的小天才同学,我们一起去看机甲可以吗?”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再拒绝反倒显得心中有鬼,于是江颂只能咬咬牙,把手搭到了夏逾掌心中。   一时紧张,让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牵手这个举止有多奇怪。   夏逾也没有觉得唐突,他只是觉得江颂看起来很小一个,待会要空间跃迁,颠簸的时候若是磕碰到,皮肤上留了痕迹该多可怜。   所以即便上了舰艇他也没有把人松开,甚至还颇为体贴的说清楚了空间跃迁的危险,吓得江颂一愣一愣的,最终紧紧贴着夏逾坐下。   身后的副官绷着表情,始终没敢说舰艇的设计早就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了,别说颠簸,在舷窗上立一枚硬币全程也不带倒的。   果然,全程下来平稳得江颂差点睡着,迷迷糊糊睁眼后,夏逾跟他解释这一次跃迁是前所未有的顺利,没有遇到空间颠簸。   江颂脑子还没清醒,听到这番解释下意识的笑,慢吞吞的说:“我们是不是很幸运?”   舰艇内灯光还没有开,晦暗的光影中,他眸光温软得不可思议,浑身沁着草莓甜香,懒洋洋地拖着尾调。   他在撒娇。   那一瞬间,夏逾呼吸像是猛地紧在了胸腔中,指尖上的麻痒一路窜到心脏,那里跳动的声音大得有些吓人。   鬼使神差的,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   “是的,我们很幸运。”   江颂揉揉眼睛,没注意那里里藏着的情绪,灯亮之后跟着夏逾下了舰艇。   落地后又转乘了几部电梯,直到最后,银白色的金属大门在他面前打开,江颂被眼前震撼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细长的塔桥尽头,一座通体漆黑的机甲如沉睡的巨人般矗立在巨大的穹顶式实验舱内,流线型的外壳由纳米合金铸造,表面流动着暗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机甲的头颅微微低垂,眼部是一对狭长的弧形光带,未激活时呈现暗红色,仿佛在凝视自己的造物者。   它四周环绕着数十层环形钢架平台,密密麻麻的机械臂、全息投影和数据终端如蜂群般运作。   空中悬浮着微小的维修机器人,它们像萤火虫一样在机甲关节处游走,偶尔溅起一串串电火花。   江颂认识它,二十多年前在异族战争中以一己之力扭转形势,将倾轧在帝国边境的侵略族群抹杀干净的传奇存在。   它叫星槎。   独属于夏逾的机甲。   江颂惊叹于人类伟大的创造力,呆呆的往前走了两步,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塔桥之下不见底的高度时,整个人被吓得踉跄了一下。   后面的夏逾揽住他的腰,把人护在怀里后有些好笑。   “胆子这么小?”   江颂脸色微微发白,闻言下意识瞪回去,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随时会发现他撒谎的夏逾,又僵硬地扯出个笑。   “我恐高。”   “别怕。”   夏逾忽然倾身把他托抱起来,过大的体型差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江颂上半身整个按到自己怀中。   和他想的一样,这个过于可爱的小骗子浑身都很软,肉好像都长到了腰下那点地方,小小的一个,像是一团软乎乎的棉花糖。   还是草莓味的。   夏逾无意识的收紧力道,垂眸哄人时,低沉的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躲在我怀里就看不到了,乖乖的,我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害怕露馅的江颂有些忐忑,埋在夏逾怀中很小声地问他:“我需要上手操作吗?”   他那点小心思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夏逾唇角上扬,哄着他:“星槎的操作系统和其他机甲不一样,所以得需要我手把手地教你才行。”   跟着后面一言不发的几个军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沉默得拉开机甲舱门,所有人都十分有眼力劲的没跟进去。   舱门关闭的那一刻,两人说话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我现在有一点紧张,可能看起来会很笨,您会骂人吗?”   “不会的,别害怕,只是带你来玩而已。”   江颂不相信,整个人严正以待,甚至准备找系统开挂,谁知因为和夏逾接触太过,系统直接进了隐私模式。   后知后觉的笨蛋才总算意识到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有些暧昧,于是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却被夏逾抱得更紧。   “怎么了?”   “我自己能走路。”   “可是操纵机甲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我需要时刻关注你的每一个步骤。”   夏逾如是说道:“别紧张,只是学习而已。”   对此江颂有些怀疑,尤其是等坐下后,他整个人几乎是嵌在夏逾怀中的,脊背贴着他胸口,腿挨着腿,连信息素似乎都缠在了一起。   他才知道,原来白兰地的味道是这样的,野性粗狂,侵略性极强,独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让他挤到嗓子眼的拒绝又很没骨气的咽了回去。   如夏逾所想那般,江颂的确是一个很怂的胆小鬼。   他生怕惹得这位陛下不悦,叫他追究起自己的愚笨来,到时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那肯定脑袋不保。   所以江颂此刻佯装淡定,仍由夏逾带着他握住操作杆。   “好了,现在轻轻推它。”   江颂身体梆硬,机械紧张的跟着他的话去做,力道用得有些大,不小心将推力推到最定格,星槎猝不及防启动,猛地上升直接顶破了苍穹。   剧烈的颠簸和摇晃让江颂脸色都吓白了,尤其是精神链接,以至于他的视野和机甲的视野是一样的。   所以刚刚他亲眼见证了自己的脑袋顶破穹顶,劈里啪啦的坍塌声响彻耳边,还好里面的工作人员早就有序撤离了。   但这也是闯祸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颂眼眶发红,手脚僵冷,视线的猛然拔高让他不知所措到极点,哪里还记得什么伪装,吓得只想赶紧回家。   要不直接坦白算了。   装什么天才呀。   他就一个笨蛋!   江颂咬紧牙关,眸中积聚出水雾时,夏逾握住了他僵在了操纵杆上的手。   “颂颂,别怕,你做的很好。”   温柔耐心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温热的触感印在眼角处,江颂愣怔了一瞬。   夏逾……刚刚吻掉了他眼角的泪痕。   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握在操作感上的手被带着摇转,同时另一只手被夏逾拉着指尖飞快在透明光板上飞速点击。   下一秒,江颂眼前的场景几经变幻,扭曲的空间眨眼翻转,从戈壁大漠跃迁至无垠星空,飞速前进的机甲不断躲闪流窜的陨石。   那种在危险之间反复横跳的刺激感瞬间攫取了江颂所有感官,他肾上腺素飙升,那个诡异的吻被甩出了十万八千里外,在一次次加速中“哇”个不停。   极端的兴奋刺激得他脸上都浮出了一层粉色,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紧紧贴在夏逾怀中,大声地吼:“哇!哇!”   “好玩吗?”   “好玩!!”   夏逾笑着,“想再快一点吗?”   “想!!”   夏逾顺势加速,听到了更为放肆的笑。   庞大的满足感充斥在胸腔中,扑面而来的草莓甜香刺激得他头皮发麻,眼前都炸开了一阵白光。   他瞳孔剧烈颤着,嘴角弧度越来越大,面上溢着一层怪异的潮红,哑声问怀中的小骗子:“下次还来不来?”   “来!” 第91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2   从机甲中出来的时候, 江颂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脸上浮着一层薄粉,兴奋到额前发丝都湿了些。   夏逾牵着他, 伸手把他头发往后捋了一下以防扎到眼睛, 眉目间溺着喜爱, 像是满心满眼都是面前人一样。   周遭的副官和上将眼观鼻鼻观心, 谁都不敢多嘴,甚至不敢多看江颂一眼。   心思还落在机甲上的笨蛋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回程路上才想起来问夏逾为什么要带他来玩。   后者眼帘轻压,眸中散着笑, 沉吟了一会儿才低低轻叹。   “因为颂颂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没忍住。”   江颂一脑袋问号,“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   夏逾脸不红心不跳的岔开话题:“以后经常见就好了。”   欲言又止的江颂满腹狐疑,稀里糊涂的加了夏逾的联系方式, 又被他亲自送了回去。   不得不说, 这位皇帝陛下的确如传言那般脾气很好, 而且很善于引导,不过一天时间, 江颂那点警惕就被软化得不剩丝毫。   甚至因为夏逾的故意纵容,这小祖宗的脾气也逐渐显露出端倪,连敬称都不喊了。   “我还可以去玩你那个机甲吗?”   人类科技的巅峰, 机甲历史中的神话,在他这里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型玩具,偏偏夏逾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甚至理所当然的说:“当然可以。”   “你想要什么时候玩都行,甚至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江颂:“!!!”   这豪横的架势简直像极了一个昏君所为, 江颂觉得这肯定是试探,所以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不用不用,我能碰它就已经很满足了。”   话落,车刚好停在他那栋花园小别墅面前,江颂偏头看了一眼,确定到了地点后转头从自己书包中扒拉出一堆零食,全都塞给了夏逾。   “今天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的款待。”   说完就拎着书包跳下了车,一路小跑回家。夏逾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见不到人影后才敛回视线。   他看向自己怀中的零食,糖果居多,还有一袋打开吃了一半的果脯,大概是装在背包中太久,上面也沾了些信息素。   浅淡的草莓甜香似乎能黏附在皮肉上,往骨血里钻。   可惜这气味散得很快,干涸的土地才淋了一点毛毛雨,解不了渴,反而牵引出更大的瘾。   后排车座上只有夏逾一个人,天色昏暗,车窗外灯光如流水般划过,暗淡的光影模糊了他面上的所有表情。   许久,他轻轻将那袋果脯举到鼻尖处,很重,很重的嗅闻了一下。   ——   江颂才回家,确定夏侯晟还没回来,第一时间就冲去洗澡。   这是在陈行简那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腺体残疾,无法被彻底标记,本来陈行简就对此极度焦虑,以至于江颂身上一旦出现其他人的信息素,这人就会变本加厉的标记他。   后颈的腺体几乎被□□得破皮,肿胀得碰都碰不了,江颂气恼,偏偏陈行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能哭得比他还可怜。   系统说陈行简会像后面那样极端,很大一部分都是江颂自己惯出来的。   可是不惯着他又能怎么办,那个疯子甚至能因为他一句“分手”而崩溃到认知错乱。   陈行简是寄生在他身上的菟丝子,将他推开无异于割骨剜肉,那样陈行简会活不下去的。   【可是你这个世界的人设是风流成性。】   江颂自然记得这事,他匆匆从浴室中出来,翻箱倒柜的找出香水往自己身上喷。   “身上留有谁的信息素都行,但唯独不能是夏逾的,那可是夏侯晟养父。”   要是让夏侯晟误会了,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手慢脚乱的作假一番,江颂甚至想着要不要为了贴合人设,给自己锁骨上画点吻痕。   系统很支持,并夸赞说这是一个天才想法,于是屁巅屁颠的给江颂找来了教程。   正在一人一统试图伪造风流浪子的形象时,江颂放在旁边的光脑忽然响起了铃声。   他以为是夏侯晟,便看都不看的就随手接了起来。   “喂。”   对面没有回应,细微的电流声中,寂静一秒后猝然传来一声极为粗重急促的喘息。   像是兴奋到几近崩溃,以至于喉腔中挤不出任何字眼,只有几声破碎而诡异的呜咽。   江颂拧眉,“你好?需要帮助吗?”   是不是哪个生病的人打错电话了?   他没多想,正要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叫救护车时,一道连哭带喘,半笑半泣的声音忽然从中传了出来。   “……宝宝。”   极为熟悉的声线像是一道惊雷般炸在江颂耳边,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皮,他甚至脑袋都还没转过来就本能的挂掉了通话,“啪”的一下把光脑扔得老远。   是陈行简。   是陈行简找过来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江颂像个小复读机一样只会重复这三个字,紧张得赤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他知道陈行简会很快找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办?按他那架势,怎么可能会像剧情中那样和夏侯晟强强联合。   现在他不捅了夏侯晟就是谢天谢地了。   当然,从最开始江颂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在看到夏侯晟不太聪明时,才想借他刷刷人设值,至于剧情那块的积分,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就想着能挣多少是多少。   正在他焦头烂额时,被他丢出去的光脑又嗡嗡响了两下。   他犹豫了一秒,然后慢吞吞的靠近重新把它捡了起来,入目的便是铺天盖地的信息。   【乖宝,我来接你回家了。】   【都是我的错,没有主动把通知书的信息改成你的,我已经自罚过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   【宝宝,给我再听听你的声音。】   【乖宝,求你了,再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刚刚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啊宝宝,心脏快要跳烂掉了,我把它挖出来好不好。】   【挖出来,把宝宝塞进去。】   ……   飞速刷新的信息越发变态,江颂看得眉头微蹙,想要退出消息界面,但光脑就像中了病毒一样根本划不动。   掰扯了好一会儿,他索性把这玩意儿丢掉了一边。   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   他跟缩头乌龟一样躲进被窝里,原本很紧张的,结果因为白天玩得太嗨,在紧张中直接睡着了。   于是等夏侯晟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蜷缩在被窝里的江颂。   他睡觉很乖,很喜欢团起来,因为躲在被窝底下,脸上被闷出了一层薄红,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张着,连小小的呼吸声都很可爱。   浓郁的草莓甜香从四面八方涌来,夏侯晟几乎是瞬间起了应激反应,被极端的满足感冲击得眼前都有些微微泛白。   他跪趴在床边,眸光亮得极为恐怖,不断大口嗅闻着逸散在空气中的信息素,身体都被刺激得微微发颤。   仅仅只是闻一闻味道,夏侯晟就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他吞咽着口腔中大量分泌的涎液,喉腔中溢出一声怪异的喘息,急躁的扯掉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爬进被窝,一点点把江颂搂进怀中。   睡着的笨蛋被这点动静弄醒,迷迷糊糊的撑开了点视线,意识到有人贴在自己腺体上嗅闻时,他先是茫然了一秒,然后忽然意识到些什么,吓得立马转头。   是夏侯晟。   不是陈行简。   提到嗓子眼的心陡然松懈下去,夏侯晟问他怎么了,迷愣愣的江颂瞬间眉头一竖,脾气十分坏的模样。   “你是不是没洗澡就来抱我了?你怎么能这样不讲卫生呢?”   他手脚并用的推搡着夏侯晟,“出去出去,臭死了!”   其实哪里臭,这人身上清清爽爽的,全是浓郁的雪松味,不同于Alpha的侵略性,很温和干净,非常舒适。   但江颂心虚,他光脑还亮在不远处呢,所以佯装气急败坏的把人给赶到了浴室,这才急匆匆的去捡那个光脑。   低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后那几条消息——   【我的乖宝肯定是被这些贱狗哄骗的对不对,他们勾引你,浪荡下贱地上赶着做小三!】   【没关系的宝宝,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别怕。】   最后那两个字眼简直让江颂毛骨悚然,指尖胡乱按着屏幕,发现有用后连忙把这号码拉黑举报。   之后一晚上他都忐忑得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第一节课他困到眼皮都撑不开,于是中途准备去趟卫生间洗把脸醒一下神,谁知才转过拐角就被人猛地拽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那一瞬间,江颂瞌睡都吓醒了,还以为是陈行简找了过来,白着脸转头看见周松砚时,猛地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把我拉黑?不是说要补偿我吗?为什么又骗我?”   周松砚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苍白,长眸中满是血丝,喘息急促破碎,像是濒临崩溃一般,瞳孔极为怪异的缩成一个细点,惊惧恐慌的发着颤。 第92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3   然而捕捉到江颂眼中的惊诧时, 周松砚思绪又像是猛地被火舌燎过,摇摇欲坠的理智陡然再次绷紧。   不能被江颂发现……   他必须得最大程度利用那仅有的怜悯和愧疚,蚕食掉其余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所以仅仅一瞬, 周松砚眸光中的情绪便蓦地沉落下去, 灰蒙蒙的, 似是失望至极。   “你永远都是这样, 兴趣来的时候逗弄一下,新鲜感没了就撒手不管,是不是即便我死了,你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沉哑的声音压着一丝闷颤的哭腔, 周松砚许是一宿没睡,散乱的领口不似平常那般扣至最上方,反而松垮的解着一两颗扣子,于是他脖颈上的疤痕便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极为恐怖, 像是整个脖颈被撕裂过一般, 以至于现如今的医疗科技都不能将那里的皮肤恢复完整。   江颂不是一个合格的风流浪子, 相反,他胆小又老实, 所以在看到自己曾经的“风流债”敞露出他的“过错”时,他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愚笨的脑袋甚至来不及思索他前一句话的内容,便急匆匆的表示:“我没有不管你, 我——”   “那为什么三年前对我不管不问?哪怕我快死在疗养舱中,打电话哭着求着你来看一眼我,你是怎么做的呢?”   周松砚猛地打断江颂,眼尾红得像是沁血,字字句句的诘问叫江颂越发愧疚心虚。   当初事情乱成一锅粥,周松砚打电话过来时, 他正在和陈行简吵架,那个疯子跪在地上逼着自己杀了他。   最后巴掌扇了,刀也扔掉了,陈行简脖子上也喇了个口子。   正是血淋淋且手忙脚乱的境地,扣在手腕上的光脑又响个不停,他仓促间不小心接通,周松砚急促惊恐的哭喘就冷不丁的从中传来。   “颂颂……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对不起……”   “……我只是,很喜欢你,你不要怕我……我不是疯子……”   “别不理我好不好……”   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声线当中甚至可以听到血泡涌上喉腔破裂的声音。   江颂听得毛骨悚然,正要开口问周松砚现在人在哪,被他用治疗仪捂住伤口的陈行简便忽然强行扯开仪器,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手中的匕首再次抵到了自己脖颈上。   他眸光阴鸷扭曲,嘴角的弧度却高高翘着,依旧乖顺至极的跪在江颂面前,犹如情人低喃般温柔地问他:“宝宝。”   “选我,还是选他?”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卑微如尘的祈求,语气稀松平常,却叫对面的周松砚气息猛地粗沉下去。   他喉腔中似是簇着血,以至于发颤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模糊:“颂颂……你不能这样……”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   嘶哑的低吼几乎快被急喘掩了去,周松砚许是浑身都在发抖,情绪完全崩溃,上一秒歇斯底里,下一秒便神经质的低声哀求起来。   “求求你……”   “……江颂,就当可怜可怜我,来看看我好不好。”   “我快死了……宝宝,我快死掉了……浑身都在流血……好疼……颂颂,我好疼……”   “……救救我……”   绝望至极的哭喘听得江颂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愧疚感如山般压着他,偏偏面前的陈行简又疯得毫无理智。   他仰头笑着,完全不给江颂反应时间,匕首抬起落下,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叫江颂心惊肉跳,猛地扑过去一把抢走他的匕首,掌心被割裂,鲜血瞬间大滴大滴地往地上掉。   一向怕疼的小妖怪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色发白,将陈行简按在地上,受伤的手死死捂住刀口,把治疗外挂拉到最高,同时用完好的那只手狠狠甩了陈行简一巴掌。   他被气到浑身发抖,红着眼眶低吼:“疯子!你这个疯子!”   手腕上染血的光脑还在接通中,在江颂吼了那句话后猛地死寂下去,静到连呼吸都没有,转而下一秒就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破,连带着的还有医护人员的各种惊叫。   声音很杂,很吵,江颂目光扫过去时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而仰躺在地上的陈行简如同血迹斑驳的胜利者,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血,目光却仍旧粘腻在江颂身上,痴热病态到似乎成了鬼都会日以继夜地继续纠缠。   那之后江颂才知道,这人根本没下死手,治疗仪就在旁边,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即便江颂转头就走,他也能靠着治疗仪顺利活下来。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逼死周松砚。   为一个情敌而死,那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行为,陈行简阴鸷狠毒,自私自利,卑鄙到极点,江颂就是他的命,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死掉从而成全其他涎水横流的贱狗呢?   晦暗的阴狠藏在痴迷之下,心慌意乱的江颂哪里注意到这些,他手忙脚乱的处理好陈行简的伤口,为了掩盖自己有治疗外挂,还煞有其事的拖着陈行简去了医院。   他特意选择了周松砚在的那一家,想着找机会偷偷去看一眼,谁知得到的消息是对方伤势过重,已经被中央星际的医院接走了。   他知道那地方的医疗条件,可以说只要有一口气存在,就有治愈的可能,他稍稍放下心来。   之后出于愧疚,江颂寻着办法的想要联系周松砚补偿他,可是所有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又因为他不是剧情人物,连系统也没权限获取他的信息。   一来二去,就到了今天。   诸般回忆不过瞬息之间就在江颂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歉疚得就差把脑袋埋进地里了。   这事归根结底是因他而起,周松砚那样温柔羞涩的好学生因为他变成这样,他实在逃脱不了责任。   江颂是一个十分不合格的风流浪子。   此刻属于老实妖怪的本质悄悄暴露出来,被债主一质问,就很急迫的表示:“我可以补偿你的!”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只要有,我都去找来给你!”   周松砚目光沉得害怕,气息混乱急促,一手撑在江颂耳侧,俯身将他困在方寸之间,近到呼吸似乎都在纠缠。   他死死盯着江颂,声音沉哑,一字一句道:“我要你。”   “……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不介意做小三。”   江颂:“……”   一如当年的说辞叫这个没什么见识的“浪荡子”一下子沉默下来,偏偏周松砚像是看不懂他沉默的意思,自顾自地低声说:“我不会闹到夏侯晟那里去的。”   “颂颂,我会很听话。”   他距离越挨越近,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在江颂耳边说的,暧昧灼热的气息撩在他耳廓上,痒得他耳尖微动,下意识想拉开距离时,他听到周松砚轻声说:“宝宝,只要你给我拴上链子,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冒名顶替学籍的事情。”   这是威胁。   江颂呼吸微窒,抬眸盯着周松砚,眉头蹙出了点痕迹,好半晌才犹豫道:“你真的不会闹到夏侯晟那里去?”   听到他松动的口气,周松砚兴奋到脊骨发颤,头皮都在一阵阵发麻,他瞳孔极为怪异的撑圆,吞咽下喉腔中的喘息,涩哑的应道:“……不会。”   一心想要弥补人的胆小鬼磨磨蹭蹭,最后终于不情不愿的挤出一个字:“嗯。”   哪曾想尾音都还没落下,就被面前这人扣住后颈,急迫而强势的吻了过来,舌尖撬开齿关,贪婪的吮吸和吞咽,粘腻的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突如其来的吻叫江颂这个笨蛋都呆了一下,想要挣扎,可又觉得自己有愧于人家,但是利用这种事情来补偿又好像不太合适。   一来二去的纠结,叫周松砚吃完了豆腐都还在犹豫,呆愣茫然地看着这人靡醉到脸色潮红,喘息间目光都是散的。   在江颂被索取到有些喘不过气时,他才恋恋不舍的稍稍拉开距离,淫靡的水线牵连未断之际,他又细密的啄吻上去,满足到腰腹都在打颤,一遍遍喘着重复:“颂颂……我爱你。”   “怎么办……怎么办宝宝,不够……”   呜咽颤栗的哭喘一直响了许久,江颂再从里面出来时,舌头感觉都是肿的,唇珠甚至有一点破皮。   周松砚还在里面,等着机器管家给他送裤子,临分开时,这人还腻在他身上当着他的面调开光脑,从黑名单里拉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又不动声色的给江颂上了一波眼药,说夏侯晟不懂尊重伴侣隐私,甚至还偷拍两人的私密照来向他炫耀。   这种男朋友简直恶心又下作。   可江颂却反应平平,因为他实在是变态遇得多了,现在简直人淡如菊。   当然,前提是没碰到陈行简。   站在太阳底下的江颂愣愣低头,只见光脑上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了一张图片。   是中央皇家贵族学院的校门照片。   下面跟着一句话——   “宝宝,我来接你回家。” 第93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4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叫江颂后颈发凉, 倒不是说害怕,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和逃避。   因为他知道陈行简现在是撑着那口气, 看似理智耐心, 可一旦抓到他, 绷着的所有情绪肯定会迅速溃堤。   如今怨恨值已经涨到了48,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全都是来自他,尤其是这一次出逃,暴涨了三十多。   要知道曾经他撞见周松砚和自己表白,回去发疯求着江颂杀了他的那一次, 怨恨值也就涨了2,现在……   仅仅稍微想一想,江颂就打了个冷颤,脚下步伐飞快, 连课都不上了, 给老师请了假就直奔军事战略研究院。   那是整个帝国进出管控最为严格, 安保系数最为恐怖的一个地方。   因为在这个学院上学的学生无一例外,全都是极为顶层的权贵之子, 以王储为中心,是未来辅佐新帝的肱骨之臣候选人。   江颂以为自己进这地方估计还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守卫才见了他, 就如同什么大人物莅临一样,迅速列队严正以待。   甚至听到消息的院长都带着人哗啦啦的过来迎接,那阵仗恨不得当场铺红毯给江颂办个欢迎会。   一直绷着思绪时刻警惕的小妖怪在众人簇拥中寻到了几分安全感,他强压住心虚,下颌微抬,表情倨傲, 竭力做出一副目中无人的可恶模样。   “夏侯晟在哪?”   头发花白的院长笑得很谄媚,一边示意江颂往里走,一边解释说:“殿下正在进行亚空间抗污染训练,还要幸苦您去休息室等一会儿。”   他还补充道:“训练时佩戴光脑会有危险,所以殿下消息可能会有些回复不及时。”   江颂很不讲理的冷哼一声:“借口。”   他停下来,眼皮半撩着乜了一眼老态龙钟的院长,似乎颇为嫌弃,轻啧一声:“你不要站在我旁边。”   兢兢业业的小妖怪时时刻刻谨记自己的人设,于是他目光一转,指尖一抬,照着跟在外围几个年轻力壮,相貌出色的Alpha点了点。   “那几个过来,陪我一起转转吧。”   院长:“……”   与此同时,踏出亚空间的夏侯晟防护服上全是溅到的血,面无表情的半压长眸,森冷淡漠的信息素还在处于暴乱肆虐的境地。   来自基因的本能臣服让其他Alpha退避三舍,屏息凝神的垂首矗立,恭敬恐惧到呼吸都不敢大声。   夏侯晟却眼皮都没抬一下,步伐迈得很急,换完衣服后检测消毒,一刻都不愿意浪费,拿到光脑第一时间就是查看江颂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通常是不会的,甚至夏侯晟发一百条他也只会敷衍的回应最后一条,发现这个规律后,藏着私心的夏侯晟故意在最后一条问他喜不喜欢自己。   可之后连那最后一条回复都没有了。   夏侯晟这才想起来,江颂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喜欢他,即便自己再怎么讨好,哀求,他都总是会糊弄过去。   对陈行简呢?   他对陈行简也会这样敷衍吗?   辛辣的妒忌简直像是毒汁一样,腐蚀过夏侯晟心脏,淹没过他喉腔,虫咬蚁噬的瘙痒再次席卷而来。   他面色平静,眸光却沉得吓人,颤着指尖在储物柜中翻找药瓶。   咬碎嘴里的药片时,光脑的信息提示忽然响了一下,他目光猛地亮起,近乎迫不及待的去划开光脑,匆忙间药瓶掉在了地上都没来得及去捡。   然而看清楚信息内容的那一瞬间,夏侯晟却猛地白了脸色,呼吸像是在那一秒全都是紧在了胸腔中一般。   是一个陌生号码。   发过来了一张照片,虽然没有露脸,可构图很暧昧,身着白衬衫的男人衣衫凌乱,领口大开地跪在男生大腿内侧,骨节分明的长指扣住他的小腿,软腻的白肉被掐陷下去。   他似乎在颤着身体仰头哀求着什么,脖颈上的青筋绷紧凸起,细汗淋漓,喉结之下有着一道极为恐怖的疤痕,偏偏还拉着男生的手往那里放。   不是在寻求触摸,而是一种病态的臣服。   献祭上自己的命门,以着一种乖顺而卑怯的姿态向主人表示——   他会是一只合格的狗。   夏侯晟整个胸腔像是被生生贯穿,愣怔到表情都有些空白,可对方还在耀武扬威的挑衅。   【抱歉,手滑误发。】   照片被慢悠悠的撤回。   夏侯晟极为怪异的喘了一声,眼中迅速爬满血丝,暴乱的信息素将窗户上的玻璃都生生给冲碎。   可他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粗重的气息急促混乱,指尖抖得不成样子,毫无理智的回拨过去。   对方似乎早就等着他了,通话不过才响了一秒就被接通。   “你碰他了?”   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听得周松砚心情极好,他眼皮耸拉着,指间随意夹着一根烟,仰靠在沙发上,高高翘着嘴角听着对面的质问。   果然不等他回答,夏侯晟就崩溃到歇斯底里。   “贱狗!贱狗!!你凭什么碰他?!凭什么?!!”   “周松砚!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沁血的妒忌扭曲到极致,周松砚却犹嫌不够,眸中卷着嫉恨,表情散漫,恶劣至极的刺激情敌。   “急什么?不过是和他接了吻而已,又没有**。”   “砰”的一声巨响,光脑被砸在墙上,碎成一地。   夏侯晟剧烈喘着,弓着脊背整个人神经质地发着抖,扶在墙上的手下意识抓挠,崩裂的指甲迅速溢出血来。   可他根本顾及不到,庞大的恐惧和焦虑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口腔中的瘙痒仿佛藏在皮肉之下,似乎把里面的肉抓烂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江颂会和他分手吗?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死都不会分手!   江颂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谁都不能!!   ——   远在绿植园内钓鱼的江颂莫名打了个喷嚏,慢悠悠靠近的大肥鲤鱼停顿一瞬,然后又慢悠悠的咬住鱼钩。   江颂心不在焉,鱼咬钩了都没注意到,反而频频看向四周,生怕下一秒就瞧见陈行简的脸。   惴惴不安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准备划开光脑和陈行简承认错误,意图争取“宽大处理”。   然而对话框才打开,上百条信息中江颂一打眼就瞧见了最要命的那几条。   【宝宝,夏侯晟是谁?】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你男朋友?】   【可是心肝儿,你的男朋友不是我吗?】   那一瞬间,江颂简直眼前都黑了一下,他脸色微微发白,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把光脑熄屏,甚至火烧火燎的把这东西扔远,似乎怕陈行简直接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他绝对不能被抓回去。   心慌意乱的小妖怪“噌”地站起来,他想他应该去找夏侯晟,让那个大傻子找最多的人,最厉害的军队,把他高高藏起来。   系统问他剧情怎么办?   被吓到的江颂声音打颤:“我就躲一会会。”   【那周松砚呢?】   江颂:“……网恋?”   系统:【……】打算得还怪好。   怂胆的江颂在逃跑这件事上十分擅长,下了决定之后立马就要去找夏侯晟,结果才转头就瞧见那人从石板路尽头大步走来。   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但被吓到的江颂没想那么多,一瞧见人,眼睛都亮了,立马冲过去。   “夏侯晟!”   求人应该要嘴甜一点。   江颂对此很有经验,所以他隔着一段距离就很大声的说:“我今天很想你!”   “非常非常想,想得吃不好睡不好,跟生病了一样,这可怎么办?”   夏侯晟步伐猛地停顿了一瞬,口齿间的血还粘腻在喉腔中,空洞惊惧的眸光被斑驳的树荫所掩盖。   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只是觉得藏在口舌之下的虫子好像顺着喉管往下爬,钻到了他胸腔中,吃掉了五脏六腑。   身体是空的。   得把江颂藏进去。   夏侯晟瞳孔兴奋的颤栗了一下,屏息凝神的站在原地,安静得像是引诱猎物的恶鬼。   可怜江颂这个笨蛋毫无所觉,他掏掏自己的衣兜,只从里面找出了几颗水果糖,一只上课开小差折的千纸鹤。   但没关系,几个世界下来,江颂胡说八道的本领可谓是登峰造极。   他站在阳光底下,朝着阴影处的夏侯晟递上自己的“投名状”,意图讨好自己未来的“保镖”。   “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悄悄买了几颗糖。”   他说完就等着夏侯晟接话,问他为什么,可是这人半天没有反应。   江颂面上有点不太开心,但其实心里面挺理解的,因为夏侯晟平时就经常对着他发呆。   系统说智商有问题的人都这样,他们沉默其实是在思考,所以反应会比别人慢一些。   江颂也不太聪明,所以很能理解他,于是便喜滋滋的更凑近了一些,一本正经地说土味情话。   “因为吃糖嘴巴里面是甜的,心里面也是。”   “这样的话,就好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第94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5   骗子。   明明身上还沾着其他Alpha的信息素, 锁骨上也残留着被吮吻出来的红痕,甚至唇珠都被人舔得微微破皮。   偏偏都这样了,还佯装平常的和他说甜言蜜语。   是因为做了坏事心虚吗?   夏侯晟眸色阴鸷扭曲, 嘴角却轻轻划开弧度, 抬手轻轻抚上江颂的锁骨。   指尖上的血没有擦干净, 染在上面后盖住了那点痕迹。   他眼帘半压, 声音很轻:“周松砚来找我了。”   江颂:“!!!”   原本笑嘻嘻的笨蛋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眸底惊慌一闪而过,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找你做什么?”   一时紧张,江颂连夏侯晟受伤的手都没注意到。   并且因为夏侯晟的沉默, 他愈发心虚,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于是他表情一转,像是要告诉夏侯晟一个天大的八卦那般, 凑过去小声道:“你不要相信他。”   “我和他有过节, 他心里记恨了我很多年, 如今看我过得好,肯定妒忌得不行, 所以才想暗戳戳地挑拨我们的关系。”   最后他煞有其事的点评:“别看他清清冷冷,一副没什么心眼子的模样,实则人可坏了。”   江颂一边说别人坏话, 一边在心里疯狂道歉,一时紧张,被夏侯晟轻轻一带,便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上了车。   后者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顺着他的话随口一问:“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江颂:“……他……他嫉妒我的才华!”   支吾了一下,撒谎的江颂终于找到了理由, 并借此开始胡说八道:“当年读书的时候我成绩就比他好,他一直怀恨在心,之后我在联考中获得文体双第一,更是让他妒忌得牙都快咬碎了。”   “当年他成绩很差吗?”   顺嘴的江颂:“当然!奇差无比!”   夏侯晟压着眼皮把手伸进治疗仪器,嘴里咬碎着药片,声音很平静:“是吗?”   他撩开眼眸,直直看着江颂,“我还没说他找我干什么呢,颂颂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哪里紧张了?我一点都不紧张!”   江颂拔高声音,虚张声势地瞪着夏侯晟,气息微微急促,生怕被看出端倪,于是便自作聪明的追究起夏侯晟的过错。   “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把话题往不相干的人身上绕,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竖着眉头,很凶的无理取闹说:“你都不问问我来找你干什么,而且我刚刚都给你说情话了,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夏侯晟没有像往常那般过来哄他,眉目间似乎带着几分潮湿的冷意,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宝宝……”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那一瞬间,江颂头皮发紧,气氛似乎凝滞到能堵住呼吸,色厉内荏的小骗子脸色微微发白。   “什么?”   夏侯晟把手中的光脑递过去,江颂顺势垂眸,一眼便瞧见了上面的成绩单。   从小学到高中,惨不忍睹的评级简直像个明晃晃的笑话。   可那黑市里的人明明说过,已经把他教育系统内的所有成绩全都替换为陈行简的,现在怎么回事?   本来江颂就没做过这么大的坏事,现在被揭穿更是心慌意乱,乱糟糟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夏侯晟突兀提这一嘴,似乎是在诈他,可能周松砚根本就没联系他,是他自己查出来了东西,但证据有不足,于是试图从他这里挖出点东西。   系统也大惊失色,说:【这肯定是他蓄谋已久!】   没错!   江颂属于“名侦探”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分析出了夏侯晟铺开的巨大阴谋。   他知道了,这人肯定是从他进学校就开始着手准备,蓄意接近,为的就是从他身上顺藤摸瓜,挖出背后巨大的贪污链,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更改成绩和学籍,肯定是教育部门了不得的大人物。   为此他甚至不惜装作有巨大心理疾病的傻子。   天呐!   这就是权谋争斗吗?   短短一秒脑补了无数不存在的刀光剑影,江颂脸色几经变化,原本气焰强盛,现在一下子焉吧下来,十分心虚的把面前的光脑推开,小声咕哝:“拿开拿开。”   “这谁的成绩单,真是丢脸,我看还叫‘江颂’,啧,同名同姓,我都嫌弃。”   夏侯晟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喉腔发紧,瞳孔深处翻涌着怪异的病热,他一言不发,疗愈的指尖在旁边点了点了。   瞬间,光脑延展成四五个光屏悬在半空,无数资料和证据直接还原了江颂顶替学籍的全部过程。   还配视频讲解。   江颂:“……”倒也不必这么专业。   “颂颂,你知道顶替学籍,贿赂买通政府公职人员,得判多少年吗?”   夏侯晟面色冷淡,看着面前的小骗子攥紧手指,唇色都被吓白了,半天挤不出字眼来。   很可怜。   像是被风雨吹打在泥潭里的小猫崽,路都走不稳,偏偏还要学着坏人去做那三心二意的浪子。   谁都能亲,谁都能碰,被狗叼在嘴里浑身都舔湿了,还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溢出来的信息素沾染了什么吗?   还是说知道,但因为次数多了,所以不在乎。   反正他不能被标记,腺体被人含在嘴里舔一舔又能怎样呢?   他是这样想的吗?   夏侯晟五脏六腑像是被虫子爬过,几乎要把人逼疯的焦虑如油烹火炸般折磨着他。   理智绷成了一根细细的丝,他听到自己声音肃冷的说:“数罪并罚,你面临的是九十多年的牢狱之灾。”   “即便现在人类的寿命普遍180岁往上,可是颂颂,九十年后你再出来,跟得上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吗?”   他伸手掐住江颂下颌,带着些许恶意地抬高,幽冷的目色和江颂视线撞在一起。   “监狱里面每天需要工作十四个小时,三餐简陋,只提供营养剂。”   “发热期也没有伴侣安抚,有时候运气不好,还要成为别人解闷玩弄的小玩具。”   他俯身压近,肆虐的雪松信息素几乎没过江颂口鼻,被压制到动弹不得的小可怜只得被迫听着夏侯晟说:“他们会把你拖进角落,撕掉你所有衣服,亵玩你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更会叼着你的后颈,不顾你的哭叫和祈求,撞进你的囊腔,反复捣弄,最后……”   “……宝宝,你会大着肚子,变成只会吐着舌头的小狗妈妈,口涎横流地喘着热气,被玩烂在里面。”   暧昧沙哑的低喃轻飘飘的落在江颂耳边,吓得他瞳孔惊颤,手忙脚乱的去捂住夏侯晟的嘴,色厉内荏的瞪人。   “闭嘴!你给我闭嘴!”   因为紧张,他的信息素急剧分泌,如拍打过来的巨浪,和他近距离接触的夏侯晟被冲击得脊骨颤栗,闷喘一声后猛地死死按住江颂放在他口鼻处的手,剧烈嗅闻时大量口涎分泌,吞咽不及,使得江颂掌心一片潮湿。   夏侯晟披在面上的那层冷淡终于维持不住,一把将自己的男朋友抱到自己腿上,气息急促痴热,迫不及待的表示:“宝宝,别怕,只要你在我身边,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看着面前这人痴迷到极点的表情,原本忐忑不已的江颂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因为顾忌人设,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心思。   不过因为夏侯晟的这番说辞,他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地位,于是这位性情恶劣的小骗子故意冷下脸,眼眸微眯,冷不丁的抽开手给了夏侯晟一巴掌。   力道很小,但他表情很是那么一回事,冷淡的问:“你在威胁我?”   “没有。”   夏侯晟回应得很快,眼皮迅速压下,试图藏住眸底溃烂成灾的肮脏欲念。   以往他做得很过分的时候,江颂呵斥不住,便会不耐烦的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冷着脸给他一巴掌。   以至于现在夏侯晟就像巴甫洛夫的狗,神经窜过一阵剧烈的酥麻,揽在江颂腰间的手臂青筋暴突,喉结滚动得更为频繁。   可他不敢再去含江颂的指尖,只能退而求其次,急喘着去咬住江颂锁骨前的衣领,眸色痴热晦暗,哑声模糊道:“宝宝,只有我能保护你。”   “周松砚故意发这样的照片过来,就是想要揭穿你顶替学籍的事情,他背靠周家,又手握无数人脉资源,想要报复你简直轻而易举。”   他一副为江颂着想的姿态,轻叹一声:“当年你和周松砚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他现在肯定想不择手段地报复你,故意利用你对他的愧疚,引诱你出轨,堕落,然后再将这些证据收集起来,和顶替学籍这件丑闻一起曝光,好彻底毁了你。”   江颂原本还跟着他的话思考,结果某一瞬间撩开眼皮,余光不小心瞥过紧闭的窗外,飞速后滑的景色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极为眼熟。   他就站在路边,穿着黑色贴身短袖,极为流畅漂亮的肌肉被隐隐勾勒出线条,长腿裹在黑色工装裤下,裤脚束在短靴中,一身极为干净利落。   即便只是站在那儿,也凶悍阴鸷得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在车子从他面前飞掠而过时,他忽然撩开眼皮看过来,正正和窗户内的江颂对上视线。 第95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6   是陈行简!   那一瞬间像是被无限拉长, 森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皮,吓得江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近乎本能的迅速矮腰钻到了夏侯晟怀中, 跟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   期间他根本没听清夏侯晟在说些什么, 只觉得心脏七上八下, 细细喘着反复回想刚刚那一幕。   应该没有被看到。   车窗是单向的, 而且是属于夏侯晟的车,所以私密性极强,即便陈行简再怎么敏锐肯定也不会一眼就看到他。   江颂找着理由安慰自己,但还是很心虚害怕, 跟只炸毛的猫猫一样,又凶又急得拼命贴近夏侯晟,想要借着他的信息素遮盖住自己的味道。   可他一紧张,腺体散发出的草莓甜香就越发浓郁, 铺天盖地的和雪松气息混杂在一起。   太明显了。   即便只飘出去一丝, 被风卷到陈行简面前怎么办?   江颂心慌得砰砰直跳, 病急乱投医,猛地抬头一把拽住夏侯晟领口, 压着声音做贼似的小声说:“含住我的腺体,吃掉我的信息素。”   这话砸在夏侯晟耳边,叫他整个人都愣怔了一瞬, 江颂可没那个耐心等着他,直接火急火燎的伸手按住他后脑,把自己后颈送上去。   那是属于一个Omega的求欢,放浪形骸到相当于爱人主动塌腰撅臀,晃着抖着,似喘似哭的勾引。   夏侯晟在那一刻脑袋都是空白的, 眼前炸开的白光让他头皮发麻到直接喘出声来,不必江颂催促便急切的含住那块皮肉,舌面大力舔过,碾压着卷走上面的信息素。   口腔中折磨人的空虚顷刻之间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极致的快感几乎超出了夏侯晟的承受能力,他瞳孔瞬间聚焦,腰腹痉挛打颤,扣着江颂的力道大得似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快喘不过气的江颂正试图挣扎,他只是想借夏侯晟藏住信息素,并不想发展到这么奇怪的地步。   可指尖才攥住夏侯晟头发,耳边闷重湿热的粗喘便忽然混杂上了哭腔,打着颤的粘腻爱语像是犯了瘾的病人。   “宝宝……”   “……怎么办……我好像,发热期被引诱出来了。”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背后含义,自动驾驶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不是学校内的那栋小别墅。   而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庄园,铺天盖地的月季花掩在绿植中,一眼望不到头。   后知后觉的危险感攥住了江颂的呼吸,但一想到面对的不是陈行简,现在处于发热期的也不是陈行简。   夏侯晟不会像那人一样,没日没夜的弄在他肚子里,上一秒贴在他耳边喘笑,压着他肚子上那点凸起说他要怀宝宝了。   下一秒就一遍遍追问他有了孩子会更喜欢谁,那时江颂正被弄得乱七八糟,故意想气人,就呜呜咽咽的回答说更喜欢宝宝。   陈行简面色都白了,停下动作愣怔一瞬后,妒忌到发疯,后面做的事情也越发没有底线。   江颂忍无可忍扇了他一巴掌后,他嘴角高高翘着,喘着热气埋在他小腹上,痴痴地笑。   “宝宝……里面涨得坏掉了,不会有孩子的。”   “永远不会。”   细密的亲吻似乎还在毛骨悚然的于腹部上游走,江颂猛地回神,手指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   没有鼓起来。   过往的教训让他现在都还在记忆犹新,所以他情愿面对濒临失控的夏侯晟,也不愿意被陈行简抓回去。   所幸过往面对陈行简发疯,江颂已经积累了颇多经验,所以面对起失控的夏侯晟,他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哄着人打了几针抑制剂,又掐着程度说些好话安抚他,起初很顺利,夏侯晟也只是比往日黏人了一点而已。   只是口欲症还是很严重,吃药都不顶用,如果江颂稍有了解,就知道这是因为患者焦虑程度在加深。   可惜这是个防备心很差的笨蛋,被几日的舒服日子麻痹了神经,以为陈行简找不到这儿,以为夏侯晟打了几针抑制剂就能熬过这被引诱出来的发热期。   他那不合时宜的事业心又在蠢蠢欲动,因为剧情值已经不抱希望,所以他只能暗戳戳的在人设上努力。   期间怨恨值又往上爬了一些,现在已经过半了,喜滋滋的江颂开始胆肥起来,重新启动了自己的光脑。   之前他怕陈行简总是发消息,所以在跟周松砚打完招呼后就直接把这玩意儿给关机了。   现在他准备重整旗鼓,操起风流成性的人设,偷偷摸摸地和周松砚联系。   谁知才开机就有通话打了进来。   江颂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陈行简,结果定睛一看,是前段时间带他去玩机甲的夏逾。   这日理万机的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   江颂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洗澡的夏侯晟,想了想还是出门接通了电话。   “喂,陛下。”   对面沉默了一两秒,才声音略微沙哑的笑了笑。   “颂颂,最近很忙吗?”   “……有一点?”   光线略微昏暗的书房中,夏逾神色瞧不出喜怒,他眉眼压在阴影中,属于上位者的淡漠显露出了一丝端倪。   但他语气依旧温和,像是长辈的打趣,说:“这段时间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吧?怪不得我打了那么多电话都顾不得理我。”   这话说得让江颂颇为惶恐,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光脑出了点问题,现在才重新修好开机。”   “光脑有问题?夏侯晟没带你去买吗?”   江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话里面称呼的转变,更没有联想到最开始夏逾称呼夏侯晟从来都是如同怜爱的长辈,张口闭口都是小晟,哪里会像如今,藏着两人都未曾发觉的捻酸吃醋。   甚至夏逾都没有多加思考,就下意识开口:“我来接你,带你去重新挑一个光脑,好吗?”   “不用麻烦您的,我——”   “不麻烦。”   夏逾笑着打断他,“就当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可以吗?”   机会?什么机会?   江颂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就听到浴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莫名有些做贼心虚,压低声音草草和人说了句再见后立马挂断了通话。   果然下一秒,他才转头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夏侯晟。   “宝宝,在和谁打电话?”   江颂压低眼帘扣上光脑,含糊其辞:“没谁。”   “是吗?”   夏侯晟一步步挨近,唇角勾着弧度,眉目沁着温柔,开口却是:“我看看好不好?”   “为什么?”   江颂拧眉:“这是我的隐私,为什么要给你看?”   “我只是想知道和你通话的是谁?”   夏侯晟似是万般替他着想,面上尽是担忧,“宝宝,外面很危险,总是有很多心思歹毒的坏人想要引诱你,我只是保护你而已。”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江颂早就在陈行简那里听腻了,所以此刻面不改色,越过夏侯晟就往里走,理都不理他。   好几日的风平浪静,让这个笨蛋以为夏侯晟的发热期已经被抑制剂顺利解决,于是他那点坏脾气便没了遮掩,忽冷忽热。   而且因为这几日纵容夏侯晟的口欲症,导致江颂后颈上的腺体几乎破皮,时时刻刻红肿着,刺痛到衣服都碰不得。   身体其他处更是叫人难以启齿,所以一察觉到夏侯晟情绪已然理智下来后,他立马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人赶出房间去。   所以前脚才跨进门,后脚他就转头将人一把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藏不住的开心让他尾音都在微微上扬,夏侯晟心脏颤了一下,呼吸发沉,撩着眼皮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密密麻麻的恐慌从脊骨缝隙般爬出来,他额角青筋微微绷紧,将额头抵在门上。   “宝宝,开门。”   没有人回应他。   指尖痉挛着发抖,夏侯晟回想起先前在浴室中看到的信息。   周松砚发过来的。   依旧是一张照片,却不似往常那般挑衅,只是很简单的一张学院风景照。   高大的枫树林也很熟悉,就是去往他们花园别墅的必经之路。   起初夏侯晟很不耐烦周松砚的装神弄鬼,正要骂上两句把人拉黑删除时,他目光忽然定在了照片上的某个角落。   那人只露出了半张脸,但也足够叫夏侯晟浑身僵冷发抖了。   是陈行简。   养了江颂十二年的青梅竹马!   他找过来了。   “砰。”   一声细微的轻响从屋内传来,夏侯晟应激似地猛地抬头,极为敏锐的察觉到江颂信息素的迅速流失。   “颂颂!”   从喉腔中挤出来的气音颤得几乎快要散掉,夏侯晟脸色惨白一片,迅速切断门锁权限,猛地一脚把门踹开。   月色清透,长风掀着白纱般的窗帘微微发出声响,大开的窗户正对着望不到头的月季花海。   江颂并不在里面。 第96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7   风还在呼啦啦的吹在耳边, 被一把按进微型星舰里时,江颂人还在是懵的。   因为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他前一秒才把门关上,后一秒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掐着腰, 带着后退数步后直接往窗外仰倒下去。   所有这一切动作不超过三秒, 他眼前的场景便骤然倾倒, 风刮过他的脸, 失重的恐惧吓得江颂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在快落地之际,身后的人于空中利落地翻转身体,江颂一个大活人在他怀中像是没有重量的娃娃,被他轻而易举地横抱到怀中, 落地时膝盖弯折出弧度,军靴震起一阵细微的灰尘。   层层把关的守卫早就不知去向了,仅有的几个七零八落地躺在角落,江颂只是匆匆瞥到一眼, 整个人被清冽的薄荷信息素冲击得手脚发凉, 下意识想要求救。   但他嘴巴才张开, 就被两根手指强行塞了进去,暧昧粗暴地压着他的舌尖, 兴奋到极点的粗喘扑洒在他耳侧。   “嘘,宝宝,别说话。”   “我在这个别墅底下埋了冷冻压缩弹, 你猜,如果不小心爆炸了,里面的人会怎样?”   江颂呼吸骤然凉在胸腔中,又惊又怒地瞪着面前的陈行简。   他穿着护卫队的军装,长眸半压,猩红的唇瓣高高翘着弧度, 瞳孔溢着怪异的痴热,没有丝毫停顿,身影极为迅速的没入树荫深处,最后踩着花墙一跃而出。   抱着江颂摔进微型星舰里时,早就设定好程序的星舰发出细微的嗡鸣,迅速升空跃迁逃逸,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时甚至只有半分钟。   江颂沾沾自喜的自保计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失败了,但他顾不得懊悔,急忙拽住陈行简的头发,将他脑袋从自己颈窝处扯出来,声音都急得有些变调。   “炸弹呢?你真埋那儿了?”   陈行简像是重新沾上药的瘾君子,长眸湿红一片,目色痴热温柔地粘腻在江颂身上。   “那不重要宝宝,夏侯晟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陈行简!”   江颂气到头疼,“那是王储,他死了,你也别想活了!”   “颂颂是在关心我吗?”   莫名其妙的重点让江颂气闷不已,但也知道现在这人完全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汹涌的薄荷信息素浓烈到几乎要堵住他的口鼻,这是失控的征兆,然而此刻面前这人却语言清晰,笑意盈盈,温柔平和得仿佛只是来接他放学而已。   可系统留下来的程序却在江颂脑海中疯狂播报:【警告!警告!角色陈行简有人格崩溃倾向,已被标记为高危存在,请宿主迅速远离躲避。】   这道声音如同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头,紧接着下一秒,接二连三的警告声炸在江颂耳边。   【3086号宿主请注意,角色夏侯晟存在自毁倾向,请前往阻止。】   【3086号宿主请注意,您所负责的情节修补出现严重漏洞,已完全偏离主线,请尽快更正。】   【3086号宿主请注意,主要角色人设皆出现崩坏现象,请尽快更正。】   一连串消息炸在江颂耳边,让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不过人格崩溃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见,所以稍稍呆滞一瞬后,他立马佯装不耐烦的皱眉,学着以往别扭关心人的模样。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冷哼一声:“一天天发疯,我巴不得你死掉,省得来纠缠我。”   陈行简笑笑,眸中满是痴热病态的爱意,绷着额角青筋急切的凑过来,嗅着他的鼻息,唇瓣抵在一起暧昧地摩挲。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江颂悄悄从系统兑换了高浓度的镇定药剂,悄无声息地握在手心中,目光低垂,半是淡漠半是戏谑。   “你说呢?”   “你舍不得的。”   陈行简眸光痴迷,轻轻含住江颂唇珠,模糊地叹息道:“我的宝宝猫,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小菩萨。”   闷哑的尾音才将将落地,江颂便眸光一凌,猝不及防的将针剂往陈行简后颈扎去。   但下一秒就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按住手腕,压至头顶,危险伴随着紧张一道刺激着江颂,使得他信息素急速分泌,如轰然炸开的无形烟雾,冲击得陈行简腰腹发酸,瞳孔失焦,打着颤的闷哼简直下流到极点。   他已经许久不曾闻到过了。   从捡到江颂开始,整整十二年间,他们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极端的瘾症在这一刻完全被诱发出来,陈行简皮肉底下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爬,颊边肌肉甚至因为忍耐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压着闷重的喘息,仍旧披着纯良的外皮,吻着江颂的唇角,可惜道:“宝宝,太慢了。”   “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他怪异地笑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顺着江颂眉眼往下,划过下颌,锁骨,最终隔着薄薄的睡衣点在他腰窝处,似是怜惜不已。   “乖宝,怎么瘦了那么多?”   “没有哥哥在身边,肯定吃了很多苦吧,都被人哄着藏起来了,真可怜。”   他的宝宝猫漂亮,柔软,满心怜悯,路边的野狗匍匐在地上呜咽两声就能叫他上当受骗。   被人叼住后颈腺体都快舔烂了,还在这里色厉内荏的关心凶手。   陈行简从喉腔中挤出一声极为短促的笑,伸出舌尖□□着气到呼呼喘气的宝贝,明明已经兴奋到快*了,偏偏还要装模作样,怜爱且歉疚地微微蹙眉。   “抱歉宝宝,这件事全都错在我自己,是我没有主动更改学籍,没有遵守承诺把所有好的东西悉数奉上,是我虚伪,背信弃义。”   “我已经惩罚过我自己了。”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拉着江颂挣扎不断的手朝下,覆在大腿外侧。   裤子底下,是和肌肉毫不相干的触感,僵硬冰冷,如同机械一般。   江颂所有的挣扎全都僵在原地,呼吸在那一瞬间似乎都忘在了胸腔中,脸色泛白,呆愣一瞬后空着的那只手挣开陈行简桎梏,急促地去摸了摸他的左腿。   硬的,凉的。   他不可置信地一把将人推开,手中的镇定剂掉了都没心思去捡,直接扒拉下陈行简的裤子,看见左腿从膝盖上三寸往下开始,全都变成了森冷的机械。   如剧情中那般,陈行简还是失去了这条腿。   江颂喉咙像是堵着一口血,猛地抬头,眼尾挣出血丝,一把扯住陈行简衣领。   “腿怎么回事?”   对方笑笑,懒散地压着眼皮,于昏暗的光影中粘腻阴冷的注视着江颂,讨好道:“惩罚。”   “陈行简!!”   江颂被气到头脑发晕,耳边都炸出了嗡鸣,他临走的前几天想方设法的举报了那个会害陈行简断腿的黑煤矿,可兜兜转转,这人竟然还是没了这条腿。   他甚至不敢细想,声音都在发抖,“腿是怎么没的?”   “乖宝,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呢?”   “疯子!疯子!!你疯了陈行简!!!”   莫大的愧疚感压在江颂心脏上,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窒闷到手脚都在发麻。   这人好像长在他身上的寄生种,依存着他而活,以往不是没有遇到这样的存在,像那个青眼睛的怪物,每一次都狂热得似乎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   可从来没有谁像陈行简这般,十二年间,一点点从冷静克制崩坏到现在这副模样,整个过程熟悉到叫他头皮发麻,可空落落的脑袋又想不起来陈行简究竟像谁。   呼之欲出又毫无痕迹的情绪乱糟糟地缠着这个可怜的小妖怪,他理不清,又烦得气恼。   江颂从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妖怪,可现在,他切切实实地被气到浑身发抖,眼眶红到像是沁了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克制不住地拔高声音:“你在逼我对不对?!”   “陈行简!你想要用愧疚绑着我一辈子,想要我和你烂在一起,是吗?”   “你休想!!”   他大口喘息着,急促的哭喘甚至让他呼吸不上来,浑身发抖的模样可怜到了极致。   陈行简看着,许久,他支起身体把人轻轻抱在怀中,像是许多年前那样,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温和而怜爱的哄着人。   “别哭,刚刚是吓你的,腿不是我自己的砍的,只是遇到了点危险,受伤不得不截肢而已。”   听闻这话,江颂哭得更大声了,身体都在一阵一阵颤着,嘴里呜呜哇哇的说着些什么。   陈行简心都快被他哭碎了,连着血腥暴虐的信息素都染上了一层潮湿气息,轻轻拉着江颂的指尖去碰机械和创口的连接处。   很平滑,完美得像是从皮肉底下长出来似的。   “别担心,这副义肢已经和骨头长在一起了,和真正的腿没什么区别,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以后去植上真皮好不好?”   江颂还是抵着头,抽抽噎噎的样子似是还在生气,陈行简舍不得让他多难过一秒,正要凑过去再哄哄时,颈侧猛地一阵刺痛。   是江颂放在他背后的手,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了一只镇定剂。   扎入皮肉的那一瞬间,星舰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显示航道已被截断,数百架机甲围拢四周,磅礴宏伟的太空战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前方。 第97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8   还在抽噎不止的江颂下意识看了一眼, 从那些机甲胸侧整齐划一的标识认出了是夏逾的亲卫队。   他才恍然想起来,之前打电话这人说过会来接他。   但他现在估摸着都逃逸出中央星系了,夏逾怎么找过来的?   疑惑才冒了个头, 他手腕就被人猛地攥住, 江颂目光立刻转回来, 猝不及防撞进陈行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   极端的爱意扭曲到极致, 死死盯着他,从喉腔中挤出来的喘息又重又急。   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高浓度的镇定剂迅速沿着血液扩散,失重感让陈行简伪装的那层正常崩裂出缝隙。   “江颂……”   他浑身因为恐惧而在发抖, 咬着气音:“你不能离开我。”   “是我把你养大的!”   “你说过你会爱我!江颂,你不能这样……”   他脸色白到极点,明明语气可怜到简直快要碎掉,但眸中那痴重癫狂的迷恋却病态到极致, 阴森湿热的目光粘腻在江颂身上。   如同盘在密林深处的毒蛇, 低劣的伪装一番, 待时机一到,就会咬着猎物的脖颈将对方绞在长尾之中。   江颂被这样的目光吓得脊骨生寒, 飞快把人推开,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镇定剂的药效早就开始了,可是这个疯子却硬生生挠烂了脖颈, 借着疼痛维持清醒。   大量的鲜血浸湿了衣领,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叫江颂脸色发白,又惧又气。   “陈行简!停下!”   他颤着声音撒谎:“我只是想带你去找你亲生父母……”   “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陈行简踉跄着站起来,哑着声音打断江颂,瞳孔中亮着极为诡异的热光,痴痴地粘腻在江颂身上。   舰艇内各个系统已经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 照明的灯光也变得晦暗微弱,他站在那儿,脖颈上鲜血淋漓,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却故作可怜的诱哄猎物。   “颂颂,过来,我们离开这儿。”   “过来好不好?我已经吃了很多药,变得很正常了。”   他嘴角弧度勾得极为标准完美,面上表情是堪称教科书的理智与温柔,踉跄扶着座位一步一步朝着江颂走来。   “颂颂乖,过来,你不是一直想要让我痊愈吗?”   “你离开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医生,试了很多办法,现在精神上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他笑着说:“你看,你腺体里还藏着其他人的信息素呢,我也没有失控,我会很听话的宝宝。”   “过来好不好,我替你去找你喜欢的‘玩具’,无论是夏侯晟还是周松砚,亦或是其他人,都没关系。”   但这大度的话简直比任何危险都要叫江颂毛骨悚然,他死死握住手中重新兑换出来的镇定剂,绷紧呼吸下意识往后退时,舱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忽然传来。   他不过目光移转了一瞬,就被陈行简猛地扑倒在地,浓重的血腥味裹挟着失控的信息素扑面而来,被标记过无数次的腺体应激似的发热。   江颂惊喘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陈行简狠狠咬住了后颈,齿尖刺破腺体,大量信息素蜂拥而入,剧烈的刺激让江颂瞳孔中的光瞬间散开,绷紧身体呜咽着阵阵发颤。   耳边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空白,气息急促地从胸腔中喘出来时,他听见了陈行简压在他耳边阴鸷扭曲的低喃。   “宝宝,你摆脱不了我的。”   “除非杀了我。”   尾音落地那一瞬间,有人从后面掐住陈行简脖颈,暴虐地将人甩了出去。   剧烈的碰撞声似乎隔着江颂很远,他瞳孔还在颤着,眼眶湿红一片,潮红的面上呆愣得有些失神,张口喘息时那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晶亮的丝线。   舰艇内寂静得出奇,所有Alpha护卫全都带着特制口罩背对着江颂,肃穆垂首矗立于四周,唯一站在江颂面前的,只有夏逾。   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中,他压着眼皮,面上瞧不见什么喜怒,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男孩。   他刚刚才被标记。   腺体内属于其他Alpha的信息素满到似乎快要溢出来,漂亮脆弱,又细细喘着,颤着。   真可怜。   夏逾眸中亮着一簇怪异的光,缓缓半蹲下去,单膝点地,俯身把呜咽着轻喘的小可怜抱到自己怀中。   起初他想,该克制一些。   再怎么说,江颂现在也还是夏侯晟的男朋友。   但掌心握住他腰身那一刻,纤细柔软的触感酥酥麻麻的从手心一直窜到头皮,泛着细小的电流,叫夏逾眸中的神色瞬间幽深。   怎么能这么瘦呢?   夏侯晟是怎么养的?不过也是,年轻人懂什么怜惜,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而已。   既然如此,他把人带回去自己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颇为“理智”地分析一番,夏逾眉目间的沉郁总算散了几分,紧紧把江颂抱到怀里后,终于缓过神的小妖怪忽然颤着指尖拽住他的领口。   “救救他。”   夏逾压着眸光瞥了一眼昏迷的陈行简,他早就查清楚江颂的过往了,只是此刻依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嗓音温和。   “颂颂,对待敌人可不能心慈手软。”   “不是敌人。”   江颂连忙澄清:“他是我哥!”   这话似乎让夏逾颇为意外,“可他刚刚标记了你,这……”   他欲言又止,而后面色微凛,沉下声来严肃的说:“颂颂,你老实跟我说,你哥哥是不是强迫你?”   江颂正要否认,话到口边又忽然想起来,之前上课的时候有老师提过一嘴。   说是早些年有人靠着切除脑部组织而删减患者记忆,因为造成的结果很恶劣,且引起了大范围的舆论危险,所以夏逾就下了最高等级的禁令,连科学院的实验都要通过内阁层层审批。   他会记得,是因为周松砚那事他一直觉得很惭愧,总是想着要是他忘记自己就好了。   现如今局势又很复杂,系统的警告还尤在耳边,心焦的江颂病急乱投医,起了坏心思后再难将之压下去。   不过诸般犹豫也只在一瞬间,嘴巴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   “这件事是我一直不想说的。”   江颂咬紧唇瓣,攥着夏逾衣服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似乎很难以启齿般一字一句道:“你别问了。”   “那好吧。”   温顺的回应叫江颂编纂的谎话全都卡在了嘴边,他气息一窒,面上那点懊恼没藏住。   夏逾看到了,嘴角微不可见的往上勾了点弧度,眉头蹙出了点痕迹,又顺其心意故作为难的开口:“不过,我还是很好奇,颂颂跟我说一说好不好,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说完,他还十分上道的压低姿态,轻声哄道:“求你了,可以吗?”   周遭的亲卫目光都隐约带上了几分惊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屏息凝神,听见那被帝王捧在手心的小祖宗沉默了一瞬,才情绪很低的开口:“他之前信息素紊乱,强行标记了我。”   “后来他一直很痛苦,很想忘记那份记忆,可是这样的切除手术早就禁止了,所以他就求着我杀了他。”   江颂忽然捂住嘴,很夸张的抽噎一声,得益于之前被陈行简气哭,现在眼泪还泪汪汪的蓄在眼眶里,他一挤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甚至为了逼真,他连肩膀都一颤一颤的。   夏逾似是怜惜的不行,从亲卫手中接过纸巾,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眼泪,江颂还在卖力的表演,扯着嗓子的哭。   “可我怎么下得了手,那可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呐!我甚至因为这事专门考到首都,就是想要让我们两人都不要这么痛苦,可没想到,他还是追来了。”   夏逾还在尽职尽责的给他揩鼻涕,尽管知道这些话里十有九假,还是很捧场的拧眉轻叹一声。   “真是太可怜了,这可怎么办呢?”   江颂哭声一顿,暗戳戳的撩着眼皮打量了夏逾一眼,似是有些气恼这人的不上道。   于是又压着哭腔抽抽噎噎的重复:“他就是有这些记忆所以才痛苦的,要是谁能帮我把这些记切除掉就好了。”   “这样啊。”   夏逾恍然大悟,但转眼又有些为难的说:“手术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费用……”   他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欲言又止。   江颂人设本来就是一个急脾气,也因为系统的警告心急火燎,于是迫不及待的凑近催促道:“你说呀,支支吾吾干什么?”   候在一旁的亲卫长眉头微蹙,因为他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对他们陛下说话,实在有些目无尊长。   但眼皮才稍稍撩开,就瞥见他们陛下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心解释:“切除脑部组织这种手术,很多精贵的仪器需要重新制造。”   “可是颂颂,国库的每一笔钱都是用在公事上的,哪有闲钱来制造一些昂贵且只用一次的精密仪器呢?”   江颂连忙说:“我有钱!没事。”   夏逾眉头微挑,“林林总总加起来,费用大概要六百三十亿星币,你有这么多吗?”   这个数字砸在江颂耳边,叫他哭都忘记了,目瞪口呆。   “这仪器是太空母舰吗?!” 第98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19   这声惊呼砸在夏逾耳边, 可爱得他心尖酥麻,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目光微微移开了些,他故作遗憾的轻声叹息:“抱歉颂颂, 事实就是这样, 我也无力回天, 除非……”   他故意停顿一下, 似是在犹豫和考量,这副模样可急坏了心焦火燎的江颂。   “除非什么?”   他迫不及待的追问,眼泪都还没擦干净,鼻尖也红彤彤的, 就塞着鼻音慢吞吞的抱怨:“你怎么说话总说一半?”   咕哝完又想起来自己是有求于人,那点气恼不自在了一下,又别别扭扭地加了一句彩虹屁。   “……还,还挺可爱的。”   夏逾很讲礼貌, 感谢了他的夸奖, 并检讨了自己的行为, 然后才说:“我愿意拿出我私库里的所有资产来帮助你。”   “但是颂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明白这个道理的,对吗?”   温柔的语气如同最为宽厚可靠的长辈那般,但江颂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个笨蛋了。   他吃一堑长一智, 如今坐在人家怀里,撑起气势,意图模仿那些运筹帷幄的大人物,神情严肃,声音故作低沉。   “你的条件是什么?”   强行忍住笑意的夏逾努力了一番,才把嘴角的弧度压下去, 学着江颂的模样沉声道:“这钱相当于我雇佣你的价钱,之后你需要为我工作,一天一百万起,直到债务还清那天。”   原本江颂还因为前一句而竖起眉头,听到后面的话后又思索了一番,悄悄掰着手指头算账。   一百万一天,十天就是一千万,一百天就是一亿,六百三十亿就是……好多好多天!   江颂觉得有诈,所以他讨价还价,最终敲定工资为一天三千万。   这点钱几乎是一个小型矿场一年的总收入,他觉得不吃亏。   于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夏逾回了皇宫,中途连坑带骗,巧舌如簧,于是终于勉强说服夏逾同意连带着清洗夏侯晟的记忆。   彼时夏逾才从光脑上收到夏侯晟失控的消息,说是连打了三针高浓度抑制剂和镇定剂,踉跄着上了星舰,怎么劝都劝不住。   亲卫长还发了个几秒的监控视频,他那个向来冷静严肃的养子带着嘴套,眸色猩红,露出来的脖颈上被抓得血肉模糊,弓紧脊背浑身发颤。   有亲卫试图阻拦,但才靠近就被夏侯晟一脚踹开,他手里拎着枪,大步往外走,整个人如同疯了般嗬嗬喘着,完全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夏逾不过是瞥了一眼便随手按熄屏幕,眸光平静。   年轻人一时新鲜而已,这般要死要活,等激情一过,还不是两看相厌。   届时夏侯晟还能靠着王储身份全身而退,但江颂这个小骗子呢,一无所有,还不怎么聪明,到时候哭都该哭脱水了。   多可怜呐。   所以他把他养在身边有什么不对吗?   夏逾耳边,江颂还在苦口婆心的劝他清洗夏侯晟的记忆,说是对方本来就是一个Omega,却大逆不道的喜欢上了另一个Omega,这是不对的,是违背自然规律伦理道德的一件大坏事。   他说得太快,太多,以至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皇室秘辛。   夏逾也没有打断他,更没有提醒他,他手臂还揽在怀中人的腰侧,指尖搭在他小腹上,隔着衣服,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那里,低垂下来的眸光晦暗沉热。   “是啊,一个Omega怎么能喜欢另一个Omega呢?”   “Omega就该和Alpha在一起。”   “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   他声音沉哑而温柔地肯定着江颂,在对方再一次提出那样的请求时,夏逾眼皮微抬,笑得儒雅。   “那就听颂颂的话吧。”   江颂喜出望外,眸中的光都亮了些,自以为聪明的解决了一波大危机。   这样一来,夏侯晟不会因为信息素失控而自残,陈行简也不会因为糟糕的精神状态而人格瓦解。   系统的所有警告迎刃而解,至于剧情值,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打算顺其自然,等时间一到他就死遁跑路,期间靠着人设值和怨恨值能赚一点是一点。   当然,夏侯晟和陈行简不记得他,自然没办法提供什么怨恨值了,所以现在剩下的那一半,得靠着夏逾来挣。   心思很多的小妖怪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面上那点情绪时而纠结,时而明媚,最后仿佛大事终于有了着落,整个人一下子轻快起来,连带着身上的信息素也更甜了几分。   夏逾一直在兴致盎然地看他,好几次忍俊不禁的差点笑出声来,但又怕打扰到这位小骗子的思考,于是只得挪开目光假装咳嗽两声以盖过那笑意。   等星舰才落地时,江颂就急匆匆的催促夏逾,让他赶紧把陈行简转到更高规格的医院去。   还有夏侯晟,虽然路上早就向夏逾确定了他的安危,但总觉得心慌慌的。   “大概是因为一晚上都没睡觉导致的吧。”   夏逾笑着说:“路上也进行了好几次跃迁,心慌和头晕都是正常的,别担心,先去休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压着江颂脊背带着他往前走,余光似是不经意般瞥了一眼另一边落地稍早一些的星舰。   在江颂出现时,猛地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门上一般,惹得江颂下意识侧目,但很快又被夏逾不动声色的引了回去。   是以他根本不知道,一门之隔中的夏侯晟正被三四个亲卫合力重新拖回到束缚床上。   “殿下!您冷静一点!现在你的状态不适合出现在江先生面前。”   “放开!”   夏侯晟重重喘息着,面上狰狞到近乎于扭曲,因为极端的焦虑,浑身上下几乎被他抓得全是血,挣扎间更是把伤口撕裂得更厉害。   暴虐的雪松信息素冲击得众人脸色发白,但所有人仍旧不敢松懈半分,尤其是亲卫长,硬着头皮按住人。   “抱歉,您不能见他。”   “为什么?!”   夏侯晟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面色白到吓人。   “为什么我不能见他?他是我爱人,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亲卫长视线躲闪,一言不发的强行把夏侯晟带到了国科院,转到手术部门时,被注射大量镇定剂的夏侯晟艰难抬开眼皮,看清楚了面前的仪器。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也正是因为认识,混沌的思绪才会崩塌出深不见底的恐惧。   守在一边的亲卫长不敢看他,垂首小声道:“抱歉,殿下,这是江先生的要求。”   “不可能!”   夏侯晟呼吸窒闷在胸腔中,手脚发凉,整个人像是被猛地按在深海里,气都喘不过来。   他浑身发抖,嗬嗬喘着想要从手术台上爬起来,喉腔中挤出来的声音怪异而破碎。   “江颂呢?你们把他藏哪了?”   “殿下……”   “江颂呢?!!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是夏逾把他偷走了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夏逾要求的,都是他!是他在抢我的颂颂……”   夏侯晟剧烈喘着,瞳孔完全无法聚焦,极端的焦虑如同成千上万的虫子,爬在他皮肉底下,浑身都疼痒得恨不得把皮肉都给剐掉才能得以安息。   他神经质的抓挠,在一众医生护士的惊叫声中踉跄着摔下了手术床。   他要去找江颂。   不能停下来。   虫子会把他吃完掉的。   耳边的惊叫在某一瞬间似乎全都扭曲成了他自己的咒骂,无数道声音在怒斥他的愚蠢和轻慢。   他不该屈居人下,不该放任江颂离开自己视线。   他应该……给自己套上项圈,让锁链的另一端圈禁住江颂。   更应该在被引诱出发热期时,就筑巢标记,将他灌到捧着肚子下不了床才对,而不是背着江颂躲在他的衣柜里,叼着他衣服含吮匆匆解决。   他的宝宝猫那样好骗,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被哄得晕头转向,所以不怪他。   都是那些贱狗卑劣恶心!肮脏龌龊!!   夏侯晟长眸红得几乎滴血,指尖扣在地上抓出血痕,那股阴狠气息凶戾到周遭所有人都怯步一瞬。   直至亲卫长再次走到他旁边,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按着那位的要求播放了早就准备好的录音。   “夏侯晟?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骄矜的语气中满是嫌弃,叫夏侯晟所有重喘瞬间消失,瞳孔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剧烈颤着,听着那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毫无顾忌地说:“要不是他缠着我,我早就分手了。”   “一个Omega喜欢另一个Omega,算什么事啊?他不嫌恶心我都嫌呢。”   “我真的很烦他,反正有这个剔除记忆的手术,给他顺便做一下得了。”   “就剔除掉有我那部分就好了,我以后不想和他有往来。”   那气哼哼的抱怨才停下,另一道低沉宠溺的声音便接道:“那颂颂是要和他分手吗?”   夏侯晟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光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眼泪正在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他脸色白到吓人,喉咙中的哭喘甚至不敢泄出半分,细细绷着最后那点希望等了几秒,才听到江颂说:“分手?”   “我从来没答应过和他在一起,哪来的分手?” 第99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0   【怨恨值+2】   【怨恨值+5】   【怨恨值+10】   ……   一连串的播报猝不及防的响在江颂耳边, 彼时他正埋头和系统一同研究那还债合同,谁知冷不丁的看着那堪堪过半的怨恨值一口气涨到七十多。   陈行简被注射镇定剂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夏逾正面色温和地坐在他对面, 看着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那就只剩夏侯晟了。   又悄悄跟系统确认了一遍对方没有生命安全后, 他才故作严肃的抬头。   “仪器什么时候能制造出来?”   夏逾压着眼皮, 把精致漂亮的糕点往江颂那边推了推,语气平缓:“颂颂什么时候签字,仪器就什么时候能造好。”   这手术无论是规格还是患者,都是需要这位皇帝陛下亲批的。   所以江颂即便能察觉到其中的猫腻也无可奈何, 他的散情水早在第一个世界就用完了,系统商城里面也没有这种东西,说是违背基本道德底线,不给配备。   以至于江颂现在得靠着打工来交换这份特权, 不过他仔细看了一下合同, 也没发现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上面也就要求他认真上学, 考试不能吊车尾挂到F档,准时回家, 不能交男朋友,女朋友,也不能和品行不端的人走得太近。   出行需要报备, 在学校每隔半个小时需要发照片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回家后,睡觉之前都必须跟着他学习课外知识等等。   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看起来不像是还债,倒像是养崽似的。   江颂心里嘀咕,转而又想到夏逾都能随手捡一个皇室旁支的小孩当继承人养, 说不定就是普通的喜欢养崽。   很大概率身体还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反而到处在外面捡人养呢?   想到这儿,江颂再看夏逾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怜悯,后者有些莫名其妙,但话还没问出口,就见江颂低头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递过来的合同上,“江颂”两个字写得方方正正,圆润可爱。   果然字如其人。   夏逾嘴角勾出弧度,在江颂期待的目光中轻笑道:“三天后,他们会正常返校,如你所期待那般,他们将不会记得与你发生的任何事情。”   这话让江颂喜不自禁,但又迅速意识到夏逾话里面的意思。   “陈行简也会到中央皇家贵族学院上学?”   “嗯。”   夏逾将合同递给旁边的侍臣,像是才想起来告诉江颂这件事般,说:“他是首都陈家丢失多年的独子,这两天才找回来的。”   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江颂还记着先前自己的胡说八道,以至于现在只能故作震惊。   “什么?陈家?那个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他惊呼道:“那我也是陈元帅的孩子吗?”   夏逾没有揭穿他那过于浮夸的演技,反而配合地摇摇头,表情很是可惜。   “抱歉颂颂,你并不是陈家的孩子。”   “……这样啊。”   情绪顺势低落下去的江颂叹气一声,似是对这结果有些失望。   即便知道他是装的,夏逾还是忍不住怜爱,起身坐到他旁边轻轻把人揽在怀里,安抚似的轻轻拍他的脊背。   “别伤心,以后我做你的家人。”   之后夏逾也的确践行了这句话,他亲自安排江颂的所有吃穿住行,日常起居的别墅更是一天之内便添了许多属于江颂的东西。   而得了空闲的小妖怪,总算想起来了周松砚。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多,他只有悄悄躲在卫生间的时候才能抽空给人发个消息以作安抚。   现在再重新登上光脑,周松砚铺天盖地的消息简直一眼翻不到顶。   实在看不完的江颂索性给人打了视频电话,等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对面光线略微有些昏暗,周松砚状态也很差劲,即便能看出他匆匆打理过,可苍白到极点的脸色,满是血丝的长眸,颓唐到几乎快烂在泥潭里一般。   唯有瞧见江颂那一瞬间,空洞死寂的长眸才猝然翻涌出光亮,气息都急促了两分。   “颂颂,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是碰到什么危险了吗?”   他一脸担忧焦虑的模样,似是真的不知道江颂被夏侯晟圈禁起来的消息,也仿佛把陈行简引到月季别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这般虚伪江颂这个笨蛋完全没有看出来,反而因为自己冷待周松砚而生出几分愧疚来。   于是说话也带着不自知的软,小声安抚道:“没有没有,我在执行秘密任务呢,马上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   “明天。”   周松砚气息乱了几分,眸中的急切几乎凝成了实质,痴迷而贪婪的看着江颂。   “可我现在就想见你。”   “宝宝,我好想你。”   “我们现在就见面好不好?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呜咽的低喘粘腻到极点,似是忍到了极限快要彻底崩溃一样。   吓得江颂心头一颤,但顾忌人设,他又拧眉装作脾气很不好的模样,“我现在可是在执行秘密任务,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说完,他像是纡尊降贵般微抬下颌,轻哼一声。   “算了算了,看你可怜的份上,明天见面给你送份礼物。”   他佯装不耐烦,“就这样吧,明天见。”   话音才落就眼疾手快地把通话挂断,因为他也只是给人报个平安,让周松砚不要瞎想。   做完这事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谁知下一秒转头就瞧见站在门口的夏逾。   他来多久了?   听了多少?   合同上可是说了不能交男朋友的!   江颂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一紧张,身上的信息素就成倍增长,叫人不看他表情都知道,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   “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心虚的小妖怪慌了一瞬,“没谁。”   他心砰砰直跳,急着转移夏逾注意力,便笑得有些谄媚,挨过去夸人家彩虹屁。   什么英俊潇洒,气质儒雅,天上月,松尖雪……说得口干舌燥才总算把这事混过去。   一转眼到第二天,睡迷糊的江颂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一直等到快临近上课,在楼下等了许久的夏逾还没见到人影。   他只得上楼,敲门没人应声后才把门推开,扑面而来的信息素让他步伐微顿,气息在无形当中沉了几分。   江颂无知无觉,他精神紧绷了许久,如今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睡得昏天暗地,被子被踢到床下都没有意识到。   睡姿也有些糟糕,腰上的睡衣被蹭了上去,微微凹陷下去的腰窝漂亮到极致,白腻如瓷的皮肤上,不知是谁留下的吻痕还没有消散。   夏逾背对着光影站在床前,眉目平和的低垂着,视线掠过那点痕迹。   要什么样的姿势才吻得到那里呢?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指尖却扯住翻上去的衣角,轻轻拉下盖住了那点颜色。   如同什么都没发现般,他动作生疏的把人托抱到怀中,往着浴室方向走去。   这是夏逾从小到大第一次伺候人,江颂在他怀中很小一只,大概是以往这种情况出现得很多,这小骗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张嘴就张嘴,让抬头就抬头,乖顺得不行。   之前陈行简和夏侯晟就是这样养他的吗?   未免骄纵得太过分。   夏逾有些不赞同,然而手上动作却轻了又轻,小心翼翼又笨拙不已的给他洗漱好又穿了衣服。   中途弄得他不舒服还要哼哼唧唧的抱怨,叫夏逾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哄着人。   白兰地的信息素越发浓郁,夏逾面对面的抱住江颂,脸颊贴着脸颊,在浓重的草莓甜香中气息略微急重了几分。   夏逾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过线的举止,即便抱着人下楼,那怜爱疼惜的哄弄依旧没有停止,潮湿暧昧得叫周遭伺候的侍臣面红耳赤。   至于江颂,早被那白兰地信息素熏得晕乎乎的了,连怎么到学校的都不知道。   他迷迷糊糊的跟夏逾说了再见,坐到教室里呆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   没给周松砚准备礼物!   作为一只言而有信的妖怪,出尔反尔这种事情是极其可耻的。   可江颂翻遍自己的书包,除了夏逾准备的一些果脯之外,什么都没有。   “嘿,同学,在找什么东西吗?”   颇为欢快的一道女声忽然落在江颂耳边,他顺势抬头,瞧见面前漂亮妩媚的女孩子时有些诧异。   因为他身上沾了夏逾的信息素,超3S级的?Alpha足以让任何人发自本能的恐惧,所以他周围才一反常态的安静。   唯一靠近他的这个女孩子明媚得像朵玫瑰,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明显是个Beta。   她十分自来熟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苏念,念头的念。”   鸭妈妈说对待女孩子需要礼貌和温柔,所以江颂没有如同往常那般为了人设佯装不耐烦。   而是很乖很认真的说:“你好,我叫江颂,江水的江,歌颂的颂。”   他主动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可苏念却没有握上来,她压着眼皮看了一眼,嘴角弧度又深了几分。   转而下一秒,她把一个礼物盒放到江颂手上,从头到尾都很小心的没有碰到他。   “这是什么?”   江颂不解,但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苏念不是这个班级的,笑着起身,离开时朝着江颂暧昧的眨眨眼。   “这大概是你正需要的东西。”   江颂更是疑惑,趁着老师上课,他悄悄低头,好奇的打开了那个方形礼盒。   瞧见里面东西那一瞬间,江颂手脚猛地僵住,连着瞳孔都被惊得缩成一个细点,脊背密密麻麻地生出一阵寒凉。   是一个项圈。   内侧绣着江颂的名字。   他很熟悉,因为……   ……这是第二个世界,他送给楚木的礼物。 第100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1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个苏念究竟是谁?   一时之间, 江颂心乱如麻,系统也惊得半晌缓不过神,才张口想要说话, 根植于代码中的禁令便发出尖锐的警告。   于是他只能拐着弯的提醒江颂:【那个青色眼睛的怪物, 你真的不认识吗?】   后者面色微白, 在自己单薄的记忆里, 的确没谁会变态到那种地步。   【……道尊呢?】   “不可能!”   江颂一口否决,拧眉道:“不可能是祂,鸭妈妈说过,道尊是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古神, 没有名字,没有情绪,甚至连躯体都不存在。”   “祂像是春夏秋冬那样的季节,天生存在, 却又无影无形, 能感受到, 却摸不到看不着,循着天地规矩像是太阳东升西落那样活着。”   他气息急乱, 一口气说完那烂熟于心的话后,颤着睫毛低垂目光。   “春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妖怪呢?”   那声音很小,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系统哑然, 没办法更直白的提示江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下课就往教室外冲去。   他要去找苏念问清楚。   但才走转过拐角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住手腕,一把扯进了旁边的休息室中。   “颂颂……宝宝……”   “……好想你。”   粗重的急喘扑洒在颈侧,将他抵在门上的周松砚死死埋在他颈侧,大口嗅闻的姿态像是缺水濒死的鱼。   这番猝不及防的袭击叫江颂心惊肉跳,手中的礼盒一时没拿稳, 拽进来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往里滚了几圈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江颂下意识看过去,视线紧紧凝落在项圈里侧那个名字上,颈侧周松砚湿热的吻已经沿着锁骨攀到了他喉结。   许是长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周松砚有些委屈,齿尖很轻很轻地磨了一下那里,撩开湿红的长眸看他。   “乖宝,专心一点。”   视线被拽回来的江颂心脏似乎还卡在嗓子眼里,系统那个荒谬的言论一直挥之不去。   前面几个世界一直在遇到的青眼睛怪物,还有神情气质无限逼近道尊的“陆衔辞”……   那种呼之欲出的真相令人抓心挠肺,江颂气息微颤,目光落在面前的周松砚身上,试探的心思一起,便再也压抑不住。   “我,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他声音很小,似是被吓到了,惊惧紧张得像是炸毛的猫猫,但又要故作镇定地和人对视。   可爱,想*。   周松砚腰腹发酸,绷着那摇摇欲坠的理智,细密的啄吻着江颂嘴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乖乖要送我什么?”   无论送什么,待会他都会故作不满意,借着江颂对他那点怜悯和愧疚,讨取更多的甜头。   周松砚眸色晦暗,然而当他看到江颂手中的东西时,耳边像是炸开了一阵尖锐的嗡鸣,呼吸在那瞬间尽数挤在了胸腔中。   他知道自己的卑劣,四年前第一次见江颂时,他正蹲在树荫下给一只流浪狗喂食。   漂亮干净的少年在斑驳的光影中好看到了极致,蓬松的小卷发在微风中轻轻颤着,被狗狗舔到手指时会很乖很乖的笑。   后来他知道,那是新入学的学弟,听说脾气很不好,骄矜又臭屁,但仍旧有大把大把的人蜂拥而上的表白。   出于一种不知名的妒忌和焦虑,周松砚想方设法地留级成了江颂的同桌。   原本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跟他说说话就好,可长年累月的沉闷让他整个人乏味到极致,往往在江颂看过来时,紧张都手脚都会发麻。   最后支支吾吾,急得脸红耳赤,也只会结结巴巴的说几个不痛不痒的词。   他痛恨自己的木讷,浑身上下平庸到在江颂生命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极端的自厌让他越发沉闷自卑,江颂发现了这一点,他并不知道背后的缘由,还以为周松砚是因为家庭原因而自卑。   所以这个笨蛋天天带很多零食以及补品,佯装高高在上的扔给他。   担心他没钱,特地零食里塞大量星币,等他开盖后满脸疑惑地看过去时,江颂又故作震惊,说是这个品牌在搞活动,开盖有奖,还恶狠狠的说都怪周松砚抢了他的中奖机会。   诸如此般的小心思数不胜数,让周松砚沉溺得越发厉害。   至于什么时候有了那下流怪异的癖好,他没有深究过,大概是因为某天无意间撞见江颂和别人接吻,转眼就开始疏远他,唯一没被丢掉的,是那只流浪狗。   它还是可以舔江颂的指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的怜爱。   它只是一只狗。   不用担心道德的束缚,只用凭借着江颂的喜爱,就能拴上项圈被他牵走。   而他呢?   像是过时的玩具,搁置在触目可及的角落,被他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半点痕迹和情绪都没留下。   那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勒紧项圈,跪在成千上万的照片面前摇尾乞怜了。   自我物化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周松砚无比清楚这一点,可能怎么办呢?他是长在江颂身上的寄生种,依存着他从指缝中遗漏的怜爱而活。   曾经如此,现在更是。   死过一次的寄生种,不会醒悟,不会改变,只会为了活下去而堕落得更彻底,更卑劣不堪。   周松砚死死盯着江颂手中的东西,头皮都在发麻,气息急促而粗重的从喉腔中挤出来。   “宝宝……”   沉哑的声音让江颂有几分紧张,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前几次那个青眼睛怪物出现端倪都是因为情绪极端溃变。   现在他就要试一试,他的那个猜测到底对不对。   所以江颂竭力稳住心思,余光再次确认门已经被锁紧之后才佯装镇定的出声。   “想要这份礼物吗?”   “……想。”   周松砚话音才落,就被江颂推倒在沙发上,他双腿一跨,便直接跪在了他腰腹两侧。   那是一个暧昧而危险的姿势。   室内的草莓甜香浓郁至极,粗重的喘息下流到极致,周松砚狼狈而浪荡,先前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被解开。   在江颂冷不丁拉紧那项圈时,他绷紧腰腹浑身狠狠打颤,闷哑的重喘听得人面红耳赤,甚至瞳孔都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似乎还不够。   江颂看他浑身大汗淋漓,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拉着项圈俯身挨近,声音低哑。   “周松砚,我把你牵回家怎么样?”   “你会乖的,对吗?”   他目光死死盯着身下这人的瞳孔,果不其然在某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丝青色。   但不等江颂反应过来,他便被周松砚掐住腰身按住脊背,翻身急切痴狂的吻住。   在齿唇交缠的粘腻水声间隙,他兴奋到呜咽哭喘,说话也颠三倒四。   “愿意的……宝宝,我会乖……心肝儿,我爱你……”   “颂颂……颂颂……”   “……我的宝宝猫。”   他拉着江颂的手勾住自己脖颈上的项圈,叼着他后颈上的腺体吮吻,身体每一处都不老实,粘腻病态到似乎恨不得死在江颂身上。   在腰腹打颤痉挛,整个人急喘着快到极点时,江颂的光脑忽然响了起来。   眼皮都被舔得湿漉漉的江颂忍无可忍,艰难抽出手拽住周松砚头发往后扯,猛地甩了他一巴掌,声音很凶。   “安静一点。”   稍稍清醒几分的周松砚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也不管自己脸上的巴掌印,重重喘着添上江颂的指尖,看他抽出另一只手艰难把光脑抓到手里。   是夏逾。   还好是电话。   江颂松了一口气,警告的瞪了一眼周松砚,后者面露几分委屈,但不敢惹他生气,便忍到额角青筋直跳,埋入他颈侧不敢说话。   铃声还在响着,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江颂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故作平常的接通电话。   “喂,陛下。”   “……颂颂,怎么没去上课呢?”   江颂看了一眼时间,下午第一节课已经迟到十多分钟了。   他撒谎一向拙劣,更何况现在心慌意乱,思绪像是乱掉的毛线团一样找不到头,于是有些支吾,半晌才憋出一个理由。   “我,我睡过头了。”   “是吗?”   温和的声音带着点笑,问他:“在哪睡的?”   江颂:“……休息室。”   “这样啊。”   对面的夏逾语气不明的接了一句,转而下一秒就轻飘飘的说:“那开门吧。”   江颂:“?!!!”   他一个鲤鱼打挺的坐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你你你,你,说什么?”   回应他的是几声规律而礼貌的敲门声,可在这一刻,跟催命曲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江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衣裳散乱,锁骨上印着湿漉漉的吻痕。   周松砚状态更是狼狈靡烂,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在这里鬼混。   为了这次试探,江颂付出的代价似乎过于惨痛。   他咬牙切齿,注意到周松砚眼睛已经恢复成原样后,鼓起胆子踹了人一脚。   ——还不快去躲起来。   他用眼神威胁人,后者眼神委屈又急迫,又因为江颂的要求,不得不像是心虚的奸夫那般心不甘情不愿地躲进浴室。 第101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2   耳边夏逾的通话还没有挂断, 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如往常那般轻声细语的笑笑。   “颂颂,你在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   江颂急忙反驳, 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心里面乱糟糟的, 胡乱找着借口:“是你吓到我了。”   那点色厉内荏的埋怨似乎并没有惹恼对方, 夏逾依旧脾气很好的笑着问他:“是做亏心事了吗?这么容易被吓到。”   “没有!”   江颂心慌得砰砰直跳,一边磨磨蹭蹭地往门那边走,一边应道:“我怎么可能会做什么亏心事呢?只是睡个午觉而已,是你太多疑了。”   “这样啊。”   对面的Alpha声音轻缓, 明明含着笑意,可那属于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还是叫江颂紧了呼吸。   尤其是夏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催促他:“乖,开门吧。”   敛了笑意的几个字眼像是悬在头顶的刀,让江颂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临到门口反复往浴室方向看。   耳边夏逾声音幽幽:“颂颂, 在犹豫什么?”   “开门, 乖一点。”   最后那几个字眼极富压迫感,江颂额头都冒出了点冷汗, 咬牙一把将门扯开,白着脸猝不及防和外面的执舰官大眼瞪小眼。   不是夏逾!   江颂猛地松了那口气,光脑收音极佳, 他那点微不可见的松懈毫无遗漏的传到了夏逾耳边。   他眼帘低压,唇角还勾着点弧度,但殿下众臣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凝滞的气氛几乎要将人呼吸都给堵绝。   偏偏江颂一无所知,没面对正主,他那点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拿腔拿调的埋怨:“你骗我?”   “你怎么能骗我呢?你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   在执舰官平静的目光中,他一边拧眉责怪夏逾,一边顺手把休息室的门给关上,还装模做样的用眼神示意执舰官跟上自己。   这一切举止出乎意料的自然,连着执舰官都被带偏了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应该查看一下休息室,如夏逾所命令的那般排查所有疑点。   然而他才转头,前面挂断通话的江颂就凶巴巴的喊他:“喂!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跟上!”   江颂如同被宠坏的富家子那般,无礼又粗鲁,脾气很坏的甩着臭脸。   “你不是被派来保护我的吗?磨磨蹭蹭干什么?呆傻得像个傻子一样,小心我让陛下把你换掉!”   不知所谓的小蠢货。   执舰官帽檐下的眼神暗了几分,面无表情地跟上去,挨近了之后又再次嗅闻到了那股很甜的草莓味。   他像是有几分嫌弃,眉心凝出点痕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点距离。   江颂哪会注意这些小细节,背对着这执舰官滴溜溜的转着视线,果然发现了好几处监控。   但依着周松砚的性子,这些显而易见的隐患应该早就处理好了,不然夏逾就不会打电话试探,而是直接冲进来抓他现形了。   江颂心下有了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放松了几分,他签了合同,违约可是要坐牢的。   “江同学,你该去上课。”   一直跟着他的执舰官忽然出声,但江颂理都没理,埋头往行政楼走。   他得找出苏念是哪个院系的,找到人仔细盘问,问清楚那个项圈的来历。   还有周松砚,既然他都是那个青眼睛的变态了,那陈行简呢?夏侯晟呢?是不是也像前几个世界那样,都是他?   这人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而且他明显和“陆衔辞”认识,而“陆衔辞”又像极了道尊……   江颂思绪翻江倒海,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Alpha已经拦到了他前面,等撞上的时候对方似是又嫌弃的不行,微微拧眉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回去上课。”   偏于命令的语调似乎让江颂有些不爽,抬头瞪着人,“你算什么东西?”   “第六军团的执舰官陈妄。”   “啧,问你名字了吗?”   陈妄:“……不是东西。”   江颂赶着去查苏念的信息,白眼一翻,脾气颇坏的把人撞开。   “我管你是不是东西,老实一点,既然夏逾让你来跟着我,就给我听话,要不然就滚回去。”   连皇帝的名字都敢当众大呼小叫,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迟早会被厌弃。   陈妄绷着下颌,眸色越发沉暗,原地站了一秒后他直接转身提住江颂后衣领,略微粗暴地拽着他往教学楼走。   这是夏逾说的,务必保证江颂上完所有课程。   他一板一眼的执行,江颂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阻拦,他气得张牙舞爪。   “你给我放开!”   “去上课。”   “陈妄!我再说一遍,放开!”   后者眼皮都不抬一下,冷肃的军官帽檐在他眉目间投下阴影,显得不近人情到了极致。   现在江颂这个脾气可不是个忍让的,他被陈行简毫无底线的捧在手心里,装了十多年的祖宗,属于是有气就撒。   挣扎不开后,他扭头一把抓住陈妄的手,张口就隔着衣服咬在他手臂上。   疼倒是没有多疼,只是陈妄惊了一下,手上不小心松了点力道,江颂瞅准时机,像条滑溜的小鱼般转头就跑。   “哈哈,蠢货!”   他骂了人家一句,腿捣腾得飞快,然而没跑出多少距离就被陈妄从后面揽住腰身直接扛到了肩膀上。   视线的陡然颠倒惊得江颂怪叫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又踢又踹,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行政楼越来越远,江颂哀嚎一声。   “我就去看一眼!”   “不行。”   陈妄跟个人机一样就会说那句话:“回去上课。”   气得江颂咬牙切齿,偏偏又因为过大的体型差,让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头朝下越想越气闷,他便使坏去掐人家脊背上的肉,却发现硬梆梆的,揪都揪不起来。   江颂:“……”   他气极了,捏着拳头使劲砸了两拳,恶狠狠的放话。   “狗东西!你最好不要有落在我手里的那一天!”   陈妄不语,并对这幼稚到令人发笑的狠话嗤之以鼻。   他想,果然是蠢货,连威胁人都愚笨不堪。   光从树荫缝隙中落下来,斑驳得像是金色的碎片,风吹得很温柔,卷着浅淡的草莓甜香掠过陈妄鼻尖。   他下意识嗅闻了两下,颈后残疾的腺体毫无反应。   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但陈妄并没有任何感觉。   他如同以往执行的每一个任务那般,严谨而耐心,守着江颂上课,为他挡住一切想要上前攀谈的同学,无视讲台上周松砚频频瞥过来的目光,像是沉着毒汁般的嫉妒。   陈妄并不在乎,他习惯了专注自己,只是大概因为腺体残疾这层原因,所以才会被抽调过来保护江颂。   一个无法标记Omega,不会受信息素影响,历经数百次战争走出来的劣等Alpha,的确是保护他的最佳人选。   任务很简单,陈妄却并不是那等会轻慢任务的人,所以他细致的观察了江颂的所有,在心里做了简单的评判,试图借此预判他的行为从而不必要的麻烦。   一直到把人送回皇宫,对方骂骂咧咧地下车,临走前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并放话要让夏逾换了他。   陈妄并不在乎,他按部就班的回家,踏入门内,热闹的人声扑面而来,他才想起来今天陈家遗失十九年的独子会回来。   作为被陈元帅捡回来的养子,他承了养育的恩情,自然不该漠然以待,所以在众人瞥过来的视线中,他平静的走过去,顺手从侍者手里接过香槟,礼貌的走至陈行简面前。   “你好,我是陈妄,陈元帅捡回来的养子。”   原本众人担心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陈行简额角留着个细小的伤口,妖异狭长的眸子轻轻撩开,笑意浅淡的和陈妄碰杯。   “兄长好,我是陈行简。”   两人见面只说这一句话,而后至宴会结束,都没再有交流。   陈妄并不在意,坐在角落习惯性的写任务报告,只是大抵今天见到江颂,惊奇于他的蠢笨,敲击在平板上的手竟然一时有些停不住。   直至被他陈父忽然叫去书房,那块老式平板被暂且搁置在置物架上,去拿东西的陈行简无意间瞥了一眼。   他并不屑于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注意到陈妄在写日常的任务报告,而他身上又沾了一股很浅淡的信息素。   是很好闻的草莓。   很甜。   甜得心口发麻,齿尖发痒,像犯了什么瘾一样。   可他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信息素,是谁的?   陈行简喉口发紧,怪异的急迫感让他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慌,指尖颤了下,他点开了那个任务报告。   【江颂,A级Omega,信息素为草莓(过甜待定),初步接触,人傻,钱多,脾气坏。】   【监督他认真上课,但是想用钱贿赂我,未果后小声咒骂,几分钟后又扣扣嗖嗖的塞了果脯过来,再次未果后我被踹了一脚。】   【上课喜爱睡觉,被老师提醒后试图用手撑着眼皮,结果睁着眼睡着了……】   【他成绩很差。】   【……他成绩差为什么要踹我?】 第102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3   远在皇宫的江颂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坐于上位的夏逾撩开眼皮看他,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仿佛面前36分的随堂小测并不存在一般。   但那鲜红突兀的数字还是叫江颂脸红不已, 手脚都局促到不知道怎么放, 毕竟自己还顶着“星际联合考试第一”的天才名头。   于是为了不绷人设,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 眼神飘忽的找借口:“这种题太简单了,我都不屑于做。”   “是吗?”   夏逾看他那副心虚模样,忍住笑故意逗弄他:“可是我真的很好奇颂颂到底有聪明,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吗?”   谁知面前的小骗子神情严肃, 义正言辞:“强者从来不轻易出手。”   夏逾:“……”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下嘴角那点弧度,忍得心脏酥麻发胀,缓了一秒才十分配合的惊叹。   “原来如此。”   江颂没想到他这样好骗,压在眉目间那点心虚很快就被得意取代, 转而又愤愤然的想着, 肯定是陈妄告的状。   因为今天下发成绩的时候, 他像是很难理解这个分数,侧目扫了一眼试卷, 然后再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一样。   真是没礼貌。   加之今天还被他打断计划,江颂心里积攒着小小的怒气,现在寻着机会就在夏逾面前给他上眼药。   小嘴叭叭的, 事无巨细给夏逾告状,期间还佯装自然地把试卷收起来,卷吧卷吧背至身后。   一直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最后他终于图穷匕见,佯装愤怒的拍了桌子,说:“他真的太过分了!”   “目无王法!”   “卑鄙无耻!”   他还想再挤出几个成语, 但奈何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这种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以至于他心虚又紧张,肚子里实在是难以再抖出二两墨。   幸而他卡壳的时候夏逾十分体贴的问他:“很讨厌他吗?”   “当然!”   江颂似是真被气到了,面红耳赤,横眉怒目的表示:“不把他换掉我寝食难安。”   说得好像晚饭吃了两碗甜粥,撑得肚皮浑圆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但夏逾也没有拆穿,出于那点很微妙的心思,他巴不得江颂再讨厌陈妄一点,最好水火不相容,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如此这般,才能消减几分藏于他心中的躁郁。   很荒谬,也很矛盾。   陈妄是他自己挑去保护江颂的,一个沉闷,孤傲,不解风情不知变通的残疾Alpha,理所当然地会被江颂厌恶。   很合适。   夏逾轻轻压下眼帘,耐心而温和的听着江颂抱怨,漆黑的眸光轻轻掠过他的脚踝。   白色袜子略微堆着点褶皱,薄薄地贴着那层皮肉,勾勒出纤细而骨感的弧度,他没穿鞋,那双脚踩在地毯上显得极为漂亮精巧。   只会喝粥吃果脯的小骗子,浑身上下的肉大抵只长在了腰下,大腿也有点肉感。   这般弱小,若是脚踝上牵了锁链,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模样。   夏逾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眸底掠过几分遗憾,在那张温和俊美的脸上,越发显得幽冷骇人。   最终江颂还是没能换掉陈妄,第二天又满肚子气的去了学校,才下车就看到他像门神一样站在边上等他。   今天好一些,没再穿惹眼的军装了,他换上了常服,但那沉闷严肃的装扮跟个老头似的,可因为有那张脸顶着,硬将这身土气的打扮衬托得如同老式T台模特一样。   江颂翻着白眼冷嗤一声,径直把人撞开往里走,陈妄对此习以为常,仍旧一丝不苟的跟着他。   直到一天结束,他回家洗漱完,又习惯性地记录起江颂。   这区别于他往常严肃简洁的任务报告,更像是一种很散乱的自言自语,这是前所未有的,但陈妄并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有多与众不同。   指尖敲在键盘上,生成的文字不仅被保存到了他的文档里,更是同步到了另一边的光脑上。   夜色浓重,凉风悠悠,明亮的人工月亮高悬于星空,落下的光茫柔和而漂亮,像是层薄纱,透过落地窗一直延申至沙发前面。   没有开灯的陈行简眸光轻压,专注地窥探陈妄的文档。   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他只是有些好奇陈妄口中的那个Omega而已。   一个成绩差,脾气坏,信息素是草莓的小少爷。   陈行简嘴角勾出了点弧度,目光落在那些不断刷新的文字上——   【他今天还是在想方设法地逃课,那点坏心思根本藏不住,在他自己书包里捣鼓了一会儿,悄悄给我塞了一颗糖。   一颗被拆开又被小心仔细包起来的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糖有问题。   所以我没有吃。   人不会明知有坑还埋头跳下去,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   【他一整节课都没理我。】   【他在生气?】   【下课也没理。】   【……我把糖吃了。】   【草莓味的,很甜。】   【但加了迷药,脑袋有点晕,不过缓了一下就没事了。】   【转头看见他眼神从兴奋到疑惑,最后怀疑,凝思半晌后把身体扭过去又从书包里掏出一颗,剥开糖纸自己低头去舔了一下……】   【然后睡了整整两节课。】   陈行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心脏像是被一团棉花糖击中,脑海里轻而易举地就能勾勒出那个笨蛋醒来时茫然的表情。   但脸和五官却是模糊的。   他没见过江颂。   高涨的情绪像是陡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裹在心脏上的那层棉花糖如同忽然沾了水般,变成沉闷湿重的脏棉被,重重压着他。   陈行简一点点敛了笑,于昏暗的光影中缓缓压下眉眼,反复看了那些文字好几遍。   他知道自己这番行为简直怪异又荒诞,可又忍不住。   那天宴会闻到的信息素如同毒药般侵噬他的理智,在那些文字的哺育下,那偶然闻到的信息素像是孵化成了数以亿计的虫群。   它们不分昼夜的啃咬着他的神经,钻过他的皮肉,顺着血管爬到胸腔,吃掉他的心脏。   短短几天,皮囊底下似乎已经被啃成了一个空架子,陈行简躲在衣柜里,双目猩红,神经质地发着抖,反复偷看陈妄笔记里的江颂。   他总是不安分。   总是在逃。   不是暗戳戳地把陈妄鞋带绑在一起,就是趁午休把人锁在休息室,全都失败后气恼不已,大骂陈妄是跟屁虫。   后者不动如山,越守越紧,甚至江颂上厕所的时候都在隔间外面等着。   里面的人羞恼,又急又怒地骂了好久,最后忍不住才憋憋停停的解决掉,出来后洗了手,到了外面这才揪着陈妄打了一顿。   只是这小少爷向来嘴硬心软,动手也跟猫猫哈气挠人一样,空有气势,实则半点危险都没有。   可陈妄还是配合的倒在地上,恰好是在角落,江颂越发肆无忌惮,压了好几天的怒气没忍住,跪在他腰腹两侧揪着衣领,恶狠狠的威胁说要杀了他。   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掏出了裁纸刀,可真当在陈妄身上划拉出伤口时,他又大惊失色,着急慢慌地去找创口贴。   陈行简记得,那天陈妄回来的时候左脸上还贴着它,画着卡通样式的草莓,在那样冷硬的脸上显得突兀至极。   可他一整天都没摘下来。   像是一种……标记。   意识到那两个字眼的时候,陈行简额角青筋猛地绷紧突突跳动,手里的光脑被生生捏出了碎痕。   他知道陈妄腺体残疾,江颂也是。   他们一个不能标记别人,一个不能被别人标记,所以才借着那可笑而幼稚的创口贴来隐晦的宣泄吗?   不。   不是的!   肯定是陈妄卑劣无耻,故意受伤,故意骗取他的怜惜,好借此得到盖戳般的印记,好堂而皇之的宣告旁人他是谁的。   贱狗!!   陈行简极为怪异的粗喘一声,下意识抓挠自己的手腕,大滴大滴的鲜血落在他衣服上。   他顾不得去管,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听到细微的说话声。   是佣人在和陈妄说话。   他回来了。   身上是不是又沾染了江颂的信息素?   他今天又勾引江颂了?!   去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陈行简瞳孔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着,在某一瞬间忽然踉跄着起身,急切地冲出去。   拉开门那一瞬间,他正好听到年迈的佣人笑着对陈妄说:“……将军总说您和二少爷很像,尤其身形,都差不多,收拾一下谁不说一句亲兄弟,真是缘分呐。”   陈行简步伐猛地顿住,呼吸像是在那一瞬间皆数泯灭于喉腔中。   他心脏跳得很快,满脑子都是那句“身形差不多”,微微愣然的目光和陈妄撞上,继而瞥见了他脖颈上的牙印。   渗出的血点已经凝固住了,这点伤口用治疗仪十分钟就能恢复如初。   可是他没有。   光明正大地袒露着,像是一只狗叼着刻有名字的项圈,明晃晃的昭告着他有主人。   陈行简死死盯着那个牙印,嘴角怪异的划开一个弧度。   是啊,身形相似……   那么,为什么叼着项圈的那个人,不能是他呢? 第103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4   另一边, 气冲冲回家的江颂还在对危险一无所知。   他今天过得很糟糕,不,应该说自从陈妄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开始, 连续一整个月他过得都非常糟糕。   因为陈妄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木头!   不吃贿赂, 不吃威胁, 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 就跟着他屁股后面监督他上课,以至于他想调查苏念都没机会。   期间周松砚嫉妒到发疯,好几次直接和陈妄起了冲突,阴鸷扭曲得似乎恨不得直接上手撕了那张脸。   今天更是, 一旁的江颂自然是一根筋两头堵,心里慌得要死,偏偏还要佯装镇定拉架,不断用眼神示意周松砚离开。   后者脸色发白, 瞳孔中的光惊疑不安到极点, 想要说些什么, 但声音都还没挤出来就被江颂冷淡地睨了一眼。   “周教授,自重。”   学校有明确规定, 教师不得和学生有任何私情,更何况江颂自己有合同在身,和周松砚的事情肯定是万万不能摆到台面上的。   又害怕节外生枝, 所以扔下那句话后,他就拽着陈妄匆匆离开。   谁知晚上就从别人口中听到周松砚自杀的消息,江颂被吓得魂不附体,虽然他知道周松砚是那青眼睛变态,可追根究底,这事还是因为他而起。   三年前就已经无意间放弃过周松砚一次了, 这次再重蹈覆辙,总归是有几分不应该。   所以他趁着夏逾还没回来,又着急忙慌地赶到了疗养院。   等他气喘吁吁地推开病房门时,医生正要往外走,脸上惊骇恐慌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撞见江颂也没有停顿,匆匆忙忙的离开,像是有什么恶鬼在后面追一样。   江颂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转头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人时,又忽然理解了他。   周松砚状态实在有些恐怖,面色苍白,唇色鲜红,衣裳单薄,手腕上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然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他脖颈上勒紧的项圈,边缘都磨出了血痕,可他偏偏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唇角轻轻翘着,眉目间溺着病态的痴热,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他。   “颂颂,你来了。”   他声音沙哑,平和安静,然而下一句却是:“你要带我回家吗?”   江颂有些莫名,强行压下心里面那层怵意,视线小心扫过他的眼睛。   不是青色。   那个怪物没出现。   就说明情绪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江颂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回答周松砚的问题,反而冲过去照着他脑袋打了一下。   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气势倒是很冲,指着人的骂:“你怎么回事?生命是能开玩笑的吗?你脑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   可这番指责似乎根本没进到周松砚脑子里,他依旧执拗的盯着他,喉结滚动,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颂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   “我会乖的。”   周松砚气息有些急促,眼尾的血丝浓重到像是渗血一般,偏偏要佯装乖巧无害,扯着嘴角的弧度重复道:“我会很乖的,宝宝,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拉住江颂的手,虔诚而温顺的将其按在自己脖颈处的项圈上,呼吸越发粗重。   “乖宝,我已经等的够久了。”   “从陈行简,到夏侯晟,现在又来了一个陈妄,我呢?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   听到这话的江颂赶紧趁机解释:“我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和陈妄没什么关系——”   “搂搂抱抱是没什么关系吗?”   周松砚突兀打断他,伪装的平静终于皲裂开缝隙,额角青筋都在绷紧突突跳动,崩溃般的拔高声音。   “江颂,你都和他接吻了!你还要说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这样?冷不丁地给我点希望,又要把我扔掉。”   “江颂,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开心?!”   被吓到的小妖怪有些无措的往后退了一步,脑袋里跟着那些话转了一圈,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和他接吻——”   “那他脖颈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是,是他拦着我不让我找人,我生气的时候咬的。”   江颂语速出乎意料的快,藏着的东西都抖了出来,结果又被周松砚抓住把柄,问他找谁。   话都说出去了,没办法的江颂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你!我要去找你!”   他着急的时候,彩虹屁技能就会无限大爆发,无师自通般的爬上床去抱住周松砚亲了好几大口。   “我和他没在一起,你别胡乱吃醋,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其他人都是过客,你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开。”   “不行!”   江颂猛地抬头,和周松砚幽冷漆黑的眸光撞在一起时,又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硬。   心虚了一下,他又拧眉佯装脾气很坏的去咬了一下周松砚的脸,给人画大饼。   “再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半年!”   江颂随口胡诌:“半年后我们就公开,不!我们直接结婚!”   这话才落,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扑面而来,极富压迫感,让江颂猛地僵在原地。   一时受到惊吓,以至于他都没有看见周松砚眸底逸散开的青色雾气,极端的贪婪和迷恋藏在其中,松松撩开眼皮和门口的夏逾对上目光。   对方面无表情,眸底沉得瞧不见光。   “江颂。”   他声音冷淡,第一次喊了江颂的全名,吓得这小妖怪一激灵,僵硬地转头,艰难扯出一个笑。   “我,我们在排练舞台剧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周松砚的衣服,让他也说两句话。   谁知这人揽在他腰上的手丝毫没有松懈,反而更紧了两分,平静道:“是的,我们要结婚了。”   江颂:“……”   他急得额头冒汗,暗戳戳的掐了周松砚一把,警告他不要乱说话,面上笑得僵硬。   “周教授,台词说岔了。”   “说岔了?”   周松砚佯装思考了一秒,而后恍然大悟,余光带着几分恶意掠过夏逾,当着他的面掐住江颂下颌,抬起,低头径直吻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周松砚砸在落地窗上,身后高硬度的玻璃甚至因此出现了大片裂缝,惊起了一连串警报。   唇瓣都被吮到湿红的江颂还有些没喘过气来,抬头就瞧见夏逾接过侍臣手中的枪,直直对准周松砚。   “等等!”   开枪的那一秒,江颂猛地朝夏逾扑过去,使得枪口偏离,擦着周松砚额角而过,直直射穿了玻璃。   江颂被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脾气上来,没忍住当众踹了夏逾一脚,夺过他的枪远远仍出去。   “你疯了?!你要杀人是吗?”   目光平静的夏逾压下眼皮看他,属于上位者的气势第一次在江颂面前没了遮掩。   “江颂,我是这个帝国的皇帝。”   “我,就是王法。”   他眸光幽暗,面色冷淡,伸手掐着江颂下颌,微微抬高,拇指按压着他的唇瓣。   那里有未消的齿痕。   周松砚当着他面咬的。   指腹猛地用力,似是要将那点痕迹给揉搓掉一般,疼得江颂微微挣扎。   “放开!”   他试图凶人,但才张嘴,有两根指尖便趁虚而入,蛮横而无礼夹住他的舌尖,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亵玩。   “颂颂,你违约了,作为惩罚,我把周松砚杀了怎么样?”   “不行!”   他含混至极的应着,但显然这点阻拦毫无作用。   夏逾扯了扯嘴角,松开他之后再次从侍臣手中接过枪,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将枪塞到了江颂手中。   “二选一,是杀他,还是杀我?”   周遭侯着的侍臣不约而同的脸色剧变,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因为谁都知道,他们陛下现在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   江颂自然也能感受到,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心惊胆战,看都不敢看周松砚一眼,像以往做错事那般,红着湿漉漉的眼眶撒娇。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逾伸手擦掉他眼尾的泪痕,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宝贝,这次不是你没做课业,也不是打碎了什么收藏品。”   “这是出轨,你明白吗,嗯?”   他轻声说道:“半个月前你才爬了我的床,说喜欢我,如今做也做了,你不能仗着自己没法被标记就这样沾花惹草。”   这话让江颂局促不已,因为那天的事真的是一个很大的乌龙,简而言之就是他喝多了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爱撒娇黏人,那脱口而出的喜欢其实和那种看中漂亮物件一样。   况且夏逾真的很温柔,他的确很喜欢他,不过是和喜欢鸭妈妈一样喜欢他,不带情欲的那种,像是雏鸟对喂养自己的妈妈那样依赖。   但人类对于这种情感的分辨似乎并不敏感,江颂不过说了两句喜欢,夏逾的发热期就被刺激得提前,第二天他醒来时人都还是懵的。   回想起这些,江颂越发心虚,声音都小了许多。   “我没有沾花惹草。”   “证明给我看。” 第104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5   夏逾握住他的手, 带着他将枪口对准踉跄站起来的周松砚。   体谅怀中小骗子向来只有虚张声势的胆子,夏逾甚至还做出了让步,只用江颂朝周松砚开枪就好, 命中与否无所谓。   奇怪的是周松砚也不反抗, 项圈溢出血迹沾湿了衣服, 像是在那皮革下面藏着一个触目惊心的裂口一样。   才联想到这儿, 江颂就打了个冷颤,心里明白肯定不可能,那样的话周松砚早死了。   可是……   如果只是割腕,治疗仪完全可以修复, 何必大费周章的来高级疗养院呢?   思绪越来越乱,握在手中的枪也晃得厉害。   在他对面,血迹斑驳的周松砚面色白得吓人,喘息间似乎有血气堵在喉咙中一般, 盯着江颂一字一句问:“无论什么时候, 你舍弃的, 都是我,对吗?”   这话砸在江颂心脏上, 叫他积压着的愧疚又重了几分,即便知道这人是那个青眼睛变态,可四年前那个夏天, 面红耳赤,结巴着向他问好的同桌是真的。   会耐心帮他写作业,记笔记,整理错题也是真的,会脸红,会羞涩, 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惴惴不安,哭着向他道歉也是真的。   周松砚没做错什么,在他还是周松砚本身的时候,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舍弃。   所以江颂做不到把枪口对着他,可手才想松开,夏逾便在他耳边问道:“你要选择他?”   “……我谁都不想选。”   “颂颂,贪心是不对的。”   夏逾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微笑着说:“宝贝,三秒之内做出抉择,选我,还是选他?”   “等等!我谁都不会选的!”   可这声阻止没有换来丝毫的喘息,夏逾目色漆黑,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不断压迫着江颂,让他神经绷紧到极致,下意识顺着夏逾的逻辑往下思考。   选夏逾还是周松砚?   “三——”   不行!周松砚已经被他放弃了两次了。   可夏逾也很可怜,发热期没安全感到信息素成瘾,某次因为学校活动他晚归,这人甚至痛苦到休克也没打扰他,说是不想败了他的兴致。   “二——”   周松砚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虚弱的喘息已经越发艰难了。   可是夏逾怎么办?!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啊!   “一。”   尾音落地那一瞬间,周遭侍臣的枪口陡然对准周松砚,江颂呼吸一窒,本能的想冲向周松砚,试图用身体把他护住。   然而才转身就被带着血腥味的拥抱紧紧扣在怀中,江颂人还在有些懵,抬头便撞进那双痴迷狂热的青色眼睛里。   祂脸色潮红,似乎被过度的兴奋刺激疯了,颤栗着埋入江颂颈测,浑身发抖,极为怪异的呜咽着喘息。   “宝宝,你选了我!”   “你选了我!你喜欢我!!颂颂……”   祂小心翼翼抬头,捧住江颂的脸,贪婪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明神情那样狂热,浑身却绷得异常紧张,连呼吸都屏得很小心,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神迹。   江颂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想要躲闪时忽然听到“周松砚”呢喃:“我终于……”   “……看到你的情根了。”   飘忽的字眼像是一道惊雷般炸在江颂耳边,他愣怔了一秒,似是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然而艰难挤出来的第一个字却被枪声突兀盖过,眼前炸开一片血花,子弹直直穿过“周松砚”脑袋,巨大的冲击力让祂颈骨弯折,脑袋以着一种怪异的姿势歪倒在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颂脑袋都空白了一片,瞳孔无意识的扩大,极端的悲伤和愤怒在那一瞬间如井喷式爆发,将他冲击得手脚发麻,神色木楞的大滴大滴掉眼泪。   “先……先生……”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嘶哑的喊了什么,面无血色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却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眼前一黑,直直朝前倒下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江颂脑袋都还在有些空白,懵懵地回不过神来。   直到被夏逾从被窝里抱出来他才眨了眨眼,愣怔地看过去。   “怎么了,睡懵了?”   夏逾语气如常的笑笑,平静自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江颂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周松砚呢?”   他突兀挥开夏逾的手,声音沙哑的问他:“周松砚他没事对不对?”   “……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夏逾!!”   江颂猛地拔高声音,如同发怒的小兽,红着眼眶紧紧攥住夏逾的衣领。   “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他呢!!”   “为什么不能?”   夏逾目色漆黑,指骨微弯,怜爱至极的擦掉江颂的眼泪,语气温和。   “宝贝,他要从我身边抢走你。”   “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呢?”   按在江颂眼尾的指腹暧昧的往下滑,夏逾视线跟着一寸一寸地挪动,气质依旧儒雅随和,甚至还轻轻笑着。   “我给了你机会的,如果当时你选了我,他就不会死。”   江颂气到浑身发抖,“所以最后一秒是你故意让人把枪口对准周松砚的对不对?!”   “你就是猜准了我会去保护他,好理所当然地开枪射杀,这是你给我的教训,对吗?”   被揭穿的夏逾没有否认,眸光凝满痴热,语气却一如即往地清浅。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宝宝?小三都挑衅到我面前了,你要我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最开始是一些无伤大雅的香水味,夏逾安慰自己,江颂在学校免不了和同学有接触。   可随之而来的更过分,锁骨上的吻痕,胸口的牙印。   夜晚夏逾咬着江颂后颈一遍遍标记时,毒汁般的妒忌侵嗜过每一寸皮肉,焦虑着攀至顶峰时,他患上了信息素成瘾症。   他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已经快疯了。   原本试图寻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让勾引他妻子的贱狗死得合乎情理一些,最好还能借此给三心二意的小骗子一个教训。   可是这样的机会来得太慢。   他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夏逾眸中的爱意痴重病态,瞳孔深处氤氲出一丝青雾,叹息道:“宝宝,乖一点好不好。” 第105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6   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江颂呼吸窒闷,紧紧盯着他眼中那点青雾。   这个死变态!   周松砚是祂,夏逾也是祂, 还有呢?陈行简?夏侯晟?   祂到底要做什么?   江颂像是陷在一场围猎中, 不知边际, 不知出路, 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茫然的危险像是藏在棉絮里的针,他瞧不见,找不着, 只有被扎到的时候才惶惶然的惊觉。   这种算计对于一只顾东丢西,脑袋空空的笨蛋妖怪来说,实在是过分。   因为他想不出缘由,没办法像小说中强大的主角那般将计就计的逆风翻盘, 他甚至连人家的计谋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样苦心孤诣的缠着他, 定是为了阻止他□□尊!   小人!!   说不定昆仑山倒塌就是祂暗中策划的, 小说里不总是有这种反派吗?   道尊肯定就是龙傲天主角,而他, 就是助力主角逆袭重生的扫地僧!   他一定能赚够积分的!!   短短几秒钟,江颂脑海里各种阴谋诡计刀光剑影地过了一番,那细微的小表情几经变幻, 最终又如同背负了什么沉重使命般严肃凛然,一把推开夏逾。   “算了,杀了就杀了吧。”   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跳下床去洗漱收拾,但没走两步又被夏逾捞到怀中,掐住他下颌略微强势的抬高。   “你不难过?”   “难过啊。”   江颂理所当然的说道:“刚刚不是哭了吗?还生气了一番, 不够吗?”   他挥开夏逾的手,湿漉漉的眼眸清亮不已,一挥而散的悲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凉薄而冷淡。   周松砚死了,他只难过了三分钟都不到。   那自己呢?   若是有一天他死了,江颂会难过多久?   鬼使神差的,夏逾问出了口,瞧见江颂头都不抬的随口说道:“三分钟啊。”   “为死去的爱人哀悼,我从来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他撩开眼皮,望着镜子里站在他背后的夏逾,勾唇笑笑。   “你以为我会怎样?为你哭天喊地,肝肠寸断?”   “别天真了陛下。”   江颂随手擦干净手上的水,转身踮脚勾住夏逾的脖颈,眼帘微压,眸光潋滟,笑得散漫而恶劣。   “你不是早就查清楚我的底细了吗?知道我是骗子,更知道我过往声名狼藉,浪荡不忠,可你依旧爱我。”   这有恃无恐的挑衅叫夏逾眸光晦暗下去,猝不及防地掐住江颂的腰身将他抱在盥洗台上坐着,按着后脑径直吻了下去。   带着几分惩罚意味,凶悍暴虐的攻城略地,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席卷至每一个角落,甚至江颂舌尖都被唇齿碰触间勾出了一个小口子。   血腥味充斥的那一瞬间,他似是有几分不耐,拧眉抬手给了夏逾一巴掌。   力道不小,将他脸都给扇往了一边,得以喘息的江颂憋闷得脸色潮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对自己的挑衅只字不提,反而倒打一耙的怪罪夏逾。   “你是狗吗?!”   这种打骂对于夏逾来说,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从他出生那一天,权力的王杖就被家族塞至他手里,旁人对他说话都不敢大声,哪会像江颂,不舒服了便肆无忌惮地朝他发脾气。   夏逾该生气的。   他舌尖轻轻低了一下脸侧,漆黑的目光偏转至江颂身上,瞧见他那漂亮的小妻子唇色鲜红,皮肤白皙,水光潋滟的眸子含着怒火,呼呼喘着气,伸出舌尖叫他看自己的罪证。   那一刻,夏逾全身的火气都跑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想,脾气坏又怎样呢?浪荡不忠,忘恩负义又如何呢?   他爱他。   即便他凉薄寡情,虚张声势,满口谎言。   那又如何,他的笼子足够大,养得起这只漂亮的雀儿。   再有贱狗处心积虑的勾引他,杀了不就是了?   反正江颂不在乎。   夏逾说服了自己,顶着巴掌印痴迷的重新凑上去,怜爱至极的亲吻着他的嘴角,低声下气地道歉。   等江颂再出门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完全迟到了,他骂骂咧咧,将衣领扣至最上方,可还是盖不住脖颈上的吻痕。   系统说正好,这样会让他风流浪子的名声更响亮。   于是江颂只能别别扭扭地放下手,没一会儿思绪又被任务充斥着,兴致勃勃的跟系统分析。   说要先去查苏念,等到弄清楚这个青眼睛怪物的身份就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剧情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扳回去了。   怨恨值倒是容易,如今已经攒到了九十多,人设值应该也不错,毕竟他稀里糊涂的真的干了很多风流事。   系统听着这小妖怪絮絮叨叨,其实还是有些咋舌的。   因为之前江颂看起来对周松砚情深意重,甚至为了他不顾危险,可在亲眼见证周松砚被夏逾杀死后,他依旧很快就能调整心态。   将过去的人放在过去,永远不会有阴霾,永远不会长久沉溺于负面情绪中。   这就是情根剔除的后果。   永远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沉溺于生老病死的哀痛中,他不会怨憎,不会动心,情绪像风一样,干干净净地存在,又常常无影无形。   说他残忍吧,他又确实柔软良善。   可要说他如菩萨那般,更不对了,毕竟不会有人对死亡漠然冷淡成这样,发生了就发生了,他挽救不了,改变不了,那他就不会自怨自艾。   他在永远朝前走。   系统并不能评判这样的存在究竟是善是恶,因为在它的认知里,江颂就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善良,最无与伦比的崽。   它的评判,从最开始就会有失偏颇。   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从系统那里得了一箩筐夸奖的话后,斗志昂扬的准备重新开始。   首先第一点,找到苏念,查清楚她那个项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得躲开陈妄。   隔着老远,江颂就从车窗看到了陈妄,一如往常那般像根木头一样矗立在路边,准备接他去上课。   不过今天他穿着有些不同。   黑色修身短袖,流畅漂亮的肌肉被隐隐勾勒出弧度,下身黑色工装裤,裤脚被束进同色军靴中,身量颀长,宽肩窄腰,带着同色系的口罩和帽子,站在斑驳的光影中,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   较以往常,似乎多了几分锋芒外露的侵略性。   江颂莫名觉得这人很像陈行简。   但前两天夏逾才跟他说,陈家不打算让他入学,准备直接让他进军部锻炼。   夏侯晟同样,他本来就已经临近毕业,所以直接进了内阁去熟悉政务,等到期末的时候回来考试,准备一下毕业手续就行。   所以江颂目前只需要解决一个陈妄,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去调查苏念。   思绪兜兜转转一圈,江颂让司机停车,把人支开后迅速拿出假发和早就准备好的小裙子。   手脚麻利地穿戴好后,他跟做贼似的悄悄下车,然后混入人流佯装自然地往学校那边走。   这还是江颂第一次穿裙子,因为没什么购买经验,所以网购回来的小裙子略微有些短,只是堪堪遮住了臀部下方一点点。   修长白皙的双腿极为漂亮,带着几分肉感,没有任何色素沉淀,该粉的粉,该白的白,再加上掐腰的上衣,微微动一下腰窝都会漏出来。   周遭的人目光隐隐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甚至有三三两两的Alpha故意在他身边闹出声音想要吸引他注意力。   可惜这位漂亮的“女士”似是极为羞涩,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抬头,耳尖红到快要滴血,背着自己的小包包步伐迈得飞快。   陈妄似乎没注意到自己。   江颂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危险,发现好像真的蒙混过关后喜不自禁,才进学校就踩着小皮鞋往教务处冲去。   终于……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彻底扬开,他后领就忽然被人拽住,整个人如同小鸡崽一般被人提到了手里。   扭头一看,除了陈妄还有谁!   江颂气极,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仗着自己做了伪装,便气汹汹地把人给推开,故意夹着声音骂人。   “你怎么回事?干嘛莫名其妙的拽我!你妈妈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   他话音才落,系统弱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江颂,这人……】   “嘘,你别说话。”   江颂打断系统说:“看我逆风翻盘。”   系统:【……】   它想告诉江颂面前这人是陈行简来着,但既然他想逆风翻车……哦不,翻盘,那就由着他吧。   反正就算说了,他现在也跑不掉。   系统老神在在的摇摇头,没再出声,看着江颂假装不认识人,叽里咕噜地骂了一通后就要走。   但这木头从来不通人性,堵住江颂,声音沙哑:“回去上课。”   是感冒了吗?   声音怎么有点奇怪?   江颂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多想,面上还是佯装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陈妄。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这样莫名其妙的来骚扰我,变态吗?!”   说着他就故作惊恐,往后退了两步,注意到已经有很多人看向了这边,他灵光乍现,捂住嘴拔高声音忽然哭出来。   “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连哭带吼,眼泪说掉就掉,端得那叫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像极了被恶霸为难的可怜少女。   这副场景自然能惹得旁人垂怜,下意识往江颂这边站,有女生自发的挡在江颂面前对着陈妄横眉怒目:“你要干什么?”   哭唧唧的江颂见状,悄悄把女生拽到一群围过来的Alpha身后,这才继续哭着添油加醋的诬陷。   “……大牛,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不要让我再回去伺候那群老头子了。”   “什么?”   人群惊怒,“竟然有丧心病狂的事情?!”   “同学不用怕,我已经报警了。”   “安保呢?怎么还没过来,没看见这有无辜少女被人欺负吗?”   “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   ……   七嘴八舌的声音说什么的都有,江颂夸张的抽泣了一下,抬头瞧见陈妄目色漆黑的望过来,眸底似乎藏着极为骇人的暗流。   更像陈行简了。   江颂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后退,见状的陈妄眼眸微眯,本能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把人抓回来。   人太多,太杂,他穿的裙子又那么短,周围有人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怪异的焦躁感让陈行简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给挖掉!   他气息急促,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靠近江颂,然而那是个胆子小的,如同炸毛警惕的猫儿,才看他动就惊眼睛浑圆。   周遭的同学生怕这个大高个暴起伤害江颂,也不知是谁动手的,短短一瞬间,几个年轻气盛的Alpha就冲上去拽住了陈行简。   人群一下子骚乱起来,江颂心里憋着口气,挤在人群里趁乱踹了陈妄一脚,然后飞速逃离作案现场。   他丝毫不敢耽误,一路冲至教务处,逮着老师就问能不能查学籍信息。   先前当众撒谎,那股劲儿现在还没过,以至于向来胆小老实的小妖怪又开始抽抽噎噎的难过。   说是苏念是他失踪多年的姐姐,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从别人口中听的名字,所以就想要问问是哪个院系哪个班的,自己找过去好认亲。   他一边哭一边说,围在他周围的老师急忙安慰,直言查学籍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系统一进,名字一输就能知道他姐姐在哪了。   江颂连声道谢,眼睛紧紧盯着老师操作,结果名字输进去后,跳出来的界面显示学校并没有这个人。   或许该让夏逾从人口系统里去查。   可这要怎么开口呢?   再者,就算找到了苏念又怎样呢?她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万一她是什么坏人呢?   江颂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出了教务楼后整个人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去查这个苏念,还是说像以前一样,想不通的事情就丢在一边,秉持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理念继续穿梭小世界做任务赚取积分?   想法纷纷扰扰之际,他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你在找我?” 第106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7   江颂猛地回头, 视线和苏念撞在一起。   她一如既往的明艳漂亮,目光带着几分惊奇,毫无恶意的上下打量江颂, 忍俊不禁。   “穿裙子也很可爱。”   这声夸奖让江颂一下子羞红了脸, 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悄悄用手扯了扯裙摆。   似是有些难为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是小细节的时候,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我们可以谈谈吗?”   “当然。”   出乎意料的,苏念没有任何推辞,她看了一眼时间,笑着说:“不过得快一点了, 不然待会我又没机会见你了。”   这话说得奇怪,好像她一直在找机会接近自己一样。   心底生出几分惊疑,警惕起来的江颂绷紧思绪,只是挤在心里面的疑惑还没问出口, 苏念就单刀直入的说:“周松砚是道尊。”   短短一句话跟道惊雷一样炸在江颂耳边, 叫他脸色都白了几分, 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可苏念显然没有和他辩驳的欲望,一边警惕着周边, 一边语速极快的说:“你的情根是祂毁掉的,只是现在后悔了,想要重塑你的情根, 所以才有了所谓的任务和积分。”   “江颂,祂没有死,这是一场骗局,是道尊囚禁你的手段。”   多么荒谬的话!   她以为他是傻子吗?   果然!就是不应该耗费精力找她,满嘴胡言乱语!   挤满四肢百骸的恐慌叫江颂脸色发白,他才不会相信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话。   道尊动情?还大费周章的为他重塑情根?   这未免太过于好笑, 人类会爱上一只蚂蚁吗?会为了让这只蚂蚁学会情爱而费尽周折的去给它安上心脏吗?   这种话说出来都叫人捧腹大笑。   江颂觉得不可理喻,连和她理论的心思都没有了,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回却换苏念不依不饶,她拽住江颂,神情肃然,问他:“你还记得玉山道观吗?”   不明所以的江颂拧眉应道:“当然。”   “那除了你口中的先生,你还记得其他人吗?”   “我——”   江颂想说他当然记得,可挤出第一个字眼后,才发现脑袋空空,所有人的脸都是空白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唯一清晰的,是那个总穿着黛青色道衫,在细雨霏霏,薄雾四起的竹屋里喝茶看书的先生。   除此之外呢?   后知后觉的江颂忽然心尖发凉,眉头拧起弧度,撩开眼皮紧紧盯着苏念。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李缘就是道尊,祂毁了你的情根,害你根基受损,流落人间吃尽了苦头!”   苏念语速克制不住的加快,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而红了眼眶,略微带着几分哽咽,苦口婆心。   “颂颂,祂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道尊了,洪荒尊界因祂而生,如今祂恶堕,所有因果都会向你倾斜。”   “祂会害死你的!”   苏念眸色肃冷,沉声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番谬论实在是荒唐,江颂甚至不想多听,冷淡的扯下她的手,他眼神淡漠。   “苏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见面,如果你再这样污蔑道尊,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扭头就走,苏念还在后面不死心。   “那个项圈封存了道尊的灵力,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以去试一试!如果你改变想法想要离开祂,只要毁掉那个项圈我就来带你走!”   江颂对此嗤之以鼻,他很少会有这种不礼貌的反应,除非对方触及到他的底线。   系统有些诧异:【你的底线是道尊?】   “当然。”   【……为什么?】   系统有些不理解江颂这种固执到极点的认知,像是在他的世界中,道尊就是挂在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触不可及,圣洁而明亮。   可事实呢?   他心目中的神明早就烂透了,不仅从高高的天上掉到了人间,还被满身情欲折磨得病态且痴狂,恨不得跪在江颂脚边将脖颈上的锁链叼给他。   系统欲言又止,听着江颂声音有些轻地跟它解释。   “洪荒尊界是因为道尊而存在的,苍生依存而活的灵脉更是全部来自于祂,这种关系就像是生长在大树上的寄生种。”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树木对于寄生种的入侵很难有还手之力,道尊不一样,苍生于祂而言,不过是岁月里的一粒尘埃,可祂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漠然以待,相反,祂给予生灵道法,以文明作为礼物,慷慨而慈悲的养育了万物。”   一提到这些,江颂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在长风中步伐都轻快了几分,裙摆在斑驳的光影中划出弧度。   他告诉系统:“在我们那儿,生灵平和而富足,种族之间和谐而美好,天空很蓝,树木很高,花草很漂亮,妖怪可以坐在蒲公英上去远方旅行,人类可以和自己的小猫伙伴再续前缘,神仙可以不用很厉害,即便灵根只能长白菜也很受大家欢迎。”   系统没有打断江颂,它安静地听着江颂很开心的对它说,他很喜欢道尊,不带任何情欲的那种,他也不敢。   他像是洪荒尊界的任何一个生灵那样,将道尊放在神龛中,每天虔诚的拜三拜,希望每天醒来都能香香的白粥,很甜很甜的果脯。   系统听到他这样的愿望,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说他没出息。   江颂揪着衣角,笑得有些乖,悄悄告诉系统:“其实那是我很久之前的愿望,现在已经变了。”   【变成什么了?】   “我希望道尊活过来,永远平安。”   这话让系统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它才挤出声音,艰涩地说:【万一苏念的话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   江颂笑出声来,“即便是真的,那道尊怎么可能会允许她跟进来,还让她拿到了关键证据,这不是很矛盾吗?”   【万一这也是祂计划中的一环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对此不屑一顾的江颂还反过来安慰系统,让它不要多想。   可是这事真的得多想啊!   系统急得羽毛直掉,却又碍于禁令提醒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颂犯轴。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妖怪很快就把苏念的话甩到了天边,背着书包准备去偏僻一点的卫生间把衣服换回来。   但没走两步,忽然嗅闻到了一丝极为浅淡的薄荷香,转瞬即逝,快到江颂以为是错觉。   然而下一秒,他腰身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揽住,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轻而易举的抱在了怀中。   还是那种很幼稚的托抱,一手箍腰,一手托住他的大腿根部,脊背靠着硬梆梆的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在他身上。   他被吓得脸色微微发白,连着那转瞬即逝的薄荷香都忘了,仰头看清楚是陈妄后,那点祖宗脾气就毫不遮掩的撒出来。   “你干什么?!要吓死我吗?”   他很凶的骂人,脚下意识想要踹人,结果没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姿势,往后踢了一下后听到陈妄发颤的闷哼才惊觉自己碰了哪。   力道好像还挺大的,疼得陈妄都弓紧腰背颤了一下。   那地儿的确不该乱踢。   江颂有些心虚,视线乱飘,也不怪人家吓自己了,声音极小,语速飞快的说了句“对不起”。   他以为这人会想往常那般沉默着把事情带过去,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声音闷哑的在他耳边问道:“补偿呢?”   江颂:“???”   他有些不悦的抬头看人,说话很讨打:“什么补偿?陈妄,你是不是皮痒了?吓我一跳不道歉,还倒打一耙问我要补偿,那里来的道理?”   “……可是,真的很疼。”   试探一番,知道了这小少爷不太聪明后,陈行简便学会了披着陈妄的皮来得寸进尺。   轻轻颤压下长翘的眼睫,他倒吸一口冷气,隐忍可怜的小声说道:“好像受伤了。”   “什么?”   江颂一惊,“真的很疼吗?那还赶紧放我下来去找校医。”   “那种地方怎么能给外人看呢?”   江颂:“……陈妄,你发什么疯?”   他那副无语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可爱,以至于连骂人都叫人心软软的。   以前陈妄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吗?   啧。   不断沸腾往上冒的妒忌让陈行简眼尾都挣出了猩红的血丝,皆数藏在了帽檐之下。   他还是装得有模有样,故作为难而纠结的请求江颂:“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江颂:“???”这东西怎么看?他又不是医生,难道有问题像哄小孩那样吹吹就解决了。   觉得不合理的江颂想都不想的就拒绝,谁知这可恶的跟屁虫下一句就开始说什么任务报告,什么短裙,什么陛下,言语之间都是威胁。   于是江颂不得不一脸不爽地被他抱去了卫生间,检查起自己惹出来的祸。   三十分钟后,再出来的江颂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只是脸色绯红,气呼呼的,步伐迈得极大。   而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陈行简,虎口上的牙印还在往外冒血,脖颈上也落了几道抓痕,布满情欲的长眸晦暗痴热到极点。   指腹不断用力碾过那几个齿印,他呼吸粗重急切,兴奋到浑身都在微微颤栗,口罩底下嘴角裂开的弧度极为诡异。   他也有标记了。 第107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8   走在前面的江颂察觉到了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粘腻潮湿,像是一只阴冷而贪婪的毒蛇,盯得他后颈都在发凉。   这种目光, 以前的陈妄从来不曾有过, 倒有些像……陈行简!   江颂步伐猛地僵了一瞬, 瞳孔都被吓得细细缩成一个点。   的确, 今天从最开始见到陈妄时,他整个人就很奇怪,口罩和帽子就不说了,嘶哑的声音, 身上转瞬即逝的薄荷气息,出乎寻常的举止……   后知后觉的小妖怪脸色微微发白,同手同脚走了两步之后听到身后一声轻笑,他现在不敢去验证, 生怕这人就是陈行简。   到时候他要面对的问题更多, 于是掩耳盗铃强行装鸵鸟的江颂忍着心里的那点惧意, 色戾内冉地转头。   “笑什么笑?我允许你笑了吗?”   “对不起。”   陈行简道歉很快,帽檐底下的长眸溺着痴迷, 隔着口罩极为贪婪的嗅闻江颂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那副痴态藏都藏不住。   先前装的那几分钟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又不是陈妄那种腺体残疾的废物Alpha, 连标记都做不到。   说句难听的,陈行简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口涎横流的劣犬,焦躁地匍匐在江颂面前,尾巴都摇出了残影,呜呜喘着叫着地用爪子挠地,就盼着江颂碰碰他。   哪都行。   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扑面而来的侵略性让江颂心里的怀疑坐实了八成。   但他不敢打草惊蛇,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道,气汹汹的踹了人一脚,还不敢用力。   不过面上做得很足,阴森森地吓唬人:“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话,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也不管陈行简什么反应,扭头就走,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落荒而逃。   同时他心里面还在悄悄骂夏逾办事不力,记忆都没洗干净就把人放出来,现在好了,搞得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陈行简又“犯病”。   眉头愁得都快打结的江颂脚下飞快,穿梭过人群时偶然间听到有人在小声说周松砚的名字。   他步伐微顿,下意识联想起昨天晚上那弯折下去的脑袋,脸上病态的狂热在血腥中阴骇到极致,高高翘着的嘴角至死都没有放下来。   祂说,祂看到自己的情根了……   那怎么可能。   鸭妈妈说过,青山蜗牛都是没有情根的,因为他们的脑袋太小,装不下那么多情情爱爱。   江颂也很认可,他知道自己笨,爱情这种东西听说很复杂,脑袋空空的青山小蜗牛怎么能理解呢?   拍拍乱跳的心口,江颂说服了自己,同时悄悄竖着的耳朵还是没怎么放下,连着步伐都慢了几分,听着那边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   “……不可能,肯定是谣言,昨天早上我都还见到周教授的,怎么可能晚上就自杀了。”   “是真的,听我三婶家的侄子的表姐说的,他们医院去接的人,去的时候床上都浸满了血,听说周教授手腕都抓烂了,床边全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瓶。”   “天呐!”   接二连三的惊呼叫江颂猛地顿在了原地,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上气,愣怔地听着那些同学讨论。   “那周教授看起来很正常呀,清冷得像是一块凉玉一样,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人,肯定是谣传!”   “哪里正常!我有一次路过他办公室,从没关严的门缝中瞧见他正在和什么人通话,应该是女朋友吧,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情绪突然一下子崩溃,剧烈哭喘着说想要见面,但对面应该是拒绝了,电话很快被单方面挂断掉,哇你们是没看到,周教授脸色白得跟什么一样。”   男生的语气很夸张,绘声绘色的描述说:“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疯狂打回去,但全都没什么结果,呼吸又重又碎,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一样,血腥味从门里面飘出来,我不敢看,直接被吓跑了。”   “哇!怪不得会自杀!”   “哎!其实不是自杀,我听那个表姐说,周教授大概率只是犯病,本能的抓挠身体而已,真正致死的,是他脖颈上那一击毙命的刀口,气管都割断了,医生来的时候早死了,但周家还是不愿意接受,逼着医院进行急救……”   吵吵嚷嚷的声音刮过江颂耳边,他呼吸凉得扎人,惊颤的思绪落到昨晚。   他记得很清楚,周松砚脖颈上戴着项圈,位置较之以往偏上了一些,不断有血从下面溢出。   原先他以为是因为被项圈磨破了皮,但现在,他在想,如果下面是刀口呢?   一个深到足以割断气管的刀口。   所以他撞见的那个医生才那样慌慌张张,是因为周松砚早就是死了,是吗?   那昨天晚上和他见面的人是谁?   ——“周松砚就是道尊。”   ——“那除了你口中的先生,你还记得其他人吗?”   ——“那个项圈封存了道尊的灵力,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以去试一试!”   苏念的声音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江颂脑海里,他手脚凉到发僵,因为他知道,要想如活人那般去驱动尸体,只有使用灵力。   而在洪荒尊界,道尊为了四海八荒的平衡和安宁,在生灵魂体中下过明确的禁令,不允许任何能驱使灵力的存在夺魂锁魄,侵占肉身。   唯一不受此禁锢的,只有道尊自己。   不,肯定不是祂!   那些话也可能是谣传,他们又没有亲眼见到,还描绘得那样细致,肯定是假的!   还有还有,修道之人总有能踏破虚空的存在,说不定是其他世界的哪个大能,觉得有趣,然后就兴致勃勃的来戏弄吓唬他!   肯定是的!   都是苏念故意设下的陷阱!是那个青眼睛变态的阴谋!祂肯定是哪个高魔世界出来的怪物!   江颂呼吸碎乱急促,脸色白得不成样子,攥紧指尖胡乱找着借口,叽里咕噜地在心里面跟系统“理智”地分析了一番。   并且觉得颇有道理,说着说着自己都快相信了,系统又冷不丁的出声:【小世界中存在壁垒,高魔世界的顶级修者也不能肆意穿梭,即便可以,到达新世界后,灵力也会飞速耗尽,从而油尽灯枯灰飞烟灭。】   这是规则对各个小世界的保护。   哪怕是从修仙界强行踏破壁垒进入另一个同样的修仙世界,毫不相同的灵力也会叫侵入者阻塞破体而亡。   江颂知道这些,所以此刻连连点头,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两眼发光,特别高心特别大声的和系统说:“对呀对呀!我们道尊就是顶级修者!”   【……江颂。】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涩然的提醒他。   【道尊不是修者。】   【祂是创世的神明。】   这一句提醒像是敲碎玉瓷的石块,江颂笑容忽然僵在脸上,眸中又出现了那种很可怜的慌张和无措,甚至是恐惧。   系统之前一直无法理解江颂这种反应,得到神明的爱不应该欣喜若狂吗?那份垂怜多少生灵求之不得,为什么偏偏他避如蛇蝎呢?   后来它一点点明白了,江颂是在害怕天上的月亮因为他而碎掉,明明原先那么漂亮,干净,高不可攀,慈悲而随性的坐在神龛中受着他日复一日的供奉,他尊敬,感激,所以虔诚的一日三拜。   可突然有一天,月亮因为他摔碎在泥潭里,变得肮脏,堕落,自私,不可理喻,和神龛中的那尊玉像天差地别。   他是罪魁祸首。   这对于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可怜小妖怪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祸事。   系统叹气一声,看着江颂眼圈发红,茫然了一瞬后又犟得跟头牛一样,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   “苏念呢?难道苏念也是创世神吗?她都能出现在这儿了,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说明事情总有万一。”   【那为什么前面几个世界她没有出现呢?】   “因为……因为……”   江颂眼珠慌乱的转了一下,忽然想到了理由,说:“肯定是因为前面几个世界她都在暗中观察!”   为了向系统证明那个可能性,他急急忙忙的就转了方向。   “我们去找那个项圈,肯定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呢……骗子……她肯定是在骗我……”   “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   说着说着,江颂声音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不自知的念叨出声来:“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陈行简听到了声音,眉心微簇,三两步追上去拽住江颂。   后者眼泪汪汪,可怜到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一样,细细抽泣着,呆愣地看了他一眼后猛地移开视线,甩开他的手拉开距离。   “……对不起。”   陈行简习惯性的道歉,即便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他先前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吓到了他?又或许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越想越忐忑,陈行简姿态摆得也越发的卑微,他急切惶恐地上前一步,低声道:“别哭,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就行。”   “或者,像之前那样踩我——”   “不许说!!” 第108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29   江颂气急败坏地打断他, 声音大到周围人全都看了过来,探究的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得这小妖怪浑身不舒服。   他局促又慌张,被那大逆不道的猜想吓得脸色发白, 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更不敢去看陈行简。   因为他不知道那张皮下披着的是谁, 会不会和周松砚一样。   如果真如苏念所说的那样呢?   那个青色眼睛的存在……就是道尊……   不!   肯定是那些坏人的算计!   连系统先生都被他们骗了, 太坏了!竟然敢打着道尊的名号为非作歹,实在过分,他一定要为道尊正名!   他没有怀疑。   一点都没有。   江颂呼吸碎乱,短短一瞬间思绪翻涌不止, 在陈行简靠近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浑身炸毛似的飞快逃开。   “我,我身体不舒服。”   他躲着视线,假装看不到陈行简僵冷下来的目光, 匆匆说道:“我请假回去了, 你不用跟着我。”   说完转头就跑, 这大概是江颂有史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风呼啦啦地吹在他耳边, 他顾不得喘息,冲上车就直接语言开了自动导航。   谁知他话音上一秒才落,下一秒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重响。   江颂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目光转过去时便瞧见锁死的车门被生生扯开,身量高大的陈行简眼尾红得像是沁了血,一言不发地强行挤了进来。   尖锐的报警声吵得人头疼,无数藏匿在暗处的警卫迅速倾巢出动,不出两秒的时间枪口便抵在了陈行简头上。   可这疯子像是感知不到危险一般,强势而急切的拽住江颂, 死死盯着他,声音哑得吓人。   “我送你回去。”   江颂心脏慌得砰砰直跳,怀疑这人根本没被剔除记忆,但又没那个胆子去试探,于是只能很怂的小声反驳。   “……不用。”   “为什么?”   陈行简眸光晦暗,“为什么今天不可以?”   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让江颂很想硬气的发脾气,或者让警卫直接强行把他拖出去,可是话滚到嘴边他又忽然迟疑了一秒。   万一呢?   万一陈行简也和周松砚一样,万一他们就是道尊残余的神念……   不!绝对不可能!   江颂迅速否决自己,心里面却又七上八下,被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便拧眉猛地反手拽住陈行简换了一辆车,带着人直奔周家。   他要搞清楚这件事。   现在!立刻!马上!   可去了那儿,得到的消息和谣传竟然大差不差,不过周老爷子一口咬定周松砚就是自杀,和其他人没什么关系。   江颂是笨了些,但周家那三缄其口的样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在整个天穹帝国,能让周家死了人还不敢有任何表示的,除了夏逾他想不到谁。   他并没有多震惊,甚至平静过了头,大概是因为心里面清楚,那个青色眼睛的存在,不会允许他和除祂之外的人有所接触。   所以周松砚是祂,夏逾是祂,陈行简,夏侯晟……所有会长期待在他身边的,全是同一个存在。   苏念的那些话还在阴魂不散地徘徊在江颂脑海中,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向周家打听那副项圈的事情,得到的却是一脸茫然。   说是人从医院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并不存在什么项圈。   江颂觉得周家没什么立场说谎,于是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疗养院,直奔昨天晚上的那个病房。   门才推开,浓郁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可怜的小妖怪猛地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和里面的人对上目光。   是很久没见的夏侯晟。   他瘦了很多,眉目间沉着浓重的阴郁和自厌,脸色苍白如纸,撩着眼皮看过来时,漆黑的长眸中瞧不见任何光亮,沉闷得如同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急匆匆赶过来的副院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人还没靠近就扬着声音说:“昨天晚上这里就已经收拾干净了,并没有您说的那个东西……哎?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副院长才瞧见里面的夏侯晟,一时之间被吓得大惊失色,这位可是属于高危看护的,怎么会单独出现在这儿?   这可算是重大事故,毕竟这位的身份和危险程度摆在这儿,一不小心丢帽子都是轻的。   副院长脸色发白,连忙示意下属去准备镇定剂,转头面上又笑得热切,才开口要说话,就听见夏侯晟声音嘶哑艰涩的问:“找,什么?”   他咬字有些奇怪,仔细看的话舌尖上还有血痕和伤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不同程度的包扎着绷带。   这种老式的医疗器具已经舍弃很久了,只有在精神病院里会经常用到,覆在皮肤上,防止有自残倾向的病人犯病时无法控制的抓挠。   江颂曾经读过这样的文章,时间已经很久了,他脑袋笨,往往记不住很多东西,可如今看着那矗立在阴影里形销骨立的身影,那些文字像是变成了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他心脏上。   他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来,嗓子眼像是堵了些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又挤不出声音来。   一直贴在他后面站着的陈行简目色阴郁到极致,他知道江颂被养在皇宫里,而面前的人又是天穹帝国的王储。   说不定两人就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再看现在夏侯晟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肯定是被江颂抛弃了,也或许是因为要死了。   啧。   贱狗。   陈行简焦躁到指尖发抖,被嫉妒撑涨的心脏似乎要烂在胸腔中一样,疼痒得叫人发疯。   他像是受不住似的,不动声色地轻轻弓了几分脊背,通红着眼去嗅江颂身上的信息素。   学会忍耐是家犬的第一堂课。   他会很乖的……   陈行简滚动着喉结,脖颈上的青筋绷紧突突跳动,撩开眼皮隔着帽檐和对面的夏侯晟对上了目光。   如出一辙的血腥戾气,那种恨不得将对方扒皮碎骨,抽筋断脊的妒忌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即便在此之前,两人的记忆中彼此从未见过面。 第109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30   无端压抑的气氛像是骤然抽空了四周的空气, 旁边众人屏息凝神噤若寒蝉,莫名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唯独江颂还在处于状况之外,他看着可怜巴巴的夏侯晟, 心脏像是泡在了柠檬里, 酸得他眼眶发红。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心情, 和以往的怜惜不同, 似乎混杂了一些其他很难以言喻的东西。   “周松砚”说,他的情根长出来了。   是为谁长出来的?   那个青眼睛怪物吗?   还是……道尊。   那两个字眼像是冰凉的玉石,噗通一声砸在江颂脑海里,惊得他呼吸猛颤, 咻忽间回过神来,转而下一秒被自己那大逆不道的想法吓得手脚发凉。   怎么可能?!   祂才不会是道尊!   可长着翅膀飞在他脑海里的小人刻薄的追问——那你喜欢的是那个青色眼睛的怪物喽?   我没有。   ——那你的情根是为谁长出来的?   妖怪不会有情根。   ——错啦错啦。   同江颂长着一张脸的小人拿着仙女棒,扑棱着翅膀戳破他的谎言。   ——是你没有情根,蝴蝶小姐, 老树爷爷, 三花娘娘他们都有。   ——江颂, 所有妖怪都有情根的。   那小人颇为可恶的笑着,说——   江颂, 你对道尊生了情根,你喜欢祂。   这句结论像是踩了猫儿的尾巴,江颂猛地瞪圆眼睛掐紧手指, 呼吸紧在喉腔中,白皙的面皮上翻出一阵粉,在心里十分大声地反驳那个声音:“我没有!”   “我没有喜欢上道尊!我没有亵渎祂!”   “我,我……”   他气息急促,越说越心虚,无措到极点时, 慌乱的目光和夏侯晟撞上。   那痴沉的视线专注到了极点,在江颂的注视中皲裂开瘆人的病热,而后喉结重重滚动,声音涩哑。   “你在找什么?”   不等江颂回答,率先回过神的副院长就极为谄媚的笑,抢声道:“项圈,江同学在找一个项圈,就是给狗戴的——”   话说到一半,副院长所有声音全都被掐了似的,僵在原地瞋目结舌地瞪着夏侯晟脖颈上的东西。   伤痕累累的长指扯开束紧的领口,藏在下面的东西彻底露了出来,干净漂亮的项圈束在满是伤疤的脖颈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欲色。   所有声响瞬间销声匿迹,刹那间静得针落可闻。   江颂心脏怪异地跳动了一下,愣怔地盯着那个项圈,在自己吵闹的呼吸声中听见了先前自己半天憋不出来的反驳。   他对脑海中那个可恶的小天使说:“祂不是道尊。”   “祂大概是一只很坏很凶的大狗。”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项圈呢?”   道尊不会喜欢项圈。   但狗狗会。   江颂鬼使神差地往夏侯晟的方向走了一步,他要去证明给所有人看,狗狗不是道尊,他的月亮还是挂在天上,他的神明依旧安坐在神龛之中。   苏念和系统先生都错了。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被身后的人揽住腰身给拖了回去。   这般打搅让江颂有些不高兴,微微拧眉转头瞪着陈行简。   “你干什么?”   后者眸色幽深,嘴巴快过脑子,下意识抱住人哄骗。   “颂颂乖一点,他这种精神疾病患者是很危险的,说不定就是故意偷了那项圈好引诱你过去。”   “没有。”   夏侯晟辩驳的声音极哑,目光划过陈行简扣在江颂腰上的手,莫名觉得碍眼到极致。   好脏。   应该剁碎掉。   为什么要放上去?   为什么不松开?   松开啊……贱狗!   夏侯晟眼尾挣出猩红的血丝,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不记得江颂,可那扭曲的独占欲如同被镌刻在了灵魂上,极端的空虚和焦躁在肆意叫嚣,尖戾地斥骂他去把人抢回来。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好,叫他眼里只看得见自己,心里想的,念的,恨的,爱的,全都应该是他!   闷重的喘息似乎要炸在胸腔中,夏侯晟耳边全是尖锐的嗡鸣,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本能的开始装可怜,红着眼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偷。”   “我只是,梦见了很多次这个项圈,在垃圾桶里看到,就顺手捡了而已。”   其实是抢的。   借着夜色勒断尸体的脖颈,血肉模糊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角落,逸着青色流光的眼睛陷在阴影中,嫉妒而憎恨地看着夏侯晟弓紧脊背,迫不及待地将项圈戴到自己脖颈上。   粗重的喘息兴奋到了极点,高高翘起的唇角几乎快裂到了耳下,再抬头时,那双狭长上挑的长眸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   这一切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可第二天苏醒,夏侯晟看着镜中人戴着和梦中如出一辙的项圈时,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继而颤着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东西。   他梦见了很多次这个项圈。   看不清脸的少年赤脚坐在他腰腹上,被颠得坐不住,扑倒后气急败坏地拽住他脖颈上的项圈,喘着哭着骂他是狗。   慢吞吞的声音不断打着颤,叫夏侯晟腰眼发酸脊骨生麻,跟条饥肠辘辘口涎横流的恶犬一样吃得更狠。   可荒诞下流的梦境总有结束的时候,起初夏侯晟还能勉强忍受那种空虚感,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贪心,甚至大把大把的吃安眠药,企图睡得更久一些,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醒来就见不到他了。   最开始的确吃到了甜头,但越到后面,药效就越差,他开始睡不着,开始焦虑,开始恐慌。   梦也跟着变了。   里面的少年不再乖巧,他变得冷淡而沉默,夏侯晟不知道为什么,他惶恐不安,竭尽所能地讨好少年,可还是没有用。   他拿走了他脖颈上的项圈,给了其他的狗!   夏侯晟被抛弃了,哪怕他跪在地上祈求,哭喘尖叫着在他面前自残,把心脏剖出来捧给他,都没有用。   他不要他了。   因为有了其他的狗。   ……怎么办呢?   夏侯晟抓挠着鲜血淋漓的皮肤,蜷缩在角落神经质地发着抖,直至某一刻,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呼喊……   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项圈已经在他脖颈上了。   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夏侯晟没有恐惧,相反,他兴奋到浑身颤栗,看着镜子中的人不断拽紧项圈,脸色潮红的剧烈粗喘着,口涎沾湿了下颌,堕落靡烂地高高翘着嘴角。   项圈是真的,那就意味着——   他的主人,也是真的。   夏侯晟拼命克制,才总算咽下喉腔中的喘叫,眸光晕开一层怪异的水光,死死盯着面前的江颂。   他的宝宝猫,从他梦里走出来了……   痴热病态的爱意熟悉到了极点,江颂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甚至都不关心夏侯晟口中的梦到底是什么,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项圈。   “你把它还我,那是我的东西。”   他尽量装得理直气壮,朝夏侯晟伸手,凶他:“快点!”   漂亮精致得如同人偶娃娃的少年,即便生气也叫人心一颤一颤的。   他真的好可爱。   陈行简和夏侯晟目光粘腻在江颂身上,长眸深处不约而同的翻涌出青色雾气。   周遭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风还在呼啦啦的卷着窗帘往外翻飞。   陈行简揽在江颂腰间的手不断用力,压着眼皮痴痴地低头去嗅闻江颂的味道。   “宝宝,别这么说话。”   “……会被*死的。”   这胡言乱语吓得江颂猛地回头,瞧见陈行简装都不装了,口罩不翼而飞,瞳孔逐渐被青色沁染,亲昵地低头和他碰了碰鼻尖。   怎么回事?为什么祂会忽然冒出来?   江颂呆愣了一秒,而后迅速回神,明白等祂出来自己要拿到项圈肯定会更难。   于是半点不带犹豫的猛地提膝,重重撞在“陈行简”□□,无论怎样,祂总归还是人类的躯体,即便再变态,也逃脱不了那些生理感受。   实实在在的白了脸色,弓腰闷哼一声后手都松了几分劲,江颂瞅准机会,迅速一脚把人踹开。   才从隐私管理爬出来的系统瞧见这一幕,硬生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颂出息了。   然而被它腹诽的正主此刻正前所未有的严肃,回头冷静又礼貌的跟“陈行简”说了声对不起,转而直奔站在原地不动的夏侯晟。   对方同样已经人格解体,属于祂的意识已经完全苏醒,狂热而痴迷地紧紧盯着江颂,甚至做好了准备,张开双臂想要把人圈到怀中。   最好亲一亲,冷脸的宝宝猫也好可爱,打完人还要道歉。   “夏侯晟”嘴角才翘起了点弧度,耳边就听到“噗哧”的一声。   猩热的血点溅在祂脸上,祂呆愣了一瞬,眼皮轻轻压下,看到了插入自己脖颈的匕首,是江颂用灵力凝成的。   在异界强行催动灵力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血液像是变成了玻璃渣,刺骨的疼痛足以叫人崩溃。   可是祂的乖宝竟然还是咬牙凝出了一把匕首。   只为杀了祂吗?   真厉害。   “夏侯晟”眉眼温柔,像是放任自己的猫猫露出尖牙哈气一样,甚至怜惜他强行催动灵力太过于痛苦,还随手更改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系统看到后简直被吓死了。   祂知不知道祂在干什么?! 第110章 风流成性的劣等Omega(完)   规则就是搭建世界的骨骼, 稍稍变化一点就是毁天灭地的崩塌。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高维世界,祂动这一点相当于敲了一座高楼大厦的承重墙,毁灭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然而江颂这边的剧情点还没有结束, 要把他带走还要走流程上报审批。   【妈的!**主系统!!】   系统安装的语言模块还没有被清理干净, 此刻它一边骂骂咧咧, 一边飞速打着报告, 加急键都快按出残影了。   对此江颂还在一无所知,他强行催动灵力的痛苦骤然褪去,溃散的瞳孔得以聚焦,眨眼就瞧见“夏侯晟”握住他的手, 怜爱至极的看着他。   “乖宝,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祂轻叹一声,带着江颂的用力握住匕首,语气温柔得像是在教他切水果般, 猩红的唇角还在微微翘着, 声音散漫:“要这样——”   “砰!”   头颅掉在地上的声音闷重到吓人, 那一瞬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江颂耳边所有声音全都被抽走殆尽, 唯一剩下的,是他自己急促到近乎吵闹的剧烈呼吸声。   疯子。   祂这个疯子!!   江颂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眼睫颤得厉害, 却死死咬住舌尖遏制住蔓向四肢百骸的恐惧,逼着自己回神,跪下去抖着手捡了两三次才把那个项圈拿到手中。   马上他就能知道了。   马上他就能向所有人证明,这个疯子不是道尊。   绝对不是!   江颂紧张到手脚发麻,指尖凝着灵力往项圈上探,一寸一寸的抚摸过去。   一秒……没有。   两秒……还是没有。   屏在胸腔中的呼吸终于松动了两分, 满身冷汗的小妖怪正要如释重负的吐出那一口气时,余光忽然瞥见“夏侯晟”的尸体散成了一地荧光,然后飞速凝聚,成型,最终落成了一簇很小的青色火焰。   江颂记得祂。   第二个世界也是这样,他以为是道尊,小心翼翼的带在身边很久,但是最后还是弄丢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个青色眼睛的怪物就一直纠缠着他。   ——【小世界中存在壁垒,高魔世界的顶级修者也不能肆意穿梭,即便可以,到达新世界后,灵力也会飞速耗尽,从而油尽灯枯灰飞烟灭。】   ——【江颂,道尊不是修者,祂是创世的神明。】   系统的话又锲而不舍的出现在江颂脑海中,风好像卷了湖面上的冷气,刮过他身上的时候,骨头缝隙似乎都在泛冷。   那青色火苗似乎也被风吹到了,歪歪扭扭地跳动了两下,便倒向了另一个方向,不断被拉长,而后眨眼间变成一道流光,擦着江颂湿透的眼角而过,没入了“陈行简”的身体。   也是在那一瞬间,江颂摸到了项圈内侧上的名字,圆润工整的“江颂”二字,浸满了不属于他的灵力。   深海一样,幽冷而平静。   他很熟悉,曾经在昆仑神殿的窗台上,他日夜受着这份灵力的灌溉。   往日的恩泽,现在却变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颂眼泪忽然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偏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陈行简”时,面上的表情茫然又无措。   “你不是祂,对不对?”   “颂颂……”   “你不是祂!”   江颂猛地拔高声音,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红着眼睛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猛地把手中的项圈砸在“陈行简”身上。   他气到浑身发抖,哽着哭腔死死瞪着“陈行简”。   “你不能是道尊!你怎么能是道尊呢?道尊已经死了……祂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祂?!”   可怜的小妖怪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惊惧又哀伤,像是被吓坏了的猫猫,瑟瑟发抖的浑身炸毛,装腔作势地朝人哈气。   可是明明路都走不稳,这点威胁能有什么作用呢?   让人把他抓过来亲坏掉吗?   “陈行简”怪异地喘了一下,眸光亮得吓人,表情越发温柔,小心翼翼地往江颂那边靠近,像是在哄弄一只受惊的小猫。   “乖宝,别怕,我是谁并不重要。”   祂唇角轻轻勾着弧度,装得正常又耐心,笑着轻哄:“你不想我是商扶砚,那我就不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人,宝宝,别怕。”   尾音落地那一瞬间,“陈行简”眸底的贪婪彻底压抑不住,急切的想要把江颂抓到怀中时,那哭得很可怜的笨蛋却转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那一刻,“陈行简”笑容猝然僵在脸上,长眸崩裂出缝隙,从中迅速延申至全身,漆黑恐怖得犹如玉像摔出裂纹那般,藏在内里的怪物差点受不住刺激直接毁了人形。   祂怪异的抽动了一下额角,撩开眼皮,“系统?呵,商扶砚,到现在你都还想着逃避。”   “那怎么可以……”   “……你等得起,我怎么办呢?”   “陈行简”嘴角怪异的高高翘着,伸手盖住自己已经破损坏掉的半张脸,另一边的长眸正在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眼泪。   祂等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所以……   ……抓回来!   以为逃过一劫的系统拎着颓丧的江颂正想松口气,谁知道下一秒周遭空间骤然扭曲,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后方涌来,它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拽回到了那个星际世界。   连带着江颂也有些懵,眼泪都还没擦干净呢,一睁眼又是“陈行简”。   祂现在的模样极为恐怖,浑身布满裂痕,似乎随时会碎掉一般,江颂推拒的力道都下意识小了几分。   “陈行简”察觉到了。   祂被可爱到头皮发麻,眉目间沉着粘腻病态的爱意,喘着哼着抱住江颂,像是黏人的狗狗那般不断亲他舔他。   “好可爱……宝宝,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放开我!”   江颂虚张声势地小声要求,根本不敢看祂,局促到手脚都在发麻,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浑身难受到不行。   又想到这个变态就是道尊,一时之间感觉天又塌了一遍,瘪着嘴实在没忍住,又抽抽噎噎地大哭起来。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骗我……你为什么……我,我……”   颠三倒四的话乱七八糟,说也说不清,倒是哭得伤心极了,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陈行简”心疼不已,低三下四地连声哄着,吻掉他的眼泪,指尖却在悄无声息之间搭在了江颂后心口处。   祂压着眼皮,嘴上“乖乖”“宝宝”“心肝儿”地喊着,手上却一点都不含糊,按住江颂,猛地探入他魂体深处,抓住那个莹润的光团。   是系统。   祂要毁掉系统!   江颂猛地僵在原地,刹那间手脚凉到发麻,连哭都忘了,想都不想地就用灵力去绞断“陈行简”的神识。   这种举动无异于鸡蛋砸石,螳臂当车,微弱的反抗稍不注意他的整个魂体都会碎掉。   吓得系统整个抖了一下,惊惧的提醒他:【江颂!停下!!】   然而话音才落,系统被整个儿从江颂魂体中扯出,磅礴恐怖的威慑甚至让它代码都停运了一瞬,僵在“陈行简”手中动都不敢动一下。   连带着江颂都在那瞬间都屏息凝神起来,红彤彤的眼睛甚至带上了几分可怜的祈求。   “不要毁了它,求您……”   “那你应该怎么做呢?宝宝。”   “陈行简”怜爱至极的低头,细细啄吻着江颂的嘴角,压低的长眸中涌动着极为诡异的痴热和……妒忌。   商扶砚那个蠢货!   平白无故弄什么系统,还嵌在江颂魂体里。   蠢狗!!   心底那声斥骂才将将落地,周遭空间骤然扭曲,几乎同一时间,“陈行简”握住系统的那只手被从手腕齐齐割断。   “砰”的一声轻响,光团掉在地上,咕噜噜地顺着青石板往外滚,前方就是池塘,吓得江颂脸色一变,正要去把系统捡回来,一股长风便猝不及防地从他耳侧穿过。   带着清浅的檀香,撩得江颂下意识回眸,眼都还没眨,站在他面前的“陈行简”就被绞杀成了一滩血雾。   透过那层诡异的红,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夏逾。   面色平静,眸光冷淡,背对着灿烂而盛大的夕阳,像是无悲无喜的神明。   这才是道尊。   这才是江颂每日供奉参拜的神明。   “陈行简”肯定是假的!   江颂暗淡的眸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压抑的情绪转而变成了巨大的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红着鼻尖站在原地泪眼汪汪地,连哭都不敢大声。   好可怜。   商扶砚平静的眸底崩裂出极为恐怖的兴奋,被刺激到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乖宝……吃掉我……   吃掉我好不好……   ……我快受不了了……   商扶砚眼尾沁着血,除了呼吸微微急乱了些,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祂披着那层假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江颂面前,当着他的面一点点恢复了原先的容貌。   还是记忆中那惊为天人的样子,眉目清冷,情绪寡淡,随性而自然,平和而慈悲。   “颂颂。”   轻而又轻的两个字眼敲在江颂心脏上,让这个受了颇多惊吓的小妖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屋里哇啦的说着些什么,像是在告状,又像是在发泄情绪。   他被吓狠了,真以为自己犯了滔天的罪孽。   不过幸好,这只是一个误——   “别哭,宝宝。”   江颂被揽进道尊怀中时眼泪还没止住,心里那声庆幸甚至还没说完,耳边就落下一道熟悉的轻哄。   他一下子止住哭声,僵住了身体,呆愣的目光看见那团血雾又重新凝聚成形。   那张脸不再是陈行简的模样,而是和面前的商扶砚毫无二至,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没有眼白的青色眼睛。   而与此同时,滚落到池塘的系统因为离了江颂,它的意识体无法出现,于是不得不将自己的源代码临时转移,找了一具身体。   好几分钟后,一只鹅黄色绒毛的小黄鸭扑腾着翅膀,从池塘里艰难地爬了出来。 第111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江颂更是,先前高高举起的庆幸被商扶砚那两个字眼敲得稀碎。   还没缓过神来,那团血雾又凝成道尊的模样, 阴鸷的妒忌像是呲着尖牙的毒蛇, 恨不得将商扶砚直接撕碎掉。   为什么……有两个?   剧烈的冲击让这可怜的小妖怪脑袋都懵懵地, 连哭都忘了,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他原本是想做任务换积分来□□尊的,可原来道尊根本就没有寂灭,全都是假的。   那这一切算什么?任务,系统, 积分……为什么要苦心积虑地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他做这些?   江颂攥紧拳头,红着眼圈把人推开,第一次对商扶砚无礼成这样,拔高声音质问他的目的。   不待商扶砚回答, 另一道恶意满满的声音便突兀应道:“因为祂拔了你的情根, 杀了你的心上人, 又悔不当初,想要从头开始。”   那个长着青色眼睛的“商扶砚”眸光痴重炽热, 颜色浓艳的眉目间积攒着病态的爱意和温柔,一步一步朝江颂靠近时,声音带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狂热。   “颂颂, 祂愚蠢自傲,卑劣肮脏,清洗你的记忆,扭转你的认知,借着这些所谓的任务把你拽进小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剧情, 怨恨值,最后结算的积分也只是世界意识供养你的愿力。”   像是花草扎根生长,需要从土壤当中获得养分,江颂的情根也是如此,需要不断汲取信徒的愿力,才能养出根须。   在洪荒尊界,商扶砚的愿力不被规则承认,因为祂就是神明,在规则的框架下,神明不会跪伏于任何存在,自然无法产生愿力。   而在小世界中不同,散落的神识摒弃了一切,从出生到死亡,遵循规则,用无数次轮回将自己驯化成人,因为时间流速不同,有的神识甚至孤独而偏执地等了江颂数千年。   当然,这些话“商扶砚”怎么可能会告诉江颂,祂巴不得那装腔作势的蠢货被厌弃,好让江颂身边只剩祂一人。   即便二者同根同源,本就是一体,但那有如何呢?   “商扶砚”嘴角怪异地扯出一个弧度,心脏被妒忌和焦躁挠得发烂。   在江颂被那些信息冲击得表情空白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拧断商扶砚的手,悬浮的空气攥成一把无形的刀,从祂后心口直直捅入,勾住心脏,砰然炸开。   一切发生不过在半秒之内而已,甚至江颂眼都还没眨完,他就被“商扶砚”夺到了怀中,眨眼窜出数百米远。   周遭的景色像是湍急的河流,在他眼前飞速后滑,然而这种状态持续不到一秒,骤然扭曲的空间像是一张褶皱的纸,除了江颂,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揉捏成团,包括他旁边的“商扶砚”。   脊骨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血肉因为积压发出噗呲噗呲的破裂声,所有的一切荒唐恐怖得像个噩梦。   江颂呼吸像是簇着寒霜,冻在他胸腔里,冷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瑟瑟发抖,僵直着身体往下掉落至另一个怀抱中。   重新修补好身体的商扶砚面色没怎么变,平静地撩开眼皮,报复性的戳破另一个自己避重就轻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颂颂,你就是被我杀死的那个‘心上人’呢?李缘。”   最后那两个字眼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江颂耳边,他今天受了太多惊吓,脸色白得吓人,红着眼眶无知无觉地掉着眼泪,微微拧眉挤出气音:“……什么?”   这副快碎了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可怜,商扶砚想伸手碰碰他,可却被江颂一把挥开。   “情根拔除是真的,记忆清洗也是真的,你和李缘是同一个人……”   他哽着哭腔,气到浑身发抖,第一次在商扶砚面前质问祂:“从头到尾,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对不起颂颂——”   “你闭嘴!”   江颂剧烈喘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对道尊大呼小叫,他只是觉得自己快被气疯了,恨不得给这变态两巴掌。   这种情绪很不同寻常,尤其对于江颂这个老实乖巧,又很好欺负的小妖怪来说,慢吞吞的性子让他很难生气。   可现在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商扶砚这般自作主张的替他决定了一切,就觉得心脏酸涩得像是拧开了裂痕。   好像他对于商扶砚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只是因为一时喜欢,所以不需要顾忌他的意愿,心情。   如同养一只逗闷的雀儿,觉得它羽毛不漂亮,就重新染色,不在乎那染料会烧得皮肤生疼发烂,也不在乎它叽叽喳喳的反对和惨叫。   祂觉得这样漂亮,所以就做了,至于那动动手就能捏死的麻雀,高高在上的主人都这样苦心积虑费尽心思了,它为什么就要忘恩负义地不识好歹呢?   这种傲慢压得江颂有些喘不过气,他压着哭腔,一字一句地问祂:“是不是因为我蠢笨,弱小,卑微,所以你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我安排一切,因为我的意见根本不足一提。”   “不是的——”   “那你回答我,为什么要剔除我的情根,清洗我的记忆?!”   江颂猛地打断商扶砚,情绪过激到忘了什么道尊,什么神明,他甚至直接踮脚拽住商扶砚的领口,蛮横地把人微微拽弯了腰,极近地抵着祂低吼:“说啊!商扶砚,你解释给我听!!”   “对不起宝宝,不要生气……”   低颤的声音压不住恐惧,商扶砚指尖凉得吓人,呼吸又乱又急,将姿态压至尘埃里,卑微的讨好着他。   然而所有解释还没挤出口,祂整个胸腔就被贯穿,心脏当着江颂的面被捏碎,刹那间,商扶砚的人形彻底维持不住,迅速坍塌融化,变成一束奇怪的流光。   偷袭的李缘状态也差不多,二者以江颂为中心,不择手段地厮杀,磅礴恐怖的力量将小世界震出裂隙,似乎彻底崩塌只在一瞬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沉闷的黑色积压在头顶,山崩海啸,狂风大作,沙石翻飞。   终于找到项圈的系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它隔得太远,根本不知道江颂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他又气又怒,最后哭得很可怜,想要离开却又三番两次地被光束吞噬,又被另一道击溃抢回来。   表情木楞的小妖怪焉哒哒得都快要碎了。   系统从没见过江颂这个样子,老实良善的青山小蜗牛好像永远都怀揣希望,明亮得像是一颗极为漂亮的宝石。   不该这样灰蒙蒙的。   系统身上的黄色绒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它却像是那种风萧萧易水寒的壮士,神情很快就充满了决心。   它要带江颂走。   主系统吃屎去吧!!   气呼呼的小黄鸭叼住那项圈,用尽了自己所有积攒的积分,兑换了一分钟的灵力,猛地将之损毁。   瞬间,它周围的空间立刻塌陷,苏念从中走了出来。   她以为是江颂终于做了决定,没想到打眼一瞧,面前根本没人,只有一只被狂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小黄鸭,努力神情肃穆地和她对视。   “带我们离开。”   系统开门见山,苏念也只是愣然了一瞬,把它当成了江颂身边的妖怪同伴。   “江颂同意吗?”   “同意啊。”系统为防止被风吹走,不得不用翅膀扒拉住苏念的脚,努力在狂风中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检测到恶意,你有什么要求之后可以尽管提。”   苏念眉目温和,长发被风吹在空中,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尤其在露出一点笑意之后,明艳得像是一朵玫瑰。   她弯腰把系统捡起来,声音很平静:“我们以后大概不会见面了,等你和江颂平安后,告诉他——”   “他的大师姐从来没有讨厌过他,他是玉山道观最优秀的弟子,也是我……”   “……最骄傲自豪的孩子。”   系统猛地抬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您,您是——”   后面的字眼还没说完,系统就见苏念用灵力凝出一把骨剑,猛地插入地下。   “轰隆”一声,惊雷四起,山川哀鸣,苏念脸色苍白,偏头对着系统说:“之后还要麻烦你照顾江颂,请一定,一定要让他远离商扶砚,那是洪荒尊界的创世神明,身上背着极为恐怖的因果。”   “若祂不动情,不生欲,因果则平衡,倘若祂情欲缠身,妄念四起,生了堕相,那就是不可估量的天灾,而间接造成这一切的江颂,会承过祂所有因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念哀伤而痛苦,苍白的脖颈攀爬上了极为恐怖的符文,像是从皮肉底下裂开,她浑身疼得发抖,嘴角溢出血丝,推开想要过来救她的系统。   “请一定,保护好江颂。”   虚弱的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以苏念为中心,猝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耀眼到天地似乎都被泯碎。   系统被掀飞出去,正好重重砸在江颂怀中,一人一鸭大眼瞪小眼愣怔了一秒,就被一阵强大的吸力拽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极端的晕眩感让系统彻底失去了意识,等到它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鸟语花香,满山翠绿,干净的天空蓝得像是一块琥珀。   它呆愣了一秒,转而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想要去找江颂,可寻着那微弱的联系找到位置时,它只瞧见了绵延万里一望无际的月季花海。   定位的确显示的是这里。   系统不解,只得耗费一番心力精确再精确,然后,它在一株含苞待放的月季花里找到了……一颗青山蜗牛卵? 第112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   来回检查了十多遍, 系统不得不接受,江颂真的变成了一颗卵。   花生米大小,通体乳白碧绿, 像是一颗圆润漂亮的宝石。   现在该怎么办?把江颂孵出来吗?可蜗牛的卵要怎么孵?   系统扒拉着那花骨朵仔细思考, 它因为脱离主系统的管控, 现在的状态跟断网差不多, 除了一些基本的定位功能,总体上和普通的鸭子没什么区别。   所以出于谨慎,它还是四处收集了一下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向母鸡大婶借鉴经验, 向麻雀妈妈问育儿宝典,跟青蛙爸爸叹息家长里短。   最后笔记整理了密密麻麻一大本,没问出青山蜗牛卵该怎么孵,倒是搞清楚了自己和江颂穿越到了哪里。   系统放下厚重的笔记, 仰头朝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去, 朝霞灿烂, 橘黄色的天空之下,那座恢弘磅礴, 古老壮阔的神殿,肃穆的矗立在昆仑之巅,云霞缠绕, 百花簇拥,凤唳鹤鸣。   那是洪荒尊界的圣地,昆仑神殿。   道尊就住在那儿。   起先系统知道这事,第一时间想的是挖走江颂住的那颗月季,带他搬家。   可成了精的老榕树却提醒它,这小蜗牛长在昆仑山下几千年, 现在就差破壳而出了,突然换地儿恐怕会惊扰到他。   也是这个时候,系统才意识到,他们不仅穿越到了洪荒尊界,还早了一百多年……   也就是说,一切还来得及,江颂不必遇到商扶砚,洪荒尊界也能避免崩塌的结局。   最后一刻苏念的话还刻印在系统脑海中,如今它才反应过来那些交代到底意味着什么。   许久,系统长长叹了一口气,合上笔记,转身往着月季花海的方向走。   二十年后。   “小蜗牛!小蜗牛!你要去一起捉鱼吗?”   一只三花猫敏捷的从小院栅栏外跳进来,踩着菜园子里的青石板路利落地蹦跳至窗台。   果然瞧见江颂又在上香。   身形修长匀称的少年极为好看,眉眼稠艳,皮肤白皙,样貌精致完美得如同人偶,眸光干净软和,性子又温吞,说话慢慢的,很有趣。   三花猫立坐在窗台上,饶有兴致的看江颂虔诚的上了三柱香,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些什么。   她竖起耳朵一听,还是老样子,说什么保佑鸭妈妈平安健康,希望小菜园肥沃丰收,甚至还许愿明天煮的粥能又香又甜。   说完还拜了拜,有模有样的,最后这才转身往窗台这边走,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慢吞吞的。   “今天不可以去捉鱼,我功课还没有做完。”   他顺手拿了新做的小鱼干给自己的好朋友,爬上窗台和她一起坐着。   风吹得温柔,树叶的声响像海浪一样,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在一人一猫身上,平和而温馨。   “鸭妈妈怎么总是让你写那些奇怪的东西呀?”   三花猫啃着小鱼干,模糊不清地说:“什么艾克斯坐标轴,歪坐标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这些学了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去学一学道法呢。”   “很有用呀。”   江颂晃着脚,嚼着果脯很认真的回答:“鸭妈妈说买菜的时候会用到。”   他摇头晃脑的,学着季桐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点评:“数学,在生活中无处不见。”   三花猫:“……”   她不懂什么叫数学,但好朋友抓耳挠腮的模样却记忆犹新。   于是她建议道:“你下次向道尊祈祷的时候,不要总是念叨着你的白粥和菜园,你得贪心一点,叫祂老人家一夜之间把你变得聪明又厉害!”   她咽下嘴里的小鱼干,扒拉着江颂叫他再给一条,于是这小蜗牛又跳下窗台去拿罐子,三花猫的视线跟着他转,不可避免地瞧见了堂屋正中间供奉的那副画像。   垂垂老矣,皮肤褶皱简直能夹死苍蝇那种,眼袋几乎垂到嘴角,弓腰驼背,白发苍苍。   三花猫是只爱漂亮的猫猫,此刻即便知道那供奉的是道尊,还是忍不住飞快挪开视线,露出了点嫌弃。   “你家这画像哪来的?”   给她撕小鱼干的江颂抬头看了一眼,慢吞吞的说:“鸭妈妈找大师画的。”   忍了忍,三花猫还是不吐不快。   “……画成这样,不是渎神吗?”   这话江颂就不同意了,他正襟危坐,一脸认真。   “道尊就长这样,怎么能算渎神呢?”   “你怎么知道道尊就长这样?”   “鸭妈妈说的。”   江颂深信不疑,压低声音信誓旦旦地和自己的好朋友说:“它见过道尊的。”   这下三花猫也震惊了,道尊都万年不曾现世了,那只长不大的小黄鸭能见到本尊?   不会被骗了吧,现在可是有很多坏妖怪专门招摇撞骗,就为了能得到供奉,从而在修炼上走捷径呢。   三花猫听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和江颂说了大半个下午,让这小妖怪从最开始的坚信不疑,到后面心里也直打鼓。   等到晚上季桐回来,他藏不住事情,就一五一十的把怀疑全都给抖了出来。   “那怎么可能!”   季桐站在桌子上,二十年都没怎么长的小黄鸭身体还是绒呼呼的模样,但当家之主的架势很足,指着那副画像言之凿凿。   “道尊真就长这样,祂都活了不知道多久了,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能是个什么?帅哥吗?别开玩笑了。”   它翅膀当手用,连连摆手,第一百零八遍和江颂说起它和道尊偶遇的事情。   无非是受伤濒死,结果一个头发稀疏,嘴里牙没剩几颗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救了它,而后转身坐上凤凰的脊背,朝着昆仑神殿飞去。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江颂又不聪明,每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惊叹,最后被系统洗脑,坚定不移地认为那就是道尊的模样。   见他这副又重新信了的样子,系统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发起愁来。   这两天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已经快耗尽了,需要尽快休眠恢复,可江颂怎么办?   没自己盯着,肯定是不能让他呆在这的,万一哪天和商扶砚撞上就完了。   所以左思右想了一整晚,系统决定把江颂送去蓬莱岛读书去。   那里是离昆仑山最远的地方,早些年它救过一个人,听说身份还很尊贵,一直说想要报恩。   这么多年算下来,两人也算朋友,请他帮忙照看江颂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的。   做了决定之后,它立即联系了人,对方很爽快,当即要来接他们。   不过之后蓬莱岛似乎出了点事情,听说是老岛主突然病发身亡了,朋友作为岛主继承者自然走不开。   而这几天系统的能源又在耗尽边缘,不想让江颂看到它奄奄一息的模样,误会它快死了,到时候这笨蛋肯定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定剑走偏锋,能直接求上昆仑山去……   一想到这儿,系统就头疼不已,于是让朋友那边赶紧来人,江颂这边也出发,两边在南城汇合。   走的那天,系统恨不得把木屋里所有东西都塞进乾坤袋里,跟个操心的妈妈一样,扭着鸭鸭屁股走来走去的收拾,嘴里念叨不止。   “出门在外得长点心思,不要随便和人交心,七分真三分假,得牢记在心知道吗?”   “还有,如果有男人热情接近,一定一定要仔细小心,这类人肯定不怀好意。”   系统把最后一袋果脯塞进乾坤袋里,气喘吁吁的擦了一把汗,还不忘吓唬江颂说:“他们那类人,最喜欢吃青山小蜗牛,一嘴一个,嘎嘣脆!”   江颂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保证会听话,等到最后要出门的时候,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回去问系统:“鸭鸭,我能把它带走吗?”   他指着堂屋正中间那副道尊画像,系统眼珠一转,当即点头如捣蒜,笑眯眯地把画像摘下来塞到江颂怀中。   “每日记得三遍上香。”多看看人,最好永远把道尊当成那个头发稀疏,没什么牙齿的老人家。   江颂应得很认真,弯腰用头去轻轻蹭了蹭系统,声音很慢。   “鸭鸭,你要早点来看我,我也会学很厉害的道法,像那种一日千里的缩地成寸,我一定会最先学,等我学会了,我每天晚上都回来看你。”   系统愣怔了一秒,而后有些不争气的湿了眼眶,跟老母亲送孩子去外地上大学一样,心口发酸。   “好,我等你。”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江颂才带着画像离开小木屋,路上遇到了三花猫,他把小鱼干全都给了她。   “你要去哪学道法呀?”   “蓬莱。”   “哇!”   三花猫叼着小鱼干坐在他肩膀上,眼睛亮晶晶的。   “好厉害,听说那是除了玉山道观之外最好的习道之地了。”   “小蜗牛,你都没出过远门,知道路怎么走吗?”   江颂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三花猫头上,说:“知道,鸭鸭给了我地图。”   “我看看。”   三花猫叼出地图,仔细看了两眼后笑道:“错啦错啦,前不久断背山的凤凰和白龙打架,引得山川崩塌,河海倒灌,路都被截断了,空中的云也还存着劫雷,哪都走不了的。”   “那怎么办?”   “换条路呀。”   三花猫摇着尾巴,往着地图上一画,瞬间给江颂改了路径,说绕远一点就没事了。   江颂谨记自己好朋友的提醒,跟着地图上绕路,发现蓬莱岛还挺近,于是就准备不麻烦别人来接自己了。   可跟着地图终于走到目的地后,他抬头仔细看了又看,那恢弘大气,灵力磅礴,威压恐怖的门匾上,写的分明是——   玉山道观。 第113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3   这个名字在洪荒尊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仙家尊者,人类帝王,妖界至尊, 大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实力强横, 底蕴深厚, 听说连牌匾上的名字都是由道尊亲自提的, 就凭这个,玉山道观稳坐了三千道门之首近万年。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他知道自己大概走错路了,玉山道观不在蓬莱岛上, 但……这可是玉山道观呀!   要是他能在这里学道法,说出去多威风,多长面。   鸭鸭肯定也会为他骄傲的。   江颂有些兴奋,探头探脑地往白玉阶梯上看。   长得一望无际, 两侧绿意盎然, 景致优美, 至顶端云雾缭绕处,肃穆神性的道门便矗立在那儿。   听说里面大得吓人, 灵气磅礴,仙鹤成群,三步一景, 五步一绝,处处奢华宏伟,精致绝伦。   江颂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妖怪,此刻脑海里想着书上的描述,越发好奇,哼哧哼哧地背着道尊画像想要往上爬。   可才靠近门阙就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来者何人呐?”   江颂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好几眼都没找着人,那声音有些不满。   “你个小妖怪,往哪看呢?本大爷在这儿。”   顺着声音看过去,江颂总算瞧见了说话的东西。   是一个石狮子,模样龇牙咧嘴,一副凶相,转着眼珠子打量江颂。   “干什么的?”   “来学道法的。”   江颂很老实的回答,却见这石狮子白眼一翻,昂首挺胸,嗤笑出声:“小妖怪,你莫不是不认识字吧,知道那门阙上写着什么吗?”   “知道,是玉山道观。”   “知道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石狮子神情很是轻蔑,但一提起玉山道观,言语之间又满是骄傲,背顺口溜似的给江颂介绍了一遍自己道门有多厉害,然后又嫌弃的上下打量这小妖怪。   根骨不行,悟性不行,看着呆呆傻傻的,也不聪明,就这种样子,在道观里洒扫都没人要。   不过长得倒挺好看的。   石狮子见多了来这儿求道的人,此刻看江颂初出茅庐的样子,刺挠两句后就开始撵人。   “快走快走,你这样的,道观不收。”   江颂是个实心眼的,被撵也不恼,慢吞吞的问道:“那道观会收什么样的弟子呢。”   石狮子推着他往外走,敷衍的说:“厉害的。”   “什么算是厉害的?”   “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改四季,换天地,这叫厉害。”   江颂顺着它的话审视了一番自己,最终发现他好像……只会种白菜。   心下略微有些羞赫,但他还是转头很认真的问:“会种地可以吗?”   石狮子:“……”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傻子。   它白眼一翻,颇为不耐地说道:“算了算了,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话,三个月后是玉山道观二十年一次的弟子大会,到时候会有入观名额,你不信邪的话自己来试试吧。”   江颂眼前一亮,颇为高兴地向石狮子道谢,本就极为好看的眉眼,在染上笑意后更是叫人脸红心跳,瞧得石狮子那挤在口边的冷嘲热讽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它飘开眼神,颇为不自在用脑袋把江颂轻轻顶开,这小妖怪也不恼,欢欢喜喜地在玉山道观周边森林里搭了个小木屋。   道尊画像被挂在正中间,一日三次参拜。   他白天学道,晚上给鸭鸭写信,饿了就去采蘑菇吃,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但半个月后,出现了点小状况。   他捡了一个人。   一个长得很好看,但快死了的人。   江颂不可能见死不救,于是他费劲把这人给拖了回去,身高腿长的,挤在他小木床上腿都耷拉出一大截。   没办法,江颂只能锯了桌子腿,拖到床尾给他搭脚。   哼哧哼哧地忙活了好一会儿,他才一点点撕开男人的衣服,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伤口狰狞恐怖,刀刀见骨,几乎遍布了全身上下。   但仔细看又不是利器所伤,倒像是……从内而外的裂口。   江颂疑惑了一会会,也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地剪掉这人的衣服,因为有些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了,就算再小心,扯下来的时候还是带了点血肉。   撕裂的疼痛让李缘眉心微不可见的簇了下,眼睫轻颤,撩开眼皮视线一点点清晰的时候,他就瞧见一个漂亮少年面不改色地拎起他的下身,凑近仔细清洗他大腿内侧的伤口。   动作自然到像是手中快拿不下的东西就是根粗了点的胡萝卜一样。   向来冷淡从容,平静如水的祭玉仙尊眸底皲裂开一丝羞恼,额角青筋绷得突突直跳,猛地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那里。   掀起的风带着一阵甜香,撩过他鼻尖,像是能钻过皮肉黏到他心脏上一样。   难闻。   李缘呼吸微屏,眉目轻蹙,缓了一秒才掀开眼皮看向江颂。   这小妖怪反应有些慢,对他这番举止也不生气,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慢吞吞的。   “你好,我叫江颂。”   彼时夜色正浓,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虫鸣微微,明亮的烛火亮在少年眸底,衬得那双眼睛干净又漂亮。   李缘却无动于衷,眸色重新寂冷下去,十分吝啬的“嗯”了一声。   好在江颂性子温吞,也不在乎他这点无礼。   更何况他如今受伤颇重,此刻脸色苍白,呼吸一阵深一阵浅,紊乱得很不规律,伤痕累累地倚靠在床榻上,像是一尊受难的玉像,清冷幽寂,破碎得有些可怜。   看得江颂轻轻叹气,重新绞干净手帕后扯了扯被李缘按住的被子。   “你受伤很严重,伤口需要处理干净,这样敷上灵药才会好得快一点。”   “不用。”   这患者不仅脾气不太好,似乎还有点讳疾忌医,声音很冷淡地说:“我待会就走。”   “那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口。”   “不用。”   江颂:“……你是在怕痛吗?”   “没有。”   “哦,你不怕痛啊。”   江颂夸奖似的点点头,动作慢吞吞的,然而下一秒,从地上忽然窜出来的藤曼猛地捆住李缘手腕,猝不及防地将他往后拽,使其结结实实地摔回床上,伤口被撕裂,疼得他拧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脖颈上的青筋绷直突起,剧烈喘了一口气才缓过来,脑袋都还在有些空白的时候就见江颂笑眯眯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跟哄小孩一样说:“乖一点,你现在被我捡回来了,就要听我的话。”   说话间他就要伸手去扯李缘身上的被子,在他看来,这根本不需要扭捏。   他俩都是大男人,且其中一人还危在旦夕,死都快死了,哪管那么多俗礼。   所以他顶着那快要杀人的目光,动作迅速地给他处理了腿侧的伤口,中间嫌弃一直扒拉着那玩意儿不方便,索性直接□□凑过去。   耳尖红到快要滴血的李缘浑身都在轻轻发抖,见到这一幕瞳孔都惊得缩成一个细点,气到胸口剧烈起伏,手脚都在发麻,咬牙切齿。   “滚开!”   “好了好了,乖一点,我会轻轻的。”   江颂头也不抬地安抚着他,这个连发情期都不曾有过的小妖怪,很难觉察到现在这个姿势的暧昧。   他思维简单,想着平日里受伤时鸭鸭给他包扎伤口的模样,会一边包扎一边哄……   再看他的大腿内测有伤口直接裂至膝盖后面,外翻的皮肉有部分甚至已经烂了,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江颂处理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于是怜悯心泛滥的小妖怪照搬照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安慰似的给他呼呼,慢吞吞地安慰道:“不痛不痛,马上就好了。”   灼热的气息撩过血肉外翻的伤口,似乎比刀子还锋利,直接剜在李缘神经上。   他呼吸猛地窒住,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至那气息不小心撩过不该撩过的地方,他才僵直地动了动视线,意识到江颂在干什么后,气得喉口腥甜,脸色青白。   “江!颂!!”   从意识苏醒开始,他就没有过这种任人宰割的经历,更不要说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冒犯和羞辱。   对方还是一只修为低到令人发指的小妖怪!   更令人可气的是,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过分,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便表情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怎么了?”   李缘:“……”   忍了又忍,气吸了又呼,来回两三次他才终于把话给挤出来。   “起开。”   他胸腔起伏,闭了闭眼虚弱道:“伤口自己会好的。”   这具身体修修补补,终究是有些承受不住日益上涨的神力,即便李缘再三压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问题。   像是气胀而爆的球,神力外溢,将他单独造的秘境震裂,残破的躯体被甩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那叫人目眦欲裂的一幕,偏偏李缘现在躯体和凡人无异,根本反抗不了这小妖怪,所以只得跟他再三解释。   但江颂嗯嗯啊啊的应着,手下动作是一点没停,硬生生给李缘浑身上下包了个严实,连着那处也没放过。   他甚至还摸了好几下!   这个……这个……色胆包天的蠢货!!   李缘气得头脑发涨,本就重伤的身体因为情绪起伏得太过于剧烈,又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第11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4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被树叶割成斑驳的亮片,晃晃悠悠地落在窗台上。   艰难撑起半身的李缘喘了一口气, 抬眸看过去, 木屋很干净整洁, 又小得出奇, 打眼就能瞧见厅堂正中央端端正正挂着的画像。   头发稀疏,牙齿参差,眼袋夸张地挂在脸上,弓腰驼背地站着, 一副行将就木的老者形象。   这是谁?   江颂的长辈吗?   他目光迟疑地停顿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提着一篮草莓的江颂风尘仆仆,头上还戴着草帽。   大概是走得有些急, 他气息不稳, 轻轻喘着, 和李缘对上目光后慢吞吞地笑:“咦,你终于醒了。”   “我给你带了草莓。”   江颂踮脚把草帽放好, 然后挑挑拣拣,找了最大最好的几颗草莓,洗干净后塞到李缘手中, 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捕猎回家的猫猫。   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李缘微不可见的拉开了点距离,眉目轻压,反应很冷淡。   这点小动作让江颂察觉到了,他以为对方是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毕竟才从外面回来,汗津津的。   是很臭吗?   心下有些羞窘的小妖怪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异味。   不是自己的问题。   江颂又重新开心起来,没在意这位新朋友的怪脾气,他哼着不着调的歌,转身按部就班地去给道尊点香。   距离拉开之后,粘稠的空气似乎才重新开始流通。   李缘微微放松了呼吸,看都不看江颂一眼,压着眸光试图凝出点灵力,可惜这具躯体伤及根本,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这点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怕这小妖怪又起一些很不必要的善心,不知分寸的靠近他。   想起昨天他那面不改色的模样,李缘思绪一跳,强行忽略那些画面,想要把草莓放回去,谁知下一秒就听见江颂嘀嘀咕咕的祈祷声。   “……道尊在上,保佑鸭鸭平安健康……”   噗哧一声轻响,李缘手中熟透了的草莓被捏破了皮,汁水顺着白皙修长的指骨往下流,滴答滴答的落在木制地板上。   向来洁癖至极的仙尊却看都不看一眼,撩开眼皮沉默地看向江颂。   顿了半晌,他随手将那烂了的草莓扔出窗外,轻不可闻的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再没有去看那副画像。   沉凝的气氛有些古怪,但江颂向来迟钝,根本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上完香,转头看见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李缘,才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人家名字呢。   于是他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床边,试图跟自己的新朋友唠唠家常。   但这人性子冷淡,不怎么说话,到最后江颂也只是知道了个名字而已。   不过也没关系。   千人千面嘛,别人性格就是这样,也不能勉强。   从不会庸人自扰的小妖怪很和乐,开开心心地分李缘草莓吃,慢吞吞地和他说些趣事。   他声音软慢,不会聒噪得叫人不耐烦,又知度懂礼,点到即止,显然被人养得极为纯良乖巧。   指腹轻轻压着手中的草莓,李缘情绪浅淡,没什么心思去根究谁能养出这么蠢的小妖怪。   他在等着自己灵力恢复。   第一天,他吃了江颂的草莓。   第二天,他能下地走动,在门边看着那小妖怪磕磕绊绊的凝灵聚神,半天没能有所进展。   根骨极差,悟性低微,大抵一生都是平庸之辈。   李缘眸光微敛,没什么心思去点悟一块朽木。   第三天,他的灵力恢复大半,得知江颂在准备玉山道观的弟子大会,彼时这小妖怪正因为生火,头发被燎得乱七八糟,脸上抹着锅灰,笑得很乖。   可玉山道观不可能会收一个连引火诀都不会用的无名小妖怪,他的修为甚至才堪堪抵至小灵境,这种境界,也只是比入门好一点而已。   想要去和一群天之骄子争抢入观名额,简直在痴心妄想。   李缘目色冷淡,并不想多管闲事,在江颂出门采蘑菇的时候,他留了一个乾坤袋给他。   里面装着的东西足以买下一个中等规模的宗门,防身利器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用来偿还这几天的照顾可谓是绰绰有余。   于是等江颂回来的时候,小木屋里只剩下香台上那个孤零零的乾坤袋。   他捡回来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看那乾坤袋里的东西,他的这个新朋友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能单独离开想必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颂也为他开心,咬着草莓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很快就来到了弟子大会这天。   因着玉山道观的名号实在太响,以至于放眼看去简直人山人海,什么种族的都有,江颂挤在里面毫不起眼。   但石狮子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他,趁着他走过来的时候扭头张嘴叼住他的后衣领,把那小妖怪从人群中摘出来。   “你还真来了?”   被放在地上的江颂踉跄了一下,也不恼,笑呵呵地抬头和石狮子打招呼。   “你好。”   这傻头傻脑的模样,瞧得石狮子眉头紧蹙。   “小妖怪,我那天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当真呐。”   它转着圈地打量江颂,说话很不客气。   “历来入观的新弟子修为最低都是真意境,这种放在其他宗门,那都是可单独开山立派的长老,而你,区区一个小灵境,别说新弟子了,进去当洒扫小仆都难。”   它好心提醒说:“而且入观之前那可是有考核的,九千长阶,明心悟性,听着简单,可考核的却包罗万象,符箓迷阵,天文地理,星象堪舆等等数十项,要求严格且需融会贯通,你……”   拖长上翘的尾音充满了怀疑,周遭也有很多跃跃欲试的修士和妖怪,听闻声音后跟着偏头打量江颂。   谁都能瞧出来这小妖怪的修为,一时之间都在笑他不自量力,纷纷劝他早点回家不要耽误时间来闹笑话。   被轻视的小妖怪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对石狮子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很难,但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语气很轻松,眉目间不见半点忐忑,慢吞吞的样子看起来老实又乖巧。   说不定是那种大智若愚的天才。   石狮子眸色微变,想着自己平日里悄悄看的那些话本,平平无奇的扫地僧,实际上是能以一敌百的超级高手。   莫非面前的小妖怪在藏拙?   内心戏颇丰的石狮子面色几经变化,最后讳莫如深地看着江颂跨进门阙。   然后——   三分钟都不到就被传送了出来。   也就意味着,江颂才爬了第一道阶梯,踏入了第一关,斟酌着答了第一道题,然后就被淘汰了。   石狮子:“……”   啊……这……   哎。   它重重叹了一口气,正想去安慰安慰这可怜的小妖怪,却见江颂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往里继续走。   的确,考核当中,不合格会被传送出来,但没有规定说被传送出来就不能回去继续考。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总归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撞得头破血流南墙也不会倒的。   这只是无用功。   江颂第十次被传送出来时,石狮子忍不住劝了两句。   可这小妖怪不愧是青山蜗牛精,种族名字中带着“牛”字,连着性格也跟头小牛一样,犟得拉都拉不住。   十次不行,那就是二十次,三十次……到最后,他被传送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就说明他爬的阶梯越来越多,破开的关卡一道又一道。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那可是整整九千阶梯,时间也只有三天,就算江颂不眠不休,反复不要命的尝试,以他的能力,四分之一都爬不到。   没用的。   石狮子在江颂面前说了上百次,可这小妖怪从来没有动摇过一下,被传送回原地立马再冲进去。   三天时间,被磋磨得脸色苍白,浑身伤痕累累,一步一血印,看得石狮子忍无可忍,挡住他的路让他放弃。   只剩最后三个时辰了,没希望的。   可江颂却充耳不闻,眼里只要那道高高的门阙,这一次,他冲进去没再出来。   石狮子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在太阳挂到西山,考核终止的群鹤鸣啼声高高响起时,江颂还是没有出来。   那一刻,石狮子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它瞪圆眼睛,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阙前走来走去,频频往里看。   待所有失败的人哀叹连连地离开后,它还是没有见到江颂。   成功了?   那小妖怪成功了?!!   石狮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好像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似的。   然而下一秒,一个穿着弟子服饰的修者忽然出现在门阙前,眉目轻拧,手里还小心握着什么东西,喃喃自语。   “这小妖怪,也够犟的,硬生生重来了三千多次也没放弃,累得真身都显了……”   “什么?谁累出真身了?!”   石狮子怪叫一声,猛地转头跳到那弟子面前,火急火燎的凑过去。   “谁?谁?是一只青山蜗牛吗?”   元衡被它吓了一跳,拧眉把石狮子推开了些,这才轻轻摊开了手。   清亮的月色下,元衡掌心里的小蜗牛通体奶白带粉,背着青绿色,宛若翡翠般的壳,头上顶着两根细细软软的触角,精致漂亮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他灵力损耗得过于严重,此刻可怜巴巴地躺在元衡掌心中,看得一人一狮呼吸都轻了,像是被萌到一样不约而同地歪头哼出声。   “好可爱……”   然而尾音才落,掌心中的小蜗牛就忽然被一道灵力卷走,元衡呼吸一窒,和石狮子一同愤怒抬头,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谁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忙跪地行大礼。   “先生恕罪。” 第115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5   江颂再醒来时, 是在一张极为陌生的床上,带着浅淡的檀香,很是干净舒服。   他茫然了一下, 从被窝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 屋子很大, 清幽雅致, 光线极佳,远处延申出去的屋檐直接连着一个极为漂亮的院子。   巨大的蓝花楹树枝桠遒劲粗转,遮天蔽日般地长于正中间,光影斑驳时, 翻飞的花瓣悠悠然然,漂亮虚幻到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是哪里?   幻境吗?是不是考核还没结束?   呆愣愣的小妖怪一个激灵,瞬间挺直了腰,警惕得如同试图捕猎的猫猫, 瞳孔都睁圆了, 呼吸微紧, 小心地打量四周。   是了,书上说休道者, 需动心忍性,破除迷惘,心性坚定地抵御一切诱惑, 所以玉山道观的考核当中肯定也会检测弟子的心性。   他需要谨慎再谨慎,切不可被外物迷惑心智。   江颂神情严肃起来,正想下床打探一下这四周的情况时,耳边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他眸光微敛,迅速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 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至拐角处他屏息凝神,悄悄探出头去想要看看第一个出现在他幻境中的人是谁?   但脑袋才伸出去,目光就被近在咫尺的腰身给挡住,黛青色的道衫带着几分清浅的檀香气息。   出师不利的江颂整个僵在原地,目光愣愣地往上移,对上那冷淡的视线后被惊得瞳孔微缩。   “李缘?!”   这两个字眼才出,江颂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叫先生。”   这要求真是莫名其妙,江颂捂住脑袋不解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入了玉山道观,需尊师重道,克己守礼,一言一行都需符合规矩。”   “玉山道观?”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头晕眼花,呆呆傻傻地指了指自己。   “我吗?我进玉山道观了?我?”   他不可置信,眸光却亮得惊人,喜气爬上眉梢之际又忽然警惕起来。   “不对……”   听说幻境里会用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来引诱,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像温水煮青蛙那般慢慢杀死入侵者。   他差点中计。   江颂两眼微眯,自觉聪慧,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缘一眼,然后拉开距离戳破他的谎言。   “哼!别以为能够骗过我。”   他气哼哼的,转头就要跑,只要能够找到阵眼,就能破除迷惘,然后进入下一关卡。   江颂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题”,但没曾想,才转头跑了两步就忽然被人拽住了后衣领,像是提溜一只小猫那样,反手把他丢出屋舍。   早就守在外面的道童噤若寒蝉,恭敬卑顺,稳稳接住了被丢出来的江颂。   “最后一名内门弟子,带下去。”   平静冷淡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叫一众道童头压得更抵。   “……先生。”   为首的文修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询问道:“需要给您更换屋内的东西吗?”   以往先生的屋舍是禁地中的禁地,曾经有自命不凡的妖修不请自来,仅仅只是在茶厅坐了一下,后面整个坠月居都掀了重修。   现在这小妖怪在里面整整呆了一夜,身上穿的衣服甚至都是先生的,说不定连睡觉都是在先生的榻上……   “不用。”   出乎意料的拒绝让文修心下惊诧,飘飞的思绪着急忙慌地收回来,他像是生怕被看透心思似的,带着被李缘丢出来的小妖怪匆匆离开了坠月居。   之后江颂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彻底相信,他真的进玉山道观了!   不是幻境,也不是临死前的幻想。   他,江颂,现在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玉山道观弟子!   这对于长年累月被嘲笑愚笨,朽木的青山蜗牛精来说,简直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大事。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祖宗是谁,父母在何处,但没关系!鸭鸭会为他骄傲!   所以江颂在彻底确认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狂写二十页纸的信传了回去。   其实现在有一种法器,注入灵气后可以直接千里传音,可惜价格太贵,江颂钱包瘪瘪,根本买不起。   出来之前鸭鸭也跟他提过这件事,说是它修为即将突破,所以需要闭关,有事给它写信,莫要用其他方式打扰它。   偶尔它也会传回来一两封,无非就是叮嘱江颂好好学习,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有事没事多看看道尊画像清心静神。   江颂很听鸭妈妈的话,学习是同届弟子里最刻苦的,但同样,也是进步最慢的。   玉山道观一向主张心境同修,新弟子入门,通常要进行为期三年的卷宗学习,其中包括历史文化,人文地理,道观清规等等数十门课。   要在考核通过后,才被允许进入正式修行,否则就一直留级,直至考核达标才准许从弟子院毕业。   而江颂,在弟子院整整呆了五年的时间,和他同届进来的新弟子有的已经展露头角成为宗门中的后起之秀了。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原地……   捧着被翻得旧旧的道经,坐在树上的江颂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些御剑飞行来去匆匆的师兄师姐,耳边忽然听到了几声哄笑,由远即近。   “……小点声!小点声!要是被先生听到了,一个个想死是吧!”   玉山道观被称为先生的只有一个,就连白发苍苍的观主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尊称一声先生。   当年他无意捡到的朋友,原来就是那极富盛名的祭玉仙尊,无人知其来历,无人晓其修为,只知道玉山道观现世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存在了。   算起来,年纪好大好大。   江颂思绪神游,耳边那几个弟子说话声还在继续。   “怕什么?他江颂差还不让人说了?谁不知道这小妖怪和先生关系匪浅,要不然以他那悟性和修为,给老子舔鞋都不够!”   这声低嗤叫其他两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纷纷扯了扯他。   “行了,少说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偏袒他偏袒成什么样子,前不久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没听说吗?”   “知道知道。”   旁边尖嘴猴腮的瘦子连忙压低声音:“说是上个月的考核结果出来了,其他没及格的弟子全都被罚了一遍,从思过崖出来时几乎只剩下一口气,那小废物倒好,被那位带着身边,就拿戒尺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而已。”   “不止。”   高个儿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其余两人面前极小声地说:“我后面偷偷看见,那位——”   他眼神往坠月居方向乜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亲自给他掌心上的伤涂药呢,其实那哪里算伤,也不过是掌心红了些,可那小妖怪素来娇气,受点委屈就能焉哒哒的,不过被意思性的拍了几下,就抖着手埋着头哭得一颤一颤的。”   “你们是没看见那人慌神的模样,想哄又不知道怎么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下去,我不敢多看,临走时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那人好像在道歉……”   “疯了吧!”眉头紧拧的那个胖子根本不相信这番荒谬的说辞。   让祭玉仙尊低三下四的道歉?就那个小妖怪?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被质疑的高个儿来了劲,“他们就是不清白,这事儿谁不知道,仙尊那地儿连观主都不得进入,那小妖怪却三天两头地宿在那儿。”   旁边的瘦子也跟着附和:“师兄你别不相信,你看看那小妖怪的样子,皮肤该白的白,该粉的粉,眉目干净漂亮,跟个小玉偶似的,道观里不知道多少人悄悄喜欢着他呢。”   “就是。”   高个儿接话道:“就内门弟子天赋最高,境界攀升最快的那个薛栖,整天跟条狗似的在江颂面前转悠,心思都快摆在脸上了。”   “哦哦我记得他,实力也不怎么样嘛,前几天就进了一个普通的小秘境,出来时却命都快没了,脸也被人划烂掉,听说还是江颂去向仙尊求了好几天,这才把人给救回来的。”   瘦子的话音才落,高个儿就讳莫如深看了他一眼,声音阴恻恻的。   “你觉得划烂薛栖脸的那个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   “你好。”   其余两人正被那猜想吓得脸色发白倒吸凉气之际,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三人下意识抬头,便瞧见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之一正坐在树上,扒开挡在他面前的树枝,十分有礼貌的提醒他们。   “我在看书,你们说我的坏话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吗?”   突如其来的揭穿让三人脸色极为不自然,又想起传言当中江颂和那位的关系,手脚瞬间发凉。   比较活络一点的瘦子艰难挤出一个笑,“这个,那个,小师弟……刚刚……”   把书合起来的江颂从树上利落的跳下来,稳稳落在三人面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生和我不存在任何龌龊的关系,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去划烂薛栖的脸,诸位师兄莫要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是是是,都是师兄们嘴贱。”   瘦子连连打自己的脸,江颂并没有制止,他说话还是慢吞吞的,但眼神很冷,一字一句道:“这是最后一次。”   “倘若之后我在任何一个地方听到了有关于先生的任何虚言,都会把那些谣言按在诸位头上,明白吗?” 第116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6   江颂回到坠月居的时候, 李缘正坐在廊沿下看书,不远处的蓝花楹一如最开始那般繁盛而漂亮。   只是和当年初见不同的时,这间雅致宽敞的屋舍里多了很多江颂的东西。   从人间带回来的布老虎, 丑萌丑萌的陶瓷小鸭, 软乎乎的蒲团垫子……   无数和这个屋舍格格不入的小物件如同无孔不入般侵占了这里的每一处, 甚至屋里所有摆件的尖锐拐角都被刻意磨平。   江颂目光微敛, 他知道先生对他的确很细心,但那也只是因为把他当徒弟看待而已,却被别人传成了那种模样。   他在心下轻叹一声,明白自己该把控一下距离了。   “怎么了?”   冷淡平静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江颂的思绪, 他抬头和李缘撞上目光,幽寂如水,平缓得不带任何情绪,似乎那句关心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江颂对此并不沮丧, 他知道李缘性子就这样, 大抵是修道时间太长, 七情六欲似乎都已经被磨没了,情绪最外放的只有他们初见的那一次。   还是因为自己上手抓了……   “江颂。”   飘远的思绪第二次被扯了回来, 看起来有些呆的小妖怪眨了眨眼,才慢吞吞地挤出一个笑。   “过来。”   “哦。”   江颂听话的挨过去,十分自然的坐在李缘旁边, 如往常那般张嘴吃了对方递过来的果脯。   是草莓。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江颂眼眸舒服得微微眯起,他手撑在身后,赤脚搭在廊道下轻轻晃着。   风吹得很温柔,飘落的紫色花瓣雨像是永远不会停止,翻飞时漂亮得犹如蝴蝶一样, 悠悠然然地落在他身上。   李缘眼帘抵压,视线划过被沾湿的指尖,微微停顿一瞬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捏住一块果脯喂给江颂。   “为什么不开心?”   被揭穿心思的小妖怪愣了一下,而后装作自然地挪开目光,咽下嘴里的果脯,才慢吞吞地说:“弟子院的考核快到了。”   “你进步很大,不需要担心。”   李缘伸手拿掉他身上的花瓣,语气平静,“这次你会过的。”   但这小妖怪底气很不足,眉头轻轻拧着说:“可我还是很担心,所以这段时间准备闭关冲刺。”   闭关?   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在考核前一个月,紧张不已的小妖怪直接住在了坠月居,不管白天黑夜地黏在他身边让他教学。   从天文地理到志怪野史,李缘总会掰碎了和他说上好几遍,但奈何江颂脑袋笨,很多问题前脚才说后脚就忘。   还不等李缘说什么,他自己就急得哇哇大哭,像是火烧眉毛一样坐都坐不住,来来回回地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反反复复地说完蛋了,一副天都快塌下来的模样。   最后还是李缘忍无可忍,把人按在自己怀中坐着,这才逼着他规规矩矩地耐下性子来学。   随着考核时间越来越近,这小妖怪就越来越焦虑,又因为李缘无底线的放纵,让他脾气都养坏了些,蛮不讲理地要求李缘样样顺着他,陪他一起没日没夜的学。   烦躁了甚至还会小发脾气,闷闷地坐在蒲团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两眼盯着面前的道经,理都不理人。   但他又很乖,被哄两下就会自己调整好心情,还会主动道歉,说话又慢又软,跟撒娇一样。   那段时间是江颂最黏人的时候,像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一样,每天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到处喊“先生”。   某次观主过来请示他一些事务,不过是在茶厅中坐了一会儿,找不到人的小妖怪就急得不行,红着眼睛四处乱窜,鞋都没穿。   被道童领过来时一声不吭,但就是大滴大滴地掉眼泪,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更不看他,李缘想要去拉他的手,但才碰到就被他赌气似地甩开。   旁边的观主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李缘也顾不得什么,好声好气地哄着,一再保证不会再离开他半步,这才哄得江颂愿意给他拉手。   犟得跟头小牛似的。   后面观主不是没有提过,江颂这种情况,他们可以专门想出对策的。   其实也就是拐弯抹角地说可以走后门,放放水让这可怜的小妖怪过了得了。   这样对谁都好。   李缘自然明白,可那时他怀里抱着睡熟的江颂,对方清浅的呼吸就落在自己颈侧,一下一下地撩着那块肌肤。   鬼使神差的,他拒绝了观主的提议。   道观里的三千清规摆在那儿,总不能轻而易举地就被违背吧。   一个考核而已,江颂想考多久,他就教他多久。   现在同样,他已经等这个考核很久了。   一年一次,总觉得频率还是有些低,若是改成一个月一次……   “先生?先生?你在听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李缘眼睫微颤,回过神来就瞧见近在咫尺的江颂。   眸光清亮专注,像是世界里只有他一人似的。   指尖先前被江颂舌尖舔到的地方微微发麻,李缘呼吸乱了几分,移开目光胡乱应了一声。   “嗯。”   “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李缘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总归只是跟从前一样,这小妖怪缠着要住在坠月居而已。   所以他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又拿了一块果脯,只是这次没有给江颂,而是递到了自己的嘴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缘面无表情地压着眼帘,舌尖极重,极重的舔过食指指尖。   他脖颈上的青筋绷紧跳动了一瞬,在那果脯被咽下去后,又消弭于无形。   “嗯。”   李缘声音微哑地应了江颂,这是同意的意思。   原本江颂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毕竟他先生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薛栖,没想到这次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自己去跟他住。   一时之间,喜上眉梢的小妖怪没忍住,伸手抱了一下李缘。   “先生最好了!”   “怦!”   “怦!”   “怦!”   ……   心脏像是要撞断肋骨一样,跳动的力道又急又重,震得李缘整个胸腔似乎都在发麻。   这是近两年以来总会出现的情形。   他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了,习惯性地遮掩过去,如往常那般仍由江颂贴近自己蹭来蹭去,像是小猫一样。   或许挠挠他的下巴,还会呼噜呼噜的哼出声来。   李缘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点弧度,他想,今天晚上哄人睡觉的时候就可以试试。   满脑子想着考核的江颂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得到应允后开心起身,带走了他的布老虎,陶瓷小鸭,还有最经常坐的那个蒲团。   其他的之后再来慢慢地搬,不然急躁的话,让他先生误会他有多迫不及待离开一样。   江颂不想让李缘难过,所以临走时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哄人。   一直磨磨蹭蹭许久,他才从坠月居出来,停都没停,直奔烟霞坞。   那是内门弟子的居所,地儿很大,每人都有一个独栋小院子。   江颂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薛栖住的地方,还没敲门,面前的小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身穿弟子服的青年模样俊美,身量高大,气质干净温雅,脸色很苍白,像是才大病初愈一般。   一瞧见江颂,他眸光都亮了几分,喜气爬上眉梢,笑得欣喜。   “颂颂?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好巧。”   有求于人的江颂遵守着朴素的社交规则,笑眯眯的,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给薛栖。   等被人领进门去好生寒暄了几句之后,他才不太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什,什么?”   薛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表情都茫然了一下,仿佛被天上突如其来的大饼给砸得晕头撞向似的。   “是不太方便吗?没关系的,我可以——”   “不!很方便!”   薛栖连忙打断江颂,耳尖红得几乎快要滴血,掐着指尖强行按捺住兴奋说:“你想住多久都行,考核也不用担心,我会教你的。”   听到这声保证,江颂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感动不已,又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塞给薛栖。   这边忙着贿赂自己的新“先生”,另一边的李缘却逐渐等得有些焦躁。   天色已经快晚了,可江颂还没有回来。   他不是去收拾一下东西吗?为什么这么慢?   况且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弟子院那边的东西留得不多。   他能耽误这么久,定是又贪玩去了。   李缘合上许久没翻页的书,略微急躁的起身,准备去把人给接回来。   可是等到了弟子院,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宿舍。   那一瞬间,边上的几位掌教皆被那轰然压下来的寒气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颂呢?”   那语气明明平静到了极致,却叫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个个噤若寒蝉。   许久,才有人顶着骇人的威慑颤声应道:“去,去找薛栖了。”   “是吗?”   李缘被袖口遮掩的指尖被生生抠出了血,他面色平静,听着那弟子小声说——   江颂搬去了薛栖的院子,准备在那里长住。 第117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7   远在烟霞坞的江颂忽然一阵心悸, 他翻书的动作微微停顿,边上挨着他坐的薛栖很细心,偏头问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江颂摇摇头, 低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慢吞吞地说:“这里刚刚跳得很快。”   轻缓的声音像是羽毛似的, 撩在薛栖心尖上, 痒意似乎一直攀到了喉口。   他重重滚动了一下喉结,眸底沉着怪异的病热,偏偏唇角的笑又温柔似水,干净清朗得像一块白玉, 开玩笑般,说:“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跳得那么快吗?”   “不是。”   江颂忽然抬头,神情很严肃,“你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你很好, 我没有害怕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 根本没意识到那话里面的其他意思。   发情期都没有的小妖怪,见识浅薄, 脑袋又笨,进了玉山道观后一门心思地修习,哪里知道人类之间这些含蓄的挑逗。   薛栖甚至还反应了一下, 明白过来后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颂颂,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有啊。”江颂眸光清亮,掰着手指头给自己好朋友细数。   “我喜欢很多人和妖怪的,有鸭鸭,三花娘娘,老树爷爷……”   “不是。”   薛栖忽然打断他, 眸光轻轻压着,含着温缓的笑意说道:“我指的不是这种喜欢。”   “那是哪一种?”   疑惑的小妖怪下意识追问,但说完脑袋又转过弯来,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很老实地回答。   “没有哎,我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其他青山蜗牛。”   “必须是青山蜗牛吗?”   这话问得江颂一头雾水,“不是青山蜗牛我们怎么生宝宝呢?”   薛栖:“……一定要生宝宝吗?”   “当然不是。”江颂很认真地说:“生不生宝宝是我爱人的抉择。”   那一本正经的小表情看得薛栖噗哧一声笑出来,被可爱得心尖发颤,实在忍不住,凑过去逗他。   “我听说青山蜗牛雄性也能生孩子。”   “什么?!”   江颂瞪圆眼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薛栖忍着笑,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肚子,藏着眸底的恶劣,佯装思考。   “嗯……大概在这里吧。”   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往下压了压,在锻炼上怠懒的小妖怪根本没什么腹肌,浑身都是软肉。   被他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后,喉腔中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气音,偏偏又不会躲,震惊地看着他的手。   像是一只被吓呆的小猫。   真的好可爱……   克制住心底那几乎沸腾的凌虐欲,薛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吓唬面前的笨蛋说:“听说这里有个囊腔,能够孕育子嗣,卵会在这里长大。”   “到时候,颂颂的小肚子就会鼓起来,压着——”   “别说了!”   薛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江颂气恼地捂住嘴巴。   “你在哪看的邪门歪道?”   他是一只堂堂正正,长着牛牛的雄性妖怪,以后要娶媳妇的。   这个薛栖,整天看些什么□□!   江颂气哼哼的,微微拧眉双手扣住薛栖的脑袋,像摇晃水壶一样拽过来甩过去,嘴里念念有词。   “你脑袋里都是些脏东西,快甩掉快甩掉!”   哈哈大笑的薛栖仍由他作弄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软绵绵地趴在了江颂身上。   李缘踏进院子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那一瞬间,他好像耳边都炸开了一阵细小的嗡鸣,极为古怪的情绪像是千万根针一样碎在他血肉里。   恢复如初的指尖又重新被扣烂掉,他完全没有发现,眉目轻轻压着,往前走了一步,瞬间,脚下的青玉地板像蛛网一样崩裂,眨眼便延申向四周。   江颂听到声响,才准备抬头,腰身就被从后面贴上来的人给紧紧揽住。   恐怖至极的威压让天地瞬间变色,沉闷灰暗得像是天都要倾轧着塌下来。   风停滞在空中,薛栖浑身骨头被压得嘎吱作响,内脏破碎的声音从皮肉底下传来。   他咬着满嘴鲜血,白着脸撩开眼皮死死看着李缘,狰狞的妒忌和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他眸中的血丝爆开,血染红了整双眼睛。   “魔?”   冷淡的声音带了点嘲讽,“脏成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呢?”   李缘声音很轻,半撩着眼皮和近在咫尺的薛栖对视,目光平静到几乎诡异。   “我说过,让你远离他的,对吗?”   “你为什么要不听话呢?”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下一秒缓缓挺直脊背,漫不经心的伸手按住薛栖的脑袋。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甚至怕他伤心,你堕魔屠城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渐渐压低的声音消弭的那一瞬间,李缘指尖用力,像是捏水果一样“噗呲”一声捏碎了薛栖的脑袋。   红白相间的碎肉炸开,却半点都没沾染上江颂,李缘的手也依旧冷白干净。   从始至终,这个新任魔尊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看着那具残尸倒地,李缘面不改色,小心翼翼地把昏迷的江颂托抱在自己怀中,过大的体型差衬得他怀里的小妖怪瘦弱不已。   偏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侧,嗅闻到不属于这具身体的气味时,李缘眉头蹙出了点痕迹。   他像是厌恶极了江颂沾染上别人的味道,回到坠月居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怀中的小妖怪剥得精光,赤身抱着他往温泉中走去。   每一寸都要仔细清洗,锁骨,心口,腰窝……   被弄得浑身发痒的江颂哼哼唧唧地挣扎,偏又被施了咒,怎么都醒不过来,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只烦人的大狗老来舔他,弄得他很不舒服。   脾气被养出来的小妖怪有些烦躁,嘟嘟囔囔地骂人,又因为脑子不清楚,听起来呜呜嗯嗯的,跟小狗受委屈一样。   听得李缘唇角轻扬,他靠坐在石壁上,曲着腿,让江颂坐着自己腰腹,软乎乎地趴在他怀中。   很乖。   李缘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贴身相触的皮肤漾开一阵阵酥麻,舒服得他指尖都在微微打颤。   他克制不住地不断贴近江颂,喘息不知不觉地急重了几分,眼尾洇着浓重的湿红,和江颂抵住额头,轻轻压着的长眸带着不自知的痴迷之色。   “颂颂……”   “……乖一点好不好。”   “和先生永远在一起。”   “别离开我……”   痴热的尾音被急重的水声掩盖,混杂着下流的闷喘,一直到天色将明才结束。   等江颂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有些懵。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屋内熟悉的摆件,脑袋空白了一秒。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在薛栖那里吗?还谈论了一番雄性青山蜗牛生孩子的事情。   后来呢?他怎么回来的?   江颂呆呆地思考了一番,直到听见点声音,顺着偏头看去,便瞧见他先生从廊道外头走了进来。   和以往有些不同,李缘没有束发,连着衣服都是随便披的,领口大开,沟壑分明线条漂亮的腹肌半遮半掩,随性而散漫,整个人透着一种欲望被餍足的慵懒。   “先生?”   江颂试探性地出声,可张嘴才惊觉自己舌头好像是肿的。   疼是不疼,就是有些难受。   “怎么了?”   李缘俯身把他抱到怀中,亲昵地抵住他额头蹭了蹭,声音很轻。   “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颂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往年他因为考核焦虑的时候,比这还黏人的多。   被李缘一哄,也暂时忘了薛栖那事,一点都不挣扎,当着李缘的面张嘴把舌尖伸出来,言语不清的说道:“我舌头好像肿了。”   那一瞬间,李缘呼吸猛地粗重了两分,轻轻颤着眼睫盯着近在咫尺的舌尖,湿润粉嫩,被含吮得微微红肿。   比起昨天晚上已经好上太多了。   但他依旧佯装认真,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检查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差一点点就能完全吻在一起。   所有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只有两道频率不一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空气像是沾了糖,黏在江颂心脏上,他觉得有点奇怪。   无论是李缘还是自己,现在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   于是他有些犯怯的缩回舌尖,想要往后仰拉开一点距离,可下一秒李缘就紧追不舍,压着他倒在了床榻上。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奇怪的酥麻感从江颂脊骨一路窜上头皮,他整个人轻轻颤了一下,眸光湿了些。   偏偏这个时候李缘鼻尖还抵在他口边,怪异地喘着,哄着他:“颂颂,不是舌头痛吗?”   “伸出来好不好,先生给你看……”   “……乖宝,舌头伸出来……”   沉哑的哄弄带着几分急切,叫江颂鬼使神差地张嘴,颤着舌尖想要伸出来时,门外忽然传来道童的声音。   “先生,观主有要事求见。”   这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屋内旖旎暧昧的气氛,让被诱哄的小妖怪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羞耻爬上心头。   他瞪圆眼睛呜咽一声,像条挣扎的小鱼似的,扑腾着踹开李缘,跟鸵鸟一样“刺溜”一下钻到被窝里裹成了一个茧。 第118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8   以往所有的亲昵可以归结为师徒的原因, 可刚刚呢?   别人家的师尊会那样去哄徒弟吗?   江颂呼吸又急又乱,脸红心跳地拧眉思考刚刚那一幕。   他先生那样子,是看舌头吗?   他分明想亲他!   可嘴巴是能随便亲的吗?!   即便江颂没有经历过发情期, 对人类的很多习俗也一知半解, 可亲嘴儿这种事, 他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当然明白只有恋人才能做这种事情。   不然就是耍流氓。   “颂颂,会被闷到的,出来。”   李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被子,江颂立马裹得更严实了。   “不闷, 你快走吧,有人找你。”   “……你在生气吗?”   心慌意乱的江颂揉了揉脸,余光瞥见李缘的手,他没有把被子强行掀开, 而是扯着被角轻轻拉开了一点缝隙让空气流通免得闷着他。   心尖怪异地颤了下, 江颂忽然想起来, 鸭鸭说过越是亲密的人越要坦陈,有问题就一定要及时解决, 不能胡思乱想,一味逃避。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 这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个脑袋,径直和李缘对视,微微拧眉问他:“你刚刚是要亲我吗?”   后者眼帘轻压,眉目间瞧不出什么情绪,平静而自然的伸手把江颂炸毛的头发捋顺。   “嗯。”   江颂闻言瞪圆眼睛,“这是不对的。”   手足无措的小妖怪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使劲地给李缘捋关系。   “你是先生,是长辈,不能和弟子在一起。”   说着他忽然爬下床,赤脚往着书架那边跑,然后拎着一本书又噔噔噔的跑回来,把第一页举到李缘面前。   “你看,《弟子规》第一条就是尊师重道,明确规定了弟子不能和师尊有私情。”   “而且,而且……”   江颂把书塞到李缘手上,面上表情很为难,支支吾吾许久才飘开视线小声道:“先生你也不是青山蜗牛……”   “所以呢?”   李缘撩开眼皮看着自己面前扭扭捏捏的小妖怪,问道:“不是青山蜗牛就不可以吗?”   “对啊。”   江颂抬头看他,一本正经道:“你不能怀宝宝的。”   李缘:“……”   半晌都没听到人回应,江颂以为伤到人家的自尊心了,毕竟不是青山蜗牛又不是他先生的错。   而且李缘年纪这么大,听说身边从来没有过人,说不定只是把师徒情弄混了而已。   江颂说服了自己,把自己心里那股别别扭扭的劲给压下,十分体贴的上前去轻轻抱住李缘,拍拍他的脊背。   这是以往江颂难过时李缘哄他的方法,现在被学得七七八八,连那语气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别伤心,说不定只是一是错觉,再说情爱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奇怪,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要太过于在意就好。”   甜软的气息撩在李缘耳侧,江颂在他怀里很小一团,像是剖开胸腔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藏进去一样。   李缘眼尾洇开怪异的欲色,下颌轻轻搭在江颂肩膀上,偏头微微张嘴含住了他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应声:“嗯。”   他分明没有表态,但江颂内心实在是紧张,听他这声应喝就以为这事算是已经说开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笨拙又刻意地把这件事翻篇,催着李缘去见观主,而后收拾收拾又溜出了坠月居。   虽然话是说开了,但呆在那儿还是感觉有些奇怪,所以江颂为了一个月后的考核,准备重新去找薛栖。   但到了弟子院才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是薛栖在秘境中染了魔气,被家里面带回去治疗了。   而那天江颂昏迷的原因也是因为薛栖身上的魔气太重,而他修为又薄弱,不过和薛栖呆了几个时辰就头脑昏沉的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李缘把他接回去的,江颂还听说薛栖这次回家准备直接和他的心上人成婚,接手家业,传宗接代,以后都不回来了。   没能和自己的朋友道别让江颂有些失落,但想到薛栖要和心上人成婚他又由衷地替他高兴。   原本他还打算再联系薛栖问问情况,结果薛家那边回复说人正在闭关,于是江颂只得作罢。   毕竟他现在手头上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晋升考核。   连续三年的失败让这可怜的小妖怪心里面直犯怵,而今年新增的一些考校科目又是晦涩难懂的古籍,他还有很多弄不懂的地方。   可他在弟子院除了薛栖又没什么相熟的人,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只有李缘能帮他。   纠结到眉头都快打结的小妖怪蹲在角落思考了半天,才又挎着自己的小布包悄悄折返回去,撞见要出门的李缘时,他下意识心虚。   因为之前无论他去哪里,准备见谁,想要做什么事,都会事无巨细地先给李缘说一遍,这种习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都不知道。   等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种过度的亲密已经无孔不入地渗入了他的日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颂思绪延申之际,被簇拥着李缘只是撩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越过他往前走。   反应很冷淡。   留在原地的江颂愣怔了一下,转头看着李缘早就消失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意思。   他会退回原地,规规矩矩的当他的先生。   这的确是江颂想要的。   捏紧手里的小布包,他轻轻拧着眉,强行忽略自己心里面的那点不舒服,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可以继续留在坠月居,不必纠结担心两人之间的问题,还可以继续跟着李缘修习。   哪哪都好的一个局面。   之后事情的确如他所想那般,李缘没有再越界半分,规矩得甚至有些冷淡。   可这段时间正是江颂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时候,性子和习惯早就被李缘养坏了。   若是以前遇到问题,再难这小妖怪也会耐下性子去琢磨钻研,和他那语速一样,慢吞吞地根本不会着急。   但是进了玉山道观后,李缘无底线地捧着,哄着,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时,就已经本能地把江颂往更依赖他的方向去引导了。   所以现在导致江颂一焦虑起来就会变得很黏人,像条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缘。   偏偏后者经常视若无睹,如今也是,倚靠在软榻上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往日被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脾气早就被养坏了,见他这样冷淡,有些不开心。   “你在生气吗?”   李缘抬眸,眉眼处的情绪平静如水,淡声道:“这是跟先生说话的态度吗?”   这句反问莫名叫江颂心脏紧了一下,他抿紧唇瓣,有些赌气。   没理人,拎着书去了角落,特意背着李缘坐。   他想,没人教他他也会的。   他已经考了三年了,熟能生巧,根本不需要什么先生。   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眼睛,他拧眉瞪大眼睛努力去看面前的字,密密麻麻的,弯曲得像是虫子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这什么东西……”   心急火燎的小妖怪红着眼睛嘟哝,烦躁地翻着书,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讨厌的纸张给直接撕掉一样。   “颂颂。”   从身后贴过来的人忽然按住他的手,江颂这才发现自己的食指被书页边缘割开了一个很细小的裂口。   血才显出痕迹就被李缘轻轻抹掉,伤口恢复如初。   他没有松开江颂的手,只是微微垂眸,眼底洇着极为怪异的痴热,面上情绪又装模做样地冷淡。   “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   江颂想要甩开他的手,可张口那哭腔就掩不住。   他并不爱哭,只是太紧张焦虑了,这两天情绪一直绷着,若是以往,李缘早就过来哄他了。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他理都很少理他,巨大的落差感更是加剧了江颂的不安。   但他一直忍着,直到今天才泄露出一些端倪,咬着唇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没声没响的哭,可怜得像只焉哒哒的小猫。   许久,江颂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李缘伸手抹掉他的眼泪,声音很轻。   “颂颂,你是想要我和之前一样对你,是吗?”   被戳中心思的小妖怪不说话,犟得跟头小牛似的,但他没有反驳。   轻不可闻的叹息落在耳边,江颂听到李缘略微苦恼地说:“可那不是师徒之间的相处。”   “颂颂,其他先生不会抱着他的学生睡觉,不会事事躬亲,不会整日腻在一起。”   李缘不断从身后贴紧江颂,瞳孔因着久违的亲昵而被刺激得轻轻发颤,漾开病热的痴态。   他压着呼吸,和江颂轻而又轻地蹭了蹭脸颊,轻声说:“乖宝,像我们那样的,是夫妻。”   最后那两个字眼像是星火一样猝然燎在江颂思绪上,烫得他呼吸微窒,视线慌乱间和李缘对上目光,清晰而直接的瞧见了他眸中的痴迷。   “夫……夫妻?”   “嗯。”   缓缓凑近的李缘和江颂抵着鼻尖,呼吸交缠,暧昧横生之际,他哑声诱哄:“颂颂这段时间很难过对不对?”   “没关系的,这半个月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等到考核结束,你想要正常的师徒关系,那我们就退回各自的界限。”   “只放纵一次,十几天的时间而已,很快的,不要有心理压力。” 第119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9   那天怎么稀里糊涂应下的, 江颂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   因为当时他脑袋晕乎,身体发热,脊骨颤开一阵阵酥麻, 突兀而茫然地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   以往嘴儿都没亲过的可怜小妖怪, 最后连舌尖都收不回去, 肚皮鼓胀, 呜呜咽咽地哭了几宿。   偏偏他还记挂着自己的考试,人都被吃干抹净了,还要哭着喊着学习。   可他发情期又还没结束,前一秒风风火火地爬下床, 后一秒又扭扭捏捏的坐回李缘怀中。   他眸光湿漉漉的,皮肤泛着一层薄粉,浑身上下印着无数吻痕,脖颈处还有个浅浅的牙印, 光溜溜地捧着一本书, 理不直气不壮地催促李缘:“你, 你再那样一下。”   后者被可爱到,心尖颤开的酥麻叫他指尖都在发颤, 弯着唇角贴紧江颂,张嘴含住他的耳垂,□□。   “那样是哪样?”   江颂脸皮红得快要滴血, 眸中含着些许羞恼,微微拧眉不说话,气鼓鼓的。   看得李缘心都快化了,面上的痴色愈发病态,眼尾潮热湿红,像是堕落的妖精, 贴着江颂的耳边轻喘。   “心肝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江颂闻言,气息急促地瞪他。   他知道李缘想听什么,但他就不想说,所以忍了一下后,直接自己上手。   立于窗外枝桠上的翠鸟还未开智,黑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寻找食物,忽然之间听到一声极为放荡下流的闷喘。   翠鸟脑袋微转,轻轻偏头看向那紧闭的窗户,里面的动静有些模糊,呜咽之间混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哄弄,一直响了许久。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江颂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榻上度过的。   他心心念念自己的考核,所以很多时候被颠得眸光都涣散了,还要盯着面前的书。   这副画面刺激得李缘头皮发麻,腰腹颤着,急急喘着去吻江颂的唇角,嘴里什么荒唐的话都说得出来。   一直到考核前三天,迷迷瞪瞪的小妖怪才堪堪走出发情期,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   到了考核那天,他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悲壮得像是要上邢台,看得李缘忍俊不禁。   他低声安慰了两句后又没忍住,越贴越近,最后缠着江颂吻了上去。   两人在的位置不算隐秘,还是光天化日,江颂心慌得怦怦直跳,拧眉想要把人推开。   可李缘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强势,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由先前的浅尝辄止变得越发下流浪荡,吮吻吞咽的声音叫人听得面红耳赤。   长风轻起,树叶哗啦作响时露出了远处小径上的一点人影。   眼尾潮红,满目情欲的李缘漫不经心地撩开眼皮,睨了一眼那撞见这一幕的弟子。   沈游。   他记得他。   总是像条狗一样凑到江颂面前,笑得恶心至极,殷勤地忙前忙后。   此刻脸色惨白,惊惧得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那般,踉跄着后退,无头苍蝇似的落荒而逃。   敛回眸光的李缘若无其事,松松拉开了一点距离,舌尖之间暧昧的牵扯断在江颂下颌处,本就羞恼紧张的小妖怪更是面红耳赤。   “你怎么能这样!”   他声音很小,其实有点想骂人,可又想到这人是他先生,到了嘴边的话又咕噜转了个弯,变成不痛不痒的抱怨。   “抱歉。”   李缘抵住他的额头,喘息都还没缓下来,泛着痴色的长眸像是要吃人似的。   瞧得江颂一激灵,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又要吃他舌头,于是慌慌张张地把人推开,匆匆告别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大概是江颂有史以来逃得最快的一次,风在耳边呼啦啦的吹着,他头都没回,一路哼哧哼哧地冲进书堂。   考核已经快要开始了,书堂内坐满了弟子,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抬眸看过来。   春光正好,繁茂翠绿的枝桠在光影中摇晃,斜挎着小布包的少年气喘吁吁,眸光清亮,干净白皙得像是一尊顶顶漂亮的玉偶。   那一瞬间,风声似乎都停了。   谁都知道江颂漂亮,也知道他不聪明,一场考试考了三年,可这并不妨碍坠月居那位把他捧在手掌心的宠。   没有人会讨厌江颂的,即便有,那大概也只是争夺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这小妖怪又乖又有礼貌,说话慢吞吞的,没什么坏心思,所有人都乐意宠着他,却没有人敢主动迈出那一步。   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扔给后山的鬣犬吃掉了。   气氛一时之间安静得近乎诡异,众人纷纷逼着自己把视线挪开,江颂挨近时甚至颇为避嫌的往旁边靠了靠。   局促的小妖怪紧紧捏住自己的小布包,低着头微微抿紧唇瓣,飞快跑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他知道大家都不喜欢他,因为所有人都是靠实力进来的,只有他走了后门,还被几乎是道门老祖的祭月仙尊单独教导。   他能理解。   故作自然的蹭了蹭发酸的鼻尖,江颂甩开这些思绪,一丝不苟地把考核要用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一一摆好。   这次一定要过!   他腰杆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考卷一发下来就奋笔疾书,恨不得把自己能记得的东西全都写上去。   待所有科目全都考完,手写到抽筋的江颂已经到了两眼无神的地步,呆呆地坐在书堂里。   一直等到所有弟子走完他都没动,需要休息一下。   好累。   “……颂颂?”   冷不丁的,江颂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顺声往窗外看,他瞧见了一个很眼熟的青年,眉目清秀,眼尾长着一颗小痣。   是许久不见的沈游。   当初他才进弟子院的第一个朋友,可惜不久后他就被收为内门弟子,随着师兄师姐们出门游历去了。   算起来,也有个三五年没见了。   江颂眼眸微亮,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沈游,你回来啦!”   后者表情很奇怪,明明天气很好,他却像是受了冷一样,脸色发白,浑身都在轻轻发抖。   他眼神古怪地看着江颂,视线左右慌张地望了望,没见到其他人后迅速冲进书堂把江颂拉到角落。   “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先生怎么回事?”   沈游声音压得极低,瞳孔怪异的颤着,气息很急,像是精神绷到极致,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彻底疯掉一般。   状态极其诡异。   江颂刚升起来的那点欣喜一点点被警惕取代,他挣开沈游的手,佯装疑惑:“什么?”   “别装傻!”   沈游低声吼了出来,脖颈上的青筋都绷得突突跳动,下一秒又像是在惧怕什么似的猛地压低声量,从喉腔中挤出气音。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叫江颂猛地窒住呼吸,瞳孔都惊得紧缩了一瞬。   ——   夜色渐重。   江颂头上像是顶着一块乌云,整个人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的,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在坠月居外犹犹豫豫,还时不时叹一口气。   下午沈游的那些话还转在他脑袋里,说什么伦理纲常,深文周纳之类的话,那时江颂紧张,没听懂多少。   但后面最紧要的却记得明明白白。   他说李缘是承了昆仑山的道,说明白一点,这位祭月仙尊相当于是道尊的徒弟,是神明的执剑者,身上背着三千清规和万般因果,不得沾欲,不得动情。   否则根骨俱废,每行一步都是剔骨之痛,和心上人接触更是如吞针咽刀般,能把人生生折磨死。   后面这些话江颂不太相信,因为李缘那样子,属实不像痛苦,甚至有时候江颂都担心他会被过量的兴奋给刺激疯掉。   拧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江颂还是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李缘。   可是才站起来准备往里走时,他就瞧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踩着血印急切地往外走。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落于地上的鲜血被花草争夺,前脚才走开,后脚所有得了机缘的植物便开始疯长。   江颂愣在原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又重重摔在月色下的李缘。   他浑身上下恐怖到极致,像是血肉被剔了一遍又匆匆粘上去,到处都是裂痕。   脖颈上狰狞的痕迹还在缓慢愈合,似乎是被人拧掉了脑袋,最后又被强行按回去用针线缝合起来。   江颂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思绪,手脚发凉僵硬,重重黏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他脸色血色尽褪,红着眼眶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木木的往前走了一步。   李缘听到了动静,杀意浓重的长眸咻忽抬起,瞧见被吓坏了的江颂后又猛地颤了下呼吸,下意识想要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   太丑了。   会吓到他的。   李缘气息急促,慌乱地捏出一个障眼法遮盖住自己的丑陋,竭力站起来,想要去安抚被吓到的心上人。   可他才朝前走了一步,江颂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迅速往后退。   他愣怔了一下,嘴角挤出来的弧度僵在脸上,瞳孔沁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惊惧,颤声讨好道:“乖宝,别怕。”   “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没事的,过来好不好。” 第120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0   那种模样怎么可能是轻伤!   白天沈游的话像是诅咒一样刻印在江颂脑海中, 他手脚发凉僵硬,根本不敢多靠近李缘一步。   一边很没出息的抽噎,一边抖着手飞快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掏出丹药。   然而低头的那一瞬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颂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被突然靠近的李缘给死死按在了怀中动弹不得。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给生生揉进胸腔中一样, 急促惊惧的喘息阵阵扑洒在江颂颈侧,他甚至能感觉到李缘在微微发抖。   是因为和他接触吗?   江颂呼吸发凉,想要挣扎又怕碰到李缘的伤,他知道这人用了障眼法, 所以只能急迫的说道:“你先放开我——”   “别怕……颂颂,没事的,别害怕。”   李缘声音发颤的打断江颂,表情温柔到近乎诡异, 哄着自己的心上人。   “抱歉, 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 没有去接你,考核怎么样?觉得难吗?”   他佯装自然地把话题转开, 如同以往那般想把江颂托抱到怀中,最好近一点,再近一点。   胸腔剖开, 把他藏进去。   病态的欲念像是火烧燎原般,李缘眸底渗出怪异的青色雾气,然而才伸手就被江颂小心翼翼地扣住了手腕。   “你的伤怎么回事?”   浓重的哭腔叫李缘动作一顿,眼帘压着,笑了笑,“禁地里关押的妖兽出逃, 因为分心,所以受了点小伤。”   实际上是他欲念太重,贪婪肆虐,被祂发觉后不喜,便想随手毁了自己这抹分魂。   可这些事情李缘怎么可能会和江颂实话实说呢,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却见怀中的小妖怪眼眶通红,抿紧唇瓣也不说话,踮脚不断往他嘴里塞丹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一晚上没睡觉的江颂扯开李缘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确定没有障眼法,的确全都恢复如初后才十分严肃的把他的衣服拉好,然后退后两步坐在李缘对面的蒲团上。   他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碰你你会疼吗?”   正要黏过去的李缘动作一顿:“什么?”   “就是我摸摸你。”江颂伸手,轻轻碰了碰李缘的锁骨,仔细盯着他的表情,问道:“这样,你有什么感觉。”   李缘:“……实话?”   “当然。”   江颂微微拧眉强调道:“不能骗我。”   随即他就瞧见面前这人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想舔。”   江颂:“……”   “好了,乖宝,现在告诉我,昨天为什么要躲开。”   受不了和江颂那么大距离,李缘想要把人抱到自己怀里,可手才伸过去就见江颂往后躲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   脖颈青筋怪异的绷紧跳动了一下,李缘面无表情地撩开眼皮,定定看着江颂。   “谁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   视线躲闪的小妖怪小声撒谎,他知道如果说了实话,沈游肯定会受到牵连。   但起码知道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不全对,李缘碰他并不会痛。   可那些伤呢?   整个洪荒尊界有什么妖兽可以伤到祭月仙尊呢?   李缘在说谎。   一向愚笨木讷的小妖怪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他知道这些事情不能囫囵混过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必须把话说开,把矛盾解决。   自己这里又不能牵连沈游,那只能从李缘这边下手了。   所以江颂学着李缘从前的模样,冷冷淡淡的压着眼皮,起身理了理衣摆。   “之前说好的,半个月的时间,现在——”   “颂颂。”   李缘忽然拔高声音打断江颂,他微微仰头,面色苍白,眼尾沁着血色,嘴角僵硬地挤出点弧度。   “抱歉,刚刚是我太凶了,不应该那样质问,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   江颂慢吞吞地摇摇头,继续道:“我以后会搬出坠月居。”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锤,重重砸在李缘心脏上,他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慌张又无措地攥紧了膝上的外衫。   “……为什么?”   江颂眼帘轻压,声音平静道:“因为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   “不是!没有!”   李缘气息急促地反驳,下意识想伸手拽住江颂的衣摆,但后者淡漠地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刻意逼问。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昨天晚上我那么担心,问了你好几遍,你一直在敷衍,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是随时可以扔掉的玩物,所以觉得不必上心?”   很显而易见的计谋,摸清他目的的李缘猛地松了那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发麻,后背甚至沁出了一层冷汗。   很夸张的反应,让李缘恍惚觉得,如果江颂真地决定结束这段关系,他恐怕会崩溃到疯掉。   是的。   肯定会的。   胸腔中巨大的恐慌如同虫咬蚁噬般,窜至他皮肉下的每一寸,他指骨怪异地痉挛了一下,急迫地把江颂拽到怀中,不顾挣扎地贴紧他,鼻尖重重蹭着他的脸颊,痴迷而病态地嗅闻。   “我从来没有那样看你,乖宝,我喜欢你。”   “我也不会离开你,如果你担心,你可以给我拴上项圈,锁链扣在你手腕上……”   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李缘腰腹就酥麻发酸到打颤,喉腔中溢出一声怪异的重喘,眼敛下方的皮肤蔓开潮红,更为痴迷地舔吻着江颂,哑声喘道:“颂颂……我爱你……”   “……别离开我……”   荒唐下流的吞咽声江颂整个人都茫然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那强撑起来的冷淡碎得干干净净,又羞又急。   “等——”   才挤出一个字眼,江颂嘴巴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舌尖被含吮住,再多的声音也只剩下呜呜咽咽。   这场荒唐的情事莫名其妙地开始,绵长而折磨人,很久都没结束。   原本江颂还在想着沈游的那些话,到后面思绪都被颠散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李缘在跟他仔细解释受伤的原因。   说是那冲破封印的妖兽并不普通,而是被道尊镇压在禁地里的上古凶兽睚眦,他去重新镇压时因为满脑子都在想江颂,导致不小心被咬断了脖子,躯体被撕碎。   又想早点回来接他,于是借着元神杀了睚眦后匆匆缝补了躯体,这才有了昨天晚上那一幕。   事后江颂也认真地去查证了一番,发现的确如李缘所说那样,睚眦出逃被斩杀,尸体都还堆在禁地里没处理呢。   观主老泪纵横,拉着江颂说还好有他先生,不然整个洪荒尊界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至此江颂才彻底信了李缘,可沈游的那番话还在他脑海里阴魂不散,尤其是最后那句——   “江颂,不要任性,你会害死他的。”   可既然沈游最开始那番话都是假的,后面的自然也没什么可信度。   但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江颂心里始终有这个疙瘩,想着去找他说清楚,但去了内门弟子住的醉仙居才知道,沈游早就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游历去了。   失望而归的江颂才走出醉仙居,就瞧见不远处静静等着他的李缘。   周遭的弟子噤若寒蝉得像是鹌鹑一样,路过时规规矩矩地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缘面色冷淡,眸底藏着极为怪异的焦躁,直至见到江颂,那点阴霾才咻忽间散去,步伐略微急促,挨近江颂后自然而然地想要去牵他的手。   所有人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脸皮薄的小妖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耻,心脏砰砰直跳,连忙拉开距离学着其他弟子那般规规矩矩地行礼。   “先生。”   李缘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眸光晦暗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尖重重刮过掌心。   这番细节江颂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心大又脑袋笨,很多烦恼不是想开了,而是搞忘了。   比如沈游这件事,他冥思苦想了几天,但在得知自己已经成功通过考核,往后可以正式开始修行后,这件事就被挤到了角落。   兴奋不已的江颂拿着那块内门弟子的令牌,尾巴都快翘上了天,第一时间兴冲冲地给鸭鸭写信。   这些年它一直在闭关,时不时给江颂报个平安,每次来信时都要耳提面命的提醒他不要被男人骗。   彼时李缘正黏着他接吻,半敞的领口下印着抓痕和牙印,暧昧到了极点。   眉目沁着情欲的男人斜睨了一眼桌子上江颂写了一半的回信,字字句句都是依赖和喜欢。   心脏像是被妒忌生生挠烂似的,在被江颂推开时他似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以前你们是怎样相处的?”   舌头都被吃肿的江颂有些生气,趴在桌子上重新拿笔,故意气他。   “很平常啊,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咔嚓!”   江颂面前价值连城的乌木桌瞬间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吓得他呼吸一窒,连忙去将季桐的来信小心收起来,生怕这桌子塌了会弄坏那信纸。   这一幕落在李缘眼中,叫他骨头缝隙都生出一阵怪异的痛痒,目光剜过那些碍眼的信纸,下意识伸手碰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牙印。   标记还在。   可是……   李缘喉结颤动,指尖痉挛着发颤,在牙印旁边无意识地抓出血痕。   ……还不够。 第121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1   那天的事江颂小小发了一下脾气, 很严肃地告诉李缘他为什么生气。   已经学聪明的一点是,他没有再把舌头伸出来证明那有多肿。   事后自然是以李缘道歉为结束,江颂又极为好哄, 没几天就忘了这事。   日子又如往常那般过着, 唯一不同的是, 已经升为内门弟子的江颂忙碌了许多。   因为每天药理, 符箓,阵法,术诀……课程排得满满当当,起初江颂忙得跟只陀螺一样, 但仅维持了一天,他的课忽然就少了很多。   负责的掌教说是他先生的意思,缺少的那些他会亲自教授。   当时周围的弟子目光很奇怪,有艳羡, 有好奇, 少许几人脾气傲, 掌教一走就小声轻嗤。   “……惯会走后门。”   那些窃窃私语没怎么压声音,频频往着江颂这边翻白眼。   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小妖怪偏头看向他们, 有些映像,都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少爷小姐,天赋高, 被家族里面捧着宠着,来这玉山道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拜李缘为师。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憋着气,为首的少年和江颂对视后没忍住,眉头一竖。   “看什么看!说你又怎样?是不是又要哭着鼻子回去告你家先生了?”   旁边几人嗤笑出声:“也就只有那点出息了。”   被欺负针对的江颂微微拧眉,还没说话, 就有弟子上前挡在他面前。   “规矩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   沉冷的声音威慑极重,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几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许牧,这轮得到你多管闲事吗?”   面色肃冷的青年眼神很冷,“轮不轮得到是你说了算吗?”   “好笑!你想要讨好这废物也不看看时候,再者,眼巴巴贴上去也掂量掂量自己吧,你不知道薛栖和沈游的下场?”   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像是小石子一样猛地敲在江颂思绪上,叫他整个人愣怔了一瞬。   “薛栖和沈游什么下场?”   江颂声音不大,却猛地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打断,自知失言的那弟子脸色有些青白,高涨的妒忌却也醒了几分。   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他们是脾气傲,不是蠢,神色古怪难看地瞪了江颂几眼后,又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   “你别在乎他们的话,那群吃饱了撑着的东西就是妒忌而已。”   转过身的许牧将掌教交代的书籍递给江颂,神情温缓了几分,自我介绍道:“你应该不认识我吧,我叫许牧。”   江颂很乖地接过那素雅的乾坤袋,里面装着高高摞起的书,他表情苦闷了一下,听到许牧的话后又仰头笑笑。   “我知道,我认识你,修为很厉害,还是这次弟子院考核的第一名。”   这话叫许牧有些意外,开玩笑似的,说:“我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都没怎么见你和其他弟子说话。”   江颂把乾坤袋收好,头也不抬地回道:“哦这样啊,主要是我先生不让我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   许牧自然是知道祭月仙尊对江颂的掌控欲的,听说这小妖怪连喝水吃饭都由着那人一手操办。   他目光晦暗了几分,压着眼皮看面前的小妖怪,见他从自己小布包里掏出了很多零食,一股脑地塞给他,嘴里慢吞吞的小声解释。   “我先生说我脑袋笨,容易被人影响,和别人说两句话就能把脑子里的知识忘得干干净净,害得他要重教,很麻烦。”   这样的理由听得许牧有些忍俊不禁,刚想安慰他,就见面前的小妖怪扭捏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朝他询问。   “他们说的薛栖和沈游是怎么回事呀?”   许牧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果脯和零食,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是江颂给他的贿赂。   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他佯装疑惑地抬眸,“你不知道?”   说完他又摇摇头,压低声音,“算了,观主明令禁止不让讨论这件事的。”   “不让讨论?他们一个回家娶妻生子,一个外出游历,又没犯什么事,为什么不让讨论啊?”   江颂有些疑惑,见面前的许牧表情有些奇怪。   “先生是这样跟你说的?他——”   话还没说完,许牧忽然眸光微抬,正正和站在长廊上的李缘对上目光。   漆黑沉郁,压抑着的死气搅弄着极为诡异的血戾,面无表情地睨着许牧,宛如在看一具尸体。   骇人的威压叫整个天地都瞬间噤声,许牧脸色猛地白了下去,喉腔中涌上血块,舌头被无形的灵力绞出裂痕。   剧痛直冲头皮,偏偏他所有声音像是被掐了似的,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转头的江颂没注意到这一幕,他上一秒才看见李缘,下一秒就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伸手抱到了怀中。   “怎么这么慢,我在外面等了好久。”   李缘旁若无人地想要低头去蹭蹭江颂,可自己的心上人像是极为羞耻两人的关系似的,红着脸飞快把他推开。   “我,我有点事情耽误了。”   江颂飞快瞥了一眼许牧,发现他埋着头,似乎有些紧张。   也是,整个玉山道观就没有人不怕李缘的。   江颂也不想给人徒增压力,再者,刚刚的亲昵大抵是被看见了,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心跳地飞快跟人道别。   等回到坠月居,冷静下来的江颂脑海里又是薛栖和沈游。   看许牧他们的意思,他先生好像在骗他。   可为什么?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开口问李缘的时候,紧跟在他后面的人反倒先开口了。   “我对你而言,很丢脸吗?”   江颂闻言,奇怪地转身看他,“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要在其他人面前避嫌?”   李缘表情有些冷,眼尾渗着怪异的血色,逼近江颂:“这是第二次了,颂颂。”   江颂被问得有些哑然,视线躲闪着岔开话题:“今天我听他们说薛栖——”   “乖宝,我们举行合籍典礼吧。”   李缘突兀打断江颂,扔下的这句话砸得这小妖怪有些懵懵的。   “合,合籍?”   那不是成婚吗?   江颂反应过来,惊得呼吸微凉,连忙拉开距离。   “这个……这个再考虑一下吧。”   他支支吾吾,攥紧了手指,觉得实在有些太快了。   况且他还没把人领回去给鸭鸭看呢。   他心里七上八下,听着李缘呼吸猛地急促了几分,声音沉冷地问他:“为什么还要考虑?你在顾忌什么?是在念着薛栖,还是沈游,亦或者今天那个许牧?”   江颂拧眉:“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为什么要和他们走得那么近?他们眼里的觊觎你半点都看不到吗?他们那些贱狗,蠢货,他们就是想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被妒忌燎穿心肺的李缘克制不住地拔高声音,多日以来的不安在听见许牧试图告诉江颂真相时崩溃得彻彻底底。   他杀了薛栖,毁了沈游,江颂如果知道这些会怎样?   一定会恐惧,厌恶,最后离开他。   仅仅是想象,李缘就恐慌焦虑得有些喘不过气,皮肉底下像是有虫子在爬,他下意识扣挠着掌心,瞳孔缩成一个细点神经质地发着颤。   吼完那话后瞧见江颂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又猛地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想要去牵江颂。   “对不起乖宝,我只是,只是,在嫉妒,我……”   他讨好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江颂避开了手。   脸色苍白的小妖怪似是被吓到了,看他的眼神陌生又惊疑,后退一步拧眉小声说道:“我是一只妖怪,不是什么物件,我也需要我自己的生活,除了你之外也会有其他朋友。”   掌心被扣烂的李缘气息急促,强行挤出一个温柔的表情。   “我知道,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颂颂。”   陡然放轻的声音非但没有安抚到江颂,反而叫他脊骨都凉了几分。   他忽然惊觉,李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敏感多疑,阴晴不定,歇斯底里得像是一个疯子般,和他最初见到的祭月仙尊判若两人。   这不对。   鸭鸭说爱情应该是正向的,是能够把彼此拉出泥沼,将对方变得更好,这样才对。   像他们这样……好像是自己亲手把那光风霁月的仙尊给毁了一样。   这样不对。   江颂呼吸窒闷,手脚发凉,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匆匆说道:“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说完他就想离开,可脚都还没迈出去就被李缘拽住手腕拖了回去。   “你在生气?还是害怕?”   颤哑的声音叫江颂心神一紧,余光瞥见自己手腕上的血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受伤。   “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拧眉去扯开李缘的手,翻开才发现掌心几乎已经被扣烂了,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江颂面上露了几分心疼,看得李缘痴色更重,他像是找到了讨好江颂的方法,故意用灵力将另一只手如法炮制,甚至更严重。   随即血淋淋地捧到江颂面前,小心翼翼地低头去蹭了蹭他的额头,急切地讨好道:“颂颂,别生气。”   “你看,我已经罚了自己了。” 第122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2   温热的血从指缝滴落, “啪嗒”一下砸在江颂手背上。   他愣怔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明白,微微拧眉抬头看着李缘。   “这伤口是你故意弄的?你在用自残向我道歉?”   “不是。”李缘声音干涩嘶哑, 说:“这是惩罚。”   “什么惩罚,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江颂气息急促了几分, 看着李缘讨好似的抵住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 脸色苍白,眸色痴重,低声说:“我刚刚吼了颂颂。”   “不是!”   神色严肃的小妖怪松开李缘的手,后退一步, 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一,你不应该随意骂人,他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越界不知分寸。”   “第二, 你有情绪, 有问题, 你嫉妒,难受, 或者愧疚,你应该心平气和的与我说清楚,不应该胡思乱想, 更不应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逼我退步,迁就,这是不对的。”   最后江颂总结道:“鸭鸭说过,一段健康的关系应该互相成长,而不是把彼此变得更糟。”   “你现在告诉我,你有变得更坏吗?”   他问得郑重而严肃, 眸光清亮坦荡,脊背挺得笔直,像个在教知识的小先生,试图一步一步地引导自己的伴侣认识错误。   可他这样可爱,叫人哪里能听得进去话。   李缘眼帘半压,瞳孔中的光亮得吓人,他怪异的咬了一下唇瓣,腰腹微不可见的痉挛了一下。   压着溢到喉腔中的喘息,他缓了许久才声音极哑的应道:“……嗯。”   这个坦荡的回答叫江颂提着的那一口气稍微松懈了几分,他缓和了表情,重新凑过去,声音慢吞吞的。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喜欢人,我也是,没——”   “你喜欢我?”   李缘忽然打断江颂,沉哑的气音微微发着颤,叫江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声音小了几分,“我以为你知道。”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李缘猛地抱住,重重埋在他颈侧的男人呼吸沉闷急促,许久才声音极哑的说:“……你从来没有说过。”   所以才一直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吗?   江颂有些愣然,在感受到脖颈处的湿热后更是惊得脑袋一片空白。   李缘……他在哭。   只是因为一句无意中说出来的喜欢?   那瞬间带来的震颤叫江颂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眼睫重重颤了下,而后轻轻回抱住李缘。   “我想告诉你,没关系的,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错误,慢慢改正就好。”   他声音很轻,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妖怪的生命很长很长,长到足够他们学习任何东西。   爱情而已,书上学不到就去人间,洪荒尊界那么大,他们总有一天会学会正确的方式去爱彼此。   然而江颂总归是有些乐观过了头的,这件事过去没几个月,在他因修为不理想,被打发去管理白菜园的时候,他接到了季桐出关的消息。   对方第一时间给他传音,彼时江颂正在菜园里,他戴着小草帽,坐在荫凉底下和成了精的大白菜唠嗑。   冷不丁地接到季桐的消息后欣喜得差点原地蹦起来,手忙脚乱的注入灵气接通。   “鸭鸭!鸭鸭!你出来啦?!”   江颂高兴地声音都在往上飘,眼界亮晶晶的,听着对面熟悉的小鸭子声。   “对啊,我准备去蓬莱岛找你。”   听到这,江颂以为季桐没看完他寄回去的那些信,于是颇为神气的昂着脑袋,说:“我没在蓬莱岛?”   “什么?”   季桐愣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喝茶的男人,心里面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以至于它声音都弱了两分。   “那你在?”   “玉山道观!”   江颂哈哈大笑,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像是拿了奖状向妈妈炫耀的小屁孩,很着重的强调道:“就是那个很厉害很厉害,三千道门之首的玉山道观。”   可这话说完,半天没听见对面的回应。   他有些奇怪,微微拧眉喊了一声:“鸭鸭?”   已经完全石化了的小黄鸭统魂似乎都从嘴里飘出来了,它愣愣地转动着眼睛,好半晌CPU才处理了那四个字。   哦,玉山道观啊。   季桐神色平静,哄了江颂两句后熄了传声石,而后站在桌子上,深呼吸——   “温庭钰!!!”   掀破屋顶的怒吼叫温庭钰动作微滞,下意识抬眸,便瞧见一团黄色毛绒物体朝他的脸直直飞来。   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一脚。   那只长不大的小黄鸭踩着他的鼻梁,扑腾着翅膀三两下冲到他头上,气得咬牙切齿。   “让你去接人!你接到哪了?!还告诉我江颂已经安顿好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安顿吗?!”   季桐眼里冒火,踩着温庭钰的脑袋,扑腾着翅膀,毛嘎嘎掉。   “老子今天叨死你!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原本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俊美贵公子,转瞬间就顶了一个鸡窝头,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似的,眉眼平静冷淡,伸手拎住那只作乱的小黄鸭,随意放在桌子上。   散乱的头发瞬间又变得一丝不苟,发完火的季桐稍微拽回了点理智,拍拍自己身上掉的绒毛,眸光晦暗忧虑。   “带我去玉山道观。”   另一边的江颂正盯着传音石发呆,心里面略微有点不解。   因为刚刚季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并没有多高兴。   边上的大白菜安慰他,说是这叫喜不外露,说明他的鸭鸭是个稳重内敛的妖怪,现在看似平静,说不定人已经收拾包袱在路上了。   这话还真给它一语成戳,待夕阳挂在山尖上的时候,道童来告诉他,他的家人来看他了。   家人?   鸭鸭吗?   可昆仑山到这儿即便是最快最好的玉船也需要两个多月的呀,鸭鸭怎么可能那么快。   江颂有些疑惑,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第三次问面前的小道童:“你们今天真的谁都没见过先生吗?”   “嗯嗯。”   三头身的道童是通了灵的木偶,乖巧的点点头,与旁边的伙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今天您离开后,先生给您新做了果脯。”   “给您缝了香囊!”   “晒了您的布偶老虎。”   “闻了您的衣裳。”   “然后出门了。”   没有李缘在,这些木偶胆子大了些,一个个像是小罗卜头一样拉着江颂的衣摆,笑着争先恐后地说:“先生说很想你。”   “他想要去见你。”   “他带了月季花。”   “尖刺被剪掉的月季花。”   此起彼伏的声音叫江颂有些好笑,心里猜想李缘应该忙什么事情去了,倒也没太担心,被一群道童簇拥着朝外走,根本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茶厅怪异的扭曲了一下。   那是芥子空间损毁的象征。   在无人可窥探的另一面空间内,整个坠月居已经完全坍塌成了废墟,借着灵剑支撑身体的李缘浑身伤痕累累,裸露出的白骨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喉腔中被血块堵住,他颇为艰难地喘着,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那株月季花。   已经被暴虐的灵力绞烂了,花瓣被碾成泥,脏兮兮的。   在他看过去的那瞬间,仅存的花枝也被碾成了灰烬。   李缘瞳孔刹那间缩成一个怪异的细点,眸中的戾气像是沁了血般,抬头和不远处的存在对视。   立如云松,神若古玉,素衣鹤氅地静立在那儿,淡泊静穆,犹如望不见底的寒潭。   祂平静地和李缘对视,并不在乎他眼中那点憎恨。   本就是从祂神魂中剔除的七情六欲,数万年来都不曾出过问题,却在这两年生了欲念,起了贪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烂掉。   对此商扶砚并不在乎缘由,祂只需要像是剪掉一片病叶那般杀了李缘就好。   ——   另一边的江颂对此一无所知,他跟着道童一路去了门阙,隔着老远便瞧见了站在石狮子旁边的男人,以及站在他头顶上黄灿灿,毛茸茸的一团。   是温庭钰和鸭鸭!   江颂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脸上扬起个大大的笑。   “鸭鸭!”   他兴奋地挥手,飞快的跑下去,中途还差点踉跄着摔倒,幸好道童们眼疾手快的拉稳他。   等气喘吁吁地跑到季桐他们面前,傻愣愣的小妖怪才想起来缩地成寸这事儿。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而眼睛亮晶晶地想去抱季桐,可才准备伸手,就见季桐神色严肃地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   确定没什么人追上来后扑腾着翅膀去叼住江颂衣服,卖力地往外扯。   ““肘(走),咱闷(们)回嘎(家)!”   它口齿不清的说话,边上的石狮子听懂了,立马跳出来从后面叼住江颂衣服。   “他没令牌,不得随意离开。”   “蠢西(狮)几(子),泥(你)给窝(我)放——开——!”   季桐使了吃奶的力气,结果因为说话嘴里没咬住,它又用力往后扯,一不小心整个身体都折了出去。   幸好温庭钰眼疾手快接住了它,砸得头晕眼花的小黄鸭被他随意提留住,晃了下脑袋后又迅速扑腾着翅膀要冲过去。   绒毛乱飞之际,它扭头恶狠狠的唆使温庭钰。   “抢人啊!愣着干什么?!” 第123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3   与此同时, 第十次被捏碎躯体的李缘重新凝聚出身形。   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皮肤白到几乎透明, 渗血的眼尾妖异到了极点, 就连长发都尽数褪成了白色。   他站在自己的碎骸之上, 气息急促混乱, 弓着腰背杵着那把青色的骨刀,怨毒至极的死死盯着商扶砚。   这半年以来,祂杀了他十六次,被江颂看见一次。   那个恐惧的眼神到现在都还日日折磨着李缘, 他神经泛起怪异的疼痛,妄念不断放大。   如果,他吞噬了本体呢……   颂颂日夜叩拜的,虔诚祷告的……神!   可以不用顾忌规则束缚, 绞杀一切试图觊觎江颂的存在。   甚至可以开辟小世界, 里面的每一个存在都是自己, 占据他的贪嗔痴怒,叫江颂看着的, 念着的,想着的,全都是自己!   荒诞的妄想如同燎原大火, 将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已经完全恶堕的仙尊唇色猩红如血,怪异地裂开一个弧度,眸底急迫的贪婪显露出端倪时猝然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出现在了商扶砚背后,举着骨刀朝着祂头顶直直劈下。   后者始终平静如水,指尖微勾,周遭空间瞬间扭曲, 绞断身后人的双手。   血雾爆开那一瞬间,重新凝化出来的双手拽住还未掉落的骨刀,突兀改了方向,重重砍向商扶砚脖颈。   刀刃和骨头相碰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商扶砚整个头部几乎只剩下一点皮粘连在脖颈上。   但对于祂而言,躯体只是一件物品,并不会让祂产生什么疼痛。   所以祂只是压着眼帘伸手轻轻折断了那骨刀,又用另一只手将歪到一边的脑袋推了回去。   “你不该反抗。”   平静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冷淡得像是在处理一株坏了的花草。   干净如初的商扶砚指尖微曲,像是弹走一只虫子般将李缘掀至百米之外,“砰”的一声巨响,地上凿开的深坑足有数米。   一抹微不足道的散魂,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了承接那细微到不足一提的七情六欲。   可现在,那原本压抑在李缘神魂体内,堪比沙砾大小的恶欲,已然膨胀成了汪洋大海,甚至有隐隐崩溃的态势。   既然如此,那源头自然也要解决。   “他是叫江颂吗?”   商扶砚一步一步地朝李缘走去,眼帘轻轻压着,远看像是一尊慈悲的玉像。   然而祂下一句却是:“我会杀了他。”   身体碎开裂痕的李缘猛地抬头,喉腔中溢着血的喘息猝然急重,如同碰了逆鳞般,从瞳孔溢开猩红恐怖的血线,像蛛网般蔓延至皮肤上每一寸。   “你敢!!”   嘶哑的低吼满是惊怒,尾音未落,另一道绵软的声音便突兀响起。   “鸭鸭,先生不是坏人,他很好的。”   商扶砚和李缘不约而同地下意识侧目,隔着被单独开辟出来的芥子空间,一眼便瞧见了踏进院内的少年。   他抱着一只小黄鸭,身形修长匀称,皮肤瓷白如玉,眸光干净透亮,笑得又软又乖。   “真的,他不是你说的骗子,他人真的很好。”   季桐闻言,急得跳脚,绒毛飞得到处都是,横眉怒目。   “好什么好?他都把你拐上床了!”   到坠月居的这一路,季桐把这几年的事情七七八八的了解了一下,很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端倪。   它站在江颂手心里,翅膀叉腰,暗自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李缘没在,便压低声音面对面地问江颂:“那你告诉我,你口中的薛栖和沈游最后怎样了呢?”   江颂很老实,一五一十的说,薛栖回家娶妻生子,沈游外出历练,起先他因为许牧的话对此很怀疑,但后面李缘亲自带着他去参加了薛栖的婚宴,席间也瞧见了赶来祝贺的沈游。   于是江颂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季桐是见过那人的,自然知晓祂那病态的独占欲。   所以它自动摒除了江颂暗戳戳夸祂的话,直接问道:“那许牧呢?你回来是不是再没见到过许牧。”   “那是因为他境界松动,不得不闭关修习。”   “谁告诉你的?”   季桐盯着江颂的眼睛,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说道:“又是李缘对不对?”   “颂颂,你告诉我,你在这儿六年的时间,有过长期交好的朋友吗?”   “我……”   江颂下意识出声,但话到嘴边又碎得一干二净,眸光有些慌乱,在季桐严肃的注视中声音越发的小。   “因为,因为大家都很忙。”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季桐目光灼灼,它起先想要强行把江颂带走,甚至准备让温庭钰动手。   但这小妖怪又是撒娇又是祈求,话里话外将李缘夸上了天,在季桐听来,不亚于自家宝贝带回了一个“飞车黄毛”,还义正言辞地说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   这样的联想让季桐眼前一黑,心慌气急之下想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反正它不会死,所以不如以身入局,逼着李缘“杀”了自己,叫江颂彻底和这人反目成仇……   它知道这是一个烂到极致的办法,可这是苏念用命换来的机会,况且江颂根本没办法接受道尊。   这段孽缘就该快刀斩乱麻。   季桐心思转得飞快,担心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便将温庭钰三言两语打发走,自己则佯装无奈地跟着江颂上了坠月居。   如今看着他面色茫然的模样,季桐又有些心软,从茶桌上跳到江颂肩膀处,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了蹭他的脸。   “颂颂,你应该心里清楚,李缘他不正常,甚至很危险,他贪婪,妒忌心强烈,为了得到你的爱意不择手段,你们——”   “砰!”   季桐话都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便猛地打断了它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外面时,纷纷被吓得面色骤变。   只见繁茂古老的蓝花楹树被从中间劈开,像是以此为界限,外部触目所及皆被夷为平地,碎裂的大地像是被捶以重击,崩开的裂隙似乎直直绵延至天际。   积压的乌云沉闷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倾轧下来,风沙四起,鸟鹤惊飞,尖锐的戾叫不详到了极点。   江颂惊得瞳孔细缩,下意识把季桐捂到怀中。   他在踉跄着后退时并不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李缘就砸在他脚边,只是隔着芥子空间,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比天堑还要难以触及。   半边身体已经维持不住人形的李缘转着青色眼睛,目光贪婪地描摹过江颂眉眼,瞧见他惊颤着呼吸,微微拧眉,如同戒备起来的猫儿。   李缘指尖颤了下,似是想要去碰一碰江颂的眉心。   他不喜欢他皱眉。   往常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哄上许久,亲亲他的眼睛,鼻尖,嘴巴。   他总是会很乖,生气也慢吞吞的。   李缘嘴角忍不住轻轻上翘了些,目光还未敛回来,一道剑气便从天而降,正正洞穿他的胸腔。   伪造的心脏碎裂四溅,猩红的血点似乎溅在了江颂衣摆上。   李缘微微拧眉,伸手想要去把那点脏污擦干净。   可指尖才动了下,整只手臂就被绞碎成血雾,居高临下的商扶砚如同在看一件死物,眉目平静到了极点。   祂会碾碎这抹散魂,至于那个小妖怪……   商扶砚眸光微抬,视线扫过正慌忙寻找出路的江颂,唯一的映像是胆小,孱弱,不堪一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终究是这抹散魂先动了妄念,祂并不会牵罪于他人。   所以祂将斩断江颂身上的因果,将他送去往生,兴许是成为富家小公子,也兴许会成为一只墙头上晒太阳的狸奴……   心思略微飘远了几分,一时没收回目光的商扶砚并没有注意到李缘眸底翻涌的极端恶意。   他像是在考量一个合适的容器般,眉目轻压,敛息凝神,在商扶砚目光瞥过来时,他勾唇轻声说:“你会比我变得还脏……”   尾音落下那一瞬间,整个芥子空间顷刻间收缩,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外捏住,空间扭曲变形,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便“砰”的一声缩成一个拳头大小。   被强行挤碎的两个躯体显露出原身,两团怪异的光点猝不及防地融在一起,撕裂又复原,重复数次后,坍塌收缩的空间彻底崩溃。   崩裂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却又在最后一刻被挣脱出来的商扶砚吞噬,祂用自己的躯体承受了所有毁灭。   巨大的冲击力叫祂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损毁,连着人形都凝不出来,天道有感,强行将祂带回了昆仑神殿。   江颂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心脏慌得砰砰直跳,紧紧抱着季桐,看见一群道童神色惊恐的从廊道处鱼贯而入。   他们见到江颂完好无损后,一个个恨不得哭天抢地的感恩,而后急匆匆的拉着江颂迅速远离了这里。   出了坠月居江颂才看见,浮在半空中的孤岛已经毁了大半,唯一剩下的,是他在的那一小块地方。 第12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4   眼皮莫名重重跳了一下, 江颂心脏忽然跳得有些快,愣愣地看着坠月居所在的浮岛迅速崩裂,坍塌。   为什么……   修者的居所, 尤其是这等悬空浮岛, 不都是因为其主人时刻灌注磅礴灵力, 以使其日夜流转、生生不息, 这才得以悬于九天之上的吗?   现在却崩塌了?   江颂像是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眼尾湿红,紧紧拧眉呆呆地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又被人一把扯了回去。   他呼吸惊颤, 白着脸转动眸光,瞧见白发苍苍的观主面色复杂沉重,后面紧跟着一众地位尊崇的掌教,皆是一片惊骇之色。   他们在恐惧震惊什么?   手脚发凉的江颂死死按住心底那个模糊的念头, 抱着季桐慌乱后退了几步, 气息急促混乱地朝着众人挤出一个笑。   “观主您别担心, 等我家先生回来,会重新筑岛的。”   这番话叫老观主更加于心不忍, 慈爱地看着江颂,几次欲言又止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这个小妖怪的脑袋。   “我知道,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会被吓到。”   “没有没有。”   江颂摇摇头,眼眶湿漉漉的,局促又不安的低头,很小声地问:“……您,知道他去哪了,对吧。”   “颂颂——”   “没关系, 您不知道也没事。”   江颂猛地抬头打断老观主的话,他很少会有这种不礼貌的时候。   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他没有事,他是祭月仙尊,早上给我新做了果脯,缝了香囊,晒了布偶老虎,他出门找我了。”   “他不在那儿……”   江颂声音逐渐染上哭腔,紧紧抱住怀中神色复杂的小黄鸭,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执拗地看着老观主,重复道:“他不在那儿,他没事的,他只是出门了。”   风声平息了许久,彻底坍塌湮灭的坠月居已经成了山谷里的一堆废墟。   黑压压的乌云没有退去,整个天地间静得像是在参拜某种肃穆的祭典。   没有人说话,悲悯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像是高山一样压向江颂。   许久,他才听到老观主的叹息。   “是的,仙尊他不在那儿,听闻是被道尊召回了昆仑神殿,他本就是道尊坐下弟子,如今只是回去探望探望他师尊罢了。”   江颂咬着唇边抽泣,肩膀都在一颤一颤的,可怜的不行,抖着声音字不成句地问:“真,真的,吗?”   “当然!”   一位神色严肃的女掌教端庄不已,压着眼皮颇为倨傲地睨着江颂,嗓音平静。   “你若是因为浮岛坍塌就在这里哭哭啼啼,那大可不必,祭月仙尊何许人物,哪是什么轻易寂灭的人。”   “就是就是。”其他人立马接腔道:“就仙尊那修为,若真的寂灭,必是天地恸哭,山川哀鸣之景,昆仑神殿的凤凰都要啼叫九九八一天!”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连着老观主也点头,安抚江颂道:“莫要多想。”   脑袋本就不聪明的小妖怪眼泪都还没擦干净,鼻尖也红彤彤的,犹疑的目光颤着扫了一圈。   都是些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还有一些平时总骂他愚笨如朽木的老先生,此刻也都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他们全都一改先前如临大敌的模样,确定不是什么大事后嘀哩咕噜地轻嗤两声,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江颂。   “居所给你重新开辟一个,明天的早课不要迟到,菜园子也别忘了打理,仙尊人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许偷懒。”   最为严厉的那个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说完,转身那一刻,眸中的惊骇再也遮掩不住,与同门匆匆对视一眼便脚摇手抖的默契离开。   存在数万年的仙尊无故寂灭,什么存在才能杀了他呢……   衍生的思绪叫所有知晓真相的人脊骨发寒,唯独江颂,原本还高高悬着的心脏,被众人好说歹说也变得犹疑起来。   他脑袋笨,思维缓慢,说好听点叫老实,说难听点叫好骗。   老观主又是真心疼爱这个小辈,把他当亲孙子似的,背着江颂上上下下敲打了知晓真相的众人一番,严防死守。   正所谓谎言说上一千遍也会变成真的,更何况他们蒙骗的还是江颂这个笨蛋。   他由原先的怀疑,到动摇,最后深信不疑,拢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季桐也跟着高兴,毕竟拱自家白菜的没了,这换谁谁不高兴呢?   不过它吸取了教训,为了防患于未然,天天跟江颂说些负心汉的故事,又从自己数据库里下了一堆狗血虐文,誊写?下来后和江颂一起看。   结果一人一鸭又像从前那般入了迷,没完没了地瞧话本,正事都忘了。   季桐痛定思痛,终于决定从今天开始带着自家崽戒掉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结果它劈里啪啦地给人分析了一大堆坏处,这小妖怪却跟没魂似的一直在发呆。   “颂颂?”   翘着屁屁的小黄鸭站在桌子上,扑腾着翅膀让江颂回神。   后者眨了眨眼睛,恍然地扯回思绪。   “啊?”   “你在发什么呆?”不会是又在想李缘吧。   季桐瞬间如临大敌,盯着面色逐渐变得苦闷的江颂。   这小妖怪三番两次欲言又止,最终才攥紧手指很小声地说:“我想离开玉山道观。”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叫季桐动作微顿,它莫名其妙的屏息,佯装平常地问道:“为什么?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大家都很好。”   甚至好得有些过了头,每天他桌子上都堆满了零食,座位不知道被谁垫了软毯,授课的掌教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朋友多了之后,江颂听到的事情也多了。   这其中自然包括薛栖和沈游,在那些只言片语遮遮掩掩的传言中,薛栖是潜入玉山道观的魔尊,最终被捏碎了脑袋,残尸喂了鬣犬。   而沈游则因触犯门规,修为尽废,最终被秘密驱逐。许牧同样,因着一些不知名的罪,被许家带了回去。   这些传言和江颂见到的真相南辕北辙,他本不该信的,可他又很清楚李缘究竟有多偏执。   所以,万一呢?   万一这三人就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沦落至此……   江颂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他指尖攥得发白,没有跟系统说的是,他害怕李缘是因为私自处罚了这三人,犯了戒律,背了因果,这才会被他师尊召回去惩罚。   这样的假设叫这小妖怪越发心焦气躁,连续好几晚都没睡好,一闭眼都是李缘躺在血泊中,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模样。   所以他深思熟虑了许久,决定亲自去薛家查探真相,若真如他猜想的这般,那他努努力,争取把因果还清,好早日把李缘接回来。   这些打算他都没有跟季桐说,只低头小声解释说自己不想继续待在这儿,想去人间走走。   这副宛若失恋的可怜模样季桐哪里拒绝得了,踮脚用翅膀捧着江颂的脑袋用力蹭蹭,它豪气万丈。   “走,咱今天就走。”   打定心思的一人一鸭当即收拾了东西,而后江颂又花了些时间拜别老观主。   行至半路,季桐又从他的斜挎小布包里钻出个脑袋,神色有些奇怪,飞快看了一眼江颂后飘开视线,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们的大师姐去世很多年了?”   彼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满山翠绿浸满了薄薄的雾气,打着一柄青色油纸伞的江颂面色微愣,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道:“嗯。”   他问:“怎么了吗?”   “……没。”   季桐抓抓脑袋,头上的绒毛随着江颂走路一晃一晃的,许久,它又忽然出声。   “江颂。”   “嗯?”   “去看看她吧。”   这话叫江颂步伐微顿,压着眸光看向季桐,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便很乖很乖的点了点头。   他想,那位叫苏念的大师姐,兴许是鸭鸭的老朋友吧。   所以行至玉山道观的弟子陵时,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束极为漂亮的野花,青草扎着,错落有致,打理得极为漂亮。   苏念的墓碑很显眼,就在弟子陵的中间,听说这个位置只有护佑过洪荒尊界,有过无上的功德才能葬在这儿。   巍峨庄严,肃穆优雅,叫人望之生畏。   江颂对这样厉害的人很憧憬崇拜,毕恭毕敬地将那束花放在墓碑面前,又上了香敬了茶,学着人间那般,声音慢吞吞地和面前的墓碑说:“您好,我叫江颂,是玉山道观排名第六百三十二的弟子。”   他有模有样地鞠了三躬,像是要去远方打猎的猫猫,眸光坚毅地说:“我要去人间了,会惩奸除恶,做个好妖怪。”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缭绕不散,无形当中敛了江颂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到了昆仑神殿。   才从混沌空间中凝出身形没多久的商扶砚脸色苍白,听着那过分天真的言语,面无表情的碾碎从影子中扭曲挣扎而出的青雾。 第125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5   随后撩开眼皮, 瞧着那小妖怪从弟子陵出来,斜挎着小布包,拎着油纸伞, 沿着青石板路离开了玉山道观。   商扶砚并不在乎他要去哪, 即将做些什么, 引出灵境查找他的踪迹也只是为了杀了他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   藏在祂影子中的东西无声嗤笑, 带着的极端恶意如同吃人的沼泽。   无悲无喜的神明对此毫无反应,指尖轻点,碾碎了那点污浊。   与此同时,祂耳边传来了一声很软很轻的祈祷声。   是那个小妖怪。   商扶砚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灵境上, 瞧见玉舟中的少年正规规矩矩地朝挂在篷舱正中间的画像祈祷。   他说:“道尊在上,保佑鸭鸭健康平安。”   说完他朝面前的香炉插了三柱香,心虚地往外看了一眼,瞧着那小黄鸭正和外面的鹈鹕唠嗑。   他神色纠结了一瞬, 而后跟说悄悄话似的, 朝画像更靠近了一些, 声音压得很小。   “如果祭月仙尊做了坏事,您别怪罪他……”   说完这话, 江颂又轻轻皱了下眉,觉得做错事不受惩罚也是不对的。   所以他又斟酌着词句,跟商量似的小声说:“我准备去找薛栖他们了, 如果那些错事真的都是先生做的话,我会替他偿还因果,您别生气。”   他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转头又从自己小布包里掏出一堆零食和糕点,码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一盘一盘地端至供桌上。   他在贿赂。   试图套近乎的小妖怪眸光干净又漂亮, 盛着点水光,很乖很乖地跪坐在供桌面前,凑过去研究香火。   听人间的说法,把东西烧了另一头的亲人就能拿到。   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于昆仑神殿适不适用。   仔细思考了一番,江颂还是准备不浪费粮食了,道尊那等存在,必定是听不到他这样的小妖怪的祈祷的。   所以睡至半夜,饿了的江颂又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把供桌上的糕点吃了一两块。   看着这一切的商扶砚:“……”   哪有信徒会这样的。   他心不诚。   商扶砚以往是从来不会在乎这些的,毕竟于祂而言,万物如过眼云烟,生命和尘埃一样不值一提。   可如今看着那顶着呆毛,眼皮耷拉着偷吃的小老鼠,祂莫名动了下指尖。   瞬间,燃尽的香灰准确无比的弯折掉在江颂手背上。   温度不高,但也热热的,像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警告。   可江颂这笨蛋哪里能意识到这种拐弯抹角的拒绝,他眼神迷糊,在清亮的月色中眨了眨眼,伸手拍掉那点香灰,又拿一块桃花酥。   商扶砚:“……”   ——   路有些远,江颂坐在玉舟上花了三月的时间才到雍州。   这是江颂第二次来这里,并不算熟悉,但薛家在雍州名头大,是盘踞在此上千年的世家大族,三岁幼童都能指出他家的方向,所以江颂找得倒也顺畅。   不过到了门前,瞧着那紧闭的朱红大门,江颂眸中洇开了几许疑惑。   之前他来这儿时,大门敞开,里间的亭台楼阁精美华丽,错落有致,来往的丫鬟和小厮规矩有序,一派和乐昌盛之象。   现在却截然不同,青天白日下,红艳艳的灯笼挂在门阙两侧,里面没有任何声响,阴冷沉寂得像是一座死宅。   “兴许本来就是这样呢。”   从小布包里冒出脑袋的季桐应着江颂的疑惑,仰头与他说:“上次你来不是正赶上薛栖大婚吗?自然会热闹些。”   江颂一寻思也是这么个理,于是上前礼貌的敲了敲门。   许久,那厚重的朱红大门才拉开了一点缝隙,里面的老者目色沉郁漆黑,垂垂老矣得像是一块将死的枯木,阴郁至极地盯着江颂。   后者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很礼貌地问:“您好,我是玉山道观的弟子,来找薛栖的。”   “玉,山……”   嘶哑难听的声音怪异到了极点,艰涩得像是第一次说话般,听得江颂后颈发凉。   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了这老者的诡异,白着脸色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牵强了几分。   “这个……今天是不是不太方便,没关系,那我改天再来找他也行。”   丢下这句话,江颂转头就跑,然而没跑两步,身后又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颂颂?”   是薛栖。   江颂应声回头,瞧见那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完全拉开了,站在正中间的薛栖一如记忆中那般温缓和善,优雅矜贵。   只是不知是不是这府邸过于冷清的原因,薛栖站在那儿,身后空荡荡的,莫名有些像深宅大院幽幽飘着的……鬼。   最后那个字眼像是细小的石子般落在江颂思绪上,他呼吸微窒,声音有些发飘地应了一声:“嗯~”   薛栖像是被逗弄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干嘛?这么久没见,是忘记我了吗?”   熟悉的语调和表情叫江颂心里的不安散了几分,他捏紧手中的油纸伞,仔细观察了一番薛栖。   有影子,会呼吸,眼睛有亮光,表情很自然。   不是鬼。   薛栖没死,没有像传言那般被捏碎了脑袋,尸体被鬣犬抢食殆尽。   江颂轻轻松了口气,在薛栖揶揄的目光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抱歉,我还以为你是那啥……”   他声音越说越小,折返回去时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上门探访朋友需要带伴手礼,这是人间的习俗。   江颂是个老实小妖怪,对此实行得一丝不苟。   “这是带给你的礼物,还有这一份是给你夫人的,以及这些,是给你父母的。”   他不断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东西,一股脑地塞到薛栖手中,期间指尖佯装不经意地轻轻扫过他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和活人毫无差别。   薛栖似是没发现他的试探般,笑得无奈,“好了好了,你不用这么客气,话说,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江颂引入门内。   “吱——”   朱红色的大门合上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终彻底关上时,对外的朱漆大门完全变了样。   溅着洗不掉的血迹,木板破败陈旧,门缝上面贴着黄底黑字的封条,门阙两侧的灯笼也变成了腐烂发臭的头颅。   荒草丛生,怨气滔天。   是为鬼宅。   漠然看着这一幕的商扶砚眸色平静,转而下一秒便敛回了目光。   人各有命,在祂编纂规则的时候便是如此。   江颂本就有这一劫,他会死在那鬼域之内。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微不足道,且早就该毁掉的小妖怪而已。   随手打碎面前的灵镜,商扶砚起身,衣摆掠过茶桌,上面摆放的桃花酥很整齐,就是顶上少了几块。   上前收拾的青雀以为是道尊吃的,他心里还在奇怪,毕竟道尊以往从不纳膳。   他眸底满是惊诧,才准备伸手去碰那碟桃花酥,手背便被一道灵力重重打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直冲头皮,叫青雀脸色瞬间泛白,急忙后退,躬身垂首,连连请罪。   面色平静的商扶砚眸光依旧冷淡,祂压着眼皮,逆光站着,眉目沉在阴影中,声音无波无澜。   “别碰它。”   青雀额头冒出冷汗,心底满是惊惧,声音发紧:“是,弟子知错。”   另一头,一无所知的小妖怪心里藏着事儿,心不在焉地和薛栖寒暄了几句后,就忍不住进了正题。   “……薛师兄,能问你一件事吗?”   江颂坐在蒲团上,莫名有些紧张,捧着小茶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薛栖黑沉沉的眼珠透不进去光,不动声色的瞥过那点颜色,就着凉茶浸了浸喉腔中的干渴,面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怎么了?你说。”   “就是,嗯……”江颂斟酌着措辞,问道:“你当初离开玉山道观,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怎么问起这个了?”   江颂抿了一下唇瓣,将茶杯放下后,神色很郑重。   “薛师兄,我想知道,你当初离开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话才出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落在江颂耳边。   “这是来客人了?”   嘶哑的腔调和之前开门的老者很相似,江颂下意识回头,瞧见那弓腰驼背的老人时被吓了一跳。   身形瘦削,皮肤苍老,像是一层薄薄的树皮包在骨头上,瘦骨嶙峋的身躯藏在宽大华美的衣服底下,莫名叫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目光粘腻在江颂身上后突兀裂开一个笑。   “原来是江小先生啊,祭月仙尊可还安好,上次一别,算来也有好些时日了。”   “挺,挺好的。”   江颂认出了人,薛明涛,薛栖的父亲,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后院养了十几个小妾,对李缘笑得很谄媚。   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心底惊诧,谈话被打断后,他也一时之间没办法再继续。   好在薛栖一向细心,看出了他的不安,便温声让他先休息一下。   事情也不是很紧急,而且江颂看出了薛栖似乎不太想谈论这件事,只得先作罢。   被丫鬟带着去了客房,闷在布兜里一直没说话的季桐忽然颤巍巍的冒出了个头。   它面上表情很奇怪,示意江颂靠过去,压着气音小声说:“刚刚路过薛明涛的时候,我看见他脖子后面有缝痕,黑线粘连着腐肉,蛆虫在里面翻爬。”   “他不是活人。” 第126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6   泛凉的嗓音叫江颂瞳孔猛地缩紧, 呼吸都屏在了胸腔中。   他面色微微发白,和季桐对视一眼后蹑手蹑脚的走至窗边。   外面很安静,连风声都没有, 心脏砰砰直跳的小妖怪眸光谨慎, 凑在窗边伸手掀开一点缝隙。   然而才见了点微光, 江颂视线便猛地对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就贴在他窗边!和他掀开的那点缝隙正正对上!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江颂从头凉到了脚,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合上窗户,手脚发软的不断后退。   他呼吸急促混乱,眸中浸满惊惧, 下意识把季桐塞回小布包里。   有鬼。   这个念头才浮现他脑海中,窗户边就被人很慢很慢地敲了两下,嘶哑的声音像是喉咙含了什么东西,有些模糊。   “仙长, 您需要吃饭吗?”   江颂哪里敢回应, 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堆防护灵器, 给季桐和自己戴得满满当当。   外面的声响没停,期间混了一些咀嚼的声音, 噗哧噗哧的,像是在咬碎什么很水润的珠子。   江颂不敢想那东西吃得是什么,他额头冒出冷汗, 听着窗户被敲得越来越响。   “它要进来了。”   季桐声音发紧,目光死死盯着那摇摇欲坠的窗户,在“砰”的一声重响后,季桐倒吸一口凉气。   “江颂,别转头,跑!”   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江颂下意识听话, 手上术诀捏得极快,缩地成寸想要直接逃离薛府。   可这地界已经完全脱离了人间,他三方四次地尝试,最终也只是在整个府邸里面打转而已。   更要命的是,无处不在的腐尸闻到活人的味道,如同野狗见到腥肉那般,两眼冒光,涎水横流,疯了般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江颂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像是只受惊的小猫崽,浑身炸毛的到处乱跑。   “救命救命,怎么办?”   他声音发颤,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很没出息地抱住脑袋左窜右躲。   还好季桐比他冷静一些,钻在乾坤袋中翻出了件灵器,三两下挂在江颂脖子上。   它自己则关闭了一切生物模拟,停了呼吸,失了温度,瞳孔被代码取代了一瞬,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江颂太过于紧张,根本没发现这样的细节,他心脏砰砰直跳,白着脸没头没脑的狂奔。   不能被抓到。   会被吃掉的。   “江颂,别怕,我给你带了同息珏。”   “……什么?”   紧张恐惧到手脚发麻的小妖怪没听清它的话,低头去瞧季桐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撞上个东西。   “啪唧”一声,像是肉酱掉在地上一样。   季桐和江颂下意识抬头,便瞧见摔在地上的一滩……碎肉?   那东西似乎也有点懵,蠕动着凝起身形,半大孩子的个头,没有脑袋,坐起来转了转身体。   它像是根本瞧不见江颂一样,爬起来往着旁边走,弯腰从草丛里抱出了一个脑袋,直接拎着走了。   江颂:“…………”   这个画面简直像是精神污染一样冲击着他,胃部剧烈翻涌,他忍不住弯腰干呕,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季桐钻进乾坤袋里翻出水囊,一边递给江颂一边解释说:“你戴的这个东西能模拟同类气息,以至于你在这些鬼眼里也变成了同类。”   猛灌了好几大口水,瘫软下来的江颂喘了几口气,声音还在打着颤。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咱们应该是入了鬼域了。”   季桐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虽然因为和主系统断开了联系,导致它诸多权限被封,不过庞大的数据库还是能随时更新查看的。   它站在江颂肩膀上,眸光肃冷地扫视一圈,冷不丁地给江颂扔下个惊天大雷。   “薛家被屠了,且手段极其残忍,以至于死者怨气太重,将此地堕化成鬼域,重复生前的轨迹不愿去投胎转世。”   “什么?”   江颂瞪眼眼睛,“被屠了?所有人?整个薛府?”   “目前看起来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江颂骨头缝隙都在发凉。   他回想起今天见到的薛栖,明明笑容依旧温缓和煦,和从前完全没有区别。   他,死了?   谁杀的?   联想到被道尊召回去,多日没有音信的李缘,江颂心肺一寸寸窜上凉意。   系统以为他是被吓的,踮脚用翅膀摸摸江颂的脑袋,安抚他说:“别怕,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人以杀入道,借着血亲的命来脱胎换骨。”   江颂猛地抬头,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   “血亲?也就是说是薛家人屠杀了整个薛府?”   见到季桐点头,江颂猛地松了那口气。   季桐的话还在继续,说是要离开鬼域就必须杀掉界主,以破开迷惘。   所以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谁是屠杀薛家的凶手。   江颂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薛栖的脸,可下一秒他就迅速否定掉,因为他很了解薛师兄,温柔慈悲,时常笑着,在道观内人缘极好,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   不会是他。   十分笃定的小妖怪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   仗着有同息珏,他从下人房中翻出崭新未穿过的衣裳,规规矩矩地留了灵玉,这才把衣服换上,混在了一众断手断脚,敞胸露肚的残尸中。   如季桐所说的那般,这群恶鬼在不断重复着生前的轨迹。   江颂不过是跟着走了一圈,便发现了这府邸许多怪事,比如刻板到一举一动都有规有矩的三岁小孩,再比如赤身裸体被挂在庭院正中央鞭挞的女人。   厨房里炖着狗肉,跪在门外的幼童咬着唇瓣哭都不敢大声哭。   阁楼里有妇人在惨叫,血淋淋的婴儿从露台直直砸下来,四分五裂地摔在地上,旁边众人却像是司空见惯般,只会低嗤一声:“又是个没灵根的……”   沉闷压抑的气氛叫江颂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但总体上知道薛家不似对外那般和善,甚至烂到了骨子里。   他们将女性当成生育的容器,将其圈养在高高的阁楼里,让有灵根的男人不断与其交合,怀孕产子。   有灵根的抱走严格教养,没灵根的随手溺死。   所以,养大薛栖的地方,是这样的吗?   江颂从最开始的恐惧,到后面怒不可遏,拎着剑浑身发抖的冲进阁楼,红着眼眶把那些拴在女孩身上的锁链砍断,听着一声比一声恐惧的尖叫,他心口发闷,弓腰咬住唇瓣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能有人这么坏!   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江颂气息急促,湿漉漉的眸底沁出血色之际,忽然有人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眼尾。 第127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7   是薛栖。   他一如既往地温缓和煦, 像是看不到周遭的血腥惨状般,低低压着眼帘,将沾了江颂眼泪的指尖抵至唇边舔了一下。   “颂颂也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   温柔的轻叹叫江颂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他面前的也不是一个活人。   薛栖已经死了。   江颂咬紧唇瓣, 红着眼眶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像只发怒的小狮子, 哑着声音问他:“谁杀的你?”   “你要为我报仇吗?”薛栖笑着,眸底病热的痴态没怎么遮掩。   他幽幽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声音很轻。   “颂颂, 杀我的,是李缘。”   “不可能!”   江颂下意识否认,眸光被水色沁得清亮无比,在肮脏污浊的地狱中圣洁得像是悲天悯人的小菩萨。   他手握长剑, 脊背挺得笔直, 毫不动摇道:“鬼域是有人以杀入道, 借着血亲的命来脱胎换骨,薛家——”   “我说的, 是他杀了我。”   薛栖微微拔高声音打断了江颂,他依旧在笑着,可猩红的唇瓣勾起的那点弧度, 莫名阴诡森冷到极致。   他像是恨极了江颂这副维护李缘的模样,额角青筋绷起,一步步逼近江颂。   “你以为李缘就光风霁月干干净净?哈!颂颂,别天真了!”   薛栖脖颈攀上猩红如蛛网的血线,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着, 笑着对江颂说:“那就是一条疯狗,恶心!下贱!装模做样!!”   “不过是瞧见你对我笑了笑,就在秘境中像是个妒夫似的划烂我的脸,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模样,浑身发抖,扭曲恶毒到恨不得把我扒皮抽骨。”   字字泣血的嘲讽让江颂脸色发白,他下意识握紧长剑,被逼着步步后退。   期间他根本不敢去看薛栖的眼睛,因为他太过于了解李缘,知晓他皮下藏着的那股病态。   是以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他声音艰涩:“我会替他补偿你。”   这话让薛栖愣怔了一瞬,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颤着肩膀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般疯癫的模样叫江颂越发警惕,他屏息凝神,声音有些小的和面前的恶鬼商量。   “我会送薛家枉死的灵魂去转世,会给你攒功德,护佑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竭尽所能地弥补先生给你造成的伤害,可以吗?”   笑够了的薛栖伸手擦掉眼尾的水渍,轻轻喘着,轻佻肆意地看向江颂。   他不会告诉这小妖怪薛家是他灭门的,也不会与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屠城的魔尊。   江颂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补偿?   薛栖咬着这两个字眼来回品尝,瞳孔深处溃烂而出的痴迷病态到了极点。   他盯着面前天真的小妖怪,声音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好啊,颂颂,既然要补偿的话……”   “……那就把我当成李缘吧。”   他怜爱至极的伸手碰了一下江颂的脸颊,轻声说:“你如何对他的,就如何对我。”   “无论是接吻还是**,我要你一件不差的,复刻在我身上。”   ——   昆仑神殿,梧桐枝上的凤凰不过是挪了一下身子,树叶摇晃了两下,亭下看书的道尊便撩着眼皮看过来。   目光像是沁着凉水,毫无光亮,寂静地叫凤凰瞬间绷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道尊心情不好。   十分十分不好。   凤凰心下惊惧,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藏进树叶里。   毕竟能让道尊生气的事情,已经有接近万年都没出现过了。   难道洪荒尊界的命盘出了问题?还是说四海八荒哪个种族又开始大肆屠杀争抢灵脉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凤凰屏息凝神,忽然注意道尊的书好像很久都没翻页了。   应该说是自从坐下来就没见祂翻过页。   祂似乎有些烦躁,没多久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碾为灰烬。   或许应该去看看那个小妖怪。   他死了就拘了他的灵魂。   ——不是要斩断因果送他去往生吗?   脑海中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在朝祂嗤笑,商扶砚对此无动于衷。   祂的确会将他送去往生,可在此之前,总该细致的,完全的,把他身上的因果剥离吧。   那总得花点时间。   商扶砚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脚下灵力轰然涌开,青色的莲花如同古老的符文,流转着涌现在地上。   风吹起那一瞬间,商扶砚消失在了原地。   待下一秒祂再抬眼,瞧见的便是跌跌撞撞从阁楼里跑出来的江颂。   他身上受了伤,脖颈上覆着指印,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黄鸭,像是穷途末路的小猫,浑身脏兮兮的。   没跑多远还被翘起来的青石板路绊倒,重重摔在地上时他呜咽着叫了一声,颤巍巍的哭腔像是无形的丝线,猛地勒进心脏。   商扶砚眸光颤了一下,看见那小妖怪力气耗尽,没爬起来,灵力也枯竭了,喘着颤着,光晕闪烁,衣服便突兀瘪了下去。   从里面钻出来的青山小蜗牛背着翠绿色的壳,浑身白粉如玉,触角下盯着小小的两圈腮红,很吃力的去碰地上的小黄鸭,试图用触角把自己的好朋友推了藏起来。   很可怜。   商扶砚理智上怜悯,身体上的反应却背道而驰,脊骨处突兀窜起的酥麻叫祂指骨都无意识地弯曲痉挛了一下。   在祂愣怔的这一瞬间,薛栖已经漫不经心地追了出来,眸光中的贪婪和痴热莫名很碍眼。   由魔堕鬼,以杀入道,身上背着的血债叫他的命盘都被生生沁成了红色。   江颂的确不该死在这种人手中。   商扶砚很快又重新平静下来,祂眼帘轻压,指尖微点,瞬间,薛栖伸向江颂的手便被绞成了血雾。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连带着灵魂就被湮灭成了灰烬。   没了界主的支撑,整个鬼域顷刻之间崩塌得彻彻底底,冤魂被肃清,恶鬼被剿灭。   沉闷的天空透露出一丝阳光,落在荒草丛生的破壁残垣上。   头脑昏沉的江颂气息艰难,被太阳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只瞧见了一个很高很高的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   “救……救它……”   声音微弱的小妖怪只挤出了几个气音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江颂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支月季花中,层层叠叠的花瓣很稳当,又很顺滑柔软,还香香的,很适合睡觉。   江颂迷糊着脑袋蹭了蹭,恍惚间又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他猛地挺直身体。   “鸭鸭!”   心慌意乱的小妖怪爬出月季花,一抬眼就瞧见端坐在茶桌面前喝茶的男人。   气如幽兰,神若古玉,素衣鹤氅地静坐在那儿,淡泊宁静地像是高坐神龛的玉像。   满腔心焦火燎的江颂像是被迎面扑了一层凉气,玉白泛粉的触角有些局促的蜷缩了一下,很小声很礼貌的问道:“您好。”   “请问您有见过一只小黄鸭吗?”   商扶砚眼帘微掀,目光落在江颂身上,平和宁静,声音低沉。   “嗯。”   江颂眼前一亮,小触角也跟着摆了摆,迫不及待地问:“它没事吧?在哪呀?是您救的我们吗?”   他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但好在这人虽然话不多,脾气倒是挺好,逐一回应着他。   “它已经恢复如初了,正在茶厅候着,你要去看它吗?”   “要!”   江颂触角朝着商扶砚的方向拜了拜,声音轻快:“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对于这样的评价商扶砚不置一词,将指尖轻轻搭在月季花前,很上道的小妖怪立马喜滋滋地爬了上去。   他身体灵力亏空严重,而且大概是被那鬼域里面的东西吓狠了,以至于江颂憋足了劲也化不成人形。   于是他只能可怜巴巴的趴在商扶砚掌心中,用触角蹭蹭祂的指尖以表达感激。   瞧见这一幕的凤凰猛地石化在原地,气都忘记喘了,犹如青天白日见鬼那般目瞪口呆,猛地从树叶中伸直脑袋去看。   弄出的声响让江颂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地和凤凰大眼瞪小眼,后者神色过于惊恐,导致面目都有些可憎,吓得江颂触角都颤了一下,卷着身体想往壳里钻。   幸而下一秒,商扶砚目色冷淡的撩开眼皮,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曲指,“砰”的一声,被掀飞出去的凤凰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坑瞧着就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这瑞兽被掀惯了,极为麻溜地爬起来,拖曳着华丽的尾羽匍匐在地。   “道尊恕罪。”   还没缩进壳里面的小妖怪动作一顿,眨巴了下眼睛,像是有些没听懂那两个字眼。   道尊?   哪个道尊?   等一下,那个鸟……是凤凰吗?   江颂表情瞬间空白,整只蜗牛像是石化了般,呆呆地维持原来的动作。   傻乎乎的。   商扶砚指尖轻轻碰了下这小妖怪的触角,谁知惹得他惊颤着猛吸了一口凉气,“咻”地一下完全缩进了壳里,动作快到甚至出了残影。   商扶砚:“……”   眸底洇开一丝极浅的愉悦之色,祂也不催促这个过于胆小的笨蛋,依旧带着他去了茶厅。   江颂还在躲在壳里瑟瑟发抖,用触角紧紧捂住眼睛,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一定是听错了! 第128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8   道尊不长那个样子的。   江颂脑海里反复想着季桐给他的那副画像, 满打满算自己参拜了整整二十三年,绝对不会看走眼。   给足了自己心理安慰,他强行压住心口处的惊慌, 试探性地从壳里伸出触角。   察觉到自己呆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桌子后, 他犹犹豫豫地探出脑袋, 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他面前神色晦暗难看的季桐。   “鸭鸭!”   江颂欣喜不已, 丁点大的脑袋很快就把商扶砚的事情挤到了犄角旮旯,晃着触角爬到季桐面前,上上下下地检查。   没什么伤口,呼吸也平稳, 就是脸色有点差,像是在生气。   “你怎——”   仰头看季桐的江颂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季桐扒拉到自己身后。   它眼神肃冷,直直和商扶砚对视。   “多谢道尊搭救, 这些日子叨扰您了, 我现在就带着我家孩子离开。”   它一边说着话, 一边偷偷摸摸地挡住商扶砚的视线,使劲把那小蜗牛往自己绒毛里藏。   之后看都不看商扶砚一眼, 揣着江颂就打算火速跑路。   然而才朝茶桌边缘迈出一步,无数细小的冰针便猝然出现在它眼前,离着它的眼球只差几毫米。   祂知道这里连接着它的中枢。   季桐呼吸猛地窒闷在胸腔中, 瞳孔缩成一个细点,被倾轧下来的恐惧压得浑身僵硬发凉。   在江颂从它背上的绒毛里钻出脑袋时,那些冰针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身体还没有恢复,离了这昆仑神殿很难活下去。”   商扶砚轻轻压着眼帘,眸光平和安静, 伸手把江颂给重新拎到了手中。   祂没分给季桐半分目光,只是对着呆愣愣的江颂淡声道:“我这里的菜园子总是被周遭的小精怪偷吃,需要个看家守门的,不知你可愿意。”   “啊……我……呃……”   呆头呆脑的小妖怪还没从“这人真是道尊”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脑子乱哄哄的,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边上的季桐看得心急火燎,恨不得自己上前替江颂拒了这差事。   可它也清楚,商扶砚有成千上万种方式叫它有理有据的消失。   不能着急,绝对不能着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它早就听说这个世界存在一种散情水,听说能直接叫人绝情断爱。   待它找来,给江颂灌个几大壶,叫他清心明性,不为情爱所困,届时再让他悄悄给商扶砚也喝一些……   自觉计谋天衣无缝的季桐心里像个反派似的冷笑两声,面上一改之前的抗拒,笑得热络亲切。   “道尊能看得上我们家孩子,那可谓是三生有幸,光宗耀祖的大事!”   听见这义正言辞的声音,江颂下意识转头,迷迷糊糊地和季桐对上目光。   “鸭鸭?”   “颂颂,你就安心在这儿吧,我就在昆仑山下,有事用传音石。”   季桐干净利落地交代好后,又转头絮絮叨叨地和边上候着的青雀说了一堆养青山蜗牛的注意事项。   比如说住的地方必须干燥荫凉,睡觉必须盖天山蚕丝被,吃饭只能喂白粥,喝水必须泉水煮沸放凉……   又多又杂的事项简直有上百条,听得青雀都有些犯晕,觉得这小黄鸭未免太过于小心翼翼,又不是养什么瓷娃娃。   心下腹诽,悄悄走神的青雀余光忽然瞥到主位上的道尊。   那位正听得认认真真,明显正在记着这些杂碎的小事。   吓得青雀瞳孔震颤,连忙敛回目光,提心吊胆的飞速拿出纸笔,一边跟着季桐往外走,一边唰唰唰地记下要点。   毕竟,昆仑神殿大概要来祖宗了。   对这番结论一无所知的江颂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留了下来,成为了菜园里的一员守门大将。   他还是没有办法化成人形,只得每天站在菜叶上仔细观察敌情。   期间他还问了李缘的事情,道尊沉默了一下,才和他说他先生因为做了错事,被罚了禁闭,短时间没法出来。   但总归是安全的,这让江颂放心了不少。   不过兢兢业业地干了几天差事,江颂又发现那菜园根本不用自己守着,因为那些小精怪一个个松土施肥得比他还积极。   趴在菜叶边缘的江颂晃了下触角,声音慢吞吞的问除草的小精怪:“你们不偷吃菜叶吗?”   坐在边上看书的商扶砚撩开眼眸,视线瞥过去时那些小精怪一个个腰杆都挺直了,声音正气凌然。   “有您在,我们自然不敢偷吃!”   “就是!蜗牛大人气势非凡,我等宵小之辈早就被您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以后我们即将改邪归正,追随您的脚步,成为菜园里的贡献者!建设者!”   江颂:“……”   十分有眼力见的小精怪们飞快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道尊,见对方压着眼帘抿了一口清茶,瞬间会意,说些讨巧话后立马钻回了地里面。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商扶砚把书放下,指尖搭过去,等着江颂慢吞吞地爬回祂手心里后,祂习惯性地用指尖碰了下这小蜗牛的触角。   他那里很敏感,一点痒意就叫他哼哼唧唧的躲开。   刚开始那几天还不是这样的,战战兢兢的小妖怪拘谨不已,唯恐自己哪里做错了事情惹祂不快。   藏匿在祂影子里的那点东西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蛊惑,教祂如何诱导,如何纵容,如何点到即止,熟练又轻佻。   让商扶砚忽然意识到,这小妖怪曾经被人这样养过。   祂眸光突兀凝滞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垂眸重重碾碎了影子里的青雾。   祂只是想要剔除江颂身上的因果而已,并不需要处心积虑地养他。   毕竟祂很快就会杀了他。   商扶砚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上动作却鬼使神差地听了那声音之前的蛊惑,将一点草莓汁水点在指尖处喂过去。   那个声音说,主动提供食物在这小妖怪眼里就是贿赂的意思。   祂没有在贿赂。   只是他眼巴巴的模样太过于可怜,好像吃不到那颗草莓就能委屈巴巴地哭出来似的。   商扶砚不喜欢听别人哭。   祂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剩下的便极为顺理成章,一点一点的喂他喝粥,亲自碾碎草莓,混上蜂蜜,用花瓣做碗……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总算把江颂脾气养出来了点。   至少现在,再碰他的触角他已经会小小地“抱怨”一下了。   “请您不要碰我的触角。”   江颂声音有些小,略微苦恼地说:“这里很敏感。”   “抱歉。”   商扶砚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点弧度,把江颂放在手心带了回去。   殿内的窗台上,青雀已经摆上了一盆月季花,尖刺被剪得干干净净。   掩在绿叶中的那朵月季开得旺盛又漂亮,商扶砚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尖刺后才把江颂放到了叶子上。   “以后你不用去菜园了?”   “怎么了吗?”   江颂微微歪头看过来,小触角也跟着弯了弯,一副疑惑不已的模样。   看得商扶砚目光微顿,声音不自知的轻了几分。   “因为你做得很好。”   江颂被夸得有些心虚,“可我也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不是更厉害吗?”商扶砚没什么表情,从桌子上熟练地拿过草莓。   碾碎后祂没有放在江颂吃饭用的桃花瓣里,而是直接将指尖伸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哄弄。   “你自己什么都没做,往常闹腾不已的小精怪们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怎么不算厉害呢?”   ——虚伪!   藏在影子里的怪物轻嗤一声,商扶砚置若罔闻,看着江颂将祂指尖上的草莓吃完后,心里面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于是后面一整个下午祂什么都没做,一直安静地喂江颂吃各种东西,时不时还与他说些小事,比如说哪的果子又熟了,哪的花草又长高了一些。   都是江颂之前无意间提过的东西,祂通通记得很清楚。   和煦的风轻轻吹着,金色的阳光透过树荫落在窗台上,摇摇晃晃的光影很漂亮。   在光影中透亮清新的青山小蜗牛也很漂亮。   站在梧桐树枝上的凤凰克制不住地看了好几眼,觉得那小东西说话慢慢的,吃饭也慢慢的。   如果化成了人,估计也傻乎乎的。   不过他本相那样漂亮,人形自然也不会差的,凤凰天性爱美,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挪了回来。   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对上道尊的目光,沉郁漆黑,带着极为诡异的阴冷,摧枯拉朽的恐惧以泰山之势压向灵魂,那一瞬间,凤凰连惊叫都喊不出,浑身血液凝出冰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许久,它才从那种恐惧中艰难扯回心神,眼睛刺痛难耐,甚至往外渗了血。   凤凰惊骇不已,明白道尊已经是留了情的。   受了这番教训,它哪里再敢多看,拖着巨大的尾羽仓皇而逃。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颂还在美美吃饭,他自己也知晓道尊那番话是在哄自己。   至于缘由,大概是因为养了一只合心意的宠物,所以起了兴趣逗弄一下吧。   他对此并不觉得冒犯,因为道尊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想办法修补亏空的灵力,再加上那救命之恩,若自己还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斤斤计较,那也太忘恩负义了。   吃了满嘴草莓的江颂摇头晃脑的想着,思绪被甜滋滋的果汁沾满,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数,一连吃了好多水果。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撑得很难受了。   偏偏商扶砚正好有事离开,趴在月季花上的小蜗牛动都动不了,焉哒哒的,触角都软趴趴地塌了下去。   好难受……   肚子里像是塞了块大石头,又重又撑。   他还没有手,揉也揉不到,难受得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等商扶砚再回来时,那可怜的小妖怪已经痛晕了过去,脸埋在花瓣上一动不动。   “……江颂?”   商扶砚以为他是睡着了,于是也没打扰,掀开月季花把准备好的小床和小桌椅之类的东西塞进去,用术法固定住。   等做完这一切后,江颂还是没什么反应。   商扶砚心脏莫名跳了一下,祂微微拧眉,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戳了戳那小妖怪。   指尖碰上去才意识到江颂不是在睡觉,而是昏迷了。   那一瞬间,沁骨的寒意从头窜到了脚,商扶砚呼吸猛地混乱了一瞬,指尖略微发抖地把江颂捧到手心里面。   “道尊……”   “滚!”   青雀才拎着一堆小巧精致的东西走进来,就被商扶砚吼得连爬带滚的离开了内殿。 第129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9   影子里的东西挣扎扭曲了一瞬。   商扶砚没管祂, 面色沉郁到极点,压着眼帘仔细检查了一番。   魂体稳固,灵脉通畅。   没什么问题。   祂眉心拧出痕迹, 周遭青玉地板被恐怖的威压碾出裂缝, 如蛛网蔓延出去之际, 爬在祂手心一动不动的小妖怪忽然颤了下触角。   他似乎难受极了, 颤巍巍的抬头,小黑点似的眼睛沾着水光,有气无力地说:“……撑,撑到了。”   商扶砚:“……”   刚刚那点时间祂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结果, 唯独遗漏了这种可能。   祂眸底洇开一丝极浅的懊恼,动作越发小心,用灵力帮江颂一遍遍舒缓。   “抱歉。”   声音很小,重新舒服起来的江颂没怎么听清, 撑在他肚子里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没了, 浑身还暖洋洋的, 舒服得如同睡在云朵里一样。   他思绪也跟着飘了起来,像是喝醉酒般醺醺然的哼唧了两声, 慢吞吞地缩回壳里,然后一动不动,两根触角都还留在外面没来得及收回去。   这次是真睡着了。   商扶砚绷紧的思绪稍稍放松了两分, 唇角不自知地往上扬了点弧度。   吃了一点草莓尖尖就撑得这么可怜……   脑袋小,肚子也小。   祂轻笑一声,指尖很小心很小心的碰了一下江颂的壳。   刹那之间,一阵荧光突兀从这小妖怪身上溢出,商扶砚心尖一跳,瞳孔微微缩紧, 莫名屏息。   光晕很快散尽,祂掌心中的小蜗牛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小人偶。   只有祂半个巴掌大,浑身莹润白皙,关节处泛着粉意,模样漂亮精致,呼呼睡着,气息一阵一阵地拂在商扶砚掌心处。   陌生的体温像是从皮肉直直窜到了心尖上,烫得祂呼吸怪异地慌乱了一瞬,知晓是自己给江颂补过了头,让这小妖怪提前化了形。   明明不该的。   在祂原来的计划中,江颂会维持着本相直至剔除因果那天。   这样能避免很多事情。   ——避免什么?   藏在祂影子里的东西又在喋喋不休的质问,带着极端的恶意,嗤笑——   你也在怕,对吗?   怕会心软,怕会舍不得。   商扶砚,你在骗你自己。   从阴影中挣扎出来的怪物如同一只毒蛇般,缠绕着爬上商扶砚的肩头,压在祂耳边轻笑着蛊惑——   他很可爱对不对?   商扶砚,他现在就在你手里,可以任由你掌握。   你碰一碰他……只要指尖稍稍弯曲两分,你就可以掐住他的腰,掰开他的腿……   “怦!”   肩上的细蛇被生生捏碎,震荡开的灵力将不远处的白玉墙壁凿出大片裂痕。   商扶砚长眸半压,呼吸略微混乱,余光敛回来之际,祂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掌心中的那点温度越发明显。   或许应该找个地方把他放下。   商扶砚垂下来的眼睫颤得厉害,目光四处寻着,不是嫌毯子太糙,就是嫌软榻太硬,总而言之都不适合。   最后别无他法,祂只能把江颂放到自己怀里。   昆仑神殿没有小人偶穿的衣服,人间倒是有,可惜做工粗糙,这小妖怪穿了估计皮肤都得被磨破。   所以商扶砚思索了一瞬,便让青雀去拿来了最好的布料以及针线。   等江颂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   嗯?手?   他有手了!   江颂喜上眉梢,一骨碌爬起来时头顶不小心撞到了点硬硬的东西。   他下意识抬头,看见的便是放大版的道尊,近在咫尺,吓得他哆嗦了一下,差点从祂锁骨处歪倒下去,幸好被祂伸手扶了一下。   “抱歉。”   商扶砚把江颂捧到手心处,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眸底洇着一层极浅的温柔,声音很轻。   “有吓到吗?”   江颂愣怔了一下,而后慢吞吞地摇摇头,“没事的。”   “我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微微拧眉小声嘟哝:“怎么变这么小了?”   “你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化形也就只有这么点。”   商扶砚伸手在他旁边比了比,瞧见这小妖怪颇为苦闷的表情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事的,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继续变成小蜗牛吗?”   慢吞吞的声音似乎有些不乐意,商扶砚假装听不见,故意问他:“那你想变成什么?”   “人。”   江颂坐在商扶砚手心里,朝祂比划,“我想变成那——么——大的人。”   “这样啊。”   商扶砚点点头,眸底沁着笑,“是因为变那么大就可以不撑肚子了吗?”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江颂,叫他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的挪开目光,声音小小的说:“也不是。”   “主要是变回来,这样就可以去看先生了。”   带着些许羞涩意味的一句话,叫商扶砚眸底的笑瞬间沉了下去。   祂目光怪异地盯着江颂,一寸一寸扫过他眉眼处的情谊,忽然觉得刺眼到极致。   ——那个虚伪的贱狗凭什么?!   影子里怪物又卷土重来,歇斯底里地怒骂,身形溃散又凝聚,阴魂不散地蛊惑。   ——你可以占据李缘的位置。   ——前期的引导不是很成功吗?为什么不继续呢?   ——你有李缘的记忆,你知道和他接吻的滋味,知道他会怎么撒娇,怎么讨饶。   ——商扶砚,你明明反复“看”过很多次。   ——只要你想,日后他看的,想的,念的,都会是你。   商扶砚眼帘低垂,平静如水。   祂没有应江颂的话,也第一次,没有捏碎那个从影子里挣脱而出的怪物。   ——   或许连江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容易习惯。   就连之前十分敬畏的道尊,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这小妖怪也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祂的一切照顾。   吃饭,喝水,裁剪缝补衣服,精细到吃穿住行中的每一件,商扶砚全都亲力亲为。   这种无孔不入的掌控细微而无声,带着刻意的引诱,以至于江颂即便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大小,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过度的照顾。   反倒是旁观者青雀,亲眼见着商扶砚越发病态,甚至到后面已经到了寸步难离的地步。   “颂颂?”   略微急切的声音叫青雀猛地回神,他才抬头就见道尊从殿内大步迈出来。   祂衣服都还没穿好,领口大开,发丝披散,瞳孔轻颤,脸色发白地重重喘着。   像是才做了噩梦,惊惧得甚至忘了自己手握天地法则,念头一动便知天下福祸,寻个小妖怪,本该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一件事。   青雀心下叹息,不敢有所妄言,只得上前应声道:“小公子说要去静思崖看看。”   这一点青雀也想不通,毕竟那地儿冰天雪地,狂风肆虐,旁人进都进不去,江颂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而已。   可他好像对那里很感兴趣,一直在暗戳戳地朝他打听,似乎在找什么人。   “……静思崖?”   商扶砚声音沉哑,呼吸粗乱,眸光像是沁着层血,满是尖叫嘶吼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处理了这三个字。   已经第二次了。   背着祂去那个该死的地方,就为了远远见他的心上人一面。   掌心几乎被生生扣烂,商扶砚才克制住自己歇斯底里的妒忌。   祂迫不及待地寻着气息追过去,但找到江颂的时候,却不是在静思崖,而是一处人迹罕见的小湖边。   彼时一只小黄鸭正从湖底游出来,扑腾着爬上岸,身上还拖着一个很大的酒坛子,累得气喘吁吁。   “可终于,爬上来了。”   季桐一屁股坐下,气都还来不及喘,就急不可耐地把那酒坛子推给帮它擦水的江颂。   “来,喝了它。”   “这是什么?”   疑惑不解的小妖怪用力扒开酒塞,闻到了一股很清香的草莓味。   “草莓汁吗?”   隐在暗处的商扶砚认出了那东西——散情水。   当初祂随手做出来的东西,无意间掉落下界,染了泉水,便成了一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断情药。   兜兜转转,竟让季桐找了来。   若给江颂喝了,叫他情缘散尽,不再念着李缘……   思绪落到这儿的那瞬间,商扶砚呼吸重重颤了一下,脊背绷直得微微发抖,瞳孔沁出怪异的光亮。   祂死死盯着江颂,瞧见他在季桐的催促下想要去尝一口,但唇瓣才挨着坛口时忽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断。   “江颂江颂江颂!!!”   炸毛的凤凰拖曳着极为漂亮的尾巴,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吼:“快回去!道尊在找你!”   江颂猛地抬头,听见那话后脸色微变。   上一次他擅自去静思崖,没有提前告知道尊,等他再回去的时候,端坐在昏暗中的神邸面色平静冷淡,垂眸一刀一刀刻着手中的木偶。   那是江颂之前提过一嘴的玩具。   祂专注至极,刀刃刮过木头表面,划出去的一截将祂指尖上的肉直直剜下来一块。   光影晦暗,鲜血早就在地上积聚了一大摊,甚至商扶砚半身衣服都染红了。   可祂视若无睹般,就着几乎已经完全烂了的手,当着被吓傻了的江颂,徐徐完成了最后一刀。   而后才悠悠抬眸,眸光平静如水,沉默着将那个血红的木偶往前推了推。   “抱歉,今天有些心神不宁,做的玩具……”   “……脏了。” 第130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0   那个场景吓得江颂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以至于这次即便季桐再三交代需要保密,他还是悄悄咪咪地留了纸条。   按理说不需要担心。   可江颂还是莫名紧张,又被季桐催促得紧, 慌慌张张地尝了几口后就被凤凰叼回了昆仑神殿。   道尊果然醒了, 手里还拿着他留下的纸条。   江颂见状, 步伐略微踌躇了一下, 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角落走出来。   “您醒了?真好,我今早出门给您摘果子去了。”   心虚的小妖怪笑得很老实,一做完坏事就试图用食物“贿赂”。   他眼巴巴地挨过去,把洗干净的草莓叠得整整齐齐, 放在商扶砚面前。   因为撒谎,所以他显得格外殷勤,在商扶砚轻轻撩开眼皮睨向他的时候,他笑得乖极了。   “需要帮您把草莓籽扣掉吗?”   商扶砚:“……”   这是祂从前做过的事情, 因为担心江颂的本体太小, 草莓籽会让他肚子不舒服, 所以才会每次都把那些东西都清理干净。   连江颂也觉得很夸张,委婉提了很多次, 但直至他恢复成人类,商扶砚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如今看着这小妖怪眸底的揶揄,祂唇角轻轻抿出了点弧度, 敛眸把手中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放好后才轻声问道:“喝酒了?”   “没有!”江颂第一时间否认,面上表情信誓旦旦,重复道:“我没有喝酒。”   “是吗?”   商扶砚佯装看不到他手中被捏坏的草莓,故意凑过去,鼻尖轻轻抵在江颂唇间,眼帘低垂着, 极缓地嗅了两下。   清甜的草莓味道混着一丝酒意,叫商扶砚头脑也跟着昏沉了几分,湿热的眸底洇开几分痴色。   颂颂……   卷在舌尖处的字眼还没喘出来,面前的小妖怪就避嫌似的拉开了距离。   “道,道尊?”   他有些惊疑,眉心轻拧,盯着面前呼吸混乱粗重的商扶砚,担忧道:“您怎么了?”   喉结重重滚动了好几下,躬紧脊背的商扶砚没有应声,许久,祂才掩盖住眸底的阴鸷。   “抱歉,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刚刚有被吓到吗?”   祂声音轻缓,眸光和煦,像是刚刚那猎食者的姿态只是场错觉。   但江颂还是有些不安,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在商扶砚想要起身往他这边挨过来时,他应激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副防备的模样叫商扶砚动作猛地僵住,祂眼睫颤了下,声音有些哑。   “怎么了?”   “……没事。”   他声音很小,竭力掩饰住的拘谨和警惕像是针一样扎在商扶砚思绪上。   躲在祂影子里的怪物又伺机挣扎出来,趴在祂耳边尖声嘲讽。   ——他就算喝了散情水也不会喜欢你。   ——商扶砚,他在害怕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副样子,像不像你昨天晚上梦到的?接下来,他就会知道是你杀了李缘。   ——他会怨恨,会和你一刀两断,会永远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商扶砚眸底沁出血色,死死咬着舌尖以来藏住喘息和尖叫,祂连江颂眼睛都不敢去看,便踉跄着起身消失在原地。   趴在祂耳边的东西被祂毁了无数遍,可夜以继日的欲念喂养,已经叫祂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在怕什么?你不就是李缘吗?   那声音带着恶劣的笑,轻声蛊惑。   ——是你与他朝夕相处了六年,是你和他接吻,**。   ——他朝你撒娇,发脾气,黏人黏到路都不愿意走。   ——商扶砚,你就是李缘。   “不是。”   沙哑至极的声音像是沁着血,浑身都在发抖的商扶砚剧烈喘着,眸中的妒忌几乎凝成了实质。   “我不后悔杀他。”   “他本来就该死!”   祂恨到极致,猛地伸手再次毁掉那团青雾。   耳边嘈杂的嘶吼和尖叫总算消失殆尽,可那如虫咬蚁噬的恐慌依旧如附骨之疽般。   祂无意识地抓挠手臂,脖颈,在怪异粗重的喘息中神经质地低声呢喃。   “……不行……”   “不可以离开……”   “……颂颂,颂颂……”   “救救我……”   ——   另一边的江颂人还在有些懵,以为商扶砚走得那么匆忙是有什么事情。   而且祂状态好像很不对。   心里面有些担忧的小妖怪一整天都没再去哪里,他乖乖地呆在茶厅中,和季桐聊了一会儿天,确定对方已经安全到家后这才彻底放心。   期间江颂又想到季桐送给他的草莓果酒,闻起来很甜,还挺好喝的。   于是他从乾坤袋里翻出来,照例第一杯倒出来留给道尊,第二杯隔空留给鸭鸭,第三杯给李缘,最后一杯才是自己。   喝之前他还有模有样地和其他“人”碰了碰杯,学着人间那副模样,很小声地说讨彩话。   “恭喜发财。”   “叮!”喝了一杯。   “万事如意。”   “叮!”又喝了一杯。   “心想事成。”   “福星高照。”   “好运连连。”   ……   清脆的响声一直持续了很久,等商扶砚再从寒池中回来时,江颂已经成为一个小醉鬼了。   他脸上飘着红晕,视线发飘,大着舌头趴在桌子上对着“李缘”的酒盅说:“勒这个……负,什么……”   绕在脑子里的“负心汉”三个字像是长了手脚,乱七八糟的爬走了,叫他说了一个字就挤不出其他。   神色茫然的江颂试图思考自己刚刚要说什么,可头绪都还没理清,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他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得像只懒散的猫咪,被商扶砚抱到腿上坐着也没什么反应。   “颂颂?”   沉哑的声音有些熟悉。   江颂艰难撩开眼皮,晃悠的视线一点点对上商扶砚。   瞧见祂神情专注,眸中溢着病态的痴热,张嘴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江颂听不清。   他只觉得吵。   所以他伸手抓住商扶砚的嘴巴,很理直气壮地要求:“你不要说话!”   “嘘!嘘!”   他嘟着嘴慢吞吞地嘘了两声,摇头晃脑地,说:“会吵到我睡觉的。”   商扶砚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江颂,原先挤在祂皮肉之下的虫子像是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似的,心脏处的酥麻一直窜至祂四肢百骸。   祂的小妖怪喝醉了。   在李缘面前都不曾有过这一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商扶砚气息猛地急重了几分。   祂压低眼帘,余光瞥过桌上被喝了大半的散情水,眸底贪婪的痴色再也遮掩不住,直接张嘴含住了江颂扒在祂唇边的指尖。   舌尖重重舔过那点温度,又颤栗着脊背重重吞咽了好几下。   缓了许久,那阵头皮发麻的快感才稍稍褪去,视线得以聚焦。   祂狼狈地喘着,看见祂怀中的小妖怪有些不满,拧眉用脑袋忽然撞了祂一下。   “你吵到我睡觉了。”   无厘头的指责像是小猫撒娇一样,商扶砚鼻尖抵在江颂脸颊上,重重蹭了一下,低声笑着哄他:“乖宝,你没有睡觉。”   “谁说的。”   江颂瞪着眼睛,义正言辞:“我就是在睡觉!”   忍俊不禁的商扶砚埋进他脖颈,起初只是很小声的笑,而后越来越放肆,连着肩膀都在轻轻抖着。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这样可爱的猫猫,马上就会是祂的了……   商扶砚死死咬住江颂的衣领,缓过那阵攀上脊骨的极端快感,颤着腰腹无声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抱着江颂离开茶厅。   祂不会在江颂迷糊的时候做任何事情。   所以即便同床共枕,被折磨到几乎濒临崩溃也没有越界做出半点不合理的事情。   祂想等江颂清醒,郑重地告白,然后才是牵手,接吻。   反正他已经喝了散情水了,李缘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有过露水情缘的陌生人而已。   未来还有很多时间,祂有足够的耐心抹除掉那条贱狗留在他身上的所有痕迹。   醉醺醺的江颂还在对此一无所知,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时,下意识蹭了蹭那手感舒服的腹肌。   这是在玉山道观养出来的习惯,以往他极其羡慕李缘的身材,低头再看看自己软乎乎的肚子,颇为沮丧。   后来李缘告诉他多摸多记,锻炼的时候以此为念,不出半月就能和他一样,结果后面腹肌没练出来,色胚样式倒是练了个十成十。   江颂到现在都还很耿耿于怀,哼唧两声后忽然想起来——   李缘不是在静思崖吗?   那他摸的是谁?!   江颂动作猛地顿住,整个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呼吸都屏住了。   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眼前精壮冷白的胸口,以及那质感极佳,眼熟到极点的素裳……   江颂:“……”   天老爷……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一刻,江颂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硬逼着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缩头乌龟似的一寸一寸地缩进被窝里。   之后又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想要跨过床榻外侧的存在跑路。   可才爬了一半,他就被猛地按住脊背,啪嗒一下摔在躺在外侧的那具身体上。 第131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1   侧边被掀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透气, 浑身僵硬无比的江颂听到一声轻笑。   “小心被闷到。”   一如既往的平和叫江颂更是无措,他苦着脸,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   “对不起。”他第一次喝醉, 脑子晕乎乎的, 就记得昨天晚上自己似乎很嚣张。   不仅无理取闹地扒拉道尊, 还骑坐在人家腰腹上问祂为什么不是马……   江颂:“……”   他耳尖红到滴血, 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规规矩矩的站在软榻边上,声若蚊蝇。   “以后我不会喝酒了,您处罚我吧。”   商扶砚听清了这句话, 原本洇在长眸中的笑意冷不丁地散了几分。   之前在玉山道观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李缘面前说这样的话。   就算闯了天大的祸事,这小妖怪也只会理不直气不壮地挺直腰杆,甚至倒打一耙。   等李缘主动道歉, 黏黏乎乎的又亲又哄后, 他才会勉为其难地踩着台阶往下, 别别扭扭地把藏着的零食拿出来,美名其曰分享, 实则贿赂讨好。   他该这样才对。   肆无忌惮的放错,理所当然的撒娇。   对李缘能这样,为什么对祂就不行?   商扶砚压低眼帘, 藏住眸底狰狞的妒色,声音依旧平缓温和。   “没关系。”   祂起身,想去碰一碰江颂,可后者气息紧绷,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商扶砚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怪异地颤了下, 又佯装无事发生般收回去。   “别怕颂颂,我没有生气。”   祂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炸毛的猫猫,一边缓缓靠近一边哄着人。   “你昨天晚上很可爱,没关系的,别担心,我不会生气的。”   “……可我那样做的确是不对的。”   江颂没有抬头,微微蹙着眉,第一次反思自己在昆仑神殿的所有行为。   的确很肆无忌惮。   有时甚至会对道尊悄悄发脾气,并且把祂所有照顾当成了理所当然。   这不对。   道尊再怎么说也是李缘的师尊,那换算过来,也是自己的师尊。   虽然在对方眼里,自己大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宠物,道尊对他就像是人类对自己的猫猫那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恃宠而骄,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按照人类的标准,他昨天晚上睡的这一觉已经是犯了天大的错,是对不起李缘的。   他是一个负心汉。   江颂忧伤无比的意识到这个真相,短短一瞬间,脑袋里的思绪翻天覆地,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我想离开昆仑神殿。”   那一瞬间,商扶砚的指尖猛地扣烂了掌心,他眼睫重重颤了下,似乎有些听不明白这句话。   “……颂颂。”   “你在生我的气吗?”   “对不起,是不是我刚刚弄疼你了?”   商扶砚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说话间气息越来越急促混乱,眼尾洇出血色,略微慌乱地想要去拽住江颂。   后者被祂这副反应吓了一跳,本能的躲开,惊疑的目光像是一盆沁骨的冷水,叫商扶砚的脸色白了几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嘶哑发颤的声音让江颂一下子想起了李缘,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越害怕疏离,李缘就越焦虑崩溃。   可那是因为他喜欢……   思绪落到这儿的时候像是被猛地烫了一下。   江颂已经有过一次发情期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他只是反应慢了一点,如今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劲,便又惊又惧地瞪圆眼睛。   殿内气氛沉凝到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两道频率不一的心跳声越发鼓噪明显。   但江颂是被吓的。   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也怕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人家,于是沉默了一瞬后他便鼓足勇气很小声地问道:“您,您是喜欢我吗?”   他底气很不足,攥紧手指结结巴巴的补充道:“就是,就是那种喜欢。”   略微混乱急重的呼吸声瞬间消失殆尽,商扶砚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在轻轻发着抖。   祂思绪绷成一根细线,像是站在悬崖边等待审判的罪人,许久,才声音极哑极轻地应道:“……嗯。”   出乎意料的是,江颂并没有如祂所想那般抵触惊惧,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犹豫半晌后似乎才组织好措辞。   “是这样的,我已经度过了一次发情期,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颂竭力让自己坦陈一些,第一句话出口后剩下的便自然了许多。   他仰头正正看着商扶砚,眸光澄澈干净,很认真的说道:“我已经有伴侣了,我——”   “没关系的。”   商扶砚忽然声音很轻地打断江颂,“能呆在你身边就行,至于名分,我并不在乎。”   这样荒谬的话让江颂心惊不已,他眉心的痕迹蹙得越发明显,慢吞吞的说:“可我在乎。”   他试图讲道理,“我需要对我的伴侣负责,忠诚对于妖怪来说很重要,而且如果我三心二意左拥右抱,这对于您和我的伴侣来说,不是天大的侮辱吗?”   死人哪来的自尊?!   在商扶砚影子里挣扎的怪物歇斯底里的斥骂,尖锐嘈杂的嘶吼几乎要戳碎祂的脑袋时,祂听到江颂声音很慢很慢的说:“您和我的伴侣对于我而言,都非常非常重要。”   “我很喜欢您,这无关情爱,是那种希望您永远幸福平安的喜欢。鸭鸭说过,对喜欢的人需要万分珍视小心,若我真的违背了我的道德,让您做第三者,这不是一种伤害吗?”   江颂很努力地在解释,可是商扶砚在那一大堆话中只听见了“喜欢”这两个字眼。   祂死死盯着江颂,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迎来了甘霖,呼吸骤然加重,胸腔剧烈起伏着,眸底洇出极为病态的痴色。   “颂颂……”   “……我不在乎,无论是当第三者,还是一些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看看我好不好,李缘可以做的,我也能,他能帮你渡过发情期,我也可以。”   被扣烂的指尖还在往外渗血,商扶砚无知无觉,急切的贴近江颂。   祂想吻他。   像是李缘那样,一焦躁不安就密无间隙的贴着他求吻。   江颂从来不会拒绝,会很乖很乖的伸出舌尖,放任李缘下流到极点的癖好。   “颂颂……”   商扶砚鼻尖抵在江颂唇边,喘息急促的重重嗅闻着,低声哀求:“……乖宝,求你……”   “等一……呜!”   被抵在角落的江颂才张嘴,就被商扶砚急切地闯了进去,粘腻的水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下流的吞咽声暧昧到了极点。   很熟悉的深吻,熟悉到让江颂甚至没第一时间把人推开。   太像了。   无论是痉挛发颤的腰腹,还是扣在后脑的右手,甚至深吻的习惯都与李缘毫无二致。   江颂恍惚了一下,犯迷糊的眼神湿漉漉的,因为喘不上气而小声哼哼,撒娇似的,叫商扶砚听得脊骨酸颤头皮发麻。   好可爱……   “颂颂……”   商扶砚喘着,颤着,舌尖从江颂齿间退出来时,拉扯的银丝啪嗒一下断在江颂收不回的舌尖上。   那一刻,商扶砚的理智似乎也跟着断了。   祂眼前炸开一阵白光,突破阙值的兴奋让祂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躬紧脊背颤栗到发抖,不过是分开一瞬,便又昏头似的吻了过去,从喉腔中喘出来的声响下流荒唐到极点。   “好棒……”   “……心肝儿,我爱你……”   “看着我,乖宝……”   江颂本来就紧张,现在喘不上气来后脑袋更是晕乎,软趴趴地像是没骨头的猫儿。   这是不对的。   他晕乎乎的想着,他应该把人推开,他是有伴侣的妖怪。   可是……可是……   他的伴侣是谁来着?   李缘?   他之前很喜欢他的,为什么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呢?   他的喜欢被偷走了。   江颂忽然有些委屈,眼眶中积聚出水意,眨巴一下眼泪就掉了出来。   吓得商扶砚呼吸微窒,连忙停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哪里疼,是舌尖吗?别哭别哭乖宝,我看看。”   可越安抚江颂眼泪掉得越厉害,他也不出声,就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商扶砚伸手检查他的嘴巴的时候,他用力别过头去,把人推开,鞋也不穿,赤脚埋着头就要往外走。   “颂颂!”   商扶砚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想要拽住他,才碰到江颂的手就被他给甩开了。   他眸光还在湿漉漉的,鼻尖发红,微微蹙着眉对商扶砚说:“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   “我有伴侣,我需要对他负责。”   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责任还在。   他不能做一个负心汉,两边都钓着。   所以江颂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我会离开昆仑神殿。”   “那我呢?!”   商扶砚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克制不住地拔高,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妒夫。   刚刚才因为那个吻重燃了一些希望,现在就要把祂毁得一干二净。   做梦!!   祂重重喘着,眸中的阴鸷和妒忌几乎快凝成了实质,颤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江颂。”   “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第132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2   大概是见惯了李缘偏执的模样, 所以此刻江颂出奇的冷静。   他没有和商扶砚争执,也没有安抚,只是很心平气和地说:“等您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我很冷静!”   江颂:“……不见得。”   这冷不丁的三个字堵得商扶砚心绪越发沉闷, 甚至因为情绪起伏得太过于剧烈, 周遭都蔓延开了细小的冰晶。   看得江颂轻轻叹气, “我们明天再聊吧。”   说完他就要走, 后面的人气息猛地沉乱了几分,固执到极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就走, 他停就停。   也不说话,眸光沉郁阴冷,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这让江颂有些新奇,毕竟第一次见道尊这略微有些幼稚的一面。   不过祂生气归生气, 江颂的事情依旧样样都要经手, 水果剥皮, 屋舍整理,玩具清洁……   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只是在第二天,等祂把布偶老虎晾晒起来,回头却发现自己剥的橘子和葡萄江颂一点没动。   这像是一个讯号。   一个即将一刀两断的讯号。   古怪的焦虑又开始像虫子一样往商扶砚四肢百骸爬, 祂眼帘半垂,在光影下脸色白得惊人。   略微停顿一瞬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般转进内殿。   江颂在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是商扶砚花了很多心思布置的,祂知道自己的小妖怪干净又漂亮,总是不喜欢穿鞋,所以这儿哪哪都垫着软毯。   他爱精巧的小玩意, 商扶砚便恨不得搜罗出整个洪荒尊界存在的漂亮东西,费尽心思地讨他开心。   南面的书墙上摆着成千上万的话本,东南侧的乌木衣柜中挂着一寸万金的昂贵衣裳……   可他如今看都不看一眼,只拿了他最初的那几件东西。   养在金玉满堂里的鸟儿,现在抖抖被养好的翅膀,准备离开祂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商扶砚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目光突兀地落在江颂后颈处。   藏在祂影子里的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无数条细蛇般的影子往着江颂的方向挣扎,自相残杀,扭曲到变形。   歇斯底里的怒骂和尖叫在商扶砚耳边此起彼伏。   ——散情水没有用!   ——他还在念着那条该死的贱狗!   ——他要离开他要离开他要离开……   ——怎么办,会死的,怎么办……   耳边沉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显,商扶砚没有意识到自己瞳孔已经沁出了怪异的青色,整个人如同被溺在深海中那般喘不上气来。   一众癫狂的窃窃私语中,一道极不明晰的声音忽然说——   为什么不拔掉他的情根呢?   咻忽间,所有声响全都静谧了下去,商扶砚耳边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嗡鸣。   祂看见江颂若有所感般回头,与祂对上目光后说了一些话。   祂没怎么听清,却也大概知道,他又在说什么离开之类的话,言语之间总提到“李缘”两个字。   说什么责任,什么伴侣。   很吵。   商扶砚瞳孔中透不进去亮光,祂盯着江颂,忽然冷不丁的问他:“为什么不吃水果?”   这话叫那小妖怪愣怔了一下,而后略微不自在的飘开目光。   “现在还不饿。”   “你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忽略过去。”   江颂没有再说话。   沉默中,商扶砚目光又再次划过他的后颈。   那里藏着江颂的情根。   只要拔掉,他就不会怨憎,不会动心,情绪像风一样,干干净净地存在。   不会再拘泥于什么责任,对于情爱毫不在乎又享受得理所当然。   他不会再念着李缘,变得散漫而柔软,坦陈而自然的接受另一份情欲。   没有这个东西,并不会影响他什么。   甚至能让他少很多烦恼,叫他不必纠结他人的生老病死,永远保持着本心朝前走。   这对于江颂而言本就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不是吗?   影子里的东西开始肆虐泛滥,商扶砚浑身沁在阴影里,呼吸屏到近乎没有。   穿堂而过的风依旧很温柔,祂眼帘低压,一步,一步地迈向江颂。   祂在给他机会逃跑。   可是这个笨蛋的危机意识已经被腐化完全了,他跪坐在地上,身前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裳,还有一些零碎不值钱的小物件。   仰头和面色平静冷淡的商扶砚对视,江颂还一无所知地从自己小包袱里拿出果干,递给商扶砚。   “您别生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是李缘——”   “我不是他。”   商扶砚哑声打断江颂,很耐心的小妖怪也没有生气,慢吞吞地改口。   “我是想说,如果我是您的爱人,突然有一天,您有事外出,回来却发现另一个人取代了您的位置,您会作何感想呢?”   感想?   ——自然是将那不要脸的贱狗扒皮抽骨!挫骨扬灰!   恶念歇斯底里,祂面上却瞧不见什么情绪,淡淡地压低眼帘,贴着江颂而坐,带着些许眷恋轻轻埋入他颈侧。   “一定要离开吗?”   “……嗯。”   那犹豫半晌后的应声压断了商扶砚最后一点理智,祂唇瓣轻而又轻地贴在江颂脖颈处,指尖悄无声息地攀上他后颈,面色苍白似鬼。   “颂颂,留下来好不好?”   卑微的哀求让江颂眼睫颤了下,倒不是什么心动,只是有些局促,毕竟对他说这话的是他供奉了二十多年的神明。   他抿紧唇瓣绞尽脑汁的想说一些好听的话,但才张嘴,眼皮就忽然重若千金,思绪猛地被搅乱,意识陷入黑暗中的前一秒,他余光瞥见矮桌上的果酒。   鸭鸭好像跟他交代过很多遍,要留一些给道尊,说如果祂不喝就用嘴巴喂,念叨着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乱七八糟的回忆在某一瞬间猝然掉入黑暗中,迷迷糊糊间,江颂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听见有人在说话,像是隔着很厚很厚的屏障,他听不太清,只意识到有一道女声在激烈争执。   断断续续地,最后坏蛋被赶走,江颂被人很温柔很温柔的摸了摸。   有人在喊他“宝宝”。   江颂像是吃了一颗很甜的糖,嘴角扬起弧度,极为眷恋的蹭了蹭覆在头顶上的手,哼哼唧唧的撒娇。   “娘亲~”   尾音拖得很软,还缩缩挤挤,像是踩奶的猫猫般不断贴过去,整个蜷缩进商扶砚怀中。   ——   青雀觉得最近江颂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毕竟他和江颂接触很有限,内殿又被道尊设下禁制,平常根本没有人能接近那小妖怪。   让他心起惊疑的,是某次被召见,才踏进内殿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甜香。   青雀动作微顿,心下知晓这是青山蜗牛一族处在发情期独有的味道。   可江颂不是听说有伴侣吗?   按理说有伴侣的妖怪只会在伴侣身边才会如约迎来发情期,为什么现在……   “好了乖宝,青雀已经来了,把狗给他。”   沉哑的哄弄带着点急切,青雀屏息凝神,悄悄撩开眼皮瞥了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呼吸微窒。   只见衣裳凌乱的商扶砚领口大开,脖颈上印着牙印,胸口还有未曾褪去的抓痕,面色洇着极为靡烂的潮红,湿热的眸光沁着病态的痴迷。   祂紧紧贴着怀中的江颂,像是条濒临渴死的鱼,微微颤着抵在他颈侧重重嗅着他的气息。   倒是坐在祂腿上的江颂正常许多,赤脚晃着,抱着一条很小的小奶狗。   那小东西应该是被吓狠了,此刻夹着尾巴,昏头昏脑地埋在江颂怀里瑟瑟发抖。   又怂又可爱,江颂有些舍不得。   “我想养它。”   商扶砚瞳孔微颤,压低长眸极其恶毒的死死盯着那只狗。   昨天夜里不知道从哪来的蠢东西,呜呜咽咽地在窗外叫唤了许久,叫软在祂怀中浑身颤栗的江颂扯回了点思绪,吵着闹着的要去看。   结果就捡回来了这么个东西。   许是祂过度沉溺于情事,竟叫这蠢东西稀里糊涂的闯了进来。   啧。   商扶砚对它不耐烦到极致,却又不敢直接驳斥江颂,只得劝道:“它还很小,单独养是养不活的。”   江颂却听错了重点,眼前一亮。   “那就把它全家接过来。”   商扶砚:“……”   祂焦躁地捻着江颂的袖口,语气有些急促。   “颂颂,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会把它送走的。”   变卦的小妖怪有些心虚,“可是它真的很可爱,我很久以前就想养狗狗了……”   江颂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商扶砚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可怜得像是快碎了一样。   最终怜悯又占了上风,他轻轻叹气,想要亲自把小狗抱去给青雀。   可才挣扎了一下,商扶砚就气息混乱地重新贴紧他,顺手把他怀中的小狗拎起来,直直扔给青雀。   后者准确无误地接到,余光瞧见了江颂的模样。   眸光澄澈,气质干净柔和,若不是锁骨处密密麻麻的吻痕,一点都看不出他尴尬的处境。   青雀不敢多看,抱着那被吓晕的小狗,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粘腻的水声,混着极为下流的粗喘。   听得青雀面红耳赤,以着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内殿,也错过了那声荒唐的哀求——   “……看着我乖宝……”   “我也是可以套上项圈的……”   “……你养我就好。” 第133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3   江颂这次发情期过得比上一次还要荒唐。   他原本以为李缘已经很奇怪了, 没想到商扶砚更古怪,倒不说脾性,而是在情事上有许多他难以理解的地方。   就……就……   很奇怪!   生性老实, 见识又少的可怜小妖怪红着耳朵, 呆呆地把自己的脚又往被窝里藏了藏, 蜷缩成一个虾米状。   他正试图把脑子里那些画面给赶走之际, 忽然瞥到他藏在枕头底下的传音石闪了两下。   是季桐。   “颂颂,道尊在你身边吗?”   季桐声音压得很抵,搞得江颂也有些莫名紧张。   跟间谍接头似的,他从被窝钻出脑袋四处看了看, 这才极小声的应道:“没有,祂去给我拿吃的去了。”   季桐察觉到不对,“祂现在还事事躬亲的照顾你吗?”   “嗯嗯。”   和以往没什么差别,甚至更过分些, 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这点空闲时间还是因为江颂被祂弄得生气, 又踹又踢把人赶下床才得来的。   其中的暧昧自然不方便多说, 但季桐也能猜出几分,它声音严肃起来。   “那些剩下的散……呃, 草莓果酒给道尊喝了吗?”   “喝了喝了。”   江颂被闷得难受,从被窝里钻出来,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   他其实知道季桐改口之前想说什么,因为前几天他把果酒递给商扶砚的时候,对方古怪地停顿了一瞬。   祂没有直接喝掉,而是就着江颂的手握住那玉盅,拇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说那不是果酒, 是一种叫散情水的东西。   江颂自然是惊诧的,也是在那一瞬间想通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突然不喜欢李缘。   季桐一直很反对他和李缘在一起,这事他一直都知道,现在哄着他把散情水喂给道尊,肯定也是想故技重施,断了这场孽缘。   按理说江颂应该生气的,可那样的情绪才稍稍凝聚起来,下一秒又像是被风吹散般消弭于无痕。   他眨了眨眼,听见商扶砚问他:“你想要我喝吗?”   回过神的江颂眸光依旧灵动而漂亮,他毫无阴霾地抬头看商扶砚,像是局外之人很理智地分析道:“这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干涉。”   明明是一句很讲道理的话,商扶砚却咻忽间沉了眸色,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如果李缘在这里,你会给他喝吗?”   江颂顺着祂的话思考,很老实地说:“他不会喝。”   “砰”的一声,江颂手中的玉盅忽然碎了一地,但他的手却被保护得很好,半点酒液都没有沾到。   反应有些慢的小妖怪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商扶砚掐住下颌强行抬起,绷直脖颈承受着祂突如其来的吻。   依旧下流放荡,吞咽不及的涎水弄得江颂下颌一片狼藉,在他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商扶砚才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祂喘息很重,眼帘低低压着。   “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李缘?”   晕乎的江颂还在呼呼喘着气,脑子因为刚刚的缺氧,现在还在有些空白,哪里听见商扶砚这句自轻自贱的话。   但等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极重的酒香,有些像季桐送他的“草莓果酒”。   不过这个味道更浓,更烈,草莓的甜香几乎闻不到。   江颂心里若有所感,赤脚踩着软毯,转过拐角,一眼便瞧见了厅外花架下的商扶砚。   祂懒散地坐在秋千上,那本来是为江颂搭建的,做得很精致漂亮,月色清透如纱,拢在花草上,如梦似幻。   地上堆着许多歪歪倒倒的酒坛,江颂走过去时闻得都有些头晕。   “怎么醒了?”   商扶砚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松松压着眼帘,眸底的痴迷依旧病态得叫人毛骨悚然。   江颂却很习惯,挨着祂坐下,脚尖垫着草地,轻轻用力晃着秋千,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喝散情水呢?”   “想看看有没有作用。”   “有吗?”   江颂有些好奇的偏头看祂,似乎面前的存在不是与他日夜缠绵的爱人,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朋友。   咬着那两个字眼反复咀嚼,商扶砚喉口似乎都沁满了血腥气,祂古怪地扯了扯唇角,忽然凑过去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江颂的唇角。   不带任何情欲,甚至虔诚得像是信徒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江颂呼吸莫名颤了下,看着商扶砚低头抵在自己肩膀处,声音很轻地喊他。   “江颂。”   “嗯?”   “你杀了我吧。”   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祈求不亚于一声猝不及防的惊雷。   以至于江颂如今回想起来心尖都还会莫名冷跳,被传音石那头的季桐一连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对方在问他道尊喝了那果酒后有没有什么变化,江颂很老实的摇摇头。   “没有。”   “没有?!”   忽然拔高声音的季桐像是颇为头疼,在那边啪嗒啪嗒的走过来走过去,最终破罐子破摔似的,重新压低声音问他:“你想离开祂吗?”   这话问得江颂微微愣怔,又想起商扶砚那声濒临崩溃的祈求。   情爱的确是一个坏东西,叫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烂到了泥潭里。   这让江颂又莫名想到了李缘,顿时胸口又潮闷了几分。   他抿紧唇瓣,略微含糊的说:“都行。”   另一边的季桐直接把这句话对等成了同意,教他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式的分手。   当然,面对商扶砚这种变态,这个分手讲究的是一个技巧,需要不把祂逼入绝境,又叫祂不敢多加阻拦,其中拿捏的“度”很重要。   只要江颂能暂时远离商扶砚的掌控,它就能想办法让这小妖怪假死,然后偷偷把他藏进系统空间。   季桐算盘打得啪嗒作响,学着那狗血剧中的反派样式哼笑两声,沉浸在自己的超绝天才计划中许久后,才猛地想起来一件它忘记了许久的事儿——   江颂的情根!   它怎么能把这个忘了?!   火急火燎的小黄鸭扑腾着翅膀,绒毛乱飞之际急忙凑近传音石问道:“你的情根——”   “颂颂。”   季桐才挤出半句话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给突兀打断掉,明明语气平静到极致,但从西面八分涌来的杀意却像一只无形而恐怖的大手,猛地捏住它脖颈。   暴虐的戾气几乎要将它的核心处理器给碾碎掉,又在紧要关头咻忽松懈。   等季桐从那种极端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时,它面前的传音石已经被碾碎殆尽了。   另一边,江颂只来得及听见“情根”两个字,手中的东西就被商扶砚轻轻抽走。   “别这样趴着,不是胸口痛吗?”   祂伸手把江颂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垂眸细致而耐心地给他穿上鞋袜。   很寻常的动作,但碰在江颂皮肤上的指尖却凉得吓人,细看甚至在微微发抖,套个袜子都手滑了好几次。   江颂目光微暗,忽然出声:“你知道情根是什么吗?”   商扶砚所有动作顿时僵了一下,连着呼吸都屏了一瞬,但很快就全都被掩饰得干干净净。   祂偏头亲昵地蹭了蹭江颂的脸颊,若无其事的轻笑。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江颂声音依旧慢吞吞的,“刚刚和鸭鸭谈到了这个。”   说完这话他忽然仰头,眸光依旧干净漂亮,直直看着商扶砚,那眸底的审视如同悬在祂头顶的利剑。   极端的恐惧像是虫子一样爬满商扶砚的每一寸血肉,叫祂思绪都迟滞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江颂又仰倒在祂怀里满带遗憾道:“鸭鸭说像我这样笨的小妖怪是没有情根的。”   那一瞬间,商扶砚像是劫后余生的罪徒,收紧的瞳孔陡然放松,俯身下去吻江颂的时候,祂才发现祂自己的手脚都是僵麻的。   极好的掩饰住所有惊惧,祂声音温和平缓,哄着怀中的爱人。   “我们颂颂一点都不笨。”   “可是我没有情根……”   “没关系的乖宝。”   商扶砚连忙哄着,“这并不是缺陷,有或者没有都不会影响什么。”   骗子。   江颂藏在祂怀中的脸一点点咬紧了唇瓣。   他刚刚在撒谎,季桐从来不曾与他说过那样的话,相反,它总是耳提面命的提醒他保护好自己的情根。   这样的警醒很莫名其妙,因为洪荒尊界谁不知道这东西与灵魂共生,根本不可能被拔除,所以世人才会用散情水来当痴情人的解药。   怪不得他一夜之间松懈了那么多底线,抛弃了对伴侣的责任,毫无心理负担地成了一个负心汉。   更让他觉得沮丧的是,那点气恼才刚刚酝酿起来,又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心情依旧轻盈无比。   江颂微微蹙眉,努力生气,十分不快地张嘴狠狠咬在了商扶砚锁骨上。   “呃嗯!”   颤栗的闷哼听不出任何痛意,倒是下流得叫人面红耳赤。   发完火的江颂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商扶砚极其热衷于这种标记似的牙印。   甚至能因此获得远超承受阙值的快感,在情欲中崩溃得一塌糊涂。   他有些懊恼地松开,可下一秒就被商扶砚猛地按住后脑。   祂腰腹痉挛着剧烈发颤,喘着将自己的喉结抵在江颂唇边。   “乖宝,咬这里。” 第13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4   急切的渴求让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正处在极端不安中的商扶砚急需确定江颂的存在, 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好。   甚至咬断祂的脖颈都行。   对,咬断祂的脖颈……   像是吮咬猎物那般,撕开祂的血肉。   吃掉祂。   商扶砚因着自己的幻想兴奋到浑身发颤, 偏偏这个时候, 江颂又像是被引诱般, 先是用舌尖很轻很轻地舔了一下。   在商扶砚猛地屏息时, 他又极其恶劣的张嘴含住祂的喉结,齿间抵着皮肉,猝不及防地重重吮吻出痕迹——   “哈呃……”   那一瞬间,剧烈的刺激从尾椎骨直窜商扶砚头皮。   祂眼前都炸开了一阵白光, 瞳孔急剧收缩,呼吸高高吊起,面临彻底崩溃只差那么一点点之际,江颂忽然猝不及防地把祂推开。   这是个小小的报复。   商扶砚擅自主张拔掉他的情根, 强行圈养他的行为是很不可取的。   正常的爱情应该坦诚相待, 友好协商, 虽然之前和李缘在一起也没做到这样的标准,但江颂也花了些时间说服了自己。   可天有不测风云,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伴侣掰上正路,又被商扶砚打乱了所有节奏。   李缘被关押静思崖,他做错了事情, 这是他该受的惩罚,江颂觉得不冤。   季桐把他养大,一向反对他恋爱,说是会有什么孽缘,所以又骗又哄地叫他喝了散情水,江颂抱以理解。   而商扶砚, 救了他一命,又好吃好喝细致入微地照顾他,这是抹不掉的恩情,再加上整个洪荒尊界都由祂一手创造,他的爱人,以及所有亲朋好友都依托着祂存在,承着祂的恩情。   若自己真因那被拔除掉的情根就对祂恨之入骨,这不是忘恩负义,恃宠而骄吗?   江颂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确没受什么伤害,毕竟情根拔除他一点都不痛。   但代价也是有的,他丧失了对李缘的所有喜欢。   这对他的爱人不公平。   渡过发情期困扰的小妖怪理智而清晰的思考了一番,艰难地重新建立起那薄弱的忠贞。   没了情根也就这点麻烦,会变得散漫,对情欲坦荡而潇洒,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江颂觉得不太好。   他不希望自己做一个负心汉。   内心忧愁的小妖怪轻轻叹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躬紧脊背,大汗淋漓的商扶砚。   祂痛苦难耐,重重喘着,缓了一下才从一片空白中扯回点思绪,湿红着眼尾瞥向江颂。   “颂颂……”   “……过来。”   商扶砚眸底沁着极重的情欲,看得江颂有些犯怵。   但同时心里面又有些小小的生气,觉得商扶砚擅自主张拔掉他的情根,理应受到惩罚。   于是他微微抿紧唇瓣,动作慢吞吞的摘掉自己的发带,捻在手中一步一步朝着商扶砚走去。   那一天,商扶砚尝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仔细思考了很多天,江颂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当负心汉。   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是了。   不过也是因为喝了散情水,又遇情根被拔,再加上发情期,重重因素叠加,江颂觉得自己的过错并不是很多。   他脑袋是有点笨,但却不会自寻苦恼,独揽过错,那是一种很不健康的心理状态,鸭鸭教过他的。   至于自己一团糟的感情生活,他也细细捋了一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得和李缘坦白。   届时他如果生气,想要和他断绝关系,江颂也很理解,如果他不在乎这些,那江颂也愿意肩负起伴侣的责任。   事情讲究个先来后到,迟了一步的商扶砚自然得往后稍稍,当然,他觉得道尊心性摆在那儿,对于割舍一段关系也定是豁达的。   自觉严密谨慎的思考了一番,江颂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决定和商扶砚坦白。   这是一个比较严肃的话题,但他不想气氛搞得很难过,所以费尽心思起了个大早,去外面挑了一朵最漂亮的月季花。   折之前他很礼貌的问了月季树,对方随着风摇晃,枝桠轻轻压至他面前,尖刺都缩了回去。   江颂眉眼沁着笑,慢吞吞地说了声“谢谢”。   站在窗前的商扶砚勾了勾唇角,敛回指尖上的灵力,目光痴痴的粘在江颂身上。   看着他捧着花回来,在茶厅中忙来忙去,甚至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草莓果干都堆了出来。   像是在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   等布置好一切,他才飞奔着穿过小径,光影碎在他身上,叫他看起来像只会发光的开心猫猫。   商扶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心脏像是化在了糖水里。   祂站在原地,目光痴迷缱绻,等着江颂像往常那般扑到祂怀中。   可是没有。   江颂甚至连殿内都没踏足,站在长廊上与祂对视,笑得很是清朗干净。   “道尊,可以去趟茶厅吗?”   手臂已经微微抬起的商扶砚掩下心底的失望,挨近了之后注意到江颂的鞋沾了些灰。   这小妖怪向来爱干净整洁,停在这儿估计也只是不想弄脏地板而已。   商扶砚找到了原因,便没有再纠结这事,挨近江颂后想要牵他的手,但被躲开了。   “我手心有汗,不干净。”   江颂把手背在身后,笑得有些不自然,不等商扶砚开口,就自顾自地转身朝前走。   “我今天早上出门,发现园子里竟然有颗月季修出灵识了……”   他如往常那般闲聊,语气依旧轻快,可商扶砚目光瞥过江颂的手,一直没怎么说话。   待进了茶厅,祂也没有心思去看周遭的布置。   祂很想碰一碰江颂。   即便只是抓着他的衣袖也行。   可是距离才挨近一些,对方就避嫌似的拉开距离,抬手指了指堆满礼物的茶桌。   “您坐那儿。”   江颂已经很久没有用敬称了。   商扶砚眸光颤了下,声音有些哑:“颂颂?怎么了?”   “……嗯……就是,想要跟您说件事情。”   江颂斟酌着措辞,到底是辜负别人的感情,临到关头他还是免不了心虚。   支支吾吾了一下后,他才试图挤出剩下的话。   “我们——”   “你昨天不是说想去人间看看吗?”   商扶砚忽然打断江颂,祂眼帘半压,面上扯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急迫地伸手去紧紧牵住江颂。   肌肤相触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叫江颂思绪都跳了下。   “不——”   “人间不想去,那去蓬莱怎么样?”   商扶砚声音温柔,“或者南海,天山,哪都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颂颂。”   “可我不是想说这个。”   江颂定定看着祂,语速依旧慢吞吞的。   “我们这段很奇怪的关系应该结束掉。”   “……奇怪的关系?”   商扶砚垂眸,面色苍白,声音极轻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扯了扯唇角,问江颂:“什么奇怪的关系?”   “哪里奇怪?我们接吻,**,不就是夫妻吗?”   “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呢?江颂,你要我怎么办呢?”   祂声音逐渐沉哑发颤,眼尾如同沁血般,死死盯着江颂一步一步逼近他。   后者略微无措了下,而后很认真的抬头应道:“或许,你也可以拔掉你的情根试试。”   风声猛地停滞,商扶砚瞳孔缩成一个细点,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了寒潭中。   祂手脚僵冷到没有知觉,思绪空白一片的时候听见江颂语气如常地说:“我觉得应该挺有用的。”   毕竟有他这个例子在。   这个建议不含任何怪罪嘲讽的意思,是江颂觉得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但看商扶砚这副快碎了的模样,显然是想岔了。   心软的江颂连忙安慰祂,“你别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   可他越说,商扶砚的脸色就越苍白,眸光沁上水色,面上一派死气。   原本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也忽然阴云密布,风沙倾轧席卷,灰蒙蒙的天色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江颂莫名有些心慌,偏头看过去的视线还没敛回来,就听见商扶砚声音极轻地应他。   “好啊。”   他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把灵力凝成的匕首,凉意冻得江颂指尖微颤。   他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极为明晰的血肉穿透声,血点溅在江颂眉尾,他愣怔地眨了下眼,呆呆看着商扶砚握住他的手,硬生生将那柄匕首捅入胸腔中。   “情根大抵长在心脏上吧。”   商扶砚眼帘半压,祂贴紧江颂,怜爱至极地低头吻在他头顶,动作小心翼翼,可眸底的狰狞妒忌又像是掺了毒般,阴鸷扭曲。   祂很温柔的哄着被吓到的江颂,轻声说:“乖宝,别怕,把那团血肉挖出来,捣碎掉,就什么都好了。”   “你别生气……”   “……别离开我。”   那句卑微到极点的哀求叫江颂心尖重重颤了下,但积聚起来的情绪很快又重新消弭于无形。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略微苦恼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痛,也没有生死之分,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逼迫我。”   “……不是。”商扶砚声音哑得吓人。   祂浑身都在微微发颤,重重喘着,额头抵在江颂脖颈处,极为艰难的一字一句道:“会疼……”   “有虫子……在爬……骨头里……” 第135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5   断断续续的解释让江颂听得一头雾水, 下意识想安抚祂,但手扬到半空又突兀停下,最终蜷缩了下指尖, 又把手缩了回去。   开弓之箭哪有收回的道理, 鸭鸭说过, 当断则断, 否则纠纠缠缠,商扶砚和李缘两边都痛苦。   江颂垂眸抿紧唇瓣,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锋利的刀刃又往里没入了些。   商扶砚颤了颤眼睫,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覆着一层极重的死气,影子里的怪物成千上万,歇斯底里地在祂耳边斥骂尖叫。   责怪祂为什么不去死,蛊惑祂剖开胸腔把心上人藏进去。   那些东西吼着叫着, 或哭或笑, 或悲或惧, 最后又极为病态古怪的兴奋起来。   ——他要碰到心脏了……   ——挖出来……吃掉……哈啊!要被吃掉了!   ——吃掉就不会痛了。   被吃掉就不会痛了……   商扶砚躬紧脊背重重颤了下,眸底溺满痴迷, 祂死死咬住舌尖遏制住喉腔中的央求,竭尽全力地佯装正常,一点点松开江颂的手。   这副献祭者的姿态莫名让江颂心颤了下, 风声在那一刻都是停歇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两道起伏不一的呼吸声。   迟钝愚笨的小妖怪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帘低压,在某一瞬间手腕猛地用力——   “欻”的一声拔出了那柄匕首,头都不抬的把那东西甩出窗外。   “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江颂推开商扶砚, 抬头看祂,声音有些哑。   “您不该这样。”   祂应该高坐神龛,像最初见面那样,慈悲而平静,如松尖雪,天上月,带着淡漠的神性俯视祂创造的生灵。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满身欲念,病态偏激得几乎恨不得死在他手上。   这不对。   江颂愚笨而迟钝,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有些局促,目光飞快划过商扶砚血淋淋的心口,思绪像是被火燎到一般,看都不敢多看,同手同脚的转身就要走。   东西也不要了,急匆匆地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   然而一步都还没迈出去,他就被商扶砚重新拽住手腕,对方身上的温度凉意沁骨,冻得江颂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他脑袋懵懵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扶砚拽着手按进了一处滑腻温热的地方。   剧烈的跳动不断撞击他的掌心,江颂眨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陷入商扶砚的胸腔中,抵着祂的……心脏。   后者目光痴迷缱绻,急促地喘着,嘴角诡异地向上翘出了点弧度,诱哄似地,轻声说:“颂颂还在生气对不对,说离开只是吓我的,你怎么会离开我呢?”   “你不能的乖宝,你不能离开我的……”   商扶砚缩成细点的瞳孔剧烈颤着,被极端的恐惧和不安折磨到崩溃。   道歉就好了。   认错,惩罚,原谅。以往李缘做错事情便是这样。   他总是容易心软。   所以如果吃掉心脏还不够,那就剥皮抽筋,剔骨削肉,借此骗取那一丝怜悯。   然而慌神的商扶砚却少算了江颂的胆子,这个走了趟鬼域就被吓得缩回本相近乎一年的胆小鬼,现如今脑袋嗡鸣,望着自己血淋淋的手陷在别人胸腔中,握着别人鲜活的心脏……   “我……这……啊……”   江颂白着脸张嘴胡乱挤出几个字眼后,那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很丢脸的被吓晕过去。   之后他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噩梦,不是商扶砚空洞洞的胸口,就是李缘血淋淋的手腕,两人一左一右,眸色狰狞血腥,时而逼问时而祈求,要江颂做出选择。   慌乱无措的江颂被逼得泪眼汪汪,不过是往商扶砚那边多走了一步,李缘便古怪的勾了勾唇角,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喉咙——   “不要!!”   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江颂猛地挣醒,瞪大的瞳孔沁满恐惧,急促地喘着,手脚都在发凉。   “做噩梦了吗?”   汗湿的碎发被温柔的捋开,江颂发虚的视线才稍稍聚焦,便看见近在咫尺的商扶砚。   噩梦中的恐惧再次卷土重来,他应激似地猛地挥开商扶砚的手,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角落。   “走开!”   声音沙哑的江颂浑身都在轻轻发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体贴了,不断卷缩起身体擦着手,想要把黏附在皮肤上的触感抹干净。   季桐说得对,情爱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是孽债,是会把对方逼死的毒药。   眼底氤氲出水汽的江颂抿紧唇瓣,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可怜小猫,使劲憋着哭喘,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缝隙里。   商扶砚指尖还僵在半空中,细细颤着,半晌,祂指骨蜷缩痉挛了一下,僵硬至极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祂低低压着长眸,面色平静温缓的道歉。   江颂又往里缩了缩,眼眶湿红,白着脸色大滴大滴地掉眼泪,看都不敢看商扶砚。   针落可闻的寂静几乎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许久,商扶砚轻声说了句“好好休息”后才总算离开了这里。   江颂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两分,但往后好几日,他都如惊弓之鸟似的,生怕商扶砚又情绪失控。   甚至因为连着好几天做噩梦,导致灵力紊乱堵塞经脉,连日发热不退。   那几天整个昆仑山方圆千里都寂静如死水,万物如同被掐了咽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昆仑神殿更是,凤凰和青雀甚至连殿内都不敢踏足,缩回本相远远躲着。   江颂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等他迷迷糊糊地好了之后,发现商扶砚正常了许多。   以往目色痴重,情欲缠身的神明,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最开始那尊清雅肃穆的玉像,望向江颂的目光也愈发平静。   后来江颂才知道,商扶砚是真的剔除了祂自己的情根,试探数次终于确定下来的江颂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从床榻上跳下来,多日忧愁满满的眉眼如今重新变得干净清朗,目色清亮,极为高兴地凑到商扶砚面前。   “太好了,您真的没感觉吗?”   情绪寡淡的商扶砚眼帘半压,平静至极地伸手把江颂大开的衣领给整理好,从始至终没有碰到过他的皮肤,距离也把控得很好,没有过度疏远,也没有近到让江颂不适。   像是得体有礼的长辈那般,带着温和的宽容,极轻极缓地应着他:“嗯。”   “真好。”江颂欣慰的感叹一声。   商扶砚对此似乎有些无奈,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不必总是这样试探。”   衣衫单薄的江颂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后他是要离开这儿的,不确定好怎么能放心的走呢。   当然这些话也不好明说,他略微局促地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道歉后,立马溜之大吉。   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商扶砚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撩开眼皮看向被弄乱的床榻。   为了试探祂,那个笨蛋躲进内殿,叉开腿跪坐在床榻上,衣服半褪,领口挂在臂弯处,笔直修长的腿没有任何遮掩。   又羞又怯地学着话本上教的方式勾人,手段笨拙低劣至极,眼神清亮毫无媚意。   狐狸的作态,猫咪的性子。   商扶砚平静的眸底皲裂开一丝极为怪异的情绪,面上表情却极为冷淡,一步一步迈至床榻之前。   被褥上还沾着他的气息。   被坐过的……   贴着他皮肤……   祂的猫猫……蹭过……   商扶砚呼吸猝然加重,瞳孔猛地翻涌出极为病态的痴迷,祂躬紧脊背凑近,很重很重地嗅闻了一下。   极端的兴奋刺激得祂头皮发麻,腰腹发酸到打颤,扣在床榻边缘的手青筋暴突,瞳孔甚至都失焦了一瞬。   那副下流浪荡的模样,哪里有在江颂面前的半分端庄克制。   可惜被骗过头的小妖怪愚笨又迟钝,还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胆子小,忘性也大,加上没了情根后,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把和商扶砚之间的矛盾忘得干干净净。   当然,走还是得走的,好不容易解开两人之间的情感纠缠,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   而且季桐催了很多次,那急脾气的小黄鸭恨不得冲上昆仑神殿把他扛走。   江颂对此哭笑不得,再三确认商扶砚的确不需要他后,他才准备第二次告别。   因为第一次实在是糟糕,所以江颂还是免不了忐忑,但结果事情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坐在花架下看书的商扶砚再次听到他要离开后,也只是短暂的愣怔了一下,不过祂很快就回了神,表情没怎么变,依旧平静淡漠,压着长眸冷淡的点了点头。   江颂见状松了口气,眉眼沁上笑意,跟出门打猎的猫猫一样,斜挎着自己的小布包,走远后又转身欢快地朝商扶砚摆了摆手,很大声地说会回来看祂。   但商扶砚没抬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江颂动作微顿,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后来一路走出昆仑山,他心底那点莫名的失落才总算散干净。   心情重新明媚起来时,江颂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颂颂。”   步伐冷不丁的顿住,江颂呆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真的是李缘。 第136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6   猝不及防的重逢让江颂又惊又喜, 但又犯了难。   季桐很不喜欢李缘,把他带回去肯定会弄得鸡飞狗跳,最后没办法, 他只能带着人去昆仑山下的云栖城先住着。   起初他盘算着, 先住客栈, 隔天再去挑个小院子买下来, 毕竟作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妖怪,是不能委屈自己的伴侣的。   江颂很有一家之主的做派,结果进了云栖城晕头撞向,客栈都还没找到, 李缘就已经买下了一座顶顶漂亮的院子。   不大,白墙青瓦,窗明几净,小天井栽着几竿青竹, 石缸睡莲, 檐下悬着风铃, 一眼就能看得干干净净。   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里头的家具和物件全都是崭新的,看样子就不便宜。   江颂想不通这么点时间李缘是怎么做到的,结果一转头就瞧见那清贵脱俗的祭月仙尊面无表情的掏出一袋灵玉。   那是比灵石更加昂贵的东西, 一小块的价值就足够数十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他顺手给出去的那点,是寻常人家十辈子都攒不到的巨额财富。   而这仅是支付给一个送菜的老伯。   江颂:“……”   怪不得。   一辈子被玉山道观供养的祭月仙尊,哪有对金钱的认知。   这样过日子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等关起门后,江颂拉住李缘,神色十分认真的与他说:“咱们得勤俭节约, 像你那样乱花钱是不对的。”   他掰着手指头教他人间的金钱如何衡量,第一次有机会在李缘面前摆弄自己的学识,江颂暗戳戳的得意。   说完还学着李缘之前的模样,装模做样地压着眼皮,冷冷淡淡地问他:“懂了吗?”   “嗯。”   李缘忍笑,心都快被可爱化了,眸底的痴迷愈发粘腻病态。   他俯身亲了亲江颂唇角,轻声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就将自己的玉佩塞进江颂手里,说是出门匆忙,带的东西不多,以后回了玉山道观,必不会叫江颂住得这般简陋。   随后他拎着菜进了厨房,留在原地的江颂好奇地往那玉佩里的储物空间看了看。   结果被那望不到头的灵玉震撼到久久无言,更不用说其中还有无数天财地宝,灵丹妙药,琳琅满目到看得人目不暇接。   就这还说带的东西不多。   江颂:“……”   他恍恍惚惚的抬头,捧着那玉佩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样,噔噔噔地跑回里屋。   得找个地方把这东西放起来。   匆匆忙忙的小妖怪一阵倒腾,根本没注意到进了厨房的“李缘”在刹那之间便崩解成一团难以言喻的怪物。   像是成百上千的黑色细蛇缠绕堆积,每一只都在尖叫嘶吼着想要脱离出去,扯断身体掉在地上,又扭曲挣扎着往江颂所在的方向爬。   但往往没爬多远,就被其他存在一哄而上的绞杀碾碎。   ——好可爱……吃掉他!   ——我的宝宝猫,怎么能那么可爱……   ——怎么办……怎么办……   ——呜……好兴奋……快要死掉了……小猫颂颂快来救救我……   人耳无法听见的痴语密密麻麻,癫狂且恐怖,然而当下一秒主屋传来江颂的声音时,所有或歇斯底里或低喃痴语的存在,全都不约而同的迅速噤声。   细蛇堆积纠缠出来的怪物眨眼又恢复成了李缘的模样,青色的长眸瞧不见眼白和瞳孔,像是嵌着怪异的琉璃,僵硬地转了转后哑声应道:“怎么了乖宝?”   “不要甜粥!”   主屋的江颂正忙着整理衣柜,把裁缝铺送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头也不抬地扬声道:“也不要加盐!”   他吩咐得很是理直气壮,也没有在商扶砚面前那若有若无的疏离,对着李缘,他那点被养出来的脾气总是不经意间袒露出来。   吃饭是要哄的,睡觉是要抱的,心情不好时就哼哼唧唧地小发脾气,心情好时恨不得扒拉着李缘亲上几十口。   完全是小猫脾气。   从记忆中窥探到的东西像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李缘”一边嫉妒到身形都近乎溃散,一边又略微僵硬地调整面部表情,细致入微的模仿了那仙尊的一切。   祂想,祂本来就应该是李缘。   同样是恶欲的凝结体,祂和李缘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是不是商扶砚主动剔除的而已。   李缘被祂主动从神魂撕裂出去,成了承载祂七情六欲的载体。   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吞噬了他,导致商扶砚道心出现裂痕,本就肆虐的恶欲瞬间疯长,藏于祂影子中,成了祂束手无策的顽疾。   商扶砚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李缘,没关系,祂愿意。   颤着指尖抚上自己的眉眼,“李缘”勾了勾唇角,眸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祂是李缘,是江颂的丈夫。   那一瞬间,所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全都消失殆尽,李缘压着眼皮,端着白粥转身离开厨房。   而与此同时,昆仑神殿依旧如往日那般风平浪静。   江颂已经走了四个时辰了,太阳从东边挂到了西边,风似乎都沉闷了下来。   商扶砚依旧坐在花架下,眸光微垂,手中的书从早上就没再翻过。   祂知道影子里的那个怪物跑了,并且卑劣至极的伪装成李缘,他们去了人间,买了宅院,住同一个屋子,像是所有寻常的夫妻那样。   江颂不再拘谨小心,甚至有些像坏脾气的小猫,吃饭都腻在丈夫怀中,一边瞧话本一边张嘴含住递到嘴边的木勺。   这种不健康的习惯李缘纠正了许多次,但每次一说这小坏蛋就呜呜哇哇地打断他,甚至伸手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说话。   但在商扶砚面前就不会这样,就连发情期最迷糊的那几天,他都很乖很乖。   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在此刻如同一把生锈的顿刀,极为缓慢地一寸一寸刮开祂苦苦遮掩的假象。   江颂从来没有爱过祂。   商扶砚颤了下眼睫,在血色的残阳中,面色苍白到极点。   祂与“李缘”共感共视,知道被抱进浴池的小妖怪开始犯困,眼皮耷拉着,被亲狠了也只会慢吞吞地小发脾气。   但他总是很容易被哄好,听着李缘说静思崖如何苦寒后又一副心疼的样子,但很快他表情又严肃起来,气哼哼地踹了李缘一脚。   “活该!做错事情就应该被罚,谁叫你因为嫉妒刻意针对别人。”   说起这个江颂就来气,澡也不泡了,跟条难抓的小鱼似的,扑腾着就要爬出浴池。   还是李缘求着哄着才把人安抚下来,又是认错又是道歉,最后红着眼眶埋在江颂颈侧哑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很害怕。”   “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你的目光,比起我来,他们年轻,鲜活,与你总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我害怕你会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和他们比起来,沉闷无趣得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厌烦我,最后……丢掉我。”   李缘声音都在发颤,可怜卑微得像是快碎了一般,听得江颂心口酸涩,虽然那情绪散得很快,但也足够叫这小妖怪心软了。   他轻轻拧眉叹气一声,伸手抱住李缘,下颌搭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我不会丢掉你的,你是我的伴侣,我会对你负责,你也不要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以后不许再做坏事了,否则……”   江颂佯装凶残的哼唧两声,装模做样地咬了李缘一口,威胁他说:“我就去找其他——”   “不要!”   李缘猛地打断江颂,急切惊惧地抱紧他,气息惊颤着,“不会了,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别说那样的话……别吓我,颂颂。”   连声的哀求让江颂愈发心软,他收了齿尖,换上了一个吻。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耐心地安抚了好一会儿后,江颂又想起来自己和商扶砚的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瞒着的话肯定不行。   犹犹豫豫半晌,他才很小声地开口:“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李缘温柔地应着。   江颂心里紧张,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了他和商扶砚的事情,掩耳盗铃的捂着眼睛不敢看李缘,十分心虚地表示选择权在他手上,是要继续当他的伴侣还是离开,都由着他。   后者一声不啃,许久,才声音极哑地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那,你喜欢过祂吗?”   刹那之间,数千里之外的神明也跟着一同屏息凝神起来,木制的花架被捏碎,商扶砚脊背绷紧僵硬到发颤。   祂如同在等待审判般,空洞的眸光渐渐聚焦,思绪绷紧到了极致,透过“李缘”的眼睛死死盯着江颂。   一无所知的小妖怪被问得愣怔了一下,然后仔细思考一番,但他喝了散情水,又被拔了情根,别说对商扶砚了,就连对李缘的感觉都忘得干干净净,上哪里去找动心的证据。   但如今李缘就在他面前,要是回答喜欢,这家伙说不定真能欺师灭祖地提剑杀回昆仑神殿去。   所以综合考量一番,江颂压下满腔心虚,底气不怎么足,说:“没有。”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道尊。” 第137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7   绷紧的思绪猝然断裂, 李缘耳边甚至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尖锐的嗡鸣。   恍惚之间祂听到有人在不断重重喘息,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弃犬。   李缘视线很快就清明起来,浴池雾气缭绕, 坐在祂怀中的江颂浑身粉白, 眸光清亮, 略微忐忑紧张地与祂对视。   被丢掉的不是祂。   崩溃到形体溃散的也不是祂。   祂是李缘, 是江颂的丈夫,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勾了勾唇角,洇在雾气中的李缘莫名像只妖异的恶鬼,祂怜惜不已的低头与江颂抵着鼻尖蹭了蹭。   语气泛着一种极为怪异的粘腻与痴热, 哄着他:“没关系的乖宝,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都是那些心思肮脏的贱狗在故意勾引,恶心下贱,不择手段的爬床, 我们心肝儿才是受害者。”   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于偏颇。   江颂微微拧眉, 正想纠正, 但才张嘴就被李缘正正吻住,所有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水声淫靡, 情欲肆虐。   再从浴池出去时,江颂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   他披着李缘的外袍,被祂托抱在怀中, 懒洋洋得像是没骨头的猫儿,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月色清透明亮,神色餍足的李缘俯身吻在江颂眉心处,目光痴热眷恋地看了许久。   直至外间风声渐烈,虫鸣鸟叫悉数消失得干干净净,诡异的死寂突兀蔓延开来。   江颂若有所感, 眉心微微蹙出了点痕迹,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地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看得李缘忍不住轻笑一声,心口酸软。   祂伸手轻轻碰了碰江颂的发丝,低声说:“待会见,颂颂。”   熟睡的小妖怪呼吸均匀,并不知道外间的厮杀如何血腥,更不知道那身形溃散,崩溃恶堕的神明主动吞噬了自己的欲念,将神魂塞进了祂一向憎恶妒忌的躯壳当中,笨拙地模仿李缘的一切。   仅仅一门之隔,浑身血迹斑驳的商扶砚捂住自己血淋淋的脸,躬紧腰背重重喘着,于月色下剧烈发着抖。   祂恨极了这张脸。   可偏偏又只能成为李缘。   许久,商扶砚才勉强收敛住情绪,被抓烂的脸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与李缘别无二致。   江颂喜欢谁,祂就会是谁。   既然商扶砚得不到他的喜欢,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祂现在是李缘。   祂才是李缘!   猩红的唇角颤栗着扬出弧度,病态到了极致。   那一刻,李缘真正“杀死”了商扶砚。   树荫中未开智的鸟儿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听着屋门被重新关紧,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临近天明才重新归于安静。   第二天,直至太阳快落山江颂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他浑身光溜溜的,锁骨处的吻痕密密麻麻,胸口也有些发红破皮,整个人蒙松着眼还在晃神时,就被李缘抱到了怀中。   “乖宝,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会睡不着的。”   祂蹭了蹭江颂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抵在那软肉上,呼出来的气息弄得江颂有些痒。   他哼唧着往后仰头,试图与李缘拉开距离,脚上也不安分,扑腾着踹了人家一脚。   “都怪你!都叫你不要弄了,还一直不听话。”   气呼呼的小妖怪倒打一耙,丝毫不提自己贪心点火的事儿。   明明是他翻坐在自己腰腹上,又扭又蹭,哼哼唧唧地撒娇。   那软绵的语调到现在都还烧得李缘口干舌燥,祂呼吸粗重了几分,眸底粘腻的痴迷渗着极为诡异的病热。   “乖宝……”   “……别这样撒娇。”   江颂:“???”   他在骂人,哪里撒娇?   莫名其妙的小妖怪微微拧眉,光溜溜地倒在床榻上,抬脚踩在李缘胸口,泄愤似的欺负祂。   “我没有撒娇,我在生气,生气你懂吗?”   他着重强调那两个字,脚下跟着用力,想要身体力行地践行自己的确没有在撒娇。   可下一秒,李缘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眼神亮得极为恐怖,面上也渐渐洇出了潮红。   “别踩在这里心肝儿。”   那声音哑得吓人,后知后觉的江颂动作猛地僵住,突然觉得身体凉飕飕的。   他还在没穿衣服。   江颂浑身气势一下子没了,朝着李缘尴尬的笑笑,扯过旁边的被子想要盖住身体。   但还是没逃过。   许是因为近乎一年没有见面,李缘比起之前还要黏人的多,情事上也很过分,那些下流的癖好总是让江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日子过得不知昏天暗地,荒唐得让江颂都怀疑李缘是不是妖怪变的,正处在发情期,才会像这样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事情。   像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江颂痛定思痛,决定带领自家伴侣戒欲!   首先第一步,出门透气。   来了云栖城一个多月,两人院门都没踏出过一步,正好过两天就是极为盛大的烬生祭。   那是庆祝神明从混沌余烬中诞生的祭典,是整个洪荒尊界最为重要的节日。   江颂还从来没有去过,所以头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在被窝里滚来滚去,被李缘抓到怀中才乖下来。   “一定要去吗?”埋在他颈窝的仙尊有些不情愿。   江颂抱抱祂,连哄带骗的说:“我们就去一会会,看一下下就回来。”   “真的?”   “嗯嗯。”   应声的江颂表情严肃,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可第二天,玩疯了的江颂一直到晚上都还没尽兴,他提着鲤鱼花灯,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长安大街上左窜右跳。   李缘在后面紧紧牵着他的手,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极为烦躁,眸底满是阴翳。   好烦。   好多东西占据了他的目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头了。   李缘袖口之下的指尖神经质地发着抖,不自知地扣弄着掌心。   祂感觉好多人都在偷看江颂,即便祂遮掩了两人的样貌,旁人并不会多加注意,可总还是有人与他搭话。   江颂总是在笑,眸光漂亮又干净。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凑上来的贱狗想要干什么。   明明那些人眼里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们笑。   极端的妒忌如同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心脏爬至喉口,古怪的疼痒叫李缘恨不得把整个脖颈挠烂。   祂呼吸逐渐发沉,耳边炸开嗡鸣之际,江颂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李缘苍白到极点的脸色,以及祂眸底洇开的杀意。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发走那纠缠不休的富家子,连拖带拽地把李缘按进小巷,踮着脚又亲又哄。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不要生气,也不许伤害别人,他只是问路而已。”   “……他送你香囊。”   如今人间好龙阳之癖的人也不在少数,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与姑娘家表达心意一样,遇见喜欢的可送上香囊,两者有意再过媒妁之言。   那富家公子也是个莽的,明明江颂后面牵着一个人,偏偏他跟没看见似的,明目张胆的来挖墙角。   江颂轻轻叹气,安抚似的亲了亲李缘的嘴角,小声哄祂。   “我又没有接,况且……”   “……我只要你的香囊。”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含笑,尾音上扬,眉目间沁着情意,乖软得不可思议。   世界好像在那一刻突兀寂静下来,人声鼎沸的喧闹似乎离得很远,远到李缘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心脏还在活着。   祂神色愣怔地与江颂对视,眼睫颤了下,在巷外天空中炸开硕大的花火时,祂如同疯了般急切的吻住江颂。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极为下流的吞咽声,唇舌牵连着分开一瞬又纠缠在一起,颤栗间的低语粘腻到了极点。   江颂被弄得几乎有些站不稳,被抵在墙壁上艰难喘息时,湿漉漉的眸光瞧见巷口忽然出现了一只浑身炸毛的……小黄鸭?   江颂:“!!!”   他如梦惊醒,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将埋在他颈侧舔吻的李缘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可季桐已经看见了。   它眼里似乎都在冒火,风一吹,软乎乎的绒毛又掉了几根,咬牙切齿。   “江颂,过来。”   羞到头顶都快冒烟的小妖怪踌躇了一下,把李缘扒拉到自己身后,犹犹豫豫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季桐面前。   “鸭鸭,我能解释的……”   ——   半个时辰后,季桐坐在了江颂家的小院里。   李缘于它对面坐着,眼帘半压,情绪寡淡,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杯沿处。   季桐能看出来祂现在极其不耐烦,却碍于江颂一再收敛威压。   面上装得这般冷淡自然,实则已经快嫉妒疯了吧。   季桐心底嗤笑,有恃无恐的喝了口茶,安静中,终于是江颂有些受不了,把李缘推进里屋,试图跟季桐再解释一番。   但后者眼都不抬,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鸭鸭……”   江颂有些沮丧,委屈巴巴的,小声说:“他对我很好,况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得对他负责。”   “负责?你付得起这个责吗?”季桐恨铁不成钢。   它就想不通了,散情水喝了,情根拔了,怎么还和这狗东西纠缠在一起呢?   况且,况且……   季桐越想越心急火燎,实在忍不住,扒拉着江颂脑袋,凑到他耳边,用着气音极小声地与他说:“他根本不是李缘。”   “颂颂,李缘他,他……”   支支吾吾半天,季桐破罐子破摔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寂灭了。” 第138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8   可江颂哪里会信这种话, 毕竟李缘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他面前转悠了一个多月,无论是习惯,性格, 还是一些小动作, 都与之前毫无区别。   怎么可能是假的。   见他满目狐疑, 季桐急得直上火, 扑腾着翅膀低声道:“我没骗你!颂颂,听话,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这个问题江颂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可每次季桐都神色复杂, 欲言又止,仿佛被下了什么禁令,致使它吐不出半个原因。   这次也同样,江颂一反问它就卡壳, 急到原地打转, 绒毛乱飞, 最终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他会害死你的。”   “鸭鸭……”   老生常谈的理由让江颂有些无奈,因为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 无非是情爱是个坏东西,能蒙蔽人双眼,叫人眼盲心瞎, 分不清好坏。   按它的观念来说,上头了对方哪哪都好,可等新鲜感不再,从两看生厌再到形同陌路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江颂觉得李缘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慢吞吞地摸了摸季桐的脑袋,温声劝道:“你相信我,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考察考察他的人品,怎么样?”   季桐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才抬头,目光就猛地和里屋的人撞在一起。   李缘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门,颀长的身影陷在晦暗中,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冷冷淡淡地压着眼皮,漆黑的长眸如同一滩死水,漫不经心地与它对视。   刹那之间,徐徐而过的凉风像是无形的刀子,正正抵在季桐喉口,极端的恐惧让它这个非生命物体都在隐隐颤栗。   江颂若有所感,顺着它的目光回头时,面前桌子上的小黄鸭忽然怪叫一声,然后“欻”的一下藏进他怀中,埋着头翘着屁股大喊:“颂颂,他威胁我!”   被告状的李缘:“……”   “你别吓它。”   江颂有些好笑的用衣服盖住季桐的脑袋,动作之间的亲昵让李缘看得脊骨泛痒发疼。   祂古怪地掐着指腹,试图忽略那种虫咬蚁噬的焦躁,佯装正常地走到江颂旁边,声音有些沉哑。   “我没有。”   “颂颂他有!他就是吓我了!”   季桐炸毛,嘎嘎乱叫,看得李缘眼神更冷,夹在中间的江颂头都大了。   和稀泥似的把这件事带过去,结果等休息的时候季桐又杵在门口,义正言辞。   “没成婚怎么能同寝而居呢?这不吉利!”   埋在江颂颈侧平缓情绪的李缘猛地抬眼,那作妖的小黄鸭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冷不丁从门槛上栽了下去。   脑袋砸在地上的时候它忽然灵机一动,棒打鸳鸯最狠的方式无非是血海深仇。   恰好它是团数据,躯壳却随时可舍弃。   既然如此……   一跟头翻起来的季桐眸底忽然划过一丝决绝,在江颂即将转头时,它忽然低头扯裂自己的翅膀,假装被掀飞出去,叫声极为惨烈。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在半秒之间,情绪极为烦躁的李缘也没预料到它会突如其来的诬陷,以至于江颂回头瞧见的便是砸在地上血淋淋的季桐。   “鸭鸭!”   他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冲过去,从乾坤袋中拿丹药时手都是抖的。   “没事没事,我在这儿,不会有事儿的。”   “颂颂……”   吃掉一颗丹药的季桐假模假样地咳出一口血,瘫软在江颂手心中,一副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绿茶作态。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就这样——”   “我没有。”   快要忍耐到极限的李缘第二次否认,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茬。   季桐十分应景地瑟缩了一下,又“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它还十分讲究,知道把脑袋伸出去不弄脏江颂的手。   后者被这变故弄得慌了神,心里面的天平已经往季桐这边偏了些许,毕竟他一直很清楚李缘过于病态的占有欲。   所以再站起来时,江颂脸色冷了几分。   “我先去书房睡吧。”   “颂颂!”   李缘声音猛地哑了下去,祂脸色隐隐泛白,气息急促地拽住江颂,连声解释:“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我真的没有。”   “算了颂颂。”   季桐重重喘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的。”   可它说这话时,身上绒毛被血黏成一缕一缕的,颇为狼狈可怜,看得江颂心口愈发气闷。   他抿紧唇瓣,甩开李缘的手,声音艰涩。   “我现在情绪不太好,暂且分析不出来谁在撒谎,所以今天晚上先分开休息,不然待在这儿我会和你吵架。”   江颂克制着情绪,尽量把意思表达清楚,可李缘却只听到了“分开”,应激似的,反应极大。   “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受惩罚?”   “这不是惩罚,只是我们需要相互冷静一下。”   江颂拧眉解释,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耐心了,可李缘还是看出了他藏在眼底的疲惫。   那往往是伴侣开始厌烦的前兆。   祂看过的。   在昆仑神殿,江颂准备与祂断绝关系的时候便是这样。   他又要走!   他又要把祂丢掉!!   皮肉底下的虫子又开始卷土重来,李缘咬紧牙根,缩成细点的瞳孔沁着血。   明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祂还在欲盖弥彰,僵硬地朝江颂扯出一个乖顺的笑。   “对不起乖宝,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祂气息急促地拽住江颂袖口,无措到极点,“我会乖的,你别走,我不会再这样了,求求你……”   那空洞洞的目光和极为诡异的祈求,让季桐看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凉到几乎叫出声来。   然而江颂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甚至开始动摇心软,最后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后,他还是踮脚用脑袋去蹭了蹭李缘颈窝。   后者脊背重重颤了下,呼吸碎乱不安,紧紧拽住江颂袖口,埋进他颈侧大口喘息,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触到了水。   太诡异了。   江颂难道就没有发现李缘对他的依赖程度已经连病态都不足以形容了吗?   那种样子,分明就是扎根在江颂身上的寄生种,完全依存着他而活。   怪不得后面江颂一直不愿意接受道尊,这种病态的索取,和慢性谋杀有什么区别?   季桐又想起苏念的嘱托,一时之间更是气得炸毛,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它要用自己诈死,来彻底断了江颂和商扶砚之间的可能。   最好能把商扶砚逼死。   不然死的就会是江颂了。   满心忧虑的季桐内心沉重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这场“寄生”中,江颂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看似乖巧老实的小妖怪,其实更像那个病态而不自知的捕猎者,以着一种天真的姿态,织网裹杀从天上掉下来的月亮。   他顺其自然又坦荡包容,从不会自寻苦恼,始终明心静气,良善正直,但同样,他也愚笨固执,总是能稀里糊涂的心软。   包括这次,气还没撒出来,就被怜惜冲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是没能分房。   毛毛被洗得香香软软的季桐缩在自己窝里,咬牙切齿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它被放到了客房中,以往它都是和江颂住同一个屋子的!   它就说情爱是个坏东西!   贼心不死的季桐在之后的日子里依旧持之不懈,但奈何污蔑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   毕竟李缘稍稍起点心思,就能独绝掉那些小动作,甚至还能反将一军,沉默着将自己塑造成被针对的“老实人”。   对此季桐简直被气得跳脚,风一吹,身上的绒毛又开始唰唰唰的掉。   正在给江颂剥橘子的李缘眸底洇出不耐,指尖微动,穿堂而过的风瞬间改了方向,甚至包圆了季桐,卷着那些乱飞的绒毛往它眼睛鼻孔嘴巴里塞,呛得季桐连连咳嗽。   彼时江颂正在浴房里洗澡,被欺压的小黄鸭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的直接撕破了脸面。   “你不能和江颂在一起。”   季桐扯出塞到嘴里的绒毛,瞳孔因为高度戒备已经显出了些许代码流转的痕迹。   李缘却对此毫无反应,毕竟祂早就知道了这东西不属于活物,构造精密,能源奇特,若是花费一番心思,祂自己也能复刻出原模原样的来。   迟迟没有动手,一是顾忌着江颂,二是祂着实好奇这丑东西的目的。   但它又不属于生灵,没有魂魄,所以根本无法靠搜魂得知真相,强行破译代码,又会使得这团机械造物完全损毁。   那样和杀了季桐没什么区别。   虽然祂早就恨不得将这蠢货挫骨扬灰,可万般嫉妒,千般怨恨,终究还是不敢。   江颂视它为家人,祂没有任何胆量去赌。   垂眸细致的将橘瓣上的白络一点点剥掉,李缘把季桐的话当成耳旁风,根本不想理它。   可这蠢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祂的底线,甚至大言不惭的低嗤道:“你会害死他的!”   风在那瞬间死寂下来,陡然冷凝下来的气氛使得周遭地板上都蔓延开了一层细小的冰晶。   季桐被那动静吓得毛骨悚然,却仍旧固执的挺在原地。   它敛了所有生物拟态,代码流转的眼睛与李缘正正对视。   “我会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第139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9   “砰”的一声, 季桐被猛地砸在墙上,凹陷下去的裂痕触目惊心。   已经完全被代码侵染的身体并不会感到疼痛,但核心中枢却仍旧会因为那超过承受阙值的危险而失控预警。   尖锐的爆鸣声响在耳边, 季桐却恍若未觉, 甚至找到了一个逼商扶砚杀死它的绝佳方法。   模拟情绪的代码模块已经完全损毁, 它来不及调试出高兴, 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直视李缘。   或许该称祂为商扶砚。   季桐面无表情,“你自己清楚,江颂并不爱你。”   “闭嘴!”   尖锐暴虐的杀意瞬间席卷至季桐面前, 青色的石板顷刻间爆裂炸开,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脸色极差的商扶砚眸底沁出血意,死死盯着季桐,“一个处心积虑的废铜烂铁,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大可以试试。”   季桐咬牙与祂直视, 身体因为极端的压力崩裂出缝隙, 但它依旧在不断试图挑衅商扶砚,在祂憎恶的目光中僵硬地冷笑一声。   “看看是我先死, 还是江颂先知道你杀了李缘。”   那瞬间,商扶砚思绪猛地沁上一阵极端的凉意,瞳孔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了下。   季桐知道。   它会告诉江颂真相的。   它会告诉江颂是祂杀了李缘!!   可李缘本来就是祂……不……不!不是!!是祂本来就是李缘!   祂才是李缘!   商扶砚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极端的恐惧顷刻间便攥住了祂的一切思绪。   江颂并不爱祂。   一切只是出于责任。   如果连那点责任都没了……   “……他会恨你,怨你,与你生死不相往来,会斩断与你的一切联系,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爱人, 他会与其他人接吻,成亲,生子。”   季桐声音平板机械,攥着商扶砚的逆鳞大肆放纵,它冷眼看着那人面色愈发苍白,踩着满地废墟一步一步踏向商扶砚。   “这才是他本来应该有的人生,你的存在只会毁了他,你杀了他的爱人,将他禁锢在这方寸天地,刻意诱骗哄弄,逼他依赖你,离不开你。”   “商扶砚,你自私,阴暗,妒忌心强盛,掌控欲病态,你明明只会让江颂一味地包容,逼他让步,除此之外呢?你为江颂做了什么?能给他带来什么?灾难吗?”   最后那三个字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苦心遮掩的东西如今被连骨带皮地掀开,袒露出来的肮脏叫商扶砚面如死灰。   “没有……”   “我没有……”   从喉腔中挤出来的气音嘶哑怪异至极,商扶砚却半点不自知,指尖重重扣着掌心,急喘的呼吸又碎又乱。   祂空洞洞的目光慌乱至极的盯向季桐,后者视若无睹,怨气发泄完后转身就朝着浴房的方向走。   它要去带走江颂。   它要把江颂从祂身边抢走!   不可以……不可以……   商扶砚神经质的颤着指尖,咬破的唇瓣往外渗血,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猩红妖异得像是只濒死的恶鬼。   祂踉跄着站起来,在季桐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时,猛地扭曲空间隔空将它攥到了手里。   不能杀它,那就重新解构它的组件,人为删除关于李缘的记忆,甚至可以模拟它的运行机理,强行塞入新的认知。   之前因为顾及江颂,祂一直在试图用祂爱人喜欢的方式去获得他家人的认可。   但既然毫无作用,甚至适得其反,那为什么还要固步自封呢?   商扶砚颤着呼吸,因为处在极端的焦躁情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长廊外边的脚步声。   祂指尖急迫地按在季桐脖颈处,灵力逸散开的那瞬间,季桐猛地屏息回收核心中枢能源,强行积聚以打开逃逸通道。   同时它还极为夸张地惨叫一声,精准计算了江颂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利用所有剩余能源与商扶砚窥探进来的灵力殊死一搏。   “噗呲”一声细微的声响,鲜血喷溅在商扶砚衣服上,祂指尖碰触的脖颈凭空被撕裂,气管直接断开,速度快到连商扶砚都没反应过来。   “鸭鸭……”   一道惊惧到极点的气音如同惊雷般炸在商扶砚耳边,祂眼睫重重颤了下,还没抬头就被冲过来的江颂推得踉跄一步,手中的季桐也被抢了过去。   “颂颂,我没有——”   “没有用!用灵力没有用!”   江颂红着眼眶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手脚都在发抖,满目惊惧地捧着季桐,不断试图用灵力止血疗愈。   后者奄奄一息,切断的喉口还沾有商扶砚的灵力,森白的喉管怪异地翕动,极为悲伤的挣扎,怜惜又不舍的看着江颂。   像是无声的诀别。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江颂哭喘着呢喃,脑子一片空白,慌乱无措的扭头想要求李缘。   他是道尊的弟子,一定有办法的。   脸色惨白的小妖怪才转身,季桐就彻底没了生息,僵硬地瘫软在他手心里面。   那一刻,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江颂像是忘记了呼吸,目光愣怔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季桐。   它怎么就不动了呢?   明明半个时辰前它还絮絮叨叨地说要在院子里种菜的,还说它交了个新朋友,只不过对方说话带方言,它听不太懂。   它该睁开眼睛坐起来,说这只是吓唬人的玩笑才对。   它不能睡觉的。   江颂拧眉重重喘了一口气,整个人灰败得如同一尊即将碎掉的玉偶。   耳边商扶砚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声音很急,但江颂听不清,他木楞地推开商扶砚,极快地割开掌心,凝血画阵。   他要拘魂。   他要把季桐找回来。   江颂眸光空洞,急切的想要画下血阵,可下一秒就被商扶砚忽然按住了手,掌心的伤口眨眼之间恢复如初。   “没事的颂颂,我会救它,我会把它救回来的,你别这样吓我……”   躬着腰背跪在他面前的商扶砚满目猩红,指尖发抖,急切地捧起季桐的尸体。   藏在里面的东西早就逃走了,只剩下了一具空落落的躯壳。   塑造灵魂这种事情对于商扶砚来说并不难,凝神镌刻命盘,不过几息之间,那小黄鸭就重新恢复了生机。   商扶砚思绪绷成弦,自己身上还沾着血,就迫不及待地把那小黄鸭打理得干干净净,而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讨好的把小黄鸭捧到江颂面前。   “你看,它没事的,颂颂,别哭,它没事。”   坐在祂手心中的小黄鸭也极为有眼力见,笑着跳起来,极为欢快地说:“没事的颂颂,只是开玩笑。”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语调,甚至神情都模仿得不差丝毫,可以往笨拙迟钝的小妖怪,却在此刻敏锐到了极点。   他白着脸色,僵硬地从那小黄鸭身上挪开目光,直直看向商扶砚。   “它不是鸭鸭。”   “我是!颂颂,真的只是个玩——”   “你不是!”   江颂忽然拔高声音打断那小黄鸭,原本稍微平息下去的情绪骤然崩溃,哭喘到浑身发抖。   “你不是它!!”   他哭腔浓重,拽住商扶砚的手,近乎目眦欲裂地瞪着祂。   “它不是鸭鸭!它不是!!”   “颂颂……”   “你让它走!你把我的鸭鸭还回来……李缘,我求求你了,你把我的鸭鸭还回来好不好……”   江颂哭到气都快喘不过来,那一滴滴眼泪像是刀子般割在商扶砚身上。   心脏像是烂在了胸腔里面,空荡荡的折磨人,商扶砚有些喘不过气。   祂惊惧不安地拽住江颂袖口,想要贴过去碰一碰他。   哪里都好。   皮肉底下的虫子又在密密麻麻的啃噬,极端的焦虑逼得商扶砚恨不得挠烂自己的脸。   江颂在哭。   一直在哭。   “颂颂……”商扶砚的声音哑到极点,祂眼里满是血丝,千般解释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干涩的安抚。   “……会的,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可这句话在此刻苍白到了极致,成为了压垮江颂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明白,他已经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了,千遍万遍地告诉祂自己的喜欢。   他理解祂的不安,所以不断迁就,让步,可换来的是什么?   祂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容不下。   这不是喜欢。   这只是单纯的独占欲,是觉得自己只是祂的附属品,所以不该将注意力分给除祂之外的存在。   他以为祂已经改过来了。   原来没有,祂对待季桐,仍旧如同对待薛栖他们那样,肆无忌惮的诬陷,抹杀。   祂一直都这样,从来没有过改变。   地上原本活蹦乱跳的小黄鸭又重新变得无声无息,江颂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眸底的失望与憎恨像是锋利的刀刃,生生把商扶砚撑着的那层假象捅得支离破碎。   祂瞳孔沁不进去半点光,浑身僵冷,颤着指尖慌乱无措地想去碰江颂的眼睛。   “别这样看我,颂颂,你不能这样看我……”   “……我没有动季桐,它不是活的,它没有灵魂,它是界外之物。”   商扶砚声音发颤,语不成句,颠三倒四的与江颂解释:“它想要把你带走,我只是想阻止它——”   “所以你就杀了它?!”   尖锐的质问让商扶砚脸色更白了几分,艰涩地挤出气音:“我没有……” 第140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完)^……   祂还在撒谎!   江颂唇瓣都生生咬出了血, 在刚刚试图拘魂的时候,他发现季桐的魂魄都已经消失了。   意味着李缘不仅杀了它,还丧心病狂地碾碎了它的魂魄。   如果他没有撞见这一幕, 他又会编出什么谎话?   江颂死死压着哭喘, 猛地甩开商扶砚的手, 目色猩红, 满腔怨怒,一字一句道:“你真让我恶心!”   那瞬间,商扶砚瞳孔极为怪异的溃散开,整个人灰败得毫无生气, 惊惧中带着手脚无措的茫然,像是没听懂这句话般,急迫地想要重新去拽住江颂的袖口。   “我……”   “……没……没有……”   情绪的极端崩溃甚至让祂说不出话来,重重喘着, 眼尾沁着血,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皮肉底下的虫子在尖声嘶吼, 它们咬断祂的骨头,歇斯底里地想要爬出来。   商扶砚完全思考不了, 祂只是觉得那些东西快爬出来了,好恶心……   颂颂肯定是看到了那些虫子,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没关系的……有虫子长出来……把皮肉削掉就好了……   削碎捣烂, 毁了那些虫子,祂的乖宝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祂不恶心。   祂会变干净的。   商扶砚指骨痉挛发颤,呼吸碎乱沉重,惊惧无措的拽住江颂袖口。   “会……干净……”   嘶哑的哭喘才挤出几个字眼,商扶砚的手就再次被江颂狠狠甩开。   他抱着那只小黄鸭的尸体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在商扶砚急迫地想要重新贴近他时, 江颂忽然用灵力凝出长剑,直指商扶砚咽喉。   他手在不断发抖,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季桐死了。   他的鸭鸭死了。   李缘杀了它!   他杀了他唯一的亲人!!   如山崩海裂的绝望压得他脊背都挺不直,第一次在商扶砚面前歇斯底里的崩溃。   “我明明和你说过很多次,你有情绪,有问题,你嫉妒,难受,或者愧疚,你应该心平气和的与我说清楚,可是你从来没有!”   “你永远自私狭隘!永远不会考虑我的感受!逼着我不断迁就,退让,甚至到最后你还毁了我唯一的亲人!!”   尖戾的指责满是恨意,季桐的死亡对于从来没有真正直面过生死的江颂来说,不亚于一场毁灭式的打击。   所以即便情根被拔,陡然间爆发的那点情绪还是冲断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要杀了李缘!   他该死他该死!!   血腥的杀意暴涨到极致,红着眼睛的江颂长剑陡然翻转方向,“噗呲”一声直直捅穿祂的胸口。   刹那之间,整个天地都寂静了下来。   商扶砚似乎有些愣怔,眼睫颤了下,目光从贯穿胸口的长剑缓缓移至面前的江颂身上。   他半跪在地,眼眶发红,面色苍白,哭到浑身发抖,眸底的恨意掺杂了很多古怪的情绪。   剑尖偏离了心脏。   他没有下死手。   商扶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瞳孔沁出了一点亮光,然而下一秒,祂便听到江颂声音极哑的说——   “从此以后,我和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那瞬间,商扶砚耳边炸开了一阵极为刺耳的嗡鸣。   有什么东西似乎彻底坏了。   瞳孔逸散开古怪的青色雾气,祂微微蹙眉,躬紧腰背极为怪异的重重喘了一声,急迫地伸手想要拽住江颂。   “不能……你不能这样……”   “颂颂,你不能这样逼我……不要这样逼我……”   极端的压抑和绝望几乎逼疯了商扶砚,偏偏处在情绪中的江颂也犟到了极点。   他眼眶湿红一片,又怨又怒,指骨攥得泛白,冷脸松开剑柄那一瞬,灵力凝成的长剑猝然消融。   他一言不发,垂眸掰开商扶砚的手,起身转头就要走。   然而不过才往前迈了几步,整个天地便在刹那之间灰暗下去。   黑云倾轧,风沙肆虐,席卷而过的风猛地将屋门掼死。   巨大的声响惊得江颂往后退了一步,他手脚发凉,拧眉转头,却被商扶砚的模样吓得瞬间失语。   祂依旧跪坐在原地,眼神空洞,脖颈被生生撕裂,伪装的人体结构一样不差,如同季桐濒死时的模样,森白的喉管怪异的翕动。   在和江颂对上目光后,祂讨好的挤出一抹笑,声音含糊诡异。   “颂颂……别生气……”   “……疯子!”   反应过来的江颂失声斥骂,他呼吸一阵急过一阵。   祂永远都这样。   仗着他心软,不择手段的自毁,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把一切错误抹干净。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江颂气到手脚都在发麻,不管不顾地转身就要走。   然而下一秒,商扶砚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浑身血迹斑驳,指尖神经质地发着抖。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低低的呢喃诡异阴冷,听得江颂瞬间毛骨悚然,屏息凝神地后退一步。   商扶砚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琉璃一般的长眸洇着极为病态的痴热,粘腻到了极点。   心脏里长出来的“虫子”已经吃光了祂的五脏六腑,极致的空虚在不断叫嚣,无数道声音或蛊惑或怒骂。   ——吃掉他。   把他藏进胸腔里,长成祂新的心脏。   这样那张嘴里就不会说出什么“恩断义绝”“不死不休”的荒唐话了。   他会重新变得很乖。   恢复如初的脖颈上,沾血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在令人心惊肉跳的安静中,江颂忽然惊悚的发现,李缘的脸在一点点发生改变。   像是蜡烛融化那般,眉眼,鼻子,嘴巴,渐渐显露出另一幅模样。   不过几息时间,站在他面前的人就由李缘彻底变成了商扶砚。   说商扶砚也不大准确,因为那双眼睛依旧不见眼白,泛着极为诡异的青色,痴迷而缱绻地盯着他。   在瞧见他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后,商扶砚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祂轻轻歪头,语气粘腻的轻哄。   “宝宝猫,过来。”   江颂疯了才会过去!   他被那语调吓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思绪绷成一根细弦,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这种下意识反应像是嵌在灵魂里面的一样,熟悉得叫江颂都有些恍然。   但也就是他愣神的这一秒,腰身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扣住,原本两人之间便存在极大的体型差,商扶砚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江颂托抱在怀中。   “放开我!”   胡乱踢踹的江颂连灵力都使不出,气得脸色涨红,瞪着商扶砚。   “李缘呢?你把他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杀了他?!”   埋在他颈侧重重嗅闻的商扶砚撩开眼皮,满目痴色。   “乖宝,我就是他。”   “撒谎!”   被禁锢到毫无反手之力的江颂呼哧喘气,根本不愿意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这个骗子!   说不定祂根本就不是道尊!   对,祂肯定是冒充的,像冒充李缘一样冒充道尊,从最开始就在欺骗他。   骗子!   江颂眸色猩红,满目恨意,看得商扶砚呼吸轻颤,急忙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   “颂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   祂低头抵住江颂鼻尖,面色苍白恐怖,语气却怜惜而温柔,细细喘着安抚自己的妻子。   “乖一点,乖宝,待会就好了,只要忘记一切就好了。”   季桐是个外来物件,且心存不轨,不择手段的假死以逼着江颂和祂决裂。   在死亡面前,任何解释都像是苍白的辩驳,没有作用。   江颂会恨祂一辈子。   商扶砚不会允许的,仅仅这几分钟,祂皮下那些古怪的虫子就已经快“吃”空了所有血肉,极端的痒意逼得商扶砚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挠烂。   祂死死咬着舌尖,吞下所有尖叫,面上越发温柔,指尖抵在江颂后颈。   祂只是单单剔除掉关于那只鸭子的记忆而已。   事后祂千倍百倍的惩罚自己的。   商扶砚咽下满口的血腥气,压住江颂所有反抗。   “商!扶!砚!!”   江颂脸色发白,身体绷紧到发抖,不是疼的,而是被活生生气的。   先是情根,现在又是剔除记忆。   这就是祂的喜欢吗?   真叫人恶心!   江颂胸口剧烈起伏,不惜代价的挣扎,可所有反抗在商扶砚面前都如同蚍蜉撼树。   偏偏江颂性子又是个犟的,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把他脊骨压断也改变不了分毫。   将牙根生生咬出了血,他极为艰难地抬起手,喘着粗气给了商扶砚一巴掌。   力道很弱,如同抚摸一般,无力地耷拉下来时被商扶砚轻轻握住。   祂偏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连声安抚:“乖宝,马上就好了,不疼的,一点都不会疼。”   “只要醒来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所以乖一点好不好……”   江颂满嘴血腥气,他没有说话,只是被气得呼吸急促。   在商扶砚因为极端的不安想要低头埋入他颈侧喘息时,满目委屈的小妖怪猛地冷下眼神,耷拉在祂肩膀上的手忽然从虚空中拽出匕首,“噗呲”一声毫不犹豫地直直没入商扶砚颈侧。   他原本以为这起码可以争取到一丝机会,可即便鲜血喷溅,弄得他满手粘腻,商扶砚也仅仅只是颤了下身体而已。   祂无动于衷,像是早就预料到江颂的袭击,甚至依旧温柔如初地轻轻吻着他的锁骨,轻哄道:“解气一些了吗?”   完全没有。   甚至江颂更气了,尤其是察觉到没入自己魂体的那抹灵息已经在蠢蠢欲动,更是怒火中烧。   他很可能一觉醒来就会忘记商扶砚亲手杀了季桐这件事,稀里糊涂地与祂成婚,永远被蒙在鼓里。   可死的是季桐啊!   是亲手把他养大,似友似父的唯一亲人,若是自己忘记了这一切,那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江颂重重喘着,喉腔满是血腥气,眼泪无声无息地掉着,却一点声都没哭出来。   他眸中满是死气,目光虚无的落在半空中。   他不会允许自己烂掉的。   绝对不会。   颤了下眼睫,江颂木楞地转动眸光,商扶砚正因为放纵他所谓的“出气”,并没有限制他的灵力。   他面无表情,握在那把匕首上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在某一瞬间眼都不眨地拔出,翻转方向,而后——   “噗呲!”   同样的血肉撕裂声,同样的鲜血喷溅,唯一不同的是,江颂这次对准的是他自己。   温热的液体溅在商扶砚的脸测,祂愣怔了一下,在那一秒表情都是空白的,似乎完全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   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季桐屏息凝神,瞅准时机,江颂甚至还没来得及疼,它就疯狂催动自己的潜在能源,用近乎自毁的方式撕开空间裂缝。   趁着商扶砚被冲击到恍神,鸡贼的季桐迅速勾住江颂灵魂,强行扯出身体,回收到系统空间中,那发丝大小的空间裂缝迅速闭合消失。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演算了不下千遍的季桐全程花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江颂疼痛传到大脑的时间。   连它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刚刚那一瞬间简直如有神助。   眼睛亮晶晶的小黄鸭看着虚空中昏迷的江颂,喘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另一边。   失去灵魂的躯壳很快就没了生机,瞳孔中的光茫散尽,生理性地痉挛了一下身体,脖颈上骇人的刀口便跟着涌出一股鲜血。   “嗬!嗬!”   商扶砚听见自己喉腔中的喘息破碎而怪异,祂眼前血红一片,全都是血。   颤着指尖迅速去捂住伤口后,祂将大量灵力灌注其中,甚至剖了心头血,可伤口好了,江颂还是没醒。   不会的……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江颂满是血迹的脖颈上,商扶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祂瞳孔中沁满惊惧,浑身都在发抖,没有丝毫停歇的拘魂。   可翻遍方圆百里都没有。   甚至在祂抬眼那一瞬间,江颂藏在额心中的命盘,也跟着碎了。   那意味着生魂永灭,不入轮回,不求来生。   这世上不会再有江颂了。   商扶砚似乎花了很久才理解了这几个字眼,祂茫然至极的伸手碰了碰江颂,轻声哄道:“颂颂……”   没有人理祂。   商扶砚僵硬地扯出点笑,把江颂抱到怀里,指腹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哭着笑。   “别这样吓我,乖宝,你不能这样吓我……”   依旧无人回应。   祂的爱人死了。   江颂死了。   明明昨天他还窝在祂怀里,晃着脚尖仰头亲祂的下巴,慢吞吞地撒娇,说喜欢祂。   明明昨晚还生龙活虎得裹着被子滚来滚去,耍无赖地说还要继续看话本,不要睡觉。   明明在这之前,一切都是好的……   商扶砚忽然躬紧脊背,极重极重地喘了一声,似乎在此刻才彻底意识到什么。   祂甚至哭不出来,只是像条濒死的弃犬那般,张着嘴“嗬嗬”重喘着,抵在江颂怀中神经质地伸手抓挠自己的脸。   怎么办……   有虫子从祂眼睛里爬出来了……   颂颂……怎么办……   极为诡异的血肉撕裂声中,商扶砚的身体从脖颈处一点点裂开细缝,像是一尊即将崩塌的玉像。   与此同时,本就压抑沉闷的天际同样开始崩裂。   整个洪荒尊界本就是依存商扶砚存在,现在这尊神明已然彻底崩溃,极端的绝望压得生灵万物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哀鸣低啜。   远在玉山道观的温庭钰撩开眼皮,心里计算着时间,知晓3086号系统已经成功回收了江颂的灵魂。   如今时间节点终于走到了一切的开端——   江颂身死,灵魂被3086号系统回收绑定,轮回任务开启。   最终目的除了重塑江颂情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那就是改变因果倾斜的方向。   商扶砚是此方世界的神明,背负着万千因果,本该无心无欲,是为规则本身,天道主人。   可最后祂却因江颂摒弃道心,致使规则逆序,洪荒尊界的主命盘只会程序性地认为是江颂破坏秩序,进而强行清楚掉他。   这就是苏念所说的因果倾斜,即便这个主命盘是商扶砚创造的,祂也无法终止这个进程。   因为主命盘上镌刻着整个洪荒尊界的命运,包括江颂,一旦主命盘出现任何变动,相当于会凭空多出数以亿计的平行时空,届时江颂要么被撕碎,要么永久性迷失。   唯一的解决方法,是把江颂剥离出这个世界,代价是商扶砚承担了一切因果和苦难。   对于江颂来说,他仅仅是轮回了一次,上辈子足迹和这一世相同。   被一只小黄鸭养大,拜入玉山道观,和李缘相爱,又阴差阳错与商扶砚纠缠,最终因为没捱过主命盘的因果倾斜,于云栖城的那个小院子中自戕?而亡。   商扶砚近乎死了一遭才寻到生机,创造了主系统——也就是温庭钰自己,不断试验,反复在各个时空中验证,得到确切的结果后才修剪了江颂的记忆,将其送入轮回。   代价是祂的神格损毁,彻底恶堕,又因为吞噬了主命盘的所有恶因烂果,整个人变得偏激而病态,几乎是离开江颂就完全活不下去。   温庭钰只是一段代码组成的物件,所以它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寄生”方式。   它只是按照程序办事,故意把苏念放进小世界,放任她用禁术逆转时空,将早已从洪荒尊界中剥离出命盘的江颂送回来。   3086号系统取代了原先那只小黄鸭养育江颂,所有事件都按照原有的轨迹推进。   而温庭钰自己的存在,是为了避免江颂和商扶砚陷入轮回。   这像是一个圆圈,没有外力的干扰,所有的一切都会重复推进,破除的方法,自然是在圆圈上打出缺口。   温庭钰对倒塌的山峰,倒灌的海水全都视若无睹,它站在玉山道观的弟子陵里,轻轻撩开眼皮注视面前的墓碑。   江颂上次送的花依旧鲜艳欲滴,在狂风中颤着花瓣。   扫了一眼的温庭钰收回目光,将存放在系统空间中的灵魂牵引出来,引导其落入陵墓中。   “轰隆”一声巨响,根须般的紫雷几乎布满了半个天空,不详的光晕下,陵墓破开,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忽然攀住断裂的石碑边缘。   温庭钰没有过多停留,转身撕开空间,直接到了云栖城西南边上的那个小院。   浓重的青色雾气几乎已经吞噬了一切,恐怖的威压让温庭钰脸上碎开裂隙,青脸色的代码又飞快模拟出人类的肌肤。   它伸手于虚空中抓了一把,那藏在系统空间中的季桐就轻而易举地被它拎了出来。   还处在茫然中的小黄鸭与他大眼瞪小眼,温庭钰没什么心思对这种低等级系统解释,拎着它的后脖颈抖了抖,那绒毛里就掉出了一片光尘。   季桐:“???”什么玩意儿!   它看着那些光尘不断凝聚,最终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团,向某个方向漂浮过去。   季桐目光下意识跟着,却在下一秒陡然看见江颂躺在半空中的魂体。   “颂颂!”   瞪圆眼睛的季桐猛地扑腾起翅膀挣扎,但下一秒,被温庭钰解开内部信息权限后它又愣愣然的僵住动作。   知晓那些光点是暂存在它资源空间里的愿力,凝聚成的光团是江颂的情根和所有记忆。   而它这么执着的想要分开商扶砚和江颂,竟然是因为原始代码中就有这个命令……   季桐:“……”   它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情绪,但又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一个靠着代码运行的系统。   而它的情绪模拟器早就坏了。   中枢系统杂乱一片的季桐正有些卡壳时,它余光忽然注意到了从青色雾气中走出来的人影。   脚步有些踉跄,急切的抱住了从灵魂凝成实体的江颂,如同重获至宝般狂喜难抑。   ——   江颂大概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慢慢消化了所有事实。   也知道了商扶砚为了护全自己,几乎没了大半条命,吃了无数苦头,才终于扫清了所有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障碍。   有了情根的小妖怪心里酸软不已,正偷偷难过商扶砚吃的苦时,埋在他胸口的人忽然轻轻用齿尖咬了他一下。   不疼,但猝然炸开的一阵酥麻叫江颂猛地打了个颤,进而意识到商扶砚在干什么时,又羞得面红耳赤,没好气的扯住祂的头发将人从自己胸口拽起来。   面色潮红的男人眸色痴迷病态,猩红的唇瓣上满是水光,祂目光迷离地仰着头,绷直的脖颈上系着江颂之前送给楚木的那条项圈。   目光瞥到的江颂又有些心软,低头亲了亲商扶砚,支支吾吾地小声说:“你别咬……”   后者气息愈发粗重,被他可爱到,与他抵着鼻尖蹭了蹭,声音粘腻的哄他:“疼吗心肝儿。”   “……没。”江颂喜欢听商扶砚这样亲昵地叫他。   他那祖宗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像只懒洋洋的猫儿,面对面地被商扶砚抱在怀里,搭在两侧的脚轻轻晃着,红着耳尖埋入商扶砚怀中。   那一天江颂依旧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出来,被商扶砚托抱在怀中去往茶厅吃饭的路上,他忽然瞥见长廊拐角的人影。   瞬间他如同炸了毛的猫儿,手忙脚乱地从商扶砚怀中下来,又是整理衣服又是挺直腰杆的,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又成熟的模样。   那小眼神还不断往商扶砚身后瞄,不用想都知道是瞧见了苏念。   商扶砚眸底的情绪略微晦暗了一瞬,不动声色地重新贴近江颂,嗅着他的气息那瞬间紧绷的思绪才稍稍舒缓了两分。   偏偏江颂这个笨蛋还没注意到这点细节,他抬头挺胸,和一路走近的苏念正正对上目光,眼睛亮晶晶的,却还要故作老成。   “母亲。”   这两个字眼每次喊出来都莫名有些喜感,这次苏念实在忍不住,在饭桌上翘着唇角有些好笑地问他:“为什么不喊我娘亲呢?”   “……话本上都是这样喊的。”   江颂声音有些弱下来,悄悄攥住商扶砚的袖口。   其实是话本上的主角这样喊的,是那种很威风,很有谋略,一路嘎嘎乱杀坏人的主角。   他就是那样喊的,江颂觉得很帅。   苏念知道原因后忍俊不禁,最后没忍住,直接当着江颂的面笑得肩膀都在轻轻发抖。   那笑容很明媚漂亮,一如苏念这个人,永远磊落光明,正直利落得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女。   还很聪明。   江颂就没遗传到她半点,据苏念说,他这点性格很像他父亲,温吞又老实,像是很好欺负的书生。   当初苏念年轻气盛,总是喜欢逗弄那教书的年轻人,结果一来二去就有了江颂。   后面那人怎么没的,江颂又为什么会被寄放在昆仑山下,谁都没说,谁也没问。   倒不是说江颂耿耿于怀她的丢弃,而是他能清楚感受到,那是苏念最深最痛的疤痕。   他并不想让她难过。   日子依旧慢悠悠的过着,苏念回了玉山道观,听说老观主准备将她培养成下一任观主。   季桐还是长不大的小黄鸭,被商扶砚丢在昆仑山下,每天乐颠颠的种菜种花,鸡皮蒜皮大点的事情都要用传音石与江颂说上半天。   只是总会被打断,偶尔还会听见几声不该听见的声音。   不过好在它是系统,又没什么羞耻的情绪,甚至还颇为乐于助人,从资料库中下载了许多有建设性帮助的大大大尺度小说,一股脑地送给了江颂。   后来听凤凰说江颂和道尊好久都没出门。   季桐微笑,深藏功与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