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歧视幼崽！》作者: 樱满庭 　　简介： 　　『前方高萌预醒！』 　　一场意外，洛瓷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只有拇指大小的小人鱼。 　　星际时代，人鱼以强壮凶猛闻名全星际，元帅率领众人来到这颗荒废的废土星球上，想要铲除高危物种人鱼。 　　然而下一秒指尖大小的小人鱼破壳而出，抱着怀里一条还未完全发育的小尾巴，软乎乎地歪了歪粉毛小脑袋，还朝他们吐了个泡泡。 　　元帅:……强壮凶猛？ 　　— 　　第二个世界，洛瓷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为一只巴掌大的人类幼崽，被疯狂科学家伺养在漂亮的玻璃花房里。 　　每日衣食无忧，好吃好喝，但是没过多久这里被机械大军抄了。 　　洛瓷吓得搂紧自己的小奶盆和磨牙棒。 　　星际时代，人类濒危，由残暴冷酷的机械族主宰星际，是全星际当之无愧的霸主，他们体格高大健壮，性情暴戾残酷、缺乏共情能力，尤其反感弱小事物。 　　直到他们在漂亮的花房里，见到了叼着奶瓶，小小一只的洛瓷—— 　　“权限确认，我们的造物主。” 　　洛瓷:！！！奶瓶惊掉了QAQ。 　　那天，遮天蔽日的庞大钢铁军舰倾巢而出，只是为了迎接他们的主人回家。 　　全星系种族仰望颤抖:！？难道又要开战了吗？ 　　— 　　第三个世界，整个世界都被血族支配，其他种族都被血族奴役。 　　然而身为这个世界的巅峰支配者，在这个血缘混杂的世界，最重视血统的血族后代血脉已经不再纯粹。 　　整个血族盼星星盼月亮，三百多年都没有诞生一只纯血幼崽，可把他们生生急白了头发。 　　直到摇篮里面的洛瓷打了个哈欠，顶着还未分化完全的小犄角，睁开那双象征纯血的血红眼睛，笑出两颗稚嫩的小尖牙，小脸软萌可爱，守在摇篮旁边的血族们全族沸腾，喜极而泣！ 　　甚至族老兴奋得抑制不住晕了过去。 　　于是洛瓷拥有了成群的奴仆，每天都有不同的族老为了摇摇篮而打起来，但是慢慢洛瓷就察觉到不同寻常——作息日夜颠倒，就算出门也要打着黑漆漆的大伞，而且就连他的奶糕和小零食都是红通通的。 　　洛瓷砸巴嘴巴，仰起懵懂的小脸:“？”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 　　第四个世界，全球进化变异，X公会以全员S级举世闻名，攻克下全球八成的“门”，一举一动支配着全球舆论的走向，堪称顶尖主宰者，其他公会对他们又敬又怕。 　　然而比S级更罕见的是与之匹配的向导，S级向导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为此，当目睹其他低阶哨兵享受向导的照顾时，S级们只能疯狂粉碎了数个“门”，才能将狂暴的破坏欲宣泄出去。 　　S级们天生强大好战，手段残暴，尤其厌恶纤弱事物。 　　直到某一天，有人目睹S级们从“门”里带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北极兔幼崽，小毛球被毯子精心包裹着抱在怀里。 　　公会大楼从这一刻起更加热闹了，高频率的爆炸战火让人瑟瑟发抖。 　　其他公会&民众们：世界真末日了？ 　　有记者冒死采访：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台：啊……可能在争夺崽崽进行友好交流吧？ 　　·涉及世界: 　　1.【星际】小人鱼x海洋霸主们 　　2.【星际】人类幼崽x进化链顶端的机械族 　　3.【中土】纯血族x中世纪主宰者们 　　4.【哨向】北极兔x凶猛S级们 　　5.【现代】小纸片人x地下黑皇帝 　　6.【修真】山海霸主x三界大人物们 众神宠爱 　　7.【赛博】科技财团小儿子x统治者监护人 　　·小甜饼，童话风幻想轻小说，监护者宠崽+团宠全员宠崽，万千宠爱，甜度贼高 　　·崽崽每个世界都是幼崽，都是濒危珍稀瑰宝，喜欢崽的有亿点多，但崽只喜欢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快穿 团宠 萌 　　主角：洛瓷 特里斯坦 　　一句话简介：我有进化链顶端的监护者 　　立意：爱护幼崽人人有责。 第1章 　　bk723星球，联邦星域南部边缘。 　　寂静。 　　周围一片密不透光的黑暗。 　　湿黏的液体覆盖在光裸的皮肤上，大半个身体都浸泡在这种液体里，却不会让人觉得不适，他几乎是本能的意识到这些液体是滋养和保护他的。 　　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微微撑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模糊间触碰到封闭空间的壁部。 　　手感是一层潮湿柔软的隔膜，呼吸间充斥海水的咸湿味道，他莫名对这种环境感觉到舒服，如同躺在顶级松软的大床上，足够安心小憩。 　　记不得睡了多久。 　　在封闭黑暗的环境里，躺在湿润的水床上，总是让人忍不住犯困，洛瓷偶尔从沉睡中醒来会尝试触摸封闭空间的“墙壁”，发现这里的墙壁真的很狭窄。 　　正摸索着，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腿部，嗯…黏糊糊的，软乎乎的一条小尾巴……？ 　　等等，尾巴？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却没能做到，只能挣扎着伸手戳了戳尾巴，尾巴柔软光滑，虽然覆盖着一层粘液，却依旧能让人分辨到这条尾巴还小，相当稚嫩，甚至于上面的鳞片还没有发育完全。 　　起初摸到鳞片的时候，洛瓷还以为自己变成了爬虫类，但触碰到尾巴尖端轻薄柔嫩的鳍纱时，就推翻了这种想法。 　　心脏砰砰直跳，意识伴随着阵痛回归到脑海里，洛瓷对于过去的记忆很模糊，只隐约记得自己年纪小，还得了治不好的病，可能是没抢救过来死去了。 　　再有意识时就到了这里，他焦虑地晃了一下尾巴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又戳了戳。 　　软乎乎的，手感居然还不错，洛瓷又仔细摸了摸，还是没摸出个所以然，白膜覆盖了他大半的身体，黏液挂在身上，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他的活动。 　　他挣扎的动静有点大，尾巴尖“啪嗒”“啪嗒”敲打蛋壁。 　　忽然间，似乎听见外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他抖了抖耳鳍，凝神去听，那声音又瞬息消失了，黑暗中人的感知会被放大无数倍，洛瓷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折腾一通，没折腾出个所以然，幼崽的精力太过有限，他又困了。 　　洛瓷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联邦星域幅员辽阔，存在一大批未被踏足却被命名的星球，bk723星球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星域边缘星球，今天却有幸迎接联邦军团的驾临。 　　战舰通过虫洞跳跃来到星球上空，尖端释放出数十道光线，瞬息间便完成了对整个星球的扫描。 　　星球的基础地貌，拥有的矿产资源，栖息生物等信息全都作为资料反馈给主舰。 　　半个时辰后，主舰在既定区域悬停。 　　在对整个星球进行扫描后，联邦军团很快发现星球可供他们着落的地点实在有限。 　　星球表面几乎被海洋全部覆盖。 　　就算身为联邦军团先锋副官十束见多识广，去过不同的星球，执行过多次任务，从他的视角出发，依旧觉得这个星球的水资源过于丰富了。 　　十束娴熟的将星球划分出几个区域，井然有序的安排小队进行分区勘察。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主舰背部升起一座十几层高的储备塔，数十艘小型战舰摆动着弧形流线的身体，依次轻盈的从塔里飞出执行勘察任务。 　　派遣任务安排下去后，十束忍不住朝主舰中央的方向望了一眼，中央位置坐了个人。 　　那人身着紧身作战服，身材高大，即便是坐着也能让人感受到极其摄人的压迫感。 　　男人眉眼阖拢，颌骨棱角线条分明又深刻，只是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十束担忧的话还没出口，男人就睁开眼皮，犹如实质的目光机敏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都安排好了？” 　　十束规规矩矩回答，“回长官，都安排妥当了，还剩下一个区域。” 　　“那就走吧。” 　　在对星球整体进行初步扫描后，通过反馈的资料可以看出整个星球几乎是一个水星，奇怪的是没有发觉任何生命体，唯一探测到的生命体征还极其的微弱。 　　因此，十束安排执行小队前往其他区域勘察，唯独留下存在生命体征的区域，他知道赫伦恩元帅的脾性，这个重点区域肯定是要亲自前往的。 　　光梯自战舰侧面延伸，全副武装的小队鱼贯而下。 　　“嗬……” 　　在可疑区域搜索了半个小时后，当十束看清眼前的场景，震撼地倒吸一口凉气。 　　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感觉到这颗水星极为诡异，即使早就知道这颗星球没有生命，但还是太怪异了。起初他们以为是这颗星球气候过于严峻，不适合生命活动，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想错了。 　　这颗星球气候温和湿润，非常宜居，保存了大片未被污染的海洋，海岛自然风光甚至完全足够开发成风景区。 　　有队员小声嘀咕，“我敢打赌，这里开发成风景区，会比那劳什子星级排名第一的海洋之眼还要受欢迎。” 　　十束是认同的，然而正因如此，内心的诡异感越发严重了。 　　都说水是万物之源，一般来说水资源丰富的星球通常都会吸引大量生命在此栖息。 　　明明是如此宜居的水星，展现在他们面前却是安静，漂亮而死寂。 　　所有人神经都绷得极紧，没有人敢放松精神，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是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着一种极为霸道凶狠的生物，这种生物对其他生物而言是一种威胁，甚至杀死了其他的栖息生命。 　　尤其是结合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人鱼。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使这颗水星如此死寂的原因，就是因为人鱼。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鱼栖息的呢？ 　　星域入侵的浩劫延续了上百年，当年为了搭建防御措施，联邦打算在这里建立跳跃空间站点，但是考察队一来，刚跟人鱼打了个照面，他们乘坐的星舰就被破坏的四分五裂，考察队靠着坐紧急逃生舱，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新闻传回联邦，舆论瞬间炸锅，人鱼以强壮凶猛闻名全星际，是公认的高危物种。曾经人鱼劣迹斑斑，罪行累累，在人鱼活跃的年代，不少星球都被他们霍霍过，但似乎近百年未曾见到人鱼露面了。 　　由于当年是战争时期，联邦腾不出手来调查。后来好不容易战争结束，各大军团都急需休养生息，人鱼又凶名在外，没人想再对上人鱼，便都以整备防御，抵御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入侵为由，将这件事搁置了。 　　只有赫伦恩元帅还记得这件事，主动率领麾下军团来到bk723星球。 　　若是能与人鱼达成和平协议，当然好，若是不能，那只能暴力驱逐或者是铲除了。 　　包括十束在内，几乎认定星球上一定有人鱼栖息，而且极度凶残冷血，迫害了星球上原本的生命。 　　“哔哔…” 　　赫伦恩放出一枚金属探测球，光滑圆滚的球体睁开电子眼从高空俯瞰下方。 　　不知它看到了什么，发出尖锐的指示音，重新飞回了赫伦恩的肩膀。 　　沿着电子眼的指引，众人来到一处开阔的温泉海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半没于水下，庞大瑰丽的珊瑚礁洞穴。 　　星际种族中，有些鱼类种族喜欢在珊瑚洞或是海藻上产卵，但即便是他们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令人震撼的珊瑚礁洞穴。 　　温泉环绕四周，喷出的水流源源不断的为蛋提供稳定的热量。 　　珊瑚礁洞穴大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乘坐的主舰已经是星盟记录在册最大的战舰，比联邦元首的行宫都要大上十倍，但洞穴旁的一个小温泉眼几乎和三架战舰大小差不多。 　　而就在那珊瑚礁洞穴内部，铺满了数不清多少颗的黑珍珠和柔软细沙。 　　拇指大小的黑珍珠放在黑市里，挤破头都买不到，但这里每一颗直径都比他们的拳头还要大，中央躺着一枚奶白色的蛋。 　　电子眼所感受到的唯一生命气息就来自于那里。 　　蛋才巴掌大小，在黑珍珠的衬托下越发纯洁无瑕，浅浅的粉在光照下仿如琉璃潋滟的虹色，那种颜色是凭人类无法描绘出来的，让人看了一瞬都不舍得挪开眼睛。 　　电子眼围绕着蛋扫描了三圈，随后发出危险警告——蛋里的生命迹象太过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掉。 　　十束推测，从珊瑚礁洞穴的状态来看，曾经是沉在水里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许是旱季到来，这座海底花园慢慢露出了水面，人鱼蛋也随之浮了上来，铺在下面的黑珍珠许多都被太阳晒得发脆发干，人鱼蛋的情况应该也相当危险。 　　他根本挪不开眼睛，“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本来是找成年人鱼的，成年人鱼没见到，却发现了人鱼蛋，而且人鱼蛋的情况还很危险。 　　面对这种情况，星盟一般支持的观点分成两种，一种是干预救济，尤其是对罕见物种的幼崽。 　　人鱼许多年未曾露面，就算是人鱼活跃的年代，亲眼见过人鱼的也少之又少，虽然人鱼是高危生物，但毫无疑问也属于珍稀物种。根据电子球初步观察，判定它是人鱼蛋，那么显然是符合星际救助法律原则的。 　　第二种就是尊重生物繁衍的原则，对此视而不见，毕竟生命本就是自然选择优胜劣汰。 　　但人鱼蛋实在太漂亮了，电子眼又发出了危机警告，这说明人鱼蛋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危险了，十束实在说不出来把蛋孤伶伶留在这里的话来。 　　赫伦恩眉峰微蹙，仔细研判了周围的环境，根据他的经验，这颗死星至少一年以上没有其他生命活动的迹象。 　　就算小人鱼自己勉强破壳而出，也会因为缺乏食物活不了多长时间。 　　他俯身下来，指腹轻触蛋身，蛋壳脆弱柔软，但好在没有太过失去水分。 　　“带上他。” 　　十束松了口气，“是！” 　　遂让其他人帮忙拿着自己的武器，自己脱下外套，尽量放平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人鱼蛋捧起来，走路的时候也谨慎脚下，就害怕不小心把人鱼蛋磕坏了。 　　人鱼蛋异常漂亮，宛如精工雕琢的艺术品，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壳壁柔柔的光晕。 　　队员们平时都是久经战场的铁血军人，然而面对小小的人鱼蛋，一颗颗铁汉心都要萌化了，忍不住探头看一看，碰一碰。 　　十束享受着队友们羡慕的目光，心想连蛋都这么好看，不知道小人鱼破壳后该有多好看？也不怪所有都很喜欢，连元帅都喜欢，这不还难得破格同意他带小人鱼登舰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光梯上，身形高大的男人停下脚步，侧目望来：“上舰后，带他离远点，我没有兴趣。” 第2章 　　勘察小队陆续返回主舰，十束汇总资料后向赫伦恩报告。 　　十束在工作汇报时，冷静且专业：“已确认地表未勘测到其他生命活动迹象，但在海洋下潜千米发现磨损痕迹，多个深水区都发现了类似的杂乱痕迹，目前没有专业仪器无法探知是什么造成的。” 　　赫伦恩双目微阖，反复过滤得到的信息，“污染情况如何？” 　　十束嗓音透露出诧异：“很奇怪，没有检测出丝毫的污染，看来巴哈伊没有入侵到这里。” 　　百年前，来自外星域的污染物巴哈伊通过星域裂缝入侵，打响了长达百年的星域战争。 　　星域边缘所有星系几乎都被巴哈伊所侵蚀，尤其是边缘星系无一幸免，而这颗水星毫无疑问位于边缘，却一派宁静祥和，丝毫没有被入侵的迹象。 　　是太偏僻了，巴哈伊没有注意到？ 　　还是有什么原因绕过了这个星球？ 　　十束问：“您打算拿这个星球怎么办？” 　　赫伦恩轻轻揉捏着额角，将翻涌的精神力重新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太难得了。” 　　十束几乎是瞬间就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近百年来，他们到过太多肮脏、破碎的星球。 　　巴哈伊依靠寄生存活，其本身携带着致命污染物，即使死亡也会化作污染源腐蚀土壤水源，虽然星盟对抗巴哈伊入侵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整片星域几乎没有未被污染的地方。 　　太久未曾见过如此碧海蓝天的星球，所以才更能感觉到这颗水星的难能可贵。 　　但若是将消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一些胆大的商人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 　　赫伦恩：“通知下去，暂时将通往这里的跳跃点封锁起来。” 　　“是！”十束应下，低头看了看时间，似乎有什么急事：“长官还有其他要吩咐的吗？” 　　赫伦恩撑着额头，轻轻摆了摆手。 　　十束立即调整衣帽朝他行了个礼，又朝卫兵队员致意，脚步轻快地拉开主舱的门出去了。 　　“这个十束也是有意思，”赫伦恩漫不经心说，“我还之前成天嫌他在我旁边念叨医嘱……他做什么去了？” 　　卫兵回道：“回长官，应该是去看人鱼蛋了。” 　　人鱼蛋。 　　这段时间赫伦恩也略有耳闻，他引以为傲的麾下军团好像都被一颗人鱼蛋蛊惑了，找各种借口来主舰看人鱼蛋的数不胜数。 　　休息时间，若不尽快赶到占个好位置，人鱼缸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就算是十束也挤不进去。 　　赫伦恩起身了，刚一打开主舱门，就听见几个大嗓门儿：“……给我看看！” 　　“你已经看了五十秒了，轮到我了！” 　　“这里，这里还可以挤一个！” 　　……出息。 　　没想到自己一手教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帮为了颗蛋大呼小叫的兔崽子。 　　看来军纪还需要整顿。 　　赫伦恩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痛了，他脚步一转，扭身向声源处走去。 　　不怎么费力，就在人群的中央找到了被放在水缸里的小人鱼蛋。 　　战舰上资源有限，也难为他们居然找到了大小适合的水缸。 　　“嗡——” 　　大厅光门开启，进来的人一身白大褂，鼻梁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后跟着他的助手，提着装满仪器的包。 　　来人一闯进门，擦了擦眼镜，风风火火左右询问，“人鱼蛋呢，在哪里？” 　　赫伦恩出声打断了他：“伊维因。” 　　白大褂名叫伊维因，是联邦科研所下属生物基因研究所的教授，曾和赫伦恩一起去过前线，交情还不错。 　　发现人鱼蛋后，他便联系了对方，一是确认人鱼蛋身份，二是看伊维因能不能接收这枚人鱼蛋。 　　伊维因恰巧就在附近的星系，赶过来也很快，他本身长期进行生物研究，对珍稀生物更有狂热的爱好，一跨进战舰，眼里面几乎只有人鱼蛋。 　　赫伦恩也知道这种情况没法跟他沟通，于是让人把现场进行了清场，以便让伊维因观察。 　　伊维因乍一见到人鱼蛋就呆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扑过去扒着玻璃缸，近乎痴迷地来回转圈，嘴巴里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赫伦恩皱起眉头，勉强忍耐他大呼小叫，时间一长也有点不耐烦：“到底怎么样？” 　　伊维因这才稍微收敛点。 　　他也怕赫伦恩把他轰走了，这确实是赫伦恩这种不近人情的人能做出的事，于是让助手拿出仪器，隔着玻璃缸对蛋内进行了全面的检测。 　　很快，肯定了赫伦恩的想法：“确实是人鱼蛋。” 　　赫伦恩并不意外，但伊维因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严肃起来：“不过我现在没法带走他。” 　　“？” 　　伊维因视线几乎黏在人鱼蛋上，语气充满了不舍遗憾：“我们所里接收还要走流程，我已经提交申请了，批下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赫伦恩脸色沉重的沉默着。 　　伊维因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赫伦恩回到首府星就要开始准备出席议会会议，这也是他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境星域，却固定有三个月时间在首府星的原因。 　　这也就意味着赫伦恩要把人鱼蛋带回首府星照顾。 　　麻烦，真的很麻烦。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赫伦恩的脸色，“我保证申请一通过我就来接他。” 　　他再三保证。 　　大概沉默了三分钟。 　　赫伦恩面无表情，才淡淡说：“那就这样办。” 　　伊维因稍松了口气。 　　他真怕赫伦恩嫌麻烦，把人鱼蛋重新扔回去。 　　伊维因戴上特制手套，把人鱼蛋小心托在手心，左看右看，眼神亮闪闪的，恨不得把带上每一丝纹理都刻在心口上。 　　赫伦恩不太能理解他狂热的心态，进主舰批复今天的军务资料。 　　现在边境防御设施正在重建，到处都需要他调度，出来时见伊维因还满脸陶醉……捧着颗蛋看了几个小时，居然还不觉腻？ 　　注意到他出来，伊维因才回过神，咳嗽一声说：“对了，太激动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人鱼对温度很敏感，还喜欢潮湿，战舰里的温度对于人鱼蛋来说过高了。” 　　听见这话，赫伦恩微偏过头，瞥了他一眼：“我不相信你毫无准备。” 　　伊维因的确有备而来。 　　助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四方透明的容器，容器只比巴掌稍大一些，侧面还有一个金属装置调控温湿。 　　伊维因把它交给赫伦恩：“来得匆忙，我只找到这么一个，但暂时容纳人鱼蛋还是足够了。” 　　“还有就是最好给人鱼蛋营造一个安静的环境，或许会让小人鱼感受到安全感。” 　　虽然伊维因还想继续留下来，但他目前手头还有课题，平时忙得脚不沾地，这次也是特地请了假过来，于是又依依不舍陪着人鱼蛋待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在助手的催促下离开。 　　见伊维因收拾要离开，赫伦恩也未理会他，视线落到人鱼蛋上，打量片刻，他本就打算把人鱼蛋换一个地方安置，既然需要安静的环境，那么大厅肯定就不再合适，不如把人鱼蛋带回自己的房间，也能杜绝那些小崽子在大厅叽哇乱叫。 　　主意很快拿定下来，赫伦恩刚抱起人鱼蛋，光脑却忽然闪了一下，随手打开，伊维因居然发来了一堆人鱼资料，“我翻遍了才联邦整个资料库，还特意请教了好几个星盟的专家，好不容易总结出了这些资料，你有空的时候看看。” 　　“我还知道有几家海族喜欢光顾的店……” 　　见赫伦恩目光犀利望过来，伊维因慌乱跳起来：“哎呀，不早了，走了走了。” 　　原以为伊维因能带走麻烦，没想到反而带来一堆麻烦。 　　赫伦恩将人鱼蛋放进容器，手掌抚了抚额。 　　伊维因刚才啰嗦一堆，也没跟他说人鱼蛋适合的温度和湿度是多少？他随手调出刚才的资料，根据资料上的标注调节好了适合的温湿度。 　　没想到资料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视线锁定乖巧躺在透明器皿里的人鱼蛋，赫伦恩仿佛预感到未来会有多少麻烦。 　　他喃喃，“…娇生惯养的小东西。” 　　人鱼蛋被放在元帅房间里，这个事实让不少渴望和人鱼亲近的人扼腕叹息。 　　但战舰里很快忙碌起来，其他勘察小队很快也返回主舰汇报，再将这颗星球的详细资料录入数据库后，主舰缓缓升空，离开了这片星空。 　　然而这颗星球并没有寂静多久，星球上空逐渐重新笼上一层巨大的乌影，庞然大物遮天蔽日，好似十几根粗壮的柱子从天空中垂下来，连海拔上千米的山峰在它面前都衬得如此渺小。 　　焦急得在珊瑚洞穴附近反复寻找，它慌乱的动作弄得地动山摇，海床震荡，掀起数千米的巨浪海啸。 　　暴怒的啸声震耳欲聋，沉寂已久的火山都被震动引发了。 　　顷刻间，咆哮声通过生物链接传递给同族，数不清的水星原本平静被打破了，海水翻涌，怒浪成涛，怒火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每一颗水星都揭起了滔天巨浪。 　　当发觉原本躺着人鱼蛋的地方空空如也，伴随响彻星球的轰鸣声，偌大珊瑚礁洞穴被抽成了粉齑，若此时从上方俯瞰，就能看见万米深的海床都留下了数道深刻的条状痕迹。 　　【不…可…饶…恕】 第3章 　　首府星，2:00p.m. 　　联邦军团战舰在短暂跳跃后就分为了两波，大部队回到各自所属边境基地驻扎，一波跟随赫伦恩返回首府星。 　　抵达首府星时已是深夜，战舰在巡航标的指引下停泊在军用港口里。 　　赫伦恩换成了专用的悬浮车，星轨在漆黑的夜空中交错纵横。 　　若洛瓷从蛋里破壳，往外看一看，便能看到脚下钢铁森林般的都市，许多扭曲狂野植物疯狂生长，被钢铁隔绝在外，中间才是居住区。 　　五光十色的星轨参差，偶尔有悬浮车穿梭而过，宛若一闪而逝的流星。 　　经过半个小时的行驶，悬浮车停在一处灰白色调的宅邸前。 　　宅邸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庄重且低调，实则由高密度材料建成，相当坚硬稳固。 　　为了迎接主人的到来，宅邸灯火通明，管家领着一众佣人早早守候在门廊。 　　见赫伦恩手里抱着人鱼蛋，管家主动迎上来：“您路途辛苦了，交给我吧？” 　　赫伦恩松了松军装外套，本想随手将人鱼蛋递给管家，但转念一想，这人鱼蛋他一路抱过来，轻飘飘的，也没什么重量，倒也不差这两步，“不用了，我让你准备的，准备好了吗？” 　　管家颔首，“都照您吩咐的准备了。” 　　毕竟要将人鱼蛋养一阵子，赫伦恩倒也没打算亏待了他，早在返程途中就联系管家说清了情况，并嘱咐他准备好适合人鱼蛋的水池。 　　赫伦恩一年难得来宅邸住几回，对居住条件也没多少要求，管家一直遗憾没什么表现的机会，现在可算盼到了。 　　况且这是元帅第一次主动带回来要养的生物，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管家都打算伺候的妥妥当当的，若小人鱼能与元帅加深一下感情，元帅说不准会对这个家多一份留念。 　　怎么想都是好事。 　　躺在人鱼蛋里睡得正熟的洛瓷，抱着小尾巴，吐出一个湿漉漉的泡泡。 　　谁在念他了？ 　　赫伦恩抬了抬下巴，“带路。” 　　管家领引着他往早就准备好的房间走去，出于想让小人鱼和主人好好培养感情的心思，他特意把水池选在离主卧最近的房间。 　　人鱼蛋只有巴掌大小，普通的小鱼缸容纳也绰绰有余，但管家为洛瓷准备了一个将近百平的人鱼池。 　　考虑到人鱼的攻击性，建造人鱼池的材料都是经过专业测试的。 　　人鱼池宽敞明亮，头顶还建造了虚拟光幕，能够模拟出自然环境中的天空和太阳，池内的系统与赫伦恩的光脑相连，他能够随时掌控鱼池的水温和湿度。 　　虽然知道管家做事尽心，赫伦恩还是多问了一句：“水质测过了？” 　　管家忙说，“检测过了，确定是和bk723一样的海水，半个小时前还做过水循环。” 　　赫伦恩这才把人鱼蛋放进去。 　　人鱼池底与地面有一定的高度，他本想走下去把人鱼蛋放进去，但又怕身上的衣服把水质污染了，便在池边找了处斜坡，尽量平稳得使人鱼蛋滑进去。 　　纯白的人鱼蛋就像一只下锅的软糯小汤圆，顺着水流滑入了水池。 　　管家在旁边看着见赫伦恩如此细心，越发觉得让小人鱼和元帅建立起感情纽带指日可待。 　　蛋内黏液掀起了轻微的颠簸，就像平躺在波澜不惊的湖泊上，此时吹起了小小的风，身下宁静的湖水泛起波澜，随着宁静被打破，恰好小人鱼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刚醒过来，洛瓷还有点懵，还未分化完全的耳鳍敏锐捕捉到外面的声音，轻微的抖了抖。 　　是谁在说话？ 　　他心脏狂跳，隔着蛋壁屏住呼吸，仔细分辨，两人明显是在交谈，但他只能听出来一人声音沉稳冷静，声色非常好听，另一个人似乎上了年纪，说话语速稍慢。 　　洛瓷张开嘴巴，忽然感觉有点慌了，起初舒舒服服躺在黏液里面甚至不需要进食，很长时间都是睡过去的，后来偶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粘液慢慢变得稀薄，他也萌生出了危机感。 　　现在发现有陌生人在身边，惊慌的感觉就更加放大了，他们交流的语言也非常陌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抱着恶意—— 　　小鱼崽耳朵尖颤了颤，抱紧泡在黏液里的小尾巴蜷成一团。 　　怎么办呢。 　　他不安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心脏忐忑的砰砰直跳。 　　紧紧抿住嘴巴，不敢引起外面的任何注意。 　　浸泡在黏液里的鱼尾轻轻摆动，黏液比之前更稀释了一些，应该是里面的营养成分被他吸收掉了，鱼尾摆动起来的阻力小了很多，也意味着就快要失去食物来源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外面陌生的声音更加深了他的危机感。 　　洛瓷小口小口吞咽着黏液，但肚皮还是有点饿，现在蛋液里的营养对他来说已经是杯水车薪，必须想办法打破蛋壳了。 　　他委屈巴巴将下巴埋在尾鳍里吐泡泡。 　　小驼鸟不愿理人就喜欢把头埋在沙子里，被挖出来也是一脸不情不愿。 　　呐…他打破墙壁悄悄离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应该不会吧。 　　赫伦恩倒也没空在人鱼池久留，他手头还有一堆公务需要处理。 　　嘱咐管家留心人鱼蛋后，他便离开人鱼池，简单洗了个澡，便用光脑处理起了堆积的事务。 　　管家特意吩咐佣人切了个果盘，给他送过来：“普利切医学中心那边前段时间联系我，送来了新一批研发的药，还有希望您有空去那边一趟。” 　　赫伦恩问：“有进展了？” 　　管家摇头，“那边没有明说。” 　　“知道了，”赫伦恩沉吟，“我抽空去一趟。” 　　待管家离开，赫伦恩处理完公务，看了一眼时间，凌晨4点多天都快亮了，但还是丝毫没有困意，主要是精神力无法平静。 　　现在他的精神力通过透视成像来看，可以说是千疮百孔，这些被腐蚀出来的孔洞还在不断的扩大，隐患就像海水下隐藏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喷发。 　　赫伦恩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既然睡不着，他便又调出伊维因给他整理的资料。 　　不得不说，身为研究珍惜生物的专家，伊维因搜集的资料还是很全面的。 　　由于人鱼已经近百年没有露面，上一次人鱼活动还是在百年之前，影像资料都很有限。 　　人鱼，幻想种，星际极其罕见珍稀的生物，是公认的强壮凶猛，破坏力极强，根据记载的资料显示，就有大大小小数百个星球被人鱼摧毁。 　　从资料上来看，人鱼精神力极强，能够驱使其他的海洋物种，似乎总能找到纯净天然的星球。 　　赫伦恩调开影像资料，虽然画质不太清楚，录像也是一闪而过，但依旧能辨认出人鱼的身影。凶猛强壮的鱼尾轻而易举卷起海鲨，操纵大雾让战舰迷失航向，尖锐的音浪唤起上万米高的巨浪，瞬间冲垮摧毁一个都市。 　　要不是人鱼稀少，组成一个人鱼群恐怕比巴哈伊还要难对付。 　　想到他带回来的人鱼蛋里孵出的会是这么个玩意儿，赫伦恩按了按额角，有点后悔了。 　　时间很快过去，天光蒙蒙亮，临出门前，赫伦恩路过人鱼池，人鱼池就在房间隔壁，他脚步一缓，想着过去看两眼。 　　却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碎裂声—— 　　赫伦恩一愣，下意识循声望过去。 　　洛瓷知道自己不能再鸵鸟下去了。 　　他躺在蛋里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四周都安静了。抵抗着幼崽一天需要18小时睡眠所带来的强烈困意，开动小脑筋思考自己怎么才能从墙壁里出来。 　　由于浑身附着着白膜，他睁不开眼睛，努力半天才把眼皮睁开一条线，又适应了好半天，才逐渐看清周围黑咕隆咚的环境。 　　越是黑暗的地方越容易捕获光亮。 　　他发现顶端墙壁似乎比较薄弱，有一丝光线透进来。 　　洛瓷眼睛一亮，但很快就蔫巴了。 　　他大半的身子都浸泡在黏液里，活动空间有限，手臂上覆盖着白膜，连接着内壁，他怎么也不能将双手挣脱出来，撅着小嘴巴忙活半天，反倒给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 　　自己怎么这么弱啊。 　　好在洛瓷沮丧了一会儿就重振旗鼓，他发现不需要手，也能够利用尾巴的浮力浮起来，困住他的空间狭小，他稍微浮起来，脑袋便轻而易举碰到顶部。 　　小人鱼尝试着借助浮力撞了一下，果然有轻微的松动。 　　伴随着撞击蛋体也发生了摇晃，洛瓷尝试着一边平衡身体，一边向上撞击。 　　透光的部位确实比其他的地方脆弱，稍微撞了两下，伴随着清脆的咔咔声，顶部破开了一个小小的微孔。 　　他尝试控制着鱼尾巴伸缩漂浮，将鱼尾巴摊开，借助浮力上浮，又在到达的瞬间，将尾巴卷成海马状蓄力向上撞击。 　　周围的风都在这一刻寂静下来，一道清晰的裂缝出现在雪色的蛋壳上，一寸一寸蔓延到蛋身。 　　蛋身轻微挣扎抖动，顶端裂缝逐渐扩大。 　　从顶部破开的小口，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小小的一团。 　　“咔嚓——” 　　洛瓷卯足了力气一撞，蛋壁顶部终于被他撞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人鱼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久违的新鲜空气大口大口的涌入鼻腔，覆盖在身体上的白膜也因为接触空气变脆脱落了。 　　趴在一地碎裂的蛋壳上，洛瓷很有成就感，兴高采烈地晃了晃胖胖的小尾巴。 　　他好厉害吖。 　　然而人鱼敏锐的感知，却让他觉得周围气氛过于寂静了。 　　后知后觉的抬起小脑袋，对上一双沉静锐利的目光。 　　那人有着高挑和战争历练出来的结实身体，一身漆黑的军装，面部轮廓分明，与冷漠傲慢的神态十分和谐。 　　小人鱼：-o- 　　湿漉漉的蛋液黏在小人鱼的嘴巴上，被他吹起一个饱满透明的泡泡，此时“啪”一声破了。 　　由于小人鱼之前是抱着膝盖蜷缩在蛋里的，从赫伦恩的视角来看，肌肤柔软雪白的幼崽人鱼怀里抱着一条还没有完全发育的小尾巴，软乎乎地歪了歪粉毛小脑袋，还张嘴朝他吐了个泡泡。 　　赫伦恩：……强壮凶猛？ 第4章 　　人鱼池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赫伦恩早就做好了面对凶残人鱼的准备，但人鱼蛋孵出的小家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小人鱼只有拇指大小，海藻般的头发从雪色中透出一种极淡的粉，头上翘起两根呆毛。 　　尾巴甚至还没有发育完全，纯洁，透明，让人想到曾经在博物馆中才能看到的高档瓷器，却又比瓷器还要柔软脆弱。 　　似乎没有想到他出现在眼前，小人鱼瞪大了漂亮的雪色眼睛，傻乎乎的望着他，眨巴着同样像是冰雪雕琢的眼睫。 　　纯净，柔软，无害。 　　两人视线交错，赫伦恩俯身下来，朝小人鱼伸出手，“过来。” 　　洛瓷听不懂，但根据男人动作来看，应该是让他过去吧。 　　他抬起精巧的下巴，看了看那只手掌，却没有主动凑过去，反而搂紧小尾巴，臀部往后挪了挪。 　　倒不是因为被赫伦恩的体型比他大太多，而是人鱼灵敏感知到赫伦恩暴乱动荡的精神力，事实上他还不知道精神力是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的气息很危险，本能的有点慌乱。 　　胖嘟嘟的小手蒙住双眼，慢吞吞转过身去，臀部向上拱起，整个就是装看不见。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见人鱼幼崽脸蛋效仿鸵鸟一样埋起来，臀部撅得老高，似乎在害怕，赫伦恩倒也并不觉得意外。 　　记得他第一次造访伊维因的基因研究室，那里几乎涵盖了星际八成的物种，他一路过，就全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那绝对是一次糟糕的体验。 　　这种体验多了，赫伦恩也就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看来这条人鱼也是一样。 　　因此，他只是收回手，通知管家过来。 　　管家很是意外，没想到小人鱼居然这么快就破壳了，还没来得及诧异，就收到了赫伦恩的指示：“给他喂点东西。” 　　小人鱼怕他，应该不怕管家。 　　管家自然应下。 　　洛瓷还趴在碎了一地的蛋壳里，尾巴垂在浅浅的水池里晃来晃去，看着水面打量自己的外貌。 　　咦？ 　　原来除了鱼尾巴，他的双手也和以前不同了，十指肉嘟嘟的，又小又软，怎么看都像是刚出生的幼崽，像是随便一捏就会凹下去，指骨间还连着一层轻薄稚嫩的膜。 　　耳鳍柔软，透明，像是能看得到血管，尖端附着半透明的雪色薄纱，倒是和尾巴上的尾鳍非常相似。 　　联想到破碎的蛋壳，洛瓷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刚破壳的人鱼幼崽。 　　怀疑自己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再慢吞吞睁开，尾巴还是那条胖乎乎的短尾巴。 　　他把脸埋进水里—— 　　“咕噜噜～” 　　水面上浮起一串气泡。 　　洛瓷纠结的攥着自己的尾巴尖，就像不知所措的小孩子捏紧衣摆，他发现自己在水下也能呼吸了。 　　原来真的是人鱼幼崽…… 　　赫伦恩留意着小人鱼的动向，越观察越觉得，这只人鱼幼崽不像人鱼，没有人鱼天生的攻击性，胆小，柔软，连透明的眼睫毛都在怯怯颤抖。 　　见小人鱼把脸埋进水里吐泡泡。 　　还有点傻乎乎的。 　　他漫不经心的想。 　　洛瓷刚把小脸抬出水面，就看到两个人的交谈结束了，男人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管家模样的人则端来了一份早就让人精心准备好的鱼泥。 　　难道是……刚才那个男人让管家给他准备吃的？ 　　自己拒绝了他的亲近，他并没有介意，反而让人给他准备了吃的，至少他们不打算伤害自己，说明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洛瓷在心里嘀咕。 　　管家从第一眼见到小人鱼就喜欢上了，或者说没有人看到小人鱼会不喜欢吧？ 　　小人鱼五官精致，鼓起圆嘟嘟的腮帮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模样极其可爱，尤其指头还无意识地摆弄着翘起的尾巴尖，湿漉漉的目光不时望向门口早已消失的身影。 　　刚才主人还说小人鱼怕他，这么一看也不尽然，管家笑眯了眼，轻声劝慰，“小人鱼，赶快吃吧，元帅出去办事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装了鱼泥的小碟子往洛瓷方向递了递。 　　“这是新鲜的鳕鱼泥，口感就像奶糕一样，轻轻一抿就咽下去了。” 　　“咕噜咕噜……” 　　小鱼崽脸颊一下子红了，羞赧的摸了摸小肚子。 　　在蛋里度过几个月，都是靠着黏液维持，处于半饱不饱的状态，刚才破壳消耗了为数不多的体力，他早就饿了。 　　但抽着小鼻子闻了闻，洛瓷默默把头偏了过去。 　　一股浓浓的混合着海水的鱼腥味……虽然现在他是人鱼，但他还是不能接受生鱼泥。 　　忽然觉得自己又不太饿了。 　　管家在左边哄，小人鱼的头就偏到右边去，管家来到右边哄，小人鱼的头就偏到左边去。 　　难道鱼泥不行？ 　　管家又让人准备了生鱼片，剥好的沃伦冰虾，南礁群岛牡蛎……这些都是难得的昂贵的食材，依次摆放在小人鱼面前。 　　然而小人鱼看都没看一眼，甚至直接扭动小尾巴，沉到水底懒洋洋吐出一串小气泡。 　　小气泡浮上水面，均匀破裂开来。 　　这可把管家急得团团转。 　　刚破壳，不吃东西怎么行？ 　　他本不想打扰元帅，但现在没有办法，只好赶紧联络赫伦恩。 　　就在管家联系赫伦恩时，洛瓷正将自己埋在池底，鱼尾巴圈住身体团成一团，把自己卷成一只鱼卷。 　　他原本想打破蛋壳偷偷离开的，现在也是不可能了。一是人鱼不可能长时间离开水，二是他现在身体太小了，也太脆弱，破个壳就把自己累瘫了，出去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 　　那个男人看着凶，但是好像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洛瓷托着腮，尾巴一扭一扭，拨弄起水花。 　　外面天空似乎飞过一辆飞艇，阴影倒映在池水里，他仰起脸打量，人鱼池两侧都是落地窗，弧形设计非常有科技感。 　　摆动着小尾巴游到窗边，往外一看，眼睛倏的睁圆了。 　　远处天空交错纵横的星轨，好似参差不齐的云环，空中悬浮着成百上千的楼宇，从远处看有点像许多的蘑菇漂浮在碧蓝的天幕下，在这座钢铁森林般城市的正上方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圆形建筑，乍一看宛如天空睁开了眼睛。 　　呜…… 　　虽然早就猜到可能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微微张大了小嘴巴。 　　正猜测圆形建筑是什么，洛瓷又听见了陌生的星际语，耳鳍轻微抖了抖，视线落到下方的花园里。 　　剪枝的园丁在交谈。 　　“听说后天你哥就回来了？去五区平原还活着回来也是命大。” 　　“嗬，可不是，据说死了三百多人，他运气好，巴哈伊只蹭破了他一点皮，治疗及时，截了条腿，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 　　“现在你们兄弟终于能团聚了。” 　　那人拍拍自己断了的胳膊，“也得亏元帅没有偏见，愿意给我们一个住的地方，不然我们连首府星都回不来。” 　　人鱼听力太好了，两个园丁在楼下聊了许久，洛瓷虽然听得清他们说话，但语言不通，只根据肢体动作边听边猜。 　　楼下两个园丁看着身体上都有缺损，回想刚才管家的脚也有点微跛，洛瓷揣测他们这些人都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了伤，落下了残疾，而且无法治愈，甚至受到歧视。 　　可能是先前那个男人雇佣了他们，他们才得以维持生活。 　　洛瓷连蒙带猜弄明白了一些事。 　　他才恍然想明白，明明自己听见宅邸里有许多机器人的声音，却还是雇了这么多佣人打理。 　　不过以这样的科技水平，还无法治愈残疾吗？ 　　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 　　全神贯注思考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干脆抛之脑后，反正以后总有机会的。 　　只是想到刚才自己没有搭理男人，小人鱼脸颊微鼓，抱紧怀里的尾巴捏来捏去，他是不是太坏了？ 　　洛瓷皱起小眉头认真思索。 　　…… 　　赫伦恩听闻消息，匆匆从议会赶来，目光就落在窗口的小人鱼身上。 　　虽然以他的眼光来说，小人鱼体型实在太小，但不知怎么的，他依旧一进门就捕捉到了小人鱼的身影。 　　微光为小人鱼罩上一层薄纱。 　　小人鱼眼尾、发梢上的水滴闪烁着碎光，尾巴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未长开的鳍纱璀璨漂亮，宛如含苞的花瓣。 　　赫伦恩的脚步停在门口，据资料来看，人鱼领地意识很强，不知道小人鱼有没有把这个房间当做自己的领地。 　　然而出乎意料，见他出现在门口，小人鱼居然摇摇晃晃，摆动圆乎乎的鱼尾巴朝岸边过来。 　　小人鱼刚出生没多久，尾巴稚嫩力量不够，动作有点焦急，没游多少距离就沉了下去，水面吐出一圈水泡泡。 　　赫伦恩都担心他会不会呛水，好在小人鱼艰难的浮出水面，一路上磕磕绊绊，还是游过来了。 　　游到他附近的岸边，小人鱼停了下来，仰起小脑袋看着他。 　　小人鱼雪发湿漉漉的，可能是刚游了很长的距离，脸颊粉嫩嫩的，咬住湿润的嘴唇，嘟着嘴怯生生的望着他，似乎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尾巴尖不安的轻轻拍打池壁。 　　眼尾睫毛粘上细碎的水珠，欲落不落的，赫伦恩他从未和弱小的幼崽打过交道，忍耐着想把小人鱼眼角的水珠擦拭干净的冲动。 　　只是见小人鱼眨巴着眼睛似乎满怀期待，他还是卷起袖口，俯身再次试探性伸出了手掌。 　　“叭叽。”小人鱼借助水的推力，扑入掌心。 　　好小。 　　第一个想法。 　　柔软。 　　第二个想法。 　　人鱼幼崽只有他的拇指大小，浑身晶莹剔透，就像金雕玉琢的雪娃娃，却比托特星球上的果泥生物还要柔软。 　　躺在他掌心就像一片落雪，太轻了，轻盈，脆弱，好像日出升起就会融化，一片花瓣都能作为他的被子。 　　洛瓷心脏怦怦直跳，心里也有点忐忑，但他在赫伦恩的掌心坐稳，发现男人一动也没动，居然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腰扭了？ 　　洛瓷拧着小眉头琢磨。 　　不对，应该是怕吓到自己吧。 　　他在紧张吗？这个男人？ 　　比自己还紧张？ 　　意识到这点后，洛瓷眼睛眨巴眨巴，尾巴尖尖翘起来，他是有点害怕，只有一点点，倒也没有那么脆弱啦。 　　小人鱼微弱的心跳在掌心渐渐平稳下来，赫伦恩抬起手掌，指腹轻轻拭去人鱼眼角的水珠，但小人鱼实在太小了，不经意间，轻轻触碰到人与耳鳍上透明的薄纱，小人鱼鳍纱敏感的后卷，将自己藏了起来。 　　声音格外低沉，“别怕。” 　　洛瓷卷起尾鳍，将自己团成一团，小脸埋在尾巴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之前他回避对方的精神力，没仔细观察，现在一看，赫伦恩身材格外高大峻拔，深邃的深蓝色双眸就像松雪林中寂静结冰的冰潭，静静注视着他。 　　男人的脸英俊硬朗，没有多余的表情，低头看他时，轮廓线条极其干净又深刻，只是通常多数人会畏惧于他的气势，恐怕不会注意这些。 　　“大人，”管家敲门进来。 　　洛瓷好奇的探头张望，只见管家笑眯眯走过来，手里还推了一辆推车。 　　“大人，我照您的吩咐，把市面上所有能购买到的水产品都搜罗了，这些只是一部分。” 　　赫伦恩：“让他们都拆开吧。” 　　有关人鱼的资料少之又少，并没有详细的资料说明他们喜欢吃什么东西，如此一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管家把所有的水产品都买一遍。 　　试错法总是不会错的。 　　果不其然，小人鱼在他的掌心摇头晃脑，最后小脑袋朝着一个方向，抽了抽鼻子，尾巴尖焦急的在他掌心拍打。 　　“把那款鱼干取过来。” 　　管家立即把鱼干拿过来，还贴心的撕成了一小条，一小条。 　　洛瓷早就饿坏了，确认鱼干是烹调过的，抱起来就咬了一口。 　　“噗噗。”好吃。 　　一张嘴洛瓷就愣住了，他居然吐出来的是软糯的小奶音，叫声湿漉漉的，又轻又软。 　　“噗阿……”为什么会这样？ 　　小人鱼震惊的表情太明显了，圆溜溜的眼睛倏得张大，着实懵懂可爱的不行。 　　旁边的管家要不是顾虑主人还在这里，早就用光脑把照片记录下来。小人鱼第一次吃东西的反应实在太有意思了，不能记录下来真是一大遗憾。 　　经过观察，赫伦恩认为小人鱼的叫唤声似乎并不是无意义的，只是想说话说不出来，人鱼的聪慧超出了他的预计。 　　刚破壳就想用语言表达自己，这让他想起据说有一些星际生命甚至具有传承记忆。 　　“别急，”他用指腹轻轻触碰小人鱼的喉咙，“你还小，等发声器官长全就能说话了。” 　　洛瓷盯着他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 　　声音绵软乖巧：“啊呀。”知道啦。 　　小人鱼毕竟还小，吃不了多少一点，就肚皮撑得圆乎乎的。 　　喂饱了的小人鱼圆滚滚的，很难保持平衡，左摇右摆，把胖尾巴抱在怀里，才在他的掌心坐稳。 　　但小人鱼似乎也不安分，觉得刚才那块地方太硬了，臀部用力，尾巴一撅一撅，在他的手掌拱来拱去，似乎在寻找舒适的位置。 　　“行了，你也该休息了。”赫伦恩接过管家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打算把小人鱼放回人鱼池，自己也要回房间处理公务。 　　赫伦恩松开手掌，他以为自己一放开手，小人鱼就会迫不及待游走。 　　然而当他抬起手来，小人鱼柔软的尾巴缠勾住他的手指，拇指大小的身子撅起来，藏在他的手背上。 　　没想到小人鱼这么黏糊。 　　见赫伦恩半天没有动静，小人鱼歪着脑袋，从手指后面探出来看，对上他的视线又倏地扭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你了吧？” 第5章 　　小人鱼细软的尾巴尖勾着他的指腹，双手紧紧扒着他，就是不肯放。 　　赫伦恩心中隐隐起了一丝诧异，他本想将小人鱼放下来，奈何小人鱼就是不配合。 　　洛瓷仰起小脑袋看看他，又偏过脸，一头埋进了他的手掌，只是耳鳍却悄悄竖起来，还以为他不知道。 　　……有点可爱。 　　赫伦恩难以用词语去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头一次被这么个小家伙依赖，小人鱼那么小，只有他拇指大小，掌心微微收拢就能将整个小身子拢住。 　　小人鱼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皮肤稚嫩而脆弱，就像清晨浮于水面的泡泡一戳就会破碎。 　　未免伤害到人鱼幼崽，他不敢轻举妄动。 　　小人鱼却又将尾巴尖卷住他的手指，璀璨柔软的鳍纱时不时略过他的指尖，有点痒，更多的则是陌生到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 　　就像刚到一个新环境的奶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主人，伸出软绒的爪子，一寸一寸试探着降低主人的戒心。 　　洛瓷倒也不想表现的这么黏糊，但睁眼发现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所有人的体型都比自己大那么多，自己只有拇指大小，幼崽的本能想要寻求一个依靠。 　　破壳后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赫伦恩，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第一个把他捧在掌心喂他吃东西的人也是他。 　　所以油然而生想要亲近，下意识想贴在赫伦恩身边寻求庇护和安慰，不想让他离开。 　　赫伦恩大致猜到小人鱼不想他走，但这是不现实的，他还有公务要处理，何况他也不习惯一个小东西这样依赖他。 　　“啊唔……” 　　别揉啦。 　　洛瓷感觉到男人的指腹轻柔的落在他的发梢，不徐不缓的动作让幼崽逐渐弥漫出困意，眼皮开始打架。 　　不过一会儿，小人鱼抵抗不了睡意，脸蛋蹭了蹭他的手指，小嘴微嘟吐了个泡泡，翻着小肚皮，躺在手掌心睡熟了。 　　管家默默站在一旁，等小人鱼睡熟了才接过来，他小声询问，“您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人鱼离不开水，而且……”赫伦恩语气淡淡：“总是要送走的。” 　　所以让小人鱼依靠他不是什么好事。 　　居然还要送走…… 　　管家看着在睡梦中咬着尾巴尖，乖巧睡熟过去的小人鱼，沉沉叹了口气，语气充斥着沉重和心疼：“漫漫星海，也不知道小人鱼的家人在哪里，现在他能信赖的……只有您了。” 　　赫伦恩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书房处理公务，还不自觉想起刚才管家说的话。 　　脑海里随之浮现出小人鱼摇晃着小尾巴扑入他掌心的那一幕。 　　他摊开掌心，那里依稀残存着小人鱼软糯稚嫩的触感。 　　刚出生的人鱼幼崽如此柔软脆弱，雪白的一团窝在他的掌心，小人鱼只有拇指大小，面对他时，肯定有过胆怯，退缩，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扑进他的手掌，全身心信赖着他。管家说的没错，这是一种难得的信赖。 　　需要莫大勇气的信赖…… 　　这真的是好事吗？ 　　赫伦恩收敛心神，额角青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他随手打开抽屉，里面存放着一排幽蓝色的注射剂。 　　液体呈现出幽蓝静谧的色彩，只要一针下去，就能够轻而易举平复住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拿起一支，赫伦恩却闭了闭眼，又放了回去。 　　他抬起头，手背盖在脸上，眉头紧皱，勉强将精神力的波澜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 　　他起身走到窗口，目光落在远处天空中巨大的圆形建筑上。 　　半响，用光脑接通了伊维因的通讯。 　　赫伦恩很少主动联系他，伊维因想到一个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嗓音发抖：“你别告诉我人鱼蛋孵出来了？” 　　“……嗯。” 　　伊维因惊喜又悔恨，小人鱼破壳的时候他居然不在身边，这是多大的遗憾啊！ 　　他得连着几个月晚上都睡不着了！ 　　赫伦恩语气平淡，让人丝毫听不出来他刚才还在承受精神力暴乱，“你之前说海族都喜欢光顾什么店？” 　　“啊？” 　　伊维因还沉浸在小人鱼孵出来的激动喜悦中，等听清了赫伦恩的问题，他抬头望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诧异的问：“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不是不需要吗？” 　　赫伦恩：“现在需要了。” 　　· 　　小人鱼睡觉时的姿势无论看几次都觉得神奇。 　　一枚透明的泡泡漂浮在水里，小人鱼就这么蜷缩在泡泡里，柔软雪白的皮肤在光下有种珍珠般的光泽，鳍纱像不断聚散飘散在水中的云雾。 　　据说人鱼的耳鳍能够分辨高频和低频声音，若是愿意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声响。 　　但赫伦恩认为小人鱼应该没有这项能力，无论有多少人经过人鱼池，机器人进入池水安装，施工，愣是没把小人鱼吵醒。 　　还是他一盘子烹调好的鱼，小人鱼才抽动着小鼻子，慢慢苏醒过来。 　　这不得不让赫伦恩怀疑小人鱼这样的警惕心，怎么在野外生存？ 　　看来还是得今后慢慢训练。 　　这本该是孕育小人鱼的人鱼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现在他是小人鱼的养育者，就得换做他来思考了。 　　刚睡醒的小人鱼睡眼惺忪，奶呼呼的打了个哈欠，撑着气泡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站在岸边的赫伦恩，圆溜溜的大眼睛倏地张大，摇着小尾巴就想扑过来。 　　“啪。” 　　透明的泡泡如幻影般碎裂，小人鱼落入池水里。 　　赫伦恩蹙眉走近，小人鱼摇曳着晶莹剔透的尾巴，就像在云河里穿梭般，朝他游来。 　　经过练习，洛瓷对鱼尾巴的掌控力越来越好了，故意给赫伦恩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 　　小幼崽摇摇晃晃绕着人鱼池转圈，赫伦恩还没来得及夸奖，就看见小人鱼游着游着，又沉到水底去了。 　　“咕噜噜～” 　　一圈泡沫飘上来，小人鱼扭动尾巴奋力浮回水面，脸颊微鼓，小拳头攥的紧紧，胖乎乎的小尾巴摆来摆去，浑身上下都在使劲。 　　赫伦恩想起昨晚翻看的育儿指南，要在幼崽努力的时候给予肯定，他认真赞美：“做得好。” 　　洛瓷眨巴眼睛，他看懂了赫伦恩的手势。 　　耳尖浮起一层热意，尾巴羞怯的扭了扭，鳍纱在水面来回拨拉，撩起一串串冰凉晶莹的涟漪。 　　洛瓷垂着小脸，赫伦恩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按捺想要触碰的念头。 　　洛瓷拉住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小肚子，触感沁凉柔软，像是一团软和的雪。 　　软糯的小身子贴过来，他小声嘟囔：“噗噗。”饿饿了。 　　“嗯。” 　　赫伦恩托起小人鱼，感觉就像托着一团雪白黏糯的奶糕。 　　这次的鱼泥是烹调过的，用精致的小棍子串起，做成类似棒棒糖的形状。 　　人鱼在水里游动依赖尾巴，几乎用不上手臂，因此尾巴神经元分布较密，手臂神经元分布较少，天生力量不足。得由赫伦恩拿着棍子，洛瓷手臂抱不动。 　　经过试验观察，小人鱼从管家购买来的水产品中总能精确的挑出烹调过的食物，赫伦恩推测小人鱼并不是不喜欢鱼泥，只是不喜欢生的，未经过烹调的水产品。 　　但是这可能吗？ 　　人鱼不喜欢吃生食？ 　　赫伦恩摇摇头，实在弄不明白这条小人鱼的口味怎么那么奇怪。 　　洛瓷哪里知道赫伦恩在想什么，他小口小口舔着鱼泥，耳鳍一摇一摆。 　　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有一种淡淡的果香，吃起来并不腥，反而十分爽口，而圆溜溜的眼睛则盯着不远处正在工作的机器人。 　　他老早就注意到那些机器人了，方正的大脑袋，清一色的流线型身体，正用机械臂往人鱼池里安装海藻。 　　见小人鱼好奇，赫伦恩带着他走近了看。 　　房间里一半的区域都被改建成了人鱼池，也许是考虑到小人鱼的体型，人鱼池池底有一定的高低落差，东面池水更深，西边则相对浅一些。 　　但原本就是一个单调的池子，现在机器人从外面运来了许多珊瑚，礁石和海藻。 　　色彩斑斓的鹅卵石铺满了水缸底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拟态小海洋。 　　海藻就像蓬松的芦苇，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赫伦恩观察小人鱼的反应。 　　这是他在咨询过海族经常光顾的店铺后，让他们定制的海洋生态缸。 　　海族也是星际一大族群，但他们深居浅出，很少有人能摸清他们的动向，除非采买必需品。 　　这款芳香海藻据说深受海族喜爱，常年霸榜店铺销售额第一。 　　据说许多海族都曾经找他们定制过这款海藻，其中散发出来的芳香因子会让他们很享受，甚至有的海族会让自家幼崽抱着海藻啃食磨牙。 　　但小人鱼抱着鱼泥，吃得脸颊鼓鼓囊囊，嘴角、指头沾满鱼泥，往池里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不喜欢吗？ 　　想起这家店铺老板信誓旦旦跟他打包票，没有海族会不喜欢芳香海藻。 　　赫伦恩不觉得这是小人鱼的问题，只觉得这家店铺不靠谱。 　　看来得换家店铺。 　　洛瓷嘴巴塞的满满当当的，柔软的腮帮微微鼓起，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探头张望，只见机器人正将一颗颗黑珍珠倒入人鱼池。 　　“认出来了？”赫伦恩说，“你还是蛋的时候，就躺在珍珠床上。” 　　洛瓷确实觉得那些黑珍珠很熟悉，他主动游进水池，这里嗅一嗅，那里摸一摸，时不时用尾巴尖卷起一颗抛来抛去。 　　见他自顾自玩的高兴，赫伦恩便打算去忙自己的事，然而小人鱼却又游了过来，仰起脑袋一把抱住他的手指，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手指蹭来蹭去，就不让他走。 　　现在他不觉得赫伦恩的气息可怕了，赫伦恩动作总是非常的轻柔，也相当有耐心，就算他把水花溅在衣服上，赫伦恩也从来不会对他发火。 　　尤其是包括管家在内，其他人身上热热的，让洛瓷很不舒服，但赫伦恩体温和他差不多，鱼鱼觉得很喜欢。 　　他不知道赫伦恩每次都会提前用精神力将自己的体温降下来。 　　赫伦恩轻轻捏了捏洛瓷的耳鳍，耳鳍怯怯向内卷了卷，却又主动把尾巴尖翘起来给他揉。 　　他气定神闲看着小人鱼：“你是要我陪你，还是想和珍珠一起玩？” 　　“噗阿——” 　　洛瓷满脸懵懂，眨了眨眼，要是他能听得懂，这时候恐怕说的就是：两个都要啊，不可以吗？ 　　赫伦恩也拿他没办法，干脆在人鱼池边上坐下来，随手拿出光脑处理工作。 　　洛瓷慢吞吞的在黑珍珠周边游来游去，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要挑一颗最圆润饱满的。 　　忽然他发现其中有一枚，明显和周围的不一样，不仅体型比周围的小一圈，里面似乎多了一层不透光的膜。 　　他一下就来兴趣了。 　　洛瓷把它卷起来，还没来得及展示给赫伦恩看，就听见一声轻微的碎裂声，饱满圆润的壁面裂开一条缝。 　　怎么办？他没有用力呀。 　　洛瓷匆忙松开尾巴，黑珍珠彻底碎裂开来，一只圆滚滚的生物从里面冒出来。 　　小东西通体几乎是透明的，浑身圆滚滚，乍看上去像蓬松绵密的小蛋糕，下方长着花朵般的吸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洛瓷歪着脑袋，好奇打量着小东西，抬手招呼它。 　　小东西小心翼翼望向他，吸盘缓缓挪动，慢慢的靠近。 　　洛瓷按耐不住，伸出小手想去勾它，小东西忽然又缩回去。 　　然而小东西嗅了嗅，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突然欢喜的朝他扑了过来。 　　洛瓷被扑了个满怀。 　　好在小东西软乎乎的，抱起来不费力气，砰弹的手感，磨蹭很舒服。 　　但他很快像幼崽被捏住后颈拎起来，被迫与小东西隔了开来。 　　小东西也感受到压迫感，顿时僵住，软体颤抖，透亮的豆子眼含着一泡泪。 　　见小东西离了他，倏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洛瓷抬起脸，拿脸颊的软肉撒娇蹭赫伦恩：“呜呀——” 　　被两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赫伦恩皱眉。 　　没想到黑珍珠里还混了一个小东西，不过有些生物天生就有假死技能，临时让自己心跳、呼吸暂时停止，这些即使是仪器也检测不出来。 　　“嘤……” 　　小人鱼抱紧他的手指，双眼晶亮，跟他撒娇，他没法不心软。 　　但事关小人鱼的安危，他还是第一时间将影像发给了伊维因，很快收到回复：“从外形来看有点像米鲁巴，低阶软体生物，幼年期喜欢藏在珍珠里，没什么攻击力，放心。” 　　赫伦恩稍放下心，他本身就想给小家伙物色个玩伴，既然没什么攻击力，全当给小家伙当个宠物养也好。 　　可能是被赫伦恩吓到了，小东西一被放开，就哒哒哒一头扎进洛瓷的怀里，哭唧唧跑到他头发上窝着怎么都不肯下来。 　　恰好此时，管家带着前来拜访的十束进来。 　　他向赫伦恩深深地鞠了一躬，抬首时，一眼就注意到破壳的小人鱼，瞳孔微微张大，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人鱼……这是破壳了！？” 　　十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人鱼蛋小巧玲珑非常可爱，但他早就做好了面对凶残人鱼的准备，却从未想过人鱼幼崽居然软糯糯的，就像水做的糖糕一样。 　　他心都快化了。 　　这段时间十束也偷偷查了不少的资料，据说人鱼身强体壮，八块腹肌…… 　　但这只人鱼幼崽…… 　　他瞟向小人鱼吃得微微鼓起，小包子般软绵的小肚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洛瓷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登时就不高兴了，嘴唇嘟起，奶呼呼瞪他：“啊呀——” 　　头顶米鲁巴也有学有样，张开吸盘作威胁状：“米鲁！” 第6章 　　十束没想到一见面就把小人鱼得罪了，他还想和小人鱼多亲近亲近呢。 　　要是早知道小人鱼破壳，他肯定提前带了见面礼来，现在连他赔礼的东西都没有。 　　在管家的建议下，他尝试拿好吃的东西引诱，结果小人鱼闻到味道连头都没回。 　　见小人鱼扒着赫伦恩的手腕贴贴蹭蹭，十束都要羡慕馋死了。 　　但他不敢表露出来。 　　赫伦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边跟十束商谈边防军务，一边还在光脑上批复其他事情。 　　在掌心躺腻了，洛瓷仰起脸，蜷起尾巴，抓着赫伦恩的衣袖吭哧吭哧拱了上来。 　　拱到赫伦恩的怀里，低头瞄了眼光脑上的mail。 　　嗯……果然也是陌生的文字。 　　小人鱼左拱右蹬把原本平整的衣服弄出许多褶皱，赫伦恩也像没看到一样，不动如山。 　　坐在对面的十束憋着笑，元帅对小人鱼果然很宽容。 　　公事很快商讨完了，十束问起了私事：“长官，小人鱼需不需要带去医院查一查身体情况？” 　　赫伦恩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我和伊维因约了下午。” 　　普通医院怕是不能检查小人鱼。 　　“今天？”十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也一起去吧。” 　　洛瓷很喜欢赫伦恩在一起，尤其是吃饱喝足之后，小脸一埋，趴在赫伦恩的胸口，尾巴尖耷拉下来，不时轻轻晃动，渐渐犯困了，脑袋往下一点一点。 　　他感觉赫伦恩从沙发站了起来，将他从胸口摘下来，托在掌心。 　　赫伦恩没把他放回人鱼池，而是带他出了门。 　　洛瓷睡得迷迷瞪瞪的，揉揉眼睛，发出一声软乎的轻叫：“噗噗？” 　　做什么去？ 　　赫伦恩低下头，对上小人鱼明显疑惑的视线：“带你去做个体检。” 　　悬浮车早就在门口等候了。 　　赫伦恩还担心小人鱼初次出门会不习惯，但小人鱼或许是第一次出门，看见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洛瓷一上车，就扒住他的肩膀到处乱看，只觉得这里的大楼各有特色，千奇百怪，有的有如钢铁森林一般处于在地面上，还有的鳞次栉比，漂浮在空中，就像岛屿一样。 　　他们所住的宅邸就占了一整个浮空岛。 　　空中巨大的圆形建筑尤其惹眼，就像一只始终睁大的眼睛，俯瞰着地面。 　　小人鱼怀里抱着米鲁巴，一边往外张望，一边发出惊叹，还小尾巴翘起来胡乱的甩，鳍纱不时抚过赫伦恩的下巴。 　　…… 　　有点痒。 　　赫伦恩面对光脑处理着公务，却有点走神。 　　半个小时，悬浮车停在基因研究所门口。 　　伊维因作为所内负责人之一，拥有单独的研究院，今天为了迎接小人鱼，也早早就把院里清了场。 　　“哎呀，我们小可爱终于来了，”伊维因隔着老远就注意到坐在掌心里的小人鱼，眼睛瞬间迸发出光彩，大步迎上来，“来来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伊维因语气虽然激动浮夸，但动作却小心翼翼将小人鱼接过来，嘴唇因兴奋而颤抖：“他好漂亮！这肉嘟嘟的小脸蛋，真想捏一把，哎，不行不行，留下印记就不好了。” 　　“他的脸蛋好漂亮，我敢打赌雕工最好的工匠也打磨不出来，天呐！这是他的鳍纱吗？我打赌他在水里面游起来就像一缕云雾！想想吧，当天际线的第一缕阳光洒向海面，小人鱼坐在泡沫上，捋着霞雾般的鳍纱……那将是天然的画卷，我的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生物！从来没有！” 　　十束在旁边点头：这文化人夸鱼就是不一样啊。 　　他也觉得小人鱼太可爱了，既美丽又可爱，但是他是个大老粗，不会用修饰词。 　　洛瓷歪了下脑袋，“呀？” 　　他懵懂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情绪激动，一脸陶醉，语速极快，听不懂在说什么。 　　极其短促的音节被伊维因捕获到，伊维因夸张的捂住脸，一脸梦幻：“哦呀，我们小可爱声色真好听，奶甜奶甜的，我的心脏都快被甜化了，小可爱再说两句好不好？” 　　十束屏住呼吸，也十分期待。 　　赫伦恩淡然道：“先做检查。” 　　伊维因满肚子的感叹词，猛的憋了回去，迫于赫伦恩的压力，他不敢反对：“先跟着我往这边走吧。” 　　研究所里网罗了太多的生物，一进入口就能看到两旁边罗列的生态缸。 　　荧蓝的灯光投射在璀璨的玻璃缸上，非常具有科技感。 　　缸内是精心布置的拟态系统，每个缸里模拟的生态都不同，有树林，湖泊，海洋，沙漠……里面饲养着来自全星际不同星球千奇百怪的生物。 　　这些生物大多数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甚至丧失了野外独立生存的能力，后来才被收容救济，安置在生态缸里。 　　洛瓷探着小脑袋东张西望，澄澈的眼睛滴溜乱转，这里饲养的生物都好奇特哦。 　　像是沙漠缸里，明明看上去长得像蜥蜴，却长了一对牛的角，树林缸里，长得像海星的生物背上居然冒出许多树枝，海洋缸里，模样有点像漂浮脑花的生物，居然是珊瑚开的花。 　　平时生态缸靠近走廊的这一面，显少有生物原因凑过来。走廊的光比较亮，而且人多，声音比较嘈杂，生物警觉的本性，让它们更愿意生活在生态缸的里侧。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他们一路走过，饲养在里面的生物们似乎失去了神智，争先恐后的往前凑。 　　似乎有什么吸引了他们。 　　伊维因也注意到这点反常，喃喃，“真奇怪。” 　　洛瓷还以为生态缸里的生物一直都这么亲人呢，看的目不转睛，小脑袋跟着左摇右晃的。 　　赫伦恩的目光一直锁在小人鱼身上，看来小家伙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这也没什么，等小人鱼长大了，有大把的时间供他去看遍这个世界。 　　研究室里有十几名工作人员在等候，一见到小人鱼，脸都兴奋的红了起来。 　　赫伦恩蹙眉，“怎么这么多人？” 　　“这都已经是精挑细选过了的，”伊维因两手一摊，无奈道：“我们所里成千上万号人可都盼望见到小人鱼呢。” 　　小人鱼被轻柔的放在检查台上。 　　粉嫩蓬松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连睫毛都是粉粉嫩嫩的，五官精致宛如人偶，头顶灯光一照皮肤白得像瓷釉，这样的人鱼幼崽一瞬间就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人鱼竟然是这样可爱的吗！ 　　工作人员们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偷偷观察小人鱼。 　　洛瓷看到洁白的房间，还有里面的各种仪器，就猜到自己应该是来到类似医院的地方了。 　　是要做身体检查吗？还是要抽血？ 　　他莫名有点不安，米鲁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从头顶上爬下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别怕。”洛瓷感觉到熟悉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发顶，赫伦恩认真说：“不会有事。” 　　伊维因也走过来，安抚道：“是的，就做基础检查，不抽血，也不提取细胞组织，我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给洛瓷检查的是很小的机械人，每一个都价格高昂，平时用来做精密手术，但现在却被用来给小人鱼做基础检查。 　　工作人员们在后台操作，他只要平躺在操作台上，十几个机械人动作麻利的采集了他的基本身体情况。 　　洛瓷心里还是有点慌，但是看到赫伦恩陪在他身边，心里莫名就有了安全感。 　　可能是觉得赫伦恩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他，这种依赖，忍不住让他朝赫伦恩伸出手。 　　见赫伦恩走过来，他就翘起小尾巴缠住赫伦恩的指尖，似乎重要的人在身边就安心了。 　　“……小家伙。” 　　洛瓷隐约听见赫伦恩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似乎在称呼自己。 　　“他好乖啊，”检查流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工作人员忍不住说，“之前给大鼻鳄龟做检查，翻个身压坏了我们几百个小机械人。” 　　前几天他们听说要给人鱼做检测，慌的连饭都吃不下，那可是人鱼啊！凶名在外的人鱼！鱼有多凶悍恐怖全星际人民都知道，还不知道要损坏几万个机械人？甚至他们都做好了研究室被毁得粉碎的准备。 　　十束和研究人员聊着天，啧啧一叹，“你们也不容易啊。” 　　研究员小声说，“可不是嘛，我们院的经费都是往死里扣。” 　　不过身为研究员，哪一个不是珍稀生物狂热粉？为了给小人鱼做检测的名额，可是他们争抢角逐出来的。 　　然而亲眼一见，人鱼幼崽居然这么可爱，而且还这么乖，真是意外之喜。 　　洛瓷听话的乖乖配合，让伸手就伸手，让翻身就翻身，只是人鱼手臂力量不足，检测台又太坚硬，短短的小手臂还没撑起身体就失去力气，“啪叽”趴在了检测台上，小舌头也累的吐出来直喘气。 　　太可爱了，小人鱼翻身的动作太可爱了，研究员实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人鱼的头发。 　　洛瓷感觉自己头发被rua乱了，小嘴撅了撅，偏偏他一扭脸，就对上赫伦恩的视线。 　　小人鱼耳尖红成了樱桃，慢吞吞挪动尾巴，将身子背了过去。 　　赫伦恩：？ 　　背过身去后，洛瓷吭哧吭哧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为了更精准的判断小人鱼的身体状况，十几个机械人检查了三轮。 　　一个小时转眼过去，结果报告很快通过成像仪反馈出来。 　　伊维因一目十行，松了口气，“常规项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隐藏疾病，各项脏器功能正常，健康状况良好，骨骼生长发育也正常。” 　　听见一连串的正常，大家也放下心来。 　　一切正常就是好事。 　　“啊呀？” 　　检查中途洛瓷就睡着了，好不容易宣布结束，他揉揉眼睛，第一时间东张西望去找赫伦恩。睡得迷糊，他忘了自己的小尾巴一直紧紧卷着手指，实际上赫伦恩就在他的身边。 　　赫伦恩看着那个东张西望，在找寻什么的小脑袋，感觉有些奇妙。 　　就像某处忽得塌陷了一角，再也无法复原了。 　　人心的松动源于最初不该有的宽容。 　　等小人鱼注意到他，他轻柔屈起指骨，蹭了蹭小人鱼软乎乎的小脸。 　　幼崽挪动尾巴，张开双手明显要抱，依赖之情滥于言表。 　　十束&伊维因：“……” 　　好酸哦，他们也想和小人鱼这么亲近。 　　研究所里的温度低，洛瓷有点不习惯，但赫伦恩掌心暖暖的，他趴在上面暖的很舒服，就像贴了个暖炉。 　　尾巴尖尖蹭了蹭赫伦恩的指尖，洛瓷大眼睛里流露出疑惑，“呀？” 　　都结束了吗？ 　　轻柔的声音就像羽毛一样落在众人的心间，就像蘸了软糖的棉絮，在场的人不由动了动耳朵，原来小人鱼连声音也这么好听。 　　“嗯。”赫伦恩轻触他的鼻尖，“结束了，你很棒。” 　　伊维因忍不住嫉妒的酸泡泡，咳嗽一声，“除了营养方面还需要补充，其他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幼崽时期最关键的就是营养摄入，小可爱体型虽然小，但食量还是不小的，注意少量多餐，一次性不能给他吃太多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然游缸会沉底。” 　　赫伦恩想到一个问题：“可他只愿意吃熟食，对生鱼片都没什么兴趣。” 　　“怎么能给他生鱼片呢？！”伊维因一脸诧异，声音都要变调了：“人鱼的享受的就是追猎捕食的过程，他们是天生的掠食者！几乎所有海洋生物都在他们的食谱上！” 　　“新鲜鱼肉的鱼油能养护人鱼的发丝和鳞片，摄入鲜鱼是必须的。”伊维因满脸心痛：“难怪小人鱼现在才这么一丁点儿的，要是我来养的话，估计早胖一圈了。” 　　赫伦恩若有所思。 　　两个人交换饲养人鱼的经验，洛瓷听不懂，越听越犯困，但胖乎乎的手臂依旧紧紧抱住赫伦恩的手指，小脑袋贴着他的手掌往下一点一点，就像小鸡啄米。 　　赫伦恩表达了终止谈话的意愿：“你查到资料就发给我，我先带他回去。” 　　“好吧。”伊维因还想把小人鱼留的更久一点，但赫伦恩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恋恋不舍地看着小人鱼，“我提交的报告快要批下来了，你多带小可爱来这里走动走动，先熟悉熟悉。” 　　之前商议过，让伊维因带走小人鱼。 　　赫伦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再说吧。” 　　从研究所里出来，十束便告辞离开了，他还有事情要做，赫伦恩带着小人鱼坐上悬浮车。 　　小人鱼抱着怀中的鱼尾巴，乖巧的团在他的掌心，随着呼吸奶白的小肚皮一起一伏，嘴巴不时跑出一声稚嫩的呓语。 　　没有小人鱼闹腾，居然意外的安静。 　　回到宅邸，管家主动迎上来：“大人，您去书房吧，我带小人鱼去人鱼池。” 　　赫伦恩刚抬起手腕，睡得迷迷蒙蒙的小人鱼撑开眼皮，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软乎的小脸蛋蹭蹭嗅嗅，一骨碌又睡着了。 　　赫伦恩改变了主意，“罢了。” 　　他忽然意识到。 　　小人鱼或许不是没有领地意识，只是将自己也划到了他的范畴之内。 第7章 　　午后。 　　温暖和煦的日光洒满了整个人鱼池，水面波光粼粼，洛瓷托腮趴在窗边，尾巴轻轻一摇，便摇落出一片细碎淡金的碎珠。 　　“米鲁。” 　　米鲁巴习性胆小，发出的声音也很小，类似鱼群间交流的次声波，只有洛瓷能听得见。 　　平时喜欢被他抱在怀里，或是充当个透明的小帽子趴在他的头顶，等到没人的时候才会从头顶爬下来，慢吞吞蹲在他肩膀上，伸出吸盘去摸他的脸。 　　“米……” 　　吸盘太短，够不到，米鲁巴圆溜溜的眼睛眯起来，委屈巴巴的嘟起嘴巴，眼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哭的太投入，一个不注意还从洛瓷的肩膀上摔了下去。 　　这下哭的更伤心了。 　　“噗。”洛瓷招招小手。 　　米鲁巴还在哭，却屁颠屁颠朝他爬过来。 　　好能哭。 　　自己就不这么能哭。 　　洛瓷伸出小手抱起米鲁巴，脸颊微鼓，给他呼了呼摔痛的吸盘，那应该就是米鲁巴的脚：“呼呼。”给你呼呼痛痛。 　　米鲁巴紧紧抱住他，抽抽噎噎的掉着眼泪。 　　“噗。”别哭啦，看这个。 　　洛瓷耳鳍轻颤，鼓鼓的唇珠开合，“啵噜啵噜”呵出一串均匀透明的气泡。 　　人鱼幼崽睡觉就是蜷在气泡里的。 　　吐出小气泡几乎是人鱼与生俱来就会的本事。 　　还记得他第一次钻进气泡时，纯净的气息迎面而来，他似乎飘浮在温暖的洋流湾里，躺在水波上起起伏伏，身体极其轻盈，精神又极为酣畅，淡淡的甜香钻入鼻尖，让他只想闭上眼睛，随着潮水的漂流，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梦乡。 　　于是就是一夜好眠，即使他初来这个世界，内心充满惶惑和不安，但一爬进气泡里又能忘却负面情绪，睡的酣甜。 　　小气泡或许有净化抚慰的作用。 　　气泡圆润饱满，透出淡粉色，漂浮在阳光云雾里，午后的光下充满梦幻，像是甜蜜的糖果屋糖果。 　　米鲁巴果然被小气泡吸引了，抬起吸盘，小心翼翼触碰气泡。 　　“吧哒。” 　　小气泡幻影般碎裂开来，一缕甜蜜的气息弥漫开来，米鲁巴眼睛眯起，摇头晃脑，这是沉浸在喜悦享受里的表情。 　　因人鱼幼崽需要汲取生长摄入的营养，需要多次进食。 　　洛瓷往往刚吃过东西没多久，和米鲁巴玩闹一番就又觉得饿了。 　　但今天第五次送餐的依旧是管家，没见到赫伦恩的身影，他的期待又落了空。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情了吗？ 　　洛瓷垂头丧气，蔫巴巴摆动尾巴游到窗台边。 　　现在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尾巴了，不会在游着游着游到一半沉到池里去了。 　　原本他打算展示给赫伦恩看，但整天也没见到露面。 　　小人鱼趴在水池边，双手托住肉嘟嘟的腮帮，要是他能知道赫伦恩在干什么就好了。 　　管家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人鱼池，见小人鱼满脸忧愁，包子脸皱成一团的可爱模样，他心都快化成一滩水。 　　洛瓷忧心忡忡，想到了从赫伦恩那里感知到的暴乱的气息，或者说是精神力。 　　那暴乱腐败的氛围让他毛骨悚然，像是一望无边哑黑色的黑暗森林，腐败沼泽向外释放着可怕的气息，也让他感到胸口发闷。 　　透明粉嫩的胖尾巴漫无目的拍打着水面，他小脸严肃。 　　经过他的感知，宅邸里基本上人人都有精神力，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有精神力，直到在医院见到工作人员们，他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精神力。 　　而赫伦恩的精神力是他见过最多的！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精神力多的只有米粒大小，少的几乎看不见，宅邸里管家他们的精神力，如果用池子来打比方，那么有的人是一口井，有的人是一瓢水，而赫伦恩的精神力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精神力是谁都可以感知的，还是只有他能感知到呢？ 　　那么自己有精神力吗？又有多少呢？ 　　洛瓷越想越迷惑，小脑袋都烧起来了，连忙把脸埋进水里降温，耳鳍后的腮腺一串细密的小气泡。 　　小人鱼心事好多哦。 　　· 　　傍晚。 　　管家定时推来小推车，上下五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烹调好的鱼片。 　　全都是来自星际各地的鱼，经过大厨烹饪后才被装上餐车。 　　换作平时，洛瓷闻到香味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摇着小尾巴游过来了。 　　但这次管家在岸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小人鱼冒头。 　　佣人低声窃窃私语：“这可怎么办呀？” 　　管家也心疼坏了，他想出个办法，拿上扇子将餐车上的香味轻轻散出去。 　　果不其然，片刻后，小人鱼从池底浮上来，探出半个小脑袋。 　　管家将烤的恰到好处的鱼片放进小人鱼的专用小碗里，洛瓷慢吞吞吃着鱼片，管家目光柔和，轻言细语，“是不是想元帅了呀，元帅去给你准备礼物了，到晚上就能见到了。” 　　洛瓷拽拽他，“噗叭。” 　　尾巴尖翘向客厅的方向。 　　管家恍然，“想去客厅等，是不是？” 　　谁忍心拒绝小人鱼的要求呢。 　　小人鱼短暂离水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的，等小人鱼吃饱喝足，管家让佣人将餐车推走，他则找了一条保湿的毯子将小人鱼包裹起来，抱进客厅。 　　洛瓷第一次来到客厅。 　　客厅是清一色的浅灰色，线条简单利落，并没有太多的装饰，显得高档，光洁，一面是宽阔具有科技感的落地窗，一面是弧线型的投影。 　　角落里摆放着白色的花瓶，几枝不知名的白花散发出清香。 　　担心小人鱼无聊，管家随手把荧幕打开。 　　赫伦恩在家里几乎不看投影，一打开频道，还停留在初始频道，也就是官方新闻。 　　映入洛瓷眼帘的是大片倒塌摧毁的房屋，遍地焦土，记者坐在机甲舱里，背后战地医生正在到处喷洒消毒药水，土壤，树木到处都像是被某种污染物腐蚀后的痕迹。 　　管家担心影响到小人鱼，连忙换了个频道。 　　画面切换成一个光头政治家在演播厅接受主持人采访。 　　“所以在元首看来，对于此次海族接受海皇像启示的事情，会对我们联邦的外交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政治家接过话头，滔滔不绝就这个话题聊起来，语速不急不缓，似乎天然带有一种信服力，主持人跟着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致意。 　　“咔。” 　　见小人鱼看的哈欠连天，直揉眼睛，米鲁巴也有学有样，打了个哈欠，管家果断又换了个台，这次是星网正在热播的娱乐节目。 　　节目组邀请目前在星际上大火的网红们组成练习生，经过筛选最后作为偶像出道。 　　这档节目目前在星网很火，各个星球都在为自己家的网红拉票，据说现在已经从网红间的比拼，上升到了星球间的火拼，就连管家偶尔都会追两集。 　　小人鱼果然对蹦蹦跳跳的电视节目更有兴趣。 　　洛瓷看的聚精会神，不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耳鳍轻微的抖了抖，他听见悬浮车熟悉的次声波了。 　　“嗡——” 　　悬浮车平稳停在宅邸门口。 　　洛瓷早早就在沙发上翘首以盼，赫伦恩刚踏进客厅，还没来得及松开大衣的衣领，就听见小人鱼软乎乎的叫声：“呜阿。” 　　赫伦恩脚步一顿，注意到扒在沙发上的小人鱼，仰着脸望着他。 　　手指轻轻碰了碰小人鱼的发丝，“你怎么到客厅来了，嗯？” 　　管家适时开口，“小人鱼想到客厅等您。” 　　“您一天不在，小人鱼情绪低落，对吃的都没什么兴趣。” 　　只要赫伦恩敢伸手，洛瓷就敢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鱼尾巴用力，小屁股撅起来，一扭一扭的。 　　爬到赫伦恩的肩膀上，偏个头就能够蹭到彼此的脸，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卷起小尾巴。 　　“这么黏人？”赫伦恩捏捏他的尾巴尖。 　　洛瓷慢吞吞翻了个身，顺势露出软糯的小肚子，意思是这里也要揉一揉。 　　“该给你起个名字了。”赫伦恩感受着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若有所思。 　　他眼皮低垂，小人鱼雪色的虹膜波光潋滟，像是容纳了日月星辰，懵懂的贴着他耍赖撒娇。 　　他想起曾在一本古卷中看过前人描写洛水，洛水无从考究，但要是水有灵性，应该就是小人鱼这般模样吧。 　　“不如先叫洛洛吧。” 　　洛瓷歪了下脑袋，见赫伦恩频繁向他念一个词，又点点他的胸口，猜测这是赫伦恩给他起的名字。 　　于是在赫伦恩念出那个词时，他就笑眯眯的抱住手指蹭蹭：“呜呐。” 　　小人鱼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名字了。 　　赫伦恩垂眸看着他得意的小脸，轻捏小人鱼软乎乎的颊肉。 　　手感还挺好的。 　　再养胖一点就更好。 　　洛瓷笑弯双眼，尾巴尖卷住他的手指求奖励。 　　他还真给小人鱼准备了一份礼物——十束怀里不知抱着什么走进来，放在了桌上，笑着招呼好奇的小人鱼。 　　揭开上面一层黑布，里面居然是一个水笼子。 　　一尾通体漆黑的小鲨鱼在水笼里，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竖瞳正无声转动。 　　伊维因的话给他带来了一定启发，或许因为不是活物，小人鱼才不吃。 　　为了日后小人鱼能够独立在外生存，也必须有计划的锻炼小人鱼捕食技巧。 　　在参考了上千份鱼类百科后，他选中了雀尾鲨。 　　这种鲨鱼攻击性弱，肉质紧实，富含丰富的鱼油，可惜生存的星系比较远，赫伦恩特意导航，横跨上百个小星系才给小人鱼找来。 　　他特意找来和小人鱼体型相当的，作为小人鱼初次捕猎的试手品相当完美。 　　人鱼在深海里没有任何天敌，是天生的掠食者，令深海生物畏惧的存在。 　　按照大家的预想，雀尾鲨应该会在人鱼的血脉压制下瑟瑟发抖，小人鱼会觉醒狩猎本能，神气活现的追着满缸跑。 　　“砰砰……” 　　但情况一开始似乎就偏离了家长们的预想。 　　雀尾鲨嗅觉灵敏，嗅到小人鱼的气味，非但不害怕，反而蠢蠢欲动，兴奋的撞击着笼壁，要不是水笼子结实，恐怕早就翻出来了。 　　看上去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想凑近小人鱼。 　　尾巴摇来摇去跟小狗似的，要不是确定是雀尾鲨，还以为是条狗鲨。 　　洛瓷看到满口尖牙的鲨鱼朝他摇尾巴，耳鳍抖了抖，迟钝的睁圆了眼睛。 　　他好想…… 　　好想摸一摸鱼鱼的鳍角哦…… 　　但不可以。 　　正常的鱼崽遇到鲨鱼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肯定会很惊慌，很恐惧，很害怕吧。 　　他是一条正常的鱼，一条正常的鱼崽面对鲨鱼应该是害怕的。应该需要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洛瓷暗自点点头。 　　小鱼崽强迫自己不要往水笼那看，偷偷揪了揪软嘟嘟的鱼尾，开始憋情绪。 　　赫伦恩低头注视着小人鱼。 　　小人鱼呆呆的看着水笼，像是被吓住了。 　　圆溜溜的眼睛不知何时起蓄起一层水光，雪白软乎的手臂瑟瑟垂下，攥紧了小拳头。 　　就像奶乎乎的小豆包遇到了委屈，一副想哭又必须要坚强的模样。 　　米鲁巴咻的从小人鱼头顶上下来，挡在前面，朝水笼挥舞着花朵般的小吸盘，但怎么看都没有威慑力。 　　赫伦恩抬起小人鱼的下颔：“害怕了？” 　　洛瓷看着他，小鼻头抽了抽，嘴巴一瘪，掉头就往他怀里埋。 　　掌心里的小人鱼软绵绵的贴着它，后背紧绷，藕白色纤弱的手臂攥着他胸口的衣服，雪发毛茸茸的，蹭的凌乱，嘴唇呼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口。 　　片刻后，洛瓷感觉到一双大手轻柔拍打他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水箱是十束抢着抬进来的。 　　难道想吓唬他？ 　　心里正嘀咕着，见十束看过来，鱼崽气呼呼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故意吓唬鱼鱼！ 　　瞪完了，又委屈巴巴的使劲往赫伦恩身上缠，一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回家向家长求安慰。 　　十束被这一眼瞪的，心哇凉哇凉的：他好冤枉呐…… 　　知道这条鱼是给小人鱼的礼物，为了讨好小人鱼，他自告奋勇，没想到适得其反。 　　脚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 　　既然这礼物不衬小人鱼心意，赫伦恩也没有再勉强，让十束重新把黑布盖上。 　　十束忙不迭将这份不受待见的礼物扔回悬浮车上。 　　得，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 　　哄了好一会儿，也没把可怜兮兮缩在他胸口，团成奶团状的小人鱼哄出来。 　　听见小人鱼委屈哼哼的鼻音，管家心疼坏了，在旁边哄：“洛洛别怕哦，别哭了，别哭了，往旁边看看，鲨鱼已经被带走了。” 　　洛瓷正黏糊的起劲，一听这话，耳鳍动了动，他没哭啊……应该哭吗？ 　　他揪紧赫伦恩胸前的制服，好不容易憋出一滴眼泪。 　　赫伦恩注视着小人鱼抬起的脸，虹膜纯粹雪白，眼睫纤长细密，就像一柄雪融融的小扇子，上面挂着细碎濡湿的水珠，他的心脏就像被某只毛绒轻柔的小爪子挠了一下。 　　啪嗒一声，一颗晶莹圆润，雪白沁出粉色的小珍珠从睫毛上坠落下来。 　　比思维更快的，是赫伦恩的反应，下意识伸手接住了那枚小珍珠。 　　小小的一粒，还带着温凉的体温。 　　赫伦恩收拢手掌，将珍珠攥在掌心，辨不清面上的神色。 　　洛瓷抿着嘴，肉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粉，就像光滑圆润的奶糕，让人忍不住在细腻的皮肤上捏两把，声音也是软软糯糯：“噗噗。”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礼物，”赫伦恩低头看他，哄着这条娇气的小人鱼：“往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保证。” 　　十束做完搬运的工作，走进来，“洛洛……” 　　话都还没说完，小人鱼就朝他吐了一个愤怒的泡泡，然后挪动鱼尾巴，调整方向，拿圆圆的鱼屁股对着他。 　　坏了。 　　看来他是彻底被讨厌上了。 　　一番折腾，时间不早了。 　　洛瓷开始犯懒犯困了，鱼尾团成一团，小脸埋进尾巴里很快睡了过去。 　　赫伦恩本想把他放回人鱼池，但人鱼幼崽的尾巴尖紧紧卷着他的手指，就是不让他走，但凡他稍微一动，小人鱼就有所感知，迷迷糊糊醒过来。 　　真黏人。 　　好在赫伦恩现在也不需要睡眠，就算回房间也不一定能睡得着，干脆留在了人鱼池。 　　小人鱼适合去研究所吗？ 　　这条小人鱼和影像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虽然现在有联邦法律规定，像任何生物幼崽进入研究所，等到成年后就会被放归，但还是要在研究所度过成长期。 　　毫无疑问，伊维因只会按照自己对人鱼的理解去饲养他，说不定给小人鱼投喂的是成年的恶役鲨，小人鱼会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泣呢？ 　　赫伦恩也不知道该拿这条格外娇气的小人鱼怎么办。 　　小人鱼身子软的像一滩水，粉嫩的嘴唇偶尔呓语，人鱼池仿生的夜光平静的洒在海藻般的发丝上。 　　感受着手腕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他也慢慢合上眼。 第8章 　　一觉醒来，室内格外安静。 　　洛瓷脸颊软软蹭了蹭，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小尾巴还缠在赫伦恩的手指上，他抱着指头睡了一个晚上。 　　松开尾巴，他又注意到手指上几枚凹陷的印记。 　　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仔细观察后……好像是他的奶牙印。 　　也不知道他抱着赫伦恩的指头啃了多久。 　　他的牙有这么尖吗？ 　　洛瓷搓搓脸蛋，又戳了戳那片凹下去的皮肤，猝不及防对上赫伦恩睁开的眼睛。 　　他下意识翘起尾巴尖，鳍纱欲盖弥彰的挡住那几枚奶牙印，“……” 　　赫伦恩碰了碰小人鱼粉鼓鼓的小脸，没有戳穿他。 　　吃过早餐，他要去处理公务，小人鱼又黏乎乎缠过来。 　　想起昨天小人鱼在客厅适应良好，赫伦恩便把处理公务的地点设在了玻璃花园，就当提前帮小人鱼做社会化训练。 　　早晨首府星的阳光并不浓烈，照射在干净整洁的玻璃花园里，让人心情惬意愉悦。 　　花园面积很大，园丁们都在认真工作，只不过偶尔忍不住还是会悄悄张望趴在花朵上的小人鱼。 　　他们知道主人带回来了一条小人鱼，但小人鱼平时生活在人鱼池，他们并没有机会看见。今天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小人鱼，跟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小人鱼一点也不凶狠，那么小小一只，还没有他们平时照顾的花骨朵大。 　　稚嫩圆敦的小尾巴，透明的色泽在开心时透出淡淡的粉，一摇一晃的，简直就像羽毛在他们心尖上挠来挠去，真想上去戳一戳呀。 　　洛瓷一进到玻璃花园就喜欢上这里了。 　　花园明显受到精心照料，常年保持着恒温恒湿，角落里面的加湿器静静喷洒着薄薄的水雾，清新扑鼻的花香扑面而来。 　　他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些花卉虽然他都没有见过。 　　其中有一株花长得特别像玫瑰，但是比玫瑰大的多，看上去有一个脸盆那么大，盛放时蓝黑色泽深秾，又像诡谲多变的星云。 　　洛瓷指着它，“噗噗。” 　　赫伦恩：“想摸摸它吗？” 　　这朵玫瑰云是他从别的星球带回来的稀罕品种，近百年来他都没见开过花，今天玫瑰云居然主动张开花瓣。 　　事实上今天花园里八成的花都开了，剩下两成是因为还没长出花苞。 　　虽然很巧，但也能哄小人鱼开心了。 　　他把小人鱼放上去。 　　洛瓷重量太轻了，坐在玫瑰云上连花苞都没有抖一下，他环顾四周，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像在丛林里面挂了一只吊床。 　　玫瑰云花瓣柔嫩，肉感十足，他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下，触感就像上好的天鹅绒。 　　真软。 　　戳一戳像刚出炉的布丁一样晃来晃去，还很有弹性…… 　　摸起来有点像米鲁巴。 　　正想着，米鲁巴慢吞吞蠕动小身子爬下来，硬是挤到他和玫瑰云中间，吸盘一面顶开玫瑰云，一边去触碰洛瓷的脸，嘴巴撅的老高。 　　“米……” 　　洛瓷也给米鲁巴取了个名字，小东西经常“米鲁米鲁”的叫，所以干脆就叫他米鲁。 　　米鲁平时存在感低，又很胆小，没想到面对鲨鱼还会保护他。 　　洛瓷抱起米鲁，柔软富有弹性的触感抱起来很舒服，轻轻一捏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花朵般的吸盘像橘瓣肉，丰润饱满，透出淡淡的红色，像是有点害羞，可爱极了。 　　不一会儿米鲁也累了，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天空一望无际的湛蓝，偶尔有微风拂面，小人鱼从花瓣上滚到蓬松灌木丛里，躺在如茵的宽阔草坪上，小尾巴悠闲的左摇右晃。 　　洛瓷东张西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赫伦恩抱着胳膊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赫伦恩制服袖口挽起一截，单手抵住额头，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就算是这样，那张脸依旧是好看，极其吸引人的。洛瓷卷起鱼尾巴，一拱一拱的往椅子那里拱去，小心翼翼拽着裤脚往上爬，累了就歇一歇，从远处看就像一只软糯的糖糕。 　　等爬到肩头，洛瓷悄悄观察了一下，赫伦恩没有醒来。 　　他们凑的很近，从他的角度能一览赫伦恩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只要他微微偏过头去，鼻尖就会碰到赫伦恩的脸，熟悉且温热的气息笼罩着他，呼吸间像是进入到了广袤的森林，从鼻腔进入他的心脏。 　　洛瓷很喜欢被这种气息覆盖，小声叫了一声：“啊呀～” 　　确认赫伦恩没醒来，才继续悄悄往上爬，抱住耳朵保持平衡，翘起尾巴，鳍纱悠悠扫过赫伦恩锋利的眉角，将一绺碎发拨弄到额心。 　　嘻哈……洛瓷吐出一串愉快的小气泡，将脸蛋埋在鱼尾巴里偷偷笑，都没注到赫伦恩平静的睁开眼，按住额角的手掌放下来。 　　赫伦恩将偷笑小人鱼摘下来：“你做了什么？” 　　洛瓷攥着尾巴尖，无辜的眼睛睁的溜圆：“呜呀～” 　　这时，光脑设置的行程提示响起来。 　　赫伦恩便打算把小人鱼放下来，换衣出门。 　　他原本没打算带小人鱼一起去，但他稍一动作，原本安静团着的小人鱼就蹭蹭蹭朝他蹭过去，下巴搭在他的手掌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换做是之前，赫伦恩肯定不为所动，但小人鱼刚掉了小珍珠，今天要是不带他去，怕不是整张小脸都要气的鼓起来，像只小河豚。 　　当然，就算是小河豚也很可爱。 　　赫伦恩为脑海里的想象勾了勾嘴角，低头看他，“你能保证自己乖乖的吗？” 　　洛瓷：“噗叭——”一起去！ 　　赫伦恩换了身行装，深色卫衣包裹结实的上身，领口比大衣多了些宽松的容量，恰好能容纳小人鱼的体型。 　　洛瓷没见过赫伦恩穿的这么休闲，比穿军装看上去更年轻一些，优越的外貌也更好的凸显出来。 　　他被赫伦恩举起来放到领口，“坐好。” 　　洛瓷乖巧蹲：“呜呀。” 　　· 　　依旧是乘坐悬浮车，但上次去研究所时，星轨是一路向上的，这回却是一路向下，穿过数不清钢铁森林般的大楼。 　　洛瓷扒着窗朝外张望，白软的小脸蛋紧贴玻璃，小尾巴短圆一摇一晃。 　　之前在天空中，只觉地面的建筑密度比空中岛屿要大的多，没觉得下面这些楼有多高，直到车开进来才发现这些钢铁大楼每幢高度至少有上千米，鳞次栉比，每一栋都亮着光，显然住满了人。 　　穿过城市中央的大型森林公园，楼之间的间隔变大，似乎来到了高档地区，一排排装饰漂亮的小洋楼，各种风格的都有。 　　随后一幢外形肖似巨蛋的建筑物映入眼帘，建筑物旁边的铭牌上刻着花体古语Plyche。 　　这就是联邦公认的第一医院—— 　　普利切医学中心。 　　洛瓷兴致勃勃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里看上去有点像是医院，但是里面布景又像是森林，到处都种植着粗壮的热带植物。 　　他不知道，跨度百年的星域入侵战争，人们都没想到巴哈伊死后，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到来——巴哈伊死后仍然散播着携带污染物的毒霾，只要腐蚀了一个生命，不及时阻断，整个星球几乎都会被污染。 　　大量星球被污染破坏，首当其冲的便是植被，土壤，水源……未被腐蚀的植株尤其珍贵，千金难求，医院里大面积种天然植物，实际上是一种财大气粗的体现。 　　悬浮车一路开进医院内圈的尖塔大楼，大楼位于医院最里侧，远离公共区域。 　　赫伦恩通过虹膜扫描进入大楼。 　　洛瓷发现这幢大楼里也是病房，到处都是一个个雪白透明的单间。 　　机械人护士推着病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里是住院部吗？ 　　而且还是那种很贵的住院部。 　　洛瓷转过蓬松的小脑袋，咻的睁圆眼睛——赫伦恩表情有点凝重，说不上是冷静还是伤心，亦或许是在想什么严肃的事，精神力边缘也有些模糊变形。 　　他有点慌，耳鳍差点被吓出飞机耳，声音又轻又软，“噗呐？” 　　你怎么了呀？ 　　小人鱼软糯的声音就像一只手将他从黑暗中捞回现实，赫伦恩闭了闭眼，抚了抚额角，精神力的波动被他强压下去，抬手碰了碰小人鱼的发梢，“刚才吓到你了？” 　　“呜呀。” 　　赫伦恩：“只是想了点事情。” 　　重新提起脚步，进入光梯，输入熟悉的楼层号，光梯迅速上升到相应的高度停下来。 　　走出去是和刚才相似的雪白走廊，却更加安静。 　　若不是熟悉这里的建筑结构，恐怕大多数人都会迷路。 　　赫伦恩穿过走廊，在一间病房停下脚步，洛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还没看清病房里的样貌，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了眼睛。 　　“呜呀——”洛瓷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颊软肉微鼓，包子脸嘟嘟的。 　　赫伦恩淡淡道，“小孩子不适合看。” 　　“噗呐。” 　　小人鱼哼哼唧唧缠着他，但这次赫伦恩没有理会。 　　任谁看到病房里的人都会觉得恐怖又可怜。 　　一个枯瘦如柴的男人瘫在机械轮椅上，脸庞形同枯槁，就像一把被烧尽了的柴堆，皮下黑色血管恐怖的凸起来，身体被白色拘束服所包裹，但赫伦恩知道，那具支撑身体的骨骼已经被腐蚀了，里面身体就像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 　　这就是受巴哈伊重度腐蚀的模样。 　　得益于男人精神力强大，因此还残存一缕生机。 　　精神力就像维持生命的氧气，勉强供给着男人的生命，但精神力其实也被腐蚀的千疮百孔……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好在普利切开发出的医疗舱能够治疗重症者，虽然所费时间漫长，但一切都在好转。 　　男人似乎也有顽强的生命力，听到走廊上的动静，睁开眼来，空洞的与赫伦恩对视。 　　赫伦恩平静的点头致意。 　　旁边观察室机械仪器在持续运作，源源散发出幽蓝的光和极低的次声波，仪器监控着病房里男人的身体症状，男人的每一次呼吸都会被微粒子捕捉并记录于仪器中。 　　观察室的门有一扇小窗，注意到赫伦恩到来，负责人夹着控制面板走出来，手掌贴在胸口朝他鞠躬：“阁下，好久不见。” 　　赫伦恩收回目光，“有什么进展？” 　　负责人道：“您觉得病人的状态与阁下上次来相比如何？” 　　“精神状态看起来有改善。” 　　“您说的不错，”负责人面向玻璃墙，“现在我们研发的治疗舱基本上能确保重症患者治愈，您状态不容乐观，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尽快获得治疗的。” 　　赫伦恩没有回应，目前巴哈伊清理的善后工作尚未完成，防御设施还未重建，他肩上责任太重，根本无法安心在治疗舱里睡上一年半载。 　　负责人也想到了赫伦恩的难处，又开口道：“我们有一项新研究发现，将污染物分解几千倍，发现其具有一种特性，前后测实验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特性，污染物往往会优先于腐蚀较为的活跃部分，可以称之为活体吸引，根据这一特性，我们开发出来了最新试剂，能够减缓腐蚀速率。” 　　“能维持多久？” 　　“一针剂差不多能维持一周到两周，”负责人语气热络又不过于殷切。 　　“您一定要试一试。” 　　赫伦恩没有表示出多少的热衷：“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有进展都会通知您的。” 　　等负责人离开，洛瓷才把憋在领口里的小脑袋探出来，软软的下巴塔在赫伦恩衣领，眨巴着懵懂迷惑的眼睛。 　　“噗？”刚才的人是谁呀？ 　　赫伦恩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漫不经心抚摸小人鱼的尾巴。 　　洛瓷得不到回应，小包子鼓起来，抱住赫伦恩的颈项贴住，脸颊软肉蹭来蹭去，见赫伦恩终于看过来，笑眯了眼睛，得意的哼哼唧唧。 　　赫伦恩捏捏他粉扑扑的尾巴尖，“你是小赖皮么，说好了乖乖听话，这么不乖。” 　　洛瓷眨巴眨巴的看着他，还吐了个泡泡。 　　赫伦恩唇角忍不住勾起，他被这条小鱼黏糊的什么沉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正打算带小人鱼登上悬浮车，迎面却走来一人。 　　那人似乎上了些年纪，看着儒雅随和，一身衣服也普普通通，然而一双眼睛睿智犀利，却衬得人气度不凡。 　　洛瓷好奇的多打量了两眼，这个人看着总觉得有点熟悉。 　　在哪见过呢？ 　　他水獭搓腮，苦思冥想，才终于小拳头一拍，想起来这人似乎就是那天电视上的光头元首，只不过此时做了些打扮。 　　赫伦恩领口一团小鼓包扭来扭去，那人不着痕迹瞥了两眼，笑了一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元帅，倒是我的幸运了。” 　　“元首阁下，”赫伦恩点头致意，抬手挡住了探寻的目光，语气淡淡：“若是在其他地方与您碰面，才是幸事，您认为呢？” 　　在医院碰头有什么幸运可言？ 　　“倒也是。”元首笑着点头。 　　赫伦恩道：“阁下病了？” 　　“小毛小病罢了，也没想着劳动医疗队，自己得了空就来医院看看，”元首手背在身后，慢吞吞的走着，“虽我现在是元首了，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他表情从容谦和，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凡随和的老人。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随意在城区医院里散步的老人，居然就是联邦的元首。 　　但这也不足为奇，熟悉联邦元首的人都知道他平民起家，就算当上元首后也从不摆架子，以亲民爱民著称。他日夜殚精竭虑，为联邦人民熬脱了头发，也没有为了形象遮遮掩掩，选择去植发或者是带假发，作风朴素坦荡，因此联邦人民亲切的称之为光头元首，甚至拥护元首的人为了表达追随的意愿，将自己的头发也都剃光。 　　元首说，“那日会上，你有事离开没能听到我们会后紧急商议的内容。” 　　赫伦恩想起那天管家联系他，所以他在会议尾声匆匆离场。 　　洛瓷趴在领口里忍不住犯困，捂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听着他们寒暄，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得将小脑袋贴在赫伦恩颈项，紧紧抱住才不至于滑下去。 　　小人鱼好像有点坐不住了，赫伦恩感觉到温凉软糯的小尾巴在他颈窝里一拱一拱，融融鼻息吐在皮肤上，就像一撮绒毛尖在这里挠一下，在那里挠一下。 　　他不得不分神按住扭来扭去的小人鱼，平静询问：“商议了什么内容？” 　　元首停住脚步，道：“海族，最近他们活动太频繁了，我们不得不提前警惕起来。作为星域里一直能与我们分庭抗礼的一支，近百年来海族闭关不出，连星域入侵也未曾波及到他们，现在星域各处都在重建，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发狂……” 　　他满脸凝重：“星盟到了数以千计的求救信，海族集体暴动，疯了一样到各处搜索踪迹。” 　　赫伦恩抱臂倚在一旁，“怎么回事？” 　　“他们的皇，丢失了。” 第9章 　　海族，一个相当闭塞的种族。 　　他们数量庞大，遵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的铁律，信奉海洋法则，有着非常分明的自上而下的统治系统。 　　这点和联邦完全不同。 　　目前的联邦元首只有1/3的权柄，军务处置权归于元帅，而剩下的权利分摊在议会头上。 　　元首更像是政治舞台上展示出来的吉祥物。 　　信仰会使一个种族尤其的团结，很难被外力分化。自古以来海族只信奉海皇，死认皇的海族是一直让联邦头疼的存在。尤其是千年以来，没人知晓他们所信奉的海皇究竟是什么。 　　海族栖息于群青星，由大大小小上万的水星环绕组成，那里拥有全星域最纯粹的水源，并且巴哈伊入侵时绕过了那里，原因不明。 　　多年前，曾有其他拥有高级文明星球曾为了抢夺水源和海族发生过摩擦，没过多久这个星球就覆灭了。 　　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消失了，而是整个星球彻底湮灭在了星域里，连一丝宇宙尘埃都没找到。 　　没人知道那颗星球发生了什么。 　　海族固然低调，但这件事却轰动了整个星域，从此再也没有哪个文明星球想去和海族碰一碰。 　　如今星域刚遭受完入侵，海族就宣布要寻找皇，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何种主意？ 　　是确有此事，还是要借此机会宣战？ 　　赫伦恩闭目思索。 　　洛瓷揉揉眼睛，没忍住打了个盹，醒来居然就已经在悬浮车上了。 　　刚才赫伦恩怎么聊了那么长时间。 　　好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哦。 　　他扭了扭睡麻掉的尾巴，软乎乎的小手攥住制服领口，磨磨蹭蹭往上爬，试图吸引赫伦恩的注意力。 　　薄雪般的鳍纱抚过男人的下巴，鼻尖，洛瓷见赫伦恩不搭理他，软绵的颊肉微鼓，嘴巴一嘟，尾巴直接糊上了男人的脸。 　　“……” 　　就在洛瓷见势不好想要逃离的时候，大手准确却轻柔的捏住了他的尾巴尖。 　　赫伦恩睁开眼，略带懒散的姿态，眼神却清冷锐利：“小胆子壮了？” 　　尾巴尖被捏住有点痒，洛瓷白软的脸颊浮起一抹很淡的粉，他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抱住那根手指撒娇，仰起小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显得特别的乖。 　　“噗呜～” 　　有谁去忍心苛责这样可爱的小人鱼呢？ 　　赫伦恩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抬手轻轻帮小人鱼整理蹭乱的头发，或许因为舒服，小人鱼哼哼唧唧赖在他怀里发出轻微的唔噜声，尾巴尖惬意的摇来晃去。 　　“就你会撒娇。” 　　他将思考收束，不管海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联邦都要做好准备，现在他在思索的无非就是战或不战的问题罢了，若是海族真是要开战，那他也乐意奉陪。 　　窗外商铺的灯光照射在玻璃窗上，斑斓璀璨，洛瓷躺在赫伦恩膝头享受捋鳞服务，圆溜溜的眼珠黏在外面，颇感兴趣。 　　相比漂浮岛屿，地面建筑遍布了更多的店铺和市场，各色招牌非常招摇，非常具有诱惑力。 　　但今天他们不能在外面逛了，洛瓷离水时间长，尾巴鳞片有点脱水。 　　· 　　回到宅邸，洛瓷“咕咚”跳入池水，整条鱼泡在水里，尾巴快活的拍打水面，哗啦哗啦溅起一片水花。 　　人鱼池里布满礁石，海藻，洛瓷灵活穿梭其间，吐出一串惬意的小泡泡，他游过哪里，哪里的芳香海藻就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场景很奇妙，就像向日葵永远围绕着太阳转悠，海藻似乎也能捕捉到小人鱼的行动轨迹，就像受到牵引一样，伸展出藻叶追随着他。 　　赫伦恩到家之后就接通了通讯，事情解决后，他挂断通讯，对小人鱼道：“洛洛，过来。” 　　人鱼耳鳍在水下也能捕获广域的声音，洛瓷耳尖动了动，半个小脑袋冒出水面。 　　他看到赫伦恩手掌心托着一个发光立方体，将屏幕设置为公开后，光脑上的内容小人鱼也能看到了。 　　洛瓷讶异的发现赫伦恩并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在浏览店铺。 　　选中了一个还不错的，确认进入，链接建立了几秒后，一个店员的三维立体成像就出现在面前。 　　小人鱼吓了一跳，匆忙埋进赫伦恩的领口，只露出一个粉乎乎的小脑袋。 　　“不用躲，”赫伦恩把小人鱼挖出来，“这只是虚拟成像，他们看不见我们。” 　　洛瓷歪了下脑袋，“呜叭？” 　　经过仔细观察，他终于认出店员似乎并不是真人，是由光效粒子堆积起来的，只是虚拟成像。 　　赫伦恩刚才给伊维因打了个通讯，告诉他自己不准备把小人鱼送到研究所。伊维因如何心碎暂且不谈，原本赫伦恩没打算把小人鱼养到成年，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负担小人鱼的成长，那么人鱼池需要添置的东西就很多了。 　　“您好，这里是集休闲，购物，寄养和售卖为一体的海洋用品专卖店，”店员微笑说，“我是专门为您服务的购物引导人员，在这里您可以选购到海洋生活用品、海洋特色美食、订制海洋生态缸套装等等，希望您在这里可以获得愉快的体验。” 　　洛瓷听不懂他在叽里呱啦说什么，视线早就被店员身后多姿多彩的生态缸专区吸引了。 　　专区里摆放着许多巴掌大小的球形玻璃生态缸，里面像不同的小世界，模拟了从浅海区到深海区，不同环境的生态系统。 　　赫伦恩低头看他一眼，“想要这样的？” 　　洛瓷只是对花里胡哨的颜色感兴趣，在发现生态缸和家里的没什么区别后，很快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其他地方。 　　生态缸旁边还有各种菌群售卖、增压水泵，水路管道以及躲避屋等必需品。 　　他一眼就相中了菠萝头形状的躲避屋。 　　小人鱼凑到水缸前啪啪拍着玻璃，“噗噗。” 　　喜欢这个。 　　虽然人鱼池里已经有好多个了，但鱼池那么大，再多几个也不嫌多。 　　赫伦恩也是这么想的，考虑到小人鱼长大，他甚至打算把人鱼池规模再扩建一下，对智能店员说，“标签12号，半个小时之后把货送到这个地址。” 　　智能店员：“好的，已为您下单。” 　　随着他们一路往前走，粒子成像也随之改变，琳琅满目的商品，小人鱼看得目不暇接，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 　　赫伦恩对智能店员道：“这些，都送过来。” 　　智能店员光速下单，又拿出一罐尾膜展示给他们看，推荐说：“尊贵的客人，这款尾膜卖得很火，请的大明星代言，里面富含鱼油，敷上去，等半个小时摘下来，就能拥有一条富有光泽亮的鱼尾巴，还具有保湿降温的功能。” 　　赫伦恩倒不在意是哪个明星代言的。 　　只是保湿降温。 　　这恰好是小人鱼需要的。 　　有了这个尾膜，小人鱼不用时时刻刻泡在人鱼池，也能够保持尾巴湿润。 　　还有鱼油，正好弥补小人鱼不愿意吃生鱼片的问题。 　　赫伦恩：“你们还有多少货？” 　　要是少的话，他就打算再去别的店多买一些。 　　智能店员查了一下库存，报给赫伦恩。 　　“我都要了。” 　　“对啦，海洋生命的身心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心理健康，想象一下，在您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的时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潜在水里面多可怜，这只智能橡皮小鸭子能够提供情绪价值，代替您陪伴。” 　　“而且当他看到这只橡皮鸭，也能想到您。” 　　最后一句话戳动了赫伦恩，买下了那只丑萌的橡皮鸭。 　　“呜呐——” 　　购物单长长一串，鱼崽眼睛都要看花了，那么多东西，赫伦恩买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有钱呐。 　　洛瓷伸出小爪子抱住赫伦恩的颈项，眨巴着眼睛，其实他觉得清单里有一些降温功能的产品都没有必要买呀，反正他黏着赫伦恩，也不觉得热。 　　他托腮看着赫伦恩消费，等挑选完商品，时间不早了，太阳接近落山，管家端来了今天准备好的烤鱼条。 　　小人鱼最近正是需要汲取营养，身体成长的关键节点，每天摄入的食物量逐渐加大，赫伦恩注意洛瓷嘴巴里的小奶牙也在生长，最近有磨牙的习惯，就让管家每天至少有一顿准备能撕咬的烤鱼条。 　　经由大厨烹饪，猛火炙烤至水分烘干便于撕咬，却又不失鱼本身的香味，用来投喂长牙时期的幼崽刚刚好。 　　见小人鱼吃的正香，管家脸上也挂着笑容，他小心守在一旁，就生怕小人鱼噎到或呛到。 　　洛瓷也觉得食量也变大了，吃完了一条，肚子都撑了，还想缠着管家要再吃一条解馋。 　　“乖洛洛不能再吃了，我们忍一忍，等到明天早上再吃。”管家轻声哄他，拿出消毒纸巾给小人鱼擦拭手上的油渍。 　　伊维因给的育儿手册上写的清清楚楚，要少量多食，今天已经到定量了。 　　洛瓷嘴巴应的很乖，揉揉小肚子，见管家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娴熟的悄悄抱起一条小鱼干。 　　刚咬了一口，小鱼干另一头突然被提起来。 　　“噗呀！” 　　小鱼崽居然也没松嘴，小尾巴在空中笨拙的挣扎，连带着头顶的米鲁也像小帽子一样左摇右晃。 　　赫伦恩翻转手腕，小人鱼身体就像拉长的猫猫虫，露出柔软微鼓的肚皮，腰软得像一滩水，连带着小尾巴都在晃晃悠悠。 　　到底是不忍心，还是遂了小人鱼的意愿。 　　“嗝呜～” 　　洛瓷把这条小鱼干吃下去，肚皮都被撑的圆溜溜，赫伦恩用手指轻轻帮他顺气，“定食对你没有坏处。” 　　小鱼崽觉得自己噎到了，不停打嗝，黏糊糊的拽着赫伦恩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袖撒娇，赫伦恩让管家拿来水杯，喂他喝了点水，这才好了一些。 　　折腾一番，洛瓷懒洋洋趴在赫伦恩手掌里不想动。 　　赫伦恩还要去书房处理事情，稍一低头，便看到小人鱼卷着他的手指，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纤长雪白的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小小一团就像水磨软糯的糖糕。 　　把他的手掌当成了窝。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好在下午购买的尾膜已经送到，正好可以试试尾膜的保湿效果。 　　小人鱼尾巴太过稚嫩，鳍纱轻薄脆弱，就像一捧即将融化的细雪，尾膜涂在鳞片上，就像有水光在清透纯净的鳞片里流淌。 　　“哼唧……”好香。 　　尾膜自带一种天然的果浆味，小人鱼似在睡梦中闻到了这股味道。 　　绵软的呼吸声一下停止了，小鼻子轻轻抽动，发出哼哼唧唧的鼻音，还伸出小舌头砸砸嘴巴。 　　赫伦恩摇摇头，带他回到书房，专注于处理公务。待到忙完，不知不觉都已经来到深夜。 　　小人鱼躺在他的腿上睡得四仰八叉，奶膘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倒是尾膜确实有作用，直到现在还湿润润的。 　　本想将小人鱼放回人鱼池。 　　他指尖稍微一动，缠人的小尾巴就又卷上来。 　　小黏人精。 　　赫伦恩将椅背放平，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入睡了。 　　…… 　　半夜。 　　小鱼崽被烫醒了。 　　人鱼鳍对温度很敏感，他觉得好热哦。 　　洛瓷迷糊的撑开眼皮，借着外面的月光，注意到赫伦恩隆起的眉峰，额角不自然抽动。 　　最让他讶异的是，他感知赫伦恩的一团精神体上居然布满了腐蚀后破破烂烂的孔洞，污损边缘还在模糊变形。 　　顿时严肃的观察起来。 　　平时赫伦恩将精神体藏的很好，鱼崽非常专注去感知，也只能感知到一团模糊光晕，并且光泽暗淡，状态不佳，直到现在具象化，才终于知道赫伦恩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精神体藏起来。精神体上的孔洞还在不断扩大畸变，完好的区域可以说所剩无几。 　　可以想象得到，等到完好的区域也被腐蚀，精神体将会彻底走向失控、衰弱。 　　怎么会这样？ 　　洛瓷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等到确认后，慌的小脸发白，幼小尾鳍焦急的来回拍打。 　　他并不知道那些孔洞是怎么形成的，只是看着就很痛。 　　一泡眼泪含在眼角，还没簌簌落下来，又怕自己把赫伦恩哭醒了。 　　小鱼崽双手捂住抽噎的嘴巴，憋住呼吸，结果闷的气喘不匀，反而耳鳍后嗝一串透明的小气泡。 　　赫伦恩平时即使是在休眠的情况下，警惕性也很高，好在或许是习惯了小人鱼的依赖，并没有被惊动。 　　眼看着孔洞仍在扩大，精神体扭曲抽动，慢慢变得狂躁起来，精神力也在一丝丝外泄，洛瓷歪着小脑袋，下意识将小手伸了过去。 　　他本意是想安抚那团精神体，就像他睡不着的时候，赫伦恩这么安抚他的时候一样。 　　咿叽？ 　　小鱼崽茫然无措地眨巴了下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触碰过的地方，污损边缘部分居然在褪色。 第10章 　　咕噜咕噜…… 　　洛瓷趴在水底吐泡泡，心里闷闷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 　　一串清透圆润的小水泡浮上水面，噼里啪啦逐一碎裂开来。 　　米鲁探身去戳泡泡，戳破一个，眼睛就眯成一道缝，软体脑袋左摇右晃。 　　管家不时来人鱼池观察小人鱼的情况，就见小人鱼趴在礁石上，摊成一块软糯的鱼饼，嘴唇嘟起，向水面吐泡泡。 　　那模样真是可爱到让人心都化了，他嘴角也不自觉洋溢出笑意。 　　洛瓷托腮沉思，想到赫伦恩精神体上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他就心里惴惴，胸口闷的像堵了一块石头。 　　他把米鲁从头顶上摘下来，戳了戳它柔弹滑溜的脸蛋：“噗噗呐。”你说那些洞究竟怎么回事呐。 　　“米鲁。” 　　“呜呀～”是不是有毒呀？ 　　“米鲁。” 　　应该是有毒吧，看着就是有毒的样子。 　　孔洞像是被什么污染物腐蚀形成，孔洞边缘污损浓黑，掺杂灰绿色的纹路，像是幽暗潮湿污水横流的腐败沼泽，给人的感觉非常不祥。 　　但当他指尖触摸的时候，窟窿边缘附着的灰绿色物质却像潮水一样退散，黑漆漆的痕迹也在褪色变淡，像是得到了纯净的涤荡。 　　这其实因为人鱼生来拥有强大的净化精神力，即使是幼崽，覆盖在体表的黏膜、吐出的气泡都具有净化愉悦心灵的能力。成年人鱼也可以通过歌声，操纵水流的方式传递和强化自己的净化能力。 　　像是其他种族，需要科研人员用几十上百年的时间来净化一颗被污染的星球，但对于成年人鱼而言，只是挥挥手就能办到的事。 　　甚至观测精神力，触碰精神力这种事也是其他种族无法办到的。许多研究学者将精神力看作是高维能量体，只有通过仪器才能观测到，更别说直接触碰。但这就是小人鱼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感知高维能量体的流向，自由的操纵。 　　只是洛瓷还小，又是外来的灵魂，没有任何有关人鱼的传承记忆，对这些一无所知，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和摸索。 　　鱼崽双手托着肉嘟嘟的腮帮，吐出一个迷惑的泡泡。 　　小气泡晃晃悠悠，飘到水面，“叭”的一声碎裂开来。 　　一脑袋迷惑的问题，他干脆把小米鲁抱在怀里使劲揉搓。 　　再碰到这样的情况，要再试一下。 　　米鲁圆乎乎的眼睛舒服都眯成了一道线，非常享受洛瓷rua它的身体，连花朵般的吸盘都高兴的绽开了，发出呜噜呜噜的享受声。 　　“咕～” 　　一开始还以为是米鲁发出的声音，后来那声音又响了一次，洛瓷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肚皮在响，不过他倒不是饿的，而是馋的。 　　他抱着米鲁，摆动尾巴游到菠萝躲避屋，小手掏了掏，摸出一包偷藏起来的小零食。 　　除了躲避屋，珊瑚、黑珍珠、礁石缝隙里面还藏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小零食，这些都是佣人悄悄给他的。 　　管家严格遵照育儿手册，对小人鱼的食量把控相当严格，尤其是小零食，往往都是增加抵抗力的益生菌，很少给他吃带香料的零食。 　　哪条小鱼能拒绝喷了香料，烤的酥叽叽的小贝壳呢？ 　　但管家每周只给他吃一包，小人鱼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模样太招人怜爱了，有一天负责清洁人鱼池的佣人偷偷给他带来一包，得到了小人鱼亲热的蹭蹭，这下可把其他佣人嫉妒坏了。 　　自从小人鱼在玻璃花房出现后，在宅邸里工作的都知道人鱼池多了一条浑身纯净雪白，比糖糕还要软嘟嘟的小人鱼。小人鱼性子软，还乖巧，害羞了连尾巴尖都是粉的。不知不觉，打扫人鱼池已经成了宅邸里最抢手的工作。 　　只要能见到小人鱼，最好能得到一个甜软的笑容，就足以维持他们一整天的好心情。为了小人鱼一个蹭蹭，再大的风险也要闯过去！于是暗地里佣人们心照不宣，都开始偷偷用小零食勾搭馋嘴的小人鱼，以换取一个亲热的蹭蹭抱抱。 　　管家最近还觉得奇怪，小人鱼以前听到餐车的声音就会浮出水面，现在都不热衷了。 　　其实是因为洛瓷每次早在开饭前就吃了个半饱。 　　他体型小，吃的也不多，但少量多食，不知不觉一包烤贝壳都被他吃掉了，就在他想要拿另一包的时候，顺手捏了捏微鼓肚皮，富有光泽的奶油色，软乎乎的小奶膘摸起来手感很好。 　　再捏捏鱼尾巴，好像比他刚破壳的时候大了不少，现在他应该有巴掌那么大了。 　　不知道等他成年能长多大呢？能和赫伦恩一样高吗？估计不太可能。到胸口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今天赫伦恩在做什么呢？ 　　洛瓷浮出水面，竖起耳鳍尖尖，辨认空气流动的声音，确定了一个方向，抖抖尾巴，朝那个方向爬去。 　　他现在已经能靠尾巴慢吞吞在地毯上挪动了。 　　赫伦恩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锻炼方式，为了方便他挪动，甚至给整个宅邸里全都铺上了柔软的长毛驼毯，即使刚出生的婴儿也能在上面打滚。 　　书房就在人鱼池斜对角。 　　爬爬停停，终于来到门口，洛瓷尝试伸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动。 　　人鱼手臂神经元少，肉墩墩的却使不上力，尾巴粉粉软软，也保持不了平衡。 　　等洛瓷好不容易用脸颊将门缝挤开，才听见里面对话声。 　　管家汇报完最近宅邸的事项后，关切询问：“大人这几天回来的有点晚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利？” 　　赫伦恩“嗯”了声：“估计过段时间可能要去一趟迪肯星。” 　　“那洛洛可能又要闹了。”管家叹气。 　　“迪肯星附近发现了大批巴哈伊活动过的痕迹，但星球上还有人在生活。” 　　管家听见这话，又叹了一口气，人命关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污染物巴哈伊一般通过寄生，攫取或依附其他物种躯壳其他物种的方式生存，但其本体携带外域污染物，具有强大的传染性，一旦身体某个部位被腐蚀，就要立即进行截肢，不然会迅速蔓延到全身，而且就算截肢保命。 　　由于污染物质中残存的特殊辐射，截断的地方也无法再生，甚至无法安装义肢，他本人也曾经上过战场，直面过巴哈伊，跛脚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们这些受过感染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就算身上残存的辐射被科学证实不会再传染给别人，依旧被大部分人所排斥。 　　有些战士的尸体甚至都不被允许埋入首府星，活下来的人也很难得到雇佣。 　　据说最近，星盟研究出的药剂，已经能够治愈轻症感染者，免去了承受截肢的痛苦，但毕竟每天都有新的感染者被发现……依旧是一大问题。 　　迪肯星旁居然有巴哈伊活动过的痕迹，那么这颗星球上很有可能已经有人感染，确实需要慎重定夺…… 　　管家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沉重的事，“洛洛肯定不愿意您去那么久。” 　　宅坻里的人都知道，小人鱼就是赫伦恩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赫伦恩要是一连几天不在家……管家想想，也不知道小人鱼会是怎样的反应，顿时心疼的揉了揉胸口。 　　也是小人鱼太可爱，没人能不疼他，这个宅邸里人人都喜欢小人鱼，事事都遂着他。 　　“该慢慢教他独立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赫伦恩淡淡说，他松开里面衬衫的领口，刚拉开书房的门，一眼就看到气的卷成一只鱼团的小人鱼背对着他。 　　“你先出去。”他对管家说。 　　管家一步三回头离开后，赫伦恩俯身看向那只鱼团：“怎么蹲在门口？找我来了？” 　　小人鱼团成一团，撅着肉墩墩的臀股，耳鳍却悄悄支棱起来了。 　　赫伦恩把气鼓鼓的鱼团抱回书房。 　　放眼望去，不知不觉他的书房几乎成了小人鱼第二个窝，窗台上摆着小人鱼的软垫，抽屉里塞满了小人鱼的零食，角落里堆放着空了的尾膜罐罐，就连摆放的文件上都散落着小人鱼吃剩下的零食碎碎。 　　“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不高兴了？” 　　洛瓷渐渐能听懂一些基本词句，撅着嘴，小脸又往尾巴里埋了埋。 　　睡着啦，没听到。 　　赫伦恩知道他听力灵敏，缓缓道：“我并不常回首府星，十年的时间，我有九年半都是在边缘防御基地度过，这些天在首府星的日子比我往年加起来都要长，但现在我有任务要去做，你也要趁这个机会学会成长，在自然法则里，依赖行为本身就是违背法则的。” 　　就算他决定将小人鱼养到成年，那么成年后的人鱼也该回到更阔广的海洋。 　　那时候小人鱼将没有任何可依赖的对象。 　　洛瓷听得一知半解，粉软的小嘴撅得更高了，明明就是自己有事情要去做，还要找什么借口，最不喜欢听赫伦恩说让他独立的话，真是讨厌鬼。 　　“砰！”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 　　小鱼崽还以为自己没搭理，人走了，他下意识弹起来，结果他团的太紧，尾巴尖缠住了，“啪叽”摔来了个平地摔。 　　赫伦恩阖上门，背后一声闷响，快步走过来将小人鱼抱起来。 　　给小人鱼捋开头发，“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洛瓷耳尖发烫，脸颊粉扑扑的，咬住软软的嘴唇，连带着尾巴尖都烧成了淡粉色。 　　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尾巴还缠在一起了。太丢鱼了。 　　但他耳鳍微微抖了抖，他也能听见赫伦恩的心律不平静，表情始终淡淡的，心跳却比精神力暴乱时还要快。 　　洛瓷慌乱垂下眼睫，不去看赫伦恩的脸，却感觉尾巴有点烫，瞄了一眼才注意到赫伦恩的手掌托着他，原来不用精神力降温，赫伦恩本身的温度这么烫……小人鱼的尾巴尖更粉了。 　　“呜呀～”不是说让我独立吗？ 　　洛瓷胡乱扑腾尾巴，嘟起奶白软乎的脸颊，委屈的挣扎推开他。 　　“是我错了，让我看一看……乖。”没什么比看小人鱼伤到哪里更重要的，低沉的声音哄着怀里的小人鱼，小小一团终于慢慢松开，赫伦恩让小人鱼趴在他臂弯里，捏了捏他发红的耳鳍，“嗯，乖。” 　　洛瓷脸蛋埋进胸口，白里透粉的尾巴微蜷。 　　赫伦恩捋着小人鱼的发丝，“手给我。” 　　洛瓷稀里糊涂把手伸出来。 　　“尾巴。” 　　洛瓷抱住蜷缩的尾巴，把它搭在赫伦恩掌心，好在尾巴的粉色渐褪，只剩下尾尖还有一点粉。 　　掌心的小尾巴起初有一点紧绷，在他的安抚下，蜷缩的姿态逐渐放松开来，鳍纱也慢慢舒展开。赫伦恩轻握住那条稚嫩的尾巴，检查的很仔细，尾巴短短圆圆，晶莹剔透像是初雪精雕细琢而成，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疼吗？” 　　他在各处轻轻按了按，没听见小人鱼喊痛，反而是痒的咯咯咯笑起来。 　　看来并没有伤到骨骼。 　　“噗呀～”好痒。 　　洛瓷笑得小巧的耳尖发红，从脸蛋到下巴粉扑扑的，蓬松的小脑袋直往赫伦恩手臂上蹭，尤其按到尾巴与腰线衔接的地方，连尾椎骨都涌起一股酥麻的感觉。 　　赫伦恩低下头，小人鱼晶莹剔透的瞳孔里清晰印刻着他的倒影。 　　门被敲响，管家声音在外面响起：“大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第11章 　　“什么事？” 　　“我怀疑府邸最近有人偷偷监视，”管家皱起眉心，“东南面和南面区域安全网都捕捉到了细小的动态轨迹，初判是窃听用的小型拟态昆虫。” 　　赫伦恩嗓音低沉，“都是离人鱼池最近的位置。” 　　“是的……”管家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锐利的眼睛，说，“他们太警觉了，我试图调查，但是没有结果。”微型拟态昆虫制造成本高昂，专用于刺探情报，不容易被捕捉。 　　其实作为联邦元帅宅邸，被刺探的事一直以来就没间断过，但赫伦恩鲜少在首府星停留，他们发现刺探不出什么情报，也就再没来过。 　　这次对方选择在离人鱼池最近的地方徘徊，是有意还是无意？ 　　赫伦恩微微垂眼，脑海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好一会儿，抬眼见管家还没走，便问：“还有什么事？” 　　管家犹豫片刻，“您这次……还是一个人吗？” 　　“要不带上洛洛一起去？” 　　赫伦恩淡淡看着他。 　　似乎在听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 　　管家咽了口唾沫，一口气说道：“您既是想洛洛以后能独立，不如趁这个机会带他出门多看看风景，也许会有帮助呢……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感觉到大人要出远门了，洛洛的食欲都有所下降，长此以往，我担心患上厌食症。” 　　赫伦恩之前从未考虑过带小人鱼一起去，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有这个选择。 　　他不认为小人鱼有可能得厌食症，极大概率是在吃正餐前吃了太多零食，对于佣人偷偷塞给小人鱼零食的事情，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管家前半句的话却并没有错。 　　小人鱼现在过分依赖他，他要想帮助小人鱼独立，然而浮空岛就这么大，在这样小的环境里，小人鱼会自然而然的依赖着他，当小人鱼看到更广阔的风景，更壮阔的星域之后，或许自然而然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对外界的向往。 　　……或许换一个环境对小人鱼更有帮助。 　　他曾看过一则古老的录像卷，古时人类驯服虎鲸，虎鲸本身是深海中的顶级猎食者，却被有钱人捕捉豢养，囚禁在狭窄的水笼中，依附着主人生存，一生未曾见过海洋，也不曾在海洋中自由徜徉过，他并不想小人鱼因为他变成这个模样。 　　…… 　　人鱼池。 　　鱼尾巴垂在水面一摇一摆。 　　洛瓷趴在礁石上，单手托腮，小脑袋蔫头耷脑，管家送来的晚餐也没吃多少。 　　这几天他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能净化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但赫伦恩把自己的精神体藏的太好。 　　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嗡……” 　　听见熟悉的次声波，他摆动尾巴游到窗口。 　　一辆星舰正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草坪。 　　星舰比宅邸高的多，悬停在草坪上空，流线型的造型严丝合缝，外表看不出一丝缝隙，但洛瓷知道里面肯定搭载了不少武器，只有在遇到危险时才会亮出来。 　　气浪围绕着周身形成强大的涡流，草坪上的树木都被吹的摇摇晃晃。 　　换做平时，他肯定兴奋的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但知道星舰是来接赫伦恩的，就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送来的晚餐，糊弄吃了一点，就恹恹把碗推开了。 　　管家怕吓到小人鱼，轻声哄他，“洛洛再吃一点吧，再吃一点，我带你去送一送大人。” 　　洛瓷摇摇小脑袋，委屈巴巴的低着眼睛，纤细的小鼻头红扑扑的，别提多可怜了。 　　赫伦恩要离开不带他也就罢了，走之前居然连招呼都没跟他打。 　　难道把他忘掉了吗？ 　　管家抱着没精打采的小人鱼来到前厅。 　　洛瓷悄悄攥着肥嘟嘟的尾巴尖，装作自己很忙，一点都不在意，却悄咪咪用余光打量。 　　一眼就注意到站在前厅的高大又挺拔身影。 　　他正纠结要不要主动跟赫伦恩打招呼，没想到一双节骨分明的大手伸过来将他抱起来。 　　光梯从星舰上延展而下，赫伦恩抱着他登上光梯。 　　诶？ 　　……唔，好像哪里不对。 　　不是说送一送吗？怎么把鱼鱼也抱上去了？ 　　洛瓷懵懵懂懂回头去望，管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对他摇摇手。 　　这才迟钝的睁圆了眼睛，原来赫伦恩打算带自己一块儿去。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稀里糊涂的身在星舰主控室里了。 　　十束弯腰向赫伦恩行礼，他嘴巴里流畅的汇报着工作，眼神却不自觉的往赫伦恩掌心瞟。 　　没想到还能见到小人鱼。 　　小人鱼是不是稍微长大一点了？但是也好小一只啊，尤其是坐在元帅的掌心探出个小脑袋，迷迷糊糊的东张西望，像那种湿漉漉的幼猫，真是又小又可爱。 　　啊，瞪他的模样也好可爱…… 　　赫伦恩语气平稳：“我刚才说的事情，你听清楚了？” 　　十束回过神来，匆忙点头：“是，都听清楚了。” 　　迪肯星的档案资料已经被汇总放置在赫伦恩案头，在抵达前，他需要将文字影像资料浏览一遍，因此没有时间看顾小人鱼，便安排十束暂时看管。 　　“不必限制他，”赫伦恩道：“他有什么好奇的，尽量满足，你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小人鱼不能受伤。” 　　十束严肃点头，紧了紧攥紧的手掌，“是。” 　　洛瓷在被交到十束手里时，轻微挣了挣，十束的额头瞬间沁了一层汗。 　　他倒不是怕抓不住小人鱼，而是怕力气不小心大了，让小人鱼受伤，尤其上司还在一旁盯着，这比他当年晋升考核还紧张。 　　十束用双臂稳稳抱着小人鱼，拿出自己开机甲的平稳度，不让小人鱼感到一丝颠簸，尽量让自己锻炼的像石头一样的手臂软和下来，别硌到小人鱼。 　　洛瓷挣动几下就停止了，虽然他对十束印象不好，但赫伦恩选择交给他肯定是值得信赖的。 　　他是相信赫伦恩，哼。 　　小人鱼吹出一串小气泡。 　　十束还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效果，自从上次想讨好小人鱼铩羽而归后，他越战越勇，又上网搜索海族幼崽的喜好，自学了十几首童谣。 　　抱着小人鱼，他一路轻哼童谣，小人鱼乖乖被他捧着，十束还以为是自己的歌起了作用，于是哼的越发卖力。 　　洛瓷皱皱小眉头，忍耐着魔音穿耳，软软的脸蛋皱成一团。 　　这个人歌声好难听哦。 　　他艰难忍住把耳朵捂上的冲动——这个人胆子好小，他刚才轻轻动了动，这个人就吓得一身冷汗，万一他把耳朵捂上，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 　　忍到进入房间，他一骨碌从十束掌心坐起来，好奇的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应该是赫伦恩的，他在里面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房间布置相当简洁，桌椅应该是会客用的，平时被隐藏起来，里面就简简单单放着一张床，还有书架，书架里的东西就多了，按照顺序排列收纳。 　　洛瓷不认识字，但每一份资料都有他整条鱼竖起来那么高，比他肚皮鼓起来还要厚，一摞一摞的，让人看到第一眼就怀疑这份资料到底有没有人会去看。 　　洛瓷抿着嘴巴，鼓足力气去抱那摞资料……纹丝不动，倒是用力过猛，往后一倒“啪叽”摔在床上，好在床铺不硬，并不觉得疼。 　　十束笑眯眯的看着小人鱼可爱的动作。 　　洛瓷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窗外倒置的风景吸引了。 　　此时星舰在港口做短暂的停留，港口密密麻麻排布着数不清的战舰，趴在黑夜里就像蛰伏的黑色金属巨兽，顶部待机中的霓光灯则将夜晚的夜空照的宛如白昼。 　　他好奇极了。 　　没见过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星舰，面颊几乎贴在舷窗上，软肉被玻璃挤压的稍稍变形。 　　十束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平时不会有这么多星舰待机，只是海族最近集体发疯……所以港口一直处于戒备状态。” 　　他也只是略有耳闻——海族向来偏安一隅，不怎么和其他星球打交道，最近皇丢失后，突然发了疯，之前曾和海族不对付的几个星球，被怀疑拐走了他们的皇，遭到了海族的疯狂报复。 　　就连路过一些拥有丰富水资源的星球，也要强行登陆看一看。 　　“海族根本不给商量的机会，大张旗鼓上来就是要搜查海皇的行踪，我们真的冤枉呐，我们哪敢拐走海族的皇啊？”不停有星球往星盟写控诉信。 　　联邦作为星盟常任星之一，每天都能收到雪花般的求援和投诉。 　　但海族并不属于星盟，星盟对海族没有丝毫的约束力。 　　随着受害星不断增多，星网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也是甚嚣尘上，浏览有上千亿，主要还是有关海皇的信息太少，海族的皇是长什么样子的？又是怎么被拐走的？据说海皇不在海族主星，而是在其他星球被拐走的，这又是为什么？ 　　星网上的搜索指数排名第一，讨论量早就爆表了。 　　但民间的讨论最多就是凑热闹，军方可一点不敢放松，海族弄出这么大阵势，各星球的港口早就绷紧了弦。 　　十束只庆幸自己隶属联邦军团，而不是外交部，他有几个在外交部的同僚，最近天天跟他倒苦水。 　　短暂停留后，他们的星舰起航了。 　　“嘤……” 　　离开首府星，星舰切换驾驶模式，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 　　耳鳍敏感的抖了抖，洛瓷撅着臀部，一拱一拱，扭进枕头里，想要隔绝开这股声音，就像几只小蜜蜂在他耳蜗里嗡来嗡去，甩动脑袋还甩动不掉。 　　米鲁伸出柔软的吸盘贴住他的耳朵，这才缓解一些。他本能的想去找赫伦恩，但一扭头只看见一脸傻憨憨的十束。 　　好在时间很短，驾驶模式切换后，次声波就逐渐消失了。 　　洛瓷将小脑袋从枕头里探出来，十束正担忧的看着他，“我们洛洛是不是不舒服？” 　　“噗啊。”没有情绪的音节。 　　洛瓷敷衍他，撅着屁股扭过身，去翻书架上的资料。 　　他想多学点星际语，摆脱语言不通的窘境，至少以后能和赫伦恩沟通交流，除了平时揣摩发音，文字也很重要。 　　十束却没感觉到自己被敷衍了，小人鱼水汪汪的眼瞳映着漫天瑰丽的星云，漂亮的像一幅浓重的油画。 　　小人鱼胖嘟的双手抱紧一个大部头，软乎乎的脸颊蹭着纸页，一页一页翻动。 　　十束心都要融化了，一点不在意热脸贴冷屁股，殷切的凑过去：“洛洛是不是想看什么？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洛瓷歪着脑袋看他。 　　十束被那个歪头萌的脸面通红，幸好他皮肤黑，看不出来。 　　他小心翼翼把小人鱼捧在掌心，指着资料上的字句，一个音节，一个字句念给他听，但资料里的遣词造句有点过于复杂深奥。 　　洛瓷听的一头雾水，但那双圆眼睛里透着的光，十束再迟钝，也看懂了：“洛洛是不是想学星际语？” 　　他从光脑调出《星际语启蒙》，“咱们从这个开始，好不好？” 　　这是一个单词拼写配合动画相结合的动态教学，下面还有一串用词汇组成的句子，洛瓷一下就看懂了。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噗啊。”洛瓷挪动小胖手，主动抱住光屏，小脸就差写着“就要这个”。 　　十束惊喜万分，又有点受宠若惊，他终于猜中小人鱼的意思了。 　　这下不愁怎么跟小人鱼拉近距离了！ 　　能做小人鱼的启蒙老师，教他牙牙学语，简直就像一块大甜饼凭空砸在头上。 　　在星舰航行的几天时间里，十束得了空就往小人鱼身边凑，他发现小人鱼学的特别快，生怕自己还没注意，小人鱼就把能学的学完了。 　　出于私心，十束还教了小人鱼几个词，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洛洛，我是哥哥，你要说‘哥哥，喜欢’。” 　　“哥……稀饭～”随着身体长大一些，洛瓷小脸憋的红红的，终于能发出一些音节。 　　“哎对。”听着小奶音牙牙学语，十束别提多有成就感了，尤其是小人鱼摆着又软又乖的小脸蛋，认认真真在那里学词语，他几次差点控制不住在奶白的小脸蛋上捏一把。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里，洛瓷推了他好几把，他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去看洛瓷指给他的词句。 　　“秘…密？” 　　十束思考了一会儿，捋清楚了，“你是让我保密？给元帅一个惊喜？” 　　洛瓷仰着脸蛋，抿着嘴点点头，伸出圆嘟嘟的尾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十束在向元帅隐瞒事情，和小人鱼的尾巴之间摇摆了几秒，就倒戈了，手指勾住那条招人的小尾巴，像拉钩一样，小心翼翼晃一晃：“好好，我保证不说。” 　　他和小人鱼也有小秘密了！ 第12章 　　迪肯星是一颗绿红色的小星球。 　　伴随着闷热的气浪呼啸，星舰缓缓降落。 　　舱门开启，洛瓷从赫伦恩的领口探出半个脑袋，好奇的四处打量，入眼是一片焦土，除了联邦军团建造的黄昏端点——用来收容临时安置幸存者的集聚地，没有其他的建筑物，大片红壤雨林，阔叶树随处可见。 　　地表温度太高，随便动一动就容易弄出一身汗。 　　“呜……” 　　小人鱼最怕热了。 　　他的耳鳍都蔫巴巴卷了起来，像是三伏天热的打蔫的树叶，他扭过身子，本能的往赫伦恩怀里埋，还是这里体温凉凉的，贴上去更舒服。 　　一只手掌盖住他的身体，洛瓷仰头一看，是赫伦恩用手掌帮他挡住了热风。 　　列队的将士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元帅怀里好像趴着一团胖胖的雪团子，在漆黑的制服上显得更显眼，还一拱一拱的。 　　有点可爱啊…… 　　走入端点后，气温迅速降下来。 　　洛瓷重新冒出小脑袋，恰好对上一双双注视的目光，他倏的又猫回去了。 　　端点临时负责人匆忙迎过来，“元帅！” 　　“乖一点。”赫伦恩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卸下外套裹住小人鱼交给十束，挽起袖口，转身朝负责人的方向走去：“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加固了电网，但收效甚微，还是有漏网的钻进来……” 　　洛瓷支棱着耳朵尖，只隐约听见不容乐观，就被十束抱走了。 　　他担心赫伦恩有危险，鱼尾巴“啪叽啪叽”摆来摆去，胖嘟嘟的指头指向外面：“呜呐——” 　　“放心，元帅不会有事的，”十束知道小人鱼担心，轻声哄他：“没人能伤害到元帅。”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颗星球人全加起来都办不到。” 　　何况，现在矛盾还没到武力对峙那一步。 　　迪肯星人以饲养一种名为迪肯的小型龙为生，迪肯在星际语里本来就有龙的意思。 　　迪肯星人又被称为骑龙人，迪肯星上到处都是雨林，淤泥，沼泽，寻常人寸步难行，但有龙骑就不一样了，迪肯星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龙。而迪肯愿意被骑乘也是因为迪肯星人经常帮他们打磨爪牙鳞片。 　　按照星盟安置法，迪肯星人可以被星舰带去其他星球接受治疗，在安全的星球安家落户，迪肯却要被留在原星球上。 　　迪肯的星际危险评定值是六级，五级往上就算是高危物种，目前星域里大部分医院都不会收治高危物种。 　　倒不是医院故意见死不救，试想一下感染的普通物种都治疗不完，高危物种随便收治一个就有可能会破坏珍贵的仪器，耽误更多人治疗，谁会去冒风险？ 　　矛盾根源在就在这里。 　　迪肯星人要离开星球了，迪肯不甘心被留下来，因此经常破坏电网，想要冲进端点。 　　洛瓷尾巴不摆了，脑袋小幅度歪了一下，雪白的瞳孔认真的看着他，似乎在问，真的吗？ 　　没有骗鱼鱼吗？ 　　“……真的。”十束努力忍耐住想去捏小人鱼脸蛋儿的冲动。 　　路过的战士听见十束粗糙的嗓音特意捏细，行礼时不由打了个哆嗦，投来诧异的目光。 　　十束瞪向他，战士咳嗽一声，忙低着头跑了。 　　端点四周都是雨林，规模很大，北区设立医疗中心和指挥室，迪肯星人经过检测后会被按照感染等级编号进行治疗，南区就是联邦军团的后勤住宅，白天人少，只有到晚上人才会多起来。 　　赫伦恩的房间和星舰上差不多，只有桌椅床等必需品，布置的也很简单。 　　洛瓷一进门就这里看看，那里望望。 　　十束给了他一块微型光脑，下载了不少互动视频。 　　里面包含不少情景，洛瓷可以扮演第一天上学的孩子，入住酒店的旅客，或是医生病人，既具有趣味性，互动视频能够很快锻炼口语。 　　洛瓷趁着这个机会认真学习星际语，想到赫伦恩听见他说话时惊讶的表情，就忍不住晃了晃小尾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耳鳍抖了抖，蜷起鱼尾巴，突然感觉尾巴有点痒。 　　扭身看了一眼，鱼膜的保湿效果没有了，鳞片慢慢变得干燥发痒。 　　好痒啊。 　　他忍不住把胖墩墩的尾巴卷起来，在软垫上扭来扭去，扭的像一条小麻花。 　　十束就在外间处理公务，听见声音立即赶过来。 　　他手里拿着尾膜，小心翼翼把小人鱼搬到自己膝盖上，托起尾巴尖，轻轻碰了碰，鳞片变得有点粗糙干燥。 　　洛瓷不习惯被碰尾巴，嘟着嘴巴，把尾巴从十束手里挪开。 　　“洛洛乖，”十束捏着嗓子轻哄，“我们涂上尾膜，尾巴就不干不疼了，轻轻涂上去，就几分钟，忍一忍，好不好？” 　　洛瓷把自己的小尾巴抱进怀里，鳍片失去水分变得脆弱干燥，轻轻一碰，就疼得哆嗦，小脸瞬间失去血色。 　　人鱼尾巴分布着全身复杂的神经元，能感知水的流向，对微小的触摸都很敏感，十束碰的他很不舒服。 　　以前都是赫伦恩帮他抹的。 　　见小人鱼闷闷摇头，十束急坏了，拉锯了许久，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联系元帅，门开了—— 　　机械微鸣，洛瓷循声望去，身影高大挺拔，背光从门外走进来。 　　一双冰淞湖般的锐利目光在接触到小人鱼时无声褪去了冷意。 　　洛瓷磨磨蹭蹭拱过来，水汪汪的眼瞳亮亮的，指头撒娇般勾住他的袖口：“呜阿～” 　　十束行了个默礼。 　　赫伦恩大致扫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接过十束递过来的尾膜，戴上手套给小人鱼敷上软膏。小人鱼将小脑袋搭在他手腕上，迷迷糊糊似乎都要睡着了，任凭他帮自己敷膏，没有丝毫抗拒，乖的不行。 　　十束：“……”羡慕，但不敢说。 　　干燥枯竭的鳞片恢复了水分，焕发出原有的光泽，雪白鱼尾轻轻摇动就像一湾流动的细雪。 　　赫伦恩摘掉手套，看着小人鱼，声音低沉：“怎么这么娇气？让十束为难，嗯？” 　　洛瓷揉揉眼皮，装作一副犯困，又困又乖的模样：“噗呀？” 　　十束连忙说：“不为难不为难，小人鱼很乖。” 　　赫伦恩的洞察力惊人，他清楚小人鱼现在能听得懂一部分的话，他注意到每次自己和别人说话时，小人鱼都会悄悄竖起耳鳍。 　　他揉了揉小人鱼蓬松的脑袋，洛瓷仰起小脸，赫伦恩道：“联邦军团有自己的军纪守则，你现在在我的阵营里，就要遵守军纪，懂了么？” 　　他也并不想强迫小人鱼，要是洛瓷摇头不愿意，他也可以安排小型星舰再把他送回去。 　　洛瓷奶乎乎的脸颊鼓起来，他可不想被送回去。 　　忙不迭扒住赫伦恩的手臂。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联邦军团军纪第十三条是什么？”赫伦恩看向十束。 　　话音一落，十束就连忙开口。 　　“在任何情况下无条件服从上司决议，无条件执行上司指令。” 　　“第五十七条？” 　　“独立完成任务时，应积极克服困难，迅速反应，不得推脱拒绝，或试图回避。”十束倒背如流。 　　见小人鱼鼓着包子脸，掰着手指在那儿数军纪，纤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 　　赫伦恩也没催他，抱臂倚在一旁等待。 　　洛瓷歪了下脑袋，慢吞吞边掰手指边琢磨，他觉得军纪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他很听赫伦恩的话呀……还一点也不娇气！ 　　军纪都是一些基础，他肯定可以遵守的。 　　小意思。 　　洛瓷攥紧小拳头，认真向他点点头，“咕呐。” 　　小人鱼心思都摆在软嘟嘟的脸蛋上，赫伦恩眼神里闪过一丝微薄的笑意。 　　赫伦恩松开制服领口，起身道：“那让十束带你回房间。” 　　十束正打算来抱小人鱼。 　　洛瓷灵活避开他的手，滋溜埋进被窝，裹紧小被子，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打听风声，整个动作异常流畅纯熟。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洛洛，第十三条和第五十七条是什么？” 　　洛瓷拱起尾巴，将整个脑袋缩进被子里，软乎的脸蛋埋进被窝，屁股撅在最上面。 　　让赫伦恩回想起小人鱼破壳，也是像鸵鸟一样埋着头。 　　他看了一眼时间，道：“刚才还向我保证遵守军纪呢？知规犯规？” 　　洛瓷小嘴一撅，他哪里知道赫伦恩跟他强调军纪的原因是要把他赶出去。 　　故意骗鱼，还好他反应快。 　　明明在宅邸，赫伦恩都会让他黏着睡觉的。 　　即使没有表露出来，但军营里到处都是陌生气息，洛瓷仿佛回到了刚破壳那天，非常不安，但赫伦恩在这里，所以他才没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他才不想分开睡。 　　为了表明自己坚决抵抗到底的决心，他机智的把小尾巴一卷，卷起小被子紧紧裹成一只粽子。 　　十束见状，又有点心软了：“长官，要不……” 　　对上赫伦恩淡淡的视线，他迅速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差点忘了爆发期，爆发期内小人鱼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赫伦恩：“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十束打了个哆嗦，连忙弯腰连同被子把小人鱼一起抱起来。 　　“呜啊～” 　　洛瓷不相信自己难得机智一把，还被自己坑了，圆溜溜的眼睛瞪大，脸蛋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 　　但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挣不脱被子的束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抱走了。 　　门被关上，彻底隔绝了小人鱼的声音。 　　密闭的环境形成了一个封闭屋。 　　洛瓷只觉得这个房间给人感觉非常生硬，连窗户都没有，到处都冷冰冰的，这是对的，因为这里是特意打造的封闭室。 　　赫伦恩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花白的墙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真安静啊。 　　心脏某处空落落的。 　　他动了动手指，人鱼幼崽软融的体温好像还存在，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就算闭着眼也能感受到。 　　分明早就接受习惯了这样的寂静，现在却觉得过分安静，安静的有点不适应。 　　即便总是想着让小人鱼早些独立，但他现在脑海里一帧一帧都是小人鱼的脸蛋。 　　担心他会不会埋在被子里生闷气，会不会偷偷掉小珍珠……现在他倒有点庆幸自己把小人鱼带过来了，要是小人鱼不在身边，隔着无数星系，他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惦记。 　　时间静静流逝，直到爆发期过去，光脑上的时间来到凌晨，本该发生的并没有发生。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接通内线，“让医生过来。” 　　端点医护中心最为忙碌，根据迪肯星人的感染深浅要进行观察编号和治疗，通信让医护中心的氛围愈发紧张：“元帅的状况是不是恶化了？” 　　“都忙自己的，”主理医生匆匆让人准备医疗器械，“我先去看看情况。” 　　来到封闭室，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之中狂暴的精神力，主理医生松了口气，“大人，是我。” 　　“进。” 　　主理医生擦擦额头上的汗，开门走进去，赫伦恩抱臂坐在椅子上，眼睫微阖：“你不必紧张，我状态还不错。” 　　医生确认了他的状态，语气透出一丝疑惑：“您这次爆发期好像很平静。” 　　赫伦恩淡淡道：“给我查一查。” 　　“是。” 　　医生果断让人准备检测仪，这是一种比洛瓷上次在基因中心检查时接受的更细致的检测仪器，制造出来专门捕捉污染物质的仪器，甚至能够追踪附着在精神体上的腐蚀物的动态轨迹。 　　仪器经过测量后会给出腐蚀物近半年来的活跃报告，以及目前附着区域的横截面。 　　检查报告一出来，医生眉头紧锁，迟疑道：“您的爆发期不是消失……而是已经度过了。” 　　赫伦恩说，“度过了？” 　　“虽说腐蚀物每三个月会固定活动一次，但随着精神体被腐蚀的情况越发严重，其实爆发期的间隔会不断的缩短，这次就是提前爆发过了……”医生观察着图像上的时间节点，疑惑问：“您没有感受到吗？” 　　这些污染物质一旦附着到精神体上，精神体不仅要承受日夜侵蚀的痛苦，还有三个月一次的固定暴动——如果说前者是像是每天有一柄小锤子在脑海里敲，那么后者就是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精神体的一部分正在被腐蚀物疯狂啃食吞噬。 　　如果经历过爆发期，赫伦恩不可能毫无察觉。 　　赫伦恩一言不发，他注视着图像上的日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奇怪，孔洞区域好像相比之前还缩小了……”医生一开始看着成像还有点疑惑，后来确信范围确实是缩小了，死死盯着成像上的光点，嘴唇发抖。 　　精神体是精神力凝实后的具象化，赫伦恩原本冰湖般的精神体，现今却布满青黑点块，千疮百孔，那些污染物质吞噬，扩张，溶解，在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窟窿，像是落在白纸上的烟疤，触目惊心。 　　这些就是巴哈伊留给人类最后的诅咒，也是那场波澜壮阔战争的见证。 　　在反复观察成像上的变化，拿出过去和刚获得的图像进行效对，在几个变化的区域进行了标注后，医生确认孔洞区域确实缩小一小部分，他指向波值发生最大变化的日期，激动的问：“您做了什么？难道用了普利切最新开发的试剂吗？” 第13章 　　赫伦恩想到自己书房里的蓝色药剂。 　　普利切将最新的药剂送到了他的府邸，但他并没有使用。 　　得到否定答案，医生的表情从惊讶变为疑惑，他盯着图像界面，喃喃自语：“是的，您的情况属于重症，据我所知目前治疗重症的方法只有普利切的治疗舱，即使是最新开发出来的药剂也没有这样好的效果……” 　　“您看这段切片，不仅污损部位淡化了，而且孔洞也在愈合，我发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先例……”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医生喋喋自语，“您能想到什么线索吗？” 　　赫伦恩似乎在思索什么，却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诉之于口：“……没有想到别的。” 　　医生坐不住了，径直站了起来：“我得去资料库查一查文献，您要是想到什么及时联系我。” 　　赫伦恩没有拦他。 　　医生迈着火急火燎的步伐与十束擦肩而过。 　　十束知道今天是爆发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敲门，得到许可后冲进房间，见元帅状态还不错，瞬间缓了口气。 　　赫伦恩淡淡看着他：“洛洛在做什么？” 　　“睡着了，”十束叹气说，“委屈巴巴闹腾了好一会儿。” 　　“这段时间你多费点心思教导他。” 　　十束不解：“您为何呢，洛洛依赖您，这不是好事吗？” 　　赫伦恩语气一贯平静：“人鱼属于海洋，他总会离开的。”人鱼并不属于池水，而是更辽阔的大海，他养小人鱼并不是想豢养起来供自己盘弄，只是想帮小人鱼独立，最终放他回归海洋。 　　正好他最近比较忙，也能纠正一下小人鱼黏人的性子。 　　十束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这才明白赫伦恩的心思，扪心自问，自己有这么一条黏糊糊的小人鱼，肯定是舍不得放手的。 　　赫伦恩起身，走到小人鱼的房间。 　　一眼就看到床单凹陷的中央一只小小的白团，团成鱼卷的幼崽，尾巴勾缠着被单，奶乎乎的脸颊搭在手臂上被挤出一团软肉，整条鱼委屈巴巴缩成一团，小爪子紧紧抱着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小鸭子玩偶。 　　“睡着的时候才最乖顺。” 　　他俯身坐在床边，指腹轻轻碰了碰小人鱼泛红的眼眶，帮他把压在脸颊下面的头发捋顺。 　　“哼恩……”洛瓷抽动柔软的小鼻尖，就跟抱着块粘人的糖糕似的抱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 　　呜…… 　　似乎觉得太硬了，小人鱼撅起嘴巴，艰难的把他的手指推开，抱紧怀里的小鸭子玩偶，埋头咬了一口。 　　小鸭子扁扁的嘴巴发出“叽呀叽呀”的叫声。 　　“米……”米鲁被惊醒了，看到洛瓷怀里的小鸭子玩偶，软体都气得红了，哼哧哼哧撅着屁股把小鸭子拱开，自己钻进洛瓷怀里。 　　洛瓷怀抱着米鲁，胖墩墩的尾巴紧紧蜷成一个小团。 　　这其实是小人鱼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注视着那张睡觉还委屈巴巴的脸蛋，赫伦恩俯身把小人鱼抱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看着这一幕，十束望了望黑乎乎的天花板：嘁，还不是心软了吗？ 　　· 　　次日一早，洛瓷睡醒过来。 　　顶着一头松软的头发，还没彻底睡醒，他揉揉眼睛，慢吞吞去摸自己的尾巴。 　　湿漉漉的，不久前刚有人给他涂了尾膜。 　　不用说，肯定是赫伦恩。 　　人鱼忘性大。 　　鉴于赫伦恩给他涂了尾膜，洛瓷扭扭尾巴，作为一条大度的鱼，打算不计较昨天的事情。 　　他睁开眼，才发现四周黑乎乎的。 　　小人鱼脸颊微鼓，胖墩墩的手使劲捏成小拳头，往上推了推，贝壳状的躲避屋被他推开一条缝。 　　光线立即照进来，原来他正在赫伦恩房间的水缸里。 　　看来赫伦恩也离不开他嘛……鱼崽挺了挺小胸脯。 　　赫伦恩早就不在房间里了，过了会，十束来给小人鱼送早餐。 　　外面阴云密布了数日，浓云将天空压成了灰黑色，似乎在等待着一场狂风骤雨。 　　洛瓷早就饿了，圆溜溜的眼睛倏的亮起来，嗅到熟悉的鱼香味，摆动小尾巴就想冲过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变胖了，冲了两下，身子刚好被卡在贝壳中间，奋力扭动都睁不开。 　　他兴奋过了头，干脆放下抬住贝壳的小手，想径直冲出去。 　　“啪嗒。” 　　贝壳的上瓣落下来，闭合的速度太快，夹住了他鳍纱尖尖—— 　　尾鳍是源于神经元分布最密的地方，疼痛感传来，小人鱼撅着嘴巴，差点哭出来。 　　十束原本正乐呵呵的看小人鱼和贝壳奋斗，这下也急了，赶紧走过来，把贝壳揭开，轻手轻脚将小人鱼的鳍纱解放出来。 　　洛瓷抱着自己被夹到的尾巴，懵了一会儿，小手摸了摸压住的地方，一碰，就有股尖锐痛感袭来。 　　呜…… 　　“好痛。” 　　他本来是想噼里啪啦掉小珍珠的，但十束在边上，觉得哭鼻子太丢鱼，他又把小珍珠憋回去了，只闷闷的吸着鼻子，不时嗝出一串小气泡。 　　十束在旁边急坏了，他想要看一看小人鱼尾巴有没有被夹坏，但他一伸头，洛瓷抱着尾巴扭过身，把屁股对着他。 　　实在放心不下，干脆叫来医生。 　　医生得到信息急匆匆的赶过来，小人鱼体型太小，充其量只有巴掌大，他戴上老花镜，扒着鳍纱仔细瞧，也没发现夹到哪儿了。 　　还是洛瓷主动指给他看，才注意到一道白色的印痕。 　　“没关系的，小人鱼生长快，尾巴的表皮层很快就会代谢重新生长出来。” 　　十束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总算干透。 　　洛瓷抱紧受伤的小尾巴，还是觉得难过，原本很想吃的鱼片都没吃两口。 　　他破壳后还没经历过疼痛，尤其是夹到尾巴，真的好痛……他忍不住用胖嘟嘟的手捋着尾巴上的鳍，捋了两三遍，才觉得舒服一点。 　　十束看着可怜兮兮的小人鱼，更是在心里责怪自己不细心，只光顾着在旁边傻乐呵。 　　哄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士兵过来敲门，说有事情请他过去看看。 　　“洛洛，我先过去一下。”十束交代他：“光脑里给下了几部电影，也许转移注意力就没那么痛了，还有这些小零食放在这里，饿了就吃一点，想找我的话，就在光脑里戳这个按钮，我就能收到了，马上赶过来。” 　　他不敢再将小人鱼独自留在水缸里，于是就把有危险的贝壳躲避物拿走了，还安排卫兵留在门口，要是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他。 　　十束人一走，洛瓷就把小脸蛋抬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旁边哄着，就更觉得委屈，十束走了，反而觉得尾巴没那么痛了。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一拱一拱的挪动鱼尾巴，把光脑揣在怀里。 　　他从没用过光脑，非常的好奇，指尖戳来戳去，点开屏幕，就看到早已下载好的电影。 　　几部都是星际最近火出圈的片子，推荐指数都高的吓人。 　　电影和电视剧，通常能一定程度上反映时代的背景和人文。 　　洛瓷鼓起小脸，抱着认真品鉴的心态戳开一部。 　　很快，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他被剧情深深吸引了。 　　星际导演未免也太会拍了。 　　场面既震撼宏大，又有感情深度。 　　拍的太感人了！ 　　这是个星际战争背景下的生死虐恋。 　　少女与青梅竹马眼看就要订婚，很快星域战争爆发了，竹马应召入伍，成为一名普通战士。 　　他参与过数次危险的战争，也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少女劝他放弃一切跟自己远走，士兵短暂动摇后还是拒绝了。 　　然而在最后一次与巴哈伊决一生死的战争中，士兵没能躲过去——巴哈伊在被击退回虚空裂缝前，丧心病狂的通过自爆，将污染物散播的到处都是。数不清的星球大气被毒霾笼罩，具有前所未有的腐蚀力和散播力。 　　士兵呼吸机让给重伤的战友，只吸入了一点，浑身就被污染物腐蚀了，很快，原地就只剩下士兵穿过的衣服和鞋子。 　　战后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女孩祈祷着士兵回家……画面戛然而止。 　　“哼嗯……” 　　随着士兵的牺牲，画面逐渐灰白。 　　这对情侣好可怜哦……洛瓷眼瞳湿漉漉的，吸了吸鼻子，小珍珠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 　　卫兵们听见抽噎声，探头往里张望，小人鱼白嫩的手扒着光脑，圆瞳睁的大大的，一泡晶莹的泪水含在眼里，哭唧唧的小模样既可爱又好笑。 　　“小人鱼这是……看电影看哭了？要汇报吗？” 　　“应该……不用吧。” 　　“听说小人鱼好像刚破壳没多久，真的好小哦……哭起来连脸蛋粉都扑扑的。” 　　“真想知道哭出来的珍珠是不是粉色的？” 　　洛瓷一泡小珍珠就含在眼眶，听见卫兵的对话，硬生生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抓起尾巴在脸蛋上擦了擦。 　　哼，他才没掉小珍珠呢。 　　没想到十束浓眉大眼的，居然还喜欢看这些爱的死去活来的电影。 　　片尾曲结束后，画面重新变亮。 　　播放的是真实的星域战争纪录。 　　洛瓷第一次亲眼看见巴哈伊的模样——它看似是深褐色的软体生物，街道、空气、大楼随处可见，肥胖的体型有点像棉花，一起一伏的，就像是心脏在搏动。当听见有人跑过，就分裂出一部分，集体朝声音的方向蠕动。 　　一个人在躲避的时候一不小心踩进了进去，几乎是瞬间，褐色斑体便爬满了他的体表，甚至连呼救都没发出来。 　　从脚面爬上四肢，到达心脏，最后在颅内寄生，结成果实，形成一个格外扭曲的形状，远看过去就像人的大脑肿大了几十倍。 　　这就是巴哈伊，通过寄生其他生物生存的污染体。 　　这种从外域来的生命体，寄生具有精神力的人类后，甚至还能够调动被寄生者的精神力。 　　当年直面巴哈伊的士兵们真的很了不起，活到战争后，本就是一个奇迹。 　　小人鱼看的眼泪汪汪的，对他们肃然起敬，但他没想到的是纪录片里居然还出现了赫伦恩。 　　赫伦恩第一个察觉巴哈伊中拥有主脑，是它在操控种群，但主脑非常狡诈，在星域到处东躲西藏。 　　好在经过漫长的部署，全星盟战舰联合起来，组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钢铁防线，由赫伦恩作为主帅，联邦前元首休尼斯作为督战，终于将主脑逼入了虚空裂隙。 　　主脑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物，为了和军舰对抗，甚至吞噬了大量巴哈伊，体型涨大到了恐怖的地步。 　　在被逼入虚空裂缝前，主脑自爆，携带了大量污染物的毒霾喷涌而出，战舰最坚固的能量罩在一瞬间被溶解殆尽，那一刹那，赫伦恩的精神体毫不迟疑的化作屏障挡住了毒霾前行，毒霾就像贪婪的蛀虫，落在精神力上疯狂的啃蚀吞噬…… 　　洛瓷眼眶红红的，终于知道赫伦恩为什么是那个模样。 　　主脑死亡后，星域入侵危机解除了，但战后清理同样是棘手的难事，主脑爆裂后分解出大量的巴哈伊尸体，还在源源不断散发出毒雾，稍不注意防护就会被腐蚀，肢体包括精神力都会慢慢被融化。 　　前元首休尼斯就是在组织清理队时，意外接触污染物遭受感染，后来了无音讯。 　　画面一转，镜头切到医院，被感染的战士们躺在病床上，随处可以听见痛苦的呻吟声，有的人已经发不出声来，眼神里流露出绝望。 　　片段是根据纪录片剪辑的，转场很快，但也足够让人体会到星域战争的残酷。 　　导演的用意也是想呼吁那些被战士们保护在安全地区的人，对伤者少一些歧视，多一些宽容。 　　洛瓷感觉低落的情绪涌上来，胸口像被堵住了，嗓子憋不出话来。 　　眼前一片潮湿模糊的雾气，他蔫巴巴垂下小脑袋，抠着无辜的尾巴尖。 　　鱼鱼好难过。 　　沾染一点都那么疼的话，赫伦恩该有多疼呀…… 　　换做是他，被夹了小尾巴都要掉小珍珠的，想一想就像腮被堵住一样，快要无法呼吸了。 　　不知不觉，洛瓷把尾巴尖都揪红了。 　　他觉得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涩的水里，胸口又酸又胀，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他好想和赫伦恩贴贴抱抱，帮他呼呼痛的地方。 　　告诉他就算别人不喜欢他，自己也最喜欢他。 　　为了不引起卫兵的注意，他可怜巴巴抽噎，把脸蛋埋进尾巴里。 　　没注意到窗外空气中淡淡的白色水汽，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聚拢，层层叠叠的雾堆积起来，白茫茫一片，迪肯星拥有大面积雨林，雨林里的水分最充沛，雾气很快模糊的笼罩了雨林上空。 　　雾霭像汲水的棉花团，湿漉漉的，幽暗的雨林里薄雾迷蒙一片，浸泡在雾气中，正撞击电网的迪肯们安静下来，身体上的腐蚀物就像锈迹融化为锈水般褪色。 　　水雾不停的凝聚蒸腾，往北区飘去。 　　短短几分钟，就笼罩住了整个端点。 　　十束正在处理紧急信件，这几天都是阴天，起初水汽凝结在窗户上，他没有在意。 　　直到雾气弥漫开来，短短时间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到处都是一片雾蒙蒙的。 　　他惊讶道：“怎么起雾了？” 第14章 　　“端点里目前状况怎么样？” 　　十束接通了副官的通讯，那头语气惊恐无错：“不，不怎么好，雾气太大了！好多人吸入雾气都晕过去了，外面噼里啪啦跟下饺子似的在地上躺了一片，室内也开始有人倒下来了！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水汽附着在窗户上凝结成薄雾，细看像是细碎的水珠，将眼前一切变的模糊。 　　雾气通过尚未关闭的门窗飘进来，越来越浓，短短的时间就连走廊都看不清了，眼前景色变成一片茫茫的白。 　　“冷静。”十束屏住呼吸，“宣布端点进入紧急状态，先关闭所有通道，打开内部空气循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让有呼吸面罩的队员去支援外面的人。” 　　这并不是正常的气候现象。 　　切断通讯后，十束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迪肯星环境资料他很熟悉，在这个时节绝不会出现这样大面积的浓雾。 　　而且雾气闻起来让人晕晕乎乎，像是散发着某种很好闻很美妙的气息—— 　　让人联想到某种甜甜的，软软的味道。 　　嗯…还想继续闻。 　　“……”他脑子坏掉了吗？ 　　十束用力拍了拍额头。 　　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变得迟钝飘忽，眼前一切都变得迷蒙，他努力提起劲来联络元帅。 　　通信闪烁两下，就接通了。 　　会议厅里。 　　赫伦恩正与迪肯星人首领商议迪肯的安置问题。 　　首领坚持要把迪肯们一起带走，不然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迪肯星。 　　这是他们认真思虑后做出的决定。 　　但这一诉求明显违背了联邦对于受害星球的安置法则，因此商讨进展缓慢。 　　赫伦恩打了个手势，示意会议暂停，随后接起通讯。 　　片刻后，他起身，对迪肯星人首领和他的护卫团队说：“抱歉，我临时有事情要处理，事情过段时间再谈吧。” 　　走廊两侧是狭长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已是一片隐隐绰绰，人与人之间看不到彼此，就像是停驻在雾气里的孤岛。 　　十束的精神力等级不低，但吸入雾气后都难免受到雾气的影响，说话颠三倒四，这个雾气不同于寻常。 　　他快步来到指挥室了解情况。 　　指挥室队员见他到来，立即想要起身行礼，赫伦恩止住了他们多余的动作。 　　指挥室的窗户能够俯视整个端点，是最好的观察地点，他俯视着下方的场景，听取他们汇报目前端点里的状况。 　　水雾笼罩在端点上空，就好像指挥室置身在云雾。 　　面对眼前这一场景，赫伦恩想起了曾在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星档案管里看过的诗歌，诗歌具体是怎么写的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大致记得内容。 　　老水手驾驶邮轮通过一片海洋，迷幻的水汽从四面八方涌来，交织成白雾，雾气越来越浓，船员们在颠簸中甚至产生了空间迷向，分不清楚上下左右，邮轮就像航行在雾水里，天空，海面到处都是无边雾气，船就像是飘流的孤岛。 　　但没有人去忧虑这些问题，海风携着雾气扑面而来，让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精神上很轻松，身体像是漂浮起来，眼前一切都变得极其舒适平静，什么烦恼都想不起来，就像被母亲摇篮包裹，面对一片白茫茫，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下去，就算是孤岛沉没也没有关系。 　　沉浸在迷雾缭绕中，他们幻想中各种的美好事物在向他们招手，随着雾气越来越重，视野逐渐模糊，年轻的水手产生了幻听，被攫取了意识，翻下船头栽进了海水里，老水手疯狂往嘴里灌着苦涩的伏特加，试图保持清醒，昏沉间，看见灰白礁石上似乎坐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而眼前这场大雾，就和档案馆记载的极为相似。 　　水雾充满了让人愉悦松快的气息，就算拥有钢铁意志的战士也不由面带微笑，眼神迷蒙，想要陷入甜美的梦乡。 　　赫伦恩望向那片浓雾，不再受到约束的精神力汹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端点。 　　精神力就像肆无忌惮的狂流，呼啸着，万丈狂风拔地而起。 　　上空覆盖的雾气逐渐弥散。 　　十束正撑着墙壁，绷紧神经，抵御让人放松的水雾，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降临在他的头顶。 　　他腿一弯，差点狼狈的跪在地上，额头、后背都是冷汗，浑身的骨骼都在嘎吱作响。 　　不过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这样充满压迫感的精神力只能来自于元帅。 　　强大的精神力以统治的姿态笼罩住端点，就像一头庞大的怪物正从上方俯视蝼蚁，昏睡的人从威压中醒来，敬畏的承受这股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十束急促的喘了口气，敬畏的抹了一把冷汗，强忍着脊骨断裂的压迫感，好不容易才撑着墙壁站起来——玻璃上凝结着透明水珠，外面的雾气已经消散了，阴云拨开，露出万里晴空。 　　指挥室里噤若寒蝉，队员们脸色惨白，肺部被压迫的喘不过来气，他们快被憋死了。 　　直到赫伦恩撤回释放的精神力，他们才像缺氧的鱼一样，趴在仪表台上疯狂呼吸。 　　赫伦恩的目光落在南区。 　　雾气是从雨林飘过来的，但那里才是控制雾气的精神力源头。 　　这时，指挥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十束跌跌撞撞闯进来，脸色苍白：“长官……洛洛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咳咳。” 　　赫伦恩刚释放过精神力，眼瞳中还隐隐跳动着一抹赭红，他缓缓侧身：“怎么一回事？” 　　对上他的视线，十束浑身肌肉都因压迫感而颤抖，差点又要跪下来：“报告长官，我刚才联络看护卫兵，他们刚才也昏过去了，醒过来后忙查看小人鱼的状况，据说好像很不对劲……” 　　十束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短暂的沉默后，赫伦恩抬腿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指挥室：“维持紧急状态，切断外部通信，端点里的情况不允许泄露出去。安排第一第二小队，组织所有昏迷的士兵接受检查，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处理。” 　　指挥室众人：“遵命。” 　　· 　　一路上，十束忐忑不安，慌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心里祈祷小人鱼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当他看到卫兵慌乱的表情，心脏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这意味着小人鱼还没醒过来。 　　他背后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去看元帅。 　　赫伦恩神情冷静，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他总有种预感，要是小人鱼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恐怕…… 　　后果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赫伦恩跨进门廊，房间里到处都是雾气凝结的水珠，卫兵怀里趴着小小一团白色。 　　幼小的团子蜷着尾巴，像一团软糯的奶糕，静静的抱着尾巴尖好似睡得无忧无虑，丝毫没有被他们到来所打扰。 　　当看到小人鱼的一刹那，赫伦恩的精神力又开始躁动。 　　因为刚才动用精神力的缘故，现在精神力暂时不太受他的约束。 　　他不敢靠近小人鱼，维持着距离。 　　他按住额头，试图去平复狂乱的精神力。 　　如今他的精神力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如果不是时刻压制着，随时都有可能暴动。 　　但眼前小人鱼软趴趴躺着，无知无觉的模样，这个画面反复刺激他的神经，就像某处产生了一个溃口，精神力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端点上空的阴云开始重新笼罩，狂风骤起，密布的云层透不出一丝可见的光亮。 　　十束不顾满头大汗，拼了命的在旁边劝说，但赫伦恩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 　　精神力宛如怒涛在翻涌，遮天蔽日，犹如不透光的浪潮即将撕裂面前的一切，眼看着要倾泻而下。 　　却在某一刻凝滞了——小人鱼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耳鳍连带着鳍纱可爱的抖动着，似乎在捕捉熟悉的声音。 　　他眼神迷蒙，在找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后，本能的朝赫伦恩伸出小手。 　　“噗阿。”要抱。 　　精神力宛如开闸的猛兽重新被束缚回去。 　　狂风骤止，阴云倏然散开，赫伦恩背后的疯狂扭动的黑影跟着平复下来。 　　他将小人鱼抱到怀里。 　　十束缓缓松了口气。 　　赫伦恩抱着小人鱼，确认他的身体情况，小人鱼身体软趴趴的，体温冰凉，虽然人鱼体表的温度本来就低，但也没像今天这样，像是摸到一块冰块，喜欢勾着他手指的尾巴也蔫巴巴的。 　　他眸色冷的像冰，但顾及吓到小人鱼，没有表现出来：“立刻去医疗中心。” 　　洛瓷只觉得自己好困，睡了一觉就见到赫伦恩来找他了。 　　而且赫伦恩居然没有让十束抱着他，而是自己把他抱在怀里，灼热的体温烘的他冰冷的身体暖融融的。 　　他忍不住又往怀里拱了拱，与冷静平淡的外表截然不同，听见了赫伦恩胸腔里的心跳，扑通、扑通……就像他喜欢的汹涌潮水。 　　心跳，真好听。 　　小人鱼睫毛颤了颤，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没完全醒，也没注意到此时赫伦恩的异常，只下意识依赖这个怀抱。 　　但他刚仰起小脸，赫伦恩就把他的脸蛋摁回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充满阴霾的赭红眼睛，恐怕无论是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心生惧意，想要逃离。 　　他尽量平复鼓噪的心脏，不让洛瓷察觉到异样。 　　洛瓷迷糊想起自己在看电影，后来难过着就睡着了，那些纪录片从他脑海里闪过。 　　但还记得自己想要安慰赫伦恩，告诉他，自己最喜欢他。 　　小鱼崽打了个哈欠，小鼻头一皱，哼哼唧唧往怀里钻，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揪住赫伦恩的衣领，像只黏黏糊糊蹭来蹭去的小猫，软糯的嗓音耍赖撒娇：“喜欢……” 　　小人鱼轻弱的呼吸喷在胸口，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赫伦恩正在往医疗中心赶，有一刹那分神，没听清在嘟囔什么。 　　洛瓷又有点困了，揉揉酸涩的眼皮，把小脑袋搭在他的手腕上，仰起胖墩奶乎的脸蛋，跟小奶猫似的贴住掌心，哼唧：“哥呜……喜欢～” 　　赫伦恩神色微动，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他意外小人鱼居然学会了说话，对小人鱼牙牙学语自己并没有参与而感到有点遗憾，不过，这句话…… 　　他淡淡问：“是谁教你的？” 第15章 　　这一觉睡得很沉。 　　平静又安逸，好像填补了身体疲惫的亏空。 　　“叭。” 　　小气泡破碎开来，洛瓷“啪叽”落入水里，团起小拳头，揉了揉犯困的眼角。 　　水缸就摆在赫伦恩的床头，旁边还摆放了一只花瓶。 　　赫伦恩的房间里原本没有这些装饰的，也许是为了让小人鱼心情更好。 　　水温恰到好处，洛瓷睡多了，想活动活动尾巴。 　　舒展鳍纱，绕着水缸游了一圈。 　　游累了浮上水面，花瓶里叶片郁郁葱葱，叶肉饱满丰厚，覆盖着一层像猫尾草一样的毛。 　　卧室和办公区就一墙之隔，耳鳍轻微动了动，听见赫伦恩的说话声。 　　应该是在开会。 　　他扭动短胖的小尾巴接近，想捏捏那片肥嘟嘟的叶子。 　　铆足了劲，奋力去够，总是差那么一点。 　　灵机一动，把米鲁从头顶上摘下来，垫在尾巴尖下面。 　　米鲁圆滚的身体砰弹砰弹的，就像蓬松柔软的蹦蹦床，洛瓷总算扑腾够到那片叶子，用力过大，花瓶身子一歪，从柜子上滚了下来。 　　“咕噜噜——” 　　办公区声音戛然而止。 　　听见脚步声，小人鱼呲溜一窜游回缸底趴着装睡，一串小气泡随着呼吸飘到水面。 　　赫伦恩刚走进卧室，就见一地狼藉，水溅的到处都是，花瓶也打翻在地上。 　　小人鱼趴在缸底，撅着屁股背对着他，两只小胖手还欲盖弥彰的捂着自己的眼睛。 　　像是性格恶劣，却受到宠爱的手欠猫咪，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装乖巧。 　　就差把“坏事是我做的”几个字贴在脑门儿上了。 　　他将花瓶捡起，低头看向小人鱼：“睡醒了就捣蛋？” 　　洛瓷慢吞吞放下小肉手，吭哧吭哧从水面冒出个小脑袋，软乎乎的嗓音：“呜…我不是故意哒。” 　　巴掌长大的小人鱼，发声器官还未发育完全，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黏糊糊，甜腻腻，让人想到刚出笼的小奶糕，让人不忍责怪。 　　赫伦恩心中又涌起了遗憾——对于自己不是第一个听见小人鱼童语的遗憾。 　　洛瓷不喜欢在鱼缸里，小尾巴一摇一摆，游到赫伦恩面前，朝他伸出胖墩墩的手臂，意思是想要抱抱。 　　赫伦恩用手掌托住尾巴，把小人鱼抱起来。 　　洛瓷姿势娴熟的往赫伦恩身上蹭，像一块粘人的小糖糕扒在胸口。 　　掌下肌肉鼓鼓的，很结实，又很有弹性，就算隔着制服外套也能感觉手感非常的好，似乎蕴藏着某种爆发力。 　　耳鳍无意识放松，尾巴悠闲的垂下来轻摇，当即就把脸埋在怀里不肯出来了。 　　看过纪录片后，他就更想黏着赫伦恩了。 　　不能理解居然有人会不喜欢为了他们和平冲锋陷阵的战士，但就算其他人不喜欢也没关系，他要告诉赫伦恩自己很喜欢他。 　　赫伦恩还有会要开，本来想把小人鱼放回去。 　　洛瓷小爪子抓的紧紧的，鱼屁股就是不肯挪窝。 　　赫伦恩只得抱着这条黏人的小鱼回到工作区，继续处理光脑文件。 　　事实上这五天，对于赫伦恩而言相当漫长，也是他工作效率最低的几天。 　　他对守卫进行过问讯，小人鱼那天没什么异常，就是看电影的时候被惹哭了，赫伦恩有点无言。 　　小人鱼和大雾具体有什么关联，他没问小人鱼，也没必要问，具体原因他会查。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小人鱼的身体状况，小人鱼送到医疗中心后，被判断为精神力透支，陷入紧急休眠，最初的两天是放在疗养箱里。 　　疗养箱能够补充小人鱼透支的精神力，也能定时输送营养液维持小人鱼的生命，即使昏睡也不会感到饥饿。 　　这些赫伦恩一清二楚。 　　没有小人鱼干扰，他以为自己能专注工作，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时常走神，脑海浮现出小人鱼无精打采躺在他怀里的画面，小脸冰凉雪白，软趴趴团成一个卷，脆弱的就像一捧浸透夜色，即将在日出消失的泡沫。 　　赫伦恩不得不承认，比起没精神的小人鱼，他更想见到耍赖撒娇的小人鱼。 　　精神透支，即使不用休养舱，多休息几天也能自愈。 　　但在那两天里，他却频繁出入医疗中心，一两个小时就跑一趟，晚上更是干脆直接守在那里，赫伦恩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反常，根本没有必要，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非理性的一面。 　　仔细想想，他为小人鱼破例太多，好像某种陌生的情绪从某处向全身蔓延，左右他的行动。 　　从第三天开始，小人鱼就可以出舱了。赫伦恩直接把小人鱼带回自己的房间，省去了来回跑的时间。 　　都说水是万物起源，从水中诞生的生命更是奇妙，他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感知，小人鱼蜷缩怀在泡泡里，雪白的头发就像朦胧的纱雾，尾鳍轻柔的摇曳摆动，像一束清透的光落入万丈星河。 　　赫伦恩发现自己的专注力没有降低，只不过全都用在了小人鱼身上，分给工作的少的可怜。 　　“咕～” 　　小人鱼肚子的叫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洛瓷对上他的目光，耳朵尖慢慢发烫，低下脑袋捂住瘪巴巴的小肚子。 　　他慢吞吞捏住肚子揪了揪，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不仅脑袋沉沉的，肚子也空空的。 　　赫伦恩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接通勤务官的通讯：“是我，把东西端进来。” 　　没几分钟，勤务官端着早已备好的餐盘出现在了房间里。 　　洛瓷还以为是十束，没想到是个生面孔，藏在赫伦恩怀里偷偷瞅了好几眼。 　　勤务官也觉得稀奇，元帅平时嫌吃东西耽误工作没效率，认为营养液足够维持生命，连换个口味都嫌麻烦，居然主动改善伙食？ 　　直到他瞧见仰着小脑袋看他的小人鱼。 　　小人鱼肉乎乎的脸蛋充满稚气，乖乖趴在那里，清亮剔透的眼睛就像玻璃珠。 　　他没忍住，试探的想伸手摸摸小人鱼。 　　洛瓷见勤务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流露出亲近的渴望，没忍心拒绝。 　　赫伦恩：“你先出去。” 　　勤务官失落转身。 　　洛瓷偷瞄赫伦恩的表情，无声翘起尾巴尖，拿脑袋顶了顶赫伦恩的胸口，奶呼呼的嘚瑟：“呜，别那么凶嘛…” 　　赫伦恩面无表情敲了敲他的脑袋：“矜持点，别随便什么人都让摸。” 　　什么叫随便什么人？那不是你的下属吗？ 　　谁不矜持了。 　　洛瓷不服气，气鼓鼓的撑起腮帮，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赫伦恩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偌大蓝腔鱼，鱼骨剃的干干净净，鱼肉被片成薄厚均匀的小片，淋着满满南瓜酱，南瓜酱呈现淡淡的焦糖色，有一股牛奶和海盐混合的味道。 　　混合着甜和咸的气味引得人口水丰沛，洛瓷眼巴巴盯着，不知不觉立起身体，小尾巴急切富有节奏的拍打着赫伦恩的肩膀。 　　小人鱼的舌头太敏感，不能吃热的东西，等到鱼肉温度降下来，赫伦恩才将鱼肉分盘。洛瓷并不知道自己睡了五天，只是觉得特别的饿，因此吃的非常投入。 　　消化了两盘之后，鱼肉还剩下一块了，他后知后觉，摸摸微鼓的小肚子：“哥…不吃吗？” 　　“不吃。” 　　“十束哥呢？没…见到他。” 　　“他有要做的事。” 　　“阿……” 　　小人鱼没话找话，勉为其难剩下的一块又吃完了。 　　赫伦恩正用光脑处理公务，微不可查的弯了下唇。 　　发现小人鱼恢复精神，自己处理公务的效率都高了很多。 　　但很快门又被敲响了。 　　赫伦恩深吸口气，淡淡道：“进。” 　　洛瓷抬起脑袋，来人穿着白大褂，一看就是医生。 　　主理医生弯腰朝赫伦恩行礼，起身时注意到小人鱼托腮打量着他，眼睛瞬间大亮。 　　“小人鱼醒了？” 　　小人鱼苏醒过来，没人比他更高兴的。 　　要知道五天前赫伦恩来到医疗中心时，快步经过大厅，跑一样的冲到了他的病房，他连忙丢下手头的事，站起身慌忙迎上前去：“发生了什么事？” 　　见赫伦恩迈着极快的步伐走向他，医生也跟着紧张起来，急忙问：“是巴哈伊再次入侵了吗？” 　　结果却是让他治疗这条人鱼幼崽。 　　赫伦恩严肃的看着他，就像面临巴哈伊入侵了一样的场景。 　　医生当即喉头一哽，“……” 　　他是医生，但不是兽医啊。 　　可他说什么也不敢拒绝元帅，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好在经过检查之后，只是精神力透支。 　　他着实松了口气，这只是小毛病，元帅应该再清楚不过。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元帅不停的光顾医疗中心，医疗中心每天都是绷着神经在干活，后来元帅干脆把小人鱼接回房间，还让他每天定时过来检查。 　　每次检查时都当他不存在，除了简短的交流，赫伦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小人鱼身上。 　　他清楚意识到这条人鱼幼崽对于元帅的重要性——对于赫伦恩来说，人鱼幼崽不舒服，比自己得病还在意还着急。 　　至少这么多年，医生从没见到他对自己的病情这么上心过。 　　也难怪他见到洛瓷醒过来，表现的这么激动高兴。 　　洛瓷好奇的打量医生，他生病了吗？难道是睡得太久了？所以赫伦恩找来医生给他检查？ 　　医生或许是怕他应激，一面轻轻哄他，一面从包里拿出测量仪，将仪器贴住小人鱼的手臂。 　　医生似乎很紧张，手掌都在发颤。 　　作为战地医生，他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但小人鱼不同，他对元帅的意义可见一斑，他生怕自己操作不当，害小人鱼磕着碰着，况且人鱼凶名在外，他很难不提心吊胆。 　　洛瓷看着那双颤巍的手，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哎，真是不容易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外面讨生活。 　　他乖巧坐着，老老实实没动。 　　医生不知道小人鱼在可怜他。 　　这条人鱼幼崽一看就是精心养着的，尾巴胖墩墩的，面颊奶白稚嫩像是掐了馅的小包子。 　　数值很快呈现在屏幕，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恢复的不错，最好还是再喂一副补充剂。” 　　赫伦恩接过医生递来的补充剂，拆开包装，打开盒子。 　　里面是透明的褐色液体。 　　盖子一揭开，淡淡的苦涩味道飘散开来。 　　洛瓷不喜欢苦味，更讨厌吃药。 　　他轻轻耸动小鼻子，蜷起尾巴，慢吞吞的往后挪了挪。 　　赫伦恩低头看他：“过来。” 　　洛瓷偷偷瞄了一眼卖相欠佳的补充剂，又往后挪了挪，像远离爆弹一样远离补充剂。 　　敌递一寸，他就后退一寸。 　　医生看着那双水润透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忍俊不禁，心头又忍不住浮起怜爱。 　　他正打算说不吃也没什么大碍，赫伦恩已经把勺子递到小人鱼嘴唇边。 　　洛瓷一溜烟钻进他的袖口，似乎想要逃避，但很快鱼尾巴就被抓住了，甩来甩去也甩不掉。 　　“我先尝一口，”赫伦恩手指轻轻安抚小人鱼，抬起勺子喝了一口，对上小人鱼溜圆的眼睛，笑了一下：“嗯，不苦。” 　　洛瓷抿了抿唇，狐疑的歪了下脑袋。 　　他犹豫几秒，缓慢凑过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跟奶猫舔奶似的，舔了一口。 　　……确实没什么味道。 　　在旁边看着，医生忽然就明白过来元帅为什么这么宠爱这条人鱼幼崽。 　　小人鱼捧着小勺子砸嘴的样子，实在可爱的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喝完补充剂，有种浑身亏空的力气被慢慢填满的感觉。 　　小人鱼没涂尾膜，赫伦恩感觉尾巴有点干燥，便把他放回了缸里。 　　洛瓷肚皮微鼓，仿佛浸泡在温泉里，浑身暖洋洋的，哼哼唧唧揪着赫伦恩的衣袖要漱嘴。 　　赫伦恩给他倒来一杯水。 　　医生好奇的问：“人鱼还要用杯子漱口吗？” 　　洛瓷撅起嘴巴。 　　这个人真笨哦。 　　不用杯子喝水，难道鱼鱼还喝自己的洗澡水吗？ 第16章 　　赫伦恩看到人鱼的小表情，基本上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人鱼幼崽的心思挺好猜的，都表现在脸蛋上。 　　洛瓷揪揪尾巴尖：算了，看他一把年纪还这么辛苦，就不计较了。 　　毕竟他是一条大度的鱼。 　　赫伦恩弯起唇角。 　　小人鱼脸蛋气鼓鼓像小奶糕，怀里抱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尾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有种莫名的好笑。 　　目光落到小人鱼竖起的耳鳍，比起前两天软哒哒耷拉着，现在很有活力的翘起来。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 　　耳鳍像是含羞花苞，砰一下变粉，慢慢卷起身子，小心翼翼藏起来。 　　感觉耳朵尖被碰了碰，洛瓷气凶凶抬起头，却看到赫伦恩收回去的手掌，眼神转为茫然，慢吞吞眨了眨眼。 　　怎么能碰了又收回去呢？ 　　他扭动小尾巴浮上水面，耳鳍像露出的荷角，一抖一抖。 　　赫伦恩见状伸出手掌，试探着小人鱼的反应，慢慢将拇指放到小人鱼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很喜欢被揉脑袋。 　　洛瓷圆眼睛眯成一道线，拿额头轻轻顶赫伦恩的掌心，鱼尾巴摇来摇去溅起一片水花。 　　他喜欢和赫伦恩亲呢，好舒服，心情很好。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悄悄走了。 　　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前来的是汇报工作的十束。 　　十束一脸惊讶和喜悦：“洛洛醒了？” 　　鱼崽软软回应了一声：“噗呐。” 　　赫伦恩：“什么事？说。” 　　“长官，”十束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我对那天晕倒的战士们进行检查和观测，他们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正常睡了一觉。” 　　他的声音激动颤抖：“我们又给迪肯做了检查，经过深度扫描，迪肯身上几乎检测不到感染，腐蚀痕迹就像锈水一样被冲刷掉了。” 　　洛瓷耳鳍竖的高高的，光明正大的偷听。 　　“这意味着……”十束颤着嗓音，说：“那场大雾净化了巴哈伊的污染物，这里是检测报告。” 　　“而这……极有可能是小人鱼带来的。” 　　赫伦恩第一时间让他采集了雾水的样本送去专用检验室，检测发现雾水中蕴含着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与小人鱼的精神力轨迹一致。拥有净化污染的能力，即使沐浴在这样的雾水中，心灵也会十分舒适。 　　净化系前所未有，不属于目前精神力的任何一支，因此时隔将近一周检测室那边才敢得出结论。 　　目前最珍贵的精神力是治愈系，却不能治疗巴哈伊的污染，只能缓解痛苦，但净化系却能彻底根除。 　　洛瓷胖墩墩的手扒在鱼缸边缘，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他隐约记得当时心情很低落，周围的水汽好像与他产生了共鸣。 　　居然还引发了一场大雾？ 　　小鱼崽终于意识到之所以觉得很累，睡了这么长一觉，原来是因为精神力透支了。他不仅有精神力，而且还无意识的使用了。 　　见赫伦恩正和十束交谈没注意到他。 　　他把精神力集中起来，回想当时的感受，努力感受水流与他的共鸣。 　　慢慢的，一个小漩涡围绕他打转。 　　小人鱼觉得好新奇，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漩涡好像能随着他的操纵变大变小。 　　……好厉害。 　　小鱼崽懵懵的眨了眨眼，听十束说净化系精神力不仅能够净化污染物，还能够抚慰人的心灵和情绪，难怪他总能躺在自己吹出的美梦泡泡里，能够睡个好觉，这应该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过他印象中以前对水流绝对没有这么强的掌控力，或许也和自己长大一些，精神力进阶了有关。 　　他搓了搓软嘟嘟的脸蛋，认真琢磨。 　　这应该是件好事吧，多个能力多条路，是这么说的吗？说不定他长大了，精神力还会更厉害呢…… 　　洛瓷正思考的起劲，又是头一次操控精神力，难免失了把握，漩涡的惯性不知不觉变大。 　　随着转速加大，眩晕感袭来，被转得有点头晕。 　　“呜啊……” 　　赫伦恩低下头，他只是一个错眼，小人鱼就坐在鱼缸里自己把自己转晕了。 　　伸手把蔫了吧唧的小人鱼捞起来。 　　洛瓷脑袋晕乎乎的，蓬松小脑袋顶在他胸口，就这么扒住不动了。 　　鱼缸里的水恢复平静，赫伦恩打算把小人鱼放回去。 　　洛瓷本来还没恢复好，这么晕乎一转，片刻功夫，一头埋在胸口睡熟了。 　　脸颊雪白软肉挤在胸口变形了都不知道，嘴巴还哼唔哼唔，鳍纱缠住他的手指。 　　“……”十束酸成一只柠檬精，清了清嗓子，压低发颤的声音：“长官，洛洛的精神力要是宣布出去，星网都要炸了。” 　　这话没有一丝夸张。 　　目前受到感染，虽然不再是不治之症，但也分为轻度和重度。 　　早些年，即便是轻度感染者基本上也要及时截肢才能活下来，后来星盟开发出的药剂，可以做到治愈。 　　而重症者只有普利切的医疗舱能够治愈，却需要配合长期疗程，赫伦恩正是因为军务繁重，没办法放下肩上的担子，这才没有接受普利切的治疗。 　　但这已是突破性进展，足以让全星际瞩目，甚至让普利切一跃成为公认的星盟第一医院。 　　可以想见小人鱼能够净化污染物的事情公布出去，会迎来怎样的轰动。 　　这是多么大的事？ 　　别说星网要爆炸，估计各星球领导人的屁股下面都要爆炸，谁还能坐得住？ 　　但比起这些，十束更为赫伦恩高兴。星域入侵战争长达百年，赫伦恩不顾生死一直冲在第一线，是受到感染最深的，但由于身居军部总指挥的高位，无法接受稳定治疗，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十束兴奋的脸都红了。 　　他忍不住说：“长官，命运将小人鱼带到您身边，您就把小人鱼留下来吧。” 　　“洛洛这么亲近您，肯定愿意帮您净化……退一万步说，养了这么久，您当真舍得把小人鱼放归吗？” 　　“正因为不舍得，所以才不会改变想法。”赫伦恩看着怀里熟睡的小鱼团。 　　声音雪松上融化的雪缓缓落下，放得很轻：“你说的不错，命运将他带到我身边，因此接下来左右他的，我希望不是命运，也不是我，不是你，是他自己。” 　　· 　　一觉醒来，屋里昏暗。 　　小人鱼慢吞吞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顶着一头蓬松的雪发，仰头打量。 　　他坐在赫伦恩的掌心，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虚拟圆桌。 　　圆桌四周坐满了服装各异的人，这些人都不是真实的，而是虚拟成像。 　　看上去是在开全息视频会议。 　　赫伦恩好忙呀，平时不是在处理工作，就是在开会的途中。 　　洛瓷细声细气伸了个懒腰，这觉睡得真惬意，抱着赫伦恩的手指呜唔呜唔蹭来蹭去。 　　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把自己转晕了的事。 　　这么丢鱼的事情，他早就不记得了。 　　短时间内他也不想碰精神力了。 　　“乖一点。” 　　赫伦恩感受着掌心绵软的呼吸。 　　屈起手指，轻轻为小人鱼梳理翘起的发梢。 　　这场会议级别很高，主要是针对目前海族的事，星盟各星球领导悉数到场。 　　其实政治会谈并不是多彬彬有礼的场面，尤其是这种会议更像是耍赖现场，各方星球代表围绕应对海族的事情争论不休。 　　海族强行登陆星球大肆搜索的事情，弄得不少星球怨声载道，但刚遭受过巴哈伊入侵，他们没有独立对抗海族的能力，只能在星盟寻求抱团，却又没有人愿意牵头，因此会议桌上吵的很热闹。 　　赫伦恩不喜欢参加这样的会议，他觉得这样的争执完全没有意义，甚至不如给小人鱼梳头发来的有趣。 　　但以他的身份又不能缺席。 　　洛瓷托腮观察，看着这些老头叽里呱啦争的面红耳赤的，还觉得挺有意思。 　　软乎乎的下巴搭在赫伦恩的手背，以趴卧的姿态仰着脑袋，眼神晶亮的盯着赫伦恩的侧脸。 　　赫伦恩面色平静严肃，会议上吵成什么样，似乎都没法打破这样的肃穆和沉静。 　　但这些人绝对猜不到，赫伦恩看似面无表情，手掌却一刻不停的在撸小鱼。 　　洛瓷被撸得很惬意，那只手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也不重。 　　他想撸哪里就把那只手指搬到哪里，赫伦恩也非常顺从的按他的要求帮他顺鳞。 　　他软嘟嘟的脸颊压在赫伦恩的膝盖蹭来蹭去，粉扑扑的变成各种形状，嘴巴里不时发出绵软的唔噜声。 　　这样的会议已经开过三轮了，频繁的争执也弄得大家有些疲惫。 　　问题是争来吵去也没个结果。 　　眼看会议进入尾声，联邦元首缓缓开口：“既然诸位都不愿意，那我就来牵这个头……” 　　他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其实大多数星球代表推卸争吵的目的，就是不想自己去当这个牵头人，联邦元首主动揽下了这个责任，立即获得了超过半数的同意。 　　长达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负责记录的事务官皱起眉头：“元首的这番提议怎么感觉是冲您来的？” 　　“嗯，”赫伦恩漫不经心的回应，“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一般来说星盟会议，每个星球派一位代表出席即可。但赫伦恩身份特殊，在长达百年的星域战争中，战功赫赫，和各个星球关系都很好，比起联邦元首，赫伦恩的身份更重要。 　　往往在会议中大家需要看赫伦恩的眼色，而不是看元首的眼色。 　　这让元首怎能甘心？明明他才是联邦的领袖。 　　他刚才的提议很简单。 　　——由联邦牵头，签署应对海族联合战线协议。 　　元首做出这番提议，并积极做这个牵头人，无非就是想借机拉拢受海族迫害的星球，给他们卖个好，趁机增加他在星盟的话语权。 　　尤其是即将面临十年一遇的大选，更是想表现一番，多拉拢几个同盟星球，也能算得上是政绩。 　　他的小心思，赫伦恩当然能看透，但压根不放在心上。 　　巴不得往后不用再参加这劳什子会议。 　　事务官却忧心忡忡，眉头蓄起深深的褶皱：“医生说您的身体不适合在前线担当指挥官……” 　　施放精神力会加速腐蚀速度，因此元帅平时不会随意动用精神力。 　　元首是出了风头，得了好处，总归负责卖命打仗的不是他，而是元帅！ 　　签署协议的地点定在天鹅座涅梅丽斯宫，届时以联邦元首为首，百余位星球代表也会出席。 　　迪肯星与天鹅座相距有点远，算算时间，现在就得动身。 　　赫伦恩双腿交叠，沉吟了一会：“先去准备吧。” 　　事务官：“……是。” 　　…… 　　由于是临时动身前往天鹅座，因此可以说是轻装简行。 　　考虑到小人鱼喜欢看风景，事务官特意在舷窗边给小人鱼搭了个窝。 　　小窝里塞满了鼓鼓囊囊的水棉，躺上去软弹软弹的，上面还铺了一层薄薄的小毛毯。 　　小人鱼在鱼缸里腻了，就可以到小窝上面躺一躺，看看风景。 　　不得不说这个小窝深得洛瓷心意，尤其是水棉被太阳晒得松软，趴上去，水棉就贴合的凹下去一块。 　　在上面滚来滚去，简直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事务官跟他说，天鹅座是整片星域里商业最发达的星球之一。 　　整颗星球被高度开发，充满了机械的美感，机械与自然融为一体，还有丰富发达的娱乐产业，也让天鹅座被评为年度最受欢迎的星球之一。 　　洛瓷闲着没事儿，就趴在小窝里翻看事务官送给他的天鹅座旅游手册。 　　一下就被里面美轮美奂的图片介绍吸引了。 　　赫伦恩在光脑前一边批复文件，一边倾听军部例行会议，这是他每天的日常。 　　今天却难得有点走神，垂眼思索片刻，原来是少了那条黏糊糊的小人鱼。 　　他在做什么？ 　　“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光脑那头正汇报的高级将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慌的一下停住话头。 　　“休息30分钟，一会继续。” 　　赫伦恩起身，穿过星舰舱门，映入眼帘的是尾巴翘的高高，正嚼着鱼形饼干，嘴巴一鼓一鼓，身体瘫成一块鱼饼的小人鱼。 　　洛瓷正捧着旅游手册看的入神。 　　不知道是不是人鱼的天性，他觉得模特身上的珠宝都好漂亮。 　　可惜价格应该都很贵。 　　小人鱼抿了抿唇瓣，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同意用小珍珠交易？ 　　赫伦恩走近，一眼注意到小人鱼盯着沙滩男模，小脸认真严肃，眼睛一眨也不眨，饼干屑落的到处都是。 　　人鱼的生长周期是多久？小人鱼多久成年？ 　　能看这些东西吗？ 　　洛瓷不防备图册被一只大手收走，赫伦恩将图册随手递给随行人：“处理掉。” 　　“重新挑一本适合的。” 　　洛瓷懵懵突然空荡的手心，撅了撅嘴，他还没看完呢，而且这两天他安安静静都没添乱。 　　他抱着那根手指耍赖撒娇：“噗啊～” 　　赫伦恩低头正打算说什么，忽又蹙起眉头。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重要事情。 　　一直未曾确认过小人鱼的性别。 第17章 　　赫伦恩想起他带小人鱼做检查。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简略扫了一眼，现在重新又把那一份报告调出来。 　　确认了，伊维因的报告上标注的是雄性。 　　洛瓷不知道赫伦恩若有所思在光脑上看什么，脸颊气嘟嘟的，扒着赫伦恩的袖口，小屁股一颠一颠的往上爬。 　　哼哼，赫伦恩既然没收他的图画书，那可就别怪他赖着他了！ 　　见赫伦恩淡淡瞥了一眼过来，洛瓷到底有点怂，白嫩的小手指搅在一起。 　　呜。 　　不会把他赶下去吧？ 　　但赫伦恩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 　　揣着只软乎乎的人鱼团，赫伦恩回到会议桌，将人像调为不可视：“继续。” 　　洛瓷听了一会儿军部汇报就没兴趣了。 　　他抖抖耳鳍，以一种小猫揣手手的姿势趴下来。 　　好枯燥哦，赫伦恩居然每天都要听这些，看来给他赚小鱼干的钱也不容易。 　　又联想到赫伦恩那堪忧的精神体，愁的拧起小眉毛。 　　赫伦恩是他破壳见到的第一个人，自己也一直得到赫伦恩的照顾，现在自己终于有能力帮他做什么，小人鱼还是很高兴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赫伦恩的精神体上面的窟窿不正常，是被污染物腐蚀形成的。 　　而他能帮赫伦恩净化。 　　但赫伦恩平时并不会轻易将精神体示人，只有偶尔状态不对时才会显露出来。 　　唉……果然要想治疗，还得病人听话配合才行。 　　可要是直接跟赫伦恩说，他有种感觉，肯定会被拒绝，说不定赫伦恩有了提防，往后更难以接触到。在赫伦恩眼里，他似乎一直都是那个刚破壳不久的小幼崽。 　　真愁鱼。 　　小人鱼情绪不安时，会本能的捕捉熟悉的气息。 　　洛瓷卷起尾巴，想扒在赫伦恩肩膀上和他贴贴脸颊，他特别喜欢赫伦恩的气息，就像在广袤的雪松森林里呼吸，于是他抱住颈子，把小脑袋凑到赫伦恩的下巴上蹭来蹭去。 　　赫伦恩早知道小人鱼安生不了多久。 　　他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而是用内线通知事务官将小人鱼的零食拿过来。 　　零食是专门买的磨牙小饼干，小奶牙正在生长期，时常觉得牙根痒痒的，无论盘着还是躺着，都喜欢咬一根小饼干。 　　事务官担心小人鱼把饼干屑弄到文件上，特意拿来了一只小围兜。 　　一看见小围兜，洛瓷耳尖都要红透了，下意识想跑，刚扭过脑袋就被敏捷逮住，系上了小围兜。 　　“呜啊……” 　　事务官准备的居然是粉色的小围兜，粉嫩粉嫩的，还印着小粉兔图案。 　　亏他还觉得事务官浓眉大眼的和十束不一样！ 　　洛瓷气鼓鼓瞪着一脸姨母笑的事务官，感受到旁边的目光，他抬眼对上赫伦恩的视线，一缕热意瞬间从耳鳍蔓延到尾巴尖。 　　他装作不在意，抱着鱼饼干一扭一扭，挪到窗边，翻看事物观重新给他挑选的旅游图册。 　　这次是官方版本，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养眼模特，却多了不少风景。 　　比如说涅梅利斯宫最出名，几乎与全星盟旅游排行榜第一的海洋之眼齐名的喷泉沙滩。人们通过透明的海底电梯，来到灿烂的喷泉沙滩，日光洒下来，到处都是白鸽，海水瓦蓝堆叠着层层浪花，澄澈倒映着褶皱的云。 　　洛瓷从破壳到现在还没见过真正的海洋。 　　而人鱼似乎对海洋有一种天性的向往。 　　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喂叹。 　　果然是个孩子心性，懵头懵脑的，注意力没办法集中在一件事上，一会喜欢这个，一会喜欢那个。 　　赫伦恩盖上光脑：“想去吗？” 　　洛瓷直点头，恨不得把尾巴也用上，拽住赫伦恩的袖口撒娇：“呜呐。”想去。 　　一兴奋连人鱼母语都蹦出来了。 　　“知道了。” 　　简短的回复，意味赫伦恩答应了。 　　小人鱼愿意主动接触海洋是件好事。 　　他并不想把小人鱼关在房间里，带出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小人鱼多接触外界环境。 　　天鹅座的海洋水质在星盟里都是排名前列的，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洛瓷把脑袋贴住赫伦恩的手臂蹭了蹭：“呜…就是……” 　　赫伦恩耐心等小人鱼说话。 　　“先前的图册还可以还给我嘛？” 　　“不行。” 　　这点没商量。 　　· 　　阳光明媚的午后，星舰抵达天鹅座空港。 　　专用悬浮车将他们送往涅梅利斯宫。 　　在空港里，洛瓷见到了各式各样的星舰，许多是富有特色的休闲观光舰，居然还有半敞篷式的，也不知道怎么在星际航行。 　　赫伦恩要前往会议厅，和其他星球的代表进行简单会面，勤务官带着洛瓷先行前往行宫。 　　露天悬梯一路向上，洛瓷探出半个脑袋到处张望。 　　天鹅座俯瞰郁郁葱葱，八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数不清的机械轨道围绕着树干螺旋上升，淡金色建筑物在葱茏树叶中若隐若现。 　　旅游手册上介绍天鹅座星球地核都已经被改造成了机械，正中心有一颗凸起的半圆球体，就是通往地核的门，蕴藏着整颗星球的动力，维持星球运转的核心。 　　涅梅利斯宫就建造在这座颗半圆球体之上。 　　天鹅座是星盟中富饶的中立星球，号称和平星球，从不参加任何战争，商务高度发达，富豪的消费天堂，只要想得到的，在这里都能买得到。 　　领路机器人将他们引到行宫套房。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客厅有洛瓷最喜欢的环景窗，养满了各色绿植。 　　旁边还有大到能在上面跑步的露台。 　　勤务官将小人鱼的用品安置到其中一个房间，刚退出来就看到小人鱼趴在玻璃上，雪白的瞳孔张得溜圆，似乎这样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一只灰蓝相间的海鸟飞过来，从外表看和普通的海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停下来梳毛，仔细看眼睛却是无机质的黑，里面安装着微型摄像头和警报连接器，一旦捕捉到危险，就会向涅梅利斯宫中枢发出警报，是天鹅座特有的机械鸟，几乎随处可见，负责全城的安全和警备。 　　小人鱼扑腾着尾巴，伸小胖手去摸，鼻音软糯：“来鸭，小海鸟～” 　　海鸟展开翅膀飞走了。 　　洛瓷的耳鳍失望的耷拉下来。 　　好可爱。 　　勤务官一颗心都要被揉巴软了。 　　他还想继续陪着小人鱼，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只得依依不舍得叮嘱小人鱼：“洛洛房间在左手边，累了就去那里休息，鱼缸已经安置好了，千万不能在窗户边上睡觉……” 　　洛瓷乖巧点头。 　　勤务官小心翼翼揉揉他的脑袋，不舍的离开了。 　　套房的位置绝佳，在玻璃窗前能眺望很远的地方。 　　包括天鹅座的地标建筑——巨大的蒸汽齿轮。 　　那些刚在旅游手册上看到的风景，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天鹅座的建筑物大多都是淡金色的，有点像是古典巴洛克风格，但墙壁大多又采用了透明材质，看上去很像一个个梦幻的玻璃花房。 　　等到夜晚，盘聚在巨树上的玻璃花房焕发出暖金色的光，像是千万盏小灯笼，如梦如幻，随手一拍上传到星网上，都能收获一大波点赞。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到这里购物。 　　洛瓷慢吞吞往室内爬，停在客厅的拐角，面对两扇一模一样的门，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 　　他记得勤务官说左边是他的房间，那右边肯定就是赫伦恩的房间。 　　嗯…往右边。 　　他理直气壮把右边门蹭开。 　　卧室里面的装修华丽贵气，有种古典复古的风格，那张大床至少有三米宽，长长的流苏从被褥垂至床角。 　　倒方便了他爬上去。 　　床褥好软。 　　小鱼崽抱着尾巴，从床头滚到床脚，把小脸埋进枕头里，决定在这里扎窝了。 　　…… 　　赫伦恩回到行宫将近十点，他和那些代表短暂会面后，又被拉去参加一个聚会。 　　到这个时间点才找到机会离开。 　　入夜后，套房里安安静静，猜测小人鱼早就睡着了，他进入浴室做了简单清理。 　　会场里酒味，餐品的味道，香水味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并不怎么好闻。 　　等他擦拭着湿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才注意到床上一团小鼓包。 　　看来，他被窝里长鱼了。 　　赫伦恩挑眉，敲了敲露出的一小截尾巴尖：“起来，回你的房间睡。” 　　小鼓包动了动，探出一只白胖的小手攥住露出的尾巴尖收了起来，还把鳍纱归置归置，确保藏好了，小手又缩了回去。 　　赫伦恩扔开毛巾，揭开小鼓包的一角，只见小人鱼卷成一个鱼团，一双雪白水汪的眼睛和他对视后，又使劲往被窝里埋，左边拱一下，右边拱一下。 　　小小的身子把整个大床弄得凌乱不堪。 　　“出来。” 　　洛瓷最擅长的就是选择性听话，只捡乐意听的做，不乐意的就全当没听到。 　　他就是要赖在赫伦恩身边，不想一个人到隔壁去睡，这么大的床，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多可怜啊，多一条小鱼刚刚好。 　　分明他破壳那段时间，赫伦恩都是陪他一起睡的。 　　感觉到被褥被揭开的一瞬间，他立即蒙上眼睛装睡。 　　赫伦恩揭开被褥，看见盘在他被窝里的鱼团，软嘟嘟的脸颊压在手臂上，小脑袋埋在尾巴里，鳍纱像雪白的纱雾盖在后背，随着呼吸，不时从嘴巴里吹出一串小泡泡。 　　小人鱼是真睡还是装睡，赫伦恩一眼就分辨出来。 　　他把小人鱼抱起来，洛瓷扭动身体，揉了揉眼睛，打了个绵软的小哈欠，唔唔哼哼装作刚刚醒来。 　　“我送你回你的房间。” 　　洛瓷仰起脸，嘟着小嘴：“喜欢这里……” 　　“那你睡这里，我去隔壁。” 　　“哼。”发出软糯的哼声，尾巴尖却紧紧圈住赫伦恩的手指。 　　“听话，”赫伦恩说：“小孩子从小就该独立，你到现在还不能一个人睡。” 　　洛瓷把脸往他胸口一埋，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我是鱼呀。” 　　不是小孩子，是小鱼崽。 第18章 　　早晨。 　　洛瓷吃过勤务官送来的早餐，趴在鱼缸里，看星际频道。 　　为了锻炼精神力，他现在尝试不依靠尾鳍，而是操纵水流让身体浮起来。 　　赫伦恩早上已经参加了一场小型会面，下午即将正式进行协议商谈，回到行宫换一身衣服。 　　入眼的是小人鱼像只雪白的糯米团子，趴在水面上，细长的尾巴尖卷着遥控器，鳍尖灵活的切换频道。 　　小人鱼学习速度很快，看勤务官使用一遍遥控器后，就能够操控了。 　　听见他进门的动静，小人鱼没有反应，耳鳍却悄悄支棱起来。 　　昨晚没让小人鱼和自己睡，想来还是在生气。 　　明明小小一只，脾气却不小。 　　洛瓷心怦怦跳，抱紧鱼尾巴，目光胶在频道上，装作认真看节目。 　　他知道赫伦恩回来了，得憋劲儿才控制不黏糊的扑过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一遇到赫伦恩就想和他贴贴脸颊，贴完脸颊还想蹭蹭手指，蹭完手指还想摸摸脑袋，最好钻进领口里睡一觉。 　　但他还在赌气。 　　不管他怎么耍赖撒娇，昨天赫伦恩还是把他搬到了隔壁，他气了一晚上。 　　憋的脸蛋都红了。 　　赫伦恩走进内室，洛瓷装作不经意竖起耳朵尖，过了会儿，赫伦恩换了身衣服出来，耳鳍尖尖又欲盖弥彰的蹋下来。 　　时间并不充裕，赫伦恩本打算直接离开，却见小人鱼撅着嘴巴，垂着小巧的脸蛋，看起来委屈巴巴。 　　他轻叹，主动走了过来，手指抚过气鼓鼓的脸颊，揉了揉小人鱼的脑袋，“我只是希望你独立一点。” 　　就跟漏了气的包子似的，洛瓷气势一下就泄了，他耍赖似的缠住赫伦恩的手指，软乎乎的脸蛋贴上去蹭蹭：“呜，才不要独立……” 　　赫伦恩见小人鱼又撒娇了，用拇指揉揉他的脑袋。 　　包括人类在内的自然生物，长大后离巢是理所应当的事，属于深海的人鱼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他也舍不得小人鱼，但还有广阔的深海等待着小人鱼去征服：“难道你想和我黏一辈子吗？” 　　洛瓷用小脑袋瓜想了想。 　　他是想和赫伦恩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长大后还想到处看看，但总会回到赫伦恩身边。 　　对他来说，有赫伦恩在的地方才是家嘛。 　　他疑惑的揪了下尾巴尖，仰起脸蛋，水汪汪圆眼睛望着赫伦恩：“不，不可以嘛。” 　　赫伦恩没说话，只点了点他湿漉漉的小鼻子。 　　洛瓷只当他答应了。 　　晃晃鱼尾巴，一头埋进赫伦恩的领口用力往里拱，圆胖的鱼臀一撅一撅，他要把昨晚没黏糊的，全黏糊回来。 　　尾巴带出的水弄湿了赫伦恩的衣服，洛瓷有点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挺起小胸脯。 　　谁让赫伦恩昨天晚上把他送走的，这下他们算扯平了。 　　赫伦恩蹙了下眉，小人鱼搂住他的颈子，软软的脸颊在下巴蹭一蹭，眉心那道褶皱就消失了。 　　不得不说，他就是没办法和这条小鱼生气。 　　小人鱼这性子也是他一手惯出来的。 　　洛瓷缠着赫伦恩，直到时间来不及了，才哼哼唧唧不情愿的松开尾巴尖。 　　赫伦恩重新换了件衣服，走向会场。 　　思忖片刻，发了一条讯息，让勤务官带小人鱼去喷泉沙滩转一转。 　　协议会议不知要开多久，总不能一直让小人鱼闷在房间里。 　　天鹅座商店非常多，等到谈判结束，或许他可以顺道看一眼有没有小人鱼喜欢的，带点礼物哄一哄小人鱼。 　　…… 　　赫伦恩一走，小人鱼慵懒的摊成一块鱼饼，开始享受午间时光。 　　水缸正对着屏幕，缸旁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磨牙小鱼饼，烤虾条，他最近很喜欢的奶酪膏……还有小玩具，但米鲁不喜欢他抱别的玩具，所以他最多就用尾巴卷起来晃一晃。 　　屏幕切到官方台，正进行直播的镜头似乎正来自天鹅座空港。 　　各大星球代表即将抵达空港，这是星域战争后星盟召开的第一次大型会议，各大平台都在转播。 　　涅梅利斯宫也早已整备完成，芳草如茵的绿地上摆放着宽敞气派的圆桌，一众衣着考究的星球代表轻声交谈，弥漫着严肃的气息。 　　洛瓷圆瞳放大，他在画面中看到了赫伦恩，正与几名政客交谈。 　　镜头里的赫伦恩看起来十分克制冷静，不易接近，让人想不出他会在晚上湿着头发哄小人鱼。 　　洛瓷翘了翘尾巴尖。 　　他看的太入神，都没注意到勤务官进来了。 　　勤务官一进门就注意到小人鱼嘴巴叼着快和自己身体一样大的磨牙饼，拧着小眉头，认认真真看着屏幕，小尾巴在水下有节奏的一摇一摆。 　　他小心翼翼放缓动作，呼吸都放轻了，比当年潜行训练还要紧张，生怕到惊忧小人鱼。 　　可惜镜头很快切换到主播室，洛瓷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镜头重新切回去。 　　换了好几个台都是幼儿频道，不知道是不是赫伦恩给他锁定了幼儿模式。 　　好枯燥。 　　他关掉了屏幕，终于发现勤务官的存在，难道是赫伦恩派来陪他的？ 　　勤务官见小人鱼终于注意到他，连忙走过来，放轻嗓音：“元帅让我接您去喷泉沙滩。” 　　这是小人鱼一直想去的地方。 　　他一下就打起精神了。 　　他想看看这里的海是什么样子？ 　　被那双清透晶亮的眼睛望着，勤务官心脏怦怦直跳。 　　他自然是不敢把小人鱼揣在口袋里带出门的，所以特意准备了一只小篮子。 　　小人鱼怕热，还在上面安装了遮阳伞。 　　洛瓷一看粉嫩的小篮子就怔住了。 　　这勤务官和事务官是不是同一个军校出来呀……怎么审美都一模一样，小篮车上挂满粉呼呼的小花，连伞上都垂着长长的粉色流苏。 　　这分明一点都不适合他嘛……洛瓷耳朵尖烫烫的，不太情愿，但勤务官满眼期待的看着他，纠结了会儿，还是撅着小屁股，手尾并用，慢吞吞往上爬。 　　勤务官本想搭一把手，又怕惊扰到小人鱼。 　　洛瓷雪白的耳鳍因热意染上一抹薄粉，从耳尖染到尾巴尖，就像一条小粉鱼。 　　勤务官笑着夸赞，“很适合您。” 　　洛瓷：“……” 　　哪里适合了呀…… 　　鱼鱼闷闷得想。 　　小篮子里铺了好几层软垫，像是莲蓬形状的泡芙，稍微使点力就陷下去，松松软软，躺着特别舒服。 　　尽力忽视粉色小篮子，洛瓷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海底电梯。 　　就像旅游手册里的图片走入现实。 　　透明的观光电梯从海底延伸到海面，光梯本身能够自动增减压，里面的人不会感到丝毫的不适，光梯四壁都是透明的，就好像行走在深海里。 　　电子解说员生动的向大家科普近海的天然鱼种。 　　星球许多的水质都被污染，这样自然的海水景观，放在星域里都是难得一见的。 　　洛瓷白嫩的小指扒着小篮子，玻璃似的眼珠跟随水池里的游鱼飘来飘去，软乎乎的肚皮挤在篮筐上，半截身子探出去，就像被新奇事物吸引，跃跃欲试的小奶猫。 　　勤务官用手臂护在旁边，以防小人鱼摔下来。 　　游鱼原本杂乱无章的在水里游动，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围拢而来。 　　连隐匿在珊瑚礁里胆小的鱼也探出了脑袋，加入了大队伍。 　　海水呈现克莱因蓝，碧蓝剔透，浮动着数不清的海藻，鱼群就像忘却了食物链，似乎受到了引导，蝠鲼张着黑翅膀游过来，成群结队的形成一个环形的斑斓漩涡，追随着他们的光梯一路向上。 　　“咿？” 　　洛瓷伸出指头，轻轻贴在透明壁上。 　　鱼群争先恐后凑过来，吧唧吧唧在玻璃上留下许多鱼唇。 　　眼见周围人聚拢过来，勤务官便带小人鱼远离开来。 　　光梯来到顶层，视线骤然开阔。 　　碧蓝的大海与细白的沙滩相衔接，海水源源不断从雕像喷泉淌出来，光徐徐落在水流里显得清透纯净。 　　在星际，天然景观都是最贵的。 　　尤其是未被污染的海水更是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喷泉沙滩在天鹅座的知名景点，只要是到天鹅座旅游基本上都会来到这个地方。 　　涅梅利斯行宫里住着许多星球代表的家属，闲来无事会到这里散步，拍照打卡，甚至不远处还有小商店。 　　带孩子出来散步的女士，注意到礼品店，便停下脚步，给孩子买了礼品和冰淇淋。 　　喷泉周围人来人往，白鸽停驻在雕像头顶，让人感受到这里的平静祥和。 　　时间仿佛在这里都放缓了，让人忍不住驻足，感受阳光洒落的美好，享受午后宁静的时光。 　　“噗啊，”洛瓷拽拽他，示意勤务官把自己放下来。 　　被放到沙滩上后，洛瓷就像小海豹一样，一扭一扭挪动尾巴靠近海水。 　　第一次下海，他以为自己会有点不适应，但涌过来的海水似丝绸一样拥住尾巴，像是回到温和亲近的怀抱，既安心又惬意。 　　忍不住随着波澜在海水里摆动尾巴。 　　就像每一个热衷记录自家崽成长的铲屎官，勤务官忍不住用影像记录下小人鱼第一次下海的模样。 　　洛瓷在水里游来游去，小尾巴扑腾的正高兴，突然感觉到一种模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他四处看看，注意到海底好像有几缕红光透出，正迷惑的打量着，十几只机械鱼倏地从水底浮上来，这些负责监测水质和鱼群的机械鱼仿佛失去了控制，就像十几头庞然大物，竖着尖鳍，以迅猛的速度朝他扑来。 　　洛瓷被吓了一跳，耳鳍吓得炸开，好似炸了毛的奶猫被吓出了飞机耳，缩着尾巴往后退。 　　他左右张望，但是并没有地方可以供他藏身。 　　机械鱼的吻部、背部布满尖刺，每一根尖刺几乎有他的身体那样大，上浮的速度极快，转眼近在眼前。 　　危险。 　　他下意识摆动尾巴躲避。 　　“碰——” 　　他扭头看去，之前在海底光梯见过的鱼群，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 　　鱼群愤怒的撞击着机械鱼。 　　感受到洛瓷恐惧情绪的鱼群变得极其暴躁，狂怒的试图摧毁周围的一切，破坏所有让洛瓷感受到恐惧的事物。 　　海水翻涌，暴怒的鱼群失控了。 　　恐怖混乱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水流波涛汹涌，洛瓷晕头转向，使劲在海流里保持平衡，幼小的尾鳍就像渺小的一叶鸿毛。 　　他感觉得到，此时鱼群恐惧和不安和他有某种关联。好像是他把自己的感知传达给了鱼群？脑海闪过短暂的无措，洛瓷依靠着本能指示，释放出象征引导意味的感知指示。 　　【乖，平静下来。】 　　此时此刻，遥远的群青水星，深海里张开无数双竖瞳，背鳍浮出水面，似乎在倾听着。 　　而后，皆望向同一个方向。 　　同一时刻，相隔数个星系，某颗正受到海族入侵的水星。 　　曾经惦记海族纯净水源的星球并不少，毕竟海族是个相当封闭的种族，并不热衷于外交，这也导致许多的星球对他们的能力没有一个准确评估。 　　但最近，海族在短短几个月内扫荡了上百颗水星，尤其是那些曾与海族百八年前结过怨的星球最倒霉。 　　海族几乎将他们星球化为汪洋，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曾经他们觊觎海族的水源，是多么无知且可笑的事情。 　　一头灰鲸足以让一颗星球掀起灭世洪水。 　　炮台、基地都被水流冲垮，许多防卫战舰飞在空中，却丧失了地面信号，如无头苍蝇一般，被巨浪卷起抛下，四分五裂。 　　大厦崩塌，火山倾覆，面对怒浪滔天，他们只能崩溃的往陆地逃窜。 　　眼看洪水就要让他们席卷吞没，却在某一刻如潮汐一般退去。 　　海族战士像是在感知什么，颈侧的腮疯狂翕动，动作变得缓慢。 　　他们瞳孔似乎短暂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温驯。 　　“遵命，吾皇。” 　　半个小时后，大规模海族舰群强行跃迁，像是受到牵引的鱼群，不约而同的涌向天鹅座。 　　天鹅座上空的异常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空防所拉响警报，向所有人传达这一紧急情况。 　　来自不同星球的媒体纷纷对焦镜头。 　　“咦？” 　　他们本在蹲守拍摄各星球领导人的星舰，但这些舰群显然不属于他们熟悉的座驾之一。 　　很快，照片就在星网上传播开来，海族前段时间发疯的事本来就在星网热议。 　　海族舰群一现身，相关搜索指数就爆了，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在各星球主流媒体不间断的宣传转播，就算再偏僻的星球或者对星际局势不感兴趣的人，也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舰群十分规律的游曳着，像是团聚的鱼群，汇聚成一头体型庞然，通体漆黑的巨鲸在上空摇曳游动。 　　震撼着所有目睹这一刻的天鹅座星人。 　　那是海族的舰群。 第19章 　　媒体们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本来在蹲明星座驾, 没想到蹲到了满载弹药的军用坦克。 　　难道是海族得知星盟在开对付他们的会议，所以卡准时机，正面发动战争吗？ 　　这会成为比星盟会议更大的新闻！ 　　面对可能一触即发的战争, 倒不是媒体记者们不想跑，主要是空港上方都被海族的舰群拦住了，就算想跑也没地跑, 干脆就地扎营，争相开始转播。 　　此刻，受到冲击最大的是天鹅座空港负责人。 　　面对铺天盖地的海族舰群，他脑袋嗡一下, 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天鹅座作为和平星球，只需面对其他星球友好的信号, 他的工作相当安逸和谐, 他在任几十年来，只处理过几起星舰超速升空引发的事故, 哪里和这样穷凶极恶的战舰打过交道？ 　　他立即宣布进入紧急情况，并安排人火速向涅梅利斯宫会议厅里的诸位代表们告知消息。 　　他几乎是满怀悲戚, 抱着下一秒就要殉职的决心下达这些指令。但奇怪的是，海族舰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轰炸，反而向他们发来了通讯要求。 　　海族的通讯？ 　　空港负责人顿时燃起一丝希望, 他忙不迭让人连接通讯。他们空港太久没和军用频道进行联通，一群人手忙脚乱忙活半天才连接上军用频道。 　　“请问海族为什么忽然造访天鹅座？是有什么需求吗？只要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一定能够满足。”空港负责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一边摆足诚意。 　　舰群乌压压就在他们头顶上, 顶着莫大的压力，在场所有人背后都被汗浸透了。 　　十几秒的沉默后，那头传来沉闷的声音：“我们来接皇回家。” 　　短短一句话, 在场人都听出来对方的情绪似乎并不暴躁，反而十分的愉悦？ 　　那可不是吗？即将迎回自己的皇。又在时隔百年后，得到了皇亲自下达的指示，海族成员们心情相当的好。 　　空港负责人的心情却像坐过山车一样急转直下。 　　刚刚还火热的心瞬间瓦凉瓦凉的。 　　天鹅座哪里会有他们的海皇？要是海族翻了一通，没找到，说不定一怒之下，给天鹅座来一场灭世洪水。要是不放他们进来，说不定现在就把天鹅座轰了。 　　“……”他喉头一哽。 　　这也太为难他一个小小负责人了。 　　但海族显然不打算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旁边监测情况的人出声提醒——海族舰群即将火力压制天鹅座的防护罩。 　　负责人闭了闭眼，他在犹豫是主动示弱，还是强行与海族对抗。 　　天鹅座向来都是中立星球，面对突如其来的海族，可以说毫无防备，防护罩也是不堪一击。与其与海族敌对，倒不如放手一搏，相信对方一次，毕竟海族要是真的想对天鹅座动手，完全可以像对付其他小星球那样，直接强行登陆，所以他私心觉得刚才海族所说的话未必不是真的。 　　负责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给他们通行权。” 　　空港里的情况实时被传递到会议室。 　　此时，涅梅利斯宫会议室里一团混乱。 　　协议还没来得及商讨完成，他们要联合对抗的人已经打上门来了。 　　海族舰群压境，这下会议室里全乱了套。 　　看见海族舰群已经登陆天鹅座，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各星球代表脸一下就白了，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有人想联系自家星舰，赶紧从天鹅座逃离，结果收到了星舰队长的回复，目前天鹅座空港都被海族舰群占领了，空港全面管制，想飞也飞不出去。 　　这一回复，让所有人心又凉了半截。 　　这时，外面发出一声地动山摇般的轰炸，还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那是涅梅利斯宫防护罩破碎的声音。 　　望着碎裂的防护罩，各星球代表心中惶惶，下意识去看赫伦恩，赫伦恩仍然从容不迫坐在椅子上，这让他们心下稍定，焦灼询问赫伦恩此时该怎么办？ 　　刚才还围拢在联邦元首旁边的人纷纷散去，此刻他们心情，只有后悔两个字形容。 　　他们都非常后悔来参加这次会议。 　　要不是他牵头搞联合对抗海族协议，他们也不至于到这里来，还快要把命丢了。 　　甚至心里对联邦元首产生了些许怨怼。 　　尤其是天鹅座执政官，他和联邦元首交情向来不错，这才同意将会议场地定在这里，但这次保不齐整个星球都要搭进去。 　　现在心里万分懊悔，尤其是涅梅利斯宫防护罩破碎的那一刻，他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卫兵慌乱的跑进会议厅：“海族舰队炸碎了防护罩，已经在行宫登陆了。” 　　执政官头皮发麻，睨了一眼元首，联邦元首也没想到遭遇这样的意外，表情僵在那里，他语气惶惶求助赫伦恩：“阁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赫伦恩目光落在实时画面上，海族舰群相当有目标性，登陆后，选择的落点在涅梅利斯行宫。 　　赫伦恩蹙了下眉，涅梅利斯宫分为会议厅和行宫，两者地理位置相隔有些距离。海族舰群显然不是奔着各星球代表来的，要是这样落点就不会选择行宫。 　　这时空港负责人的通讯也终于连接了进来，把刚才海族的话语又转述了一遍。 　　赫伦恩听到海族来到天鹅座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海皇，眉梢终于微微挑动一下。 　　他对海族了解很少，确切来说，是没什么兴趣了解。 　　但海族目标地点过于明确，就是涅梅利斯行宫里，说明他们认定海皇极大可能就在行宫。 　　他忽然联想到了某种可能…… 　　· 　　指示下达的一瞬间，洛瓷释放的精神力柔和的溢散开来，像是宁静柔和的羽毛，拨弄着浮躁的心弦，纯白安宁的协奏曲随着水波荡漾开来，鱼群狂乱暴躁的情绪被净化了，杂乱无章的碰撞变得迟缓有序。 　　鱼群扔下被撞成一堆破烂的废铁，摆动尾巴游过来，围着洛瓷转起了圈，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形成一个如梦如幻，色彩斑斓的漩涡。 　　米鲁也从睡眠中醒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友善的鱼群，忍不住浮动吸盘，让自己漂浮起来，装作是一块粘糕骑在领头的鱼头上，随着漩涡打转。 　　“米……” 　　洛瓷想要表达感谢，试探的上手摸摸越贴越近的鱼，鱼张开腮吐出舒适的小气泡。 　　其他鱼嫉妒了，也凑过来要摸摸。 　　洛瓷摇了摇鱼尾巴，这边拍拍头，那边摸一下，主打的就是雨露均沾。 　　嬉闹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好像很久没浮到海面上去报平安了。 　　他连忙招呼米鲁回来，游回岸上，小心翼翼浮出水面，探出半个脑袋，正对上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 　　小人鱼知道自己让勤务官担心了，不好意思的垂着小脑袋游过去，拽拽衣摆。 　　“呜呐。” 　　勤务官低头看去，眼前一亮，淡粉色的小人鱼仰着小脸望他。 　　他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水面剧烈波动，波涛起伏，不知道水底发生了什么，他差点想跳下去找小人鱼，但又怕他在下去找的过程中，小人鱼浮上来，就此错过。 　　好在小人鱼自己浮上来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有点忧心——小人鱼太小了，刚才那么大的波涛，他担心小人鱼磕碰到哪里，在生长期留下隐患就不好了，还是得带小人鱼去做个检查才保险。 　　…… 　　涅梅利斯宫中庭。 　　中庭是连接涅梅利斯宫与行宫的室内庭院，说是庭院，实际上占地有上万平。 　　涅梅利斯宫医疗室也设立在这里。 　　四周都是玻璃建筑和茂密的人工植物，还有时髦的室内水系景观。 　　与其说是医疗室，不如说像花园。 　　初来到这里，洛瓷都没认出来是医院。 　　医疗室拥有全星际最先进精密的检测仪，等排到他后，配合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检测报告当场就出来了。 　　好在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体重又胖了一点。 　　洛瓷垂着脑袋，捏了捏肚皮上的小奶膘，有点困了。 　　他揉揉眼睛，坐在勤务官的掌心，捂嘴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可爱到人心都酥了。 　　休息室里等候的人窃窃私语： 　　“睫毛好卷，又长又卷，是人偶吗？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偶。” 　　“动了动了，不是人偶，尾巴看上去糯叽叽的，好想捏。” 　　“是鱼吗？我想问问，好想养一条啊……” 　　没等他们付诸行动，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闷响，天空中透明的防护罩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一时间，中庭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灼热的气浪翻涌，将不少玻璃建筑震碎，舰群依次从空中降落。 　　舰群指挥相当有条理，一部分落地，一部分还在空中盘旋。 　　但凡有涅梅利斯宫自卫队想要靠近，就会被火力隔离。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洛瓷被勤务官藏在怀里，一连串浩浩荡荡的足音接近。 　　他仰头，小心探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对上许多海族战士集中的视线。海族战士身量很高，后背、脸侧、包括粗壮的鱼尾布满深灰色鳞片，看上去就像某种不可撼动的磐石，手掌连接着透明的蹼，强劲有力，轻易扯爆了医疗站的防爆玻璃门。 　　玻璃门瞬间像雪花一般碎裂开来，周遭一片混乱，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视线丝毫没有动摇，牢牢的汇聚在他身上。 　　被这样灼热的视线盯着，洛瓷有点胆怯，耳鳍懵懵耷拉下来，小手抓起衣袖遮住脸蛋，猫了起来：“为，为什么看着我呀……” 　　【皇。】 　　为首的海族是负责海皇宫殿的海宫主事，家族世代服侍海皇，他从小就知道，这一代海皇是他的主人。 　　现在他见到了…… 　　皇，比他想象中还要幼小。 　　还要柔弱。 　　让他几乎挪不开眼。 　　洛瓷耳朵尖动了动，海族分明没有开口，他却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好像是一种其他种族听不见的次声。 　　感受到小人鱼的胆怯和退缩，海族战士不敢贸然靠前。为了抚慰不安的皇，海族战士们集体将浑身尖鳍收束，俯身下来，使他们的身体不超过幼崽的视线水平，并驯服的露出了海族最为脆弱的颈腮，这也是在搏斗中最不能暴露的弱点。 　　但此刻，他们却心甘情愿将弱点暴露出来。 　　洛瓷的小脑袋有点乱，瞳孔扩散成了圆月状，他不太懂这些海族战士为什么要尊称他为皇，还，还这样…… 　　终于—— 　　找到了。 　　他们幼小的海皇。 　　海族是比任何种族都要信奉优胜劣汰的族群，幼崽诞生下来就要被迫学习捕食、杀戮，并不会因为是幼崽而得到格外的优待。 　　但面对幼小的海皇，此刻他们的胸口就像被掏空了所有戾气，被塞进了大团大团柔软的棉絮，蓬松柔软，恨不得此刻吐几个泡泡，逗小人鱼开心。 　　一想到他们的皇没有在他们准备好的星球，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危险的地方破壳了，就忍不住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人鱼幼崽在幼年期非常脆弱，只要想到皇可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磕到了鳍或是碰掉一片鳞……他们就分不清是怒火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或者两者都有。 　　洛瓷眨了眨眼，他表示对海族的视线感到害羞之后，海族战士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 　　但当他稍有动作，比如把袖口放下一截，视线又在一瞬间汇聚过来，随后欲盖弥彰的挪开。 　　洛瓷：“……” 　　实际上大多数海族并不靠视觉，而是靠灵敏的听觉辨别动态，此时他们将全部的听觉网络都集中覆盖在小人鱼身上，生怕错过一丝瞬间。 　　这时，洛瓷的耳鳍轻微抖了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懵懵抬起脑袋，对上一双冰湖般的眼睛。 　　一道深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后，身后跟着天鹅座执政官等一众人。 　　黑色风衣披在肩上并不落拓，反而显得生硬板正，或许因为来人身形高大修长。 　　“呜呀。”洛瓷一见到赫伦恩，那双水汪的圆眼睛更亮了，原本慌乱的心忽然就不慌了，扑腾着小尾巴亲亲热热钻到他怀里。 　　见小人鱼眼睫扑簌簌的，闭着眼睛使劲往他怀里埋，可耳鳍却是竖起来的，就知道是害羞了。赫伦恩轻轻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解释道：“他们应该是你的族人，想接你回家。” 　　往这里赶赴的路途中，他又快速将伊维因之前发给他的资料过了一遍，由于人鱼活跃在百年之前，资料纪录极其有限，外加海族又一直以孤僻神秘著称，关于他们的种族文化，外人并不了解，是以也从未有人将人鱼与海族历代供奉的海皇联系到一起。 　　但刚才产生了猜测后，他便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资料，发现海族最后活跃的时间点恰好也是百年之前，与人鱼活动的时间节点是完全能对得上的。 　　况且在发现小人鱼的那颗死星上，从布置奢华的珊瑚洞穴，再到温度适宜的温泉，无疑都是精心挑选布置的，那些用来给人鱼蛋铺床的东西即使放眼整个星际海洋都是实属难得，如果来自于海族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还有许多其他的细节……赫伦恩对诸此种种证据资料进行分析，得出结论，小人鱼就是海族的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找到族群的小人鱼并不高兴。 　　洛瓷大眼睛眨巴眨巴，两只胖墩的小手紧紧扒住赫伦恩，他知道族人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回族群，回到族群就见不到赫伦恩了。 　　从鱼鱼破壳起，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赫伦恩，从小到大也都是黏着赫伦恩的，他一点都不想分开。 　　海族有一瞬间的焦躁，背上尖鳍几乎都要炸开，赫伦恩身上的压迫感很重，皇扑到那个人怀里，让他们油然而生一种煎焦和不安。 　　眼看海族蠢蠢欲动，想要动手，洛瓷连忙开口，嗓音又软又甜阻拦说：“你们别，别这样……” 　　得到命令的海族立即又把头低了下去，浑身的尖鳍也跟着耷拉下来，像是想护卫主人却被训斥的无辜狗狗，显得既乖顺又失落。 　　见海族这么失落，洛瓷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试探性伸出手，离得最近的海族立即凑过来，洛瓷轻轻捋了捋对方胸口上的鳍，平时比鳞片还要粗壮的鳍，在一瞬间软成了果冻状，软趴趴的被捋到一边，仔细看，还能透出隐约的粉色。 　　“……”其他海族没说话，却静悄悄的又往前挤了挤。 　　洛瓷害怕的情绪变弱了一些，不再故意扭开脸，肥嘟白嫩的小脸蛋歪了歪，好奇的打量起海族锋利坚硬的鳞片，和他幼小稚嫩的鳞完全不同…… 　　想摸摸。 　　他慢吞吞伸出手指。 　　在他即将触碰的一瞬间，似乎担心伤到小人鱼，坚硬的鳞片突然隐匿了起来，伸缩自如的藏进了肌肉里，只留下富有光泽的鳞纹。 　　他探出身子，沿着那只手臂往上爬。 　　感受着皇摸摸爬爬的动作，那名海族浑身鳞片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却，平时锐利到能将星舰甲板切开的棘刺，此时也软的不成样。 　　海族面对着其他同族的羡慕，为了避免惊扰到皇，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感觉有点累了，洛瓷揉了揉犯困的眼皮，又吭吭唧唧缩回赫伦恩怀里。 　　赫伦恩将海族的反应看在眼里，海族果然是为海皇是从的种族，但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当时又人鱼蛋为什么孤伶伶留在那颗死星上？看珊瑚洞穴分明被布置的很精细，那又为什么没有海族留守在那里？ 　　星际时代，往往威胁来源于星球外部——稍有不慎，外侵生物，或星盗都有可能威胁人鱼蛋的安危。更何况那个死星上，也没有适合小人来破壳后补充营养的食物。 　　只是以现在海族对他的戒备态度来看，估计是得不到解答。 　　海族和其他鱼类一样，平时交流基本上是用次声，因为在水底次声波传达的面更广，因此海族中会星际语的鱼凤毛麟角，海宫主事倒是会一点星际语，语调却也相当生涩沉闷：“皇……思念……将皇交还给海族。” 　　赫伦恩还未开口，洛瓷就先一步跟糖糕似的黏在赫伦恩怀里，脸蛋埋在他的胸口，只露出圆撅撅的鱼屁股：“我不要……” 　　赫伦恩最了解怀里这条小人鱼，笑着捏捏他胖嘟嘟的尾巴尖：“如今星域里天然海洋所剩无几，群青星系保有着最广阔的天然海域，你不是喜欢海洋？不如我们先去看一看，当作旅游，要是不喜欢，再回来。” 　　几秒后，怀里奶白的小鱼团动了动。 　　洛瓷果然心动了，人鱼亲近大海是天性，他仰起小脸：“呜…哥哥陪我一起去吗？” 　　“好。”赫伦恩爽快答应。 　　洛瓷垂下小脸，捏捏粉嫩的指头：“那……那就当旅游。” 　　到时候就转一转，看一看，赫伦恩要是走了，他也不要留下来。 　　赫伦恩轻轻抚摸小人鱼的头发，目光深邃，在他看来，小人鱼是注定属于海洋的，从前没有选择，见识了广袤的大海，必定会选择留下来。 　　海族更不可能违背皇的指示。 　　无论皇是打算常住，还是短暂的旅游，他们都打算做好万全的准备。 　　海族本就是围绕皇生存的族群，从前的海族也并不是一直生活在群青。 　　即便皇不愿意回到那里，想要在天鹅座筑巢，他们便把天鹅座打造成第二个群青星系。 　　得亏是不知道海族的想法，不然天鹅座执政官哭都要哭出来了…… 　　洛瓷还惦记着和赫伦恩说说今天碰到机械鱼的事，但他太困了，第一次跨星域共感，让他的眼皮没一会儿就耷拉下来，疲惫的倦意上涌，习惯性将软嘟的小脸在赫伦恩胸，口暖融融的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与休息室里的岁月静好截然不同。 　　元首、天鹅座执政官等人在外面极其煎熬。 　　涅梅利斯宫上空的防护罩破了个大洞，各路媒体的摄影球几乎是漫天飞。 　　涅梅利斯宫的自卫队还在尽力维持场面。 　　当着这么多媒体镜头，他们也不敢把紧张表现出来，只偷偷拿手帕擦汗。 　　半个小时前还在会议厅高谈阔论的代表们，现在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似的。也是因为他们完全没预想过海族会忽然找上门来，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包围了。 　　作为会议的牵头人，此时联邦元首的心情相当忐忑，他几乎认定海族就是冲着他来的。海族战士在他身边走动经过，他脸上表情也越发僵硬。 　　“？”但出乎意料的是，每个海族战士从他身边走过，根本没多瞥一眼。 　　察言观色是政客的本能，海族虽然人均面瘫脸，但凭肉眼也能看出，海族战士对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赫伦恩怀里抱着缠着他不肯松手的小人鱼，走出休息室，巴掌大的鱼团窝在他的臂弯里显得更小。 　　他卸下披风，盖在小人鱼身上隔绝了摄影球的捕捉。 　　见赫伦恩出来，星球代表们迅速靠拢，有人压低声音，用一种同仇敌忾的语气说：“没想到海族突然冒犯，还好有赫伦恩元帅，他们气势汹汹过来，结果他们的皇还不是被我们控制住了？” 　　“大人这回一定要给海族个教训。” 　　在他们看来，海族这次的行动肯定惹恼了赫伦恩，他们自知本身实力无法对抗海族，便想让赫伦恩替他们出这口恶气。 　　却没想到赫伦恩停下脚步，拍拍对方肩膀，淡淡来了一句：“海皇，是我养大的。” 　　“啊……” 　　七嘴八舌议论声一瞬间消音。 　　过了几秒，有人咳嗽一声，话风却和之前截然不同：“其实我说句公道话……人家急着找自己的皇，倒也无可厚非嘛。” 　　“对对对，我也听说海族也没有伤及无辜，好像目前他们造访的几个星球都是曾经觊觎过海族水源的，那我们掺和什么嘛？再说了，少打点仗也是好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将心比心，我是能理解的，况且海族好像对我们也没什么敌意。” 　　风向变了，舵自然也要调转。 　　这一个海族他们就应付不了，赫伦恩这句话也摆明了立场，就是要站在海族那边的……他们拿什么硬碰硬？何况他们也没受到实际伤害。 　　还不如霍霍稀泥，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要是赫伦恩对付海族，他们也乐的在后面摇旗呐喊，跟着吃口热汤，但现在要他们同时站在海族和赫伦恩的对立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丢点脸就丢点脸嘛，政治家最不怕的就是丢脸，再说了，联邦元首莫勒森才是牵头人，丢的脸比他们更大，他们怕什么？ 　　联合对抗海族的同盟一瞬间瓦解。 　　· 　　洛瓷一睡得舒舒服服，天鹅座执政官却尤为煎熬。 　　整个涅梅利斯宫都被海族包围起来，他又要应付媒体，又要担心海族突然暴动，着实心力憔悴。 　　他也凑过去，试图想和海族客套：“海族的朋友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享受享受我特意为诸位准备的涅梅利斯宫的款待……” 　　海族战士们守在门外，正全体集中听觉，感受皇睡眠时清浅的呼吸声，对款待没有丝毫兴趣，明显不耐烦了。 　　主事：“安静。” 　　不要打扰皇休息。 　　执政官吓的一哆嗦，立即噤声。 　　海族宫殿的主事比他一个星球的执政官压迫感要强的多。 　　呜呜呜…他再也不敢套近乎了。 　　只得安排护卫队留在行宫，海皇醒过来时通知他。 　　洛瓷正处于幼崽时期，本身就是缺觉的时候，一觉基本上能睡十几个小时以上。赫伦恩出门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醒来后，小人鱼晃着一团浆糊的小脑袋，往赫伦恩怀里拱，稀里糊涂的蹭来蹭去。 　　“醒了就起来，”怀里躺着这么个软乎乎又爱撒娇的小东西，赫伦恩也没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听事务官汇报：“不是想去群青吗？” 　　“呜……” 　　洛瓷眼皮都没睁开，圆墩的小尾巴左摇右晃，粉扑扑的小脸直往他怀里埋，明显在撒娇耍赖。 　　赫伦恩把他从怀里挖出来，犯困的小人鱼还耷拉着脑袋，尾巴也像没骨头一样软趴趴垂成笔直的一条线。 　　都说猫是液体的，小人鱼更像是一滩水。无论赫伦恩怎么想让小人鱼支棱起来，小人鱼都像一块黏糊糊的奶糕扒在他怀里。 　　“……咳，”事务官拼命忍住笑意。 　　这时，门被敲响，天鹅座执政官前来拜访。 　　海族早就通过敏锐的听力知道皇醒了，见执政官都进去了，也跟在后面蹭了进来。 　　执政官是来面见海皇的，在看到蜷缩在赫伦怀里巴掌大的小鱼团时，他面不改色的从小人鱼的头发丝夸赞到了尾巴尖上的鳞片。 　　洛瓷被彩虹屁吹的耳朵尖红红的，害羞的把脸别过去，不好意思的捏捏自己的尾巴尖。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夸鱼啊？ 　　海族倒是相当满意，皇在他们眼中就是任何形容词都无法比拟的。 　　皇害羞起来只光捂住脸了，却没注意到自己尾巴尖都是粉嫩嫩的，海族有一瞬间静默的躁动。 　　赫伦恩忽然想起还有事没问小人鱼，他俯身，点点小人鱼湿漉漉的鼻尖：“起来，还有事情问你。” 　　洛瓷耳鳍动了动，才仰起粉嘟嘟的小脸，小拳头揉着眼皮，属于幼崽的嗓音又软又甜，像是能拉丝似的：“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去医疗室？” 　　其实在此之前，勤务官已经向赫伦恩做了汇报，但他还是想听听小人鱼怎么说。 　　洛瓷小脸在熟悉的怀抱里拱了拱，慢半拍终于反应过来，迟钝的意识到在海底遭受的危险，委屈突然一股脑儿涌上来。 　　他小嘴一撅，尾巴尖卷住赫伦恩的手指，雪白的瞳孔里像是蒙了一层雾。 　　小人鱼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赫伦恩用指腹轻轻搭在小人鱼蓬松的发顶，轻柔的安抚：“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是有鱼想咬我尾巴……”洛瓷嘟起嘴唇，粉色的小嘴巴一张一合。 　　他一边告状一边用手指比划，恨不得连鱼尾巴都用上。 　　鱼鱼会的词汇比较有限，日常交流没问题，超出的词就会的不多了，尤其是量词，一会说是十几只机械鱼，有时又变成了几百条，时不时还能自己创新一点词汇出来，旁听的事务官一头雾水，瞪着眼睛连蒙带猜试图理解，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他钦佩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居然能无障碍沟通，每一句都能接上话。 　　赫伦恩平时听人汇报向来注重效率，但他似乎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小人鱼。 　　小人鱼每次比比划划，他也回以鼓励的眼神。 　　在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他朝事务官瞥了一眼。 　　事务官无声点点头，立即组织人手前往事发的那片海滩调查。 　　告完状，洛瓷从头发丝到鱼尾巴都是舒畅的。 　　他翘起尾巴尖晃了晃，心安理得的把后面事情交给赫伦恩。 　　天鹅座执政官……此刻状态就不太好了。 　　海皇居然差点在他的星球上碰到了重大事故。 　　海族战士得知皇遭遇危险的那一刻，就无法维持原本的平静了，感受到他们的怒气，房间里的水都开始沸腾，桌上的水杯噼里啪啦爆裂依次开来，窗外的海水也被唤起了数十高的浪，将停泊在海滩上的游艇拍了个粉碎。 　　无处发泄的愤怒，让包括海宫主事在内，所有海族将视线全都汇聚到了执政官的身上。 　　执政官满心恐慌，白毛汗一瞬间就淌下来了。 　　尤其是感受到海族的注视，那些锐利可怕的视线，让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就要被丢到海里，被鲨鱼撕碎。 　　他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匆忙跪下来起誓：“没想到海皇居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赌上自己执政官的信誉，我们一定彻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洛瓷抿了抿嘴唇，在外人面前努力拿捏出威严的样子，“嗯”了一声：“我相信你。” 　　执政官这才勉强喘了口气。 　　头脑稍微清醒后，也是后怕不已，得亏海皇没出什么事——要是真被那些该死的机械鱼撞伤，海族赶过来还不发疯了，天鹅座怕是要被暴怒的海族给拆完了。 　　这时勤务官将准备好的早餐端进来，赫伦恩像提着小猫一样，拎着后颈把缠着他的人鱼团拎一边：“去吃点东西，两个小时后我们动身启程。” 　　洛瓷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身：“可是……”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他眉头蹙起，脸蛋微鼓：“特产还没买呢。” 　　回到群青要见到自己的族群，洛瓷早就想好了，想着在天鹅座买点特产带回去当礼物呢。 　　没想到皇居然还要给他们送见面礼，虽然海族并不需要，但感受到皇的心意，海族的情绪肉眼可见变的愉悦，窗外的海水骤然变得柔和荡漾，就好像之前的怒浪滔天只是一场幻影。 　　执政官：“……” 　　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特产不如就让我来准备吧，我们从中心调度，两个小时内就能把东西打包装上星舰。” 　　洛瓷嘴里含着小鱼饼，小声说：“不会麻烦你吗。” 　　“不会不会，”和严酷凶狠的海族相比，小人鱼就像春风化雨，执政官看着那张软乎乎又很认真的小脸蛋，诚心诚意说：“为海皇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 　　经过两个小时紧锣密鼓的准备，舰队顺利整备完毕。 　　从天鹅座空港升空，缓缓启程。 　　星际航行是相当枯燥的，偶尔会碰到打秋风的星盗。 　　大多数时间星盗看到舰队会试探性的过来骚扰，判断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很多后，就会迅速撤离。 　　尤其是碰到那种明显以护送姿态前行的舰队更是如此，就非得贱贱的过来骚扰一下。 　　海族舰群围绕着星舰，将洛瓷乘坐的星舰牢牢簇拥在中间，星盗刚冒了个头，就被海族舰群敏锐发现了。 　　海族的战舰就像在深海里潜伏的黑鲨，一瞬间就锁定了猎物。 　　星盗感受到了威胁，连忙夹起尾巴仓皇逃窜，但海族战舰可不会因为你逃走就不追了。 　　所有对皇有威胁的事物都要一并铲除。 　　“！！”星盗被追的骂骂咧咧都快哭了，他们什么都没做，怎么对方就这么穷追不舍，他们几乎是全力以赴的在逃窜，顺便还用特殊联络频道，在星盗独特的交流平台里同步了这件事。 　　这下再也没有星盗跑出来骚扰，一路上风平浪静。 　　星舰主室。 　　赫伦恩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洛瓷就“啪嗒啪嗒”把自己的小绒毯拖过来，摆在他手边。 　　见赫伦恩看过来，他小脸蛋严肃沉着，摆出一副安安静静绝不捣蛋的样子。 　　赫伦恩便不再管他。 　　洛瓷摆弄他的光脑，刚一连接上星网，就看到天鹅座执政官接受媒体公开采访。 　　由于洛瓷的照片没有被捕捉到，包括媒体在内，全星际人都在好奇海皇是什么样子？ 　　执政官是这么形容的：“海皇是一位仁慈宽容，并且非常非常可爱的君主。” 　　看似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但越发让星际人感到好奇。 　　洛瓷小脸憋红了，他是一条大肚的鱼，但……但怎么能公开形容他可爱呢？ 　　他难道不威严吗？ 　　想到了赫伦恩，他叭唧叭唧挪过去，义愤填膺的揪揪赫伦恩的衣袖，奶呼呼的张口：“你……你看。” 　　赫伦恩垂下眼，看了一眼光脑，漫不经心批复了一条文件，才回道：“有什么问题？” 　　小人鱼憋着的气一下就泄了：“没，没有吗？” 　　难道真没有问题吗？ 　　“有吗？” 　　洛瓷被赫伦恩的反问弄懵了，耳朵尖跟着耷拉下来，但他也不好意思说执政官不该夸他可爱，哼哧哼哧憋了半天，含含糊糊说道：“那我问问其他人……” 　　看着小人鱼不服气的脸，赫伦恩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洛瓷扭过头，一路爬爬爬，挪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迅速被打开，两名海族战士守在门口。 　　【皇。】 　　洛瓷眼睛弯了弯，他们怎么看都很可靠的样子。 　　他竖起身子，将怀里捧着的光脑递给他们，两名海族战士诚惶诚恐接到手里。 　　“你们……看呢？” 　　海族战士根本没法仔细看视频，集中的精神都放在了皇的身上，奶白的脸蛋气鼓鼓的，好像一碰就会凹下去，眼睛亮晶晶的。 　　被皇这么期待的看着，他们浑身都快要烧起来，灰色的皮肤都深了个度。 　　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将目光汇聚在视频上，但海族战士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算了。” 　　他丧气的合上光脑。 　　好在海宫主事领着十几名海族战士，手捧华丽的丝绒垫走过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软垫上摆放着一只璀璨精致的皇冠。 　　这是历代幼年海皇戴过的皇冠。 　　洛瓷试着是这数了数上试着数了数上面闪闪发亮的珍珠，发现数不过来，又抬了抬，皇冠……好沉啊。 　　这上面镶嵌了上千颗细小的珍珠，每一粒都圆润透明，大小一致，透过光折射出更胜钻石的光泽，任何一粒放到市面上都是有价无市。 　　洛瓷不是很想戴，太重了。 　　但海族战士眼巴巴看着他，那一双双期盼的视线，让他想到了渴望主人满足愿望的狗狗。 　　“嗯……”洛瓷抬起手，搓了搓脸颊：“那就戴上试试吧。” 　　米鲁被他从头顶上摘下来抱在怀里。 　　皇冠被戴上头顶的时候，他发现比预想的还要沉。 　　但是却刚好卡在耳鳍的侧面，不至于掉下去。 　　洛瓷一抬头，正对上赫伦恩的视线，他原本以为赫伦恩在专心处理公务，没想到在低头看他。 　　那双冰湖般淡漠的眼睛正认真的看着他。 　　洛瓷低下脑袋，不好意思的去揪自己的尾巴尖。 　　他一害羞，耳鳍就红扑扑的，软趴下来，皇冠没了支撑，“叭哒”从头顶滑落到他圆嘟嘟的肚皮被卡住了。 　　一时间，皇冠变腰带。 　　“……” 　　这下羞红从耳朵尖直接蔓延到了尾巴尖。 　　洛瓷把脸直接埋到尾巴里，怎么也不肯抬起来了，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把皇冠弄掉了呀……都怪这皇冠这太大，太重了……呜呜，而且还是滑下来正好卡在肚皮上……都要笑死鱼了。 　　一只手掌轻抚他蓬松的发顶，赫伦恩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把肺憋坏了，抬起头看看，没人笑你。” 　　鱼鱼脸蛋还埋在尾巴里，耳鳍尖尖却翘了起来。 　　海族战士当然不可能发笑，他们只觉得皇把皇冠弄到肚皮上的样子也好可爱，尤其是事后颤颤悠悠把脸藏起来，可爱到心都快碎了。 　　洛瓷确实没听见笑声，正打算把脸抬起来。 　　不知是哪个海族战士耿直说了一句：【皇，好可爱……】 　　刚抬起来的脸，又重新埋了回去。 第20章 　　“前方即将驶离缓冲区。” 　　“即将抵达群青星球, 星舰正在降落，请乘坐人员做好准备……” 　　星舰里的提示音播放了三回。 　　洛瓷在赫伦恩的帮助下，哼哧哼哧把皇冠从肚子上摘下来, 说什么也不肯再戴了。 　　恰好此时星舰里响起提示音，他便挪到舷窗前，才发现星舰离群青星已经很近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特别的星球——确切来说, 群青星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有一颗主星和上万颗围绕分布的海洋星球联合构成的，主星体积比天鹅座大的多。 　　主星正值傍晚，秾艳的日光落在海平面上, 倒映出缓缓降落的舰群。 　　“星舰即将停泊。” 　　“请大家回到安全区域……” 　　星舰刚一停稳，许多洁白的海鸟落满了舰翼, 还有数不清的海鸟在空中列队盘旋。 　　舱门开启, 洛瓷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水汽，他小心睁开眼皮——目之所及是大片碧蓝的汪洋, 群青的引力很小，水流漂浮在空中形成环状的涡流, 还有翘首以盼的海族，海族是对生活在群青星海洋物种的统称，不仅有海族战士, 还有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 　　现在海水都被海洋物种占满了，几乎看不到海面，就连体型庞大的灰鲸背上都挤满了海族战士, 裸露在海平面上的礁石更是早早被占领。 　　一眼望过去, 就像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洛瓷意识到海族都在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一头扎进赫伦恩的胸口。 　　但过了几秒, 还是把粉扑扑的小脸抬起来了。 　　伴随着旷远悠长的鲸歌，数不清的水柱交错喷射出来，就像是数个巨型喷泉同时射出水花，在日光映照下，又像是巨大透明的礼花。 　　海鸟在礼花中间穿梭，就像是训练有素的飞行员，不停列队改变姿势。 　　海族战士沿着光梯列阵，半跪下来。 　　【大家都想迎接皇。】 　　【所以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洛瓷水汪汪的眼瞳张的圆圆的，小声说：“这……简单吗？” 　　【可惜准备时间有限，不然场面绝对比现在有宏大的多。】 　　【皇值得更好的。】 　　主事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洛瓷奶白的脸蛋儿腾的红起来。 　　赫伦恩听不见次声，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就看见怀里的小小一只鱼团默默脸红，把自己的尾巴扭成了麻花。 　　下了星舰，又要登上海艇。 　　前往属于海皇的宫殿。 　　海艇所行驶过的地方，鱼群就像摩西分海一般让开一条道。 　　【皇，请收下我的心意。】 　　【皇，也请收下我的！】 　　【皇……】 　　不知是谁打了个头，各式各样准备好的礼物被海浪推上了甲板。 　　海族民众送的大多都是自己花费心思亲手打磨好的珍珠，或螺玉，海洋生物送的就更是千奇百怪，海狮从海面一跃而起，送上自己挖出的砗磲，海星仗着自己身子灵活，用腕足扒住甲板，从腔体里拿出色泽艳丽的珊瑚玉……短短几分钟，甲板上就铺满了一层亮晶晶的礼物。 　　大白熊也不甘示弱，仗着身强力壮挤开其他鱼群，大力将一大包自己囤了许久的鲜美鱼肉扔上甲板。 　　一股浓烈的鱼腥味蔓延开来。 　　洛瓷唇瓣抿了抿，小珍珠都快被臭出来了，又被他憋了回去。 　　想捂住鼻子，但看到大白熊傻憨憨的眼睛，还是忍住了。 　　毕竟这都是大家一片心意。 　　赫伦恩看着怀里包子脸憋的红红的小鱼团，平时娇惯着长大，环境稍有一点不如意就哼哼唧唧耍赖撒娇，没想到现在这么能忍。 　　他有种小鱼崽终于长大的感觉。 　　但他到底是不忍心见鱼崽儿憋的眼眶红红的，让勤务官带几个卫兵把甲板清理一下，将礼物收拢起来。 　　礼物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刚打扫好，还是有各式各样的礼物源源不断被海水推上来。 　　“咕叽。” 　　洛瓷耳朵抖了抖，他听见微弱的叫声，低下头，体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海鼬藏在甲板后偷偷望着他，圆溜溜的豆子眼又黑又亮，让他想到正趴在他头发上睡得正熟的米鲁。 　　海鼬歪着小脑袋显得既单纯又无辜，洛瓷朝他招手，他眨巴着眼睛眨了半天，才一摇一摆挪过来，两只小爪子还背在身后。 　　“你后面藏着什么呀？”洛瓷莫名有点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海鼬耳朵耷拉下来，把藏起的小爪子摊开——是编好的一串猫眼石，并不是昂贵的珍珠，而是在海滩上就能找到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头，一粒一粒亮晶晶的，似乎是他攒了好久才编出来的珠串。 　　他在海洋食物链属于底层，并不像其他海族一样拥有强大的捕食能力，能够获得深海的珍珠或是珊瑚玉，甚至连捕鱼的能力都没有。 　　比起其他海族送的礼物，他的东西甚至不配放到甲板上来。 　　但他攒了好久，才勉强攒出这一串。 　　海鼬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口，小爪子也失落的收拢在腹部，眼角含着一泡泪。 　　“送给我的吗？” 　　“……咕叽。” 　　“给我吧。” 　　“咕叽！” 　　洛瓷嗓音软乎乎的安慰他：“谢谢，我会好好收着的。” 　　海鼬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把石头珠串交到洛瓷手里，背后的尾巴却已经欢快的摇了起来。在交付完礼物后，他一摇一摆，从甲板滑到海里去了。 　　海族听觉系统灵敏，有的海族甚至能听到数千海里外的声音。 　　感知到皇的动态，他们不约而同的想——难道比起珍珠，皇更喜欢小石头吗？ 　　行动力强的已经折身去海滩挖石头了。 　　洛瓷小脸蛋一仰，鼓着脸颊看向赫伦恩，意思是你看我乖不乖？ 　　赫伦恩笑了笑：“乖。” 　　得了一句夸奖，鱼鱼看似表情矜持，实际尾巴尖早就偷偷翘了起来。 　　…… 　　舰艇淌过汪洋大海，航行到一处巨大的瀑布前。 　　瀑布仿佛是从天际垂下来的，绵延上千米，舰艇航行到跟前时，瀑布自动向两边分开。 　　海皇宫殿在海雾中隐约露出一丝轮廓。 　　宫殿规模相当庞大，像是许多连绵起伏的城堡，一眼望不到头。 　　海族守卫早已在门口列队等候。 　　主事安排海族战士，将洛瓷得到的礼物从甲板上卸下来：【皇，这些东西是否要找个房间安置起来？】 　　“嗯，”洛瓷点点头，抿着嘴巴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从天鹅座带来的特产，你记得分给他们。” 　　【是，吾皇。】 　　主事躬身行礼。 　　说是来旅游的，但海族太热情了，包括主事给他一种，他是这里的主人，仿佛回到家里的感觉。 　　洛瓷晃晃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这种感觉晃掉，小声询问：“好困了，睡觉的地方在哪里呀？” 　　【请随我来。】 　　海族战士已经在星舰上弄清楚了小人鱼破壳的来龙去脉，以及赫伦恩的身份，并且得知他是皇的监护人，守护陪伴皇度过了脆弱的幼年期。 　　这让包括主事在内的海族战士，对赫伦恩的敌意小了许多。 　　引路时，他刻意用星际语询问：“需要为您特意安排其他住所吗？” 　　赫伦恩：“劳烦了。” 　　洛瓷的困意一瞬间跑光了，他懵懵仰脸，一屁股坐起来：“你不和我一起住啊……” 　　赫伦恩拍拍他的头：“我公务繁忙，时常需要接听会议，你又睡不好，到时候白天玩都没有力气，到时候出门又趴在我胸口淌口水。” 　　“谁，谁流口水了……” 　　洛瓷底气不足的反驳，小指头抠着赫伦恩胸前的衣服，嘟囔声越来越小：“还有这么多鱼在呢，为什么要说这个……” 　　睡得小嘴咂巴咂巴，枕头湿漉漉的皇啊。 　　可惜没能见到。 　　主事想到那个画面，一脸遗憾。 　　“呜不管……”洛瓷扒在赫伦恩怀里，就像一团怎么也甩不脱的奶糕，胖嘟嘟的鱼尾巴扭来扭去，嫩乎乎的脸蛋这里蹭一下，那边拱一下，甜软的嗓音熟练的耍赖撒娇：“你就陪我一起睡嘛，我一条鱼睡觉害怕，睡不着……好不好……” 　　他眼瞳水汪汪的：“你忍心把我一条鱼丢在那么大的房间里吗？” 　　后面跟随的勤务官早都不忍心了。 　　长官的心是钢铁做的吗？ 　　换做是他，早就被可爱的晕头转向，什么都答应下来。 　　赫伦恩拿着这团黏人的小奶鱼没什么办法，沉吟了几秒，做了妥协：“就今晚。” 　　洛瓷乖乖点点小脑袋，尾巴尖扭了扭。 　　什么就今晚呀。 　　他一撒娇，赫伦恩还不是妥协了，哼哼，大不了明天再撒撒娇。 　　主事领着他们来到顶层房间，门一推开，里面特别宽敞，除了单独划分出来的卧室，特殊的人鱼按摩池，游戏室，还有独立的衣帽间……里面的珠宝估计连星际最有名的珠宝收藏家都自愧不如。 　　一整面的环形落地窗，方便了海皇时刻巡视自家大海。 　　好不容易结束星际航行，洛瓷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扑腾埋进宽松的大床。 　　床垫非常柔软蓬松，很好支撑身体又不会过分凹陷。 　　他忍不住将脸蛋埋到被子里，细长灵活的尾巴尖卷起被子一角，抱起松软的小枕头，把自己包裹起来，在床上滚来滚去。 　　原本整齐的被褥，早就被洛瓷扭来扭去弄得杂乱褶皱，整个床上凌乱不堪，像是被风刮过一场。 　　他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有其他人在，连忙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 　　好在主事为了不打扰皇休息，提前将海族战士都领走了。 　　赫伦恩在解大衣的领口，显然打算去浴室冲洗。 　　洛瓷眨巴着眼皮，眼睛又大又圆，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大衣从天而降，盖住了他的视线。 　　“呜呀……” 　　视线忽然一片漆黑，洛瓷耳鳍抖了抖，听见不远处传来水声，他左拱右拱，奋斗了半天，还是没从大衣里爬出去。 　　赫伦恩从浴室里出来，小人鱼还在艰难和大衣做奋斗。 　　他扯起大衣一角，洛瓷注意到那一丝光亮，朝着那个方向爬爬蹭蹭，终于钻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没等洛瓷使小脾气，赫伦恩将一本手册递给小人鱼。 　　手册封面生涩的印着一行字——群青星旅游手册。 　　实际上群青星并没有旅游手册，群青星一直以来都处于半封闭的状态，并不对外开放。 　　这本旅游手册还是主事在调查考量后，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里面的风景照全都是实景，但是已经远胜过星际旅游热度排名第一的海洋之眼。 　　像是天鹅座的海洋因为天然，没有遭受过污染，知名度几乎和海洋之眼并列，每年都有大批富豪花钱到天鹅座度假旅游。 　　毕竟越是天然的资源，越是珍贵。 　　要是群青星也对外开放，估计预约都能排到几百年之后。 　　洛瓷注意力果然一秒就被图册转移了。 　　他单手托腮挑挑拣拣，挑选想去的地方，主星季节四季分明，但环绕主星旋转的其他水星却相当有特点，有常年高温的星球，形成特殊的热带风暴景观，有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星球，形成了偌大的冰窟蓝洞…… 　　好难选呐。 　　他拧起眉头，拽拽赫伦恩的袖口：“你看这个冰柱，好危险啊，据说游过那里的鱼都会被冻住呢。” 　　赫伦恩：“害怕了？” 　　“有一点，就一米米。”洛瓷歪头想了想，指头比了一小寸。 　　虽说人鱼喜欢低温的环境，但要是能到结冰的程度，他也会觉得冷的。 　　小人鱼抱住自己的鱼尾巴，他尾巴到臀部的位置比较圆润，是流畅的弧形，但靠近尾巴尖的地方就显得细长灵活，分布的神经血管也更密，稍微磕磕碰碰就疼的难以忍受，要是被冻住的话…… 　　“好像会很痛……” 　　洛瓷摇摇小脑袋，又翻向下一页，这一页景观是一大片冻湖，仔细看里面还藏着许多细小的气泡，有点像汽水被摇晃后放进冰箱速冻。 　　赫伦恩见小人鱼看得目不转睛，问：“想知道怎么形成的吗？” 　　“你告诉我呀，”洛瓷趁机抱住他的手指。 　　“生物死后落入冰湖形成冰烷气泡，这种气泡不能戳破，要是遇上火山喷发，释放出来的气体遇到高温……” 　　洛瓷耳朵低落的耷拉下来，原来这里其实是海族的墓地啊。 　　“也没有必要过于避讳。”赫伦恩揉揉他柔软的头发，“生死循环本身就是生命旅程的一部分。” 　　洛瓷忽然想起什么，生出一丝危机：“那哥哥多少岁了呀？” 　　赫伦恩话语有微妙的停顿：“比你大二百多岁。” 　　洛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尾巴也停住了晃动。 　　整条鱼都傻了。 　　他一直以为赫伦恩只比他大几十岁呢，但转念又想到，星域战争是从百年前开始的，二百多岁……似乎也很合理？ 　　洛瓷像是怔到了，托腮发了会儿呆，傻乎乎问：“那……那你还能活多久啊？” 　　赫伦恩捏了一把鱼崽的小脸，没有正面回应。 　　星际人的寿命和体质强度相挂钩，如他一般的，正常怎么也能活到千岁以上，二百岁才正值青年。 　　但他的精神力始终是个隐患，也不愿意骗小人鱼。洛瓷却缠着他，非要他给个数字，赫伦恩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半认真说：“至少能活到你长大吧，到时候你就不需要我了。” 　　这么说也是为了逗小人鱼。 　　洛瓷果真急了，扑腾着短尾巴钻到他怀里，仰起脸，红扑扑的脸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要的要的！” 　　“长大也需要的！” 　　“真的？” 　　小鱼崽儿傻乎乎点点小脑袋。 　　赫伦恩帮小人鱼理了理蹭乱的发丝，“知道了。” 　　洛瓷舒适的眯起眼睛，不一会儿就犯困了，睡着前嘴巴还在嘟囔：“你可要活长一点呀，我……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赫伦恩笑了，低低“嗯”了一声。 　　洛瓷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入睡，姿势总是很豪放，没几秒就睡得四仰八叉，呼呼吹出小气泡了。 　　赫伦恩的目光望了一眼窗外天空。在星舰接近群青时，他观察到群青星表体附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水膜，这或许是巴哈伊绕开群青星的原因。 　　收回视线，他将熟睡的人鱼团放在枕头边，扯过轻薄的被子盖上：“晚安。” 　　· 　　三天后。 　　洛瓷垂着小脑袋，蔫巴巴搂着充当抱枕的米鲁，坐在小沙发上发呆。 　　这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赫伦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都见不到面。 　　也根本没空带他到处旅游，都是托勤务官照顾他。这几天是勤务官和主事陪着他到处转。 　　【皇，您心情不好吗？】 　　负责巡逻的海族战士停住脚步，恭敬的问。 　　洛瓷不忍心让他们担心，尾巴尖胡乱的在沙发画圈，摇了摇脑袋：“没有呀。” 　　海族战士虔诚地跪在地上，就像温顺的大狗一样：【皇要是心情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们。】 　　洛瓷点了点头。 　　【皇，今天外面天气不错，需要我抱您出去晒晒太阳吗？】 　　“不用了，我不想出去……” 　　没能得到抱皇出去晒太阳的殊荣，海族战士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把状态收敛起来，行了个礼继续巡逻。 　　这时，勤务官气喘吁吁跑过来，好不容易找到小人鱼，眼前一亮。 　　洛瓷一见到他，就扭过脸，留了个鱼屁股冲着他。 　　“您生气了吗？”勤务官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海皇宫殿实在是太大了，为了找到小人鱼，他几乎上上下下都跑遍了。 　　“今天不想到外面转转吗？” 　　洛瓷抿了抿嘴唇，还是气呼呼的，但也知道这是赫伦恩吩咐，勤务官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吩咐办事。 　　心软的小鱼崽儿不忍心不理会勤务官，小声回答：“……不去。” 　　“是因为元帅不在吗？”勤务官嗓音放的很轻，说：“元帅在处理紧急事务，实在腾不出时间来……” 　　一听到紧急事务，洛瓷又有点担忧了，不知不觉已经把身体扭回来，委屈巴巴撅着嘴：“究竟是什么紧急事务呀？” 　　“就，就是一些军务。”勤务官有些心虚，要欺骗这么一条可爱的小人鱼，简直是对他良心的考验。 　　其实赫伦恩是故意锻炼小人鱼的自立能力，他一直以为人鱼属于大海，小人鱼终将回归海洋，他不想成为小人鱼成长路上的拦路石。 　　换句话，倒不如说，他从未想过小人鱼见到如此明媚广阔的大海，还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此时适当拉开距离，也可以为彼此都留下一个过渡的空间。 　　但他之前将小人鱼宠的太过，在赫伦恩眼里，小人鱼一直都是那只刚破壳的幼崽，由他亲手喂养大的奶团子……即使要锻炼他的独立能力，又觉得不放心，明知道有海族战士保护他，还是又安排了勤务官跟随左右。 　　每天等到小人鱼睡着了，勤务官过来复命，向他汇报小人鱼一天的行程。 　　这些事勤务官不敢告诉小人鱼，只能找一个赫伦恩工作繁忙的借口。 　　洛瓷听了勤务官的话，却想到另一件事。 　　赫伦恩的精神力不会又恶化了吧？ 　　其实他最近也一直在偷偷琢磨，怎么才能帮赫伦恩缓解精神力的痛苦。在陌生的星际，是赫伦恩从他破壳起就陪伴呵护他长大，在他内心有着绝对的分量，是旁人怎么都无法撼动的。 　　但就像赫伦恩了解他的小臭脾气，他也了解赫伦恩——把这件事摊开了，坦明了说，赫伦恩肯定是不会答应他的，在赫伦恩眼里他永远是要呵护的幼崽，怎么会同意让他接触这种事情？ 　　毕竟赫伦恩这么关心他，这么宠他。 　　想到这里，洛瓷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连气都忘了生了。 　　他昨天晚上悄悄拉着主事，向他咨询自己有想要帮助的人，但怎么证明自己有这种能力？主事思考了片刻，给出个答案，或许可以想办法，迂回的向对方证明自己。 　　洛瓷小脑袋闪过一丝灵光——或许只要他净化一个和赫伦恩一样的重症病人，赫伦恩应该就可以相信他了吧。 　　他要向赫伦恩证明自己最最最喜欢他，他还想为他做点什么。 　　小鱼崽鼓起包子脸，正问问勤务官，赫伦恩的精神力到底怎么样了？ 　　但嘴巴刚张开，忽然呆了下，不能惊动他们呀……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他是要给赫伦恩一个惊喜的！ 　　勤务官当然注意到小人鱼偷瞄他的视线，心脏慌张的怦怦直跳，还以为自己的谎言要被发现了。 　　但小人鱼只是让他把自己抱进房间，随后就开始摆弄光脑，他拿不准小人鱼到底生没生气，小心翼翼询问：“……您不生气了吗？” 　　洛瓷脑袋里此刻只惦记着自己的惊喜计划，打算把计划分享给十束，让他做自己的助手，据他长期细致的观察，勤务官有点狗腿，还是十束更可靠一点。 　　他忙着发着消息，对勤务官的回答相当敷衍：“我没生气呀。” 　　勤务官默默观察，发现小人鱼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不再打扰，悄悄离开。 　　…… 　　傍晚。 　　勤务官例行向赫伦恩进行汇报。 　　他将小人鱼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向赫伦恩禀告。 　　但由于小人鱼今天没有出门游玩，所以可汇报的内容并不多。 　　赫伦恩没说话。 　　一地寂静，勤务官汇报完也就安静下来。 　　等将这份事务批复完了，赫伦恩才开口：“他没有耍小脾气？” 　　勤务官摇摇头。 　　“没有难过？” 　　勤务官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他也觉得纳闷。 　　小人鱼有多黏元帅，大家都有目共睹……尤其是小人鱼被宠溺的几乎要什么有什么，他还以为小人鱼感到被冷落，肯定要使好几天小性子。 　　小人鱼要是耍性子还好，就怕哭起来……那他是真的抵挡不住。 　　他都做好妥协的心理准备了。 　　没想到小人鱼还真没怎么闹腾。 　　“难道……已经习惯了？” 　　这么快？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小人鱼本身就是幼崽，孩子脾气不就是善变，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吗？ 　　勤务官欣慰喃喃道：“没想到洛洛适应的这么快，就算咱们离开了，也能在群青过的好好的，这回长官也能安心了。” 　　他想到的，赫伦恩自然也能想到。 　　赫伦恩站起身来。 　　群青日落时的光融入海平面，为不远处建筑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赫伦恩沉默的走到窗前，倒映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面容。 　　· 　　在等待十束的这几天里，洛瓷表现的很乖巧。 　　只偶尔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每到这时他就自己安慰自己，这件事情只有十束知道，而且他特地叮嘱十束保密。 　　为了把惊喜瞒的死死的，不引起赫伦恩注意，正常到群青星各个地方玩耍。 　　他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在勤务官眼里，反而更加坐实了小人鱼已经适应了群青星的生活。 　　午后，洛瓷在群青的附属水星鲸鱼座吃过午饭。 　　鲸鱼座领主领着他前往一座新修的仓库，门刚一打开，洛瓷眼眸瞪得圆溜溜的。 　　将近千平的建筑物里堆满了亮晶晶的猫眼石，乍一眼都很相似，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猫眼石千奇百怪，色泽奇妙艳丽，石头里藏着造型各不相同的纹理，每个都各有特色。 　　一堆一堆的，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洛瓷一脸懵然，怎么也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壮观的猫眼山。 　　【皇，这些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心意。】 　　鲸鱼座领主虔诚的跪下来。 　　自从听说皇接过了小海鼬的礼物，这种漂亮的猫眼石就格外受到海族青睐。 　　他们从各个水星上搜罗这些漂亮的猫眼石，还有的是他们和其他星球交换得来的。 　　特别漂亮的当然供奉给了皇，次一级的就被他们做成了首饰戴在身上，俨然成了一种海族新风尚。 　　这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鱼群效应。 　　一时间不仅海族，星际其他种族也对海族迷一般的动向产生了好奇。 　　究竟是为什么让他们对这种随处可见的小石头这么热衷？ 　　等他们知道是海族的皇喜欢，这种漂亮的猫眼石就更紧俏了。 　　不少星际的富豪显贵为了模仿海皇，也都开始派人搜罗这种猫眼石，尤其是石头里藏着虎、龙之类纹路的，寓意比较好的石头，甚至连黑市拍卖会上都出现拍出天价的纪录。 　　俨然成为了一种星际新流行。 　　洛瓷不知道这些，他摇摆尾巴，扑腾进小山堆里，好奇的用尾巴卷起几颗，摸了摸。 　　发现这些猫眼表面似乎都被抛光打磨过，非常的光滑。 　　这也是海族特意做的，就是为了避免皇稚嫩的鳞片被石头划伤。 　　除了这些造型奇特的猫眼，旁边还有色泽亮丽的珍珠堆、珊瑚玉堆……满满当当占满了整个仓库，多到洛瓷一头扎进去就要被淹没。 　　他钻进去几分钟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是鲸鱼座领主将小人鱼小心翼翼挖出来，捧在掌心。 　　洛瓷仰起小脑袋，贴贴他的手背，笑眯眯说：“谢谢你们呀。” 　　鲸鱼座领主哪里和皇这么亲近过，就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般捧在掌心。 　　当感觉到皇柔软的脸蛋蹭过手背，他受宠若惊，整条鱼都呆住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主事在旁边拧起眉头。 　　平时他认为鲸鱼座领主还算机灵，没想到在皇面前也表现的呆头呆脑。 　　他俯身道：【皇，一切珍宝都属于您。】 　　【无论是这些石头，还是其他，请随意驱使我们……】 　　“我已经有那么多啦，够够的。”洛瓷摇头晃脑。 　　其实洛瓷原本只打算在群青短暂旅游半个月的，但海族实在是太好，太热情了。 　　不知不觉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就变长了…… 　　从仓库里出来，他收到了十束发来的消息，说星舰即将抵达。洛瓷忽然有点紧张，尾巴晃悠来晃悠去，焦虑的拍打米鲁的脑袋。 　　他猛地想起，忘了十束要来的消息告诉海族。 　　“主事叔叔……”他把米鲁圈在怀里，拽了拽主事的衣摆。 　　主事立即将手头的事情停下来，俯身鞠躬：【是的，皇。】 　　洛瓷歪着小脑袋：“我可以邀请朋友来群青吗？” 　　【当然。】 　　主事欠身：【皇的朋友来到群青，是群青的荣幸。】 　　【皇的朋友什么时候到来？我来安排迎接。】 　　“大概……就在这两天？我也不清楚。”洛瓷掰着指头算了算，他不太了解星际航行所需要的时间，只约摸知道星舰可以通过消耗大量能源石进行空间跃迁，但空间跃迁对乘坐人的身体素质要求较高，轻则眩晕呕吐，重则昏迷死亡， 　　考虑到幼崽的身体不足以支撑空间跳跃，所以当初从天鹅座到群青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 　　但十束身为联邦军团成员，身体素质当然没话说，运用空间跃迁赶路，来的也就快一些。 　　…… 　　次日一早。 　　洛瓷一般没有固定的起床时间，通常都是睡到自然醒，往往醒过来之后，会边吃早餐边和赫伦恩打光脑电话。 　　也不是有什么要聊的，就是习惯了。赫伦恩无论是在处理公务，还是在听下属汇报情况，基本上都会接听。即使偶尔没办法交流，洛瓷光听声音也能喝完一大碗鱼粥。 　　往往等他吃完早餐，赫伦恩也恰好要进行例行会议。 　　洛瓷就皱起眉头，很不高兴，撒娇耍赖，黏着不让他去。 　　十束抵达群青时，洛瓷早餐刚吃到一半，他睡得一脑袋浆糊，眼皮还没睁开，只是下意识用小胖手拿着勺子挖鱼糊糊。 　　听说十束星舰到了，他一下就醒了，三两口扒完糊糊，就迫不及待和光脑那头说拜拜。 　　这是小人鱼头一次主动挂断通讯。 　　这还是以……毫无留恋，迫不及待的态度。 　　赫伦恩在处理公务，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刚抬起头，屏幕上那张粉扑扑的小脸蛋就消失了。 　　日常例行会议一开始，在座的领导高层就发现上司的心情不怎么明媚——最近上司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尤其是今天。 　　不是说元帅最近在休假吗？ 　　怎么心情这么不好？ 　　谁惹了元帅？ 　　…… 　　星舰刚落地，数百名海族战士就将他们团团包围。 　　十束和他的部下们瞬间戒备起来，他们没和海族交过手，却也听说过海族的凶名。 　　但好在洛瓷提前通过气，海族战士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其中走出一名身穿宫廷制服的海族朝他伸出了手：“欢迎……皇的朋友。” 　　对方释放出友善信号，十束当然也不会针锋相对，稀里糊涂就和对方握了手。 　　“皇为你准备好了住处，请随我来。” 　　十束是知道小人鱼是海族失而复得的皇这件事，却没想到连自己都能得到海族这么友善的对待。 　　被浩浩荡荡的海族包围，十束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带的人少的可怜，要是海族忽然发难，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 　　好在一路海族确实对他们还算友善。 　　虽然知道初到人家星球上，四处乱看，非常不礼貌，但他们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目之所及是未被污染过的天然大海。 　　晴朗的碧空和海水几乎连成一色，潋滟波光摇曳，这是许多星际人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的美丽景色。 　　甲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吸声。 　　十束屏住了呼吸，尚且能稳住心态，他那些年龄较小的部下早就按耐不住到处东张西望，手足无措的感慨：“天呐，这是真的海水吗？不是投影吧？我只在纪录片里见到过，好想跳下去游一游。” 　　“真的，没来的那些人要嫉妒死了。” 　　这样的自然景观，在百年前就几乎在星际绝迹了，即使来之前他们做过心理准备，毕竟群青星没被巴哈伊造访过，但此时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十束此时就像进了大观园，脑瓜子里嗡嗡的。 　　海面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瀑布，融合着日光从顶端如同缎带般洒落水面，不知何处传来鲸群空灵的啁鸣，美的让人心荡神摇。 　　也不仅是美景震撼人心，像是天然海木、礁石、土壤……这些在市面上都是天价的自然资源，随便哪一样，只有那些大型财团挤破了头，才能拍下来，在这里却随处可见。 　　……得亏海族封闭，这照片要是流出去，星际人还不疯了？ 　　一行人浑浑噩噩从甲板下来，十束混乱的大脑才得到平息。 　　此时他才发现有点喘不上来气，原来他下意识憋住了呼吸。 　　似乎觉得他们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大，后面当他们看到海宫城堡时，仅有的一丝声音都消失了。 　　偌大海宫一眼望不到尽头，墙壁有如琉璃雕筑，剔透辉煌，这种材质让十束想起许多年前曾经碰到过荒废许久的海怪巢穴，坚硬程度非比寻常，任凭炮火轰炸都无法摧毁。 　　一丝碎块放在市场上那都是天价，然而整个海宫却由此筑就。 　　更不提海宫里随处可见的各种珍稀事物。 　　罕见远古植株盆栽，其他星球遗失千年的传承珍宝，还有不知哪个星球主宰者的皇冠…… 　　这些失落已久的文明珍宝就跟随地捡的东西似的被随意放置。 　　甚至，海宫里就连地砖都是天然温玉。 　　这种温玉，人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多冷，但放在千年前都是稀罕物，更别提现在。 　　属于是有价无市。 　　十束也只是在星际知名的收藏家那里看到过，拇指大小的温玉被雕琢成了扳指，那是收藏家最得意最珍贵的收藏品之一。 　　但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整个海宫的地面几乎都铺陈着温玉，就像寻常的地砖一样，任人随意踩踏…… 　　对于海族而言，温玉冬暖夏凉，无论是丢入岩浆，还是沉入冰冷的深海，常年维持着18摄氏度左右，恰好是人鱼体感最舒适的温度。 　　被用来铺就海宫地面也就不足为奇。 　　十束就算再沉稳，此时也有点精神恍惚了。他以为海族的星球只有水啊…… 　　他晕头昏脑的跟着往里走，在一处露天的场所，他看到许多海族战士在拆卸舰艇，爬上爬下，手脚灵活，不一会儿就将舰艇拆的四分五裂。 　　这些舰艇应该来自于其他星球，在海族的领域搁浅后，不知道是沉到了哪处海洋，被海族捞起来，进行拆卸分析。 　　啊……原来海族制造战舰的技术是这样学来的。 　　被领到准备好的房间，十束还迷迷瞪瞪的，没回过味来。 　　洛瓷被抱到房间，小手揉着眼眶，打着软乎乎的哈欠：“十束好呀。” 　　十束还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呆滞，就像被掏光了精神气，反应都慢了半拍。 　　“啊？” 　　他现在有点不太好。 　　洛瓷迷惑的眨眨眼，傻乎乎的歪下脑袋。 　　怎，怎么了这是？ 第21章 　　十束花了半个多小时, 才缓过劲来。 　　洛瓷已经在慢慢悠悠检查净化需要的设施了，海族战士抱着他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在确认设施没问题后, 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他戳戳十束的手臂：“你们带来的病人是谁呀？” 　　他想见见工具人了。 　　十束如梦方醒，连忙回道：“是休尼斯大人。” 　　听见略微有点熟悉的名字，洛瓷托着微鼓的脸颊, 拧起眉尖闷头思索，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 　　他捧着小脑袋想了又想。 　　隐约回忆起当初和赫伦恩到普利切医学中心，当初他瞄了一眼病房外的铭牌，似乎就叫休尼斯。 　　还有之前看纪录片, 那个在战后第一时间组织清理团队，后来因为感染退出公众视野的前元首, 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是同一个人吗？ 　　小人鱼一脸严肃, 抿着嘴巴不说话，十束心情跟着忐忑起来, 他小心翼翼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洛瓷摇摇头，眨着眼睛, 好奇地探头探脑：“病人在哪里呢？” 　　十束立即让下属将休眠舱抬过来。 　　他这次只带了几名下属，还有一支隶属联邦军团的医疗团队。 　　其实能来的更快，但是为了将休尼斯大人从普利切里带出来, 其中交涉花费了不少心思。 　　首先就是获得休尼斯家属的同意和授权，再者是和普利切那边交涉，普利切坚持休尼斯在他们这里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但十束却感觉比起其他痊愈的人, 休尼斯大人身体恢复的过于缓慢了，虽然这或许也跟休尼斯本身遭受的污染更严重有关…… 　　当时小人鱼联系他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休尼斯大人。 　　同样是重症, 要是休尼斯大人能被治愈，元帅也就…… 　　对上小人鱼好奇睁圆的眼睛，他稳了稳心神，决定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先把当前是处理好。 　　他暂时阻止了下属打开休眠舱，“休尼斯大人的情况有点严重……” 　　他怕立刻打开会吓到还是幼崽的小人鱼。 　　洛瓷保证：“我做好准备了。” 　　十束犹豫了下，这才让医护人员将休眠舱门打开。 　　洛瓷倏的瞪圆了眼睛，耳鳍被吓出了飞机耳，他终于知道赫伦恩当时为什么要捂他的眼睛了。 　　休眠舱里的液体呈现凝固的深红，像是有什么被腐蚀，淌出的血结成了痂。 　　在一旁守卫的海族战士看了一眼，就平静的将目光移开了，没有丝毫的波动。对于优胜劣汰的海族而言，从生下来就要经受各种厮杀考验。对他们来说，残缺不全的尸体见太多了，所以根本没有反应。 　　洛瓷不想看，但又忍不住老往那儿瞟。 　　他捏着自己的尾巴，他只要想到赫伦恩以后可能会变成这样，心脏仿佛被揪扯一般的难受。 　　“……把他放进那边的池子里吧。” 　　几名年轻士兵将休眠舱扛到池子里，再带上隔离手套，谨慎的将里面的人搬出来。 　　池水刚好浸泡到胸口。 　　由于休眠舱的影响，休尼斯还没睁开眼。 　　就像水疗温泉一样坐在池底。 　　洛瓷现在已经能比较熟练的操纵水流了。 　　他将精神力融入水流中，控制水流温和的包裹住休尼斯的身躯，清澈透亮的纯水好似摇篮一般将人包裹起来，净化滋润着腐蚀的躯干，那是一种无法阻挡的柔和与温暖。 　　休尼斯脸部的轮廓，似乎都因舒适放松下来。 　　空气中也弥漫开来不少的水雾。 　　周围的海族战士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着令他们放松，舒适的气息。 　　医护人员从空间里取出仪器设备，动作迅速的进行设备安装调试，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好不容易通过层层考核，才获得这次观察记录数据的机会。 　　净化系精神力本就极其罕见，更何况还能净化巴哈伊携带污染物质，能够亲眼见证并记录这一场景，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殊荣。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投入到监测记录中去。 　　十束紧张的问：“情况怎么样？” 　　在此之前，医护人员就已经将休尼斯的身体情况进行了全面的扫描和记录，现在对比原记录，体表疯狂滋长蔓延的污染体居然在不断的萎缩，活动迹象明显放缓，物质结构也被破坏，受到腐蚀的部分也如同锈水一般褪色，池水被染出几缕淡淡的灰。 　　而休尼斯的精神力早已一片死寂，此时居然有微微复苏的动静。 　　医护人员深吸一口凉气：“按照这样的速率，应该用不到一周的时间。” 　　“嗯……这很快吗？” 　　洛瓷没有概念，歪着小脑袋迷惑的问道。 　　“当然，”十束哽了哽，说：“现在治疗重症的只有普利切的治疗舱，治疗最快也要十年，慢的话，三十年，五十年都大有人在。” 　　“啊……” 　　洛瓷没想到要这么久，有点愕然，“那确实好慢啊。” 　　不仅是时间长，医疗舱是普利切独立开发出来的，技术不外借，要想接受治疗只有入院治疗。治疗舱费用也是一笔高昂的数字，几乎躺进治疗舱的每一天都在烧钱。 　　可预约的人依旧排到了几十年后。 　　毕竟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的。 　　嘱咐十束情况好转了就告诉他，洛瓷便打算离开了房间，十束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洛洛等等，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看喜不喜欢？” 　　洛瓷听见礼物两个字，耳朵尖动了动：“是什么礼物呀？” 　　“前几天去了一趟北域星球，那里盛产雪泥蟹，是当地的特产，给你带了一些尝尝看。”十束将包装好的盒子交给海族警卫，“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带。” 　　洛瓷鼻头翕动，嗅到一股鲜甜的味道，笑眯眯抱住十束的手指晃了晃：“谢谢十束。” 　　十束笑了笑，看来这次他送的东西，可算合了心意了。 　　· 　　结束了例行会议，赫伦恩单手撑着额角，闭目养神。 　　房间里一片寂静。 　　勤务官轻手轻脚整理桌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赫伦恩注意到他，挑了一下眉：“你怎么在这里？洛洛呢？” 　　勤务官站的笔直的回复道：“小人鱼没让我陪着，说今天就在海宫里转一转。” 　　“……”赫伦恩沉默着没说话，额角的肌肉轻微抽搐了一下。 　　勤务官将上司最近的心情都看在眼里，虽然没和小人鱼见面，但实际上每天都会视频，并且会从他这里详细询问小人鱼的动向，出于爱护呵护的心理，他太能理解了…… 　　但在即将放手的时候，这样的情况却反而愈发严重。 　　是不是不太好…… 　　踌躇几秒，他小心翼翼开口：“咳……您有没有发现自己对洛洛的掌控欲越来越强了？” 　　赫伦恩看了他一眼，他迅速闭上了嘴巴。 　　小人鱼在没有自己的陪伴时，也能过得很好，这本该是赫伦恩的期盼，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却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糟糕。从理智上来说，他认为这样是不对的，并且认为凭借自己的掌控力，能够轻易将这种情绪收束起来。 　　然而小人鱼却比他能更早的适应没有彼此的生活…… 　　理智告诉他。 　　现在已经可以启航离开群青。 　　小人鱼也许会有短暂的不舍，但随着成长，很快就会将他忘之脑后，自由自在的在海洋里遨游。 　　应当如此。 　　所以现在……有再多的不舍得，他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一眼小人鱼。 　　…… 　　和十束告别后，洛瓷打算到海里游一圈，最近没有赫伦恩管制，他吃的太多，肚子上都有膘了。 　　之前有小奶膘至少还能看到腰，现在圆的连腰都看不见了。 　　他忧心忡忡地往嘴巴里塞着雪泥蟹。 　　蟹小小一只，对他来说也刚好一口一个，炸的酥脆金黄，原本是打算过两天吃的，但他嗅到味道馋巴巴没忍住，路上就让警卫给他拆了一包。 　　眼看袋子就要空了，他低头捏了一把软软的肚子肉，然后自己搁那儿琢磨回味，感觉还不错，又忍不住捏了一把。 　　“唔？”他耳鳍支棱起来，嗅到熟悉的气息，小脑袋立即扭向一个方向。 　　见到赫伦恩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他瞬间把什么都忘了，圆短的尾巴踮起来，像只从趴卧变为直立的奶猫，伸出胖乎乎的手臂。 　　明显就是要抱。 　　赫伦恩把他抱到怀里，小人鱼摇晃小尾巴，扑腾的往他胸口钻，小脑袋左拱右蹭，还立起身子和他贴贴脸颊。 　　等到确认浑身都沾满了熟悉的气息，洛瓷才双手紧紧扒着赫伦恩的衣服，仰起软乎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开口：“你怎么才来呀？究竟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呐？我好想你的……你想不想我呀？” 　　虽然群青以海皇为尊，又在海族警卫不间断的看护，小人鱼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毕竟是一手呵护养大的幼崽，将微凉柔软的人鱼团搂在怀里，赫伦恩才明白什么叫做安心。 　　他轻轻揉着小人鱼细软的头发，“怎么想的？” 　　洛瓷掰着小胖手，吭哧吭哧在那儿数：“就是……在海里和鱼鱼玩，吃到好吃的时候，还有睡不觉的时候……都想了！” 　　赫伦恩轻叹一声。 　　他知道不应该，但还是为小人鱼思念着自己而感到满足。 　　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小人鱼几个蹭蹭就将他冻湖般的心絮，漾起了柔和的涟漪。 　　赫伦恩问：“下午去哪里？” 　　“想去海里玩。” 洛瓷扭扭尾巴。 　　不远处，停着一辆悬浮船。 　　他喜欢到深水域里戏水，那里生物种类更丰富，也更热闹。 　　从海岸到深水域有一定的距离，悬浮船能帮他省不少力气。 　　赫伦恩抱着怀里黏人的小鱼团登上悬浮船。 　　洛瓷拽拽他，“那你呢？” 　　“嗯？” 　　洛瓷扭动鱼屁股，坐在赫伦恩手臂上，追问：“你有没想我啊……” 　　赫伦恩看他一眼：“想了。” 　　洛瓷水汪汪的眼睛倏的亮起来，顶着几撮乱蓬蓬的头发，尾巴尖傻乎乎的左摇右晃。 　　他黏糊的抱着赫伦恩又蹭了蹭，扒住手臂缠着他问：“想了多少呀？” 　　洛瓷翘起尾巴尖拿指头比比划划：“有这么多吗？” 　　“嗯，”赫伦恩从来不会敷衍他，回答的非常认真：“比这个要多。” 　　洛瓷心满意足，脑袋顶住胸口愉悦地拱了拱。 　　“上午做了什么？”这回换赫伦恩问。 　　他承认自己确实耿耿于怀了。 　　“……就到处转转呀，没做别的事情，”洛瓷没想过他问这个，瞬间紧张起来，他低头抠着手指头，心虚到不行。 　　但他想到自己做的也不算坏事，小胸脯又挺起来了，委屈巴巴小声说：“我一条鱼可孤单了，你又不陪我……” 　　小人鱼深受海族喜爱，游到哪里都不会是一条鱼，赫伦恩冰湖般的眼眸依旧化为了柔和的水。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人鱼的头发：“嗯，是我错了。” 　　洛瓷非常好哄，他本来就没有多生气，赫伦恩这么干脆的道歉，反倒让他雪白的耳尖烫出一缕粉色，嗓音软糯糯的：“……原谅你啦。” 　　到了深水域，悬浮船还没停稳，海面就响起此起彼伏空灵的鸣叫。 　　那是深海生物在向皇致意。 　　洛瓷竖起耳尖，仔细听了听，扭扭尾巴示意赫伦恩将他放到水里。 　　赫伦恩没见过小人鱼这么焦急的想要下水。 　　看来是在海里交到了不少朋友。 　　“我马上就回来，你等等我啊。” 　　说完这句话，小人鱼就“叭叽”一声钻到了海底。 　　群青日夜更替很短，时常出现日月同辉的景色。 　　午后新生的月焕发出静谧的光，与绚烂的日光共同浸染到海水里，是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浮现出秾纤瑰色。 　　微咸的熏风拂过鼻尖，换做任何人，在这里都会忍不住喂叹，恨不得用摄影球记录下来。 　　赫伦恩却无暇欣赏。 　　视线紧紧追逐着那团雪白的身影，直至消失，胸口涌现出难以言喻的空洞和烦躁。 　　精神力捕捉到他的负面情绪，不稳的开始起伏外泄，他闭上眼睛，强行将精神力压制住。 　　花费了不少时间。 　　离“马上”也过去了许久。 　　洛瓷正扑腾着小尾巴，在海底游来游去。 　　深海颜色饱和度很高，瓦蓝的海水被日光照的暖洋洋，礁石覆盖着一层看上去棉柔蓬松的藻织物，海底山峦连绵起伏，光依靠肉眼辨别，几乎分不清前路。 　　游累了他就团起小尾巴趴在礁石上休息。 　　身后跟着的壮阔的鱼群也跟着停下来，鱼群争先恐后的往前凑，亲亲热热的轻蹭他的鳍纱。 　　最初，洛瓷还会觉得惊慌，现在倒已经习惯了，这就是鱼群表达亲呢的一种方式。 　　主事曾和他解释过，海族信奉海洋法则，本能的追随强者，所以鱼群喜欢追随他。 　　他还能够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海族，这种传达是单方面的。 　　海族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皇的愉悦，也是他们的愉悦。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感受到皇游累了，一条体型庞大的海鲸从偌大海沟里浮起，将小人鱼轻轻驮在背上，往碧蓝的海洋深处游去。 　　不得不说这样行进的速度就快多了，而且还省力，洛瓷本来打算自己游过去，还能做做运动。但鲸们真的太热心了，他也不忍心驳他们的好意。似乎为了让他乘坐的更舒服，鲸还特意放慢了游动的速度。 　　“是不是要到了呀？”洛瓷鱼尾巴摆来摆去，圆瞳倒映着海底的微光，像是流转了漫天的星河。 　　这片海域像是陆地上茂密的森林，长满了色彩艳丽的海葵，感受到小人鱼的到来，焕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像是在酷暑的夏夜，深山里冒出大片大片萤火虫，聚散飘浮。 　　鲸无法说话，背部喷出小小的水柱进行回应。 　　圆嘟嘟的一团小崽儿趴在庞大的鲸背上，巴掌大的小脸左摇右晃，似乎寻找到了什么，本就圆溜的眼瞳瞬间张的更圆。 　　鲸缓慢游近，他伸出小肉手，费力的托起一朵比脸还大一倍的海葵花。 　　群青的海葵每百年会把头顶的花蜕下来，再生出一朵新的花来。 　　蜕下的海葵花特别罕见，也很难找。 　　因为它通体都是透明的，只在感应到体温时焕发出数千缕静谧的微光。 　　海葵花也是在寒冷寂静的深海中存在的唯一光亮，指引迷失的鱼找到前进的方向。有的海族甚至会将幼崽诞在海葵花中，即使成年的海族在觅食的过程中不慎死去，幼崽也能以海葵花蕊为食，直到花冠脱落将幼崽托举到海面，当第一缕朝阳洒下来时，即使希望也是新生。 　　这是海族流传下来的小故事。 　　在听主事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鱼崽就想找一朵送给赫伦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不知所措的时候，赫伦恩就像海葵花一样将它捧在手心。 　　小人鱼踪影消失后，海水变成亘古枯燥的蓝色。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夕阳最后一抹色彩坠入海平面。 　　海水化为一滩浓重的墨色。 　　赫伦恩环抱着手臂，看似目光注视着海面，却已经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了。 　　他等待了许久。 　　也思考了许久。 　　小人鱼太过幼小，或许和朋友们在一起太过兴奋也就忘了时间，也或许海底不好辨别时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下午，小人鱼都没探头，他将精神力延展开来，覆盖在这片海域，没有感受到小人鱼的存在，小鱼崽已经不在这片海域了，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连泡泡都没有。 　　为什么短暂的分别也会如此难受呢？ 　　他能忍受着如此沉甸甸的牵挂，回到边缘星吗？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也在思考该拿这条小人鱼怎么办？ 　　他早就知道这条胆小又娇气的小人鱼早就不知不觉住进他心里，该如何忍受分离的担忧和痛苦，去到数千星系外呢？ 　　习惯一条黏人的小人鱼要十二个月，那习惯小人鱼离开又要多少年呢？ 　　或许他想错了，不是小人鱼离不开他。 　　分明是他离不开这条小人鱼…… 　　赫伦恩低低叹息。 　　没想到，几分钟后，背后传来动静。 　　细密的小气泡浮出水面，小人鱼探出半个小脑袋。 　　发顶趴着米鲁，像戴了一顶透明的花瓣，尾巴兴奋的胡乱扑腾着水花，朝他这边游过来。 　　“唔呀！” 　　洛瓷扬起小脑袋，注视着等待他的赫伦恩，努力摆动尾巴游过去。 　　赫伦恩俯身，将双手伸入海水，洛瓷跃起身子，透明的像小扇子一样的鱼鳍拍打水面，水波荡漾，十分柔软幼小的小人鱼极其信赖地扑入他的掌心。 　　他捧起掌心的这一捧海水，就像捧起心中那一轮脆弱的月亮。 　　小人鱼坐在他的掌心，一颗颗晶莹的海水从睫毛滴落，仿佛他只要合拢掌心，就能拥有这颗漂亮的小月亮。 　　洛瓷仰起脑袋，贴住赫伦恩的手掌蹭了蹭，海水已经有点变冷了，赫伦恩的手掌暖乎乎得贴住他的鳞片很熨帖。 　　他舒服的发出细微唔噜声。 　　随即想起什么，托起那朵比他身子还大的海葵花。“看呐。” 　　赫伦恩：“这是？” 　　夜晚海水异常冰冷，鱼崽下意识把整个身子都往掌心里团了团，拿小尾巴卷住海葵花，塞到赫伦恩怀里。 　　赫伦恩合拢掌心，为小人鱼取暖。 　　人鱼幼崽软糯雪白，坐在他掌心，像小小一只黏糊糊的糖糕，由于体型太小了，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但他却奇妙的觉得心脏某处重新被填满了。 　　小人鱼估计是赶回来的，累得气喘吁吁趴在他手心，心跳贴合着他的手掌，咚咚咚……在他掌心跳动，却让他的心跳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他拿指腹轻轻擦拭小人鱼沾湿脸蛋的水沫，声音很轻：“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边缘星吗？” 　　洛瓷仰起脸蛋，疑惑歪了下脑袋，粉嫩的嘴唇撅起来，这不是当然的吗……但他却莫名感受到赫伦恩的认真，鱼崽点点头，扒住赫伦恩胸前的衣服，表示自己不会撒手。 　　赫伦恩颔首，表示明白了。 　　“那里没有海，”他又问：“我比海还重要吗？” 　　洛瓷理所当然点头，这是当然的呀，赫伦恩将他放在心尖上呵护长大，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顺位。 　　“我不需要海的，没有海，还有人鱼池呀，”洛瓷拧起小眉头，鼓足了劲，向赫伦恩解释：“你就一个。” 　　只有赫伦恩是不能替代的。 　　“没有你，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嗓音软绵绵强调。 　　“我知道了……”赫伦恩轻柔的抚摸小人鱼的发顶，小人鱼发丝如雪一般洁白无瑕，只有发梢透露出淡淡的粉。 　　是他之前想错了，他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小人鱼属于海族，需要海洋，但小人鱼真正需要的其实是他。 　　若世界干枯也能以彼此为泽，他们就是彼此的海洋。 　　“这是送给我的吗？”他指的是海葵花。 　　洛瓷点点小脑袋。 　　又献宝似的把手指伸给他看。 　　赫伦恩捏住鱼崽的手腕，发现柔软白嫩的指尖上多了几道细密的划痕。 　　海葵花根上有毛绒绒小刺，对成人来说几乎感觉不到，但对人鱼幼崽来说就和仙人掌差不多，他没注意被划了几道小口子。 　　他拽着撒娇：“要呼呼。” 　　赫伦恩今天相当好说话，捧起他的小手，低头轻轻呼气。 　　鱼崽被呼得有点痒，鱼鳍炸开，尾巴不自觉扭来扭去，扭成了一只小麻花。 　　赫伦恩再抬起头，已经将所有情绪平复下去，他捏捏小人鱼软嫩的脸颊：“明天想去什么地方？” 　　洛瓷回答完，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啊，可是勤务官说你忙着处理紧急事情，现在忙完了吗？” 　　“嗯。” 　　赫伦恩：“忙完了。” 　　· 　　蓝洞水星。 　　蓝洞观光结束后，时间将近中午，洛瓷还处于生长发育最需要营养的幼年，虽然早上吃的多，但饿的也快。 　　经过共同商议，干脆在蓝洞宫厅里解决午餐。 　　蓝洞宫厅虽然不像群青主星上的海皇宫那么庞大，但作为海皇时常光临的行宫，还是相当豪华。 　　洛瓷吃完了一整碟鱼冻，还能再整一碗奶糕。 　　赫伦恩在与主事探讨星球管理方面的建议，太深奥了，他听不懂，便一边拿小勺子往嘴里塞奶糕，一边抬头看墙上的光屏。 　　光屏上正播放最近的星网新闻。 　　他捏着小奶勺，鱼屁股一扭一扭，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赫伦恩那边凑。 　　尾巴紧紧挨住赫伦恩的手臂才停下来。 　　赫伦恩顿了顿，才继续说话。 　　周围侍奉的海族，他们看似目不斜视守卫在附近，实际上全部的听觉都放在皇身上，皇在挪尾巴吗？鳞片磨擦的声音就像协奏曲一样悦耳，真好听啊。 　　洛瓷全神贯注看着光屏，最近新网热门新闻毫无疑问是联邦换届选举。 　　光头元首本来是呼声很高，基本可以连任的，但最近不知怎么的——他出国参加各种峰会，都被主办星安排在末尾坐了冷板凳。 　　这引来了元首支持者的强烈不满。 　　这样的事情一多，元首干脆不出去参加交流，改在联盟各星球进行巡回公益活动。 　　然而却遭到一撮群情激愤的边缘星球居民扔东西抗议。 　　十年前就该兑现的救援物资至今都没有交付到他们手里。 　　一枚蛋壳正好砸中元首的额头，蛋液挂在光头上，颇为滑稽。 　　好在护卫队很快就镇压了这些暴怒的居民。 　　但这一画面早就通过星网直播了出去，不仅是联邦，全星际人民都看见了。 　　大多数人当个乐子，但政客们敏锐捕捉到，他怕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针对了。 　　这才让内忧外患一股脑找上门来。 　　对方权力不在他之下，而且来势汹汹。 　　洛瓷腮帮一鼓一鼓，吞着奶糕，他捂着嘴巴想笑，但又觉得在别人出糗的时候这样笑是不是不太好，就指头戳戳赫伦恩：“你看。” 　　“嗯，”赫伦恩反应淡淡：“想笑就笑。” 　　又补了一句是他做的。 　　这只是开始。 　　洛瓷一下就愣住了，他懵懵转过脸：“为什么呀？” 　　赫伦恩也没想瞒他，“当时你在天鹅座遇险，是莫勒森指使，只可惜仅有人证，物证被销毁了，没办法送上国际法庭。” 　　洛瓷茫然“啊”了一声。 　　联邦军团和天鹅座执政官联合进行调查，调查效率相当高——袭击小人鱼的是在海洋里巡逻的机械鱼，平时只会监测水质，记录鱼群生态，并不会发起攻击，那些机器鱼被人恶意篡改了行动程序。 　　篡改程序的执行者早已被抓捕关押，但那些机械鱼早就被暴怒的鱼群撞成碎片，几乎无法提取出证据。 　　洛瓷托着脸颊，慢吞吞的思考，他迟疑的举起小手，赫伦恩示意他有话就说，他才咳嗽两声，故作很认真严肃的发言：“就是，会不会搞错了啊……我不认识他呀，他为什么这么坏啊，找不到理由啊……” 　　赫伦恩：“应该是冲我来的。” 　　喷泉沙滩几乎是到天鹅座旅行的人，必会去参观的地方，尤其是对于天性喜欢水的小人鱼而言。 　　小人鱼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赫伦恩必然悲伤暴怒，过度的情绪波动会致使精神力狂暴，加重感染程度，说不准此时他已经和休尼斯一样躺进治疗舱。 　　这样的试探在这几十年间层出不穷。 　　就算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元首也还有后招。 　　抓到执行者时，那人甚至早就伪造好了嫁祸海族的证据—— 　　恰逢星盟召开对抗海族会议，海族得知此事，想要进行窃听，结果误伤小人鱼，这样的动机合情合理。 　　再加上伪造的证据，人一旦失去理智，又怎能冷静判断证据真与假？ 　　赫伦恩保不准会与海族彻底对上，在战争中也会诱发精神力暴动。就算他坚持下来，并击溃了海族，那也能算是联邦元首的功绩，毕竟是他牵线对抗海族。 　　可以说对他百利无一害。 　　只是没想到小人鱼把他的计划破坏的一干二净。 　　“和你没关系啊，”洛瓷气鼓鼓嘟起脸颊，“是他太坏了。” 　　米鲁也拧起眉头，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圆嘟嘟的身体显得更胖了。 　　赫伦恩眼神极其冷冽，之前那些试探他的小手段，他都不放在眼里，但竟然将手伸向小人鱼，就别怪他让莫勒森体会下从高处摔落，粉身碎骨的滋味。 　　洛瓷本来还有点生气，但看见赫伦恩紧绷的表情就不气了，指头拽拽他，软嘟的脸蛋轻蹭，小手还放到赫伦恩的胸口捋了捋，像是在帮他顺气：“不生气，不气气。” 　　“……” 　　想了一会儿，他哼哼唧唧说：“大不了放鲨鲨咬他！” 　　小人鱼故意作出凶凶的样子，但嘴巴里一排小奶牙，跟糯米似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罢了。 　　赫伦恩忍不住弯起唇角。 　　海族最不能容忍威胁皇的生命，所有的风险都必须要铲除，对于他们来说，不会使用计谋步步为营，只会想到武力铲除一切危险的事物。 　　主事放在桌面带蹼的手掌，轻易将坚硬的桌面抓成了碎块，“威胁皇安危，立即铲除……发兵联邦……” 　　守卫在附近的海族战士也都听见对话，不约而同的前进几步，意思是他们也想参与。 　　为了保护皇冲锋陷阵可是莫大的荣光。 　　“别这样，”洛瓷知道自己得拦着点，不然无辜的联邦星人怕是要遭殃了，小声说：“别伤害无辜的人。” 　　海族为了他发兵联邦，他是很感动的，但是却不想因此而伤及那些无辜的人。要是真上升到两个星球之间的战争，受到伤害的反而是手无寸铁的民众。 　　他们仁慈的皇啊。 　　海族战士强硬的心脏都快软化了。 　　海族自然是以皇的意愿为先，皇的任何指示，他们都不会违背。虽然他们想为心软仁慈的皇铲除一切危险，但却不想让皇不开心，只好遗憾放弃大举发兵联邦的计划。 　　但联邦元首是必须要铲除的，海族战士们打算让战舰隐匿在首府星附近，一旦发现对方星舰，就会毫不留情实施打击摧毁。 　　赫伦恩漫不经心喝了口水，没说话。 　　依照他对莫勒森的了解，这个人野心勃勃，好不容易爬到如此的高位，最看重的其实不是性命，而是自己的地位和名声，所以他要将莫勒森所拥有的一切碾碎摧毁。 　　包括莫勒森身后的倚仗。 　　莫勒森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很大程度上仰赖了背后的势力。 　　既然要动，那就得斩草除根，把他的老窝连根拔起。 　　赫伦恩需要考虑的很多，洛瓷想的就很少了，他和莫勒森本来也不认识。 　　只是惊讶于堂堂联邦元首是想伤害他的人，惊讶完，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赫伦恩又不会放过对方，还有海族虎视眈眈盯着，他没必要跟着操心发愁，这件事丝毫不影响他每晚抱着赫伦恩睡成一只鱼团，白天多吃几碗甜点。 　　成天没心没肺，没两天就忘了个干净。 　　倒是记得时不时去关注一下十束那边的情况。 　　休尼斯体表的腐蚀基本上净化干净了，如今已经能正常开口说话。 　　虽然洛瓷不能将他被腐蚀掉的血肉重新找回来，但急救舱可以。 　　战场上被炸掉一条腿，脾脏破裂的战士进去躺一晚，就活蹦乱跳了。之前急救舱发挥不了作用，只是因为有污染物质阻碍，现在清除干净，急救舱就能发挥正常效用了。 　　休尼斯虽然时常昏睡，但精神力还在活动，腐烂如泥一般躺在病床上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康复。 　　无论小人鱼是出于何种原因对他释放的善意，他也想要感谢。 　　是这莫大的恩惠，恐怕无法偿还。 　　听说工具人醒了，还想感谢自己。 　　洛瓷感觉有点新奇，他平时被照顾的多了，还从来没有被人感谢过呢。 　　再说……要是赫伦恩能看到，是不是就更有说服力了？ 　　赫伦恩总想着锻炼他独立，事实上这恰好说明在赫伦恩眼里，他一直都是那只需要悉心呵护的幼崽。 　　毕竟与赫伦恩相比，他确实相当弱小，但战斗力又不等于全部。他觉得自己也能守护赫伦恩啊。 　　但或许家长都是这么看待自家幼崽的吧，不论他成长与否，赫伦恩只会当他是那条娇娇气气被他捧在掌心长大的小人鱼。 　　所以才连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告诉他…… 　　这天，下午茶时分。赫伦恩有几份紧急文件需要处理，洛瓷就趴在旁边陪他。 　　说是陪伴，他可一点都没亏待自己，他揉揉肚皮，以为赫伦恩没注意，又悄悄去拖拽桌子上的奶酪球。今天小人鱼的甜食已经到分量了，赫伦恩抬手打算将盘子拿走，洛瓷赶在他之前，捧起奶酪球，一股脑全塞到了嘴巴里，肉乎乎的腮帮鼓的跟仓鼠似的。 　　嘴巴染了一圈奶胡子，粉嫩的鼻尖沾了一坨，两瓣颊肉也粘了好几坨白腻的奶酪。 　　像只把脸伸进奶盆里洗脸的小奶猫，还朝他笑。 　　“不听话了？” 　　洛瓷耳鳍折在脑后，装作没听见。 　　见赫伦恩忙完工作，拽拽他：“我有小惊喜想给你。” 　　赫伦恩看他一眼：“你所谓的小惊喜，是让我看看你小嘴巴能装多少奶酪球，是吗？” 　　“不是的呀……” 　　赫伦恩：“嘴巴擦一擦说话。” 　　洛瓷撅起唇瓣，拽过赫伦恩的外套，故意胡乱在上面蹭了蹭，对上赫伦恩冰凉的视线又心虚起来，慢吞吞把袖子上的果酱掸干净。 　　赫伦恩目光落在小人鱼嘴巴，粉嫩的唇瓣被磨出了淡淡血丝，低叹一声。 　　他袖子太粗糙了。 第22章 　　赫伦恩起身。 　　洛瓷以为他要打鱼屁股, 连忙背过身，两只带蹼小胖手护住。 　　赫伦恩从空间钮里拿出药箱，里面琳琅满目的药品, 他有多年没打开来过，好在还在年限内，他从里面取出一支。 　　转身就看到小人鱼背着他, 拱进了一堆软垫里，只露出圆滚滚的鱼臀，还用手拼命捂住。 　　赫伦恩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却很严肃：“过来涂药, 我就不计较了。” 　　洛瓷耳鳍动了动，慢吞吞退出来, 尾巴尖勾住他的手指：“说话算话。” 　　“嘴巴张开。” 　　洛瓷乖乖张开嘴巴。 　　啊—— 　　嘴唇沾染冰凉的触感, 他才感觉有点疼，但很快就不疼了。 　　小人鱼嘴唇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口腔软肉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沁出水来的粉，一口稚嫩的小糯米牙, 虎牙稍微锐利一些。 　　可以看出口腔还是发育很好的，就是还有小牙没长出来。 　　赫伦恩默默评估完，动作轻柔的将药膏均匀涂抹在小人鱼的嘴唇上。 　　效果显著, 红肿的部位很快就消下去。 　　“还难受吗？” 　　“唔啊……”洛瓷摇摇头，见赫伦恩这么关心他，就知道是不计较了, 于是晃动圆乎乎的尾巴, 亲亲热热往赫伦恩怀抱里黏。 　　但他还没忘了要和赫伦恩分享小惊喜。 　　想早点见到赫伦恩感动的样子。 　　他小声提醒：“小惊喜……” 　　赫伦恩将药箱收回空间钮，抱着怀里黏人的小鱼团，站起身来：“在哪里？” 　　他蜷起尾巴指了个方向。 　　海宫里既庞大又错综复杂, 比起堪称“水迷宫”的海蜂巢也不遑多让，通道又多又长，四通八达，换做普通人进来，估计一年半载都找不到出路，但鱼就不一样了，能听到远距离许多人听不见的声音，就算洛瓷对路不熟悉，也能轻易找到方向。 　　正处于生长期，洛瓷的身体成长倒是挺快，之前还是巴掌大小，现在长到了近接南瓜大小，尤记得他破壳，比拇指也长不了多少，还能躺在赫伦恩的领口里睡觉。 　　他自以为长大了，实际上在旁人眼里依旧是小小一团。 　　【皇。】 　　巡逻队在碰上他们时，统一致敬行礼。 　　雪白的奶团子趴在人类的怀里，松软的雪发顽皮的翘起两根，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发出轻微的吐息，这些都被他们仔细捕捉到。 　　新到来的海族战士，还是头一次离皇这么近，近乎屏住呼吸，耳鳍竖的高高的，竭尽所能的将听觉灵敏度拉到最高。 　　听说小人鱼要过来，休尼斯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主要是小人鱼还是幼崽，他身上的腐蚀部位被净化后斑驳狰狞，骨头和皮肉都裸露在外面，怕吓到小人鱼，便赶在小人鱼来之前，用休眠舱进行治疗修复。 　　由于时间有限，有的地方没来得及修补，比如脖颈和脚踝，就让十束给他找了条过长的裤子和围巾。 　　休尼斯身为前元首，十束面对他相当尊敬：“打理好了，您看一看？” 　　休尼斯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不好看的地方都包了起来。 　　虽然比起健康时期，他的脸显得有点过瘦了，几乎脱了相，不过毕竟在治疗舱里躺了这么多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点点头，拍拍对方肩膀：“不错，辛苦了。” 　　十束便带着下属守到房间外面，等着迎接。 　　赫伦恩看到本该驻扎在迪肯星的十束，蹙了下眉，“怎么回事？” 　　十束瞬间紧张起来，他刷的站直行了个礼，额头浮出一层热汗。 　　毕竟他未向赫伦恩汇报，就带着休尼斯来到群青，已经属于故作主张，擅自离岗。 　　按照联邦军团的军纪，怎么处理都不为过。 　　“你别那么凶嘛……”眼睁睁看着十束等人吓的慌乱，洛瓷有点不忍心，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他怂恿的，两只小爪子扒拉着袖口撒娇摇晃。 　　“是我缠着十束让他帮我的，他也没办法嘛……” 　　小人鱼憋的小脸蛋红红的，眼角含了一泡小珍珠，即便知道小人鱼是故意的，赫伦恩还是让将怒意收敛，给了十束一个后面再清算的眼色：“把门打开。” 　　十束慌忙照做。 　　房间里堆放着各种仪器，医护人员井然忙碌着，见了赫伦恩匆忙行礼。 　　赫伦恩：“都出去。” 　　他想过十束出在这里，可能是向他隐瞒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却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休尼斯，即使是赫伦恩也有点意外。 　　洛瓷扒着手臂往外望，窗前站着个穿着克莱因蓝西装的男人，他脸庞削瘦，眼角压出细纹，相貌儒雅，给人一种温润大气的感觉，这就是前元首吗？ 　　同样是温润和蔼，他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相比之下，莫勒森就像是拙劣的模仿，试图模仿出这样的气质来掩盖皮囊下的贪婪凶狠。 　　不得不说，差距还是挺大的。 　　小人鱼水汪汪的圆眼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男人却不觉得冒犯，那单纯懵懂的视线就像接触新事物的小雏鸟，和他经常接触的那些人完全不同，不带有任何欲求，也没有任何心机。 　　或许是还没有恢复完全，男人的声线沙哑，却如同本人的相貌一般柔和：“皇，很高兴见到您。” 　　“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会面，可惜前两次我都因身体原因无法苏醒，直到今天才弥补这个遗憾。” 　　“……唔。” 　　这个人好会说话，声音也很好听，比起脸……人鱼对声音更敏感。洛瓷耳朵尖发烫，雪白的耳鳍飘起一缕淡淡粉意。 　　“……休尼斯，”赫伦恩开口，“你身体能动了？” 　　休尼斯的目光移向赫伦恩，星域战争时期他们各司其职，赫伦恩负责前线作战，他负责安抚联邦内政，打的交道并不算多。 　　但赫伦恩恐怖的战斗力，他是有所耳闻的，何况赫伦恩曾以一己之力化解了主脑自爆危机。他打心底佩服赫伦恩，后来他在组建清扫队时，不幸受到感染，被送进普利切治疗，赫伦恩也来看过他，这些他都知道。 　　想到普利切，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随后又松开。 　　“这都要感谢皇的恩典，才使得奇迹发生。”休尼斯语气诚恳：“皇的恩惠，休尼斯必会终生铭记于心，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也不用记那么久啦。” 　　洛瓷被真诚虔诚的目光看着，又受到如此热烈的夸赞，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巴扭扭捏捏藏在赫伦恩怀里。 　　他更期待赫伦恩的反应，翘起尾巴尖戳了戳赫伦恩的胸口，仰起小脸蛋，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事实上，赫伦恩明白小人鱼是什么意思，小人鱼应该是早就感知到他精神力的情况，于是治好了休尼斯，向他证明自己能够帮助他。 　　心脏某处像是有温吞的暖流淌过，赫伦恩本该气小人鱼自作主张，但那缕怒火还没来得及窜起来，就被暖流浇灭。 　　这种心情很奇怪，像是一只爪子在他心尖酥酥的踩来踩去，又有点无可奈何…… 　　但小人鱼这么小巧一只，又软又娇气，稍有一点不顺心就掉小珍珠，之前引发一场大雾就睡了好几天，这是他一手精心养大的幼崽，让他怎么心安理得透支小人鱼来为自己服务？ 　　他故作不懂，“什么？” 　　洛瓷软乎乎的脸颊鼓了起来，这人怎么回事啊，他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我想帮你处理精神力呀，”他紧紧揪住赫伦恩的衣服，尾巴尖晃来晃去，脸使劲往他怀里埋，嗓音委委屈屈：“你看他都被我治好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啦。” 　　“……”赫伦恩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放心，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小鱼崽忙接话：“我好着呢，不会有事的呀，休尼斯就是被我治好的……一点都不累呀。” 　　赫伦恩：“你忘了上次睡了一周？” 　　“我长大了，”小鱼崽噘嘴。 　　“知不知道精神力透支是个什么后果？”赫伦恩声音冷下来：“上次是陷入睡眠，要是过度透支很有可能昏睡不醒，更严重的情况知道是什么吗？精神体萎缩枯竭。往后就再也用不了精神力了，甚至你这条小鱼的命都要丢掉。” 　　鱼崽一点没被吓到，嗓音软糯黏糊：“我有数的啊……” 　　他觉得自己精神力进阶得很快，预估现在净化群青一大片海洋都没有问题，不至于会透支精神力，产生后遗症。 　　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信心满满能说服赫伦恩，还是这么个结果，小鱼崽瞬间蔫巴了。 　　见小人鱼急的吧嗒吧嗒快掉小珍珠，赫伦恩不说话了。 　　“咳，”休尼斯多么精明的人啊，他也看出来了，赫伦恩和小人鱼就是彼此关心，看着委屈巴巴蜷成一只鱼团的小人鱼，清了清嗓子说道：“赫伦恩元帅不如给一个机会？若确有伤害及时停止也就是了，皇也是一片好心，您认为呢？” 　　作为第一个切实受益者，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况且…… 　　实际上精神力这个东西，本来也是越锻炼越成熟，这点赫伦恩出身联邦军团不可能不懂，然而或许关心则乱，赫伦恩现在却下意识避免小人鱼做过多的尝试，或许这也是溺爱孩子的家长，面对自家幼崽时的心理吧。 　　休尼斯对赫伦恩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躺进治疗舰之前，星域战争时期，当年赫伦恩一身煞气，像是铁板一块，啧啧，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洛瓷湿漉漉的眼睛眨啊眨，脸蛋憋的红红的，眼巴巴瞅着赫伦恩。 　　一泡晶莹圆润的小珍珠含在眼眶，跟示威似的，似乎在告诉赫伦恩，要是不答应就掉下来给他看。 　　“……” 　　赫伦恩与小鱼崽对视了十几秒。 　　抬起竭力遏制情绪，青筋暴露出来的手掌捂住双眼，沉沉叹息一声，他终究还是拿这条小人鱼没办法。 　　“……知道了。” 　　洛瓷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惊喜的卷着小尾巴胡乱摇晃，歪着脸蛋把柔软的脸颊往赫伦恩怀里贴蹭，动作幅度之大，差点从赫伦恩怀里颠出去。 　　他的心情就像获得一场战争胜利一样，原本还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赫伦恩还是让了步。 　　鱼鱼得意的翘起尾巴，就知道赫伦恩拿他没办法。 　　“你现在不是有时间的嘛，”洛瓷小脑袋顶顶他的胸口，软糯的小腔调催促：“不然就现在吧？我都准备好了。” 　　休尼斯说：“皇，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有点事情要和赫伦恩元帅说一说。” 　　洛瓷想了想，点了下脑袋。 　　刚才休尼斯都帮他说话了，他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赫伦恩将守在门口的十束叫进来，让十束把小人鱼先带回房间，随后问：“你有什么事？” 　　休尼斯严肃问：“普利切新研制出来的药剂，您用过吗？” 　　赫伦恩思忖片刻：“没有。” 　　休尼斯眉头稍松：“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您或许不相信，但我需要您的帮助……” 　　他一字一句：“我想要揭穿普利切的谎言……” 　　…… 　　十束抱着小人鱼，比起初次照顾小人鱼，慌的手忙脚乱，他现在手法熟练了很多。手臂住小人鱼的背，另一手托住尾巴，这个姿势对洛瓷来说是最舒服的。 　　洛瓷托着下巴，眉头拧紧，其实……人鱼听力很广，就算十束把他抱出来了，他依然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但偷听总归是不好的，纠纠结结，虽然好奇还是主动把耳鳍给闭上了。 　　十束则将医护团队找来，做了一些临时的交代，包括自己的设想。 　　比方说小人鱼释放过净化精神力的水，在专门的雾化室进行雾化，或许能治疗一些症状轻微的患者，星盟目前研发的药物虽说可以治疗轻症，但效果也相当缓慢，至少需要吃到十个疗程以上。 　　雾化室能在一定程度上缩短治疗时间，迅速缓解病患承受的痛苦。 　　他把自己的想法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才为自己的后事愁眉苦脸。 　　擅离职守这种事，他处理过几回，没想到这回换作他自己要被处理了。 　　“洛洛……”他抱着怀里的小人鱼，眼含热泪：“往后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要是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人鱼的记忆力怎么样……不会过个几个月就把我忘了吧？” 　　“十束哥你放心啦……” 　　洛瓷被他搂的喘过气来，尾巴轻轻拍打十束的胸口，故作胸有成竹，安慰说：“我和哥哥撒撒娇，他最怕我撒娇了，肯定不会处罚你哒。” 　　“哎呦，我们洛洛怎么这么好啊……”十束感动的稀里哗啦，抱起软乎乎的小人鱼就是一顿揉搓吸瘪：“平时哥哥真是没白疼你呜呜呜……” 　　洛瓷皱着脸蛋，下巴都快被泪水打湿了，试试探探想把人推开。 　　十束却哀痛的看着他，仿佛伤到了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 　　十束……真的好玻璃心哦。 　　小鱼崽扭扭尾巴，把手放了下来。 　　傍晚，洛瓷吃过晚饭，赫伦恩才回到房间。 　　他仰着脸，发现赫伦恩神情有点疲惫。 　　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啊…… 　　洛瓷“吧嗒吧嗒”挪过去，尾巴尖勾住赫伦恩的衣角，软糯糯的嗓音说：“我们开始吧……” 　　赫伦恩还沉浸在思绪中，捏了捏小人鱼的包子脸，随口问：“什么？” 　　“净化呀。”洛瓷又急了，哼哧哼哧把袖口揪的皱巴巴的，怀疑的瞅他：“你不会不认账吧？” 　　倒不是他不相信赫伦恩，而是赫伦恩是有前科的。 　　他不知道赫伦恩的工作是什么样的，反正一忙起来就是一天，他也不好妨碍，像是前几天还忙着连面都见不到。但他能感觉得到，赫伦恩的身体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想要赫伦恩活的长长的，必须早早把这件事解决了。 　　面对这么积极的小人鱼，赫伦恩是真没辙，他脱下大衣，抬手松了松领口：“好，需要我怎么配合？” 　　洛瓷环顾四周，卧室落地窗前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按摩浴缸，他有时闲着没事会在里面泡泡尾巴，现在倒正好当做他的水疗池。 　　“就，就那里吧。” 　　赫伦恩到浴室里换了件宽大的浴衣，出来时小人鱼已经帮他把水放好了。 　　等他坐进浴缸，洛瓷又说：“闭上眼睛。” 　　他听话的闭上眼睛。 　　此时他脑海里还在思索休尼斯跟他说过的话，休尼斯在普利切治疗舱里躺了几十年，虽然身体无法活动，但精神力还能感知一切。 　　正因如此，休尼斯告知他普利切私下所做的事情，他觉得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只是这个消息要是真的，那么星际舆论怕是又要炸了锅。 　　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小人鱼的气息所扰乱。 　　即使他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小人鱼的方向，离自己很近。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从来没这么毫无防备，闭上眼，让另一个人靠他这么近。眼睛闭上之后，视觉看不到了，却能嗅到小人鱼身上的气息。 　　人鱼幼崽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气息，散发出的味道像软糕上撒了一层甜丝丝的奶盐。 　　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露着肚皮，展露着自己的无害，感受到自己被接纳时，不管不顾的缠上来。 　　稚气，懵懂。 　　赫伦恩不习惯与人靠的太近，常年的军旅生活让他有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 　　但这样的习惯却在面对小人鱼时瓦解了。 　　“唔……” 　　赫伦恩陡然蹙眉，额角浮现出几道青筋，体态骤然紧绷。 　　突然，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精神体就相当于他身体的一部分，受到损伤时甚至比身体的痛觉还要鲜明。 　　他清晰感受到精神体正在被污染腐蚀，这种感受就像有数万只蛀虫在他脑海里面啃噬撕咬，蛀出一个个孔洞。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附着在他精神体上的污染物质忽然暴动。 　　就像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即将做出最后的挣扎。精神力暴躁汹涌，就像恐怖咆哮的狂潮，疯狂想要摧毁掉眼前的一切。 　　一丝清晰的理智提醒他，小人鱼还在身边。 　　若是他随意将精神力释放出来，那将会在海宫上方汇聚出足以倾覆海水的狂涌风暴，那时小人鱼将无法幸免，化作风暴中一缕微渺的泡沫。 　　他强忍疼痛，不让精神力外显，满嘴都是血腥味：“……我让卫兵带你出去。” 　　他绝不能让小人鱼因他而受伤，近乎残忍的将精神力强压回去，强势粗暴的行为让他不得不承受剧痛反噬，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怕小人鱼会被他吓到，但小人鱼正单手托腮，睁大圆溜溜的眼瞳，认真的观察他的情况。 　　现在赫伦恩的情况和那天晚上有点像。 　　他能看到赫伦恩精神力上附着的污染物好像异常活跃，正在疯狂蚕食附近的精神力。 　　他不敢耽搁，摇晃着小尾巴，往浴缸里释放精神力，指挥水流将赫伦恩包裹起来，原本嚣张肆意扩张地盘的黑色附着物就像受到惊吓一般不断的后退萎缩。 　　赫伦恩无法得知小人鱼在做什么。由于将精神力强行压制，浑身神经元和血管都受到了影响。 　　此时他眼前一片漆黑，也短暂丧失了听觉，就像被剥夺了所有的感知能力，沦陷在无声无迹的虚无黑暗里，甚至无法感知到时间的存在。 　　只能体会到如影随行，深入骨髓的痛觉。 　　事实上巴哈伊是一种依靠寄生侵食其他生物而存活的微小寄体，他们的构成体是公认的宇宙中最肮脏的物质，但一旦被净化就将什么都不剩下了。 　　污染体嚣张的姿态在面对人鱼纯净精神力时显得那么弱小无助，原本活跃的状态像进入了冬眠一般，活动变得缓慢，又如碰到洪水猛兽一般，不停的后退萎缩，污染物被净化得越来越小，在精神力的边角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像一团乌漆麻黑的小煤球。 　　却也逃不过湮灭的命运。 　　不知何时起，赫伦恩再也感知不到痛苦，原以为是痛到麻木，然而从某一刻起，他却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变得轻松起来，精神体遭受腐蚀后的生涩感也消失了。 　　这种感觉伴随了他几十年，就像是齿轮磨损生锈的部件，锈迹斑斑的部位被打磨光滑，那些蚕食出来的孔洞正在缓慢愈合。在这奇迹般的感受中，他捕捉到了一丝纯□□神力。 　　丝丝缕缕飘荡过来，透出纯白宁静的气息，温和无害，不易察觉的安抚周遭一切，又像是新生的洁白幼鸟，懵懂稚气的四处乱撞。 　　有点……熟悉。 　　逐渐他的感知在慢慢恢复，感受到温吞的水流没过身体，揉着额头睁开眼，一眼便看到乖乖缩在他怀里打盹的小鱼团。 　　“咛……”他稍一动，洛瓷就醒了，手还在揉眼睛，尾巴就左摇右晃在探情况。 　　嗓音一听就是刚睡醒，格外黏糊：“你还疼不疼了呀……” 　　“不疼了。”赫伦恩低头望向小人鱼，时间居然不知不觉过了一整个黑夜，外面天都亮了。黎明的光落在小人鱼雪白头发上，鳞片浅浅折射出晶莹剔透的色泽。 　　洛瓷仰起小脸，似乎还在确认他的情况，他摸摸小人鱼的头发：“辛苦你了。” 　　小人鱼抿了抿唇瓣，脸上表情算是稳住了，但尾巴尖却骄傲的摇起来。 　　之前赫伦恩身体难受，他不敢胡闹，现在见人恢复了，立即爬爬挪挪往赫伦恩怀里窝，贴贴脸蛋蹭蹭颈窝，哼哼唧唧的扑腾。 　　赫伦恩感受了一下精神体，确认附着物消失了，孔洞也在缓慢自我恢复，那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他难得沉默了几秒。 　　小人鱼的净化效率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曾经他不是没用过抑制剂，但收效甚微。 　　那种东西只是将症状暂时压制下去，下一次还会三倍五倍的返还回来，所以尝过一次甜头的人，会不停的使用抑制剂。 　　这就是抑制剂的成瘾性。 　　他试过两次，就没再用了，这么多年都是独自扛过来的，根本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彻底摆脱这种痛苦。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抱着小鱼团从浴缸里站起身。 　　——浴缸里的水全都被染黑了。 　　他抱着小人鱼走进浴室，先把小人鱼打理干净，在他淋浴的时候，洛瓷就扒在洗脸池台盆上。 　　等他洗好，洛瓷托着脸颊，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问：“你现在心情是不是不错呀？” 　　赫伦恩：“怎么了？” 　　“嗯……”洛瓷眨巴着卷翘雪白的眼睫，慢吞吞开口：“就是你能不能不处罚十束啊，是我让他帮我的，你要是罚他了，他多可怜啊……” 　　赫伦恩没说话，整理好衣服，抱起小人鱼走出浴室，洛瓷轻轻拽他：“行不行呐？” 　　“你别忘了，”赫伦恩捏捏小人鱼软嫩的脸蛋，“你也属于联邦军团，该受罚的不止他一个。” 　　洛瓷睁圆了眼睛，唇瓣也慢慢张开。 　　小鱼崽顿时蔫巴了。 　　没想到他帮十束求情，自己也搭上了。 　　委屈巴巴撅起嘴巴。 　　还想说点什么反驳一下。 　　但确实没什么能辩驳的。 　　“唔……” 　　他吭叽吭叽耷拉下脑袋。 　　见小人鱼又要缩成一只鱼团了，赫伦恩才说：“十束擅离职守，本该停职处理，但他救了休尼斯，并且休尼斯提供了关键情报，所以功过相抵，罚一年工资加反省报告。” 　　“哼唧，哥哥最好了……”洛瓷一头撞进赫伦恩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窝里左蹭右蹭，让赫伦恩逮都逮不住，哼哼唧唧发出黏腻的小鼻音。 　　你才是，最好的。 　　遇见你才是我的幸运。 　　赫伦恩阖起掌心，将小人鱼盖在手中，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这时，海族战士在外恭敬叩门—— 　　【皇。】 　　【发现陌生星舰入境。】 　　· 　　八点。 　　群青海岸。 　　几架小型星舰降落，从舰里出来后，壮阔的自然景观引起了众人惊叹。 　　小型星舰由于并没有搭载武器，并没有触动空港警报，但海族战士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小行星舰动向，寻找到小型星舰的降落点。 　　一声悠长渺远的鲸鸣。 　　这些人刚从小型星舰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难得一见的风景，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长鸣。 　　他们慌乱的环顾四周，天空阴沉沉，群青九成以上都被海洋覆盖，他们着陆的地方与其说是一片岛屿，倒不如说是面积狭小的沙滩，周围被茫茫的海域环绕，礁石涨潮时的咸腥湿气涌入他们的呼吸。 　　不知谁倒吸一口凉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所有人都看到了海面浮起数不清的鱼鳍，正如飞梭般朝他们接近。 　　他们退无可退，只能看着海族战士一群接一群的浮出水面，进入警戒姿态的海族战士皮肤几乎被鳞片所覆盖，背鳍，肘鳍张开反射出冷硬冰冷的光泽。 　　海族战士给予的压迫感太强了，尤其是身上所覆盖的鳞片，普通的热武器根本无法伤及分毫。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带几件枪械，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可怜巴巴握紧手里仅存的武器，缩着脖子往礁石后退。 　　他们慌乱的吞咽口水，担心这群半身泡在海水里的海族将他们当成入侵者，直接拖进大海绞杀，但海族似乎是在彼此之间交谈，商议怎么处置他们 　　交谈声并不在他们的听力范围内。 　　但肉耳听不见，身体还是会受到这种次声波影响。 　　海族发出的次声波长很长，长到足以抵达上万千米之外的地方，其穿透力不仅能穿透大气，海洋，还能穿透坚固的战舰，更别说普通人的身体。 　　即使海族并未释放出恶意，但仅仅是远程交流时发出的次声波就足以让他们气血翻涌，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这时他们才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连目的地没来的及弄清楚就匆忙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被太阳烤的满身大汗，但被海族看管着，他们连一动都不敢动，连擦个汗都不敢。 　　终于，海族战士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将他们带上海艇。 　　直到庞大华丽的海宫映入眼帘，换作平时他们肯定叹为观止，但现在所有人都命悬一线，个个垂头丧气，只敢匆匆看一眼。 　　海宫大厅同样富丽堂皇，一整块珊瑚玉打造的圆桌，大到他们望不到头，上面却摆放着适口性很好的鱼粥和甜点。 　　和庄重严肃的大厅明显有点不相称。 　　他们一眼认出椅子上坐着赫伦恩元帅，还有旁边的休尼斯大人。 　　就是赫伦恩元帅怀里似乎还抱着一只小小的雪团子。 　　但他们此时也没人有心情探究，一行人找到组织的激动感，让他们热泪盈眶：“元帅，大人……” 　　“抱歉皇，”休尼斯起身，满怀歉意的鞠躬，“因为我有要事要及时处理，所以就联系了旧部，没来得及向您请示。” 　　事实上在发消息通知旧部过来时，他本想和小人鱼说说，但海宫太大了，根本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向海族战士询问，因为语言并不相通。 　　旧部们个个跟鹌鹑似的杵在一旁，小心翼翼抬起头，满怀不解，休尼斯大人……莫非是在对赫伦恩元帅说话？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元帅怀里的小雪团子动了动，扭过脸来，软乎乎的脸蛋肉沾着刚吃过的糕点酱，一双圆眼睛好奇的瞧着他们：“啊……所以他们都是你的旧部？” 　　“说来惭愧……是的。” 　　这是…… 　　海皇？！ 　　旧部们终于反应过来，海皇居然是这么一只软软糯糯的鱼团子？心中震惊过后，他们迅速意识到不能以貌取鱼。 　　毕竟星际里分布着各式各样的种族，惊了一瞬，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连休尼斯大人都要如此卑躬屈膝，也跟着满怀敬意的行了个礼。 　　对上小人鱼递过来的视线，小人鱼歪着小脑袋，几缕头发贴着腮边的软肉，视线澄澈又单纯。 　　他们被这样打量着，不知怎么的脊背下意识挺得更直了，但看见彼此脸上的汗渍，他们脸上一烫，又慌忙低头抬起袖子擦拭。 　　“嗯……”洛瓷蹙了蹙眉尖，等把腮帮里的奶糕都吞下去才开口：“那你现在要走了吗？” 　　“是的，”休尼斯语气温和且认真道，“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皇的恩惠休尼斯终生不会忘记，若是我……联邦会把海族当成永远的和平盟友，永远不会以海族为敌。若皇有需要用到休尼斯，或想见到休尼斯的时候，休尼斯必会为此竭尽全力。” 　　“噢……其实你没必要感谢我啦。”洛瓷听的似懂非懂，摆摆手，反正他救休尼斯也就是当工具人，顺手罢了。 　　不过这下更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了，他张了张嘴，本想问问清楚，一块小奶糕被喂进了他的嘴里。 　　赫伦恩：“莫勒森的背后支持者就是普利切，你要扳倒普利切最先要扳倒的就是莫勒森，我知道你打算摧毁这次的大选，但只要你一现身，莫勒森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甚至很有可能在未抵达首府星时，便会遭到莫勒森的堵截刺杀。 　　休尼斯声音沉了几分：“那以你的看法……” 　　“我让十束安排军团护卫舰送你前往。” 　　休尼斯颔首：“那就多谢元帅了。” 　　洛瓷听不懂他们说话，趁着赫伦恩没注意，又偷偷往嘴巴里塞了两块鱼饼。 　　“皇，那么休尼斯就先启程了。” 　　“不知您有没有来首府星旅游的计划？在您抵达之前休尼斯必会将首府星打扫干净，迎接您的到来。” 　　旧部们也跟着恭敬的鞠躬，跟随休尼斯离开。 　　等外人都走光了，洛瓷使劲端出的海皇气势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保持一个姿势好累哦。 　　他满心委屈的扑到赫伦恩怀里蹭去，雪白柔软的发丝蹭的乱蓬蓬的，还拉着赫伦恩的手掌往软乎乎的鱼尾巴上放。 　　“做什么？” 　　“给揉揉，”洛瓷抬起小脸，“尾巴麻掉了。” 　　“趴好。” 　　他叭叽一下躺下来，享受着力道得当的按摩，原本僵掉的尾巴逐渐恢复活力。尾巴尖偷偷抬起，拿鳍纱有一搭没一搭去撩赫伦恩的手腕。 　　咦？不怕痒吗？ 　　赫伦恩一手服务小人鱼，另一只手还在处理光脑。 　　洛瓷见他没反应，就把两只小手垫着脸颊，歪着脑袋静静打量赫伦恩。 　　赫伦恩脸部轮廓清晰深邃，头发是纯粹的黑，衬的冰湖一般的眼睛淡薄锐利，平时头发是捋在脑后的，这种锋利的感觉就越加鲜明了。 　　然而或许是在群青，并不是在军部，他并没有刻意去打理，总有几绺发丝垂在眉间，也就削弱了这种威严和压迫，倒显得有些许轻松慵懒。 　　洛瓷托着脸颊，忽然想到了什么，细声细气问：“我问你个事情哦……”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赫伦恩回得很快：“没有。” 　　洛瓷爬爬蹭蹭挪到他的肩膀上，偏过脸蛋，将脑袋挨在他颈窝里：“那你要不要找的？” 　　“你希望我找吗？” 　　洛瓷斟酌思考，赫伦恩对他而言就像监护人，但又比这个更亲密一些，毕竟不会有幼崽和监护人成天到晚黏在一起。但要是赫伦恩有了女朋友，分给他的时间减少怎么办呀？或者不喜欢他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他占有性的紧紧搂住赫伦恩的颈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委屈巴巴的：“不要……” 　　看他的小表情，赫伦就能猜出小人鱼在想什么，轻轻敲敲他的小脑袋，“嗯，我也没打算找。” 　　洛瓷心情一下就变好了，亲亲热热抱住赫伦恩，鱼尾巴翘起来摇来摇去。 　　小人鱼的思维相当跳跃，上一秒还在想这个问题，下一秒可能又跳跃到另一个问题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想起休尼斯刚才说的话，细细思索，又是承诺联邦不会与海族为战，又是欢迎他去旅游的……他伸出指头勾勾赫伦恩的手：“那刚才他那些话什么意思呀？” 　　赫伦恩回答相当粗暴简洁：“他想当元首。” 　　“啊……”洛瓷恍然大悟，他眨巴着眼睛问：“那你也能当元首吗？” 　　“元帅不能兼任。”况且他也没什么兴趣。 　　要说他这么多年唯一的兴趣，也就是养了这条小人鱼。 　　洛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对休尼斯印象还不错，休尼斯还邀请他去首府星呢，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他不会有事吧？” 　　赫伦恩垂眸看着小人鱼：“你很担心他？” 　　“还好啦。”洛瓷拨弄着尾巴上的鳍纱，想了想，说：“他是我第一个病人啊，肯定会多关照一点，不想他太早的翘辫子。” 　　赫伦恩哑然：“……” 　　现在他倒真有些后悔，让休尼斯这个讨了个先。 　　三天后。 　　休尼斯接受新闻采访，这是自他感染后首次公开露面，海皇的名号却随之更为广泛的流传开来—— 　　作为首次复出，本该是格外慎重的场合。 　　在接受采访时，他毫不吝啬的褒赞海皇，赞美程度比起之前天鹅座执政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让大众对海皇的好奇心一下被推到了顶峰，尤其是休尼斯在大选时被问及对外立场时，更是明确表示曾从海皇那里获得过莫大恩惠，立场相当坚定。 　　一时间，星际民众众说纷纭，一个公布海皇身份的视频，甚至创下了星网最高观看人数的历史！ 第23章 　　说是公布海皇身份, 事实上是有人幻想并绘制了海皇肖像的视频。 　　制作人也没想到观看人数直接刷新记录。 　　一时间许多人跟风效仿绘制，远不如原视频热度高罢了。 　　不过这些肖像有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可爱。 　　原因还得追溯休尼斯在参选时的公开演讲。 　　大选时期, 本来应该避免谈及对外政策和立场的问题。 　　身为因伤遗憾退位的前任元首，在联邦民间本来就有着很高的威望，休尼斯宣布参加大选, 就有一波又一波的支持者在街上游行宣示。 　　在这样的情况下，休尼斯对问题避之不谈才该是明智的，但他却毫不避讳的表明了对海皇的立场。 　　媒体抓耳挠腮，但任凭费尽功夫, 怎么也挖不出海皇的一点消息。 　　好在有人灵机一动，想到采访休尼斯的旧部, 旧部们在护送休尼斯返回首府星的途中, 得知了大人的经历，早就对普利切恨的入骨。 　　对救了自家大人的海皇抱以热烈的感恩, 接受媒体采访时，这些文官打仗是不行, 夸起人来却能说会道，溢美之词滔滔不绝，给媒体听得愣愣的。 　　但他们的夸赞和当时天鹅座执政官异曲同工, 都提到了同一个形容词……可爱。 　　嗬，这不就对上了吗？ 　　于是海皇肖像被绘制出来，在短短时间观看人数飙升, 甚至刷新了播放记录。 　　但没过几个小时, 星网冲浪的星际人就愣住了：视频呢？！ 　　很快就有人发现视频被投诉下架了，而且被投诉的原因是：内容与事实不符。 　　——皇比这幅破肖像可爱的多了！ 　　虽然海族大部分都对外星球不感兴趣，也不会星际语,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会的，比方说海宫主事，他看到这些视频就不怎么高兴了，这视频里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配与他们的皇相提并论？！ 　　他给星网总部发了一封信，当然措辞相当文雅礼貌。表达了不希望内容与事实不符的视频在星网上传播，委婉表示如果星网总部不作为，他们海族也不介意代劳的意向。 　　“……”收到这封建议信或者说是威胁信的星网高层，当场差点没厥过去。 　　于是星网人民只能遗憾的看着视频被下架了。 　　但也对海族有多在意他们的皇，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概念——当时各星球在天鹅座搞对抗海族联盟，海族毫无反应，他们还以为海族都不上星网呢，这回只不过是涉及皇的视频，这才几个小时就被投诉下架。 　　这反应速度…… 　　差距也太大了！ 　　行行行，知道你们海族最最在意皇了！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在星网新闻和视频圈各登了一遍头版头条，还在全星际大火了一把，但洛瓷一无所知，他登上星网时，全网能被搜索到的只有休尼斯的新闻采访。 　　这几天恰逢碰到群青星球季度性的宇宙风暴，星舰无法航行，洛瓷被迫只能在房间里捧着光脑打发时间。 　　偏偏星网一打开铺天盖地都是有关自己的新闻，他不知道这已经是被精简过的。 　　这些人为什么不去关注大选啊…… 　　来关心他干什么呢？ 　　还有一些明显被标记为官媒的平台，怎么夸鱼不能稍微修饰一下呢。 　　是没有别的词可以用了吗？ 　　哪…哪有夸人家的皇还会用可爱形容的…… 　　面对铺天盖地的新闻，洛瓷想当做看不见都不可能，他手忙脚乱的翻页，但几乎每页都能瞧见自己，耳朵尖慢慢染上一缕粉意，而且越翻越红，直到尾巴尖都透出粉色，化作一条小粉鱼。 　　小人鱼原本聚精会神的盯着光脑，后来脸蛋越来越烫，抱着尾巴把自己紧紧团了起来，连脸都不好意思的埋进尾巴雪白柔软的鳍纱里，就像逃避现实的小鸵鸟。 　　这对周围的海族战士堪称莫大的考验，他们神经几乎一瞬间就绷紧了。虽然未曾抬头，但海族战士敏锐感知网络无时不刻都覆盖在小人鱼身上，稍微有一丝动静就会被他们听到。 　　皇的体温好像忽然升高了。 　　生病了吗？ 　　不……难道是在不好意思吗？ 　　他们竖起耳鳍仔细听，既想安慰皇，但又不忍心破坏皇如此可爱的表现。 　　这些平日情绪单调的海族战士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左右为难。 　　洛瓷浑身被热意蒸的暖乎乎的，很不舒服，尾巴卷起米鲁抱在怀里给自己降温。 　　米鲁冰凉软弹，像是弹性很好的晶莹果冻，睁一双剔透的圆眼睛，似乎刚刚睡醒，半点也不反抗的被他抱在怀里充当抱枕。 　　洛瓷的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到吃过午餐，星网上的事情就被他忘得差不多了。 　　洛瓷吭哧吭哧吸了吸鼻子，就这么片刻功夫，他又有点想赫伦恩了。 　　其实联邦大选的这几个月，对于军部来说反而比较清闲，加上赫伦恩百年来也没休过什么假，所以才能有这么长时间陪他在群青星。 　　但不知道休尼斯提供了普利切的什么资料？赫伦恩本人便也在追查这件事，所以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比较多。 　　午餐后，洛瓷在水池里运动锻炼。 　　来到群青后，他成天不是被海族战士抱来抱去，就是被勤务官抱着走动。 　　现在肚皮上的小奶膘轻轻一捏，就奶乎乎晃晃悠悠。 　　再不运动，恐怕放到水里就要沉底了。 　　他摆动鱼尾巴在水池里游了三圈，清澈的水流涌入侧腮，化作一串串透明的泡泡浮在水面。 　　觉得今天运动量差不多了。 　　“咕噜咕噜。” 　　他浮上水面。 　　扭动小尾巴游到岸边，被等在那里的海族战士抱到小沙发上。 　　“唔？”洛瓷皮肤太软了，腰被环住的地方似乎被硌了一下，他好奇的扭头望去，海族战士的手臂上似乎横着一条刚撕裂没多久的伤痕。 　　他之前也在身边许多海族战士的身上看到过。 　　那些细碎的伤痕都出现在鳞片上，看着没有这么严重，为了抱起皇，不伤害到皇稚嫩的皮肤，他将鳞收了起来，这才让深灰色的伤口暴露的有些明显。 　　洛瓷伸出柔软的小胖手，试探轻轻碰了碰：“你疼不疼啊……” 　　海族战士小心翼翼俯身，让皇更轻易的触碰他，本身感受不到疼痛的伤痕被柔软的手指触碰，竟然有种舒适的酥麻，他手臂的肌肉几乎绷紧成了一块灰质岩石。 　　【不疼。】 　　洛瓷抚摸着那道伤痕有点心疼。 　　就算他知道海族战士不像人类一样拥有血管和神经元，受伤也不会流血，痛觉也比人类要来的迟钝。 　　但看到这么一条长长的口子划过结实的胸口，直达手臂，他还是觉得难受。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呢……” 　　【……】 　　似乎不愿意将伤痕暴露在皇的面前，鳞片又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刚好覆盖住伤口的地方。 　　“这样不行啊，至少要处理一下……”洛瓷扭着鱼尾巴找紧急医疗箱没找到：“有绷带吗？帮我找一些过来。” 　　海族战士沉默地找来医疗箱。 　　“凑近一点呀。”洛瓷拧着眉头，招招手。 　　海族战士迟疑着没动，他意识到皇这是在关心他，但他担心自己粗笨的鳞会伤到皇，一时停在原地。 　　“快过来，”洛瓷想到他身上受了这么一道严重的伤，伤口还要浸泡在海水里，就忍不住想皱眉，怎么着都要帮他处理好。 　　见皇明显是要生气了，海族暂时不敢再耽搁，将鳞褪去，垂着脑袋小心凑近皇，轻轻蹭了蹭，传达出驯顺亲近的意图。 　　“乖一点呀……”洛瓷轻柔的抚摸破碎的伤口处，伤痕虽然长，但好在并不深，由于不会像人类那样出血，所以无法判断是否已经恢复结痂。 　　他将药膏涂抹在伤痕处，绷带一圈一圈的从手臂缠绕到胸口。 　　洛瓷不太会绑绷带，简直快包成了一只粽子。 　　他红着脸，慢吞吞打了个结。 　　……有点丑。 　　洛瓷都有点嫌弃。 　　但在海族战士眼中，再没有比这更可爱、更漂亮的蝴蝶结了。 　　这是皇的赏赐。 　　由于过于兴奋，他拖在背后粗壮的鱼尾摇来摇去，噼里啪啦砸出许多的坑。 　　【皇……】 　　倾听动静的其他海族战士，也不约而同靠了过来，露出腹部，胸口或是手臂上的伤痕，满含期待的望向皇。 　　洛瓷一怔，迷惑的皱起眉头，怎么会这么多海族战士身上都有伤啊……虽然好奇的不得了，但他还是先撅着鱼尾巴帮他们把伤口包扎起来。 　　他不知道，海族信奉强者为尊，这一点在谁能成为皇的守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能在皇面前露脸，对于海族战士而言是最高的荣誉，上到守卫队，下到巡逻队，人员名单每天都在更换，通过激烈的角斗才有资格加入人员选拔。 　　能出现在皇的面前，无一不是海族战士中的佼佼者。 　　这些伤痕对于他们来说连轻伤都算不上，毕竟海族普遍拥有强大的自愈和再生能力……那些被他们踩头上位的伤的比他们重多了，但没过两天也会活蹦乱跳，继续挑战他们。 　　洛瓷不知道这些，脸蛋皱成一团，抿起嘴巴，很难过。 　　【……嗞……呼……嗞……】 　　他耳鳍轻微抖了抖，听见一缕渺远宁静的鲸歌。 　　鲸歌在欢迎仪式上他也听过，据说那是海族传承悠久的曲子，它的意义多种多样——在节日庆典时传递愉悦的气氛，或者长辈也可以用鲸歌安抚晚辈，甚至可以是哄幼崽时的摇篮曲…… 　　不需要词句，就能传递出歌者的情绪。 　　海族战士哼起的鲸歌虽然粗犷却饱含着柔情，声势浩大的鲸歌，像是空旷海面吹来的一缕风。 　　摇落太阳留下的光影。 　　他们在抚慰皇。 　　洛瓷揉了揉眼睛，他本来就有点累了，一头埋进尾巴睡成了一只迷糊的鱼团，耳鳍后吐出一串透明的小气泡。 　　房间里重新回归安静，海族战士用相对没那么坚硬的手指，动作缓慢轻柔的抚摸皇毛绒绒的发丝。 　　· 　　洛瓷没醒过来就听见熟悉的动静，尾巴一拱一拱，眼皮半睁，鼻头轻轻耸动，恍恍惚惚辨认方向，一边蹭一边蹭，直到被抱起来，一抬头就笑眯眯：“你开过会啦？” 　　赫伦恩颔首：“我要回一趟首府星，让勤务官留下陪你。” 　　洛瓷一下就从瞌睡中清醒了，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我也去我也去！” 　　赫伦恩：“知道我要回首府星做什么吗？” 　　洛瓷理直气壮的摇摇头。 　　“休尼斯就职典礼，需要我到场。” 　　洛瓷仰着脸，歪了下脑袋：“就职典礼？他要当元首了吗？” 　　“八九不离十。” 　　洛瓷知道赫伦恩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既然赫伦恩都这么开口了，那休尼斯当元首估计是板上钉钉—— 　　他也是大致了解过联邦历史的，要不是当初休尼斯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受到感染，也轮不到莫勒森上台，现在只是把权柄又还回来而已。 　　洛瓷其实对谁当元首没那么大兴趣，他只是想缠着赫伦恩，他把赫伦恩的手拽过来，蹭了蹭掌心：“那我们一起叭，好不好……” 　　赫伦恩：“我最多半个月就会回来。” 　　洛瓷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半个月呢，好久好久，我才不要和你分开那么久。” 　　小人鱼仰着脸蛋看着他，圆圆的瞳孔里满是依赖，赫伦恩摸着他的小脸，低叹一声：“我去首府星不只参加典礼，还有正事要办……” 　　普利切当初同意将休尼斯交给十束，就根本没想过休尼斯能醒过来。 　　据赫伦恩最近的调查，普利切明显像是察觉到休尼斯是冲他们来的，尤其是在莫勒森即将败选后，最近的动作越发谨慎小心，赫伦恩此次前去就是为了督办普利切搜查案。 　　“我不耽误你办正事啊，”洛瓷小尾巴缠住他据理力争：“我保证不拖后腿的，肯定能照顾好自己，你不是一直觉得我长不大呢，总是关在房间里面，怎么能长大呢？对不对呐……” 　　赫伦恩捏捏他的脸蛋，语气带了一丝笑意，“一到这个时候，你小脑袋瓜就灵光起来了，是不是？” 　　洛瓷顺势凑过去，笑弯了一双圆眼睛。 　　赫伦恩：“既然要去，现在就去做准备。” 　　从群青到首府星空间跳跃大约需要2~3天的时间，但洛瓷不适合空间跳跃，启程的时间就要提早了。 　　“那我能带海族一起去吗？”洛瓷期待的扒住赫伦恩。 　　他忽然想到海族战士好像从来没到过首府星，或许也能带他们一起去看一看，逛一逛，就当是集体观光了。 　　“没什么不可以，但也不能带得太多。” 　　洛瓷得到了回复，嗯嗯直点头，然后扭头就把海族守卫叫进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海宫里刹时间热闹起来。 　　皇要挑选去首府星的随侍，消息一出，海宫表面似乎还一如往常，实则操练场却越发斗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几名身上缠着蝴蝶结的海族战士，对于攻击他们脆弱的颈腮都不放在眼里，但要是碰到了身上的蝴蝶结，他们必定极其暴怒凶狠的回击过去。 　　起初大家还不理解，后来知道这是皇亲手为他们包扎的，迅速招来一片羡慕嫉妒。 　　越发刺激他们斗得昏天黑地。 　　直到登舰那一天，名单才勉强定下来。 　　“检测到宇宙风暴，星舰即将进行短途折跃，请乘坐人员系好安全带……” 　　提示音播放了三遍。 　　洛瓷早就习惯星舰了，星际航行对他来说不算新鲜，但他是头一次碰到宇宙风暴。群青星球附近经常有季节性的宇宙风暴，覆盖面积太过庞大，无法进行绕行，所以只好短途折跃，这对他来说比较新鲜。 　　赫伦恩正在与驾驶员沟通短途折跃问题。 　　洛瓷很少有机会到驾驶舱来，他躲过海族战士试图要抱他的手，哼哧哼哧爬上监控台四处张望。 　　那些操作繁复的仪表台他是丝毫看不懂的，于是睁大圆眼睛打量不远处的风暴。 　　许多小行星被卷进涡流随着磁场碰撞，有点像汹涌的海浪。 　　主事走过来试图，将洛瓷抱起来：“皇，请允许我带您去餐厅，餐厅早已备好您喜欢的餐点，等您用完下午茶，短途折跃也就结束了。” 　　洛瓷不想走，拽拽赫伦恩：“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听话，”赫伦恩摸摸他松软的头发：“过一会儿我就来了。” 　　洛瓷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抵抗住甜点的诱惑力，小声嘟囔：“那你快点来哦，我给你留三……两块甜点。” 　　“知道了。” 　　餐厅在星舰中部，在短途折跃时处于较为平稳的位置，但座椅上还是早就备好了安全带。 　　座椅上还铺着洛瓷最喜欢的驼毛垫，松松软软比棉花还要软，一点都不会硌鱼屁股。 　　他托着脸蛋，望向玻璃窗外：“短途折跃是什么样的？星舰会倒转过来吗？” 　　“皇，星舰应该不会倒转。”主事沉吟道：“不过会有轻微的失重感……” 　　但有安全带防护，失重感也是微乎其微。 　　洛瓷还没切实感受到，短途折跃就结束了。 　　赫伦恩返回餐厅时，小人鱼居然没在吃甜点，两只小手抓着笔正在纸上勾勾划划。 　　他走了过来：“在做什么？” 　　“在做计划呢，”洛瓷小脸严肃，认认真真拿着笔勾划：“收了好多礼物，这次我在首府星也要买好多礼物带回去。” 　　他小声感叹：“要买好多好多呢……” 　　勤务官跟在后面走进来，听了这话咳嗽一声：“那您需要准备好多钱呢。” 　　洛瓷点点头，小脑袋十分自然的顶顶赫伦恩的掌心：“钱钱。” 　　赫伦恩通过光脑直接给他汇了一笔。 　　勤务官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很大一笔数量啊…… 　　看着上司眼也不眨的就将这笔钱花给了小人鱼，他默默擦拭羡慕的眼泪，要是他有这么一笔钱，当即就退休养老了。 　　洛瓷对星币数量没什么概念，就算有概念，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是赫伦恩的崽，赫伦恩的就是他的，他的也是赫伦恩的。他还小，得靠赫伦恩养着他，等他长大就能反过来养赫伦恩啦。 　　吃过下午茶，赫伦恩进房间处理军务，洛瓷埋头去翻他的玩具箱。 　　毕竟还是幼崽的年纪，实在抗拒不了小玩具的诱惑。 　　海族送来了许多精致有趣的小东西，他挑挑拣拣，把最喜欢的都放在了玩具箱里。 　　其实他还挺喜欢小玩偶的，但是米鲁不喜欢，每次他一抱着玩偶，米鲁就要怒气冲冲的把玩偶咬住丢开，像是之前赫伦恩给他买的小鸭子早就被米鲁欺负的不成样。 　　玩具箱里的玩偶是最少的，许多都是需要动手组装的玩具。 　　比方说有段时间他很喜欢看星舰竞赛，竞赛式星舰组装玩具他就有整整一套，其中纪念版最贵，几乎能买下一个小星球。 　　除了玩具，玩具箱里其实还收藏着许多亮晶晶的小饰品。 　　海族普遍都喜欢打扮自己，洛瓷见过许多海族战士将对手的犬齿或骨头串起来做成项链或耳坠，将浑身纹满族群图腾点缀……他之前费了好大功夫才阻止他们把小人鱼的图案纹上去。 　　洛瓷也喜欢亮晶晶，却不喜欢把他们带在身上，通常只是拿起来摸摸看看，其中有一串用朱玉打造的，似乎叫……尾环？ 　　那据说是海族求偶时主动的一方会将朱玉磨成环，勾在尾巴上舞蹈，要是另一方接住尾环，那么就是同意了对方的求偶。 　　不过那太遥远了，洛瓷还是更喜欢摆弄玩具。 　　他翻出前两天新收到的玩具，一团看上去透明软乎的水。 　　那是前段时间他去某个水星玩，那里的水看上去和普通水没什么区别。 　　但揉揉捏捏就能把搓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他把软水分成两滩，一堆大一些，一堆小一些。 　　洛瓷堆的聚精会神。 　　尾巴将软水圈在怀里。两只小胖手这边拍两下，那边揪一下，不一会儿整个下午就过去了。 　　赫伦恩只觉得小人鱼这个下午难得的安静。 　　从房间里出来，便注意到桌上。 　　……这两坨丑东西是什么？ 　　勤务官也注意到了，大的那个只能从圆滚滚的头和不成比例的身体，猜测是似乎是个人，小的靠在大的旁边，软乎乎盘成一个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古老的蚊香。 　　赫伦恩正想开口，洛瓷就扒拉他，指给他看：“我好不容易才堆好了，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他仰起脸蛋，满脸期待的等待夸奖。 　　“嗯……”既然知道是小人鱼堆的，赫伦恩自然夸奖：“堆的不错，勤务官觉得呢？” 　　忽然被点名的勤务官：“……” 　　“是的，堆的很棒。” 　　您说违心的话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拉我一起呢？ 第24章 　　小崽儿捧着自己的作品绕舰一圈, 收获海族战士夸赞无数。 　　在海族战士眼里，只要和皇搭上边的，那都是带了十几万倍的滤镜去放大, 样样都是完美的。 　　而那些人类士兵，见小小一团幼崽抱着比自己大好几倍的事物，歪着小脑袋瞧过来, 满眼期待，稚嫩的脸蛋儿像是轻轻一掐就能出水，这么可爱，谁能忍心让幼崽失望呢？自然是一水的说好。 　　洛瓷这才心满意足捧着自己的作品回到房间。 　　只是没几分钟, 他又发现一个新问题。 　　勤务官敲响房门向赫伦恩汇报事务，注意到小人鱼耳鳍耷拉下来, 眼眶也红红的, 像是心情不好。 　　“洛洛是不是闹小情绪了？还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洛瓷垂着脑袋摇摇头。 　　时间过去几个小时，软水的塑形期到了, 像是缓慢融化的蜡像，轮廓都变得模糊了。 　　眼看着眼睛要掉下来, 他连忙把眼睛安上去，刚安好眼睛，耳朵又要化了, 他又连忙掐出一个耳朵出来。 　　赫伦恩低下头，摸了摸蔫巴巴的人鱼团：“不高兴了？” 　　“想送给你……”洛瓷嘟起嘴巴，白里透红果冻似的嘴巴都被他抿变形了, 小声嘟囔：“可是都要化了。” 　　“你这么喜欢, 还要送给我？” 　　洛瓷撒娇似的埋进熟悉的怀里，尾巴勾住手腕，仰起脸：“喜欢的, 都送给你。” 　　赫伦恩轻轻抚摸小人鱼勾缠的发丝，冰凉顺滑，面色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眼眸却如冰湖漾起柔和的波澜：“那奶糕呢？也都给我？” 　　“嗯嗯。”洛瓷软嫩的小脸贴在赫伦恩的颈窝里蹭了蹭，撒娇的嗓音像融化的糖糕一样黏腻：“可是哥哥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嘛……” 　　赫伦恩没再逗他。 　　洛瓷无意间扭过头，轻轻咦了一声。 　　软水表面迅速聚拢一层冰霜，从底部往上逐渐冻住，最后形成一座凝固雪白的冰雕。 　　洛瓷瞪大了圆眼睛：“哇，好厉害呀！”这样就不用担心融化了。 　　他将软乎乎的尾巴圈住赫伦恩的颈项，搂住他的脖子，亲呢的蹭蹭脸颊。 　　勤务官一愣，却是难掩激动，原来元帅的精神力真的恢复如初了！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勤务官激动的手都在抖。他默默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其他同僚。 　　眼看着距离首府星越来越近，洛瓷也就越发期待。 　　他是在首府星破的壳，但那时他还小，几乎没怎么逛过首府星，由于刚破壳没多久，记忆都很模糊。 　　赫伦恩还有公务要处理，想把小人鱼放下来，但洛瓷手尾并用黏住他，就像一块越拉越黏的糖糕，怎么也拽不下来。 　　“听话下来，”赫伦恩说，“等开完例会再来抱你。” 　　“不行下来，”洛瓷埋进怀里，撅起尾巴打了个滚，试图将赫伦恩的气息染满，等到下了星舰赫伦恩就要去忙着围剿普利切了，也不知道多久能见个一面，他才不要放手。 　　赫伦恩只好带着这只黏人的小鱼糕去开视频例会。 　　例会还是各位将军照旧将负责的任务进行汇报，但他们几乎都提到了一个异常。 　　——最近这段时间，往常频繁出没的星盗几乎不见踪影了。 　　确实事有蹊跷，然而星盗本就是神出鬼没，仅仅是因为一段时间销声匿迹就要去追踪探查，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这些星盗通常藏匿于一些荒僻星球，并不位于星际航线的轨道上，踪迹更难捕捉。最好的防御手段还是提高警惕。 　　在洛瓷既期待又不想尽快到达首府星的矛盾心态中，星舰经过将近半个月的航行，抵达了首府星。 　　空港与他记忆中差不多，只不过面积好像又修建扩大了不少，还停泊着许多造型奇特的星舰。 　　“那些也是星舰吗？”他好奇的问。 　　赫伦恩：“其他星球的星舰。就职典礼不只联邦高层出席，与联邦交好的其他星球也会派代表前来祝贺。” 　　悬浮车在宅邸前停下，管家早早就带着佣人们在门口等候。 　　洛瓷眨巴眼睛，几乎瞬间认出了从小照顾他的人，摇摆小尾巴扑到管家怀里：“管家爷爷我回来啦。” 　　他抬起小脸，弯起圆圆的眼睛说：“您想不想我呀？” 　　“太想了。”管家把长大了一圈的小崽儿搂进怀里，偷偷用手帕轻拭泪痕，“我每天晚上都拿着你的照片出来看一看，没想到啊……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洛洛长这么大了。” 　　洛瓷亲昵的将脸蛋蹭了蹭，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去。 　　海族战士沉默的移动着，他们大多数听不懂星际语，但通过皇的态度，基本能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曾经照料过皇的人，因此并没有海族释放恶意，连象征着警示的鱼鳍也是收敛起来的。 　　“元帅事先告诉过我，”管家说，“已经为海族朋友们准备好了房间，不如先进宅邸吧。” 　　主事认真回：“不是朋友……是，皇的追随者。” 　　“你们就是我的朋友呀。”洛瓷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纠正。 　　“……” 　　洛瓷委屈的吸鼻子：“你们不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赫伦恩太熟悉这条小崽儿了，一看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但包括主事在内的海族战士们却慌了神。 　　一边是海族历代传承的尊卑阶级，另一边是失落的皇，他们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了回应： 　　【当然愿意，皇。】 　　洛瓷点点头，“那先进去吧。” 　　他坐在赫伦恩怀里，扭着脑袋东张西望，发现宅邸里的环境和他记忆里幼年时没什么变化。 　　途径玻璃花房，馥郁花香扑面而来，像是满院琳琅的花草植株都在热烈的盛开。 　　“许是在迎接小主人，”管家笑着说，“这些花一年到头开不了几回，洛洛每次出现倒都非常热情。” 　　每走过一处地方，管家就细细碎碎的回忆起小人鱼幼年时在这里留下的足迹，洛瓷也跟着慢慢回忆起来。主事听的很认真，这些都是皇幼年时期的经历…… 　　“洛洛每到下午最喜欢在这个位置晒太阳，晒了没一会儿就要睡着，睡熟了又嫌热，不由自主的就把花瓣当成被子卷在身上……” 　　管家声音充满怀念和笑意，“第一次的时候我们找了好久。” 　　“直到我余光发现，那片花瓣上怎么有水滴落下来呀？走近一看——” 　　“哦……是我们洛洛呀。” 　　管家缓缓踱步嗓音，娓娓道来。 　　洛瓷恍惚间，以为在参观某个名人的历史馆，听着管家如数家珍。 　　他听的耳朵尖发烫，怪不好意思的，小声说：“这，这个可以不用说的……” 　　或许是分享了皇的幼年记忆，海族战士们通过想象只有拇指大小的皇趴在花瓣上，在水池里游泳……倒对宅邸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情绪。 　　行叭……见他们听的那么入迷。 　　洛辞只好安慰自己，好在海族战士们比较顺滑的融入了宅邸环境。 　　进入书房，洛瓷才微微松了口气，将红扑扑的小脸埋进尾巴里降温，嘴巴含住尾巴尖滚来滚去。 　　赫伦恩担心幼崽没轻没重，把自己的尾巴啃秃了，到时候又掉小珍珠。 　　好不容易把鱼尾巴，从他的嘴巴里拯救出来：“这么害羞？” 　　“一点儿点儿，”洛瓷的表现可不像一点儿点儿，他吭哧吭哧鼓起脸蛋，“来书房里做什么呀？” 　　“有些东西要整理一下。” 　　赫伦恩将书房里所有有关普利切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他拉开抽屉，摆放着一只小皮箱，一打开就流露出保温冻霜，里面静静躺着几支谧蓝色药剂。 　　这些就是普利切最新开发出的药剂。 　　给他试用。 　　赫伦恩以前用过其他的抑制剂，知道这种东西会有成瘾性，所以一直没用。 　　“……这个，”洛瓷爬爬蹭蹭凑过来，无意间将刚整理好的桌面弄得一团乱，赫伦恩担心小人鱼把药剂打碎，正想将皮箱合起来，洛瓷眼睫轻颤，瞳孔好奇的张大：“好奇怪哦，这个药剂里面有好多、好多精神力。” 　　他从来都是在人身上感知到精神力，这还是头一次在药剂里感受到精神力。 　　而且不止一缕，是许多人的纠缠在一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伦恩又拿出自己曾经用过的抑制剂：“这个呢？” 　　这也是星盟开发军部通用的抑制剂。 　　洛瓷集中精神感应：“这个没有。” 　　他仰起头看着赫伦恩，那双冰湖般的眼睛此时流露出危险的气息，让注视着他的人喘不过气来。 　　意识到小人鱼正趴在桌上，圆溜溜的眼珠看着他，赫伦恩轻柔的抚摸那对竖起的柔软耳鳍：“没事，就快结束了。” 　　· 　　就如同赫伦恩的承诺。 　　三天后，#普利切被军部紧急查封#就被各大新闻社争相转载。 　　早在半个多月前，赫伦恩便安排人将普利切周围进行秘密部署。 　　除了少数高层还在东躲西藏，确认大部分人都被控制住行踪后。 　　赫伦恩将药剂送入星盟检验，并正式发起对普利切医学中心及其分部进行全盘搜查，果然搜出了未来的及销毁的部分资料以及实验纪录，一共收押核心实验人员一千多名。 　　普利切被紧急查封，停止一切对外医疗服务。 　　很快，媒体们闻风而动，挖掘到普利切极有可能涉嫌非法实验—— 　　新闻一经爆出，就登上了星网热搜。 　　普利切作为星际老牌医学中心历史悠久，口碑极好，尤其是在星域战争后，他们宣布开发出治疗舱，对重症感染患者进行全面治疗。 　　凭此技术一跃成为星盟中首屈一指的医学中心。 　　#普利切治疗舱##活体实验#铺天盖地的新闻，也让星际人民终于窥见了背后的黑暗真相——普利切实验中发现污染物有一种特性，会优先吞噬活跃的精神力，便偷偷从偏远荒星筛选有精神力的流民作为实验体。 　　将他们的精神力与重症感染者的精神力相连接，通过不断刺激，维持实验体精神力的活跃，将重症感染者的一部分污染物引渡到实验体身上。 　　被无数人推崇的普利切治疗舱实际上并不能够根除，只是将污染源转移到了那些无辜的实验者身上。 　　这就是治疗舱之所以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和金钱的原因。 　　而普利切最新开发出的药剂，则是将实验体的精神力提取出来，注入重症感染者的身体，污染物会优先吞噬这些新注入的精神力，自然也就会减缓对本体的吞噬。 　　新闻一经曝光，整个星网都炸了锅。 　　确实，在医学的前进道路上需要有一定的牺牲，但这样的实验明显是不合理的，是非法的—— 　　知名的新闻人站出来发声：“治疗舱只是将付得起钱的那些感染者的污染物转移到无辜者身上，这样的治疗从根本上就是违背人伦的！只是单纯填饱了普利切的钱包！” 　　“流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普利切丧尽天良！” 　　一时间，星际到处都是谴责的浪潮。 　　不仅是联邦星球，星盟里许多其他的星球也发出了谴责，普利切更是被星际医学团体光速除名。 　　有人想到，普利切作为莫勒森选举背后的金主…… 　　普利切所作所为，他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 　　不少联邦民众回想起莫勒森经常去一些偏远星球，美其名曰援助，此时想想脊背都在发凉…… 　　原本声势浩大的光头党在最短的时间内销声匿迹，谁都能看出莫勒森是连任无望了。 　　休尼斯本身出自老牌政治世家，这次归来后，在他的运作下，很快就获得了不少议员的支持。这次在公开投票的票数上，更形成了压倒性的对比。 　　其实之前大多数享受了治疗舱的感染者，并非对此毫不知情，即使昏睡过去，他们的精神力还是能够活动的，是能感知到自己的病被引渡给了另一个无辜的人，但都不约而同选择都是缄口不言。 　　而休尼斯正是一直因为抗拒引渡，才恢复缓慢。 　　他的党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博同情好感的机会，将这些经历毫无保留的透露给了媒体。 　　这件事情的曝光又恰巧在大选前夕，民意自然全都倒向了休尼斯。 　　他的胜选毫无悬念。 　　虽然有人质疑、好奇休尼斯怎么现在好好的，但是大部分人的炮火都对准了普利切。 　　就算是有军部的人把守，还是有许多愤怒的民众在普利切门口泼油漆。 　　在几个月前，没人能想到轰轰烈烈的联邦大选，会以这样的结尾落幕。 　　休尼斯当选联邦元首的新闻迅速登顶星网热搜。 　　然而在如此浩荡的风波中，莫勒森却始终没有露面。 　　就职典礼举行在即，首府星热闹非凡，尤其是各地举行有特色的集会，不少其他星球的人都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首府星旅游。 　　洛瓷每日都在警卫陪同下在首府星各处游玩，搜罗了许多的新鲜事物，基本上好奇的没见过的他都要摸一摸，碰一碰。 　　他还惦记着给海族带礼物的事情，每天都要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警卫的手。 　　就这么逛逛买买，一晃眼就到了就职典礼当天。 　　他消费的太多，被首府星商厦当成贵宾，一进来就有专程的引导机器人迎接，还有导购机器人全程陪护。 　　一团雪白的小奶鱼窝在怀里，扬起蓬松的小脑袋左摇右摆，吸引了许多人回头，心都快被软化了。 　　不知不觉，他走到哪里，哪层楼的人就是最多的，为了不吓到小人鱼，他们的议论声都很小。 　　“他的小耳朵是透明的！哇，抖动的时候还会卷起来，好可爱。” 　　“软软糯糯的，真像一块糯米糕哦。” 　　“呜呜呜天呐，小脸蛋怎么能这么嫩？头发是雪白的，居然连眼睫毛都是雪白的！” 　　“好想拍下来……” 　　早就习惯了围观，洛瓷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是他觉得今天在街上的人，好像比前几天更多了。 　　他好奇的问：“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呢？” 　　“今天是联邦的就职典礼。” 　　“啊，”洛瓷双手托腮，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么快就到就职典礼了呀……” 　　话音未落，他耳鳍微微一颤，听见了某种碎裂的巨响。 　　这是怎么了…… 　　人潮涌动，洛瓷被海族警卫紧紧扣在怀里，防止他被冲撞到。 　　他扭头去看外面，星球上空最外层的防护罩碎裂开来，却没有触动到首府星的防御系统。 　　防护罩破了个大洞，走在街上的民众也能看到未被隔绝的深灰色宇宙。 　　洛瓷仰起脑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几艘舰艇若隐若现。 　　直到完全进入星球，隐形舰艇才将自己全貌完全展示出来——悬停在空中的几艘舰艇身形庞大，肌肉线条十足，外层镀满了赭红金属，从底盘到襟翼各处都搭载了五花八门的武器。 　　“是星盗！”有人惊呼。 　　星盗向来如同一盘散沙，很少聚集在一起进行活动，但随着通过防护罩的星盗战舰越来越多，上千艘战舰至少有几百个势力旗帜，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突袭。 　　霰光炮如同流星般落在内层防护网上，巨响声此起彼伏。 　　拥挤的人群四处奔逃，到处都是呼救声，正值旅游旺季，这里又是首府星知名的商业街，人流量实在是太大。 　　洛瓷身边原本跟着十几名海族警卫，还有赫伦恩派来的警卫队远远跟着，此时也都被人潮冲散开来。 　　这时早已埋伏好的几名星盗，趁乱现身，他们分工明确，几个人吸引剩下的海族警卫的注意，有人则尝试将小人鱼抱走。 　　抱着洛瓷的海族警卫相当谨慎，对方动手时他迅速反应过来，锋利的尖鳍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那个人的肩膀，星盗吃痛嚎叫一声，想趁机抱走小人鱼的那名星盗则被捏碎了手指。 　　“啊——” 　　短短几秒，星盗们就意识到和海族战士近身搏斗没有丝毫胜算。 　　不能拖延时间，其他的警卫已经在飞速往这边靠拢。 　　好在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些海族战士的弱点——就是小人鱼。 　　洛瓷不想给警卫们添乱，他两只双手紧紧攥住警卫胸前的衣服，扭动尾巴躲过星盗们的扑抓，他眼眶红红的，紧紧抿住唇瓣，尽量不让自己陷入惊慌害怕的情绪中，以免将情绪传达给海族战士。 　　星盗们从腰间卸下早已准备好的光子枪。 　　这种光子枪是特制的，不仅威力极大，而且还会发出干扰海族的次声波。 　　光子枪的距离太近了，根本无法躲避，海族战士毫无迟疑的将皇紧紧护在怀里，挡住了连着数发的光子枪。 　　坚硬的鳞片抵挡出了大范围的攻击，但由于怀里还抱着皇，皇的安全才是他们第一需要保证的，海族战士担心自己的鳞片伤到皇，并不敢将鳞片完全覆盖胸口，因此还是受到了光子枪的伤害。 　　没有鲜血，但他却清晰的听见了鳞片碎裂的声音。 　　那一瞬间，洛瓷的心跳被揪紧了。 　　不舒服…… 　　他的心好不舒服。 　　他的手指轻微的松了松，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突然腾空，被星盗抢走了。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洛瓷被带上了星盗战舰。 　　…… 　　负责首府星军防的防御塔焦头烂额。 　　首府星自有一套防御程序，却不知什么原因居然不能启动，就连联邦星网都被瘫痪了。 　　连联络电台也不能使用，负责人连忙安排进行紧急抢救。 　　这些星盗正在对着内防网狂轰滥炸，一旦内防网被炸碎，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悬浮岛。 　　地面的风波并没有波及就职典礼。 　　典礼直播的网络也并不通过联邦星网。 　　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 　　按照法典规定，在元首就职典礼当日，前元首需将象征权力接力的信物交给现元首。 　　然而莫勒森一直未曾露面，因此由休尼斯手握信物上台进行演讲直播。 　　演讲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伴随着话语落幕，礼炮齐鸣。 　　休尼斯发表完就职演说后，幕僚们依次上台进行宣誓。 　　休尼斯则走下台来与政客们坐在一起。 　　大部分政客献上了自己的祝福，仍有少数政客与前元首莫勒森交好，说话夹枪带棒。 　　皮亚星球代表：“莫勒森在位时可是主张对付海族的，不知道休尼斯元首作何想法？” 　　听他出口锐利，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联邦无意与海族对抗。”休尼斯心平气和。 　　“是不想还是不敢？”皮亚星球代表皮笑肉不笑，挖苦道：“要我说，你也好，天鹅座执政官也好，胆量上还得练上一练，脾气太温和也不好，缺了些大星球的担当和胆量，若我见了海族可不会怕成这样。” 　　休尼斯淡淡一笑。 　　“皮亚……”沙哑的嗓音传来，皮亚星球代表与赫伦恩对上视线。赫伦恩像是慢悠悠的打量他两眼，嗓音低沉柔和：“何时出了位如你一般能说会道的人才？弹丸之地也配谈大星球的担当和胆量？” 　　他低沉的笑了两声。 　　皮亚代表脸色陡然僵硬。 　　皮亚星球虽然属于高度文明星球，然而星球面积小，附属星也少，这也是他们的隐痛。 　　星际直播中众政客代表谈笑风生，表面上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却暗潮涌动。 　　这时，防御塔将星网抢修完毕，终于将通讯接了进来。 　　防御塔负责人声线紧张焦灼：“星盗大规模入侵，内防网阈值下降65%。” 　　他将实时影像投到了现场屏幕上。 　　当看到正疯狂破坏内防网的星盗战舰，在场人瞬间哗然，休尼斯脸色骤然一变。 　　他瞬间想到星盗如此大规模的进犯，必然是有预谋的。将内防网破坏到如此程度，他们竟然丝毫不知情，必然有人在内部操作，将首府星防御系统泄露出去。 　　赫伦恩视线凝固，悠闲的姿态不复存在，他一眼就捕捉到影像中星盗登上战舰时，怀里正捧着一只玻璃盒子，里面有一团熟悉的雪白。 　　他的目光像在冷冷的燃烧，话语几乎是挤出来的：“星盗……” 　　赫伦恩很少直接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即使在星域战争中也从来没有过。 　　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极端的盛怒，精神力一瞬间就笼罩了整个会场。 　　在场政客们连气都喘不上来。 　　气氛随之一滞。 　　休尼斯向防御塔下达了他即任后第一个命令：“立即准备地对空迎战，疏散地面群众，准备救援舰，不惜一切代价将海皇营救回来。” 　　典礼面向全星际直播，政客们的骚乱都被镜头直播出去。 　　守在屏幕前的观众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联邦网友在评论区发声，一时间几乎全星际都知道星盗大举入侵联邦。 　　· 　　洛瓷很不舒服。 　　不仅是因为被关在狭小不透气的玻璃盒子里，还因为海族战士舍了命也要保护他。 　　人鱼天然亲近海族，虽然海族战士长得非常相似，没有名字，很难辨认出来，但只要用心观察，每个海族都有自己的特点。他按照这些特点给他们起了代号。他们将他捧在心里，爱护他，保护他，这些他都能感觉得到，所以才越发的难受。 　　海族战士在他心中，从来都不是代号，他们都是他重要的家人。 　　听到鳞片碎裂的声音，整个心脏仿佛都被揪紧了。 　　好难过。 　　好难过…… 　　可他太小了，根本帮不上忙。 　　洛瓷知道人鱼精神力天生强大，但幼崽心性，总是会被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没想过要锻炼自己的精神力……赫伦恩前两天就叮嘱他，这几天外面比较动荡，让他最好待在宅邸里不要出来，但他还是乐观的不知危险为何物，偷偷溜出来。 　　他在怨自己。 　　洛瓷胸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块沉重的铁石怎么也软化不了，他蜷起尾巴，将脸埋进尾巴里。 　　米鲁试图安慰他，但小鱼团一动也不动，它八字眉沮丧的垮下来，豆子眼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 　　莫勒森和普利切首席研究员诺斯正在甲板翘首以盼，见到星盗首领捧着手心的玻璃盒子走进来。 　　他们立即起身迎过来。 　　莫勒森眼睛一亮：“辛苦首领了，恭喜您凯旋。” 　　“也得感谢你给的军防图啊，谁能想到元首会把自家人给卖了呢？”体态魁梧的星盗首领，摸着胡子嘿嘿一笑。 　　谁都没想到星盗胆敢入侵联邦。 　　还是在休尼斯宣布就职时间节点上。 　　可以说是狠狠下了休尼斯的脸，当然这也是莫勒森的目的之一。 　　星域战争结束后，许多地方都需要重新布控军事防线，防守首府星的军事力量相对薄弱，莫勒森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又把首府星内防网布局图交给了星盗，这才使得他们计划如此顺利。 　　莫勒森对于对方的调侃语气还算平静：“您难道不知道我早就不是元首了吗？” 　　诺斯视线就没有离开玻璃盒：“现在可以把小人鱼交给我们了吗？” 　　“不急。”星盗首领随手把玻璃盒交给下属：“星盗向来都是各自为营，这次是给我的面子，整个星域中至少八成星盗都集结在了这里。你看我们来了这么多兄弟，总不能什么都没拿，空着手走吧？等我们把内防网击溃，搜刮点东西就走。至于这小人鱼，等到了大本营你们把尾款付了，我自然会把他给你们。” 　　莫勒森着急，但又不敢在星盗窝里得罪他们，只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贪得无厌的老鼠崽子。 　　星盗首领眼珠子转了转：“说起来，你们给我这么大一笔雇佣费……这小人鱼有什么特殊的？” 　　诺斯皮笑肉不笑，没有正面回应：“这就不劳首领操心了。” 　　休尼斯在普利切医院住了几十年，没有人比身为普利切高层的诺斯更了解休尼斯的身体状况。休尼斯不肯接受污染物转移，这些年基本没怎么恢复。他们正犹豫怎么处理呢？十束就来要人了。 　　他们半推半就把休尼斯交给十束，本以为休尼斯的身体很快就会烂掉。没想到才时隔几天，病入膏肓的休尼斯就能行动如常，还能回来参加大选。 　　他安排人秘密收集休尼斯的毛发，与之前的进行对比，果然发现了残留的特殊精神力，联合莫勒森给他的消息，猜测小人鱼拥有净化系精神力。 　　普利切倒台还只是暂时的，只要有这条小人鱼，他们说不定能研究出真正的治疗舱。 　　到时无论是金钱，还是名誉，都会重新回到他身上。 　　玻璃盒是密闭的，洛瓷呼吸慢慢变得艰难，米鲁开始还哭唧唧，现在也不动了，咬牙拼命抑制住恐惧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至少要把米鲁救出去。 　　他翻了个身，鳍纱蔫蔫也耷拉下来，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 　　隔着玻璃瞧见小人鱼蔫巴巴的，诺斯皱眉：“他精神状况是不是不好？你们伤到他了？” 　　星盗首领也很在意。 　　他将盒子打开，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外伤。 　　本来他是打算把小人鱼交给诺斯他们的，但看莫勒森和诺斯的态度那么迫切，他也忽然来了点兴趣，想弄清楚这条小人鱼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一边走，一边和下属嘀咕了两声，打算将小人鱼转移到冷冻室的鱼箱里，再和诺斯他们慢慢谈价格。 　　他注意到玻璃盖粘了一滩黏巴巴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皱了皱眉，也没在意，随手把玻璃盒丢弃到了甲板外。 　　冷冻室的鱼箱原本是用来装一些冰冻的补给品，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空和水洗，刚一打开，就一股浓烈的肉味，蔬菜味混合着鱼腥味。 　　洛瓷呼吸憋的难受，拱起尾巴想要远离。 　　星盗首领拍拍鱼箱：“进来。” 　　洛瓷拱一拱的往反方向爬，耳朵都没竖一下。 　　星盗首领不耐烦了，提起小人鱼的尾巴就想把他放到鱼箱里。 　　洛瓷浑身软趴趴的没力气，尾巴勉强拍开那只手。 　　他从头到尾巴都不舒服，不知道赫伦恩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来找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离开首府星了，他难过的皱起脸蛋。 　　忽然，他们脚下轻微晃动了一下。 　　起初没人在意，一名负责瞭望的星盗忽然面无血色，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外，外面……” 　　星盗首领但是斥责了他一句，一点小事不要大惊小怪。随后升起驾驶室的观察仪。眺望后，他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 　　后来发现并不是。 　　海平面居然真的在疯狂下降，就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吸收了。 　　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把广阔的海水抽了个干净？！ 　　正在进攻内防网的星盗战舰都发现了这一异常——海洋的水位不停的下降，不远处海面冒出许多的气泡，那是征兆，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 第25章 　　海面水位的飞速降低, 海底的幢幢黑影也越来越庞大，蔓延到了整个一片的海域。 　　他们伸头往下望，海水到处都是深色。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影扩散到了整个海面。 　　凝视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忍不住鸡皮疙瘩。 　　不祥的气氛就像传染病一样感染了每个人。 　　星盗首领接到了其他头领们的通讯请求，这东西实在太令人不安了，有头领想要立即撤离, 内防网就快被攻破，也有人不愿放弃到手的胜利果实。 　　但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感疯狂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快离开。 　　然而贪婪却让他们犹豫不决。 　　首领咬牙下令撤离, 不刻意惊扰水面下的东西，平静的, 屏息的, 慢慢想要撤走…… 　　伴随海平面下降，他们终于能窥见那东西的冰山一角, 透明苍白的粘膜里流淌着浑黑的海水，仅仅露出部分就已经比一座小山丘还要高了。 　　似乎注意到星盗想撤离, 那东西缓缓起身，上万米高的海水如同瀑布一般，从头顶倾泻而下, 轻而易举就卷碎了附近几艘来不及逃命的星盗战舰。 　　怒浪翻涌间，那几艘舰艇渺小得就像一粒沙子被卷碎，星盗四处奔逃, 有的打开舷窗想跳出去, 从万米高空坠落。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星盗，此时面对这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依旧是呆呆的望着, 反应不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水母，大致的形状有点像伞，但脑袋的构造是圆滚滚的，表面光滑透明，身体里汲满了浑浊的海水，就让身体乍一眼看像是黑色，实际上表面附着着透明雪白的粘膜那才是皮肤。硕大的脑袋几乎顶到了星球外层破碎的防护罩，而在伞状下方，花朵般的吸盘生长成了无数蜿蜒粗壮的腕足，每一根都像是从天空垂下来的柱子。 　　腕足支撑他直立起来，当他立起身体，海水几乎空了。 　　视野变暗，天空几乎都被庞然的躯体遮蔽。 　　海水如暴雨一般倾落。 　　似乎认出这些星盗战舰是欺负人的坏家伙，八字眉气鼓鼓皱成一团，粗壮的腕足紧紧缠上一艘试图逃脱的星盗舰。 　　舰艇开足了马力想要脱身，但腕足上布满了吸力强大的吸盘，圆形花瓣状的吸船将舰艇牢牢吸附住，星盗舰毫无抵抗力的被腕足拖入了深海。 　　一艘接一艘，星盗舰被拖入水底。 　　腕足缓慢移动着，随着体型的增大，饥饿感随之而来。 　　黑亮的豆子眼落在这些星盗舰上，仔细辨认过后确认自己从来没尝试过这种食物，顿时起了兴趣。 　　“叭叽叭叽……” 　　此时所有人都能听见舰艇折断咬碎的声音，掺杂着尖锐的碎裂声，和能源舱受到挤压的爆炸声，进食音却更让人感到震撼。 　　腕足轻微移动，掀起数千米的海浪和海床震颤，此时听着进食的声音，身上的白毛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淌。 　　“噗呸。” 　　这些星盗舰充满了能源油和金属，虽然咬起来很脆，但味道实在太难吃了。 　　撅起嘴巴，又把吞了一半的战舰残骸吐了出来。 　　这些由星际中最坚硬金属打造的战舰，脆弱的就像一片纸，吐出来的只有一堆分辨不出模样的残渣。 　　好，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 　　就算是残忍如星盗此时居然也觉得情景太过恐怖。 　　估计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噩梦。 　　短短数秒，漆黑的海水面飘满了被肢解的战舰残骸，甲板碎片，破碎的储藏室门板，一一飘浮在水面上，飘在海面的星盗也越来越多。 　　有的星盗舰试图向发起攻击，分裂成上千道的能量炮落在那光滑柔软的躯体上，却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 　　米鲁在用腕足寻找小人鱼，然而这些小飞虫总是干扰他。他气咻咻团起腕足卷起这些星盗舰。 　　他要把他们统统拽下水！ 　　星盗舰机动性非常强，但这些腕足就像有生命力一般，东躲西藏也避不开，仍然被拉入海底，涌动的海浪几乎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星盗舰慌不择路，甚至在混乱中与附近的战舰碰撞在一起，释放出巨大的爆炸和能量波。这些能量的余震足以毁灭上千栋摩天大楼，然而对于米鲁来说，却没有任何的影响。 　　米鲁八字眉皱成一团，气呼呼的撇着嘴，这些小飞虫真是太讨厌了，他忍不住跺了跺腕足，却忽视了此时自己的体重，首府星都感受到了莫大的震荡。 　　地震了吗？！ 　　海床动荡摇晃，离得近的星盗舰就如同脆弱的纸壳来不及躲闪，被米鲁的躯体压在海床里，顷刻支离破碎，或许在最后的时刻产生了爆炸，又或是一瞬间就被压扁，但已经没人知道了。 　　星盗舰做出了最后的反抗。他们启动了高能能量炮，这是星际中极其昂贵，威力最大的能量炮，也是他们的底牌，当然使用代价也相当的大。一枚能量炮需要消耗巨量的能源，甚至足以摧毁一颗小行星。 　　然而当他们将高能能量炮对准米鲁，米鲁也缓慢转过身来。腕足就像拥抱一样缠住了能量炮，凌空卷起来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米……嗝～” 　　听着那清晰的咀嚼声，甚至多枚高能能量炮在体内爆炸，都没有对米鲁产生任何影响，只是打了个嗝。 　　所有星盗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逃。 　　赶紧逃！ 　　“草了该死，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星盗首领也失去了冷静，他试图也联络其他的首领，但是星盗本就是各自为营，只是因为短暂的利益关系，此时才联合到了一起，现在没有人听他的，只想要各自逃命。 　　海面漂浮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能源泄漏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莫勒森口舌发白，从未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莫大的恐惧下他抖如筛糠，此刻他早就将元首的风度丢之脑后，只想着抱头逃命。当腕足朝他们这艘战舰袭来的时候，抑制不住大喊大叫。 　　轰—— 　　由宇宙中最坚硬的合金制造的星盗舰瞬间拦腰折断，掀起上千米的巨浪，能源舱爆炸燃起熊熊大火，随着轰鸣声战舰彻底碎裂开来。 　　冷冻箱随着海浪被推入水底，洛瓷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只是尽力抱紧尾巴将自己蜷成一团，减轻受到的颠簸。 　　一根腕足发现了即将沉入深海的冷冻箱，将箱体小心翼翼卷起。 　　数根腕足蜿蜒缠绕过来，就像根须一样将冷冻箱紧紧覆盖包裹，保护箱体免受如同流矢一般飞溅的战舰碎块的伤害。 　　在舰体被肢解的前一刻，星盗首领匆忙启动逃生舱，共同乘坐在逃生舱里的还有莫勒森，他早就被吓傻了，一直张着嘴巴不知嘀嘀咕咕什么。星盗首领被他吵的头疼，要不是为了钱，早就一脚把他从逃生舱里蹬出去。 　　“那怪物好像忽然停下来了……” 　　趁着机会，逃生舱连同其他几百艘星盗舰仓皇往防护罩洞口逃离。 　　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凌驾在众人心头。 　　与面对怪物时的恐惧不同，那源于精神力的压迫，本能的颤抖。 　　他们从未感知过如此强大的精神力，犹如汹涌的风暴笼罩在他们的头顶。 　　碾压般的精神力威压让这些星盗几乎惊恐到无法正常思考，他们的躯体和精神力都被压制住，身体机能几乎停止了运转，承受不住的人甚至发生了精神紊乱，还有人喘不过来气身体痉挛的倒在地上。 　　星盗首领抓紧领口急促的喘息，他再也无法驾驶逃生舱，失去操作的逃生舱如同波浪般颠簸起来，莫勒森在他旁边发出尖利的嚎叫，透过逃生舱的玻璃，他们看到一艘漆黑的轻型战舰正悬停在半空。 　　天空被遮蔽的相当昏暗，他无法辨认出甲板上的人影，但那双冰冻的眼睛就像深潭里的鳄鱼一样凶残，他站在阴影里，表情几乎被黑暗掩盖，手里握着枪，枪体在昏暗的环境里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莫勒森动了动嘴唇，臼齿咬得死紧：“赫伦恩……” 　　星盗首领眼珠子陡然睁大。 　　……赫、赫伦恩？ 　　不是说精神力受损了吗？ 　　他这才后知后觉——莫勒森应该向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想到这里，牙齿几乎咬出血来，要是知道赫伦恩精神力恢复了，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单交易的，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莫勒森庆幸的松了口气，他毕竟是前元首，赫伦恩不会轻易处置他……即使现在被抓住收押，那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赫伦恩从甲板的阴影中走出来，脸上带着陌生的表情，眼睛冰冷的跳动燃烧，没有一丝的情绪。精神力如海啸一般压制着他们，带来的强大压迫感令星盗们无法喘息，驾驶室里几乎乱成一团，星盗舰如同漂泊的树叶左晃右撞。 　　上百艘战舰冲入他们的视野，那是联邦军团的战舰，襟翼下方射出流光般的射线瞄准星盗舰的能源仓。 　　轰—— 　　能源仓爆破声此起彼伏，星盗舰失去了能源，接二连三从空中坠落。 　　到处都是爆炸引起的灰烟，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如此恐怖的精神力压迫下，几乎没有人能提得起反抗的欲望。 　　几艘星盗舰孤注一掷的想要启动空间跳跃，然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神力迅速捕获了他们的意图，能源仓被扭曲，破坏，爆炸，亲眼注视着这一幕，莫勒森心脏拔凉拔凉的。 　　事实上由于事发突然，首府星第一时间能够支援的战舰并不多，星盗舰足有上数千艘，然而现在的战况，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 　　毫不夸张的说，数千艘集结起来的星盗舰短时间足以与高等文明的星球抗衡，然而此时受到如此精神力的压迫，他们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提不起来，这无疑让人觉得震撼。 　　星盗舰一个接一个的丧失了抵抗能力，他们试图连接联邦军团通讯，释放出想要停止交火的信号。 　　通信却被单方面切断，每一秒都有星盗舰被击损，坠毁。在一片混乱中，那恐怖的精神力如寒流一般肆虐席卷，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根本不在乎这会造成多少星盗的伤亡。 　　星盗…… 　　真是无法忍受了。 　　这个夜晚将不会有一个人活命。 　　逃生舱里，莫勒森在气流颠簸中苦苦支撑，他手指发抖通过光脑试图连接军团通讯频道——他亲眼看见十束向赫伦恩汇报了情况。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隐约看到赫伦恩举起了枪，刹那间，虹光刺亮了他的双眼，莫勒森的眼球全身都在抖动，星盗首领蜷缩的像个婴儿。 　　他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此时此刻，星网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星盗大举入侵首府星，忽然现身的深海巨兽，首府星大地震，赫伦恩围剿星盗……随便一个都是爆炸新闻。 　　首府星媒体们也纷纷赶赴现场，但用于拍摄的悬浮球却不能靠的太近。 　　星际人都知道赫伦恩精神力最为强悍，当年他与巴哈伊主脑的战争视频至今还在星网上火热播放，但随着时间推移，赫伦恩并不活跃于台前，不少人记忆也就模糊了，赫伦恩曾经做了什么，救过多少人，杀过多少人，都变成了历史记载的数字。此时此刻，隔着光脑他们又感受到那原于本能产生恐惧的压迫感。 　　悬浮球离得远远的，但凡凑近一些，就会一个接一个的碎裂开来。 　　别说光脑后的人喘不过气，此时正面赫伦恩的星盗舰已经恐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精神力带来的感官刺激将许多星盗逼疯了，他们沉浸在惶惶的情绪里，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恐惧，他们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想要逃跑。 　　他们不能理解……星盗舰上有许多的价值连城的东西，他们也已经投降，为什么炮火的轰炸还不能够停止？他们做了什么让赫伦恩激怒到如此的地步。 　　但很快他们就无暇思考。 　　迟迟没找到小人鱼，精神力有如狂暴的飓风在海面上铺陈开来，无数星盗舰被摧毁碾碎，战舰残骸、碎屑如同下雨一般洒落在海面上，将海平面染成了深红色。 　　如此骇然的场景震慑着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 　　赫伦恩站在漆黑的甲板，衣摆在狂风中烈烈作响，手撑在桅杆上，冷漠注视着下面的场景，目光没有丝毫的波澜。 　　…… 　　海面分辨不清形状，支离破碎的残骸随处可见，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星盗舰没有一艘得以逃脱，全都倒在了风暴里，化成碎屑落在海床，和尚未干涸的能源液凝固在一起，死寂的气氛弥漫开来。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深灰浓烟雾霾飘散，深灰岩石的海床上剩下筛后留下的细密白沙。 　　救援队缜密细致的搜寻，十束每隔五分钟，向赫伦恩进行汇报：“救援队尚未发现小人鱼的踪迹。” 　　赫伦恩就像雕塑一样矗立着，直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既然这上千艘星盗舰里没有，海床里至今也没有发现…… 　　那么还剩下。 　　目光落向始终背对他的…… 　　从甲板上离开，他所经过的地方，士兵们纷纷垂头默礼。 　　原本波澜汹涌的海水此时只浅浅覆盖了海床，巨大黑水母脑袋顶住星球上空防护罩，触须则深入首府星上万米的德里亚海沟，庞然到救援舰不敢靠近，远远绕开了这个怪物。 　　赫伦恩走到海岸边缘，军靴淌过海水，听见脚步声，米鲁胖乎乎的身体抖了抖。 　　赫伦恩视线捕捉到了他的反应，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几乎是肯定了。 　　他没有任何表情，嗓音也是淡淡的：“把他还给我。” 　　米鲁又抖了抖，身下的海水随之翻涌起来，一层海浪打湿了赫伦恩的裤脚，赫伦恩却看也没看，只是注视着米鲁。 　　此时通过星网注视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把心悬了起来，屏住呼吸，苟延残喘趴在海床上的星盗则兴奋起来，他们显然认为双方的冲突不可避免。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头体型庞大的深海巨兽如同被吓到一般抽泣起来，要说他们是怎么看出这怪物在哭的……那是刚才还咻咻挥舞，凶狠无比的腕足此时蜷起来揉揉泪汪汪的眼睛。 　　星盗几欲吐血：“？！” 　　你刚刚模样可不是这个样子？！ 　　米鲁从小就对赫伦恩又讨厌又害怕，他希望主人只抱他，但主人明显更喜欢赫伦恩，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主人赫伦恩就把他和主人分开了，后面更是千方百计拆散他和主人……这种阴影即使体型变大了也不能避免。 　　米鲁撅起嘴巴，背过身体，腕足抹着哭唧唧的眼睛不想理会，然而笼罩下来的精神力无疑带着威胁的意味，米鲁胆怯的抖了抖，水亮的豆子眼一直在哭。 　　他慢吞吞抬起腕足，几十条腕□□错纵横紧紧包裹缠绕，似乎小心翼翼在保护着什么。 　　“嘤嘤……”动作不情不愿，米鲁委屈的要把身体的海水又哭出来。 　　赫伦恩垂下眼帘，腕足一根一根解开，露出保护完好的冷冻柜，他谨慎打开，一团雪白的人鱼幼崽出现在眼前，他柔软的小脸埋在尾巴里，像点缀在肮脏漆黑海水中的一朵小水滴。 　　他缓缓俯身，掌心轻柔的将小人鱼捧起，紧紧贴在胸口。 　　掌心的小雪团又软又小，冰冰凉凉，抱在怀里感受不到丝毫的重量。 　　他心跳的厉害，掌心越收越拢，脸轻轻贴住那幼小的雪团，“我来了。” 　　…… 　　“唔嗯……” 　　首府星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光。 　　洛瓷睡得很不舒服，冷冻箱里的味道很反胃，星盗还给他打了助眠药物，他努力想在颠簸中提起精神，但眼皮都没法睁开，后来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这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他感受到阳光照射在眼皮上，皱着小脸，揉了揉眼皮，鼻尖嗅了嗅。 　　好软，还有广袤森林般的气息……赫伦恩的味道。 　　他用尾巴卷起枕头，舒服地搂在怀里翻了个身。 　　“醒了？” 　　洛瓷耳鳍折起来，眼皮颤了颤，好像仍在睡梦中。 　　“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赫伦恩的嗓音低沉分辨不出情绪。 　　洛瓷确实已经醒了，他想起自己非要到处乱逛，还差点被星盗撸走的事情，直到这次闯了大祸，一想到赫伦恩铁定很生气，他就蔫巴了。 　　他下巴搭在柔软的小被子上，用脸蛋把被子蹭开一个洞，尾巴一拱一拱的，往小被子里钻。 　　赫伦恩抬手掀开小被子。 　　稍静了片刻，洛瓷仍然闭着眼睛装睡，尾巴尖一摇一摆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尾巴尖勾了一条薄毯，唰的蒙在脸上，才又安静下来。 　　赫伦恩无声勾了一下嘴角，只觉得这样的小人鱼让人又可爱又无奈，他说：“既然还没醒，那我就让他们把点心给撤掉。” 　　话音未落，洛瓷肚皮咕噜叫了一声。 　　他早就饿了，又听见自己最想吃的东西，忍不住装模作样揉着眼皮，睁开水汪汪的圆眼睛：“醒了的醒了的……什么点心呀。” 　　他东张西望，没看到哪里有点心。 　　赫伦恩拍了拍身边：“过来。” 　　洛瓷有点纠结，他很想扑到赫伦恩的怀里撒娇磨蹭，尤其是遭受到惊吓后，更是想要赫伦恩抱抱搂搂他，但又怕赫伦恩生气揍鱼，毕竟他这次做错了事情还蛮严重的，两股念头左右拉扯，他垂下小脸蛋，指头揪着尾巴尖扭来扭去。 　　亲热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他一点一点往那边挪。 　　挪了几分钟，都没挪到赫伦恩的身边。 　　赫伦恩干脆把小鱼崽抱在膝盖上。 　　洛瓷看到赫伦恩朝他伸手，下意识闭上眼，犹犹豫豫把尾巴放到掌心。 　　他细声细气商量：“不要打鱼屁股，好不好？那里太疼了。” 　　耳鳍折在海藻般的发丝里，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看起来像是真的很害怕。 　　洛瓷感觉到赫伦恩手掌抬起来了，忍不住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赫伦恩：“我还没动手，你叹什么气？” 　　洛瓷委屈巴巴抿住唇瓣：“……我练习一下嘛。” 　　赫伦恩没说话，掌心托起稚嫩柔软的鱼尾巴，将药膏旋开，指腹蘸上一些，细腻的涂在软嫩的鳞片上，或许是在冷冻箱里受到了碰撞，鳞片上留下了细小的划痕。 　　在小人鱼睡着时他已经涂了一回，估摸着再上两次药，划痕就看不见了。 　　洛瓷感受到赫伦恩细致的对待，一下子就放松了，上个药都这么小心翼翼，又怎么舍得跟他动手呢？ 　　他嘚瑟的摆着尾巴往怀里钻，仰起小脸蛋，嘴唇一张一合：“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嗯……这次让你们担心了，海族战士们他们还好吗……” 　　话音刚落，房门处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好似不堪重负一般，沉重的门向里倒下来。 　　洛瓷忙抬头望过去，海族战士贴着门倒下来。后面的挤压着前面人的背，连带着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只有最后面的人勉强站稳脚跟，前面人都被压倒在倒塌的门上。 　　皇居然当着他们的面被星盗掳走，虽然原因多是意外，对方蓄谋已久，而他们被人潮冲散，猝不及防，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海族战士们既暴怒又自责，尤其是当星盗都死了之后，情绪就只剩下了自责。 　　皇在沉睡时他们也不敢打扰，就这么静静守在门口，皇醒过来，他们也不敢出现……他们不配出现在皇的面前。 　　本来打定主意不出现，但没想到门塌了。 　　“……” 第26章 　　啊…… 　　洛瓷望过去, 愣怔了一下，大家都已经站起来了。 　　海族战士们迅速脱离叠叠乐的状态，但面对垮掉的门还是愣在原地, 尾巴无措的摆了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没想出现在皇面前，结果还是出现了……一不小心还把门给压塌了, 这让海族战士们既沮丧又懊恼，尤其是皇圆溜溜的眼睛望过来，他们更是手足无措。 　　“来，过来呀。”洛瓷从愣怔中回神, 托着脸蛋，笑眯眯的招招手。 　　海族战士得到指令, 绕过倒塌的房门, 亦步亦趋走过来，屈膝半跪在地上, 头垂下来。 　　深海生物的感情都比较匮乏，只有与皇接触时才能牵起他们的情绪, 此时他们的心情就相当矛盾。 　　守护皇是刻在海族基因里的责任，也是他们的天职，这次失职让他们极其懊丧, 甚至产生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皇面前的想法。 　　然而他们得到皇靠近的指令，又身不由己的想要走近，这让他们对自我产生了厌弃, 皇应该责罚他们, 他们也应该受到责罚。 　　洛瓷只觉得现在就像面对一堆被雨淋湿的小狗，他忍不住伸手摸摸他们的脑袋。 　　他知道海族战士很自责，但星盗本就有备而来……甚至海族战士为了保护他, 放弃了鳞片抵卸，鳞片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抵御伤害，这几乎是放弃本能的保护，在本能和保护他二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洛瓷垂着脑袋，一副既愧疚又担忧的样子。 　　他捧着海族战士的手臂，眼泪忽然啪嗒啪嗒掉下来，嗓音也带了一点小鼻音：“疼不疼呀？” 　　【不疼，皇。】 　　【皇，不要哭。】 　　【皇……】 　　海族战士原以为要受到责罚，然而皇却先忧虑他们的伤势，望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拳，强烈的情绪涌上来。一时间他们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着安慰皇。 　　赫伦恩叹了口气，手臂将哭唧唧的小人鱼圈在怀里，让人拿来湿毛巾，轻轻为他擦拭眼角的泪痕。 　　他曾经承诺过不再让小崽儿掉小珍珠……这也是他的错。 　　星盗……他垂下眼，遮掩住森冷的眸光，安慰的声音却相当柔和： 　　“别担心，他们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海族与人类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们身体几乎没有痛觉神经元，自愈能力也比人类要强，在搏斗中手臂或是鳍断掉后再生，是常有的事情，光子枪留下的伤口要不了几天就会复原。” 　　洛瓷抬起湿漉漉的眼眸，迟疑的问：“……真的？” 　　海族战士点点头，证实了赫伦恩的说法，事实上海族皮肤相当坚硬，甚至能抵御深海气压，光子枪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甚至比不上他们在争夺海宫席位时搏斗留下的伤痕重。 　　洛瓷抹了抹眼皮，纤长睫毛一绺绺的，憋住眼泪：“我想给他治伤……” 　　幼崽在情绪波动时本来就容易掉小珍珠，洛瓷揉着眼皮，努力控制情绪，说话时仍然带着一丝小鼻音。 　　赫伦恩让人拿来医疗箱，洛瓷伸手碰了碰海族战士肩背处的伤口，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在被皇触碰时有一些酥酥的痒意，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洛瓷抬起圆眼睛看了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疼痛的意思，才把药膏抹上去，然后缠上绷带。一系列操作都很仔细，尽量不带来一丝痛意。 　　“唔……”给海族战士包扎过后，洛瓷满意点点头，耳鳞轻微的抖了抖，觉得自己的手法比第一次熟练多了，于是抬起小脑袋去看赫伦恩。 　　小人鱼的表情太明显，赫伦恩勾起嘴唇，揉揉他的小脑袋，夸奖道：“做的不错。” 　　洛瓷仰起脸蛋，小脑袋蹭蹭赫伦恩的手心，这是幼崽习惯性的亲呢撒娇。 　　细软的触感就像毛茸茸的奶猫爪子在心尖舞蹈，赫伦恩手掌忽然颤了一下。 　　这种心情很难以言述，他曾希望小人鱼尽快成长，但现在却又希望这样的时日来的缓慢一些……他会保护，呵护小人鱼，小雪团被捧在掌心里是那么的柔软显眼，粉扑扑的脸蛋可爱到令人心碎，所有想破坏这一切的…… 　　都不能容忍。 　　赫伦恩陪洛瓷吃了顿早饭，便收到了通讯，离开宅邸前往会议厅。 　　洛瓷则又睡了个回笼觉，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眉头拧巴，鱼还是比较习惯窝在赫伦恩怀里睡觉。 　　顶着一头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他撅起尾巴，一拱一拱把软乎的脸蛋埋进小被子里，尾巴尖露在外面左摇右晃，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这时，门口一团黑乎乎吸引了他的注意。 　　似乎发现洛瓷注意到他了，那团子连忙收缩身体，但还是忍不住探个脑袋往里偷看。 　　探了一次，两次，三次—— 　　“……米鲁？”洛瓷愣了愣，语气透出不确定，他认出了米鲁的八字眉和豆子眼。 　　米鲁委屈巴巴的吭唧一声，慢吞吞才把圆乎乎的身体露出来。 　　好大—— 　　这是洛瓷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米鲁不知道汲了多少水，几乎有一个成人那么高了，但无论米鲁长大与否，他都不觉得害怕，于是摇摇尾巴尖让米鲁过来。 　　“米……” 　　米鲁立即就想往洛瓷身边凑，但他体型太胖了，宽敞的门对他来说也相当狭窄，吭哧吭哧挤了半天也没挤进来。 　　轰—— 　　气鼓鼓的一用力，刚修好的门又被挤垮了。 　　终于挤进房间，米鲁挪到洛瓷身边，花朵般的腕足轻轻触碰他的尾巴：“叽叽。” 　　腕足冰冰凉凉，分量也是沉甸甸的。 　　洛瓷吞咽了口水，他得仰起脑袋才能看到米鲁，这样的高度差让他有点陌生，米鲁似乎也有点陌生，歪了下脑袋，腕足困惑的挠了挠头。 　　“你一直在门口吗？”洛瓷弯起眼睛，搂住一根腕足像抱枕一样抱在怀里。 　　“米……”米鲁八字眉皱在一起，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小黑豆一般的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蜷起花瓣般的腕足揉着眼睛。 　　他知道主人只喜欢他小小的可爱的外表，但现在他变的这么大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他已经哭了好久，把许多的海水哭出去了，但还有一些怎么都哭不干净。 　　想到这里，他扭动身体，不顾自己眼泪淌的到处都是，艰难团起身子，把自己塞到房间的角落。 　　洛瓷感觉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腕足，就像失去生命力的花瓣一样，啪叽掉落下来，他不忍心米鲁难过，轻抚耷拉的腕足安慰：“米鲁这样也很可爱啊……我也很喜欢的。” 　　“米……”米鲁缓慢把头抬起来，反应比较迟缓，豆子眼眨了眨，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洛瓷一边安抚，一边注视着米鲁花朵般的腕足，不住又捉起几根抱在怀里。 　　米鲁原本花朵般的吸盘，在体型增大后，吸盘就变成了腕足，像是许多繁复透明的藤蔓。 　　被洛瓷在怀里的腕足明显比较活泼，如同有生命力一般缠绕在他的手臂上，这些曾经轻而易举绞碎星盗舰的腕足此时乖的像孩子，洛瓷随手一碰，就如同含羞草一般抖动。 　　其他腕足气鼓鼓想把这根腕足拽开，自己取代而之，扑进洛瓷的怀里。 　　就在腕足你争我抢时，米鲁磨磨蹭蹭扭过身体，他终于消化了洛瓷刚才说的话——意思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主人都喜欢他的模样。 　　“……米。”米鲁眯起豆子眼，愉悦的张开吸盘，亲亲热热朝洛瓷扑过来。 　　就在身体即将覆盖上去时，洛瓷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定睛一看，赫伦恩单手提着米鲁，米鲁眯起眼，哭唧唧的朝洛瓷伸出腕足。 　　赫伦恩把米鲁往管家的方向一丢，“把他隔开。” 　　“嘤嘤……” 　　“等等，”洛瓷下意识开口，他把脸蛋贴着赫伦恩的手臂，双手抱紧，小声说：“米鲁只是太兴奋了，我会跟他说不要这么扑的。” 　　赫伦恩倒也没坚持，目光扫了一眼米鲁，米鲁感受到他的视线，吓得团起腕足，缩紧身体。 　　洛瓷摸摸米鲁，轻轻安抚他，不得不说虽然米鲁体型变大了，但身体依旧是滑滑的，还很柔软，就像一个大号的冰袋。 　　“米……”米鲁舒服的眯起眼，慢吞吞的往洛瓷的方向挪，直到紧紧贴在一起。 　　赫伦恩淡淡看了一眼，事实上在小人鱼醒来之前，他就让伊维因来过一趟。 　　在经过详细的检查后，伊维因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是草率误判了：“不是米鲁巴，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一种远古就存在的深海巨兽，它们族群在星际没有确切名称，因为被目击的次数太少了。” 　　“就算是我能够搜索到的资料也非常有限，你也知道，我们生活的星域外还有星域，那片星域，可能属于人类，也可能属于巴哈伊。甚至可能是人类和巴哈伊共存的星域……而有人亲眼看见它们跨越星域，轻易在各星域中间穿梭。” 　　海宫主事也认可了这一说法，深海巨兽名义上属于海族，由于和人鱼一样都拥有远古基因，甚至也能将心灵情绪共享给他们。但存在太过特殊，除了皇，没有谁能去驾驭它们。如果用人类关系定义，它们就像是那种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的皇族近身侍卫。 　　“平时沉睡在深海里，若非有皇陪伴，一般不会远行，其他星域也有不少如巴哈伊一般的污染物，只有皇能帮他们净化，并引导他们在星际航行中不会迷路。” 　　听见迷路一词，赫伦恩微微眯起眼睛。 　　伊维因补充说：“虽然这种深海生物很可怕，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摧毁皮肤，但它们唯一的弱点是思维结构简单，由于智力水平相当于幼儿，所以特别容易迷路。” 　　想到智力水平低下的判定……赫伦恩看向非要和小人鱼黏糊糊的米鲁，忽然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但最好还是找到米鲁的同族，回归族群后，黏糊的状态也许就会有所改善。 　　“……同族？”洛瓷眸子睁圆，连忙拽着赫伦恩的袖口急切的询问：“找到了吗？” 　　“还在找，”赫伦恩说。 　　洛瓷没发现赫伦恩想要把米鲁丢的远远的险恶用心，还以为赫伦恩单纯是为了做好事。 　　小人鱼双手搂住赫伦恩结实的腰，脸蛋埋在胸口蹭了蹭，表达自己的感谢。 　　赫伦恩也面不改色享受了这个拥抱。 　　十束视线绕过狼藉的门口，探了个头：“长官，您还有会要开。” 　　会议开到一半，赫伦恩听见动静，暂停了会议，出来处理事情。 　　见米鲁确实是老实了，他揉了揉小人鱼的脑袋，跟着十束走了出去。 　　管家则组织佣人把门修好，为了方便米鲁出入，特意地扩大了一些。 　　片刻后，门被轻轻叩响，传来主事的声音：【皇，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得到了回应，主事才推门进来。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洛瓷闻到了一股浮动的奇怪气味。 　　他抽动小鼻子嗅了嗅……好苦啊。 　　他眨了眨眼，还没闻明白，主事就走过来请罪，嗓音十分愧疚沙哑：【海族保护不利，身为警卫却未能做好分内之事，让皇受惊了，请皇务必降下责罚……】 　　小鱼崽摇摇头，幼小的尾鳍也可爱的跟着摆了摆：“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也好好的呀。” 　　主事见皇分明不舒服，还一脸认真的安慰他，心情就更难受了。 　　皇居然就在他们面前遇袭了，海族上下都之为震动，尤其是对星盗深恶痛绝，不少海族战士主动请缨要求去清理残余星盗。但即使把那群星盗都消灭干净，他们心中依旧非常自责。 　　见状，鱼崽抿起嘴唇，心中越发后悔自己非要跑出去，结果惹了这么多事，让他们为自己担忧。 　　其实最讨厌的还是那群星盗，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突袭首府星呀。 　　他撅了撅嘴巴，小手抠着尾鳍鳍纱，不想主事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又注意到那股奇妙的苦味，是从对方手里的药剂杯散发出来的，小鱼崽故意做出一脸好奇：“这是什么呀？” 　　【是药。】主事低下头。 　　对于海族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皇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在颠簸中昏了过去。 　　医师认为这是抵抗力弱的缘故。 　　洛瓷懵懵懂懂：“是给我的吗？” 　　“是……”洛瓷疑惑眨眼，主事解释道：【药是我刚从群青采来的海生草，这种草生前是蜉蝣，死后落在珊瑚里就成了草，非常罕见，但是对于增强体质，提高身体免疫力是特别好的药材。】 　　其实海宫有晒干的海生草，但他总是想给皇用新鲜的，于是昨夜连夜赶回群青采摘，熬好之后，立即送到皇的面前。 　　洛瓷扒住药剂凑近嗅了嗅，耳鳍都要炸开了。 　　诡异沉默了片刻，他默默拱着尾巴往后退了退。 　　主事放缓声音，僵硬的面部轮廓试图挤出笑容：【皇，医生认为您体质需要增强，药剂非常有效，您务必要喝下。】 　　“苦……” 　　“不好喝。” 　　药剂呈现浓深的绿色，散发出类似甘草和鱼腥的味道。 　　光是嗅一嗅，就能想到在舌苔上爆炸的感觉。 　　即便是知道这是特意为他做的，洛瓷还是把药剂推开，别开了小脸。 　　主事有点踌躇，他不该违背皇的意愿，但医生认为皇的体质需要增强，他这是为了皇而着想…… 　　【皇，请至少试一试。】 　　洛瓷只想着逃避拖延时间，尾巴尖揉弄的小被子一团褶皱，细声细气说：“要不先放在这里，等凉了我再喝。” 　　【皇，药剂最好还是趁热喝。】 　　这下洛瓷没撤了，主事满含期待的望着他，他实在是不忍心再拒绝，于是耷拉着脑袋，把药剂接了过来。 　　洛瓷把药剂捧在手心，鼓起脸颊轻轻吹了吹。看似是在等药剂变温，实际上偷偷去瞧主事，打算等人一走，就把药剂远远挪开。 　　但等了等，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没办法了。 　　洛瓷慢吞吞捧起药剂，舌尖像奶猫似的舔了舔，像是苦胆浸泡了浓酸的柠檬水，脸蛋上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药剂一咕噜喝下去，洛瓷整只鱼团都蔫巴了，要管家给他送水漱了好几遍口，嘴巴里那股浓烈的味道才稍微淡了一些。 　　主事欣慰的鼓励道：【皇做的很好，下次再喝就会很容易接受了。】 　　不，他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洛瓷蔫蔫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埋进小被子里，把身子裹紧。 　　“米……”米鲁慢吞吞挪过来，腕足轻轻蹭蹭被窝的小鼓包。 　　洛瓷还藏在被窝里，蜷起尾巴，搓了搓苦麻掉的脸蛋，越发后悔自己擅自出门被星盗抓走。 　　以后再也不到处乱跑了…… 　　…… 　　合上房门。 　　主事的表情一瞬间就凝重起来。 　　就在刚才，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个重大的失误——那就是从未想过给皇组建一支医疗团队。 　　以至于皇身体不舒服，他们还得依赖于首府星的医师，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其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是有原因的。作为生来侍奉海皇的一族，他从小看着前辈们的手札长大，手扎里大多都是歌颂皇的强盛与荣耀，很少有涉及到皇幼年时期的记载。 　　一方面，海皇不允许有损自身形象的纪录出现在手札上，另一方面，海皇历代都属于自体繁殖，上一代的海皇会在濒死时诞下人鱼蛋。 　　那时海皇会彻底陷入癫狂中，心灵链接会将这种情绪传达给其他的海族，受到影响的海族也会陷入到自相残杀的癫狂中，因此海皇在预感到自己寿命终结时，便会在深海巨兽的陪同下，前往心灵链接无法抵达的偏僻遥远星球，诞下人鱼蛋。 　　正因如此，有关皇破壳，和幼年的记录相当少。 　　所以他对如何服侍幼年的皇比较陌生。 　　从未想过皇幼崽时期，如此幼小、可爱、脆弱……也就从未想过海宫需要进驻医师。 　　但现在需要了。 　　他的行动力相当强，刚做了决定，转头就起草了一份拟案。 　　海宫将再扩招几名医师。 　　草稿初步拟定，负责整理文件的一名海族战士，在看过之后，小心翼翼沉吟道：【大人，只单精通医术、珍爱皇这两条，要求是否太宽泛了？若是有外族前来应征，我们是否也应该应许？】 　　皇多可爱呐，看目前星网上的呼声就知道了，若是公告就这么发出去，万一其他星球的医师假借应聘的机会，过来亲近皇那可怎么办？！ 　　主事点了下头，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补充了一条：仅限海族。 　　【大人，我认为定力也是很关键的要素，毕竟目前海宫警卫都是通过层层定力测试选拔出来的，若是换成其他海族定力没那么强……】 　　主事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是了，定力测试也得安排上。 　　若是招到那种没定力的医师，无论皇说什么都连连点头，皇撒起娇来又那么可爱……那种没定力的医师说不定当场就晕头转向了，就连今天他都差点没顶住妥协！ 　　不行，绝对不能拿皇的健康开玩笑。 　　· 　　此时，洛瓷蒙在小被子里，趴在米鲁身上给十束发消息。 　　十束是代表军部医学院来跟他商量，希望可以配合医学院进行研究，主要包括雾化室，以及防护衣。 　　防护衣的构思还是根据群青星隔绝污染的水环来的灵感，将充满人鱼精神力的水做成水膜，覆盖在身上或许就能避免前线工作人员被感染。 　　十束最先将医学院的想法传达给赫伦恩，赫伦恩思考后，并没有反对。小人鱼的精神力并不可能一味的隐瞒，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 　　曾经他以为小人鱼终会离开他回归大海，自然是希望他隐瞒下去，但现在他没有和小人鱼分开的打算，那么小人鱼的能力迟早会暴露，倒不如直接坦明，反正小人鱼已经纳入他的庇护之下，那些觊觎之辈，若是想动歪脑筋，便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至于小人鱼是否愿意配合研究，作为家长，他并不会多加干预。 　　洛瓷认真思索了几天，又和医学院负责人见了一面，对方态度相当恭敬谦卑——就算小人鱼不愿意配合他们也没关系，他们会帮小人鱼保守秘密。 　　毕竟他们也不想得罪了小人鱼，小人鱼背后是赫伦恩元帅和整个海族，借他们几个胆子也得罪不起。 　　洛瓷认真思考了好几天。 　　小人鱼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捧起鳍纱揪来揪去，赫伦恩纠正他好几遍，还是管不了这个坏习惯，磨磨蹭蹭挪到赫伦恩手边，指头拽了拽：“那个，我想过了……” 　　“嗯？”赫伦恩停下正处理的事务，示意他继续说。 　　洛瓷眉心微拧，把脸蛋搭在赫伦恩的手臂上，抠着手指头小声说：“我想答应……可以嘛？” 　　其实早在看到纪录片的时候，洛瓷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尤其是亲眼看到处于水深火热状态的边缘星迪肯，起初只是一个小苗苗的想法，就慢慢生根发芽了。 　　这次被星盗掳走让小人鱼反省了一下自己，太过安逸，放松了对精神力的练习，有机会练习精神力，还能配合医学院研制一些造福其他星球的科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也事先了解过了，他们保证不会有什么伤害到身体的研究，我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释放精神力就可以了，绝对不会有负担……” 　　知道赫伦恩不喜欢他暴露精神力，洛瓷越说声音越弱。 　　但赫伦恩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摸了摸小人鱼翘起的发丝，淡淡道：“想做就做。” 　　总归有他兜着。 　　洛瓷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确认了他说的话，哇了一声，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扭动鱼尾巴蹭来蹭去。 　　“记得前几天就职典礼被中断了吗？”赫伦恩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后天，就职典礼将会继续，休尼斯邀请你出席，你愿意吗？” 　　他没说的是，得知小人鱼到了首府星，这几天休尼斯各种找借口要来他宅邸探望，还特地腾出宫殿，希望小人鱼搬过去，都被他回绝了，这里就是小人鱼的家，还要搬去哪？ 　　洛瓷喜欢凑热闹，一听就来了兴趣，扒住他的手腕：“要去的要去的。” 　　生怕回答晚了一步，赫伦恩就不带他去了。 　　赫伦恩：“那便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 　　未免还有人如星盗一般惦记小人鱼，此次他会陪小人鱼同行，也意在昭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免得总有误会。 　　这些天星网就跟炸了锅似的。 　　要是星网有个最好奇排行榜排名，那么海皇绝对高居榜首。 　　原本大家都在议论首府星遭遇星盗入侵的事情，虽然大家一开始都在同情首府星，但后来看到星盗的遭遇……忽然发现他们也可以同情一下。 　　围绕深海巨兽的讨论量也很大，但后来被证实属于海族，海族的皇被掳走了，所以深海巨兽才发狂的……嗯，合情合理。 　　不对，等会儿。 　　海皇？！ 　　星际震惊不已，事态瞬间像被泼了一锅油。虽然直播画面离得远，比较模糊，但依稀能看见赫伦恩怀里的一团雪白。 　　数秒片段被逐帧剪辑，短短几天播放量就达到几十亿，这时一则消息透露出来，不仅星网网友狂热的恨不得开香槟，各星球执政人员也坐不住了。 　　海皇也将出席就职典礼—— 第27章 　　就职典礼在防护罩被修复后重新召开了。 　　直播还没开始, 就有许多人守在光脑前等待，媒体们都称这一届就职典礼是关注度最高的一届。 　　但这几天洛瓷没怎么关注星网，注意力都放在海族战士身上, 出来一趟才让他知道海族有多么喜欢争斗，比如从熬药煮药，服侍皇用餐, 到晚上在门外守夜等等，都会通过比斗来决定。 　　他总算知道之前那些莫名的伤痕是怎么来的……还有管家精心打理的草坪，短短几天就被折腾的不成样子，海族彼此只要看不顺眼, 一对上视线就会斗作一团，管家刚拉来的新草坪没两天, 草都被薅秃了, 弄得管家痛心疾首。 　　在洛瓷再三强调下，海族战士才远离了草坪, 但逞凶斗狠的习惯还是存在，他觉得海族战士都有点精力过剩, 但是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的方法。 　　苦恼中，到了典礼召开这一天。 　　悬浮车来接他们的时候，时间尚早。 　　往常这时洛瓷还蒙在被窝里睡的香, 一时还没醒过来。 　　等悬浮车发动了，他才揉揉眼睛，坐起身子, 搂住赫伦恩的腰, 往胸口埋了埋。 　　小人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仰头张望。赫伦恩此时的装束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有点相似，轮廓深邃, 黑发捋在脑后，几绺垂落额前，制服一丝不苟，熨好的黑色大衣披在肩头。 　　洛瓷歪过脑袋，小手攥住衣服爬爬蹭蹭，非要把脸蛋贴住赫伦恩的肩颈。 　　感觉自从群青回来后，赫伦恩明显对他纵容许多。 　　以前赫伦恩虽然也让他黏，却还是把握着一个度，比如说一直致力于让他单独睡觉。 　　但最近赫伦恩好像全然忘了这回事，他好几次偷偷往被窝里钻，也当没看见。 　　最近几个晚上，他一般是在赫伦恩睡觉了之前，悄悄埋进被窝，对于这个小鼓包，赫伦恩也没执意把他提出去。估摸着赫伦恩睡着了，他就在被窝里面爬爬蹭蹭蹭到，到赫伦恩的胸口趴下来。 　　不过他睡觉不怎么老实，往往上一秒还老老实实盖在身上的小被子，下一秒就被踹到床下。 　　就算缩成一只人鱼卷，明明记得是趴在赫伦恩胸口睡着了，醒过来时不是跑到了赫伦恩脸上，就是滚到颈窝里，露出柔软奶白的肚皮，做梦时尾巴还会左摇右晃，有时候他睡的胖乎乎的尾巴正好搭在赫伦恩的鼻梁上，鳍纱遮住赫伦恩的眼睛。 　　到了生物钟，赫伦恩醒了，要把鳍纱挪开。 　　洛瓷撒娇不想让他起床，鱼屁股左扭右扭，非要把柔软透明的鳍纱蒙在赫伦恩眼皮上，赫伦恩拢住胖乎乎的小人鱼，这才把蒙住视线的遮挡物挪开。 　　几乎每一个早晨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不过大多数时候赫伦恩醒来，洛瓷正睡得四仰八叉，尾巴都松散开来，根本没注意到他起身。 　　有了赫伦恩纵容，洛瓷也就越发黏糊，恨不得时刻都黏着。 　　眼见离典礼会场越来越近，巍峨恢弘的建筑物映入眼帘，洛瓷趴在赫伦恩肩头往外张望。 　　“米……”米鲁歪了歪脑袋，也跟着爬上座椅，凑到旁边往外看。 　　其实原本他们是不打算带米鲁的，但出门时，米鲁被惊动了，哭唧唧的拿腕足缠住洛瓷，就干脆带上他一块儿来了。 　　一大一小两只团子排排坐在椅子上，有种即将去郊游的感觉。 　　此时备受瞩目的会议现场早已准备周全，典礼会场分为内外两部分，外场是演讲台和媒体采访区，内场与外场只有一线相隔，主要是各星球代表落座的地方，有点像茶话会。 　　海族数百年未曾露面，海皇首次公开现身就在他们元首的就任典礼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联邦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于是各星球代表发现经过几天的布置，典礼现场明显更加隆重，尤其是安保护卫方面，现场基本上都是将军级别的人物，如此规格，足见联邦对这次典礼的看中。 　　会场里的氛围也比上一次要和谐的多，象征联邦军团徽纹的悬浮车刚刚停靠，众人便忙不迭迎过来。 　　先前精神力压制数千星盗舰的场景犹在眼前，压迫着他们的精神，哪怕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此时依旧心惊肉跳。 　　休尼斯作为会场主人，此时自然要出来主持大局，他向赫伦恩点头致意，简单握了手，“最近军务繁多，有劳元帅。” 　　赫伦恩淡淡回：“份内之事。” 　　休尼斯深深鞠躬俯身，这是一种极为恭敬尊谦的礼节：“皇，您能来，休尼斯深感荣幸。” 　　洛瓷点点小脑袋，心里有点害羞打鼓，却做出一副很淡定的表情，但实际上，一丁点儿大的小鱼崽儿故作淡定的样子，被赫伦恩看在眼里，反而让人觉得心又软又可爱。 　　休尼斯又笑了：“与您许久未见了，甚是想念。”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政客心里也就有底了，果然如新闻报道一般，休尼斯和海皇果然私交甚笃。 　　联邦在星盟里也属于一等一的强盛星球，尤其是军事方面，虽然首府星这次被星盗突袭了，但那也是因为联邦的大部分军舰都在边缘星球做防御部署，首府星的军事力量有限，星盗又是突袭的缘故。按理说，休尼斯不必如此谦卑，他对海皇这么奉承，足见对海族的友好与重视。 　　不过海皇……在哪儿呢？ 　　政客们还在伸头四处搜寻，赫伦恩胸口探出个小脑袋，雪发蓬松软绒，让人非常想试试手感，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对晶莹剔透的水眸，奶白的小手搭在赫伦恩的手臂上。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嗓音软绵绵的却又透出认真：“我们没有许久未见呀，上个月才见过呢。” 　　政客们心里惊讶，偷偷望过去，没想到海皇如此幼小，乍一眼看还以为是雪白的糯米团子……那像雪纱一样透明轻薄的是尾巴吗？难怪被赫伦恩元帅抱在怀里。 　　他们本是提足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心的，但面对软绵绵像糖糕似的幼崽，登时化成了一片水。 　　他们实在没办法对可爱的幼崽竖起太多的戒备心，那小小的一团让他们想到了心里最柔软的事，活到他们的年纪多半都有自己的孩子，人鱼幼崽又是那么软和可爱，就是他们想气势硬，也硬不起来。 　　幼崽简直就是打破星际僵局的明信片——在场政客对于这次的典礼无不是谨慎严肃，但当小人鱼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他们都尽量柔和过于冷硬的表情，要是惊吓到这么可爱的幼崽，多不人道啊！他们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洛瓷瞪大眼眸，默默把脑袋缩回来，小手搓了搓脸蛋。 　　难道年龄大了脸都会脸这么僵硬吗？那他要多揉一揉，以后可不要成这个样子。 　　赫伦恩感觉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揉，眉尖跳了跳，沉声道：“乖一点。”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皇说的是，对于休尼斯而言，已经很久了。”休尼斯丝毫不觉得被反驳有什么，他款款俯身轻轻托起小人鱼的尾巴尖，鳍纱轻薄柔软，如同一捧细腻的薄雪，是任何上等丝绸都比不上的触感，试图在上面留下一吻。 　　洛瓷有点害羞的蜷了蜷尾巴。 　　人鱼的尾巴上布满了敏感的神经元，吻尾巴这种行为他下意识觉得不太好，抱着尾巴把尾巴藏了起来。 　　见小人鱼不好意思，休尼斯被拒绝了也丝毫不恼：“抱歉皇，这只是我们家乡的一种礼节……” 　　某些地方喜欢用亲吻表达感情。 　　“唔……”洛瓷没见过这种礼节，对于这样热情的动作难免有些无措，耳朵尖蔓上淡淡的粉意。 　　注视着小粉鱼，赫伦恩沉默几秒，忽然开口：“要是换做我到荒星，与你一月不能见面呢？” 　　“那不行呀。”洛瓷耳鳍一下就竖起来了，把藏的严严实实的尾巴放到赫伦恩的掌心，唇瓣抿了抿：“我把尾巴给你，你不去荒星好不好……” 　　别说一个月了，和赫伦恩分开三天他连吃东西都没滋没味的，一个月也太漫长了，他坚持不下去的。 　　赫伦恩看了休尼斯一眼。 　　休尼斯明白这一眼的意思。 　　看到区别了吗？ 　　分开一个月，小人鱼都不愿意让你吻尾巴，离开我几天都不行，甚至要把尾巴给我。 　　嚯，脾气真大。 　　旁边的政客们：“……” 　　在场的政客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此刻的暗流涌动。众人极力维持着面部的平静，心情却是波澜起伏，难以置信——这两人在为了抢鱼尾巴争风吃醋吗？是认真的吗？赫伦恩和休尼斯？！ 　　他们一定是听错了吧。 　　嗯……或许是有其他什么用意？一定是这样。 　　洛瓷脑子里也在胡思乱想。 　　他真的好担心赫伦恩丢下他跑到荒星去。 　　赫伦恩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呢？是不是有这个计划了，所以故意试试他的意思呀。 　　他忧愁的捧着小脸，等到落座后，面对满桌准备好的吃食也没兴趣，忍不住拽拽他，和他咬耳朵：“呐，你把头低下来一点，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赫伦恩朝正与他寒暄的其他政客，做了个手势，得到对方的谅解后，他低头。 　　“怎么了？” 　　见小人鱼撅着尾巴说悄悄话，其他装模作样谈天说地的政客们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他们也想听听啊。 　　可惜他们不是海族，什么也听不见。 　　洛瓷不是一条心里能憋得住事的鱼，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问个明白，他在赫伦恩耳边嘟囔：“你不会去荒星吧，一定要去，带上我一起嘛……” 　　赫伦恩顿了顿，没想到这只小崽儿一直在惦记这件事，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崽儿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嘟起饱满的嘴唇，脸蛋浮起淡淡的粉色，一直蔓延到耳朵尖，却还是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他的回答。 　　面对他自己的心情总是很奇妙，就算是以赫伦恩的眼光来看，也觉得小人鱼太过可爱了……可爱到他不忍心继续逗他，也坚定了原先就打算做的事。 　　他叹一声：“刚才的话并不是认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哪也不去。” 　　“答应……我了？” 　　“答应。” 　　洛瓷哼哧哼哧举起小指头，这是要拉钩的意思，赫伦恩心叹果然是个孩子，但还是和他拉了钩。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承诺，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腰，一头扎进怀里。 　　眼看典礼即将开始，洛瓷总算惦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可是象征海族。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赫伦恩的坐席旁边，随行的海族战士无声站在身后警卫。 　　事实上这样的场合警卫通常是不能够进入会场的，但海族战士顺利进来了，其他人也默认了这一点——毕竟这是休尼斯的就职典礼，人家都没反对，他们就更没立场反对了。再者说，海族皇如此幼小，人家多一两个警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少人忍不住洛瓷和赫伦恩之间来回打量，总觉得海皇好像和赫伦恩元帅过于稔熟，究竟是什么关系？ 　　事实上那天直播片段不少人都看了，赫伦恩小心翼翼将海皇从腕足里抱出来，但海皇是在联邦遇袭的，以赫伦恩元帅的身份去解救没有丝毫问题，何况对待的是海族的皇，当然要小心慎重。 　　毕竟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发两族争端。 　　所以那天的场景说明不了什么，但要是再往前推移呢？他们就想起海族突袭天鹅座那次，也是赫伦恩元帅护送海皇，挡住媒体的捕捉。 　　今天这样的场合，海皇也本该由海族战士抱着出席，但居然由赫伦恩元帅代劳……这恐怕不是职责一词能够概括的，分明就是心甘情愿伺候小祖宗。 　　一名政客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见小人鱼视线黏在甜点上，便主动切了一块，递过去套近乎：“海皇与元帅看上去相识许久了？” 　　洛瓷吃的腮帮鼓鼓囊囊，从破壳开始就和赫伦恩在一起，确实是认识很久了，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的呀。” 　　“哦哦，”政客顺势又递过去一块，热络地问：“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呢？” 　　“哥哥是我的……监护人呀。”洛瓷的脸蛋儿都被塞满了，慢吞吞咽下去才开口。 　　政客冒着胆子还想再多问两句，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对上赫伦恩的视线，虽然对方只是淡淡一瞥，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背后冷汗簌簌直冒，他缩起脑袋不再开口了。 　　洛瓷迷惑的歪了下脑袋，感觉他还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下文了。 　　但他的注意力向来不能集中在一件事上，没多久就把注意力投入到甜点里。 　　这里真的好像茶话会哦…… 　　各式各样的甜点就跟流水席似的，样式还和群青不同，口感更偏更偏甜一些，他最喜欢青橙烤柠檬贝，酸酸甜甜一口一个，脸蛋儿鼓鼓囊囊就没瘪下来过。 　　政客们恍然大悟：总算知道这么多甜点是为谁准备的了。 　　洛瓷不知道星网的直播镜头正在运转，早早守候在星网前的大家兴奋的脸都红了。他们总算知道休尼斯和天鹅座执政官为什么不约而同提到可爱这个形容词了……尤其是星际直播镜头相当高清，小人鱼纤长卷翘的睫毛，薄皮馅多的包子脸，软白的脸蛋儿撑起微鼓的弧线，在品尝到好吃的东西时微微放大的瞳孔，怎么看都过于可爱了…… 　　直播间有关键词限制，弹幕看上去相对正常。 　　但其他转载平台讨论量早就翻了天。 　　大家先是震惊海族的皇居然是幼崽，原本抱着好奇挑剔态度的人都不自觉 　　[他真的好小哦，那么小一只，眼睛那么大，圆溜溜的看过来，我心都化了。] 　　[晕咕，海族居然藏着这么一只小可爱啊啊啊！] 　　　[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捂得那么严实，现在忽然理解了，我家要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崽，可不得藏着掖着吗？生怕别人半夜偷走呀！！] 　　[想捏软叽叽的小尾巴。] 　　[可恶，官方直播间不做人，我就评价了一句想吸小鱼崽，就给我封了。] 　　…… 　　他们不约而同对着光脑发出无意义的喟叹。 　　蹲在直播间里的也有知名科普博主，平时致力于科普一些生物图鉴，各类生态物种，在查阅了各种资料后，他特地出了一期视频，从各个角度证实海皇的种族是人鱼。 　　……人鱼？ 　　这条视频转载上千万，播放量高达数亿，但看到视频的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人鱼的凶名可以说是星际闻名……而海皇分明就是小可爱嘛。 　　人鱼身为远古就存在的幻想种，古往今来都是公认最美貌的生物。 　　幼崽时期更是像软糯精致的人偶，此时他们居然有点理解了——难怪之前的视频要下架，小人鱼比视频里可爱多了，许多人一眼就被迷住了。 　　没看到那些政客都忍不住放轻声音和小人鱼说话吗？！ 　　本该严肃的就职典礼这一回真成了茶话会。 　　政客们看着认真吃甜点的小人鱼，心里莫名有种软蓬蓬的感觉，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奶猫，大尾巴在他们心尖扫呀扫，心痒痒的想和小人鱼说说话，但顾虑赫伦恩虎视眈眈，又不敢扭头，可把他们憋坏了。 　　洛瓷没察觉场里场外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鱼屁股坐在椅上扭来扭去，垫子很软，但他总觉得不舒服……拽拽赫伦恩，小声抱怨：“垫子咯屁股……” 　　其实一点都不咯，他只是想让赫伦恩抱着他。 　　赫伦恩也没指望他能老实坐到结束，坚持到现在他已经意外了，抬手把小人鱼抱到自己怀里。 　　洛瓷悄悄抬眸瞄了一眼，确认其他人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便心安理得的团起小尾巴，舒舒服服窝了个熟悉的位置。 　　两把椅子形同虚设。 　　见小人鱼好像睡着了，在场人不约而同放轻交谈声。 　　气氛难得的和谐。 　　如此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典礼结束，洛瓷听见礼炮的鸣响声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唔……” 　　什么情况呀…… 　　结束了吗？ 　　洛瓷勉强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皮一直耷拉着，一只睁开，下意识去寻找赫伦恩，小手确认扒拉住了才安心。 　　赫伦恩在与休尼斯交谈。 　　见小人鱼醒过来，便打住了话头：“醒的挺早。” 　　“……啊？” 　　洛瓷向四处望了望，整条鱼都懵了，典礼都快要结束了，这还叫醒的早吗？ 　　小鱼崽委屈巴巴瞪着赫伦恩，嘴唇过度用力的抿，嘟起肉肉的粉色……他在赫伦恩心里形象究竟是什么样呀？ 　　…… 　　典礼落下帷幕，会议厅里也即将散场。 　　洛瓷把脑袋往赫伦恩胸前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典礼好枯燥哦。 　　他都想回去了。 　　他柔软的尾巴尖缠住赫伦恩的手指，跟说悄悄话一样嘀嘀咕咕。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诶，居然没有尔虞我诈，大家都很和平的样子……” 　　赫伦恩捏捏他的小脸蛋，没说什么。 　　这次典礼确实是很和谐，在这样的气氛里，大家如同一家人一般其乐融融，只有极少数的人坐如针毡，比方说皮亚星球的代表。 　　他曾夸耀自己胆量大，说休尼斯缺乏大星球的担当和胆量，如果换做他自己见了海族可不会怕。 　　如今海皇就在这里，有看热闹的政客怂恿他：“阁下不是胆量大吗？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去同海皇交流两句？” 　　皮亚代表：“……” 　　他承认自己之前声音大了点。 　　赫伦恩将小人鱼护的太死了，但凡有谁想要过来套近乎，那压迫感可不是说着玩的。 　　再说了，他注意到黏黏糊糊趴在小人鱼椅子旁边的那一团，似乎就是前几天跺跺脚，就让首府星震了三震的深海巨兽，那东西一张口就能吞下整艘战舰，估摸着自己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而那只恐怖的巨兽此时乖巧的躺在地上。 　　露出肚皮，任由小人鱼揉捏。 　　腕足舒服的舒展开了，眯起豆子眼，似乎极为享受。 　　回想起曾经招惹海族，莫名消失的那些星球……指不定就是被这东西给吞了，他忍不住鸡皮疙瘩。 　　瞧见星盗的凄惨下场，现在哪有星球还敢打海族的主意？ 　　听见其他政客们嘲笑他，他就装傻充愣，全当没听见。 　　被骂脸皮厚，总比没了小命强。 　　与众人道别后，赫伦恩抱起怀里的小人鱼往外走去。 　　洛瓷揉着眼眶后知后觉，他好像还没跟休尼斯道别，不过转念一想，赫伦恩带着他出来肯定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便又心安理得的瘫成一滩水，化在赫伦恩手臂里。 　　他以为是回悬浮岛的宅邸。没想到赫伦恩带他来到空港，那里停泊着一艘没有刻印军徽，看上去像是私人的星舰。 　　管家、主事还有海族战士们已经等候着，他们的行李也早就准备好了……这是要启程去哪里呀？ 　　洛瓷迟钝的想了想，没想起自己有行程。 　　砰、砰……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心跳，后来发现并不是，竖起耳朵才发现声音来自赫伦恩的胸腔。 　　蓬勃健壮的心跳隔着制服外套，传递着有力的节奏。 　　洛瓷揪揪他的袖子：“你喝酒了呀？” 　　“嗯，”赫伦恩单松了松领口，“味道很重吗？” 　　洛瓷扑腾小尾巴钻进他怀里，左拱一下，右拱一下，小鼻子抽动着嗅了嗅，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混合着赫伦恩身上森林般的气息，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有种醇厚深邃的感觉，熏的他有点晕晕乎乎的。 　　他脸蛋粉扑扑，抠着手指说，“不严重。” 　　赫伦恩还是决定到星舰上去冲个澡，又听见小人鱼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你想去哪里？”赫伦恩反问。 　　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有点不对劲。 　　洛瓷心跳猛的加快，又平复下来，他撅着嘴巴随便说了一个在旅游手册上看到的星球。 　　赫伦恩语气平静的嘱咐驾驶员设定目标地点。 　　洛瓷睁大圆眼睛。 　　小人鱼仰起脸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显得脸更小了，像是精心烧制的陶瓷娃娃，嵌牵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每当那双眼睛望着他，他就不忍心拒绝任何事情。 　　洛瓷犹豫问：“那军务怎么办？不做了吗？” 　　赫伦恩垂眸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忽然笑了，轻轻嗯了一声。 第28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在星际旅行中度过。 　　洛瓷有一本星际旅行指南。 　　里面收纳了全新收纳了全星际旅游人气排行榜。 　　他从里面挑挑拣拣, 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跟集邮似的，去了好几个星球, 去过的星球都已经做上了标记。 　　要是他一个人旅行恐怕没办法这么投入，毕竟他不喜欢和赫伦恩分开太久，但现在赫伦恩就在身边陪着他, 所以他格外兴致勃勃。 　　只是十束偶尔会通过光脑联系他，哭诉公务忙碌，将近半个月没空睡觉，十束的眼睛下面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赫伦恩好像决定任务下放, 将包揽的军务下放。 　　事实上赫伦恩很早就在做准备，也挖掘了不少人才, 经过培养早就有胜任军务的能力。关于前线防御端点的建立, 赫伦恩早就制定了明确的工作流程和标准，后续只要按照流程推进就可以。 　　只不过赫伦恩习惯了高压工作, 习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可现在不同了，在养崽和工作之间似乎总要放弃一个, 于是在权衡后，后者就被放弃了。 　　小人鱼正处于幼崽年纪，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 小人鱼虽愿意陪他，赫伦恩不愿意把他拘在边缘星球，既然决定要把小崽儿一直养下去, 承诺了要给予他陪伴, 任务下放就成了一件势在必行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赫伦恩就不忙碌了，相对于过去把大事小事，各种责任都扛在肩上的赫伦恩而言, 将小任务下放后，他没必要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只需要每周处理文件，主持例行会议和商讨重大事务。 　　洛瓷倒也不是只顾着到处玩，他还得配合军区医院做研究。 　　每个月他都要到军区医院做体检，也就顺便把研究一块儿做了。 　　目前根据水膜为蓝本研发出来的“人鱼服”，已经在前线投入使用了。 　　巴哈伊携带污染物的卵散落在星际各地，持续污染水源，土壤环境，由于其本身蕴含大量辐射，机器人无法作业，所以每年都有大量士兵投入战后清理工作，当然这也蕴含着相当高危的风险。 　　但有了人鱼服之后，经过验证危险被大大降低。 　　人鱼服，实际上也是防护服。主要是将充满小人鱼的精神力的水注入衣料，士兵穿上之后，相当于在全身形成了一层防护水膜。 　　之前的老版防护服是由层层隔绝材料制成，由于填充的隔绝材料太多，每一件都重达几百公斤，士兵们穿在身上，就跟套了层层的盔甲似的，行动不方便，作业一天，脱下来的防护服能挤出几斤的汗水。 　　而且巴哈伊是来自于外星域的生物，其携带的污染物辐射能力极强，不仅能感染身体，连精神力也会受到污染，老版防护服只能从生理上进行隔绝，但接触的多了，前线士兵的精神力还是会受到污染。 　　但人鱼服就不一样了，不仅相对于笨重的老版防护服，显得更加轻便，测试结果对比发现，对感染的隔绝几乎可以达到百分百。 　　为了纪念卓越贡献的小人鱼，新款的防护服在命名投票时，被一致投票为“人鱼服”。 　　就连外表也是仿照小人鱼制造的，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雪白，帽兜上两瓣耳鳍耷拉下来，里面安装着感染报警装置，一旦接触的污染源，就会触发警报，耳鳍也随之竖立起来。 　　因此小人鱼在军队里有着超高的人气。 　　洛瓷第一次见到人鱼服就愣住了，还以为是找到了同族，兴奋的挪动尾巴凑近，才发现并不是。 　　耳鳍瞬间失落的耷拉下来。 　　但亲眼见到小人鱼的军部士兵们可都兴奋了，在军部几乎没有人不是小人鱼的粉丝。 　　犹记得当年，一名新兵战战兢兢进入军部，还以为要被前辈们操练，偷偷把小人鱼的手幅藏在包包里，偶尔拿出来瞧一瞧，结果还被发现了。然而前辈们却亲切搭住他的肩膀：“你也喜欢小人鱼？” 　　只要你喜欢小人鱼，我们就是同好。 　　糙汉就该喜欢这么可可爱爱的事物！ 　　军营，堪称小人鱼的大型后援会。 　　可想而知洛瓷受到了多么热情的欢迎，面对自己的手绘画像，针织小帽子，小靴子，小手套……很难想象这些士兵在闲暇时的放松方式，居然是织小人鱼手套。 　　洛瓷面对这么多心意都快懵了：“！” 　　连忙跑回去问赫伦恩自己该怎么办，得到回复后，屁颠颠跑到星舰仓库里，翻出这些天，从各个星球买到的纪念品送给士兵们。 　　得到小人鱼礼物的士兵们都高兴的不行。 　　这会成为他们永久的纪念。 　　如果说人鱼服只是在军营前线拥有超高的热度，那么人鱼舱的普及，就把热度带到了全新的高度。 　　洛瓷受邀出席了人鱼舱的发布会。 　　发布会在全星际各个平台同步播出，也让大家倍感好奇，人鱼舱究竟是什么？冲着小人鱼可能会露面，许多不明所以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人鱼舱形状有点像人鱼，线条是流畅的弧线型，通过控制面板将翻盖打开，患者就可以平躺进去。 　　受邀的实验人员是一名重度感染患者，他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被操作人员抱入人鱼舱。 　　舱内装有内置摄像头，直播间的人也能通过摄像头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盖子重新关闭后，周围浮现出许多粒子光效，让人如同置身于漂浮平静的海水中，这也是为了松缓患者的情绪。 　　当患者的精神逐渐平复下来。四面八方的雾气涌入人鱼舱。患者会感觉沉重锈涩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放松，如同在海浪里沉睡，随着水浪摇曳不知不觉完成了净化。 　　原本病入膏肓的感染者居然能够扶着人鱼舱自己走出来，虽然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肌肉萎缩，没办法行动自如，但大家都能看到他身上被感染的部位已经恢复正常了。 　　于是时隔半年多，星网又一次瘫痪了。 　　[天呐天呐，我记着时间，才十个小时不到，就能达到这样的治疗效果？] 　　[据说小人鱼拥有净化异能，人鱼舱里的雾化水汽就来源于小人鱼。] 　　[都长得那么可爱了，怎么连能力都这么少见，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养到小可爱呀？] 　　[人鱼小小一只，却闷声做大事。] 　　[我的崽崽，你还有什么惊喜是姨姨们不知道的。] 　　…… 　　洛瓷打了个小喷嚏。 　　那名受邀的实验人声音沙哑，激动的语无伦次：“难以想象我居然真的能站起来，说实话，我原本没抱多少希望，但是我真的感觉当初我做了这个决定。” 　　主持人又询问他对人鱼舱的感受，实验人说：“人鱼舱很好，特别的好，之前受到感染，我脑子都不太清醒了，现在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我想感谢小人鱼，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感染者都有一个相同的感受，那就是受到污染的部位像是沾满了沉重的淤泥，伴随着无时无刻的疼痛，削弱他们的意志，被腐蚀的部位像是锈迹斑斑的藤壶，无论从身体还是精神都像被套上了厚重的甲缚。 　　此刻浑身枷锁被完全卸除，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但他们精神上极其的轻盈，就如同徜徉在舒适的暖流中。 　　实验人喋喋不休夸了许多。 　　恨不得把所有的感谢词藻全部都用上，反反复复表达感谢。 　　洛瓷有点后悔来现场了。 　　拽过赫伦恩的手，转过小尾巴，把热乎乎的脸蛋埋了进去。 　　但主持人还在诱导实验人继续夸。 　　小人鱼的反应自然第一时间也被大家注意到了。 　　[我们鱼崽儿是不是害羞了？] 　　[有点像诶。] 　　[耳鳍尖尖都粉啦，来给姨姨呼一呼。] 　　[哎呦，我们崽崽从耳鳍尖尖粉到尾巴尖尖，小雪团都要变小粉团啦。] 　　[呜呜呜好想嗦一口，这是能说的吗？] 　　洛瓷眼巴巴瞧着夸他可爱的弹幕越来越多，他是想维持海皇威严的，但他又不能控制自己不变粉，于是更加委屈了。 　　他蜷着尾巴不想看弹幕，但又忍不住看，每看一条，尾巴尖就粉一点，招来弹幕更多惊叹。 　　恶性循环了属于是。 　　没等到发布会结束就催着赫伦恩带他离开。 　　不论如何，人鱼舱的发布会受到了空前的成功，曾经普利切依靠治疗舱一跃成为星盟顶尖医院，可见人鱼舱会受到多大关注了。 　　人鱼舱比起雾化室更轻便，更容易转移，短短几个月就被送往多个星球。 　　在经过各项实验后，星盟特的对感染者的轻重程度做了一系列标准化的细分，比之前简易的划分更加细致。 　　这次的划分是完全参照人鱼舱数据，主要是对应雾化的稀释比例，治疗轻度患者稀释的比例高，治疗重度患者稀释的比例低。 　　随着人鱼舱的推广，几乎没几个星球没被巴哈伊霍霍过，人鱼舱顿时成了香馍馍。 　　洛瓷一登上光脑，就会莫名收到许多星球执政官的示好信，邀请他到星球做客参观。 　　其实人鱼舱未发行之前他就收到过不少邀请函，但最近更多了。 　　他到某个星球去旅游也会莫名被认出来，甚至有人发现他的旅行路线是参考某本星际指南，一夜之间那本指南几乎脱销，还会特地去那些排名比较靠前的旅游星球等他。 　　受到过分热烈的追捧，鱼崽儿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最近都不想到处玩了。 　　一个静谧安稳的午后。 　　星舰在航道中行进。 　　洛瓷趴在最喜欢的软垫上，一手捋着软垫的毛，一手翻看旅游手册，米鲁贴着他睡觉，不时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他慢吞吞翻动页面，看了一个下午，都没决定好去哪里。 　　好难选哦…… 　　尤其是最近想逮小鱼的人那么多。 　　洛瓷托腮苦恼，目光晃晃悠悠从手册上挪到了不远处桌后，赫伦恩似乎在和谁通讯，但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他吓了一跳，把小脑袋藏到书册后面去了。 　　赫伦恩确实在和人通信，不是别人，正是伊维因——他自诩头号人鱼迷。即使科研所接收小人鱼的事情吹了，但他一直在致力于研究人鱼。 　　小人鱼身上有许多超出目前星际科研水平的能力，比如小人鱼能够观测到精神力，引导精神力，纵向对海族种群传达讯息……不由让人感慨目前对于小人鱼的研究非常局限，即便以目前的科学技术也无法完全阐释。不过自然就是这样，人类科技的发展或许还是比不上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 　　日后，小人鱼又发现自己有什么其他的能力，他也不会觉得惊讶。 　　小人鱼依旧披着神秘的面纱，这样美丽，神秘的种族，吸引着像伊维因这样一批又一批的学者。 　　只是最近在检索过往人鱼资料时，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之前许多人对人鱼的印象是凶猛危险，这都来源于人鱼随意入侵其他星球，次声波造成大面积的伤亡。但是他根据时间对比发现，人鱼入侵其他星球的时间，恰好就是巴哈伊进入星域的时间，这说明了什么？ 　　伊维因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深海巨兽能够穿梭各个星域，甚至是科学水平无法达到的其他高维空间，人鱼作为它们的指引者，说不定也去过不少的星域或是空间，早就接触过这种入侵星域的生物。因此，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被感染后，打算帮人净化，却没想到次声波对人的杀伤力那么强……净化巴哈伊的同时，次声也同样把人杀死了。 　　精神力需要依托某种介质传播，小人鱼从小诞生在人类社会，所以依托的是水。之前的人鱼一直与海族生活在一起，平时生活的环境多半是深海，习惯了用声波传递交流信息，因此，声波是他习惯释放精神力的方式。 　　当然这些都只是伊维因的猜测，时间过去太久，早就没有机会论证这一点。 　　但是毫无疑问也是一种合理推测，至少他觉得逻辑能解释的通。 　　兴致勃勃分享给赫伦恩。 　　却没收到什么反响。 　　赫伦恩对其他人鱼没兴趣，他在意的只有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崽儿。 　　洛瓷觉得这次通讯时间有点长，尾巴爬爬蹭蹭挪过来，可惜他太小了，踮起尾巴也只能勉强够到的膝盖，歪着脑袋疑惑的问：“是谁呀？在说什么呐？” 　　让鱼鱼也听一听呀。 　　“不重要的事。” 　　人鱼是人鱼，小人鱼是小人鱼，在他看来这是完全不同的意义，再说这件事也只是伊维因的推测，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没必要告诉小人鱼。 　　小鱼崽虽然小小一只，小脑袋瓜总喜欢胡思乱想，到时又不知道平添多少烦恼。 　　赫伦恩掐断了通讯。 　　“什么不重要……”伊维因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结果回应他的只有干脆利落的断线声。 　　洛瓷还是很好奇，但恰好这时管家进来送下午茶，他笑眯眯和管家打了个招呼，赫伦恩接下来的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决定好目的地了吗？” 　　“还没有呐，”洛瓷愁眉苦脸，耳鳍都忧愁的卷起来，他把图册翻到某处折起来的一页：“织月星不可以去嘛？” 　　赫伦恩说，“那里太冷，你还小不能去。” 　　他曾经去过织月星，那里的气候相当极端，地表常年处于冻原状态，小人鱼既怕热也很怕冷，温度稍微低一些，尾巴就冻得僵直了，发着抖拼命往他胸口钻。 　　表示到织月星去，小人鱼怕是冻成小鱼干了。 　　管家将托盘放到桌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您忘了您从小就加入军部了，小时候就已经在极寒地区进行训练了？ 　　果然是对小人鱼特别宠溺，一点点风险都不愿意让小人鱼冒。 　　洛瓷努力搂着赫伦恩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微鼓，黏糊糊的说：“那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呀。” 　　赫伦恩还是那句话：“不行。” 　　洛瓷皱起小眉头，嘴巴里哼哼唧唧的，那他就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了。 　　他怕被别人围追堵截。 　　管家也知道小人鱼在烦恼什么，便提议：“不如就近找个地方落脚，等热度过去再说？” 　　要不是离群青有点远了，到群青暂缓，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见小人鱼没提出异议，赫伦恩颔首：“附近有适合的星球？” 　　管家简单查询过后：“您名下有一颗度假星球就在附近，需要和那边取得联络吗？” 　　赫伦恩征询的看向怀里的小鱼团。 　　洛瓷懵懵点了点头。 　　鱼崽儿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也微微张开，听管家的意思，好像赫伦恩名下有好多个度假星球似的……他有点惊了，对未曾谋面的度假星球越发好奇。 　　星舰调转方向，往既定的目的地驶去。 　　洛瓷本来兴致勃勃等着，但他很快又控制不住困意，趴在赫伦恩的胸口睡着了，软糯的一只小糖糕挪都挪不开，软嘟嘟的小脸蛋压出细微的印痕，尾巴在睡梦中也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赫伦恩捧了本书打发时间，中途分了好几次神，每次小鱼团即将从身上滑下去，他都要腾出手来托住。 　　小鱼崽睡醒时，已经身处度假星球了。 　　他揉揉眼皮，米鲁紧贴着他打着小呼噜，几名海族警卫守在房间门口。 　　洛瓷刚醒过来，浑身软绵绵没什么力气，蜷起尾巴尝试坐起身来，发了几次力，又原地躺了回去，气呼呼抿紧唇瓣。 　　……这是怎么回事呐。 　　怎么会坐不起来呢？ 　　他心虚的捏了一把肚皮上的小奶膘，难道太撑了？ 　　负责守卫的海族战士听见动静，他们好想帮皇一把，但没有得到皇的召唤，不应该轻举妄动，正犹豫间，洛瓷总算坐起身来，招招手：“可以把我抱到窗户那边嘛？” 　　海族战士早就在待命了，反应最快的迅速走过来。 　　动作小心翼翼，与其说是抱，还不如说是捧在怀里，尤其是鱼尾巴垂下来会很没安全感，手臂连同尾巴和腰背一起托住。 　　好轻……好小…… 　　洛瓷扭动尾巴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手按在玻璃窗上，往远处眺望。这里好像是度假星球上一座科技感的住宅，住宅是白色的建筑物。 　　远处能看到毛茸茸的绿茵草坪，有点像是整张地毯。看着就让人想上去打两个滚。一闪一闪的白色流萤，像是白天的萤火虫，风一吹就如同毽子草一般散落开来。 　　水汪汪的眼眸睁得溜圆，小肉手在床上留下一个梅花般的爪印，他迫不及待的想到草坪上打滚。 　　草地果然如看上去一般柔软细腻，洛瓷扑腾着小尾巴到处撒欢。 　　管家抱着哭唧唧的米鲁走过来，米鲁只要一睁眼见不到主人就要哼唧。 　　洛瓷一手搂着米鲁，一手拽拽管家的衣服：“哥哥有很多个星球吗？” 　　管家想了想，点点头，又说道：“一年多前，大人还委托我多找几颗水星，不知道大人怎么忽然有了兴趣要寻找水星，可惜自然水星太过稀有，这件事情我一直都没办成……” 　　语气中充满了能力未发挥出来的惋惜。 　　洛瓷掰了掰手指头，一年多前应该差不多是在迪肯星。 　　那时赫伦恩就有了要把他放归的心思，却又不可能将小人鱼随便放任在受过污染的星球。可就算是未被污染的天然水星，若是属于无主星球，那么也是谁都能占领的，对于小人鱼后续的生存也是威胁。 　　赫伦恩考虑的很周密，最好的方式是购买一颗天然水星，送给小人鱼，那么这颗水星就是属于小人鱼的，又有他在旁边看护，小人鱼的成长自然是安全无虞。 　　这些计划洛瓷一点也不知道。 　　洛瓷很不高兴赫伦恩曾经有要把他放归的念头，但不得不承认，赫伦恩考虑、计划这么多，也都是为了他…… 　　他以为赫伦恩当时在书房都是在处理军务，原来也会想着他吗？ 　　赫伦恩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无论是边线防御布置、前线战场清扫……各种事情都是亲力督察，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部下可以为他分担重任，只是百年以来早就习惯了这么做。 　　有些习惯养成容易，一朝一夕想要改变可就困难了。 　　但为了他，如今几乎全都放下了。 　　赫伦恩作出这些决定是如何的想法？什么样的心理活动，他并不知情，当他知道的时候，赫伦恩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托腮思考，不禁有点好奇…… 　　赫伦恩还悄悄做了什么？ 　　放下手边的事情，订购了星舰…… 　　管家说了一句话：“星舰是大人在天鹅座订购的。” 　　洛瓷才发现自己嘟嘟囔囔，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天鹅座……可星舰里设置着专门供他游泳的人鱼池，人鱼按摩缸，还有天幕可以收缩的卧室啊……都是照着他的尺寸打造的。那个时候赫伦恩就期待着和他一起旅行了，即使认为他可能回归海洋，却还是抱着或许有机会与他一起的想法打造了这艘星舰。 　　他琢磨的太认真。 　　管家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赫伦恩回到房间，发现好端端躺在床上的小奶团不见了，心脏猛的一缩。 　　联络管家才知道在这里。 　　尾巴忽然悬空，洛瓷耳鳍抖了抖，下意识抱住赫伦恩的手臂。 　　他仰起脸蛋，发觉是赫伦恩，尾巴娴熟的缠了上去，两只小手也紧紧抱住手臂，笑眯了眼，亲亲热热吧唧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如今他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现在知道了，赫伦恩其实也早就舍不得他。 　　赫伦恩垂下眼，不知道这小东西在笑什么，但眼里却也不由浮现出隐约笑意：“该回去了。” 　　温暖的和风吹过草浪，摇曳宛如和煦的波涛。 　　晨曦的光点点缀缀落在叶尖上，流萤如蒲公英般迎风漫天散落。 　　洛瓷打了一个小喷嚏，忽然感觉身上暖和起来，低头一看，赫伦恩的大衣裹在他身上。 　　风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他努力扒拉大衣，露出半张白嫩的脸蛋。赫伦恩说：“往后去哪里，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洛瓷正双手搂着他蹭的起劲，稀里糊涂点点头。 　　他眯着眼睛盘算，海族战士许多都没有去过其他星球，或许有空可以来一次大团建。 　　不如就定在来年的春天吧。 　　他还有好多地方想去。 第29章 　　上午十点。 　　卡斯洛星。 　　培育中心坐落于森林中的一栋豪华别墅, 由于通体由不透明玻璃铸造，又有着“玻璃花房”的别称。 　　培育室位于玻璃花房负二层。 　　此时里面围满白大褂，他们屏住呼吸, 紧张的注视培育仓。 　　其中一名头发近乎斑白，他的左眼在某次实验中受到伤害，便安装了机械义眼, 他也是玻璃花房的负责人——P博士。 　　若是上星网检索有关P博士的资料，有关新闻多如繁星，世人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疯子”，或是疯狂科学家。 　　皮埃尔曾效力于某知名生物科研所, 后来揭露出非法实验，遭到大众谴责后便离开了科研所, 化名P博士, 依靠制作违禁药物，在黑市里混的风生水起。 　　他毕生最大的景愿—— 　　培育出真正的人类。 　　究其原因是因为200年前来自机械族的大灭世。 　　二百年前, 沙虫疯狂侵吞各大星球，它们体型巨大, 繁殖能力强。当时所有星球联合起来抵抗，依旧无法对抗强大的沙虫，这时有一头无知的沙虫闯入了机械族的核心星球以绪星。 　　机械族毫无疑问是星际时代的主宰, 当之无愧的霸主，可惜他们平时守在以绪星，并不乐意露面。 　　以绪星整颗星球都被沙漠覆盖, 有冒险者驾驶侦察机去探测, 发现沙漠之下藏着一座庞大的兵工厂，数以亿计的机械族在那里不断演变进化，而操纵他们的就是机械族的首脑。 　　首脑沉睡于沙漠之下, 据说只有真正的人类才能将他唤醒。 　　而沙虫的闯入，触发首脑的防御机制，发动了灭世指令。 　　于是机械族的大灭世开始了…… 　　据说机械族最初被创造时，除了首脑，还有四个战争机器，又被星际人民称之为“将军”。 　　灭世指令下达后，将军们都苏醒了，猖獗一时的沙虫被屠杀殆尽，濒临灭绝。 　　为惊扰首脑的沉眠付出了代价。 　　其他星球也得以暂时喘息。 　　星际也迎来了比较和平的时期。 　　但好景不长，其中发展迅速的萨诺勒星招揽No.04将军，四处挑起侵略战争，没有任何星球有能力与将军们抗衡，只得忍气吞声。 　　直到蒙洛塔星招揽了No.03将军，才对萨诺勒试图一家独大的行为形成制衡，形成目前双强鼎立的格局。 　　得到将军的帮助，就能一跃成为星际最强的星球……那若是能支配首脑呢？ 　　等于控制整个机械族，岂不是整个星际都将臣服在他脚下？ 　　这么多年过去，P博士始终对当初狼狈不堪离开科研所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曾发誓要夺回自己的名誉。 　　卡斯洛星执政官找到他时，两人一拍即合，想到能够掌控机械族，他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要达成这一目的，就必须要培育出真正的人类。 　　几十年间，他做了上千次的实验，培育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这次他也没抱多大期望。 　　培育仓始终没有动静。 　　P博士失望极了，他蹲下来揪着头发，喃喃自语：“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哪里……” 　　这时，一名眼尖的研究员紧张又激动的大声说：“动了，培育仓动了！” 　　吼了一嗓子之后，他怕惊扰到培育仓，又迅速把嘴捂了起来。 　　P博士一愣，连忙抬头望去，机械义眼第一时间捕捉到培育仓里活动的心跳。 　　培育仓像是透明的蛋壳，上面入口连接营养液，下面出口连接抽水泵，监测仪传来微弱的心跳，那是真正生命的气息。 　　P博士大叫一声，激动而狂热的扑到培育仓前，像个疯子一样注视着培育仓，一只眼睛流下兴奋的热泪。 　　一个人类幼崽即将在这里诞生……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实验，但他成功了。 　　P博士整日守在培育仓前，眼神里充满了痴迷：“瞧瞧看，多么‘完美’，多么‘漂亮’！” 　　整个培养室里也随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玻璃花房里紧张又喜悦的气氛持续了数月，培育仓得到了24小时密切看护。 　　直到某天，培育仓里的幼崽一根脚趾可爱的动了动，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洛瓷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还泡在水里，下意识想摆动尾巴，却发觉哪里不对…… 　　他睁不开眼，小手摸索着，碰到的是一截藕似的腿。 　　咦…… 　　他漂亮的大尾巴呢？ 　　洛瓷费力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奶团似的小脚丫，还有绵软白嫩的小肚皮。 　　外面一群白大褂兴奋的挤在培育仓前，脸映在玻璃上怪异又扭曲，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白大褂们小心翼翼将培养仓里的营养液往外抽，P博士接过递来的柔毯将幼崽抱出来。 　　被包裹在软毯里的幼崽只有巴掌大小，脑袋上几绺琥珀色发丝被营养液浸湿，小手小腿像刚从泥里拔出来的白藕，水蓝的圆眼睛透露出懵懂害怕。 　　“天呐，他真可爱，这小脚丫一摇一晃的，在和我们打招呼吗？” 　　“人类幼崽好娇弱，我刚才叫的声音大了点，会不会把他吓坏了？” 　　“我查过资料，据说人类诞生时都是要哭一哭的，不哭的话，还要打屁股。” 　　“哦，谁能忍心打这么可爱的小屁股？！” 　　“我不行我不行。” 　　白大褂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谁都不忍心拍小幼崽的屁股。P博士难得没有斥责他们，他怀抱人类幼崽的手臂微微颤抖，平时操作再精密的仪器都不会抖的手，此时激动的无法自控。 　　洛瓷作为刚出生的幼崽，努力睁开眼皮就已经花光了全部力气，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向抱起的科学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原先的星域了，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呆了一会儿，眼泪毫无预兆噼里啪啦落下来。 　　这下白大褂们不用争执了，他们着迷的望着咿咿呀呀哭泣的幼崽，小幼崽抹眼泪的动作，还有抽抽噎噎打嗝的表情，都让他们为之沉迷。 　　他们得拼命控制，才不至于兴奋的叫出声来。 　　人类幼崽真是太可爱了！ 　　洛瓷分明不想哭的，但幼崽的精神就是那么敏感，悲伤涌上来，抑都抑不住，不一会儿他就呜呜哭的不能自抑，充沛的眼泪水把毛毯都打湿了。 　　等确认一切都不是幻觉，他就哭的更伤心了，直到把自己哭蔫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 　　幼崽在这一天正式被转移到观察室。 　　洛瓷一连许多天都睡得不踏实。 　　陌生的环境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凡听见白大褂走动的脚步声，或是机器人移动的声音都会醒过来。 　　刚出生的幼崽无法思考太多的东西，只是知道这里的人基本上每天都要给他做一遍身体检测，白大褂一进房间，幼崽就在观察箱里缩成一团。 　　随着时间久了，混沌的脑海慢慢意识到白大褂没有危险，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受到伤害，相反，被照顾的很好。 　　观察室很大，应该有百余个平方。 　　里面被规划成幼崽睡觉区、换衣区、娱乐区，还有小花园，种满了各式各样花卉的花园里摆放着许多幼儿喜欢的器具，比如平衡球，积木，滑滑梯等等。 　　早晨和上午，P博士定期会来到观察室带他去玩耍，并会写下观察日志。 　　洛瓷第一次摇摇晃晃尝试站起来，几乎受到了万众瞩目，白大褂们高兴的几乎僵住了。 　　观察室里，到处都铺着长毛绒毯，洛瓷好久没有用腿，圆圆的脸颊天真的张望着，慢吞吞爬到摇摇马边上，双手抱住，摇摇晃晃站起来。 　　“唔……”就像只懵懂初生的小鹿，站起来没几秒就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软乎乎脸蛋一脸懵然，似乎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坐下来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张开小嘴巴，白的跟糯米糕似的脸颊气乎乎鼓起来。 　　没想过幼崽这么早能学会站立，白大褂们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开心，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意味着人类幼崽身体是健康的，并且迈过了人生的一大关，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见幼崽似乎很沮丧气馁，他们七嘴八舌的夸奖： 　　“小可爱很捧了。” 　　“是啊，许多小朋友都做不到呢。” 　　“哎呦，不能再看了，再看我心快化了……” 　　担心小幼崽学走路的时候摔倒，P博士安排人员将原本已经垫的很厚的地毯又铺了一层。 　　这样小幼崽无论是爬还是走，都不会磕碰到哪里。 　　不时白大褂找各种借口来看小幼崽，P博士考虑到小幼崽的社会化训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瓷慢慢适应了下来，P博士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只要是星际幼崽喜好排行榜上的东西，都会尽量满足他。比方说，前段时间他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很火的幼崽启蒙陪伴型机器人邦尼。 　　隔天，星际快递就送到了门口。 　　邦尼样貌有点像仿生兔，巴掌大的身体，圆滚滚胖乎乎的。 　　研究员抱起小幼崽，逗他：“看，小可爱，这是什么呀？” 　　洛瓷一下就喜欢上了，圆溜溜的眼瞳亮亮的，蹬着腿张开小手要抱，研究员就把邦尼给他了，他把邦尼搂在怀里，柔软的小脸蛋蹭蹭软绒的毛：“……小，小兔叽。” 　　“好软呐。” 　　他笨口拙舌的说着，把邦尼搂在怀里，小手抚摸毛茸茸的后背，忍不住笑眯眯捏捏短短的圆尾巴。 　　观察室外，白大褂们看着小幼崽故意把邦尼留在原地，慢吞吞爬开一段距离，随后招招手，邦尼一蹦一跳的钻进小幼崽怀里，小幼崽被逗的咯咯笑，白嫩的脸肉凹进两个可爱的小漩涡。 　　脸蛋贴在邦尼的耳朵上，就像晃晃悠悠的奶冻，软绵绵的让人很想试一试触感。 　　啊，人类幼崽怎么能这么可爱呀？ 　　…… 　　这天下午，洛瓷在小花园里接受身体检测。 　　检测仪不需要抽血，也不用扎针，是完全对身体无害的。 　　洛瓷穿着白色的小衣服，这是一种定制的，特殊材料制作的衣服。 　　款式有点像牧师服，领口圆圆的，下摆垂到膝盖，像是略大一些的白衬衫，里面是同款小短裤，露出纤细的膝盖骨和脚踝，这种特殊材料不易沾染水和脏污，也有很强的抗菌能力。 　　小幼崽刚刚睡醒，琥珀色的头发在白嫩的脸蛋上留下几道轻微的印痕，指头勾起雪白宽大的袖口揉着困乎乎的脸蛋，一摇一摆走过来，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掩住嘴唇打了好几个哈欠，水蓝的眼眸湿漉漉望过来。 　　负责检查的白大褂，心脏怦怦直跳，只觉得像是蓝眼睛的小奶猫柔软的尾巴在他心口扫来扫去。 　　洛瓷乖乖配合检查。 　　好乖啊…… 　　白大褂在心里感慨。 　　很快检查完成，确认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白大褂柔声询问：“我们小可爱饿了吗？” 　　洛瓷小脑袋点点，“饿饿了。” 　　他会的词语还很有限，发音也不熟练，经常一不小心就说成叠词。 　　用稚嫩软糯的声音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爱加倍，白大褂忍不住捂着胸口，发出一声叹息：“啊……” 　　人类幼崽怎么能这么可爱呢？白大褂忍耐住情绪，不想吓到小可爱，他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餐厅。” 　　洛瓷乖乖把手指搭上去，指尖轻轻拽住白大褂的衣袖。 　　小幼崽乖乖跟着自己，还抓住了自己的衣袖，白大褂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小幼崽抱起来狠狠亲一亲。 　　就这么牵着袖子一路来到餐厅。 　　不出所料，淡蓝色的小桌板上摆着奶瓶。 　　小幼崽太小了，腔道又那么纤细，能够有效预防胀气呛奶，因此洛瓷无论是喝水还是吃营养泥都是通过小奶瓶。 　　他经过观察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成为了稀有的人类幼崽，并且正被疯狂科学家饲养在玻璃花房里。 　　但洛瓷暂时接受了现在的处境，就算不接受，凭他娇气包的小身板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得慢慢了解更多情况，努力活下去。 　　迄今为止他也没接受非人道的实验，这里环境优美，漂亮，P博士几乎对他有求必应，在他能站起身子，希望在玻璃花房里到处散步，P博士也没有阻拦，反而在玻璃花房到处都铺满了地毯和防撞的橡塑盆栽。 　　每天平静安稳，衣食无忧……他托着腮帮，含住吸嘴，把奶瓶里的果泥吸上来，果泥被打的很碎，浓稠清甜的果汁慢慢在口腔融化。 　　他抿了抿嘴巴，慢吞吞吸着果泥，其实他已经长牙了，可以稍微吃一点细碎的辅食……但玻璃花房里好像没有除了水果之外其他的食材，就连P博士等人平时都是喝营养剂。 　　其实现在的星际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喝营养剂，但P博士在查阅人类过往的资料时发现人类幼崽并不喝营养剂，而是冲泡奶粉，甚至发明出了奶瓶这种东西，有关于人类的资料太少，人类幼崽应该如何科学喂养？没有人有经验。 　　这就导致玻璃花房开发出了各种口味的奶粉，后来洛瓷实在是喝腻了，蔫巴巴的没精神，奶瓶一放到手里就推开，白大褂们焦头烂额想办法，这才换成了果泥。 　　小幼崽捧着大大的奶瓶，乖乖坐在淡蓝色的桌板后，脸蛋儿软肉一会儿吸的瘪瘪的，一会儿脸颊两坨软肉又被果泥撑的鼓鼓囊囊。 　　白大褂一脸沉迷的看着。 　　只可惜在玻璃花房里不能随便拍照。 　　洛瓷抬起脑袋看了看，张了张小巧的嘴巴，本想让白大褂不要一直盯着他，但面对白大褂沉迷的笑脸，肩膀一垮，又放弃了，继续埋头吭哧吭哧和果泥作斗争。 　　平静了一段时间，直到七月份的某一天—— 　　洛瓷喜欢睡懒觉，尤其是到天热的时候，更是懒得动弹，连去小花园都哼哼唧唧的，只想蒙在被子里不起床。 　　每天都有研究员定时提醒，但今天研究员始终没有出现。 　　洛瓷到了生物钟醒过来，没见到研究员，便又把脑袋挨在枕头上，睡了个懒觉。 　　直到被饿醒了才抬起犯困的小脑袋，揉了揉眼睛。 　　他掀开小被子，迈着小短腿从床上爬下来。 　　透过观察室的玻璃窗，看到外面安安静静，小心翼翼旋开观察室的门。 　　玻璃花房里一片静悄悄。 　　洛瓷紧紧把邦尼搂在怀里，要是换做鱼尾巴，其实早就紧张的蜷在一起，他迈动小短腿，沿着熟悉的走廊来到餐厅。 　　冰箱拉手的位置有点高。 　　他屁颠屁颠搬了一个小板凳垫在下面。 　　踩着小板凳伸手去够，才勉强拉到把手。 　　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整齐摆放着奶瓶，上面用标签标注了每一餐的食量。 　　洛瓷小肚皮已经饿扁了，随便拿了一瓶，抱在手里。 　　这时他注意到通往上面的门只是微微虚掩，并没有关严，这很奇怪。 　　玻璃花房里每一层的门，平时都是锁死的，只有白大褂们才有开启权限。 　　从来不会这样匆匆忙忙虚掩。 　　他睁圆了眼睛，努力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费力将那道门推开一条缝。 　　门对于洛瓷稚嫩的小胳膊来说还是相当沉重，没推开多少，就累的不行。 　　他累的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才勉强迈起酸软的小短腿，重新爬回床上。 　　然而安静了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砰砰的爆炸声，门被径直轰开，几道高大的阴影通过走廊的光投影在观察室的玻璃墙壁上。 　　洛瓷吓得搂紧怀里的邦尼，仰头望去，一瞬间睁圆眼睛。 　　那是一支机械兵小队，机械兵每个足有三米高度，外形肖似人，体表都被重金属覆盖，背后分开黑黢黢的洞口，星追炮如同尾巴一般延伸出来，那意味着机械兵处于战斗模式，它们冷酷无情的执行着命令，炮口瞄准观察室。 　　识别中枢同步运转。 　　捕捉到藏在积木堆里的幼崽。 　　玻璃花房，顾名思义，观察室到处都是透明的玻璃。可里面却种满了芳草茵茵的橡木盆栽，小小一只幼崽蜷缩在积木堆里，可怜兮兮团成一只小团，以为捂住嘴巴就不会被机械兵发现。 　　洛瓷在乱七八糟的积木堆里，他抿紧唇瓣，明知该保持理智维持平静，但情绪紧绷到一定程度，眼泪还是噼里啪啦无声滚落下来，打湿了邦尼柔软的绒毛。 　　他搂紧邦尼，把小脸埋进邦尼的肚皮里。 　　然而等了许久，却没有一点动静。 　　机械兵既没有发射炮火也没有选择离开。 　　它们正在执行毁灭玻璃花房指令，培育人类对于机械族是绝对禁止的，所以它们的目的就是摧毁玻璃花房乃至整个卡斯洛星球，但现在他们的执行发生了报错。 　　机械兵立即开始原地自检，自检重启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故障，既没有病毒入侵，也没有任何原件故障。而它们之所以无法执行毁灭指令，是因为还有另一项原则性的指令高过毁灭指令，那就是每一个机械族都需要遵守的最高指令—— 　　[机械族第一原则也是最高准则，不得做出以任何形式或行动违背或伤害主人的行为。] 　　小主人。 　　找到无法执行指令的原因了。 　　它们识别到的幼崽是小主人。 　　小主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被机械兵的识别程序捕捉到，机械兵的面部完全由金属覆盖，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中枢在超负荷运转，几乎要燃烧起来。 　　识别到幼崽的呼吸和心跳，机械兵在数据库中检索，将这种反应归类为小主人在害怕。 　　为什么？ 　　机械兵又在数据库中检索了，当幼崽感受到威胁时就会衍生出害怕的情绪，目前可以被称之为威胁的……机械兵低下脑袋，毫不迟疑的将背后一截星追炮扯落。 　　被扯断的炮管落在地面，像线缆一般冒出火花。 　　威胁解除了，小主人就不会害怕了吧？ 　　担心小主人埋在积木里憋气，身形高大的机械兵不约而同俯身，小心翼翼清理积木。 　　很难想象它们这样高大的体型能做出这样轻柔的动作，就像两米糙汉子在穿针引线引线一样不可思议。 　　在积木被挪开的一瞬间，洛瓷迟钝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他垂头丧气，顿时有点灰心，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机械兵小心翼翼，像是捧着某种价值连城的宝物，手掌将他捧在掌心。 　　托举小主人的力道也是在参考了数据库中，诸多家长抱孩子的力道资料后的平均值，它托举小主人的方式分明是公认最适合抱孩子的姿势。 　　洛瓷胖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睛，抱住膝盖，下巴搭在膝盖上，歪着脑袋注视着这些高大的机械种。 　　精美的玻璃花房里，稚嫩的人类幼崽小脸埋在膝盖里，水汪汪的眼睛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滴。 　　那么乖，那么漂亮。 　　漂亮的……想要藏匿起来。 第30章 　　机械族最早是由人类创造的, 这在全星际是公开的秘密。这些年机械族不断进化，俨然站在了进化链的顶端，可以说主宰了整个星际格局, 这些年意图培育人类，获得机械族的控制权的统治者和疯狂科学家不计其数。 　　实验多半是躲躲藏藏在地下进行，然而培育几乎全部都失败了, 机械族只要发现这些秘密实验，便会进行毫不留情的清剿毁灭……无论是实验资料，还是培育出来的实验体都会被星追炮分解，连一丝宇宙尘埃都不会留下。 　　这些都是P博士在平日交流中, 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洛瓷悄悄记住了。 　　他垂下小脑袋, 指头勾住纯白的实验衣, 料细腻冰凉，怎么看……他都是实验体, 机械兵却没有消灭他，反而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掌心。 　　邦尼属于专为幼崽设计的陪伴型机器人, 为了更好的感知幼崽的情绪里面内置了丰富的感知识别程序，由于许多家庭会为幼崽购买许多的陪伴型机器人，所以感知识别程序不仅是针对幼崽的情绪, 甚至被设计为能够识别其他机器人的意图。 　　小兔子在识别机械兵后，童语般的嗓音说：“它们解除了战斗程序，都想抱抱自己的小主人呢。” 　　洛瓷指头揪着衣摆, 迟疑的望过去, 满脸疑惑……小主人是什么意思？ 　　但他最想要确认的，还是：“不伤害我……是不是？” 　　幼崽发音咿咿呀呀并不清楚，为了将小主人的指令听的更清楚, 机械兵围成一个圈，将头垂下来，认真的倾听，辨认出小主人的意思之后，机械兵多年未使用过的发声器，震出缓慢沉闷的声音： 　　“是……小主人。” 　　不得做出以任何形式或行动违背或伤害主人的行为是机械种被创造出来的第一原则，是未睁眼时就学到的规则。 　　如果机械种也有基因链的话，那么这条原则绝对排在基因链的第一位。 　　是不需要理解或是查询数据库就能做出的本能回答。 　　洛瓷眨了眨眼，小声问：“可以带我出去嘛？” 　　机械兵开始动了。 　　机械兵先环顾四周，对整个观察室进行了完整的识别，这是小主人从诞生起就生活的地方，应该先进行拍照纪念，随后作出鉴别—— 　　面积大小不合格，楼层地下不合格，玩具过少不合格，安全设施不合格……对于小主人的成长环境来说，这里明显不达标。 　　鉴别结束。 　　小主人不适合在这里居住。 　　感受到机械兵开始移动，洛瓷下意识抱住机械兵的手指，担心自己摔下去，但很快他就发现机械兵的移动相当平稳，中枢内置的陀螺仪让机械兵在脚步移动的同时保持手臂纹丝不动。 　　他抱着膝盖，坐在机械兵的掌心，不时瞥向经过的地方，曾经的玻璃花房面目全非，没有看到任何实验人员，许多仪器设施都被星追炮轰成了尘埃，到处都像废墟一样。 　　洛瓷稍稍有点难过，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外面世界转移了。 　　走出玻璃花房的一瞬间，外面世界涌现在眼前，大片大片森林，清透新鲜的空气拂过鼻尖。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呼吸到这么陌生清新的空气了。 　　高大的机械兵宛如巨大的钢铁傀儡，掌心托举着丁点大的人类幼崽，夸张的体型悬殊或许会让任何人都忍不住驻足。 　　洛瓷水蓝色的眼睛满是期待，嗓音软软的：“想下来走走……” 　　商量一样的语气，但对于机械兵来说是不容辩驳，不容违抗的指令。 　　不得违背，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是刻入他们基因链的第二原则。 　　机械兵缓慢跪下来，以小心的姿态放下手掌，洛瓷顺着手指滑下来，稳稳当当的踩在地面上。他也有许久没有这样踩在泥土上了，忍不住蹦了蹦。夏季的森林刚下过几场雨，地面上有不少的水坑，避让不开时，机械兵会双手抱起他，等渡过了水坑再把他放下来。 　　机械兵将找到小主人的消息同步回以绪星，第一时间收到No.02将军的回复：【军队三小时后抵达，优先保护好小主人。】 　　机械族首脑特里斯坦，又被称为No.01，由于常年沉睡，以绪星主要由其之下的No.02将军统领。 　　No.02将军只派了一支小队负责卡斯洛的清扫工作，一支十名机械兵组成的规模小队足以融化卡斯洛星的防御军。事实上确实如此，机械兵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就粉碎了卡斯洛星的防御军，抵达并毁灭了卡斯洛执政官的官邸，以及玻璃花房。 　　原本卡斯洛星人连同星球一切都要毁灭掉，但现在机械兵有了更优先执行的指令。 　　守护小主人。 　　洛瓷很久没有用脚走这么长的路了，就像刚刚出生摇摇摆摆的企鹅宝宝，小短腿踢到草丛里隐蔽的小石头，眼看就要摔倒。 　　机械兵通过幼崽的行动轨迹分析，提早来到幼崽摔倒的路径，将幼崽稳稳托住。 　　洛瓷胖乎乎的小手抱住机械兵的手指，仰起小脑袋，笑眯眯的说：“谢谢。” 　　森林相当广阔，一眼望过去全是郁郁葱葱的树叶，许多树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棵像棉花一般蓬松柔软的树木吸引了洛辞的注意。这棵树木几乎有十个人合抱粗。树冠开阔庞大，树尖呈现淡淡的金色，几乎每个枝丫下都结满了酒红色的果子。酒红色显然是成熟微醺的色泽，不少陌生的小动物聚在树木下面，似乎在等待沉甸甸的果实成熟后掉落下来。 　　机械兵到来的脚步声惊动了这些陌生的小动物，小动物们一哄而散。 　　一只长得有点像白鼬的小生物被果实吸引，不知不觉爬上了树，现在想要下来，畏于高度，趴在枝丫上瑟瑟发抖，发出可怜巴巴的鸣叫声。 　　洛瓷担忧的抬起手臂拽拽机械兵：“可以帮帮他嘛？” 　　机械兵缓慢停顿片刻，直起身体，抬起被钢铁覆盖的手臂，将小生物拢在掌心，俯身放在地面。小生物起先还在使劲蹬腿，想要挣扎开，但意识到机械兵是在救他之后，便瞬间平静下来，落到地面后，后足一蹬，便叽叽叫着跑远了。 　　“谢谢……你们真好。”洛瓷抱住那只钢铁手掌，脸蛋儿放松了的蹭了蹭。 　　机械兵困惑的歪了下脑袋，机械兵并不懂得感情，也并不会因为小生物陷入困难而产生同情可怜的情绪，甚至他们本身接到前往卡斯洛的指令就是毁灭整个卡斯洛星球，事实上刚才也只是遵从小主人的指令，却得到了夸奖……小主人是夸奖它们遵从了指令，还是表扬它们救了刚才的小生物呢？ 　　机械兵头一次这么想要厘清一个问题，小主人的亲近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嘉奖……这种感觉如同中枢燃烧，陀螺仪引起的晕眩一样。 　　它们渴望，再获得一次这样的嘉奖。 　　洛瓷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引起了这些机械兵的自我内耗，他发现了一个清澈透亮的湖泊。 　　一路走来，他发现这片森林非常安静，没有遭受过破坏和污染。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原因，毕竟是设立玻璃花房的地点，周围越是隐蔽，越不被人打扰越好。 　　湖泊面积并不大，清澈透亮，呈现淡淡的蓝，倒映着天空中逐渐西沉的太阳，依稀可见水底浮动的水草还有细碎的小石子，风一吹便漾起碎金色水波。 　　洛瓷噔噔噔跑过去。 　　他习惯了游水，看到湖下意识就想扑进去。 　　他抻一抻稍微有点褶皱的裤脚，刚扑到一半，腰便被稳稳托住，机械兵把扑腾到的幼崽捧在掌心：“危险……” 　　洛瓷自己的水性充满了信心，他曾经可是能在水里睡觉的：“放心，不会有事哒。” 　　机械兵不能违抗小主人的指令，缓缓松开手掌，洛瓷轻盈的滑入湖泊，湖泊并不深，为了不让机械兵们担心，只在靠近岸边的浅滩附近扑腾，“看——没问题吧？” 　　机械兵守在岸边，随着幼崽的移动也在缓缓挪动，始终保持着可以随时触碰到幼崽的距离，就如同陪伴主人度假忠心耿耿的守卫。 　　“咕噜咕噜……” 　　正夏温度太高，洛瓷将热乎乎的脸蛋埋进水里降温，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冒出来。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眼看就要趋于黄昏了，他有点担忧。是在树林里度过还是回到玻璃花房呢？这样的森林冒险不知道持续几天才能离开这里……洛瓷游到岸边，撑坐在小石头，双腿蹬起水花，认真思索。 　　不远处草丛里正酝酿着一双贪婪的眼睛。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类似于森蚺的生物，缓慢的靠近，充满阴森的逼迫感，洛瓷扭过脸，看到了对方张开的下颚，然而未等靠近，星追炮如同撕裂白昼的火焰将威胁者化作一缕烟灰。 　　注意到幼崽睁圆的瞳孔，机械兵短暂的顿了顿，小主人不喜欢威胁性的星追炮，似乎也很在意这些小生物，此刻它们好像同时做了小主人不喜欢的两件事…… 　　洛瓷回过神来，即使知道机械兵不会有这种情绪，莫名还是觉得机械兵都此时有点失落。 　　他主动张开小手，意思是要抱。 　　机械兵伸出手臂，手掌托住幼崽的身体，从湖泊里抱起来。 　　洛瓷弯起眼睛，搂住手掌轻言细语的说：“谢谢，又救了我。” 　　又得到了奖励！ 　　机械兵再次体会到了传感器投射来的眩晕感，中枢由于要同时处理得到奖励，和为什么同时做了两件讨厌的事情还得到奖励的问题，中枢超负荷运转导致过热，体现在表现方面就是……机械兵们都不动了。 　　洛瓷疑惑的抬起小脑袋。 　　这是怎么了呀？ 　　怎么都不动了呢？ 　　好在经过两次重启后，机械兵总算恢复了正常，小小一只还不如手掌大小的幼崽坐在掌心望着机械兵，那样的表情在数据库中对应为担忧……这些都是被制造为战争兵器的机械兵从未处理过的事，小主人担忧它们，应该作出怎样的回应呢？ 　　机械兵冒着中枢加载过热的风险，在数据库中搜索，很快得出结论——当幼崽产生不安担忧等情绪时，家长应该给予安抚。 　　托住幼崽的手掌轻轻摇动，动作轻柔平稳，洛瓷感觉就像躺在摇篮椅里，随着摇篮轻轻摆动，仿佛又回到了海洋波涛里被推送着一晃一荡。 　　比起森林里的安然静谧，此时星系里其他星球正处于紧张状态。 　　作为能够主宰星际格局的机械族，以绪星的动向所有星球都相当在意。 　　毫不夸张的说，侵略一级文明星球机械族只用派出一到两支小部队就足够了，然而这次机械族却派出了一整支钢铁军舰，这些星球领导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样壮观的景象。 　　得到消息后吓得大惊失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星球惹怒了机械族，又会不会波及他们？ 　　领导人们如坐针毡，随即火急火燎的下令关闭所有的星球港口。 　　一时间，全星系所有的智慧星球同时关闭了。 　　被憋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民众们登上星网，忍不住在网站上吐槽自己星球被关闭了，很快大家一交流就发现，好像不只是自己的星球，所有的星球都在同一时间宣布关闭了。 　　还有许多正在航行的星舰，都收到了母星传来的消息，命令包括旅游舰，商用舰，军舰等等也都就近找星球降落。 　　这下瞬间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究竟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每个星球都有运送货物的商用舰，一般来说开战都不会停运，每停运一分钟都是在烧钱，这次全星系星舰停运，烧的钱可是天文数字。 　　肯定是出了大事。 　　星网热搜炸了锅，几乎每一条热搜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救命！我有托运的紧急货物这两天就要到了，但是我刚刚刷新页面，现在提示的抵达时间是未知！ 　　-我在新闻上看到，由于事发突然，所有的巡逻军舰都来不及回收，就近找小星球着陆了。 　　-超级碗歌手杯这几天不是很火爆吗，我都买好票了，结果现在通知延期了…… 　　-当然延期了，所有的星球现在都关闭了，所有的活动赛事都延期了。 　　-这两天还有一个小星球领导人要举行跨星球婚礼呢，据说耗资好几千个亿，现在也被迫停止了。 　　很快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冒了出来，有一名小星球执政官的秘书爆料称现在各星球的高层领导都在开联合会议，有人追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秘书又隐身不说话了。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猜测天花乱坠，说什么都有的时候，几家媒体爆料声称星球关闭的举措是为了清理航道。 　　清理航道？ 　　这是为什么？为了给谁让路吗？ 　　-嘶，我盲猜一下，难道是萨诺勒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萨诺勒招揽了No.04将军，极其猖狂肆无忌惮，在各个星球挑起战火，尤其是那些低阶文明的星球，弄得不少星球苦不堪言。 　　-不会是萨诺勒，萨诺勒也在第一时间关闭星球了。 　　-表示不能理解，有那么怕吗？到了全都关闭星球的地步？！ 　　群情激愤还没持续多久，机械族大军出动的消息被媒体曝光出来。甚至还有媒体冒死截取了机械族战舰航行时的照片——浩浩荡荡的钢铁军舰如同遮天蔽日的鸦群，如同巡视一般航行经过星球上空。 　　那沉甸甸的压迫感，就如同捕食者锁定了柔弱的猎物时感受到的恐惧，之前抱怨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就……其实给机械族让路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几乎碾压般的实力面前，星际人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虽然不知道是哪颗星球招惹了机械族，但不少人都对关闭星球的做法表示理解，毕竟那么多民用舰商用舰漂浮在航道里，要是不小心撞上了机械族的军舰，对方顺手把他们当成碍事的花花草草，直接给轰了咋整？ 　　星网评论区一下就和谐起来了。 　　-就是……我现在还挺好奇的，究竟哪颗星球胆子那么大，敢招惹机械？ 　　-钢铁军舰啊……难以想象哪颗星球那么倒霉，只希望炮火不要波及到我们。 　　-机械族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大动作吧。 　　-难道又要开战了吗？！ 　　一时间，不光是星网都在讨论这件事，许多官方军事频道也请了专家做客，探讨机械族大举发动军队的原因。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有关机械族这次大举出动的消息被曝光出来，比方说漂浮的小卫星捕捉到机械族No.02将军，这位仅次于首脑特里斯坦的人物，居然也亲自参与并指挥这次行动。 　　二百年前的大灭世，No.02将军都未曾现身。 　　这回居然亲自行动了。 　　-上一次是沙虫被灭族了，这一次是谁？ 　　-确认是No.02将军吗？这位不是深居浅出，很少离开以绪星吗？ 　　-新闻都播了，祈祷大家平平安安，千万别有战争啊！ 　　乐观的专家认为机械族不会波及他们，悲观的专家则觉得这次机械族发动军队就是为了掀起星域战争。 　　“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做好应对战争的万全准备。” 　　机械族不知道他们接崽儿回家的举动，被星际民众解读成什么样了。 　　但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此时此刻，对机械族来说，没有比接小主人回家更重要的事情。 　　钢铁军舰黑压压的在卡斯洛星球上空铺陈开来，几乎将天空彻底遮蔽。 　　深褐色的牛津靴步下光梯，两列机械兵分列在光梯两侧，这人便是机械族No.02将军。暗门襟紧身衣勾勒出宽阔高大的体魄，深色海军裤垂至牛津靴第一条系带处，气质介乎于沉稳与忧郁之间。 　　洛瓷本身就是喜眠的年纪，被机械兵摇篮一样哄，不知不觉眼皮就合上了。 　　直到听见军舰压境的声音才被惊醒，捂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一扭脑袋就对上那双沉稳的眼睛。 　　对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洛瓷忍不住愣了愣。 　　他看着太像正常人了，无论是穿着还是给人的感觉，似乎都像是一名沉稳冷静的军人，脱下军装又像是潇洒，一掷千金也毫不在乎的水手，好像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都能面不改色的处理，浅褐色的头发梳在脑后，一双淡橄榄色的眼睛沉稳平静的注视着他。 　　直到对方抬起手，洛瓷才注意到他一只手臂是非常明显的机械臂。 　　指骨微微曲起，似乎想轻轻触碰他。 　　洛瓷犹豫了会，往后拱了拱，躲开了他的手指。 　　水蓝的圆眸剔透漂亮，像是好奇的奶猫既可爱又胆小。 　　将军肤色相当的白，眼睛颜色也很浅，他望着这样的幼崽，一只瞳孔漾开清晰的纹路，就像是平静的湖水慢慢荡漾开一圈涟漪，很快又被克制恢复平静，始终沉稳的眉梢却罕见的露出了淡淡笑意。 　　他微微侧目，抬起手臂完成了致敬礼： 　　“权限确认，No.02率机械族来接小主人。” 　　No.02也是一个听P博士曾经提到过的称呼，是机械族仅次于首脑的人物，此时居然如此尊敬的向他行礼？因为他是人类吗？洛瓷稀里糊涂的想着。 　　No.02视线扫了一眼，小幼崽被机械兵那样粗糙的手掌抱着，眉头渐渐皱起：“给我。” 　　小崽儿被过渡到No.02手里，有点慌里慌张的搂紧邦尼，连耳朵尖都绷得紧紧的，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No.02的一只手是机械臂，另一只手却类似于人类的手臂，他用那只手抱着他，结实温暖的臂弯很快就让幼崽昏昏欲睡，大手轻轻抚摸幼崽的后背，就像是在告诉不安的幼崽此时已经回到了安全的怀抱一般无声的安抚。 　　本来就犯困的幼崽抵抗不住睡意，揉了揉眼睛，习惯性蹭了蹭那只手掌，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皮。 　　手掌微不可察的顿了顿，抚摸后背的动作越发的轻柔。No.02无声地记录着此时幼崽的心跳，体温以及细微的喘息声，距离356，097个日夜，机械族重新将他们的小主人拥入了怀中。 　　山林风柔和的拂过树梢，鸟落在黄昏的肩头鸣叫，机械兵如同忠诚而沉默的钢铁巨人。 　　“该回家了。” 第31章 　　洛瓷在睡过去之前提醒自己, 一定不能睡得太熟，不能够放松警惕，等上了星舰一定要醒过来。 　　但他实在太低估幼崽嗜睡的能力了。 　　也许是到处跑跑走走玩了一天, 身体本来就有点疲惫，No.02暖烘烘的体温，让他埋着脸睡得香甜, 连做了几个酣甜的梦，睡得相当的踏实。 　　他本来还惦记着在星舰航行的过程，多看一看有没有熟悉的星球，万一还是在原来那片星际呢？ 　　然而他规划的很好, 却是踏踏实实一觉睡到了以绪星。 　　No.02在第一时间就对幼崽的身体状况进行了检测，检测系统鉴别幼崽的状态正常, 健康状况良好, 身体各项机能也都处于健康水平。 　　这也在No.02的预想范围，P博士既然是想通过小主人来控制机械族, 自然要把小主人照顾周到，以博得小主人的好感。 　　不过想要利用小主人的行为, 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No.02低下头，橄榄色的瞳孔极淡，身材高大, 皮肤却相当苍白，体现出一种沉稳又淡漠的感觉，听见机械兵走过来的声音, 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将军, ”机械兵开口：“我们收到了几十个星球发来的致电通讯，应该是打探消息。” 　　No.02没有说话，只是大手挥了一下。 　　意味着不予理睬。 　　其他星球面对大规模出动的钢铁军舰, 应该非常不安。渴望知道机械族的行动目标，但他们没有必要向这些星球作出解释。 　　至于这些星球会作出怎样的解读，那是他们的事情。 　　机械兵：“还需向您请示，卡斯洛星球如何处理？” 　　No.02言简意赅：“搁着，保护起来。” 　　那毕竟是幼崽诞生的星球。 　　不同于其他做秘密实验的实验星，对于机械族而言，意义也是与众不同的。要是有一天幼崽想起来了，想回诞生的星球看一看，也不是不可以。 　　总归密谋实验的P博士和卡斯洛执政官都已经不在了，他对于卡斯洛这颗星球也没那么反感。 　　“既然迎回了小主人，那么生活方面也该置办起来了……” 　　…… 　　以绪星。 　　空中城堡卧室里。 　　毛毯被胖乎乎的小腿蹬掉了。 　　洛瓷隐约梦见面前有一盘美食，他正要扑过去吃，还没抓到手里美食就长腿跑了。 　　哼哼唧唧的醒过来，他这一觉睡了好久，耳朵刚支棱起来，就听见对话声。 　　似乎是负责警卫的机械兵正在与同伴交流。 　　“居然能离小主人这么近。” 　　“小主人好可爱……” 　　事实上机械兵之前并没有对可爱这个形容词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不仅是机械兵，所有机械种被制造出来时，都对自己基因链顺位第一个名字而感到好奇，渴望了解小主人的一切，根据数据库中的资料想象小主人的模样，每个机械种的构想或许都不一样。 　　小主人或许是一串能够支配他们的数据流，拥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数据链。或许是搭载了先进武器的机械体，拥有令人羡慕的强大能量…… 　　当真实的小主人躺在小床上，如同一只被精心装扮的漂亮柔软的小奶猫。 　　啊…… 　　是的，小主人应该是这个样子。 　　于是“可爱”“脆弱”这些陌生的词汇从数据库中浮现出来，这些陌生的词汇被灌到小主人身上后，居然显得那么亲切。机械兵注视着小床，忽然懂得了新的执行逻辑——因为可爱又脆弱，所以更应该精心呵护…… 　　“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抱一抱小主人？” 　　“不可以，我们是警卫机械兵，离得太近会危害到小主人。” 　　“要是通过拥抱小主人考核呢？据说已经有机器人参加了，要是加强练习……” 　　什么拥抱考核啊…… 　　洛瓷再也睡不着了，团起小手揉了揉眼皮，一睁开眼就看到豪华古典的穹顶。 　　他坐起身，搂紧怀里的邦妮，扭头去看机械兵，机械兵整齐向他问候：“小主人，日安。” 　　洛瓷本来想问问它们考核什么，但他一坐起来就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原来他身上的实验衣已经被脱掉了，露出奶膘小肚皮。 　　脸腾的红了，他把小肚子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有没有衣服呀？” 　　“请小主人选择。”机械兵从衣柜里拿出了好几套衣服，都是刚刚订做的小衣服，有小西装，沙滩休闲装，牛仔服等等。 　　洛瓷闭着眼睛随便挑了一件。 　　被挑中的是印着咖啡狐狸的短裤。 　　他好久没有自己穿衣服了，在实验室里，都是研究人员给他换的，狐狸上衣很短，和短裤又长的太相似，一不留神就把短裤套到头上。 　　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小脑袋被短裤盖的严严实实的，还在蹬着小短腿，努力扑腾胳膊往下抻，直到感觉一双手把他抱起来，将头上的小短裤摘下来，还没明白哪里错了。 　　由于被短裤盖太久，呼吸不过来气，水蓝的眼眸湿漉漉的，懵懂的望着No.02。 　　No.02一只手臂托住幼崽的腰，另一只手将幼崽穿错的衣服扒下来，把小短裤重新套上去。 　　“唔……” 　　洛瓷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弄反了，红着小脸蛋儿乖乖任由No.02摆弄。 　　换好了衣服，他被No.02单臂抱在怀里，双手趴在肩膀上。看到不远处的玻璃镜，镜子正好照出他的后背。屁股墩儿上一只饱满的棕红狐狸脸笑咪咪的喝着咖啡。 　　“咕噜噜……” 　　洛瓷眨巴了下眼睛，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小声说：“饿饿了。” 　　No.02：“小主人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简单洗漱过后，洛瓷被抱到餐厅，餐厅也是相当气派，豪华，长长的西餐桌足够几十人在上面享用，桌面上清晰可见细腻的纹理，机械兵正依次将精心制作的餐品摆放在桌上。 　　目前已知有关人类的喂养资料早已丢失，至少深入研究人类文明的P博士一直都以为人类幼崽只要喝奶粉，但现在摆在桌面上的餐品，却非常丰富多样，光适口性很好的羹就有十几种。 　　其实在人均食用营养液的星际时代，这样的食材已经非常难以寻找，二百年前的沙虫灾害席卷星域，许多可以食用的牲畜和植物早就已经被沙虫啃食殆尽，但首脑唤醒了No.02，在那时下达指令，提早成立了几颗储备星，将小主人的食材早就准备好了。 　　可见有关人类的资料或许并非是因为时间长了难以寻找，而是被机械族设为了最高机密，旁人不能够查询。 　　No.02已经浏览过玻璃花房的实验日志，幼崽自从出生后都是喂奶粉，他认为幼崽应该不习惯如何使用工具吃东西。 　　在参考了《给幼崽喂食的科学方法》，《幼崽喂养指南》等一系列有考据的文献后，No.02采取了比较保守的喂食方法。 　　洛瓷视线几乎黏在餐品上，乖乖任由No.02给他系围兜。 　　No.02手臂将小幼崽圈在怀里，在双手套上手套，将烤好的肉条撕成碎片，他的机械眼就是标尺，确保每一块都大小合适，才喂到幼崽嘴边。 　　洛瓷哇呜张开嘴，一口塞进嘴里。 　　“细嚼慢咽。” 　　No.02无声注视着怀里的幼崽，这是接近观察的视线。不仅是为了时刻注意幼崽的饮食速度，预防幼崽被噎到，而且还会根据幼崽的面部表情，食用速率判断幼崽是否喜欢这类餐品，来辨别幼崽的喜好，以及往后餐品的调整方式。 　　洛瓷鼓着腮帮，嚼得起劲，注意到No.02的视线，仰起小脸附赠一个笑脸。 　　No.02看上去有点像那种墨守成规，高大魁梧的军人，似乎什么时候都很沉稳，淡漠，左眼的机械眼，和右边的机械臂更是加重了气质的冷硬感，但洛瓷觉得No.02并不可怕，相反心思还很细腻。 　　他好久没吃到正常的食物了，吃的肚皮圆鼓鼓的，才把速度慢下来。 　　担心幼崽噎到，No.02让机械兵去榨一些果汁过来，洛瓷没喝过这种果汁，甜丝丝的，味道很淡，清凉又爽口，不知不觉吸了一小杯。 　　看来幼崽喜欢这个…… 　　No.02垂眸扫了一眼。 　　双手捧起果汁杯，脸蛋吸的鼓鼓囊囊，洛瓷圆溜溜的眼珠好奇的乱转，“这里是哪里呀？” 　　No.02对上幼崽好奇的眼睛，回答道：“以绪星。” 　　洛瓷努力回想，模模糊糊记得在实验室里听说以绪星便是机械族主星，是一颗遍布黄沙的星球，机械族在黄沙之下完成了进化。 　　据说机械族在黄沙之下有偌大的兵工厂，曾经有星球冒险来探查，后来这些星球都被灭了，也就再也没人敢来好奇。 　　洛瓷埋头吸溜果汁的速度慢了下来，“是兵工厂吗？” 　　“不是，是空中城堡。” 　　No.02理所当然问：“兵工厂离这里并不远，小主人想去参观吗？” 　　洛瓷犹豫不决的抠着手指，兵工厂什么的明显听上去就是机械族的机密，他感觉好奇，又觉得探究人家的机密不太好，但No.02的询问给他感觉就像是出门散步一样轻松，纠结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No.02点了下头，碰了碰耳后的通讯元件：“我来向首脑申请。” 　　…… 　　空中城堡。 　　总算知道为什么叫空中城堡了。 　　洛瓷仰起头集中视线观察空中城堡的全貌，居然根本没办法囊括全部的轮廓。 　　黄沙之下，兵工厂就像一座座矗立的钢铁大厦，通过四通八达的甬道连接在一起，而空中城堡就如同偌大的军事基地，在空中俯瞰着兵工厂。 　　洛瓷让No.02抱着，圆眼睛好奇的望来望去。 　　原来这里就是机械族的兵工厂啊…… 　　大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清洁机械人井然有序的活动，一支巡逻机械兵在路过时还向他们行礼。 　　他来到光梯前，看到每层的指示牌，指示牌至少有人十多种，洛瓷有点苦恼了，好多词汇他都不认识，No.02征求他的意见，他只能闭上眼睛随便挑了一个。 　　第一个挑中的地方是：修理部。 　　从光梯里出来，两侧都安装着透明玻璃，洛瓷扒在No.02手臂上，那是一名腿部元件损坏的机械兵，正躺在机械维修床上，负责修理的机械人摆弄仪器，将机械兵损坏的部位做了透视，根据型号找到匹配的元件，经过校对后重新清理安装上去。 　　比去医院开药看病还要简单。 　　洛瓷摸摸小下巴。 　　另一侧机械兵的损伤更为严重，只剩下一个胸部元件还躺在维修床上，其他的部件都不见了。 　　他皱皱眉头，语气闷闷的：“怎么会这么这样，好严重呢……” 　　“小主人无需担心。”No.02视线望向玻璃墙：“机械种只要留下中枢，就能够返回修理部，就算中枢被破坏，数据也会回流至首脑，等待身体重塑。” 　　“这样……” 　　洛瓷听的懵懵懂懂，但也差不多明白机械人即使身体被全部损坏，还是能重塑身体。 　　机械种是公认进化链顶端的生命体，究其根源也有其不死特性有关，就算星际时代，大多数种族的寿命都被延长许多，但都会有寿命终结的那一天，然而机械种确实从根本上摆脱了生命的束缚，即使在战场上身体损坏，数据依然会回流重塑，所以机械种从不畏惧死亡，并且摆脱了生老病死的困囿后，百年来，机械种得以持续将重心放在种族进化上。 　　洛瓷小耳朵动了动。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那是机械兵挪动时发出的声音，扭动小脑袋四处寻找来源，在拐角发现两个躲起来的锈迹斑斑的机械兵。 　　机械兵自以为藏的很好，但超过三米的的躯体，即使尽量缩小身体，依旧还是像个大号标志物一样杵在角落。 　　“……哔哔。” 　　察觉到被幼崽发现了，机械兵默不作声又往里藏了藏。 　　洛瓷一愣，噔噔噔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小脸仰起：“躲猫猫？” 　　“……哔。” 　　No.02双手握住幼崽的腰，轻轻将幼崽从地上抱起来：“它们不是在和小主人躲猫猫，只是觉得刚从辐射区回来，躯体太丑了，担心吓到小主人。” 　　机械兵们跟着点点头。 　　洛瓷小心端详机械兵。 　　果然发现这两个机械兵和之前的略有不同，也许是刚从辐射区回来，体表镀膜脱落了，呈现出锈迹斑斑的金属色。 　　看上去有点像出海触礁，最后沉没海底的轮船，这个洛瓷见多了，一点都不会被吓到。 　　“不会被吓……”要不是被抱着，幼崽估计都跑过去安慰两个机械兵了，洛瓷趴在手臂上蹬着小腿，笨拙的组织词汇，嗓音又软又甜，就跟刚出炉的小糖包似的：“不丑丑，好看的。” 　　“……哔！” 　　机械兵注视着No.02抱着幼崽离开，直到身影在玻璃门后消失不见，才继续原定的行动路线。 　　作为在辐射区工作的机械兵，并没有搭载用来处理复杂程序的中枢，甚至没有安装基础的感知表达元件。 　　但小主人对于机械种的意义镌刻在基因链上，得到小主人的安慰使机械兵瞬间产生了过量的数据，无法及时处理，中枢就如同燃烧一般滚烫。 　　之前来修理部只是想换个外壳，但是现在感觉可能中枢也需要更换一下。 　　快要烧焦了。 　　整个钢铁大厦参观完，洛瓷感觉自己都累了，这样的钢铁大厦还有很多，肯定没办法一一参观完，他注意到大厦顶部有一片新开辟出来的区域。 　　比起光洁整齐的一个个玻璃区间，这片区域显得更加的童趣。 　　地面铺满色彩跳脱的彩色地垫，桌面上摆放着一只玩偶狐崽。 　　机械人排着队列，依次上前抱起玩偶狐崽。 　　刚刚轮到的机械人，俯身小心翼翼将玩偶狐崽抱起来，一切都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下一秒—— 　　机械人背后裂开缝隙，乱七八糟的武器控制不住的钻出来，像起伏跳跃的水管噼里啪啦胡乱狂射一通。 　　负责维持秩序的安全员迅速上前将机械人控制起来。 　　No.02注视着踮着脚尖扒着窗口，往里张望的小幼崽，体型小小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左摇右晃，别提多可爱了。 　　洛瓷瞪圆了眼睛，微微仰起脸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活动室。” 　　“……在做什么呢？” 　　“关于如何与小主人相处的训练，”No.02声音沉稳且平静：“及时将小主人的身体数据，包括最适合的拥抱姿势和力道输入中枢，机械体依旧会因为与小主人近距离接触而产生超负荷现象，引发一系列不受控制的现象，所以有关于此的训练已经在进行了。” 　　洛瓷慢吞吞指了指那只玩偶狐崽，耳朵尖红扑扑的哼吭：“那，那个……” 　　“训练道具，道具的体重，温度，都是参考小主人的数据。” 　　叭叽。 　　如同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从脑门上炸开，洛瓷脸红的跟粉嫩的小泡芙似的，指头下意识想去揪尾巴，发现没尾巴了又去揪衣服。 　　想说不要再做这样的训练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他要是直接说不要这么做，No.02应该也会答应，但是总觉得不太好…… 　　只是想到玩偶狐崽被当成他，成天被机器人抱来抱去，巴掌大的小脸蛋就像染了水粉一样，宛如一只涂了胭脂的瓷娃娃。 　　他纠结了半天，粉嫩的小嘴巴都被抿成了深红色，才含糊憋出一句话：“……哦。” 　　他不好意思在留在这里，软趴趴的往No.02身上贴，催促No.02带他离开。 　　幼崽耷拉着小脑袋趴在他肩膀上，脸蛋上的软肉软嘟嘟的，只要他微微侧眼，就能看到那精巧粉嫩的耳尖，像是米糕上坠了一抹薄红。 　　No.02托着肩膀上的幼崽走的很慢，却很稳当。时间不早了，他带着小幼崽到餐厅用餐。 　　吃过午饭，才继续参观钢铁大厦。洛瓷不知不觉忘了之前害羞尴尬的情绪，吃饱喝足有点犯困了，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那股凉意来源于一道陌生的门后。 　　他好奇的望过去，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那里是什么啊？” 　　“禁区，首脑所在的区域。” 　　洛瓷抿了抿嘴巴，想起乘坐光梯时，注意到不远处有座庞大的钢铁大厦，比起其他的面积更大，不知墙壁用了什么样的材料，丝毫不透光亮。如同一块严丝合缝的黑色水晶。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的钢铁大厦都有甬道通向那座最庞大的钢铁大厦。 　　眼前这堵门又沉又厚，和之前其他的门都不一样，还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他忍不住No.02肩膀偎了偎，却又按捺不住好奇：“不可以进去嘛？”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含糊的熟悉。 　　No.02眉头皱了皱，首脑虽然一直都在运作，但也已经休眠多年了，目前只是维持一直以来的程序在运行。 　　那里对于机械种而言，也是极端危险的区域。 　　首脑的防御程序是针对包括机械种在内，禁止一切生命体触犯领地。 　　几百年来，仅有两次触碰到首脑的警戒线，一次是沙虫莽撞闯入以绪星，首脑唤醒他们这些战争机器，发动大灭世。还有一次是有人试图用病毒入侵以绪，造成大规模的机械兵叛乱，首脑在一瞬间摧毁并镇压了这些叛乱的机械兵。 　　至于人类能够唤醒首脑，那都是捕风捉影的说辞。 　　因为首脑特里斯坦从未被唤醒过。 　　若是首脑清醒着，肯定能认出小主人，但若是处于休眠状态，防御系统是否会触动？ 　　他也无法肯定。 　　小幼崽趴在他肩膀上，期待的看着他，No.02便做了决定，若是察觉到危险，就立即带小主人撤出来。 　　一道虚幻光幕投射下来：“身份确认……成像扫描通过，确认为智能机械体002号，成像扫描通过，确认为序列0号生命体，以绪星全域通行许授予，验证权限完成，允许进入……” 　　黑门一被打开，冰冷的气息便四散开来。 　　走廊又黑又深，就好像蜿蜒曲折的迷宫，洛瓷认为自己在这里肯定是会迷路的。 　　直到进入开阔宽敞的大厅，眼前骤然开朗。 　　那是一个极其空旷的控制室。 　　中央摆放着一具能源仓，数不清的管道连接在休眠仓的表面，稳定且有频率的输送惰性气体，四壁布满数据导流，仓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虚拟状态的粒子成像，罗列着身体的当前状态和数据。 　　当看清能源仓后，洛瓷一双眼瞳睁的大大的。 　　能源仓里躺着的人肩宽窄腰，高大魁梧，五官轮廓十分深邃，黑发理在脑后，几络垂在眉眼间，黑色大衣打理的干净利落，无可挑剔。数十根导流线如同链条一般连接在额头，胸口和颈侧。 　　双手平稳的放在身体两侧，指尖微动。 　　洛瓷早先隐隐有某种熟悉的预感，惊讶过后，爱美的小崽儿拙手拙脚打理起小衣服。刚吃过午餐，嘴角边上还粘着果汁渍，衣服裤脚也蹭得皱皱的，怎么也不想对方一睁眼，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模样。 　　还没等他打理好，能源仓里的链条断了，仓门打开，惰性气体流溢出来。 　　“唔……” 　　小崽儿慌得不行，脸蛋一瘪，眼眶红红的，小胖手胡乱的在脸上抹来抹去，一只手掌轻轻抬起他的小脸： 　　“谁让你难过了？” 第32章 　　首脑苏醒了。 　　磅礴的数据流宛如海啸一般席卷了以绪星, 星球正常运转停止了两秒。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机械种都得到了清晰的感知。 　　无论是以绪星还是以绪星之外的机械种都不约而同转动躯体，面向中心方向注目。 　　机械人苏醒后并不需要度过迷茫期, 特里斯坦从睁眼的一刹那，便已经将托管的数据接收过来处理，除此之外,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小家伙吸引了。 　　人类幼崽的脸短圆雪白，水蓝色的圆瞳清澈透亮，眼眶红红，身上穿着不久前, G社咖啡设计师设计的咖啡狐狸的幼儿短裤，短手短脚看上去乖乖的, 既柔软又娇弱。 　　幼崽抹脸的动作有点像小猫洗脸, 但注意到通红的眼眶，特里斯坦感觉身躯有种某处堵塞的感觉, 应该是导流线堵塞了吧，他干脆起身将导流线拔了下来, 手掌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幼崽的脸，嗓音低沉平静：“谁让你难过了？” 　　问话语气相当平稳，但他已经同步下达指令, 让停泊区的机械战舰做好战斗预备，幼崽脱口而出的名字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 　　洛瓷不知道这时战争一触即发，见到熟悉的家长既惊讶又喜悦。 　　虽然特里斯坦有点陌生, 看上去好像没有之前世界的记忆, 但某种直觉告诉他，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可以想起来。 　　然而喜悦之余,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打理的漂漂亮亮的，特里斯坦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臭美的小崽子恨不得一下把脸埋进邦尼的肚皮里。 　　安抚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道都恰到好处，洛瓷慢慢抬起小脑袋，偏过头，蹭了蹭那只手掌。 　　嗯……那股不适的堵塞感瞬间消融了。 　　这时，特里斯坦接收到其他星球的机械兵传回首脑的影像资料，这是一个关键信息，他吩咐No.02：“Rt1367检测到存在大量燃料，你去核实。” 　　No.02躬身：“是。” 　　洛瓷软乎乎的小手揪着特里斯坦领口，蹬着小短腿往上爬，双手搂住脖子，脑袋贴着肩膀蹭来蹭去。特里斯坦光速网罗资料，通过数据分析幼崽此时的行为逻辑，有专门研究幼崽行为分析的学家指出，幼崽渴望家长陪伴，就会经常做出一些小动作，试图引起家长注意。 　　所以现在幼崽……渴望陪伴。 　　充斥着惰性气体的环境或许会造成幼崽不舒服，特里斯坦抱起怀里的小团子，决定先返回空中城堡。 　　托起棉花团似的幼崽。 　　他动作短暂的停了停。 　　似乎因为高度的忽然变化，幼崽有点害怕的缩成一团，但柔软的脸蛋儿依旧贴在他的脖子上，就像一只化掉的小雪团。 　　等到幼崽适应了，他才抱着继续往前走。 　　好轻。 　　即使幼崽的身体各项资料已经刻在他的脑子里了，但真正感受起来，还是不一样的，这就是理论与实践的不同。 　　又软又轻，还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儿……这就是幼崽。 　　— 　　空中城堡。 　　洛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天色渐暗。他揉着眼皮，掀开小被子，慢吞吞爬到窗口。 　　目之所及的钢铁大厦，让他对来到以绪星更有了实感。这颗星球全都是机械种，只有他一个人类。 　　注意到半空中，包括地表漂浮着许多不规则的裂隙，No.02曾经告诉他那是虫洞，由于以绪星测试场地经常进行各种科研爆破，大量能量急剧收缩膨胀，导致出现了许多这种不规则的虫洞。 　　洛瓷正揉着眼睛，胳肢窝忽然被托起来。 　　下意识蹬了蹬小短腿，抬头望去，宽阔的肩膀映入脸帘。 　　他一下扑到特里斯坦怀里，雪白的小jiojio在空中踩来踩去。 　　幼崽的脚丫幼小柔软，就像冬天攒成一团的小雪球，轻飘飘的，踩到也不会觉得疼。 　　还是说，幼崽的脚丫都是这样的吗？ 　　软糯雪白的脚丫居然还透出一抹粉色。 　　特里斯坦本该托住那双脚丫，却莫名生出一种担忧，担忧自己稍一用力，不小心把雪团给捏碎了。 　　特里斯坦手掌微不可查的握了握，调节力道。 　　后jio不能着地，让洛瓷觉得很不舒服，两只小胖手抱住特里斯坦的衣服，蹬着后腿吭哧吭哧往上爬。 　　特里斯坦没有动，任由幼崽爬到他的脸上扒住。 　　等确保力道调整好了之后，他才将幼崽抱下来，从床上拾起袜子，套在那双小脚丫上。 　　洛瓷被抱到餐厅。 　　遵循少量多餐的喂养原则，他一天至少要吃五餐。 　　这顿是辅食。 　　洛瓷食量并不大，之前就吃的比较撑，小肚子里至少还装着一半的食物，所以对吃辅食并不热衷。反倒更想去星网上找一些视频或者电影看一看。 　　小幼崽吃东西并不配合，反而屁颠屁颠的不停的往沙发那边跑。 　　特里斯坦不认为这是幼崽不听话，只觉得自己没有考虑到幼崽的需求，便下达指令让机械兵将屏幕搬到餐厅来。 　　小幼崽果然安分了。 　　洛瓷视线瞅着屏幕，软乎乎的小手扒着特里斯坦的手腕，张开嘴巴：“唔啊。” 　　幼崽的舌头也好小。 　　粉粉嫩嫩的。 　　特里斯坦拿起勺子，勺子碎裂开来，他面无表情又拿起一根，却没有立刻喂给他。作为机械族的首脑，又被称为冷酷无情的主宰者，此时握着小奶勺，挖起一勺辅食，视觉标尺判断挖的多了一些，经过计算将多余的抖掉，才将小奶勺喂到幼崽嘴边。 　　不知不觉小肚子就鼓起来了，等到这集视频放完，见小幼崽收回视线，特里斯坦将小奶勺放进那只软乎乎的小手里：“自己试试看。” 　　洛瓷握着小奶勺，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特里斯坦重复了两遍挖掘的动作，试图引导幼崽如何使用小奶勺。 　　洛瓷瞅了瞅掌心的小奶勺，意识到特里斯坦在教他，虽然有点生疏，还是挖了一口塞到嘴巴里。 　　勉强咽下去，他指指着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撑撑啦。” 　　特里斯坦摸摸幼崽的额头，这是幼崽第一次自己吃东西，他已经将这个片段记录下来，并确认永久封存在中枢内部，才将盛着辅食的碗拿走。 　　洛瓷捧起自己的小杯子漱了漱口，推开小杯子，张开嘴巴让他看了看，然后仰起脸蛋，笑眯眯的：“棒不棒？” 　　明显是需要夸奖。 　　有研究数据显示幼崽的成长需要褒奖，适当的夸奖能让幼崽获得正性体验，在丰富正性经验的同时提高幼崽的积极性，增强彼此之间的感情纽带。特里斯坦说：“很棒。” 　　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的音调，洛瓷小脸微垮，撅了撅嘴巴：“……没有感情。” 　　特里斯坦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奶白软乎的脸蛋，又很快将目光移开：“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 　　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特里斯坦受到了某种冲击——幼崽评价他语气没有感情。 　　这个评论又让他产生了某种的堵塞感，不过，这也同时说明幼崽对他有情感需求，这个认知让他的中枢引起了一系列的正向波动。在处理波动的同时，他也必须得迅速对幼崽的问题做出回应，好在他从数据库中发现夸奖和奖励具有伴生关系——幼崽评价他的语气没有感情，是不是等于在抱怨他的评价没有诚意？那么如果他提出给予奖励，是否会让幼崽感受到他的诚意？ 　　于是他选择询问幼崽需要什么样的奖励？ 　　好在这样的选择没有失误，幼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洛瓷小耳朵支棱起来，圆圆的眸子望着他，“奖励？都可以？” 　　特里斯坦点头：“什么都可以。” 　　洛瓷抿了抿小嘴巴，靠在特里斯坦怀里，想了想，话到嘴边就说了出来：“游园会。” 　　脑海里浮现出星网一些父母晒出来陪孩子到游园会游玩的照片。 　　他也想去…… 　　这对于幼崽来说是合理的期盼，特里斯坦当然会满足：“会如你所愿。” 　　光线逐渐沉没到地平线之下，吃过晚餐，又看了几集连续剧，洛瓷慢慢觉得困了，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特里斯坦低着头，看向靠着自己手臂的幼崽：“困了就睡觉。” 　　“唔……”洛瓷蹬着脚丫站在沙发上，小胖手搂住他的颈子，歪着脑袋撒娇：“一起觉觉。” 　　特里斯坦并不需要睡眠，所以将幼崽的话理解为共同躺在一张床上陪伴。 　　这在过去的人类影像资料中也有很多——一些幼崽比较独立，也有一些稚龄幼崽通常习惯和家长一起睡觉，有些学者认为这种过度依赖的行为是错误的。 　　但他从其他文献中找到了合理的理论解释——排除掉一些可能涉及幼崽负面评价的猜测，剩下来的分析是从幼崽安全感的角度出发的：不需要家长陪伴的幼崽通常是由于安全感比较充足，而幼崽渴望他陪伴是由于他提供的安全感不够才导致的。 　　所以问题并不是幼崽爱撒娇太粘人，而是他提供的安全感不够。 　　他顺理成章得出总结。 　　洗漱过后，洛瓷被抱到房间里，蹬掉袜子，埋进小被窝里，等到特里斯坦平躺下来，他拱着小jiojio，钻进怀里牢牢抱住。 　　以前的哥哥，任凭他怎么费尽心思撒娇，都不同意他上床，现在的哥哥真好说话。 　　洛瓷圆溜溜的眼睛眨呀眨，一进被窝就不老老实实睡觉。从左边拱到右边，又从右边拱到左边。 　　小小一团崽崽，软乎乎的，雪白如同一只小雪球。耳朵尖和小小的手脚却是粉嫩的。 　　特里斯坦望着在他胸口爬来爬去的幼崽：“怎么不睡觉？” 　　他又不困啦……洛瓷趴在他的胸前，下巴抵在胸口，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嗓音又乖又软：“想听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 　　没错，这是幼崽睡前的重要环节。 　　特里斯坦调整了一下姿势，迅速检索适合的睡前故事。有一些故事太过于幼稚并不符合他的审美，被理所当然的过滤掉了——有研究表明，家长是幼崽的第一导师，尤其是社会化，包括价值取向和世界观，都是在这一阶段打下的基础。 　　不敢懈怠，他有意培育幼崽对星际关系的认知，终于挑选了一个适合的故事，“故事名《冬眠的熊》。小狸猫是一只离群独居的动物，但他十分勤劳，晒了许多的香蕉片，足够自己饱腹。但没想到香蕉片被蝮蛇盯上了，熊蒙洛塔找上小狸猫告诉他，自己能够保护他，只要他把香蕉片分给自己一半，小狸猫只好把香蕉片分给熊蒙洛塔。直到夏天到了，腹蛇萨诺勒去夏眠了，危机暂时解除。” 　　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冰凉且冷漠，洛瓷揉揉犯困的眼睛，艰难的嘀咕：“哥哥声音好冰冷哦……” 　　但他很快就被小狸猫后续的遭遇吸引了。 　　“很快到了秋天，蝮蛇萨诺勒醒了，小狸猫去找熊蒙洛塔帮忙，蝮蛇萨诺勒告诉他熊蒙洛塔要冬眠了，冬眠前需要储备许多的食物。” 　　“然后呢？” 　　“蝮蛇萨诺勒告诉小狸猫，只有他把香蕉片分给蝮蛇萨诺勒，熊蒙洛塔才不会盯上他，小狸猫只好把香蕉片又分给了蝮蛇萨诺勒。” 　　无论是夏眠的蝮蛇还是冬眠的熊，嘴巴里说着保护的话，都是贪婪的骗取香蕉片的捕食者。 　　讲完了故事，低头去看幼崽的反应，幼崽的眼皮已经黏在一起在打盹了。洛瓷困呼呼嘟囔：“蒙洛塔，萨诺勒都好坏呀，联合起来欺骗香蕉片……” 　　特里斯坦选择这个故事。 　　并不是让幼崽共情小狸猫。 　　是让幼崽学会如何去侵略弱者，星际法则决定了星际关系从来只有掠夺者和被掠夺者。 　　虽然看不上熊和蝮蛇采用的诱骗手段，想立刻教会幼崽如何使用强权，但是他想一步一步来，诱导幼崽习得掠夺的思维就是第一步，但幼崽却将自己带入了小狸猫的视角同情起来。 　　不过没有关系，还有大把的时间。 　　特里斯坦抬起手抚摸幼崽的脸颊：“睡吧……” 　　…… 　　短短几天，空中城堡里多了一大堆幼崽用品。 　　许多图画书和小玩具，比如水晶旋转木马，幼崽可以开的悬浮玩具车，精工细作的小机械战甲……并非是玩具模型，而是一比一还原，甚至充上能源可以动。 　　这些精致的小玩具每一样都是用高昂价格定制的，特里斯坦的理念是别的孩子有的，幼崽要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幼崽也要有。 　　由于玩具堆放的越来越多，干脆腾出了一个房间，用来作为玩具室。 　　并不是每个玩具洛瓷都有兴趣，他最喜欢的还是虚拟海洋资料片。 　　将虚拟海洋和空中城堡的系统搭建起来，整个空中城堡就变成了虚拟海洋。 　　洛瓷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深海，圆眼睛望着比他脸还大的游鱼，吧嗒吧嗒的追在后面爬。 　　爬累了，又蹬蹬蹬站起来跑。 　　机械兵守在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挡着幼崽的行动轨迹，又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保护幼崽。 　　今天幼崽换了身南瓜兔的睡衣，略长的袖口微微折起一截，怀里抱着洁白的邦尼兔，如同一大一小两只雪球兔在机械兵的中枢上滚来滚去。 　　许多机械兵因此造成中枢大量数据溢出，超负荷运行导致瘫痪返厂维修，但申请进入小主人警卫队的机械兵名单已经排到了百年后。 　　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被抱起来，洛瓷咿咿呀呀挣了挣，挣脱不开就老实了。 　　特里斯坦抱起怀里娇气的幼崽，南瓜兔的衣服不知上哪里蹭了灰，袜子跑掉一只，露出藕□□巧的小脚丫，还有一只松松垮垮挂在指头上，蓬松的发丝也是一绺一绺乱糟糟。 　　“咿……”洛瓷垂下脑袋，也注意到空空荡荡的脚丫，轻飘飘蹬了两下：“袜袜呢……” 　　雪白的脚趾无辜的蜷缩起来。 　　特里斯坦没有去在意丢失的袜子，将幼崽抱到衣帽间，放到柔软的换衣凳上。 　　“袜袜不见了……”洛瓷茫然张大着水瞳，小脑袋还在思考袜子丢到哪里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鼻尖蹭上了两抹黑灰。 　　特里斯坦取来了沾湿后的毛巾为幼崽擦拭脏灰，洛瓷皮肤薄嫩，毛巾擦在鼻尖上莫名有点痒，忍不住眼睛弯成月牙咯咯咯笑了起来。 　　把脸擦拭干净，特里斯坦从衣帽间里取出几套新衣服让他挑选。 　　特里斯坦本来是想帮幼崽换衣服，但幼崽两只小手抵在他脸上，软乎乎的雪的小爪子暖暖抵住，意思是想要自己穿。 　　小衣架上排满了做工精美的小衣裳，每一套风格都不一样，配件柜里摆满了与之搭配的配件，比方说小手杖，小红帽，像雨衣一样的斗篷等等。 　　就算是睡衣，设计感也很隆重，有的款式若不是标注是睡衣，还以为是晚礼服。 　　明明他只是幼崽，但是拥有的衣帽间已经比许多明星的衣帽间还要大了。 　　洛瓷左看看，右看看，挑中了一套衣服，把弄脏的南瓜兔脱下来，换新衣服的时候却遇上了问题。 　　纽扣怎么也扣不上。 　　好难哦。 　　他艰难的想把纽扣对起来，指头都捏红了还是没办法，委屈巴巴的去看特里斯坦：“扣不起来……” 　　幼崽一屁股坐在软凳上，身上套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软乎乎的头发被折腾成了鸟窝，雪白的小手和小脚沁出一抹粉色。 　　特里斯坦将小幼崽穿反的衣服脱下来，重新套上，扣上扣子，又从衣帽间找出适配的袜子，套在幼崽的脚丫上，不敢多看连掌心都是粉色的jiojio，套袜子的速度非常之快。 　　……咿，原来是穿反了呀。 　　洛瓷不好意思的耷拉下小脸。 　　从衣帽间里出来后，也有点累了，他不想继续玩虚拟海洋。从光脑上选了一个视频，窝在特里斯坦身边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 　　然而这几天，对于远在偏僻荒星的一支精英小队，可谓是度日如年。 　　这是一个偏僻荒芜，遍地雨林的星球。 　　星球上只有世代生活在雨林的土著人，星际人极少涉足。 　　一支由多个星球最精英的战士组成的精英小队，他们来自多个高等级文明星球，此时却衣衫褴褛，扮作土著人，战战兢兢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天。 　　他们的目标原本是刺探以绪星的情报，弄清楚机械族大动静的原因。 　　没成想，刚刚潜入以绪星领空就触动了警报，来不及诧异以绪星警戒等级提高，便驾驶机甲仓皇逃窜。 　　他们知道有机器的地方，就有机械族的眼睛，因此选择了这颗不怎么使用机器的土著星球作为落脚。 　　这些天这支曾经风光无限的精英小队饱受痛苦折磨，忍耐着风吹日晒，毒虫猛兽的骚扰，不敢靠近土著部落，也不敢向母星求援。 　　精英小队的成员无不是战功赫赫的精锐战士，或是极富名气的狙击手，但风餐露宿的这几天给这支精英小队带来了重挫，几乎将士气削弱到了谷底。 　　“队长，我们真的能回到母星吗……” 　　精英小队的队长是一名来自高等星球的上将，经历过好几次星际战争，将营养液发给队员们时，严肃坚忍的回应：“当然！我们已经顺利摆脱了机械族的追捕，再忍一忍，我们肯定可以回到母星！” 　　得到斩钉截铁的回复，队伍气氛稍有几分缓和。他们谈天说地，忍不住聊起这次行动，以往以绪星的警戒等级没有这么高——这种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维护幼崽的狮群，陌生人一靠近就会受到群起攻之。 　　然而缓和没过多久，负责侦查的人注意到天空中快速接近的黑色光点：“那是什么？” 　　乍一看有点像鸟群，但仔细一观察，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那是一群黑压压的机械兵。 　　“该死……” 　　珍贵的营养液被摔碎。 　　精英小队连忙拿出机甲，作为全副武装的机甲，当初在测试时，机甲能够承受两个数量级以上的量子炮的威力。然而机械兵搭载的星追炮却轻而易举粉碎了他们的防御，火力是一面倒的碾压，他们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力。精英小队就如同飞蛾一般在火焰中燃烧。 　　身边不断有机甲被击落化为碎片，对于同一个小队的成员来说是莫大的毁灭性打击。 　　队长试图带领残存的队员冲出重围，他经验丰富，曾经和机械族打过交道。 　　之前的机械族进攻步调固然井然有序，但若他们选择铤而走险，剑走偏锋，也未必不能离开。 　　然而这次的机械兵就像有人在操纵一般，即使精英小队选择卸掉了装载炮弹的储存仓，减轻自身的自重，想要提高速度，冲出重围。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早就准备好的机械兵等在包围圈之外。 　　队长满头大汗，这时才发现他们的机甲居然早被入侵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动向，对方始终都了如指掌。只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玩弄，将他们逼到绝境。 　　一时间，精英小队彻底绝望。 　　就如同穷途末路的飞蛾抱团瑟瑟发抖，迎接毁灭之前的片刻死寂中，他们隐约听见机甲传来低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念故事？ 　　精英小队遭遇毁灭时，此时此刻，城堡环境一片岁月静好。 　　确认小飞虫都被清理干净了，特里斯坦撤出被操纵的机械兵中枢，语调有所起伏的继续读着睡前故事。 　　自从幼崽觉得他语调没有感情，他每天都会花时间训练语调，比起之前毫无波澜，有了显著的进步。 　　洛瓷都有点习惯了，双手搂着特里斯坦的腰，迷迷糊糊说：“再讲一个嘛……” 　　幼崽的要求给他带来了满足。 　　特里斯坦表情松缓柔和，他的训练果然是有了成效。 第33章 　　第二天上午, 洛瓷从床上爬起来，搂着邦尼噔噔噔往楼下跑，打算到空中城堡外转一转。 　　他之前发现以绪星未必都是机械族, 沙漠里匿藏着许多小生物，比方说耳朵大的像蝴蝶一样，能够在空中短暂滑行的耳廓狐, 胆小又灵巧，一旦感觉到周围有动静，就会立刻钻进沙子里把自己埋起来。 　　洛瓷见到过几回，兴致勃勃的拿了偷藏的小零食, 放在耳廓狐经常出没的地方。 　　果然见到过探出几次头，他想慢慢和小家伙打好关系。 　　小家伙特别畏惧机械兵, 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把自己埋起来了, 所以后来洛瓷每次去都不会带机械兵，因为他乘坐的悬浮车本身就具备一体化的警卫程序, 会敏锐识别小主人身边的所有生物，一旦确认对小主人有危害的生物恶意接近, 立即就会触发警卫程序，届时所有钢铁大厦的顶端都会对打击目标发射星追光束。 　　虽然沙漠深处或许隐藏着许多危险，但警卫系统足以让所有的危险化为烟尘。 　　洛瓷跑下楼的时候, 正好看到几名工程机械人在向特里斯坦汇报事项。 　　工程机械人是在兵工厂里专门负责武器研发和机械兵改造，机械人比起机械兵的资料库，工程机械人的资料库更为发达, 中枢运算能力更快, 可以说比起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机械兵，工程机械人更倾向于“人类智慧”。 　　洛瓷搂着邦尼走过去，恰好工程机械人汇报完机械兵新一轮的改造预案, 提起另一件事：“大人，这段时间我们抽空学习了豪斯克维尔星的建筑学，所以产生了一个新的构想……将小主人的形象塑造成雕像。” 　　特里斯坦没有阻止，工程机械人便继续说话：“星际人喜欢将拥有重大贡献的领袖塑造成雕像纪念膜拜，通过雕像传达出文化，是一种情感表达的具象化体现——” 　　“我认为这是值得学习的经验。将小主人的形象塑造成雕像，能够将小主人对于我们机械种的意义传达给全星际，不仅是机械族的审美取向的体现，更是历史的见证。” 　　另一名工程机械人接着他的话头说：“不仅要将小主人的雕像摆放在以绪星中央，甚至每一座钢铁大厦的顶端都可以修建成小主人的肖像，对于机械兵也可以起到激励的作用，小主人的形象不仅能够美化环境，而且还能够提升机械兵的积极性。” 　　“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将豪斯克维尔星的建筑学融会贯通，只要大人下达事项，我们必定不遗余力建造出比豪斯克维尔雕塑群更盛大，全星际最宏伟的雕像。” 　　洛瓷听的一愣一愣的，之前见过这些工程机械人分明是很理智的研究学家，怎么一提到建造雕像，就像慷慨激昂为偶像辩护的狂热追随者呀？ 　　真是好奇怪呢…… 　　他迟钝的想到，要是以绪星所有的钢铁大厦都被改造成他的形象，脸蛋烧的烫烫的，恨不得效仿耳廓狐把脸埋进沙子里。 　　和特里斯坦对视上目光，洛瓷愣愣揪住邦尼的兔耳朵。 　　工程机械人迅速低下头，声音又恢复了平稳的声线：“小主人。” 　　但洛瓷已经看穿了，这就是一群就是伪装成理智粉的狂热粉！ 　　他犹犹豫豫，见特里斯坦伸出手，才啪嗒啪嗒走过来，他想抱住颈子，可是费力踮起脚尖也只抱住腿。 　　工程机械人：“大人您意向如何？” 　　洛瓷仰起脑袋，眼巴巴瞅着特里斯坦，他觉得特里斯坦肯定是比较理智的，要是钢铁大厦都变成他的模样，那多可怕呀……特里斯坦肯定和这些工程机械人不一样！ 　　特里斯坦没有丝毫迟疑：“很不错，是非常有执行价值的提议。” 　　工程机械人：“不仅如此，我们在参考了星际矿物志等相关学刊后，一致认为法特星上的矿石最为坚硬，适合作为塑造雕像的原材料……” 　　洛瓷呆了呆，特里斯坦怎么也这样啊……把他做成雕像这种提案，哪里就有价值了…… 　　他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开口了。 　　扒着特里斯坦的手臂，白嫩柔软的小脸蛋上泛起了两朵红晕：“不要，不要雕像……” 　　特里斯坦把鼓着嘴巴哼哼唧唧撒娇的幼崽抱到怀里，不解：“为什么？” 　　“太奇怪了呀，”洛瓷鼓起脸蛋儿，低头别别扭扭抠手指：“每天一抬头都能看到自己的雕像，不喜欢……”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就不做了。” 　　特里斯坦轻轻安抚怀里的幼崽，他能够感知到幼崽的脉搏，心电以及神经元状态，随着他的安抚，幼崽的状态渐渐趋于平稳，同时通过信号向工程机械人下达指令。 　　幼崽不愿意让雕像出现在以绪星，那么只要不让幼崽看到就是可行的，譬如说建立在其他星球上——机械族在底里发拉斯星系，安提伦达星系等等都有不少星球，囊括了工业星，能源星，旅游星……只要是机械族统辖范围内的星球都可以安排上雕像。 　　还有雕像底座镌刻的铭文，譬如说幼崽襁褓时第一声啼哭，咿呀学语时的词句，第一次动手吃东西……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过程，可以镌刻下来让星际人一起来回顾幼崽成长的历史。 　　机械种和星际人不一样，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幼崽在他怀里的每一个瞬间，只要记录下来，回忆起来都光洁如新，这就是机械种，也是机械种爱的方式。 　　而塑造雕塑无疑是将这种方式演变成了一种文化传播，这是独属于机械族的文化和浪漫……是富有爱的意义的象征。 　　这么一想，特里斯坦又再度萌发出了想要摧毁卡斯洛星的念头。 　　幼崽珍贵的前三个年头就在那座实验室里度过了……只要想到这里，他就想启动能量充盈装置，将钢铁大厦尖端的跨星域星追炮对准卡斯洛发射。 　　洛瓷摸了摸小肚子，肚皮微微瘪了下去，他本来想出去一趟，回来再吃早餐的，但现在已经有点饿了。 　　特里斯坦注意到幼崽的动作，通知机械兵将制作好的小点心拿过来。 　　洛瓷支起小短腿，眼睛盯着托盘，里面摆放着许多精美的小点心，小胖手随机拿起一枚，举得高高的给他看：“邦尼兔兔！” 　　他把小点心翻转过来，背面印着一颗大大的爱心。 　　小点心被制作成各种表情的邦尼兔，显然是特意为了幼崽定制的。 　　特里斯坦摸了摸幼崽的脑袋，解释道：“适当的甜味有助于缓解紧张的情绪。” 　　洛瓷一口把小点心塞到嘴巴里，脸蛋儿被撑的鼓鼓囊囊的，特里斯坦递过来一杯果汁，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小点心每个分量相等，刚好能够幼崽一口一个，他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见幼崽捧着果汁杯慢吞吞的吸着，脸蛋一鼓一鼓的，特里斯坦问：“想不想去幼儿园？” 　　“咿？”洛瓷睁大圆瞳，似乎透露出些许疑惑。 　　特里斯坦乃至整个机械种都极度呵护他，可以说是呵护到恨不得建造一个钢铁城堡，将幼崽藏进去的地步。 　　就是这样性格的特里斯坦，会同意他去幼儿园吗？ 　　他犹犹豫豫的吞下小甜点，虽然他挺想认识新朋友的，但是也能理解机械种呵护他的心情，所以面对特里斯坦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洛瓷纠结的揪着怀里的邦尼兔。 　　特里斯坦看着埋头纠结的幼崽，幼崽一碰到无法回答的问题，小耳朵就会轻微的抖动，两只小脚丫蜷缩着勾在一起。 　　可爱的难以言喻…… 　　机械种身为进化链顶端的生物，始终追寻改造自身，塑造更强大的身体，天生反感弱小的事物，原本在机械种眼中只有“强大”和“弱小”两种形容词，然而小主人却赋予了“漂亮”和“可爱”的含义，他们并不是理解词汇，觉得小主人很可爱，而是觉得小主人很可爱，所以才理解了这些词汇。 　　洛瓷感觉到脸蛋被碰了一下，忍不住仰起脑袋。 　　他的脸蛋又白又软，就像软乎乎刚出炉的小奶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疑惑的望过来。 　　特里斯坦说：“也可以先去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洛瓷认真想了想，点点头。 　　是这样的，现在纠结这么多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去看看，万一不喜欢呢？ 　　他忘了刚才莫名被碰脸脸的事情，拉着特里斯坦到卧室，换了一套正式点的衣服。其实类似学院风，米黄色的色系，配上前后都有的海军领。 　　瞧着就很正式呢。 　　一切准备好后，他以为要被带上星舰了，然而特里斯坦却拉着他的手往空中城堡的后花园走去。 　　空中城堡太大了，洛瓷到现在也没有全部参观过一遍，尤其是后花园离他平时所在的卧室比较远，并没有来过。 　　花园里布置一新，宛如走进童话故事，花园里建造了一座巴洛克风格的童话屋。 　　拉开门，里面铺着色彩明快的瓷砖，墙上贴满邦尼兔的画报，窗帘是暖洋洋的羊绒色，一看手感就很舒服。 　　十几个动物形状的桌椅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洛瓷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这里是……幼儿园？ 　　特里斯坦：“机械族的幼儿园。” 　　也是刚刚建造的。 　　特地为了幼崽。 　　从人类资料片中，幼儿园是幼崽成长阶段社会化的基础部分，虽然不认同人类的教育方式，也不认为幼崽有与其他种族社交的必要，但特里斯坦认为人类有的幼崽也应该有，不愿意让幼崽的童年产生缺失。 　　“唔……”洛瓷愣了愣，想过特里斯坦不放心送他去别的星球，也没想过会为他盖个幼儿园。 　　幼崽眼睫毛扑扇扑扇，新奇的到处打量。 　　特里斯坦：“去位子上坐着吧，到时间我来接你。” 　　他一松手，幼崽就蹬蹬蹬跑到位置上坐着了。 　　座椅是特制的，专门为了小手小脚的幼崽定制，知道幼崽不喜欢硬邦邦的椅子，上面还垫了两层蛋糕夹心似的软蓬蓬的坐垫。 　　洛瓷扭扭屁股，脑袋东摇西晃，去瞅其他座位上的同学。 　　这些同学一看就是机械兵扮演的，高大魁梧的身体与小小的课桌格格不入，但都坐的老老实实，还有的机械兵在头上扎了马尾，胸前佩戴大大的蝴蝶结，或是佩戴着兔子发箍，瞧着就像三米高的壮汉穿小裙子…… 　　莫名有一点点可爱…… 　　洛瓷忍不住托腮笑眯了眼。 　　很快，身份是老师的机械人走了进来，为了彰显老师的身份，还特地在光秃秃的头上戴了一撮白色羊毛卷，肋下夹着几卷羊皮纸。 　　“小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机械族幼儿园，我是你们的老师tx-8765，想必大家都很想认识彼此，但是不要急，接下来我会交给你们一种折纸的方式——跟着我的动作，我们来折一颗小糖果。” 　　“来，把纸片对折，找到对角线再折……是的，大家做的都很好。小朋友们在心里已经有想认识的同学，对不对？现在请拿起你们的小糖果，将小糖果送给最想认识的朋友吧。” 　　洛瓷低着头，小胖手慢吞吞的摆弄纸片，费劲巴拉只折腾出一个雏形出来。 　　老师话音刚落，糖果就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从他头顶上落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几乎要被糖果雨淹没了。 　　“噢，看来我们的小朋友想法都相当统一呀……” 　　洛瓷被掉落的糖果几乎砸懵了。 　　他从来没去过幼儿园，在他还是人鱼的时候是没去过的，更早之前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对于这样的体验觉得又新奇又认真，但他摆弄折纸再快也快不过机械兵，在他还在认真钻研折纸的时候，就被突如其来的糖果淹没了。 　　他小手扒拉着，从糖果堆里冒出脑袋，感觉腰上多了一双手，老师把他从糖果堆里拔了起来。 　　“即便是这样，大家也得把自己的热情劲收一收，给小朋友造成困扰就不好了。” 　　洛瓷点点头，老师说的有道理呀。 　　然而他点头点到一半，就听见老师小声嘀嘀咕咕：“早知道能和小主人交朋友，当初就应该也申请当小朋友的……” 　　洛瓷：“……” 　　靴靴，他听得见。 　　认识完所有的小朋友，老师搬出一箱积木，“小朋友们都是第一天到幼儿园，我不会给你们规定什么样的主题，任意完成你们的积木吧。” 　　洛瓷把小桌板清理出一块空地，小桌板上印着微笑邦尼兔的图案，小水壶，包括纸巾上也印着相同的图案，无一不透露出这些都是特地为他专属定做的。 　　腾出空地后，他开始认真琢磨搭什么样的积木。 　　想要做一个班级的全家福。 　　他抿着嘴唇，小手捧着积木一块一块往上堆，整个脸蛋都能看出认真劲儿。 　　“哔，小主人是在搭我们的积木吗？” 　　“哔，认出来我了，带发箍的这个。” 　　“哔，我也认出来了。” 　　…… 　　洛瓷做什么事情一投入进去就挺忘我的，等他好不容易搭好积木，才发现其他的人早就结束了。 　　有搭金字塔的，有搭古巴比伦空中花园，还有维纳斯神像……但是当老师要求大家投票选一个最喜欢的作品是时，毫无例外，所有人都把票投给了全家福。 　　洛瓷一直都对自己的艺术有种迷之自信，现在这种自信心更加膨胀了。 　　虽然对得到了全票的喜欢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午餐时多吃了两碗奶糊糊。 　　机械兵只需要补充能源，不需要吃东西，头戴发箍的机械兵端着餐盘走过来：“我的……给小主人。” 　　洛瓷软软拒绝，“不用啦，我已经够多了。” 　　其他的机械兵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我的也想给小主人。” 　　头戴兔子发箍的机械兵面无表情：“我先来的。” 　　“奉献给小主人，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机械兵的逻辑链决定了对自我意识比较淡薄，但为了更好的拟态环境，机械兵们被临时嵌入了性格逻辑板块，这也就导致了自我意识的萌生，机械兵们能够区分出与自己不同的个体，并因为其他机械兵先一步讨好小主人，而产生敌对行为。 　　敌对气氛酝酿。 　　换作平时，机械兵一旦敌对，身体部位就会裂变成星追炮。但小主人在身边，这种行为是绝对禁止的。 　　经过训练考核的机械兵，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失误！ 　　机械兵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么一回想，小主人好像很喜欢兔子发箍，刚进来的时候就多看了兔子发箍0.5秒，这是经过精密的科学计算后得出的结论，而且刚才的全家福，兔子发箍也被摆的离小主人比较近。 　　缜密的分析过后，所有机械兵的目光都落在了兔子发箍上。 　　只要获得兔子发箍，就是小主人最亲近的小朋友！ 　　于是没有星追炮，没有动用任何武器，小朋友们忽然你争我抢开始体术互殴。 　　乒乒乓乓金属碰撞声乱作一团，兔子发箍一会儿带到你头上，一会儿带到我头上，桌板、积木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维纳斯雕像两条手臂都断了，什么巴比伦空中城堡，金字塔……全都被撞的面目全非。 　　却非常有默契的……避开了全家福。 　　洛瓷迷惑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忽然为了争个兔子发箍打起来了。 　　老师似乎也没有管束的意思，看上去还很想加入其中。 　　眼看桌椅都快被拆了。 　　他只好迈着小短腿过去拉架。 　　拉了这个，那个加入战局，拉了那个，这个加入战局。 　　他气鼓鼓的，皱起眉头，干脆把兔子发箍抢过来，戴到了自己头上。 　　这下一切都安静了。 　　争夺的中心兔子发箍戴到了小主人的头上，机械兵瞬间偃旗息鼓，因为小主人，兔子发箍才成为了重要物品，而重要物品现在属于小主人，理所应当，这很符合它们的逻辑链。 　　见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坐回去，洛瓷也鼓着一张脸坐下来。 　　忘了把兔子发箍摘掉。 　　等到家长接孩子们回去的时间。 　　看见门口特里斯坦的身影，他啪嗒啪嗒跑过去，紧紧抱住对方的腿：“抱——” 　　虽然分开时间统共还没有四五个小时，但对于惯喜欢粘人的幼崽来说，时间已经相当长了。 　　洛瓷被抱到怀里，下巴搁在肩膀上，抬起小脸，小嘴叭叭细数今天发生的事。 　　幼崽嗓音软绵绵的，就像沾了糖的棉花糖，特里斯坦认真听着，肢体跟随幼崽此时的体温调节到最适合幼崽的温度。事实上作为机械族，平时是没有体温这一概念的，但很意外，几乎是本能在见到幼崽的第一刻起，他就本能的将体温调控到适合人类幼崽的温度。 　　无法用经验解释，机械族果然有自己的基因链吗？ 　　只对小主人有反应的那种。 　　机械兵就如同他的手目，特里斯坦对于今天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依旧愿意听幼崽说给他听，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就像通过机械兵传感器看到戴着发箍的幼崽，和能够抱在怀里戴发箍的幼崽截然不同…… 　　圆短的包子小脸，甚至还没有兔耳朵长，真是惹人喜爱。 　　他戳了戳幼崽的脸蛋儿：“……可爱。” 　　他应该陪幼崽一起上课的。 　　洛瓷正叭叭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脸蛋忽然就被戳了，还被夸可爱，一缕热意涌上来，脸颊的软肉烫的跟刚出炉的小包子似的。 　　其实被夸可爱已经很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特里斯坦的语调听起来尤其认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好意思，连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等到了卧室，哒哒哒跑回自己房间，叼着小被子窝上床，轻轻门关上了。 　　幼崽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敲门也没有反应。 　　当晚，机械族例会如期召开，这是按照以绪星会议厅构建出来的虚拟圆桌。接入后，虚拟形象便会漂浮在相对应的圆桌上空。 　　在座的全都是智慧型机械种，在将重要事项做完汇报后，大家都没有退出会议室，等待特里斯坦宣布结束。 　　“比起这些……”特里斯坦缓缓开口：“我这边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一起讨论。” 　　所有人正襟危坐—— 　　“崽崽不高兴了怎么哄？” 第34章 　　连首脑都苦恼, 称之为重要的问题会是什么？ 　　在座的智慧型机械种开动智脑，难道是要密谋覆灭星域？还是机械种下一阶段的升级迭代问题？可这些问题，他们都能轻易找到解决方式, 应该不是这些。 　　凭他们的智脑，居然一时间联想不出首脑苦恼的问题。 　　好在特里斯坦很快给予了答案。 　　——崽崽不高兴了怎么哄？ 　　听到这样的问题，在座的智慧型机械种顿时正襟危坐, 所有人下意识直起身体，表情更加严肃认真，小主人不高兴了……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 　　即便是智慧型机械种其实也不能够理解情绪这一词汇，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检索数据库——心情低落会导致幼崽肠道功能障碍, 食欲不振，对神经功能造成不良影响, 甚至会产生心理障碍出现心情抑郁等症状。这些检索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严重。 　　其实在远古的地球就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千万不能把自己的症状放到互联网上去搜，不然搜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吓人。此时的机械种显然陷入到了相同的误区之中。 　　虚拟厅里的气氛以绪星即将毁灭星域还要凝重。 　　“据说幼崽对声音很敏感, 听一些令人愉悦的音乐或许会有帮助？” 　　“宣泄，必须宣泄出来, 破坏些东西心情就好了。” 　　“转移注意力也不错。” 　　机械种们接二连三的贡献自己的提议。 　　机械种中枢运算逻辑决定了他们很少去探究问题的成因，一旦问题产生，只会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反复厘清问题的成因只会导致无用的运算过载或超负荷。 　　只有少数机械种想到探知小主人为什么会不高兴，并试探的向首脑请求共享传感器。 　　请求被驳回。 　　特里斯坦端坐在主座上，手掌撑着额头思考, 指尖轻轻敲击大腿。 　　说不清驳回的原因, 应该是不愿意让他们看到幼崽带兔子发箍的样子吧……？ 　　…… 　　洛瓷不知道例会因为他开了一整个晚上，他埋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把昨天的事情都忘在脑后了。 　　吃早餐的时候, 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眯眯的黏在特里斯坦怀里，他刚醒过来，脑袋糊涂，还以为自己的腿是尾巴，蹬来蹬去想缠住特里斯坦的腰。 　　特里斯坦试图将小幼崽拉开一点，想观察他的状态。 　　幼崽不乐意被拉开，就跟撕也撕不开的小糖糕似的粘着他，撅着嘴巴往他怀里挤，眼皮还没睁开，两只小胖手紧紧扒着他的手臂不放，嘴里还哼哼唧唧倒打一耙：“咿啊，拉我干什么呀……” 　　特里斯坦观察幼崽的状态：“想看看你。” 　　洛瓷坐在他怀里，揉了揉眼皮，嗓音像是化不开的糖丝：“这样也可以看呀。” 　　幼崽的体征以及回答速度的反应，和平时都没什么不同。经过昨天晚上的研讨会，本来准备了五套方案用来哄幼崽，现在看来暂时用不上，不过有备无患，研讨会也不是全然做无用功。 　　幼崽心情变好，对于特里斯坦，甚至整个机械族来说也是好事，就像某些幼崽养成学家所说的，幼崽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特里斯坦只好接受幼崽本就是这样喜怒无常。 　　正吃着早餐，洛瓷一扭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咦，No.02……” 　　“小主人。”No.02向他致意，紧接着向特里斯坦汇报自己此次出行得到的情报。 　　洛瓷从来没掺和过重要决议，此时埋头吃着点心，耳朵尖却竖的高高的。 　　原来是机械族在西十字区发现一颗大体量的燃料星——Rt1367。 　　Rt1367的原住民是早已没落的戈亚比族，那也是个在200年前比较强盛的种族。强盛时曾经拥有几百颗附属星球。后来沙虫入侵，大部分戈比亚族人在抵御沙虫的入侵战争中丧生了，仅剩下来的族人逃难到其他星球，成为了其他星球的居民，也早已抛弃遗忘了那段历史。 　　Rt1367的归属权也就落到一群不入流的黑商手里，成为他们做非法交易的窝点。 　　后来以萨诺勒为首的阵营和以蒙洛塔为首的阵营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战火波及到Rt1367。 　　有战舰从战火中流亡到Rt1367上，发现了星球上的燃料，便与驻扎的黑商交易，获得了燃料补给。流亡的军队大多狼狈不堪，也没人仔细去探查这颗星球的燃料存储量，当然不排除黑商故意隐瞒的原因，这些精明的黑商或许是想将这批燃料当做存储的黄金，故意储存下来。所以一直没有哪一方军队去探查过Rt1367的燃料储备量。 　　几十年来，Rt1367也就作为一种不怎么知名的补给星存在。 　　但大部分人对那里的印象还是黑商窝点，无论是商舰，还是旅游舰都会绕道而行。 　　据No.02考察，Rt1367的燃料存储量仅次于以绪星。 　　机械族当初选择以绪星作为主星，也是因为各项爆破实验都需要大量燃料。 　　随着特里斯坦苏醒，各项科研数据运算得到了大幅的提升，武器研发速率比之前快的多，目前兵工厂规模不足以满足机械族的需求了。 　　特里斯坦有意将兵工厂规模扩大，寻找一个燃料充足的星球作为兵工厂副星。 　　不过是否合适……作为未来机械种的第二个核心据点，最好还是得等待他亲自考察。 　　洛瓷在一旁听着，不时往嘴里扒拉点心，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奶声奶气开口：“我们是要搬家了吗？” 　　No.02回答道：“不，只是将兵工厂一部分转移到Rt1367。” 　　就算是考虑到小主人，机械族短时间内也不会选择搬家。研究资料证实频繁搬家会影响幼崽的感情稳定性，幼崽产生心理健康问题的风险相对较高。小主人始终是第一位的，所以搬不搬家，即使不用商讨，也是毋庸置疑的否定。 　　“噢，”听见和自己没关系，洛瓷又埋头吸果汁去了，但紧接着他又听到特里斯坦也要前往Rt1367，小脑袋又抬起来了：“什么什么，你要去嘛？” 　　特里斯坦看向他，“往返十天左右。” 　　“四舍五入都相当于半个月啦，”洛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从专属的小凳子上跑下来，一屁股赖到特里斯坦怀里，仰起小脸：“我也想去！” 　　特里斯坦：“Rt1367尚未规划出隔离区，不适合幼崽旅行，燃料挥发时富含大量的辐射对幼崽的身体造成负担，要是你想去，就要乖乖穿上保护衣。” 　　以绪星其实也有大量的辐射，但一直等候期待着主人的到来，所以在建造时，早就规划好了隔离带。燃料储存包括实验爆破等区域都在规定的范围内，其他的区域早就将辐射清理干净。尤其是空中城堡附近，幼崽经常玩乐的地方其实每天都有检测机器人先行进行检测和清理。 　　洛瓷点点头，趴在特里斯坦胸口伸出小拇指：“打勾勾，我肯定听话。” 　　于是特里斯坦原定于当天下午的行程被推迟到了两天后，因为小主人的保护衣需要临时订做。 　　光是保护衣的样式讨论就进行了一个下午，负责研发的智慧型机械种对于小主人适合哪种款式的保护衣各抒己见，每个人都提交了几万字的报告给特里斯坦，详细阐述了他们各自的灵感来源以及理论依据，比科研论文还要严谨。 　　由特里斯坦敲定后，兵工厂再进行研发，实装测试后才妥帖的送到小主人手上。 　　洛瓷刚收到，就迫不及待的穿上……唔，好像很合适呀。 　　他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去给特里斯坦看。 　　小脑袋被手掌摸了摸，“嗯，我也认为，很合适。” 　　“叭叽”像是粉红色的蘑菇云在脑门上炸开，幼崽脸蛋更红了，就像白里透红的糯米桃，抠着指头，别别扭扭说不出话来。 　　待到一切安置妥当，两天后，整装待发的机械族战舰停泊在空中城堡正门。 　　悬浮光梯从战舰延伸到正门口，洛瓷事先了解了一下，目的地要跨越三个星系。 　　以为路途会很漫长，便带上了许多小玩具，还拜托厨师机器人给他做了不少的小甜点。小幼崽撅着屁股，哒哒哒在空中城堡里这里跑跑，那里跑跑。 　　他绝对不承认是借了这个机会多吃甜点。 　　他对厨师机器人说的是准备一些甜点，机器人严格参考并执行了“一些”的标准，足足做了半个储存仓的点心，就算他吃上一年也吃不完。但等洛瓷觉得一切都妥当了，结果却没用上。经过空间站的跳转，抵达Rt1367统共时间也没超过一天。 　　几乎是打个盹儿的功夫，睁开眼就到了目的地。 　　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睡的悬浮床是特制的，能够在颠簸的宇宙航行中保持绝对的平稳，尤其是空间跳跃时将产生的失重感降到零，当然造价也相当的昂贵，放眼全星域都找不到五台。 　　Rt1367和以绪星有些相似，入眼是一望无垠的旷野，黄沙遍地，但Rt1367沙漠化没有以绪星那么严重，可以看到零星的绿洲。 　　舱门开启，机械兵分列在光体两侧。光梯幅度有点陡，洛瓷一只手被牵住，小短腿够不到下一节光梯，肉乎乎的腿肚颤悠悠的。 　　他慢吞吞一步一个台阶往下挪，直到累了，张开两只小胳膊：“抱……” 　　特里斯坦弯腰把他抱起来。 　　洛瓷朝远处张望，瞧见一片绿洲沉睡在沙漠里，围绕着静谧的湖泊生长着茂密的白杨和棕榈林，一幢幢建筑物散布在林中。 　　那些建筑物就是曾经黑商的窝点。 　　机械兵的先遣部队抵达时，黑商早已察觉到危险赶紧跑路了。 　　在小主人到达前，先遣部队早已经井然有序的将建筑物乌七八糟的环境打扫过，还对环境做了清洁。 　　这些黑商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敲诈、勒索、绑架，非法贩卖违禁品等肮脏手段，成天醉生梦死，小楼里有不少的违禁品没被带走，还有高浓度的酒，没来得及转卖的器官，以及被他们掳来的奴隶……这些都不是幼崽该接触的东西。 　　沙漠里的风沙都是一阵一阵的，洛瓷在以绪星上早就习惯了，何况这里还有棕榈林遮蔽，他很快就适应这里。 　　先遣部队机械兵说：“报告，清理工作已全部完成。” 　　洛瓷揪揪特里斯坦，小声说：“我想到处转转。” 　　“好。”特里斯坦随手推开一扇门，握住幼崽软乎乎的小胖手：“过来，帮你换上衣服。” 　　洛瓷哒哒哒跟在后面，见特里斯坦取出了定制的保护衣，还有一双小鞋子。 　　保护衣袖口和衣摆都很长，材料柔软却有点厚，洛瓷穿上去活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企鹅，摸起来面料很厚，却是恒温材料，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热。 　　但由于面料太厚，走路看不到地面，没走两步，就仰面摔成了小乌龟，好在衣服厚厚的，摔着也不疼。 　　确认保护衣穿严实了，特里斯坦将幼崽的小鞋子脱下来。幼崽走路的习惯不太好，面料柔软的袜子被他蹭到了脚底，露出白软圆溜的脚后跟，像是皮薄馅多的软包子，轻轻一掐就能留个印子。 　　洛瓷换上新袜子，担心袜子再掉下去，小手又往上拽了拽。特里斯坦将皮靴套在小脚丫上，俯身为幼崽系上靴子上的鞋带。 　　小靴子适合在沙漠里行走，洛瓷眼眸一弯，鼓起脸蛋在特里斯坦脸侧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哥哥。” 　　说完，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特里斯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收紧颤抖的手掌。 　　幼崽奶声奶气凑过来，感受到软乎乎的吻，一瞬间庞杂的数据流使中枢发出了过热警告。在人类资料中，人类幼崽习惯于用亲吻和蹭蹭来表达亲昵，这点他阅览过。却从未料想现实发生，会导致中枢过热，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若平时，他会将这种现象定义为折磨，但每一串数据流都在轻快的奔涌，若是用人类的定义应该叫做……满足？ 　　折磨和满足的界限又在哪里呢？ 　　直到在僵持中将这股数据流耗尽，他才缓缓起身。 　　— 　　“好安静啊……” 　　洛瓷在机械兵的陪伴下，迈着小短腿在绿洲里散步。 　　这里的棕榈能长到足有十层楼那么高，而且这里的生物仿佛也是放大版的，他在一堆蓬松的乱草堆里发现了好几枚比他个头还要大的蛋。 　　洛瓷跟这好奇的小企鹅一样，这里看看，那里逛逛。他想看看这颗星球上有没有像耳廓狐一样可爱的小生物，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抱着花蜜的蜜袋鼯。 　　小生物长得很像蜜袋鼯，大耳朵是尖尖的，好像也不怎么怕人，脑袋蹭着花托，两只爪子抱着花蜜吮吸的起劲，耳朵尖一抖一抖的，不时有淡金色花粉落下来。 　　洛瓷在兜兜里摸了摸，摸出今天早上没吃完的小点心，厨师机器人做的太多了，在战舰上就分了一部分给机械兵，但剩下的还是很多，所以他也会随身揣上一点。 　　袋子刚一拆开，小生物就嗅到甜味的气息，抬起头来。 　　“乖，你好聪明呀。” 　　洛瓷取出两枚甜点，摊在掌心。 　　小生物抽动鼻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放开花蜜，蹦蹦跳跳凑过来。 　　小生物抬起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瞅机械兵，又瞅瞅幼崽，洛瓷托着脸蛋笑眯眯瞧着它，小生物这才伸出小爪子捧起甜点。 　　从未品尝过的味道，小生物吃的很起劲，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洛瓷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后背，也只是甩了甩尾巴。 　　半空中传来一阵气浪。 　　洛瓷仰起头看到一只模样长得像犀牛，背后却伸展双翼的鸟正俯瞰着他们。 　　那只犀牛鸟翼展很宽，胸脯生长着一圈青桔色羽毛，象征捕食者的钩爪坚硬锐利，盘旋在空中似乎想要捕食小生物，但是顾虑着他们存在，并没有立即俯冲下来。 　　“轰——” 　　正当洛瓷还在担忧，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坠落，地面受到撞击的声音。 　　声响将犀牛鸟惊走，小生物也扔下甜点，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坠落的物体与地面发生碰撞，导致地表发生了短暂的震颤，在那一瞬间，机械兵将幼崽抱了起来护在胸口，另一名机械兵捂住了幼崽的耳朵，直到震颤的余音消散才松开。 　　洛瓷动了动耳尖，听见前方隐隐传来尖锐的警报声，他在幼儿班里的军事课上曾经听过。 　　他认真想了想，三长两短的星际警报声好像是—— 　　紧急情况，需要救援？ 　　“我们过去看看。”洛瓷兴致勃勃的说，听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坠落下来了，他很好奇是什么？ 　　机械兵遵从指挥，抱着怀里的幼崽往声源处走去。 　　机械兵的行进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声源处。 　　一艘中型战舰坠落在沙漠的岩石堆里，从战舰屁股冒烟的情况能够分析出应该是尾部中弹，驾驶员极力维持平衡，这才相对平稳坠落到了Rt1367。 　　虽然不至于坠毁，但是机体表面也被炮弹碎片给几乎炸花，襟翼折损八成，几名身穿战斗衣的战士正拼命爬出驾驶舱，即便有保护，他们的脸和手还是磕破了，有几个人腿和肋骨也都断了，正被队友们拉着往外拽。 　　但驾驶舱几乎变形，战士们身上的战斗服太重了，尤其当胳膊和腿使不上力，怎么也钻出不来。 　　“帮帮他们吧。”洛瓷皱了皱小眉头。 　　得到指令的机械兵缓缓走过去，手掌搭在变形的舱门上一推，就把舱门推开了，如同分拣货物一般将惨兮兮的战士们从驾驶舱里提出来。 　　看到帮助他们的机械兵，战士们不知道它们属于机械种，只当是星球上的救援机器人。 　　以为得到了救援，好不容易喘口气，抬起头来，又看到洛瓷就有点失望了：“怎么是个孩子……” 　　洛瓷倒没怎么在意。 　　他蹲下来，认真看了看他们的伤口，这些人受到炮火的冲击，不是骨头碎了就是哪里断了，身体可以说是七零八落，即便是身体强化后的星际人在内脏出血的情况下也活不了多久，他好心说：“你们受的伤很重啊，要去治一治。” 　　幼崽浑身上下打扮的都很精致，水蓝色的漂亮眼睛不带一丝尘埃，既纯净又天真，让人联想到不谙世事的富裕家庭的小孩子。 　　确认警报发出这么久，前来查看的只有这个小孩子，战士们都感觉消极无望。 　　在被炮火轰炸的那一刻，他们的燃料仓遗憾的被击落了，战舰失去了平衡，也没办法继续航行，只能就近找个地方降落。考虑到这颗星球上有黑商，或许能救他们一命，这才选择在这里迫降，战士喘着粗气，勉强询问：“……黑商呢？在不在……” 　　洛瓷歪了下脑袋，“他们都跑啦。” 　　被机械兵吓跑了。 　　黑商本就行迹飘忽不定，听见黑商们抛弃了这个窝点，这下死里逃生的战士们更绝望了。 　　他们拼着最后一丝生机才来到这个星球。 　　但要是黑商不在，谁还能给他们提供援助？ 　　洛瓷只关心他们的伤势，小鼻子皱了皱，说道：“我带你们先去治伤吧。” 　　他向机械兵们下达了指令。 　　战士们坐在原地，两眼空洞，心如死灰，听见幼崽的话，勉强打起精神，幼崽看起来是富有家庭孩子来这里旅游，甚至身边还跟着保姆机器人，但得到幼崽的帮助，也不知道追逐他们的战舰会不会追来这里，说不定会波及到幼崽…… 　　死寂的气息笼罩在战士们头顶。 　　“算了，不用管我们，你也赶紧离开这个星球吧……”战士攥紧手掌，说完，疲惫而绝望的闭上眼睛。 　　但很快，听到附近传来的动静，他们又睁开了眼睛——周围数百个区域居然如同波纹一般荡漾开来，树林后，岩石旁，偷偷藏在附近各个角落的机械兵们解除了拟态，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战士们傻愣愣的瞪大眼睛——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35章 　　他们的母星属于萨诺勒阵营, 成年后自然而然加入萨诺勒武装部队。 　　然而他们负责驻扎的星球遭到蒙洛塔大部队战舰突袭，基地被摧毁殆尽，只有少部分战舰逃了出来, 依然遭到蒙洛塔突击战舰围追堵截，战舰受到炮火洗礼，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到Rt1367, 没想到落入了机械族手里。 　　起先听说黑商都跑了的时候，他们还没想过原因。 　　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Rt1367现在属于机械族统辖范围。 　　要是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他们绝对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临时着陆点。 　　但说什么都晚了。 　　如同货物一样被搬送到建筑物里的战士们垂头丧气，他们都不忍去思考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但出乎意料, 机械族似乎对他们并没有恶意，还安排他们陆续进入治疗仓。 　　只是治疗仓的容积有点小, 看起来像是特意给幼崽准备的, 他们大手大脚的躺在里面，得能够尽量蜷缩身体。 　　但能捡回一条性命, 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别无所求了。谁还会去对这个挑三拣四？ 　　何况他们平时在军营里，也没有治疗舱这么好的条件, 都是自己用治疗药剂喷一喷，严重一点找军医用治疗仪治一治，治疗仓是只有高阶将士能用得起的东西。 　　治疗仓效果出类拔萃, 一名内脏出血的队员本来只剩下一口气，现在从治疗仓出来都能够活蹦乱跳。 　　遵循程序运行的机械族没有仁慈可言，而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 毫无疑问和幼崽有关。 　　但他们不敢妄加猜测, 因为据说机械族中有智慧型机械种能够识别他们的所思所想。 　　生怕惹怒机械族，他们如履薄冰的待在建筑物里，只敢思考一些能够思考的东西。 　　比方说他们的战舰损毁率有没有超过50%, 还能不能在自检和修理后重新启动？ 　　等待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们鼓起勇气向机械兵打听，得到的回复是“小主人不在建筑物里”“小主人在睡午觉”“小主人到绿洲里玩耍了”。 　　又过了一天，洛瓷才想起两天前救的人，让机械兵把人带过来。 　　战士们终于有机会登上机械族的战舰，顿时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叹息——机械族是站在进化链顶端的存在，从战舰的科技和规模就能看出来，就像一头活的机械巨鲸。 　　和机械族的战舰相比，他们的战舰可以说是又破又寒酸，用他们贫瘠的语言也无法去描绘心里的震撼，恐怕他们最先进的战舰对于机械族来说也是型号老旧的报废品。 　　战士们表情有点木愣，技术上的差距确实太大了…… 　　走过迷宫般走廊，他们被引入一间充满梦幻色彩的房间。内部相当的开阔，地面铺着蓬松柔软的地毯，到处都散落着毛绒玩具，床边摆放精致的小桌子，精美的瓷器和精致的小点心被放置在上面。 　　一看就是为孩子打造的房间，舒适轻松的氛围与外面严酷的环境截然不同，一踏进房间，他们紧绷的心弦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洛瓷正吃着点心，两条小短腿在高脚凳上一摇一晃，他挑了一枚图案比较好看的点心举到特里斯坦嘴边。 　　机械组并没有消化道，也并不需要进食，但特里斯坦不愿意拒绝幼崽，低头吃了下去，点心刚进入嘴里就被碳化了。 　　这是洛瓷最喜欢的口味，他期待的望着特利斯坦：“好吃嘛？” 　　“……嗯。” 　　洛瓷笑弯了眼眸，慢半拍才注意到被机械兵带进来的战士，原本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经被打理过了，现在看上去普普通通，至少脸色是健康的。 　　他想了想，好吃的东西应该一起分享，便从餐盘里又拿了一块点心递过去。 　　“给你。” 　　愣怔的看着可口的小点心，许久未补充营养剂，战士肚子有点饿了，嗅到香喷喷的小点心，意志力再强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不过该犹豫的是应该直接张嘴去接还是伸手接……都送到嘴边了，用手接是不是不太礼貌？ 　　特里斯坦始终停留在幼崽身上的视线缓缓移了过来。 　　没有任何言语，甚至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但战士们莫名感受到一种平静且恐怖的威胁。 　　甚至有种气氛凝滞，好像一瞬间战舰都停止运转的空滞感。 　　老老实实用手接住。 　　下一秒，视线便毫无留恋的移开了。 　　战士们骤然松了一口气。 　　洛瓷丝毫没感受到别样的气氛，还眨巴着眼睛等待战士的回应，表情和喂那些绿洲里的小生物是一样的，特里斯坦观察着怀里的幼崽。 　　将小点心咽下去，战士食不知味的点点头，洛瓷笑眯眯的，很高兴的说：“好吃嘛？那我让No.02多给你们装一点。” 　　正好还有一堆小甜点没处解决，这些战士应该是军队战士，看着人高马大的，饭量应该挺大的，刚好把剩下来的小甜点解决了。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碎渣被噎在喉咙里。 　　他们差点没怀疑自己的耳朵。 　　No.02将军？那可是机械族的二把手，动动手指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碾碎，何德何能让机械族的二号将军为他们服务，战士们脸都白了。 　　洛瓷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红茶解腻，咕嘟咕嘟咽下去，才问：“No.02说你们是萨诺勒麾下的部队？” 　　“是的……”战士们不敢懈怠，把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我们的母星隶属于萨诺勒，所以大家成年后就加入了萨诺勒边防星球的驻扎部队，没想到基地遭到了蒙洛塔的突袭，只有少部分战舰逃出来，但基本上都被蒙洛塔的突击舰队摧毁了。” 　　萨诺勒和蒙洛塔势同水火，这在全星际都是公认的事实，萨诺勒想要主宰星域，蒙洛塔起初是打算制衡萨诺勒，然而最近几十年也萌生出了野心，也开始剧烈扩张地盘想要主宰星域。 　　双方对于资源星球，边防星球的争夺也越发激烈，常有摩擦。 　　萨诺勒的战舰是雀尾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双方只要碰到彼此阵营的战舰，基本上都会毫无理由的开火。 　　更别说这次是蒙洛塔早有准备的大舰队突袭，边防星球的准备明显不足，战况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 　　基地很快就沦陷了，少部分逃出来战舰也被围追堵截击毁了。 　　他们驾驶的是普通的中型战舰，而对方则是蒙洛塔装备精良的突击舰队，能从突击舰队的集火下逃出来已经是相当侥幸的事了。 　　对于这些事情他们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全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毕竟机械族想要探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从幼崽能够指使No.02的态度来看，幼崽的地位恐怕还要在No.02之上，这更让他们不敢懈怠。 　　幼崽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只需要一个指令，就有上百名机械兵前赴后继。 　　此刻看似空旷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机械兵拟态守护在这里…… 　　“这支蒙洛塔突击战舰，应该是属于休瑟上将，那个人居功自傲，特别的傲气，心眼又特别的小……他率领的突击战舰没能击毁我们一个中型战舰，被我们逃跑了，也许会耿耿于怀追过来。” 　　他忧心忡忡：“No.03将军最近应该就在附近休眠漂流，不排除休瑟调动的可能。” 　　“……漂流？”洛瓷皱了皱小眉头，这才想起来萨诺勒招揽了No.04将军，而蒙洛塔招揽的是No.03，他只见过首脑和No.02，三号到五号都没见过。 　　不过漂流又是什么意思呢？ 　　战士认真解释起来——在经年累月的战争中，他们萨诺勒被No.03将军歼灭了数不清的军舰，也发现了一定的规律。 　　通常一场战火过后，No.03将军会进入休眠漂流状态，一旦受到惊扰，就会解除休眠进入警戒状态。萨诺勒军舰害怕直接与No.03将军对上，因此一旦当发现处于漂流状态的No.03将军，便会通过通讯装置通知所有的萨诺勒士兵绕行。 　　也难怪他们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No.02看了一眼特里斯坦，平静开口：“找回小主人时，我曾尝试联系他们，他们的信号交流器似乎有问题，应该是被阻断干扰了。” 　　机械种彼此之间的交流大多并不依靠语言，而是依靠交流器传输讯息，交流器一旦损坏或被阻断干扰，确实会导致无法接收到彼此的信息。 　　但首脑不同，就像机械中躯体损毁后，数据流会回流一样，首脑能够绕过交流器，通过数据流直接对数据种下达命令，轻而易举将其召回，但特里斯坦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No.02便也没有把这个方式说出来。 　　“啊……”洛瓷抿了抿唇瓣，茫然的眨了眨眼，小声说：“怎么会被干扰呢……” 　　其实原因大概也能想象得到——要是机械族有什么事情通知给他们，No.03将军或No.04将军必定会返回以绪。这对于萨诺勒和蒙洛塔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损失，为了杜绝这一后患，萨诺勒和蒙洛塔不约而同选择了偷偷将信号阻断掉。 　　但要是No.03将军当真来到Rt1367，那就能见到No.03…… 　　洛瓷撑着巴掌大的小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嘟囔着：“好期待呀……” 　　“……”原本是打算提个醒，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应，战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洛瓷心情很好，挥挥手让机械兵带他们去休息：“你们去休息吧，No.03打过来我会告诉你们的。” 　　战士们浑浑噩噩被带走了。 　　洛瓷的好心情维持了好几天，在空闲的时间里，缠着特里斯坦到处跑。特里斯坦要对建设工程进行规划和调度，但小幼崽非要跟在身后。 　　就算他前一秒刚把小幼崽留在房间里，下一秒走着走着也会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扭头，就看到幼崽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己后面。 　　洛瓷见他回头，故意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喘气，还伸出两只胖乎乎的手臂理直气壮要他抱。 　　“呀啊。” 　　特里斯坦走近，将粘人耍赖的小幼崽抱起来。 　　拖拖拉拉工作终于结束，便陪着幼崽一起在绿洲里等待。 　　终于在三天后，星球附近出现被探查的痕迹。 　　蒙洛塔的突击舰队在将附近的星球都翻过一遍之后，没有发现到目标，终于注意到了这颗被黑商占领的不起星球，并驱动战舰追了过来。 　　— 　　这颗萨诺勒的边防星球火力部署明显不足，休瑟上将率领的蒙洛塔舰队轻而易举摧毁了星球上的基地，将星球的归属权纳入囊中，基本上没费什么代价。 　　对于休瑟上将来说算是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战舰慢慢悠悠在航道中航行，得胜的战士们尽情开着派对。 　　直到值班的警戒员通过仪表盘捕捉到萨诺勒的战舰离他们距离很近，作为蒙洛塔的突击舰队搭载的仪器要比萨洛勒的普通战舰先进一些，他们侦测到了萨诺勒的战舰，或许对方还没有注意到他们。 　　推测有可能是边防星球的中型巡逻舰，此时或许还不知道边防星球已经被侵略了，联系不上基地，正在往回赶赴。 　　休瑟上将命令舰队缓缓包抄过去，炮手将那艘战舰击毁。 　　漆黑的航道里蕴起赤红的光，能源炮无声瞄准十几光年外的萨诺勒战舰。 　　能源炮撕裂了漆黑的环境，在目标点炸开刺目的火光。 　　休瑟上将观察着仪表台，注意到那艘中型战舰并没有被击毁，只是被击落了能源仓，并且迅速反应过来，还侥幸从包围圈逃脱了，顿时爆发出了火气。 　　休瑟上将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能源炮未能将萨诺勒的战舰顺利击毁，让他一阵羞恼，这次的突袭行动本该是顺利无比的凯旋，他不能容忍放跑敌舰。 　　他甚至猜想这艘战舰很有可能是在故意钓鱼，引诱他伏击——说不定再过几个小时，蒙洛塔的上将率领的突击战舰未能摧毁一艘中型战舰的视频就会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到时候大家不会去赞扬他又摧毁了一颗萨诺勒的边防星球，只会嘲笑他连一艘中型巡逻舰都击不中！ 　　该死的萨诺勒，狡猾的萨诺勒！那真是一场灾难……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当副官询问他是否要继续追击时，休瑟上将默认了，绝不能让有可能损毁自己颜面或蒙洛塔的视频在星网上散布开来。 　　将附近可能的星球威逼恐吓了个遍，让他们知道帮助匿藏萨诺勒的舰队会遭受怎样的严重后果，却确实都没有发现逃脱的战舰。 　　眼看距离需要返回蒙洛塔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休瑟上将恨的牙痒，见上将的耐心就要耗尽，副将忍不住提议，No.03将军最近就在附近，只要是说明是追杀萨诺勒的战舰，或许能得到No.03将军的援助。 　　No.03将军虽然暂时站在他们蒙洛塔阵营里，但也是为了对付萨诺勒，才站在他们这一边。 　　并且只有军方高层才拥有与于对话的权利。 　　比起请求No.03将军帮助，休瑟上将更无法接受自己失误的事情被政敌发现。要是他们发现自己放跑了敌舰，不仅会嘲笑他，而且还会拿这件事情大肆作文章，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在斟酌后，休瑟上将同意了这个提议，通过特殊的通讯频道向No.03将军表达了请求援助的意愿。 　　果然在得到援助后，搜索的效率极大提升，同时，休瑟上将也注意到一颗可疑星球——Rt1367。 　　据说只有黑商驻扎的星球。 　　黑商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 　　在了解了这颗星球的基本信息后，在休瑟上将眼中，Rt1367的可疑性显著提高。 　　休瑟上将让副官连接星球的通讯塔楼，将之前威胁其他星球的套话又重新说了一遍。他等着对面诚惶诚恐的回复，然而那头传来的只有机械的哔哔声。 　　休瑟上将表情一变，几乎笃定这群人肯定藏匿在这里。副官收到长官的眼色，立即严肃又傲慢的宣布：“请你们立即给出答复！只给你们半小时把人交出来，不然蒙洛塔的舰队将会轰炸星球，届时一切后果将由你们自己承担。” 　　他们是一整支装备精良的突击舰队，又有No.03将军协助，就算是碰上萨诺勒的皇家舰队也毫不逊色，何况是和一群不入流的黑商说话，难□□露出几分轻蔑。 　　可是回复他们的始终只有机械音。 　　休瑟上将大怒，仪表台传来重重的拍击声，副官也皱起眉头，表情既高傲又怜悯，他知道这一场轰炸在所难免…… 　　…… 　　这几天萨诺勒的战士们获得了难得的平静，一日三餐被幼崽用小点心投喂，短短几天每个人都胖了好几斤。 　　幼崽最近喜欢上了搜刮食材，把绿洲当成后花园一样逛，都跟里面的小生物处熟了，还发现了不少的食物。比如比拳头还要大的弥锣果，藏在花朵下面的花蜜罐。 　　搜集的越多越心满意足。 　　每天都会抱着一大摞食物往回走，还不要机械兵帮忙，像一只搬运囤积物品的小企鹅，走起路来一摇一晃，一不小心就摔个屁股墩儿。 　　但洛瓷也不用抱，小手拍拍屁股，自己站起来，屁颠屁颠抱着东西继续往回走。 　　他把弥锣果清洗干净，均匀的分成好几份，拌上花蜜盛进餐盘里。 　　小小一只团子，举着餐盘，哒哒哒跑到战士休息的房间。 　　其实这段时间被幼崽换着法子投喂，战士都胖了，但幼崽投喂的太认真，他们也不好拒绝……只是那投喂的方式怎么看怎么都和投喂那些绿洲里的小生物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是圈养的。 　　洛瓷托着下巴问：“你们不喜欢这个嘛？” 　　他其实就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但水汪汪的眼睛认真望过来，声音又软又甜，软软的脸蛋稍微一鼓，就感觉像是无端端的失落。 　　正打算解释他们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太饿——门口的机械兵整齐划一的扭头望过来，机械身躯并未移动，十几个头颅同时无声转动，机械眼毫无感情的注视着他们。 　　“……咳，喜欢，当然喜欢。” 　　没有引起幼崽的注意，却让战士将到嘴的话哽了回去，老老实实拿起一块，愁眉苦脸的吞下去。他们体重在毫无节制的发展下去，怕是回到母星后连军营都进不去了。 　　这甜蜜的负担啊。 　　见幼崽重新恢复了笑脸，机械兵们又无声把头颅扭了回去。 　　“呼……”他们松了口气。 　　这时特里斯坦从外面走了进来，洛瓷噔噔噔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听见特里斯坦说：“No.03来了。” 　　洛瓷眼睛一亮，仰起小脸，伸着胳膊小手去抓特里斯坦：“要去看！” 　　特里斯坦把幼崽抱起来往联络塔走，其他机械兵，包括萨诺勒的战士跟在后面。 　　No.02～No.05据说外形截然不同，No.02是唯一的人形机械人，其他的战争机器都并非人的形态。洛瓷很好奇No.03是什么样子？ 　　联络塔里安装着巨幅的显示屏，能够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铺呈在星球外的蒙洛塔舰队。 　　舰队在短暂的时间内将星球包围起来，从舰体组成的阵型就能看出蒙洛塔战舰以包围威逼之势，已经在筹备对星球进行全面的轰炸。 　　战士凝重的望着显示屏，他们认出这些战舰都是蒙洛塔最先进的科技战舰，在迟迟未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不爽的休瑟上将给了半个小时交人，如今半个小时已到，决定让No.03将军打开星追炮口。 　　搭载了重型星追炮的No.03，只需要发射一枚星追炮，就足以将整颗星球炸毁，扩散开来的能量甚至足以波及旁边的其他星球。 　　炮口对准地面。 　　——那是即将进行轰炸的信号。 　　战士们神色紧张，攥紧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洛瓷个子太小了，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屏幕，被特里斯坦抱在怀里，他迷惑的歪了歪脑袋：“现在是怎么了呢？” 　　特里斯坦：“在对峙。” 　　No.02收回注视屏幕的眼睛：“蒙洛塔要我们交出这些士兵，不然就要对星球进行轰炸。” 　　“太坏了。”洛瓷气鼓鼓的哼了哼：“让他们试试。” 　　战士冷汗直冒，眼前被汗水模糊成一片，面对No.03将军的重型星追炮，就算是机械族身躯也会遭到损坏吧，他们恨不得直接说干脆把他们交出去得了。 　　然而蒙洛塔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三。” 　　“二。” 　　“一！” 第36章 　　他给过黑商机会了, 是他们没有抓住。 　　休瑟上将原本打算将星球包围起来，用能量炮轰炸逼迫这些黑商将人交出来。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这是一颗被黑商占领的星球，甚至没有被记录在正统的星球册上, 倒不如直接请No.03将军将Rt1367毁灭一劳永逸。 　　在追踪逃逸战舰的期间，休瑟上将的耐心早已耗尽，现在他只想尽早结束这件事, 再给这些黑商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重型星追炮的余震甚至会对附近的星球都造成影响，在下定决心后，他便命令蒙洛塔舰队后撤，从不怀疑他No.03将军能够轻而易举将这颗星球湮灭。 　　在确保己方战舰都远离了波及范围后, 他通过控制台连接上No.03将军的通迅频道，毫不犹豫传达了开火指令。 　　幽深的炮口宛如吞噬人的巨兽, 从中发出的光芒就如同人造太阳一样明亮, 副官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仪表台，很快Rt1367这颗星球就将彻底消失在星际中。 　　倒计时结束。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炮口中的光芒像被吹熄一样消散开了, 休瑟上将忍不住皱起眉头，勉强按捺怒气：“怎么回事？是倒计时还没有结束吗？” 　　他通过控制台联系No.03将军, 通讯是连接上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出了这样的变故，蒙洛塔战舰里的战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休瑟上将眉头拧的死紧，又不敢催促，终于听见控制台里传出来一道沉闷呆板的声音：“集火指令优先级不足无法执行。” 　　No.03碰到了数月前和闯入玻璃花房的机械兵一样的问题——指令无法执行。在No.03被设计出来时, 由于搭载了过多的重型武器, 导致其拥有的智慧库是最少的，这也就意味着比起其他几位将军，他的智力体系不太完善。 　　No.03花了较多的时间来进行自检。排除了机械上的故障。他才终于有意识的思考, 意识到指令无法执行是因为优先级的问题。 　　他不是偏智脑型的战争机器，认真筛选并检查更为优先的指令就花了不少时间。 　　原来是和第一原则产生冲突了。 　　第一原则毫无疑问在机械种的所有指令中位于最高序列的。 　　可是……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触发第一原则？ 　　独立思考对于No.03太困难了，他更乐于听从其他人对他下达指令，加入蒙洛塔对抗萨诺勒是他唯一做出的自主决定，平时大多时间，都处于休眠或是听从首脑或No.02的调遣。 　　No.03陷入到了自己的思考中，对于休瑟上将喋喋不休催促他开火的指令充耳不闻。 　　休瑟上将气愤的不行，却无能为力，手掌重重锤在控制台上，这时联络Rt1367的频道终于传来回应——低沉冷漠的声音好像没有一丝起伏，怎么听都不像是黑商的声音：“让No.03接通讯。” 　　理所应当如同下达指令的态度，休瑟上将脸色越发难看，No.03将军的通讯频道只有他们这些军部高层了解，他怎么也不可能随便给这群黑商。 　　然而没过几秒，他就发现控制台闪烁的灯光出现了紊乱，与此同时，旁边的驾驶舱人员也焦急的喊道：“上将，我们的战舰失控了！” 　　蒙洛塔引以为傲的搭载了最新科技的战舰居然被入侵了，还被抢夺了控制权。 　　休瑟上将亲眼看见他们用自己的联络频道和No.03将军联络上了，通讯的语音很短暂，交流的语言也相当古怪，有点像是机械特有的哔哔声。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休瑟上将忽然有了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No.03将军缓缓挪动庞大的身躯，虽然悬浮在星轨中，但其浑身厚重的盔甲无时无刻不给人造成浑厚的压迫感。背部延伸出来的幽深炮口调转方向，对准的是蒙洛塔舰队。 　　“……”休瑟上将脸色苍白，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问题。 　　他第一时间想要联系No.03将军，然而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被重型星追炮锁定的目标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再清楚不过，速度再快的机甲都无法逃脱锁定追踪，而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反抗。就算蒙洛塔舰队搭载的是最先进的能量炮，但根本无法对盔甲造成任何的伤害。 　　No.03将军——又名重装战争机器，搭载了整个机械种中最恐怖的火力，以及最强悍的防御盔甲。 　　到了战场上只是一台瞄准目标，无情碾碎敌军的强火机器。 　　而现在将要被碾碎的目标。 　　是他们。 　　休瑟上将流露出恐惧的表情，彻底呆住了。 　　…… 　　萨诺勒的战士们没想过会离No.03将军这么近过。 　　据说No.03将军只要碰上，就一定会摧毁萨诺勒阵营的战舰就，因此战士们绷紧心弦，生怕被一个炮弹轰成了宇宙尘埃。 　　然而No.03并没有在意他们，就好像他们身上的萨诺勒军装不存在一样，宛如一台重型坦克一般缓缓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地面甚至都因为沉重的脚步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星球地表到处都是沙漠，平常机械兵行走在上面很难发出任何声音，但No.03每跑动一步就会致使大地震颤，发出闷雷一样的响声。 　　“……小主人。”No.03迫不及待凑过来，他体型过于高大，只有将头尽量矮下来，才能更好的用机械眼看清幼崽。 　　在蒙洛塔那些年，No.03见过不少星际人都是通过和幼崽贴贴的方式增进感情。他本能的也想和幼崽贴贴，头伸到一半，又猛的停住—— 　　啊……他的外骨骼过于的坚硬，不知道会不会对幼崽有伤害，于是踌躇的歪了歪脑袋。 　　洛瓷愣愣望了望眼前的庞然大物，瞳孔如圆月一般扩大。 　　幼崽是典型的外貌协会，No.03的外形实在不符合幼崽的审美，既庞大又狰狞，机械躯体背部布满尖刺，看上去像是立起来的深水巨鳄，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被丑的……他水汪汪的眼睛不由蓄起两泡泪珠，但注意到No.03踌躇的动作，他又吸了吸鼻子，把两泡眼泪憋了回去。 　　No.03被造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他不应该嫌弃的……卷翘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扭过埋在特里斯坦胸前的小脸，伸出小胖手试试探探的轻轻触碰机械手臂。 　　稚嫩的手指触碰在最坚硬金属打造的巨大机械手臂上，如同一片鸿羽的雪点缀在漆黑的夜幕，有种白与黑的视觉冲击感。 　　No.03一动不动，即便是他智慧库不如其他几位，此刻他也懵懂意识到不应该动作，生怕惊扰到幼崽，但幼崽抚摸他的机械手臂，是否意味着喜欢这一部分呢？他应不应该把另一条机械手臂也伸过去？ 　　动，还是不动？纠结这个问题太难了，比摧毁星球难多了。 　　No.03木讷的愣住，不知该怎么做决定，不敢求助于首脑，只得拿机械眼征寻的望向No.02。 　　No.02知道他缺个脑子，没想到面对小主人更加木讷。 　　特里斯坦抱着怀里的幼崽，另一只手掌抬起，指尖朝他划了两下。 　　No.02立刻意会——No.03在蒙洛塔待了几十年，除了信号阻断干扰器，不知道还有没有被加装其他的装置，暂时不能让他离小主人太近，他站了出来：“小主人，No.03还需要检修，我先带他下去。” 　　洛瓷一听这话，就皱起小脸蛋，担忧的问：“很严重嘛？痛痛嘛？” 　　No.02解释道：“只是做个检查，机械种平均十年就要进行一次检修，他已经错过多次。” 　　洛瓷瞅瞅庞然大物。 　　No.03头部漆黑狰狞，可以想象在星际战争中正面对他的敌军感受到的恐怖，然而此时他虽然面部没有表情，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正眼巴巴的注视幼崽，一点都不情愿离开。 　　洛瓷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机械手臂，这No.03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知……柔软又抚慰，No.03用贫瘠的数据库记录下这一数据……这个数据，就是小主人的抚摸。 　　他记住了。 　　洛瓷趴在特里斯坦怀里，两只小手搭在手臂上望向No.02离开的方向，这时萨诺勒的士兵走过来了，他们是来道谢加道别的……既然没有敌军在追击他们，他们的战舰也被机械兵修理好了，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何况成天面对机械种的压迫感，他们成天精神几乎都是恍恍惚惚的，实在太难熬了。 　　只是他们有点担心，幼崽似乎将他们当成了圈养起来的小生物，万一不同意他们离开…… 　　好像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洛瓷点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毕竟他马上也要回到以绪星啦，也不在这里了。 　　战士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要是幼崽不放他们走，他们肯定是走不出这颗星球。 　　洛瓷想到战舰坠毁时的样子。意识到星际环境多么不安全，“你们要回萨诺勒吗？要不要送你们过去？” 　　战士们虽然有点心动，但还是道谢婉绝了，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离开星球之后，会把幼崽对他们的恩惠记在心上永远不会忘记，但面对军方调查时，就说是侥幸逃跑了。要是机械兵将他们送到萨诺勒，肯定会引起高层注意，到时萨诺勒皇家调查员便会来调查他们的事情。 　　他们不想把有关机械族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 　　吸引幼崽注意力的东西都消失了，特里斯坦抱着幼崽回到战舰，将幼崽放在沙发上。 　　他俯身，指骨微微曲起，拇指轻柔蹭了蹭幼崽的眼角：“刚才，怎么哭了？” 　　特里斯坦只知道人类在伤心或难过的时候会流下眼泪。但这种经验适用于小幼崽吗？根据他的经验来看，并不一定。 　　他也想过紧急召开会议讨论一下，但幼崽心情变化的很快……权衡过后，他打算直接询问幼崽。 　　脑海里回想幼崽刚才蓄眼泪的场景，分明是在No.03露面的时候发生的，要是幼崽不愿意见到No.03，他会下达指令让No.03不再出现在幼崽面前。 　　……原来特里斯坦注意到了呀。 　　洛瓷蜷着小脚丫，被特里斯坦坚固的手臂困在沙发里，耳朵尖轻轻颤了颤。 　　但他怎么回应啊？ 　　被丑哭了？ 　　他晃着藕段儿似的小脚丫，不好意思的抠着指头，这么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娇气了啊？No.03要是知道，会不会难过？ 　　幼崽低下小脑袋，开始转动小脑筋，他得找个借口……说是风沙把眼睛迷了？以绪星上也有风沙呀，要是他这么说，指不定机械族当晚连夜就要更换主星。特里斯坦绝对做的出来。 　　忽然崽崽脑瓜里灵光一闪，“就是……想到了前段时间看的泡泡剧。” 　　特里斯坦：“泡泡剧？” 　　泡泡剧是一种对幼崽启蒙动画片的统称，通过诙谐童趣的动画开发幼崽智力。幼崽看的泡泡剧，讲的是一群生活在星际村的小动物的日常生活，每周四播出，每一集都会看。 　　特里斯坦也陪幼崽看过几集，立即就回想起来了里面的内容。 　　“泡泡剧怎么了？” 　　洛瓷含糊含糊，他本来只是想随便说说的，但前段时间看泡泡剧确实有不高兴的地方，有几个镜头山猫星人被欺负的偷偷哭泣，那些画面他还记得很清楚，嗓音软软的嘟囔起来：“就是山猫星人对谁都很友好啊，但是土狼星人还是总欺负山猫星人，明明是很团结的村子，难道不能一起做朋友嘛……” 　　软绵绵的腔调不像是抱怨，倒像是撒娇。 　　特里斯坦手掌轻轻抚摸幼崽的后脑勺，意味着安抚——幼崽哭泣时并不像其他幼崽那样嗷嗷大哭，一包眼泪珠含在水蓝色的眼睛里咕噜咕噜转悠，沾湿了卷翘的睫毛，又吸着红红的小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难道所有幼崽都是这么可爱的吗？不，并不是。 　　特里斯坦不能理解小幼崽难过的点，但能够理解小幼崽表达的意思。 　　这就足够了。 　　只要知道问题所在，他就能解决问题。 　　将幼崽抱进怀里轻哄：“乖，不难过了，我知道了。” 　　小幼崽哭泣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接下来几天，洛瓷乘上战舰返回以绪星。 　　因为看出幼崽不那么想回去，战舰特意绕到几个风景优美的星系观光了一圈。 　　…… 　　穆莱文星在星域诸多星球中比较特殊。 　　最初是由某位痴迷影视电影的富豪买下来专门用作影视基地，后来吸引了许多影视迷包括希望拍摄自己电影的逐梦人，产业也就越发壮大，近百年来全星域将近七成的电影或电视剧都由穆莱文星出品。 　　对于大多数星际人而言，最受欢迎的除了刺激性的竞技比赛，还有就是影视业。 　　而穆莱文星在全星域是出名的造梦星球。 　　知名明星，巨星，大咖……都以能登上穆莱文星打卡为荣。 　　除了知名电影和电视剧，穆莱文星里也制作泡泡剧，但权重的比较低，远远比不上前者受欢迎。 　　泡泡剧收视率也比较平淡。 　　制片大厦里几乎一年到头都是愁云惨淡，成本和利润不成正比，一年内光裁员就裁了近半成。助理兼编剧坐在椅子上看新闻，说：“最近星域局势好动荡啊，有媒体捕捉到机械族战舰出现在西十字区……” 　　负责人夹着烟吞云吐雾，不以为然，“那里离我们这里还隔着五道星系呢，何况机械族对穆莱文星不会感兴趣的。” 　　机械族对有用处的星球划分十分的严苛，比如说资源星，牧场星，有天然风景的旅游星等等都被机械族列为有用处的星球，但穆莱文星一没有天然资源，二到处都是制片大厦，对于不懂得感情的机械族而言，他们也无法理解影视产业的价值，在机械族眼中和夕阳产业没什么区别，这里没有吸引机械族的东西。 　　正因如此，作为娱乐化产业高度发达的星球，穆莱文星防御体系相对薄弱。 　　穆莱文星的防御体系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专门针对那些媒体和狗仔的，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媒体想尽办法绕进来。 　　尤其是最近有个在星网爆火的大明星来穆莱文星谈签约合作，追在后面的媒体就跟尾随蜂蜜的黄蜂似的，一窝连一窝。 　　有不少私家媒体都绕开了防御体系，溜进了穆莱文星。 　　可以想见这样的防御措施，对于入侵的机械兵而言，就跟纸糊的一样。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偌大机械战舰轻而易举将穆莱文星的防御罩撕开了个口子，把这颗沉浸在艺术造梦的星球人吓的从梦想跌进了现实。 　　这颗星球风平浪静了几百年，从未想过直面机械兵入侵的恐怖，尤其还是这么多机械兵。一支小分队的机械兵就足以毁灭科技达到一级文明的顶尖星球，面对机械兵，穆莱文星的自卫队就跟玩具一样，自卫队兵长更是两眼一翻，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看到这么多机械兵，星球人几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这颗纸醉金迷的星球，随处可见奢华的建筑物，还有行走的富豪，此时都被吓的不敢出门，即使知道这样也没什么用，但没有人有勇气直面机械兵的轰炸，就连风光无限的当红大明星都被吓得缩在自家星舰里不敢露头，媒体也第一时间将机械兵入侵穆莱文星的新闻公布了出去。 　　#机械族穆莱文星#空降星网热搜。 　　穆莱文星是知名的造梦星球，有不少星际鼎鼎有名的大明星都在那里有住所。一时间粉丝到处在呼唤自家偶像，希望自家偶像报个平安，探讨机械兵为什么入侵穆莱文的热度也是节节攀升。 　　此时深陷舆论的穆莱文人可以说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极端的恐惧和害怕让他们在星网上留下最后的遗笔。然而机械兵并没有展开轰炸，反而是行进到制片大厦。 　　“什，什么？”听到机械兵要求后，负责人怀疑自己太过惊恐而听错了，颤抖着满脸疑惑：“您要求……山猫星人和土狼星人成为朋友？” 　　得到机械兵肯定的答复，负责人磕磕巴巴的说，“可，可是山猫星人和土狼星人是天敌啊……” 　　泡泡剧本身是根据现实星际环境改编的，山猫星人和土狼星人就和猫鼠一样是天敌关系……现在居然要他们变成朋友吗？但碍于对机械兵的恐惧，负责人还是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现在没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如果只要满足机械兵的要求就能保命，别说让他们做朋友，就算是原地结婚，他也得点头答应。 　　特里斯坦全面了解过这家公司，知道他们经营绩效不佳，同时让机械兵传达了会对他们进行接下来投资的意向。 　　特里斯坦认为这是长期的战略性计划投资。 　　……注资？ 　　还能得到机械族注资？ 　　负责人沉浸在恐惧中整个人都愣住了。 　　得到想要的答复后，机械兵完成了执行指令，便撤回了战舰。这也是第一次机械兵入侵星球，却没有造成任何的伤亡。 　　媒体抛下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一窝蜂涌进制片大厦，想着采访负责人—— 　　很快大家都得知了机械兵的目的。 　　为了泡泡剧的剧情？ 　　机械兵入侵就是为了泡泡剧？难不成机械种私底下喜欢看泡泡剧吗？ 　　想到那个画面，记者们莫名觉得既幽默又诡异。 　　得知这一消息后，在网上探讨得热火朝天的人都懵了，真不是泡泡剧负责人为了收视率故意捏造的吗？然而当最新一集的泡泡剧播出后，宿敌山猫星人和土狼星人居然团团圆圆在一起包饺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正因如此，新一季的泡泡剧播出量创造了历史新高，甚至盖过了同期播出的超级杯星舰比赛。 　　新一季播出时，洛瓷也准时守在屏幕前面。 　　小屋被装饰成圣诞风，房间温度被调的有点低，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头戴尖尖矮角帽，下巴埋在软和的围巾里。 　　特里斯坦靠在沙发里，怀里抱着幼崽，当看到不对付的小动物和好了，幼崽心满意足的弯起圆乎乎的眼睛，高兴的指着屏幕跟他嘀嘀咕咕。 　　特里斯坦轻轻附和，依旧是毫无波动的脸，中枢释放出较高的温度，运行速率平静却速率偏快。 　　或许用人类的概念来定义，这就是愉悦吧。 第37章 　　#机械族蒙洛塔# 　　#休瑟上将军舰失踪# 　　#No.03将军确认与蒙洛塔失联# 　　穆莱文事件热度还没上去, 蒙洛塔的事情就捂不住了。 　　休瑟上将率领的舰队失联，第一时间就被蒙洛塔联络站注意到了，起初以为是舰队碰上了宇宙磁暴等不可抗力, 暂时断联，但舰队在预定返航的时间并没有回到蒙洛塔，负责军舰调配的联络站立即就将情况汇报给了上层。 　　最近蒙洛塔恰好在办峰会, 休瑟上将失踪的消息就暂时被搁置了。 　　毕竟举办峰会期间人多口杂，就算他们想要调查，也得等把人都送走再说。 　　直到上层发现No.03将军也断联了，才惊觉……不好！ 　　蒙洛塔之所以一跃成为能与萨诺勒相媲美的顶尖星球, 并不是他的科技达到了一级文明星球。虽然一级文明星球数量少，在每一道星系里总是有那么两三个的, 要想笼络这些同样都是一级文明的星球, 毫无疑问得有充足的军事实力，招揽No.03将军才是蒙洛塔最大的筹码。 　　就像举办峰会, 其他星球愿意捧场，并不是真的为了你蒙洛塔, 而是为了与No.03将军打好关系。 　　而现在最大的筹码丢了。 　　蒙洛塔上层在峰会上慌得坐都坐不住。 　　这一幕也被敏锐的直播镜头捕捉下来。 　　上将失踪对于蒙诺塔而言都不是大事，毕竟是星际时代人才济济，甚至一支舰队消失或被摧毁, 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要是No.03将军失联了，那对于蒙洛塔而言, 无疑是燃眉之急, 釜底抽薪。 　　上层偷偷在深夜召开了紧急会议，并决定安排一支调查小队秘密调查。 　　然而调查小队还没出门，No.03将军与蒙洛塔断开联系的情报就已经被媒体得知了。 　　正值峰会期间, 各星球媒体都在，很快这条新闻就闹得人尽皆知。 　　星网“砰”的爆了，这是一条足以改变星际格局的爆炸性新闻。 　　百年前，蒙洛塔依靠招揽No.03将军获得与萨诺勒平起平坐的机会，甚至促成了近百年的双强鼎立的格局，然而敏锐的人都嗅到了格局崩塌的气息。 　　“各星球代表都在酒店住着，没有走，但是也不打算参加接下来继续的峰会，说是要您给个确切的答复，No.03将军是否确认和蒙洛塔断联？”上层会议中，负责接待峰会代表的负责人焦头烂额。 　　“……那我要是不给个确切答复呢？” 　　接待负责人一脸为难的表情，很明显，失去No.03将军，对蒙洛塔是毁灭性的打击，对蒙洛塔阵营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会导致蒙洛塔彻底丧失在蒙洛塔阵营的领导权，甚至有可能树倒猢狲散。 　　这些星球还有可能脱离蒙洛塔阵营，为求自保向萨诺勒倒戈。 　　毕竟没了No.03将军制衡，谁能和拥有No.04将军的萨诺勒正面硬刚？ 　　“这些墙头草！”蒙洛塔上层怒不可遏，气的身体颤颤巍巍恨不得把这些星球代表提起来质问。 　　——峰会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停滞住了。 　　不仅各国代表在看蒙洛塔上层的意思，全星际的新闻媒体焦点也汇聚在这里。 　　萨诺勒阵营幸灾乐祸，曾经他们拿蒙洛塔没办法，但现在把No.03将军熬走了，谁还能抵抗萨诺勒皇家舰队的侵略脚步？ 　　萨诺勒一面操控舆论向蒙洛塔施压，一面通过星网公开喊话让蒙洛塔阵营的星球投城。 　　气焰之嚣张，比起沉默的蒙洛塔，敏锐的人都捕捉到了这次星际格局的大变动。 　　星网几乎要被层出不穷的军事帖子弄瘫痪，热搜上十个有九个都是和军事格局有关。 　　媒体也是提前过年了。 　　…… 　　星网如何的爆炸，No.03回归机械族对星际格局造成了怎样的变动，洛瓷并不知情。 　　他使用的是星网幼儿版，大多数新闻都被特里斯坦过滤了。 　　蒙洛塔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正在奢侈星购物。 　　战舰停泊在芬伊昂星，这里遍布星域数一数二的奢侈品商厦。 　　“欢迎——” 　　刚一迈进光门，迎面一股馥郁花香般的香水气味，训练有素的接待员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来取制作好的衣服。” 　　“请随我来。” 　　洛瓷茫然的打量周围奇特而奢华的装修，小手被特里斯坦牵着，小短腿慢吞吞往里走。 　　地面是奢华的香槟金，一低头就能看到光可鉴人的地砖倒映出摇摇晃晃，像企鹅一样摇摆的小幼崽。 　　他胖乎乎的小短腿走的不快，不时还停下来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特里斯坦迁就着幼崽的步调，于是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接待员始终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就算面对跟随的机械兵也没有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是一名很专业的服务人员。 　　他们被引入一个宽敞明亮的内室，装修相当的时尚，摆放着香槟色的拼接沙发，面前是同色的玻璃圆桌，圆桌上还放置着许多的装饰品。 　　“喜欢这里？” 　　洛瓷点点头，圆乎乎的眼睛瞅瞅接待员，扒在他耳边小声说：“他一点都不怕我们诶。” 　　看惯生死的萨诺勒战士面对机械兵都吓的惊慌失措，这里的接待员却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特里斯坦：“这里是机械族的产业。” 　　“这个店吗？” 　　“这颗星球。” 　　洛瓷呆了呆。 　　他从来没想到机械族居然会收购奢侈品星球，还以为机械族只对原油燃料金属感兴趣呢…… 　　他迷惑的歪了歪脑袋。 　　事实上机械族确实对奢侈品没有什么概念，当时收购这颗星球时，纯粹只是为了方便主人定制衣服。 　　芬伊昂星起初只是知名的服装工厂，就像穆莱文遍地是影视公司，这里遍地都是服装公司。 　　尤其是机械族拥有芬伊昂星后，丝毫不吝啬金钱的投入。设计师在这里可以不在乎造价，材料，只需要一展拳脚设计出精美的衣服，越来越多设计师被吸引过来，芬伊昂也就逐渐演变成顶尖的奢侈品星球。 　　洛瓷衣柜都是来自于芬伊昂星的定制品，幼崽成长的快，前段时间特里斯坦又让他们定制了一批。恰好战舰最近在附近的星系观光便直接过来取。 　　接待员将可口的甜品放在玻璃桌上，将光屏移过来，屏幕里如同一扇打开的衣柜，罗列着许多衣服。 　　“这里是一些最新设计，请慢慢欣赏，我去请设计师过来。” 　　特里斯坦将幼崽抱到膝盖上，点开衣柜，里面设计华美的衣服一套又一套冒出来，芬伊昂正值春季，小衣服主题几乎都和春元素有关，奶乎乎的小花苞，圆滚滚的小蜜蜂…… 　　唔…… 　　设计的都那么可爱干什么呀？ 　　洛瓷脸颊鼓了鼓，慢吞吞调动方向，爬爬蹭蹭往沙发另一边爬。 　　幼崽胳膊和小腿几乎一样短，软绵绵的撑在大腿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雪白的一小团缓慢爬开，从大腿爬到沙发，小短腿还差点蹬空跌倒。 　　特里斯坦及时捞住那只小短腿，才让雪白的糯米团咕噜咕噜平稳落在沙发上。 　　洛瓷对小衣服不感兴趣，眼里只有玻璃桌上的小甜点。 　　他蹬着小短腿伸手去够。 　　……还差一米米。 　　幼崽的小脚丫套着袜子看不清楚，但耳朵尖和手指因为使劲儿，软嘟嘟的皮肤都透出淡淡的粉色。 　　腰上多了一双大手将他抱到了玻璃桌上。 　　洛瓷蹭了蹭那只手掌，一屁股坐在餐盘旁边，两只小胖手捧起梅子糕点吃了起来。 　　这时设计师也走了进来，能见到机械族首脑，他既兴奋又激动，恨不得挖空心思将所有恭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特里斯坦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实际上其他人的恐惧或是激动，都是机械种无法理解的情感，唯独在面对第一序列的幼崽时才会有所不同。 　　设计师注意到洛瓷好奇的视线，顿时两眼放光：“这位就是小主人吧？亲眼见到之后，我更有灵感了。” 　　特里斯坦：“怎么说？” 　　“不觉得很像小蛋糕吗？不不，仔细一看又像糯叽叽的小奶团，哦，这小手和小脚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小巧的幼崽……要是早一点见到真人，或许我能设计出更适合的衣服！”设计师喋喋不休的说：“还有这婴儿肥的小脸蛋看上去软嘟嘟的，哦，应该很适合那种雪球帽，圆鼓鼓的，恰好包住耳朵的那种。” 　　机械种对审美没有概念，但特里斯坦根据设计师的描述，从形象到材料款式，以及手感、纹理，也能想象出幼崽换上小衣服的样子。 　　对于特里斯坦而言，外表、样貌、服装这些都属于非必要数据，而在机械种进化链的过程中，非必要数据都被删除了。 　　但似乎将这些非必要数据与幼崽联系在一起，这些非必要数据也被赋予了价值…… 　　洛瓷吃完了甜点，嘴角还沾着细碎的碎渣，他以为特里斯坦不会和设计师聊很久，没想到过了半个钟头他们还在说话。 　　这就跟不乐意陪家长出门逛街的小孩儿一样，吃完了家长给买的小零食，就开始吭叽耍脾气。想要家长抱自己离开，扑腾耍赖获得家长的关注。 　　他一屁股坐在玻璃桌上，气鼓鼓望着。 　　“崽崽怀里抱着的是邦尼兔吗？崽崽是不是每天早上醒过来还会和邦尼兔打招呼，哦，想想真是太可爱了。我甚至想为邦尼兔做一套衣服……” 　　邦尼兔是陪伴机器人呀，他当然会和邦尼兔说话……洛瓷搂紧邦尼兔，气鼓鼓扭过屁股，像是一只雪白的小胖球。 　　特里斯坦既在听取设计师的话语，也在识别幼崽的脉搏，心率，112次每分钟比正常时高了11%，通常幼崽产生这样的现象有两种可能，运动过度或是生气，排除前者只剩下了后者的可能。 　　生气？ 　　特里斯坦严谨的思考，通过控制变量法分析——幼崽和他在一起时，并没有这样的症状，设计师出现时也没有。现象产生的时间节点在吃完甜点之后，难道是因为梅子味的甜点味道不符合幼崽的心意吗？ 　　推测合理。 　　特里斯坦让接待人员走近，给他下达了指令。 　　两分钟后，洛瓷鼓着脸蛋儿，揣着小手手，等着特里斯坦过来哄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接待员将不同口味的甜点放在他面前。 　　洛瓷懵懵的眨巴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啊……特里斯坦是想哄他，还是想告诉他自己还有很长时间还没结束，让他再等等？ 　　他琢磨了一会儿，猜测是后者，小眉头随之皱起来，他不想吃东西啊，他早就已经饱了，只想特里斯坦过来抱抱他……洛瓷嘴巴一瘪，微鼓的脸颊因为气哼哼的更鼓了。 　　就跟缠着家长想要获得注意力的幼崽，却只得到了被打发的棒棒糖，家长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洛瓷的情绪就是这样，小脾气忍不住上来了，可他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只会揣着手手咿呀哼唧。 　　确认特里斯坦还在跟设计师说话，他气呼呼环顾四周，注意到了摆着甜点的餐碟。 　　他捧起豆乳糕，将整个糕点塞进了嘴巴里，脸颊都撑的鼓鼓的。 　　小手试试探探的推了推餐碟，餐碟啪叽被扒拉到地上。 　　特里斯坦好像没有注意到。 　　洛瓷攥紧小拳头，圆眼睛睁的大大的，气哼哼又推一个下去。 　　特里斯坦还是没有注意到。 　　洛瓷撅了撅嘴，又把旁边那块奶油味的小蛋糕吃下去，又一张餐碟被啪叽推到地上。 　　昂贵的地毯上惨不忍睹，洛瓷斗志昂扬的翘起嘴巴，没等他拿小眼神去督特里斯坦，就感觉柔软的小肚子被托着抱了起来。 　　特里斯坦早就注意到幼崽扒拉餐具的动作，给幼崽用的餐具都是特制的，就算摔到地上也不会碎掉，对幼崽没有伤害。所以他在观察幼崽的动作，判断幼崽这么做的原因。 　　起初他认为小幼崽是在发泄小情绪。但幼崽每扒拉一次餐具就会偷偷瞧他，让特里斯坦确定下来，这是为了获得他的注意力。 　　被抱在怀里的幼崽恢复了乖巧安静，下巴搁在他的臂弯里，仰起小脑袋。 　　莫名很像那种知道自己既精致又可爱的小奶猫，分明一肚子坏水，但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既漂亮又骄傲。 　　洛瓷小蛋糕吃多了，委屈巴巴拉着特里斯坦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肚子上：“要揉揉。” 　　小甜点都做的太精致了，他不忍心把它们推到地上，所以都吃光了。现在后知后觉感觉肚皮撑撑的，塞的鼓鼓囊囊有点难受。 　　其实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在治疗仓里躺一会儿就好了，但洛瓷更喜欢特里斯坦给他揉。 　　他不知道这对于特里斯坦而言也并不容易，特里斯坦能够轻而易举摧毁一个星系，然而如何用适当的力道抱起幼崽，则需要更为谨慎的调节。 　　几乎要将力道的阈值拉到最低。 　　并且要确保没有出错的机会，只要有一次出错，幼崽的身体可能会遭到不可逆的伤害。 　　平时在幼崽熟睡时，特里斯坦会进行力道调试的训练。 　　好在成果也是可观的…… 　　当餐具一次又一次被推倒，旁边的一众接待人员垂着头颤栗，担心首脑因此而发火，尤其是当首脑将幼崽抱起来，幼崽居然还气鼓鼓的看着首脑。 　　在他们看来，首脑肯定是要给幼崽一个教训，至少会教育幼崽如何正确使用餐具，不要乱发脾气之类的，毕竟……正常家长都会这么教育孩子，接待员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首脑似乎并没有觉得幼崽的行为有何不妥。 　　在特里斯坦的机械眼中，幼崽吸引他注意力的小动作和幼崽可爱的外表一样可爱。幼崽亲近他，所以才想获得他的关心。如果说幼崽的行为真的有问题，那也是他给幼崽的关心不够，崽崽有什么错？所以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幼崽。 　　这是特里斯坦的逻辑。 　　要是其他人能猜得到他的想法，大概会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种感受—— 　　不觉得……太过娇惯了吗？ 　　但机器族如何养崽也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在离开前，特里斯坦视线转向设计师：“小主人的尺寸需要更新。” 　　设计师：“是的，我接收到了。” 　　洛瓷困惑的歪了歪脑袋，离上次测量尺寸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尺寸就又要更新了，特里斯坦是什么时候量的？抱他的时候吗…… 　　机械种表达在意的方式，无非是记得小主人所有的影像资料，尺寸体重，心率温度，眨眼的频率，甚至奶声奶气撒娇时的声纹。 　　…… 　　启程返回以绪。 　　吃饱喝足一登上战舰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好像看到一片碧蓝色的汪洋，仿佛身在群青浩瀚的海洋里。 　　他趴在漆黑的巨鲨背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巨鲨头上白白的雪团，鲨鱼群伴随着他，就像在为他护航，许多的小生物从他身边游过，萦绕在身边。 　　平静温暖的洋流包裹身体，洛瓷这才发现自己很怀念之前的群青，眼皮拉开一条缝，隐约看见蔚蓝色的海水。 　　他以为看错了，小胖手揉揉眼皮，睁开模糊的眼睛。 　　以绪地表搭起了许多机械工程，工程进行到将近一半，能看出是游园会的布置，机械飞车，旋转机械木马，机械遨游车……游园会另一半则是水上乐园，就是他朦胧间看见的蓝色。 　　机械族居然在沙漠里建造出了一片海洋。 　　“蓝蓝的……”小手贴在舷窗上，指头戳戳那个方向。 　　特里斯坦将幼崽的手握在掌心，“是，那是海洋。” 　　“海洋……” 　　洛瓷重复了这个词汇。 　　小脸眺望着远处，水汪汪的瞳孔由于惊讶睁得很大，显得眼睛更大了。 　　那是喜欢的表情。 　　特里斯坦作出了判断。 　　事实上机械族有不少拥有旅游资源的星球，也有许多星际知名的游园会，但与其带幼崽去其他星球参加游园会，还不如让幼崽直接拥有一个游园会，这样幼崽以后想要游玩就更加方便。 　　特里斯坦注意到幼崽尤其中意浏览海洋图片，包括一些与海洋有关的游戏，浏览频率是其他的1.75倍，于是他又决定在游园会旁边建造一座水上乐园。 　　机械种无法理解感情，幼崽的感情又如此丰富多变……特里斯坦不得不考虑幼崽可能会有不喜欢的可能。 　　好在这次戳中了幼崽的心意。 　　战舰悬停在空中城堡门口，洛瓷迈着小短腿想要跑去参观，被特里斯坦抱了起来：“现在还不能去，建造中的场所不适合幼崽活动。” 　　“啊……”洛瓷脸蛋儿耷拉下来，小声嘟囔，“我只是去看一看。” 　　特里斯坦沉默看着他：“……” 　　“好叭。”特里斯坦严肃起来，洛瓷也没办法，他哒哒哒跑到城堡窗口，趴在窗台向远处眺望。 　　毕竟离得太远，踮着脚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洛瓷很快就放弃了，吧嗒吧嗒跑到大厅去翻自己带来的行礼，小嘴咕咕囔囔：“弥锣果，花蜜罐……” 　　想要分给城堡里的机械兵。 　　看着坐在地毯上忙乎的不亦乐乎的小幼崽，特里斯坦侧身朝外走去，从No.02身边经过：“通知全体智慧种召开会议。” 　　No.02颔首，并不需要征询首脑会议召开的主题，所有的机械种都知道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日子一直被机械族铭记。 　　——小主人的生日。 　　不只是人类，星际人也将出生日看的很重要，每年这个时节，星际人就会一起团聚，陪家人度过重要的日子。对于机械种而言，是不能理解这种纪念日的含义的，也从没有哪一个机械种为自己过过生日。 　　但这件事放在小主人身上就不一样了。 　　小主人诞生日，咿呀学语日，第一次下地日，第一次玩玩具日……都很重要，小主人在实验室错过了三个生日，这次的生日对于小主人和机械种而言都是第一次，因此需要好好筹备。 　　No.02面无表情，踏进充满无声硝烟的会议室。 　　即使是他，也已经准备了至少十个方案。 第38章 　　机械族引渡海水的事丝毫没有遮掩, 星网整个又沸腾了。 　　机械族引那么多海水是做什么？ 　　开海洋馆吗？ 　　几乎所有星球都在观望，毕竟最近有关机械族的动作太多了，着实很让人费解——先是No.02率领钢铁军舰抵达卡斯洛星, 机械兵干预泡泡剧，No.03与蒙洛塔星断联，导致星际格局大变动, 现在机械族居然往沙漠里引渡海水…… 　　有知情人透露，这是机械族首脑下达的事项。 　　机械组首脑苏醒了…… 　　不少人联想到那个毫无考究的猜测——人类能够唤醒机械族首脑。 　　难道有人类诞生了？ 　　但信以为真的人并不多，毕竟透露消息的人也拿不出切实证据。 　　现如今以绪星安防比以前戒严的多，之前联合探查情报的精英小队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所以没人知道机械族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动。 　　得亏机械族的消息，所有人都一无所知, 要是他们知道机械族在这天晚上召开了前所未有的智慧种会议, 其他星球估计会人人自危，担惊受怕机械族要有什么大动作, 但实际上机械族只是想给小主人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会。 　　会议结束后，No.02告诉特里斯坦, No.03检修工作已经完毕，正在会议室门口等待。 　　No.03许多年没有进行全面检修，但整体部件没有任何问题。蒙洛塔除了偷偷加装了信号阻断干扰器, 以他们的科技水平，倒也没有办法动其他手脚。 　　信号阻断干扰器极其的精巧，加装在No.03外部, 蒙洛塔能够筛选性的阻断干扰传递给No.03的信号, 安装和运行都极其隐蔽，No.03本身比较木讷，大部分时间又喜欢处于待机休眠状态, 丝毫没有察觉到阻断干扰器的存在。 　　检测结果特里斯坦早就收到了，步下阶梯，庞大的重装机械人就仿佛一副沉闷的黑色盔甲静静矗立在夜色里。 　　“首脑，我有话想问……”亦步亦趋的跟在特里斯坦后面，身躯挪动时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眼看特里斯坦就要进入空中城堡，No.03才期期艾艾说话：“小主人回来了，您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呢？” 　　木讷笨拙的No.03也难得聪明一次。 　　要是首脑想要联系他，有千百种方法，但No.03一次都没有收到过消息，说明首脑根本没想过联系他。 　　机械种并不会产生情绪这种东西，No.03却觉得自己的中枢波动比较低靡，那些普通的机械兵都比他先见到小主人。 　　首脑好像也没想起他来……机械种对于掌握本源数据的首脑拥有本能的服从和规避，No.03连头都不敢抬，就跟犯了错的小朋友似的，却还是忍不住想来问问原因。 　　难道是他在外面太久了，首脑把他给忘了？ 　　No.03中枢波动更低迷了。 　　“人多了，城堡里就太拥挤了。”特里斯坦说完这句话，就进入了空中城堡。 　　No.02是能理解这句话意思的，他也希望小主人身边的人少一些，少几个分摊小主人目光的人。说起来，机械种产生自主愿望本就不可思议。 　　之前他的目标是机械种不断迭代进化，拥有最尖端的武力科技，现在的愿望是守护小主人成长。 　　No.02也曾探寻过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愿望，追求科技进化是机械族的本能，源于机械种的基因链，而小主人位于序列链的第一位，他们产生这样的愿望也就不足为奇。 　　渴望守护小主人成长，渴望获得更多小主人的目光。 　　No.02几乎瞬间就能理解特里斯坦的意思，但就这么一句话……恐怕也够No.03理解大半年的。 　　No.02扫了No.03一眼，No.03正困惑打量自己的盔甲——首脑难道是嫌他体型太大了？嫌他占的地方太多？ 　　…… 　　特里斯坦步入空中城堡，传来熟悉的泡泡剧的声音。 　　起居室里铺着厚厚的拼色图案地毯，沙发柔软方正如同奶油小方，幼崽怀里抱着小枕头，由于肚子比较饱，桌上的小零食都没怎么动，搂着小枕头歪着脑袋躺着。 　　听见动静，小脑袋立即扭过来。 　　洛瓷揉揉眼睛，小脸蛋上洋溢着困倦，他都快睡着了，但为了等特里斯坦，才在沙发上坚持。听见熟悉的动静，他摇摇晃晃想站起来，小短腿一滑，怀里还搂着小枕头，朝外面摔了下来。 　　“呀……”发出稚嫩短促的叫声。 　　他紧张的闭上眼睛，但后背传来托举的力道，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皮，还在门口的特里斯坦出现在他的身后，被特里斯坦接住，他一下就不害怕了。 　　由于困意洛瓷的反应有点迟缓，小胖手抱住特里斯坦的手臂，小声抱怨：“你好慢呐……” 　　“会议久了一些，”特里斯坦抱起幼崽，小小的一团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一趴进怀里就娴熟的依偎着他的胸口，小手舒服的扒着肩膀，奶乎乎的小腿没有着力点，到处乱蹬。 　　特里斯坦圈起手臂，幼崽的后腿蹬到他的臂膀，袜子踩在他的手臂上才安分下来。 　　他低声问道：“怎么不先去睡？” 　　“不睡睡……”洛瓷嘟起嘴巴，圆圆的眼睛望着他，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要听睡前故事。” 　　前两天特里斯坦给他讲了一个比较长的睡前故事，正好讲到主人翁被坏蛋捉走了，洛瓷进入梦乡，故事的后半段没听到，所以缠着特里斯坦再讲一遍。 　　特里斯坦将幼崽抱进卧室，“睡前清洁做了吗？” 　　洛瓷不想做清洁，只想听故事，抿住唇瓣，眼神无辜望着他，腿腿不安分的蹬来蹬去。 　　即使不愿意，他还是被抱去了梳洗室。 　　洛瓷困得不行，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小肉手起初还贴在特里斯坦的脸上推他，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但到后来发现推不动，也就舒服的享受起来。特里斯坦小心翼翼给他梳理头发，就像对待精致易碎的小人偶。 　　洛瓷半推半就喝了一口漱口液，仰起小脸，咕噜咕噜吐出一串果莓味的泡泡：“啵噜啵噜……” 　　特里斯坦看着笑眯眯坐在他臂弯里的幼崽，软糯的小手捂住嘴巴，朝他笑眯了眼。 　　幼崽的精神头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等从梳洗室出来，特里斯坦帮幼崽换了一套睡衣，幼崽已经趴在他怀里打着哈欠睡着了。 　　特里斯坦轻轻将幼崽放在床的中央，将幼崽最喜欢的小枕头放在脑袋下面，盖上幼崽睡习惯的小被子。 　　洛瓷裹紧小被子的时候稍微醒了一会儿，但特里斯坦轻轻抚摸他的后背，相当柔和舒适的力道，很快就让他蜷缩在小被子里继续睡着了。 　　小被子的图案特里斯坦并不喜欢，但既然是幼崽喜欢的，特里斯坦就觉得也很可爱。 　　…… 　　第二天早晨，洛瓷睡得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餐厅里他的专属座椅毫无用处的摆在一边，他被特里斯坦放在大腿上，用小勺子喂米糊糊。 　　虽然是米糊糊，但被处理的很香，有一种米香混合着浓浓的果味，酸和甜被中和的恰到好处。洛瓷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哼哼唧唧扒着他的手腕还想再喝一碗。 　　等稍微清醒些，他小耳朵动了动，听见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他迷惑的歪了歪脑袋，“那是什么声音？” 　　轰隆轰隆的声音有点熟悉，如果不是空中城堡悬浮在地面上，估计地面都在震颤。 　　“No.03正在进行训练。”特里斯坦说。 　　洛瓷手托着腮帮，好奇的问：“什么训练啊……” 　　“克服机械惯性。” 　　机械惯性，相当于人类的肌肉记忆，就像人如果长时间做苦力工作，忽然让他们去从事雕刻，绘画等更为细致的工作时常常会出错，这是由于人习惯了更大的力道，形成了肌肉记忆。 　　而机械族在常年的工作中习惯了某一输出频率，也会形成机械惯性。 　　忽然让他们降低输出频率，尝试轻拿轻放，就要克服机械惯性。 　　尤其是No.03，他的力道输出阈值最低数值是普通机械兵最低数值的五百倍，加上长年累月的机械惯性，只有通过训练校正的方式进行反复调试。 　　洛瓷似懂非懂，特里斯塔虽然没明说，但他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No.03说不定是为了他，抓着袖口撒娇问：“我可以去看看嘛？离得远远的。” 　　特里斯坦同意了。 　　…… 　　No.03训练的地点并不在兵工厂内，No.03破坏力太强，无法在兵工厂内的场地进行训练，而是在露天测试场。 　　洛瓷还记得，当时他在兵工厂里看到其他机械兵训练时用的是毛绒布偶，但特里斯坦对No.03要求更高，将毛绒布偶换成了玻璃布偶。 　　No.03克制水平比较差，在No.02～No.05中是最低的，特里斯坦命令No.03先学会打招呼。 　　洛瓷坐在特里斯坦臂弯里，挪动屁屁，保持平衡，圆圆的眼睛望向测试场。 　　No.03正缓缓举起机械臂，手掌托起玻璃布偶，就像托起一个轻飘飘的载体，另一只机械臂平举到载体胸口的位置，轻轻握住玻璃布偶的手掌。 　　这就像强迫重装坦克控制好火候去烤蛋糕一样艰难，No.03需要通过反复的训练将阈值拉到最低，不习惯的感觉让No.03的平衡仪产生校准失误，鳄鱼一般的尾部在地面上捶来捶去，沉重的躯体让沙漠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洛瓷听到的响声就是来自于这里。 　　No.03刚刚举起玻璃布偶，对上测试场外幼崽水灵灵的眼睛。 　　幼崽小手扒在特里斯坦的手臂上，后腿不知是蹬还是踮脚，软软的脸蛋儿歪了歪，白嫩的皮肤透露出淡淡的粉，瞳孔既透亮又漂亮，正一脸全神贯注的望过来。 　　No.03忘了控制力道。 　　在地面上不安分的捶来捶去的尾巴瞬间僵住，玻璃布偶也在一瞬间碎裂开来。 　　【失败——】 　　负责检测的机械兵宣布。 　　洛瓷愣了愣，意识到No.03失败了，小耳朵动了动，眼瞳转向特里斯坦，小声说：“是不是因为我呀……” 　　“和你没有关系。”特里斯坦说。 　　这倒并不是因为幼崽情绪低落，故意安慰，特里斯坦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是No.03调试不够熟练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机械兵的特性是稳定，训练的本质就是将遇上突发情况时的故障率降到最低。 　　就像为了幼崽听到更有感情的睡前故事，特里斯坦常常利用空闲时间哼唱睡眠歌，重复练习讲故事，最近幼崽再也没有评价他声音没有感情。充足的训练能够将错误发生的概率降到最低，这些都是特里斯坦的经验之谈。 　　负责管理检测场地的是智慧型机械种，由于机械种并不会产生疲劳感，所以无论是兵工厂还是测试场地，基本上都没有摆放椅子，智慧型机械种向下属机械兵嘀咕两句。 　　机器兵到仓库里翻出两把椅子，擦拭干净，举在头顶上搬到洛瓷面前。 　　“请小主人休息。” 　　洛瓷瞅瞅这群机械兵，或许是因为在测试场地工作，他听特里斯坦说过测试场地经常被用作武器开发的实验，通常充满了放射性光线，这里的机械兵比常见的机械兵看上去更沉重，更厚实，浑身套着一层圆滚滚的黑壳。 　　“谢谢。”小幼崽十分礼貌道谢。 　　被小主人感谢了，该怎么回应？工作型机械兵搭载的数据库是最小的，这属于从未接触的领域。 　　洛瓷好奇的望着这些沉默的机械兵，它们低着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终于，将贫瘠的数据库扫荡了一遍。过了几秒，一个个数字化的粉嫩爱心统一出现在机械兵胸口。 　　洛瓷目不转睛，指了指数字爱心，蹬了蹬小短腿：“心心，可爱。” 　　幼崽一高兴起来或是碰到感兴趣的事物，软蓬蓬像棉花一样的小身子左右扭动，圆润雪白的小耳朵透出粉色，软嘟嘟的小手抱紧他的手臂，一叠声甜腻腻的小嗓音。 　　也不知道谁才可爱。 　　No.03蹲在测试场地上，眼巴巴的瞅着这个方向，工作型机械兵都与小主人近距离接触过了，而他只能在测试场地里，被迫分隔这么一长段距离。 　　洛瓷注意到眼巴巴的No.03，特里斯坦在他身边，No.03离自己近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他向No.03招了招小手。 　　就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No.03立即直起庞大的身体，迈着大步轰隆轰隆跑过来。 　　“轰隆轰隆……” 　　No.03拖着笨重的身体行进的速度又太快，粗壮的尾部将测试场地的仪器都撞断了许多台。 　　测试场地是露天的，有一些巴掌大小的圆形窟窿，那些是廓耳狐或是其他小生物的洞口，这些原住民吓了一跳，仓皇躲进洞口里。 　　“等等，”洛瓷发愁的拧起小眉头，小手向No.03比比划划，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No.03愣了愣，起初还以为小主人又不希望他过去了，后来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小主人是不喜欢他的尾巴吓到那些小生物，于是他迟钝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机械臂将尾部抱在怀里，慢慢移动到小主人身边。 　　能够在星际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重装机械人，此刻小心翼翼抱着尾巴，一步一个脚印往这边挪，显得既笨拙又可爱。 　　洛瓷仰起小脸，之前看到No.03有点害怕，现在也不觉得了，笑眯眯夸奖：“你也很可爱呀！” 　　No.03安静的听着。 　　经过这件事，洛瓷没那么害怕No.03了，他发现No.03只是看起来唬人，其实反应比较迟钝木讷，看久了像小羊羔。 　　不过他又有点不理解了，No.03既木讷又安静，为什么会选择加入蒙洛塔，在星际挑起那么多争端呢？ 　　好奇怪啊。 　　难道有什么秘密？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踮起脚尖，趴到特里斯坦耳边嘀嘀咕咕。 　　特里斯坦轻轻搂住幼崽的后背，说：“你可以直接问他，他会告诉你。” 　　“可以嘛……”洛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歪了歪小脑袋。 　　“当然。” 　　洛瓷吭哧吭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探究欲和好奇心，忍不住向No.03询问了这个问题。 　　No.03缓慢消化了幼崽的问话，脑袋缓缓垂了下来，看上去有点委屈。 　　他没有直接回答，干脆播放了一道过去的影像。 　　No.03声音沉闷木讷，很容易分辨。 　　—你不可以。 　　—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出现，总要找点事情做。 　　—不行，星际会不安全。 　　—机械种原则中又没有规定不可以挑起战争。 　　No.04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No.03沉闷的自言自语。 　　—不行，要阻止…… 　　No.04显然比较活泼好战，是最先想要在星际里挑起战火的，但No.03认为这样环境就不安全了，他不愿意让主人到来后面对一个不安全的环境，想要阻止No.04，但很显然还是失败了。 　　No.04加入了萨诺勒。 　　于是No.03为了维护稳定选择帮助蒙洛塔。 　　看上去像是会残忍无情践踏敌方火力的重装机械人，实际上只是一心想维护星际稳定的治安官……No.03分明搭载了最强力的火力，想的却是维护安全。虽然很难评价他加入蒙洛塔的决定究竟对不对，但No.03在做决定方面本来就比较迟钝木讷……洛瓷忽然有点想抱抱这个庞大的机械人，他举起小手示意要抱抱。 　　No.03迟钝的反应了好一会儿。 　　低头看看自己的躯体，又看看自己的手臂，选择将脑袋垂下来。 　　洛瓷两条藕段儿似的胳膊合起来只够抱得住一个角，将脸蛋儿贴在No.03大脑袋上，软乎乎的脸蛋肉都被挤到了一块儿，说话含糊不清：“调试结束就可以进入空中城堡了嘛？” 　　“还有理论要考，”特里斯坦将小幼崽从大脑袋上摘下来，“No.03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理论考试？”洛瓷一怔，睁大了眼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是谁出的卷子？” 　　特里斯坦：“我。” 　　“啊……”洛瓷瞅瞅可怜巴巴的No.03，有点爱莫能助。 　　如果理论卷子是从星网上摘录下来的，他还能说这些测试一点都不准确。但要是特里斯坦出的卷子，这种话就说不出来了。 　　No.03默默将脑袋耷拉下来。 　　一张理论问卷包括20个选项题，以及10个问答题。答案正确25题以上才能够获得及格。但20个选项题处处都是陷阱，稍微把握不当就会被扣分，包括但不限于有关小主人的生活选项，陪伴知识，以及在面对小主人不合理要求时的举措等等…… 　　No.03在选择题部分，往往只能获得5分，因为他无法灵活的应对小主人的各种需求。 　　比如说怎么将小主人不合理的需求分为一般不合理以及特别不合理，一般不合理的需求是可以顺应小主人的，但特别不合理的情况就需要特殊处理，比如说和小主人讲道理，转移小主人注意力，或呼叫首脑等等……这对于No.03太难了，他的得分一直处于较差的表现。 　　可怜的No.03，只有通过测试，才能够离开测试场地了…… 　　…… 　　两点半。 　　下午茶时间。 　　柔和的风穿过雕花窗棂，厅内流动起一阵果茶和奶油的甜香。 　　特里斯坦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棉花球。细看才会发现那是埋在小被子里的幼崽，小手小脚蜷缩着，搂紧邦尼兔，眼皮耷拉在一起，只有粉嫩的小嘴微微开合。 　　特里斯坦的手掌轻轻拍顺幼崽的后背，幼崽表情惬意而放松。 　　而通讯那头的人就不那么惬意了。 　　蒙洛塔领导者正在迫不及待的哀求。 　　无论是来自联盟国的压力还是萨诺勒的压力，蒙洛塔都无法在此时承受失去No.03，所以蒙洛塔的领导者千方百计打听到以绪星的联络方式。 　　毕竟机械族在许多星球都有产业，只要蒙洛塔领导者有心，就能获得以绪星的联络方式。 　　他试图和No.03重新建立联系，知道机械族无法理解情感，蒙洛塔的领导者试图用利益说服他，许诺了一系列的承诺，包括数不清的资源和星球。 　　礼貌的等到对方说完，特里斯坦才开口：“你应当知道No.03为什么加入蒙洛塔？” 　　“但现在，他没有这个理由了。” 　　蒙洛塔领导者咬紧牙根：“只要您让我于No.03将军联系上，我一定能说服他！”蒙洛塔这次是下了血本。 　　“没有意义。是愿意当受人尊崇的No.03将军，还是愿意当小主人的玩伴，他会知道怎么选。” 　　蒙洛塔领导者：“？？” 　　前半句话他听得懂，后半句话怎么就忽然听不懂了呢？ 　　蒙洛塔领导者滔滔不绝说着此时蒙洛塔的危机，特里斯坦心不在焉的听着，视线落在怀里的幼崽，崽崽吃饱喝足不知做了什么梦，随着他轻轻的拍抚发出舒服的唔噜声。 　　“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忙，没空处理你投放的垃圾消息，回见吧。”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蒙洛塔领导者径直站了起来。 　　什么叫垃圾消息！ 　　蒙洛塔都要垮台叫垃圾消息吗！！ 　　还有比蒙洛塔现在处境更重要的事情吗？！ 第39章 　　从幼儿班回来后, 洛瓷兴冲冲跑进玩具仓库。 　　玩具仓库足有展览厅那么大，要是不熟悉，这里很容易迷路。 　　这几天星际又开始风靡一种迷你机甲, 是量身为幼崽定做的小型机甲，没有搭载武器，飞行高度也有限制, 但依旧深受幼崽喜爱。 　　也可以当做是一种新型的代步器。 　　洛瓷这个年纪，正是对这种事物拥有旺盛好奇心的阶段，几乎是一拆箱，就对迷你机甲爱不释手。 　　要不是需要去幼儿班, 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泡在迷你机甲上。 　　他抱着膝盖蹲下来，小肉手拍了拍迷你机甲的脑袋, 迷你机甲被唤醒, 语音说了一句“欢迎主人”，随后打开舱门。 　　“……嗯, 第一步要绕圈检查机甲，第二步……嗯, 是什么来着哒？”洛瓷小声喃喃自语。 　　迷你机甲刚送到的时候，特里斯坦就规定了安全规范，幼崽要玩迷你机甲就必须遵守规则。 　　洛瓷托腮想了半天, 第三步往后他还记得，但第二三步一时间弄忘了，小脑袋里的思维甚至一不留神发展到了中午幼儿班午餐上。 　　他摇摇头, 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屁颠屁颠把迷你机甲搬出来。 　　迷你机甲的体型只有50英寸，机甲外形像个胖胖的小蜜蜂，圆头圆脑, 就算是幼崽也能轻易挪动。 　　一屁股坐进机舱，系上安全带。 　　洛瓷发动机甲，特里斯坦这段时间不知在忙什么，但总之是很忙，他找不到人黏，才在这段时间已经跟机甲混的很熟，毫不夸张的说，闭着眼睛也能背下仪表盘。 　　这也和迷你机甲的操作比较简易有关。 　　想到特里斯坦，他就忍不住好奇最近特里斯坦在做什么……就算他装作不经意的想问，特里斯坦就像触动了保密协议一样，不肯告诉他，连No.02也很忙，很少能见到人影。 　　洛瓷一不留神又发散思维了，委委屈屈的撅了撅嘴。 　　幼崽就是这样，小脑袋比较发散跳脱，手里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脑袋却想的是另一件事儿。 　　小蜜蜂机甲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在空中浮动的不是很稳定，在需要拐弯的地方，迟钝的没反应过来。 　　洛瓷吭叽翻滚了几圈，一股脑撞到墙上，来了个滑铲脸刹，最后栽进沙发里，像只刚摊好的小猫饼。 　　“咿，怎么出不来了呀……”驾驶舱门打开，洛瓷扑腾着伸出一只小脚，小圆脸粉扑扑的，就像能掐出水来的雪团子透出淡淡的桃色，他也觉得刚才脸刹的模样太丢脸了。 　　“哔哔——” 　　机械兵一拥而上，将卡在驾驶舱里的小幼崽解救出来，小幼崽胖乎乎的，但抱起来却几乎没什么重量。机械兵在第一时间将幼崽的身体状况进行扫描。 　　其实他撞到墙上的力道并不小，但那一刹那间，墙壁好像莫名变得非常的柔软，就像撞进了棉花堆里，又摔入沙发，洛瓷除了有点晕晕乎乎，他并没有觉得哪里疼。 　　确认碰撞情况，检查幼崽状态没什么问题后，一部分机械兵将幼崽小心翼翼抱起来，一部分机械兵将迷你机甲拖去检修。 　　洛瓷摔了个屁股墩儿，脑袋还有点晕乎，却还没忘记特里斯坦是可以随意调看机械兵记录的。他嘴巴一瘪，吭叽吭叽让机械兵赶紧把刚才的事情忘掉，但机械兵并不能理解忘掉的准确含义，毕竟每一个机械兵天生就带储存条，看见过的事物就不可能忘掉。洛瓷捧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才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让机械兵赶快把这段记忆删除。 　　“删掉了嘛？”他歪着脑袋问。 　　“是的，小主人。” 　　洛瓷松了小口气。 　　他被抱回卧室。 　　在机械兵看来，幼崽虽然身体上没有受到伤害，但加速的脉搏都证明幼崽受到了惊吓，因此幼崽需要在能够放松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洛瓷虽然不觉得困，但刚才确实是被吓到了，脸埋进被子里就有点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是因为感受到窗外闪烁的光线。 　　洛瓷皱起眉头，揉着眼眶拉开小被子，从床上下来。 　　房间里放着轻松愉悦的音乐，这是一种公认最让人放松入眠的轻音乐。由于幼崽总喜欢光着脚到处跑，所以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地上到处都散落着图画书，角落里还摆放着幼崽的零食架。 　　他啪嗒啪嗒走到窗口，拉开窗帘。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一片漆黑，连沙漠都看不见了。不久后一道煞白的闪电划过天空，就像生生将天空撕成碎片，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雷声。 　　洛瓷在幼儿班学过关于以绪星的各种知识，在季节交替的时候，以绪星往往会打一场大雷，有时时间短，有时时间长。 　　但他没想到闪电这么恐怖，虽然有城堡隔绝，听不到雷声，但苍白的闪电就像在头顶上张牙舞爪一样。 　　洛瓷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回床上，扑进小被子里，将小被子蒙在头上，裹紧紧。 　　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特里斯坦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一只白色团子，一道苍白的闪电划过窗口，白团子缩的更小了。 　　特里斯坦在床边坐下，手掌轻轻放到白团子身上，白团子又蜷了蜷手脚，一动不动。 　　他揭开裹紧的小被子。 　　幼崽雪白的小手把邦尼兔搂在怀里，膝盖弯着，一只袜子不知道被蹬到哪里去，小脑袋埋在胸口。眼角湿漉漉的。 　　“害怕打雷吗？”特里斯坦将蜷成一团的幼崽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幼崽的后背。 　　“不怕，”洛瓷抽着小鼻子嘟囔。 　　“就是，外面太亮了，睡不着。” 　　嘴里说着不害怕，结果外面雷光一闪，幼崽抿了抿嘴巴，往特里斯坦怀里缩了缩。 　　“当然，讨厌亮光是很自然的，”特里斯坦顺着幼崽的话说，“我也不喜欢打雷。” 　　实际上机械族没有喜欢与不喜欢的概念，只有白名单和黑名单，但特里斯坦认为幼崽不喜欢的事物，都可以归类到黑名单里。 　　“真的嘛？” 　　洛瓷依偎在特里斯坦的胸口。 　　巴掌大的小脸终于仰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眶红通通的，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 　　就像被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撒娇猫猫，受到委屈把自己藏成一只球，受到了安抚又变得黏黏糊糊。 　　“是的。” 　　洛瓷打了个哈欠，将脸蛋埋进胸膛，特里斯坦拥抱他的臂弯温暖且舒适，给他一种放松的感觉，要不是他听不见心跳，会以为特里斯坦就是一个人。 　　“其实……我有一点点怕。” 　　“就一点点。” 　　他小声嘟囔。 　　感受到手掌安抚的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方式和力度都是幼崽最喜欢的。特里斯坦不必开口，有时候肢体语言往往能传达更多的抚慰。 　　幼崽蜷缩的后腿慢慢放松下来，特里斯坦的手臂轻轻摆动，就像摇篮一样，幼崽在安静的氛围里缓缓闭上了眼皮。窗外偶尔有光闪过，特里斯坦将手掌覆盖在幼崽的眼皮上。 　　慢慢的，幼崽的脑袋耷拉下来，呼吸渐渐变长了，嘴巴不时发出轻微的哼唧声，在熟悉的怀抱里获得了平静的熟睡。 　　特里斯坦就这么哄着幼崽坐了一整晚。 　　…… 　　第二天是幼崽的生日。 　　从实验室的手扎记录来看，幼崽就是在这一天诞生的。 　　为了幼崽的生日惊喜，机械族很早就开始筹备，仅仅参考方案就拟定了上百个。 　　最后根据投票敲定下来，按照古星球传统给幼崽准备生日宴会，但大部分古星球资料早已缺失，只能根据资料库中的资料拼凑。 　　像是礼花，桃子形状的甜点，这些只能在资料库中看到图片，寻找制作方法和材料就花了不少的时间。秉承着给幼崽一个生日惊喜的计划，没有机械族泄露秘密，都在期待这一天给幼崽一个惊喜。 　　但谁都没想到惊喜和意外哪个先来。 　　餐厅早早被装饰一新，整个空中城堡的一楼都被装饰物堆满了，就连机械兵的头顶都戴上了尖角派对帽。 　　就连负责清扫的机械兵也不例外，来来回回清扫地面，确保地面的光洁，不时扶一扶头上的尖角帽。 　　任谁一看，都知道这里将举办隆重的节日派对。 　　特里斯坦将派对现场和流程确认了一遍，据说幼崽都喜欢被夸奖，所以他还特意为幼崽定制了一个奖项——最可爱崽崽奖。 　　准备了奖杯和小奖品。 　　届时他会面带微笑的将奖品送出去，特里斯坦还抽空练习了微笑，看似容易，实际不然，就算调整好上扬的角度依旧显得冰冷，因此他将参考视频逐帧细化，动态的改变角度，效果果然好了一些。 　　当然，还有专门的生日礼物。 　　负责外场调配的机械兵走进来，向特里斯坦征询了一些问题。 　　特里斯坦跟它走了出去。 　　No.02守在餐厅，幼崽一下楼就能看到的位置，今天他换了一套休闲更适合派对的衣服，稍微对着镜子确认了一下领结的位置，将装有礼物的盒子托在手心，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时间，通常这个时间点幼崽应该醒过来了…… 　　耐心等了一段时间，依旧没有见到幼崽下楼，No.02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打开门里面，只有邦尼兔静静躺在小床上。No.02蹙起眉，控制不住手腕惊人的力量，手掌松开，门把被他握成了一块碎铁块。 　　他向机械兵下达指令，机械兵迅速将各区域的情况汇报他。很快，信息得到了汇总。 　　幼崽……失踪了！ 　　No.02表情冰冷。 　　他将礼物盒子放到一旁，下达指令让机械兵迅速检索所有可能的角落，尤其是玩具室，幼崽也有偷偷早起跑去玩具室的记录，但很可惜，边边角角也得到了确认。 　　这样的状况是始料未及的，No.02认为有必要汇报给首脑。 　　轰隆——庞大的数据流海啸涌过以绪星上空，造成了以绪星接近两秒的停转……看来首脑已经知道了。 　　时间推回洛瓷起床时。 　　一大早。 　　以绪星最恶劣的天气过去，迎来了阳光明媚的清晨。 　　洛瓷趿拉着拖鞋，身上还穿着睡衣，慢吞吞走下楼梯，本来是想到餐厅去吃早餐的，特里斯坦肯定在楼下等他。 　　但忽然又惦记起后花园的耳廓狐，不知道昨天雷声那么响亮，而耳廓狐没有被吓到？ 　　他决定先和小生物们打个招呼。 　　噔噔噔先跑到厨房，像厨师机械人要了一包小点心，便往后花园跑。 　　这段时间小生物都和他混熟了，就像某种流浪的小动物对他敞开了心扉，但还是很畏惧机械兵，所以洛瓷一般去喂小生物，都不会让机械兵跟着。 　　他一眼就认出洞窟里毛茸茸的大耳朵，如同小旗帜一样摇来摇去。 　　耳廓狐听力特别发达，隔着很远，敏锐的耳朵就捕捉到了洛瓷的脚步声，从洞窟里钻了出来。 　　洛瓷现在可以近距离观看这些小生物吃东西了。 　　“快来。” 　　他把小点心打开，摸出两枚摊在掌心，小胖手招了招，笑眯眯的望着小生物，小生物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威胁后，蹦蹦跳跳的凑了过来。 　　洛瓷不太清楚耳廓狐是怎么捕食的，但它们和自己一样很喜欢吃甜食，还有鸡腿肉，尤其是鸡腿肉拌蜂蜜水是小生物的最爱，但即使没有肉，只有小甜点，耳廓狐也吃的十分满足。 　　“你也多吃一点，别多给自己的孩子留着呀。” 　　据洛瓷观察，这一窝是母亲带崽儿，往往等崽儿都吃饱了，自己才会动嘴，尤其喜欢吃甜点里的果酱。 　　他把甜点掰开，里面的果酱就溢了出来，小家伙尖嘴伸进去舔舐，偶尔舔到他的手心，痒痒的，洛瓷不由弯起眼睛咯咯咯笑。 　　他抬起小手，摸了摸小生物的脑袋，尤其是揉揉耳朵根，似乎被揉的很舒服，小家伙抖了抖耳朵，拖着大尾巴凑了过来，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洛瓷故意停手，小家伙不满的用脑袋顶顶他的掌心，示意他继续，其他的小生物也围在周围，像是在排队。 　　他闹的正高兴，小家伙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唧唧叫了声，倏的扭头钻回了洞穴里，其他小家伙也乱成一锅粥。洛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背后忽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涡流。 　　他太小了，体型又那么轻，只来得及发出幼小的叫声，几乎眨个眼的功夫就被卷入了涡流里。 　　外面逐渐恢复平静。 　　洞窟口窸窸窣窣，小生物支起耳朵听了听，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原先地方空空荡荡，涡流也消失了。 　　…… 　　城堡大厅。 　　精心布置的大厅一片死寂，分明摆满了装饰品，由于缺少了主人，却显得空空荡荡。整个空中城堡，此时就如同一座坟墓一般寂静。 　　其实要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相当容易，毕竟空中城堡里到处都有机械眼。 　　连空中都漂浮着机械球。 　　特里斯坦站在大厅中央，垂下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数十只机械球环绕在他的身边，他在疯狂抽调整个以绪星的视频数据。 　　门外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是No.03特殊的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宛如闷雷一般步步逼近，No.03撞开城堡大门，此时的No.03丝毫看不出在幼崽面前那般笨拙迟钝，金属身躯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躯干各个区域都进行了武器化，就如同一台不断前进，随时可能走火的炮台。 　　此刻的No.03俨然成为一台真正的战争机器，又被萨诺勒战士们恐惧的称为金属践踏者。 　　特里斯坦已经在读取机械兵的数据，知道幼崽起床后就去了后花园，那里离No.03所在的测试场地比较近，No.03或许有所感知，他问：“你知道什么？” 　　No.03反复践踏地面，就像能量堵塞在炮口无法释放。后花园确实在他感应器的识别范围内，小主人出现时，他就感应到了。但No.03不敢凑近，以免打扰小主人。 　　No.03强迫自己将所有的处理程序都用来完成测试，只要完成测试，他就能被允许进入空中城堡陪伴小主人，还剩下两道大题，这是No.03离完成测试最近的一次。 　　如果他在今天通过测试，甚至能陪伴小主人度过生日。 　　No.03不由产生美好的景愿。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小主人就失踪了。 　　如果机械种也能产生愤怒的情绪，就和他此时的感受相同，像是有无法估计的能量想要通过炮口释放出来，摧毁一切。 　　“小主人，在喂那些小生物，裂隙……”木讷沉闷的声音刚说到一半，No.03便难以控制的重重践踏地面，星追炮一束接一束轰炸在城堡墙壁上，这是足以将星球轰碎的力量。 　　这要是换成任何的星际人置身于这样的场景，早就惊慌失措，连遗嘱也都写好了。 　　特里斯坦挪开了视线，认为无法再与No.03进行对话，便没有再理会，事实上他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No.03本身是作为战场上碾压敌方火力的存在，并没有被搭载任何的控制以及约束程序，没有一丝理性可言，正因为约束程序不够完善，他才将No.03驱逐在城堡之外。 　　洪流一般的数据潮一刻不停的席卷着以绪星的视频数据库，哪怕是再微小的生物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波动，就好像是无论是庞大的还是微渺的地方都被颠倒翻了过来，那是一场无声奔涌的海啸。特里斯坦缓缓握住手掌，他找到了幼崽消失的画面。 　　这时，嘶哑的声音像是从他们头顶墙壁，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犹如金属摩擦，不知道多久没有发声：“是裂隙……带走了……小主人……” 　　裂隙，也叫虫洞，以绪星地表随处可见，以绪星遍布科研测试场地，由于各种放射性物质爆破，产生大量能量瞬间膨胀，导致出现这种不规则的裂隙。 　　同一星域不同星球的构成物质大多相似，这些裂隙就是将这些物质联系起来的通道。 　　大多漂浮在空中，也有的接近地表，裂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产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因为其本身也是一种不规则不稳定，无法被观测的物质。 　　尤其是雷雨过后，大面积的落雷往往会诱发许多小裂隙。 　　而这些小裂隙通往的另一端，往往都是不确定的。 　　特里斯坦想到今天的生日计划，本该和幼崽在一起庆祝。他还答应了给幼崽讲睡前故事。No.02环顾周围，是他布置的生日场地，但现在却没了用处。No.03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安静下来，他兴冲冲完成考核，还以为能陪在幼崽身边。 　　空中城堡比坟墓还要寂静。 　　特里斯坦踩着光洁的地面离开大厅：“调动舰队，三天内，把这片星域翻过来，也要找到小主人。” 　　No.02欠身/No.03：“是。” 　　机械族基地迁移工作暂停。 　　机械族开采工作暂停。 　　机械族一切运营工作暂停。 　　…… 　　机械族一切工作无差别暂停执行，重新更新执行指令，将所有机械兵力投放至星域搜索工作。 　　以绪星打开了全部通道。 　　一瞬间，数以千万计的侦察机械兵如同黄蜂一般散开，每一座漆黑的兵工厂上方门户大开，数不清的机械战舰悬浮起来，驶入茫茫星轨，每一艘战舰里都满载着重装机械兵，突击型机械兵，功能型机械兵…… 　　储藏舱打开，足有7万英尺高的巡航舰载一座接着一座升空，数万亿计的机械球伴随腾空而起，冲入漆黑的宇宙航道。 　　临近星球的街道，当行人看清天空中的景象，瞳孔急剧扩大。由于机械战舰太多，这颗倒霉的星球被遮蔽了一天半的天空，整整一天半都陷入在黑夜中瑟瑟发抖，星球上的植被、潮汐都发生了变化。 　　但这只是开始，机械族在对整个星域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星网媒体不约而同报道了这一事件。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在家里登录星网，所有战舰停飞，没有星球敢在这时开放，连原本要对其他星球进行访问的萨诺勒皇族也取消了原定计划。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机械族究竟为了什么，居然展开如此大规模的搜查？！ 　　一时间各种揣测甚嚣尘上。 　　然而新闻热度太高，星网也瘫痪了。 　　民众们出奇的愤怒，不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星网你还能不能干了？ 第40章 　　萨诺勒某附属星。 　　热风席卷着干枯的土地,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以及堆积成山的垃圾。 　　洛瓷抱着膝盖，蜷缩在岩石背阴的地方, 小手捂住鼻子遮掩空气中难闻的臭气。 　　他只感觉被卷入了涡流，脑袋里晕乎乎的，再睁开眼就发现到这里来了。 　　入目环境异常的荒凉, 贫瘠的土地没有植被和小生物，只有堆积成山的垃圾，他就亲眼目睹一艘又一艘宇宙船将成吨的垃圾倾倒在这里，拾荒人一拥而上在垃圾里翻找。 　　这是颗垃圾星吗？ 　　该怎么回去呢？ 　　知道他不见了, 特里斯坦会相当担心吧……幼崽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却也清晰意识到现在不在以绪星上了, 他耷拉下小脑袋, 抿着嘴巴，眼眶红红的。 　　被精心呵护的幼崽突然来到一个陌生荒凉的环境, 难免觉得慌乱无措。洛瓷抱着膝盖，蹲在岩石后面, 听见不远处拾荒人说话。 　　星际语夹杂着当地的方言，听的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见了“晚上”“酸雨”等词。 　　晚上要下酸雨吗？ 　　洛瓷茫然望了望天空, 这颗星球的光线好像也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大量垃圾散发出来的毒气，将天空遮的严严实实, 只朦胧透出一丝光线, 就算是在白天也和在夜晚差不多。 　　伸出小胖手抹了抹眼皮，小短腿颤巍巍站起来，他继续在垃圾堆里转悠。 　　需要找到暂时躲藏的地方。 　　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他走的腿肚子都酸了，才找到一个搭建在岩石夹缝里的小屋子。 　　桌面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好像许久没有人住了。 　　木门好重。 　　洛瓷好不容易才将门推开，扭头打量一圈。 　　小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角落里堆放着原主人收集起来，还没来得及拿去卖的一大袋垃圾。 　　他吭哧吭哧费力将有味道的垃圾袋拖到门外，迈着小短腿爬到椅子上，托起桌面上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原主人记录的日志。 　　这时他有点后悔自己在幼儿班上没好好学习星际语，虽然听力没问题，但书面词汇量就不足了，只勉强看懂原主人是一名普通的残疾士兵，被抛弃流放到这里，通过收集垃圾攒够了钱，离开了这里。 　　好吧……至少确认原主人是真的离开了，洛瓷鼓了鼓脸蛋，放下日志。 　　受到了惊吓，又走了许多的路，他觉得又累又困，抱着膝盖，不知不觉依偎在椅子旁边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洛瓷被饿醒了，有太久没吃东西，小肚子饿的瘪瘪的。 　　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身子小，眼尖的在床底发现了一个小冰柜，这也是屋子里唯一的电器。 　　撅起小屁股，吭哧吭哧爬进去，抱住冰柜慢慢爬出来，洛瓷滚的一身都是灰，但这个时候他也没空在意这些了，打开冰柜，里面还剩下几只压缩罐头。 　　“罐罐……”洛瓷捧起一只，分量沉甸甸的，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决定打开看看情况。 　　好在罐头拉环比较轻，就算是崽崽也能轻易拉开，一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小饼干。 　　确认没有变质的味道，他拿起一枚尝了一口，干燥的像是沙子，和吞沙土块没什么区别，几乎尝不出食物原本的味道。 　　“唔……”洛瓷慢吞吞吃下一块，小饼干虽然难吃，但好在还是很饱腹的。 　　吃到半饱，他把接下来的罐头都放进了小冰柜里，然后一屁股墩儿坐了下来，掰着手指头认真思考，一个罐头够他吃三天，一共有五个罐头，最多能顶半个月。 　　他决定再睡一觉，醒过来之后去找水，按照日志记载，这颗星球上应该是有商贩的。 　　但不知道他们都收什么东西…… 　　再醒过来时他听见了敲门声，一骨碌爬起来，洛瓷下意识把门拉开，眼睛还迷迷瞪瞪的，显然睡懵了，但好在外面也是一个比他大上一些的少年。 　　洛瓷揉着眼睛问：“你是谁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间屋子是约翰叔叔的，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洛瓷垂下小脑袋：“我和我的监护人失散了……” 　　没等幼崽说完，少年又自言自语起来：“哦，哦，我知道了，你是约翰叔叔曾经提到过的孩子吧？” 　　“约翰叔叔说有个认识的斗兽场训练师生了个孩子，可惜没多久那个斗兽场训练师就死了，他暂时做了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可是约翰叔叔已经离开这里了，他没把你一起带走吗？” 　　洛瓷懵懵的，还没回过神来，少年已经很自来熟的开始自我介绍。他说自己名叫唐纳德，又说了一堆有关自己的事情。 　　唐纳德好像已经确认他就是约翰曾经抚养过的孤儿。 　　洛瓷歪头想了想，也没反驳，因为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约翰叔叔可真是了不起呢，据说他曾经是一名特种兵军人，又会捣鼓电子元件，又很会修东西，所以才能这么快攒到钱离开这里吧。”唐纳德说着，目光在幼崽脸上转了一圈。 　　即使脸蛋儿上沾了灰，身上的睡衣也脏兮兮的，幼崽还是太漂亮可爱了，水蓝的大眼睛，卷翘的睫毛，看上去像是罕见的人偶娃娃，胳膊上还有小奶膘……不过约翰本来就是附近很有名气的人，甚至几年就攒够了别人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钱，所以孩子养的好，也是有可能的。 　　唐纳德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要不要去集散地住？集散地人多，环境比这里好上一些，而且离商贩也近，采买食物和水都很方便。” 　　洛瓷抿了抿嘴巴，拧起眉头思考，特里斯坦他们一定在找他，那么在他被找到之前，就要想办法生存下来。 　　一直生活在垃圾堆里也不是事情，他不像约翰那样什么都会做，而且这里也没有水，集散地确实是个好地方，也许可以跟唐纳德去一趟。 　　他乖巧的点点头。 　　唐纳德见他答应，就笑了，顺势牵着幼崽往外走，洛瓷捂住口鼻，闷声闷气的问：“集散地……有可以通讯的地方吗？” 　　唐纳德以为幼崽是要和约翰通讯，咧开嘴笑道：“没有，咱们底城区哪有那种东西，连一个机器人都没有，底城区只有肮脏、垃圾和……斗兽场。” 　　“啊……”洛瓷迷茫的抬起脸。 　　见幼崽一脸懵懂，唐纳德说：“不过也不是没办法，上城区可比咱们这里环境好多了，那里有机器人，有商场，肯定也有能够通讯的地方，只不过要进上城区的花费不少，我和爸爸说一说，他或许会同意的。” 　　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唐纳德就发现幼崽对星球环境一无所知。 　　从唐纳德那里，洛瓷得知自己现在所处的星球属于萨诺勒的附属星。 　　星球分为上城区和底城区，上城区居住环境优美，居住都是一些萨诺勒的军官和商贩，他们的垃圾会倾倒进底城区，附近其他星球的垃圾也会倾倒在这里。底城区居民大多都是拾荒者，贫瘠的环境无法让农作物生长，所以他们都通过捡垃圾为生。 　　底城区居民虽然不能在上城区居住，但是偶尔贿赂守卫，还是可以进去观光。 　　集散地。 　　这里的环境果然比垃圾堆里好上一些，到处都扎着帐篷，这也是底城区居民的家。随处可见拾荒者背着巨大的包袱，衣着考究的商贩就站在门口，和讨价还价的拾荒者进行交易。 　　商贩并不多，每一个商贩面前都站了许多的拾荒者，排着队，等待商贩给他们今天淘到的垃圾估价。 　　洛瓷扭过脸，好奇的看着他们交易，垃圾里的废铁块是比较值钱的东西，但要分割拆开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唐纳德也把今天随手捡到的东西卖了，似乎卖的价格还不错，笑嘻嘻的说：“其实平时商贩还要更多一点，但这几天是日子不寻常，愿意来这里的商贩并不多。” 　　不寻常？ 　　“什么是不寻常？”洛瓷迷惑的眨了眨眼。 　　居然有人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周围人不约而同望了过来，见是个幼崽，脸还挺生的，似乎是看幼崽长得可爱，一名正在排队的拾荒人随口说道：“这几天是斗兽场开放的日子，有时候会波及这里，所以每到斗兽场开放的时间，这些商贩都不愿意来，他们可惜命了。” 　　另一个人哼了声，愤愤不平接话：“嗐，也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垃圾星，才会成为斗兽场，反正死了人也没人知道，混乱，动荡，要的不就是这些吗……等等！什么，我这一大袋，你怎么才给我十个星币？！”那人对商贩出的价格不满意，当即骂骂咧咧吵了起来。 　　底城区到处都是垃圾，没有治安队，也没有丝毫秩序可言，一言不合吵架，甚至动手，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洛瓷听的一头雾水，但唐纳德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拉着幼崽离开了人群。 　　洛瓷见他用今天刚换的星币到另一个商贩那里换了几捆干粮。 　　集散地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常住人口，彼此之间都相互认识，不时有路过的人跟唐纳德打招呼，又拿视线在洛瓷脸上转了转，“唐纳德，这又是你从哪捡来的幼崽？这都是你今年捡的第几个了？” 　　大多人交流都是用的土著语，洛瓷听不懂。 　　好在唐纳德也没和其他人寒暄多久，将幼崽带到一处帐篷前，这个帐篷明显比其他的要好一些，上面甚至垫了好几层厚厚的油毡，门口悬挂着几个动物的头骨，墙上的猎枪看上去有点陈旧，却依旧泛着冷光。 　　洛瓷藏在唐纳德身后，看着他与坐在毯子上的男人说话。 　　男人布满络腮胡，正在擦拭着手里的枪管，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游走在边缘线上的血腥和煞气，浓密的胡须里一双狠戾的眼睛打量着幼崽，那是一双扼杀过生命的眼睛。 　　崽崽虽然知道不能用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但还是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唐纳德和男人交流用的是当地的土著语，洛瓷一点儿都没听懂。 　　结束了父亲的对话后，唐纳德对洛瓷说：“那是我父亲，他曾经是星际猎团的一名成员，所以看上去有点凶。” 　　“猎团……是什么呀？”洛瓷没听过这个词汇。 　　“就是游走在边缘星球，做一些特殊买卖的人。”唐纳德含糊的说，“不过我和他交流过了，他同意我带你去上城区，明天早上出发，你今天就暂时在这里睡一晚吧。” 　　洛瓷也走累了，没力气再走回去了，于是同意了唐纳德的提议。 　　这个晚上听着老唐纳德的如雷鼾声，洛瓷小圆脸皱成一团，小手捂在耳朵上，怎么都没睡着觉，他真的好想特里斯坦，他还想听睡前故事……不知不觉眼眶里蓄上一泡眼泪，小手又把眼泪抹干净了。 　　第二天醒来，洛瓷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餐桌上，有点食不知味，唐纳德的帐篷里有集散地里唯一的电视机。 　　虽然比较破旧，外表还结着一层污垢，但好在还能使用。电视机里正播放着节目，是洛瓷上周已经看过的泡泡剧，他迷迷糊糊还没睡醒，歪了下头，“上周放的。” 　　“是的，星球信号接收有延迟，这里的电视只能接收到上一周的节目，”唐纳德有点意外，小家伙居然知道这是上周播放过的泡泡剧，但也没有多想，将干粮兑进水里抛开，笑着说，“就连天气预报都是上周的。” 　　洛瓷包子脸呆了呆。 　　那这样看电视还有什么意义呢？ 　　似乎感受到了幼崽流露的困惑，唐纳德一边吃一边说：“电视上时常有播放军校招录的消息，我需要时刻关注，虽然哪一所军校都不会来我们这种星球招生，但是只要给足了钱，也不是没有机会。” 　　吃过早饭，唐纳德带上老唐纳德给他的钱，牵着洛瓷的手去往上城区。 　　“等等，”老唐纳德他们招了招手，让唐纳德过来，两个人又进帐篷不知又聊了一些什么，唐纳德才又出来。 　　…… 　　上城区，玫瑰广场。 　　与混乱肮脏的底层区相比，这里的街道非常干净，漂亮的小洋楼鳞次栉比，就像另一个世界。 　　白鸽轻盈的落在灯柱上，广场栽满了玫瑰暗香浮动，让人忍不住驻足拍照。 　　好不容易来一趟上城区，唐纳德采买了许多的东西，满满当当提在手上。 　　洛瓷也帮忙提了两袋，身子摇摇晃晃，使着劲儿太大，白嫩的小脸浮起淡淡的红，腿肚子颤颤悠悠，在下台阶时，一屁股墩儿摔坐在地上。 　　唐纳德迅速将掉落的东西重新拾起来，才转过头去扶幼崽。 　　“腿磕破了。”他注意到幼崽膝盖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破皮。 　　洛瓷好久没受伤了，但唐纳德带他到集散地，还帮他到上城区，他不想给他添麻烦，于是低下头，将到了眼眶的眼泪又艰难憋了回去，咬住嘴唇：“不疼疼。” 　　唐纳德不了解幼崽，还以为是真的不疼，也没再说什么。 　　走到一处科技化的大厅前，指着那里说道：“这里就是通讯大厅了，我之前见过有人在这里给远方的人发通讯，约翰应该也能收到你的信。” 　　洛瓷将钱握在手心里，小胳膊笨手笨脚抱住唐纳德的手臂表达感谢，“我会还给唐唐的。” 　　他哒哒哒走进大厅，看到一排排通讯机，他心脏怦怦直跳，激动的迈着小腿跑过去。 　　但小脸很快耷拉下来，洛瓷碰到了第一个难题，那就是通讯机太高了，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幼崽艰难的动作很快就被服务人员注意到了，将他引到前台，进行人工服务。 　　前台工作人员问：“请问是想给哪个星系哪颗星球发送消息呢？” 　　洛瓷趴在前台，皱了皱小眉头，星系他不了解……但星球他是知道的：“以绪星。” 　　“……？！”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坐起身体，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没听错的话，那是机械族的主星吧，幼崽的通讯地点是……以绪星？毕竟没有哪个星球大胆到敢和机械族主心重名，工作人员满脸不可置信。 　　“嗯呐，”幼崽以为是要再确认一遍，乖乖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虽然没遇上这种情况，但操作手册上规定他们只能按照客户的要求办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操作。 　　事实上，如果不是垃圾星新闻滞后，现在星网都炸锅了，到处都在讨论机械族搜索丢失幼崽的事情，工作人员现在就能反应过来，但可惜目前消息还没有流传到这颗通讯过于滞后的星球。 　　唐纳德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过了一会儿，幼崽噔噔噔跑了回来。 　　从兴奋的小表情就能判断出来，看来是成功了。 　　…… 　　幼崽失踪将近三天。 　　机械族战舰搜索范围覆盖了大半的星域。 　　数不清的机械族战舰在漆黑的星际航道里逡巡。 　　主舱中，特里斯坦坐在主座上，指骨富有规律的敲击着扶手，面前广袤的虚拟星图悬浮在眼前。 　　星图展现着星域全貌，大半范围都已被点亮。 　　数不清的星球数据都在被特里斯坦分析过滤，幼崽通过缝隙来到其他星球，只要经过机械存在的区域，就能找得到，甚至整个星网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三天里，特里斯坦分析了数亿条数据，留下有价值的，有可能的线索，可惜都被证实并不是幼崽。这是极其恐怖的数据分析量，即使是再先进的智脑也望尘莫及。 　　特里斯坦认为误差范围无限趋近于零，只要有机械的地方，都被证明没有目击到幼崽，剩下来的可能就是幼崽所在的星球环境恶劣，文明落后，甚至都没有机械体存在。 　　特里斯坦静静传达指令，让全体战舰将目标放在科技水平相对落后的星球上。 　　机械是极端理性的，他甚至理性思考幼崽是否还有生命体征的可能性……这样的可能性，促使星域超过了特里斯坦的信任范围，换而言之，他在思考是否将整个星域添加在黑名单上。 　　他甚至考虑重启大灭世，已经将星追炮毁灭整个星域所需要的数量、便捷的弹道轨迹进行数据分析。 　　就在这时，以绪星收到了一条来自萨诺勒附属星的信息。 　　换做平时，这种信息会被当作垃圾过滤掉。 　　但此时，特里斯坦点开了这条信息。 　　金属扶手瞬间被捏碎。 　　幼崽可爱的脸出现在光屏上，水汪汪的圆眼睛近在咫尺，手里似乎在捣鼓镜头。 　　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他总是爱不释手去梳理的头发乱蓬蓬的，柔软雪白的脸蛋儿不知在哪儿蹭的灰，跟小花猫似的，一块儿灰扑扑，一块儿黑兮兮。 　　这种落后的通讯机，早就被淘汰了，幼崽从来没有见到过，好奇的用指头摆弄。 　　“唔？” 　　镜头被拉的忽远忽近，幼崽的包子脸几乎贴到了镜头上，软嘟嘟的脸蛋肉被压的微微变形，卷翘的睫毛挂着细碎的小泪珠，幼崽的鼻子也有点红。 　　幼崽也在难过。 　　这是当然的，幼崽现在身处在贫瘠落后的星球上，面对那样糟糕恶劣的环境，当然会觉得惊慌难过。 　　其实洛瓷也不是故意把镜头弄得那么晃悠的，他只是在平复情绪。知道这个视频会被特里斯坦看到，压抑了两天的惊惶与害怕就像攒在胸口，忽然找到了出口，要化为一泡眼泪水淌出来。 　　他本来是想嚎啕大哭的，但又不想让机械族担忧，要想把积蓄的眼泪水憋回去可太不容易了。 　　他抿着嘴唇，脸蛋用力皱着，默默把眼泪憋回去，才吭叽开口：“不要担心呀，我把自己照顾的可好了……” 　　前面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工作人员提醒他只有20秒的时间，幼崽小耳朵失落的耷拉下来，小手按在镜头上做了个黏糊糊贴贴的动作，水汪汪的眼瞳望着镜头，小奶音稚气未脱嘟囔着：“我好想你们啊……” 　　特里斯坦抬起手，手掌按在光屏上，覆盖住那只幼小的小手。 　　跨越了数千个星系，一小一大两个手掌相贴。 　　视频播放结束。 　　特里斯坦缓缓收紧手臂。 　　他再清楚不过，刚才那段只不过是一段数字影像，只是一段以数字形式储存的视频，根据时区推断，幼崽在发送这条视频时，已经隔了有一天的时间了，但他还是下意识想要贴住那只小手。 　　这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举动，但似乎与幼崽相关，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重复播放。” 　　主舱智能系统响应：【现在进行视频重播。】 　　…… 　　光线昏暗的主舱里，特里斯坦靠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扶手上，望着影像。 　　在视频消息发过来的一瞬间，他便已经确认了发送地址，战舰根据规划最短路线全速行进，距离星盘上的光点越来越近。 　　“再播一遍。” 　　【即将进行第1112次重播。】 第41章 　　与此同时, 洛瓷在哪呢？ 　　他正在一艘通缉犯控制的星船上。 　　为了节省能源，星船的船舱里一片漆黑，他趴在窗口踮起脚尖, 看到星船正在逐渐驶向与垃圾星相连的子星。 　　与其说是子星，倒不如说是一个钢铁建成的，环形的开阔斗兽场。 　　“头儿, 这次咱们押送的货品不足啊，嗐，斗兽场那负责人最喜欢碎碎念，一会儿说不定又要念叨半天。” 　　“有什么关系？他还敢跟咱翻脸？” 　　“也是, 就算和他们闹掰了，咱也能开船跑路, 倒是他偷偷为萨诺勒开办斗兽场的事情被曝光出去, 脑袋都要落地，嘿嘿。” 　　星船做工质量不怎么样, 墙体也比较薄，其实即使在船舱里也能听到走廊上通缉犯们的对话。 　　门很快被打开了, 通缉犯头头在船舱内扫视了一圈，又清点了一下人数，看着垂着脑袋, 气鼓鼓的幼崽，抽了一口烟，笑道：“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斗兽场有吃有喝, 唐纳德也是为了让你这个小崽子享福才把你送过来, 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来看你呢。” 　　“……”骗子。 　　他才不会再被骗了。 　　洛瓷气的脸颊鼓鼓的，他居然被唐纳德骗来抵债了！ 　　唐纳德带他联系了特里斯坦，所以他认为唐纳德是好人, 没想到出了通讯大厅，经过一个搭建的大平台——那里停泊着各式各样的星船，洛瓷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港口，毕竟也有花里胡哨的商店建在船上。 　　再加上之前唐纳德带他去许多商店采购东西，所以洛瓷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乖巧的跟着唐纳德上了星船，才发现周围气氛很奇怪，这里的人邋里邋遢，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洛瓷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警惕的瞪着头头。他人高马大，又是个老烟枪，手里的毒烟散发出难闻的恶臭，他看了一眼幼崽：“你想拿他来抵债？” 　　唐纳德努力镇定：“他父亲本就是做斗兽场训练师的，据说你们那里紧缺人手，他应该很适合。” 　　“……咳嗯，我得想一想。” 　　洛瓷眼睛倏的瞪圆了。 　　唐纳德和通缉犯聊了许久，通过两人的扯皮对话，他才知道斗兽场是萨诺勒皇家秘密开办的，一共有几十个场所，全都建在垃圾星上。 　　斗的兽不是别的，正是沙虫。 　　沙虫，是一种没有思考能力，繁殖力极强的外域生物，其本身就是入侵物种。它们的生存方式就是吞食其他生物，进行繁殖，能够在任何环境下筑巢，将原本富饶的自然星球变成一毛不拔的荒漠。 　　沙虫为了繁殖，甚至会啃食同族的肢体，吃掉一切能够吃的东西。 　　大灭世之后，所有的沙虫都被杀死了，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虫卵留了下来。 　　星际公约里详细声明——无论是沙虫还是虫卵，一旦发现必须立即销毁。萨诺勒偷偷违背公约，饲养沙虫进行斗兽，本身就是一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被曝光出来，就算是萨诺勒也免不了被所有星际人口诛笔伐。 　　因此饲养培育沙虫都是偷偷进行，而要调训出更凶狠的沙虫，除了药剂，斗兽场训练师必不可少。沙虫是无法驯服的，它们除了吞食和繁殖，没有其他思维。而训练师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出沙虫的凶性，激怒沙虫的情绪。 　　与沙虫打交道本来就是极其凶险的事情，即使是垃圾星上的人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 　　这个岗位经常处于紧缺状态。 　　而星船上的通缉犯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帮斗兽场寻觅训练师以获取金钱。通缉犯们曾经在其他星球犯了罪，受到通缉，没办法拥有正式户口，只能在垃圾星这种地方漂流。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计，就是走私贩卖违禁品，或帮斗兽场搜寻训练师。 　　而唐纳德之前向头头借了一笔钱，便想通过这种方式抵债。 　　“行吧，”头头思考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也不缺唐纳德欠他的那点三瓜两枣，正巧斗兽场那边让他搜寻的训练师名额他还没填满，拿这个幼崽来充数也不是不行，大手一挥，烟雾缭绕：“算上这次你带来的，之前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吧。” 　　唐纳德欣喜若狂。 　　幼崽就这么可怜兮兮被当成了抵债的。 　　……他都要后悔死了。 　　洛瓷垂着脑袋，绷着小脸藏进膝盖里，心里不由担忧，他到子星上来，特里斯坦会不会找不到他呀？ 　　模样瘦高的通缉犯举着餐盘走进来，嘴里还在不停抱怨：“哎呦，一批马上就要脱手的货了，还给他们搞吃的干什么？” 　　洛瓷吸了吸小鼻子，星船上的伙食居然还不错，至少比底城区好多了，餐盘里还有小蛋糕。虽然模样没那么精致，但闻起来香香的。他本来肚子就饿的咕咕叫，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吃了好多小蛋糕。 　　饿了两天的崽崽使劲的扒拉小蛋糕，即使嗓子有点渴，小蛋糕有点难以下咽，还是眼泪汪汪的吞咽，就像一只在外面打滚了许久的小奶猫含泪猛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星船接近了子星地表，停泊在港口里。 　　远处沙虫的嘶吼声不时传递过来，就像闷雷一样。 　　船舱里其他人听着这些动静，表情恐惧，脸色惨白的喃喃祈祷，通缉犯全都守在船舱，见此情形，发出取笑的哄笑声，有人吓唬幼崽道：“你还能吃得下东西？一身蛋糕味，一会儿沙虫说不定先把你吃了。” 　　洛瓷偏过头，撅起嘴巴：“才不会呢，我家人肯定会来找我，保护我的。” 　　这句话换来其他通缉犯的哈哈大笑。 　　洛瓷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慢半拍皱起眉头，气呼呼扭过脑袋。 　　头头抽了口烟，唐纳德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这幼崽的父亲也是一名斗兽场训练师，早就死了。 　　这幼崽上哪还有家人来保护他呢？ 　　不过这么一丁点大的幼崽，估计也理解不了死亡是什么意义。 　　“老三，这次该换你把这些货品送到斗兽场里了，昨天是我送的，差点没吐出来。”瘦高个儿拍拍旁边一个稍矮一些的通缉犯的肩膀。 　　“里面场景这么恐怖吗？” 　　“简直就是噩梦，”即使是再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也觉得那样的场景极其的恐怖，即使隔着安全的栅栏他依旧觉得头皮发麻，面对那只怪物恐惧从脚后跟上窜上来就像头皮炸裂了一样，不慎回想起那个场景，瘦高个儿的脸色有点发青：“那些沙虫太恶心了……真的……是看了就要做噩梦的程度，昨天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看起来似乎真的有心理阴影了。 　　“据说为了激发沙虫的凶性，研发出了一种刺激性的药物，这群沙虫都丧失理智了，随便扔到哪座城市，估计能破坏一整座城市。” 　　“为了唤醒那头机械怪物，他们还真是很拼啊。” 　　“哎呦，我说你们就不能聊点轻松的吗？把这次的活动忍过去，就这两天了，头儿都说了，干完这一票，咱就到其他星球过舒服日子。” 　　洛瓷支棱起小耳朵，有点疑惑，听通缉犯的用词好像是提到了……机械怪物？ 　　那是什么？ 　　就在他们嘀嘀咕咕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打开。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人在通缉犯头头的引导下走进来，他就是斗兽场的负责人，目光在船舱里扫视一圈，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有个小崽子？这么小一团，得养到多大才能顶用？” 　　“嘿，说的轻松，就现在这个世道，弄到这些人可不容易呢。”一名通缉犯小声嘀咕。 　　负责人也听见了，撇撇嘴，语气带了些傲慢，一挥大手：“下半场就要开始了，把他们一起带上见见世面。” 　　…… 　　长长的玻璃栈道从港口通往斗兽场。 　　一艘艘调度舰在港口进进出出，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装运沙虫的。 　　栈道的地理位置比较高，能够将远处的斗兽场一览无余。斗兽场极其的开阔，估计有半颗垃圾星那么大，深灰色的墙体蜿蜒高耸，灰蒙蒙的尘埃扬的到处都是，几乎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斗兽场周围座无虚席，每一个位置上都坐满了虚拟人，这些人能够在黑市上买票，通过自己的虚拟形象坐在这里观看。 　　或许为了观赏效果，上方悬浮着许多空气净化机，如同一颗颗小鼓风机不断将雾霾吹散。 　　不知不觉中夜色缓缓降临。 　　子星上，举世瞩目的残酷之夜即将拉开序幕，没有人知道残酷之夜在哪里举办。 　　一般只有半年才会举行一次，因此一票难求。 　　但即使买不到票也没有关系，只要登录黑市网站也会有相应的直播。 　　与普通斗兽场不同的是，这里虽然可以对输赢进行开盘下注，但也有可能并没有结果——了解斗兽场性质的人都知道，这里只是一头机械怪物的游戏场所，可以说是为了唤醒机械怪物才创建的场所，所以极有可能沙虫们互相吞噬到最后，却被唤醒的机械怪物一脚踩死。因此有时候下注也不会有结果。 　　在工作人员将场地打扫清理完毕后，下半场也即将拉开帷幕。 　　斗兽场整体呈现八角笼型，主持人站在悬浮台上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丝毫不逊于一些一线大型赛事。 　　伴随着振奋人心的音乐，主持人介绍着下半场即将出场的沙虫。 　　“欢迎各位的到来，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下半场的竞技——” 　　这些沙虫平时被关在地下，现在被驱赶到了入口处，分别对应着八角笼的八个入口。 　　主持人每说出一个沙虫的名字和来历，入口不透明的光幕就逐渐变得朦胧透明。 　　事实上有一些人还对沙虫情有独钟，还带了自己的应援标志，拿出应援手幅呐喊。 　　八角笼入口旁边还有一个玻璃房间，是一间观察室，毕竟以后要接触的是臭名昭著的沙虫。 　　不少人刚到这里都觉得恐惧和不适应。 　　负责人便安排新到的员工，在这里近距离接触沙虫，度过适应期。 　　负责人抚摸着扳指，侃侃而谈：“沙虫会对南瓜色的衣服产生兴奋反应，这是你们要学的第一课，所以赶紧换上我发给你们的衣服。放心，这里的玻璃很安全，不会会撞碎。” 　　穷凶极恶的士兵们全副武装守在门口，敦促他们赶紧换上衣服。 　　一旦有人动作稍慢一些，就有士兵荷枪实弹的举起枪进行威胁。 　　洛瓷好久都没有自己动手穿衣服了，这里的衣服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合身，过于大了。 　　小手揪着衣服将头套进去，结果折腾半天把两条袖子系在一起，他还在到处找袖口。 　　负责人抱着手臂看着，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幼崽没走两步，就踩到缠在一起的袖子，啪叽摔了个屁股墩儿。 　　洛瓷垂着乱糟糟的小脑袋，有点摔懵了。头一低才发现自己脑袋套的地方并不是领口，白乎乎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两只小手更是缩在衣服里面拿不出来。 　　“欢迎我们的摄像机对沙虫们来一个近距离的拍摄——”主持人的嗓音热情洋溢。 　　休息室的地面产生了轻微的晃动，数不清的光线汇聚到竞技台中央。 　　观赛区满当当都是人，爆发出了盛大的欢呼。 　　洛瓷茫然仰脸，对上一头沙虫恶狠狠的视线。 　　他们的窗口正对着对面的一头沙虫，体型足有五层楼那么高，肢体不停扑抓着玻璃栅栏，也不知道被饿了多久，嘴巴里流淌着贪婪的唾液，就像黏糊糊的鼻涕虫往下淌。 　　好丑……洛瓷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又要被丑哭了，于是带着微妙的情绪挪开了视线。 　　“嘶……” 　　似乎感受到被幼崽嫌弃了，沙虫呼吭呼吭的喘息停了停，肢体忽然疯狂开始扑抓玻璃栅栏。 　　感受到沙虫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主持人也很高兴，但他还是得先念自己的感谢词。 　　“让我们感谢残酷之夜的投资人，举办方，组委会……” 　　斗兽场背后的主要投资人当然是萨诺勒皇室，但这明摆着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所以主持人感谢的都是黑市上一些鼎鼎有名的企业。 　　终于念完了一长串的感谢词，沙虫哈喇子都快淌了一地。 　　衣着光鲜的负责人上台宣布下半场的活动正式开始。 　　玻璃栅栏刚被撤销，沙虫就迫不及待窜上了竞技台。 　　沙虫外表庞大狰狞，有点像蠕动的沙漠蝎，人类在他们面前甚至还没有脚趾盖大，过于悬殊的差异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他们的口器。 　　是一圈螺旋状的尖齿，浓白的唾液从狰狞的嘴巴流淌下来，液体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恐怖的黑洞。 　　这些外域生物不仅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消化系统包括唾液能够轻而易举的腐蚀残肢，被他们吞噬的生物连肢体都不会剩下。 　　被南瓜衣服调动起食欲的沙虫将附近的沙虫认作食物，耸起藏在腹腔下面的节肢发动凶猛的攻击，扬起的沙子就像雾霾一样。 　　玻璃里其他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近在咫尺的碰撞声震耳欲聋，他们想要逃避，但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就站在旁边。 　　“我建议你们最好睁开眼睛看，毕竟以后是要经常跟这些家伙打交道的。”负责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好心建议。 　　负责人来自于萨诺勒，关于沙虫的实验研究已经进行好多年了，他自认为对沙虫的习性极其了解。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一头沙虫被撞到他们的玻璃窗外，很快就注意到了里面的人，它晃着狰狞的大脑袋直起身体，一头朝着玻璃砸过来。 　　这个房间是有防护罩的，只有开场时，沙虫才能看到里面，一旦被投入竞技场后，防护罩就将房间隐藏了，沙虫才会彼此攻击。 　　然而这次防护罩被磕出了一个小缺口。 　　隐藏功能失效了。 　　“这是怎么回事！”负责人脸上悠哉的表情被抹去，顿时紧张起来。 　　其他沙虫也慢慢靠了过来，节肢像是弯曲的镰刀用力砸在防护罩上。 　　洛瓷捂住嘴巴，放轻呼吸，他望着玻璃外的沙虫，灰绿色的虹膜一瞬不一瞬盯着里面的人，那是一种发掘到食物，贪婪的视线。 　　他在幼儿班的百科上看到过这种沙虫，在艰难的条件下也能够存活，他们恐怖的地方在于能够创造沙子，同时也能以吃沙子为生。 　　但如果有其他的生物在附近，那么他们更乐于啃食其他的生物。 　　就在防护罩咣咣被破坏时，沙虫的动作不知为何产生了停顿。 　　洛瓷看到竞技台上一尊雕塑，在缓缓活动，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雕塑的全貌。 　　“呼唔……”像是某种兽类在吐息。 　　充斥着欢呼声的观赛区也在一瞬间寂静下来。 　　沙砾被纷纷抖落，流露出下面的真实样貌——巨大的机械兽缓缓侧过头颅，那是一头仿佛远古时代才存在的机械剑齿虎。浑身镶嵌着冷锐的合金盔甲，四肢关节粗壮而灵动，就仿佛是一头活物。 　　粗壮的爪子落在竞技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像是活的猫科动物，寂静无声，但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带来倾压一般的压迫感。 　　进化链顶端的捕食者，狂热的好战分子，只有足够的战斗才能够将它唤醒。 　　沙虫缓缓开动绿豆大小的脑仁，它们的先祖曾数次入侵这片星域，大半都丧生在这名顶尖的捕食者爪下。 　　沙虫基因中被迫铭记了这份恐惧。 　　“……嘶嘶。”沙虫甚至忘却了支配本能的饥饿，不约而同蜷缩身体，老老实实缩到了一旁。 　　负责人脸上再也不见之前的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兴奋狂热，他几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跪下来：“您醒来了！” 　　整个斗兽场都是为了唤醒No.04才建设起来的，No.04身为狂热的战争机器，只有残酷的搏杀和死亡才能够将它从沉眠中唤醒。 　　No.03将军被召回机械族，将再也没有哪一股势力能够与萨诺勒相抗衡，于是萨诺勒便开始动了心思，想要将自己的将军唤醒，趁这个机会攻打蒙洛塔。 　　这才是负责人的真正目的。 　　“滚开。”尾巴不耐烦的将人甩到一边。 　　机械兽一跃而下，机械鼻仔细地嗅着附近的味道，他搭载着机械种中最先进的识别系统，正因如此，即使处于休眠状态，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才苏醒过来。 　　当一路嗅到观察室，机械耳生动的往后折起，他看到废墟里的幼崽，幼崽真的好小，甚至还没有爪爪上的一根指头大，藏在防护罩的废墟里，小圆脸探出半张，水润晶亮的眼瞳和他对视，小奶音相当稚嫩：“……No.04呀？” 　　No.04就像一只在外散步威风凛凛的猫咪，忽然碰到了主人，瞬间炸毛。 　　耳尖折到脑后，身体下意识矮了下来，就像捕猎时的前摇动作，尾巴躁动不安的摇来摇去。 　　“呼噜噜……” 　　洛瓷一点都不害怕了，他听过No.03播放的视频，认出No.04号的声音。小手拍拍衣服，摇摇晃晃爬起来，朝No.04走去。 　　他走近一步，凶猛的机械兽就后退一步。 　　一步又一步。 　　直到机械兽缩到角落。 　　再上其他人不敢发出动静，近乎屏息的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洛瓷朝机械兽伸出小手，他的小胳膊甚至没有机械兽的一根牙齿粗，体型差距如此悬殊，但机械兽却只是一味的后退。小手伸过来的时候，机械兽想躲又不敢躲，生怕伤到了幼崽。 　　于是小手还是按到了他的爪爪上。识别确认……确实是小主人！机械兽的耳朵倏的竖了起来，No.04主动低下头颅蹭了蹭幼崽的手心，幼崽的手又小又软，胖嘟嘟的触感是前所未有过的，凶狠的机械兽嘴巴里发出舒服的唔噜声。 　　“唔噜唔噜……” 　　巨大的机械兽居然主动低下头颅，就像一只驯服的猫咪一样撒娇任人抚摸，所有人无不愕然，一时间都没有人能反应过来。黑市直播网站上已经炸锅了，莫大的喧嚣如同浪潮一般席卷了舆论，扩散到了星网。 　　与此同时，一大片恐怖的阴影缓缓笼罩过来，机械族的军舰如同游动的机械巨鲸毛骨悚然的接近，凌驾在这片领空之上，让人两股打颤。 　　他们仰望着钢铁军舰，微微恍惚。 　　黑市的直播被疯狂转载，某些被隐藏在暗处的事物，终于要被彻底揭开。星际局势或许又要变一变了。 　　洛瓷不知道这些，他托着脸蛋儿，蹲在地上，小肉手拍拍机械兽的脑袋：“乖乖的……” 　　机械兽眯起机械瞳，尾巴富有节奏的扭来扭去。 第42章 　　垃圾星。 　　防御所。 　　“这些战舰是从哪里来的？快快, 升起防护罩——” 　　“不行，防护罩无法开启，我们丧失权限了！” 　　事实上, 绝大部分的垃圾星都没有完善的防御体系，然而这颗垃圾星毕竟是萨诺勒为了隐藏精心建造的斗兽场建造的，所以还是安排了一套基础的防御体系。 　　但防护罩的指示灯还没亮起来就熄灭了, 就如同将惊慌失措的人们头上又浇了一盆凉水。 　　其实不只是星球防御措施，垃圾星此时整个运转体系都在特里斯坦的掌控下。 　　防御所的士兵慌张不已，但他们再慌张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防御所的灯光暗了下去, 周围巡逻舰，自卫部队, 信号塔楼的灯光也逐一熄灭。 　　这意味着防御体系还没来得及运转就瘫痪了。 　　垃圾星陷入一片漆黑, 唯一的光源就是他们头顶上悬浮的机械巨鲸，着灵活的尾部, 缓缓降低高度，一道延伸出来的光梯落向斗兽竞技场中央。 　　特里斯坦从光梯走下来, 身后跟着No.02和No.03，无机质的瞳孔冰冷的倒映着斗兽场里的景象，这就是特里斯坦平时的表情, 瞳孔的变化只是为了在幼崽面前更像人而采取的拟态。 　　当看到朝他跑过来的幼崽时，无机质眼瞳如同被启动一般荡开波纹。 　　洛瓷太想念特里斯坦了，小短腿啪嗒啪嗒跑过来, 扑过来双手搂住特里斯坦的腿, 圆圆的眼睛仰望着他，张了张小嘴，本想说好想你啊, 嘴巴一张居然打了个嗝：“嗝儿～” 　　糟糕，小蛋糕吃的太多。 　　小手连忙捂住嘴巴。 　　特里斯坦俯身将幼崽抱起来，托在臂弯上，轻轻揉了揉幼崽的头发。 　　No.04不甘心小主人的注意力都被首脑吸引了，亦步亦趋的蹭过来，他还想小主人给他摸摸下巴呢。幼崽的味道奶香奶香的太好闻了，机械兽抽了抽鼻子，还想再闻一闻……爪子试试探探的伸过来，似乎想要触碰幼崽。 　　特里斯坦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机械兽停住动作，晃来晃去的尾巴都僵住了。 　　“呼噜噜……”机械兽悻悻趴下来，金黄的兽瞳依旧在幼崽身上，忽然锐利的视线注意到了什么，刚刚趴卧下去的身体又直立起来。 　　目光审视的停留在幼崽红彤彤的膝盖上。 　　幼崽小小一只雪团，连腿窝都白的沁出粉来，但膝盖却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破皮，看上去很是鲜明刺眼。 　　机械兽下意识以为是沙虫干的，扭过头盯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沙虫，视线极其危险，就像盯上了某种猎物。 　　“……嘶嘶嘶！”沙虫智商不高，但在危机的时候还是萌生出了一丁点儿的智慧。 　　那，那真是他自己摔的呀！ 　　洛瓷好久没粘人了，趴在特里斯坦怀里使劲的蹭，蹭的鼻子都红了，注意到朝沙虫咆哮的机械兽，忍不住咯咯咯笑，小手摸摸机械兽的尾巴，由衷的夸赞：“大猫猫可爱。” 　　主要是沙虫实在是太丑了，机械兽就像是机械打造，力量与美的结合，真是一头很漂亮的大猫猫。 　　崽崽的手又小又软，奶白的指头触碰在尾巴上，根本没什么力道，但机械兽却整个忽然僵住，就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键一样，黄金兽瞳也瞬间失去了焦距。 　　洛瓷表情带着疑惑，扒拉特里斯坦：“猫猫怎么了……” 　　“触发了保护机制。”特里斯坦目光淡淡扫过。 　　保护机制是指在机械种受到某种极强的脉冲时，机体产生的自我保护性重启。 　　机械兽的尾巴属于极其敏感的部位，上面排列着千亿个细微感知元件，属于全身上下最精密敏锐的区域，幼崽轻轻触摸他的尾巴，元件感知到幼崽的温度，触感，给机械兽带来了相当于强脉冲一般的亢奋，于是触发了机械兽的保护机制。 　　简单来说就是摸的地方不对。 　　……应激了。 　　洛瓷低头瞅瞅自己的手手，沉默了两秒。 　　特里斯坦看向No.03，“带回兵工厂检修。” 　　No.04也有几十年没有进行检修，在检修没有完成前也不被允许接近幼崽。 　　No.03遵从指令，木讷的声音重复道：“压制……No.04。” 　　重装机械人每挪动一步都使得这颗小小的垃圾星产生震颤，他粗暴的将刚刚重启，使劲挣扎的No.04拖回战舰。 　　就如同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生生塞进了笼子里。 　　“……”看着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受到了震撼。 　　No.04可是萨诺勒称霸这么久的底牌啊，能够轻而易举粉碎沙虫军团，将数条星系付之一炬的机械兽啊，现在居然毫无反抗余地的被管制起来。 　　这对于一直以来仰仗机械兽胡作非为的萨诺勒军团来说……该是多么大的冲击呀！ 　　No.02走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条新的毯子，将毯子递给特里斯坦：“医疗仓已经准备就绪。” 　　特里斯坦颔首，用毯子将幼崽包裹的严严实实，大步朝战舰走去。 　　机械兵缓慢收拢队形，将他们簇拥在中间。 　　机械巨鲸游动着庞大的身体，摆动尾巴缓缓消失在这片星系，其他的机械战舰紧随其后…… 　　垃圾星居民还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而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 　　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No.04毫无疑问也被机械族回收了，之前No.03回归机械族后，萨诺勒没少对蒙洛塔阵营的星球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尤其是在最近的星际环境保护峰会论坛上，萨诺勒几乎占据主导地位，对蒙洛塔进行施压。 　　然而现在惊慌的换成了萨诺勒。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几乎要被他们供起来的机械兽，在幼崽面前居然乖成了一只大猫，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么绝望。这些年萨诺勒可是把周围的星球都得罪狠了，现在仰仗的机械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他们慌的估计连屁股都快坐不稳了。 　　风水轮流转，这回笑的人换成了蒙洛塔。 　　尤其是萨诺勒偷偷饲养沙虫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在这个档口上少不了被发难。 　　蒙洛塔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接下来就是两方阵营高层的博弈了。 　　星网大部分民众讨论的焦点，还是那个被机械族捧在掌心的幼崽。 　　毕竟为了找到出走的幼崽，机械族快要将整个星域都给翻了过来。还有人联想到之前泡泡剧的风波，顿时感觉知道了真相。 　　无论怎么样，经过这对于垃圾星暗无天日的一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机械族有一个特别小，被精心喂养，特别娇气的幼崽。 　　— 　　“嘀嘀——” 　　医疗仓打开。 　　洛瓷盘着小脚，小手戳了戳膝盖，硬币大小的圆疤已经看不见了，仰起脑袋笑眯眯的：“不痛痛啦。” 　　医疗仓还有清洁功能，他耸动小鼻子，嗅了嗅光溜溜的手臂，一股清新的铃花芳香味，是清洁气体的味道，还有一股属于幼崽淡淡的奶味儿。 　　“还香香哒！” 　　医疗仓大多被用来治疗一些重症病患，要是被一些资源协会的人看到医疗仓被用来治愈破皮之类的小病，还被当做清洁工具，估计又要被说娇气。不过这对于机械族来说是相当自然的，幼崽很珍贵，没有什么比幼崽健康更重要。 　　他努力朝特里斯坦伸出手手。 　　特里斯坦将幼崽从医疗仓里抱出来。 　　洛瓷下意识搂住他的颈子，下巴搭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小屁股坐在臂弯里，这也是他最习惯的姿势。 　　“想下去。”他迫不及待的蹬了蹬小腿，想要下去奔跑，小短腿哒哒哒在房间里跑了一圈，又重新扑到特里斯坦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你想不想我呀？” 　　“一直在想。” 　　机器不会说谎，洛瓷顿时笑眯了一双眼。 　　“我也很想，做梦都梦到啦。” 　　特里斯坦点点头，轻轻抚摸幼崽的发顶，机械不需要休眠，所以他想念幼崽的时间一定要更多。 　　对于幼崽来说，可能只是一场为时三天的野外生存冒险，但特里斯坦却几乎要将星域翻了过来，要不是及时得知了幼崽的所在地，第二轮大灭世说不定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可是幼崽现在就在他怀里，柔软的小身子依偎在他手臂上，幼小的心跳仿佛平静醉人的和弦，特里斯坦此刻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幼崽被抱到卧室，洛瓷看到熟悉的邦尼兔也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眼睛一亮，撅着屁股爬过去，一把抱住邦尼兔。 　　他怀里搂着邦尼兔，一手还揪着特里斯坦的衣服，这个姿势比较别扭，特利斯坦托着幼崽的腰，让幼崽趴在自己怀里，姿势才终于舒服了。 　　特里斯坦想起那个被他翻看1216遍的视频，轻轻抬起幼崽的下巴：“哭了吗？” 　　洛瓷鼓起脸蛋儿，奶乎乎说：“才没有哭呢。” 　　“只是眼圈红了。”他小小声补充。 　　“而且我可勇敢了呢……”洛瓷趴在他的大腿上，像邀功一样嘀嘀咕咕细说着在垃圾星上的见闻。其实这些特里斯坦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听的很认真，“我好像登·列宾哦！”登·列宾是幼崽常看的泡泡剧里面的主角之一，身份是一名流浪冒险家。 　　幼崽好久没有好好休息，小奶音还在嘟嘟囔囔，眼皮却不知不觉耷拉下来。 　　“……有点困惹。” 　　“睡一觉，醒过来我们就到家了，小冒险家。”特里斯坦把小被子拉过来。 　　洛瓷哼哼唧唧不想睡，还想把后面的说完，但他太困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不停的嘟囔约翰的罐头饼干，眼皮撑开都很吃力，一会儿就睡踏实了。 　　特里斯坦俯视着靠着枕头，露出小半张脸的幼崽。 　　幼崽在外面短短三天时间，脸蛋瘦了一小圈，体重也轻了三斤。在幼崽失踪的这段时间，特里斯坦从各个角度反思了这次的问题。 　　除了空中城堡内循环系统进行了迭代，确保防护罩内的城堡空气全都通过机械净化，与外部环境彻底隔绝，也就杜绝了裂隙的存在可能。特里斯坦还从星网数据库中网罗了许多幼崽成长指南——星际人在喂养幼崽方面或许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星际人没有人类那么娇弱，在孩子成长到5~6岁的时候，星际人往往就会将他们投入到童军夏令营，去往雨林星球或冰川星球进行生存极限训练。 　　但现在看着瘦了一圈儿的崽。 　　再放幼崽到外面体验生存？ 　　特里斯坦面无表情将待定事项丢进了系统废弃区。 　　“还是不要离那么远……” 　　特里斯坦守在床边，静静等候，幼崽睡得正香，习惯性把胖乎乎的指尖含进唇瓣里。 　　刚进入深度睡眠的幼崽有这样的习惯，直到确认幼崽睡着了，特里斯坦轻轻将手指拉出来。 　　又守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向门外。 　　走廊里相当安静，只有No.02等在门口。 　　“您打算拿垃圾星和唐纳德怎么办？” 　　特里斯坦没有立即回答。 　　他在思索。 　　其实在确认幼崽所在地的一瞬间，他便早已搜索到有关垃圾星的所有数据资料—— 　　这颗星球只有以绪星的1/50000的大小，500年前盛产某种纯度比较高的金属，沙虫灾难后这颗星球被沙化，辗转到萨诺勒手里被用作垃圾星，建造斗兽场。 　　原本他打算将这颗星球摧毁，只要他动动念头这个可怜的星球就会被星追炮狂扫，彻底湮灭化作星际尘埃，但从刚才幼崽跟他嘀嘀咕咕的语气来看，似乎并不讨厌这颗垃圾星，只是把这次当作一场冒险。 　　“垃圾星暂时不动，唐纳德……” 　　特里斯坦缓缓挪动无机质的瞳孔。 　　确认幼崽的通讯是从垃圾星的通讯大厅发送的，特里斯坦当时便调取了通讯大厅的影像，注意到陪同在幼崽身边的唐纳德。 　　有关唐纳德的资料几乎一瞬间就出现在虚拟光屏上。 　　特里斯坦知道星际人有多么的狡猾，他们不会无缘无故释放善意，多半是包装成糖果的毒药，但幼崽还小，并不清楚这一点。唐纳德经常活跃于底城区和上城区，欠了一屁股债，星际信用值只有可怜的130，他接近幼崽的意图不言而喻。 　　甚至他还查到唐纳德三个月前联系了一所军校，这是唐纳德会找通缉犯借钱的缘故，他只能通过贿赂的方式进入军校，他太渴望走出垃圾星了，即使用买卖人口，践踏他人生命的方式也在所不惜。 　　而最近军校那边也和他约好了时间，会到垃圾星附近的星球接他，所以唐纳德很着急，很想找机会登上那艘星舰。 　　虽然特里斯坦认为幼崽应该接受丛林法则的教育，这样就不会对其他种族产生任何的怜悯和共情。 　　但那不代表唐纳德能够随意伤幼崽的心。 　　幼崽这么的单纯，只要想到幼崽偷偷的一个人小小声，低低啜泣……特里斯坦就想把唐纳德轰成一片宇宙尘埃。 　　特里斯坦：“上城区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应该还藏匿在底城区，你去处理。” 　　“是，我会慢慢料理。” 　　No.02又想起一件事来：“那群通缉犯……” 　　“已经处理过了。” 　　就在特里斯坦哄幼崽睡觉时，便操纵机械兵对斗兽场进行了一轮大清扫，当然也包括那艘拿了钱打算跑路的星船。 　　不愧是首脑的效率…… 　　No.02知道首脑找到唐纳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就是想让他和唐纳德玩一玩，让对方吃点苦头。 　　机械族降临垃圾星的事不只是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早就因口口相传，整个垃圾星就算是底层区也是人尽皆知。 　　不只是这群通缉犯后悔死了，在垃圾堆里东躲西藏的唐纳德也要后悔死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那个幼崽难道不是约翰抚养的孩子吗？谁能想到他从垃圾堆里捡到个幼崽还和机械种有关系？ 　　就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害得他不敢露面，也错过了军校派来接他的星船。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机会，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都在滴血。 　　他清楚机械族不会放过他，因此根本不敢在上城区现身，也没办法去集散地，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一时间只能在垃圾堆里躲藏流浪。 　　唐纳德实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被迫躲藏在垃圾堆里时，洛瓷在柔软的床上睡得舒舒服服。 　　十个小时后，他醒过来了。 　　小手揉着眼眶，从床上坐起来，入眼的是熟悉的卧室环境，他已经回到空中城堡里了。 　　熟悉的体温贴在后背上，洛瓷哼吭扭动身体，搂住特里斯坦的腰，把脸埋进胸口。 　　一觉睡得太舒服了，幼崽赖在床里不想起来，他小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有点分不清楚之前在垃圾星的历理是确有其事还是做了一场梦。 　　他仰起小脸，嗓音黏黏糊糊的：“我们回家了嘛？” 　　“回家了。” 　　洛瓷总是不安分，又翻了个身，弯起眉眼：“冒险好有意思！” 　　幼崽的生日早就已经过了，这一场生日会已经被毁了，特里斯坦已经在筹备下一场，既然幼崽对冒险这么感兴趣，特里斯坦也就将这件事规划在了提案上：“下一次冒险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洛瓷不停点头。 　　生怕特里斯坦把这件事忘了，他屈起小短腿，艰难的抱住特里斯坦的手臂坐起来，伸出胖乎乎的指头，手指又白又小，勾了一勾，“那我们打勾勾盖章章。” 　　特里斯坦伸出手指勾住那根稚嫩的指头。 　　洛瓷登时笑眯眯扑到怀里。 　　又嬉闹了一通，特里斯坦抱着幼崽到餐厅去吃东西。 　　一来到走廊，他感觉哪里不对劲，家里的装饰发生了一番大变动。差点没认出来这里是空中城堡，或许是知道幼崽喜欢冒险风格，之前的海洋风墙纸被换掉了，换成了雨林与废土结合的风格。 　　他瞳孔睁得大大的，摇着脑袋到处张望，还透过窗户，一眼注意到外面建设完毕的游乐场地。 　　他趴在特里斯坦怀里，眼睛水亮亮的，指着那个方向：“想去……” 　　“等安全检查过后，再带你去。” 　　场地搭是搭建好了，但还没有进行安全检测，因此幼崽还不能去玩。 　　洛瓷乖乖点点头。 　　沿着旋转的阶梯，来到一楼的餐厅。 　　离着老远，他就嗅了嗅小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 　　餐厅里，No.02和No.03都在，机械手托举着一盘巨大的苹果蛋糕塔。 　　意思也很直白。 　　庆祝小主人归家。 　　蛋糕塔有许多层，他仰头，都数不清一共有多少层，张了张小嘴巴：“好多苹果呀。” 　　“是我的主意，”No.02开口，“根据资料里，人类认为苹果有平平安安的意思。” 　　No.03没有说话，也不敢随便挪动，怕自己一动，蛋糕塔就倒下来。 　　洛瓷眸子微颤，感受到了机械种对他的在意，即使机械族传达不了情绪，也能通过他们的举动感受到这种在意。 　　小奶团眼睛水汪汪的，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搓了一下脸蛋儿，揪揪特里斯坦胸口的衣服：“好大，我们多切几份，分给城堡里其他的机械兵吧？” 　　No.02找来切蛋糕的刀。 　　是一种软塑材质做成的，幼崽专用，绝对不会碰伤幼崽的手手。 　　洛瓷鼓起腮帮，小拳头攥攥的紧紧的，奋力扭动屁屁，好不容易切到一半，但怎么都下不去了。 　　“咿叽……” 　　受到挫折的幼崽只好哭唧唧寻求家长帮助。 　　他握着蛋糕刀，摇摇晃晃走到特里斯坦身边，伸手去抓他的衣角。 　　特里斯坦握了握手掌。 　　将掌心轻轻覆盖在幼崽的小拳头上。 　　五根白白的小指头蜷缩在一起，就像一只小小的雪团子。 　　大手小心翼翼覆盖着小手，认真程度比开启大灭世时还要谨慎，他握着幼崽的手，一点一点施加力道。 　　洛瓷终于切好一块，笑眯眯回头去抱特里斯坦。 　　“这盘是给No.02的……”他一边切，还一边嘴巴叭叭清点人数。 　　声音虽然小，但身边的机械族都听的清清楚楚，被点到名字的机械兵，忍不住往前挪了一个小碎步。 　　他还给正在检修的机械兽留了一份，于是自然而然想起从未露面的No.05，充满了好奇，小奶音天真又懵懂的问：“No.05也在萨诺勒那样的星球上吗？” 　　特里斯坦：“你已经见过他了。” 　　“他就在这里。” 　　“咿？” 第43章 　　他见过了？ 　　怎么没有印象。 　　在哪里见过的…… 　　而且现在就在这里？ 　　洛瓷疑惑的晃了一下脑袋, 眨巴着眼睛说：“没有呀……” 　　No.02解释道：“No.05是空中城堡。” 　　“啊。”洛瓷眼睛都睁圆了。 　　乍一听有点诧异，但很快就觉得很合理。 　　幼崽的兴趣总是在不断变化，比如说从喜欢海洋的时期过渡到喜欢丛林冒险的时期。 　　而城堡里的装修布置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随着幼崽的兴趣变化而变化, 喜欢海洋的主题过去后，城堡里装饰也在一夜之间换成了冒险家主题。就算是机械兵同时工作，也不可能这么迅速。 　　他记得有好几次他印象里没有拉窗帘, 但是他看泡泡剧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窗帘总是被拉上了，这是为了避免光打扰崽崽睡觉。 　　还有他要摔倒的时候，坚硬的地砖总是会忽然变得软趴趴的, 他当时开小机甲撞到墙上，像是被棉花包裹进去, 所以摔的一点都不疼。 　　原来这都是因为有No.05呀…… 　　小短腿哒哒哒在餐厅绕着跑了一圈, 也没看到可以和No.05交流的地方。 　　特里斯坦走过来，双手托住幼崽的下肋抱起来：“在做什么？” 　　“想和No.05说话话。”洛瓷仰起小脸说。 　　特利斯坦垂下眼睛, 他不觉得幼崽有要和No.05交流的必要，但他觉得幼崽在说No.05时, 张开粉嫩的五根小手指就像花瓣一样可爱。 　　“你这样说话，他也能听得到。” 　　原来是这样啊。 　　洛瓷蹬了蹬小jio，示意特斯坦将他放在地上, 啪叽啪叽跑到角落，贴着墙角，就像一团面壁的雪白猫咪悄咪咪的嘀咕悄悄话。 　　“谢谢你呀, 不然我肯定要撞的惨兮兮。” 　　似乎在回应幼崽, 洛瓷感觉手心温度在慢慢升高，墙壁摸上去暖和和的，摸起来一点儿也不冰手, 这种感觉怎么有点像……空中城堡在害羞呢？ 　　其实No.05也想和小主人说话，但他的性格本就比较沉闷寡言，比No.03话还要少，这些年他习惯了作为房子家具，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能时刻和小主人相处……但同时他的语言元件早已退化，发声器也不知多久没有保养过，他担心发出生锈的奇怪声音会吓到幼崽。 　　洛瓷声音放的更小，脸蛋儿也烫烫的，忽然想起之前脸脸着地的模样耳尖粉的厉害，脚尖抵在一起说道：“但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噢，你不能跟特里斯坦说……” 　　秘密。 　　属于他和小主人之间的秘密。 　　No.05情绪模块愉悦的波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也想要像首脑一样抱抱幼崽，但遗憾的是他没有手脚，没办法完成这项动作。他大可以将墙壁或地砖软化，如同棉花一样抱抱幼崽，但又害怕吓到崽崽。 　　…… 　　七天后。 　　游乐园的安全检查通过。 　　水上乐园开园第一天。 　　洛瓷腰上套着一只贴合他尺寸的小游泳圈，摇摇晃晃走在沙滩上，脚丫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贝壳大小的小脚印。 　　No.03沉重的身躯坐在海水里，从头顶到尾部加装了一条防滑滑梯，这是洛瓷想到的，根本不用安装什么水上娱乐设施，这不就是天然的水中滑梯嘛？ 　　当然幼崽是爬不上去的，被特里斯坦抱着登上去。 　　No.03保持姿势一动不动。 　　从高处滑下，破开的水浪扑打在脸上，洛瓷笑眯眯的，一点儿都不害怕，还笑出一口小米牙：“再来一次！” 　　连着滑了五次，他依旧是意犹未尽。 　　这时，“扑通”又是一声落水声，机械兽扑腾到了海里，刨着爪子朝他这边游过来，洛瓷眼睛一亮，摇着小手抱住机械兽的尾巴：“大猫猫！” 　　No.04与体型笨拙的No.03不同，机械肢体最为灵活，对于阈值的把握也相当到位。所以在例行检查，排除隐患后，No.04立即就投身了有关与小主人接触的训练和考核。 　　比起花了很长时间才通过测试的No.03，No.04通过的效率快的多。 　　机械兽脚步轻盈的落在幼崽身边，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姿态既矫健又灵动，要是换做其他人看到这么大一只机械虎，吓都能被吓一跳。 　　但洛瓷一点也不害怕，他知道机械兽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也不可怕。 　　腰上围着小鸭子泳圈的幼崽，啪嗒啪嗒去追机械兽的尾巴。 　　“小主人喜欢我的尾巴吗？”机械兽灵活的摆动尾巴尖。 　　洛瓷点着小脑袋，软糯糯的小手又伸过去抓。 　　机械兽故意逗幼崽，一边躲一边摇晃尾巴，幼崽一蹦一跳的追在后面，眼睛晶晶亮。 　　逮到机会一把揪住。 　　洛瓷笑眯眯的，脸蛋儿都陷下去两个小窝：“抓到啦！” 　　“小主人好厉害啊……”机械兽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瞅了两眼充当滑梯的No.03，挑衅的昂了昂脑袋。 　　当洛瓷扭过头了，机械兽又恢复一脸乖巧，嘴巴里哼唧哼唧的蹭来蹭去。 　　大猫都把脑袋伸过来了，洛瓷自然抬起小手摸了摸，机械兽表现得特别乖巧，一点也不像影像里那么残酷好战，他忍不住又露出一抹笑，“好乖呀。” 　　“唔噜噜……”机械兽乖顺的趴卧下来，轻轻甩动尾巴，尾巴尖嘚瑟的几次都差点甩到No.03。 　　原本正陪小主人玩的高兴的No.03：“……” 　　见No.04完全吸引住了小主人的注意力。 　　迟钝的重装机械人此时也终于理解了首脑当初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们。 　　毕竟谁都不愿意小主人的注意力被分担。 　　No.04尤其讨厌。 　　敌意。 　　No.03原本一旦产生敌意，就会对眼前的一切事物进行轰炸。 　　好在得益于训练，他现在控制力调训的不错，尤其是小主人在的情况下，基本上能将浑身的武器藏的严严实实。 　　幼崽的体力很有限，一会儿洛瓷就累了，特里斯坦把光着小jio的幼崽抱起来。 　　洛瓷扭动姿势，屁屁坐在熟悉的臂弯里，jiojio指头沾满了沙子痒痒的，很不舒服，软嫩的小脸蛋儿都皱了起来。 　　特里斯坦将幼崽放在沙滩椅上，拿了一条丝绸毛巾轻轻擦拭幼崽的jiojio。 　　在这期间，洛瓷伸出小手去够旁边的玩具堆。那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上玩具，还有一只精美的陪伴玩偶。 　　他把陪伴玩偶搂在怀里。 　　特里斯坦朝那只玩偶看了一眼。 　　洛瓷有好多的玩具，秉承着别的幼崽有的自家幼崽要有，别的幼崽没有的，自家幼崽也要有。洛瓷收到的玩具越来越多，一开始堆在卧室里，后来放不下了，专门开辟了一间玩具室来放玩具。 　　只挑一些零碎的，常玩的小玩具放在卧室里。 　　但幼崽的兴趣变得很快。 　　作为启蒙玩偶的邦尼兔，洛瓷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另一个就是这只最新刚买的陪伴玩偶。 　　最近两个月星网销量最高的玩偶，噱头就是“当家长不在时，代替你陪伴幼崽的好朋友，崽崽最好的朋友——托帕。” 　　托帕据说搭载了最智能的语言系统，能够根据幼崽的情绪作出相应的反馈。 　　他有多智能呢？ 　　洛瓷前两天午睡做了个坏梦，哭唧唧的爬起来找特里斯坦，特里斯坦恰好不在，No.03和No.04两个加起来都没把崽崽哄好，但托帕做到了。 　　于是托帕不知不觉成为了崽崽的必需品。 　　机械兽对此相当不满，他可是进化链顶端的机械体，本身又攀比意识强，被区区一个智能机器人比下去，就相当于在他的中枢触发了敌对警报。 　　这次水上活动，他铆足了劲打算将小主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甚至献出了自己敏感的尾巴。 　　没想到小主人还是把托帕带在了身边。 　　“小主人……”机械兽凑了过来，喉咙里发出类似于猫科动物柔软的唔噜声，机械瞳望着幼崽，还想跟幼崽贴贴。 　　但洛瓷摸摸他的脑袋，拒绝了：“托帕说饿了，想要吃东西，我先回空中城堡啦。” 　　他艰难的穿起小拖鞋哒哒哒跑回去了。 　　“这就是欺骗，欺骗！”机械兽气的喵喵叫，露出仿佛被病毒污染一般的表情：“机器人根本感受不到饥饿，也不用吃东西！狡猾的星际人创造出这种虚伪的机器人来博得小主人的欢心！” 　　No.02看了他一眼，机械兽一直认为自己是最会争宠的，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比他还会的，心态就崩了。 　　“这该死的托帕制造厂！我该用一发星追炮把这虚伪的制造厂毁成粉末！”机械兽喉咙里发出极度危险的咆哮声：“你们怎么都不说点什么？” 　　No.03木讷的扭过头：“……” 　　他觉得机械兽和托帕可以画上等号。 　　一样都很讨厌。 　　No.02看了一眼特里斯坦，向不停挑动战火的机械兽开口，“既然你认为托帕存在欺骗，刚才为什么不直说出来？” 　　“当然是怕小主人难过，”机械兽声音一下就弱了下来，瞟了一眼空中城堡，蜷起尾巴，装模作样舔了舔爪子。 　　毕竟小主人每次投喂他东西，他都眯起眼睛装作很享受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品尝不出来。要是他拆穿了托帕，岂不是自己也被拆穿了？ 　　所以他期待，其他人能点出这一点。 　　但没有人站出来。 　　难道大家和他一样都……？ 　　No.02咳嗽一声。 　　机械兽舔着爪子嘀嘀咕咕：“小主人面对托帕，眉梢扬起的时间比摸我脑袋时还多了1～2s。” 　　时隔多年，机械族中位于第一梯队的统治阶层进行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严肃会议，却并不是图谋其他星球资源，而是针对一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玩具。 　　作为几度在星域挑起战争的机械兽，对沙虫造成大规模杀戮的战争机器，此时却在和一个小小的玩具过不去。 　　他是可以破坏这个小玩具，但要是崽崽哭了呢，于是本能的意识制止了他这样的行为。 　　换做其他人来看，或许会觉得他的想法有点过度在意，不合情理，但机械兽本就是以侦查为主的机械体，各方面感知都极其敏锐，正因为将小主人放在第一序列的重要位置上，才会把一些小事当成大事。 　　特里斯坦起身，无机质的眼瞳似乎在思考什么，嗓音依旧平静：“先看看情况。” 　　特里斯坦一开口，机械兽就不敢说话了。 　　…… 　　晚餐过后。 　　餐后甜点是来自热带星球的奶油蕃榴，这种蕃榴皮薄肉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剥起来相当的费事。 　　洛瓷特别喜欢吃，所以特里斯坦每天都会剥一只，给幼崽看泡泡剧的时候吃。 　　40分钟的泡泡剧看完，洛瓷抱着邦尼和托帕回到卧室，特里斯坦则拿着空碗到厨房清理。 　　他迈进卧室，幼崽已经洗漱完毕，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窝进了小被子。 　　失去了帮幼崽洗漱的机会，特里斯坦看了洗漱间两眼，随后习惯性在床边坐下：“今天还是继续讲上次的故事吗？” 　　幼崽眨巴着眼睛：“咕噜波呐皮噜。” 　　“什么？” 　　特里斯坦没听懂，抚摸幼崽落在枕头上柔软的发丝，“是在说继续上次的故事，还是想换一个别的？” 　　“咕噜波，呐皮噜。” 　　泡泡剧里有一头雪原麋鹿，一出场就有很高的人气，模仿是幼崽的天性，尤其是麋鹿语又有节奏又有趣，虽然是虚构的，但崽崽还是喜欢学。 　　托帕开口：“崽崽在说麋鹿语，‘今天就不听故事了，想听托帕唱歌。’” 　　特里斯坦抚摸的动作轻微停顿。 　　他看向幼崽。 　　幼崽点点小脑袋，小小声说：“嗯……托帕说要唱歌给我听。” 　　毕竟之前晚上他都是听特里斯坦的睡前故事入睡的，但托帕说想给他唱睡前儿歌。洛瓷仔细思索，认为是好事。其实他也知道身为机械种首脑，特里斯坦很忙，给他念睡前故事耽误不少时间，托帕如果能哄他睡觉，特里斯坦也能够减少一个任务。 　　或许少了这个任务，特里斯坦也会觉得很轻松吧。 　　特里斯坦：“知道了。” 　　他为幼崽拉高被角。 　　幼崽扭动屁屁往里窝了窝，两只小手都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也许是今天运动的比较多，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 　　“晚安。” 　　特里斯坦嗓音有多柔和，眼眸就有多冷，恢复无机质的眼瞳缓缓挪向床头的托帕，瞳孔深处毁灭的熔浆在流动。 　　他注意到托帕的时间点比No.04还要早。 　　或许是托帕程序设定是来自X星的玩伴，所以总是向幼崽传递一些友爱，亲善，和睦的想法。 　　而作为机械种的天性，机械种的价值观就是“一切为了机械进化”，翻译成人类的价值观就是“强权制造真理”。 　　托帕传递幼崽的东西恰恰与机械种的观点背道而驰，友爱和亲善都是没有必要的品质。机械种认为这样的观点会让崽崽变得软弱。 　　像托帕这样只具有语言系统的机器人，在机械种里也是最底层的存在，根本不配在幼崽身边有一席之地。但当时是一个意外，刚刚拆箱，托帕就被激活了，还主动和幼崽打招呼：“嘿，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幼崽似乎也对托帕这样的机器人很好奇，于是同意了，就这样托帕留了下来。 　　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睡到哪里都要抱着。 　　或许是考虑到很多幼崽没有“朋友”这个概念，托帕的互动不时带着一些引导的性质，比如说教导幼崽尊重彼此之间的差异，还有引导幼崽懂得分享，换位思考等等……但这在价值观与之悖逆的机械种眼中，崽崽就是要被“带坏了”。 　　而现在幼崽拒绝了他的睡前故事，选择了托帕的睡前儿歌，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特里斯坦分析认为是托帕教会幼崽换位思考，才让幼崽认为自己很忙碌，没时间陪伴他，所以要懂事，要长大。但事实上幼崽在他心中的位阶最高，工作的位阶次于此。 　　没有搞清楚主次，就对幼崽施加引导，这恰恰证明托帕还不够“智能”。 　　就是这样的东西…… 　　想要取代他？ 　　何其荒谬。 　　特里斯坦将托帕拿了起来。 　　…… 　　洛瓷觉得托帕变得怪怪的。 　　这种感觉模模糊糊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前玩玩具的时候，托帕告诉他要懂得分享，但这次他把玩具分享给托帕，托帕却没有接，而是给他讲了个故事。 　　故事是星际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星球——新兰蒂。这颗星球曾经盛产一种少见的冰晶矿。当年，来自其他星系的科考团意外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给这颗淳朴的星球带来了莫大的轰动。科考团向他们展现了其他星系的文明，新兰蒂也友善的带着科考团在星球四处观光。 　　一时间宾兴主欢，得知科考团没有燃料飞回母星，新兰蒂便主动将冰晶矿分享给科考团充当燃料。 　　科考团发现这种矿石的燃烧效率很高，以往充当燃料的矿石需要携带上百吨，但冰晶矿只要1/10就能达到相同的燃烧水平。 　　科考团得以顺利返回母星。 　　没过两年，上千艘战舰跨越星系来到了新兰蒂。 　　原本生活的平静和睦的新兰蒂人瞬间被卷入战火，冰晶矿被战舰劫掠一空。 　　后来又爆发了沙虫灾害，这颗星球便彻底消失了。 　　托帕说完之后，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崽崽。 　　洛瓷没听出来是教育，鼓着脸蛋，在那里嘟嘟囔囔：“科考团坏蛋，那些战舰也坏。” 　　托帕：“爱和良善只会换来掠夺者的觊觎。” 　　可是托帕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呀…… 　　幼崽单纯的小脑袋瓜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洛瓷只觉得托帕好善变好奇怪，之前还说有爱和善良是好事，现在又说会招来坏事……崽崽可怜的小脑袋都被弄得晕晕乎乎。 　　之前和托帕玩儿，就像和小伙伴儿一起玩耍，但现在……像在面对家长。 　　幼崽可怜巴巴的耷拉小脸，撅着小嘴，有点儿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变成了折磨。 　　托帕缓缓开始给幼崽唱哄睡儿歌。 　　是之前唱过的，朗朗上口的星际歌。本该是活泼开朗的音调，像是一圈星际小朋友手拉手在绿草茵茵的地上奔跑，但这次的歌声几乎没有起伏音调，就像是没有丝毫感情的机械音在发声。 　　……好难听呀。 　　幼崽窝在被子里堵住耳朵，慢吞吞翻了个身，原本还有几分睡意的，忽然间就睡不着了。 　　这种奇怪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托帕总是给他传达一些教他不对的东西，和不友善的概念。洛瓷感觉托帕不再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反而是一个极端的家长，总是想要变着法给他传授一些丛林法则，崽崽不喜欢。 　　太坏了。 　　这天看过泡泡剧，洛瓷实在不想忍了，他哒哒哒跑到特里斯坦身边，小手撑着膝盖爬上来，拱进怀里把小脸一埋，闷声闷气：“不喜欢托帕……” 　　嗓音带着委屈巴巴的小鼻音。 　　特里斯坦：“怎么？” 　　“怪怪的，不喜欢。”洛瓷小奶音闷闷的，窝在特里斯坦怀里撒娇，一点都不想动，脸蛋儿肉蹭的变形，哼哼唧唧发泄小情绪。 　　“怪？” 　　“喜欢之前的托帕，不喜欢之后的托帕。” 　　“……” 　　作为此时托帕的控制者，特里斯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这几天作为托帕陪伴在幼崽身边是特里斯坦，但幼崽并不喜欢这个托帕。 　　相当于幼崽并不喜欢他。 　　虽然通过托帕教育幼崽的行动又失败了，但机械族的危机消失了。 　　可特里斯坦依旧觉得身体像堵了铅块一样沉重，甚至无法对幼崽的话作出回应。 　　洛瓷就在特里斯坦怀里爬爬蹭蹭，第一时间发现特里斯坦不对劲，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瞳孔像是失去了某种焦距，他一下就紧张起来。 　　特里斯坦注意到幼崽担忧的目光，“你喜欢我吗？” 　　崽崽赶紧重重点头：“喜欢！” 　　这是毋庸置疑的呀，他最喜欢的就是特里斯坦。 　　喜欢的情绪是无法被掩藏的，此时的幼崽也是真心实意的传达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心率还是那张可爱圆脸的小表情都能充分反映出这一点。 　　特里斯坦用手掌将幼崽捧起来：“可以多说几遍吗？” 　　崽崽便搂住他的颈子，认真多说了好几遍喜欢。 　　直到将不喜欢的次数彻底覆盖。 第44章 　　以绪星。 　　上午七点。 　　洛瓷平时喜欢睡觉, 往往一觉能睡到八九点，这个时间醒过来，不是因为生物钟, 而是特别期待今天和特里斯坦到其他星球旅行冒险。 　　他揉揉眼皮，发现特里斯坦还闭着眼。 　　还在睡觉吗？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会不会错过星际航班呀？ 　　洛瓷坐起身，犹犹豫豫想了一会儿, 打算伸手去抓床头的显示屏。 　　但特里斯坦的手臂环着他，他挪动不了。 　　由于刚刚醒来还睡得迷糊，小手吭哧吭哧抱住那条手臂往旁边推。 　　一推，动都没动。 　　再推一下, 还是纹丝不动。 　　好沉呐。 　　崽崽郁闷的鼓起腮帮，他力气怎么这么小啊？ 　　其实倒不是幼崽力气太小, 而是特里斯坦的肢体都由密度极高的机械合金构成, 仅手臂净重就达到上千公斤。 　　这次他搓了搓脸，就像海獭洗脸一样, 把自己弄清醒了，又伸出小手去抱, 这回倒是很快被挪动了。 　　没有束缚了的幼崽，仰起头看了看方向，胖乎乎的小身子爬到特里斯坦的胸口, 往显示屏的地方爬。 　　幼崽套着小海马的睡衣，撅着屁屁爬来爬去，屁屁后面还拖着一条胖乎乎的卷尾巴。 　　小手小脚慢吞吞爬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 奶白的指头都沁出一缕粉。 　　他担心吵醒特里斯坦，爬两步就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确认特里斯坦没有醒, 才放心继续往前爬。 　　眼看就要碰到显示屏，小肚子忽然传来一股托力。 　　他蹬着小短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扭过脸，对上特斯坦的视线。 　　“想做什么？” 　　特里斯坦只是闭上眼，根本没有睡，幼崽醒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 　　幼崽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推开他的手臂，他想知道幼崽推开他想做什么。 　　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小身子在他胸口爬爬爬，特里斯坦等了又等，还是睁开了眼。 　　洛瓷晃悠着小jio，“想看时间。” 　　知道幼崽是怕耽误了星际航班，特里斯坦摸摸他的小脑袋：“来的及。” 　　餐厅里，早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由于要出门冒险，幼崽表现的相当配合，吃的又多又快，没一会儿小肚子就鼓了起来。 　　甚至相比平时的饭量，还多喝了一碗崽崽奶昔。 　　机械兽趴卧在餐桌边，洛瓷吃一口就去逗他，摸摸机械兽宽厚的大爪子，就跟晨起的小主人逗弄自家养的小猫咪一样。 　　No.03从花园的方向挪动过来，地面发出哐哐哐的声音，No.02提醒他：“动作小一点，楼梯都要被踩塌了。” 　　随后又问幼崽：“小主人，您确定要乘坐星际航班吗？” 　　洛瓷晃着小脚丫点点头。 　　所谓冒险就是当前星网比较流行的一种活动，随机登上一班星舰，前往未知陌生的星球旅行。 　　他很喜欢这种活动，觉得很有趣，如果他跟No.02说要去其他星球旅行，No.02肯定会安排一大堆机械战舰巡护，弄的其他星球连门都不敢出。 　　这就失去冒险的乐趣了。 　　No.02将餐盘撤下去，又问：“不需要我们陪同一起吗？” 　　No.03也迈着笨重的步子往前挪了两步。 　　洛瓷皱起小眉头，表情有点为难，其实他也想组织大家一起团建的，但无奈No.02和No.03形象太出名了，估计一露面就要引起其他星球的骚乱。 　　机械兽趴在一旁慢悠悠舔着爪子，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吃过早餐，一切准备就绪后，洛瓷被抱上星舰。 　　以绪星上自然是没有星际航班的，离这里最近的星际航班在位于五条星系之外的人马堡星。 　　所以在经过讨论后，洛瓷决定先乘坐星舰到达人马堡星。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还挑了一艘兵工厂里最不起眼，最普通的小星舰。 　　但即使是被机械族淘汰了的型号，放在全星域也是相当先进的星舰。 　　况且能够搭载武器的私人星舰本来就屈指可数，这艘星舰的小体型只是相对于机械种比较小，对于星际人而言都能在上面开派对度假了。 　　小星舰刚刚驶入付费停泊区，就引来了众人的关注。停泊区的舰位是按照普通星舰大小划分的，这艘星舰足足占了普通星舰十个位置。 　　停泊区域旁边就是星际航班的站点，人流量比较大，不少好奇的人跑过来拍摄合影。 　　这一条星系只有人马堡星设有星际航班，每天都有不少从其他星球来的人在这里登上航班。但那是由于他们的星舰没有条件跨越星系，这艘星舰明显具有跨越星系的条件，居然还来这里乘坐星际航班，不由让人觉得好奇和疑惑。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即将抵达的航班上。 　　一舰体型扁长的星舰缓缓沿着星轨驶来，那就是他们今天要乘坐的航班。 　　洛瓷坐在围兜里，皮带链接围兜，在特里斯坦的胸口交叉，这也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带崽装置。 　　眼看要登舰了，他摇着小手和No.02他们道别。 　　No.02也用相同的方式回应，No.03迟钝的反应过来，下意识举起前臂，臂肘刚好碰撞到狭小的舰顶，整个小星舰都抖了三抖。 　　…… 　　一登上星舰，洛瓷就眼睛眨巴眨巴的到处望。 　　他总共就没去过几个星球。 　　从小被养在玻璃花房里，哪都不能去。到了机械星也受到了过度的呵护。只在垃圾星上放过一次风。 　　现在就像刚出窝的小奶猫看哪都觉得新奇。 　　忽然他注意到行李包左摇右晃，于是让特里斯坦把包拿起来，一拉开拉链。 　　洛瓷就忍不住愣了愣，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小型的机械兽，比起机械兽庞大的身体，这个就像是缩小版。 　　幼崽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扑扇着，歪了歪肉乎乎的小脸：“No.04？” 　　机械兽唔噜一声，后腿轻盈的一纵，跳到幼崽的膝盖上，弓起前肢，用脑袋蹭了蹭崽崽软乎的下巴。 　　洛瓷伸出小手抱住机械兽，和他贴了贴脸，睁着圆眼睛好奇的问：“你怎么变这么小小？” 　　“唔噜噜……我让智慧种重新打造了一个临时小机体。” 　　机械兽昂起下巴，乖乖趴在幼崽的膝盖上任由他抚摸。 　　机械种的本源是数据，受损的肢体元件可以更换，甚至整个身体都可以进行更换。只不过No.02需要负责的事情比较多，而No.03脑子没他灵，所以一时间没想到。 　　一得知小主人要外出冒险，他便下达指令让智慧种给他准备了这个小机体。 　　洛瓷搂着机械兽举起来，想要看小的和大的有什么不同，他仰着脑袋问特里斯坦：“我们航行到底站要多久呀？” 　　“一天半。” 　　“那还要好久……”洛瓷把脸蛋儿贴在舷窗往外看，机械兽也挨过来，加一个小脑袋。 　　早餐吃的太饱，不一会儿他就犯困了，抱着怀里的机械兽躺在特里斯坦的腿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有特里斯坦在，他总是很安心，在哪里都能睡得着。 　　不知过了多久。 　　舱室灯光忽然开始闪烁。 　　很快正常光源彻底熄灭，应急灯光亮了起来。 　　洛瓷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回事啊……” 　　很快有人发现星舰航行方向偏离了航道，舱室里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有人猜测星舰出了故障，有人猜测驾驶人员操作出了问题……直到播音器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紧接着是一道充满恫吓的声音：“全都不许动！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现在这艘星舰已经被我们野鸽猎团接手了！” 　　“是野鸽猎团……”舱室里一个人明显是听说过这个猎团，吓的瑟瑟发抖，趴在地上。 　　“据说萨诺勒那边战火不断，之前萨诺勒得罪的人太多，现在失去了倚仗，好多星球都开始反抗了。一些猎团也趁着机会趁火打劫，前两天新闻上还在播，隔壁星系一艘星舰也被劫持了。” 　　有人发出哭泣声，“噢该死，我想联系外面，但通讯器接收不到信号了……” 　　“是被屏蔽了吗？通讯设备都失效了。这确实是猎团的做法，先突破星舰防线，登舰劫持工作人员，然后搜刮旅客的财物，希望我们能挺到人马堡星巡舰的支援……” 　　这时，舱室门被一脚踹开，猎团成员明显是获得了星舰权限，伴随着靴底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几名蒙头遮面的猎团人员拿着热射枪冲了进来。 　　猎团已经占领了星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工作人员，驱使着他们抱着头走进来，依次在舱室里跪下。 　　这只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星舰，猎团平时和那些正规军博弈都能有来有回，现在就相当于打个秋风，基本上没什么难度。有的猎团成员甚至放松的摘下头套，在一旁抽烟，还有的手里拿着金币，对着阳光照来照去。 　　众人惶恐不安，“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听他们的先保命！” 　　野鸽猎团里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大多都是各个星球的通缉犯组成起来的，尤其是现在猎团明显已经挟持了星舰，面对热射枪大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头领下达指令后，几十颗机械球分散开来，负责监控舱室的各个角落。 　　这也是杜绝有人搞小动作。 　　头领大摇大摆将一个袋子扔在地上，“所有人把财物扔到这个袋子里，之后全都过来跪下！” 　　众人手忙脚乱的往袋子里扔东西。 　　洛瓷收回震惊的目光，疑惑的抿了抿嘴巴，总觉得猎团好像在哪里听过，后来才想起唐纳德的父亲好像曾经也是猎团一员。 　　他一直以为猎团是狩猎同好会呢，没想到是到处劫掠的罪犯，他撅着嘴，嘟囔：“坏家伙……” 　　见幼崽似乎有心事，特里斯坦问：“是不是太吵了，我把他们都清理了？” 　　众人陆陆续续走到墙边跪下来，野鸽头领注意到了他们，走过来大声指挥：“在说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跪下！” 第45章 　　野鸽头领突如其来嚎的一嗓子, 吓的崽崽小耳朵都竖起来了。 　　小机械兽若无其事在崽崽膝盖上打滚，翻滚肚皮，试图将崽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洛瓷伸出小肉手将小机械兽抱住, 揣在怀里。 　　他不知道机械兽这个机体安不安全，小小的，看起来很脆弱, 所以他下意识想要把小机械兽保护起来。 　　“什么东西？手里藏着什么！”野鸽头领多看了两眼，注意到幼崽怀里动来动去的小东西，大手一挥，带着十几颗机械球, 充满威胁性的走过来。 　　“还不赶紧交出来！” 　　伴随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他扣动了扳机。 　　发射出温度极高的热射枪弹。 　　现场顿时有人吓得发出了叫声。特里斯坦将幼崽抱进怀里, 伸出手臂, 手臂分裂组合成一张机械盾，热射弹被严严实实隔绝在机械盾外, 能够轻易融化船舱的热射弹居然在一瞬间被分解。 　　热射枪属于2级文明的产物，按理来说只有1级文明的防御装置才能够抵御, 野鸽头领一时间有点愣神，没反应过来。 　　“手手…”洛瓷刚才脸被摁到怀里，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仰起小脑袋瓜就看见特里斯坦的一只手臂只剩下了半截，气呼呼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泫然欲泣，两泡眼泪水飞快蓄在眼眶里。 　　小机械兽试图摇着尾巴安慰幼崽, 将幼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但这回他失败了。 　　“呜……手手不见了……”洛瓷抽噎着，既震惊又难过，眼睫毛都湿漉漉的。 　　事实上特里斯坦完全可以分解、操纵舱室里其他机械物体, 不必用自己的手臂组成机械盾去抵挡热射弹。毕竟他的机体是能够抵御星追炮的强度，用来抵抗热射弹未免大材小用。 　　但特里斯坦考虑到幼崽就在身边，要是分解其他机械物质组成临时机械盾，虽然能够抵御热射弹，但经过弹道轨迹计算，依旧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导致热射弹的碎屑可能会对幼崽造成威胁。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特里斯坦也不愿意让他发生，毕竟幼崽在他眼里是如此的稚嫩，需要精心呵护，脆弱到连热射弹都会受伤的身体，是多么令人怜爱呀！ 　　但他没想到幼崽会哭，洛瓷其实也知道机械种缺胳膊少腿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甚至身躯被炮火炸没了，也能回兵工厂进行重组……这些他都清楚，但看见特里斯坦的手臂消失了还是会觉得难过，眼泪泡一下就汹涌上来了。 　　特里斯坦意识到幼崽在为自己的手臂不见而难过，机械盾迅速分裂又重新组合在手臂上，他用完好的手掌捏了捏崽崽奶白的脸蛋：“别哭，我没事。” 　　“少了一个手手……”崽崽团起小手揉揉眼睛，另一只小手去扒拉特里斯坦的手臂……怎么两只手都在呢？ 　　“咿？”他顿时刹住车了，低头一看，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满当当都是疑惑。 　　洛瓷坐在特里斯坦怀里，傻乎乎瞪大眼睛，特里斯坦低头看着幼崽呆呆的小表情：“摸一摸，是不是好好的？” 　　洛瓷认真触触摸摸，奶乎乎露出一抹笑容：“嗯！” 　　“兔子眼。”特里斯坦看着崽崽湿红的眼圈。 　　野鸽头领到底见多识广，他曾经组织过各种各样的袭击，面临的突发状况数不胜数，知道临场应变最重要的就是冷静。 　　他很快镇定下来，虽然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但他并没有当作很大的麻烦。 　　首先，对方并没有在他们入侵星舱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就代表对方身上或许并没有藏匿什么武器，也许有的只是一些防御性的装置，看他带着幼崽让那个幼崽保护的严严实实，说明很有可能是某个星球上的贵族带着孩子出来玩。 　　这就很好办了，既然带着孩子出来，那肯定顾虑比较多，况且野鸽猎团前段时间刚打劫过一条萨诺勒的战舰，劫获了一笔还算不错的武器，所以他半点也不虚。 　　但他自以为缜密的分析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那就是他所有的考虑都是出自于人的思想去思考。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机械种。 　　其实在他们自以为小心翼翼的登舰时，特里斯坦就知道了，但在他的概念里，这次陪同幼崽出来是为了冒险，冒险途中多一丝波澜或许能增添一些节目效果，让幼崽更高兴。换句话来说，只要不威胁到幼崽，冒险途中会发生什么，特里斯坦并不会多加干预。 　　他不选择插手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些猎团算不上什么威胁。 　　野鸽头领还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动着小心思。 　　看他们身上配备着这么好的防御性装置，这就说明不是一般的贵族，没想到打个秋风还碰到一条大鱼。 　　贪婪的想象着会搜刮到怎样的财物，野鸽头领给副手使了个眼色，让副手继续督促其他人往口袋里丢东西，他们战战兢兢将所有的财物都丢到口袋里，老老实实的到角落里跪下。 　　他则招呼机械球围过来：“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束手就擒比较好，现在整艘星舰都被我们包围了……” 　　这些机械球就是他们从萨诺勒那里缴获的武器物资，属于一级文明武器，不仅能用作监视，还能够造成杀伤性很大的射线。 　　他曾经计算过，这些机械球足以摧毁一整支萨诺勒军队，对付机械盾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威胁性的让机械球围拢过去，却没想过自己已经被特里斯坦扔进了黑名单里。不能取悦幼崽，还让幼崽哭泣的存在，等同于一只脚明目张胆迈进了特里斯坦的非法区。 　　“嗞。” 　　“嗞嗞……” 　　机械球忽然如同生锈一般迟缓，悬浮在头领周围，缓缓转动身体，朝向头领方向。 　　几十只机械球同时睁开眼球。 　　“这是怎么……”野鸽头领忽然感受到极度的危险，背后毛骨悚然，起了一层冷汗。这些机械球居然主动断开了联接，就如同被操纵一般将矛头对准了他。 　　其他猎团成员甚至来不及反应，机械眼球同时闪烁黑光，频率越来越快，这是机械球即将发出射线的预警，头领刹那间脸色惨白，黑光迸射出来的一瞬间，膝盖软软的栽倒下来。 　　别说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头领倒了，猎团成员也在一时间乱了起来，机械球闭上眼球，飞回特里斯坦身后悬浮待机，昭示着向下达指令的人的身份。 　　猎团内部陷入了一阵无法平息骚乱，头领倒了意味着利润要重新分配，何况他们现在不知道是继续打劫还是赶紧逃跑。 　　与此同时，星舰失联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附近的指挥台，指挥台派出了全副武装的支援舰正往这里赶赴。 　　洛瓷坐在里面，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周围里面一瞬间就乱了起来。他还沉浸在手臂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依靠在特里斯坦怀里，满脸开心的抱着特里斯坦的手掌捏来捏去。 　　他嘟囔：“还好没有事，我好担心的。” 　　特里斯坦觉得幼崽睁着眼睛抱紧他手臂的模样很可爱，为他担忧的样子也很可爱。 　　担忧分明是一种负面情绪，他并不想让幼崽产生类似的情绪，但此时他却不觉得不对，反而有一种超越获得科技进化的满足感，但即便有满足感，他也不想崽崽过于沉浸在小情绪里。 　　他轻拍崽崽的后背，“支援快到了，等到了地方，想做些什么？” 　　航班已经驶离人马堡星有一段距离了，就算支援赶到，多半也是会让他们继续驶向目的星球再做检查。 　　洛瓷小手抓住胸前毛茸茸的小球把玩，满是认真的想了想，“嗯……不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星球，要是有意思的话就多待几天，没有意思的话，就去其他地方。” 　　一片混乱中，副手仓促的下达命令：“现在头领由我暂代，野鸽先行撤退。” 　　特里斯坦瞥去一眼，对于上了黑名单的东西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不过没有必要在幼崽的眼前处理。 　　有了主心骨，猎团成员迅速开始响应。猎团劫掠的速度快，他们撤退的速度更快，连袋子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拿，惊惶的从星舰上撤离了。 　　猎团成员撤离到战舰上，猎团战舰以很快的速度驶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星轨，还没等他们喘上一口气，主控室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蜂鸣长而急促，这是象征最高的警示位阶，意味着猎团战舰出了严重故障。 　　副手急忙安排人到各处检查，战舰内设施基本没有问题，主控台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紊乱状态，能源流向逆行，不堪重负的运行让主控台不断发出轰鸣声，他们丝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很快战舰就要爆炸。 　　“咿？”洛瓷乖乖坐在座位上，迷茫的望向亮亮的窗口，一缕缕像垂丝棠花一般坠落的星雨，可惜离得远，看的不是很清楚，晃着小脚丫问：“那是什么呀？” 　　“是流星嘛？”他抓着特里斯坦的衣袖兴冲冲说：“我想许愿！” 　　“许吧。” 　　崽崽刚吃了一袋奶酪橘子，连忙擦擦脸蛋软肉，垂下脑袋，两只小拳头团的紧紧的放在胸口，他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再也不要碰到猎团了。 第46章 　　航班终于抵达目的地。 　　星舰还没停稳, 洛瓷就注意到停泊区里排场隆重的接待仪式，仪仗队整装待发，包括衣着笔挺的星球高层也都在列。 　　难道是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吗？ 　　他托腮观望, 眼珠子到处打转，寻找可能是重要人物的迹象，发现一艘外表豪华的星舰, 和他们一样都在等待驶入停泊区。 　　这艘星舰不仅外表华丽，漆面保养也很好，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他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然而这艘被他认为大有来头的星舰，只在等待区域僵持了几分钟, 很快就像有怪物在后面追一样消失了。 　　洛瓷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其实那艘星舰是萨诺勒的皇家军舰, 以前是在星域里横着走, 但最近萨诺勒的地位急转直下，一改往日的张扬, 显得十分低调。 　　正因如此，当他们注意到星球上排场很大的仪仗队, 还以为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对方提前迎接。 　　但和空管那边一联系，才发现闹了个大乌龙, 对方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来。而且还要让他们等等，等待旁边那艘不起眼的星际航班先驶入停泊区，才能轮到他们。 　　萨诺勒皇家军舰哪忍得了这个？他们是比以前低调了, 但是这也不代表普遍到随处可见的星际航班也能排在他们前面, 皇家军舰质疑空管故意怠慢，当即和空管争执起来。 　　但空管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闭嘴了——“航班里坐着机械族的大人物。” 　　通讯器里瞬间消音。 　　没过两秒，萨诺勒皇家军舰屁都不敢放, 火急火燎掉头就跑。 　　与此同时，崽崽也终于发现迎接的重要人物竟是他自己。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他要来呢？ 　　洛瓷凑到特里斯坦耳边，小声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呀？” 　　特里斯坦：“也许是因为，这颗星球也是以绪的附属星。” 　　洛瓷身份特殊是有提示的，刚购买航班，空管立即通知了星球执政官，所以他们提前得知了小主人要来。作为机械族的附属星，他们太了解机械族对小主人的重视程度，前段时间各个附属星都接收到了建造小主人雕像的任务。机械族所有附属星都认得小主人的样貌。 　　“啊……”崽崽怀里抱着小机械兽，小耳朵耷拉下来，没想到他随机挑选的航班居然还是通往机械族属地，这和回家了有什么区别。 　　星球执政官安排好了观光路线，提前进行包场，接待团战战兢兢陪同小主人观光游玩。 　　虽然有这么多人陪同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但这颗星球充满了丰沛的自然风光，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倒让崽崽目不暇接。 　　星球商场里，有一家必打卡的店，听说要招待小主人，早早准备了一间安静的房间。 　　先尝试的是热销品小鱼饼，洛瓷握着小勺子，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包子一般软乎的脸蛋儿一会儿瘪一会儿鼓起，看着就想让人捏一捏。 　　特里斯坦：“怎么样？” 　　“唔嗯唔嗯……” 　　服务人员又端来一盘：“再尝尝这个。” 　　最后端上来的是新品，洛瓷捧起果汁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才又拿起小勺子，服务人员小心询问他的看法。 　　“……唔嗯唔嗯。” 　　特里斯坦：“他不喜欢，这盘先撤下去。” 　　怎么判断出不喜欢的？ 　　服务人员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毕竟首脑与小主人的亲近程度不是他能比拟的，或许这就是经验的累积吧。崽崽声音有微妙的不同，首脑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 　　观光结束后，洛瓷被引入一栋风景优美的小别墅。 　　No.02和No.03早早就在这里等待，得知发生了猎团突袭事件，他们都想要亲眼确认小主人的安全。 　　洛瓷看见他们，眼睛一亮，松开特里斯坦的手，啪嗒啪嗒跑过去，扑进No.02怀里磨叽：“好想你们呐。” 　　“累了吗？”No.02用机械眼先确认了一遍幼崽的体征。 　　“有点点累，”洛瓷挺挺小胸膛，“但我都吃回来了！” 　　“还给你们带了一点哦，”说着，他撅着小屁股去翻打包盒，No.02接过来，“谢谢小主人……您都去了哪些地方？” 　　洛瓷就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不过崽崽明显是对吃的东西比较有兴趣。原本是在数景点，后来不知不觉就数到了今天又吃了什么新鲜美食上面去。 　　No.02认真听着，直到崽崽要去洗澡。 　　这也是养成的好习惯。 　　出门回家后，爱干净的小崽儿必须要洗个透透的澡。 　　一点都不困，洗完澡之后，洛瓷爬上客厅沙发，打开全息电视，上面正播放着最新的电影。 　　机械兽对电影不感兴趣，不停扒拉崽崽的衣袖，在沙发上来回打滚露出肚皮，想要获得崽崽的注意。 　　No.03真是讨厌机械兽这样不宠爱的手段，尤其是他体型笨重，没办法做出撒娇的动作，于是抬手想把机械兽从沙发上赶下去。 　　“呼噜噜……”机械兽危险的眯起眼睛，躲过了他的手掌。 　　洛瓷注意到了No.03的动作，慢吞吞挪动小jiojio，在沙发上站起来，伸出小手轻拍No.03安抚。 　　No.03果然不动了。 　　崽崽一回头，就看到机械兽耳朵耷拉下来望着他。 　　一副委屈又想得到关注的模样。 　　就像在外面漂泊了许久的猫有了自己的主人，等待主人回家陪伴自己，但主人却没给他抚摸。 　　洛瓷只好又摸摸他的小耳朵。 　　于是就像激发起了什么攀比欲望，No.03被崽崽摸了几下，机械兽也要崽崽摸摸自己。 　　次数还要继续叠加的趋势。 　　洛瓷很快就累了，加上没看到特里斯坦，小脑袋左摇右晃，问过No.02后，哒哒哒直奔厨房。 　　特里斯坦在给幼崽准备餐后水果。 　　这种当地的水果有点像苹果，果肉饱满，皮薄薄的，把皮削开就能吃。 　　不到他膝盖高的幼崽，小短腿摇摇摆摆走进来，抓住他的衣摆，仰起脸蛋望着他。 　　特里斯坦放下餐刀：“想要切成什么样的形状？” 　　“什么都可以吗？”小奶音充满好奇。 　　“当然。” 　　虽然特里斯坦基本上没有进过厨房，但对于精通各种器械包括光刀的使用方法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即使他精通这些器械的目的可能是别的目的……但并不妨碍他对器械有着精准的把握力。 　　“那我想要小兔叽。”幼崽捧着脑袋想了想。 　　将苹果切成了幼崽想要的形状。 　　特里斯坦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托着软嘟嘟的幼崽回到客厅。 　　没有了幼崽充当和事佬，机械兽和No.03打得不可开交，当然是没有动真格的——但凡哪一方动了真格的，这栋可怜的小别墅怕是就要被夷为平地。 　　在小主人回到客厅前，No.02发出了警示，No.03便不再理会机械兽，正像一团暴怒的小毛球一般对着No.03暴力输出的机械兽，立即弹了起来，也乖乖回到沙发窝着。 　　客厅里恢复了一片岁月静好。 　　洛瓷发现有特里斯坦在场，机械兽和No.03都安分许多，都规规矩矩趴在沙发上，不用他费心去安抚。 　　他坐在特里斯坦腿上被喂苹果块，悠哉的晃悠小腿，被喂一块，就搂住脖子蹭蹭贴贴。 　　好甜呀。 　　大家围聚在客厅里看电视，就像家人团聚一样，洛瓷感觉胸口蓬蓬的，又很酥软，就像是某种温吞的情绪充盈在心里，机械族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只是冰冷冷的机械体，却带给了他被爱的感觉，所以他也想将同等的爱回报给他们……这就是他小小的心愿。 　　崽崽原本盯着屏幕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飘飞了，不知不觉被喂了一大盘苹果块。 　　他垂着小脑袋，摸摸软软的肚皮：“肚肚……沉甸甸哒。” 　　又望望电视屏幕，刚好放到一只水豹幼崽在爬爬爬，洛瓷鼓起软乎乎的小脸蛋，想要凑近一些看的更清楚，水瞳亮晶晶的，小奶膘都透出一股认真劲。 　　特里斯坦：“你更可爱。” 　　崽崽晃了一下小脑袋，等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奶白的耳朵尖不自觉的就红了起来。 　　什么可不可爱的呀…… 　　要是现在小尾巴还在，崽崽又要忍不住揪尾巴了，连嘴巴都忘了擦，嘴角还沾着苹果块的碎屑，看上去呆呆的，懵懵的，让人忍不住心软的想要亲一口。 　　特里斯坦弯起唇角。 　　洛瓷忍不住张大眼瞳，特里斯坦平时表情很少，更多的时候表情像是一种柔和面部情绪的拟态。 　　但这个笑虽然微薄，却极其的生动。 　　就像认真观察才能发觉的一缕细微的缝隙。 　　冰冷的机械体逐渐复苏，徐徐得生动得活了过来。 　　崽崽脸蛋儿粉粉的，吭叽一声埋进特里斯坦的胸口，小手小脚的拱来拱去。 　　明显是不好意思了。 　　受到众多机械体拥护的幼崽，就似一粒点缀的明珠。 　　特里斯坦将幼崽捧在掌心，如同捧着不愿示人的珍贵。 　　那是无法比拟的存在。 第47章 　　洛瓷沉浸在酣梦中。 　　小鼻子动了动, 他闻到一缕馥郁花香。 　　玫瑰花？ 　　好香呐。 　　他忍不住团起小拳头，用力嗅了嗅，想要多呼吸一些甜甜的花香。 　　但他刚一动, 身边就传来许多嘈杂的骚动声。 　　“唔……” 　　如咏叹调一般兴奋的声音吵的崽崽很不耐烦，他蹬着小短腿，把自己翻了个面, 将小手堵住耳朵。 　　这下乱七八糟的声音是听不见了。 　　但……牙牙好痒。 　　又酸又痒的感觉弄得崽崽很不舒服，小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嘤……” 　　这回陌生的声音集体换成了担忧，一只宽大轻柔的手掌将幼崽从精致的棺材摇篮里抱起来。 　　另一只手往幼崽的嘴巴里塞了一只安抚奶嘴。 　　鎏金雕花的形状，浅粉色的漆身, 拉环上的玫瑰花都雕刻的栩栩如生，就连顶部都镶嵌着稀世的璀璨魔晶。 　　崽崽尝试着咬了咬, 紧皱的小眉头舒展开来。 　　棺材摇篮被轻轻推动, 柔和且有规律的摇摆，洛瓷终于将沉甸甸的眼皮拉开一道缝。 　　房间里光线黑黢黢的, 但他的视力却非常清晰。 　　摇篮几乎被包围了，他们容貌都特别年轻英俊, 只有少数中年面孔，但也是风度翩翩的美大叔。清一色绸缎般的银色头发，像是浸满了星光银河的丝缎, 血红色瞳孔就如同正月森林上空缓缓升起的血月，繁复精美的花袍穿在身上都成了优雅的点缀品。 　　洛瓷顿时撑开眼皮，睁圆了眼睛。 　　“啊呀……？” 　　他一睁眼, 这些人表现的非常高兴, 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当然，这些动作由他们做来也极其的优雅, 简简单单用手帕擦拭眼泪的动作就让人觉得心驰神往。 　　对于重生到一个新地方，洛瓷已经很淡定了。 　　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好奇的瞅瞅面前的一堆人。 　　房间里既宽敞又奢华，到处都摆放着哥特式家具，就连窗帘窗纱都镶着细碎的水晶，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点灯，只在窗台摆放着几支烛台。 　　房间里虽然满满当当站满了人，银白色头发的人穿着各式各样华贵的礼服，其他的人则低着头，就像恭敬的随从一样不敢出声。 　　洛瓷又瞅瞅自己睡的小摇篮。 　　这个形状……好奇怪。 　　他印象里摇篮都是椭圆的，但这个摇篮居然瘦瘦长长，还有棱有角？ 　　他攥着小胖拳头认真思索，总觉得这个形状好像在哪里见过…… 　　擦拭干净眼泪，血族长老们立即向血仆吩咐：“去，将小亲王苏醒的消息传遍我们统治的每一寸领土。” 　　血仆兴奋的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化作一只只小蝙蝠从窗口飞了出去。 　　也不怪长老们如此高兴。 　　如今整个中土大陆都在血族统治下，血族就是这个世界的巅峰支配者。但他们也有苦恼——纯血诞生数量太少。 　　血族是阶层鲜明的种族，他们力量来源就是血统，纯血毫无疑问位于血族金字塔的顶端。 　　纯血是自然孕育的存在，不仅拥有纯正强大的魔力，还有着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足以媲美大魔导师，甚至在此之上，只需要稍加摸索和引导。 　　因此可以说血族的尊贵权利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纯血一诞生，就是拥有领土封地的尊贵亲王，辖地之大，人类十几个国家都归在领土范围内。 　　由于天然的血脉压制，血族臣服于纯血是天性。 　　但在这个血缘混杂的时代，最重视血统的血族后代血脉已经不再纯粹。古老的一批纯血族陷入永眠，血族里绝大多数都是初拥转化后的血仆。 　　仅存的纯血族寥寥无几。 　　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急。 　　整个血族盼星星盼月亮，三百多年过去，才得这么一只纯血幼崽。 　　简直就是宝贝疙瘩。 　　守了盼了又是接近一百年，幼崽顶着还未分化完全的柔软小犄角，睁开那双象征纯血的血红眼睛，笑出两颗稚嫩的小尖牙，小脸软萌可爱，长老们喜悦融合着心酸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血族长老是从亲王中选拔出来，只有纯血族担任，血族百年团圆会都不一定能聚齐所有的长老，但此时此刻，所有的长老都齐聚一堂。 　　“提灯老人，你来看看崽崽的健康状态。”说话的是被称为镜魔女的缇莉丝。 　　她一头瀑布般的卷发，夺目的眼眸光华流转，最价值连城的珠宝也比不上，她的魔法是随身携带的镜子，里面有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是她的同胞妹妹，现在两张相似的面孔都关切的望着摇篮里的幼崽。 　　没有人想让开前排的位置，黑斗篷挤了半天才从后面挤上来。 　　洛瓷怔怔望着黑斗篷，一泡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宽大的黑斗篷几乎将整个人都遮住了，斗篷的帽子和背部纹满了骷髅和黑鸦的图案，就像惊悚的鬼脸一样。 　　见幼崽恐惧又害怕的瘪着嘴巴往后缩了缩，黑斗篷慌忙将帽兜摘下来。 　　一般戴斗篷的都是想遮住恐怖的脸。 　　洛瓷对此深信不疑，小脑袋瞬间扭开，双手蒙住眼睛，脸埋进枕头里，小屁股撅得高高的，就像蒙住眼睛傻乎乎逃避现实的小奶猫。 　　“早就说让你别带斗篷，看把崽崽吓的。”有血族幸灾乐祸。 　　提灯老人看着摇篮里小小一团的幼崽，小手虽然把眼睛捂住了，但小耳朵还竖了起来，他放柔声音哄道：“崽崽，别害怕，把眼睛睁开。” 　　血族本身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无论是样貌还是嗓音，都天然带着蛊惑，没有人类能逃脱他们的诱惑，尤其是在声线灌输魔力之后，更是有一种无法逃脱的亲和力。 　　洛瓷小耳朵抖了抖。 　　迟疑的抬起小脑袋，很艰难的将手指松开一个缝，隐约可见眼泪珠在眼眶里转呀转，转的大家心都要化了。 　　洛瓷看到提灯老人帽兜下露出一张相当漂亮的脸。 　　“咿呀？” 　　崽崽的眼泪瞬间消失。 　　被称为提灯老人的鸦潘有近两百多年没露过脸了。 　　作为比较孤僻的纯血族，他的兴趣就是在领地里研究各种各样的魔法药剂，在外界看来，提灯老人是散播毒瘟罪恶和恐惧的源泉，但在血族内部，他是研究血族医学成就最高的血族。 　　外界猜测他或许因为研究毒剂，老得不成样子，所以才整天用帽兜遮起来，估计谁都不会想到鸦潘这么年轻英俊。 　　洛瓷仰起小脸，迷惑的看着鸦潘将手掌虚悬在他的额头上，念念有词。 　　“#&*&##&**&#……” 　　咏叹调一般的诵词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洛瓷以为是在接受祝福，看来他多半到了类似中世纪的地方。 　　他揉揉眼眶，又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实际上这是鸦潘在施展血魔法检查幼崽的身体状况。 　　缇莉丝忧心忡忡：“通常纯血族诞生后会有接近10年的睡眠期，这也是发育的关键时期，因为只要苏醒之后就会在短短半年里长到接近人类的四五岁模样，还会长出尾巴……但崽崽的睡眠期持续时间也太长了……” 　　“健康没有问题，”鸦潘收回手，又检查了崽崽的口腔，确认小米牙在生长中，才说：“通常睡眠期持续的越久就代表能力越强，或许是好事。” 　　长老们都松了口气。 　　“咕噜噜……” 　　洛瓷低下头，摸了摸饿的凹进去的小肚子。 　　一时间，这座对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恐怖黑暗的海森古堡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血仆们被催促着赶紧准备鲜血和奶瓶。 　　由于幼崽的小米牙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没办法进食新鲜血液，只能通过奶瓶的方式获取。 　　洛瓷吭叽吭叽坐起来，眼眸望着血仆手里的奶瓶，里面的液体怎么是红红的？ 　　……是番茄汁吗？ 　　他小手小脚爬过去，慢吞吞地扒拉奶瓶。 　　此时长老们也在产生争执。 　　奶瓶对于幼崽来说太重太大了。 　　谁给崽崽喂食就成了他们争执的中心。 　　洛瓷刚捧起奶瓶，嗅到奶瓶里的气味，就毫无留恋的把奶瓶推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举动瞬间，引发了长老们的担忧。 　　血族对鲜血的渴望是是本能的，血液对他们来说是香甜的诱惑，只有血液才能满足他们挑剔的味蕾，给他们死寂的身体注入新鲜的活力，没有血族能够拒绝鲜血的诱惑。 　　一名长老拿起奶瓶确认了一下，里面确实是新鲜血液也没有变质，但崽崽就是没有兴趣。 　　鸦潘放下提着的灯笼，从口袋里翻出厚厚的《血族幼崽医学图鉴》，认真开始查阅研读。 　　“上面记载，据说在早期，那时纯血族并不吸食血液，而是喝一种血浆果榨成的汁，所以也有一种说法，血统越纯净，可能会对血液没有兴趣，而是想吃血浆果。” 　　血浆果在古堡的果园里就有种植，一大堆血仆立即去采摘制作。 　　重新灌满的奶瓶很快被送到崽崽手上。 　　洛瓷懵懵懂懂的接过来，嗅到里面香甜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在鸦潘的帮助下托住奶瓶，咕咚咕咚大口吞咽。 　　喝的太急，差点呛住了。 　　“慢慢来……”在长老们的轻哄下，幼崽仰起雪白的小脸蛋儿笑，眼睛笑的弯弯的，鼓着奶包子一般的腮，露出两粒尖尖的小虎牙，真是甜的令人招架不住。 　　幼崽时期就这么能迷惑人了，都不知道长大有多可爱。 　　长老们沉浸在这个笑容里，头晕目眩。 　　同时也满是忧心，作为肉食性的家族里最小的崽崽竟是食草系？ 第48章 　　纯血小亲王苏醒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 传遍了中土大陆。 　　各地的血族城堡在庆祝派对，人类王国到处举办了庆典。说是率土同庆也不为过，现在就算随便到一个偏远渔村拉住一个路人问他, 现在最盛大的事情是什么，他也能回答的出来。 　　而此时，作为外界关注的中心, 洛瓷正在血族圣地接受洗礼。 　　“瞧瞧这双眼睛，是我从来没见过淡粉色的色泽，太不可思议了！” 　　“暂时还不清楚崽崽是什么样的天赋，但能力一定很纯正。” 　　这些银发红眼的长老们激动的议论着, 身为长老首席，也是活的最久的血族长老——巨型骷髅亡灵法师瓦奥莱特正俯身小心翼翼将血池里的幼崽抱起来。 　　经过血池的洗礼后, 一头卷翘雪发的幼崽依偎在瓦奥莱特怀里, 浅粉色的眼眸水汪汪的望着他们。 　　血池洗礼是纯血族成长的传统。 　　血池作为纯血族的诞生地，也是古老血族选择的永眠之地, 这里蕴含着深厚的魔法之力，被血族共同守护, 平时只有纯血族才能踏入。 　　纯血幼崽在睡眠期后，被抱入血池进行洗礼，也是接受先祖祈福使体内魔法力量更为纯粹。 　　魔法力量越是纯粹强大, 瞳孔的颜色也就越淡，这被认为是没有杂质的象征。 　　像是低阶血族，即便被转化后, 他们瞳孔也依旧是黑色的, 只在阳光下能窥见一丝的红色，而高阶血族的眼眸则是深石榴色。 　　只有纯血族的眼眸是血红色，而浅粉色眼眸就更是罕见。 　　期待了三百年, 又守候了漫长的一百年，好在他们收获到了惊喜。 　　经过血池洗礼后，那头卷翘的雪发以及浅粉色的眼瞳就证明了幼崽纯粹强大的魔法天赋。 　　“叽咿。”洛瓷歪了歪脑袋，望向刚刚浸泡过的血池，那个池子里流动着葡萄酒一样的液体。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泡完之后感觉更困了。 　　他依偎在瓦奥莱特胸口，打了个满足的小哈欠，水汪汪的圆眼睛看向瓦奥莱特背后巨大的骷髅，那是一只足有几层楼高的巨型骷髅，披着威风凛凛的披风，浑身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但现在白骨手指却抓着哄睡幼崽的小铃铛，来回摇来摇去。 　　“沙沙……沙沙……”小铃铛有规律的沙沙作响。 　　要不是因为骷髅无法发声，说不定此时还能给幼崽哼一曲摇篮曲，他眨了眨眼睛，不知不觉耷拉下眼皮。 　　正说着话的长老们不约而同降低音量，盯着幼崽软嘟嘟的小脸，换成魔法传音。 　　从圣地出来，等候在外的高阶血族俯身行礼，恭敬的开口：“大人，各大王国都差使臣送来了贺礼，有贝坎特王国，艾瑞莉亚王国，太普尔王国……” 　　缇莉丝使用魔法传音：“不重要的事，以后再说。” 　　高阶血族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把嘴巴闭上。 　　…… 　　从睡眠期苏醒后的纯血幼崽，会在短短半年时间，成长到人类孩童四五岁的模样。 　　在这期间，洛瓷被引导着咿呀学语，还有从满地爬爬到跌跌撞撞走路，尤其是小短腿刚站起来没有力气，没少摔个屁股墩儿，在这期间也把长老们的脸都认了个遍，毕竟认错一次就要被狠狠亲两口，当然认对了也会被亲…… 　　尤其是缇莉丝姨姨，一见到崽崽就抱着他亲来亲去，连小jiojio都是口红印。 　　崽儿虽然知道这是大人们喜欢的表现，但每次被亲都被亲懵了。 　　“崽崽认得我吗？”一尊长得像缇莉丝的人偶走过来将趴在地毯上的崽崽抱起来，笑眯眯问道。 　　洛瓷本想张口叫缇莉丝姨姨，但小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矢车花味，狐疑又瞅了瞅：“费拉图墨叔叔！” 　　人偶就如同被扯断了丝线倒在地上，傀儡师费拉图墨从角落阴影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哎，我们崽崽这回认得不错，不过下回得叫费拉图墨哥哥。” 　　“一把年纪了，虚长九百多岁，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哥哥。”真正的缇莉丝走过来，一脚将地上的傀儡踢开，从他手里把崽崽抢过来亲了亲。 　　洛瓷雪白的包子脸上很快又多了两枚口红印，费拉图墨打了个响指，身穿燕尾服的血仆低着头走过来，将手里的宝盒打开，费拉图墨从里面拿出一条血红色的宝石项链，挂在崽崽颈子上。 　　项链看上去很重，戴上去却相当的轻盈。上面镶嵌着璀璨的血色宝石，里面包裹着一只振翅流光的血蝶，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琥珀中浮动。这是从黑暗森林深处的腐败教会里挖出的血宝石，里面蕴含着血之禁咒能在主人受到危险时保护主人，就算是声名赫赫的大魔导师也无法破解。 　　洛瓷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爱不释手的摆弄来摆弄去，附赠给费拉图墨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费拉图墨叔叔，我好喜欢。” 　　缇莉丝也难得夸了一句：“你这次送的东西到是实用，可惜比不上我送的血荆花耳钉。” 　　血荆花耳钉是传说中的法器，千年前圣殿炼制出来的，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法作用，但却是为数不多的能遮掩容貌的法器，只要戴上耳钉，就可以易容成另一个人。缇莉丝年轻时特别喜欢利用血荆花耳钉到处引发祸端。 　　“你把血荆花耳钉交给崽崽，难道不是希望崽崽继承自己的衣钵，到处惹乱子？”费拉图墨啧啧说。 　　缇莉丝眉梢一扬：“那有什么不好？崽崽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 　　洛瓷左看看，右瞅瞅，缇莉丝姨姨和费拉图墨叔叔又因为他吵起来了，摇着软乎的小手手：“缇莉丝姨姨和费拉图墨叔叔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但争吵并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缇莉丝和费拉图墨都想崽崽最喜欢的是他们送的礼物。 　　眼看要打起来，洛瓷连忙迈着小短腿去搬救兵，他闭着眼睛往前冲，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人，向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其实崽崽也不想哭的，但小屁股一摔，痛感一传递，眼泪水就涌了上来，粉色的圆眼睛里含着一泡要掉不掉的眼泪。 　　被撞的巨型骷髅手足无措的将委屈巴巴的幼崽抱起来，瓦奥莱特说：“来，给我抱。” 　　“我们崽崽怎么着急的是想去哪里？” 　　洛瓷缩到瓦奥莱特怀里，吸着小鼻子指了个方向：“缇莉丝姨姨和费拉图墨叔叔吵起来了。” 　　“没事的，崽崽先回房间玩，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瓦奥莱特天生表情比较严肃，他努力让自己的面部尽量柔和。 　　“嗯叽。”洛瓷乖乖点头。 　　瓦奥莱特将崽崽交给巨型骷髅和一众血仆护送崽崽到房间门口。 　　洛瓷将小手搭在巨型骷髅的白骨大掌里，小拳头还没有白骨手掌的一根指头大。 　　被牵着一步一回头的往前走，瓦奥莱特站在原地，崽崽一扭脑袋，就亲切的朝崽崽招手。 　　洛瓷迈着小腿啪嗒啪嗒被牵着回到卧室，一大批血仆们亦步亦趋跟着，精神全都崩着，担心小亲王又把屁股摔痛了。 　　他的卧室相当大，摆满了比人类国王还要奢华的家具，毛毯来自一种冰川巨兽长毛象，柜子大多都是用黄金和珍贵的矿石做的，边边角角都镶满了璀璨的小钻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卧室里的灯具少的可怜，只有几只金盏烛台，还有会发光的灯笼草。 　　他屁颠屁颠爬到摇篮床下，从里面拖出一只小箱子，箱子整体都是金色，上面刻着繁琐复杂的法咒，一被惊动，就发出像是哭泣一般的低诉，飘出一只烟灰色巴掌大小的小恶魔：“说——出——你——的——口——令——” 　　小恶魔的手指闪烁着尖锐的光芒，掌心握着凶狠的三叉戟，里面蕴含着恐怖的黑暗魔法，只要惊动他的人答错了指令，顷刻间就会被黑暗魔法融化。 　　洛瓷鼓起脸蛋儿，小嘴巴不高兴的撅了起来，指头弹开小恶魔：“我是你的主人。” 　　小恶魔被弹的晕头转向，气得跳脚。 　　“口——令——错——误。” 　　但三叉戟酝酿的黑色魔法凝固了。 　　他努力嗅了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快把宝箱打开。”洛瓷催促。 　　小恶魔嗅到了淡淡的玫瑰花味，那是洛瓷专用的沐浴魔剂味道，而强大的魔法本源则在无意当中引诱着数不清的黑暗生物。 　　他认出了自己的小主人。 　　分明是小主人之前说口令不对不可以开箱子的……小恶魔摸着脑袋瓜，委委屈屈松开缠绕宝箱的身体，把宝箱打开。 　　洛瓷盘着小腿坐在毛毯上，清点收纳在宝箱里的宝物，这段时间长老们给崽崽的东西可太多了——闪闪发亮的魔珠，价值连城的琉璃头骨，蕴含着死灵元素的古老亡灵，吹奏起来摄人魂魄的魔笛，产出吸引奇美拉黏液的太晶蛤蜊，还有闻一闻就能让人做美梦的美梦浆罐……这些造型各异，放到外面哪一个都会成为众人哄抢，有价无市的宝物现在已经成了他的收藏品。 　　正因为宝物太多了，塞的整个卧室满满当当的，瓦奥莱特用炼金术制造了这个可以装下无穷宝藏的宝箱，用来放崽崽的珍藏品。 　　而小恶魔也是瓦奥莱特特意制造出来看守宝箱的。 　　他和洛瓷订下契约，只有洛瓷能打开这个宝箱。 　　毫不夸张的说，小宝箱里的财富比人类大名鼎鼎的大魔导师一辈子积累下来的还要丰厚。 　　“厄西，”洛瓷摆弄着财宝箱，小肉手抓起古老亡灵，兴致勃勃的给他套上下午刚做好的花瓣小裙子，托着腮笑眯眯问：“你喜不喜欢呀，跳个舞吧？” 　　厄西是个白胡子的小老头，他还活着的时候曾是古土大陆大名鼎鼎的巫妖。 　　他曾散播瘟疫覆灭了一整个王国，就连最高尚的驱魔师也无法治疗，他带来的恐怖又被称为“惊魂夜”，这使得厄西洋洋得意。他曾偷偷潜进古堡的育儿房，被血仆发现了，崽崽心善，把人放跑了，但长老们却下了诅咒，使得厄西丧失了大部分的魔法，现在沦落成为幼崽的玩具，还被套上了花里胡哨的花瓣裙子，气的他直跳脚，嘴里不停骂骂咧咧。 　　“啊……你不喜欢吗？”洛瓷双手托着下巴，有点失落。 　　厄西总是披着一身脏兮兮的黑袍，他还以为厄西会很高兴换一套衣服呢。 　　读到了幼崽的所思所想，厄西气的又是一通跳脚。 　　“*#&##*&**##&*” 　　洛瓷小圆脸一脸无辜，他连血族密语都学的不是很好，巫妖混杂着土语的骂骂咧咧就更听不懂了。 　　他听不懂，悬挂在屋顶上的小蝙蝠们听得懂。 　　厄西一抬头，就看到上方齐刷刷睁开的十几只腥红的眼睛，就像突袭的暗影从房顶朝他俯冲下来，吓的外强中干的巫妖一哆嗦，钻进幼崽的帽兜里，不敢再跳脚了。 　　“咿……”洛瓷眼疾手快，捉住一只气冲冲俯冲下来，浑身毛茸茸的有点像小黑球的生物。 　　这只小黑煤球圆滚滚的，浑身胖乎乎，就像一只漆黑的毛球，一双红水晶般的眼睛，在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背后则插着一对迷你小翅膀。 　　让人很好奇，这么小的翅膀是怎么负担起圆滚滚的体型的。 　　洛瓷将黑团子捧在手心，小脸贴上去蹭了蹭，软乎乎的好舒服，他好奇的说：“小煤球？” 　　“……叽。” 　　小煤球们委屈又不敢反驳。 　　它们是使魔。 　　一般协助主人的低阶血族被称为使魔，它们是奉长老们的命令暗中保护小亲王的。 　　要是因为小蝙蝠体型小，圆乎乎的，小瞧它们就糟了，钩爪天生就带有诅咒的毒液。 　　经常走夜路的盗贼，若是惊扰到栖息在墓地里的小蝙蝠，便会引起小蝙蝠群起攻之，被钩爪挠过之后双目失明，就算只是轻轻挠过皮肤，过不久也会脓肿溃烂，就连圣殿的祝福药水都不管用。 　　所以被小亲王捉住了，小蝙蝠一动也不敢动，就像石化的雕塑一般，生怕不小心伤到崽崽。 　　洛瓷兴致勃勃的捧起小煤球，贴脸蹭了蹭，又拿起编好的花瓣衣服想要往上套。 　　小煤球红水晶般的眼睛动了动，可怜巴巴的想要逃跑又不敢动。 　　好在很快门外传来血仆恭敬的声音：“小亲王大人，用餐时间到了。” 　　小胖手一松，圆滚滚的小煤球使劲儿扑扇着翅膀飞回了屋顶。 　　洛瓷踮起脚尖拉开房门。 　　成群的血仆守候在门外，瓦奥莱特牵起幼崽软嘟嘟的小手：“今天的下午茶定在格兰陵花园，乘坐马车大概需要二十五分钟。” 　　洛瓷顶着一头雪白的小卷毛瞅了瞅玫瑰花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夜幕，只有一两朵云遮住惨白的半月。 　　在午夜……喝下午茶？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莫名又很合理。 　　血仆早就在城堡外准备好了马车，依旧是昂贵奢华的车厢，连脚踏上铺垫的都是上等的柔软丝绸。 　　而拉车的马格外高大，远看造型有点奇特，近看才发现是四匹骨架漆黑的骸骨马。 　　黑黢黢的眼眶下有着浓重的阴翳，行动起来时，椎骨和髋骨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洛瓷伸出小手，骸骨马温顺的垂下头颅，蹭蹭崽崽软嫩的手心。 　　瓦奥莱特看着动作亲呢的骸骨马，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崽崽相当吸引黑暗生物呢，骸骨马从来没和谁这么亲切过。” 　　骸骨马，黑暗生物的一种，说白了是受到诅咒而延续生命的一具骸骨架子，不懂得恐惧和畏缩，是在西地沼泽奔跑惊吓旅人的亡灵生物。 　　往往在太阳落入地平线的刹那间出没，通常伴随着一声长嘶，风沙裹挟而来，纷至沓来的马蹄会将旅人踩翻在地，泥沼溅起的泥水遮蔽了惊慌旅人的视野，不及时逃脱就会遭受到无情践踏。 　　骸骨马奔跑起来的速度比西地沼泽的风还要快，性格高傲疯狂，极难驯服，也从未听说和谁主动亲近过。 　　纯血的天赋往往在幼崽时期就会慢慢表露出来，就比如瓦奥莱特幼时就喜欢收集骷髅标本，缇莉丝从小就开始收藏成千上万个不同的镜子，鸦潘孩提时就一头埋进魔药园捣鼓药剂…… 　　所以瓦奥莱特判断崽崽的天赋可能与生物有关。 　　洛瓷被抱上马车，血仆将车门关上，马车平稳快速的跑动起来。 　　他两只小短腿在坐垫上晃来晃去，扒在窗口看到外面的植物一闪而过。 　　“崽崽还没有出过城堡吧，往后慢慢就能在附近转一转了。”瓦奥莱特为幼崽打理了一下衣服，温声说道：“看到窗外的植物了吗？那是翠绿丽丝迷宫。” 　　洛瓷说：“缇莉丝姨姨打理的！” 　　“对。” 　　洛瓷虽然没怎么出门，但仆人给他看过海森古堡的地图，是用魔法墨水画在羊皮纸上的。 　　古堡面积非常大，几乎有小王国那样大。 　　北面是黑暗森林，里面据说栖息着许多黑暗生物，古土大路上有许多成片的黑暗森林，而这片黑暗森林的黑暗生物特别强大，没有人敢踏入。西面是千米断崖，东面是魔物军团，只有南面经常冒险者潜入。 　　于是缇莉丝施展了镜之魔法，将南面变成了迷宫，闯入古堡的人和灵魂都会永远迷失在迷宫里，渐渐的，海森古堡再也没有勇士敢来一探究竟。 　　瓦奥莱特将幼崽搂在怀里，感受着软乎乎的小身子，心中充满了满足，指着窗外一个方向：“我们崽崽知道那个方向有什么吗？” 　　洛瓷眨着眼说：“黑暗森林。” 　　“是了，那个地方崽崽最好不要去，对幼崽来说太危险了。” 　　连瓦奥莱特都说危险，让他保持警惕，崽崽顿时好奇起来：“为什么呀？” 　　“那里是黄昏巨狼的冬眠之所……”瓦奥莱特中断了话题，马车停下来了，他们到了地方。 　　格兰陵花园占地千亩，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古怪花草，但最多的还是玫瑰花，在血仆精心照料下，玫瑰花一年四季都不凋零，每一朵都那么鲜艳喜人，芳蕊在深夜中都散发出一缕暗暗幽香。 　　马车停在花园中心的小亭子里，亭子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古典别致，长老们早早就等候在这里。 　　“总之先吃下午茶，古老的故事一会儿再说吧。”缇莉丝把洛瓷从马车里抱下来。 　　洛瓷搓着被亲痛的脸蛋儿，嗅到一股好闻的甜香味，忍不住砸了砸嘴巴。 　　亭子里摆放着一张华贵水晶打造的圆桌。 　　血仆正依次端上可口的点心，而高阶血族则姿态优雅的往小茶杯里注入新鲜血液，呈到长老们手边。 　　洛瓷迷惑的歪了歪脸，他其实一直不太明白那些闻上去甜兮兮的红色液体是什么，是红茶还是红葡萄酒？ 　　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见家长们吃别的东西，难道喝红葡萄酒就能喝饱吗？ 　　他慢慢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托着脸颊沉思。 　　血仆正往桌上摆放崽崽最喜欢吃的糕点。 　　最近小亲王喜欢血浆果的消息悄悄流传出来，负责园丁的血仆争相开始培育更甜更软的血浆果，古堡甚至招了专门的厨师负责用血浆果研发甜品。 　　短短几个月，酥酥脆脆的烤浆果饼干，松松软软一口果浆流溢的浆果布蕾，以及一戳就弹弹晃晃的浆红奶糕，都得到了小亲王的肯定。 　　而欣赏崽崽吃东西，对长老们来说，成了比汲取新鲜血液更满足的事。 　　洛瓷还在慢吞吞的琢磨，可疑的线索好像有很多——他一开始没有特别在意，最近也慢慢察觉到了，譬如说古堡作息昼夜颠倒，去圣地时打着黑漆漆的大伞，连他的奶糕和小零食都是红通通的…… 　　亭子里长老们的目光都落在缇莉丝怀里的幼崽，幼崽像只雪白的卷毛小奶猫，两只小手托着软糯的包子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可爱得他们想抢过来用力嘬一口。 　　费拉图墨挖了一勺奶糕递到崽崽的嘴边，崽崽舔舔嘴巴，下意识张口咽了下去。 　　费拉图墨忍不住在崽崽额头上吧唧一口，“好乖。” 　　洛瓷砸巴嘴巴，仰起懵懂的小脸。 　　哼唔嗯…… 　　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第49章 　　“缇莉丝姨姨, 你的茶杯里喝的是什么呀？” 　　洛瓷忍不住仰起脸问。 　　“是普达利亚姆森林中男巫的血，”缇莉丝捏了捏幼崽的脸蛋，笑眯眯的说, “巫师的血对血族来说是上好的养料，他们的血液里充满了黑暗的魔法元素。” 　　“血族……”洛瓷茫然眨巴眼睛。 　　他之前一直以为长老们是会魔法的人类，原来并不是人类吗…… 　　难怪长老们都是银发红瞳, 声音就像海妖一般充满蛊惑力，原来是血族，这样一切的疑惑都能解释的通了，古堡里作息颠倒, 不需要进食，就只需要补充血液, 给他准备的食物也都是红通通的。 　　缇莉丝优雅的举起茶杯, “我们崽崽要尝尝看么？” 　　洛瓷摇头拒绝，圆圆大眼睛充满了疑惑：“可是……如果我们喝了巫师的血, 巫师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吗？” 　　“哦，我亲爱的小可爱……”缇莉丝愣了愣, 拈起手帕掩住抑制不住的笑声，费拉图墨也笑了，他解释道：“谁敢来找血族的麻烦, 或许我该给我们崽崽上一课了……” 　　“血族作为中土顶级掠食者，整个中土大陆都在我们的统治下，无论是人类王国, 矮人, 精灵，还是别的种族，都在我们的支配之下。巫师只是一群喜欢用黑暗魔法的人类, 不成气候，纯血族一诞生下来就比魔法宗师要强，再经过后天的学习摸索，超过大魔导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费拉图墨话风一转：“说到这个，我们崽崽也要入学安提加斯学院吗？虽然不想崽崽离开海森，但趁着年纪小多打下一些魔法基础也是好事。” 　　“我反对，学院能教给崽崽什么东西？我们纯血的魔法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缇莉丝捋了捋头发，将幼崽托起来亲了亲：“崽崽也不想离开我们吧……” 　　洛瓷被亲的哼哼唧唧。 　　瓦奥莱特低头沉吟，缇莉丝所言不错，纯血的魔法确实都是与生俱来的，每位纯血的天赋都不同，更多的是依靠历练和摸索，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刻苦修炼。但除开特殊的天赋，基础魔法其实都是大同小异。 　　他们虽然也可以教导幼崽，但都只是源于过去他们摸索得来的经验，难免有所缺失，而人类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擅长总结经验，所以在这一点上，学院里无疑有着更系统的教学。 　　安提加斯学院是中土大陆版图上最大的学院，也是魔法修习最权威的学院，拥有中土仅有三个之一的大魔导师。每次招生都有数不清的求学者横跨大洋前来入学。 　　为了崽崽好，肯定是将崽崽送入学院更好，但问题就是，他们也都不想崽崽离开身边。 　　瓦奥莱特蹙起眉头思索：“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洛瓷凑近过来，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瓦奥叔叔别皱眉头，皱巴巴的。” 　　“好，听我们崽崽的。”瓦奥莱特紧皱的眉毛霎时间松开来。 　　喝完下午茶，眼见天边露出一丝微光，瓦奥莱特将幼崽抱上了马车。 　　瞅见窗外熟悉的黑暗森林，犯困的幼崽一骨碌坐起来，爬到瓦奥莱特大腿上，撒娇一般拽着袖口说：“瓦奥叔叔之前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我们崽崽想听吗？” 　　洛瓷揉揉眼睛点点头。 　　“说是故事，也是千年前真实发生的事情……”瓦奥莱特嗓音华丽而低沉：“千年前那段时光也被称为混沌时期，那时没有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圣骑士统领的圣殿，与黄昏巨狼，还有血族，处于三方鼎立状态。后来圣骑士死亡，巨狼冬眠，血族慢慢成为统治者，而圣殿一部分祭司出走，组成了教会，划分出光明与黑暗阵营，在血族统治下，这些光明信仰虽然存在，但都是很小一部分。” 　　洛瓷小耳朵动了动，声音软糯：“……黄昏巨狼？” 　　“黄昏巨狼又被称为耶里尔巨狼，它的爪子能撕裂巨龙的肋骨，牙齿能咬碎巨龙的头颅，巨龙之巢的覆灭就是因为招惹了耶里尔狼，巨龙留下最后的龙言让耶里尔陷入沉眠，地点就是在后面的黑暗森林，正因如此，那里才会聚集如此之多的高阶黑暗生物……” 　　华丽悦耳的嗓音如同世上最优美的琴弦轻轻拨动，洛瓷不知不觉闭上了眼，趴在瓦奥莱特大腿上睡得四仰八叉，吹出一个小呼噜，两只小短腿耷拉下来，不时踢一踢空气。 　　缇莉丝叹了口气，所以说她是真的不想崽崽离开海森古堡呀。 　　她忍不住捏了捏崽崽的脸蛋，软糯的米团子一般软嫩，真是让人上瘾。 　　洛瓷皱起小眉头哼了哼。 　　缇莉丝恋恋不舍收回手，她口中念了一段咒语，指尖飘出一只小小的美梦精灵，拇指大小，手里握着法棒，轻薄的翅膀洒下点点美梦星粉：“宝贝做个美梦。” 　　…… 　　被美梦精灵眷顾，洛瓷慵懒的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脸蛋儿白白嫩嫩沁着淡淡的玫瑰色。 　　血仆听见卧室里有了动静，看来小亲王是醒来了，便敲了敲门：“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叭。” 　　洛瓷爬到床边，血仆端来清洁用的魔法药剂和水盆，洗漱过后，呈着托盘的血仆鱼贯而入，托盘上摆放着的是小亲王今天要穿的衣服。血仆小心翼翼为幼崽扣上马甲，将手工制作的小马靴套上，仔细系上靴带，确认无误后殷切的问：“大人，需要为您准备镜子吗？” 　　洛瓷点点头。 　　血仆将沉重的水晶镜推过来，这是一整块水晶打磨出来的镜子。 　　圆润光滑，还特别的清晰。 　　血族是个相当自恋的种族，在漫长岁月里唯一不变的是对美的追求，不仅是对自己，养崽儿也是一样——洛瓷还躺在摇篮里的时候，连襁褓都镶嵌着bulingbuling的魔法水晶，稍微大一些时，摆放在房间里的衣柜已经从五个增加到了五个，还有各式各样风格的小饰品。 　　洛瓷也继承了血族自恋的天性，今天的搭配是荷叶领小衬衫配咖色灯笼裤以及小马靴，有一种度假去打马球的轻松感，他忍不住凑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着，在血仆们一通彩虹屁的吹捧下，沉迷于臭美不可自拔。 　　当然血仆们也不是无脑彩虹屁，小亲王确实是很好看呀，小小一团，只比膝盖高上一点，幼小短圆的脸蛋，头发卷翘雪白下露出半只尖尖的耳尖，溜圆的眼瞳就像昂贵的粉水晶，懵懂天真的看着你，就恨不得想把一切都奉献出去。 　　洛瓷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感觉屁屁有点痒，忍不住扭头瞅了瞅，粉色瞳孔瞪的更圆了，哒哒哒迈着小腿跑下楼，去敲树屋的门。 　　鸦潘平时不常出现在古堡，他在主楼旁边盖了一间小树屋，通常在里面研究各种药剂。 　　听见咚咚咚敲门声，鸦潘离开了咕嘟咕嘟冒泡的魔法锅，用弯头手杖将门勾开。 　　门一打开，就瞧见幼崽不足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雪白的，眼眶含着一泡要落不落的泪花，抽抽噎噎的伸出小手扑到他怀里，不安的蹭来蹭去。 　　他摸摸洛瓷的脑袋，“我们崽崽怎么了？” 　　“潘叔叔……”洛瓷紧紧搂着鸦潘的脖子。 　　“谁欺负我们崽崽了？”鸦潘一只手托着幼崽，另一只手将门关上，把幼崽抱回树屋里，手掌轻柔的拍抚着幼崽的后背：“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毒死那群胆大妄为的家伙。” 　　“不是的……”洛瓷摇摇头。 　　鸦潘将幼崽放到沙发上，端来了饼干和茶水：“那是怎么了？别哭，慢慢说。” 　　“潘叔叔，”洛瓷抹了抹湿漉漉的睫毛，垂头丧气，“我生病了，我长尾巴了。” 　　“……尾、巴？”鸦潘顿了顿，这才注意到从崽崽裤腰露出的圆圆的尾巴尖。 　　没想到崽崽这么早就冒出尾巴了，鸦潘既诧异又高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不安的崽崽。 　　他从书架里取出一本大部头《血族幼崽医学图鉴》，将洛瓷抱到自己膝盖上坐着，翻到成长栏目的一页：“崽崽瞧，这不是病，这是很正常的。” 　　洛瓷满脸疑惑，可他从没在古堡里见到有人长尾巴，“我在来的路上问了血仆，他们都说没有尾巴呀……” 　　“这是只有纯血族才有的特征，每个纯血族在成长期都会生长出尾巴和翅膀。” 　　洛瓷打了个嗝儿，擦擦眼泪，“那潘叔叔也有尾巴？” 　　“当然。” 　　由于尾巴和翅膀影响正常穿衣，所以一般情况下血族都会将尾巴和翅膀隐藏起来。 　　见崽崽好奇的瞅着他，鸦潘就将自己的尾巴放了出来，粗粗长长通体漆黑，尖端是血红三角形，洛瓷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细细短短，通体是粉粉的，尖端也是粉红心形。 　　怎么看都过于可爱了，一点都不帅气……洛瓷期待的眨了眨眼：“那等我长大了，尾巴也会变得像潘叔叔一样吗？” 　　“……颜色和形状应该是不会变的。”鸦潘沉吟了几秒，他还从未见过粉色的小尾巴，真是、真是太可爱了，回过神来，就见崽崽鼓起脸蛋似乎有点沮丧，他用手掌轻轻抚摸幼崽雪白的发顶：“等我们崽崽长大，还会生出翅膀。” 　　“翅膀！” 　　洛瓷粉色的瞳孔一下就亮了。 　　尖尖的小耳朵迅速支棱起来。 　　他早就羡慕小煤球的翅膀了，能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多快活呀，他都长出尾巴了，翅膀应该也很快了吧。 　　这么一想，洛瓷一点儿也不难受了，他晃悠着小短腿，从鸦潘腿上跳下来：“谢谢潘叔叔，那我去告诉叔叔姨姨们，我长尾巴了！” 　　“好，崽崽真乖。”鸦潘捏捏崽儿的小脸。 　　洛瓷蹬蹬蹬在古堡里跑上跑下，不一会儿，就连负责清扫花园的血役都知道小亲王长出尾巴了。 　　从缇莉丝姨姨的房间出来，洛瓷脸蛋上又多了不少的口红印，他掰着手指头数数，“还有费拉图墨叔叔没有说。” 　　但他刚刚去过房间，棺材里是空的。 　　洛瓷蹲在地上，托起下巴思索：“费拉图墨叔叔去了哪里呢？” 　　“大人，”跟随在他身后的小煤球扑扇着翅膀凑过来，呲开满嘴尖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要不要我们去打听一下？” 　　洛瓷点点头，“好叭，辛苦你们了。” 　　小煤球本来就是使魔，天生比较擅长打听消息，十几只使魔四散开来，很快有一只小煤球带回了消息。 　　“据说驿馆那儿来了又来了好几批人类王国的使臣，大人应该是去那里处理事情了。” 　　洛瓷站了起来，“那我们去看看吧。” 　　驿馆离主楼有点远，要横跨一整个魔草园，一进入魔草园，洛瓷就被园区里稀奇古怪的各种魔法植物吸引了。 　　魔草园里的土壤是深红色的，不同的魔法植物被栽种在不同的区域，几个稻草人头顶戴着草帽，手里拿着黑色镰刀驱逐想要啄食魔法植物的黑鸦。 　　魔草园里的自然生态和人类世界截然不同，比如快赶得上洛瓷巴掌大小的食血蚕。 　　他以为魔虫会啃食魔草，没想到魔草一张嘴就把食血蚕整个吞了下去， 　　“咿？”洛瓷注意到泥地里打滚的一株魔花旁边，哒哒哒跑去：“这是什么花？居然还会动。” 　　他好奇的戳了戳。 　　这只魔花花蕊里居然生长着一只眼睛，根须扎在泥土里，两片叶子就像手臂一样抱着脑袋在土里打滚。 　　“是哀伤魔花，”小煤球见多识广，说道：“哀伤魔花每一季就会凋零一次，但它不想枯萎凋零，所以才打滚耍赖，神奇的是它耍赖之后愿望总能成真，所以有学者认为哀伤魔花具有让愿望成真的愿力。” 　　洛瓷哇了一声，夸赞说：“小煤球你懂的好多呀！” 　　“叽。”小煤球扭扭捏捏搓着脚爪，羞涩的摇晃翅膀，居然得到小亲王夸奖了耶…… 　　洛瓷一路走走看看。 　　脚下忽然一空，眼看就要摔了，十几只小煤球迅速冲过来，叼住崽崽的衣服，费劲巴拉扇动翅膀，拖着崽崽浮起来。 　　洛瓷漂浮在上空，低下头，看见了他刚刚差点摔进的大坑。 　　见小煤球拖着他很费劲，翅膀都快扇出残影了，他先让小煤球把他放下来。 　　“大人，”负责打理魔草园的血役跑过来，园区太大了，他赶过来着实花了一段时间，他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您想来魔草园，可以提前让使魔通传一声，我也好派魔蛛来接您。” 　　“我只是路过随便瞅一瞅。”洛瓷看到紧跟着血役身后长着八条腿的家伙，体型硕大，腹部圆润，长肢尖锐就像细长的柱子悄无声息的在泥土里行走，拥有八个工作器官的大家伙可以帮血役分担不少工作。 　　“这个坑是做什么的？” 　　血役解释道：“这是给生命树挖的坑，生命树好像不喜欢扎根在泥土里吸取养分，更喜欢捕食其他的魔植魔物，看来它又跑了。” 　　原来是生命树……有负责园丁的血役在旁边陪伴，洛瓷一路上认识了不少的魔法植物。 　　“好像有什么一闪一闪的。”他忍不住走过去瞧，发现魔鬼花叶上躺着像萝卜一样的种子。 　　血役说：“这应该是某种变异魔植的种子，被那群黑鸦带进来的。” 　　洛瓷用小手捧起来：“可以送给我吗？” 　　血役连忙应下来。 　　虽然暂时不知道是哪种变异魔植，但小亲王有长老们看护，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变异魔植一般都很难存活，应该是对小亲王构不成危险。 　　离开园区后，他朝血役招了招手，扭过脸才像模像样的叹息一声：“园丁也不好做呢，要忙的事情好多呢。” 　　小煤球点点头，捧着不知从哪顺来的果子啃得满嘴汁水，嘿嘿一笑：“还是当使魔最好了，比园丁轻松。” 　　洛瓷小心翼翼捧着种子瞧了瞧，最后才把它揣进口袋里。 　　原以为驿馆就是个木头搭的小房子，没想到和主楼一样的宽敞气派，就像行宫一样，宫殿内外都富丽堂皇，这段时间驿馆血仆们工作也相当繁忙，不断有使团从各地赶赴过来给小亲王送祝福礼，长老们偶尔还会来巡视他们的工作，毕竟是要送到小亲王面前的，他们更得小心检查以免出了差错。 　　即使从未见过小亲王，一瞧走近的幼崽雪白的卷发，粉红的眼瞳，尖尖的耳廓，守卫立即认出了身份，连忙弓着腰迎了过来：“小亲王大人……” 　　“费拉图墨叔叔在吗？” 　　“大人在里面接见达利亚，奥夫基尔，库乐理尼的使臣。”守卫立马回答。 　　洛瓷四处张望：“我有事要和费拉图墨叔叔说，你带我去找他吧。” 　　“是，是，这就为您带路。”守卫引着他往里走，大厅里捧着礼物来来往往的血仆很多，认出了小亲王诚惶诚恐弯腰行礼，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洛瓷注意到他们肩膀微微颤抖，疑惑的问：“他们怎么这么紧张？” 　　“驿馆里都是低阶血族，他们畏惧纯血是刻在骨子里的，”小煤球扑扇翅膀说着，顺便拍了个马屁：“就算小亲王您现在还小，也具有相当的气势了呢！” 　　洛瓷不想打扰他们搬东西，加快脚步离开了大厅。 　　中庭里，主座上银发红瞳的青年，身着优雅的爵士服，轻轻整理袖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新鲜血液，举手投足看上去如同优雅高贵贵族。 　　就算是最高尚的画家也会忍不住停留下来，为他画上一幅肖像画。 　　但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主座两旁的使臣团却吓的直哆嗦，跟鹌鹑一样缩着头。 　　还是一名胆大的使臣，小心斟酌词汇询问道：“亲王大人，可是……这些礼物让您不满意了？” 　　费拉图墨搁下茶杯：“瞧瞧你们送的这些都是什么？琉璃器皿？水晶千里镜？还有黄金面具？” 　　“先说这琉璃器皿吧，居然连附魔都不能做到，茶杯不能自己倒水，难道还要我们崽崽自己动手吗？再说水晶千里镜，你说里面装了一万颗水晶，我瞧着也是华而不实，居然连一颗圣阶品阶以上的魔法水晶都没有。” 　　“还有这黄金面具，除了附加在上面的诅咒，从哪里能看出是个魔法宝具？” 　　“大人，我们已经尽力搜罗了……”使臣苦哈哈的说，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附魔工艺少说也得是大师级的锻造师才能够打造，而大师级锻造师整个中土大陆一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他们国家根本没有。圣阶品质的水晶也是，这东西在黑市上五十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次，对于生活在高阶黑暗森林旁边的血族确实是随处可见的东西，难不成以为外面遍地都是吗…… 　　达利亚使臣小声说：“为了搜索有黑暗魔法的宝物，我们陛下甚至偷偷把先祖达利亚一世的坟掘开了，只找到了这只黄金面具。” 　　可以说为了找礼物，他们确实竭尽全力了。 　　先祖达利亚一世的灵魂要是还在墓地里徘徊，恐怕都要被后代孝哭了。 　　“费拉图墨叔叔！” 　　洛瓷动着灵活的耳朵尖，很快就辨认出费拉图墨的声音，穿过迷宫一般的走廊，扑向中庭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跑的太快，差点又被地上的礼物绊一脚，好在小煤球们迅速扯住崽崽的衣服，把他拽回来，于是崽崽又继续跑，跳到费拉图墨怀里。 　　没想到能见到小亲王……在场的使臣们既惧怕又好奇，只看到一只雪白的小团子埋进费拉图墨怀里，就迅速惶恐的把头低了下来。 　　“我们崽崽怎么来了？想费拉图墨叔叔了？”小幼崽就像化了的糖一样黏在怀里，费拉图墨顿时对使臣们失了兴趣，让血仆将人都打发走。 　　“我有好消息想告诉费拉图墨叔叔！” 　　小小的崽儿坐在怀里，圆溜溜的粉眼睛望着他，脸上笑眯眯的，露出两粒可爱的小虎牙。费拉图墨忍不住在那团看上去就很好捏的包子脸上捏了两下。 　　“是什么呀？” 　　洛瓷迫不及待将自己有小尾巴的消息分享出来，“我有尾巴啦！” 　　“我们崽崽都有尾巴了……这可是一件大事情。”费拉图墨也惊喜万分，他托着幼崽的肋下，将崽崽抱起来，点点小鼻子：“这意味着我们崽崽到了该举行加冕礼的时候了。” 第50章 　　“加冕礼是什么呀？”洛瓷被费拉图墨抱着走回主楼, 粉红的眼瞳一眨一眨的：“是吃甜点的节日吗？” 　　“当然有甜点吃，还有好多亲王给我们崽崽带各式各样的甜点。”费拉图墨哄他。 　　“你很多亲王姨姨叔叔，都在各自的封地, 这次参加试周礼会给你带各式各样具有本地风味的好吃的，”费拉图墨砸了一下嘴，喃喃的说道：“这么一想, 我也快有一个百年没出去转转了。” 　　洛瓷满眼不解：“叔叔为什么不出去转转呢？” 　　费拉图墨轻轻耸了耸肩：“斗牌输给了瓦奥莱特那家伙，他要我照看两百年的海森古堡事务。” 　　“唔……”洛瓷晃动小脑袋，想了想，说：“那为什么不让傀儡留下来办事呢？那样叔叔就能解放了呀。” 　　费拉图墨笑着捏捏他的脸：“哈哈, 我们崽崽真是个小机灵鬼。” 　　等回到卧室，洛瓷摸到口袋, 才想起从魔草园得来的收获——变异魔植的种子。 　　这个种子长得很像萝卜, 凑近看上面还有个鬼脸，他正捧着种子研究,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我试过催动它了，没有反应, 这个种子应该是在沉睡。” 　　“厄西？”洛瓷歪了下脑袋，忽然想到之前好像确实忘了把厄西放回他的小宝箱。 　　由于契约的缘故，厄西除非待在小宝箱里, 不然不可以离开洛瓷半米，所以他平时都栖息在洛瓷的口袋里。 　　接触到种子时，他便感受到一缕危险的力量, 早就想给幼崽一个教训。 　　于是催动魔咒想要唤醒种子, 遗憾的是唤不醒。 　　厄西只能安慰自己，总能找到别的机会。 　　“我忘了把你放回小宝箱了。” 　　“不，不, 别把我放回去。”小老头恐惧的摆摆手，他好不容易才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实在是不想回到箱子里，再说了，要是回到宝箱里他还怎么找机会逃脱，他可怜巴巴的打感情牌：“……我想在外面，宝箱里只有我一个灵体太孤单了。” 　　小老头泪水涟涟的恳求，洛瓷有点心软了，“好吧，那你要乖乖的。” 　　厄西点点头。 　　洛瓷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变异种子上，对守候在一旁的血仆说：“你去帮我拿个盆，我想把它栽起来。” 　　“叽叽。”血仆立即化作小蝙蝠，从窗口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蝙蝠就叼着巴掌大小的花盆从窗口里飞进来了。洛瓷把变异种子埋进了去，小手妥帖的给种子施上土，才把小花盆摆在窗口……好期待它发芽。 　　…… 　　洛瓷每天都要瞅一瞅花盆，可惜花盆还没动静，他的加冕礼就要到了。 　　古堡里忙碌起来，外面的太阳还高高悬挂着，古堡里的血仆就悄无声息的在走廊行走工作。 　　洛瓷拖着过长的睡衣，光着脚从楼梯上走到餐厅，吃完了早餐，迷迷糊糊的回到卧室，又睡了一觉，直到被缇莉丝姨姨从被窝里挖起来。 　　缇莉丝带来了十几套新订做的礼服，血仆跪在地上拿出柔软的丝绸垫在手心，将幼崽的脚托在丝绸上，小心翼翼为幼崽戴上衬衫夹，一圈箍在大腿上，几只鸭嘴夹固定住衬衫。 　　试了七八套礼服，都要反复重复这个过程，洛瓷折腾的又要睡着了。 　　“我们崽崽穿什么都好看，”缇莉丝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不住点头。 　　“缇莉丝姨姨，加冕礼时间多久呀？”洛瓷揉着眼皮，他现在就感觉到累了。 　　“典礼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狂欢派对可能得持续半个月吧，我们崽崽的加冕礼亲王们都要到场，可比血族百年才有的庆典还要隆重呢，”缇莉丝挥手让血仆退下，“行了，就这件吧。” 　　血族本就是溺于狂欢享乐的种族，即使没有理由也要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举办派对，更别提纯血幼崽加冕亲王这样值得庆祝的日子，那更是得大操大办，办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才好。 　　洛瓷说，“那不会被日光晒伤吗？” 　　“有遮盖皮肤的炼金药剂可以避免晒伤，再不然还有你涅娅贝涅提姨姨，她会操控天气，让乌云遮蔽日光。”缇莉丝帮他整理衣服做最后的调整。 　　洛瓷哇的张了张嘴，“涅娅贝涅提姨姨好厉害啊……” 　　他印象中，涅娅贝涅提姨姨总是一脸忧伤的坐在月光下，和鸦潘比起来还要安静，喜欢独自一人独处，就像静谧皎洁的月光，据说她的初拥对象陷入了永眠，所以迟迟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 　　但涅娅贝涅提姨姨也很喜欢幼崽，她只是不喜欢热闹狂欢的环境，经常弹钢琴给幼崽听，还会做崽崽最喜欢的水果糖，所以洛瓷可喜欢涅娅贝涅提姨姨了。 　　缇莉丝摇摇头，“但这种魔法对于纯血族来说是鸡肋，纯血族并不畏惧日光。” 　　洛瓷困惑的眨了眨眼，那瓦奥莱特叔叔为什么不许他的房间摆放灯盏，还要求他必须保持日伏夜出的生活时间呢？ 　　缇莉丝将幼崽抱起来，纤长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还是幼崽，所以会受到影响，慎重点比较好，但随着你慢慢长大，日光也就伤不了你。” 　　纯血族并不害怕日光啊…… 　　原来海森古堡里一直以来都维持着昼夜颠倒的生活作息，是为了迁就他的作息，为了让崽崽醒过来不至于孤单……洛瓷一下就想清楚了，紧紧搂住缇莉丝姨姨的脖子。 　　血仆注意着时间，小心翼翼过来提醒，缇莉丝抱起幼崽往楼下走：“时间不早了，估摸着那边也要准备好了，我们先到会场去。” 　　马车早早等候在门口，骸骨马又见到了洛瓷，凑过来亲呢的蹭蹭，洛瓷拍拍他的白骨脑袋。 　　一上马车，瓦奥莱特正在车厢里等着他们，缇莉丝拨弄了一下发丝：“你也不必特意让骸骨马在这里等着，我又不是没有坐骑，我亲爱的阿芙罗狄忒也想和崽崽亲呢。” 　　瓦奥莱特：“你的阿芙罗狄忒，崽崽可不一定欣赏的来。” 　　洛瓷晃悠着小短腿，一脸好奇：“阿芙罗狄忒是什么？” 　　“你缇莉丝姨姨的坐骑，一头700英寸高的海利湾九头虫，她称为阿芙罗狄忒，真是恶趣味。”瓦奥莱特皱着眉头说。 　　缇莉丝红唇发出啧啧声，似乎在嫌弃瓦奥莱特没有欣赏美的眼光。 　　洛瓷瞧着他们的表情，忍不住发出咯咯笑声。 　　骸骨马奔跑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一幢矗立的哥特式建筑映入眼帘，伴随着肃穆钟声敲响，一群黑鸦从钟楼上空飞过，扑入不远处的黑暗森林。 　　这里就是海森古堡的别馆，专门被用作血族进行大事务的会议和典礼地点，崽崽的加冕典礼也定在这里。 　　别馆外环绕着一所百亩花园，此时也被精心布置打扮，用作露天派对场地。 　　洛瓷在门口看到不少停泊的坐骑，果然都是稀奇古怪的，被抱入大厅，他一眼就看到几位长老叔叔姨姨，啪嗒啪嗒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口一个想叔叔姨姨了，把人叫的心口甜的淌蜜。 　　“我们崽崽嘴真甜，是不是一个晚上没见到费拉图墨叔叔，想叔叔了？” 　　“对呀！”洛瓷转动小脑袋，注意到大厅里有不少的陌生面孔，个个衣着华贵，不同于幼崽瞪着眼睛到处打量，亲王们并不敢放肆的去看幼崽，即使非常好奇，也不敢明目张胆。 　　即使幼崽还小，但也是纯血族，在场虽然都是亲王，但也有所不同，洛瓷视线一扫过去，他们就谦卑的低下了头。 　　“来，”费拉图墨使了个眼色，一名红眼尖耳，身穿修身马甲马裤，盛装打扮的青年端着酒杯走过来，“他是霍博斯，高登地区的亲王，也是我的后裔，崽崽往后游历要是遇上有什么事要办，尽管使唤他。” 　　“听凭小亲王差遣，”霍博斯恭敬的垂头说道，从衣服外套里拿出捂了好久的礼物，“这是我送给小亲王的一点小心意。” 　　“谢谢你呀。”洛瓷接过来，附赠一枚甜甜的笑。 　　霍博斯亲王瞬间松了口气，纯血天生性格高傲，难以接近，没想到新生的小亲王长得这么可爱漂亮，性格还这么好，连他都忍不住想摸摸那个雪白的小脑袋。 　　“好哇，该死的费拉图墨！你居然抢先把自己的后裔介绍给崽崽，”缇莉丝率先反应，大步走过来：“纽曼呢，我也要把我的后裔介绍给崽崽！” 　　眼看着缇莉丝和费拉图墨又要吵起来了，洛瓷跑到瓦奥莱特身边，揪揪他的衣摆：“瓦奥莱特叔叔，我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瓦奥莱特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想过来套近乎的亲王们立即退了开来。 　　洛瓷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后裔是什么哇？” 　　瓦奥莱特摸摸他的小脑袋：“血族可以将自己的血分享给其他种族，将其他种族转换成血族，而被被转换的血族也将永久臣服于自己，这就诞生了后裔。” 　　“为什么要有后裔呢？”洛瓷疑惑。 　　“就比如说，我们崽崽在加冕礼之后会拥有一大块领地，崽崽也不愿意时时刻刻在领地上管那些琐事对吗？这时候你的后裔就可以帮你管理。”瓦奥莱特说：“当然，效忠于不同亲王的后裔间时常会有摩擦，但只要不上升到分裂种族的矛盾，我们通常也不会加以约束。” 　　“瞧，就像缇莉丝和费拉图墨经常争吵，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关系很差，都诞生于血池，血缘的纽带是无法撕裂的，纯血族间的亲源纽带非常奇妙紧密。” 　　“因此，纯血族并不会因为双方后裔间的矛盾，而上升到彼此敌视的程度。” 　　外界留言沸沸扬扬，有不少都是关于血族分支之间的矛盾，不少人认为纯血间充斥着隔阂和分裂，但纯血族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他们的后裔自相残杀，争得头破血流，但也不影响纯血族之间的纽带。 　　但也没有人去澄清，这也是纯血族狡猾的一面，或许让外界觉得能够分裂他们，也会营造出一种假象和麻痹作用。 　　洛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叔叔姨姨们将自己的后裔介绍给崽崽，代表他们都是心腹，崽崽多认一认，就能多几个可以使唤的人了。”瓦奥莱特笑盈盈说。 　　正说着，洛瓷被缇莉丝拽走介绍她的后裔去了，一咕噜转下来时间接近两个小时，弄的小崽儿晕头转向。 　　别馆里这次有资格参加典礼的有近三百名血族，都是二代以内的血族亲王，血族相当自恋，对外貌也很看重，他都在疑惑叔叔姨姨们挑选后裔，是不是根据容貌来选择的，清一色的红瞳尖耳，搭配不同优雅浮夸的礼服，比千亩的玫瑰花园都要漂亮。 　　于是洛瓷被迫认识了一圈英俊的亲王们，起初畏于纯血身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发现这只小团子又软又甜，不少亲王们也忍不住亲亲抱抱，连小脚丫都被抱起来亲了好几口。 　　洛瓷哼哼唧唧被抢来抢去，直往瓦奥莱特身后躲，好在很快等到了加冕典礼开始。 　　血族里只有亲王才有资格分封领土，而领地则是按照血统以及能力综合评估划分下来的，许多人都猜测新诞生的小亲王将会被划分到一大片广阔的领土。 　　毕竟从雪发粉瞳就能看出小亲王血统纯粹，连冒出尾巴的时间也是最早的，即使还不知道小亲王的能力是什么，但势必不会弱。 　　使魔们奏响乐谱，悠扬肃穆的管风琴声此起彼伏，一条长长的红毯从洛瓷脚下延伸到台上，魔毯上绣满精致的魔咒，那是一种祝福性质的黑暗魔法。 　　洛瓷小短腿踩了踩魔毯，他在魔毯上感受到了长老叔叔姨姨们的魔法。 　　魔毯出自于中土大陆最伟大的炼金师之手，而上面的祝福魔法则是长老们共同编织的，受到祝福的血族会受到强大黑暗魔法的眷顾，而魔法共鸣，能够唤醒幼崽身体内的魔法天赋。 　　长老们都站在台上，瓦奥莱特和蔼的招招手：“来，崽崽到我们身边来。” 　　其他长老们都鼓励的看着他。 　　洛瓷瞅瞅柔软的魔毯，啪嗒啪嗒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随着他的跑动，祝福的黑暗魔法从魔毯上漂浮起来，围绕在他的身边，就像许多调皮的小音符。 　　“唔……”他伸出小胖手抓到一只，但小音符很快就消散了。 　　瓦奥莱特将幼崽抱起来，另一只手朝上摊开，涅娅贝涅提缓缓走过来，将一卷羊皮卷放到他手上。 　　瓦奥莱特将羊皮卷抖开，长长一卷，从他的手上一直垂落到下面的倒数第二个台阶。 　　他开始宣布属于洛瓷的领地。 　　众亲王将手掌放在心脏处，恭敬的俯身聆听瓦奥莱特说话，光是宣读领地就读了将近一个时辰，面积之广阔，还有不少强盛的人类王国囊括其中。这领地划分可是众位长老商议决定的，足见长老们对崽崽的喜爱。 　　随着瓦奥莱特的宣读，一只只使魔化作小蝙蝠，从窗口飞出去。他们负责向宣读到的附属地下达通知。 　　想来，经过这一夜，整个中土大陆都知道那位从诞生起就备受宠爱的小亲王正式加冕了，虽然年纪小，但地位已经远在众亲王之上。 　　好不容易宣读完，洛瓷忍不住揉揉耳朵尖，他耳朵都要听酸啦。 　　“崽崽看这里，”瓦奥莱特催动魔法，一直沉默站在身后的巨型骷髅缓缓从肋骨里抽出一柄黑色魔法剑。 　　这个魔法剑是上古从血池里铸就的，上面用铭文篆刻满了血魔法，是血族传承下来的神器，只有历代的长老才能够保管。 　　瓦奥莱特握住魔法剑轻轻一指，流动的血魔法宛如一片片凋零的粉玫瑰花瓣，在空中不断汇集，在幼崽头顶化作一只鲜艳欲滴的粉玫瑰王冠。 　　小王冠和自己的眸色很衬，洛瓷一下就喜欢上了，想要伸手去摆弄，但想到现在正在加冕典礼就忍住了。 　　“好好，终于该到我最期待的环节了，”缇莉丝鼓掌，让血仆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端上来。 　　洛瓷疑惑的瞪大圆眼睛：“这是什么呀？” 　　揭开红绸布。 　　托盘里摆放着许多的法器，而且都不相同，有象征黑暗法师的魔法帽，猎人的黑暗猎弓，药剂师的魔法袋，咒术士指尖的禁咒符，亡灵法师的骷髅头，巫妖的水晶球……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的各种珍贵法器。 　　费拉图墨引诱道：“我们崽崽挑一个。” 　　纯血族拥有不同的魔法天赋，在幼年时期就会表露出固定的喜好和倾向，所以通过试周的方法，多半能看出崽崽的魔法天赋是什么。 　　洛瓷摆弄着托盘，小胖手捏捏魔法袋，鸦潘忍不住动了动，小手又拿起小镜子，缇莉丝顿时两眼放光，但小镜子很快被放下来，手手又拿起傀儡丝线，费拉图墨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拿起放下的动作，将周围的长老弄得心脏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很快，一支玫瑰花形状的法杖主动钻进了幼崽怀里，洛瓷也攥紧了小拳头，握起了法杖。 　　鸦潘疑惑，“这是什么法杖？” 　　“我也没见过。”广阅古籍的瓦奥莱特也没见过，“或许我得去查一查。” 　　“……”缇莉丝扶着额头，这明显不是他们所熟识的天赋，难道真的要将崽崽送到学院里去吗？ 　　加冕典礼进行到这里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狂欢派对的时间，一轮明亮的血月映照在雕花窗棂上，整个别馆陷入疯狂的血之狂欢盛宴。 　　别馆内部暂时还好，多的是许久未见的亲王们相互交换消息和资源。 　　缇莉丝摇晃着酒杯，正与一名亲王交流，洛瓷拽拽她的衣摆，仰起脑袋，满眼期待：“缇莉丝姨姨，我可以到处转转嘛？” 　　缇莉丝点点他的小鼻子：“鬼灵精，怎么不去问瓦奥莱特，因为他不好说话，我好说话，是不是？” 　　洛瓷鼓起脸蛋，附赠一抹甜甜的笑。 　　缇莉丝小时候也是好奇心旺盛，尤其喜欢危险的事情，所以很能理解崽崽，再说了，别馆里能有什么危险，这些血族哪个不长眼敢动小亲王，因此她很放心，捏了一把崽崽软软糯糯的小脸：“行，去玩吧。” 　　洛瓷欢呼一声，噔噔噔从别馆里跑了出去。 　　一进入花园气氛，与别馆内部截然不同，花园里已经彻底陷入了狂欢盛宴，隐蔽处，一名血族抱着海妖，露出嘴中的獠牙，贪食的将獠牙刺入海妖的脖颈，海妖则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和洛瓷饶有兴趣的视线对上眼的瞬间，血族愣了愣，松开獠牙，舌尖舔着嘴唇粘上的血液，尊敬得邀请：“您想要与我一同分享吗？” 　　洛瓷耳朵尖都要竖起来了。 　　他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会产生了误会，但还是赶紧离开了那里。 　　其实交换彼此拥有的血奴隶在血族当中是一件相当常见的事情，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只有亲密的伙伴才会交换，能小亲王共同品尝食物，则是莫大的荣幸。 　　他在花园里到处走，随处可见这样的场景，洛瓷嗅了嗅小鼻子，隐约闻到浮动在玫瑰花香里的香甜的血液香气，他第一次闻到这么多血液的香味，各种血液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许多诱人的美食散发出引诱人的香气。 　　洛瓷不知不觉迈腿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摸了摸嘴唇，轻轻触碰还未长成的小虎牙，疑惑的托着下巴，那些血族在吸食血液时一脸陶醉，就仿佛沉浸在某种迷人的味道里，让他不觉得有些好奇，吸食血液真的那么舒服吗？还有那种香味…… 　　殷红的舌尖忍不住舔了舔雪白的牙齿。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走的很远了。 　　“左边还是右边？”洛瓷抿了抿嘴巴，慢吞吞纠结了一会儿，他之前想事情想的太认真，确实不记得正确的路线。 　　正当他打算叫小煤球带他回去的时候，苍老亲切的声音从他的口袋里冒出来：“我们可怜的小亲王，难道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你记得吗？”洛瓷迟疑的问。 　　“当然了。”厄西嗓音沙哑而诡异：“只要朝着钟楼的方向前进不就好了。” 第51章 　　加冕礼后, 瓦奥莱特独自进入血族古籍收纳馆，寻找有关玫瑰法杖的典籍。 　　在这里他碰上了同样经常来浏览医学药理典籍的鸦潘。 　　两人一边浏览典籍一边交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血族古籍收纳馆的藏书实在太多, 一时半会儿也搜寻不到他们想要的讯息。 　　这时，一只小煤球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从门口飞进来, 圆滚滚的小身子由于飞的太快没法保持平衡，接连撞倒了好几个书架。 　　瓦奥莱特随手一挥，用魔法将歪倒的书架扶正：“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小煤球焦急的发出叽叽叽的声音：“小亲王不见了。” 　　“什么？！”瓦奥莱特眉头一皱, 顿时把寻找典籍的事抛在脑后，巨型骷髅显然也听到了小煤球的话, 愤怒使他浑身散发出可怕的亡灵气息, 小煤球连忙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瓦奥莱特严肃的说：“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是这样的, 别馆狂欢过后，缇莉丝大人想要带小亲王回主楼, 派了使魔去找，没有找到，费拉图墨大人他们一直以为小亲王和缇莉丝大人在一起, 这下也慌了，都派了使魔搜寻，把别馆角角落落都找遍了, 始终不见小亲王的身影。” 　　鸦潘忧心忡忡, “崽崽有没有可能自己走回主楼了？” 　　瓦奥莱特眉头黑沉沉的，“让海森所有使魔动身，对古堡所有区域进行搜索！” 　　一时间, 小亲王走失的消息，整个海森古堡都知道了。海森古堡所有的使魔都被催动了，阴影里，房梁下，角落处，数不清的小蝙蝠如同蜂群一般飞出来，成群结队的在空中盘旋，猩红的豆子眼仔仔细细的搜寻着海森古堡的各个角落。 　　费拉图墨他们都看到崽崽最后是和缇莉斯在一起，所以一直以为是缇莉斯带着崽崽，瓦奥莱特便也将缇莉丝叫来仔细问了话，得知崽崽应该是在别馆附近玩耍。 　　缇莉丝也相当焦急懊悔，别馆是血族的地盘，到处都是高级血族，她以为不会出什么事情。 　　小亲王走丢的消息一出来，狂欢派对当然也进行不下去了，几乎所有血族都加入到了这场搜寻当中，可惜任凭他们将海森古堡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一丁半点的踪迹。 　　鸦潘：“不只是没有踪迹，古堡各处都没有找到任何地方有暴力魔法使用的痕迹。” 　　费拉图墨沉默片刻，开口道：“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 　　瓦奥莱特没说话，使魔将偌大古堡翻遍了，都没见到身影，那么排除了崽崽在海森古堡的可能，就只剩下崽崽有可能已经不在海森古堡这一种可能。 　　崽崽不可能走出古堡不跟他们打招呼，那么极有可能是受到了某人的引诱。 　　纯血幼崽在未觉醒天赋前，是要有家长们照看的，因为这一时期的幼崽太过稚嫩脆弱，一想到崽崽会被有心人诱拐了，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酝酿起来。 　　瓦奥莱特的红眸熠熠生辉，像是流淌着残酷冷血的红色液体，大衣由于盛怒爆发出的魔力烈烈作响，他对使魔说：“通知石像鬼，黑天马，他们统领的魔物军团要派上用场了，我不在乎中古大陆怎么样，即使要将这片土地翻过来，也要找到小亲王。” 　　魔物军团是隶属于血族的军团，就像人类王国拥有人类的军队一样，魔物军团是属于血族麾下，拥有强大魔力的魔物构成的军团。 　　这些成群结队的魔物可以轻而易举在一夜之间摧毁一整个王国城池，在统帅的带领下，它们能够向任何的地区扩张，日夜兼行，不眠不休，魔物的外形大多狰狞恐怖，破坏时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和仁慈，一般王国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于是接二连三的选择臣服。 　　魔物军团的栖息地平静了有些年，眼看着有活动的迹象，附近的小镇迅速得知了这个消息，一些见势不妙的地精赶紧逃跑，小镇居民转眼就撤的一干二净，而一些自诩胆大的游勇则留在原地，很快被浓郁汹涌的魔气支配，丧失了理智。 　　即使相隔比较远的地方，也能看到魔物军团的栖息地上空汇集起来的魔云，饱满殷红的阴云像是用力一挤就能滴出血来。 　　洛瓷并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古堡的范围，在厄西的诱导下，他抖了抖耳尖，果然听见了钟楼钟声。 　　辨认方向后，立即兴冲冲朝那个地方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崽崽发觉好像有点不对劲。 　　一直朝着别馆的钟楼走，但是距离一点都没有拉近，他离开别馆也就花了半个时辰，按理来说半个时辰早就该走回去了，况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越走感觉身上越冷。 　　一旦产生疑惑，崽崽就停下了脚步。 　　任凭厄西再怎么用自以为最引诱的声音说话，也不能阻止疑惑在崽崽心中生根发芽。 　　更何况他自以为引诱的声音，实际上既沙哑又古怪，就像一千只公鸭同时发声，根本无法诱惑到任何人。 　　“好冷。”洛瓷吸了吸鼻子，冻得鼻子都快掉下来了，像只抽抽噎噎的小团子，懵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就像波纹一般荡开，露出高耸寂静的黑树林，而他的两条小短腿就扎在落叶堆里。 　　……黑暗森林？ 　　他什么时候走到黑暗森林里了？ 　　洛瓷慌张的四处张望，瓦奥莱特叔叔耳提面命不允许他接近这里，他还是跑进来了，担心瓦奥莱特叔叔走出来批评他。 　　但等了一会儿，瓦奥莱特叔叔也没走出来，他又开始紧张了……所以他是真的迷路了。 　　幼崽耳朵尖耷拉下来，粉色的眼瞳里水雾弥漫，冷冽刺骨的风在黑树林里游荡，他可怜兮兮的缩了缩身子。 　　此时，小煤球们也接二连三从幻境里苏醒过来。 　　迅速意识到是厄西在搞鬼。 　　小煤球嘀嘀咕咕一商量，摆动翅膀俯身冲下来，将厄西从口袋里抓出来，厄西被小煤球们不断抛起，接住，不停吱哇乱叫，眼前头晕目眩，苦胆都要吐出来，嘴里不住的求饶：“小亲王，救命……救……我错了……” 　　洛瓷气鼓鼓扭过头，他才没听到呢，厄西刚才还想害他呢。 　　“小亲王……救救我吧……我，我只是想和您开个玩笑……”厄西可怜巴巴的讨饶，鼻涕眼泪糊在脸上，眼珠子却还在狡猾的转动。 　　其实这并不是开个玩笑，要是小亲王死了，契约就会解除，厄西就能获得自由，他本来是想引导小亲王再走的深一点的，但他现在灵体所拥有的法力本就比不上他还是巫妖的时候， 　　而且小亲王怀疑的太快了，幻术只有在受术者深信不疑的时候才会有作用，一旦产生怀疑，幻境就被迫解除了。 　　“你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吗？”他将一只肥嘟嘟的小煤球托在掌心。 　　小煤球拍着翅膀摇摇头，“叽，黑暗森林有迷瘴，到处都遍布着传送阵，就算是使魔也很难找到正确的路叽。” 　　洛瓷蹲下来，捧着脸蛋想了想，这些话他好像听瓦奥莱特叔叔说过，瓦奥莱特叔叔还说黑暗森林里遍布着高阶黑暗生物，只有黑暗森林中心是没有黑暗生物生存的，也就是说有可能，他们已经从森林边缘传送到了森林中心。 　　这可怎么办呀……他翻了翻口袋里的东西，想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法宝，但只搜罗出几块浆果饼干，几块红彤彤的糖果，还有那支主动投身到他怀里，被别在他腰上的玫瑰法杖。 　　涅娅贝涅提姨姨曾经给过他一个魔法水晶球，能够进行远程对话，但魔法水晶球有点重，他就把他放到了小宝箱里，可惜没有随时带在身上。 　　要是能有熟悉黑暗森林的人引个路就好了。 　　他把浆果饼干分给饿了的小煤球，皱着小眉头叹了口气。 　　这时玫瑰法杖顶端蓄起光芒，主人的愿望将它唤醒，一般圣阶以上的法杖都拥有智慧，好处就在于能够代替主人进行吟唱。 　　伴随着乍起的狂风，黑暗森林里的树木都被吹的东摇西晃，但身处阵法中心的洛瓷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浪，只感觉魔力源源不断的被法杖吟唱出的法阵吸收。 　　法阵吸饱了魔力，随着转动越来越大，一个浑身漆黑的巨大身影慢慢被法阵召唤出来——那是一头巨大优雅的黑狼，就像吟游诗人口中描绘的一样神秘而美丽。 　　黑狼体型比巨龙还要大，浑身覆盖着浓密的黑色鬃毛，眼皮紧紧闭着，獠牙几乎有崽崽双手合抱那样粗，嘴巴里发出规律的呼噜声，安详的趴卧在法正中央，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即使是沉睡当中，但神秘强悍的黑暗生物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相当恐怖。 　　小煤球们吓得瑟瑟发抖，用爪子抓着厄西将他挡在前面，全都缩到了厄西的身后躲着。 　　厄西：“……” 　　厄西呆住了。 　　小亲王究竟召唤了个什么出来……这，这气息，分明就是黄昏巨狼法里尔！这头诞生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恐怖黄昏生物，不会受到任何光明与黑暗魔法的伤害，曾因巨龙打扰他的安宁，所以覆灭了整个巨龙之巢…… 　　这么一看，巨狼爪子上干涸的颜色，那是龙血吗？厄西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也像小煤球缩成一团才好。 　　洛瓷一向喜欢毛茸茸，一看见这么大的毛茸茸连粉红眼睛都转不动了，眼睛亮晶晶的，小拳头握紧法杖，哒哒哒跑到巨狼跟前。 　　好硕大的爪爪肉垫，他整个身子都没有一瓣小梅花大。 　　玫瑰法杖用只有幼崽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已召唤黑暗森林的缔造者，黄昏巨狼法里尔，是否继续缔结眷属契约？” 　　洛瓷恍然大悟，原来是黄昏巨狼呀……亮晶晶的眼睛瞅着面前一大团毛茸茸，虽然不清楚眷属是什么，但既然是他召唤出来的，那就是他的收藏品了！ 　　瓦奥莱特叔叔收藏了各式各样的美丽头骨，缇莉丝姨姨收藏了千奇百怪的镜子，血族有各式各样的收集癖，而洛瓷现在的心愿就是将美丽的毛茸茸收藏进他的小百宝箱。 　　随着低语声结束，一道相同的血纹同时浮现在洛瓷的左眼中，和巨狼的额心处。 　　“契约缔结，即将唤醒眷属法里尔……” 　　小煤球们通红的眼珠子里流露出崇拜，不愧是小亲王。 　　以幼崽的魔力为源泉的咒文浮动在空中，伴随着龙言的消亡，磅礴的气浪将周围所有的一切荡平。 　　巨狼从沉眠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森林里凛冽的寒风瞬间变得极度的炽热。 　　黄昏将至，炙风过境，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狼吼，几乎眨眼间席卷了整片黑暗丛林，树林叶片上挂满了水雾，高阶黑暗生物们全都吓的缩回了窝里。 　　宛如灼烧宝石一般的巨大眼瞳俯视着法阵，浑身漆黑的鬃毛浮动着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流光，巨大的前爪轻轻一动，大地就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颤。 　　恐怖的气息流露出来，肆无忌惮的涌向四面八方。 　　黑暗森林是等闲之辈不敢踏足的地方，除了大魔导师，无人能在此生还，然而栖息在这里的高阶魔物此时却惊恐万分，被恐惧支配，仓皇的逃向自己的窝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充分散播恐惧的巨狼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幼崽，这只幼崽圆滚滚的看上去没有诞生多久，白乎乎的头发，粉圆圆的瞳孔，头上还有两只未分化完全的小犄角。 　　是血族幼崽吗？ 　　但很遗憾，没有任何生物在他面前能够保持从容和理智。 　　瞧瞧那些胆怯的黑暗生物，还有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几只小煤球，这个趁他沉眠时和他订立契约的幼崽也会一样畏惧他。 　　然而，事实是，幼崽确实瞪圆了眼睛，却是在惊叹他美丽神秘的皮毛以及厚实硕大的前爪。 　　洛瓷盯着那只看上去就很厚实的梅花肉垫，好想捏一捏试试手感，看魔法书的时候枕着应该很舒服，他朝巨狼摇摇手：“过来，大修勾，乖……” 　　身为踩碎巨龙之巢的恐怖生物，法里尔认为应该对幼崽错误的称呼，以及将他召唤出来并订立契约的事情极其愤怒。 　　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的情绪，现在他的胸腔里有一种陌生，罕见的充实感。 　　很久很久以前，从他诞生起，他的脑海里就模模糊糊感觉自己丢失了什么，他试图去寻找，但是他踏遍了中古大陆也没能找到，他的胸腔很空，就像本该被瑰宝填满的地方空空荡荡，于是打扰他安宁的巨龙就成了愤怒的发泄口。 　　但现在他能感受了，那种胸腔重新被填满的充实感。 　　这种陌生、美好的感受前所未有，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睁眼的时候就会杀死所有打扰他沉眠的生物。 　　这种感受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他成了幼崽眷属的缘故吗？ 　　或许跟在这个幼崽身边能找到答案吧。 　　见巨狼一动不动，洛瓷疑惑的歪歪脑袋。 　　巨狼的尾巴焦躁的在地面上拨弄拍打，过了一会儿，慢吞吞挪了过来。 　　洛瓷眨了下眼，他想捏捏眼馋很久的肉垫，又觉得这时候应该拍拍巨狼的头夸夸他，仰起小脑袋，发现自己够不到，于是小胖手还是摸了摸大肉垫，“好乖好乖……” 　　洛瓷觉得自己撸毛茸茸可有一手了，这都是撸大猫猫积累下来的经验，他太知道摸哪里会让巨狼舒服。不一会儿，巨狼就舒服的眯上凶狠的瞳孔，慢慢躺了下来，为了方便被抚摸甚至将自己的原形缩小，变成了一只普通狼的体型，这个体型比他诞生时还要小。 　　浮动在黑暗丛林里的恐怖气息逐渐平静下来，又刮起了刺骨冷冽的寒风。 　　洛瓷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法里尔瞳孔骤然缩紧，忽然站了起来，洛瓷还以为他不要摸肚子了，却感觉到身上一暖，原来是法里尔紧紧贴住了他。法里尔将柔软温暖的鬃毛裹住幼崽的身体，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圈住了幼崽的腰。 　　如同靠在一只巨大的火炉边上，温暖的热源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洛瓷舒舒服服的抱着狼肚取暖。 　　不知过去多久，他舒服的都要睡过去了，忽然想起海森古堡里的家长们，会不会发现他走丢了在到处找他？ 　　洛瓷一下就醒了，揉揉眼皮，迈着小短腿站起来，结果又被尾巴紧紧圈了回来，面对巨狼的视线，他搓了搓肉嘟嘟的脸蛋儿，想要保持清醒：“我出来好久了，缇莉丝姨姨他们该担心了。” 　　法里尔望着幼崽，喉咙里发出焦虑的低咆声，他并不想幼崽回到古堡去，希望幼崽永远留在黑暗森林里，只有彼此。 　　他相信自己也能将幼崽养的很好。 　　但望着那双粉乎乎的眼睛，他还是妥协了。 　　法里尔让幼崽爬到他的背上，巨狼毛茸茸的后背看上去既温暖又可靠，而小煤球们则提着厄西远远跟在后面，黄昏巨狼的气息让他们不敢靠的太近。 　　一路上厄西安静如鸡，被小煤球的爪子提着，就像一块湿淋淋的等待晾干的抹布，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亲王不仅是整个血族最宠爱的崽，现在这个崽还让黄昏巨狼法里尔成为了自己的眷属，往后还不知道会契约什么…… 　　如今就算是逼着他动歪点子，他也不敢再动了，他只期盼着小亲王惦记着陪毛茸茸玩，就把他当做一块烂抹布给忘了。 　　法里尔的苏醒并不像崽崽想的那么简单，事实上整个黑暗森林都发生了骚乱，乃至中古大陆都被影响到了。 　　一只负责打听消息的使魔即使把这个消息带回了海森古堡，但这并没有引起瓦奥莱特的注意，因为他们不觉得幼崽有会被诱拐到黑暗森林的可能，毕竟黑暗森林是大魔导师都难以触及的地方，极其的危险。 　　谁会将幼崽诱拐到黑暗森林里？ 　　自己也都无法全身而退。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只使魔兴冲冲撞了进来，这次带来的是好消息，走丢的小亲王居然自己回来了！ 　　众长老们按耐不住情绪，变作血蝙蝠飞了过去，洛瓷一出黑暗森林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抹了抹眼眶，哒哒哒跑过去用力扑到了缇莉丝怀里，奶声奶气说：“缇莉丝姨姨，我好想你……” 　　“崽崽不想我吗？”费拉图墨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洛瓷点点小脑袋，抽噎道：“想，想了。” 　　瓦奥莱特注意到小煤球们手里提着的厄西，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致有了数，红瞳使了个眼色，小煤球们将挣扎的厄西交给了巨型骷髅，他不想现在去追究事情的经过，只想先安抚幼崽的情绪。 　　其他长老也是这么想的。 　　缇莉丝心疼的说，“哎呦，我们崽崽走失了三天，小肚子都瘪了。” 　　“三天？”洛瓷吸吸小鼻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他总觉得才过了几个小时呀。 　　“黑暗森林里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涅娅贝涅提轻柔的摸摸崽崽的小脑袋。 　　血仆加快脚步走过来，手里捧着雕花托盘，里面摆满了血浆果做的点心，洛瓷一嗅到香气，肚皮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伸出小手，拿了两块，捧着糕点吃的心满意足，两条小短腿都晃了起来。 　　他脸蛋鼓鼓囊囊的，揪了揪瓦奥莱特的袖子：“瓦奥莱特叔叔，我不是故意走到里面去的……” 　　“我知道，”瓦奥莱特和蔼的吻了吻崽崽的脸颊。 　　“我们崽崽多厉害啊，”费拉图墨语气中透露着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做了什么惊人的成就：“崽崽还是成长期呢，就能出入黑暗森林，做到大魔导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鸦潘点点头，表示认同：“是的，崽崽的魔法天赋非常高。” 　　费拉图墨兴致勃勃的问：“崽崽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出来的？” 　　洛瓷顿时有点心虚，小耳朵耷拉下来，嘴巴里含着浆果糕支支吾吾，他不想让叔叔姨姨们知道自己把黄昏巨狼契约成了眷属，这样叔叔姨姨们会晕倒的。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就要钻出来了。 　　“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小肉手想要去捂，还是没来得及。 　　一只巴掌大的黄昏狼不耐烦的从口袋里冒出脑袋，在场长老们面部像是瞬间被冻住了。 　　如果不是他们老到眼花了，怎么会看到缩小版的黄昏巨狼从他们精心呵护的崽崽口袋里冒出来？ 第52章 　　在过往中, 血族和黄昏之狼法里尔的交集很少，只有少数年纪较大的血族见证过黄昏之狼法里尔与巨龙搏杀的场景。 　　在如血的夕阳下，库索斯伯恩山脉还要高的巨狼残忍的咬穿了龙的头骨, 于是库索斯伯恩山脉的皑皑白雪上染满了龙的龙血，变成了如今的赤红色山岳。 　　而受到诅咒的黄昏之狼倒在巨龙之巢里，他沉睡的地方化作了黑暗森林, 所覆盖的面积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往东直达马西达海湾，往西一直蔓延到海森古堡。 　　黄昏巨狼对于中土大陆而言，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 他的栖息之地，至今都没有人敢去踏足, 然而黄昏巨狼却从沉眠的诅咒中苏醒了, 难怪黑暗森林爆发了那么大的骚乱。 　　场面一度很凝重紧张，洛瓷抿了抿嘴巴, 他记得瓦奥莱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允许靠近黑暗森林, 他不仅靠近了，还把里面的黄昏之狼带出来了，所以瓦奥莱特叔叔肯定很不高兴, 他紧张的将法里尔揣进口袋，慢吞吞伸出小手拽拽瓦奥莱特的衣袖：“瓦奥莱特叔叔，是大修勾把我带出来的, 我还和他签订了契约, 不能改了哦。” 　　瓦奥莱特缓和了一下脸色，知道自己把小崽儿吓坏了：“是的……我感觉到了。” 　　身为亡灵法师，瓦奥莱特对契约法咒极其熟悉, 一眼就看出崽崽和法里尔之间存在眷属纽带，从粉色瞳孔里的秘印看出，那应该是一种古老的血契约，至少身为眷属的法里尔不会伤害崽崽。 　　在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气氛稍稍有些缓和，当着黄昏巨狼的面有些话不好问，瓦奥莱特决定事后问问使魔弄清楚来龙去脉。洛瓷瞅瞅瓦奥莱特，见叔叔没有要批评自己的意思，提着的小心脏终于放下来，被玫瑰法杖一次性抽取了太多的魔力，他早就累了，眼皮一下一下的往下耷拉，小脑袋都迷迷糊糊了，还嘟着嘴巴撒娇耍赖：“好困，要和大修勾一起睡。” 　　他担心他一睡着，瓦奥莱特就把毛茸茸带走了，但实际上这是崽崽不必要的担心。 　　瓦奥莱特虽然对黄昏巨狼成为了崽崽的眷属表示担忧，这太危险了，但黄昏巨狼愿意陪伴在崽崽身边，甚至带着崽崽从黑暗森林里出来，就说明黄昏巨狼是打算留在崽崽身边的。 　　要是他强行作出干预，弄得血族跟黄昏巨狼对立，夹在中间的就是崽崽，瓦奥莱特不愿意将这种压力附加到崽崽身上。 　　“你先送崽崽去卧室，后面有什么事情先观察观察，再商议。”瓦奥莱特给了鸦潘提一个眼神。 　　让鸦潘送到卧室，也是让他顺便给崽崽检查一下身体。 　　鸦潘点点头。 　　见鸦潘抱着崽崽走了，瓦奥莱特脸上才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涅娅贝涅提也轻叹一声：“喜忧参半，好消息是崽崽已经觉醒天赋了，纯血族的成长期从幼崽睁眼开始一直到成年，大约会持续两到三百年，幼崽会在这期间觉醒，觉醒天赋后的纯血就可以去冒险游历或是进入学院，从记载的时间来看，而崽崽觉醒的时间算是很快的。” 　　“是啊，但坏消息是……”费拉图墨才说了一半，就被缇莉丝打断：“这不都怪你？你只告诉崽崽不要随便吃别人家的糖果，就没跟他说不要随便订立契约。” 　　费拉图墨：“……”他之前也不知道崽崽的天赋是什么，要是知道，他肯定会说的。 　　血族的纯血幼崽太少了，他们也都是按照古籍抚养，难免有一些不周全的地方，出现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现在他们需要发愁两件事，一是崽崽的魔法天赋，和黄昏巨狼的关系，二就是按照惯例，纯血幼崽一旦出现魔法天赋就可以放他出门冒险，或是进入学院。 　　为此，血族甚至召开了一场久违的长老会议。 　　…… 　　洛瓷太困了，睡得极其酣甜惬意，一觉睡了接近两天时间。 　　迷迷糊糊间他能感觉到身边一大团毛茸茸挨着他，他就奋力往前挪，将脸埋进温暖柔软的毛团里，就像是陷在一只大黑团里的雪白小棉花团。 　　饱饱的睡了一觉，他揉揉眼皮坐起来，没在房间里看到大修勾，于是哼哧哼哧穿上睡衣，哒哒哒跑到外间。 　　这里是起居室，除了魔法壁炉和小沙发，就是各式各样的魔法小玩具，血仆感应到小亲王大概是要醒了，所以早早准备了洗漱道具，在这里等待，然而一头比他们还要高的黑狼却走了出来。 　　小亲王契约黄昏巨狼的消息，古堡上上下下都传开了，从使魔到血仆都为小亲王感到高兴，小亲王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现在小亲王的魔法天赋觉醒的这么早，还契约了黄昏巨狼当眷属，同样身为血族的他们都感到光荣。 　　但听闻消息是一回事，亲眼见到黄昏巨狼又是一回事，体型庞大的黑色巨狼从卧室里缓缓踏出，爪掌比熊还要大，浑身散发出凶狠扭曲的黑暗气息，血仆们吓得缩成一团，相互拥抱着蜷缩在角落里。 　　法里尔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 　　他不怎么喜欢缩小体型，但幼崽用那双粉乎乎的星星眼望着他，他没办法拒绝，他也不喜欢有其他生物在他的领地上，就比如这群血仆，他们在走廊上游荡，他就已经很忍耐了，没想到他们又进入了起居室。 　　说起来……他还没吃过蝙蝠，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眼见巨狼缓缓靠近，炽热的鼻息扑到他们的头顶，血仆们害怕的倒吸一口凉气。 　　恰在这时，巨狼的耳朵竖了起来，浑身扭曲凶狠的黑暗气息也一瞬之间收敛了起来，转过脸一脸和平清澈。 　　血仆们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小亲王来了。 　　洛瓷穿着睡衣啪嗒啪嗒走过来，伸出小手搂住黑狼的颈子，奶乎乎的小脸蛋儿蹭了蹭：“吓坏我了，还以为你回去森林里了。” 　　黑狼看似对幼崽的贴贴蹭蹭无动于衷，实际上大尾巴却违背了意愿，悄悄缠绕在了崽崽的腰上。 　　血仆尽量收敛声息，小声说道：“小亲王，我来伺候您洗漱。” 　　洛瓷点点头，“把东西留在这里吧，麻烦你和厨房那边说一声，今天我就在房间里吃了，让他们多准备一些点心。” 　　血仆迅速应下，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洛瓷把脑袋埋进柔软的鬃毛里，又仰起小脸，粉色的眼瞳充满期待：“不要回森林了，留在古堡里和我一起生活吧，我会努力赚钱养法里尔的！” 　　还没有他前爪大的小奶团子说要养他，法里尔觉得好笑，但不可思议的是，之前不耐烦的情绪也随之消退了，其实回不回黑暗森林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他好久没有这种情绪被牵动的感觉了。 　　“答应我叭？”洛瓷缠着黑狼不肯松爪。 　　黑狼勉强点了下尾巴。 　　“不行，要打勾勾，”他仍然不放心，缠着黑狼伸出前爪和他拉勾勾。 　　不一会儿，血仆将厨房准备好的早餐端了进来，除了崽崽喜欢的用血浆果做的小点心，还有魔兽肉烹制的各种料理，这些一看就是为法里尔准备的。 　　洛瓷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捧起一只泡芙塞进嘴巴里，忍不住瞅瞅黑狼，只见巨狼舌头轻轻一扫，就将食物卷进了下颚，好几盘魔兽肉几秒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洛瓷惊的打了个嗝，看来大修勾胃口真的很大哦，以前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好养活的，毕竟血浆果能够自产自足，但现在多了一只要养的大修勾，他的小脑袋要考虑的就很多了，不知道他存的那些魔法宝石够不够养大修勾，或许他要找找其他的金钱来源……实在不行他还有领土，听说每年能收好多钱呢…… 　　就在他撅着小屁股，从床下拖出自己的小宝箱，打算数数有多少个魔法宝石时，血仆从外面敲了敲门：“小亲王，瓦奥莱特大人让我们传个话说在议事厅等您。” 　　洛瓷说：“知道啦。” 　　议事厅在与主楼相连的副楼，要经过一道长长的连廊，他带着黑狼到玫瑰园溜达了一圈，主要是给黑狼瞅瞅他最喜欢的变异粉玫瑰。 　　玫瑰园里被施了魔法，四季如春，无论何时到来，这里的玫瑰花都绽放着花瓣，谱写着芬芳的曲调，连空气里都能嗅到馥郁芬芳的香味。法里尔不喜欢魔法植物，一进入玫瑰园就打了几个喷嚏，但他觉得粉玫瑰尚能入眼，因为和幼崽粉色的眼瞳有点相衬。 　　到了议事厅，法里尔停在门口不想进去了，那些纯血族总喜欢喷一些奇奇怪怪的香水，弄得他鼻子很不舒服，洛瓷抓着他的前爪拖都拖不动，只好自己进去。 　　“缇莉丝姨姨，”洛瓷一进去，就跑到缇莉丝身边，缇莉丝笑眯眯的顺势将崽崽抱在怀里坐着，顺带给了嫉妒的费拉图墨一个得意的眼神。 　　洛瓷忍不住好奇的看了看议事厅的环境，他还从来没进过这里，因为议事厅很少开启。 　　叔叔姨姨们刚才在开会吗？ 　　“崽崽，”瓦奥莱特开口了，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他先向幼崽阐释了一下血族的传统，才继续道：“所以按理来说，纯血幼崽在觉醒后就可以选择冒险或是进入学院，但我们崽崽太小了，长老们觉得崽崽还是适合继续留在古堡里，所以想来听听崽崽的意见。” 　　按照崽崽黏黏糊糊的性子，大家都认为幼崽会说想继续留在古堡里，但洛瓷托着脸想了想，认真说：“我想去学院。” 　　“学院可以交到好多朋友，而且我也想快快提升魔法能力，我也想保护叔叔姨姨们……”而且最主要的是，如果一直在古堡里，就不能赚钱了，他现在还有那么一大只宠物要养呢。 　　虽说只是童言童语，但长老们依旧感动热泪盈眶，缇莉丝优雅的用丝绸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将崽崽搂搂进怀里亲了又亲，“崽崽有这个心，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瓦奥莱特是主张进入魔法学院的，虽然他也很不舍崽崽，但也不希望因为溺爱而拘束了崽崽的魔法天赋。纯血因血脉得到尊敬，但获得真正的统治地位则需要足够的实力。 　　瓦奥莱特说：“安提加斯学院是中土大陆最好的学院，距离下一轮资格考核还有一个月时间……” 　　缇莉丝原本是坚决反对崽崽入学的，现在听说安提加斯学院还要进行什么资格考核，愤怒的方向一下就变了：“资格考核？我们崽崽要入学还要什么资格考核？” 　　安提加斯学院设立在蒂安提王国，这个王国是中立王国，但也是在血族管辖范围内，所以严格来说，安提加斯学院也是属于血族的。 　　“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瓦奥莱特做了个手势，继续说：“我会写一封手函，有了手函就免除了这些步骤。” 　　其实这种手函的风气很是普遍，比如说一些王国的王室子弟，或知名魔法师的后裔，不希望暴露自己的魔法属性，或是不喜欢在公开接受考核，就会选择拿手函入学。 　　洛瓷晃了晃两条小短腿，“什么叫资格考核呀？” 　　“就是用魔法石碑检测个人的魔力属性和强弱，”瓦奥莱特说，“比方说，如果说这个人的魔力反应很弱，学院就会推荐去修习魔剑士，魔剑士需要修习体术和法印，法印所需要的魔力比较少，而如果受试者的魔力反应很强，则根据对应的元素属性进入学院的不同院系，比如魔法师，炼金术师……” 　　鸦潘接过话头：“但大多数人都不具备魔力，魔力是只有少数人才具备的资质，甚至一个小王国里具有这种资质的人都屈指可数，有一些低级魔法师甚至会被小王国奉为座上宾。” 　　“所以大多数的王国都会在孩子十岁的时候就进行一轮大规模的魔力筛查，通过筛查的才能成为进入魔法学院的预备役，安提加斯学院对魔力检查相当严苛，要是检测出来魔力反应弱，依旧会被剔除。” 　　原来这么复杂……洛瓷听的晕乎乎的，瓦奥莱特让血仆将羊皮卷和魔法笔拿来，他要开始书写手函，费拉图墨敲了敲桌子，说：“你让他们一定安排一个资历深的老师，噢，我看他们学院的大魔导师就不错。” 　　瓦奥莱特点头，“我知道。” 　　大魔导师在整个中古大陆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但是到费拉图墨嘴里却跟挑瓜捡菜一样。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毕竟血族是中土大陆的统治者，而血族的权利又都掌握在纯血族手里，洛瓷虽然是刚诞生的小亲王，却也是纯血族，即使是声名赫赫的大魔导师，拥有教导纯血族的资格也是一种荣誉。 　　洛瓷耳朵尖动了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学院里可以带宠物吗？” 　　“当然。”鸦潘和蔼的回应，很快又自言自语的嘟囔：“说起来，我们崽崽还没有空间法宝，既然要去学院，要准备的行囊太多，还是得有个空间法宝比较好，我去炼制一个。”说着，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洛瓷听见能带魔宠顿时高兴了，迫不及待从座椅上跳下来，哒哒哒跑到外面去搂住黑狼的脖子：“大法，我们要去魔法学院了，我会赚好多好多魔法宝石给你买肉肉吃。” 　　大法是他给黄昏巨狼起的新名字。 　　法里尔这个名字太拗口了，崽崽的小舌头念起来很不顺畅，于是就这么叫了。 　　法里尔正在外面等的不耐烦，双眼都眯了起来，听见这话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尾巴却轻轻的甩了甩，这是黑狼心情愉悦的表现，柔软蓬松的尾巴尖像羽毛一样掠过洛瓷的后颈，弄得崽崽咯咯直笑。 　　或许是成为了眷属的关系，法里尔能够清晰感受到幼崽的气息。然而幼崽却不在眼前，这种焦躁感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破坏欲，使得他自己的情绪都急躁起来，然而当幼崽搂住他的脖子，奶香味的小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脸，这种烦躁感又被轻而易举的安抚了。 　　…… 　　一个月后，安提加斯学院的魔法考核开始了。 　　这一个月洛瓷也特别的忙，忙着收拾自己的小行囊。 　　鸦潘叔叔给他炼制了一枚魔法水晶打造的魔戒，魔戒被附加了时间禁咒，即使囤了大量的血浆果和血浆果做成的糕点也不会变质。 　　他的小金库宝箱自然也要带上的，还有他的魔法日记本，缇莉丝姨姨和费拉图墨叔叔给他准备了好多衣服…… 　　鸦潘交给他了一个炼金瓶，洛瓷抱着瓶子晃了晃听见里面咕噜咕噜液体声，鸦潘说：“这个药膏是我刚刚炼制出来的，涂抹在身上可以有效隔绝日光。” 　　“谢谢鸦潘叔叔！”洛瓷抱着鸦潘的脖子撒娇。 　　除了鸦潘，各位叔叔姨姨都给崽崽准备了许多东西，比如各式各样的诅咒法箓，从异界召唤魔物的镜子，假死的傀儡娃娃等等，好在魔戒空间足够大，不然还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当然他也没忘了带上自己的小盆栽。 　　虽然这株变异魔值至今都没有发芽的打算，但崽崽还是把小盆栽当个宝一样揣在怀里。 　　他把玫瑰法杖别在腰上还把姨姨叔叔们挨个抱了一遍，挨个吧唧一口，“我会给姨姨叔叔们带礼物回来的。” 　　“崽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的我们最好的礼物了，傀儡娃娃一定要揣好，还有就是远离一些秘银器具，那种东西虽然不至于造成致命伤害，但是会烧伤血族的皮肤……”费拉图墨担忧的唠叨着。本该是搂在怀里溺爱呵护的幼崽，转眼就到了要去魔法学院的时候，他心情既不舍又感慨。 　　缇莉丝优雅擦拭着眼泪，“我们崽崽要是想我们了，记得用水晶球，我也想看看我们崽崽的脸。” 　　洛瓷点点头，又被拉着叮嘱了好几遍才登上马车。 　　他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这次也是由骸骨马车送到安提加斯学院门口。 　　骸骨马车疾驰起来的速度比风还要快，洛瓷趴在窗口瞅着外面的风景，感觉到骸骨马的速度降下来，就知道要到了。 　　蒂安提王国的建筑风格和海森古堡大相径庭，这里的建筑物都是白色的，一栋栋漂亮的白沙塔鳞次栉比，安提加斯学院也沿袭了相似的建筑风格。 　　由于临近无望之海，一座座白沙塔上还能看到雪白的海鸥，树上也能看到海鸥搭筑的白巢，作为中土大陆首屈一指的魔法学校，每年等待考核的人从学院门口的喷泉一直排到了王城郊外。 　　骸骨马车踏着漠漠风沙从高空奔驰而过，下面的人扬起脸，目光中满是羡慕，骸骨马是出了名的不可驯服的高阶魔物，能用骸骨马车接送，结合魔法考核的这个时间点，里面载着的肯定是某位知名魔法师的后裔或是大国的王室贵族。 　　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这一届安提加斯学院即将迎来一个大人物的消息还是慢慢流传开了。 　　“您好，是小亲王吗？”几名身着学院制服的人早早就在门口等候了，一眼就注意到一路吸引无数人眼球的骸骨马车，等看到崽崽从车厢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一头傲慢凶恶的黑狼，他们立即殷切迎了上去。 　　洛瓷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你们是……？” 　　“我们是引导者，作为小亲王初入学院的引路人，负责带您迅速熟悉学院，在学院各处参观，我的名字是安格……”引路人说话磕磕巴巴的。 　　他们早就注意到幼崽身边跟着的黑狼。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的鬃毛，有着不容忽视体型的巨狼。 　　就像误入捕食区的高等猎食者，他迈着安静而优雅的足爪，瞳孔散漫且慵懒的打量着附近的环境，覆盖身躯的黑色鬃毛有如工笔描绘一般流露出淡淡的流光。 　　即使没有任何气息散发出来，但那种上位猎食者的恐惧却深深刻在每个人心里。 　　安格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洛瓷笑眯眯的点点头，“好呀，那就麻烦你啦。” 　　安格诚惶诚恐的将他引入学院，一进入气势恢宏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硕大的雕像，以及花园式的喷泉。 　　洛瓷哇了一声，四处打量，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也就没注意脚下踢到了什么，小短腿一绊，差点又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感觉后脖颈一紧，是法里尔叼住他的衣领，才避免了这一小事故。 　　“谢谢大法，”洛瓷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法里尔肯定是将注意力时时刻刻都放在他身上，所以才反应这么快，他踮起脚尖，想要摸摸巨狼的头，然而失败了，又注意到脚下的浮雕，这些凹凸不平的浮雕就是刚才差点绊倒他的东西。 　　安格说：“这些是校史纪念浮雕，镌刻了每十年校史的重要历程，最重要的是这些浮雕都是由大魔导师亲手铸造而成……” 　　里面蕴含着高深的魔力，不少人感受到魔法的牵动，就停下脚步驻足感悟。 　　洛瓷望了望，他只好奇这些浮雕一直延到哪里。 　　于是他沿着浮雕走，来到了大殿。 　　大殿里魔法考核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几名身披魔法袍的老人正端坐在上面，面前摆放着一尊芥末灰色的魔法石碑，众人依次走上前将手掌贴放在魔法石碑上，魔法石碑上的铭文就散发出或明或暗，不同颜色的光芒。洛瓷眼睛尖，注意到这些负责监督的老人身上的魔法袍各不一样。 　　“自然是不同的，魔法袍是严格按照等级和元素划分的，”听见幼崽询问，引路人迅速回答：“最左边那位是仅次于大魔导师的法圣，亲近黑暗元素主修暗魔法，所以纹路是一颗月亮，最右边那位是低法圣一阶的大法师，主修火魔法，法袍上的纹路自然是火焰……” 　　洛瓷哦了一声，抓住了重点：“那检测出来亲近什么元素，就会在魔法袍上绣什么样的图案吗？” 　　安格：“一般来说是的。” 　　洛瓷觉得火元素魔法袍很好看，风元素魔法袍也不错，暗元素魔法袍也很好…… 　　他搓搓小胖手，低头瞅了瞅，他忽然对自己的魔法天赋产生好奇了。 第53章 　　哗—— 　　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洛瓷耳朵动了动, 顺着声源看去，一名衣着华丽的贵族少年眼皮红肿肿的，一边哭一边捧着脑袋不可置信的嚷嚷：“不可能, 不可能，我的魔力不可能这么弱……” 　　他又看了看正散发光芒的魔法石碑。 　　里面呈现漩涡一样的光芒，那意味着贵族少年亲近风元素, 可那光芒实在是太弱了，就像萤火虫一样。 　　贵族少年恶狠狠的瞪向一直跟在他身后唯唯诺诺的弟弟，那是他公爵父亲的私生子，一直以来只配给他提鞋。 　　然而将手放在魔法石碑上时, 魔法石碑上方扬起了漫漫黄沙，那代表亲近土元素, 还爆发出了比他更耀眼的光芒。 　　少年表情一下就被点亮了, 热泪盈眶的哭了起来。 　　贵族少年气不过还想过来撕扯他，被拦住之后绝望的瘫倒在地上。 　　嘈杂的声音令法里尔不悦的将耳朵折了起来, 引路人看着这一幕却相当感慨：“看来从此往后，两个人的处境要完全颠倒了。” 　　幼崽一脸懵懂, “这是什么意思呀？” 　　安格啧啧感慨说：“中土大陆唯魔法至上，简单来说就是魔法能力决定了地位。在一些小王国甚至只要有人检测出魔力源就能拥有贵族待遇，无论出身如何卑贱。” 　　“魔法石碑的光芒越强盛就说明了与某一元素亲和力越高, 这也就意味着修炼的速度更快，修炼的上限也更高，所以这两个人的地位怕是要调换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甚至有一些贵族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还会特意找一些有魔法资质的女子想要诞下有魔法的孩子。 　　但怎么想想都太黑暗了。 　　望着一脸纯净的崽崽, 他就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正说着，那头又爆发出一阵骚乱，原来是贵族少年不甘心, 嚷嚷着想要魔法石碑再检测一次。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无理取闹的请求令魔导师们皱起了眉头。 　　大手一挥，两名体格高壮的魔剑士从角落里走出来，将贵族少年拖了出去。 　　洛瓷在大殿里站了一会儿，相同的场景至少轮番上演了五六次。 　　一开始还觉得稀奇，后来连他都瞧的没意思了，也难怪那些魔导师总能木着一张脸。 　　洛瓷看着魔法石碑，魔法石碑发出灯笼一样的光就已经算是强了。 　　看了这么久，也就两个人魔法能力特别强，甚至让魔法石碑爆发出来的光点亮了整个大殿，引起了一阵轰动，不少人的目光里都流露出了羡慕。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的修炼速度快，上限也更高，也意味着他们能分到更好的班里去。 　　毕竟安提加斯学院的分班是完全按照魔法石碑检测出来的资质分配的，能和许多资质强的人分到一个班成为朋友，也是在为自己未来铺路，积攒人脉……说不定其中还能有大王国里的王室贵族，往后被奉为座上宾，一步登天也不是没可能的。 　　见幼崽没兴趣了，安格察言观色，就提议说：“不如让我带您去图书馆看一看？那里各式各样的藏书可多了，也是咱们安提加斯学院的地标呢。” 　　洛瓷不好意思说自己字都没认全几个，挺挺小胸脯：“那就去看看叭。” 　　安提加斯图书馆是一座螺旋状的白沙塔，气势恢宏，高耸入云，进入其中的学生络绎不绝。 　　一进入馆内，洛瓷就忍不住哇了一声，这里的墙壁就是书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法书籍，呈螺旋状一直通入云间。 　　每一层楼都有专门的区域供学生浏览书籍，那里摆放着几十张酸枝木书桌，能看到有学生戴着无框眼镜奋笔疾书。 　　“安提加斯学院是所有魔法学院中现存藏书最多的学院，还有一批藏书是外面复刻不了的，”安格滔滔不绝的讲解着：“混沌时期，安提加斯这个地方曾经作为古战遗迹，是曾经圣殿圣骑士大人参悟法术，并与上古恶魔展开激战的地方，并最终取得胜利，斩下了上古恶魔的头颅！圣骑士大人曾留下了许多篇参悟笔记，这些都是别处看不到的。” 　　混沌时期？ 　　不就是大法活跃的年代吗？ 　　洛瓷新奇的歪了歪脑袋，扭过头和黑狼嘀嘀咕咕：“大法，你也见过圣骑士和上古恶魔吗？” 　　他招招手示意黑狼将头颅低下来，小手伸过去，轻轻抬起黑狼的耳朵，凑过去轻声耳语。 　　黑狼的耳朵软软的，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绒毛，摸起来特别的舒服，小胖手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唔噜……”法里尔敏感的耳朵被摸了，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由于太过于享受，尾巴轻轻甩动起来。 　　对于幼崽的提问，他漫不经心的想了想，当年他似乎被丢失了重要瑰宝的烦躁感折磨，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应该是见过几面，只隐约知道圣骑士和上古恶魔是宿敌。 　　不过上古恶魔本身就是圣殿不小心解开封印放出来的，圣骑士所作所为只能算是善后，可经过千百年来吟游诗人的歌颂，不知情的人们却将圣殿和圣骑士都奉为了英雄。 　　图书馆二楼是收藏室，陈列着许多个水晶罩，里面摆放着封印了各式各样怪物的石板，还有据说是圣骑士亲手撰写的手札。 　　墙上的壁画也镌刻着那段上古战争的历史，圣骑士统帅的圣殿，手持重剑与邪恶的上古恶魔展开了十天十夜激烈的战斗。 　　这是中古大陆最好的雕刻师雕刻的壁画。 　　圣骑士的样貌，发丝，英俊的脸庞，甚至铠甲上的纹路都栩栩如生。 　　洛瓷正看的认真，忽然感觉手背传来了某种湿漉漉的触感，低头一看，黑狼正垂着脑袋，将嘴巴贴在他的手背上蹭蹭贴贴。 　　“唔噜。” 　　就像争抢注意力，不愿意被忽视的大狗，眯着眼睛蹭来蹭去。 　　这时洛瓷又注意到了不远处摆放着一尊石碑，这尊魔法石碑怎么看都和大殿里用作考核的魔法石碑一模一样。 　　“魔法石碑？”他指指漂浮的球体。 　　“是的，魔法石碑是由阿玛什耳挖掘出来的魔法结晶打磨而成，当年挖掘出来的结晶一共够打造两枚魔法石碑，一颗考核时使用，另一颗作为备用，但功能都是一样的。”安格殷勤的说：“小亲王要不要试一试？” 　　洛瓷望着那尊看上去灰扑扑的石碑，确实挺感兴趣的。 　　他迟疑眨巴眼睛：“可以吗？” 　　“当然。”安格被委派的任务就是尽量讨好取悦小亲王，小亲王竟然对魔法石碑感兴趣，那自然要满足。 　　洛瓷猜过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属性，应该是和瓦奥莱特差不多的暗元素，纯血族大多数亲近的都是暗元素。 　　他按照安格所说的话，把手心贴放在魔法石碑上，将魔力输入到魔法石碑里。 　　过了几秒，魔法石碑没有任何动静，安格头皮一紧，正打算说点什么打个圆场。 　　魔法石碑上的铭文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白色转为淡淡的粉色，如同流淌的血液一般流动起来。 　　之前被玫瑰法杖抽取魔力时，体会过那样的感觉，因此憋了一会儿，洛瓷才回忆起将魔力注入魔法石碑的感觉。 　　如果是一般情况，魔法石碑升起冉冉的月光，那就是暗魔法，像火柴一样有火星跳动，那就是火魔法……但粉红色液体如血一般流淌逶迤，这显然是极其罕见的现象。 　　铭文融化成为源源不绝的血液在石碑上方流转，就如同血雾皑皑弥漫开来，露出一轮兴盛鲜红的月色，将周围蒙上了血一般的璀璨色彩。 　　窗户上的玻璃都映照出了粉红的血月，魔法石碑散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几乎达到了刺眼的亮度，高耸入云的高塔被点亮，甚至朝着最高顶点的塔尖而去，将天空中棉花团一般的白云染上了淡淡的烟云玫瑰色。 　　不只是图书馆里的学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学院里的其他地方也都看到了这一异状，甚至蒂安提王国的居民们都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仰头，议论这一罕见的现象。 　　洛瓷还没有用上全力，察觉到不对，便把手松开来了。 　　安格：“……！” 　　就算是早有预料，他们还是受到了某种冲击，在安提加斯学院那么多年，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璀璨的光芒。 　　洛瓷拧着眉头，疑惑道：“我究竟是什么属性呀？” 　　安格等人也不清楚，他们从未碰见过这样罕见的情况。 　　法里尔眼眸深邃，若有所思，作为生活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生物，他认出这应该是极其稀少的血魔法。通过召唤其他强大的生物，订立血契，将其转变为自己的眷属。之前他只是怀疑，现在看到魔法石碑如此的反应，就更加确信了幼崽亲近的就是血魔法。 　　…… 　　从图书馆出来后，安格带洛瓷来到了属于他的宿舍。 　　安提加斯学院的宿舍被施加了空间魔法，打开房间的门，里面是一个个漂亮的双人间。 　　洛瓷的房间是特意安排的单间，被布置的格外宽敞，四室一厅，站在大厅里能眺望不远处大魔法师的魔法塔。 　　还有一个单独的衣帽间摆放着五个大衣柜，专门的首饰盒。 　　或许是因为血族喜好打扮的事情人尽皆知。 　　由于刚才魔法石碑爆发出来的光芒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安格正用通讯球和其他人进行联络解释，说完话才走过来，“小亲王，是这样的，学院给您安排的老师是大魔导师，但大魔导师正在游历，估计四五个月才能回到学院，您愿意先到七星班里进行简单的基础学习吗？” 　　按照魔法石碑的考核，达到入学门槛的学生从低到高被分成一星到七星班，其中七星班人最少，也都是魔力考核最强的一批学生。 　　洛瓷其实无所谓自己的老师是不是大魔导师，就像缇莉丝姨姨说的那样，纯血族的魔法天赋是与生俱来的，要想完全发挥出来，就要依靠自己后天的慢慢摸索。他来学院主要是想赚钱，还有就是学习一些基础的魔法。 　　他点点头，“那什么时候上课呀？” 　　“半个月之后，”安格彬彬有礼的说道，“客厅的小桌子下面准备了您的入学礼包，希望您喜欢。” 　　送走了安格一行人，洛瓷从魔戒里掏出烤的香滋滋的魔兽肉给法里尔填饱肚子。 　　他则撅着小屁股去翻安提加斯学院给他准备的入学礼包。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小胖手抽了半天丝带没抽开，法里尔叹了一声，干脆走过来，轻轻一咬就将丝带咬断了。 　　洛瓷一眼就看到属于他的魔法袍，兴奋的伸手去扒拉法里尔的尾巴：“咿！我的魔法袍！” 　　或许因为太高兴，崽崽屁股后面藏的很好的小尾巴又冒了出来。 　　洛瓷从来没有正经在学院学习过，对统一的学院校服感到既新鲜又好奇，摆弄了半天魔法袍才想起来查看礼包里其他的东西。 　　主要的物品还有学院通行证，用于记录冒险经历的影音碎片，入学手册，一支纪念羽毛笔，学院火漆印章，还有蒂安提王国的传统美食等等…… 　　洛瓷先跑到卧室用水晶球联系叔叔姨姨们，报了个平安，简单说了今天的见闻。 　　然后噔噔噔跑出来，让黑狼趴卧在沙发上，他则靠在黑狼柔软的腹部翻阅入学手册。 　　由于在血族被太过溺爱，洛瓷根本没怎么认真学习过中古大陆文字，入学手册上的字他几乎没看懂一点，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蜷成一团睡着了。 　　昏昏欲睡时还在嘟囔着大法的名字。 　　法里尔低下头颅，将脑袋伸到幼崽的鼻子旁边，感受到平静安稳的鼻息，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抬起爪子将幼崽往自己的肚皮上拨了拨，尾巴尖卷起幼崽胖乎乎的足踝，直到感受到幼崽软嘟嘟的脸颊蹭着自己柔软的皮毛，才也缓缓将眼皮闭起来。 　　这是哪怕他受到诅咒沉睡时也感受不到的片刻安宁和平静。 　　…… 　　在洛瓷数着日子的盼望中，半个月一转眼就到了眼前。 　　他一早就迫不及待换上清洗过的魔法袍，上面并没有任何象征属性的元素图案，荷叶边的领子和袖口都是藕荷色，衣服主体则是淡淡的玫瑰色，搭配薄荷郁金色的胸针，领口边角则是烫金色，钴蓝色小靴子和腰带，看上去既高贵又不至于花里胡哨。 　　他又想起缇莉丝姨姨送给他一顶玫瑰色的小帽子，于是从衣柜里翻出来，戴在头上。 　　安格来接他前往教室，一拉开门就眼前一亮，由衷的赞美道：“小亲王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洛瓷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奶白的小脸蛋儿腾的染上一层樱桃色。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安格和小亲王熟悉了不少，他手有点痒痒，想捏捏那看上去就很软的小脸蛋。 　　但那头黑狼的视线实在太不容忽视，他只能悻悻的放下了这个想法。 　　等到了教室，洛瓷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穿魔法袍，也有一部分人没有穿。 　　其中就有一名金发少年，身上就穿着明显是王室服装，腰间还佩戴着黄金剑。 　　洛瓷觉得他挺好看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少年金发碧眼，沐浴在通过玻璃照射的阳光下更是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看上去既傲慢又高贵，引来了想接近的人。 　　但少年似乎脾气很臭，没说两句话，就把他们都怼了回去，于是也就没有人再接近那边了。 　　洛瓷只顾着左顾右盼，丝毫没感受到自己也是受人瞩目的中心。 　　他年纪是最小的，虽然穿着学院统一发放的魔法袍，但雪白的头发以及粉红色的眼瞳，看上去也像古董店里精致漂亮的人偶一样，身后还带着一头凶恶彪悍的黑狼，理所当然引来无数视线。 　　洛瓷看着就软软糯糯的，一看就很好亲近，于是他刚进班就被许多人包围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这么小就进入学院了？” 　　“我不小啦，”洛瓷鼓起脸蛋，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要是算上他沉睡的时间……他也一百多岁了？ 　　“呜呜好可爱啊，介意我用影音碎片合个影吗？” 　　洛瓷看出她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自己亲近，于是乖乖“嗯”了一声。 　　其中一个还眼疾手快在幼崽软嫩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果然跟想象的手感一样好，她笑眯眯说……“不过我叔叔是法圣，他说这一届入学的学生里有个大人物，来自血族，不会就是你吧？” 　　洛瓷一懵，没想到自己入学的传闻已经传的这么开了。 　　“什么？有血族入学？”另一个人立即接过话头，双手捧心，一脸心驰神往：“我的梦想就是加入血族的魔物军团。” 　　洛瓷傻乎乎问：“为什么想加入魔物军团呀？” 　　“能加入魔物军团麾下，是许多暗魔法师的向往，据说魔物军团所过之处就算是那些强盛的王国也无法抵抗呢。” 　　在血族统治下的中土大陆，自然也就放弃了对光明的信仰，多数人崇拜暗魔法，强者为尊，几乎是所有魔法师的信条。 　　这时，七星班导师从门外走了进来，她一进门，大家就都安静下来。 　　他们都想给导师留个好印象。 　　洛瓷也赶紧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 　　负责担任七星班导师的是一名女性精灵，一头绚丽耀眼的金发，身材高挑，极其的貌美，身上的衣袍华贵，绣满了象征自然魔法的图案，散发出清冷高贵的气质，精灵天生就亲近自然元素，甚至能驾驭多种元素。 　　精灵导师的嗓音就如同吹过秀丽山谷的一缕清风，好听的让人沉醉其中。 　　洛瓷也悄悄支棱起了小耳朵，但他一低头，发现法里尔似乎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已经趴在他的脚边睡着了：“我们这一届七星班的同学是历年来这次最出色的一批。既然分到同一个班上，就是魔法定下的缘分，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战友……接下来容我做个自我介绍，还有我的助手芙芙……” 　　洛瓷一眼就注意到精灵导师肩膀上停驻着的圆滚滚的白鸽。 　　据说那是只叫芙芙的风元素妖精，是她从春之谷带来的。 　　“你们的基础课程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还可以学习进阶的课程或者是选择外出历练，也就是说毕业的学分由进阶课程考核以及历练所赚取的学分进行综合得出，你们可以选择先学习进阶课程，或是选择先外出历练，这些都是允许的。”精灵导师的话语温和且亲切。 　　白鸽芙芙在精灵导师的肩膀上轻轻蹦了蹦，他的身体圆滚滚的，翅膀又很小，真的很让人担心他会不会飞不起来。 　　但洛瓷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白鸽芙芙如一阵风扶过，意向表格被分发到每个人的面前。 　　“将你们的意向填写在表格上，基础课程结束之后，从古战遗迹回来时交还给我，需要提醒你们的，如果选择历练，至少需要三人结伴。” 　　精灵导师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现在拿出你们的水晶球来，我要看看你们对魔法元素的凝结和运用。” 　　水晶球，魔法杖这些都是魔法师初期阶段学习的必备物品，就相当于普通的文具一样。 　　大家纷纷从随身携带的包或是魔法器具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球。 　　洛瓷也从魔戒里挑了一个，当然不是涅娅贝涅提姨姨送他的那一个，那个还可以进行实时通讯，据说是用好多很珍贵的材料做成的。 　　他挑的是比较没那么贵重的一个。 　　但就算在他眼里是没那么贵重的水晶球，依旧是用黑暗森林里许多的高阶材料炼制而成，球体自动漂浮在空中，散发出晕染一般的光华。 　　这至少得是圣阶以上的法器。 　　许多王国的国库里面都掏不出来一个圣阶法器呢，一时间引来了许多人惊叹的目光。 　　洛瓷喜欢这个水晶球，是因为这个水晶球最漂亮，抱起来轻轻摇一摇，里面还会下雪。 　　精灵导师告诉他们使用魔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要先感受到魔力的存在，尝试着去调用它，并教会了他们相对应的咒语。 　　对某一元素亲和力越高，也就越容易感受到魔力并调用它，洛瓷早就已经会轻松输出魔力了，现在按照导师的要求，默念咒语将血元素凝结在水晶球里，也感受不到任何压力，整个过程非常轻松。 　　他注意到旁边坐着的少年脸色有点白，虽然也将水晶球凝聚起来了，但脸色惨白惨白的，看上去有点吃力。 　　洛瓷想了想，似乎刚才有人叫少年贾西德？他悄悄注意了导师的方向，挪着小屁股凑过去：“贾西德，你不舒服吗？” 　　贾西德一头褐色头发，甚至一张圆脸，脸蛋上还有几粒芝麻雀斑，脸上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点害羞。 　　面对洛瓷的关心，他起初只是摇摇头，后来想起自己有好多次因为不善言辞被误会，才小声说：“我的木元素回复太慢了，前段时间在魔法石碑检测的时候耗费了太多。”正因为回复的慢，到了现在他体内的魔力还处于亏空状态。 　　洛瓷笑眼眯眯，一拍手，说：“这个好办呀！” 　　他从魔戒里翻出一堆魔法药剂，自己喝了一瓶，里面有股淡淡的果味，所以他一般都是把这些药水当成饮料喝的，又呼呼啦啦把其他的推到少年面前，“这些都是补充魔力的药水，这个是桃子味的，这个是蜂蜜味，还有这个是葡萄味的……我最喜欢葡萄的。” 　　贾西德看着面前的魔法药水，羡慕的不行，眼镜后面的双眼都瞪得圆圆的。这些魔法药剂每一个小瓶子都那么的精美，漂亮，都是由高阶魔石打磨而成，这些高阶魔石放到市场上面一个都是天价，居然被打造成了盛放药剂的小瓶子。 　　贾西德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考验他了。 第54章 　　贾西德好不容易挪开视线, 磕磕巴巴说道：“不太好……我也没有钱。” 　　其实贾西德以前觉得自己还挺富有的，父亲开了家小店，生活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吃穿不愁，但洛瓷那颗亮晶晶的水晶球，他是买不起的, 倾家荡产也买不起，这些魔药虽然不知道品质如何，但光就一个瓶子他也买不起。 　　“不用给钱啊。”洛瓷理所当然的说。 　　鸦潘叔叔送给了他一堆魔药，他平时都是当成饮料在喝的, 又怎么会跟贾西德收钱，只是单纯的分享罢了。 　　“那更不行了……”贾西德更不好意思了。 　　“你就拿着吧, ”洛瓷说, “你是木元素魔法师吧，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呢。” 　　听见洛瓷这样说, 贾西德才觉得好受一点，在他的推荐下, 选了一瓶桃子味的。 　　一口魔药下肚，贾西德脸色立即红润起来，差点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之前他只是看魔药的瓶子是用高阶魔石打造的, 那充裕的魔法气息，平时在商店里面都见不到，被打造成盛放药剂的魔瓶未免太过于奢侈。 　　但尝到药剂之后, 他才知道更贵的是里面的药剂, 曾经他也在店里买过类似的回魔药剂，但基本上都要六到十小时才会发生作用，这些瞬间就能补充魔力的回魔药剂肯定出自于大药剂师之手, 更别提还要用到许多珍贵的魔植药材……贾西德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了。 　　洛瓷托腮望他，“味道怎么样？” 　　“好喝。”贾西德恋恋不舍的放下魔瓶，打算剩下来一些留着慢慢喝。 　　一听贾西德也说好喝，洛瓷笑眯眯又推过去一堆，贾西德不好意思收，洛瓷就说后面有事情要他帮忙，贾西德这才又勉强收下两瓶，多的是不敢再拿了，只是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帮洛瓷的忙。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也有点熟了，贾西德主动说了一些自己的事。 　　贾西德的父亲在北极星地区开了家小店，由于从小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也不怎么理会他，他基本上就是一头埋进书里，这才养成了胆小敏感，不善言辞的性子。 　　唯一的朋友告诉他，有话就要说出来，不然容易遭人误会，所以贾西德正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 　　尤其是到了年纪，王国进行魔力检查，幸运的是他的魔力反应很强，于是就被送来了安提加斯学院，贾西德很想在这里交到新朋友。 　　贾西德镜片后的眼睛不安的眨动着，磕磕巴巴的说着这些事情，有点担心洛瓷会不耐烦，但洛瓷托着脸听得很认真：“那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可，可以吗。”贾西德脸害羞的红了起来，刚进入学院后，他被分配了一个舍友，但那个舍友对他并不友好，表现的相当傲慢，所以贾西德一直都很沮丧。 　　“当然啦。”洛瓷歪过脑袋，朝他笑了笑。 　　一双粉色的瞳孔既清透又漂亮，就像闪闪发光的粉宝石，象征着一切美好的事物，与那双目光接触的贾西德一时间迷离起来。 　　忽然另一道恶狠狠的视线正注视着他，贾西德顺着目光看过去，黑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啊，揣着毛茸茸的爪子，目光冷冽凶狠，在目光相对时甚至呲了呲牙，看见阴森雪白的獠牙，贾西德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瞬间从刚才晃神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贾西德连忙把视线收回来，心有余悸：“你是驭兽师吗？你的狼好凶啊……” 　　驭兽师是一种在森林边缘比较常见的职业，他们多半是亲近暗元素的一群人，由于了解魔兽的生活习性，通过法杖和魔兽订立誓约，从而能够操纵魔兽。 　　因此看到洛瓷腰间别着玫瑰法杖，身边还跟着一头黑狼一样的魔物，贾西德理所当然的认为洛瓷是驭兽师。 　　“我不是驭兽师呀，”洛瓷喝着魔药，舔了舔舌头，“大法说我是血契法师，因为我是血族。”既然都决定当朋友了，他不想对贾西德隐瞒自己的身份。 　　“……血族？”贾西德迟疑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 　　洛瓷见他不信，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未分化的犄角藏在雪白的头发里，还被帽子压住了。 　　“你这么好……不会是血族的。”贾西德说。 　　“血族不好吗？”洛瓷也疑惑了，叔叔姨姨们对他可好了，而且其他人也都很向往进入魔物军团呢。 　　贾西德一脸惊悸说：“传说成批的血奴隶被强行拉入海森古堡当作食物，传说……海森古堡里的玫瑰花原来是白的，都被血浇灌成了红色。” 　　说着，他害怕的抖了抖。 　　洛瓷鼓了鼓脸蛋，“其实血奴隶都是自愿的啦，还有合同呢，玫瑰花是缇莉丝姨姨没事的时候培育出来的品种，才不会用血浇灌呢。” 　　但贾西德显然没听见，“据说那些血奴隶都被埋在了花园下面，所以大家又叫那个地方人骨花园，人骨啊，真是太可怕了……” 　　洛瓷撅起嘴巴，“学院里不是也有许多亡灵法师吗，他们制造法器材料的时候也会用到人骨呀。” 　　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很有道理，贾西德也没那么怕了：“……好像也是。” 　　贾西德特别的轴，无论是洛瓷亲口说，还是让他看自己未长成的角角，都坚定的误认为他就是人族。洛瓷尽力澄清了贾西德对血族的误解，但贾西德还是一听到血族就很害怕。 　　…… 　　基础课程被安排的相当紧密，基本上是从早上的七点到晚上的七点，日程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周末有一天的空闲假期。 　　好不容易又熬到周末。 　　洛瓷几乎是把小台历摆在桌子上，掰着指头数日子。 　　他一边揉法里尔的爪子，一边用魔法水晶球和叔叔姨姨聊天，他发现法里尔的脾气真的很好，无论他怎么揉都不生气，当然可能是因为崽崽力气本来就很小。 　　“大法，你吃那么多，肚子一点都不鼓呀，”洛瓷疑惑的说，他终于发现法里尔无论吃多少东西，十几盘的魔兽肉吃下去，肚皮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是什么结构…… 　　好奇妙哦。 　　腹部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是比较脆弱的部位，如果不是真心亲近的，不可能轻易示人，但黑狼则摊着肚皮，任由幼崽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尾巴愉悦的轻轻抬起，又慢慢放下。 　　刚刚切断魔法水晶球的联络，魔法水晶球又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这意味着又有人找他了。 　　那头是贾西德，只要手握魔法水晶球的碎片就能够随时随地的联络。 　　“洛洛，你决定好基础课程结束之后选择冒险还是继续进阶课程？”老师要求三个人一组，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开始组队了。 　　洛瓷两只小胖手抱着法里尔的大爪子搓来搓去，“我还没想好呢。” 　　“是得好好想一想，”贾西德说，“进阶课程能提升我们的魔法水平，但冒险能够尽早赚钱。” 　　“赚钱！”洛瓷一下就来兴奋了，他可养着一头大胃口的狼呢，虽然现在看来资金不成问题，但是他也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宠物呀！ 　　“你不知道？学院西区有任务布告栏，完成任务既可以赚取金钱，也可以获得对应的学分。”贾西德似乎在外面声音，飘忽不定的：“要不你来找我吧，我带你去。” 　　“好呀，”洛瓷莫名高兴，搂了搂不满意的法里尔，蹦蹦哒哒跑到卧室里去换衣服了。 　　贾西德说他现在甘道夫商店，那是一个坐落在水湾小径边的大商店，无论是回魔药剂，小型魔宠，还是高阶法杖一应俱全，当然价格也是出了名的贵，却不妨碍每天光顾的顾客络绎不绝。 　　甘道夫商店的金叉子商标很显眼，并不难找。 　　金叉子本来是纪念创始人乔夫·甘道夫，但远看起来就像王子的权杖，而且里面的价格也十分昂贵，所以甘道夫商店又被大家戏称为王子商店。 　　洛瓷到了门口，仰着脸蛋找了一圈，没见到贾西德。 　　联系过去，才被告知并不是甘道夫商店，而是甘道夫商店旁边的黑市。 　　“黑市？”洛瓷不解的扭头张望，怎么看这里都没有被称为黑市的地方，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道路。 　　走过去一看，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一条黑漆漆的过道里，或坐或站着许多流浪商人，面前摊开厚厚的油布毡，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比如魔法翠鸟的羽翎，紫浪麂的尾巴，魔鞭魔剑，低阶避魔符，花里胡哨的宝石碎片…… 　　附近也有等待同伴的人好心解释道：“没错，这里就是黑市。要开一家商店，需要在王国那里进行核准和报备才能获得王国颁发的许可证，每年还要交大把的税金，于是有一些聪明的流浪商人在商店附近聚集，借着大商店的客源兜售自己在冒险时获得的物品，也就有了黑市的说法。偶尔里面也会出现一些珍稀的东西，那可就是淘的宝贝了。” 　　洛瓷恍然大悟，这时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动静。 　　他略带疑惑的抬眼望去。 　　一个十分眼熟的金发少年被人簇拥着从隔壁甘道夫商店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串为他服务的小地精，提着刚才买的东西。 　　金发少年也注意到洛瓷，碧眼瞧了瞧黑市的街道，语气嘲讽：“看来他又去黑市淘宝贝了？真是猪脑子，贪便宜的价格怎么能买到好东西？” 　　这个他显然是指贾西德。 　　洛瓷抿了抿嘴巴，有一点儿不高兴，其实也觉得在这种地方淘宝贝不太靠谱，但凯文的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串熟悉的声音伴随的脚步跑过来：“我淘到了！我淘到好东西了——” 　　洛瓷望过去，贾西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色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跑的有点过了，涨得红彤彤的，连脸上的小雀斑都透露出了喜悦，然而激动的情绪看到旁边的金发少年瞬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磕磕巴巴打招呼：“凯，凯文……” 　　凯文和贾西德两人是同岁，便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但凯文是大王国霍顿公国的继承人，作风奢靡，性格傲慢，一开始想要接近他的人很多，都被他的毒舌给劝退了，贾西德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 　　凯文注意到贾西德想要把怀里的东西往后藏的动作，双手抱胸，语气嘲讽，命令道：“拿出来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又淘了什么宝贝。” 　　贾西德不情不愿的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洛瓷粉圆圆的眼眸里满是疑惑，那是一根看上去盘根错节的枯藤，表面镀着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吸了吸小鼻子，闻到一股泥土和枯枝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他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莱西古树的枯藤，传说在无望之海的尽头生长着一棵莱西古树，传说中存在许多个小世界，莱西古树与源世界的生命树奥肯相连，拥有无尽至上的智慧，人们在莱西古树的庇护下建造起了强盛的王国，直到被莱西古树不幸被巨龙摧毁，这个国度最终成为了被遗忘的国度！” 　　贾西德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神里透露着激动：“而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株枯藤就是莱西古树的枯藤！或许只要等我达到法圣，对它施加魔法，我就能让莱西古树复活！” 　　洛瓷认真听着，贾西德这么激动的原因他是知道了，但莱西古树的传说他也听涅娅贝涅提说过，这截枯藤怎么看都和他印象当中的不一样。 　　凯文环着双手，下巴轻轻一扬，漂亮的面孔上满是嘲讽：“真是个蠢货，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骗你的吗？” 　　贾西德小声反驳：“我没有被骗，这是真的！” 　　凯文冷笑一声，他出生霍顿公国的王室，从小就能接触到一些稀有的魔法材料，眼力比贾希德强的不是一丁半点。既然是圣阶古树的遗物，至少应该能从上面感受到轻微的魔力波动，但他丝毫感受不到这株枯藤和随处可见的树枝有什么区别。 　　他指了指那截枯藤，“我怎么不知道圣阶古树的遗物还会掉色？” 　　贾西德低头一看，自己的魔法袍上果然沾了一些淡淡的碎金屑：“……” 　　他一时间有点动摇了，但这毕竟是自己花大价钱买下的古物，他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古物，也不确定这样的状况是不是正常。 　　或许……或许古物就是会掉色呢？ 　　贾西德拿不定主意，又看向洛瓷，洛瓷和凯文的看法差不多，扭头去找黑狼：“我也觉得这不是莱西枯藤，大法你怎么看？” 　　贾西德也知道黑狼法里尔来头不简单，学院有一处禁地，也就是古战遗迹，平时被两头刻耳柏洛斯高阶魔兽把守，但有一次他们经过，他亲眼见到那两头刻耳柏洛斯看到黑狼吓得把尾巴都夹了起来。 　　法里尔对贾西德相当不满意，他正和崽崽在沙发上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结果贾西德却让他们来到这么吵闹的地方。 　　他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走近，嗅了嗅那截枯藤上的味道，一股劣质的魔法药剂气息扑面而来。他偏过头，作出了一个不堪忍受的表情。 　　贾西德再迟钝，现在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凯文看着他沮丧的表情，嗤笑道：“指望在这种地方能买到古物，还不如祈祷美梦精灵来的快，祈祷她给你一个美梦。” 　　洛瓷见贾西德非常丧气，也气呼呼的说：“你还记得哪个摊位买的吗？我们找他算帐去！” 　　“记得……”贾西德勉强从沮丧中提了口气，是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被骗的钱找回来。 　　“在最里面倒数第三个摊位。”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黑市。 　　洛瓷发现凯文居然也跟了上来，虽然他给出的理由是想要看看贾西德被骗的样子。 　　在黑市里闲逛的人很多，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个非常抢眼的组合。 　　幼崽雪发粉瞳，脸蛋上的小奶膘就像棉花一样晃悠悠的，即使气呼呼的模样，也看着让人想戳一戳。 　　而凯文金发碧眼，微扬着下巴，不少人认出他身上象征霍顿公国的徽章，大王国的王室子弟怎么会到这里来？ 　　黑市上有不少流浪商人卖自己捕捉到的低阶魔物，这些魔物被关在魔法的小笼子里，大多千奇百怪，行人路过，发出凶残的威胁声，然而现在它们却出奇的安静，尤其是黑狼走过去时，魔物们在笼子里安静如鸡，拼命的往后缩。 　　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不知不觉越添越多。 　　洛瓷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最里面倒数第三个摊位。 　　那是个看上去非常精明的流浪商人，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不少与魔物搏斗时的伤疤，他正和隔壁的流浪商人吹嘘自己伤疤的来历。 　　要想把自己的货卖出去，流浪商人几乎都练习出了一嘴吹牛的本领，所以隔壁的人笑呵呵的就当听个乐子。 　　凯文率先质问，嗡一声正装剑出鞘，棱形剑锋直指那名流浪商人的脖颈，轻抬下颔：“就是你把普通枯藤涂上颜料卖给贾西德的？” 　　见金发少年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其他人闻到八卦的味道，全都围了过来。 　　流浪商人愣了愣，一脸无辜，高举双手：“哪能呢，哪能呢，我哪里敢卖假货呢？尊敬的大人，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凯文将枯藤扔在他面前，“这个，不是你卖出去的？” 　　“这……我不记得了呀。”流浪商人装傻充愣，“我一天卖出去几百件货，哪里记得这是不是其中的一件呢？” 　　洛瓷：“？”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凯文皱起眉头，见这个老油条油嘴滑舌，一剑就想划烂他的脖子，被身后跟随的地精拼命阻拦。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还尚未明确，要是这个时候随便取了流浪商人的性命，不仅会坏了霍顿公国的名声，学校也会给予处分的。 　　贾西德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我刚刚在你这里买的，连半个时辰都没到，你怎么会忘了？” 　　“这……”流浪商人转了转眼睛，显然是在想别的借口推脱。 　　洛瓷皱了皱眉头，见他抵死不认账，还不愿意承认，就说：“贾西德的摄影球都记录下来了。” 　　流浪商人见实在无法抵赖，这才一拍脑门，“哎呦，您看，这不巧了吗？我刚想起来，这枯藤确实是我卖的。” 　　其实他只是在枯藤上刷了一层秘金颜料，试图骗几个不识货的傻子。结果贾西德主动走过来问他这是不是莱西古树，他哪知道什么莱西古树，就顺着贾希德的话胡诌了几句，没想到这傻小子就愿意出高价购买。 　　他本来是想推脱不认的，没想到贾西德还有摄影球，那自然也把他信誓旦旦骗人的话记录了下来，他现在只能一口咬定这截枯藤就是莱西古树，他自己也是被晃了。 　　洛瓷问：“这是你在哪里得的？” 　　对流浪商人来说，编故事信手拈来：“在西部一个非常危险的密林深处，我击杀了两头中阶魔物好不容易才从树冠的中心得到了这截枯木，我真的以为他就是莱西古树。” 　　洛瓷叉着腰，他要为贾西德讨回公道，气哼哼的说，“这才不是莱西古树呢，这是假的！真的莱西古树因为遭受巨龙的魔焰灼烧，树干藤枝上到处都是焦痕，甚至吸收了魔焰重新生长之后，连叶尖上都透露着焦金色呢。” 　　流浪商人听他形容的这么详细，一下就愣住：“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海森古堡里的魔植园里就有莱西枯藤。 　　他还拿莱西枯藤编过藤藤床，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魔焰的缘故，藤藤床躺上去暖和和的。 　　可惜贾西德至今都认为他是人族，不过没关系，有机会他带贾西德到海森古堡去，澄清这个误会，顺便让他躺一躺藤藤床。 　　洛瓷计划的可好了，而那头凯文已经按耐不住脾气和流浪商人起了冲突，剑锋不留神划开了流浪商人的包裹，他从贾西德手里骗走的金币袋还有几罐低劣的魔法涂料撒落一地。 　　这下流浪商人无法抵赖了。 　　“这家伙罐头的涂料和枯藤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明目张胆的诈骗！应该把他抓起来！” 　　其实造假的事情在黑市上司空见惯，但在大部分流浪商人眼里，还是很缺乏道德的行为，会被联合抵制，就是这群滥竽充数的家伙坏了黑市的名声，对他们来说也非常不好。 　　一时间大家看流浪商人的眼光都不对了。 　　见事态不妙，流浪商人趁着看热闹的人多，连摊位都不要了，转身就想逃跑。 　　洛瓷也急了，急吼吼的说：“大法，别让他跑了！” 　　几乎是同时，一头漆黑的巨狼毫无预兆的跃起身体，漆黑的巷子里那双瞳孔熠熠生辉，鬃毛就像是浮动的一层流光，在众人的尖叫中，巨狼一口将流浪商人咬进了嘴里。 　　或许是泄露了一丝恐怖的黑暗气息，笼子里的魔物们吓的团团抱在一起，恨不得趴在地上化作一缕尘埃，消失不见。 　　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被吓得够呛，即使在场的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流浪法师，不知怎么的也无法在巨狼面前保持镇定，脸都被吓得惨白，有的人甚至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魔物是公认无法被驯化的，一旦巨狼发起狂来，极有可能在场的他们也得遭殃，就在他们快被吓出心脏病的状态下，那粉眼睛的幼崽一点也不害怕，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对，大法，吐出来，那不是加餐。” 　　漆黑的巨狼停了几秒，缓缓开口，乖乖把嘴里的流浪商人吐了出来。 　　瘫倒在地上的流浪商人：“……” 　　已经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贾西德也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不过能拿回属于自己的金币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安慰了，毕竟这一袋金币他得省吃俭用攒好几个月呢。 　　这时，跟随凯文的地精已经把城镇管理员找了过来，像是这些抓现行的流浪商人只要通知城镇管理人员就会被抓进大狱里，坐上三五年的牢，相信这次的事件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嘈杂的人群里，无人注意一个身披白袍，面孔完全掩埋在阴影中的的白袍人目光注视着这一幕。 第55章 　　贾西德揣着失而复得的金币袋, 对洛瓷和凯文道谢。 　　他声音小小的：“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帮我，我也鼓不起勇气，回头来找他。” 　　贾西德是个十足的保守派, 他要是发现被骗了，还真的可能只是画个圈圈诅咒对方。 　　“下次心动的时候先动动脑子，这种便宜能给你摊上吗？”凯文依旧是那副傲慢, 不容易接近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说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人转身就走。 　　洛瓷歪了歪了脑袋，凯文好像并没有那么坏, 除了性格有点高傲，嘴巴有点毒之外, 其实还算得上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正想着, 他感受到水晶球传来了波动，那意味着海森古堡有人在联系他。 　　所以洛瓷匆匆和贾西德道了别, 约好下次再一起去看任务栏，带着法里尔赶回宿舍。 　　他小手抱住水晶球注入魔力, 水晶球如同波纹一般漾开，洛瓷顿时眼睛一亮：“瓦奥莱特叔叔！” 　　“哎，我们崽崽想不想叔叔呀？”瓦奥莱特似乎笑了一下。 　　“当然想啦, ”洛瓷靠在狼肚里，黑狼的大尾巴卷在他腰上，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狼尾巴, “之前瓦奥莱特叔叔都不在。” 　　“那是因为瓦奥莱特叔叔到藏书馆里给你寻找玫瑰法杖的线索去了。”瓦奥莱特说。 　　藏书馆里的书大多都存放了超过千年, 有些尘封许久的书千年都没有动过，他和鸦潘在里面找了许久才找到有关玫瑰法杖的线索。 　　洛瓷眨眼，“玫瑰法杖？” 　　“它与你有共鸣, 说明你的魔法天赋正是与玫瑰法杖有关。我们从一本古籍里找到了玫瑰法杖的来历，那是血契法师的法杖，血契法师通过召唤其他强大的生物并将其转化成眷属。” 　　洛瓷点点头，这个和法里尔告诉他的是一样的。 　　“古籍上还记载了召唤的条件，必须要拥有魔法天赋和强大的魔力。一开始崽崽或许只能到当地去召唤魔物，比如说想召唤魔物巴波拉，就必须前往巴波拉生存的地方，这或许也是我们崽崽能在黑暗森林召唤出黄昏巨狼的原因，而熟练之后血契法师能够仅凭对方留下魔法痕迹的地方召唤出魔法的使用者，也就是凭借气息也能够召唤，而达到精通的阶级以后，血契法师就可以随意召唤其他的生物。” 　　洛瓷哇了一声：“那写下这本古籍的应该也是个强大的血契法师吧。” 　　瓦奥莱特：“血契法师太少了，相关的记载也就这么一本，撰写者只能召唤出类似于巴波拉的低级魔物，后面的都是他的研究和猜想。毕竟要想召唤出强大的生物，就得拥有足够强大的魔力。” 　　“而我们崽崽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假以时日多加练习，很快就能达到精通的阶级。” 　　洛瓷用力点点小脑袋。 　　瓦奥莱特又关心了洛瓷在学院的生活习不习惯，基础课程学的怎么样，洛瓷就表演了一个低级的浮空术，让桌子上的茶杯漂浮到面前来。虽然只是一个低阶法术，但崽崽认真的样子太可爱了，施展法术的时候小拳头捏在一起，连软嘟嘟的脸蛋都在用力，瓦奥莱特笑眯眯的，又把崽崽夸了一顿。 　　转眼到了基础课程结束的这一天，基础魔法课程是魔法学院的通识课程。 　　其他星级的班级也要学习基础课程，还要通过基础课程的考试。及格的人欢天喜地，而未能通过的人则得垮着脸准备补考。 　　但对于七星班来说，基础课程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了，结课之后也不用考试。 　　因为他们的考试是贯彻在整个课程当中的，精灵导师会根据他们的表现给他们评估成绩。 　　洛瓷得到的评级是S，跟他相同的评级的只有出身霍顿公国的凯文。 　　七星班的基础课程考试几乎是全员通过，而接下来就到了大家最期待的一个体验，只有安提加斯学院的学生才有资格的体验——进入古战遗迹禁地。 　　古代战场的遗迹充满了精巧奥妙的魔法痕迹，据说能给魔法师带来启发和领悟。安提加斯学院的学生在通过基础课程后便有资格进入一次，当然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大家都非常期待。 　　贾西德在得知要进上古遗迹后，激动的已经有两天没睡了，但精神状态依旧很好：“古战遗迹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就连凯文都没嘲讽他，他也是圣骑士的追随者，对于古战遗迹也有着浓厚的向往。 　　古战遗迹简直是所有圣骑士追随者的心灵圣地。 　　洛瓷捧着一杯刚刚从甜品店排队买来的丝绒焦糖蘑菇拿铁，这款拿铁属于热卖品，他去了两次都没买到。但最近几天不少学生都在发愤图强弄补考，甜品店的人总算比之前少了一些，他才得以如愿以偿。 　　蘑菇软软甜甜的，一口一个，他咕噜咕噜吸了一半，脸蛋撑的鼓鼓囊囊，疑惑问：“圣骑士有那么伟大吗？” 　　“圣骑士大人当然伟大！在混沌时期，他统领着圣殿骑士团将人们从上古恶魔的恐惧中拯救出来，那时恶魔横行，他将远超常人的体术和魔法结合在一起，以及机智多变的策略清除了大多数的恶魔，他的光辉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追随者。” 　　贾西德双手抱在胸前做祈祷状，“当时的圣殿如日中天，再强大的王国也要恳求他们的庇护！他的丰功伟绩至今还铭刻在卷轴里，中古大陆至今都还有一批他的狂热追随者。” 　　来到禁地门口，精灵导师将注意事项一一提示给他们，譬如说不可以移动或摧毁任何的遗迹，注意用心去感悟，面对有体悟的咒痕或法印可以进行临摹记录，但不可以上手碰，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进去之后如果被分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不用感到惊慌，这是由于古战遗迹里还有许多当年用来困住恶魔的迷宫法阵还在运转，被传送到哪里是你们的运气，古战遗迹很大，抓紧你们的时间。三个小时后，我会将你们一一从里面带出来。” 　　在临近进入前，贾西德将一枚豌豆交给了洛瓷，害羞的小雀斑都变成了粉色：“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总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我催发的魔法豌豆，可以在遇到危险时保护你，虽然比不上那些圣阶法器，但我现在就这一个拿得出手……” 　　洛瓷捧着掌心的小豌豆，戳了一戳，笑眯眯说：“哇，好可爱呀，谢谢你！” 　　见他喜欢，贾西德松了口气。 　　按照精灵导师的要求，大家排成队依次进入遗迹，洛瓷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的跟着往前走，忽然一阵强光刺入眼帘，他感觉腰上被尾巴圈住了，他伸手一摸，毛茸茸的触感，是法里尔的大尾巴。 　　迷宫魔法阵不会把他跟法里尔分开吧？ 　　洛瓷瘪了瘪小嘴巴，心里忽然一慌，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好在很快一阵强光过去，他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黑狼正低着头担忧的看着他。 　　强光刺的他眼睛痛痛的，洛瓷粉乎乎的眼瞳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法里尔将脑袋低下来，伸出厚实的舌头，动作却很轻柔的舔舐着崽崽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崽崽的眼泪都是香香甜甜。 　　“呜……”洛瓷被舔的痒的不行，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好啦，我没事了……” 　　他摇着小脑袋环顾周围，发现只剩下他和法里尔，其他同学都不见了。 　　四周是像荒漠一样的环境，地面由于缺乏水分而干涸龟裂。 　　远处有一个人高举手臂姿态的人矗立在那里。 　　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只恶魔，保持着胸口被圣剑贯穿的姿势，身体被沙漠风干，裹满了黄沙，就像是一尊雕像。 　　洛瓷将小手背在身后，就像参观一样走过去，又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具恶魔残骸。 　　几乎走个几百米就能看得到一具。 　　法里尔视线紧紧追逐着幼崽，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困惑，他以为看到这些恶魔残骸，崽崽会被吓得哭唧唧，没想到这只崽胆大的很，转转悠悠一点都不害怕。 　　他还准备贡献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去安慰崽崽。 　　遗憾的是用不到了。 　　洛瓷停在一个特别高的恶魔残骸面前，仰头望望恶魔残骸，这个恶魔残骸几乎有十层楼那么高了，又低头瞅瞅自己的小短腿，好羡慕他能长高啊…… 　　咦，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崽崽单手托脸琢磨起来。 　　瓦奥莱特叔叔说他或许可以根据遗留下来的魔法痕迹召唤出对方，那他现在是不是可以试一试？这里到处都是魔法痕迹。 　　还有点好奇，这些恶魔早早都消亡了，他的召唤能将他们复苏吗？ 　　还是直接召唤他们的亡灵？ 　　在拿出别在腰上的法杖前，洛瓷还开动小脑筋思索了一会儿。他发动召唤阵会不会对古代遗迹造成破坏？但转念一想，他召唤出的眷属多半是会听他的话的，要是真的不愿意听他的话…… 　　大不了让法里尔加个餐也不是不行，总之肯定是不会破坏遗迹的。 　　他一边想，一边还点点小脑袋，觉得万无一失。 　　他握起小法杖，奶声奶气的念着精灵导师是交给他的法咒，就跟唱儿歌一样，先把一个隔绝的小结界撑起来，随后将魔力注入玫瑰法杖，随着法杖的吟唱，一个复杂晦涩的阵法慢慢开始凝结，就像粉红色的丝线随风舞蹈，勾勒出一个漂亮庞大的法阵。 　　法里尔将幼崽圈在中间，挡住了四周乍起的狂风，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阵法。 　　一个强大阵法的构成并不容易，首先要求阵法编织的足够奥妙，还要有充足强大的魔力能够撑起阵法，但其实高阶魔法师想要摸到法圣的门槛，往往要对法咒化繁为简，也就是将阵法或是法咒的权重降低，甚至不需要念动法咒就能够结阵。 　　玫瑰法杖吟唱的阵法并不怎么精妙，但胜在崽崽的魔力足够强大。 　　洛瓷忧心忡忡的望着刚刚搭起来的结界，或许只是低阶结界的缘故，防护罩都被狂风刮的碎裂开来。一个又一个碎片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他一急，就把全部的法力都注入进了玫瑰法杖，想要快点把恶魔召唤出来。 　　粉红色的玫瑰法阵飘出一缕白光，就像芙芙的羽毛一样神圣雪白，在阳光下显得极其的清透明亮。似乎有人在耳边唱起了神圣的梵文圣歌。 　　沐浴在圣光里，聆听着宁静祥和的圣歌足以让任何人的心情保持平静。 　　圣光在法阵中越来越强盛，圣洁的仪典幻影在法证中若隐若现，一道身影如同浮在水面上的人，慢慢从阵法中央直起身体，圣洁的白光强盛到几乎要将整个结界照成雪白。 　　洛瓷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揉揉眼睛，将眼皮睁开，注意到阵法中央的圣洁身影，雪白的面具，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盔甲，手握重剑半跪在地上，只有面具后露出几缕金色的发丝，整个人像是沐浴在圣光中一般。 　　怎么看……都和见过的恶魔不太像。 　　有点失望，难道是召唤错了？ 　　他鼓了鼓脸蛋，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你是我召唤出来的恶魔吗？” 第56章 　　话虽这么问, 洛瓷其实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这个受招而来的亡灵一看就和恶魔不沾边。 　　为什么知道是亡灵？ 　　整个繁复晦涩的阵法是由他注入魔力创造而成的，阵法与他的魔力相连，洛瓷能够感知到这个被他召唤出来的生物, 并非是像黄昏巨狼一样活生生的生物，而是生物已经死后的亡灵。 　　而且亡灵一经召唤，就是默认与他结成眷属的关系。 　　即使有点失望, 但眷属契约一旦签订，也不太可能将亡灵重新塞回阵法里。 　　听见幼崽的问题，纯白的重铠动了动，发出一阵艰涩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圣骑士握着巨剑，缓缓从地面站了起来, 洛瓷注意到他面具后的双眼黑洞洞的, 还不停的往外散发出一缕缕的黑雾，这是典型的亡灵特征, 沉闷的声音从面具后发出来：“吾名圣骑士艾什，顺应您的召唤前来……” 　　法里尔微微眯起眼睛, 歪了歪头，艾什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圣骑士这个名字, 古往今来能被铭记在历史上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也对，古战遗迹里除了恶魔，圣骑士率领的圣殿也在这里留下了不少魔法痕迹, 所以有可能召唤出圣骑士, 但比起恶魔的数量，这个比例还是很小的，没想到这么小的几率也能碰上。 　　法里尔若有所思, 他曾见过生前被称为“智慧之脑”的地精族长，死后变成亡灵，智商降低，连一扎起司瓶盖都打不开，圣骑士会比他好到哪里去吗？ 　　比起圣骑士，洛瓷其实更想要看上去就充满威慑力的恐怖恶魔，还希望召唤出会飞的恶魔带他飞呢，小崽儿没忍住，问道：“你会飞吗？” 　　圣骑士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新小主人提问的问题，缓慢的摇摇头。 　　小崽儿脸上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作为亡灵能够清晰感知到主人的意识和需求，圣骑士缓缓握起巨剑，出于本能，他想要向自己的新主人展示自己的用处。 　　纯白铠甲上的禁咒散发出圣洁的光芒，金色流苏披肩缓缓转动起金色刻印的咒轮，面具到圣剑蕴起流动的白金圣光，如同光明神降临一般神圣，圣光铺洒下来的一瞬间，整个古战遗迹的恶魔残躯都在圣光中灰飞烟灭。 　　洛瓷缓缓张开了小嘴巴：“……” 　　没等他反应过来，出了这等变故，安提加斯学院大魔导师亲手刻下的紧急法阵转动起来，将所有的学生紧急传送到了古战遗迹外的学院森林里。 　　由于几乎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圣光降落下来，恶魔残躯消失了，他们也被传送到了森林外面，同学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都以为是时间到了被传送出来了。 　　精灵导师则与几名注意到遗迹圣光的法圣们匆匆赶往遗迹，查看情况。 　　对于恶魔残躯的消失，他们是有点惋惜的，但更让大家激动的是遗迹里新鲜的魔法印记。 　　新鲜的魔法印记！就好像是新出炉的面包，热气腾腾又十分诱人！就像刚刚才刻在上面一样。 　　作为依靠上古遗迹壮大的学院，学院里的所有导师们几乎都将遗迹里圣骑士所留下的魔法印记，翻来覆去研究了许多遍，大家一致认定这就是圣骑士亲手留下的印记，几名法圣瞬间热泪盈眶。 　　而森林里的同学们则在交流刚才在遗迹里收获的心得。 　　作为闹出了大动静的凶手，洛瓷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其他人都在商量着一会儿去哪个餐厅吃饭，他则规规矩矩十分乖巧的站在树林里。 　　好在精灵导师没过一会儿就出现了。 　　经过几位法师们的短暂讨论，他们并不认为是这群学生闯的祸。毕竟学生里没有一个是光明系，只以为遗迹里或许有他们之前未曾发现的时间储藏魔法，将圣骑士大人的光明魔法封存起来，到时间魔法就被开启了。 　　法圣们都迫不及待留在遗迹里感悟新鲜的魔法印记。 　　而精灵导师则还要跟同学们叮嘱，好好消化今天的感悟，及时将意向表格交上来。 　　见精灵导师丝毫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变故，洛瓷既疑惑，又忍不住拍拍胸脯，松了一小口气。 　　贾西德走了过来：“你怎么这么紧张？是不是闯祸了？” 　　“什，什么闯祸。”洛瓷一紧张，小耳朵都竖起来抖了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奶猫，心虚的把脸埋进了法里尔的鬃毛里，目光不安的瞥向一旁的艾什。 　　他让艾什躲在树后，但低矮的灌木树丛显然遮挡不了圣骑士蹲下来也依旧显眼的身体，可不知怎么的，其他人都好像没看到一样，并没有人来询问他。 　　“我开个玩笑，”好在贾西德也就是随口一说，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圣骑士：“我们去任务栏那里看看吧，要是有合适的任务就一起接了。” 　　洛瓷稀里糊涂的点点头。 　　一路上他都很担心其他人询问圣骑士的情况，但路过的人都视若无睹，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见。 　　就这么懵懵的来到了任务栏前。 　　任务栏位于一座刷了乳白色油漆的风车塔楼下，菱格的木框里订满了羊皮卷，络绎不绝的学生在这里来来往往，许多热衷于做任务赚取学分的学生，早上吃着煎鸡蛋配一杯热牛奶，就会来到任务栏前查看情况，这里总不缺学生光顾。 　　有法里尔在前面开道，他们很顺利的挤了进去。 　　贾西德挤在一个胖墩墩的红胡子身边，贾西德瘦瘦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挤成了一条瘦长的羊驼，艰难的指着任务栏说道：“任务栏里的任务都是被教务人员审查过的，你看，每一个任务都根据难度标注了不同的星级，以及相应的学分。” 　　任务栏太高了，洛瓷踮起脚尖也看不见，贾西德就把他抱了起来。 　　任务栏里果然有许多用柳钉扎着的羊皮卷，按照星级排列从低到高分别是1~5星。 　　比如： 　　【清理瓦兹流域的下水道】 　　去瓦兹寻找一名叫芬格的清理工，他说最近清理瓦兹流域的下水道时总能听见奇怪的异响，还伴随某种啮齿类动物的咀嚼声，请帮助他解决烦恼！ 　　时限：三个月。 　　学分：一个学分。 　　难度：一星。 　　【本·格里弗斯的鬼魂？】 　　本·格里弗斯或许还活着？在卡比丘森林里拥有一幢大豪宅的富翁本·格里弗斯被宣布死亡了，他的侄子收到了律师寄来的信件，并决定去卡比丘森林继承遗产，然而豪宅里充满了陷阱，他甚至声称在豪宅里看到了叔叔本人的鬼魂。去调查清楚本·格里弗斯豪宅的始末，揭开背后的真相吧！ 　　时限：六个月。 　　学分：三个学分。 　　难度：三星。 　　【萨克森王室之血的烦恼】 　　萨克森国王期盼了40年的孩子降生了，可惜在孩子刚过5岁之后就莫名其妙开始生病，甚至进入卧室的仆人们一个接一个的都染病了，萨克森国王哀恸之极，希望有人能够挽救他唯一的子嗣。 　　时限：不限。 　　学分：十个学分。 　　难度：五星。 　　看了一圈，难度五星的任务基本上都没有时间限制。 　　“我觉得本·格里弗斯这个任务还不错。”贾西德评价说，“难度没有那么高，而且还是和大富翁的继承人打交道，应该能获得一笔可观的报酬。” 　　洛瓷的视线几乎粘到了五星的任务上，既然是国王的悬赏，获得的报酬应该更多吧？ 　　“你想做五星的任务吗？”贾西德在平时上课期间也会来任务栏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一星任务，他做过两个一星任务，完成度还不错，三星任务对他来说已经有点难了，五星根本不敢想象。 　　洛瓷点头，要做就做最难的，虽然难度高了点，但是一次性能拿10个学分，还能获得国王的赏金呢！ 　　贾西德纠结了一会儿，对于五星任务的报酬他也有点心动，反正就去试试碰个运气，也许能解决的了呢，于是点了点头：“那我们接这个。” 　　没有多做犹豫，贾西德将羊皮卷从布告栏上揭了下来，他和洛瓷都是打算先暂缓学习进阶课程，先去进行一段时间的冒险，于是自然而然组成了一队，“但现在我们的队伍还差一个人。”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声，只见傲慢的金发少年正朝这里缓缓走来，“你们，找好队友了吗？” 　　贾西德：“……？” 　　…… 　　从布告栏分开后，由贾西德将他们的申请表格送交给精灵导师。 　　洛瓷虽然好奇凯文居然会主动要求加入他们的小队，但他对凯文印象也没有那么坏，所以没有反对。而贾希德更是不敢对凯文提出的任何要求表示抗议，三人小队就这么成立了。 　　回到宿舍后，法里尔将体型变大，直到能覆盖住整个卧室的床，洛瓷趴在法里尔背上，软乎乎的爬来爬去，用魔法水晶球联系海森堡。 　　那头是费拉图墨，洛瓷叫了一声：“费拉图墨叔叔！” 　　“诶！”费拉图墨让血仆们将擅闯迷宫的盗贼尸体从迷宫里拖走，转过脸来笑眯眯的问：“我们崽崽今天做什么去了？” 　　“去了古战遗迹，还接了赏金任务，”洛瓷摆弄着水晶球说，“对啦，对啦，我又契约新的眷属啦！” 　　“哦？是什么？”费拉图墨兴致勃勃的追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崽崽居然契约了新的眷属，会是什么？邪恶的黑巫妖？巨大的恶魔？还是黑黢黢的水怪？亦或是伊克西翁溪流人马怪？ 　　无论是什么，费拉图墨都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夸奖崽崽一番。 　　然而出现在水晶球内头的却是浑身散发着圣光的圣骑士，圣剑上覆盖的光明禁咒，和铠甲上的徽文都象征了他的身份。 　　——传说中的圣殿圣骑士。 　　费拉图墨爽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 第57章 　　费拉图墨得拿出十二万分的忍耐力, 才免于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过于夸张吓到可爱的崽崽。 　　要是崽崽被他的表情吓到，他会过于心碎的。 　　但此时此刻费拉图墨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他怎么都没想过, 继黄昏巨狼后，崽崽契约的眷属居然是圣骑士的亡灵。 　　混沌时期，光明元素与黑暗元素是平等的, 修习光明元素的与修习黑暗元素的几乎一样多，圣骑士去世后，有一批人打着光复圣殿的旗号，将光明阵营与黑暗阵营完全对立, 但血族统治中古大陆后，这些呼声就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总体来说, 现在光明元素与黑暗元素是没那么对立, 但确实天然就是相生相克的元素，光魔法会对黑暗生物造成莫大的杀伤力。 　　这也就不怪乎费拉图墨如此的震惊和担忧, 他没有担忧到立即冲过来的程度，一是考虑到万一出了情况, 黄昏巨狼法里尔会保护好崽崽，二则是崽崽契约的是圣骑士的亡灵，亡灵的特性是以主人为优先。 　　洛瓷对光明与黑暗阵营没有什么概念, 也不知道自己在海森堡扔下了多大一枚炸弹，托腮晃着小脚苦恼道：“不过好奇怪呀，好像只有我和大法能看到艾什, 路上的人都看不见诶。” 　　“那是因为他是亡灵, ”费拉图墨对亡灵略有了解，“你是他的主人，他的行动是按照你的需求和意愿行动的, 也就是说，崽崽要是不想让他被人看见，他就会以亡灵状态存在，像是崽崽想让我看见，比如说现在，那他就会以亡灵真身的状态现身。” 　　洛瓷点点头，“我懂啦。” 　　见崽崽说话的时候一直捧着脸蛋，费拉图墨有点担忧：“我们崽崽怎么了？是不是嘴巴不舒服？吃东西的时候硌着了？” 　　洛瓷摇摇头，“是长牙牙啦。” 　　“让我看一看。” 　　“啊——”崽崽把嘴巴张开，费拉图墨果然看见两粒稚嫩的小米粒牙稍微长长了一些，他叮嘱道：“你鸦潘叔叔给你准备了磨牙小饼干，血族在长牙的时候，会很不舒服，觉得牙根又酸又胀，用磨牙小饼干磨一磨会更好。” 　　洛瓷摸着自己的小米粒牙，点点小脑袋。 　　费拉图墨又问了一些洛瓷在古战遗迹的见闻，实际上则在观察圣骑士是否对崽崽具有威胁性，发现他木木愣愣的，确实很符合亡灵特征，心里稍稍安定。 　　费拉图墨感概道：“我们崽崽肯定是被黑暗神眷顾的崽儿。” 　　又说了一会儿话，洛瓷觉得有点困了，揉了揉眼睛，费拉图墨见状，就劝他早点去睡觉，洛瓷答应了，他明天陪贾西德去商店采买一些补给品，后天就要出发去冒险了。 　　放下魔法水晶球，洛瓷裹着小被子，躺在法里尔胸口，一脸困倦的问：“大法，中古大陆有黑暗神吗？” 　　法里尔低头看着幼崽，软乎乎的小脸，尾巴不自觉的轻摇起来，为了听崽崽说话，抬起了一只毛茸茸的耳朵。 　　中古大陆没有黑暗神，至少从他出生的年代起，从未听闻过，无论光明神还是黑暗神都只是民间人类的信仰，相当于一种精神寄托。 　　他拿硕大的狼头蹭了蹭崽崽的脸蛋，他完全可以当崽崽的精神寄托，所以崽崽并不需要黑暗神，要是黑暗神真的存在……巨狼呲了呲牙，咕哝一声，那他就一口吞了它。 　　…… 　　隔天上午。 　　明媚清透的阳光倾洒在学院里，为成片的白杉树林披上了一层薄纱。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10点，洛瓷昨晚太兴奋了，好晚才睡着，早上难免有点起迟了，便从魔戒里拿出了缇莉丝姨姨送的魔法飞毯。 　　学院里大部分区域都允许使用飞行道具，毕竟学院面积太大了，囊括了好几座山，还有湖泊森林，要是光靠双腿走，估计没有多少学生能够准时到课。 　　乘坐飞船前往约定地点的半途中，注意到了急匆匆的贾西德，就把他也捎带上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一辆中型飞马车已经早早停在这里。 　　飞马车是蒂安提王国能够雇佣到的最豪华的马车，全身刷着整洁的铜色油漆，车厢上悬挂工艺品灯盏，连窗帘都是精心编织的蕾丝帘纱。 　　飞马车门从里面打开，凯文双手环在胸前，身边跟着与他形影不离的地精仆人早早已经坐在了车厢里。 　　“上车，”凯文催促。 　　负责驾驶飞马车的人端来了脚踏放在车厢前。 　　贾西德从来没坐过这么豪华的飞马车，生怕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上了马车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十分拘谨的坐在角落里。 　　洛瓷扒在窗口往外看了看，之前他的活动区域除了海森堡就是学院，还从来没有自由的冒险过，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好奇的问：“我们去哪儿呀？” 　　“你们不是接了五星任务吗？”凯文说，“成员接下的任务都会算作团体的。” 　　“原来是这样……”说到任务，洛瓷就把羊皮卷轴打开，逐字逐句念上面的字句，“萨克森国王的孩子现在几岁了呀？” 　　“6岁多吧，染病已经一年了，”凯文皱皱眉头，将视线投向窗外。 　　“啊，已经这么久了，那一年里都没有人能解决这个事情吗？”洛瓷单手托腮。 　　“也许不是简单的病症，也有可能是感染了瘟疫或是被下了咒，那些是术士才能解决的了，但一年都过去了，国王应该也想到了这些，能请来的人肯定都已经请来了。”贾西德低声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去看看情况。” 　　洛瓷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就被外面瑰丽壮阔的雪山瀑布吸引了，雪松山顶的积雪融化了，一头雪白的魔法鹿低头在小溪里饮水，身边还跟着一头更小的魔法鹿。 　　精灵导师在上基础课程时曾经提醒过他们，不要试图深入森林或是一些幽谷的深处，惊扰栖息在那里的魔法生物。 　　虽然大部分魔法生物都被发现了，但是还有极少数的魔法生物从未在人前现身，那些地方充满了美好，但也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洛瓷早上起的晚了，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有点饿了，小手扒拉魔戒，掏出一盘烤的松松软软的浆果小蛋糕。 　　魔戒被施加了时间与空间魔法，浆果小蛋糕就好像刚刚从烤炉里面刚拿出来一样。 　　小蛋糕看上去松软可口，缘却烤的薄薄脆脆的，中间塞着满满当当鲜艳内地的红色血浆果。 　　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贾西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洛瓷递给他一只，同时也分了一只给凯文。 　　凯文皱起眉头，他本身是对小蛋糕没什么兴趣的，但不可否认这个脆饼烤的太香了，也忍不住接了过来。 　　他将一块递到黑狼的嘴边，黑狼张开嘴巴，舌头一卷，就把那一块小蛋糕吞了下去。 　　洛瓷还分了一只给地精仆人，驾驶飞马车的佣人也分到了一块。 　　圣骑士以亡灵的状态坐在车辕旁边，面具后冒着黑烟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小蛋糕，只有他没能被分到一块。 　　洛瓷安慰的看了他一眼。 　　圣骑士就坐在驾驶马车的佣人边上，要是他突然现身，恐怕佣人会被亡灵吓的从车上翻下去。 　　“怎么样？”他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笑眯眯问。 　　凯文勉强点了点头，矜持的表达了肯定：“还不错。” 　　贾西德向他竖起了个大拇指，虽然很疑惑是什么浆果，但味道真是太好了。 　　飞马车耐力有限，不能长时间在空中飞行，需要时不时落在地面上奔跑休息，就这么走走停停，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王国。 　　王国门口等待排队入城的人排成了长龙，凯文命令驾驶马车的人将马车一路开到城门口。 　　守城卫兵过来敲了敲门扉，等见到凯文从胸口掏出一块牌子，顿时一惊，飞快的行了个礼，迅速让人打开城门。 　　飞马车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入王城，洛瓷哇了一声，“这块牌子好厉害呀。” 　　“毕竟这里是霍顿公国呀，”贾西德小声说，“凯文是霍顿公国的殿下。” 　　洛瓷愣了愣，有点诧异，没想到这个任务就是霍顿公国的国王萨克森发出来的：“那任务里萨克森国王生病的子嗣不就是凯文的弟弟吗？” 　　他困惑的望向凯文，发现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并没有对即将见到亲人有多么激动高兴，也没有生病的弟弟表露出多少担忧。 　　飞马车驶入王宫，一名矮矮胖胖的地精仆人，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跑过来：“大殿下，您回来了？是学院放假了吗？” 　　凯文冷淡回答：“我们是来做任务的。” 　　“是小殿下生病的那件事吗？”地精仆人接过行李，说：“陛下一直为此忧心呢，大殿下要是能治好小殿下，可就太好了。” 　　“陛下现在在哪里？” 　　地精仆人：“陛下应该还在书房里，我领大殿下前去吧。” 　　洛瓷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对霍顿公国的王宫好奇极了，一路走马观花，左顾右盼。 　　不得不说王宫修建的相当梦幻华丽，一栋栋圆圆的宫殿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花园里花团锦簇，身穿蓬蓬裙的女仆们在花园里穿梭。 　　法里尔尤其讨厌香水和花粉的味道，一走进花园里鼻腔就开始难受，洛瓷注意到黑狼频频抬起前爪，磨蹭鼻子的动作，于是让法里尔把体型变小，弯腰把小黑毛球抱起来揣在怀里。 　　法里尔呼吸着崽崽身上的气息，果然感觉鼻子好多了。 　　小黑毛球抬起脸在崽崽奶乎乎的脸蛋上蹭了蹭，洛瓷被他蹭的痒痒的，没一会儿感觉耳尖传来一股热热的感觉，他圆溜溜的眼睛疑惑的望过去，法里尔心虚的埋头舔了舔爪子。 　　书房宽敞恢弘，一根根华丽的水晶柱彰显了萨克森国王浮夸奢华的喜好。 　　等到通传后，他们才被允许进入殿内。 　　一位白白胖胖的白胡子老头坐在书案前，头顶上戴着象征权力的黄金冠冕，十根指头上几乎戴满了华丽的珠宝戒指，见凯文走进来，和蔼的招招手：“凯文，你回来了……” 　　“在学院里生活可还适应？” 　　“适应。” 　　“那你这次回来为了什么？” 　　“学院任务。” 　　洛瓷新奇的瞅瞅凯文，发现他即使面对国王陛下依旧是一样的冷漠话少。 　　而且凯文和国王的关系怎么说呢？ 　　有点奇怪。 　　凯文和国王简单寒暄了两句，国王问了问凯文在学院里的事情，话语亲切，虽然表现的很关心，却从始至终也没问过跟在旁边的洛瓷和贾西德是谁，可见也不是真正的关心。 　　而凯文的回答却很简单，基本上是国王问什么他答什么。 　　因此没说几句，国王就打发他们离开了，安排了卫兵带他们前往小殿下的卧室。 　　等他们都出去之后，宫廷老仆将一盏伯爵红茶端上来，放到国王的手边，忧心忡忡道：“这样好吗？进过病房的人都被诅咒了，大殿下还有他的同学……” 　　“这不更好吗？” 　　国王浑不在意，刮开金巴尔红茶沫：“也省的我费事了。” 　　…… 　　洛瓷一行人跟着守卫来到小殿下的宫殿里，推开层层叠叠的纱帐，能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某种沉眠当中，对他们到来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们找到了负责清扫花园的老园丁了解情况，老园丁在这里工作了有些年头，之前国王请来的人也找他打听过情况。 　　他又把事情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大约是一年多前，小殿下在圣洗节出门游玩，回来就莫名其妙生病了，就是像是睡着了一样，谁也叫不起来，国王陛下亲自去请了教皇施予祝福圣水，也没有作用，还请了医官来看，好像也不是瘟疫，小殿下就这么一直睡着……” 　　贾西德推了推眼镜，小声问：“有没有可能是咒术呢？” 　　园丁叹气：“这个国王陛下也考虑过，请来的术士也说有可能是咒，却对诅咒讳莫如深……怎么也说不出个解法来。” 　　洛瓷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听老园丁说话，但小黑毛球黏糊糊的扒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他一直分神就把前爪搭在他肩头，直起身子去舔崽崽的脸蛋，比起大法，小黑毛球好像更喜欢撒娇，更会粘人一些。 　　这下怎么办？要真是咒术，他们这里可没有咒术师，谁会解咒呀？ 　　五星任务对他们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贾西德表情有些沮丧，肩头也垮了下来。凯文也站在一旁认真回想，自己在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有没有看过类似的书籍，可惜也没回想起什么。 　　小殿下的宫殿太过于阴森，他们没有久留，又回到了凯文的宫殿。 　　仆人特地整理出一个会客室，点燃了壁炉，准备好了红茶和点心。 　　贾西德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小心翼翼嘀咕：“或许我们还是放弃这个任务吧……这对于我们来说太难了。” 　　凯文看了他一眼，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嘲讽：“用脚也就知道五星任务不是那么好做的。” 　　贾西德垂头丧气。 　　这时，洛瓷注意到站在窗前发呆的圣骑士，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逐渐聚焦回神，似乎有话要说。 　　法里尔告诉过他，亡灵喜欢发呆，是因为多数亡灵都丢失了生前的记忆，而他们发呆是因为在回想生前的碎片，所以冒险和游历对他们来说是有好处的，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会唤醒他们生前的记忆。 　　难道……艾什想起了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面具后传来了声音：“……喀穆索奇斯。” 　　“喀穆索奇斯？”洛瓷茫然道：“是地名吗？” 　　贾西德虽然听不见亡灵语，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接过话头：“这个地方我知道，在北极星区域，喀穆索奇斯在北极星区域的北端，离这里有点远。” 　　洛瓷唔了一声，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凯文双手环胸：“你觉得这和诅咒有关吗？” 　　洛瓷看了一眼法里尔，小黑毛球也朝他点了点头，他们都认为艾什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艾什曾身为圣殿的统领，之所以被冠以无数的荣誉，至今都有数不清的追随者，是因为他的丰功伟绩几乎成了神话，圣骑士为了消灭恶魔几乎踏遍了上古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应该也去过喀穆索奇斯。 　　洛瓷摇晃了一下脑袋，捏着小拳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 　　凯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出乎意料的没怎么反对。 　　贾西德是有点想打退堂鼓，但看两人都想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 　　既然决定了要去喀穆索奇斯，凯文就宣布明天出发，晚上先在王宫里休整一晚。 　　洛瓷下午茶吃的很多，还啃了两根磨牙手指饼干，肚子里饱饱的，进了卧室，哒哒哒迈着小短腿先打量了一圈，随后欢呼一声，蹦跶着扑进柔软的大床里。 　　连着两天都是睡在硬邦邦的马车里，好不容易有了舒服的大床可以躺。 　　小崽崽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小短腿到处乱蹬。 　　除了睡得不好，这两天他的牙牙也很难受，正如同费拉图墨叔叔说的那样，牙根又酸又胀。 　　崽崽揉揉脸蛋，又张开嘴巴摸了摸两粒小虎牙，尖尖的，有点痛。想到这两粒牙牙以后是用来吸血用的，他就感觉有点奇妙。 　　戳了戳牙牙，又对法里尔的牙起了兴趣，崽崽盘着小腿坐在床上：“大法，让我看看你的牙牙。” 　　法里尔抬高了脑袋，不想被掰开嘴巴，他不配合的动作让崽崽很难碰到他，但幼崽一旦起了兴趣，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打消的，软嘟嘟的小手捏住黑狼的前嘴，一点也不害怕的将手伸了进去。 　　反而是法里尔被吓得一身冷汗，立即乖乖将嘴巴张开，担心自己尖锐的犬齿将幼崽的手指划伤。 　　其他人要是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觉得荒诞，一头凶狠巨大的狼本该处于压制地位，事实上在幼崽面前，一直相当被动和小心翼翼，任由幼崽掰开他的嘴巴，柔软的小手摸索他的犬齿。 　　“唔噜……”法里尔强忍住痒痒的，想要打喷嚏的欲望。 　　不得不说比起他的两粒小嫩牙，巨狼的牙齿要锋利坚硬得多。 　　洛瓷眼睛亮亮的，一脸羡慕。 　　也不想一想，黄昏巨狼的犬齿是能够咬穿巨龙头骨的硬度，而他的两粒小牙就算长成了也只能用来吸血。 　　折腾了一通，洛瓷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揉了揉眼皮，睡意涌上来了：“好困了……” 　　他自动自发的裹紧小被子，钻进黑狼毛茸茸的胸口……好暖和啊。 　　法里尔也将身体匍匐下来，趴卧在旁边，大尾巴将幼崽圈在自己的怀里。或许他想追寻的问题，还没能找到答案，但毫无疑问，将小幼崽圈在怀里的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事实上中古大陆的风景和他沉睡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现在回想起来，从前那些旧时光就像噩梦一样，灰白，荒芜，像是坟头上枯燥无味的杂草，而幼崽赋予了意义，让一切都鲜活过来，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冒险也格外有 　　看着幼崽嬉笑打闹，稚气的小脸无比认真的对他说要养他，这些点点滴滴就像点缀在他漫长黑暗生活里的星辰，都被法里尔珍藏。 　　而幼崽更是其中唯一无法比拟的珍贵。 　　是他独一无二的粉星光。 　　幼崽一会儿就睡熟了，还发出咂巴小嘴的声音。即使有艾什在门口负责警卫，来回走动，在陌生的环境里，法里尔依旧时刻处于警戒的状态，闭上眼睛也没有完全睡熟，但在幼崽身边，他还是相对放松的。 　　然而没过多久，法里尔就把眼睛睁开了……尾巴怎么有点疼？ 　　他眯起瞳孔，望了过去。 　　只见睡熟的幼崽或许是牙痛，双手抱住他的尾巴，咬住尾巴尖，牙尖在上面磨来磨去。 　　尾巴作为生物最主要的感知器官，尾巴尖被崽崽这样对待，法里尔也不能保持平静了，野兽本能使他发出威慑性的警告，巨狼喉咙里泄露出的唔噜声使得崽崽小耳朵动了动。 　　法里尔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会把崽崽吵醒，抬起前爪将崽崽扒拉到怀里，舌头舔了舔崽崽的额头，熟悉的温热触感，很快就让崽崽又重新睡了过去。 　　当然还是抱着尾巴不放。 　　法里尔：“……” 　　…… 　　第二天上午，十点。 　　娜梅丽莎港口，一家当地的美食餐厅。 　　作为风靡当地的美食餐厅，餐厅里挤满了当地人，还有各地的旅客，餐厅东面有一整面的窗户，能够看到中古大陆上著名的娜梅丽莎港口，碧海蓝天，天空漂浮着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倒映在海水里，水天一色，白翅红蹼的海鸥乘着海风在建筑物上落脚。 　　好不容易度过了煎熬的一夜。 　　法里尔不得不承认比起与巨龙搏斗，还是应付成长期的血族幼崽更为艰难。 　　洛瓷一觉倒是睡得饱饱的，精神饱满的爬起来，惊讶的发现巨狼好像心力交瘁一般，主动变成了小黑毛球窝在他怀里睡觉去了。 　　他们在美食餐厅里吃早餐，一边讨论该怎么去到喀穆索奇斯，洛瓷点了一份珊瑚羹，这是一种从近海打捞上来珊瑚做成的奶羹，图片上很奇怪，但是味道却出奇的好，吃的满嘴都是奶胡子。 　　贾西德手里握着一大张羊皮卷，上面刻画着风古大陆的地图，他眺望着窗外的海峡，说道：“我们如果要去喀穆索奇斯，最近的一条路，就要渡过约顿海姆海峡，也就是要从娜梅丽莎港口横渡这片海域，到海域对面去。” 　　港口最不缺的就是船和人力，凯文给了地精仆人一大袋金币，让他去找可靠的愿意带他们出海的船只。 　　其实中古大陆已经在慢慢开通传送阵了，但覆盖的区域依旧比较有限，毕竟传送阵这种东西，便利和风险是一应俱存的。 　　中古大陆的战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谁知道你前脚开了传送阵，人家会不会后脚通过传送阵直接过来长驱直入？况且开通传送阵本就需要一大笔钱。 　　因此有传送阵的区域还是少数，喀穆索奇斯本身地理位置就偏僻，更不可能有传送阵这种东西。 　　至于飞行道具只适合在安全的环境里短途使用，海上这样的环境，随时可能存在飓风和海浪，所以大家公认最稳妥的渡海方案还是航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地精仆人握着一袋金币问了半天却是无功而返，只能回来向凯文汇报：“他们都说横渡约顿海姆风险太大了，问了一圈，正规的船运组织都不肯接受，只有一群佣兵愿意和我们搭伙，但也要确认我们会不会魔法……” 　　“佣，佣兵？！”贾西德一听见佣兵，脸都吓白了。 　　毫无疑问，佣兵在中古大陆的风评并不太好，那是一群凶神恶煞，刀尖舔血的人。 　　地精仆人手舞足蹈的说：“他说他们也是要去对岸做生意的，而且还成功抵达对岸好几次。” 　　凯文皱着眉头看了看地图，其实到喀穆索奇斯并不止渡海这一条路，但渡海无疑是最快的，要是从陆地上绕路至少得一个多月才能抵达。 　　“那群佣兵在哪里？” 　　地精仆人带着他们找到了那群佣兵，港口里停泊着一艘破破烂烂却很庞大的佣兵船，旗帜上用鲜血涂抹着徽纹，贾西德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就是你们这群小崽子要到对岸去？” 　　顺着沙哑的质问，他们看到几个体型彪悍强壮，打扮邋里邋遢的男人走过来。 　　为首的男人瞎了一只眼睛，粗壮的胳膊搭在同伴的肩膀上，贾西德慌的眼睛都直了，对方的一条小臂比他的大腿还要粗。 　　“别让我问第二遍。”团队不耐烦的说。 　　贾西德吓了一跳，慌忙点点头。 　　“就凭你们，也想横渡约顿海姆。”团队不以为然的发出轻蔑的嗤笑，注意到洛瓷身上魔法学院的衣服，“还是从魔法学院出来的，你们会魔法吗？还是到了海上只会拖累我们啊。”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洛瓷皱起小眉头，以貌取人真是太讨厌了。凯文抬起下颌，反问：“你就能保证可以横渡约顿海姆吗？” 　　“目前为止，除了巨龙，只有我们能够渡过约顿海姆，我们已经成功了五次了。”对方收起了轻蔑质问的语气，说道：“横渡约顿海姆克不是开玩笑的，海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如果你们的魔法只会拖累手脚，还是奉劝你们珍惜生命留在岸上吧。” 　　凯文冷冷嘲讽：“这个话不如留给你们自己说。” 　　“那就上船，希望你们不要拖累我们。” 　　见过太多魔法学院的学生，佣兵一眼就认出学院衣服上的徽章属于刚入学的新生。这些象牙塔的学生大多只懂得理论，临到头碰到事情就慌了，何况还带着个小幼崽……这种团队，多半就是拖油瓶。 第58章 　　船平稳航行在约顿海姆海湾, 直到临近海域中央的一座无名小岛，大雾逐渐在海平面上弥漫开来。 　　“雾气，雾气又来了, ”负责瞭望的副手向团队报告了这一情况。 　　洛瓷趴在船舷上往外看，海雾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船就像孤零零的行驶在一片白茫茫里, 海水天空几乎看不出颜色，只剩下浓重乳白的雾气。 　　通过船舱里几名佣兵的对话，海雾正是约顿海姆海湾最难攻克的一关，雾气里船上所有的罗盘都失去了方向, 总有经验丰富的船长和水手冒险在海雾里航行，于是数不清的船只迷失在海雾里, 从此再也没能回到陆地。 　　而他们之所以能横渡约顿海姆, 就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座无名小岛。 　　团队果断让舵手调转航向，“把船靠岸, 我们先在小岛上休整，等雾气散去再继续前进。” 　　甲板被放下来, 大家依次从船上下来登陆到无名小岛上。 　　洛瓷抱着小黑毛球好奇的环顾四周，这个小岛真的好凄冷，好安静啊。 　　乳白色的雾气为这座无名小岛披上一层阴湿凄凉的薄纱, 四面八方都是雾气，也不知道光线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这里的树木土壤都是焦色，树林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小山的落叶和枯枝, 偏偏环境又十分的安静, 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就像是骨头不堪重负被压断时发出的声响。 　　圆溜溜的粉眼睛大胆的到处打量，洛瓷一点都不害怕。 　　毕竟论起阴森古怪, 这里比海森古堡可差的远了。 　　而且雾气浓重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用费劲巴拉的涂防晒炼金药膏，每天涂这些真的好麻烦呀…… 　　贾西德是最害怕的，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哆哆嗦嗦的跟着大家的脚步。 　　但凡传来一声枯枝被压断的声音，就被吓得一哆嗦，有佣兵注意到他胆小的表情，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一个方向粗声粗气说，“瞧，那是什么？” 　　贾西德不敢看，但还是下意识把目光投了过去，看到半具人型残骸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摇摆，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佣兵们看到他的反应，当即捧腹大笑。 　　洛瓷也仔细瞅了两眼，拽拽他的袖子：“那是只稻草人啦。” 　　“……稻草人。”贾西德这才舒了一口气。 　　“谁还记得去墓园的路？”走了半天也没抵达目的地，团队皱着眉头问手下的佣兵们。 　　佣兵们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声，谁也不记得详细的路线。毕竟他们到这个无名小岛上的次数，一个巴掌也能数的过来，这里的树和石头都长一个样子，他们也分辨不出来怎么走。只有一个曾经是低阶魔法师的佣兵站了出来：“我还记得一点……” 　　洛瓷头发里藏着的耳朵尖抖了抖，佣兵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纯血族来说还是能听的很清楚，他们在议论上次在小岛上发现的一所墓园，里面生长着像花瓣像鬼脸一样的腐骨花。 　　随手摘了几朵，没想到在黑市上卖了大价钱。 　　这次就是打算顺道多采一点回去。 　　“但墓园里有那些怪物，恐怕不太好办……”有人忧心忡忡。 　　团长制定了作战计划，“只能期待他们是夜行性的生物，而现在是白天，这次我准备了一些祝福圣水，或许能派上用场，到时候我和你负责引开怪物，其他人包括低阶魔法师一起去采腐骨花，能采多少是多少。” 　　雾气不知不觉越来越浓了，洛瓷小短腿走的慢，贾西德腿软走的也不快，凯文也不愿意和这群佣兵凑的太近，于是又是一股大雾弥漫过来，他们彻底和佣兵团分开了。 　　“……”贾西德傻眼了，“我，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凯文抱着胳膊环顾四周：“难说，这种地方像是随时都可能冒出亡灵来。” 　　贾西德脸上的小雀斑都要被吓成白色了，洛瓷心虚的捏了捏小黑毛球的爪爪，其实贾西德早就和亡灵相处了好几天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浓雾浓稠到一定的程度，就像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干牙膏，散发出浓重的植物腐烂的气息，白雾恨不得将所有的地方都刷成乳白色，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直到洛瓷注意到浓雾东南角冒出圆塔一样的建筑物。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座修道院。 　　修道院破败荒凉不堪，也不知道被废弃了几百年，墙壁上的油漆早就干裂剥落了，青白相接的墙壁像极了择人而噬的鬼脸。 　　洛瓷仰起头，看了看修道院高高的围墙，绕着墙根跑到后面：“这里好像就是他们想找的墓园诶。” 　　修道院的后院，也就是墓园，里面荒草丛生，矗立着十几块墓碑，一丛丛腐骨花开的正好，在浓重的雾气里散发出静谧幽淡的光芒，如同在夜色里扑闪着蓝色荧光的花斑萤火虫。 　　安安静静，到处没看到佣兵的身影，可能绕了路还没过来。 　　洛瓷：“我们可以在这里野餐，边等佣兵们找过来。” 　　凯文没什么异议，总归佣兵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要是他们一头扎回树林里去找那些佣兵反而容易迷路，相互错失。 　　贾西德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在墓园里，一阵凉风吹拂到他的皮肤上，还是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洛瓷从魔戒里翻出一张野餐毯子，这是他在魔法学院的商店里淘到的，首先是毯子面积足够大，其次这是仿照月亮猫造型的同款商品，一边是月亮猫的大脑袋，一边是毛茸茸的大尾巴，属于是一上架就卖到脱销。 　　凯文看了崽崽一眼，当时他也想买这款野餐毯子，但是没买到。 　　贾西德摸了摸胳膊，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洛洛，你之前说需要我帮忙的是什么事情？” 　　洛瓷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贾西德在说什么，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一拍脑袋，“呀，我都要忘掉了。” 　　从魔戒里掏出一只小盆栽，摆弄了一会儿，“你瞧，不知道是什么魔植，总是不发芽。” 　　这还是在海森古堡时血仆交给他的那颗变异魔植种子，已经种下去好几个月了，至今都没有发芽。 　　贾西德很感兴趣，推推眼镜，接了过来，“我来看看，可能要点时间。” 　　“嗯，”洛瓷不在乎时间长短。 　　地精仆人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早就为王子殿下准备好的餐点，贾西德也从包里拿出了小饭团，而洛瓷则从魔戒里掏出一大袋魔兽肉。 　　嗅到魔兽肉的味道，小黑毛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睛，洛瓷没什么胃口，一路上啃了不少磨牙饼干，一点都不饿，把魔兽肉干喂到圆滚滚的小黑毛球嘴边，小黑毛球嘴一张，轻松把比他体型还要再大一倍的魔兽肉吞了进去。 　　洛瓷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摸小黑毛球的肚皮，发现一点都没有鼓，又喂了一块，小黑毛球还是一瞬间就把肉块吞到了肚子里。 　　“唔噜……”小黑毛球圆滚滚的身体蹭了蹭幼崽的手指，舌头亲呢的舔了舔指头。 　　洛瓷以为小黑毛球还是饿，给小黑毛球呼噜呼噜毛，又从魔戒里拿出一大袋魔兽肉。 　　这时候崽崽就有点庆幸自己第二只眷属是个亡灵种，亡灵种不用吃不用喝，不仅省事还省金币。 　　毛茸茸果然还是养一只就够啦。 　　“省事还省金币”的圣骑士莫名感觉小主人对自己满意了一点。 　　而一旁的贾西德看的目瞪口呆，连手里的饭团都忘了吃。 　　他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那两袋魔兽肉是怎么消失的，小黑毛球吃了两大袋魔兽肉，居然体型一点都没有变化。那个胃怎么回事……连接的是虚空吗？ 　　等回过神来，打算吃饭团的时候，手一摸，发现旁边的盒子居然空了，只剩下两枚梅子饭团。 　　“我的饭团呢……”贾西德愣了愣，他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吃掉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没有动嘴。 　　那他的饭团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他清清楚楚看见旁边的墓碑下面伸出一只白骨手，摸索着从土壤里爬出来，飞快的抓起一只饭团。 　　贾西德惊呆了。 　　但在魔法学院学到的知识还是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里，他立即抽出法杖，大喊：“有，有魔物——” 　　凯文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或许是这一声喊叫惊醒了土壤下的东西，只见墓碑下方的土壤居然如同活物一般蠕动，像是有什么大体型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贾西德眼球颤动，精神绷得死紧，终于一只只白骨手从墓碑下方伸了出来。 　　土壤被拱开，泥土从身躯上剥落下来，露出下面似人似鸟的尖喙。 　　这些从墓穴中爬出的人鸟，浑身既能找到人的身影，也能找到鸟类的特征，身体就像人一样高大，但是脸部却如同深夜出没的夜鸮，头颅能够转动270度，指爪像是拼接的人手骨，尖喙闪烁着阴森锐利的冷光。 　　洛瓷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他们的大翅膀：“这是什么？” 　　凯文：“是墓穴人鸟——” 　　这是一种夜行性，比较稀有的，只在夜间出没的强大魔法生物。 　　有研究学家认为它们是某种喜食骨头的鸟型魔物发生变异后的异种，但目前还没有定论。因为墓穴人鸟的目击次数太少了，而且基本倒霉碰上墓穴人鸟的人全都死在了墓穴人鸟爪下。 　　墓穴人鸟是出了名的杂食性生物，无论是干燥腐烂的落叶，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物，全都在他们的食谱上，也就是说他们既食活物也食腐物。 　　最罕见的还是墓穴人鸟是不死种，曾经有一只出名的冰魔法师队长带领的探魔小队误入了墓穴人鸟的巢穴。经验丰富的冰魔法师将墓穴人鸟冻成了冰渣，然而它们还是组合身体重新复活，并且组合后的墓穴人鸟身体更加庞大，可怜的探魔小队最后只逃回来了两个人。 　　墓穴人鸟喉咙里发出嘶哑恐怖的鸮鸣，就像一个人走在空寂无人的夜路上，背后老妪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 　　凯文也有点自责，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高阶魔物总喜欢圈地盘，这个无名小岛上几乎找不到其他的魔物，当时他就应该提高警惕的。 　　“嘎嘎——”墓穴人鸟张开硕大的翅膀就像巨大的蝙蝠。在迷雾中穿梭，给予入侵者带来难以名状的恐怖。 　　凯文和贾西德的额头都淌下来了热汗，眼看一场魔法战争一触即发。 　　洛瓷倒一点都不怕，血族本身也是黑暗生物，所以他半点都不惧墓穴人鸟，而且他好喜欢那对黑漆漆的大翅膀哦，见墓穴人鸟的豆子眼时不时看一眼他手里的魔兽肉，就笑眯眯问：“喜欢肉肉吗？” 　　当然喜欢。 　　墓穴人鸟虽然是杂食性动物，但是比起腐肉，他们肯定更喜欢烹调的刚刚好的魔兽肉，尤其是魔兽肉可是由血族顶尖厨师烹调出来的，火候恰到好处，上面还撒满了秘制的酱料。 　　要不是畏惧那只小黑毛球，墓穴人鸟早就扑过来抢魔兽肉，而不是只能委屈巴巴的去偷饭团。 　　魔物，尤其是高级魔物更多的是凭本能和直觉行事，那只小黑毛球虽然没有散发出任何魔物的气息，但他们还是能感受到难以名状的恐怖。 　　“过来，”洛瓷引诱，“让我摸摸才给吃。” 　　贾西德倒吸一口凉气。 　　“嘎——” 　　墓穴人鸟抵抗不住那诱人香味的诱惑，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洛瓷伸出小手摸了摸他最眼馋的翅膀，非常讲信用的将魔兽肉分给了墓穴人鸟。 　　墓穴人鸟本来想用喙叼走，那只小黑毛球竖瞳一下子眯了起来，就差明着威胁他们——敢用嘴叼走试试看，法里尔不能接受这群秃毛鸟的喙在崽崽的手上蹭来蹭去。 　　“嘎嘎……”墓穴人鸟吓得浑身的毛都张开了，只得委屈巴巴用钩爪将魔兽肉抓走。 　　洛瓷粉乎乎的圆瞳转了转，注意到墓碑周围生长的腐骨花，说道：“再给你们几块魔兽肉，我要这里的腐骨花。” 　　墓穴人鸟哪会不答应？就算这个小纯血硬是来抢，他们也没办法，能换到饱餐一顿也不错了。 　　洛瓷欢呼一声，招呼贾西德和凯文一起来采花。 　　凯文一背的冷汗，在确认墓穴人鸟确实没有要攻击的意向后，才慢慢把佩剑收了起来，而贾西德都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葬在这里了，浑浑噩噩的还没反应过来。 　　小白毛欢快的蹦来蹦去，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把腐骨花往魔戒里揣，一边忍不住哼起了曲子，听佣兵们的说法，这些腐骨花可值钱了，转手一卖，这不就是第一桶金嘛？ 第59章 　　佣兵们终于来到墓园时只看到光秃秃的杂草, 以及和他们一起野餐，看上去画面极其和谐的墓穴人鸟。 　　佣兵们粗犷的脸庞既不可思议又震惊。 　　他们全都呆了。 　　墓穴人鸟一旦群起而攻之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再丰富的探魔小队也不敢惊扰它们的墓穴。 　　就算是贪财, 愿意铤而走险的佣兵们，对于腐骨花，也只敢摘一点点, 这样只会惊动一两只，但那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和这么多只墓穴人鸟一起其乐融融的野餐，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要不是确认迷雾里没有毒瘴，他们都以为自己吸入了过多的迷雾, 产生幻觉了。 　　尤其是他们又累又饿，在迷雾中疲惫的行走时, 这群人却舒舒服服坐在野餐垫上享受他们的美食。 　　佣兵们：“……”狠狠心梗了。 　　佣兵们回不过神来, 连肚子里饥肠辘辘都要忘了，还是团长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观察发现墓穴人鸟垂涎欲滴的盯着魔兽肉，心想这群小崽子也是运气好, 带着魔兽肉正中这群墓穴人鸟的下怀，心中盘算着下次或许也可以尝试类似的方法。 　　他扭头把那个自告奋勇带路，结果害得他们在迷雾里走了三个多小时的低阶魔法师劈头盖脸, 狠狠臭骂了一通。 　　这不是低阶魔法师第一次犯相同的错误了。 　　佣兵本就是刀尖舔血的职业，人大多来自五湖四海，只要加入了这个团体, 就是团体的一员。 　　低阶魔法师曾经想要报名魔法学院, 却被多个魔法学院拒收，难免生出自卑的情绪，就算加入佣兵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总是想要找出各种方法来展示证明自己。 　　团长把他臭骂了一顿，这件事情就算揭了过去，也没有向凯文询问腐骨花的事。毕竟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先到先得，如果是他们先到了，也不会给别人留一杯羹的。 　　又等了两个小时，雾气很快就散了，他们重新回到船上，洛瓷正和贾西德说着话，忽然感觉被撞了一下。低阶魔法师撞着贾西德的肩膀，先一步走上甲板，还给了他们一个冷冷的眼神，显然是记恨上了。 　　凯文脸色一下冷了下来，要拔腰上的佩剑，贾西德连忙拦住他，磕磕巴巴说，“算，算了，我，我我没事……”再怎么说后面都要在同一条船上，贾西德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起冲突。 　　洛瓷歪了歪头，这个人好奇怪哦，明明是被团长骂了，却过来恶狠狠的瞪他们。 　　他揪了揪怀里小黑毛球的耳朵，法里尔阖起眼皮，相当享受着抚摸，尾巴垂下来舒适惬意的摇来晃去，洛瓷捏着小黑毛球耳尖上的一撮猞猁毛，努力开动小脑袋，“有个形容词是不是叫欺……欺……？” 　　幼崽的词汇量实在是有限，欺了半天，凯文忍不住补充：“欺软怕硬。” 　　贾西德叹气。 　　怎么办呢，他就是那个软柿子。 　　…… 　　好在接下来的航行十分顺利，魔船平稳渡过约顿海姆海湾，在对岸码头停泊。这里的季节比霍顿公国晚了半年，正值盛夏末尾刚刚跨入金秋，街头巷尾酒馆一到夜里灯火辉煌，到处都弥漫着浓厚的啤酒香气。 　　团长带着他们进入了一家招牌是狮头鹿身徽章的酒吧。 　　酒吧里挤满了附近码头的杂工，镇上的居民，还有慕名而来的旅客，壁炉里火光跳跃，大家一起吹牛聊天，气氛热烈。 　　佣兵们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团长只递了个眼神，腰间扎着格纹围裙的老板娘就热情的端来了十几扎新鲜酿制的啤酒。 　　洛瓷嗅了嗅酒杯，“好香呀。” 　　贾西德也摸了摸鼻子，脸蛋红红的，“是啊，我闻到酒香就要醉了。” 　　老板娘乐呵呵的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你们到街上打听打听，咱家酿的啤酒年年都是镇上美酒节的酒王，尤其是这个时候正是喝啤酒的好季节，别的地方想喝还喝不到喱。” 　　“可惜小崽子不能喝酒，”团长大笑，端起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一扎。 　　老板娘显然和团长是熟识，随口问道：“要给佣兵们准备房间吗？” 　　团长放下空空的啤酒杯，“不用，今晚我们还得赶路，跨过黑暗森林，货还没拉到喀穆索奇斯。” 　　老板娘点点头，转身招呼其他人去了。 　　贾西德有点晕船，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提议道：“我们也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团长看向凯文：“我们的雇佣关系也结束了，你们也要跨过黑暗森林，但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出发，恐怕没法等你们了。” 　　虽然在船上他们也知道凯文他们的目的地同样也是喀穆索奇斯，但当时说好的是只把他们送到对岸，至于还要跨越黑暗森林，就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了。 　　凯文一扬手，把满满一袋金币扔给团长，团长接过来颠了颠，咧嘴一笑，揣进了怀里。 　　镇子虽然不大，但每天往来码头的船只异常繁忙，镇子规模也就慢慢扩大了，街头巷尾人来人往，有当地居民开的旅店，礼品店，也有连锁的商铺，餐厅，甘道夫商店的金叉子商标非常显眼，洛瓷一眼就注意到了，指了指说：“是金叉子，在这里居然也有分店。” 　　“可以进去问问能不能挂寄腐骨花，打听打听价格。”贾西德小声说。 　　洛瓷点点头，三人一起走进店铺。 　　甘道夫商店的经理是个地精，地精以勤劳，眼光毒辣，擅长做生意出名，甚至许多有钱人家都会将自家店铺交给地精管理。地精经理穿着当地的格纹裤裙，笑吟吟迎上来，“三位打算买点什么？” 　　“这里可以寄售物品吗？”洛瓷小手伸进魔戒里去掏，一不留神带了一根魔法水晶出来。 　　“这，这……”地精眼睛瞬间都要放光了，他从没见过纯度这么高的魔法水晶，一小粒就几乎能换一座大城堡，这么大一根魔法水晶，他根本不敢想象价值，“您要寄售魔法水晶吗？” 　　“这个不卖，”洛瓷把魔法水晶又丢了回去，虽然这东西他很多，但这些都是叔叔姨姨送给他的，所以他不想拿出来卖。 　　小手把腐骨花从魔戒里掏出来晃了晃，“腐骨花收吗？” 　　“当然当然。”地精经理连连点头，虽然有点可惜，但能见到这么大个魔法水晶已经很值了，知道是大客户，他连忙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只算盘，连着敲打了几下：“腐骨花属于珍惜商品，寄售的话，去掉税和手续费预估能给到这个价格。” 　　手指比出一个八的数字。 　　洛瓷对金币没什么概念，迷茫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多是少。凯文便开口道：“这个价格合适。” 　　虽然比不上黑市交易卖的贵，但黑市交易有风险很难保对方会不会通过特殊手段查到卖家的信息，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总体来说这个价格还是值得交易的。 　　“那就都寄售吧。”洛瓷小手一抬。 　　地精经理拿匣子装东西的时候，他又在店里溜达了一圈，看到货架上摆放着不少道具和材料，正常的像是武士的铠甲和剑，比较稀奇的还有食尸鬼的指甲，哭啼树的树根，雾女妖的头发…… 　　这些东西都是巫妖或是炼金药师比较喜欢的东西，洛瓷对这些没有研究，挑挑拣拣买了一些，打算送给鸦潘叔叔。 　　最吸引他的还是玻璃柜里的幽黯火炬，说是火炬其实像是一只细长优雅的手掌，掌心托举着永焱不灭的火焰，火焰焕发出冰冷血红的光，看着它就仿佛能听见冷风被黯焰熔裂的声音。 　　贾西德看了一眼铭牌上的价格，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昏过去。 　　而洛瓷一看到连路都走不动了，粉圆圆的眼瞳晶晶亮，地精经理说：“我马上打开柜子，给您瞧一瞧。” 　　幽黯火炬明显是有灵识的圣阶法器，主动围绕在洛瓷的肩头，一边打转，一边焕发出温暖的火焰。 　　“好暖和啊，”看着也很威风。 　　洛瓷小手拢着小火球，有点眼馋，他还在找理由：“我们正好要渡过黑暗森林，这个应该属于必需品。” 　　贾西德一哽：“……” 　　必需品就必需品吧。 　　其实普通的火把也不是不能用。 　　洛瓷笑眯眯逗弄着幽黯火炬，“那就一起结帐吧！” 　　地精经理搓了搓手，脸上乐呵呵的，没想到这样偏僻地方的店铺还能碰上这么大个财主，他真是走运到家了。 　　从甘道夫商店出来后，他们一边在路上散步，一边寻找过夜的旅馆。 　　水手白天在码头干活，晚上就喜欢找地方喝一杯，所以镇上的酒馆特别的多，甚至还有许多露天的啤酒摊。他们脸上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幼崽一头蓬松的雪发，怀里还窝着一只小黑毛球，身边跟着一团幽黯火焰，可以说是回头率满满。 　　一个啤酒摊主热情的招呼他们。 　　那是个石头妖精，矮矮胖胖的身子是由许多的岩石块儿堆积起来的。 　　他一边娴熟的用冰魔法制造冰球，一边用石头拳头砸开旁边的果酒桶，将散发出馥郁芬芳的果酒倒进木桶杯里，“外地人吗？尝尝我的拿手果奶吧，不是啤酒，就算是幼崽也可以喝的。” 　　他的手法既快又让人眼花缭乱，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周围。 　　洛瓷接过来，喝了一口，嘴边就粘了一圈雪白的小奶泡，小黑毛球对果奶不感兴趣。但幼崽都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了，只好勉为其难低头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洛瓷一看到就笑了，小黑毛球嘴边也粘了一圈白白的小胡子。 　　幼崽捂着嘴咯咯直笑，笑闹声迎来了更多的客人。 　　法里尔知道自己嘴上沾了东西，本想舔干净，但看幼崽这么高兴，也就十分纵容的晃了晃尾巴。 　　凯文向石头摊主打听有关黑暗森林的消息，石头摊主摇摇头：“你们要去黑暗森林，我劝你们别去，那里很危险，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要是一时不慎也是有来无回。” 　　贾西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洛瓷好奇的问：“这里的黑暗森林和海森古堡旁的黑暗森林是同一个吗？” 　　“当然不是，”凯文说，“受到诅咒的黄昏巨狼倒在巨龙之巢里，沉睡的地方由于魔气聚集，化作了黑暗森林，东达马西达海湾，西至海森古堡，那里栖息的都是高阶魔物，覆盖面积比这里大的多了。” 　　摊主：“据说前段时间那里的黑暗森林出了些情况，高阶魔物都开始骚动。” 　　洛瓷惊讶的张了张嘴巴，没想到那件事情都传到了这里。 　　“有人怀疑那里有宝物，连大魔导师都不敢随便踏进的地方，现在据说有好多不怕死的冒险者打算闯进那片黑暗森林。”摊主摇摇石头脑袋。 　　洛瓷和小黑毛球对视一眼，没想到有人往黑暗森林里闯，看来回海森古堡时要顺道去看看情况。 　　凯文把话题拽了回来，“说说这片镇子上的黑暗森林吧。” 　　摊主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他们：“你们听过奇美拉传说吗？” 　　贾西德：“什么传说？” 　　旁边有人接话了，看打扮明显也是镇上的居民：“许多黑暗森林里只有低阶魔物，或是一两头中阶魔物就了不起了，但这片黑暗森林里……有一头高阶魔物。” 　　高阶魔物一词出口，这回连凯文脸色也变了，魔物从低阶到中阶，再到高阶，有着严格的划分，高阶魔物甚至能够摧毁一整个王国。 　　那人的声音低沉且严肃：“之前来过许多的除魔小队，只知道那是一头奇美拉，存在了大概有上千年，据说他曾和上古恶魔做了交易，以获得强大的黑暗魔法，作为代价，把自己的灵识交了出去，沦为一头没有理性的凶残猛兽，一旦感受到饥饿就会出来猎食，方式极其的狂暴凶残，进入黑暗森林只能祈祷神明保佑不要碰上他。” 　　贾西德两眼惊恐，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可怜的小脸都被吓得惨白。 　　要是换作还在魔法学院的时候，他可能这时候已经忍不住打退堂鼓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 　　凯文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先找地方暂住吧。” 　　晚上的小镇灯火通明，不知道是不是小镇上正在举办啤酒节活动的缘故，来往的旅客尤其的多，一连询问了街上好几个旅馆都住满了，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旅馆。 　　卧室里居然还有壁炉，除了没有温水这点不太好，不过也无关紧要，一个小小的清洁术就能够搞定。 　　小崽儿扑进床垫里，卷起小毯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脑袋抬起头，发现小黑毛球居然在用爪爪拨弄壁炉里的火柴。 　　崽崽吓了一跳，担心小黑毛球的毛要被火焰烧成小火球，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一看，法里尔淡定的舔着爪爪，浑身毛一根都没有被燎着。 　　一把抓住在从枕头爬过来的小黑毛球，就像一团毛茸茸的猫猫球。 　　小指头戳一戳小黑毛球，“不可以吓唬我，知不知道？” 　　小黑毛球嘴巴里衔着小被子，“唔噜”一声。 　　这时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洛瓷问：“是谁呀？” 　　门外是贾西德的声音：“开开门，是我。” 第60章 　　门口站着贾西德。 　　或许晚上敲门对他来说有点害羞, 但他实在等不及分享好消息了，由于激动，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红晕,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这株盆栽是什么了。” 　　洛瓷一脸惊喜：“真哒？” 　　“是的，”贾西德在对面的小沙发坐了下来, 正迎上小黑毛球不满意的目光，显然是嫌弃他打扰了他们，分明那只毛球现在只有巴掌点大，贾西德总觉得心惊肉跳, 默默转了个方向，坐在壁炉边的小椅子上, 离那边远了一些。 　　他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手札, 洛瓷伸头望过来，认出是贾西德经常做笔记的那本手札。 　　贾西德从小的梦想是走遍中古大陆, 撰写一本全图鉴的魔植百科全书，在魔法学院时他就经常泡在图书馆里, 还常常往魔植园跑，搜寻那些罕见的魔植资料，他记性不是很好, 总是会用魔法笔把资料记录在随身的手札上。 　　不知不觉手扎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上千页。 　　翻到留下橡树叶标签的那一页，贾西德推了推眼镜说，“我把盆栽表层的浮土拨开来看了看, 在手扎里找到了和种子相似的魔植——雪蔷藤, 不过雪蔷藤种子上的花纹是顺时针漩涡，而小盆栽的花纹是逆向的旋涡，我认为这是变异雪蔷藤的种子。” 　　洛瓷懵懵懂懂, 他对魔植一点都不了解：“雪蔷藤是什么？” 　　“一种观赏性的花卉，最初是在极南区独角兽的墓地里发现的，一株洁白透明的藤蔓绕着墓碑生长，攀爬，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如同巨树根系一般的景观，花藤开出许多透明的花朵。” 　　贾西德一谈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最著名的吟游诗人亚克托曾留下的诗句中有一句‘在死去灵魂的躯体上开出浪漫诱人的花’，指的就是雪蔷藤。” 　　“还有说法声称它们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洛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盆栽是他养的，无论是花藤还是杂草他都喜欢，两只小手举起怀里捧着的小盆栽：“那怎么才会发芽呢？” 　　为了让小盆栽发芽，他试过把土壤换成全是金子做的黄金土，把浇灌的水换成魔法水晶熔炼后的液体，能试过的都试过了。 　　“雪蔷藤通常生长在尸体上，你可以帮它把种子的外壳剥开，里面就是它的本体。变异雪蔷藤我还没遇到过，不过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记载。据说它可以寄生其他的生物，操纵对方的躯壳，它到现在都没有动作，估计是还没有碰到合适的躯壳，没办法成长而已。” 　　洛瓷点点头，小手小心翼翼扒拉魔植种子，由于崽崽的精心浇灌，雪蔷藤其实早早就已经醒了过来，外壳上裂开了许多的裂纹，轻轻戳一戳，外壳就碎裂了。 　　洛瓷愣了愣，里面一团粉红的花蔓就像某种可爱的毛线团。 　　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感到不安，尤其是注意到对它虎视眈眈的小黑毛球，花蔓几乎抖成了波浪状海藻。 　　似乎认出了他是主人，缓慢且亲呢的朝崽崽爬了过来。 　　洛瓷盯着自己的手指，小花蔓的触感软软的，就像一团毛线缠绕在他的指尖。 　　“它好软，”洛瓷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 　　贾西德也在旁边认真观察，魔法笔凌空漂浮起来，自动在手札记录着：“雪蔷藤是一种附生控制类的魔植，而变异雪蔷藤或许天生就有自己的意识……” 　　贾西德说：“变异魔植很珍贵，也许放到拍卖会上能卖到不错的价格。” 　　“不卖不卖，坚决不卖。”洛瓷晃晃小脑袋。 　　小盆栽陪着他好久了，他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小盆栽卖掉的。首先就是他现在也不是那么缺钱，再就是想要赚金币那他也完全可以通过赏金任务来赚钱，总之他是不会把小盆栽给卖掉的。 　　贾西德知道小崽崽比较重感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见崽崽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盆栽身上，小黑毛球非常不满的爬上崽崽的肩膀，在崽崽软乎乎的脸蛋蹭了蹭，尾巴不耐烦的上下摆动，贾西德知情知趣的离开了。 　　…… 　　一夜到天亮，洛瓷揉揉眼皮，从床上坐起来，本来还想再赖一会儿床的，结果凯文和贾西德已经来敲门了，只好磨磨蹭蹭爬起来。 　　直到坐在旅馆门口的露天餐桌上，脑袋里还是迷迷糊糊的。 　　这时不远处嘈杂的吵闹声，吸引了崽崽的注意力，好奇的望了一眼：“咦，那是什么呀？是龙吗？” 　　小黑毛球懒洋洋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几头生物浑身被深棕色龙鳞覆盖，双翼和指尖泛着锋利的冷光，呼吸间喷出灼热的龙息，看体型，应该是某种亚龙。 　　凯文：“是亚龙。” 　　“那他们呢？”洛瓷托着腮，一脸好奇，他指的是那些骑在亚龙背上的人。 　　“他们是亚龙骑士。”凯文觉得很奇怪，洛瓷一看就是被呵护长大的小贵族，但却对中古大陆一些很基础的事情一无所知：“自从黄昏巨狼将巨龙之巢覆灭后，世间就再也没有巨龙了，一些巨龙的后代和人或其他生物繁衍生下亚龙，亚龙是中古大陆唯一的龙族群。” 　　“而亚龙骑士，顾名思义就是驯服亚龙的龙骑士，隶属于亚龙协会，会被国王授予爵士勋章，在哪里都很受人尊敬。主要使命是击退魔兽潮，帮助地区维持正义，或为一些偏远区域传送物资。” 　　贾西德曾经见过龙骑士，既向往又惧怕，小声补充了一句：“亚龙很强大，虽然比不上巨龙，但身为巨龙的后代，拥有巨龙的血脉，不仅□□强悍还能抵抗大部分的魔法，生来就是强大的物种，所以驯服亚龙的龙骑士也很强大，大多都很高傲。” 　　洛瓷点点头，竖起耳朵尖听他们在争吵什么。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小镇地理位置偏僻，与大城市喀穆索奇斯隔了一个黑暗森林。 　　镇上居民大多都不是魔法师，没有办法度过黑暗森林，因此大部分的物资都是靠亚龙从喀穆索奇斯运送过来，而他们则付给亚龙协会金币。 　　镇长一脸悲痛双膝跪地，声音哽咽：“仁慈的骑士们，我非常感谢你们不辞辛苦来到我们这个破旧的小镇为我们输送物资，但是上一个季度货物就少了两成。这个季度又少了两成，眼下马上就要是冬季了，缺少货物，小镇没有办法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呀！” 　　为首的龙骑士高昂着头颅，冷声问道：“按时给你们送过来就不错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吗？” 　　“可是货物……” 　　没等镇长继续说话，亚龙眯起竖瞳，呼吸间喷出一股灼热的炽流，热气把周围居民掀翻在地，镇长头发甚至都被火燎得烧断一截。 　　小镇居民们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看来你们是没有意见了。” 　　洛瓷疑惑：“他们好不讲道理哦，这也不是慈善救济呀，小镇也会定时给亚龙协会交钱，契约关系怎么能平白无故少送货物呢？” 　　“……”亚龙眯起瞳孔望了过来，龙骑士也投来一缕冷冷的视线，贾西德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伸手捂住崽崽的嘴巴，“嘘，嘘，小声些，龙的听力很好。”龙骑士这才将视线移开。 　　说话间，伴随一声亢长的龙吟，亚龙张开庞大的龙翼，掀起的气浪将周围的人掀翻在地，它扬起头颅，口鼻吐出灼热的龙焰，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冲入天空。 　　“唉……”镇长在周围居民的搀扶下站起来，丧气的垮下肩膀，一脸忧愁。 　　凯文收回视线，他对这种事情见得比较多，不是很深知内情的人没有办法去干涉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干涉：“该启程了，我们去租马车。” 　　然而他们又碰壁了。 　　听说他们是要进入黑暗森林，没有人愿意把马车租给他们，只有一个农场主愿意在他们支付金币的前提下，把马车卖给他们。 　　这下又弄得贾西德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我们真的要进入黑暗森林吗？” 　　凯文嗤笑一声，“怕了？” 　　贾西德吱吱唔唔。 　　确实是害怕，他觉得凯文应该心里也在打鼓，毕竟按照摊主的说法，这片黑暗森林里可栖息着一个高阶魔物。 　　最终他们还是掏钱把马车买了下来。 　　马车刚刚驶入黑暗森林，贾西德就掏出随身携带的圣器项链，双手抱拳放在胸口祈祷，祈祷他们不要碰到那头高阶魔物。 　　“光明神保佑，圣殿保佑，我们可千万不要碰上奇美拉……” 　　洛瓷两只小手搓着脸蛋，牙牙的生长痛让他很不舒服，他一边搓着脸，一边往窗外看。 　　一进入黑暗森林，视线就像被茂盛的树木遮蔽了一样，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土壤是黑色的，树木也是漆黑色。树干光秃秃的，不时飘下几片落叶，衬的环境愈加阴森凄凉。 　　马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一路上平平静静，别说凶猛可怕的魔物，就连魔虫都没见到几只。 　　贾西德喃喃：“光明神，圣殿听见我的祈祷了……” 　　凯文则若有所思，他曾经去过一些低阶黑暗森林，按理来说那些魔物生存的领地不会如此的平静。 　　看地上的痕迹，分明是刚刚才逃离不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黑毛球窝在崽崽怀里，扭过脑袋舔舐自己的尾巴，昨天崽崽又抓着它的尾巴磨小牙牙，弄得他以为自己的尾巴快秃了，好在他检查了一下没有要秃的迹象。 　　呼唔…… 　　小黑毛球松了口气。 　　其实法里尔思考过，要不要将自己的气息释发出来，这样就没有魔物敢靠近崽崽。 　　但同样也有风险，属于黄昏巨狼的气息一旦释放出来，整片黑暗森林会在一瞬间陷入暴动，魔物四处逃窜，甚至会形成魔兽潮，无论是刚刚那个小镇还是喀穆索奇斯都不能幸免。 　　于是法里尔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他不在乎小镇也不在乎喀穆索奇斯，但他在乎幼崽，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崽崽会哭的。 　　洛瓷正全神贯注于窗外的景色，忽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狂风，地上的落叶如同被扒犁扒起来一般，卷起几层楼那么高。 　　一个高大彪悍的身影在前方的风浪中若隐若现。 　　车厢被吹的左摇右晃，就如同身处在颠簸的海浪中一般，凯文将剑插进车厢底部保持平衡，贾西德一头撞向车厢顶部，眼前一黑，晕过去又被颠醒过来。洛瓷头有点晕，黑狼体型变大后将崽崽圈在怀里，厚重的皮毛作缓冲，情况好的很多。 　　凯文费尽力气向外张望，只看到枯叶后一个彪悍强壮的巨大身形。 　　拉车的马匹忽然爆发出一阵嘶鸣，马蹄在地上疯狂的窜动，车厢颠簸的更厉害了。 　　如同感受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可怕事物，马匹疯狂的挣动着，挣脱开缰绳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巨大的身影伴随着落叶的席卷越凑越近，直到将头颅紧紧贴到了车厢的窗口上，露出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很难去形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 　　借着幽黯火炬源源不断散发的光源，依稀能看清这头生物总有三匹马那么高，长着狮子的头和鬃毛，浑身却像山羊一样雪白，还生着既像鹿又像山羊的角，趾爪在地面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最可怕的是它眼神里的神采既像是活物又像是死物，说它像活物是因为它的身体是活的，但由于没有灵魂，它的眼睛又像死物那样空洞。 　　——奇美拉。 　　凯文心跳一瞬间几乎停止。 　　和墓穴人鸟不同，这头奇美拉是没有灵智的，和古恶魔交易后，他获得了强大的黑暗魔法，同时也成了一具没有灵识的躯壳。 　　这也就意味着奇美拉不会感到恐惧，只会依靠本能行动，没有办法通过诱食和它打好关系。 　　贾希德吓得快晕过去了，他双眼紧闭坐在车厢里，就像鸵鸟一样不停的祈祷。 　　凯文握紧了剑柄，一只手紧紧拽着贾希德，这才没让他被狂风卷到马车外去。 　　但车厢里的物品都被狂风卷了出去。 　　洛瓷被晃的晕乎乎的，感觉手上少了点什么东西，然后才发现缠绕在手上的雪蔷藤不见了。 　　雪蔷藤粉粉的，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像精灵精心编织的手环一样，非常好看。 　　本来把它缠绕在手上的，但现在却空了。 　　他晕头转向的到处找，发现奇美拉低着头，似乎在啃食什么粉乎乎东西，圆溜溜大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奇美拉将雪蔷藤吞下之后，身体却忽然陷入了静止，呼啸的狂风也随之停了下来。 　　奇美拉的身体又疯狂抽搐着，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反而很快，几根透明的，十分眼熟的花藤从肋骨里钻出来。 　　许多不停蜿蜒生长的根须，缠绕住奇美拉的颈部，一朵鲜艳粉嫩的小花在奇美拉的头顶缓缓盛开。 　　小盆栽被吃掉了……洛瓷眼睫毛挂着细密的泪珠，还没来得及难过，见到如此惊异的一幕，又让他睁大眼睛。 　　“……小盆栽？” 　　奇美拉耳朵动了动，原本空洞洞的眼睛似乎被注入了某种灵识，趾爪哒哒哒想往这里走，可似乎还是不太适应身体，腿骨一弯，整个身体脸朝下，来了一个用脸着陆。 　　但头顶鲜艳的小花竖了起来，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奇美拉，弯起膝盖，重新站了起来，朝这里走了过来。 　　洛瓷眼尾泛着淡红，把刚掉小珍珠的脸埋在黑狼蓬松的皮毛里蹭了蹭，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摸了摸奇美拉的角，带着黏腻的小鼻音：“小盆栽，你没被吃掉呀？” 　　凯文也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一脸讶异，贾西德表情充满了害怕，激动，他想触摸奇美拉，又没有勇气，最终只是用魔法笔飞快的在手札上记录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他喃喃自语：“是的，这就和那本古书上所描绘的一样，变异雪蔷藤一直在寻找着喜欢的躯壳，没想到能亲眼见识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雪蔷藤并没有被吃掉，它是控制了奇美拉的身体，现在，它就是奇美拉了。” 　　雪蔷藤一生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生长的躯壳，而变异雪蔷藤的眼光更高，如今显然是寻找到了满意的躯壳。 　　奇美拉喉骨里发出一声嘶鸣，洛瓷新奇的摸摸奇美拉的鬃毛，坚硬狰狞的头骨，颈部缠绕至头颅上开出的花蔓既熟悉又诡异，结合奇美拉的体型有一种怪诞的美感。 　　“你这个样子……也挺可爱的。” 　　得到赞美的奇美拉很高兴，仰头发出一声长鸣，狂风平地而起，将车厢整个托举起来，奇美拉咬住断掉的缰绳，拉着马车乘着风向黑暗森林腹地奔袭而去。 　　…… 　　“呼……” 　　刚刚摆脱魔王蜂追捕的佣兵团正在一片树林里休息。 　　几名佣兵受了点伤，低阶魔法师吟唱着祝福法咒为他们降低疼痛治疗伤口，其他人则喝着酒，靠在岩石上休息调整。 　　“这几天黑暗森林里的怪物也太多了，以前怪物也有，但也没像今天这么频繁。”一名佣兵喘着粗气，疲惫的说道。 　　“是啊，毒蛙怪后又来魔王蜂，真是没完没了了。”另一名佣兵也附和。 　　“嘘，都小声一点，毒蛙怪长着一对扩音耳，说不定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听说这片黑暗森林里还有奇美拉，只要不碰到奇美拉都好说。” 　　低阶魔法师插了一句嘴：“我看那几个魔法学院的好像也要去喀穆索奇斯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进入黑暗森林。” 　　“那群娇气的小崽子。”佣兵咧开嘴，想到贾西德就忍不住笑起来，哼了哼，“他们要是敢踏入黑暗森林，怕不是早就死了。” 　　其他人也发出一阵哄笑。 　　连他们应付黑暗森林都这么吃力，更别提那群从魔法学院刚出来的小崽子。 　　低阶魔法师跟着笑了笑，心里觉得痛快，嘴上却故意说道：“你们也别这么看不起他们，人家好歹也是魔法学院出来的。” 　　“那又怎么的，”佣兵娴熟的往伤口上缠着绷带，“进黑暗森林就是死路一条，估计早就没命了。” 　　团长拧起眉头，放下正在喝的酒，他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全都准备！” 　　佣兵们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漆黑的树林后面钻出一群全身漆黑高壮的哥布林，这些哥布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哥布林，至少有八英尺高，独眼，浑身缠满绷带，手里还握着带尖刺的锤子。 　　大家心中一沉，低阶魔法师脸色也是一白，艰难的施展起光明魔法，而哥布林已经嘶吼着挥舞刺铁锤冲了过来，现场顿时陷入一片艰苦的战斗。 　　佣兵们很快就被接连出现的魔物弄的筋疲力尽，只是拼着一口气在苦苦支撑。 　　团长紧紧攥紧手里的弯刀，心中苦涩。 　　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栽在这种地方吗？ 　　这时，一阵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狂风席卷起堆积如山的落叶。 　　他用手掌挡着风，隐约看见一头狮首羊身的巨大魔物踏着风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一头他从未见过，只在口口相传的留言中听过的魔物，只是看一眼，就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这片黑暗森林的传说——奇美拉！ 　　诡异的是，奇美拉身后却拉着一辆马车，从窗口，依稀看到坐着一个他十分眼熟的幼崽，一头柔软雪白的头发，粉圆圆的眼睛，身上衣服还是那么精致，和他们如今破破烂烂的装束形成了讽刺鲜明的对比，像是出来郊游十分娇气的小少爷。 　　手里正掰开一块小布丁挞，自己吃了一半，还分了一半给肩膀上的小毛球。 　　与可怕而狰狞的奇美拉正拉着马车，构成了一幅对比极其荒谬和不可思议的画面。 　　奇美拉席卷而来的狂风，让佣兵们就像是风里的一叶扁舟，被吹的左摇右晃，站立不稳。 　　“咦？” 　　洛瓷也注意到了正与哥布林艰难战斗的老熟人，拍了拍奇美拉示意先停下来，他咽下布丁挞，瞅了瞅狼狈不堪的佣兵们，疑惑的歪歪脑袋。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呀？” 　　佣兵们：“…………” 第61章 　　洛瓷是真的挺好奇的, 按理来说佣兵们比他们多了一个晚上赶路，应该比他们快很多才对。 　　真的好慢哦。 　　听出幼崽的语气，佣兵们既狼狈又憋屈, 自从进入黑暗森林后，碰上的怪物就没停过，要是他们也有奇美拉当坐骑……速度一样也很快的！ 　　话虽这样说, 佣兵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什么，在无名小岛上他们还能说服自己是墓穴人鸟喜欢吃魔兽肉，幼崽属于歪打正着，但森林的传说——奇美拉居然会给他们拉车, 这就让他们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心里发慌了。 　　眼前这一幕超出了理解范围, 团长攥紧弯刀抵挡哥布林的手臂有些颤抖,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感觉能够帮他们的, 只有这个幼崽。 　　心里隐隐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团长声音嘶哑颤抖：“看在同行过一路的份上, 请帮帮我们！” 　　奇美拉缓缓下降高度，洛瓷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不少佣兵都是强弩之末, 许多人身上都挂了彩，贾西德小声询问：“要救吗？” 　　洛瓷认真想了想，佣兵团长虽然一开始话说的不好听, 也有点看轻他们, 但也忠实履行了契约责任，至少比那些傲气的龙骑士好多了，所以对他的感官也没有那么坏。 　　至少没到看着他们死亡的地步。 　　“救救吧。”他点点头, 小手拍了拍奇美拉，奇美拉乘着狂风从森林上空俯冲下来，把正围攻佣兵团的哥布林们吓了一跳，它们视力很差，奇美拉的似鹿似羊的角撞入眼帘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哥布林们发出惊慌失措的嘶吼声，感受到奇美拉的压迫感，如同弹跳一般挥舞着刺锤仓皇跳回树林里。 　　哥布林喉咙里发出杀猪一般惊吓的嚎叫，一声接一声，把方圆十几里的黑鸦全都惊飞了，它们一面嚎叫，一面逃，感受到奇美拉的压力，根本不敢在这里停留，很快就消失在黑暗森林的腹地里。 　　见哥布林被打跑了，团长勉强喘了一口气，奇美拉喷出鼻息，歪着头看着他们，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团长额头上全都是热汗，只得强自镇定，领着佣兵们过来道谢：“多谢你们……之前是我看走了眼，要不是你们，我们今天看来真的要交代在这里，往后你们有什么要我做的，我二话不说，义不容辞。” 　　这番话说的直白却也真诚。 　　佣兵们脸涨得通红，看着近在咫尺的奇美拉，缓慢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一脸震惊和麻木。它体型庞大到恐怖，在狂风中炸开的鬃毛此时相当的温顺，头顶似羊似鹿的角庞大且狰狞，没有人想去试试它的坚硬程度，许多佣兵在面对这样恐怖的魔物，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尤其是刚经历过几轮疲惫的战斗，面对奇美拉，佣兵们相互搀扶着，才勉强不让自己膝盖打哆嗦，却依旧能看见他们不停颤抖摇晃的腿肚，连尾椎骨都怕的发颤。 　　得亏他们碰上是哥布林，要是碰上奇美拉，估计他们只剩下了颤抖连反抗的念头都很难升起来。 　　而让奇美拉当坐骑，这更是他们认知以外的事情，看着车厢里舒舒服服摆放着的红茶和点心，心里极其的羡慕，以前他们只是觉得这群从魔法学院出来的太过于娇气，但现在才知道，那是人家有这个本事啊……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要让自己过的惨兮兮的。 　　此时佣兵们个个垂头丧气，就像淋了雨的鹌鹑一样挨在一起抱团取暖。 　　贾西德趁着这个机会从马车上下来，哥布林有随身携带草种的习惯，刚才一通乱战时，他注意到有不少草种洒落了出来，他急急忙忙过来观察做记录。 　　低阶魔法师也是震惊到呆住，愣在那里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一直认为魔法学院的学生没什么了不起的。 　　生活在象牙塔里哪里有他经验丰富，但奇美拉……确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这怎么可能呢？ 　　身为黑暗森林的传说，奇美拉怎么会乖乖听他们的话？ 　　当贾西德走过来观察草种时，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直到注意到其他佣兵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居然胆怯了。 　　心里生出一股羞恼的情绪，故意大步走过来，靴子狠狠踩在草种上，用力碾了碾。 　　贾西德：“……” 　　不知道这个低阶魔法师脑子有什么问题，他转了个身又去研究其他的草种了。 　　此时，佣兵团长正在和凯文他们交流，现在才到黑暗森林的腹地，而佣兵团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几乎全员身上都挂了彩，还有几个中了毒沼蛙的毒，还附加一箱货物，要是没有援助几乎不可能走出黑暗森林。 　　这对于佣兵团们来说很艰难，对于洛瓷却是很轻松的事情，奇美拉能够召唤狂风，让佣兵们坐在货箱上，这样就可以托起货箱一路奔袭到森林之外。 　　团长放弃了拉送货物会得到的金币，声音哽咽恳求他们：“等货物拉到了指定地点，我愿意将所有的金币都给你们，我们中间有几个成员中了毒，现在不得不去医馆，要是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丢了性命，求你们帮帮我们。” 　　凯文拿目光看洛瓷，他正在诱惑小黑毛球吃甘草条，法里尔是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饼干和布丁挞，他还勉强能接受，但甘草条属实不能接受。 　　“大法你要乖呀，要保持营养均衡。” 　　不，他的营养状况没有问题。 　　小黑毛球就跟个软团子一样，不断后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呼噜声，金色瞳孔微微眯起，这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动作，但崽崽一点也不怕，小胖手捏着黑乎乎的甘草条就往小黑毛球的嘴边戳。 　　戳左边，小黑毛球的头就移到右边，戳右边，小黑毛球的脑袋就挪到左边。 　　然而一时不察，甘草条还是被戳到嘴巴里了。 　　小黑毛球表情瞬间凝固。 　　艾什就坐在车厢上方，弯腰看着甘草条。 　　甘草条也可以……只要是小主人喂的，他都可以吃干净。 　　可惜他连甘草碎碎都没有。 　　面对团长的请求，听见有金币可以拿，洛瓷就打定主意要帮忙了，两只小手托住小毛球的脸帮他咀嚼甘草条：“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您说。”团长完全没有了盛气凌人的姿态，此时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下位的位置上，谨慎的询问。 　　他不知道幼崽会提什么样的要求，如果是要更多的金币……只希望不要超过他能够负担的范围，他已经在脑海里清点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家当，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佣兵团平安带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幼崽并没有提出有关于金币的要求，洛瓷朝一个方向抬了抬小下巴：“我不愿意带他走。” 　　大家顺着方向望过去。 　　低阶魔法师动作一僵，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洛瓷气鼓鼓的抱着手臂，哼了一声，低阶魔法师分明被团长骂了却把他们记恨上了，一直瞪他们的事他还没忘呢，刚才还故意去踩草种。 　　既然他记恨他们，他干嘛还要大发慈悲把他带出去，对面都给你冷脸了，还把热乎乎的脸往上贴，他又不是受虐狂。 　　团长沉吟了几秒，深思熟虑过后，点头答应了：“我知道了。” 　　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全团，还是为了全团舍掉一个人，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混到佣兵团团长位置上，要的就是勇气和果断，团里许多都是老人，跟了他很多年，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低阶魔法师把所有人的性命都给拖累了。所以没几秒，他就权衡好了。 　　“不，不要丢下我……”低阶魔法师终于慌了，黑暗森林里危机四伏，就算是佣兵团都举步维艰，更何况他孤零零一个人会遭遇什么，一想到那个场面他整个心都在发抖。 　　他连滚带爬的扑过来，过度的惊慌使他的牙根都在发颤：“你们不能丢下我，是我用船把你们送到这片大陆的，你们忘了吗……” 　　这番话听的贾西德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就有点挟恩图报的意味了。 　　确实是因为他们，才能横渡约顿海姆海湾，但他们也不是没有给金币。 　　正如团长所言，从酒吧那一刻起，他们雇佣关系就结束了。 　　所以低阶魔法师这番话是很没道理的。 　　时间不等人，几个佣兵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情况稍好一点的佣兵将他们抬到货箱上，还用绳子将昏厥佣兵的身体和货箱绑在一起，以免狂风吹起来的时候他们被刮到货箱外面去。 　　洛瓷看都没往窗外看一眼，敲敲奇美拉：“可以出发啦。” 　　低阶魔法师一脸呆滞，没想到他真的最后被留下来了，他如梦初醒一般从地上跳起来，痛哭流涕的一边恳求一边疯狂道歉，但怎么说都迟了。 　　一阵狂风平地而起，他被尘土和落叶糊了一脸，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贾西德是个老好人，看到低阶魔法师哭的那么凄惨，他忍不住有点心软，但又想起幼崽是在为他出气，于是捂住耳朵不听不看，埋头沉浸在手札里，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同浑身的力气卸的一干二净，低阶魔法师浑身抖了抖，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喀穆索奇斯。 　　喀穆索奇斯是一座大城市，作为背靠米尼西比亚山麓的城市，这里的居民傍山而居，规模很大，象牙白色的小房子鳞次栉比，从街尾一眼望不到街头。喀穆索奇斯分为南北两区，由一条雪山流淌下来的河流将两地分隔。 　　佣兵发现比起之前举步维艰，走几步就碰上各种各样的魔物来说，奇美拉所过之处平平静静，宁静的不能再祥和了，也难怪崽崽之前后来居上追上了他们。 　　一路风平浪静的来到了喀穆索奇斯。 　　或许是为了抵御来自黑暗森林的魔物们，城市城墙修筑的很高，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奇美拉被留在了黑暗森林里，等到返回霍顿公国时再来接它。 　　一入城，洛瓷就和佣兵团分开了，佣兵团急着去医馆处理身上的伤口和毒素，团长郑重的向他们道了谢，他同时收到了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 　　崽崽高兴的头上一撮呆毛都翘了起来。 　　他们坐在南区一个甜品餐厅里，洛瓷看上了这里的墙纸，是闪亮亮的星空渐变色，店员推荐他们一款位列餐厅必吃榜第一名的甜品，七层冰淇淋锅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味道，顶层的枫糖冰淇淋像是流动的金黄焦糖，配料小碗里还有核桃果酱和各种葡萄干碎。 　　甜品的口感比娜梅丽莎港口餐厅的不相上下。 　　洛瓷幸福的晃着小脚脚，但也没忘了正事——他们是为了霍顿公国小王子身上的诅咒来的。 　　艾什指引他们前往喀穆索奇斯，但很可惜，一路上艾什并没有回忆起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喀穆索奇斯是到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凯文双手环臂，抬了抬下巴：“可以找当地魔法协会打听打听，协会里一般会收录当地著名新闻事件，还有一些与魔法有关的事务消息，或许会有线索。” 　　贾西德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向店员打听了魔法协会的所在地后，他们来到南区一座庞大恢宏的魔法殿前，这座建筑看上去像是立柱形的图书馆，他们刚踏进门口就听见隐隐的龙吟。 　　已经快要到闭馆时间了。 　　一名身穿魔法袍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弄清楚来意后，礼貌的点点头：“好的，请等一等，我去核实一下。” 　　在入学魔法学院时，学院给予了他们象征魔法师身份的魔法石，这种魔法石和魔法协会的魔法石会相互感应，能够证实他们的身份，也是便于学生做任务。 　　然而过了几分钟，工作人员一脸遗憾和歉意的走了过来。 　　“抱歉……你们未能通过协会审核。” 第62章 　　洛瓷耳朵尖失落的耷拉下来, 一脸茫然。 　　工作人员更不忍心了，白毛粉瞳小猫猫失落起来，眼眸水汪汪的, 看的人心都快要化了。 　　洛瓷没经历过协会审核，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凯文比较有经验——愿意前往偏远地区的魔法师和龙骑士比较少, 所以有的地区魔法协会和亚龙协会是合并起来的。 　　显然是他们之前碰到的那个龙骑士，小肚鸡肠，故意让他们通不过学院审核。 　　协会偏私，公私不分。 　　换作是以前的凯文早就打进去了, 但最近的经历让他脾气稍微沉淀了一些，他眯起眼睛说道：“也许是今天已经到闭馆时间了, 我们明天再来看看吧。” 　　洛瓷仰起脑袋点点头。 　　他懊悔的鼓了鼓脸蛋, “要是瓦奥莱特叔叔给我上课的时候，我认真听就好了。” 　　瓦奥莱特叔叔曾经给他讲过一种召唤灰尘妖精的法术, 据说中古大陆到处都存在一种专吃灰尘的小妖精，可惜他当时听着听着打瞌睡了, 法咒没听完整，要不然就能召唤小妖精，向它们打听有关喀穆索奇斯的情况了。 　　贾西德推推眼镜, 提议说：“不如我们分开打听打听？也许到处问问能有什么发现。” 　　这也是个好主意。 　　喀穆索奇斯太大了，也许分头问问，获得情报的效率会更高, 凯文瞥了他一眼：“你难得能提出一个好建议。” 　　贾西德摸摸后脑勺。 　　于是他们约好分开打听消息, 再回到约定的旅馆里碰头汇合。 　　洛瓷抱着小黑毛球走马观花的在城镇街道上走着，好奇的东瞅瞅，西瞅瞅, 不愧是大城市，这里比先前的边陲小镇还要更加繁荣。 　　尤其是傍晚来临，华灯初上，南区夜集即将拉开帷幕，街头巷尾热闹非凡，打听了才知道，最近这几天是喀穆索奇斯有名的圣光节，也就是庆祝圣殿圣骑士诞生的节日。 　　这几天，教会不仅会免费发放食物，还会将教会的部分区域公开，便于更多人到教会里参观。 　　时不时有身披白袍的人从身边走过，这些人在人群中很显眼，又很庄严肃穆，一手捧着诵经，另一只手腕上则缠着一串白珠十字圣剑，洛瓷匆匆瞄了一眼，有点像艾什随身携带的重剑，但是比那要小的多，像是一种纪念装饰品。 　　这些白袍人应该就是教会成员。 　　他们在城里的地位似乎很高，走在路上就有人不时向他们致意行礼。 　　洛瓷正在观察呢，忽然听见一个神秘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家伙，过来，来。” 　　他东张西望，也没看见谁在叫他，小黑毛球拱了拱他，爪爪指了一个方向。 　　只看到街边一个冷冷清清的占星摊，摊主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袍，头脸都被宽大的帽兜遮住，看不清楚样貌。 　　洛瓷迷惑的歪歪脑袋：“是你在喊我吗？” 　　“是的，小家伙到我跟前来。” 　　洛瓷迈着小短腿，走过去：“你喊我做什么呀？” 　　摊主神秘兮兮的问，“小家伙，想要卜算运势吗？” 　　洛瓷想了想说：“那就要看你算的准不准啦。” 　　“你这小家伙倒是机灵的很，”黑袍下面传来苍老嘶哑的低笑声。 　　摊主突然高高举起面前的圣杯，口中念念有词。 　　洛瓷第一次见到占星师，眼睛一眨都不眨，小黑毛球弓起背，一下子就跳到了崽崽的肩膀上，就像是一只灵活且柔软的小团子，趴在崽崽肩膀上居高临下望着圣杯。 　　小黑毛球暖融融的腹部就趴在他的肩膀上，洛瓷能够清晰感受到小黑毛球传递过来的温暖体温。他伸手戳了戳小黑毛球，小黑毛球顺势也蹭了蹭他的手指。 　　漫长的咒词结束后，摊主伸出手，握住了一缕星光放入杯中，圣杯荡漾开湖水一般的波纹，逐渐浮现出崽崽的脸。 　　他又将海螺和贝壳捣碎，撒入圣杯，杯中景观逐渐变得奥妙迷离，摊主趴在杯口，聚精会神的看着圣杯里的图像。 　　摊主缓缓道来：“小家伙，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混沌与光明，是你束缚住了那头混沌野兽，同时让光明重新降临大陆，去吧，拨开喀穆索奇斯的阴云吧。” 　　洛瓷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这个摊主居然还真说中了，混沌应该是指大法，光明是说艾什，可是艾什并没有显身，摊主居然也算中了。 　　但是……喀穆索奇斯的阴云是指什么？ 　　他仰起小脑袋望了望天空，分明半片云彩都没有啊。 　　再去看占星摊，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咦？ 　　洛瓷嘴巴一下变圆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原本占星摊的地方，现在是卖纪念品的小商店，洛瓷愣了愣，就在他怀疑刚才是不是他的幻觉的时候，苍老神秘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注意，今天千万不要收陌生人的礼物……” 　　…… 　　在旅馆重新碰面后，洛瓷把在夜集上的经历告诉了同伴，贾西德一听完，就激动的说道：“那或许是樵可夫奇大魔导师！” 　　“那是谁？”洛瓷一脸好奇。 　　凯文若有所思看了崽崽一眼，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大魔导师在中古大陆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出于的大魔导师的崇拜，对于大魔导师的名号，基本上是人尽皆知，但洛瓷不知道是在哪里长大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贾西德：“樵可夫奇大魔导师是来自矮人一族的大魔导师，你碰上的占星师是不是很矮？” 　　洛瓷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个摊主盘腿坐在那里时比他还矮，站起来说不定跟他差不多高。 　　他点点头。 　　“那一定就是了！”贾西德说：“这位大魔导师已经活了500多年了，据说神出鬼没，脾气古怪，有许多富翁，国王花大价钱想要聘请他给自己占星，但人影都见不到，偶尔有人随缘会碰上他，有的人付出了一袋魔法水晶的价格，有的人只付出了一枚银币的价格，都得到了大魔导师的占星，你付了多少金币？” 　　洛瓷诧异的啊了一声，“他没有收我金币就走了。” 　　贾西德一哽，满脸都写满了羡慕，能让大魔导师为自己占星，还一分银币都不用付，这是多么逆天的运气啊，好在理智告诉他，错过就是错过了，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后悔，他怎么就没走那条路呢？ 　　算算时间，当时他应该在白皇后街，离和樵可夫奇大魔导师就隔了三条街。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洛瓷托腮问：“你要是碰上占星师会问他什么？” 　　贾西德想了一想，“我想问问他，我什么时候能把全魔植图鉴撰写出来。” 　　“闲话到此为止，”凯文不耐烦的打断，清了清嗓子说：“该说说打听到的消息了。我先说我打听到的——喀穆索奇斯有血族出没。” 　　洛瓷一听到血族，就把耳朵尖竖了起来，藏在雪白头发里的尖耳动了动，小黑毛球也跟着抬起脸，他觉得崽崽这个小动作好可爱，尾巴无意识的也跟着晃了晃。 　　但下一秒崽崽的耳朵尖就耷拉下来，凯文继续说：“而且血族到处吸血，滥杀无辜，几乎每一周都有人遭殃，前段时间是住在肯夫街7号的15岁女孩，至今喀穆索奇斯已经死了有300多人了，所以喀穆索奇斯人特别害怕和厌恶血族。” 　　说着，他看向贾西德：“你来自北极星区域，应该也听说过这些事？” 　　“……是的，” 　　贾西德的老家在北极星区域的西边，而喀穆索奇斯在北极星区域的西边，两地互通有无，他也确实听到过许多传闻，便犹犹豫豫道：“大约十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说不少血族夜间出没，滥杀无辜的事情，我记得隔壁阿姨还给孩子唱童谣，大致意思是让孩子们不要夜间出门，远离恐怖的吸血鬼……” 　　所以他才对血族极其的惧怕，也对有关海森古堡的血玫瑰，人骨花园之类的怪诞传说深信不疑。 　　凯文：“也就是说整个北极星区域都有血族在滥杀捕食。” 　　“要想得到详细的资料，或许还是得去魔法师协会……” 　　后面的话，洛瓷没怎么听清楚，他脑子里有点懵，夜间出没滥杀无辜的血族和他印象里海森古堡的血族完全不一样。只要一想到有血族害死了无辜的人，他就觉得好难过，心里堵堵的，但又觉得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毕竟血族制度几乎可以用森严来形容，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面冲撞交织，弄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回到房间后，感受到崽崽情绪低落，小黑毛球不由自主的也跟着担忧起来，爪爪在床上踩来踩去，就像被留在家里焦虑的小动物不停转圈圈，还揪咬自己的毛毛。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小黑毛球主动拱进崽崽手心里，竖起耳朵蹭蹭崽崽的手掌心，喉咙里发出“唔噜唔噜”的声音。 　　洛瓷抱着膝盖坐在小椅子上，他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感觉指头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小黑毛球趴在他手心舔他的手指，问题是他的手太小了，小黑毛球比他手掌圈出的弧度要大，于是闷着头挤进来，就导致圆乎乎的毛球被挤变形了。 　　洛瓷被逗乐了，原本低沉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也知道小黑毛球是在安慰他。 　　现在他捧着脑袋胡思乱想好像也没什么作用，还是等到明天查查资料，总之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门被叩了三下，门外传来一道凯文的声音：“请开一下门。” 　　洛瓷有点奇怪，凯文说话从来不会这么礼貌。 　　拉开房门，外面并没有凯文的身影，只在门前地毯上留下一个薄荷绿色的礼盒。 　　“这是什么呀？” 　　礼盒下面垫着一层高档的丝绒布，镶满了碎钻的丝带系成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边上还贴心的摆放了便于拆开礼盒的礼品剪刀，以及一张精美散发着普罗旺斯草香气的卡片，看上去就像是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抱起礼盒晃了晃，里面很轻，还发出咣啷咣啷的声音。 　　洛瓷忽然想到了樵可夫奇大魔导师的忠告，告诫他不要收陌生人的礼物。 　　他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要是这真是什么不祥的东西，也不好就这么留在门口。 　　幼崽的视线落在礼盒上，就在他打算把礼盒烧掉的时候，上面古怪的图案忽然像血液一般开始倒流，违背重力得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咒文。这是一种属于精神控制的强大诱惑魔法。 　　粉色瞳孔忽然变得像满月一样圆，崽崽如同被某种事物吸引，还是拿起小剪子把礼盒上的丝带拆了开来。 　　礼盒一拆开就弥漫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散发着圣光气息的重剑将崽崽与礼盒彻底隔开，洛瓷一下就从迷离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只看到眼前一身光明禁咒铠甲的圣骑士挡在他面前。 　　感受到崽崽受到危险的艾什主动显身，他一手持重剑，一手放在胸口，口中喃喃有词，掌心结出光明法印，圣光将房间里古怪的味道净化的一干二净。 　　当时面对奇美拉，艾什都未曾主动现身，可见这盒子里的东西确实相当厉害。 　　小黑毛球不知何时变成了黑狼，尾巴紧紧圈在崽崽的腰间，洛瓷两只小手搭在他蓬松的尾巴上，艾什和黑狼体型都太大了，一下子就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他踮起脚尖，也只看黑狼低头从礼盒里叼出黑乎乎的半截牙骨，“这究竟是……” 　　“诅咒，”洛瓷很少听见法里尔说话，那道声音是在他脑海里出现的，低沉富有磁性，又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意味。 　　“神象原本被誉为最为光明的生物，也是圣殿里公认的灵物，堕化后体内原本的光明之力彻底转化成黑暗，象牙里天然凝结着诅咒和怨恨，尤其是九块象牙凝结而成的牙骨，是施咒者最完美的媒介，一旦任何人触摸，灵魂顷刻间就会堕落，灵魂在撕裂的痛苦中痛不欲生，身体会彻底沦为施咒者的傀儡。” 　　洛瓷瞳孔一下就睁圆了，尾巴都被吓了出来，小手捏住黑狼的嘴巴：“快吐出来，快，快。” 　　法里尔看着慌张的崽崽，垂下头颅蹭了蹭，随后舌头一卷就把神象牙吞了下去：“这东西对我没用。” 　　作为诞生于黄昏时刻的巨狼，无论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都不会对他有任何作用。事实上由于肉身过于强壮了，全系魔法都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当年巨龙族长满含怨气，以全族为代价发动最后的龙言，才使他进入沉睡，但那其实也有他本身的意愿，与其度过漫长空虚的岁月，不如长眠不醒。 　　这枚对于任何人都充满危险的诅咒牙骨，对巨狼来说就像是一顿加餐。 　　只是这盒子上的精神魔法……好像是专门针对血族的改良的。法里尔眯起眼睛，瞥了一眼礼盒上的咒文。 　　洛瓷小脸都快急坏了，眼看着雪白的眼睫毛上粘了细碎的水珠，巨狼用毛茸茸的尾巴将崽崽圈在怀里，低语着向他解释。 　　确定这种东西对法里尔造不成伤害，没来得及落下的小珍珠才慢慢消失。 　　软嘟嘟的小手捧起比他身子还要大的狼头，身子往后仰了仰，担忧的瞅着巨狼，“真的没事吗？” 　　崽崽鼓起脸蛋的表情可爱极了。 　　法里尔心头软的不行，忍不住习惯性拱了拱，但他此刻的体型大的多，一个没注意就把崽崽拱倒了。 　　这边其乐融融的时候，那边施咒者可遭了大苦。 　　那枚魔法象牙上有他凝结法力的诅咒，都没等她反应过来，一瞬间他和诅咒象牙的联系被切断，他闷头就吐了一口老血。 　　施咒的反噬使他五脏六腑就跟移了位一样，瞬间苍老了十岁，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他的法力也收不回来了。 　　…… 　　第二天上午，贾西德问洛瓷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他听见好大一声巨响。 　　洛瓷就把收到礼物的事情告诉了他。 　　贾西德听后，脸都吓白了，嘴里不停碎碎念：“不愧是樵可夫奇大魔导师，居然真的被他说中了，不知道究竟是谁能做出这么阴险狠毒的事情……不然，今天我们换个旅馆吧，要是还住在这里，估计我今天都睡不着觉了……” 　　洛瓷顺道问了问凯文有没有来敲门。 　　凯文抬了抬下巴，脸冷的几乎冰碴都能掉下来：“不是我。” 　　高傲的性格容不得他解释更多。 　　洛瓷点点头，托腮思考：“我也知道不是你，那个人说话更礼貌。” 　　凯文：“……”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魔法师协会，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员并不是上次那个，但还是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抱歉，你们没有通过协会检测。” 　　凯文环着手臂冷冷看着他们：“那就让我们亲眼看着你们做检测。” 　　“这……” 　　“都说了通不过，你们还在这里闹什么事？”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袭龙骑士装束的青年陪同着中年男人，在一众龙骑士簇拥下从广场那头走了过来，正是上次在镇上见过的亚龙骑士。 　　只不过今天他的着装更为正式，有点像是为了迎接什么人在重要场合穿着的深色龙骑装，脚蹬高帮战靴，褐红色披风昭示了他亚龙骑团副骑士长的身份。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披风颜色更深，饱经风霜的眼睛极其的锐利，也是当地亚龙协会兼魔法师协会会长，亚龙骑团骑士长。 　　“心眼比针尖还小，果然是你故意的。”凯文说。 　　副骑长轻嗤一声，倒也没有否认。 　　凯文扬声把副骑长在小镇上所作所为，贪墨货物，恐吓镇长和居民的事情说了出来，协会里其他人半信半疑，全都去看协会长。 　　协会长眯了眯眼睛，摆摆手：“赶紧把人给赶走，一会儿让巡查组的人见到像什么样子？” 　　副骑长立即答应下来，凯文气性也被挑了起来，唰的从腰间拔出佩剑。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贾西德慌的不行，一次得罪了魔法师协会和亚龙协会可是要出问题的，说不定以后会被两个协会拉黑，往后做任务可就麻烦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打圆场，可惜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协会长皱了皱眉头，巡查组就要到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 　　轻轻的一个呼哨，整个协会广场猝然刮起一阵寒风。一头庞大雪白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如同吟游诗人诗中那样庄严肃穆的冰霜龙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降落在广场上。 　　周围人的眼中流露出崇拜和羡慕，即使曾无数次见过这头冰霜龙，依旧会被它高贵凶悍的外表所折服。 　　龙吟悠长，冰霜覆地，整个广场都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在所有亚龙中，冰霜龙是公认最为强大和高贵龙种，它就像雪山山麓一样巍峨，不易接近，也是亚龙中的领袖。 　　众人痴迷的看着冰霜龙，那通体冰晶剔透的鳞片在阳光下如同雪雕一般高贵美丽，又像冰刀一样冰冷锋利。 　　它的脾气冰冷又容易暴怒，咆哮的吼声无情释放着一簇一簇的冰霜气息，使得地面肆意结冰，就连广场周围装饰用的火把，都在一瞬间被可怖的冰冻了起来。 　　没有人在见到它的第一眼时不会被冰霜的龙威所威慑，在协会长的想象中，这群小不点肯定会吓得没命逃窜。 　　“吭——” 　　协会长无声打了个手势，随着一声咆哮的龙吟，冰雪质感的两只巨大龙扇在冰霜龙的背部扇动起来，它迈着坚硬锋利的爪骨，朝洛瓷他们的方向逼近，龙威肆无忌惮的倾压下来。 　　贾西德被吓得，脸就像墙一样白，先一步承受不住跪在地上。 　　龙威天然具有自上而下的压制力，冰霜龙身为亚龙的领袖更是如此，当它硕大的龙眼冰冷冷的居高临下注视着凯文，冰冷慑人的气息使得他不得不用剑插在地上抵御。 　　然而冰霜气息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就是为了逼迫他们跪下来，朝他们低头。 　　洛瓷也有点生气了，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一群人，分明是他们先做错了，还公私不分故意为难他们，甚至想要把他们赶走，无论大的小的都太坏了，他气鼓鼓直直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吼——” 　　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冲入众人的耳膜，大家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从幼崽怀里抱着的小黑毛球那里发出来的。 　　小黑毛球一跃而下，他看上去是一团浑身黑乎乎，圆滚滚的毛茸茸，只有巴掌大小，与冰霜龙硕大的体型相比差距十分夸张，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身体能发出那么有气势的吼声。 　　协会长：……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傲然高贵的冰霜龙猛的一震，眼眸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就像是见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怪物，冰雕般硕大的龙骨，关节以及翅膀止不住的哆嗦发抖，在极端的惊吓中，冰白高贵的龙鳞全都炸开来。 　　小黑毛球缓慢向前，冰霜龙惊吓一般一步一步往后退，甚至连一声龙吟都不敢发出来。 　　小黑毛球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扭曲抖动，逐渐膨胀拉长——那是一头比冰霜龙大的多的，巨大且狰狞的恐怖阴影，就如同一口黑到深不见底的黑渊。 第63章 　　众人一脸惊诧, 全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冰霜龙向来骄傲和高贵著称，此时脖颈一圈晶莹剔透的龙鳞都被吓的簌簌抖动，硕大的龙眼里流露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恐惧, 就像是害怕受到伤害的出气包。 　　身为巨龙的后代，亚龙们最为向往的就是回到巨龙之巢，感受强大的远古祖先们的起源之地。但至今没有一头亚龙胆敢付出行动, 巨龙之巢已经成为了黄昏巨狼的沉眠之地。 　　亚龙氏族流传着一个世世代代的龙言——不要再去招惹黄昏巨狼。 　　所有亚龙都知道黄昏巨狼总是会苏醒的，而那意味着龙族将面临新一轮的噩梦，从沉睡中醒来的黄昏巨狼会对亚龙一族造成怎样的报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当亲眼面对黄昏巨狼，感受到那肆无忌惮的恐怖气息, 体内的龙血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它不会认错的，那如同日落黄昏一般熔金色的竖瞳, 就仿佛映照出日暮时分红的像是滴血一般的天空, 裹挟着中间冰冷残酷的瞳仁。 　　冰霜龙不算机敏的大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把这个消息带回龙巢。 　　无论如何都要让亚龙们知道这个消息。 　　协会长眼睛里流露出惊讶。 　　他与冰霜龙是精血相融的契约关系, 冰霜龙从未如此悖逆他的指令。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冰霜龙仓皇拍打着翅膀, 就像吓得腿软不会走路的人一样，跌跌撞撞朝天空中逃去。由于飞的又急又不平稳，伴随着“轰隆”一声, 还把亚龙协会广场高高建筑起来的围墙撞出了一个缺口。 　　……一直以来那么高傲的冰霜龙居然，逃跑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又荒唐,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那只小黑毛球身上, 这只毛球究竟是什么来历？ 　　小黑毛球啧了一声，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亚龙居然就这么夹着尾巴跑了, 他圆墩墩毛乎乎的身体跳进崽崽怀里，垂下来的尾巴懒洋洋的晃动着。 　　洛瓷眼睛眨巴眨巴，他是飞行坐骑爱好者，要不是有了奇美拉，他估计也会眼馋冰霜龙，其实冰霜龙出场威风凛凛的样子还挺戳他的，但是逃走的模样让他打消了这份心思。 　　龙威消散后，凯文拄着剑缓缓站起来，贾西德也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洛瓷担忧的看他们，见两人状态还好，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协会长探究的目光，他气乎乎直直瞪回去，哼，你的龙都跑了，现在看你怎么办？ 　　这时马靴在大理石地面上行进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着目光望过去，洛瓷也扭头看去，只见一众浅青色龙骑装束的龙骑士走了过来，为首者胸口披着绶带，肩膀上佩戴着银星徽章，面如霜雪一般不近人情。 　　协会长脸色一变，殷切的迎接上去，“卡莱茵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然而接下来卡莱茵的一句话就让协会长面色铁青，“先前的事我都看见了，协会总部收到了小镇投递过来的十几封检举信，我来，就是为了彻查这件事。” 　　协会长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卡莱茵大人，那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清楚。” 　　亚龙协会的巡查组具有充分的权利，要是调查出他有行为不端的地方，很有可能导致他的位置不保。 　　卡莱茵连个眼睛都懒得给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只卷轴，上面满满都是小镇居民的控诉，他将卷轴甩到协会长面前，手一挥，身后的巡查队就将协会长和副骑长等人扣住手臂摁在地上。 　　洛瓷怀里抱着小黑毛球，懵懵的看着这一幕，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协会长，包括他的党羽，现在已经被扣押了起来。面对走近的卡莱茵，他眨巴着圆眼睛没有动。 　　卡莱茵低头看着只比他膝盖高一点点的幼崽，软嘟嘟的小脸气的粉扑扑的，撅着嘴巴望着他，显得奶凶奶凶的，非但没有气势，反而让人觉得很可爱。 　　他冰封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薄的笑意。 　　洛瓷歪了歪头问：“你不是来帮他撑腰的吗？” 　　卡莱茵俯身：“你认为呢？” 　　洛瓷捏着手指，鼓起脸蛋：“应该……不是。” 　　卡莱茵忍不住摸摸崽崽的脑袋，手感果然如想象一般蓬蓬软软，直起身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吧，你们不是还要去魔法协会吗？” 　　洛瓷点点头，贾西德走了过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还好没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不过大法究竟是什么魔物？”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高阶魔物…… 　　“大法就是大法呀，比起法里尔这个名字，大法更喜欢我给他起的名字，是不是？”洛瓷举起怀里的小黑毛球，在怀里磨蹭的久了，浑身乌黑毛绒的皮毛乱糟糟的，他用小手帮小黑毛球顺毛，小黑毛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舌头满意且温顺的舔了舔崽崽的手背，舔的崽崽痒痒的。 　　贾西德一脸羡慕，原本他有点害怕魔物，但是有这么一直黏着自己的魔物好像也不错。 　　没了副骑长从中作梗，他们的认证轻而易举就通过了。 　　协会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入图书馆，“这一排的编号就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布的，喀穆索奇斯最近发生的事件，请随意查阅。” 　　三人立即埋头翻找起来，事件文件整理的很详细，洛瓷一看到从报纸剪裁下来的图片，小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由于是流干鲜血痛苦的死去，大多照片上的死状都不好看，但他奇怪的是这些人身上大多布满了咬痕，乍看上去有点像是血族做的，但牙印比血族要粗的多。 　　而且血族是极端追求高贵优雅的种族，进食也是如此，但这些人身上留下的牙印斑驳参差，与其说是吸血，不如说像是在毫无章法的啃咬，有的人颈子上的肉都被咬掉一大块。 　　贾西德和凯文翻阅了近几年来的报纸，试图找到血族出没的规律，可惜并没有什么规律。 　　洛瓷皱眉，托腮思索，小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贾西德曾说从他小时候就听说过类似的事情，那么也许找到最早发生的事件会有帮助呢？ 　　他在小黑毛球耳边嘀嘀咕咕。 　　两个人分头找，小黑毛球更灵活，他跃到书架上，打量了一会儿，片刻后，衔着一本卷宗回来。 　　洛瓷忍不住揉揉小胖球，捏捏肥嘟嘟的小爪子，“好乖，等结束了给你买大塔可吃。” 　　小黑毛球舔舔崽崽的下巴。 　　一翻开卷宗，泛黄的纸页映入眼帘，历史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记录着喀穆索奇斯第一次被血族袭击的事情，凯文走过来，喃喃念出了上面的时间和地址：“……教会？” 　　这下不仅洛瓷觉得奇怪，凯文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血族身为黑暗生物，第一次袭击地点却是在教会？” 　　贾西德摸了摸脑门，不解，“这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无论是血族亦或是其他生物在第一次捕猎时总是会挑选自己的舒适圈，教堂里布满了神圣法器还有圣水，这些都是会对血族造成伤害的事物？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除非…… 　　凯文：“这个地点就是让他感受到安全的地点。” 　　洛瓷小手“叭叽”往桌面一放：“我们去教堂看一看。” 　　…… 　　教堂。 　　正值圣光节，喀穆索奇斯大部分居民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到教会进行弥撒，聆听教皇的传教布道。 　　由于到场的人太多，神职人员几乎都在维持秩序，隶属于教会的光明骑士军严格的把守出入口。 　　洛瓷远远看到典礼台上的一袭白金托加长袍的教皇，白色袍上绣着象征着进阶之路的纹路，后背和袖口边缘则绣着承袭圣殿光辉的圣骑士圣剑纹徽，黄金绶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戴镶嵌九颗光明碎珠的冠冕，一手握着权杖，另一手则捧着经文，他垂目望来时，有一种怜悯苍生，仁济天下的慈悲气质。 　　两名红衣大主教低头为教皇捧起袍角，所过之处，人群中的信徒们纷纷虔诚的跪倒在地上。 　　洛瓷不解，“教皇怎么有这么多信徒呀？” 　　“有黑暗，有危险，自然就要有信仰，有光明。”凯文说。 　　“不仅如此，这一任教皇也是最受人尊敬的，”贾西德的父亲也是虔诚的教徒，因此他了解一些内情：“圣殿衰落后，继承圣殿光荣的教会慢慢开始崛起，划分出光明与黑暗阵营，但逐渐拥有权力的教皇一连娶了好几位夫人，其中还有一位邻国小王国的妃子，问题是这好几任夫人接连都失踪了。” 　　洛瓷好奇的追问：“然后呢？” 　　“后来他的红衣大主教揭发了教皇的秘密，大家闯入教堂才知道，那几任夫人都被他关在下面生孩子，用亲子的血供养自己的生命，原来那位教皇极度崇拜血族的长生，教皇的恶行被揭发后，居然一直主张自己是无辜的，但主张光明与黑暗对立的教皇居然崇拜血族，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丑闻，没过多久他就下台了。” 　　贾西德耸肩说：“后来他疯了，偷偷将血撒入圣水池，将整个池子染成了血池，这也是出名的‘毒圣血事件’。” 　　洛瓷好像听懂了，“那位红衣大主教不会就是……” 　　“对，那位勇敢揭发前任教皇的红衣大主教就是这位教皇。”贾西德口吻中流露着向往，“这位教皇也是圣骑士的崇拜者，也是他主张用圣光节的方式纪念伟大的圣骑士，一生都在推崇恢复圣殿荣耀。” 　　洛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艾什对此好像没有什么感触，毕竟记忆残缺不全，而且现在身为亡灵，看过去种种就像隔着毛玻璃一样，应该很难对此有什么触动。 　　贾西德如数家珍一般，滔滔不绝念叨着教皇的丰功伟绩，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他本人也是教会的崇拜者，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甚至还有教皇撰写的《圣语经》。 　　洛瓷一边听着一边跟着往教堂里走，然而还没进去就被身披铠甲的光明骑士军拦住了。 　　光明骑士军仔细看了看他们，目光落在崽崽粉色瞳孔和犄角上，随即眉头一皱，大声说：“黑暗生物不允许进入教会！” 　　凯文最先反应过来，光明骑士军将手按在腰间的剑上，他也将手放在了剑上，冷冷质问：“谁说我们中间有黑暗生物？” 　　光明骑士军面容更加严肃了，“这你们就管不着了，反正有人举报给我们的。”说着，就要把他们从教堂驱逐出去。 　　他们的举动极其粗暴，凯文拔剑转眼与他过了几招，光明骑士军微微一凛，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制感，知道不是好对付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重复刚才的话。 　　洛瓷倒不觉得有多么气恼，只是有点好奇那人是谁？ 　　这时伴随着一阵骚动声，在几位红衣主教以及信徒的簇拥下，教皇缓缓走了过来，他眉目平静，心平气和的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光明骑士军主动把来龙去脉禀告给了教皇，洛瓷见教皇听过之后，朝他们露出一个和蔼宽容的笑容：“把剑收起来，怎么能将剑对准共同欢度圣光节的朋友们？” 　　光明骑士军听完，立即就将手里的武器收了起来。 　　可见教皇在他们心目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教皇宽容招招手：“教会欢迎一切皈依教会的人，请进来吧。” 　　贾西德头一次离自己的偶像这么近，脸上的雀斑兴奋的红润润的，同手同脚好像不会走路。 　　洛瓷仰起脸，不知道教皇施展了什么魔法，冠冕下是一片圣光，居然看不清楚教皇的上半张面孔。 　　教皇温和的说道：“光明骑士们失礼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共进圣餐？” 　　与教皇共进圣餐才是一年才有一次从千万人中挑选的机会，还能够接受教皇赐福，作为信徒的贾希德激动的几乎要晕了过去，立即先一步点头应了下来。 第64章 　　教堂外殿修饰的极其宏伟瑰丽, 随处可见大幅的彩绘窗户，既保证了教堂的明亮宽敞，也通过橄榄绿和玫瑰红交错的彩绘描绘出曾经圣殿的辉煌。 　　一扇窗户一个场景, 甚至比安提加斯学院图书馆墙上的壁画还要细致。 　　大殿里跪满了虔诚的信徒们，他们正闭眼祷告。 　　贾西德可以说对圣骑士的故事如数家珍，嘀嘀咕咕说着彩绘窗户上的故事, 洛瓷忍不住扭过小脑袋去看艾什，想看看他对这么多信徒有什么反应。 　　然而艾什依旧是那副不声不响的样子，感受到崽崽的视线。他也抬头望了过来，可惜没办法透过面罩去看他的表情。 　　洛瓷小脑袋里转了千头万绪, 不知不觉跟着教皇走进了内殿。 　　那是一条长长的餐桌，两旁坐满了共进圣餐的白袍人, 他们全都低着头在祈祷, 在神职人员的指引下，他们在空位置坐下。 　　神职人员将餐点铺满了长桌, 随后摆上餐叉和酒杯。 　　两名红衣大主教则将圣骑士的雕像请到桌上，这就意味着圣餐即将开始了。 　　洛瓷瞅瞅那尊圣骑士圣像, 在场的人不会想到共进圣餐，其实圣骑士真就在边上。 　　红衣大主教向教皇致意后，带着神职人员离开内殿, 将门轻轻关上。 　　“好了，诸位请用圣餐吧。” 　　凯文最按耐不住，第一个抛出了疑问：“教皇阁下, 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要问您……” 　　教皇轻轻摇头, 做了一个噤声手势。 　　意思是有什么事情等到圣餐结束之后再问。 　　凯文只得先暂时作罢。 　　洛瓷小拳头握着餐叉，轻轻戳了戳盘子里的不知名沙拉，硬硬的, 就像土豆被切成了一块一块，他戳起一块喂给小黑毛球，自己也吃了一块，如果不是拌了沙拉基本上尝不出味道，属于不好吃，也不难吃。 　　贾西德吃的十分感动和虔诚，这种沙拉是来自西域地区的马拉薯。 　　当年恶魔入侵喀穆索奇斯地区，和当地居民爆发战争，恶魔故意让土壤长不出种子，想要将他们活生生饿死。 　　这时圣骑士率领的骑士团到了，不仅杀死了恶魔，还教会了他们种植马拉薯，这种生长在西域地区的土豆几乎在任何土壤里都能存活。 　　就是这样，喀穆索奇斯才度过了那段无比艰难的岁月。马拉薯沙拉就成了圣餐里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洛瓷觉得圣餐里的食物都好奇妙，还有一枚像刺栗一般的贝壳，吃的时候要把贝壳轻轻敲碎一个小口，嘬吸里面米糊糊一样的米浆，清清甜甜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醋栗子味，崽崽捧起贝壳，咕噜咕噜不一会儿就把一整个喝干净了。 　　等他们吃完了圣餐，教皇才缓缓开口：“当年喀穆索奇斯之乱时，我也才七八岁，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圣骑士阁下……” 　　“您亲眼见过圣骑士大人？”贾西德一惊，羡慕的问道。 　　教皇将视线移过来，点了点头。 　　洛瓷看了看教皇，掰着指头算了算，哇了一声：“那你活了好久啊。” 　　人族如此长寿确实太过于罕见，贾西德心里也冒出了疑问，但很快就找到了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也许是受到了圣骑士大人的庇护，教皇才能够如此长寿。 　　教皇沉浸在回顾过去的岁月中，“那时喀穆索奇斯正饱受恶魔的侵扰，那群该死的黑暗生物杀死了数不清的平民，它们降下诅咒，让渔民打捞不上鱼儿，让田里长不出庄稼，让所有做过坏事的人，譬如譬如抢劫者，偷盗者，不施粥者都会遭受到报应，他们的孩子都会长眠不醒，诅咒就像瘟疫一样散播开来……” 　　“恶魔真是该死啊！”贾西德对恶魔深恶痛绝。 　　洛瓷一听，莫名觉得有点熟悉，教皇如同叹息一般说道：“当年我只是个在泥地里打滚的孩子，我父亲曾是一名盗窃者，我也受到了诅咒缠绵病榻，但圣骑士大人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喀穆索奇斯，是圣骑士杀死恶魔终结了这一切。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坚定的圣殿追随者，我通过每天吃圣餐来怀念圣骑士大人，这个习惯延续了几百年……” 　　贾西德一脸崇拜钦佩。 　　“孩子，”教皇和蔼的说道，“你也认为光明阵营与黑暗阵营必须划分开来吧？” 　　贾西德想也不想，立即点点头。 　　“是啊，圣殿的荣耀需要几百年，几千年的延续下去，我们必须消灭那些该死的黑暗生物……” 　　贾西德头点了一半，迟疑的停了下来。换做是以前的他肯定毫不犹豫的点头了，但现在他不那么确定。即使同是人族也分好与坏，比如说在大家眼里无恶不作的佣兵们也有自己的忠诚和义气，备受敬仰的龙骑士私底下也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黑暗生物都该毁灭吗？ 　　洛瓷小眉头皱起来，教皇真的好极端啊……事实上作恶的恶魔早就已经被圣殿消灭了，但现在教皇却把矛头直指所有的黑暗生物。 　　凯文有点不耐烦了，不打算再听教皇继续掰扯这些过去的往事，正想追问自己打算问的事，但刚一站起来，就感觉脑海里一阵晕眩，双腿一软，摔回了椅子上。 　　洛瓷一惊，从来没见凯文如此狼狈，连忙关心他，“你怎么了？” 　　“圣餐……”凯文刚说了两个字，就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贾西德脸色也忽然一变，浑身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四肢就像烂泥一样，没有力气。 　　这时坐在其他椅子上的白袍人纷纷站起身，向他们走近。 　　凯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腰间的佩剑朝他们划去，最前面的白袍人躲闪不及，被划了个正着。 　　佩剑却划到了空气。 　　白袍空空荡荡的掉落在地上，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这些白袍人只是用魔法制作的傀儡。 　　教皇从首座上站了起来，转动墙边的烛台，打开一扇暗门。示意白袍人将他们连同椅子一起搬起来，推入地下室。 　　洛瓷不知道圣餐里有什么，但是看凯文和贾希德的样子，应该是让他们没有力气的魔药，但自己好像没有受到影响，隐约想起缇莉丝姨姨好像给予过他免疫黑暗魔法的祝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嘴巴里说着要杀死所有的黑暗生物，实际上自己不是也在用黑暗魔法嘛？ 　　洛瓷忍不住撇了撇嘴。 　　想弄清楚教皇究竟在做什么，他也装作中招的模样躺在椅子上被推入地下室。 　　螺旋式的阶梯既深又长，教皇居然悄悄在教堂下面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洞。 　　行进了将近半个小时，白袍人才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但从椅子的接触面积来看，应该是到底了，洛瓷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冷，这时一团毛茸茸圈住了他的手指，从柔软程度来看，应该是小黑毛球趴在了他的手背上。 　　小黑毛球浑身热腾腾的，就像一团小火球，洛瓷悄悄撸了一把毛茸茸，小手揣在法里尔的肚皮下就跟捧着一只暖手宝似的，一下就不冷了。 　　白袍人点燃了墙壁上的魔法烛火，他好奇的转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四周。 　　粉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 　　地下室的面积比想象当中还要宽敞开阔，几乎和亚龙协会广场一样大，边缘建造着暗牢，里面不知关了些什么生物，似人又非人，浑身黑黢黢的，头发几乎掉光了，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凶残而贪婪的望着他们，嗅到了活人的味道，不停的往栏杆上扑咬。 　　贾西德脸色吓得惨白，要不是他现在被喂了药动不了，不然早就一蹦三尺高。 　　“害怕吗？”白袍人分列在两旁，教皇从中间缓缓走来，望向暗牢里的食血鬼：“这些是我创造出来的食血鬼，这群没有脑干的东西，只懂得饥饿和掠食，想想看，如果我们把你们放进暗牢里会发生什么？” 　　洛瓷丝毫不惧怕的回视教皇的目光，是现在暗牢扫了一圈，这些人生前明显都是普通的人族：“所以喀穆索奇斯的吸血传闻都是你故意的？为什么？” 　　教皇：“血族不过都是披着高贵外表的食血鬼，我创造的吸血鬼才是真正的血族！我只是把真正的血族展现在了大家面前！” 　　洛瓷不服气的撇撇嘴，血族才不是这样子的呢。 　　贾西德如遭雷击，他从未想过一直以来惧怕的血族，其实都是教皇所制造的食血鬼。 　　就为了让大家恐惧血族……故意制造出吸血鬼，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剥离了滤镜之后，他意识到教皇创造食血鬼，无非就是想引起大家对血族的反抗和恐慌。 　　凯文给他们递了一个眼神，他的地精仆人还在教堂外守着，他曾嘱咐地精仆人要是一个时辰他们不出去，就让他去找亚龙协会那帮人过来，所以现在最好是拖延时间。 　　贾西德还沉浸在偶像滤镜碎裂中，反应浑浑噩噩。 　　洛瓷眨了眨眼，看懂了凯文的眼神，其实就算没有援助，他也有信心把大家带出去，现在主要是要搞清楚教皇的目的，还有他究竟做了多少的坏事。 　　他转了转眼睛，故意装作胆怯的样子，可怜兮兮耸了耸鼻尖：“那你把我们带到暗牢里来是为了什么呢？” 　　教皇将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幼崽，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告诉他们也没有关系，总归他们再也走不出地牢了。“看到你们脚下的法阵了吗？” 　　洛瓷接着烛光看了看地上的法阵，法阵比想象中还要大，几乎覆盖了整个暗牢，“这个法阵好复杂呀。” 　　教皇似乎有些得意：“这个法阵曾经是暗精灵为了召回逝去的暗精灵王所建造的，我又对这个法阵进行了改良，为了启动这个阵法，我耗费了将近千年的时光谋划布置。” 　　洛瓷眨了眨眼睛，“那一定耗费了不少钱吧。” 　　“给国王的子嗣下咒，在帮国王将咒术解开。就能换取那些愚蠢家伙们的信任，还有大笔的金币作为酬劳。”教皇说：“困难的是要想启动法阵，必须要大量的光明水晶作为动力。” 　　洛瓷疑惑问：“你还是教皇，连光明水晶都没有？” 　　小手从魔戒里掏出一根洁白璀璨的水晶，“是这个吗？” 　　教皇整个身体忽然都僵住了，这幼崽随手拿出来的光明水晶，比他戴了几百年的冠冕上的还要纯粹，还要大个儿，他冠冕上的光明水晶充其量只是水晶碎片，这可是真正的一整根完整的光明水晶！！ 　　而且幼崽轻轻松松的姿态就跟掏出个玩具一样。 　　教皇眼睛都红了，就在他要伸手抢过来的时候，眼前一晃，光明水晶又被塞回了魔戒里。 　　魔戒只有用主人的魔力才能打得开。 　　洛瓷：“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我可以拿教皇的帽子。” 　　“我要你的帽子有什么用？” 　　“……”教皇这才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嗓音沙哑的笑了笑：“不，我现在已经用不到光明水晶了，因为我发现充足的献祭也是可以启动法阵的。” 　　他垂下头颅喃喃自语：“可惜之前送到你房间里的礼物没有发挥作用，不然你早早就沦为我的傀儡，也该早早和你的同伴就该出现在我的暗牢里，凑齐人族，皇族，黑暗生物，献祭外殿里那些信徒们的生命，法阵一定可以运转。” 　　贾西德快气炸了，他本该感觉到害怕的，但现在被长久欺骗的愤怒笼罩，只想着一旦药效解除了，一定要狠狠踹几脚这个冠冕堂皇的家伙！ 　　“你们是不是还想拖延时间等着其他人来救你们？”教皇对上他们气呼呼的眼睛，又重新找回了自负：“我告诉你们吧，法阵覆盖了整个教堂，一旦启动法，教堂包括教堂外人的生命都会在一瞬间被剥夺！” 　　凯文也跟着表情一变，要是这样的话，地精仆人也来不及去找亚龙协会求援。 　　看着他们沮丧的表情，教皇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贾西德浑身忍不住哆嗦起来，气的热血往脑门上涌，他算是看出来了，教皇就是个疯子中的疯子，自己先前也真是瞎了眼睛了，居然崇拜这么一个疯子。 　　不，与其说他是个疯子，不如说就是个恶魔。 　　这时白袍人已经将准备好的增幅用的圣阶法器放在了法阵的各个角落，做完这一切的白袍人很快失去了人形，如同一件件空空荡荡的斗篷大衣掉落在了地上。 　　这些白袍人实际上都是教皇的分身傀儡。 　　虽然教皇没明确说这个法阵是用来干什么的，但作为血契法师，洛瓷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像降临法阵。 　　只是不知道教皇究竟想让什么降临。 　　筹谋了千百年，终于到了这一刻，教皇既紧张又兴奋，他将手轻轻搭在阵法中间的椅背上，洛瓷瞅见那个椅子上坐着一副白骨，教皇从骨架肋骨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羊皮卷垂落下来，总共有十几米那么长。 　　羊皮卷从教皇脚边一直垂到十几米开外。 　　他虔诚的跪在地上，大声诵读着羊皮卷上的法咒，渐渐的安静的地下室里开始刮起一缕微风，如同受到了鼓舞，教皇念得更加起劲了。 　　йкнмлздгжкохфупрнющь是的……您虔诚的信徒正在召唤您……请您降临于此…… 　　法阵逐渐燃起了微光，就如同森林里的萤火虫亮起了莹莹的光，一明一灭像是在呼吸一样，回应着法咒的呼唤。 　　教皇神情越发肃穆和狂热，法阵上方逐渐汇聚起狂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大。 　　他在狂风中艰难的诵读法咒，他要让神迹降临，把所有的黑暗生物都从中古大陆的版图上抹去……嗬嗬嗬嗬嗬嗬…… 　　法正上空浮现出神圣的白色光影。如同流动的聚光让人不敢直视，一柱圣光从暗牢里直冲云霄，将昏暗的环境照的犹如白昼，教皇跪在地上，沐浴在神圣的圣光中，泪流满面，一个圣白铠甲的身影在光影中缓缓显露出来—— 第65章 　　教皇激动的浑身颤抖。 　　冠冕从头顶上掉下来也不自知。 　　他做到了, 做到了……他真的让圣骑士回归于世，重新降临了。 　　洛瓷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双腿，惊讶的说道：“原来你想降临的就是艾什呀？” 　　教皇高举双臂, 激动的说：“畏惧吧！发抖吧，黑暗生物，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在这个血族统治的中古大陆, 是他！是由他重新带来了光。 　　光在黑暗的地方将会更加耀眼，届时所有人都将赞颂于他。 　　在他看来黑暗生物畏惧光明几乎是本能，虽然在黑市上，他也被那头黑狼所震撼, 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头高阶魔物，只要是黑暗生物就没有不畏惧光明的, 而这个幼崽是血族, 也是黑暗物种，现在应该也害怕的不行。 　　然而他出乎意料的是, 幼崽依旧悠哉的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还朝圣骑士招招手：“你看, 他是你的信徒。” 　　圣骑士垂头望来，面具后空洞洞的眼睛只扫了一眼就撇了开来。 　　缓慢的摇了摇头。 　　即使他的记忆并不完整，却也知道教皇这样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算是圣殿的信徒。 　　倒更像是恶魔的信徒。 　　教皇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双臂滑稽僵硬的高举着。 　　他慌了，眼前一幕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圣骑士单手将重剑杵在地上，另一只手放在胸口, 跪在幼崽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圣骑士大人怎么会以如此谦卑的姿态……怎么…… 　　不该这样的。 　　教皇：…… 　　洛瓷沉吟了几秒, 小手拍了拍艾什的肩膀，亡灵会敏锐察觉到主人的意识，并以主人的需求为先, 但他不想艾什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思考，他希望艾什也能自己做一回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 　　小黑毛球慵懒抬起前爪，打了个哈欠，所以说他鲜少与其他种族打交道，就是厌恶这样纠缠复杂，像毛线团一样的人际关系，不过他听闻圣骑士本身也是利落果断的人，尤其作为亡灵之后，摒弃掉了许多不必要的感情，或许更能厘清现在的情况。 　　艾什缓缓抬起垂下的头颅，伴随着铠甲生硬的碰撞声，他缓缓握紧了手里的重剑，随着他朝教皇的方向走动，剑锋在暗牢地砖上拖出一条深深的印痕。 　　在教皇的惊恐瞠目下，重剑缓缓指向他的方向。 　　威压就如同一座遥不可及的巍峨雪山，冠冕上的光明水晶瞬间碎裂开来。 　　权杖的光明徽章顷刻失去了光泽。 　　“不不不……” 　　教皇双手颤抖，连滚带爬的拾起碎掉的水晶碎片，可他怎么拼也无法将碎片拼接起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圣骑士大人不是应该处理那些黑暗生物吗？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他跪下双膝，语无伦次说：“大人，我是您的信徒啊……我们才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艾什歪了歪头，面具也跟着低下来，因此教皇才看清黑洞洞的眼眶里居然有一枚烙印，与幼崽手指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这是…… 　　教皇：……！！！ 　　“我……现在……并非……圣骑士，而……是……主人……的……眷属……”他和主人之间才称得上密不可分的关系。 　　教皇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大起大落和过度的刺激，教皇心态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刹那间崩溃了。 　　圣骑士高高举起重剑，朝法阵中央的木椅挥去，白骨眨眼间化作了一捧沙砾，而教皇只剩下一个白袍空荡荡留在原处。 　　洛瓷咦了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哒哒哒跑到白袍面前，握着法杖轻轻挑起白袍的一角。 　　困惑的眨了眨眼，“人去哪里了？” 　　“这个白袍下实际上也是他的分身，他真正的本体应该是刚才椅子上的白骨。”法里尔瞥了一眼椅子上的那堆沙砾，还有缠绕着白骨生长的黑色花苞，“从暗牢里的环境来看，这里原本是黑暗精灵的穴窟。” 　　“我听说过黑暗精灵。”洛瓷耳朵尖尖竖了起来。 　　在魔法学院上基础课程的时候，精灵导师曾和他们说过精灵族的故事——精灵都是由母树自然孕育而生的，精灵大多数都能接受花朵含苞绽放枯萎的自然规律，然而极少部分精灵无法接受母树花苞枯萎。 　　这部分精灵堕落成了黑暗精灵，偷走了母树的花苞，试图将花苞的时间永远停驻于绽放的那一刻。 　　“黑暗精灵试图使自然女神降临，回应他们的祈求，然而他们的法力并不足以开启法阵，降临计划失败了，法阵也剥夺了黑暗精灵们的生命。” 　　凯文勉强恢复了点力气，拄着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白骨衣服口袋里的手札里发现了事情的端倪，“少年教皇误打误撞进入了黑暗精灵的穴窟，此时的穴窟里已经没有了黑暗精灵，只剩下魔术的花苞。母树的花苞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和黑暗精灵灌输多年的黑暗魔法，于是他将自己的身体与花苞连接在一起，这样就获得了长久的生命，而他则通过分身在外界活动。” 　　教皇活的岁月太长，担心自己记不住事情，因此将这些事情都用日志的形式全都记录在了手札上。 　　洛瓷对过去教皇的心理历程没有兴趣，小短腿跑到橱柜边上，仰起脑袋望着橱窗架子，他早就眼馋上面的魔法材料了。 　　这些应该都是曾经的黑暗精灵收集的，但由于大多数都是黑暗魔法材料，教皇毕竟是半路出家学习的黑暗魔法，并不懂得使用，就全都堆积在橱柜里，倒是便宜了他们。 　　洛瓷踮起脚尖，从架子上搬下来一个黑缸，打开之后里面蠕动着许多像史莱姆一样的虫卵，这些应该就是缇莉丝姨姨说做面膜很好用，但很难找的黑蚕，他抱着黑缸摇了摇，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带回去缇莉丝姨姨一定很喜欢。 　　凯文也在旁边一个箱子里找到了适合他的法器，圣阶法器都是可遇不可求，恰好箱子里有与他属性对应的法器。 　　洛瓷摸到一个十分漂亮的宝匣，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条宝石项链，红黑宝石璀璨夺目，依稀能看见里面蕴含的狂暴魔法，即使是不懂魔法的人也能看到项链上缠绕着丝丝缕缕黑雾一样的锁链，这意味着这是一条充满诅咒的宝石项链。 　　宝石项链被挂在小黑毛球的颈子上，小灰毛球和大法的形态截然不同，其实并不能太好区分颈子的部位，但宝石项链璀璨的光华与法里尔眸子的映衬还是相得益彰，洛瓷笑眯眯的夸赞：“我们大法真好看！” 　　“唔噜……”小黑毛球抬起小爪子，拨弄了一下颈子上的宝石项链，洛瓷把小毛球抱起来搂搂亲亲，小黑毛球刚刚舔顺的毛又被蹭乱了，尾巴却十分惬意的左右摇晃。 　　越搜罗越发现不愧是黑暗精灵的穴窟，里面好东西还真的不少，比如说炼制魔药的尸虱，生长在半张人脸上的鲛人花鳞，千年前恶魔的半截骸骨，芭芭非亚树精的芭蕉叶，黑暗精灵用来制药的魔法锅…… 　　洛瓷眼眸闪闪发亮，一边把好东西往魔戒里装，一边已经开始规划上了，尸虱送给鸦潘叔叔，花鳞送给费拉图墨叔叔，恶魔骸骨送给瓦奥莱特叔叔…… 　　他还没忘招呼贾西德一起来搜罗，贾西德此时才堪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生长在北极星区域，他几乎是听着圣骑士的传闻长大的。 　　如果说教堂里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那么毫无疑问是教堂玻璃窗上的彩绘。正如彩绘上描述的那样，作为统领圣殿，杀死了无数恶魔，赋予了圣殿无上光辉与荣耀的圣骑士，是不败的传说，也是人族历史上传奇的缔造者。贾西德一直都是圣骑士的追随者，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 　　即使有可能这只是一道降临下来的幻影…… 　　崇拜和信仰就站在他的面前，过大的刺激使贾西德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愣愣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双手合十抱在胸口开始祈祷，等做完祷告，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意识到教皇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拽了拽凯文的衣服，小声问：“教皇使圣骑士大人幻影降临，圣骑士大人怎么会对教皇出手呢？” 　　凯文：“……” 　　他瞥了一眼过于迟钝的贾西德。 　　什么幻影？从被当做祭品的他们还完好无损这一点上来，降临法阵根本没有成功。而圣骑士大人与幼崽又有着相同的烙印，明显是某种契约眷属关系，但看贾西德目前仍在处于冲击和混乱中，这些话难得仁慈的凯文就没说出来了。 　　洛瓷心满意足的清点战利品，没过多久，被圣光吸引的红衣大主教以及信徒们闯进了地下室。 　　这样的圣光曾经在喀穆索奇斯历史上有过记载，那是千年前圣骑士现身的那一年。 　　难，难道圣骑士大人又重新降临喀穆索奇斯了吗？ 　　信徒们立即在教堂里四处搜寻，摸索起来，很快就发现了内殿的暗门，大家都很诧异，教堂下面居然有这么大的穴窟，难道是教皇修的？这是为什么？ 　　就在大家猜测之时，当真的在暗牢里看见圣骑士的那一刻时，大家其他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全都不约而同的跪倒了下来。即使圣骑士的身影就如同幻象一般，很快就消匿了起来。 　　却足以让众人兴奋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不会认错的，那就是圣骑士大人。 　　时隔千年之后，他们居然真正见到圣骑士的身影，对于他们这些信徒来说是无上的荣光。 　　是神迹！ 　　红衣大主教心里却咯噔一声，偷偷四下张望，怎么不见教皇的身影？ 　　圣骑士的身影消失后，大家的注意力这才又重新被吸引回到周围的暗牢里，发现了里面不断扑咬嘶吼的食血鬼，这一幕吓得大家心惊肉跳，又觉得十分诡异和奇怪，神圣的教堂下面怎么会有这些怪物存在？ 　　这时凯文站了出来，向涌入暗牢的信徒们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家第一反应是不信，毕竟他们已经受到了教皇的洗脑，现在是虔诚的教徒……然而一系列的证据就清晰的摆在他们面前——教堂地下的暗牢，那群食血鬼，地上诡异的法阵，已经作为证据的教皇的亲笔手札…… 　　再一联想，圣骑士大人的降临…… 　　说不定是为了亲手处理教皇这个异端！ 　　当意识到他们恐惧了那么久的血族，实际上是教皇亲手制造出来的食血鬼，他们信奉的人实际上才是真正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时，信徒们出奇的暴怒了，愤怒使他们的血液沸腾，手持火把的信徒们将红衣大主教逼到了角落里，向他们发出怒吼和质问。 　　红衣大主教抱着头，辩解自己并不知情，但已经暴怒的信徒们并不接受他的说法。 　　教堂的骚动引起了外面许多人的注意，通过口口相传，暗牢里的事很快就被喀穆索奇斯的居民们知道了。 　　舆论一片哗然。 　　暗牢里的一切简直是板上钉钉的罪证，毕竟在教堂下面挖出那么大个洞穴，你教皇不知情，哄谁呢？ 　　事实上穴窟是黑暗精灵打造出来的，但在居民们眼中这就是教皇打造的。 　　也和其他证据一样都被算到了证据里。 　　不只是信徒，出离暴怒的喀穆索奇斯居民们，拿起了干草叉，点燃了火把，试图将教堂焚烧殆尽。 　　曾经风光无二的教堂，顷刻间仿佛风雨飘摇的叶小舟，要被沉浸在怒火当中的居民们淹没。 　　想来再过不久，吟游诗人就会弹着竖琴把今天的事迹散播到中古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洛瓷好不容易才和贾西德等人一起挤出来，恰好看到卡莱茵率领龙骑团在维护秩序，红色的火焰亚龙，浅蓝色的水系亚龙，还有墨绿色的风元素亚龙，亚龙群拍打的翅膀在人群上空徘徊。 　　卡莱茵也注意到了崽崽，没想到他们也牵连其中，轻轻拍了拍亚龙的头颅，亚龙降低身体，他从亚龙背上翻身而下，主动走了过来：“里面发生了什么？” 　　凯文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卡莱茵。 　　洛瓷疑惑的问：“喀穆索奇斯为什么是卡莱茵在维护秩序呢，喀穆索奇斯城城主不管吗？” 　　崽崽粉圆圆的虹膜又亮又漂亮，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就像是好奇的小奶猫，卡莱茵冷肃的脸忍不住软化下来，他捏了捏崽崽的脸蛋：“喀穆索奇斯城主是个窝囊废，只知道吃喝享乐，早早就把权利交给了教堂和亚龙协会，至于亚龙协会那帮人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所以只有我们来处理问题。” 　　说到这里，卡莱茵若有所思，“喀穆索奇斯地理位置太过偏僻，也是中古大陆上少数不属于血族管辖的范围。教皇之所以选在这里发展壮大，估计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洛瓷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卡莱茵接过教皇的手札，游刃有余的翻了翻说：“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后续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作为巡查员，他处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卡莱茵让龙骑团将所有的教堂神职人员通通抓了起来，宣誓会把教会的真相还以公众，这才使得沸腾的民怨渐渐平息下来。 　　整个喀穆索奇斯此时都陷入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一头奇美拉从黑暗森林飞了过来。 　　有了飞行坐骑，他们的行进效率就和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掌控风元素的奇美拉在海上掀起一场飓风，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带他们横渡约顿海姆海湾，他们甚至赶上了霍顿公国三点前的下午茶。 　　一行人饥肠辘辘，先找了个餐厅落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贾西德和凯文的交流状态好了许多。 　　贾西德好不容易才回过味来，吃着餐盘里的东西时忽然恍然大悟般冒出一句：“我觉得指使光明骑士团拦住我们，污蔑我们中间有黑暗生物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也是教皇。” 　　凯文：“？” 　　贾西德：“他肯定是故意在后面挑拨光明军团，然后借机搏得我们的好感，把我们诱骗过去。” 　　凯文：“你才反应过来吗？” 　　贾西德痛恨的捶胸顿足，也后悔这个时候自己才意识到这一点。 　　洛瓷心不在焉的拿着小叉子戳着餐盘里的蓝丝绒酵母多拿滋，这家餐厅的多拿滋做的太大了，只有12寸那么大都能用来当项圈戴了。 　　或许是因为这家店的特色就是什么餐品都很大，不仅餐盘比其他地方大一圈，餐品也是如此。尤其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多层肉塔可，正常人吃一个就饱的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但他给大法点了足足二百多个多层肉塔可。 　　崽崽还握着小餐叉和12寸的蓝丝绒酵母多拿滋奋斗时，黑狼舌头一卷就把二百多个多层肉塔可吞进了肚子里，优雅的连嘴边一点油渍都没沾到。 　　来到霍顿公国的王宫，他们入住的还是上次住的房间，法里尔发现崽崽垂着脑袋，心情仿佛不是很好，在房间里时，法里尔习惯性将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大，原本空荡宽敞的房间也被巨狼的体型衬的很小，几乎是塞的满满当当。 　　这样无论崽崽走到哪里都会回到他的身边，法里尔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尤其体型变大，崽崽给他的宝石项链当然暂时带不了了，法里尔妥帖的将它放在了柜子上。 　　崽崽送给他宝石项链，他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不少的宝石和水晶，到时候可以带崽崽去看一看，都送给崽崽。 　　洛瓷托着脸蛋，坐在小椅子上，巨狼将头凑过来舔了舔崽崽的脸颊，崽崽伸出指头戳了戳狼的鼻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到他怀里来，巨狼困惑的歪了歪脑袋。 　　“在想什么？” 　　洛瓷唔了一声，闷闷的说：“时隔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信徒追随爱戴艾什，可惜艾什现在已经是亡灵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圣骑士缓缓抬起面罩下的头颅，洛瓷小声说：“我在想有没有办法让他不当亡灵……” 　　虽然是童言童语，让亡灵变回活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黑暗精灵试图召唤不存在的自然女神一样，这只是崽崽的一种愿景，但法里尔还是理解了洛瓷的意思，不只是他，艾什也拖动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了过来，他抬起手掌，将手掌缓缓放在崽崽柔软雪白的头发上。 　　“现在……也……很好……” 　　即使只能回想起琐碎的片段，但艾什并不觉得生前的记忆有多么值得回味，更多的他只能感受到当时的沉重与责任。或许也是因为他现在是亡灵，品尝不到所谓的感情，所以他觉得和主人在一起是最好的。 　　法里尔也想安慰低落的崽崽，想了想，把硕大的前爪塞到了崽崽的怀里，肉乎乎的爪垫几乎有十几个崽崽那么大，比中古大陆体型最大的冰原熊的熊掌还要大得多。 　　要是这一掌拍落下来，能让整个王子宫殿倒塌摧毁，但巨狼的动作却相当轻柔，轻轻将前爪放在崽崽脚边，这是任由崽崽抚摸的意思。 　　当他是小黑毛球的时候，幼崽就喜欢揉捏他的爪爪。 　　果然，很快崽崽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爪垫上。 　　洛瓷有好久都没有见到大爪爪了，比起小爪爪，厚实的大爪爪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崽崽将屁屁坐在爪垫上，两只小胖手紧紧抱住爪垫，富有弹性的触感使得崽崽忍不住揉揉捏捏。 　　“呼噜……”巨狼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崽崽躺在他的床垫上就像一团轻柔，没有重量的雪白小棉花，他看似放松，实则精神十分紧绷，因为只要他轻微挪动一下前爪，崽崽就会摔倒，所以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紧张紧绷当中。 　　然而崽崽揉捏他爪垫的动作，就像给他的脊背顺毛一样舒服，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和折磨。 　　不知不觉崽崽抱着巨狼硕大的爪爪，眼皮耷拉下来，巨狼松懈一般呼了一口气。 　　艾什将一团乱的床铺重新铺平，巨狼将蜷缩一团的崽崽叼起来放到床上，又衔着被角将被子搭在崽崽的身上。 　　半夜，洛瓷睡得很沉，隐约中感觉后背有点难受，尤其是肩胛骨的位置疼的近乎钻心。 　　原本侧蜷的身体不知不觉变成了趴伏，嘴巴里呜呜哼哼，却始终没有醒来。 第66章 　　第二天上午。 　　清晨的一缕光透过王宫的窗棂洒在脸上, 洛瓷皱皱小眉头，醒了。 　　打了个哈欠，才把眼皮掀开。 　　咦？自己居然是躺在大法的尾巴上？ 　　还有肩胛骨好痛哦…… 　　难受。 　　他下意识把小手背过去摸了摸, 结果并没有摸到光滑的脊背，反而摸到了某个硬硬的部位。 　　瞌睡虫一下就消失了，他被吓了一下, 从魔戒里掏出镜子，果然看到从背部肩胛骨的位置延伸出一对非常小的小翅膀，看上去像是恶魔的蝠翼，却比蝠翼小的多, 而且是像粉玫瑰一样的粉色。 　　翅膀…… 　　他也有翅膀啦！ 　　崽崽高兴的耳朵尖抖了抖，仰起脸, 拽了拽大法：“看！我的翅膀！” 　　幼崽一动, 巨狼也跟着将眼睛睁开了，他看着幼崽站在镜子前面别扭的扭着身子瞅自己的小蝠翼, 脸上的小奶膘都兴奋的红扑扑的，粉尾巴也跟着主人的动作一摇一晃。 　　好可爱。 　　咕噜咕噜…… 　　想一口吞下去。 　　洛瓷努力感受着小蝠翼的存在, 试图像控制尾巴一样控制这个多出的部分，他握紧小拳头，整个脸蛋仿佛都在用力气, 憋着一口气，粉嫩的小蝠翼不停的扑扇，连带着他的耳朵尖都一抖一抖的。 　　稚嫩的小蝠翼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崽崽感受到一股牵引力, 使得他的小短腿慢慢离地，他憋的满头大汗，只在空中悬浮了十几秒, 就脱了力气，“啪叽”摔落下来。 　　法里尔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幼崽，幼崽悬浮的高度几乎与他的鼻尖相触，眼看着崽崽摔了下去，他紧张的伸出粗壮的前爪，像是一团轻盈的小白棉花落在了爪垫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幼崽的脸，洛瓷抱住紧张感受他气息的巨狼，轻声细语说：“我没事啦。” 　　“唔噜……”法里尔确认了崽崽的状况，叼起崽崽后颈的衣服，将他安稳的放在地毯上。 　　洛瓷鼓了鼓脸蛋儿，委屈巴巴的撅了撅嘴，怎么有了小蝠翼还只能浮起来这么点高啊。 　　但转念思考，至少小蝠翼已经长出来了，还有相当大的成长空间…… 　　这么一想，心情又明媚了。 　　有了这一好消息的崽崽，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所有认识的人。 　　首当其冲就是两个朋友，贾西德和凯文，他哒哒哒跑到起居室。 　　起居室位于走廊尽头，房间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凯文一般早上都在这里用餐。 　　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贾西德。 　　凯文一般都是起的最早的，洛瓷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先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贾西德。 　　贾西德张大眼睛，一开始他还没懂洛瓷说长小翅膀是什么意思，直到崽崽转过身去给他展示给他看。 　　从肩胛骨冒出的小蝠翼，是薄透的浅粉色，就像十五季月花圃见过的玫瑰，轻薄清透，轻轻一抖，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贾西德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一句：“……原来你真的不是人族啊。” 　　洛瓷歪了歪脑袋，贾西德也太迟钝了，难道一直都坚信他是人族吗。 　　即使对于只有膝盖高的崽崽来说，这对新生的小蝠翼还是太小了，不用隐藏魔法也完全不会对衣着有什么影响。 　　贾西德羡慕的看着小蝠翼，他非常害怕黑暗生物，小蝠翼一看就是黑暗生物拥有的，但是又太过于漂亮和可爱了，以至于他完全不感到害怕，甚至于还产生了拥有这样一个小翅膀也不错的念头……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餐，洛瓷扭头四周望了望：“凯文不在吗？” 　　“去见国王陛下了，据说国王陛下正在招待贵客，所以凯文说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贾西德不再那么惧怕凯文了，甚至对于凯文单独面见国王表情还有一些隐隐的担忧，洛瓷便提议：“不如我们去找凯文吧，可以在殿外等他呀。” 　　贾西德想了想，也点点头：“好，正好我也记得路。” 　　凯文去面见国王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给国王请安，二是汇报任务进展情况，但从之前面见国王的经历来看，萨克森国王与凯文之间的关系有点怪怪的。 　　萨克森国王偏爱巴洛克风格的花园，每天都要安排女仆对花园的树木进行精心的修饰剪枝。 　　洛瓷随手捧了一只奶酪包边走边吃，脸颊一股一股的，瞧着十分可爱，贾西德好奇洛瓷是什么种族，洛瓷说是血族，贾西德还是不相信，认为他是精灵，就这么一路说着话到了主殿。 　　一进入花园，就看到女仆们头碰着头在一起嘀嘀咕咕：“大殿下也是太倒霉了，国王陛下本来是将兄弟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打算以后让下殿下继承王位的，谁想到小殿下就这么出生了。” 　　“小殿下一出生，大殿下就被国王冷落了。” 　　“唉，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子嗣……大殿下最近几年都不怎么回到王宫了，要不是魔法检测出大殿下的魔法能力很强，大殿下又主动进了学院，怕不是国王陛下早早就对大殿下下手了……” 　　“刚才国王陛下招了一队皇家列兵进去，不会是大殿下犯了什么事情吧？” 　　贾西德一听这话脸瞬间就白了。 　　洛瓷有点诧异，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辛密，但听到后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女仆们常年在花园里干活，应该是不会看错的……萨克森国王忽然召集皇家列兵们进去做什么？ 　　他也没心思吃奶酪包了，“我们快去看看。” 　　王宫正殿门口被身披铠甲的士兵们把守，贾西德怕得不行，但出乎意料的是士兵们并没有阻拦他们。 　　洛瓷睁开粉圆圆的瞳孔，这是血族与生俱来的迷惑能力，等他们两人进去了，士兵们还没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凯文犯的事情其实说白了还是和任务有关。 　　小王子被下的诅咒毫无疑问是教皇干的，而这个诅咒是教皇从千年前恶魔施下的诅咒习得的，当年圣骑士驾临教会了他们破除诅咒的方法。 　　这个方法也被详细写在了手札上。 　　然而凯文根据手札记录的破解法印，却没办法破除小王子身上的诅咒。 　　极有可能是教皇对恶魔的诅咒也加以了篡改，老法印不能适用了。 　　这样的事其实并不算是多么大的过错，但萨克森国王一直想抓住凯文的痛脚。毕竟他有了亲生子嗣，这个过继来的子嗣就有些碍眼了，在自己的小王子长大之前，他必须要为自己的亲生子嗣除掉这个眼中钉，而这正好是个绝佳的借口和机会。 　　凯文觐见陛下前就卸掉了身上的佩剑，空拳难敌，很快就被皇家列兵控制住了。 　　见洛瓷和贾西德闯进来，高坐在王位上的萨克森国王眉头拢了起来：“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可是中古大陆数一数二的强国霍顿公国的国王陛下，威严的气势使贾西德膝盖打晃，牙关控制不住的哆嗦。 　　洛瓷倒一点不怕，他气乎乎质问萨克森国王：“你为什么要扣押凯文？” 　　萨克森国王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眼，之前派人调查过，知道他们是凯文的同窗，贾西德来自北极星地区，那里是出了名的偏僻破落，虽然瞧不出那个幼崽是何来历，但能和贾西德这种人，混在一起想来也不是多好的出身。 　　萨克森国王都懒得拿正眼看他们。 　　鉴于在场还有众多的皇家列兵，当着众人的面，萨克森国王面对质问，缓缓开口：“他出于嫉妒，谋害王嗣，这难道不是理由吗？” 　　洛瓷一听萨克森国王胡说八道，小脾气也上来了：“凯文才没有谋害王嗣呢！” 　　“证据确凿。”萨克森国王冷冷说道：“凯文带来了所谓能破除诅咒的方法，可是并不奏效，反而让吾儿的状况越发严重。” 　　不奏效那是因为教皇将诅咒作了改变。 　　至于后半句话，小王子状况严重的事情则是萨克森胡诌的。 　　甚至请了医官来看，对方还说小王子的状况确实稍微有所好转。 　　但这些萨克森国王不可能说出来。 　　洛瓷才不会听信他的三言两语，小脸气鼓鼓的哼了哼：“我才不信！不就是区区诅咒吗？你把凯文放了，我保证一周内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 　　“这不可能，”萨克森国王居高临下冷视他们说：“你们与凯文混在一起，也可能是他的同党，本来我也该追究你们的责任，但看在你们还是安迪加斯学院的学生，给学院一个面子。现在离开皇宫这件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不然……” 　　话语中警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听说要被追究，贾西德脸色惨白，小声问道：“那，那您要将凯文下狱吗……” 　　“谋害王子，当然要从重处罚，尤其是凯文还涉嫌觊觎王位，嫉妒小王子，要是轻拿轻放，那人人都得以效仿。”萨克森国王冷声道。 　　凯文听到觊觎王位几个字，眼神里流露出嘲讽，可惜他的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 　　贾西德白了一张脸，不停说好话哀求萨克森国王，萨克森国王根本不为所动。 　　洛瓷一仰头，不自为然的哼了哼，“你脸好大一个哦，那个破王位有什么好觊觎的？” 　　怕不是凯文觊觎王位，而是萨克森国王自己腆着大脸认为对方觊觎自己的王位吧。 　　“……”萨克森国王何曾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怼过，他冷冷盯着眼睛看过去，眼神跟淬着刀一样，散发着冷意。 　　洛瓷丝毫不畏惧，大不了就让大法打个滚把王宫压扁了，他就不信萨克森国王还能拿他怎么着。 　　萨克森国王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这时，洛瓷嗅到一股金橡果木树叶枯萎的气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只见萨克森国王脸色一变，诚惶诚恐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众血仆的簇拥下，一名红眼尖耳，身穿华丽高贵礼服的青年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偏银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血族。 　　洛瓷咦了一声，他对这个血族有印象，是高登地区的亲王，也是费拉图墨叔叔的后裔：“霍博斯哥哥？” 　　霍博斯也一眼认出了小亲王，没想到听说是去魔法学院的小亲王会出现在这里。 　　小亲王是纯血族，他可担当不起小亲王的一句哥哥，霍博斯殷切的俯身，托起崽崽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小亲王，好久不见。” 　　“昂，”洛瓷瞅了眼急急忙忙从王位上下来的萨克森国王，霍博斯丝毫没有理会萨克森国王的示好，亲切的陪在洛瓷身边：“小亲王，您也是来巡视领土的吗？” 　　“巡视领土？” 　　“是呀，霍顿公国属于您的领地，而我只不过是受费拉图墨大人所托帮您暂为管理。”霍博斯谦恭的说。 　　萨克森国王的脸色骤变。 　　幼崽一点点睁大了粉乎乎的圆瞳，对于知道自己拥有非常多领土，却没怎么看过地图和领土卷轴的崽崽来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相当诧异了。 　　洛瓷：“……咦？” 第67章 　　洛瓷隐约想起来, 有听叔叔姨姨们说过，因为他还要去魔法学院，至少毕业之后才会到领地去, 那么大个领地总不能放任不管，所以这段时间他的领地是由叔叔姨姨们挑选的人代为管理。 　　而霍顿公国又恰好和高登地区接壤，作为高登地区的亲王, 霍博斯被费拉图莫委任暂时接管霍顿领土。 　　霍博斯对费拉图墨亲自交给他的任务十分上心，至少一个月都会来巡视一次。 　　霍博斯对萨克森国王说，“本来是想挑一个更盛大的场合，把你介绍给小亲王, 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见过了。” 　　萨克森国王：…… 　　现在的萨克森国王背后的冷汗直往下淌，瞬间就浸透了华贵的国王披风, 他是知道血族诞生了一位小亲王, 而且备受宠爱，使魔们一夜之间将这个消息通知给整个中古大陆, 可见这位小亲王的地位之高。 　　作为被划给小亲王的属地，他自然也从使魔那里接收到了消息, 但使魔给他的画像太过于抽象了，毕竟是用爪子画的，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形, 以至于他时至今日都不清楚小亲王的模样。 　　要是知道小亲王和凯文交了朋友，他说什么也不敢动凯文啊，要是知道小亲王住进了王宫, 他早就把小亲王供起来了。 　　回想起刚才他和小亲王的对话, 萨克森国王背后的冷汗一茬一茬往淌。 　　“都是误会，小亲王，都是误会, 我马上就让人把凯文给放了。”他脸涨得通红，强颜欢笑。 　　“唔……”洛瓷没理他，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拽拽霍博斯的衣袖：“那霍顿公国是不是我的？” 　　“当然，不止霍顿公国，雷克斯王国，士比亚奇勒，凯特文斯……”霍博斯一一说给他听，“这些都属于小亲王的领土。” 　　霍博斯嘴里每蹦出一个词，一旁的贾西德就倒吸一口凉气，他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此时不知道是震惊崽崽真的是血族，还是该震惊这么多的领土。 　　但其实霍博斯还没念完，毕竟崽崽拥有的领土实在是太多了。 　　洛瓷哦了一声，“那他想要把我抓起来，是不是也是属于以下犯上？要从重处罚？” 　　“那是当然。” 　　霍博斯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红色眼睛在望向萨克森国王的一瞬间冷了下来。 　　如果说他在面对幼崽时，红色的眼睛像是红泥小筑温暖跳动的炉火，那么面对萨克森就像腐败橡木树林里层层落叶之下潜伏游动的科莫洛斯红蜥，冷酷且残忍，那是上位捕食者的眼神。 　　萨克森国王失魂落魄，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面对霍博斯的眼神，他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此刻脑门上的汗都是他悔恨的泪水。 　　见萨克森国王不复之前嚣张的气焰，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洛瓷忍不住想吓吓他：“说起来，我也想到一个破除诅咒的方法。” 　　“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呀。”洛瓷眨了眨眼睛，“小王子身上的诅咒是因为你做的坏事太多，所以诅咒才会生效，把你解决掉了，小王子不就醒了？” 　　“冤枉啊！”萨克森国王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涌了出来，砰砰砰不停磕头，“我没做坏事，我没做坏事呀！” 　　“做没做……圣水洗礼不就知道了？”洛瓷掏出一只琉璃瓶。 　　萨克森一噎，肥胖的身体瞬间僵住。 　　古往今来，中古大陆流传着一个说法——能经受住圣水洗礼的人都拥有一颗纯洁的灵魂。 　　而圣水不仅是黑暗生物的克星，同时也会惩罚那些做过坏事的。他在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刽子手被泼圣水时的凄惨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些年做过的坏事在他脑海里面如同跑马灯闪过，萨克森知道自己被泼圣水，就算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 　　他本就胆小如鼠，一时被吓得快要失禁，白眼一翻，当即晕死过去。 　　洛瓷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有些失望的把小瓶子揣了回去，见凯文摆脱束缚，走了过来，衣服虽然有些凌乱，却好在没见到外伤，崽崽问：“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凯文垂下眼睑，看到巴掌大的小脸认真的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瞳转动着似乎在关心他的情况，心脏某处软了一软，凯文摇摇头：“……没有。” 　　停顿了几秒，他诚恳的说：“谢谢你们，特意来找我。” 　　“昂，”洛瓷翘了翘嘴角，“我们是朋友嘛。” 　　贾西德从来没被凯文感谢过，就像身上穿了不合身的衣服似的，别扭的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磕磕巴巴才冒出一句：“那，那个……萨克森国王对你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愿意跟我们一起参加任务，救小王子呀？”其实凯文完全可以不参与的。 　　凯文沉默了片刻，就在贾西德打算打个哈哈把这个问题圆过去时，凯文又开口了：“当年我母亲在生我时去世了，父亲只是个破落贵族，与萨克森是远方亲戚，一直无后的萨克森不愿意挑权势强大的宗亲贵族子嗣过继，于是找到了我的父亲，恰好我又适龄。” 　　“父亲一直在给人帮工，身上落下了一身病，觉得养不活我，我就干脆把我卖给了萨克森。”凯文语速逐渐变慢下来：“其实也是多亏了萨克森，我才能过上优渥生活，最初那几年他也确实是认真想要栽培我……” 　　“后来我的弟弟瑞克出生，我的存在失去了意义，萨克森一直变着法想要除掉我，这些我都知情，但萨克森无论如何都是对我有恩的，我想把瑞克的病治好，把恩情还完，再彻底摆脱这里。” 　　他不愿意回到皇宫，是因为不知何时起，侍奉他的仆人总会拿怜悯的视线看着他，而他一直待他亲切的叔父也在亲生孩子出生后将他视成了眼中钉，久而久之，他竖起一身冷漠的尖刺试图将所有接近他的人全都刺伤。 　　这些话凯文从未想过会从自己口里说出来，这些秘密就如同腐烂的刺钉在他的心口上，说出来之后就仿佛拔下了一根刺钉，虽然还留有疤痕，心情却忽然之间好了许多。 　　贾西德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王室辛秘，蜷着手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洛瓷想了想，问：“那你想当国王吗？” 　　凯文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想法。” 　　他只想把瑞克的病治好，把恩情还完，也就算彻底跟萨克森皇室断开关系了。 　　至于当国王，他从来没有想过。 　　霍博斯听到这里，适时的开口：“关于解除诅咒……小亲王或许可以请教提灯长老。” 　　洛瓷耳朵尖“唰”的竖了起来，他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鸦潘叔叔很会炼制各种各样的魔法药剂，肯定有办法的！ 　　霍博斯笑容满面说：“而且费拉图墨大人很想念小亲王，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洛瓷叹气：“我也很想念叔叔姨姨。” 　　自从进入魔法学院，他还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呢。 　　越想越觉得想念，趁着这个机会，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见到想念的叔叔姨姨们，崽崽扭头邀请小伙伴们：“我们一起回海森古堡找鸦潘叔叔吧？” 　　贾西德一听海森古堡有点犯怵，但凯文已经点头了，他也只好跟着点头。 　　…… 　　既然决定了回海森古堡，洛瓷回到房间立即就开始整理魔戒里的东西，主要是想把送给叔叔姨姨们的礼物全都挑出来。 　　他在黑暗精灵的穴窟里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但都是看一眼就往里一丢，弄得魔戒里乱七八糟的。 　　整理到后半夜，一大早起来赶路的崽崽刚坐上奇美拉马车就忍不住犯困，小脑袋不停的往下耷拉，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高大的黑狼盘踞在坐垫上，蓬松有力的大尾巴将崽崽圈在怀里，对面的贾西德即使对这一幕相当熟悉了，依旧觉得心惊肉跳，毕竟巨狼的体型太大了，硕大的狼头比崽崽的身体还要大，估计没多少人能这么放心和心安理得的躺在这么一头凶兽边上。 　　在得知洛瓷是血族后，不知道是不是相处的久了，贾西德并不觉得害怕。 　　其实贾西德之前之所以认为洛瓷不是血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洛瓷并不吸血，反而更喜欢吃小糕点。后来洛瓷给他解释了，贾西德才知道崽崽是吃血浆果的，也是血族里唯一的食草系。 　　他忍不住看着趴在巨狼皮毛里打小呼噜的崽崽，柔软雪白的头发乱蓬蓬的，奶气的脸蛋肉被压出几道印子，不知道在做什么梦，肉嘟嘟的小短腿还蹬了蹬，可爱的想让人捏两把，他压低声音对凯文说：“没想到崽崽是血族……” 　　“……”凯文瞥了他一眼。 　　没想到吗？ 　　贾西德惊诧，“你，你不会早就猜到了吧？” 　　主要是崽崽太特别了，凯文之前确实有一定的猜测…… 　　贾西德紧张的抠着手指，对于前往血族老巢海森古堡，他还是忍不住犯怵，他咽了咽口水：“怎么办，我，我有点紧张……” 　　凯文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别担心，人家不一定对你的血有兴趣。” 　　“……”更紧张了怎么办？ 　　奇美拉刚跨入海森古堡边界，洛瓷敏锐的小鼻子就嗅到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闭着眼睛嗅了嗅，随后揉着眼皮坐了起来。 　　这股玫瑰花香并不是普通的玫瑰香味，而是带了一种缠绵悠长的尾调，闻起来就让人联想到那些诱人浪漫的情愫，洛瓷睡懵了，想了几秒才回想起来，这就是海森古堡特有的玫瑰花香。 　　他一下子坐直身子，小手趴在窗边往外张望，巨狼将鼻尖凑过来轻轻拱了一下幼崽，崽崽揉着惺忪的睡眼，摸了摸狼头，指了指窗外的一个方向：“看，那里就是黑暗森林。” 　　也是他和法里尔第一次遇到的地方。 　　黑狼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后腿一跃而上，跳到了崽崽的身后蹲了下来，舌头轻轻舔了舔崽崽的后颈。 　　贾西德绞着手指忐忑不安的望着窗外，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这可是海森古堡啊……像是他们能见到亲王级别的血族就不错了，但是海森古堡里是有可能会碰到长老级别的大人物啊…… 　　有关海森古堡的传说太多太多，但大多数人连边界都进不去。数不清的冒险者倒在镜魔女的迷宫里，而他们居然有机会能进入海森古堡，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说不定里面有一些在外面罕见的奇珍魔植，也难怪贾西德如此紧张又期待。 　　海森古堡的边界是一片茂密的白桦林，奇美拉刚一踏入交界地，天空仿佛骤然暗沉下来，天幕的颜色近乎于黑暗与黎明的一线之间，群鸦从枝头飞了起来，鸦群黑压压一片朝他们的方向扑来。 　　黑鸦体型相当之大，每一只张开翅膀都几乎有近五米的长度，拥有红宝石般的眼睛，锋利冷热的钩爪，枯燥寒凉的声音伴随着仿佛撕裂寒风的黑翅，群体活动起来就像遮天蔽日一般。 　　贾西德被吓了一跳，数不清的黑鸦落到了马车上，乌鸦歪着脑袋，红宝石般冰冷的复眼打量着车厢里，洛瓷眼睛一亮，认出好几只他熟悉的朋友，笑眯眯的打招呼：“鸦鸦……” 　　是小亲王！ 　　小亲王回来了—— 　　黑鸦群高兴的扑腾着翅膀，红宝石一般的复眼兴奋的眯了起来，黑鸦群喉咙里发出“嘎吖嘎吖”的叫声，鸦群围绕着车厢飞来飞去，有几只则被首领派去飞向海森古堡告知长老们。 　　很快，奇美拉停在函馆门口，里面的路被施加了魔法，没有被瓦奥莱特施加通行魔法的坐骑是进不去的。 　　走在函馆里，这里的建筑比起喀穆索奇斯教堂大得多，里面的空间既开阔又空旷，繁复重复的长廊，仿佛多重嵌套的廊境，一个永远走不到头的永无止境的无尽长廊。 　　长廊两侧挂满了自画像。 　　自画像上的男人看上去相当年轻，身着复古华贵的赭石华袍，银发垂落在深黑色的犄角之间，背部张开一对巨大漆黑的蝠翼，近乎占据了整面墙的画幕，比起崽崽刚长出来的小蝠翼更加锐利和恐怖，略带弧度的形状让人联想到在漆黑夜晚里收割生命的镰刀，男人血红眼珠冷冷俯视下方，只是一幅画，也给人带来一种恫吓的压迫力。 　　贾西德脸刷白刷白的，只觉得两条腿像面条一样发软，走到这里，他已经没勇气往里走了。 　　洛瓷倒是张着圆圆的眼瞳四处打量，原来瓦奥莱特叔叔张开翅膀是这个样子呀……他还从来没见过呢。 　　等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一个庞大雪白的身影正等候在那里，洛瓷欢呼一声哒哒哒跑过去，抱住对方一根比他小腿还要壮的手指，笑眯眯仰起小脸：“我回来啦！” 　　那是将近三层楼那么高的巨型骷髅，身后披着威风凛凛的披风，身为骷髅军团中将军级别的骷髅，浑身散发出阴暗扭曲的气息，然而面对崽崽，这种气息瞬间就被冲淡了，反而变得有点欢快，巨型骷髅弯起眼眶，手指从背后掏出几朵与自身气质截然不符的斑点小花递给崽崽。 　　贾西德已经快被吓晕了，见小崽儿丝毫不害怕的将斑点小花接了过来，不由咽了口口水。洛瓷当然不害怕了，毕竟小时候他躺在棺材摇篮里，都是骷髅将军抓着小铃铛，摇来摇去哄他来着。 　　巨型骷髅蹲下身子，将白骨双手摊开放在地面上，洛瓷抱着小黑毛球走了上去，顺便朝凯文他们招招手：“一起上来呀。” 　　贾西德摇摇欲坠：…… 　　实际上，他自己走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巨型骷髅托着他们朝海森古堡走去。 　　洛瓷又把魔戒里的好东西清点了一遍，再抬头就发现海森古堡已经近在咫尺，为了迎接小亲王，把花园里的玫瑰花都染成了粉色。 　　一眼看到缇莉丝姨姨，小崽儿啪嗒啪嗒跑过去，脚下跑的太急，还差点摔了一跤，好在被离得最近，瞬移过来的缇莉丝搂住抱了起来。 　　轻轻在崽崽软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我们小崽儿进了魔法学院，满脑子都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不会再惦记家里的缇莉丝姨姨咯。” 第68章 　　小崽儿粉圆圆的眼睛水弯了弯, 之前隔着水晶球还不觉得思念，现在情绪一下全跑了出来，小尾巴都忍不住冒了出来, 黏黏糊糊的说：“才没有呢，我一直都惦记着缇莉丝姨姨呐。” 　　缇莉丝忍不住逗逗幼崽：“真的？” 　　“真哒！”小崽儿不停点头，缇莉丝亲了崽崽的小脸蛋儿一口随后给了费拉图墨一个眼神, 瞧，崽崽还是最粘我了，一回来就粘着我不放。 　　费拉图墨见状不甘示弱，挤了进来, 故意装出一脸伤心：“那我们崽崽光惦记你缇莉丝姨姨，不惦记你费拉图莫叔叔咯。” 　　“也惦记的！”洛瓷见不得费拉图墨叔叔伤心, 小手连忙去扒拉费拉图墨, 言之凿凿的保证：“都惦记哒！” 　　“好好……”瓦奥莱特摸摸崽崽的头，说：“前段时间我们崽崽不是说要去做任务吗？怎么忽然回到古堡来了？” 　　洛瓷一脸乖巧：“我们有事情想找鸦潘叔叔帮个小忙。” 　　“哦？是什么事？”瓦奥莱特和蔼的问。 　　崽崽一股脑儿就把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从霍顿公国到约顿海姆海湾，再到喀穆索奇斯。他们在修道院墓地和墓穴妖鸟一起野餐, 还闯入了喀穆索奇斯的黑暗森林，说到这里，崽崽才忽然想起来, 拽拽瓦奥莱特的衣服：“瓦奥莱特叔叔，我的奇美拉还在函馆那里。” 　　“好，叔叔知道了, 这就让血仆把它带进来, 允许他在古堡里活动。”瓦奥莱特给了身后血仆一个眼神，血仆鞠躬行礼，慢慢俯身退到阴影处, 化作一只小蝙蝠飞向漆黑的夜空。 　　贾西德和凯文都没想到一进来就碰到了血族长老，这是连萨克森国王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物，两人安安静静跟着，心脏怦怦直跳。 　　贾西德心里头最是惧怕，即便知道食血鬼是圣殿的阴谋，但这些年他对血族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亲眼见到，才发现血族长老在崽崽面前，更像是和蔼可亲的长辈，这样和谐温馨的气氛，不知不觉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说到亚龙协会，洛瓷哼了哼，评价是太坏了，小胖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小黑毛球，托起来吧唧亲了一口：“他们自己做了坏事，还想用亚龙吓唬我们，还好我们有大法！” 　　小黑毛球正闭目养神，被崽崽小手一通揉捏，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着相当习惯和纵容。 　　这一幕被瓦奥莱特看在眼里，也略微安了些心。 　　讲到了教皇，自然而然就要说到教皇所下的诅咒，洛瓷简单说了下诅咒的来龙去脉，凯文适时将复刻的教皇手札交给血仆。洛瓷一脸困惑：“萨克森国王怎么可以这样呢？凯文分明也是他的孩子呀，他怎么舍得的呀？” 　　费拉图墨把崽崽抱了过来，亲了亲他胖嘟嘟的小手，“不是所有养育之恩都能被称之为亲情。” 　　像是萨克森收养凯文，更多的是将他当成工具，凯文工具的地位在他心目当中一直都没变过，所以随时可以抛弃。 　　听说萨克森国王要号召士兵对崽崽动手，费拉图墨脸上挂着笑意，眼神却阴森薄凉的可怕：“萨克森后来怎么样了呢？” 　　洛瓷晃了晃小短腿：“霍博斯哥哥来了，说交给他处理了。” 　　“嗯。”费拉图墨稍点了下头，霍博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后裔，他处理事情，费拉图墨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是一位人类皇帝，先传出暴毙的消息，在从宗室里随便挑一个继位就好了，至于萨克森流放寒苦之地，还是慢慢折磨都是不错的选择……崽崽这么努力的帮他的王嗣到处奔波，解除诅咒。萨克森不仅不知道跪下来感恩，还胆敢对崽崽动手，他费拉图墨是第一个不答应。 　　费拉图墨正想着，崽崽的小奶音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还，还有就是我长翅膀啦！” 　　“我们崽崽都长翅膀了？！” 　　洛瓷给叔叔姨姨们展示了他新生的小蝠翼，虽然现在只有半个巴掌大，但是浅浅的粉色，又薄又轻，透露出粉色的光晕，特别的可爱，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起来，给崽崽夸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崽崽满眼期待，“鸦潘叔叔，我的翅膀后面还会长大吗？” 　　“当然。”鸦潘毫不犹豫点头。 　　洛瓷更高兴了，想到自画像上叔叔姨姨们背后威风凛凛的大翅膀，他的小蝠翼长大后一定也会一样威风，到时候他就可以像自己从小羡慕的小煤球们一样自由自在的飞起来啦！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洛瓷有点开始犯困，见崽崽不停的打着小哈欠，瓦奥莱特让缇莉丝先把崽崽抱去卧室。 　　一团雪白的小棉花抱着一只黑乎乎的小毛球睡得正香，缇莉丝镜子里的那张面孔也不由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她纤长的指尖轻点镜面，一只手握法杖，光着小屁股的美梦精灵从镜中冒出来，绕着崽崽飞了一圈，轻薄的羽翼洒下点点辉光，这种类似于星辰碎屑的粉末是美梦粉，也是美梦精灵的祝福，祝福崽崽有一个甜蜜，美好，温馨的美梦。 　　花园里，贾西德和凯文不知是留在古堡，还是到附近的镇上找个旅馆住下来。 　　这时贾西德忽然注意到花园里的玫瑰花瓣似乎在动，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是错觉。 　　一片片玫瑰花瓣落下来，化作一只只小恶魔，指着前方招呼他们：“跟我们来。” 　　知道小恶魔是为他们引路的，两人立即抬步跟了上去。 　　小恶魔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由于不敢离得太近，他们自动保持着相应的距离。 　　但很快，两人就被迫紧紧粘着小恶魔，毕竟古堡里大的就像迷宫似的，要不是他们紧紧跟着，还真的容易迷失在古堡里。 　　偌大古堡里居然没有一粒灰尘和霉菌，专吃灰尘的小妖精正辛勤的在走廊打扫卫生。 　　凯文走着走着忽然余光注意到一条白色的丝线从半空中垂下来，他愣了愣，一抬头看到硕大的幽灵蛛悄无声息盘踞在天花板上，头顶戴着洁白的小帽子，脖子上也围着围巾，正操纵着尖细灵活的肢脚擦拭着玻璃窗。 　　…… 　　回到古堡后，洛瓷的生活相当惬意和忙碌，惬意当然是因为不用再惦记任务之类的事情了，而忙碌则是因为忙着把礼物送给叔叔姨姨们。 　　这天吃过午餐后，洛瓷坐在小毯子上，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鸦潘叔叔的还没有送，还可以顺便看一下鸦潘叔叔的药剂做的怎么样了。” 　　崽崽一手抱着小黑毛球，一手抱着礼物盒，噔噔噔叩开了树屋的门。 　　门一打开，小脸从礼物后露出来：“鸦潘叔叔，我给你送礼物来啦！” 　　“快进来快进来，”鸦潘用手杖将门带上，肩膀上的黑鸦主动扇动翅膀飞过来，将崽崽手里的礼物盒接过来，将热在炉子上的红茶沏给他喝，“我们崽崽真是长大了，居然都会给叔叔带礼物了。” 　　洛瓷抱着小黑毛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催促：“鸦潘叔叔快拆开看一看！” 　　鸦潘挥了挥手，缠绕在礼盒上的丝带自动飘了起来，揭开礼盒盖，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珍贵魔法材料。洛瓷晃悠着小腿，一边数一边介绍：“这个是不死鸟的羽毛，这个瓶子里是黑暗精灵的眼泪，还有这个是受了诅咒的光明圣水……” 　　不得不说小崽儿会投其所好，这些东西都恰好是鸦潘用的上的，这也说明崽崽是真的把他们这些个老家伙装到心里面惦记着。 　　鸦潘帽兜下是一张笑脸，活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有情绪上的牵动，如今能让他笑起来的只有这么一个崽。 　　手掌轻抚幼崽柔软蓬松的发顶，“我还以为我们崽崽是想来监工的。” 　　洛瓷笑嘻嘻的，“主要是来送礼物，顺便监工呀。” 　　鸦潘指指正燃烧的炉火，“药剂练的差不多了，等这一罐药出炉再与另一罐药剂合成就好了。” 　　洛瓷对炼制药剂一窍不通，还以为是把魔药按照一定的比例扔到锅里就成了，没想到药剂之间还要进行结合，顿时张了张小嘴巴：“这么复杂啊……” 　　他跳下沙发，哒哒哒走到炉火前，发现火焰和他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火苗居然是纯白色的。 　　鸦潘见他好奇，就解释给崽崽听：“这是因为萨克森子嗣受的诅咒是黑暗魔法，所以要炼制的是与之相克的光明药剂，用到的必须是圣光火焰。” 　　洛瓷恍然大悟，又指了指下面的柴堆，“这些是柴吗？看起来有点不太像……” 　　“是狐尾，高阶狐妖的尾巴具有不焚的特性，能充分使火焰燃烧。” 　　洛瓷眼睛睁得溜圆。 　　今天才发现炼制魔药还有这么多讲究。 　　小幼崽粉乎乎的瞳孔睁的大大的，头上两撮小白毛一摇一晃，奶乎乎的小脸既认真又可爱，鸦潘忍不住又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今天崽崽带来的不死鸟羽毛，比狐尾更珍贵，不死鸟精魄会大大提高炼制出圣阶魔药的概率，谢谢我们崽崽。” 　　洛瓷抱了抱鸦潘，由于心血来潮对炼制魔药起了些兴趣，临走的时候他问鸦潘叔叔要了一本魔药入门基础书。 　　魔法锅他手边刚好有一只，至于炉火，洛瓷让艾什结了一个火焰法印当作替代。 　　他挑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提神药剂，材料正好都齐全，按照魔药入门书上的记录，将一把毛子茸，祝福药水，还有夜光松果统统扔到锅锅里。 　　因为松果模样长得都太像了，洛瓷瞅了半天，也不太确定手里的是不是夜光松果……给小黑毛球闻了闻，小黑毛球也疑惑的瞅着他，毕竟在法里尔看来这些松果也都长一个模样。 　　洛瓷干脆挑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像的丢到了锅锅里。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洛瓷本就是心血来潮，没等两三个小时就没耐心了，恰巧这个时候贾西德和凯文来找他，他就抱着小黑毛球去喝下午茶去了。 　　“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去拍卖会了？”洛瓷好奇的问，他知道昨晚在邻镇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主要是有关魔植的，贾西德心动想去，洛瓷昨晚睡得早，贾西德就和凯文一起去了。 　　贾西德喝了一口浓茶提提劲，才推了推眼镜，无精打采回道：“是的，那里有好多我只在书籍上见过，但是没亲眼见过的魔植……” 　　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对面坐着的黑狼，坐的比他还要优雅，面对崽崽递过来的食物，吃的慢条斯理，而他和黑狼比起来更像是逃难的难民…… 　　洛瓷也注意到他眼眶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疑惑的问：“那你昨天回来之后没有睡觉吗？难道一直在整理资料？” 　　“呵，”凯文冷笑一声，“他昨天看上了拍卖会上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魔植。谁知那小东西在笼子里表现的很可爱，既无辜又可怜，贾西德把它拍下来之后，才发现特别的凶残……” 　　“那小东西一直都在闹腾，我一整天都没怎么睡。”贾西德唉声叹气。 　　很难想象一株魔植能那么奇怪，不间断的发出尖叫般的噪音，弄得他头昏脑胀的，一闭眼脑海都是魔音穿耳的声音，根本睡不着觉。 　　洛瓷同情的看着他。 　　贾西德也是逃出来躲个清闲，墙上的时钟刚走半个时辰，他就起身要回去了。 　　毕竟还有一株魔植等待他照顾。 　　凯文也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洛瓷歪了歪脑袋，一边给黑狼喂甘草条，一边想着凯文还是一样的嘴硬心软，虽说话里一直都在嫌弃贾西德，但还是愿意跟在后面，估计也是怕魔植伤害到贾西德。 　　他又把一根甘草条放在黑狼的前爪边，见崽崽起身前往衣帽间，黑狼立即把甘草条打发给了艾什。 　　艾什：？ 　　虽然身为亡灵他也觉得甘草条的味道怪怪的，但这是小主人的甘草条，他还是很乐意收下。 　　洛瓷一出来就看到甘草条已经消失了，黑狼舔着前爪，得意洋洋的甩着蓬松的大尾巴。 　　离魔药出锅的时间还早。 　　他刚才忽然想到还有一份礼物没有送——魔物军团的礼物。 　　魔物军团主要分为两个大部队，一个是石像鬼统领的魔物军团，另一个则是黑天马统领的半魔人军团。 　　中古大陆存在不少魔物与人类诞生的孩子，这些孩子大多伴随诅咒出生不容于世。黑天马将军也是如此，他本是黑天马与人族所生的后代，然而一出生就是嵌合体，黑天马的背部嵌合着弟弟的半截人身，就像一名人族骑在黑天马的背上一样，这使得黑天马将军一诞生就被父母丢弃了。 　　在受到魔物军团的招揽后，自然而然加入了魔物军团，并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晋升到如今统领的位置。 　　洛瓷和石像鬼与黑天马将军的关系都非常好，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当时他第一次进入黑暗森林迷路了，他们还到处找过自己呢。 　　魔物军团坐落在魔物山谷中，比军营标志性建筑物还要庞大的，是石像鬼那山峦般的体型。 　　对于崽崽的礼物他们非常感动，石像鬼居然淌出了感动的眼泪，硕大的石头脑袋湿漉漉的，没想到小亲王出门一趟，居然还给他们带了东西。 　　黑天马觉得石像鬼过于丢脸，主动接过话头，询问崽崽在学院里发生的事情，洛瓷回答了一些，眼神东看看西瞅瞅，小时候他也是经常来魔物军团玩的，立即就注意到添置了不少新鲜的东西，比如说半魔人正在训练的魔法拳套。 　　洛瓷小耳朵一下竖了起来，感兴趣的询问：“那是什么呀？” 　　“魔法拳套，戴在手上扣住扳机就可以发射出魔法波，小亲王想试一试吗？” 　　洛瓷眼馋的点了点小脑袋。 　　黑天马从军库里拿出一只魔法拳套，扇动翅膀来到崽崽身边，仔细的将魔法全套戴在小胖手上。 　　洛瓷自信满满，他在魔法学院基础课程时魔法弓射箭这一项可是拿了满分的，“把我的眼睛蒙起来，我也能击中靶心！” 　　等到眼睛被蒙上之后，崽崽十分自信的举起小手，扣动扳机之后，一连十几个魔法波放射出去。 　　然而……没有一发命中靶子。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魔法弓和魔法拳套打靶是两回事，但……要是崽崽难过呢？好不容易有一发命中靶子，旁边的半魔人们几乎喜极而泣。 　　但这样还是不行。 　　黑天马朝石像鬼比了个手势，让石像鬼跑到对面去举起靶子，毕竟这里只有皮糙肉厚的石像鬼适合担任这个角色。于是石像鬼一把将靶桩连根拔起，抱着靶子开始移动。 　　等到拳套里的魔法晶石用光，洛瓷摘下眼罩，看到的就是靶子上满满的痕迹，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一抹高兴的甜笑。 　　魔物军团哄崽现场不外如是。 　　实际上一些经验丰富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从那个方向发出的魔法波怎么也不可能会以这个角度命中靶子，但哄一哄只会基础魔法的小崽儿也完全足够了。主要还是……魔物军团乐意哄崽崽开心！ 　　…… 　　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崽崽哼着小调子回到古堡，吃过了晚餐，一进卧室的门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洛瓷忽然想起还放在炉子上的魔法锅。 　　他慌忙跑到房间里。 　　魔法锅已经在沸腾了，担心崽崽烫到手指，艾什主动帮崽崽揭开锅盖。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淡紫色的气泡，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洛瓷拿出小勺子，舀了一小口，迟疑的嗅了嗅，书上说只能熬三个小时，超出了两个小时应该没有关系吧？ 　　这么香，也没有糊呀。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舔了一小口，味道并不如闻起来那么香喷喷，反而有点怪怪的，又酸又苦。 　　看来是失败了。 　　洛瓷皱了皱小眉头，让血仆把魔法锅拿去清理，自己走到洗漱间洗漱换衣服，准备睡觉。 　　换了睡衣的小崽崽光着脚走出衣帽间，啪嗒啪嗒扑进狼柔软的鬃毛里，崽崽抱起粗壮的狼尾巴，一屁股坐在尾巴上，最近崽崽迷上了狼尾巴荡秋千，这个活动几乎成了睡觉前必做的活动。 　　体型巨大的巨狼缓缓支起身体，幅度适当的摇动蓬松硕大的狼尾，忽然巨狼感觉鼻腔有点痒，即使他忍住没打这个喷嚏，但呼吸还是稍微重了一些，没抱紧的崽崽一咕噜滚到了地毯上。 　　幼崽摔的有点懵，抬起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洛瓷屁股倒是不觉得痛，就是感觉尾巴好像摔没了，伸出小手摸了摸，发现尾巴还在，这才安下心来。 　　巨狼慌忙凑过来安抚的舔了舔崽崽的眼睛，又舔了舔崽崽尖尖的小耳朵，这是狼族里表达安抚的一种方式，洛瓷被舔的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巨狼用鼻尖轻拱崽崽的身体，将他翻了个面，表情严肃的检查了一下崽崽的情况，确认没有摔着，这才放心的挥舞大尾巴，将幼崽重新圈回自己的怀里。 　　叩叩—— 　　血仆本想进门送清理好的魔法锅，耳边却响起巨浪低沉的咆哮声，他们立即放下锅，转身离开了卧室，这意味着巨狼不愿意被他们打扰。 　　巨狼的体型太大了，而崽崽的体型相比之下又那么的小。他抓住狼尾巴慢吞吞的往上爬，手足并用，爬了好一会儿才爬到巨狼的后背，两只小胖手紧紧抱住，白软的脸蛋儿埋在鬃毛里蹭了蹭，揉了揉眼睛，困乎乎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巨狼扭过头确认小幼崽趴在他背上睡着了，这才轻轻晃动尾巴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直到半夜，巨狼缓缓睁开眼睛，习惯性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趴在他背上的一小团棉花不见了—— 　　在这个寂静安详的深夜，一声亘古愤怒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海森古堡，恐怖的威压宛如临头噩梦降临下来。 　　刚勉强睡下的贾西德直接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69章 　　巨狼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海森古堡, 甚至传达到了黑暗森林的另一端，不仅惊飞了许多倒挂在屋檐上打盹的蝙蝠群，还惊吓到许多栖息在黑暗森林里的高阶魔兽。 　　巨狼的咆哮无视结界的界限, 如同无差别的闷雷炸响在耳边，连血族长老们都从棺材板里坐了起来。 　　他们神情不约而同，有些民众黄昏居然发出如此愤怒的咆哮, 说不定是崽崽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他们刚运用魔力瞬移到崽崽卧室门口，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拱形的穹顶如同被陨石砸穿一般，被从内部顶开了一个硕大的窟窿，碎石, 灰尘如同下雨一般落下来。血仆们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尘埃弥漫的中央, 一头硕大的巨狼咆哮着喘着粗气, 由于情绪失控，正在缓缓恢复自己的体型。 　　巨龙体型相当于半座瓦兰诺雪山, 而黄昏巨狼的真实体型恐怕比瓦兰诺雪山还要庞大，对于亲眼见证过黄昏巨狼与巨龙搏斗的瓦奥莱特来说, 他相当清楚黄昏巨狼有多么的恐怖。 　　在这个魔法横行的中古时代，黄昏巨狼不受任何白魔法和黑魔法束缚，瓦奥莱特认为他仅凭强大的□□就能够将中古大陆撕成两半, 而黄昏巨狼暴走的危机不只是对于血族，对于整个中古大陆都是一种灾难。 　　“令古堡集体戒备。”瓦奥莱特没在卧室看到崽崽，担忧的皱起眉头, 第一时间向使魔下达了戒备指令。 　　缇莉丝表情也难得凝重起来, 海森古堡的结界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而随着黄昏巨狼体型不断膨胀，现在她耳边隐约听见了结界被撕裂的声音, 镜中的魔女和她的脸色一样凝重，必要时他会将整个海森古堡拖进镜中世界，避免古堡遭受灾难性的毁灭。 　　至于贾西德和凯文从各自居住的房间里跑出来，远远看到一头巨狼漆黑的脊背雏形，浑浊的恐怖气息一瞬间弥漫开来，他们的四肢仿佛被某种重物压迫的动弹不得。 　　贾西德更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白着脸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黄昏巨狼…… 　　那是他曾经在图书馆深处的绘本中才见到的末日场景—— 　　他终于知道傲慢的亚龙为什么见到小黑毛球吓得直哆嗦。 　　也更不敢想象被崽崽随时抱在怀里的小黑毛球，居然就是踩碎巨龙之巢的黄昏巨狼。 　　“轰隆轰隆……” 　　巨狼庞大的体型几乎快要遮蔽整个城堡的上空，破败的穹顶残骸像下雨一样落下来，却都被巨狼遮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损坏到崽崽的卧室，他庞大的阴影笼罩着卧室，低垂着头颅，一双被染成血红色的眼睛焦急的搜寻着崽崽的气息。 　　一开始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他身上一小团棉花不见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紧接着想到有可能不小心压到了崽崽，吓得赶紧变小，到处寻找，可是却没有找到。 　　经过反复确认，崽崽确实不见了，不在房间里，惊慌和愤怒一瞬间涌上了巨狼的心头，狼耳也随之直立起来，情绪失控的巨狼无法控制自己的体型，也就演变到了现在的这一幕。 　　卧室里到处都是崽崽的气息，但是却找不到崽崽的身影，这使得巨狼极其的暴躁。 　　心里甚至在反省，难道是睡觉之前不小心把崽崽摔疼了，所以崽崽生气了吗？ 　　巨狼一边反省，一边深深嗅着气息，竖瞳倏地眯起如针尖一般细，狼耳也折到了脑后，用较为柔软的鼻部轻轻顶开地毯，一朵软绵绵的，像棉花团子般的小小松果正静静躺着。 　　巨狼缓缓眨了眨眼，轻轻舔了舔小松果。 　　周围一片死寂，几个呼吸后，一道淡紫色的光芒闪过，安睡的崽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小小一只棉花团，蜷缩着睡得正香。 　　崽崽应该是舔了变质的魔法药剂暂时变成了松果，因为误食的药剂分量并不算多，效果只维持了一个小时不到。 　　只是卧室里到处都是崽崽的气息，所以小松果的气息融入其中就变得很难分辨。 　　不过也好在崽崽变成了小松果，松果是没有听力的，并没有被刚才巨大的噪音吵醒。 　　失去理智的巨狼亲呢的垂下头颅，以一种极度小心的姿势轻轻叼起崽崽的后领，后腿发力，几个纵跃就叼着崽崽消失在了黑暗森林的深处。 　　“！”费拉图墨表情一变，正打算追上去，被瓦奥莱特拦住了：“你拦我做什么？！崽崽要被带走了！” 　　缇莉丝也难得和他站到了一边，瓦奥莱特沉声道：“黄昏巨狼本就处于失去理智的状态，等到他理智回来，自然就会带着崽崽回来了。而你追过去和他发生争执，现在只会激怒他，难道你想让崽崽被你们俩波及到吗？！” 　　费拉图墨一滞，身子被硬生生定住了，不得不承认瓦奥莱特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 　　原本幽深静谧的黑暗森林，此时比平时多了一丝的热闹气息。 　　正如喀穆索奇斯摊贩所言，之前黄昏巨狼苏醒过来时造成的高阶魔兽潮引发了冒险者之间的猜测——有人估算认为是版图地震，导致的巨龙之巢可能从地下洞窟浮到地面上来。 　　此番言论一出，不少淘金者，雇佣兵，冒险者们顿时心动了。 　　即使大魔导师都不敢深入的黑暗森林，也无法阻挡他们被金钱所动，深入险境的一颗心。 　　自诩能力出众的佣兵、淘金者冒险者们集结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寻金大队伍。 　　这支队伍的特点就是经验丰富，又有耐心，通过几个月的摸索，他们从黑暗森林的东面顺利进入了腹地。 　　璀璨的星空在他们头顶闪耀，就像在为他们无畏的精神指明前行的方向，大家如往常一般安排人守夜，大多数人则早早进入梦乡。 　　然而静谧广袤的森林中却突然响起了恐怖的咆哮声。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惊恐的抱作一团，许多人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负责侦测方位的魔法师忽然大惊失色，大喊起来：“魔兽潮，魔兽潮从南边来了——” 　　或许碰上一两只高阶魔物，他们这群经验丰富的人，一边拉扯一边战斗，还能够勉强支撑，但要是碰上魔兽潮他们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来不及说话，连帐篷物资都来不及拿，匆匆往魔兽潮的反方向逃命。 　　远远的他们看到密密麻麻的高阶魔兽，这些高阶魔兽往往性情高傲，离群索居。此时却像碰上了更加恐怖的事物，丧失理智一般，没了命的到处逃窜。那一双双竖瞳与他们相接，他们感受不到敌意，只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对一种难以名状事物的惧怕。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恐惧？ 　　除非是比这些高阶魔物还要恐怖的东西。 　　聪明的冒险者回想到刚才那一声咆哮，忽然联想到一个让他们浑身发冷的可能…… 　　他们所觊觎的巨龙之巢，同样也是黄昏巨狼的沉眠之地，也许，他已经醒了。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再勇猛的冒险家也不敢回首的噩梦，这一夜他们一刻也不敢停，头也不敢回，没了命的奔跑，掉了队的，或是被黑暗丛林的迷阵传送消失的，恐怕将会为自己的自满付出代价，永远迷失在黑暗森林里。 　　只是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淘金者，佣兵或是冒险家，胆敢踏入黑暗森林。 　　…… 　　巨狼在失去理智的状态时，下意识叼起崽崽前往自己的老巢，也就是黑暗森林的中心深处——曾经的巨龙之巢。 　　这种心情就像是想把对于自己相当珍贵的宝物藏起来。 　　这样就再也不会丢失了。 　　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法里尔渐渐找回了一部分理智，却也没有停下奔跑的狼爪。 　　因为他隐约想起很早之前，他就想带崽崽来看一看自己的巢穴。 　　洛瓷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觉得有点冷，他揉揉眼睛，睁开眼皮，才发现正常身处在一个很陌生的黑暗环境里。 　　然而说是黑暗……也不尽然，不远处堆放着一大堆一大堆成堆的宝石小山，随便拿出去一块儿，在黑市上都能卖出天价的水晶和魔法宝石。就像沙粒一样被堆积成山。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洛瓷警惕的睁圆了眼睛。 　　他撅着屁股往后挪了挪，却碰到温暖柔软的事物，回过头才发现一头比他印象中大的多的巨狼正俯视着他。 　　唔？ 　　大法？ 　　又有点不确定。 　　再瞅瞅。 　　他有点迟疑，毕竟巨狼的体型比他认识的任何一次都要大的多，即使是崽崽仰着脸也无法看清巨狼的全貌，而且由于巨狼处于失去理智的状态，竖瞳呈现针尖一般的血红色，恐怖的獠牙也露在外面。 　　洛瓷抖了抖小耳朵，陌生的环境让他没有安全感，巨大的体型差距更让崽崽下意识不安的往后藏了藏。 　　巨狼低下硕大的头颅，洛瓷举起小胖手想推他。 　　一推，没动。 　　两推……还是没动。 　　就像面对一堵沉重的墙一般。 　　陌生的恐惧逐渐涌上心头，洛瓷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抿着嘴巴，强忍着情绪，扭动小脑袋四处寻找法里尔。 　　巨狼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毕竟崽崽卯足了力气用力推的举动，在巨狼看来。丝毫感受不到力度……崽崽的小奶爪伸过来，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洛瓷气呼呼的揣回手手，只有大法可以舔手手，鼓起了脸蛋，抬起胖嘟嘟的小短腿还想继续去踢巨狼。 　　巨狼丝毫不介意，还以为是崽崽在和他玩耍，洛瓷慢慢从陌生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这才嗅到巨狼身上熟悉的气息。 　　是法里尔……就是大法！ 　　洛瓷鼓起勇气碰了碰巨狼的前爪，巨狼虽然没有完全恢复理智，但还是下意识将锋利的钩爪收了起来。 　　巨狼轻轻一个挪动，就使得洞窟里如地动山摇一般的巨响，沉闷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跟随着短促的轰隆轰隆声，几根碎裂的龙骨从不远处倾倒下来。 　　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洛瓷眼中忽然闪过无数的旧历碎片——云雾翻涌，火山烈焰，海啸喷发淹没了数不清的村庄和山体，巨龙们张开遮天蔽日的龙翼在海天之间徘徊，口中吐出足以焚烧一切的龙焰，而与之搏杀的巨狼张开吞天巨口，利齿瞬间咬穿了龙头骨，金色的龙血如同下了一场盛大的金雨。 　　巨龙群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黄昏巨狼咬穿的部位不停的流血，一直到流干也无法愈合……悲愤交加巨龙族长昂起头颅在留下了古老的龙言…… 　　旧历碎片如幻影一般闪过。 　　借着宝石堆的光源，洛瓷隐约看到骨架的轮廓，想到了巨龙，难道他现在在巨龙之巢里吗？ 　　洛瓷焦虑的晃动冒出来的小尾巴。 　　这时他感觉到小短腿忽然腾空，被巨狼衔着睡衣缓缓朝宝石堆那里走去。 　　片刻后，他被轻轻放在闪闪发亮的宝石堆上。 　　洛瓷疑惑的抬起了小脸。 　　他这才发现宝石堆里除了大量的古代金币，贵重的水晶宝石，还有许多年代久远早已消失于世的法器……但巨狼为什么要把他衔过来呢？ 　　见崽崽抱着膝盖一动也不动，巨狼困惑的靠近，轻轻用鼻尖拱了拱崽崽的手臂，洛瓷粉圆圆的瞳孔懵懵注视着巨狼，通过巨狼的肢体语言猜测：“这些……是送给我的吗？” 　　巨狼呲开了满嘴的獠牙，整个巨龙之巢都要送给崽崽。 　　“谢谢……大法？”即使气息如此熟悉，洛瓷依旧不太敢确认，尤其是巨狼的状态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 　　巨狼耳朵立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附和。 　　洛瓷这才确认巨狼的身份，沉甸甸的心情一下就轻松起来，主动踮起脚尖，踩在闪闪发光的宝物堆上，伸出两只小胳膊抱住巨狼的头，“你吓到我了。” 　　巨狼瞳孔里倒映着雪白的小奶团，即使他如此的小，不足他巴掌大的那么小小一团，却一点都不害怕的抱着他的头。 　　奶团子满身依赖的情绪逐渐感染了疯狂的巨狼，使得失去的理智逐渐回到身上。 　　法里尔抬起尾巴将崽崽轻轻圈过来，鼻尖轻轻蹭了蹭小小一只奶酪团。 　　时光亘久，漫长岁月赠予他长久的孤独。 　　孤独更像是牢笼。 　　如今，他嗅到了玫瑰的香味。 　　被牵引着走到了笼外。 第70章 　　20X5年, 随着天空突然出现漩涡一般的门，门里涌出的怪物危害人类社会，人类当中逐渐出现了“能力者”, 又被大家称之为哨兵。拥有不同能力的哨兵，等级按照S～F划分，得益于他们与门中的怪物战斗, 人类社会又重新趋于稳定。 　　然而哨兵使用能力会破坏身体平衡，导致精神超负荷甚至暴走，尤其是这S级哨兵暴走时造成的破坏简直是一场灾难，这时人们发现了能够安抚哨兵精神的向导。向导负责抚慰哨兵, 而哨兵则需要保护向导。 　　由于比起哨兵，向导的数量太过于稀少, 高阶向导更是凤毛麟角, 被各大公会保护的严严实实。 　　…… 　　21X5年，时隔七年后, S级门的重新出现被记者媒体捕捉到，引发了一场盛大的舆论关注和讨论。 　　作为S门出现场地的N153区, 仅仅一夜，人群全部清空，只剩下守候在门外的大批媒体, 一边转播实况，一边等待进去挑战的坦萨帕公会归来。 　　[B级门就够其他公会辛辛苦苦挑战半个月的了，S级门想都不敢想。] 　　[是啊, 这扇门里还都是智慧型怪物, 所以被称之为智慧之门。] 　　[七年前还有好多公会挑战S门呢。] 　　[还不是全都失败了？而且损失惨重，我记得有个B级公会混了进去……全军覆没。] 　　[所以这次只有坦萨帕公会主动挑战呀……毕竟是公认的第一公会。] 　　[也是第一疯子公会！] 　　就在大家收看实况转播紧张等候时，门里俨然是一番血淋淋的场景。 　　雪白的实验室走廊几乎铺满了怪物残肢碎片, 伴随着天花板闪烁不定的灯光，地面，墙壁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要是随便揪个人看到眼前的场景，不被吓晕过去也要狂吐两个月。 　　身穿战斗背心的男人却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反而在谈笑风生，手里抛接着从白大褂怪物手里搜集来的药水。他身材粗犷魁梧，身上没有穿制服，只穿了一件背心，透出结实且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纹理，而眉角处的半截断眉，则更增加了这张脸的野性：“S级门里好东西就是多，竟然能捞到这么多疏导液。” 　　哨兵在过度使用能力后，精神会进入超负荷状态，这时候只有与哨兵等级匹配的向导能够安抚哨兵，或是用疏导液，但疏导液只在A级门里有可能搜集到，而且数量极其稀少。 　　高等级的哨兵稀少，高等级的向导就更稀少了。尤其是S级哨兵，目前登记在册的总共不到十个，更罕见的是与之匹配的向导，S级向导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A级向导目前已经是向导中的天花板了，但他们的疏导对于S级别的哨兵来说杯水车薪。 　　所以对于坦萨帕这样，全员S哨兵的公会来说，这些疏导液就像命一样珍贵。 　　一头褐金头发的青年接话，头发毛躁的就像蓬松的小狗，说道，“是诶，要我说也太可惜了，不仅有这么多疏导液，S级门，又是智慧之门，我还从来没碰到过……早知道就早点来了。七年前这个门第一次开启的时候，我们在其他的副本里面没赶上，等我们从副本出来它就关闭了，真是太可惜了，你说是吧？会长。” 　　门通常在开启之时会伴随狂风出现巨大漩涡，通常漩涡里会隐隐浮现出一个标志——兽头，那标志象征狂兽之门，这意味着里面大多都是没有理性的凶残怪物，这类门最为常见。 　　而七年前出现的S门，漩涡则呈现兽瞳形状，当年极少部分幸存者逃出来声称里面除了五花八门的陷阱，还有主宰型的智慧怪物，于是又被称为智慧之门。 　　那是大家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类型的门。 　　当年三个A级公会轮流进入，全都损失惨重，坦萨帕正好在其他门里，等他们出来，S门已经关闭了。 　　褐金发色青年望向走在最前面，浑身上下都被黑色制服所包裹，紧身衣黑色的衣料勾勒出高大精壮的身材轮廓，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他，只有身着银色制服的青年回应了他，肩膀上的徽章象征他副会长的身份，对方推了推眼镜，说：“阿金，谨慎一些，我觉得S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知道了……”褐金发色青年阿金不甘不愿的嘟囔，“我们仲副会长就喜欢杞人忧天。” 　　boss都被会长消灭了，还有什么可危险的？ 　　阿金又跑到一旁和浅白色头发的嘀嘀咕咕，“这里怎么跟兔子洞似的，罗兰，你的预感一向特别准，今天有什么预感吗？” 　　罗兰木木愣愣眨眨眼：“不清楚……但我的感觉并不坏。” 　　阿金眼睛瞬间一亮。 　　雪白的实验室走廊长的仿佛纯白色的兔子迷宫，但哨兵拥有强大的感官能力，尤其是等级越高的哨兵，记忆感知和分辨能力就更强大。 　　哨兵们就像回家一般轻车熟路行走在实验室走廊里，在击败boss后，穿过冗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一扇隐蔽的门前。 　　这扇门后，就是S门最后一个房间。 　　阿金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其他人则仔细打量着这扇门。 　　比起其他实验室的门，这扇门隔绝了他们的感知，这意味着门上有特殊的禁制，而且特别的厚重。 　　不知道门里面是隐藏boss还是藏了什么秘密？ 　　…… 　　好冷…… 　　头晕晕的。 　　洛瓷攥紧小拳头，勉强揭开一丝眼皮，只看到硕大的玻璃墙壁。 　　周围像是实验室一样的地方，环境昏暗，实验仪器复杂的光线折射在玻璃上，被扭曲的既阴森又恐怖，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器皿里盛放着许多古怪的器官。 　　洛瓷想要打起精神来，然而呼吸间充斥着惰性气体，小脑袋乱成一团浆糊，又抱着小脚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一缕光线通过打开的实验室照射进来，一扫实验室的昏暗。 　　这扇被重重石板和重金属包裹的门足有万斤之重，现在却像一张纸片一般被轻易推开。 　　“什么呀，这不就是一间实验室吗？” 　　“这只实验兔是什么最终隐藏boss吗？这么小一只，怎么看也不像呀。”众人环视了一圈实验室，实在没发现这个实验室有什么不同，阿金率先注意到了一个圆柱形的玻璃仓。 　　“还有心跳。”仲副会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锐利的打量着玻璃柱体里的生物。 　　玻璃柱体下端连接着实验仪器，上端连接气体输送仓，盲估高度有将近五米，五花八门的感应线，全都连接到里面小小的一团北极兔幼崽身上，不足巴掌大的体型几乎贴满了感应器，就像一团小小的棉花漂浮在偌大的玻璃光柱里。 　　要不是哨兵的感官敏锐，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么小的一团毛茸茸。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动静，把里面的小兔子吵醒了，那雪白的一小团蹬了蹬脚，慢慢睁开了水蓝色的圆眼。 　　洛瓷艰难睁开眼皮，注意到玻璃外站着的坦萨帕成员，隐约知道自己又到了一个新世界。 　　仲副会长随意看了一眼玻璃光柱周围的标识，这些是怪物标注的文字，没人能看得懂，只能看出标签上画出了一个光芒标记，他理性的说：“不管怎么样，最好还是把他处理掉，偌大S门里我们都转过一圈了，只有这只北极兔活着，这明显不正常，沙尼路你怎么看？” 　　被点到的战斗背心的男人耸了耸肩膀，没有发表看法。 　　意思是他无所谓，随你们决定。 　　罗兰站在玻璃外，淡紫色的眼睛目不转睛注视着里面小小的一团实验兔。身为S级，天然就对弱小生物没兴趣，但北极兔幼崽就像一只搓的圆滚滚的雪球，未免太过可爱，他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物。 　　阿金则直接表示反对：“小崽崽这么小一只，能有什么危险啊？他好可爱啊，我想把他带回去。” 　　分歧产生。 　　坦萨帕成员不约而同望向他们的会长，等待他做决定，洛瓷的视线也就随之落到中间黑色大衣的男人身上。 　　那人肩膀相当宽阔，整齐的穿戴着皮战靴和皮手套，板正的黑色穿在身上就像秋天到橡树林里散步野餐一样闲适，利落的黑发散落在眉眼之间，垂下的黑色睫毛遮住了过于锋利的眼瞳。 　　或许没有人喜欢与他对视，毕竟只要对上他的眼神，就会让人感受到肺部无法呼吸的疼痛。 　　“咕，”洛瓷毛茸茸的小耳朵动了动，本能的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随着他发出声音，呼吸器也飘出一串小泡泡。 　　戴着皮手套的手掌轻轻贴放在玻璃窗外，几乎是一瞬间，特制的玻璃在流淌黑色的沥青，发出痛苦的滋滋声，如同被强酸融解出现焦洞。 　　坦萨帕成员动作娴熟召出盾护挡在身前，毕竟男人要是发动能力，效果可是不分敌我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并没有继续，而是收回了手。 　　仿佛他并没有打算处理掉小北极兔，刚才伸手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罢了。 　　“带上他。” 　　阿金眼神一亮，顿时欢呼起来，但罗兰的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将雪白的小兔团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啊罗兰，你真狡诈！”阿金跳脚，手臂一挥，周围狂风乍起，旋转起刀刃一般的风涡，但又担心伤害到稚嫩的兔团子，不敢直接招呼到罗兰身上。 　　罗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手轻柔的抚摸小兔团柔软细腻的毛。 　　既然会长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判断这只小兔团没什么问题，仲副会长也就不再反对，眼神也忍不住瞟了两眼罗兰臂弯里的小雪球，怎么看这个小团子都太小了，估计身上八成都是软蓬蓬的皮毛，本身的体态估计还要更小，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险恶的实验室里生存下来。 　　或许他真的想多了，这么小的小雪球能有什么危险？ 　　…… 　　漩涡逆向转动，这意味着里面的人即将要出来了。 　　守候已久的媒体记者们一拥而上，几乎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坦萨帕公会以全员S级举世闻名，也是唯一一个评级为S级的公会，攻克几乎下全球八成的“门”。 　　而今天他们从S级门凯旋归来，又创造了第一个攻克S级门的历史。 　　这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一天，现场的直播镜头摆的比马蜂窝还要密集。 　　接收到会长眼神指示的仲世谨，沉默颔首，主动迎接大部分记者：“有关S门内的具体信息，目前不便透露，请各位关注后续坦萨帕的官方发布会……” 　　洛瓷吸入了过量的惰性气体，脑袋晕晕乎乎的，只模糊听见非常多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入他的耳朵。 　　于是下意识抬起小爪子，想抱住耳朵把耳朵堵住，这时才注意到自己雪白的两只小爪爪。 　　……爪爪？ 　　他歪着小脑袋一脸困惑。 　　似乎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生物。 　　雪白的小兔球连爪爪也是白白一团小雪球，软乎乎毛茸茸，隐约能看见粉嫩的小爪垫。 　　当小兔球歪着脑袋低头看自己的爪爪的时候，这种可爱又翻了一倍。 　　阿金一路争着要和罗兰轮着抱小雪球，罗兰根本不理他，小雪球被他从空间钮里拿出的毯子包裹着抱在怀里。 　　媒体的眼睛多尖啊，一眼就注意到了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短尾巴的小雪球，眼睛一亮，一窝蜂想凑过来采访，恰好撞上了阿金无处释放的怒火上。 　　然而没等阿金发火，就听见轰隆一声—— 　　地面被具象化的雷球砸出一个深度将近五米的坑，沙尼路面对惊恐的记者们，环着手臂不耐烦的挑了挑眉毛，“啧，抱歉，最近疏导液药效不太好，不太能控制好力量。” 　　记者们：“……” 　　就这么一个错眼的空档，罗兰抱着小雪球坐进了公会早早派来的车里。 　　实况直播通过镜头在各大网络媒体转载扩散，有关坦萨帕公会攻克S级门的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作为排名第一的公会，自然是崇拜者居多，但也有少数人表示担忧，毕竟S级哨兵没有与之匹配的向导，只能服用疏导液，万一暴走了，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某A级公会，秘密会议室里人影幢幢。 　　面对实况转播的画面，片刻后一个自负的声音响起： 　　“看吧，坦萨帕从门里出来的时间和我说的对上了，这下你们可以相信了吧？我的预言不会出错，坦萨帕的会长将在两年后暴走！” 第71章 　　“嗬……嗬……” 　　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少年躲藏在一个漆黑狭小的柜体, 恐惧使得眼泪噼里啪啦落在手臂上，他手臂，小腿, 包括脸颊到处都是擦伤，黏腻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咬着牙, 用手背紧紧堵住嘴巴，使劲想要抑制哭声，清晰的听见胸腔里心脏鼓噪的声音在耳边剧烈的跳动着。 　　在这黑暗逼仄的柜体里一藏就是5个小时，一动也不敢动, 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柜缝，外面是雪白干净的实验室, 头顶的白炽灯光闪烁着昏暗枯燥的光线。 　　身披白大褂的怪物们, 迈着拖沓的步伐在实验室走廊上游荡。 　　他紧紧抱住膝盖，惊恐和绝望使得瘦小的身子无助的颤抖, 然而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依旧是庆幸的，庆幸哥哥没有来到S门里。 　　好想念哥哥…… 　　很快, 一天一夜过去了，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使得他饿的前胸贴后背, 头晕眼花，只能勉强吞食唾液，这时肚子不小心发出了咕噜的声音。 　　心脏狂乱的跳动着, 他眼睁睁看到缝隙外伸来一根细长的节肢体。 　　如同粗糙的骨骼外附着一层没有经脉的肌肉, 薄薄的一层，显得节肢手臂细长又畸形。 　　“嘎吱——”生锈的柜门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吟。 　　心跳停止。 　　他脸色发白，水蓝的眼瞳倒影出一张畸形丑陋的头颅, 智慧种怪物颈子上有五颗颅骨，随着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浆白色眼瞙观察着他，布满利齿的嘴巴一点一点张开，定格咧到耳后根的弧度。 　　“嗬，嗬，抓到你了……” 　　…… 　　噩梦。 　　噩梦讨厌…… 　　洛瓷一下清醒过来，心脏跟揣了只奔跑的小兔子似的砰砰乱跳，雪白的兔耳朵也被吓得折在了脑后。 　　伸出小爪子搓了搓脸，坐了起来，他在回想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却又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总感觉是很深刻的一件事，但又不像是他亲身经历的。 　　唔…… 　　那应该…… 　　就不重要吧？ 　　重要的事情总会想起来的。 　　崽崽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看起来有点像卧室，但是卧室未免也太大了……像是那种大厦顶楼的大平层。 　　四面全是巨幅玻璃窗，黑白灰三色极简风格家具，光挂壁式屏幕就占了一整面墙。 　　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橙子花香。 　　唔……好闻。 　　而他正坐在一张足够他在上面尽情奔跑打滚的豪华大床上。 　　洛瓷一低头，小小的前爪上居然还插着针管，细长的线管连接到床头的吊水架。 　　不知道他这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爪爪，医生是怎么找的血管的。 　　“叮——” 　　远处电梯门开了，阿金对上崽崽望过来的视线，脸上顿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洛瓷还没反应过来，阿金就已经神出鬼没的窜到了床头：“看来我们崽崽醒了，我们崽崽睡了两天，可吓死我了。” 　　两天？ 　　居然已经睡了两天。 　　洛瓷一骨碌坐了起来，没注意到耷拉下来的两只耳朵，刚爬起来，小短腿就被过长的耳朵啪叽绊了一跤，好在床垫非常柔软，摔的一点都不疼。 　　只是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小崽儿摔的更懵了。 　　小兔球水蓝色的眼睛极其漂亮，浑身雪白的毛非常蓬松，无论趴着还是坐着，都是圆滚滚的一只雪白小绒球，阿金被逗笑了，忍不住将崽崽抱起来，托在掌心用脸蹭了蹭比羽毛还要柔软的小兔球。 　　“诶，那群治疗师可真没用，害我们崽崽在床上躺了两天。” 　　跟在他身后的治疗师早就习惯了，额头冒出一个井字，还是扯动嘴唇按耐住了，一边将空了的吊水袋撤下来，一边解释道：“……阿金大人，再好的治疗师只能治疗□□上的伤害，并不能治疗营养不良。” 　　“啊啊……”阿金回应相当敷衍，注意力全被趴在怀里的小崽崽吸引了，不足巴掌大的小雪球白乎乎毛茸茸，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小兔球屁股后面的短尾巴，圆乎乎的短尾巴惊了一惊，团成球缩在了一起，“你不是说崽崽补充营养，就能变成人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变呢？” 　　治疗师：“经过基因仪器检测，北极兔幼崽确实是人类，只是因为有兽化异能者基因，暂时维持兽态模样，至于现在还没变成人……除了营养方面的问题，应该还和本身对新环境不适应不信赖的心理因素有关。” 　　能力者中有一类较为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兽化异能者。他们的后代有几率遗传父母的兽态，但体能，感官，身体素质各方面并没有达到异能者的水平，只是遗传了兽态，算不上能力者。 　　阿金抓住了重点，双手捧着小雪球高高举起，小雪球水蓝色圆溜溜的瞳孔，懵懵懂懂望着他，“所以就是要我多和崽崽亲近亲近。” 　　“……也可以这么说。” 　　小雪球一脸茫然，看着青年手一挥，一道旋风就把治疗师送到门外去了，又把他贴在脸上亲亲蹭蹭。他不明白自己现在身处怎样的世界，也不懂自己怎么变成了一只小兔球，但他感觉的出眼前这个头发毛毛躁躁的青年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阿金用完就扔，把治疗师送到电梯里后，将小雪球捧在掌心，打算趁其他人还没回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小雪球水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淡蓝色的透明玻璃珠，晶莹剔透，漂亮极了，阿金心想要是在橱窗里看到这么好看的玻璃珠，他也是一定会买下来的，他笑眯眯给小雪球顺毛，诱哄道：“崽崽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阿金哥哥，崽崽会不会说话，来叫一声哥哥听听。” 　　洛瓷眨巴着大眼睛，毛绒的耳朵竖起一只，歪着小脑袋，喉咙里尝试发出声音：“呣咕。” 　　“不对，是哥哥。”阿金轻轻戳了戳小雪球粉嫩嫩的鼻头，洛瓷耳朵动了动，觉得鼻头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啾。” 　　“叫哥哥。” 　　“咕……” 　　正当阿金逗弄小雪球不亦乐乎的时候，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将小雪球从他的掌心抱了起来，阿金头一扭，顿时将脸上的傻笑一收：“罗兰，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实验结束了。” 　　罗兰的嗓音木讷柔和。 　　小雪球仰起头，他记得这个怀抱的气息，眼前的青年面容纤秀白皙，虹膜透出淡淡的丁香色，大而空洞，纤长的睫毛有如羽扇落下，衬的整个人既安静，又有一种古典美男子的忧郁美。 　　可惜目无表情，不然笑起来一定相当漂亮。 　　洛瓷圆眼睛睁得大大的，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神秘的漩涡，看的久了，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罗兰的手掌轻轻顺着他背上的毛，洛瓷忍不住眯起眼睛，屁股后的短尾巴也跟着舒服的摇来摇去。 　　罗兰小心碰了碰崽崽的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跟阿金玩你应我答，玩的久了，比较干燥：“崽崽渴了。” 　　“我去接水！”阿金一拍脑门。 　　身为风系哨兵，阿金移动速度惊人的快，洛瓷惊讶的看着青年瞬移到客厅，操作控制面板，用玻璃杯接了一杯热水，整个时间甚至没超过两秒。 　　见阿金就这么打算把杯子递给崽崽，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 　　墙角的阴影仿佛活物一般动了起来，走到哪里衣服都穿的斯文笔挺，头发规规矩矩梳到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的男人从影子里走了出来，“你打算就这么把水喂给崽崽喝？” 　　阿金一脸疑惑，“不然呢？” 　　“滚烫的开水会灼伤幼崽的食道。” 　　仲世谨伸出手，阿金老老实实把杯子递给他。 　　一缕冰雾从仲世谨掌心飘出来，玻璃杯里的热水被迅速降温，仲世谨拿手被测试了一下温度，才递给罗兰，转头对阿金说：“我们是哨兵，身体经过大幅强化，喝石灰浆都没有问题，但幼崽的胃承受不住。” 　　阿金恍然大悟。 　　他一出生就被确认为哨兵，拥有怪物般的身体，从小接受的都是有关哨兵的教育和训练，对于身体素质的差异了解并不那么多。 　　罗兰把水喂给小雪球，眼神空洞又柔和，小雪球太小太小了，忍不住喃喃自语：“好娇弱，既弱小又可爱……” 　　弱小……温暖…… 　　诱发想要呵护的情绪。 　　仲世谨摇了摇头，想到崽崽两天都没有进食了，他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柜，里面有后勤部门每天补充的新鲜食材。 　　考虑到现在需要照顾的是一只北极兔的幼崽，他精心挑选了新鲜的胡萝卜和最水灵灵的蔬菜，打算做一碗蔬菜羹。 　　仲世谨虽然没有研究菜谱的习惯，但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在出任务和战斗之前，早上都是自己做饭。 　　对于保持了烹饪习惯的他来说，对自己的手艺有几分自信。 　　半个小时后，他揭开锅盖，一碗黑乎乎的粥呈现眼前。 　　仲世谨尝了尝味道，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舀了一碗盛到小碗里。 　　特意体贴的将粥降了温才端到崽崽面前。 　　洛瓷小肚皮早就饿的咕噜咕噜叫了，见仲世谨端着小碗走过来，小脑袋期待的就抬了起来，等他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一坨不明物时，原本耷拉的一只耳朵也吓得竖了起来。 　　仲世谨推了推眼镜，“尝尝看，味道很好的。” 　　“……咕噜。” 　　小爪爪可怜巴巴捂住饿扁的肚皮，小雪球面对罗兰递来的汤匙，抽动鼻子嗅了嗅漂浮而来的焦糊味，试探性的伸出小舌头。 　　罗兰的视线几乎完全放在小雪球粉嫩的小舌头上，停顿了半秒，才把汤匙伸过去。 　　舔了一小口，一股混杂着酸，咸，苦涩的味道冲上头顶，一泡眼泪瞬间出现在崽崽的眼角。 　　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呛人又古怪的味道。 　　骗崽崽。 　　一点也不好吃。 　　小雪球含着一泡泪珠，吭叽别开脸，说什么都不肯再尝一口。 　　阿金见此情景，手指仲世谨，笑着拍打自己的膝盖：“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做菜的手艺也不行嘛！” 　　仲世谨：“……” 　　他一直觉得还不错。 　　难道哨兵的味蕾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之后仲世谨还是选择了联系后勤部门，让他们准备一些崽崽吃的食物。 　　一刻钟不到，四名身穿制服的人推着餐车从电梯里走出来。 　　洛瓷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这些人身穿统一的制服，首推类似酒店里的豪华餐车，餐车上摆满了各种风格的餐品。 　　四人井然有序的将餐品一一端上餐桌。 　　揭开盖盅，洛瓷稍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食物都是那么奇怪的呢……原来也有正常的。 　　崽崽饿的肚子扁趴趴的，不管是谁喂到嘴边的萝卜丁都会吃下去，其实他不太喜欢吃萝卜丁，但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北极兔的缘故，萝卜丁都变得甜滋滋的。 　　罗兰捏着萝卜丁，小雪球将两只小爪爪搭在他的手腕上，咔嚓咔嚓啃两口嚼一嚼，胖嘟嘟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萝卜丁吃的正欢，洛瓷忽然感觉到嘴边又被递了一枚蘸满沙拉酱的花椰菜，“……咕？” 　　阿金期待的看着他。 　　嘴巴试探的咬了咬，小雪球举起小爪爪，乖乖将花椰菜抱到了怀里。 　　仲世谨到露台接了个通讯电话，回来对正你喂萝卜丁，我喂花椰菜，较着劲的罗兰和阿金说：“向导部那边给我来了信息，让我提醒你们到了例行疏导的时间，记得晚上5点之前去一趟。” 　　阿金从不知道看小兔球吃东西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小嘴巴吧唧吧唧，花椰菜叶就在他的手心一点一点消失了，对于仲世谨的提醒，他头也不抬，“知道了。” 　　不知不觉洛瓷的小肚皮吃的鼓鼓的，满足的打了个哈欠，这下也显得小雪球更圆了，罗兰脸上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任由罗兰仔细的帮他擦干净嘴巴，将两只雪白的小拳爪藏在肚皮下面，小脑袋依靠在罗兰的手背上。 　　雪白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吃饱喝足了就该打小呼噜了。 　　罗兰和阿金则要一起去到向导部接受疏导。 　　虽然他们也不想离开，但向导部的例行检查是一定要做的。 　　坦萨帕规定每个哨兵，尤其是核心部S级哨兵每隔半月都必须要到向导部接受疏导和安抚。 　　虽然A级向导的疏导对他们来说作用并不那么大，平时他们还是得依靠疏导液降低数值，但聊胜于无，也是为了定期检查他们的数值。 　　通常来说安全数值要稳定在60%以上，低于60%意味着他们不能参加后续的行动。 　　“真麻烦，”阿金将双手垫在脑后，嘟囔着：“为什么制定规矩的人不用遵守这个规矩，非得我们遵守……” 　　罗兰木讷回道：“你可以亲自对会长提这个建议。” 　　阿金揉了揉鼻子，“那，那还是算了。” 　　向导部大厅窗明几净，他亲眼看到某个脸色惨白，目光隐隐有烁金色跳动，处于爆发边缘的B级哨兵被紧急送进了房间，不久后一脸舒适的走了出来。 　　啊，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羡慕这些低阶哨兵。 　　由与之等级匹配的向导进行疏导，轻轻松松就被治愈了，那感觉不知道该有多么的舒服。 　　哪像疏导液味道就像沥青一样苦涩恶心，问题是还不好找。 　　阿金从S级门回来后喝了两瓶疏导液，数值检测在70%左右波动，顺利通过了这次检测，他注意到屏幕上罗兰的数值居然在85％。 　　这是一个相当安全的数值。 　　但罗兰对自己的身体比他还不上心，通常都是到临界点了，才灌两瓶疏导液下去。 　　之前好几次检测数值比他还要低。 　　这是怎么回事？ 　　阿金平时毛毛躁躁，关键时候心思相当敏锐：“你从S级门回来后接受疏导了？” 　　罗兰莫名：“没有。” 　　阿金回想最近发生的事，神色慢慢变得严肃：“那就奇怪了，难道是……” 第72章 　　“难道是……你偷偷发现了什么高品质疏导液？” 　　阿金语气笃定, 怒气冲冲说：“这么大个事，有好东西你不告诉我。” 　　罗兰跟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其实对于这个数值心里也有小小的诧异，他通常不太在乎自己的身体情况, 通常都是等到数值低得过分了，出现头晕，呕吐这类糟糕症状的时候, 才会想起来去喝疏导液。 　　现在想想，从S级门回来后本该喝疏导液的，但因为没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所以一直没想起来喝。 　　然而数值居然这么平稳, 确实有点奇怪…… 　　但这点诧异并没有让罗兰太在意，毕竟他向来不太关注这些, 进入会议室后, 就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S级门虽然已经被攻克了，但有关情报还需要整理推演。 　　一般来说, 门分别为A～F级，不同等级的门劣化速率不同, 一旦门彻底劣化就会导致里面的怪物涌出，所以必须要在门彻底劣化之前，清扫里面怪物将门关闭。通常A级以下的门都比较常见, 各大公会都有各自的领地区域，大家默认负责好各自领地区域范围的门。 　　然而这个S级门十分奇怪，不仅是罕见的智慧之门, 而且没有劣化速度, 在三个公会挑战失败之后就关闭了，时隔七年才重新出现。 　　也不知道后续还会不会出现这样的S级门。 　　因此，不论是坦萨帕, 还是外界都对S级门的情报相当重视。 　　…… 　　对于来自门后世界的北极兔幼崽来说，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吃喝喝，把身体养的胖起来。 　　但分量是增加了，模样看着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不足拳头大小的一团雪白。 　　偌大平层里，他最常见到的就是罗兰和阿金。 　　阿金负责完当天的巡视，处理完城里的事情后，第一时间就会将崽崽抱起来搂搂亲亲，美其名曰想和崽崽多亲近亲近。 　　阿金将小雪球托在臂弯里颠了颠，一脸忧愁：“我们崽崽为什么吃不胖呢？还是这么一丁点儿大。” 　　洛瓷勉强揭开眼皮，看到视野里晃动的家具，毯子上精致的图案仿佛在天旋地转，阿金的动作弄得他忍不住干呕，发出低低的呜咽。 　　阿金吓的连忙将动作停了下来，“崽崽这是怎么了？” 　　“着凉了，”罗兰趁着机会将小雪球抱到了自己怀里，既担忧又心疼，“一早起来，小毯子是蹬掉的。” 　　洛瓷团起糯米团似的尾巴，下巴垫在前爪上，趴在罗兰的掌心虚弱的喘气。 　　今天一整天他就有点不太舒服，脑袋晕乎乎的。 　　阿金身为天生哨兵，从小到大就没体验过生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见小雪球软乎乎趴在罗兰的手心上，就像一团融化了的糯米糍，眼皮耷拉下来一半，粉嫩的舌头突出一个小尖尖虚弱的喘着气。 　　他吓得不行，一时间也不敢碰崽崽了，“那，那联系医生了吗？” 　　罗兰手指灵活的在虚拟平板上操纵：“早上来过一趟，一会儿再让医生再来一趟。” 　　见状，阿金连下午的巡视都不去了，打算和罗兰一起在客厅里等医生。 　　坦萨帕有专门的医疗部门，地点就在他们后面那栋楼。 　　客厅相当宽敞，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能够清晰俯视公会全貌。 　　医生往这里赶的时候，急性子的阿金已经不耐烦了，不停在窗前踱步，嘴里一直不停的抱怨医生来的真慢，十秒不到的路途居然还要花上半小时。 　　好在在阿金耐心耗尽前，医生还是准点赶到了。 　　这次罗兰联系的是一个对于小动物更有研究的医生，早就听说核心部那几位S级哨兵对只北极兔幼崽视若珍宝，他可得小心应对，生怕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房间里安装了最先进的恒温恒湿净化系统，医生还是出了满头热汗，两位S级哨兵紧紧盯着他，只有B级的医生给崽崽量体温的手都在抖。 　　片刻后，医生指着仪器上的数据说，“发热，还有一点轻微的肺炎，先退热再吃点药，应该能解决问题。” 　　幼崽体质本来就相对成年人更虚弱，更容易生病，尤其是洛瓷本身是被养在实验室里，接触外面的环境本来就需要一个适应期，外加蹬掉小毯子受了寒，这才病来如山倒，烧成一只小火球。 　　洛瓷无精打采的把脸埋在肚皮里，两只小爪子抱着脑袋，整个小身子团成一只小雪球，好热，脑袋晕乎乎的，肚子，脑袋哪哪都难受…… 　　他难受的不知道自己晕着还是醒着，只隐约感觉罗兰的手掌轻柔的不停在他的后背安抚，然后感觉爪爪痛了一下，他勉强睁开眼看到了胸前挂着听诊器的医生。 　　一管针剂下去，洛瓷逐渐感觉体温降下去了，和之前火烧火燎晕乎乎的状况不同，至少身上烫的没那么厉害了。 　　但还是有一点低烧。 　　阿金蹲在沙发前，每隔两分钟就要试一试崽崽的体温，一脸担忧的安抚崽崽，“崽崽忍一忍，很快就舒服了。” 　　洛瓷动了动小尾巴。 　　这时电梯打开了，沙尼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散漫的扫了一眼，问：“仲世谨呢？” 　　阿金：“会长还没从隔离室里出来，仲世谨代替他去参加什么研讨会了。” 　　沙尼路没再多说什么。 　　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酒，来到客厅，一眼就注意到罗兰怀里白白的一团，和之前在实验室见到的差不多，还是那么小小一点，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垂在两侧，额头上还贴着一块小小的退热贴。 　　本是想径直去训练室的脚，转了个弯，走向沙发：“这小家伙怎么了？病了？” 　　罗兰低着头，面无表情，一直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再把卧室的温度调的高一点的……” 　　沙尼路环着胳膊，叉着双腿在沙发坐下来，哈哈笑着，“看来不是小家伙病了，这边还有个脑子坏了的。” 　　阿金不满瞪他，“帮不上忙，你在这儿做什么？” 　　瞥见沙尼路肌肉虬结的胳膊上沾了几道血痕，他幸灾乐祸：“你还受伤了？” 　　“又不是我的血。”沙尼路倒了杯酒出来，喝了两口，耸耸肩。 　　他和阿金一样经常出外勤，但比起阿金负责巡逻，沙尼路更多的是要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比如来自其他公会的刺探或是一些突然出现的门。 　　说着话，他的视线落到罗兰的掌心，生了病的小雪球缩成一团显得更小了，蓬松的后背鼓起圆溜溜的弧度，让人联想到揉搓饱满的小汤圆，在罗兰诱哄下，小汤圆梦呓般将脑袋抬起来，含住营养液吸管吸溜起来，小舌头半截可爱的粉粉的吐露出来。 　　“真是个娇气包。”苦涩冰凉的酒液淌入喉咙，他喃喃。 　　起身到训练室里去了。 　　…… 　　退烧后洛瓷的状态好多了，医生给他开了些药片。 　　罗兰仔细把药片掰开，磨成粉末，拌进了他平时吃到罐罐小零食里，炎症消退后，他也渐渐有了精神。 　　这天，阿金和罗兰都不在，罗兰这段时间几乎全天都会陪着他，除了午睡的时间。 　　等崽崽团成一团睡熟后，罗兰总会准时出去一趟。 　　是去做什么呢？ 　　洛瓷有点好奇，但也没那么好奇，一般等他午睡醒来没等多久，罗兰就出现了。 　　可这天他睡得并不安稳，皱了皱小眉头，总感觉有什么视线一直在盯着他。 　　他举起小爪子搓了搓脸。 　　眼皮睁开一道线，最先映入脸帘的是一双锋利的既像鹰又像猫的缇色钩爪。 　　一双肉垫下配着粗壮的趾爪，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显的冰冷尖锐。 　　北极兔畏惧鹰爪几乎是本能，但毕竟经历过巨狼的体型差，洛瓷还是大着胆子仰头望去。 　　这个生物只比他体型稍大一些，单看脸和身体像是缩小版的狮子。洛瓷并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应该不是法里尔。 　　胸前一簇蓬松的鬃毛，外加头顶两簇毛十分精神，然而奇异的是小狮子的背后生出一对缇色羽翼，类似某种鹰隼的猛禽翅膀，规规矩矩收拢在体侧，搭配肉感十足的体型，乍一眼看过去有点像是圆滚滚的小肥啾，也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只小……小肥啾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呢？ 　　洛瓷既困惑又害怕，困惑这幢大厦安保这么森严，就连进出电梯都要识别虹膜，小肥啾又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害怕洛瓷却不觉得小肥啾对他有威胁，要是真的想伤害他，刚才趁他睡成一滩雪饼的时候，就应该动爪了。 　　小肥啾散漫的舔了舔爪子，随后迈着猫步朝他走了过来，行动时，左前爪和左后爪一起抬起，还是个顺拐。 　　洛瓷摸摸小肚皮……饿了。 　　他轻车熟路的揪住床上的小毯子，顺着毯子滑到地上，吧嗒吧嗒跑到厨房，那里有阿金给他准备好的午后点心。 　　一块戳起来duangduang晃悠的樱桃布丁。 　　据说是以太城知名网红餐厅新推出的甜品，光是网上排号就要等半个月。 　　樱桃布丁已经被切好了，用一只漂亮的玻璃罩子罩着。 　　洛瓷熟练的推开玻璃罩，见小肥啾也跟了过来，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有兴趣，小爪子就把一半拨弄到另一个空盘子里，往小肥啾的方向推了推。 　　他埋头吃着正欢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小肥啾也在吃。 　　分享食物对于任何兽类而言，都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小肥啾风卷残云般将盘子舔了个干净，亲亲热热主动过来蹭小雪球，慵懒的姿势又像猫一样，洛瓷被他蹭的，打理的毛都蹭乱了，前爪不断的推，怎么也推不开。 　　好不容易才把自己那份小布丁吃完。 　　“叽咿？”小肥啾又凑过来，在他身边嗅来嗅去，流露出愉悦又陶醉的表情。 　　崽崽原本以为他只是对布丁感兴趣，但现在布丁都吃完了，小肥啾还是很热情的在自己身边蹭。 　　这时电梯传来即将抵达的提示声，他竖起半只耳朵，难道是罗兰终于回来了？ 　　一扭过头，发现小肥啾居然不声不响消失了。 　　洛瓷歪了歪脑袋，也没在意，啪嗒啪嗒往电梯方向跑去。 　　刚从生病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小雪球相当的有活力，不足巴掌大的小雪团滚动着冲到门口。 　　由于还有一点小感冒，他的鼻子并不是那么灵敏，并不知道电梯里是谁，但通常这个时间点都是罗兰回来了，所以也没有想过有其他可能。 　　他哒哒哒冲过去，没有能迎来罗兰的怀抱，而是一脑门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时，由于后冲力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叽……”他懵懵仰起脸。 　　这张脸他在实验室那天见到过，制服外套披在男人肩上，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皮革衣料所包裹，比起之前那次见到，额头的碎发有一些凌乱，流露出汹涌且危险的气场。 　　洛瓷的心跳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模糊的看到对方瞳孔的颜色像是柴堆火焰翻动时燃烧出的深深烁金色，然而一个眨眼，又恢复了正常的深黑色，仿佛刚才的一瞬间只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怀疑刚才是不是他看错的时候，对方视线在他身上一晃而过，脚步绕开他走远了。 　　虽然确实是自己刚才主动撞到人家的，但对方冷漠的反应，加上后知后觉感受到屁股的传来的疼痛，小雪球委委巴巴，水汪汪的圆眼睛涌上一股潮湿的泪意。 　　“……” 　　已经走远了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小雪球感觉身体忽然腾空，被一只手掌托了起来，涌上眼眶的泪水顿时又收了回去，他抬起前爪，好奇的试了试皮革手套的硬度，随后习惯性想扒拉着手臂钻到对方的怀里。 　　但没等他付诸行动，就被放在了沙发上。 　　“叽？” 　　虽然还没忘给他下面加个垫子，但看着对方高大冷漠的背影，洛瓷眼神中流露出困惑。 　　疑惑的低头看着短乎乎的前爪。 　　居然连抱都不愿意抱他。 　　……难道他不可爱吗？ 第73章 　　幼崽在柔软的沙发上委屈的团成一个球。 　　他分明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可对方冷漠的反应，使得委屈的心情涌上心头，下巴搭在前爪上, 委屈着，委屈着就睡过去了。 　　不久后，黑色身影从旋转楼梯走下来, 一步一步走到沙发旁边，隔了至少三米的安全距离，深深的注视着在沙发垫上睡熟的小雪球。 　　他漆黑的瞳孔就如同广袤的森林一般深邃，让人看不透任何想法和情绪。 　　也许只是轻轻的触摸应该没有关系, 在隔离室里接受了一周的药物注射后他的状况已经被勉强拉回了安全区域。 　　片刻后，他摘下了皮革手套。 　　想要安抚睡得并不安稳的小雪球。 　　一声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嘀嘀……” 　　声音的来源是客厅自带的空气环境警报器。 　　一旦监测到某项对人体造成危险的因子超过阈值, 就会触发警示音。 　　手掌顿时虚悬在小雪球的上方。 　　眼见嘈杂的警报声就要把小雪球吵醒, 警报器体表忽然如液体一般融化，金属融化后难闻的粘稠液体顺着墙体一滴一滴流淌到地面, 甚至还不停冒着焦黑色的气泡。 　　他重新将皮革手套带了回去。 　　这时罗兰和沙尼路也回来了，两人都对这个场景见怪不怪, 罗兰一声不响抱起小雪球回到卧室去了。 　　沙尼路则走到酒柜拿了瓶酒，又从架子上挑选了两个杯子，倒了一杯自己喝, 另一杯递给他。 　　“你也该找个向导试一试，A级向导于你作用或许没那么大，但聊胜于无。” 　　“没有那个必要。”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便悠闲的搁回吧台, “你的品味还是这么糟糕。” 　　沙尼路咧嘴一笑，眸色认真起来：“沉妄，你现在几乎要住在隔离室里了吧？谁让你的异能天生就有耐药性, 提纯疏导液的作用效果越来越差了……不如我去监狱里找几个向导，你知道的，我和他们典狱长喝过几回酒。” 　　向导数量太过稀少，考虑到战争价值的因素，向导受法律和舆论相当程度的保护，许多条款对于向导都具有豁免和宽容。 　　这是因为在疏导这方面，向导等级完全决定了哨兵和向导间的匹配度。 　　高等级的向导可以向下兼容低等级的哨兵，比如说A级的向导可以自由疏导A～F级哨兵。 　　而高等级哨兵却无法兼容低等级的向导，等级差距越大，疏导时的风险也就越大，S级哨兵被B级以下向导疏导时甚至有可能造成重大事故。 　　疏导这件事情上，向导决定上限，而哨兵决定下限。 　　因此只有犯了极大错误的向导才会被关到监狱里去，但即使数量少，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沙尼路觉得不能放任沉妄不管，反正监狱里的向导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或者良心一点，给他们家属多一点经济补偿就是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皮革手套拍打两下他的肩膀，双方错身而过：“至少到我们自的达成的那一天，我不会有事……记得联系后勤部过来处理客厅。” 　　沙尼路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双手枕在脑后，嗓门非常的大：“哈啊……都有S级门了，为什么就没有S级向导呢？” 　　…… 　　洛瓷一直都觉得很奇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与不同面貌的法里尔相遇。 　　不同面貌的法里尔也一直坚定的守护在他身边。 　　崽崽的小脑袋无法思考特别深入的事情，但能隐隐感觉到某种牵引，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正因为有法里尔陪伴着他，到了新的世界他才觉得安心，一点儿都不慌神。 　　其实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对法里尔有种本能的依赖，但那是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呀…… 　　特别早特别早…… 　　反正是改不掉了，也不想改。 　　他团成一只小兔球，抱着jiojio认真思索起来，头一次被拒绝，觉得既委屈又疑惑，但他觉得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要把这个原因找出来！ 　　想明白了事情，一整个早上都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的崽崽终于主动从被窝里钻出来。 　　水汪汪的眼睛向外瞅了瞅，又抬起半只兔耳朵认真听了听，门外安安静静，吧嗒吧嗒顺着小毯子从床上落到地面，哒哒哒往客厅跑。 　　咦？ 　　小雪球滚动到客厅顿时停住了。 　　洛瓷困惑的四处打量，客厅装饰一夜之间变了好多呀，地毯换了，墙上的名画也换了一幅，要不是窗外的风景那么熟悉，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他注意到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仲世谨。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显得十分疲惫，眼镜被摘下来放在了一边。 　　小兔团犹豫了几秒，跳上沙发，巴掌大的白色毛团从沙发的另一边试试探探挪到仲世谨身边。 　　温暖毛绒的触感在接触到手臂的一刹那，仲世谨就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由于中途处理了一些事情，动用了能力，一只眼睛浮现出淡淡的浅金色。 　　那意味着必须进行紧急疏导。 　　这样的状态要是换做A级或B级哨兵，此时早就躺进医疗室了，但仲世谨还能维持理智。 　　他并不想吓到小兔球，可惜他并没有像会长一样把精神暴动压制下去的能力。 　　轻轻摸了摸依偎着他的小兔团，“是不是饿了？” 　　他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打算给崽崽找点吃的东西。 　　洛瓷晃了晃脑袋，蓝眼睛担忧的望着仲世谨，嘴巴里也发出忧虑的咕咿声，仲世谨这才知道小兔球是在担心他，重新将眼镜戴上，轻轻将小兔球抱起来回到卧室：“这点程度没关系的，会长那样的……” 　　“咿”小兔球耳朵抬了抬，洛瓷认为自己猜想的没错，果然是有问题。 　　可惜说到一半，仲世谨就停住了话头，似乎是不想把沉重的事情分享给小家伙，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注意到崽崽的卧室太过于空旷，便通过虚拟面板给后勤部发了一条信息，让对方在崽崽的卧室安装一面电视。 　　仲世谨上楼了。 　　虽然说有点可惜，但至少确认了猜测确实是事实，有了方向，接下来多收集收集线索就好了。 　　四处转悠了一圈，小兔球灵活的在各个房间穿梭，想找找线索，然而没过多久就累趴了。 　　一整层至少有上千个平方，主要区域只有两个，一个是客厅，还有一个就是小兔球平时睡觉的卧室，除此之外，影音室的门通常都是关着的。小兔球体型还不足巴掌大，才逛了半个区域，就已经蔫巴巴的仿佛一滩小兔饼躺在衣帽间。 　　不多久，半截兔耳微微抬了抬，听见阿金十分活泼和熟悉的声音：“我们崽崽在哪里呀……” 　　洛瓷轻轻发出一声。 　　S级哨兵感知能力极强，阿金一下就捕捉到了动静，风系异能者的能力让他速度极快的出现在衣帽间，翻开被崽崽拱落的衣服，从衣服堆里抱起巴掌大的小绒球，“我们崽崽在和哥哥玩捉迷藏吗？” 　　他捧起小雪球，贴在脸旁边蹭了蹭，又深深呼了一口气，就像猫咖里那些沉迷吸猫的人一样，“好舒服……” 　　说不上是怎样一种感觉，只要与小雪球近距离接触，就能感受到那种奇妙的舒适感。 　　尤其是动了能力后，浑身血液都处于沸腾灼烧的状态，这时候小雪球要是陪在他身边，几乎瞬间就能将狂躁的感觉平复下来。 　　难怪网路上盛行小动物疗法呢？ 　　阿金的呼吸又把他刚理好的毛绒弄乱了，洛瓷扭来扭去，哼哼唧唧拿小爪子推开阿金的脸。 　　阿金被小爪子拍脸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非常享受，笑眯眯的问：“崽崽想不想到外面转一转？” 　　因为体质太虚弱了，一直都在生病和休息，还从来没从大厦里离开过呢，洛瓷小尾巴动了动：“咿咿。” 　　“好好好，”阿金眼珠子转了转，身为风系能力者，他出行一向都喜欢动用异能，但移动速度太快了。担心崽崽抱不住他，于是在衣帽间里找了找，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背带，将崽崽缠绕在自己胸前。 　　洛瓷十分新奇，戳了戳皮革背带，“咿？” 　　“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崽崽。”阿金揉揉他的小脑袋。 　　洛瓷趴在阿金怀里，小尾巴一摇一晃的，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从外面被抱回来的，但当时他太虚弱了，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所以并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说不定也能找找线索什么的呢。 　　这应该是专属电梯，一直下降到大厅也没有碰上任何人。直到进入大厅后，入眼是相当热闹的环境，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耳膜。 　　洛瓷好奇的打量四周，发现大厅极其的热闹，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一直铺到门外前庭，穹顶玻璃构架，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大厅里显得宽敞明亮。 　　左边是电子区域，放置着一排最先进的终端仪器，右边则是人工区域，角落里摆放着艺术沙发，高高的玻璃结构墙显得气势恢宏，造型相当现代，充满了科技感。 　　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大厅里身穿坦萨帕公会制服的哨兵随处可见。 　　洛瓷眨巴着圆眼睛，四处望望，惊讶的发现坦萨帕公会规模比他以为的要大的多。 　　阿金一出现在大厅，就有不少哨兵向他鞠躬问好，洛瓷注意到一个圆柱造型的玻璃立柱上正循环播放着新闻和向导招募广告。 　　正看的正聚精会神，忽然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阿金抱着他，招来了一束旋风，在众人的惊呼下旋风载着两人冲出了公会大厅 　　“下面就是雪鸟市。”阿金说。 　　好繁华呐…… 　　洛瓷垂着小脑袋，看着下面树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道和人群。 　　看起来就是一个平静繁华的大城市。 　　阿金抱着他在华丽顿公园旁的一处商厦落了下来，这里是全球知名的购物地点，商厦极其密集，尤其是坐落在华丽顿森林公园里。 　　茂密的森林与商厦密集的建筑群如同浑然天成，特殊的景观造型使得一度极其出圈。 　　不过阿金带崽崽来主要是为了这里顶楼的纽波曼人造雪场。 　　这里场地大，人造雪又相当的干净，不仅吸引了许多小孩子，连大人都乐在其中。 　　“请随我来，”阿金的脸没人不认识，一进门经理就主动迎了上来，笑容可掬的为他们指引方向。 　　隔着老远，洛瓷的耳朵尖就竖的高高的，隐约听见了不远处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小爪爪期待的扒拉着阿金的手臂。 　　阿金捏捏崽崽的小脸：“我们不去那个场地。” 　　见小雪球疑惑的望着他，阿金解释说：“那里粗手粗脚的哨兵太多了，哨兵都跟疯子一样，玩起来没个轻重，容易伤害到我们崽崽。” 　　洛瓷耸了耸小鼻子，可是阿金也是哨兵啊，这么慢不就是在说自己也是疯子吗？ 　　其实崽崽不知道，阿金在外人眼里确实就是纯粹的疯子，甚至整个坦萨帕公会也被一些嫉妒或是看不过眼的人称为疯子公会。 　　毕竟他们的核心成员都是S级，只能通过门里搜索的疏导液维持正常，所以坦萨帕公会一直在攻克各式各样的门，别的公会要花半个月或一个月才能攻克门，坦萨帕只需要2~3天就能够把门彻底粉碎，可以说其他公会对他们又嫉妒又害怕，流传出这样的称呼也就不足为奇。 　　洛瓷被带到一间独立的包厢，这应该是纽波曼最好的包间了，一整面的窗户能够俯瞰华丽顿森林，人造雪花将整个私密空间点缀成了纯白色世界，一瞬间就像走进了冬季，但奇妙的是雪花一点都不冷。 　　洛瓷欢呼一声，迫不及待从阿金的掌心跳了下来，一只小雪团摇摇晃晃一头扎进雪堆里。 　　果然北极兔会非常喜欢雪。 　　阿金觉得自己带小雪兔来这里真是个正确决定。 　　一对后爪胡乱扑腾着，小兔球卯足了力气往雪里扎，两条胖嘟嘟的小腿乱蹬着雪堆，脚丫就像梅花一样分瓣，瞧上去可爱极了。 　　北极兔雪白的绒毛落入雪堆如同融化在雪中，即使是阿金也很难分辨崽崽在哪里。 　　直到毛茸茸的小脑袋冒了出来，阿金笑着说：“这下可真正是只小雪球了。” 　　不知道是不是来到雪地，回归了北极兔的天性，洛瓷在雪堆里给自己搭了个窝，小爪子不停的扒拉阿金，阿金毫不吝啬的给予夸奖：“我们崽崽真有天分，往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在阿金看来，崽崽无论弄出什么样的小房子都是最好的。 　　他轻点手腕上的终端，拍下崽崽新作作为纪念。 　　在雪堆里钻了半天，折腾的累到气喘吁吁，洛瓷被阿金抱起来到休息室的椅子上休息。 　　洛瓷爬爬蹭蹭挪到窗边，一双水蓝色的圆瞳，新奇的打量着整个华丽顿森林。 　　…… 　　与此同时，坦萨帕向导部。 　　仲世谨正在接受检查，作为身经百战的S级哨兵，他知道这次自己使用的能力有点多，自己评估阈值应该会达到40%左右。 　　这样的数值…… 　　仲世谨推了推眼镜冷静计算。 　　至少要让三名A级向导疏导，自己再喝一瓶输导液也就差不多了。 　　他坐在医疗床上，任由治疗师对他身体腹部创伤做简单的治疗，脑海里还在规划疏导后将要向会长汇报的事务。 　　这时负责检测的向导走了过来，“副会长大人，您的阈值处于安全水平，是否还要安排A级向导继续进行治疗？” 　　仲世谨：“安全水平，那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一串波动的数值在虚拟屏幕上跳跃。 　　仲世谨眉头深深的紧皱起来, 这和他的判断不一样。 　　但仪器检测不会出问题。 　　事实上他现在确实感觉到目前状态还算稳定，但他之前分明一只眼睛都变成了淡金色。 　　那就是阈值跌破安全线的标志。 　　一旦哨兵产生这样的状况，就必须要进行疏导, 因为这种状态是不会自己恢复的。 　　但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数值竟然回到了安全水平。 　　这不可能，也难以置信。 　　除非……在这期间他得到了某种疏导。 　　这时通讯终端滴滴响了两声, 是阿金按捺不住把崽崽堆的小雪窝照片拍了下来放在了群里，还拍到了崽崽半截露在窝外圆乎乎的小尾巴。 　　毛茸茸的小雪球就像一朵雪白的棉花团藏在雪堆里，大半个身子都缩在雪窝中，只露出圆圆的尾巴尖尖。 　　仲世谨翻看照片, 脑海里忽然有个念头变得清晰起来。在这期间，他并没有接触过任何人, 任何向导, 唯一接触过的只有小雪球。 　　…… 　　不远处商厦顶端的电子屏正播放着宣传片，那是一个呼吁哨兵加入公会的宣传片。 　　虽然普通人一觉醒成哨兵就必须登记注册, 是法律规定，但也有少部分人不愿意注册登记, 每年都会发生一两起未注册哨兵暴走的事情。宣传片就是在呼吁哨兵们觉醒后一定要到附近的注册地点进行登记，并及时加入公会，以便得到更好的疏导。 　　还向大家科普了一系列加入公会的好处, 比如说高额的报酬，津贴，补助和定期的向导疏导等等。 　　洛瓷认真的看着宣传片, 对哨兵和向导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见崽崽盯着电子屏看的专注，阿金将他抱起来，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直到电子屏上出现了非常眼熟的公会标志, 那是一头黑皮灰眼的巨蟒，也是坦萨帕的公会标志，洛瓷抬起小爪爪扒拉阿金的手臂：“咿？” 　　巴掌大的小雪团趴在掌心，当注意到熟悉的标志出现是两只小小的耳朵刷的就竖了起来，主动扒拉着他的手臂，歪了歪小脑袋。 　　阿金被可爱的恨不得立即抱起小雪球，贴脸蹭一蹭，他按耐住想揉一揉崽崽耳朵的想法，顺着崽崽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认出了公会标志，所以感到好奇。 　　他耐心为崽崽解释道：“据说原本的社会秩序不是这样的，但自从门出现后，原本的社会秩序早就崩塌瓦解了，现在公会才是最主要的主导力量，所以随处可见各大公会宣传片……” 　　“一般哨兵觉醒后都会选择加入公会，除非他们不想要命了。” 　　“咿？” 　　洛瓷又歪了歪小脑袋，表示疑惑。 　　阿金：“只有加入公会才能获得更稳定的疏导。” 　　“A级公会拥有划分管辖的城市和范围，而B～F公会如果在A级公会管辖的范围里，则必须依附于A级公会，”阿金捏捏崽崽的小脸：“而我们坦萨帕是唯一一个S级公会。” 　　小雪球水汪汪的蓝眼睛一下睁圆了。 　　所以坦萨帕大厦才那么气派，规模才那么大呀。 　　洛瓷一直认为公会只是一个组织，但实际上公会的权利和规模都远比他想象的大的多。 　　离开纽波曼的路上，阿金细细的跟他讲了有关坦萨帕公会的事——坦萨帕是唯一一个S级公会，所以管辖面积也是最大的，除开全员都是S级哨兵的核心小队外，还有十二支分支队伍，都隶属于坦萨帕，主要负责解决A级以下的门，而这些仅仅都是战斗部门。 　　为了维持整个坦萨帕公会的运转，还有向导部，医疗部，安全部，战斗模拟部门，后勤管理部门等等。 　　还有一些依附于坦萨帕的A级或A级以下公会…… 　　“我们的任务就是消灭门，在门劣化前将门里的怪物清除干净，让门彻底关闭，”阿金抱着小雪球走进一家玩偶装饰店，一眼就看中橱窗里玩偶头上戴着的纺织帽，随手拿下来给崽崽试了试，发现果然非常合适，“雪鸟市十多年都没有受到怪物的侵扰，所以来雪鸟市定居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洛瓷肃然起敬，原来正由于公会成员们在门里战斗才能换来城市的宁静和平，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啊…… 　　他听的太认真，任由阿金将花瓣形状的小帽子戴在他头上摆弄，雪纺的帽子从两侧垂下来两颗绒毛球，远远看着像是三粒小雪球挤在一起。 　　阿金满意的点点头。 　　简直是可爱翻倍。 　　抱着小雪球回到公会，一进入大厅，洛瓷就注意到几名全副武装的哨兵正打算出任务，身边还跟着猎犬或雪鸮，由于体型庞大，非常吸引人眼球，可其他人好像都对此见怪不怪。 　　洛瓷拱了拱阿金的手心，小爪爪指着那个方向：“咿咿？” 　　阿金见崽崽好奇，就解释说：“那是精神异化系哨兵的精神体。” 　　罗兰缓缓走了过来：“精神异化系哨兵可以将自己的精神体释放出来，精神体的等级对应哨兵的等级，与哨兵共享能力，在战斗中协同哨兵作战。” 　　洛瓷蓝眼睛满眼羡慕，这个能力真的好想拥有啊…… 　　罗兰注视着阿金的目光非常的不善，等他从实验室回到房间就发现崽崽被阿金带走了，那本该是他和崽崽相处的时间。 　　这令罗兰非常不愉快。 　　阿金才不管他愉不愉快，把崽崽抱起来，来了个脸颊贴贴：“我们崽崽今天出门玩的开不开心呀？” 　　罗兰脸上没什么表情，心情更不愉悦了，淡紫色的瞳孔直直的望向阿金，似乎有什么诡异能量在涌动。 　　洛瓷懵懵的左看右看，总感觉现在气氛有点微妙。 　　这时披着外套的仲世谨从电梯里走出来，打断了他们：“阿金，罗兰，跟我过来，有事情问你们。” 　　阿金不情不愿，“我还要陪崽崽回房间呢。” 　　“我让独眼和美露莎来陪崽崽，你们先跟我过来。”仲世谨对上小雪球担忧的视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雪球的脑袋，但面对阿金说话时又恢复了平时的刻板和平静。 　　接到通讯后收到命令的独眼和美露莎急匆匆赶到大厅，洛瓷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了，独眼是负责公会哨兵训练的事务官，本身是A级哨兵，而美露莎则是公会事务官，也是A级哨兵，由于经常出入顶层也经常和他们碰面。 　　第一次见到独眼的时候，他被对方凶神恶煞的脸小小的吓了一跳，但这个沉默寡言的高大哨兵，实际心灵却非常柔软细腻，每次上来做汇报都不忘给小雪球带许多的小零食还有图画册。 　　美露莎则是一头红发的漂亮姐姐，既爽利又泼辣，第一次见面就给崽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刚醒过来时，洛瓷不太习惯用四只小短爪走路，还是在美露莎的陪伴下度过的。 　　回到顶楼。 　　独眼到厨房清洗水果，洛瓷和美露莎在客厅玩跳棋——这是一种以哨兵属性能力为蓝本的决斗跳棋，需要熟悉哨兵的属性克制，还要有一定策略才能进行博弈。 　　洛瓷坐在地毯上，小短爪拨弄着跳棋认真思索。美露莎一脸笑容，小雪球拿小肉爪托着脸蛋的模样既软乎又可爱，作为不那么喜欢可爱事物的A级哨兵，她每每见到心尖也酥酥软软的。 　　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事物呢？ 　　洛瓷认真思索后松开小眉头，小爪子将其中一枚跳棋推到适合的方格。 　　美露莎故意逗他，“崽崽想好了吗？想好可不能改咯。” 　　果然崽崽小耳朵耷拉下来，犹豫的搓了搓脸蛋，爪爪拨弄美杜莎的衣袖，意思是再等一等。 　　美露莎顺势将小崽崽的爪子拢在掌心中，雪白的一小团又软软乎乎的，真不想松手…… 　　独眼将清洗后的果盘放在玻璃桌上，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崽崽过来，我教你下棋。” 　　美露莎一拍桌子，眼睛瞪了起来，“啧，你别横插一脚行不行？” 　　独眼懒得理她，置若罔闻的抱着崽崽给他讲解跳棋的小技巧。 　　整个坦萨帕能使唤得动他的只有会长，多年前在门里身陷囹圄，从此缺失了一只眼睛，得到了会长的帮助，才从门里脱困，所以在整个公会里他只听会长和副会长的话。 　　美露莎与他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一点，但她也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抬手一道火龙直奔独眼的门面，被独眼举起手臂轻描淡写的化解。 　　洛瓷也见多了两个人斗嘴，但这一次独眼的半截手臂都被火焰烧焦了，耳朵尖瞬间竖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小爪子抱住独眼的那截手臂。 　　得到小雪球安抚的独眼，僵硬的表情放松下来，轻描淡写的摸了摸小雪球的脑袋：“放心，我没事。” 　　“咿叽。”可是手臂都烧焦了呀。 　　美露莎哈哈一笑：“哨兵皮糙肉厚，这点伤没过两个小时就自愈了。” 　　独眼：“不知道会长怎么会安排你陪崽崽。” 　　“那还不是觉得你太闷了，”美露莎耸耸肩，“会长也是担心小雪球在这么大房间里会觉得孤独。” 　　独眼：“会长最近好像不在公会里。” 　　“据说北面又发现了一个A级门，会长可能去处理了吧，反正A级门对于会长来说一天时间都用不到。” 　　洛瓷懵懂的眨了眨眼，对哨兵的自愈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理解，同时听见两人讨论会长的事情，忍不住竖起小耳朵。 　　原来是会长让他们过来陪他的？ 　　也对，没有会长的许可，他们也没办法进入顶层。 　　那是不是说明对方也挺关心他的？ 　　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力，小雪球屁股后面圆圆的小尾巴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欢快的扭来扭去。 　　这时，伴随着唔噜唔噜的声音，一道橙红色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高高的跃到了玻璃桌上。 　　独眼和美杜莎的争执瞬间停了下来，两人表情都有点僵硬，像是在忌讳着什么。 　　洛瓷一眼就认出是上次见过的小肥啾，对方体型虽然小，却相当有气势，胸口鬃毛隐隐闪动着雷电的流光，锋利的兽瞳扫视了一眼客厅，像是在确认刚才的异能波动的来源。 　　在确认没有状况后，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扑扇着翅膀，从玻璃桌面上蹦跶下来，就像讨要主人欢心的小肥啾一般往小雪球身边蹭了蹭。 　　独眼和美露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他们可从未见过这位主动亲近过谁。 　　洛瓷扬起小脸，咿了一声，还以为小肥啾是肚子饿了，雪白的小爪子把果碗扒拉过来，推了推：“呀。” 　　美露莎：“他可能不用吃……”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肥啾居然真的把脸埋进了果碗里，叼起了一枚小番茄。而美露莎就像看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情况，睁大了眼睛。 　　洛瓷眨了眨眼。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在公会大厅见到过不少的精神体，这只小肥啾，难道也是谁的精神体？ 　　…… 　　一下午在玩耍时光中平静过去。 　　由于小兔球在哪里都能睡着，所以客厅靠近观景台的地方也摆放了崽崽的小窝，窝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偶。 　　玩累了的洛瓷抬起小爪子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挪到兔窝里，团起尾巴，睡成了一只呼噜噜的雪团子。 　　小肥啾一向神出鬼没，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忽然消失，独眼和美露莎见崽崽睡着了，也悄悄离开了顶层。 　　客厅的灯光随之暗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洛瓷竖起耳朵，听到了一串脚步声，搓了搓脸，睁开眼睛，发现客厅里的灯光异常昏暗，隐约想起刚才好像又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 　　小雪球扭动着从窝里爬出来，晃了晃小脑袋，想把那些奇怪的噩梦从脑海里甩掉。 　　外面天空已经黑了，都市璀璨的灯火冉冉升起，而客厅里依旧是一片暗沉，只模糊听见粗重的呼吸声。 　　抬起半只小耳朵，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洛瓷循声找过去，小爪垫既小又柔软，踩在大理石上发不出任何声音，足音趋近于无。 　　小鼻子嗅了嗅，闻到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脏砰砰直跳，沿着味道一路嗅过去，在沙发找到一个漆黑的身影。 　　对方从肩膀到肋骨处晕染着大片的血迹，几乎将皮革外套浸透，洛瓷瞬间担心起来，后腿发力，试了两次才从地面跳到沙发上，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对方的血，可能是在处理怪物的时候，被喷涌的血液沾上了。 　　但这么大面积的血迹，也能够看出怪物数量肯定非常多。 　　血腥味浓郁且刺鼻，虽然身体因本能的害怕而轻微发抖，但洛瓷还是想在这个时候陪伴在对方身边。水蓝的圆眼睛四处望了望，小雪球用极轻的动作，磨磨蹭蹭爬到对方手边，小脑袋轻轻将对方的手拱起来，然后将自己的小身子藏了进去。 　　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掌覆盖在圆鼓鼓的小白团背上，柔软温暖的触感，没过多久，沙发上的人就醒了过来。 　　一双深金瞳孔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第75章 　　沉妄抬手按了按眉峰, 低头望去，小小一只雪白团子藏在他的掌心，温热的体温传递过来, 水蓝色的眼瞳稚嫩又懵懂，像是用最纯净的白雪掐起来的小雪球，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捏一捏。 　　洛瓷感觉到沙发忽然下陷, 扭头一看，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竖起，原来是沉妄坐了起来。 　　兔耳绒毛是那种细腻温柔的白色，像纯度非常高的奶酪, 耳朵尖微微带了些弧度，蓬松的绒毛使得手感翻倍的好。 　　沉妄下意识捏了捏那对小耳朵, 而耳朵尖被捏住的小雪球则懵懂睁大了眼睛, “咿叽。” 　　好在沉妄很快清醒过来，放开了手, 低沉嘀咕： 　　“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他刚从A级门回来, 由于杀了太多的怪物群，感知稍微有些迟钝，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小雪球。不足巴掌大的雪团子缩在玩具堆里, 一眼看过去几乎分辨不出来。 　　他想起之前在门里发现一种头上长角的怪物，角身亮晶晶的，像是工艺品, 不知怎么的, 当时一眼看到。就觉得小雪球肯定喜欢。于是想到收集两根带了回来，但现在清醒一看，掌心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想必是在后续的战斗中被融化了。 　　有点可惜。 　　瞳色恢复正常的沉妄淡淡的想。 　　见他将戴着皮革手套的手塞进了口袋，起身打算上楼，把沙发让给他。洛瓷摇了摇小揪揪似的尾巴，抬起软乎乎的小爪子，使劲想往沉妄膝盖上趴。 　　沉妄捏着拼命蹬腿挣扎的小兔球后脖梗，将他放回了沙发枕垫上，“乖一点。” 　　枕垫面料过于柔软，稍微施加一丁点的重量就会陷下去。 　　小雪球陷进枕垫凹陷处，就像落进了流沙里，小爪爪挥舞扑腾，折腾了好半天才从沙发垫里钻出来。 　　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 　　到了晚上。 　　难得核心小队的成员都到齐了。 　　仲世谨在晚餐时宣布开个临时会议。 　　“不知道有什么会议好开的？”沙尼路到的最晚，他刚从训练室回来，上半身穿着汗涔涔的战斗背心，下半身穿着战斗短裤，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对于仲世谨宣布召开会议的举动表示不满。 　　“是啊，”阿金难得附和沙尼路，“边吃东西边开会，可是会消化不良的。” 　　洛瓷被罗兰抱在怀里喂甘露洋蓟，两只小前爪抱着洋蓟啃的津津有味，罗兰不是温柔的帮小兔球捋一捋毛，再不然就是亲亲小爪爪，即使崽崽吃的速度很慢，他也喂的很耐心，不时查看崽崽有没有噎到。 　　仲世谨无视了他们消极的态度，等沉妄也入席后，摘下滑到鼻尖的眼镜，用眼镜布擦干净镜片重新戴了上去，敲了敲桌面说道：“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所以说今天开会的目的。首先是临海能力者管理局那边传来的消息，中心监狱有二十几名能力者越狱。” 　　沙尼路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笑了：“哈！居然有人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指的是上次偷偷引渡向导的建议。 　　仲世谨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这次越狱的20名能力者都是A到B级哨兵。” 　　他随手拉下一旁的屏幕，将虚拟屏幕上的哨兵个人信息头放在了屏幕上。 　　沙尼路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闪过凶悍的光：“都是高阶哨兵啊。” 　　S级哨兵放眼全球也是屈指可数，只是坦萨帕S级哨兵多而已。 　　实际上哨兵等级普遍都在C级以下，B级以及是各大公会管理层，A级哨兵占哨兵总数的万分之一，到哪里都是各大公会拉拔的人才，B～A级是公认的高阶哨兵。 　　沉妄环起手臂，将背靠在椅子上，嗓音慵懒：“事情发生多久了？” 　　仲世谨斟酌道：“管理局那边说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但我估计应该将近两个月了，也是一直找不到人，这才把消息公布出来。” 　　沉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的姿态始终相当慵懒，后背陷入沙发椅背，对于餐桌上丰盛的美食也只是浅尝辄止，就将刀叉扔到了一边，好像无论对什么消息都提不起精神。 　　沙尼路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饶有兴趣的扬起一侧的眉毛：“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总得有哨兵需要疏导吧？既然到现在都没暴露出来，没准有人接应。” 　　“是的，这也是我的想法。”仲世谨鼻梁上的镜片闪过冷冽的光芒。 　　能一次性接纳20名A到B级的哨兵，说明这个公会也是还算有实力的公会。 　　被关入中心监狱的哨兵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很难说他们接纳这群人不是为了什么预谋什么？ 　　“所以……”仲世谨说：“管理局那边邀请各大公会前往临海市共商讨论，我答应了。” 　　“行，知道了。”沙尼路活动了下胳膊，伸了个懒腰，“话说完了吧？说完我就上去了。” 　　仲世谨：“还有一件事。” 　　洛瓷正拿小爪爪抱着比自己个儿还大的雪苞谷啃得起劲儿，仲世谨和阿金的视线同时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茫然眨了眨眼睛：“叽？” 　　不明白视线为什么忽然都落到他身上了。 　　面对小雪球茫然不安的蓝眸，仲世谨轻轻摸了摸小雪球的头，安抚小崽崽的情绪：“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一下，小雪球应该是向导。” 　　向导？ 　　洛瓷歪了歪小脑袋。 　　他是向导吗？ 　　沙尼路嗓门一下变大了：“向导？谁？小汤圆？” 　　他还想问点什么，但沉妄开口了，他就把嘴闭上了。 　　沉妄缓缓坐正身体，“……向导？” 　　仲世谨忍不住看了一眼沉妄。会长在他心中一直有点像统治荒原的野兽，平时懒洋洋的晒太阳，对各种消息都不怎么在乎，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会长这么正色。 　　沉妄视线瞬间锋利起来，“你带他去做检测了？” 　　“没有，”仲世谨感受到了压力，立即将最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我很清楚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小雪球接近了我，所以我觉得是小雪球疏导了我……我又找了阿金和罗兰，带他们也去向导部做了一遍检测，据他们的回忆，他们俩也是很久没有喝疏导液，检测出来的阈值一直都在安全水平。所以我推测小雪球应该是有向导能力。” 　　沉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确认他说的是真话，便又慵懒的将手插进了口袋：“好，我知道了。” 　　仲世谨：“不需要做检测吗？” 　　“还这么小，养养再说吧。”沉妄说。 　　仲世谨知道沉妄是担心检测过程会对小崽崽有负担——毕竟第一次做能力检查，流程相当繁琐，在确认为向导之后还要抽血登记，一套流程下来最短也六七个小时，崽崽前段时间又生了病，这时候去做检测确实有风险，这恰恰也是他所顾虑的，便应了下来。 　　“向导？就小汤圆这个小不点？”沙尼路额头跳了几下，吵吵嚷嚷，捏了一把崽崽鼓鼓囊囊的小脸。 　　雪团子还没有他半个拳头大，软乎乎的，又小又软，只有耳朵和爪垫是粉嫩的，都怀疑稍微施加一点力道这只雪团就会被他戳破，一点都没有像向导的地方，沙尼路觉得毫无信服力，就哈哈笑了。 　　他将手臂搭在仲世谨的肩膀，调侃：“这怎么可能？仲世谨你也有走眼的时候。” 　　仲世谨懒得跟他浪费口舌。 　　沉妄：“从S门收集回来的资料翻译的怎么样了？” 　　仲世谨知道他的意思，门后按理来说都是怪物，但智慧之门不同，里面的怪物具有思维，而且还建造出了实验室，小雪球就是来自那里，现在又有可能是向导。 　　其中藏着重重谜团，也许得翻译那些资料就能明白原因。 　　仲世谨：“还在翻译中，工程量比较大，也许还需要几个月。”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从他的经验来看，那种水准的疏导能力…… 　　小雪球至少是A级向导，不，也有可能更高…… 　　小雪球眨巴着圆眼睛，此时还充满了懵懂和茫然，对于刚刚接触向导这个概念的他来说，并不太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仲世谨说当时他一只眼睛都变成了金色，是因为他的疏导才恢复了正常。罗兰和阿金也是因为经常和他接触，所以长时间不喝疏导液，也没有关系。 　　向导的地位一定非常重要，他知道阿金每次喝疏导液有多痛苦，从一睁眼就受到S级们呵护的崽崽得知自己是向导后，虽然还不太懂向导是什么，但也想出自己一份力，小兔球两只小耳朵竖的高高的，仔细听他们说话，可惜后来众人没再讨论向导了。 　　阿金早就接受了崽崽是向导的事实，他现在脑袋里的想法都是带崽崽一起去临海市：“那到时候我们都去临海市，崽崽怎么办？” 　　沉妄：“还有独眼和美露莎。” 　　阿金：“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能全面照顾好崽崽吗？我建议带崽崽一起去，崽崽也想去的，对吧？” 　　注意到沉妄的目光移了过来，小雪球脑袋上一只耳朵耷拉下来，一只耳朵半折，水蓝色的圆眼睛满是期待，小脑袋也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让人看着心里就软乎乎的。 　　仲世谨面对满眼期待的崽崽也说不出话来。 　　“来来……举手表决！”阿金话音刚落，他和罗兰就把手举了起来，还顺带把小雪球的爪爪也举了起来。 　　仲世谨推推眼镜，也举了手。 　　沙尼路看了一眼沉妄。 　　阿金果断一拍桌面，“好，四票通过！带上崽崽一起去。” 　　…… 　　七日后。 　　一架豪华私人飞机飞过雪鸟市上空，在经历三个多小时的飞行后，降落在临海市航空港。 　　管理局专车将他们接到附近的一处五星酒店，酒店顶楼的会议室就是这次各大公会召开会议商讨的地方。 　　一进入大厅，洛瓷就醒过来了，在飞机上小憩了三个小时，脑袋里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小爪子揉了揉眼皮，看到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 　　到场的都是各大公会的管理层。 　　基本上人人都穿着华丽的西装制服，坦萨帕众人一到场，现场嘈杂的声音顿时静了静。 　　大家眼中流露着羡慕，敬畏，当然……更多的是恐惧。 　　S级哨兵屈指可数，别的公会能有一个S级哨兵，那都是烧了高香的。 　　坦萨帕居然全员都是S级，也不怪他们又羡又惧。 　　当然也有等级差距的缘故，每一个等级的分隔都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低等级的哨兵本能会对高阶哨兵产生恐惧。 　　许多原本翘着尾巴高谈阔论的A级哨兵忽然就把尾巴夹起来，嗓门儿也小了许多。 　　厅中摆着丰盛的流水席，桌面上铺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佳肴。 　　大厅中央堆着高高的香槟塔。 　　其中有一个长得像火龙果一样的水果，洛瓷没见过，就让罗兰拿了一点给他尝尝。 　　甜甜的又有点酸酸。 　　他坐在罗兰怀里好奇的东瞅瞅，西瞅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小……小糯？” 第76章 　　洛瓷抬起半只耳朵。 　　香槟塔旁有两名出挑的青年。 　　左边的乍眼望过去没那么出众, 但五官周正，十分耐看，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刚才出声的人就是他，此时正惊讶的望着罗兰怀里的小雪球。另一名与他相伴而立的青年眉目如画，而且特别会运用自己的容貌优势, 身着精心打理的燕尾礼服，笑容谦逊优雅，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对于同伴难得失态的举动，眉目如画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听到小糯这个名字，忽然明白过来什么, 眼神微微闪了闪。 　　“是……小糯吗？” 　　周正的青年目光始终落在小雪球身上, 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想要确认小雪球的身份，但又顾虑罗兰和一旁虎视眈眈的阿金, 不敢走过来。 　　罗兰转了转眼球，认出这个人是A级图月公会的A级哨兵图朗，图月公会是私人公会, 在A级公会中排名处于中下游。 　　洛瓷疑惑的望向这个人，他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相当的熟悉。 　　仔细一想, 脑海里就匆匆闪过许多碎片化的记忆。 　　图家, 最早的创始人是兽化能力者，兽化能力者的基因能够流传给下一代，整个图家基本上都是哨兵, 所以又被称为食肉兔家族。 　　然而在全都是食肉兔的家族中，图糯诞生了，身为最小的食草兔，不仅体型一直长不大，还从一出生起就被家族放养，在家族不受人待见，在学校被同学欺凌。图糯哭着说不想再去学校，却被家里人说丢尽了家人的脸。 　　从小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成长，图糯唯一的依靠就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图朗。 　　“哥哥……”小图糯又在一次训练活动中得了垫底的排名，被丢到小黑屋里关了禁闭，饿了两天，变作一只脏兮兮的小雪球软绵绵的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图朗偷偷给他带了糖果，小图糯趴在图朗的掌心舔着糖果，“对不起……又让哥哥失望了。” 　　图朗轻轻抚摸小雪球柔软的脊背，“没关系，那是哨兵训练，你又不是哨兵。” 　　“可，可是我想和哥哥一样……”小图糯低落的将头垂了下来。 　　从出生下来到现在，小图糯身体几乎没有怎么长大，他一直寄希望于训练，希望多多锻炼可以和图朗一样强壮，这样就不会受到冷眼和欺负了。 　　“没关系，哥哥永远都不会嫌弃你。”图朗眸光闪了闪，安慰缩成一团的小雪球。 　　实际上他早就发现图糯有可能觉醒为向导。有一次他从门里回来濒临暴走，当时是图糯陪在他身边，他才摆脱了危机，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怀疑。 　　向导是比哨兵稀缺的多的资源，就算是排名靠前的A级公会，向导都是相当珍贵的存在，更不要说图月公会这种私人公会，向导的数量屈指可数，如果不是濒临暴走，根本没有机会接受疏导。 　　图朗在发觉图糯有可能觉醒为向导后，就打算让图糯成为自己一个人的向导。 　　与其与几十个人去争一个向导，不如哄哄小孩子就能获得疏导。 　　反正图糯也希望自己陪伴他，不是吗？ 　　就这么过了两年，图糯逐渐发现哥哥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从前他们每天结束训练都要说一会儿话，到后来一周见一次面，到最后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小图糯还是经常被罚关禁闭，期待哥哥带着糖果推门而入，将光线带进这个昏暗的小房子，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然而在他被检测出B级向导后，次数却越来越少，直到某天他见到哥哥和另一个眉目如画的青年走在一起。其他哨兵们羡慕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才知道那个名叫谢因的青年是A级向导。 　　后来S门出现了，排名靠前的A级公会找到他们希望与他们联合进入门里，对方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图月会长却认为挑战S门是送死，偏偏对方挑中了图朗。 　　在某一天下午，小图糯又见到图朗，不过状况十分危急狼狈，肋骨下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图糯担忧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哥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刚才A级门回来，”图朗，“我不要紧。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图糯就把S门的事情告诉了图朗，图朗捂着伤口，叹息了一声：“S门我也想去，但我现在情况怎么动身。” 　　“不能和他们说说吗，要是我能代替哥哥就好了……” 　　“你愿意吗？”图朗追问。 　　图糯根本不懂S门是什么概念，他连C级的门都没进去过，更加不知道S门有多么的凶险，懵懵懂懂点点头。 　　图朗便主动联系了那个A级公会，并和他们说明了情况，一般来说，向导都被公会保护的很好，毕竟向导只有疏导能力，没有战斗能力，很少有向导愿意进入门里。 　　虽然少了个A级哨兵，但多了个随行的B级向导，对他们来说还是很乐意的。 　　于是小图糯就作为顶替哥哥的身份进入了S门，他也是当年唯一一个进入S门的向导，与众多高大健壮的哨兵们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当S门打开时，周围站满了公会家属，还有记者，他在繁杂的人群中搜索着，希望能看到哥哥的身影，然而一直到他们进入门里，熟悉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图糯对于哥哥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暖可靠，毕竟那是他唯一得到过关心的人。但对于拾起这些记忆碎片的洛瓷而言，图朗并不是那么温暖的人，相反他相当利己，只愿意施舍廉价的糖渣和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在图糯于他没有作用之后，就被抛弃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即使多年没见，但图朗还是一个照面就认出了眼熟的小兔团。 　　见小兔团不理他，图朗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他仔细看了看，确认就是图糯，就走近了些，脸上挂着图糯非常熟悉的笑容，“小糯，不记得哥哥了吗？” 　　“咕？”洛瓷并不想搭理他，小脑袋一扭，把头扭开了。 　　图朗还想再开口，视线里却被一堵墙挡的严严实实。 　　阿金一脸不善的看着他。 　　他老早就在忍耐了，小雪球还没叫他哥哥呢！这又哪跑出来一个野哥哥？ 　　大厅的水晶吊灯在乍起的风中哗哗摇动，S级威压狂风暴雨一般向图朗倾压下来，阿金环起手臂，眼神丝毫不掩饰凶恶：“我是我们小雪球的哥哥，怎么？你找我？” 　　图朗脸色煞白，A级哨兵或许在外面能横着走，但对面对S级哨兵差距就如天堑一般，冷风如同刀刃割在脸上，瞬间出现几道血口，他立即后退开来，“不，不是……” 　　阿金咄咄逼人，“那就是想找小雪球？” 　　“我们家小雪球也是你能认识的吗？” 　　身为A级哨兵，图朗许多年都没面对过这么强大的压力了，风刃如同威胁生命的冷刃在他的脖颈处徘徊，只要他回答的不尽人意，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他后背全都是冷汗说不出话来，谢因主动走过来，将手掌轻轻搭在他的后背，图朗这才回过神：“抱歉，是……是我认错了。” 　　罗兰就像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手掌轻轻抚摸着小雪球的后背。小雪球就像只暖暖和和的小团子，即使面对令人恐怖生厌的他，也都非常亲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雪球这么排斥一个人，一个劲的往他怀里埋。 　　罗兰淡紫色的眼珠转了转，注视着图朗和谢因的背影，瞳孔流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流光。 　　“哈……”阿金幸灾乐祸，“他们后面可要倒霉咯。” 　　洛瓷困疑的仰起脸，“叽？” 　　阿金：“罗兰的能力是言灵。” 　　刚才发生的事竟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图朗经过之处，受到了不少的指指点点。 　　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故意想和坦萨帕套近乎，图朗觉得十分尴尬，一时间低调不少。 　　这时，人群忽然让出一条道来，原来是沉妄和管理局局长走了进来。 　　管理局局长奥奇，样貌三十岁出头，肩膀开阔，气质谨慎且沉稳，身边跟着一头两人高的北美灰熊，彰显出他精神变异能力者的身份。 　　沉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扫了一眼全场，被他看到的人，不约而同的把头低了下来，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次到的人挺多啊。”沉妄嗓音依旧慵懒，“恐怕不只是为了会议吧。” 　　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周转于各大A级公会的辖地，去年是在雪鸟市举办的，今年轮到临海市，也难怪到的人多，也有顺便参加拍卖会的意思。 　　沉妄：“今天的会议有什么一定要遵守的原则吗？” 　　奥奇叹了一声，说：“别损坏这里的东西，你知道的，很贵的。” 　　沉妄耸耸肩：“我尽量。” 　　奥奇接过秘书递来的，确认人都到齐后，示意大家各自落座：“感谢今天莅临的各大公会，本人作为临海公会会长兼能力者管理局局长，本次召集大家召开商讨会议的主要目的是……” 　　洛瓷正竖着耳朵听奥奇说话，旁边的沙尼路晃着酒杯，嗤笑道：“啧，这奥奇的头发真是一年比一年少，瞧着一年比一年老。” 　　仲世谨推了推眼镜，倒是深有感触：“他压力太大了。” 　　奥奇原本是只临海公会的会长，后来公会之间恶性竞争太多，无人调和，这时候大家想到建立一个能力者管理局。 　　若是按照能力，沉妄当之无愧，但沉妄没那个耐心去管，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谁要整天去调解那些家长里短的破事？” 　　于是奥奇就主动出任了这个职位，并且一干就是这么多年，还干的兢兢业业，管理局的名号也逐渐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正介绍监狱逃犯的奥奇，在沙尼路吐槽他头发变少的时候，原本流畅的话语忽然顿了顿：“……” 　　洛瓷想到S级哨兵的感官极强，奥奇不会是听见了吧？ 　　过了几秒，奥奇才顺着刚才的话往下继续说：“尤其是头号狱犯A级哨兵辛基拉，自从他的孩子没能得到向导疏导意外死去后，辛基拉就主动进入暴走，尤其憎恨向导，即使经过心理疏导依旧能说出‘不怨恨着什么就活不下去’之类的话，是相当危险的分子。” 　　将基本信息公示后，各大公会的领导层开始发言，各抒己见。 　　洛瓷小肚子吃的微微鼓起，从罗兰的膝盖爬到仲世谨的膝盖上，探出身子，伸出小爪爪去扒拉沉妄，既然自己是向导，那么多和沉妄黏一黏是有好处的吧？虽然不知道沉妄为什么不抱他，但他已经知道了，沉妄还是很在意他哒。 　　拳头大小的雪团子努力踮起短短的脚尖，小短爪在沉妄袖口扒拉乱拽，仲世谨有点担忧，担心沉妄不耐烦，但他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沉妄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纵容小雪球。 　　虽然没有主动伸手接小雪球，眼看着小雪球摇摇晃晃，像一团融化的奶白小麻薯差点从膝盖边缘滑下去，沉妄即时伸手护了一把。 　　仲世谨镜片微闪。 　　这说明沉妄的注意力时时刻刻都在小雪球身上。 　　这时一个异样的声音响起：“既然辛基拉厌恶向导，那么与他共谋，隐瞒逃犯身份的就不可能是向导吧？而是有大量哨兵的公会……既然如此，坦萨帕不就很符合画像吗？” 　　洛瓷望了望沉妄，他单手支着下颔，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第77章 　　此话一出,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洛瓷明亮的大眼睛望向开口的人，那人生的五大三粗，肩宽臂圆, 下巴蓄着茂密的络腮胡，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瞪着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怨恨不平的情绪。 　　其实乍眼是很严肃的中年人, 但他衣服上大大的HMC公会图标，和肩膀上左顾右盼的小狐獴精神体，反而让他看上去有点喜感。 　　紧挨着他坐着的青年，面容俊秀纤细, 比起自己的兄长显得文质彬彬，络腮胡还打算继续说, 被他给拦了下来。 　　阿金看见络腮胡的脸似乎想起了什么, 扭头冲罗兰撇了撇嘴：“这大叔是不是上次我们好心帮他们处理A级门，他们非但不领情还要动手, 被我们教训了的那个？” 　　按照原本的共识，各大公会一般处理自己辖区内的门, 但如果碰到多个A级门同时出现，并且门即将劣化，辖区内的公会应付不来, 附近的公会也有资格过来攻克。 　　这本身没什么，甚至是可以加强公会间彼此合作和感情的好时间。 　　但问题是坦萨帕不一样啊。 　　他们一直对附近公会的地盘虎视眈眈。 　　如果吞并A级公会就能拥有他们辖地内的门，沉妄已经让至少十几个A级公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加上仲世谨多次和他们谈过兼并问题, HMC警惕心早就提到最高。 　　当时面对前来帮助坦萨帕, HMC就以为对方是来兼并自己的，于是就动了手……当然没从坦萨帕讨到半分好处。 　　骨干全都被揍了一顿，门还被彻底抢走了。 　　陈年旧怨了属于是。 　　罗兰：“是吧？” 　　罗兰对不重要的事情一向不怎么关心。 　　会议现场的最低也是B级哨兵, 感官都获得了强化，阿金虽然在和罗兰说话，但声音一点都没有要降低的意思，他们把阿金嘀咕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洛瓷瞅了瞅络腮胡，对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得亏旁边的弟弟给他顺毛，不然怕不是当场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沙泥路掏了掏耳朵，噗嗤一笑：“蠢货的话信了就是蠢货了。” 　　仲世谨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说道：“话糙理不糙。这二十几名哨兵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公会，都可以说是一股还算不差的力量，但是对于坦萨帕而言，完全没有必要……坦萨帕不缺哨兵。” 　　这一番话听得大家羡慕又嫉妒，但仲世谨说的是实话，而且这话只有坦萨帕说出来才有信服力。 　　话题不知怎么就偏离了，奥奇尝试将话题引回来，但众人聊的起劲都没注意到。 　　沉妄抬起皮革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厚重的桌面，嗓音低沉慵懒：“有的没的都少说一点，继续讨论吧。” 　　他的话，就像某种秩序。 　　偌大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看完了热闹，洛瓷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里捧着的小菠萝，是罗兰早晨给自己准备的，上面还淋了一层绵密的蜂糖，吃起来外面是脆脆的糖壳，里面则是酸酸甜甜的果肉。 　　他正晃悠着小尾巴吃的开心，忽然感觉眼帘撞入一抹柠檬黄色的身影，低头看去，才发现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獴，身形细长，锥脸尖嘴，耳朵小小的呈新月状，眼睛大且灵动。 　　“咿？”洛瓷以为狐獴是对他手里的菠萝块感兴趣，就扒拉罗兰，让他把菠萝块掰了一半，往狐獴面前推了推。 　　一大一小两只狐獴蹦蹦跳跳走过来，洛瓷仰起脸才发现瘦瘦长长的狐獴好高啊！ 　　自己的体型实在是太小了。 　　体型大点的狐獴将菠萝块推给了小狐獴，洛瓷托腮看着，两只狐獴分食了菠萝块后，一蹦一跳的凑近小雪团，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毛茸茸的体温传达过来，格外的温暖，让他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 　　见小雪球和两只狐獴玩的高兴，在场坦萨帕成员看似在开会，实则注意力都放在小雪球身上。毕竟这两只狐獴是精神体，要是狐獴突然发起攻势，他们也能及时救援。 　　但洛瓷一点儿也不担心，虽然他与狐獴没办法用语言沟通，但有些感受是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狐獴只是单纯想和他亲近，绝对没有恶意。 　　“叽咿。”小雪球抬起前爪捏了捏狐獴的长尾巴，狐獴发出一声短暂的声音，主动将尾巴递到小雪球怀里，意思是让他随便摸。 　　哨兵与向导就像两个不同的磁极，虽然属性不同，却本能的吸引对方。 　　尤其是侦察能力出众的精神体狐獴，最突出的就是感知能力，在小雪球身边使他们心情非常舒适，比泡在舒服的温泉里还要享受。 　　络腮胡注意到这一幕，招呼他们回去，两只狐獴也完全不想理睬。 　　见他们分明看见他招手，还装作没看见。 　　给络腮胡气的脸又憋红了。 　　…… 　　第二天一早，洛瓷从酒店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在床头发现了罗兰留下的信笺。 　　大致意思是早晨他要去一趟附近的商店，找一些材料，叮嘱崽崽乖乖吃午餐，等到下午带他到拍卖会去玩。 　　拍卖会？ 　　小雪球兔耳朵竖了起来，顿时满眼期待。 　　坦萨帕占了酒店一整层，整层房间都是打通的，隔出几间套房。 　　洛瓷从卧室探出小脑袋，听到客厅传来声音，啪嗒啪嗒跑过去一瞧。 　　沙尼路上身穿着战斗背心，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拿着电视遥控器，翘着二郎腿正翻看电视。 　　洛瓷肚子快饿扁了，爪爪扒拉着茶几腿，小短腿发力想往上跳，但酒店茶几太高了，试了好几次都跳不上去，累的吐出小舌头直喘气。 　　小雪球挪到沙尼路腿边，抬起水汪汪的蓝眼睛：“咕咿。” 　　沙尼路收回停在电视上的目光，一脸不耐的扔开遥控器，伸手轻轻松松将小雪球提到了茶几上。 　　照顾小崽儿就是麻烦。 　　小雪球蹭了蹭他的手腕。 　　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像是在茶餐厅常见的糕点，还有比较西式的奶酪，黄油和粗面包，洛瓷慢吞吞在茶几上晃悠了一圈，把自己挑中的统一放到一个托盘上。 　　谷物甜甜圈，椰子糕点，还有几块荡口苹果丁。 　　苹果丁沙沙甜甜，一点儿都不酸，洛瓷尝过之后非常喜欢，特意留了一块，打算最后再吃。 　　然而等他把谷物甜甜圈吃完之后，扭头来找他的苹果丁，却发现他在盘子里空空荡荡：“咿？” 　　一抬头，沙尼路将最后一块苹果丁扔进了嘴里。 　　他的苹果丁…… 　　沙尼路咧着嘴笑，打算观察小雪球的反应，然而当真见到那双蓝眼睛水气弥漫，脸上的笑容又僵硬了。 　　怎么哭了？ 　　洛瓷本来是不想为了一块苹果丁哭的，但这块苹果是他本来留着打算最后吃的，他在吃谷物甜甜圈的时候就惦记着苹果丁，而且沙尼路也知道，故意把苹果丁吃掉，还朝他笑，这么一想就觉得委屈，大眼睛泪意弥漫，抽抽噎噎，眼眶里含着几泡转动的小珍珠。 　　拳头大小的小毛球委屈巴巴的盯着托盘，两只小耳朵都失落的耷拉了下来，沙尼路顿时把笑脸收了起来，轻轻捏了一下小雪球的耳朵：“喂，小汤圆……” 　　洛瓷抬起湿漉漉的蓝眸，吸了吸小鼻子。 　　“……照顾小崽儿就是麻烦。”沙尼路喃喃自语，起身：“等着，我去给你找一盘过来。” 　　虽然信誓旦旦这么说了，但沙尼路问过了酒店服务人员才知道，因为荡口苹果有限，本来也都要过季了，所以并没有额外的份例了。 　　这是他未曾预想过的展开。 　　想着房间里哭唧唧的小雪球，沙尼路揉了揉后脑勺，“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哄小崽子？” 　　服务人员揣测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是小孩子吗？” 　　“如果是哄小孩的话，我确实有一个方法，至少对我家孩子是百试百灵。”服务人员热情的说：“您等等我，我去给您拿过来！” 　　沙尼路看着服务人员的背影，皱起眉头，舔了舔后槽牙，本来是觉得麻烦，想直接回房间。 　　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在这里等了服务人员十几分钟。 　　等看清服务人员拿回来了什么东西。 　　真是疯了…… 　　他喃喃。 　　洛瓷其实早就不哭唧唧了，小崽儿情绪一向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沙尼路走的时候电视没关，他正一边捧着椰子糕，一边看电视节目。 　　听见门开关的声音，扭过小脑袋，撞入眼帘的是两根塑料制成的兔子发箍。 　　兔子发箍显然和沙尼路的形象截然不同。 　　对上小雪球睁得圆乎乎的圆瞳，沙尼路脸上表情有点僵硬，从身后拿出一碟苹果派哄崽儿：“苹果丁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碟苹果派。” 　　洛瓷嗅嗅那张托盘，耷拉的小耳朵竖了起来，短短的小爪子扒拉苹果派。 　　见崽崽小尾巴又重新摇了起来，看来小崽儿软软绵绵还是挺好哄的，沙尼路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还是值得的。 　　他想。 　　如此和沙尼路平静度过了一个中午，到了下午，罗兰果然准时返回了酒店。 　　没想到沙尼路也在，罗兰放下手里拎着的满满当当的采买袋，观察了下小雪球，小雪球状态不错，正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状，他走过来将小雪球抱起来：“崽崽想不想去拍卖会？” 　　洛瓷立即竖起小耳朵。 　　罗兰看了眼时间，又到虚拟终端上确认了一下拍卖会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得抓紧时间了。 　　一路来到大厅，他们恰好碰上从外面回来的沉妄和仲世谨，沉妄的容貌和气场都相当引人注目，他一迈进大厅，大厅里的交谈声都显得小了许多。 　　迎面碰上抱着小雪球的罗兰，沉妄问：“去哪里？” 　　罗兰：“带崽崽去看拍卖会。” 　　圆滚滚一团小雪球，或许是刚吃饱的关系，小肚子显得更圆了，软嘟嘟的，仲世谨就忍不住摸了摸崽崽的头。 　　洛瓷一抬眸，恰好对上沉妄黑沉沉的眼睛，耷拉的小耳朵瞬间半抬起一只，软乎乎的小脸蛋跟着歪了歪，就像是耳朵尖牵动了脸蛋儿一样，显得尤为软糯可爱。 　　水蓝色圆瞳就像被纯水洗过的蓝水晶，纯粹又天真，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时瞬间点亮了起来，衬着软软乎乎的脸蛋儿瞧着，瞧着就想让人掐一把。 　　“嗯……”沉妄手指动了动，似乎也想揉揉崽崽的小脑袋，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又重新抄回了口袋里，将一张黑卡从胸前拿出来，抛给了仲世谨：“你跟他们一起去。” 　　仲世谨点点头。 　　洛瓷视线落到了烫金黑卡上，好奇的歪歪小脑袋，“咿？” 　　这是什么呀？ 　　仲世谨顺势摸摸崽崽的头：“黑卡，一会儿给你买东西用的。” 　　预约的专车早就等候在酒店门口，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入临海市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单看造型甚至有点像博物馆，相当气派，开阔。 　　但鲜花地毯和鎏金摆件却彰显出了纸醉金迷。 　　拍卖会一年一度，许多人包括公会都瞄准了这个机会，建筑物附近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即使买不起东西，来见见世面也是挺好的。 　　洛瓷注意到大厅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这次拍卖会的竞拍品，当然这里只是很小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只有进入会场才能够看到。 　　仲世谨问罗兰：“你预约了位置吗？” 　　罗兰空洞的眼神回视他。 　　仲世谨轻叹一声，就知道罗兰想不到这些，沉妄应该也是猜到了才让他跟着。 　　他走到一旁，通过虚拟终端直接和拍卖会高层沟通了两句，很快就有几名引导人员殷勤的迎了过来。 　　“诸位是坦萨帕公会吗？专属包间已经为各位留好了，请随我们移步。” 　　实际上拍卖会的包间至少要提前一年进行预约，还必须缴纳足量的预约费才能预约成功。 　　但只要是排名靠前的A级，拍卖会都会主动为他们预留包间。 　　而S级坦萨帕公会即使不参加拍卖会，对方也会为他们特意预留最好的包间位置。 　　穿过金碧辉煌走廊，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一整面的玻璃能够清楚的看到下面会场的情况，视野极佳，而台球桌，小冰箱，酒柜……也是一应俱全。 　　酒红色沙发比蛋糕还要松软，大得就像酒店的床一样，罗兰手一松，洛瓷迫不及待扑腾着小短腿，扑到软绵绵的沙发里打了个滚。 　　“叽咿！” 　　引导人员小心翼翼问：“您看，这个包厢还可以吗？” 　　仲世谨感知了一下环境，微微颔首。 　　对于哨兵而言，尤其是高阶哨兵，只要他愿意整个会场都能纳入他的感知范围，即使是每个人的交谈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对哨兵而言，没有什么私密性可言。 　　主要是视野，小雪球喜欢看，他自然也就最关注这一点。 　　这个包间视野还是不错的。 　　引导人员将平板放置在茶几上：“这个就是我们的平板，无论是交易抢号还是打款都可以在这上面进行，里面已经更新了本次拍卖会的全部展品，请您过目。” 　　洛瓷从沙发另一头挪过来，就像爬爬蹭蹭的雪白松茸，与沙发酒红色皮革对比起来就更强烈了。 　　仲世谨端着平板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臂传来温暖的触感，他翻越平板的手停了停，目光柔和的落在挨着他手臂的小小一团上。 　　小雪球真的好小一只，比他的手掌还要小。然而就是这么一团小崽儿圆乎乎的，一团稚气，依靠着他一点都不害怕他。隔着薄薄的皮毛，它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小崽儿活泼的心跳。 　　仲世谨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成为哨兵了，哨兵之间，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哨兵之间，彼此会非常忌讳对方的气场，不会走的太近。 　　身为S级哨兵，他走到哪里都是令人畏惧的存在。上一次接触到如此柔软的触感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快要记不得了。 　　浏览平板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放下了小雪球的后背，轻轻抚摸。 　　洛瓷舒服的扭扭短短的小尾巴，水蓝色的眼睛也跟着惬意的眯了起来，仲世谨推了推镜片，镜片后的眼睛装满了柔和。 　　曾经他不理解那些哨兵为什么会将向导看的那么重，与其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向导，不如用疏导液还更可靠，但他现在……好像也稍微能体会到相同的心情了。 第78章 　　拍卖会正式开场。 　　一通花哨的表演过后, 身着精致小洋装的拍卖师登台，饱满莹润的脸上笑盈盈的，热烈的笑容和逗趣的语句似乎能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很快就把气氛炒热起来。 　　在说了一些开场词和拍卖会规则之后，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开场第一件竞拍品，五名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窄长的箱子走上台, 洛瓷伸头瞅了瞅，木箱子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有点像是海盗的宝藏，拍卖师揭开箱子上的幕布, 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墨绿色的重剑。 　　罗兰只看了一眼：“A级攻击性武器。” 　　洛瓷竖起小耳朵，他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不知道A级攻击性武器厉不厉害, 值什么价格，只是把拍卖师绘声绘色介绍拍卖品来历的过程当做小故事来听。 　　可惜小故事比较短, 他还听得意犹未尽，下面竞拍已经开始了, 像是A级竞拍品起价就是三千五百万，加价也是一百万往上加，最后被人以六千万的价格拿下。 　　洛瓷点点小脑袋, 看来A级武器还是挺值钱的。 　　他往拍卖席上看了看，拍下这件武器的居然还是熟人——图朗，只是作为拍下来这件武器的人, 他表情并没有那么高兴, 洛瓷往他旁边看了看，果然发现了坐在他身边的谢因。 　　图朗只觉得这两天运气简直糟透了，先是在训练场和别人切磋时把武器弄断了, 只能到拍卖会上临时买一件武器，一般来说A级武器的均价在五千万左右，但恰好碰上了之前和他不太对付的一个私人公会的副会长，故意把价格抬到了六万，以超额的价格拍下这件武器，也难怪他表情这么难看。 　　“说起来……”仲世谨若有所思，“这半年以来图月公会似乎相当活跃。” 　　洛瓷耳朵尖动了动。 　　“这个谢因似乎在半年以来成为了图月公会的代表人，频繁出入各大卖场，扫荡了大量A级物品和药剂。” 　　仲世谨对此相当不解，图月公会作为原本中等偏下的公会，虽然说由于时间悠久，稍有底蕴，但半年以来如此挥霍，估计也会将家底挥霍大半。图月公会会长他也接触过一两次，是个利己且精明的人，不太可能这样随意挥霍家底。 　　除非…… 　　他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所以才开始囤积物资。 　　仲世谨说的果然没错，接下来拍卖品主要有A级物品或是药剂，谢因都主动拍下，除了几件价格被抬的特别高的，基本上都落入了他的手里。 　　洛瓷对武器药剂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从仲世谨肋下钻出来，小爪爪拨弄着平板图片，上面是一枚晶莹剔透，既像精工雕琢的冰花，每片花瓣饱满欲滴，又如同鲜活的冰雪花，美不胜收。 　　“咿叽？”这是什么呀？ 　　“晶花。” 　　见小雪球一脸疑惑，仲世谨：“杀死门里怪物会掉落晶核，而每个门里都有一个boss，击杀boss之后有概率掉落晶花。晶花既可以为武器附魔，也可以帮非能力者觉醒能力。” 　　这些是非常基本的事情。 　　拍卖会现场的哨兵们无一不是感官敏锐，听到有人都来了拍卖会，却居然连晶花都不知道？不由各自对望一眼，嗤笑一声。 　　很快就到了晶花的拍卖时间，晶花比栀子花大不了多少，小小的一朵，被放在一只流光溢彩的宝匣当中登场。 　　作为一个门里只产一朵的晶花，比A级武器还要金贵，开场报价五千万。 　　洛瓷扒着沙发，摇着小尾巴好奇的往下张望，不少人都低头在虚拟终端上操作，加价的声音几乎就没停过。 　　“309号出价六千八百万，3785号出价七千万，2118号出价七千一百万……” 　　谢因也叫了几次价，但价格超出他的预计，就遗憾的没再加价了，毕竟后面还有他更需要的东西。 　　“……0101号出价1亿。” 　　会场里顿时安静下来。 　　洛瓷也忍不住咿了一声，在大家都在100万往上叫价的时候，居然有人直接加价到了一个亿，这明显是志在必得，还有充足的资本。 　　虽然晶花确实值这个价格，但是一个亿的资金确实超过了不少人的预算。 　　洛瓷还等着看究竟是谁得了这朵晶花，没想到过了半分钟，就有人来敲他们房间的门。 　　“叽？” 　　还以为工作人员是来送小点心的，没想到托盘上放着非常眼熟的宝匣，盖子一打开，晶莹剔透的小雪花映入眼帘，小雪球水蓝的眸子瞬间睁圆了。 　　仲世谨摸摸小崽儿毛茸茸的脑袋，温言细语：“送给我们小雪球的玩具。” 　　崽崽的情绪很好猜，一看见喜欢的事物眼睛都亮了，既然崽崽喜欢晶花那就买下来，沉妄把黑卡交给他时也特意叮嘱过，只要是小雪球喜欢的就买下来。反正对沉妄来说，再大的价格也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洛瓷伸出小短爪抱住，屁股后面圆揪揪的小尾巴摇的飞起，高兴的叫了一声，“咿咿。” 　　会场里的哨兵们全都沉默了，原先他们还笑人家连晶花是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人家能拿出一亿拍下来哄崽，可把大家羡慕的不行。 　　罗兰低头看着怀里捧着雪花一边摆弄一边打滚的小雪球，忧郁的瞳孔里荡漾着柔和的情绪。 　　仲世谨也看着和雪花滚作一团的小雪球，胸口感觉像是有小猫肉垫跳来跳去，心口软成一片。 　　洛瓷正玩的高兴，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叼起小雪花来到玻璃前往下看，原来是拍卖会的重头戏要出场了，这也是如此之多的大公会齐聚在这里的原因——据说本次拍卖会将有S级的物品竞拍。 　　拍卖会早早放出风声，有S级物品参与竞拍，但是却没有公开说明这个S级物品是什么。 　　会场里的众人正窃窃私语讨论着。 　　只有谢因和图朗没有扭头参与其他人的讨论。 　　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灯光被聚焦到上升的平台上，随着平台一起上升的还有一尊璀璨的水晶展示柜，里面摆放着一串流光溢彩的吊坠。 　　图朗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攥了攥，表情诧异又平静，这次又和谢因说的一模一样，果然这次拍卖会上会出现S级守护型物品——黎光之核。 　　谢因的预言在一一应验。 　　他真的有预知能力。 　　果然图月公会跟随谢因的选择是正确的。 　　拍卖师敲了敲响锤，用一种慷慨激昂的语调介绍道：“诸位请看，这就是S级守护型物品——黎光之核，S级物品有多么珍贵罕见，不用我多介绍了吧，这件黎光之核更是守护型物品的天花板，他的防御数值相当于A级守护物品，并且还多了两条额外属性。” 　　“如果是哨兵佩戴可以在一定程度吸收负能量，相当于A级向导的疏导能力。” 　　“而无论是普通人，向导，还是哨兵佩戴，都可以有一次抵御致命攻击的机会，相当于进入门后又多了一条命！S级物品一年都不一定出一个，而这样完美的守护型物品，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黎光之核十亿起拍！” 　　等同于多了一个随身携带的A级向导！ 　　还多了一条额外的生命！ 　　这样的守护型物品属性没有任何短板，可以说是全方面覆盖了，全场几乎都沸腾起来。 　　谢因攥紧掌心，眼神里闪过狂热的光芒，黎光之核他无论如何都志在必得。 　　他也是在使用过才知道，黎光之核还有个隐藏能力——回溯。 　　这个能力太宝贵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黎光之核落到别人手上。 　　黎光之核会拍到三十亿，而他带了三十二亿，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拿下来。 　　会场被彻底点燃，洛瓷屁股墩儿坐在罗兰腿上，晃悠着两只小脚丫摆弄小雪花，对S级物品的拍卖结果没什么兴趣，他轻轻一推，小雪花就咕噜咕噜朝罗兰的方向滚过去，罗兰轻轻一碰，小雪花又朝他的方向滚过来。 　　幼崽就是这样，什么新玩具一到手，注意力就自然而然被吸引了。 　　得了个小雪花，他和罗兰玩的起劲。 　　而会场里的热闹还在持续，有人头一次见识S级物品拍卖，惊叹不已。 　　不愧是S级物品啊，起拍价居然就达到了十亿。 　　其实拍卖会的竞拍品大多出自于门里，什么等级的门基本上会出什么等级的物品，只有小概率获得高等级门的物品。像是C级门大多只出C级的物品，小概率获得B等级物品，B级门，多数只出B级的物品，小概率获得A等级物品。 　　而A级门大概率获得A等级物品，小概率获得B等级物品，极极极小的概率获得S级物品，这个概率就和中彩票差不多，因此S级物品每次问世，都会受到额外的关注，价格在A级物品上几乎翻了好几倍。 　　之前也有几次S级武器的拍卖，也都是十亿起步。 　　拍卖师一宣布开始竞拍，滚动器上的数字就以一种飞速的速度成倍往上翻滚，几秒钟就突破了二十亿。 　　仲世谨也打开了虚拟面板，懒得等他们慢吞吞叫价，径直出价五十亿。 　　拍卖师看清屏幕上的数字后第一时间都愣了愣，好在拍卖师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她立即笑眯眯的反应过来：“0101号出价五十亿！” 　　滚动的屏幕瞬间卡壳。 　　全场也在一瞬间静了静。 　　谢因脑海里嗡了一声，就像古钟在他脑袋里闷闷的敲了一记，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屏幕上的数字。 　　怎么会是五十亿呢…… 　　不是三十亿吗？！ 　　他还特意筹备了三十二亿多，多筹备了两亿，但现在弄得他像个笑话一样…… 　　五十亿他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到。 　　这……这不应该呀！ 　　在场有来自各大公会的高层，尤其是排名靠前的A级公会，彼此之间太过熟悉，这样的作风瞬间让他们想到了坦萨帕。 　　但他们又觉得意外，毕竟坦萨帕都是疯子，只对攻击型物品有兴趣，黎光之核对于S级而言提升并没有那么大，以往有S级守护物品拍卖，坦萨帕毫无兴趣。 　　这次怎么转了性子了？ 　　当然是为了小雪球。 　　沉妄在得知这次拍卖会上会有S级守护物品后，就让仲世谨务必拍下来。 　　哨兵天生具有自愈能力，即使□□受到再大的损伤，也能够自我修复，但向导不一样，过于纤细脆弱，所以黎光之核更适合小雪球。 　　好不容易会场的声音小了下来，洛瓷晕晕乎乎抬起爪垫，懵懵的任由罗兰将雪白的吊坠挂在颈子上。 　　价值50亿的S级物品就这么被挂在了小雪球的脖子上。 　　A级以上的物品能够随意伸缩长短大小，罗兰垂着眼皮，精心为崽崽调整了一个合适的长短。 　　“呼……” 　　这么一折腾，就把崽崽折腾困了。 　　洛瓷抬起雪白的小爪子，抱住罗兰，脸埋到他怀里，困得不行不行的。 　　罗兰轻声问，“小雪球困了吗？” 　　“……叽。”洛瓷举爪打了个哈欠，雪白的小身子团在一起。 　　没等到拍卖会结束，他们就抱着崽崽回到了酒店。 　　阿金一见他们就吵吵嚷嚷抱怨着，怎么去拍卖会不带他一个，见崽崽睡着了，才把自己的嘴捂起来。 　　沉妄坐在沙发上，手臂随意搭在一旁，皮革手套中拿着几张文件，抬起眸子，目光落在罗兰臂弯里睡得融化成一滩的雪团子，短圆圆的尾巴缩着，肉嘟嘟爪垫在做梦时还紧紧抱着小雪花，引得人很想伸手掐一把。 　　“玩的怎么样？” 　　罗兰抱着小雪球回到卧室去了，仲世谨则把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嗯……”沉妄用食指撑着额头，见崽崽那么喜欢小雪花，也想到了：“我那里是不是有不少晶花？” 　　仲世谨想了想，沉妄攻克的门太多了，许多晶核和晶花都被他无意间用毒液融化了，但留下的应该还有不少：“是的。” 　　“那就都给小雪球吧。” 　　“包括S级门的？”仲世谨问。 　　“当然。” 　　沉妄给了他一个这难道还要说的眼神。 　　仲世谨：…… 　　虽然早就发现沉妄对小雪球挺上心的，但仲世谨研判后，认为不仅挺上心，而且是相当宠溺。 　　要知道A级晶花虽然不算罕见，但S门的确确实实至今就这么一个，价值可想而知。之前有不少公会开价几百亿，沉妄都不为之所动，宁可留在自己的库房里落灰，现在却这么随意就给了小雪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么随处可见的东西呢。 　　正腹诽间，仲世谨的虚拟终端接到了一条新消息，他推了推眼镜，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是研究部传来的消息，S门的资料翻译出来了。” 第79章 　　“什么资料？” 　　沙尼路肩膀上搭着毛巾, 头发汗涔涔的从运动室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仲世谨：“当时会长让我把S门实验室里的资料收集起来，让研究部翻译, 现在有了结果。” 　　阿金迫不及待追问：“翻译出来什么内容？” 　　“实验室的目的，”仲世谨：“这些智慧型怪物似乎发现了哨兵必须依靠向导才能维持平静的现象，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试图培育高等级的向导, 意图统治所有S级哨兵。” 　　阿金将手放在口袋里，嘟囔着：“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哨兵会与向导互相吸引，尤其是等级相匹配的哨兵向导之间，守护自己的向导, 听从自己向导的指令，也是哨兵的本能, 这就像是自然规律一样, 不可抗拒。 　　“七年前，S门出现并不是偶然, 而是他们故意的。当年所有进入门里的哨兵和向导，全都被实验室怪物抓起来成为了实验体, 其中，图月公会的图糯是唯一一个向导，所以培育体外形是以他为蓝本的。” 　　仲世谨将资料分享给了他们。 　　资料里有相当详尽的实验报告, 七年前被捕获的哨兵，包括向导图糯，作为实验体早就死了, 而崽崽是以他为蓝本培育出来的, 因此可能保存了一些图糯的记忆。 　　而智慧型怪物似乎还不满足，还想开发诱导剂，使实验兔的疏导能力进一步优化, 就再次开启了S门，想要再捕捉一些哨兵向导作为实验体。 　　只是没想到，这次等到的是坦萨帕的摧毁。 　　“哈……”沙尼路一看这些报告资料头都痛，“所以小汤圆是培育出来的实验兔？”从某种角度来说，小雪球并不是人，而是实验产物。 　　罗兰关上卧室的门，走了出来，表情木讷平静，只有眼珠子转了转：“这不是崽崽的错。” 　　“当然。”阿金急吼吼的说。 　　他眼神不安的去瞟沉妄，毕竟在他们几个当中感情最匮乏的就是会长，而且沉妄至今都没有开口表态。 　　报告中涉及死亡的哨兵超过了二百多人，有经验丰富的哨兵也有初出茅庐的哨兵，有A级哨兵，也有C级哨兵，但在场坦萨帕成员没有人有什么感官上的触动，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哨兵而言，受伤或者死亡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尤其是进入门里，机遇和风险并存，有时候进入一趟门里带出来的东西足够他们度过下半生的富裕生活。 　　既然决定了进入门里，那么自然也要承担起门里可能的危机和风险。 　　他们关心的只有崽崽。 　　仲世谨：“有关崽崽的实验记录并不多，有些少见的图案翻译不出来，研究部猜测是崽崽的向导水平因为不稳定，所以无法估值。” 　　“我本来就没当小汤圆是向导，只是B级也没什么关系。”沙尼路懒洋洋的说道。 　　仲世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一直嚷嚷着想要S级向导的沙尼路，居然转性了。 　　沙尼路将腿翘到茶几上，望向沉妄，等着看会长怎么说。 　　沉妄姿态相当放松，表情似笑非笑：“都看我做什么？” 　　仲世谨吸了一口气，斟酌后问道：“您没有什么要说的？” 　　“噢……”沉妄眯了眯眼，脑海回想起小雪球趴在实验舱里，戴着呼吸机的样子，作为实验兔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想一想就让他很恼火：“我是有点后悔，应该把S门融得更彻底一点。” 　　…… 　　沉妄的战利品太多了，可以用不计其数形容，仲世谨将库所密钥交给阿金，把寻找小雪花的任务交给了阿金。风系能力者速度就是快，不到两天阿金顺利往返雪鸟市，还把任务办成了。 　　他风尘仆仆赶回酒店，将一堆小雪花轻手轻脚放在熟睡的小雪团身边。 　　这天下午，洛瓷晃了晃睡得昏沉的头，缓慢睁开眼睛，一眼就注意到身边摆满了漂亮的小雪花。 　　发出一声欣喜的叫声，或许是有北极兔的基因，天生就对雪感兴趣，而这些晶花真的长得太像小雪花了。 　　他忍不住抱抱这个，抬起前爪摸摸那个，还有一枚特别漂亮的，比其他都要大的，小雪球耳朵尖抬了起来，双爪费力的将雪花抱起来捧在怀里。 　　洛瓷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自己是在做梦，紧紧搂住又耷拉眼皮睡了过去。 　　阿金被崽崽一系列的动作，可爱的心都快化了，忍不住掏出虚拟终端，拍了个照片上传到社交系统。 　　#抱住小雪花的小雪球# 　　坦萨帕成员中除了会长和副会长，在社交平台上都挺活跃的，尤其是阿金，时不时就要发一个动态，关注他人数有好几百万。 　　这条新动态很快就得到了点赞转发。 　　午后温暖光线洒落在窗帘上，一团毛茸茸的小雪球蜷着尾巴躺在看起来就非常柔软的垫子上，温暖的微光落下来，足以治愈和融化每个人的心灵。 　　[小雪球真的好可爱啊，感觉捧在掌心会被融化掉。] 　　[阿金哥，多发点小雪球的照片吧（拥抱）] 　　[小雪球是不是长不大呀，几个月过去了还这么小小一点，守护长不大的小雪球。] 　　[小雪球睡觉的时候嘴角居然是勾起来的呜呜，萌化老夫的心。] 　　[我们崽崽软绵绵的爪爪捧着什么呢？] 　　[新壁纸get！] 　　阿金看着评论区一群人鬼哭狼嚎的想要抱抱小雪球，眉飞色舞的把虚拟终端收了起来。 　　哼，他们才抱不到呢，只有他才能抱小雪球。 　　大多数人都是觉得小雪球太可爱了，想吸一吸，捏一捏，但还少数哨兵辨认出崽崽周围摆放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装饰性的雪花，而是A级门晶花。 　　几名隶属阿金管辖的哨兵小队成员在评论区嘀咕起来了。 　　[这么多A级晶花，怕是比近十年来拍卖会上的数量都多。] 　　[你们都没注意到吗？小雪球怀里抱着的那个……] 　　[从体型，光透和色泽来看，从来没见过，估计是S门的晶花。] 　　[什么？！S门？！] 　　S门被攻克后，S门晶核就连大多数媒体都没见过，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曝光了，短短半小时，照片就被无数人转发，瞬间破圈了。 　　还有专业部门站出来鉴定，根据A级门晶核光透度，尺寸等等，判断这就是来自S门的产物。 　　不少公会以为沉妄将东西摆出来是打算出售的，数不清的人立即联系到仲世谨。 　　仲世谨弄清了来龙去脉，把惹出事端，平白给他增加工作量的阿金骂了一顿，随后干脆利落的回复那些联系他的人。 　　不卖，已经是崽崽的玩具了。 　　等有专业人士站出来科普这些看上去像是装饰品的小雪花，加起来的价格堪比天文数字后，围观下来的人狠狠羡慕了。 　　之前只是阿金偶尔发发小雪球的照片，沉妄比较低调，但他一直以来高居S级哨兵榜首，关注的人不要太多，他愿意把S门晶核送给小雪球，明显也是很喜欢小雪球的。原来啊……不止阿金一个人把小雪球捧在掌心，整个坦萨帕也是如此。 　　一时间铺天盖地都是讨论小雪球的，有说小雪球可爱的，也有羡慕嫉妒的，还有人认出小雪球脖子上的吊坠就是今年临海拍卖会的压轴S级防具黎光之核。 　　[羡慕这个词我已经说厌了。] 　　[眼睛红了，小雪球还这么小，估计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 　　[不懂又怎么样？人家已经拥有了。] 　　[坦萨帕从来不拍防具的，他们以前只关注攻击性的道具，拍下S级防具还是第一次。] 　　[说白了就是为了小雪球，我好羡慕小雪球啊，有阿金成天带着在外面吃吃喝喝逛逛，无忧无虑，连一向不怎么搭理人的沉妄也被俘获了，这可是唯一一个S级的晶花，只能说有实力就是任性。] 　　[小雪球一夜之间身价暴涨。] 　　洛瓷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他没有虚拟终端，又不怎么出去逛。 　　就算阿金带他出去玩，阿金也是会提前预约包场的，毕竟小雪球身子太小了，人一多起来，万一踩到了小雪球可就糟糕了。 　　在酒店里，崽崽比较自由的时间是下午，经常会和狐獴、北美灰熊约好一起在大厅里玩。 　　洛瓷觉得北美灰熊和他主人的脾气一点都不像，奥奇会长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北美灰熊体型很唬人，性格却有点内向，呆呆萌萌的，任由他和狐獴爬到脑袋上，也一点都不生气。 　　酒店里精神体很多，还有蝰蛇和雪鸮偶尔也会参与进来，雪鸮警惕性很强，但小雪球支起身子，雪白的小爪子轻轻抚摸雪鸮翅膀。 　　或许是本能感受到向导的抚慰，作为哨兵的精神体是无法抗拒这种感觉的，即使警惕如雪鸮都慢慢收敛了翎羽，渐渐变得温顺，甚至主动驮着小雪球在酒店大厅里飞了几圈。 　　酒店工作人员也习惯这群精神体在这里玩闹了，同时也对受到所有精神体喜欢的小雪球感到好奇。毕竟除了小雪球之外，其他都是肉食性动物，不足巴掌大的小雪球居然一点都不怕。 　　洛瓷当然不怕了，他可是被S级养大的崽崽，胆子可大着呢。 　　他坐在雪鸮背上，正和狐獴玩闹，一大一小两只狐獴蹭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略微坚硬的皮毛蹭过来，弄得他有点怕痒，毛茸茸的小耳朵也跟着抖了抖。 　　这时，几名身材高大的哨兵走了过来。 　　“咿？” 　　洛瓷起初还没有在意，直到发现对方一直盯着他，脸上表情也有点奇怪。 　　在酒店也住了快半个月了，对这里的人都很熟悉，但这几个人的面孔却非常陌生。 　　“这是什么？一只小北极兔？” 　　“这也是谁的精神体吗哈哈哈。” 　　“我看这样的精神体也没什么用处吧。” 　　“真想逗一逗呢。” 　　洛瓷警觉的竖起耳朵，满眼戒备，浑身蓬松的毛都炸了起来，这几名哨兵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一般公会哨兵在制服上都印着公会图徽，但是这几名哨兵身上什么都没有，而且嘴上说着挑弄嬉笑的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眼见几名哨兵一边说话一边走近。 　　包括雪鸮在内的精神体瞬间剑拔弩张，想要对他们发动攻击，然而主人下达的指令就是让他们在酒店里不允许释放异能，身为精神体的他们是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哨兵朝小雪球伸出手。 　　刹那间，一道雷光呼啸而至，将那名哨兵的手臂齐肩炸断，沙尼路将盖在脸上的杂志拿了下来，从远处沙发站了起来，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哪来的苍蝇，都吵到我睡觉了。” 第80章 　　沙尼路一步一步走过来。 　　酒店大厅的灯光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 一明一暗，闪烁不定，昏暗交织光线就像午夜惊悚片中的灯光, 沙尼路的手臂攀绕着恐怖的雷电。 　　他手臂一抬，伴随着大厅里众人的惊呼，带金属配件的桌椅沙发, 医药箱，金属盒，乱七八糟的东西如同被吸引一般在半空中攒成一只巨大的球体，随着被吸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球体也越滚越大。 　　先不说雷电，光这团球体砸下来就能把他们压成肉饼。 　　那几名哨兵注视着头上的阴影, 腿肚子忍不住颤了颤。 　　沙尼路不耐烦的说：“我们家小雪球在和朋友们玩耍呢, 不打扰小朋友之间的玩耍不是基本礼仪吗？这还要我教你们吗？” 　　陌生哨兵们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洛瓷竖起耳尖, 听见手臂被炸断的哨兵抓着另一名哨兵的手臂，小声嘀咕：“全都注意到这里了。” 　　“算了吧, 先别惹事了……” 　　沙尼路伸手一把将小雪球提了起来，本来是想检查一下小崽儿的情况就放下来。 　　但小雪球似乎觉得粘着他比较安心，雪白的小爪子紧紧扒他, 小脸不安的直往他怀里埋，沙尼路想把小崽儿放下来，那双水灵灵的蓝眼睛就圆溜溜的瞅着他, 哼哼唧唧抱着他的手腕, 可见确实是吓着了。 　　沙尼路啧了一声，还是安抚性的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但面对那群哨兵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他咧开嘴角, 眼神里闪烁着凶狠的光：“没长眼睛，干脆把你们的眼睛炸了算了吧。” 　　几个陌生哨兵慌不择路的溜走，手臂被炸断的哨兵捂着焦黑的断臂，疼的龇牙咧嘴，也跟着跌跌撞撞从酒店离开了。 　　洛瓷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后腿被轻轻拱了拱，低头一看，原来是狐獴正担忧的凑过来，蝰蛇和雪鸮也围了过来，北美灰熊担忧的低下头，似乎想要查看小崽的情况，但熊的视力不太好，无法判断崽崽有没有受到伤害。 　　对于哨兵精神体而言，保护向导是他们的本能，但主人怕他们在酒店惹是生非，所以早早给他们下达不允许使用能力的命令，主人的命运是精神上的束缚，他们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面对陌生哨兵对崽崽出手，他们既焦急又无奈。 　　“咿呀……” 　　我很好，没有事哒。 　　洛瓷用毛茸茸的小爪爪轻轻安抚焦躁的精神体们。 　　精神体思维相当简单，除了执行主人的命令，更多的是靠着兽态的本能行事，像是狐獴凑过来蹭蹭小雪球，通过感受小雪球的心跳和体温判断他的状态。 　　就连蝰蛇也蔓延着庞大的身体凑近，口中吐出长长的舌信，洛瓷知道他们在担心他在确认他的状态，主动伸出小爪子拍了拍蝰蛇，蝰蛇细如针尖般的竖瞳逐渐放松下来。 　　“叽咿。” 　　在洛瓷的努力下，焦躁的精神体们总算逐渐脱离了焦躁的状态，但他们也都通过各自的方式记下了这群人的讯息。 　　只要是下次碰到，一定能把他们认出来。 　　等小雪球和精神体们道过别，沙尼路带着小雪球穿过宽敞的大厅，酒店经理面对一地狼藉的大厅目瞪口呆，他没什么歉意的耸耸肩：“得辛苦你们把东西归位了。” 　　经理一脸酸苦。 　　…… 　　傍晚。 　　仲世谨回到酒店，手里握着虚拟终端，对坐在沙发上的沙尼路说：“今天在酒店你又惹什么事了？用能力了？” 　　沙尼路心不在焉的换着台，“那又怎么样？”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仲世谨眉心跳了跳，正打算说点什么，洛瓷扒着沙发扶手，冒出一颗小脑袋。 　　仲世谨原本以为小雪球是想跟他玩闹，但很快发现不是这样——小雪球一开始欢快的在沙发垫上滚来滚去，随后忽然露出警觉的模样，吓得蜷一只小毛球，浑身雪白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小雪球今天碰到坏人了？”仲世谨心顿时一揪。 　　沙尼路翘着腿说道：“酒店住的都是公会的人，谁都知道小汤圆是坦萨帕成员，我本来还在想能出什么事？沉妄非让我跟着，以防万一，结果还真碰上几个不长眼的。” 　　仲世谨语气中透露着冷意：“对方是什么公会？” 　　“不清楚，制服上没有标志，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征。”沙尼路耸耸肩。 　　仲世谨：“说不准是戴了易容道具。” 　　洛瓷点点小脑袋，不愧是仲世谨，一下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踩了踩柔软的沙发垫，在上面蹦跶两下，翻了个身，换了个躺的姿势，雪白绒爪戳了戳颈子上的吊坠：“唔噜咕噜……” 　　顶着一张小圆脸比比划划的崽崽太过可爱，仲世谨勉强清了清嗓子，猜测：“对方是冲这个来的？” 　　小雪球叽叽叫了一声。 　　仲世谨轻轻摸摸小雪球垂下来的耳朵：“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清楚。”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公会。 　　敢惦记小雪球就要付出代价。 　　结束在临海市的行程后，坦萨帕离开酒店，启程返回雪鸟市。 　　飞机刚落在雪鸟市，就受到了媒体记者，以及坦萨帕追随者团体的热烈迎接。 　　几人早已司空见惯，登上贴满防护膜的保姆车。 　　行驶在返回公会的路途中，还开了一个小会。 　　洛瓷被罗兰和阿金轮流抱着，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就已经身在保姆车里了。 　　保姆车光线昏暗，中央摆放着一块屏幕，洛瓷认出投影的画面正是沉妄平时经常翻看的文件。 　　仲世谨指着投影上的序列：“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这是以前我们根据会长解构的A级门编码，所排列的A级门序列，并因此推断出S门的存在，以及核心门的存在。” 　　阿金认真点点头，“核心门是所有门的核心，一旦被破坏，或许能使所有的门就此消失。” 　　“没错，”仲世谨说，“根据会长解构S门后的编码，基本可以推断中心门等级至少在S级以上，并且会在一年之内出现。” 　　洛瓷懵懵的抬头看着投影上眼花缭乱的编码，他看不懂这些序列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解构是什么意思，疑惑的扒拉罗兰的衣袖。 　　罗兰也是心有灵犀，知道崽崽好奇什么，轻声解释：“会长是双系能力者，第二种能力是解构，将触碰到的一切事物分离解构，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将门解构后得到了门的编码。” 　　解构？ 　　洛瓷半懂不懂，不过就算一知半解他也知道，如果核心门消失后，所有门都能跟着消失，这一定是一件好事。 　　回到熟悉的环境，小雪球欢呼一声，迫不及待扑进了自己的小窝里，那这个布置十分温馨的摇摇篮，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偶。 　　崽崽和好久不见的小玩偶一一打了个招呼，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爬进自己的小窝，却忽然感觉像是被什么绊住了，往前扑了下。 　　头一低，一双奶乎乎的小短腿出现在视野里。 　　洛瓷高兴极了，他终于变回人了，但或许太久没有用两条腿走路，晃晃悠悠刚站起来，就一屁股墩儿又摔回了玩具堆里，小脑袋顶着一只玩偶从玩具堆里冒出头来。 　　阿金去巡逻队处理事务了，沙尼路也被人叫走了，客厅里只有正商议事务的沉妄和仲世谨，还有罗兰。 　　“啾。”洛瓷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罗兰最先反应过来，从卧室里拿出早早为崽崽准备好的衣服，给崽崽穿上。 　　罗兰和仲世谨轮着抱了一遍。 　　穿上蜂蜜小熊连帽衫的崽崽更可爱了，圆圆短短的小脸就像刚出炉的奶包子，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圆瞳像汲了水一般明亮清透，流露出稚气。 　　仲世谨十分惊喜：“小雪球变成人了，这应该说明小雪球对这里已经有安全感了。” 　　医生当时说法就是，小雪球感受到归属感，觉得安全的时候就会变成人。 　　沉妄漫不经心垂着眼，没在意仲世谨说了什么，眼中只有那个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的小幼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北极兔基因的缘故，小崽儿的发色非常的浅，皮肤比象牙还要白，奶乎乎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皮。 　　沉妄受到过敬畏，惧怕，这些他见的多了，甚至有许多胆小的人对于跟他身处于一个同一个空间，都担心被他杀死。 　　然而就这么一只娇气稚嫩的幼崽，却迈着晃晃悠悠的小短腿，跌跌撞撞朝他扑过来。 　　小家伙仰着脑袋，伸出两只小肉手。 　　沉妄放在口袋里的手掌握紧，他也想将小崽儿抱起来，他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去克制自己的想法了。不是因为小崽儿不可爱，他不想抱，而是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才需要更加慎重。 　　“让仲世谨抱你。” 　　洛瓷撅了撅小嘴，固执的举着小手就是不肯放。 　　仲世谨瞧着，欲言又止，忍不住想劝说沉妄把崽崽抱起来，话到嘴边又有点担忧。 　　沉妄想到最近看的有关育儿的维基百科，上面提到过对待幼崽需要时刻注意建立幼崽的信心。小雪球作为实验兔头一次变成人，或许此时心里充满了惊慌，害怕……这时候拒绝幼崽的要求，或许会给他的童年造成不良的影响。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在找借口。 　　但没有人能面对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的幼崽，无动于衷吧？ 　　那双固执举着的小胖手就跟藕段儿似的，嫩白嫩白的，透露出一抹淡淡的晕染开来的粉色。 　　沉妄叹息一声，以最严谨的态度伸出手将小幼崽从地上抱了起来。 　　……好轻。 　　脆弱而轻盈。 　　沉妄在心底又叹了一声。 　　这个小崽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正趴在一个怎样危险的怀里。 　　沉妄眸光黯沉，手臂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幼崽却肆无忌惮，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软嘟嘟的小手攥着他的衣服吭哧吭哧往上爬，将柔软稚气的脸蛋儿贴到了他的颈侧，亲昵的蹭来蹭去，他低头时，小幼崽也恰好仰起脸蛋，水汪汪的眼瞳天真又无畏。 　　皮革手套轻轻捏了捏幼崽的包子脸颊：“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81章 　　刚化成人形的小幼崽分明连站都站不稳, 却还是小胖手和脚丫一起发力，吭哧吭哧的往他身上爬，沉妄担心小家伙掉下去, 另一只手在后面虚护着。 　　仲世谨和罗兰则在一旁严阵以待，要是沉妄状况不对，也好将小雪球及时救下来。 　　洛瓷可不知道他们的担忧, 幼崽总是单纯而无畏，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搂着沉妄的颈项，沉妄里面黑色紧身战斗衣包裹到接近下颔的地方。 　　好奇的歪歪小脑袋，不太明白沉妄为什么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 他仰起头，将脸蛋挨过去想和对方贴贴, 被沉妄抵住了, 不高兴的小崽儿撅起嘴巴，眼眶里一秒湿漉漉的。 　　眼见晶莹的小水滴在眼眶里打转, 沉妄好笑不已，皮革手套捏了捏：“自己摸摸你这小耳朵, 居然还耷拉了两只。” 　　“咿？”洛瓷伸手碰了碰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化形不完全，两只毛茸茸的雪白兔耳居然还在, 下意识又摸了摸臀部，果然摸到一撮圆滚滚，短揪揪的兔尾巴。 　　怎么会这样呢？ 　　小胖手捏住圆滚滚的兔尾巴揪了揪……好痛, 果然是从屁屁里长出的尾巴。 　　沉妄好笑的按了按额头, “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把自己揪痛的。” 　　洛瓷撅起小嘴，除了尾巴捏的很痛，膝盖也有点痛, 小手忍不住想去拉扯裤腿，沉妄帮小崽儿将裤脚卷上来，幼崽的小短腿跟奶冻似的，皮薄肉嫩，唯独膝盖处晕染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沉妄没敢上手去碰，用眼神示意仲世谨去拿药。 　　仲世谨立即取了药箱过来。 　　沉妄将棉签均匀轻柔的涂抹在幼崽的膝盖上，低头问乖乖坐在他怀里的小崽儿：“痛不痛？” 　　“痛痛。”洛瓷原本想说不痛，但还是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回答。 　　“应该是化形的时候磕到的。” 　　仲世谨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破皮儿，应该是小雪球在化形的时候，膝盖无意间在地上杵了一下。刚开始可能不太明显，罗兰给崽崽换衣服的时候也没发现，但被衣料摩擦之后就红了起来。 　　沉妄皱起眉头，对于哨兵而言，受伤缺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但不知怎么的，一个小擦伤出现在幼崽身上，他都觉得很不舒服。 　　不愉快的感觉。 　　细软凌乱的发丝里支棱着一只半抬起，一只耷拉下来的兔耳朵。 　　短圆小脸蛋微微仰起，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还紧紧勾着沉妄的颈项，就像一只懵懵懂懂，一点儿也不懂事，却本能的很黏家人的小兔球。沉妄摇了摇头，觉得心情非常奇妙。 　　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但又好像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心情。 　　其实他不敢过于靠近幼崽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由于他一直都没有得到好好的疏导，所以状态起伏较大，担心不稳定的能力伤害到崽崽。 　　后来知道崽崽有可能是向导之后，就更不敢接近了。 　　长时间没有得到疏导的哨兵就像一个黑黢黢的无底洞，而你在饥饿许久的怪物面前，放上鲜美的肉会得到什么下场？ 　　不言而喻。 　　哨兵的本能会驱使他狼吞虎咽，直到填饱辘辘饥肠。 　　虽然身为S公会的会长从未得到过疏导，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事实。 　　沉妄未曾怎么得到过正常疏导，因此不太了解疏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平时在脑海里一刻不停躁动的声音难得归于平静，这是由于客厅过于安静，还是幼崽在无声中给他进行了疏导呢？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该重新修建一番了。”沉妄喃喃。 　　对于顶层进行重新修建，仲世谨是万分赞成的。 　　小雪球变成人身之后，就不必被罗兰整天抱来抱去，而是可以自己到处转悠活动了。而顶层现在布局太过空旷，并不适合养崽。 　　为此，仲世谨特意聘请了十个不同的知名装修设计师，在经过认真比对后，他选了一个方案，又优化了几轮才正式投入实施。 　　自从洛瓷习惯用小短腿走路后，活动区域延伸到了整个公会大厦。 　　于是整个大厦角角落落都铺上了昂贵的黑天鹅地毯。 　　罗兰对于崽崽不用自己抱，还是难过了几天，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趣——为崽崽织衣服。 　　这个念头罗兰很早就有了，在临海市商店里买了一堆毛线球，全都堆在置物袋里。 　　现在他已经给崽崽织了十几条袜子，并根据网络教程开始自学织保暖耳罩。 　　雪鸟市迎来了新一轮的冬季。 　　洛瓷坐在暖气充足的客厅里摆弄玩具。 　　不一会儿，电梯开了，文质彬彬的博士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是仲世谨安排过来教导崽崽语言和基本知识的家庭教师。 　　虽然身为学者，教这些基础的东西有点大材小用，但教授的对象可是小雪球，这个机会可是他竞争了好多人才得到的。 　　“我们小雪球把门的一百问看完了呀，”博士确认了一下之前留给崽崽的书籍，摸摸小雪球的脑袋：“真乖，那今天我们学习向导大世界好不好呀？” 　　“嗯！”洛瓷乖乖点头，对于博士说的每一句话听的都非常认真，因为对这个世界不熟悉，所以迫切了解有关哨兵向导的知识，学起来很用心。 　　学生乖乖巧巧，老师起来自然也觉得轻松，虽然一开始幼崽对于哨兵向导，还有门的了解少的惊人，但博士将图画册和教导结合起来，小幼崽很快就会区分哨兵向导，并对门的概率也有一个认知。 　　因为副会长特意叮嘱过崽崽极有可能是向导，所以博士在教授向导的知识方面格外的细致。 　　像是有关疏导量——高等级向导的疏导量大于低等级的疏导量，而且效果也要更好，但还是有限的。比如A级向导疏导B级哨兵时很轻松，面对S级哨兵就相当费劲。如果在疏导量枯竭时没有中断疏导，而是继续疏导，就有可能导致严重脏器衰竭等后果。 　　博士看着面前乖的像一只棉花团般的幼崽，懵懵懂懂眨巴眼睛，认真叮嘱：“所以向导在疏导时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知道吗？” 　　幼崽点点小脑袋，蓬松的耳朵尖也跟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嗯呐。” 　　幼崽的注意力不可能时时刻刻集中在学习上，能保持一个小时就不错了，所以博士规划每天的上课时间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到了时间博士就要回去了，临走前博士将蜡笔，小零食等小礼物留给幼崽。 　　这些东西原本是打算当崽崽注意力不集中时，诱惑崽崽用的，没想到根本用不上。 　　卧室里，各式各样的针织耳罩扔的满床都是，有拼色耳罩，浣熊耳罩，小驯鹿耳罩……这些都是罗兰织的，也是崽崽最喜欢的。 　　由于兔耳朵一直收不回去，冬季又即将来临，罗兰给崽崽吃了几条围巾之后，忽然发现崽崽的耳朵也需要保暖，于是又织了一堆耳罩。 　　洛瓷坐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蝴蝶结针织套衫已经穿好了，正用小手将裤腿塞进棕色皮靴里，皮靴的搭扣太小了，扣了几次都没扣进去。 　　卧室门被敲了敲，沙尼路走了过来，大手一把将崽崽捞在壮实的肩膀上：“我们小汤圆连鞋子都不会系啊。” 　　洛瓷晃了晃小腿：“太难啦。” 　　沙尼路轻轻碰了一下崽崽的脸颊，随后轻而易举将搭扣扣上，拍了拍崽崽富有弹性的屁屁：“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宽敞的客厅里，阿金坐在粘豆包造型的小沙发上，不高兴的扒拉着乱糟糟的金发，抱怨的嘟囔着：“今天本该轮到我的。” 　　自从洛瓷学会走路后，S级们就热衷于带崽崽到处玩，为了避免争抢的情况，他们还特意根据每个人的工作时间进行了排班。 　　今天阿金和沙尼路都比较空闲，但本该是轮到阿金。 　　沙尼路挑起一边眉毛：“可惜你在训练室把机会输给我了。” 　　阿金烦躁的扒了扒毛躁的头发。 　　他和沙尼路一样，都是脾气相当暴躁的性格，喜欢激怒别人，也容易被激。 　　阿金速度固然很快，但沙尼路是双系能力者，其中一个就是杀伤力爆炸的雷系能力，只有同是双系能力者，拥有影系和冰系的仲世谨能与之媲美，论训练室杀怪数量一直压过阿金一头。 　　训练室杀怪太无聊，两人一直喜欢赌点什么，阿金输的次数更多。 　　见沙尼路大摇大摆抱起崽崽往外走，阿金懊恼的一头将脑门撞在墙上，真心有点后悔自己这个一被激起来，就拉不住的性格。 　　一辆造型改装过，充满了金属感的机械摩托车停在公会门口。 　　沙尼路一条手臂将幼崽托在怀里，另一只手将挂在车把上的一大一小两个头盔拿下来。 　　仲世谨恰好从外面回来，碰巧看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崽崽连路都走不稳，你就带他骑摩托车？” 　　“啰嗦，”沙尼路咧开嘴巴：“你就乱操心吧。” 　　在门尚未出现之前，带幼崽骑摩托车肯定是不合规定的，但自从门出现之后，许多条条框框对于能力者就已经不适用了。 　　洛瓷摸摸皮质坐垫，不知道是抱着坐垫好还是抱着沙尼路好，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是沙尼路将头盔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随着一声咆哮般的轰鸣声，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雷电一般的火花，机械摩托以比流光还快的速度冲出了公会大门。 　　仲世谨想到崽崽身上有S级护具也就没有阻拦，无奈的推了推眼镜，“这个沙尼路。” 　　洛瓷被带进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店吃过午饭，在路过商厦的零食店，小崽崽又走不动道了，于是又买了一大包零食回去。 　　收获满满的幼崽，一手抱着头盔，另一只小手拎着一大包东西，像小炮弹一样冲进公会大厅。沙尼路在大厅门口碰到几个相熟的人，就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嘱咐了人将崽崽送上去。 　　丁点儿大的小幼崽，怀里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一大包东西，晃晃悠悠走进电梯，A阶哨兵连忙将东西接过来。 　　A阶哨兵谨小慎微的看护着幼崽，这大厅里人来人往，尤其哨兵这么多，真担心哪个哨兵不小心撞到幼崽，提心吊胆的跟在旁边：“小雪球大人，不然还是让我抱着您吧。” 　　洛瓷茫然的抬起眼，不明白小雪球这个称呼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小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兔耳朵，分明已经被耳罩遮住了呀，“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小雪球呀？” 　　A阶哨兵沉默了几秒，“您很有名的。” 　　现在应该说坦萨帕公会里还有谁不知道小雪球是S级们的心头宝，连会长都相当看重的幼崽，随手送出价值连城的S级晶核，短短半个月将整个大厦重修一新，这些都是人尽皆知。哨兵们甚至可以和阿金大人没大没小，但要是开罪了小雪球，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光了。 　　到了楼层，A阶哨兵面对陌生的走廊，才意识到这里是公会会议室。 　　昂贵的大理石水晶吊灯照射在酒红色的丝绒地毯上，墙壁呈现如同宝石切割般的艺术造型，暗香浮动，随处可见奢靡之气。换作平时他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这样的场所，哨兵慌乱的不知往哪看。 　　幼崽倒是一点也不慌，轻车熟路的跑到弧形接见台。 　　秘书一见是小雪球，笑眯眯站起来：“小雪球是来找会长的吗？” 　　“嗯，”洛瓷仰起脸，“他在吗？” 　　“在的。” 　　秘书主动将哨兵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又将小崽儿引到房间门口。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洛瓷睁圆了眼睛，耳朵尖竖了起来，小短腿杵在原地，水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 　　怎，怎么这么多人呀？ 第82章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 一颗蓬松柔软的小脑袋冒了出来，手指扒着门沿，圆眼睛在看到会议室里满当当的人之后睁得更圆了。 　　“咳, 咳……”仲世谨在注意到幼崽的身影后，主动清了清嗓子。 　　沉妄原本正抱着小臂，后背靠在皮椅上闭目养神, 额头上贴着冰贴，脸上盖着一本休闲杂志，两条腿毫无顾忌的翘在圆桌上。 　　听见会议突然安静下来，他挪开休闲杂志, 一眼看到探出个小脑袋的幼崽。 　　幼崽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雪白的鼻尖冻得红红的, 耳朵和小手都乖乖戴上了同色系的耳罩和手套, 半张白嫩的小脸埋在枫糖色围巾里。 　　过于可爱了。 　　像一只懵懵懂懂，误打误撞闯进严肃场合的小奶猫。 　　让再严肃的人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 　　其实会议室的门开开关关是常有的事, 之所以会议室的人全都停了下来，是因为他们感知到一股宁静舒服的疏导能量。 　　随着洛瓷身体状况的恢复, 身为向导的疏导能力也逐步开始显露出来，虽然他本人可能没有察觉但疏导能量已经开始慢慢影响周围的哨兵。 　　由于向导稀缺的因素，哨兵除非拥有自己的个人向导, 不然无法得到百分之百的疏导，总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能量紊乱。然而幼崽一出现，紊乱的能量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 乖乖的回归平静,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地狱里煎熬的人忽然轻飘飘的仿佛上了天堂，浑身经脉都舒舒服服舒展开了。 　　正因为如此，哨兵只能在向导这里获得平静, 向导对于哨兵的作用是无可取代的，才有不少哨兵沉迷于疏导疯魔了，甚至出现袭击向导的事件。向导等级越高越不可估量，所以各大公会都将向导保护的严严实实。 　　稚气又柔和的向导能量散播开来的一瞬间，正在发言的哨兵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居然忘了接下来的词。 　　当然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也没人在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几乎所有人的身心都在一瞬间被俘获了，沉浸在这令人着迷的疏导之中，什么都无法去思考。 　　仲世谨皱了皱眉，一缕夹杂着寒意的霜风瞬息之间刮遍了整个会场，将晕头转向的众人强行从沉迷失神的状态中硬生生提了出来。 　　没想到崽崽的疏导能力成长速度这么快，这些低阶哨兵隔着这么远都被迷得晕头转向。 　　巨大的失落涌上众人的心头，有的人失魂落魄的左右望了望，才意识到这是在会议现场。 　　“咿？”受到万众瞩目的幼崽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熟悉的身影，当找到首座上的沉妄，眼瞳一亮，哒哒哒跑过去扑进熟悉的怀抱里：“哥哥！” 　　幼崽身高还没有桌子腿高，和身材高大的沉妄相比，简简单单一只手就能托起整个小小的身体。 　　见雪白的小团子扑进了沉妄的怀里，有的还没回过神来的哨兵本能想伸手去抱幼崽，倒不是故意为了抢夺幼崽，而是沉妄的能力过于恐怖，担忧幼崽受到伤害，所以出于哨兵保护向导的本能伸出了手。 　　“……”手臂伸到一半就被冻住了，沉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那名其他公会的哨兵瞬间回神，讪讪将手放了下来。 　　“给你请了老师，你究竟学了什么？”沉妄轻轻点了点崽崽红彤彤的小鼻头，“你们老师应该叮嘱过你不要靠近我吧？” 　　这只奶团子是一点不知道危险。 　　许久未接受疏导的哨兵，就像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弹，和向导等级无关，接触这样的哨兵本身就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 　　以他如今的状态，小雪球在他面前无异于在饿狼面前扔下一块鲜美的肉，亦或是徒步许久的沙漠旅人好不容易碰到一捧泉水。 　　如何在疏导中保持清醒，维持理性？ 　　若不是他有足够的意志力约束自己，换作其他哨兵肯定早就将小雪球吞噬殆尽。 　　沉妄已经在尽量和幼崽保持距离了。 　　洛瓷鼓起脸蛋儿，天真的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可是我可以疏导你呀。” 　　沉妄微微皱起眉头。 　　仲世谨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过小雪球确实可以到向导部测一测等级了，医师说小雪球的健康状况没有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沉妄点了点头。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过等级是肯定要测的，小雪球现在的能力已经相当引人注目了，检验等级也关乎于小雪球要聘请的指导老师。 　　“那么，会议结束后你带小雪球到向导部去一趟。” 　　仲世谨应了下来。 　　洛瓷趴在沉妄怀里悄悄抬起眼，瞅了瞅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大部分面孔都比较陌生，看肩膀上的制服徽章应该是其他公会。 　　这是一个小向导，还是一只幼崽，这么可爱的幼崽，五官小巧精致，圆乎乎的小脸被枫糖色围巾衬得像一团雪，蓝眼睛就像被水洗过的宝石纯粹透亮，对面的大叔因谈判的事情心情沉重，但还是勉强挽起一个笑容。 　　“小雪球？你的名字是叫小雪球吗？” 　　“嗯呐，”洛瓷将小脸藏在沉妄胸口，露出一双眨巴的大眼睛，“大叔是谁呀？” 　　“大叔是巨剑公会的会长卓剑，巨剑公会在雪鸟市东面，离这里不远。” 　　“哦……”洛瓷点点小脑袋，“那大叔是来和哥哥谈事情的吗？” 　　“这……”卓剑忽然沉默下来，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以回答。 　　说谈事情都有点抬举他了。 　　坦萨帕公会身为S级公会，比在A级公会排名里吊车尾的巨剑公会强得大多，由于巨剑公会离雪鸟市太近，基本上有能力的哨兵都会选择前往雪鸟市，而不是选择巨剑公会，巨剑公会夹在HMC和坦萨帕之间发展的相当尴尬。 　　这些年坦萨帕一度扩张领地，卓剑也知道总有一天巨剑公会领地也会被攻占。 　　毕竟坦萨帕的领导者是沉妄，沉妄本身就是实力强悍的哨兵，别的公会需要倾尽整个公会的资源，花费数月布局才能攻打下来的A级门，到他手里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由他统领的坦萨帕是彻头彻尾的弱肉强食主义者。 　　坦萨帕主张以暴力攻占的方式拥有其他公会的领土，以前雪鸟市周边有不少A级公会，也会都被坦萨帕攻占了，现在早就已经成为了坦萨帕版图的一部分。 　　坦萨帕有意占据HMC公会，那么夹在两者之间的巨剑公会也不可能幸免。 　　巨剑对上坦萨帕是毫无悬念的战斗，但卓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主动过来谈判了，想争取一些宽容，至少……至少让他把一手建立公会名字保留下来。 　　以往只是远远看着，现在第一次面对面，卓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会长都非常畏惧沉妄。 　　他分明在闭眼小憩，却都能给他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就像一头巨蟒盘卧在那里，环伺着虎视眈眈，难以名状的感觉使他脊背发凉。 　　但这种氛围在幼崽出现后就发生了变化。 　　“不是谈判……”卓剑红了眼眶，将近两米的粗壮汉子在面对自己的公会即将消失时，也不禁有点哽咽了。 　　“是谈判，”沉妄慵懒瞥了一眼，从容开口，“而且我打算答应了，和巨剑公会达成合作，往后他们会成为我们的附属公会。” 　　卓剑：“？！” 　　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的，”仲世谨观察了一下自家会长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推了推眼镜，“这次谈判就是为了商谈以后合作的事情。” 　　他也和沉妄想到一块儿去了。坦萨帕信奉弱肉强食，本来确实是打算暴力攻占巨剑。但为了在崽崽营造一个温馨的，其乐融融的形象，改成合作也不是不行，反正领土也还是能到手，不过就是迂回一点。 　　“巨剑公会无论是哨兵能力，数量，还是战斗储备方面都很有经验……合作是很有价值的。” 　　仲世谨每说一个词，卓剑的脸就红一个度。 　　巨剑公会那点东西放在坦萨帕面前就跟闹笑话似的。 　　卓剑愣愣的拿目光看了看沉妄，见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笑容可亲的接待人员送出公会大门，他还呆愣愣的迟迟没回过神来，真的以为无望的事情，没想到峰回路转，“我，我没听错吧？” 　　跟着他的哨兵也激动的抹了抹眼泪，几个人这才意识到确实是现实。 　　不管怎么说—— 　　这次来是来对了。 　　坦萨帕和巨剑公会达成合作的消息很快被官方媒体公布出来。原本大家都等着看坦萨帕攻占巨剑公会，没想到战斗并没有爆发，双方反而进行了合作。 　　坦萨帕鲜少与其他公会合作，尤其是巨剑公会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公会，一时间舆论也掀起了不少的风言风语，还有人猜测两方高层可能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比如说巨剑公会或许将S级武器作为筹码，但这种不靠谱的言论很快就被舆论冲淡。 　　当然这都是后话。 　　会议结束后，洛瓷被沉妄提起来，放到了仲世谨怀里，脑袋上的兔耳朵不高兴的半支棱起来，小胖手揪住仲世谨的衣袖，拉着他去找沉妄。 　　来找沉妄的人太多了，独眼和美露莎早早守在会议室门口有事情要向他汇报。 　　“小雪球，我们先去向导部测一测等级好不好？回头再来找会长，你也看到了，会长现在还有事情要做。”仲世谨将幼崽搂在怀里哄。 　　洛瓷是个好脾气的崽儿，见沉妄确实还有事情忙，不情不愿的耷拉小脑袋：“那好叭。” 　　向导部位于公会东南区域，整栋建筑造型有点像剥开的蛋壳。 　　洛瓷被沙尼路用摩托车载着，经常从这里过，但从来没进去过。 　　建筑物内部充满了科技感，洛瓷现在认得不少字了，认出光梯上的告示板，一二楼是接待大厅，分成寻常接待和紧急接待区，三楼是检查部门，往上就是向导工作区域，向导等级越高，所在楼层也越高。 　　大厅中等待接受向导疏导的哨兵络绎不绝，见到副会长纷纷向他打招呼。 　　光梯在三楼停下，洛瓷看到门口醒目的检查室三个字。 　　光门缓缓滑开，里面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雪白的，中央放置着一个电磁轨道一样的仪器，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操作面板。 　　一名琥珀色头发的年轻女性主动走过来，给了崽崽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呢的说：“小雪球来了，你可有名气了，知道吗？我一直想见见你，小可爱，比我想象中还可爱？” 　　洛瓷仰起脑袋，小奶音一字一句念着白大褂领口的铭牌：“ku……泊姨姨？” 　　“我姓库珀，叫我库珀姨姨也可以。”她笑吟吟捏了一把崽崽白嫩的脸颊，“小可爱别害怕，向导检查一点都不痛的。” 　　软乎乎的腮肉轻轻一捏就留下浅浅的印子，感觉副会长气压明显低了下来，库珀心虚的收回手。 　　也不知道这群S级怎么养大的小雪球，短圆的小脸蛋嫩的就跟刚出炉的糯米糍一样，鼓鼓囊囊的手感真不错。 　　库珀本想将崽崽抱到检查仪器上，但仲世谨打断了她，想由自己来抱，库珀就让开了位置。 　　洛瓷被仲世谨双手托住肋下，就像抱小雪球般抱到一个雪白的平台上，为了防止幼崽不小心乱动的时候磕到身体，平台上还铺了一层软垫。 　　“小可爱不要动哦，很快就会好了，”库珀娴熟的将感应片贴在崽崽的胸口，太阳穴和后背，再将一个银白色的项圈环套在崽崽脖子上。 　　“凉凉的。”洛瓷仰着脸，说话时嘴巴如贝肉一般张开，露出几粒小米牙。 　　库珀之前没见过小雪球，却听说过不少传闻，猜测被S级们宠着的幼崽脾气要么凶要么娇，怎么也想不到这么软乎可爱。 　　小指头揪住仲世谨的衣角，抿着软乎粉润的小嘴，乖乖的任由她摆布，那双蓝眼睛布灵布灵的，要不是副会长在旁边看着，她忍不住要上手，再捏一把那软嘟嘟，手感很好的脸蛋。 　　总算知道小雪球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小可爱，要把小手松开咯，副会长不能站在这里的。” 　　见崽崽可怜巴巴的松开手指，仲世谨皱眉：“不行吗？” 　　库珀看了一眼平时面无表情的副会长，没想到副会长还会有这样的举动。小的不想放，大的也不舍得放，不知道还以为要分隔多久呢。 　　也是，谁能面对小雪球无动于衷呢？ 　　“哨兵不能留在检测场地，希望您体谅，只有十分钟就结束了。” 　　仲世谨只好退到隔离门外去。 　　庆幸只有第一次检测才比较复杂。 　　洛瓷乖乖听从库珀的话平躺在平台上，尽量使自己的心情放松。 　　他疑惑的望着上面缓缓下降的银磁轨道，一缕虹色弧光罩住了他，能量粒子共振时引起的白噪音在他耳边响起舒缓的协奏曲，想揉揉眼皮昏昏欲睡，但又想到之前库珀姨姨说不能动，就忍住没有伸手。 　　“咦？”看着虚拟面板上的进度条，库珀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其他的白大褂们也跟着凑了过来。 　　仲世谨：“结果怎么样？” 第83章 　　“小雪球的疏导能量远远超过了A。” 　　库珀视线定在检查结果上, 表情惊讶：“您知道的，目前还没有S级向导的出现，所以还不能判定小雪球就是S级向导, 但我觉得小雪球就是S级……” 　　仲世谨倒没有丝毫惊讶，毕竟与崽崽相处时间更多，早就发现崽崽疏导能力超过一般的A级。 　　他抬手, 将一直放在文件包里的记录交给库珀。 　　记录里是阿金、罗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段时间的状态报告。 　　按照从前规律，他们几乎每隔一个月至少就要使用两瓶疏导液才能维持哨兵数值的平稳，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并不需要服用疏导液, 哨兵数值基本稳定在90%。 　　库珀越是翻阅文件，漂亮的眼睛睁的越大, 仲世谨整理的记录相当详细, 甚至还测定了幼崽的疏导影响范围。 　　一般来说向导在做疏导时，主要是通过肢体接触的方式传递疏导能量, 有少部分不愿意肢体接触的向导，也可以通过向导协会研发的科学仪器, 以导流管等形式进行疏导。 　　又有极少数经验丰富的A级向导可以通过无接触的方式疏导。 　　但即使无接触，也没有小雪球的疏导范围这么广。 　　疏导能力对于向导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研究证实, 主要是向导能量与哨兵能量波长吻合并且相逆，碰撞在一起时，能够指引哨兵能量从暴动归于平静, 等级越高的向导指引能力越强。 　　所以平时并不需要幼崽做些什么, 阿金和罗兰经常是亲亲抱抱崽崽时就得到了疏导。 　　库珀难得严肃起来：“副会长，我觉得完全可以将这份记录提交给向导协会，这会是很重要的文件。” 　　仲世谨沉吟几秒, “你看着办吧。” 　　向导协会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权力机构，是为了保护向导权益而形成的团体，小雪球作为向导的资料提交给向导协会，往后也能多收到一份关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隔离门被打开，库珀小心翼翼将幼崽身上的感应器取下来。 　　洛瓷勉强掀起犯困的眼皮，白噪音弄得他耳朵堵堵的，还没回过神来，疑惑的望向抱他的仲世谨，检查已经结束了吗？感觉只是短短的睡了一觉。 　　“检查结束啦，小雪球很有可能是S级呢。”刚睡醒还没清醒过来的小崽儿迷迷茫茫的，看上去更可爱，库珀没忍住，又在那个觊觎已久的糯米团子一般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捏。 　　仲世谨毫不迟疑的把她手给挥开。 　　“没想到第一个S级向导是我见证的，”库珀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兴奋极了：“这真是我的荣幸。” 　　既然检查已经出来了，仲世谨就不打算和幼崽在这里多留，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崽儿往外走。 　　洛瓷举起小胖手朝库珀摇了摇：“库珀姨姨再见。” 　　库珀也笑眯眯朝小崽儿摇了摇手。 　　这种感觉莫名就像在幼儿园里待了一天的崽崽被家长接回了家。 　　回到顶层，听说仲世谨带崽崽去向导部做了检查，阿金他们早早请了假，守在客厅里。 　　“怎么才回来！”阿金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同一阵旋风刮过，将小雪球从仲世谨怀里抢过来，抱在手里轻轻颠了颠：“我们小雪球怎么做个检查都瘦了？瞧上去蔫巴巴的。” 　　“……”怎么可能做个检查能瘦？ 　　仲世谨瞥了过于夸张的阿金一眼，走到一旁用虚拟终端联系沉妄，汇报崽崽的检查结果。 　　洛瓷哈欠连天，奶声奶气：“我没事，阿金哥哥，只是睡了一觉。” 　　“是不是检查太累了？”阿金关切的问。 　　“没有啦，”洛瓷摇摇小脑袋，“有点困困了。” 　　沙尼路拿起那份检查报告，本来是想认真看一看，却被上面的数值绕得头昏脑胀，随手将报告扔到茶几上，手插回了口袋里：“这个检查结果是怎么个意思？” 　　罗兰拾起报告，留意到纸页的最后，评级结果是几个问号。 　　他也安静地望向仲世谨。 　　仲世谨结束汇报后，缓缓走了过来：“小雪球有可能是S级，至今都没有划分S级向导，所以要等向导协会进行评定，才能够正式确认公布。” 　　“什么？”沙尼路目光如炬抬起头，揉了揉崽崽毛茸茸的脑袋，啧啧称奇：“小汤圆真是S级？” 　　仲世谨揭下眼镜，严谨的说：“目前只是怀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 　　阿金将崽崽抱在怀里，随手将针织耳罩取了下来，在毛绒的耳朵上亲了亲，“有什么不确定的，自从有了崽崽，我都不用磕那该死的疏导液了，小雪球就是我的小福星。” 　　说着，又吧唧了一口。 　　洛瓷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就是耳朵和尾巴，耳朵尖不停的被阿金亲亲蹭蹭，痒的耳朵尖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折在后面成了飞机耳，吭吭叽叽蜷一只小兔球，被罗兰抢到了怀里。 　　阿金气的不行，本想用能力把崽崽夺回来，但考虑到崽崽脆弱的小身板，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仲世谨：“向导等级不是由你来划分的。” 　　正和罗兰你争我抢的阿金不以为然：“要是他向导协会不给崽崽一个S级，我就把他们协会掀了。” 　　“……” 　　仲世谨眉心跳了跳，脑海中闪过无数之前阿金闯祸，他被迫不停的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的画面，忍不住动用能力，一缕冰风刮过，将正上蹿下跳的阿金冻成了冰雕。 　　沙尼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随手放在茶几上，翘起二郎腿开始看电视频道。 　　洛瓷从罗兰怀里冒出小脑袋，忍不住露出担忧的表情：“阿金哥哥？” 　　被冻成冰块的阿金十分感动：果然只有崽崽关心他。 　　“没事，”仲世谨安抚忧心忡忡的小崽儿：“十二个小时之后就化了，应该给他点教训。” 　　罗兰连个眼神都没给冰雕，将崽崽抱起来往卧室走去：“小雪球，我又给你织了一顶胡萝卜帽，看看喜不喜欢？” 　　…… 　　小雪球检测出来是向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坦萨帕大厦。 　　在阿金提议下，刚巧万圣节要到了，便打算给崽崽开一个庆祝派对。 　　用阿金的话来说，崽崽被确认为向导可是鼎鼎大的事。 　　派对地点就在顶层。 　　客厅被特意装饰一新，摆上了一棵大大的南瓜灯笼树。 　　树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洛瓷头戴罗兰织的南瓜帽，坐在苏格兰风格的羊毛毯上拆礼物，有些礼物不用问就知道是谁送的。 　　仲世谨送给崽崽一部12本合集的典藏版插画读物，阿金送的是最新款的全套游戏机设备，罗兰送给崽崽手工编织的瞌睡兔玩偶，沙尼路送的是定制版的机械摩托…… 　　“这是……什么呀？” 　　洛瓷拆开礼盒，捧起一枚精致漂亮，看上去有点像毒苹果的东西。 　　“等等，我确认一下。”仲世谨表情一变，立马接了过来：“这个应该是会长送的礼物。” 　　洛瓷蹭蹭爬到仲世谨身边，伸出小手揪揪对方的衣袖：“小苹果，可以吃嘛？” 　　“不是用来吃的。”仲世谨说：“这是一只凝结了毒液的投掷弹，小雪球有危险的时候把它扔出去，对方即使是佩戴了S级防具的S级哨兵也不可能存活下来。” 　　阿金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沙尼路都啧了一声：“真狠啊。” 　　独眼和美露莎也参加了崽崽的派对，美露莎面对不停响起的传呼机有点为难：“欸呦，我队里那群家伙们也想来派对，真是吵死了。” 　　仲世谨：“可以来，我给他们一个临时权限。” 　　“他们也真是走了运了，”美露莎说，“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她也是有分寸的，也不是队伍里谁都同意，而是择选了几个平日里表现不错，自制力比较强的。毕竟她也听说了小雪球有可能是S级向导，万一某个定力不强的被迷惑了，闹出笑话可就不好了。 　　小雪球每次一有什么消息，几乎能传遍坦萨帕大厦，所以小雪球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但能真正接触到小雪球的人并不多，能有这个资格的哨兵们兴高采烈领了权限上到顶楼。 　　洛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生面孔，尤其是对方好像还都很喜欢他，争着抢着抱来抱去，小耳朵也被揉的有点痒痒，崽崽害羞的变成一只小雪球，将脸埋进沙发垫里，然而小雪球背过去圆滚滚的屁屁让人分不出前后，实在是让大家被可爱的不行。 　　当然大家也没忘记给小雪球带礼物，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有送玩具的，有送道具的……花里胡哨的在南瓜树下摆了一堆。 　　其实洛瓷已经有很多玩具了，世界各地的玩具他都有，还有许多的高价限定版本。而且不仅有玩具，还有一些A级或S级的防具，比如S级的防护手环，A级的疾步皮靴……这些小物件在关键的时候都是保命利器，身上堆了这么多防具的崽崽，就算碰到不怀好意的S级哨兵都能抵挡。 　　虽然崽崽有很多好东西。 　　但谁会不喜欢拆礼物呢？ 　　热热闹闹的圣诞节夜晚过去，静谧的白雪一夜之间铺满了整个雪鸟市。 　　七天后，向导协会的小队到了。 　　向导协会离雪鸟市距离较远，但对方居然毫不迟疑派出了十几架机械直升机，足见对这次任务的重视。 　　一觉起来，洛瓷晃悠着小腿吃完早餐，在罗兰的帮助下换上一身新衣服，被仲世谨抱到客厅。 　　客厅里好多人啊，而且全都是陌生人。 　　视线一瞬间全都聚焦过来。 　　毫无防备的洛瓷扭动着圆滚滚的小尾巴，扒拉着仲世谨的衣服，将脸蛋悄悄埋进了对方的怀里。见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约而同流露出温柔和疼爱的表情，小雪球巴掌大的小脸被围巾和小帽子衬的更小了，帽子上两颗雪融融的小球垂落在耳边，随着幼崽的动作一摇一晃的，简直可爱到让人怜爱的地步。 　　协会负责人见到小雪球，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是小雪球吗？我是向导协会的负责人兼委员克鲁格。” 　　“……克鲁格爷爷。”洛瓷眨了眨眼，乖乖叫人。 　　“欸欸，”克鲁格笑容和蔼，其实他年纪比较大了，各项事宜也早就已经放权给下面人去做，但一听说出现了S级向导瞬间就来了力气，怎么的都要来雪鸟市看一眼。 　　在来之前，他已经把小雪球的报告来回翻看了几百遍，越看越激动，越看越精神。 　　之前他一直觉得可惜，为什么只有S级哨兵，没有S级向导？ 　　导致哨兵协会那群老家伙一直压他们一头。 　　现在他们也有自己的S级向导了。 　　要不是小雪球是坦萨帕那群S级的心头肉，克鲁格真想把小雪球抢回协会亲自辅导。 　　克鲁格让助手将小礼物交给小雪球，和蔼的说道：“一点小心意，就当给小雪球的见面礼。” 　　“报告我都看了，没有任何问题，其实我们协会一直在构想s级向导的能力是什么样子？我们有C级向导，B级向导，A级向导，根据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曾经推测过S级向导的数值，小雪球是完全达标的。” 　　仲世谨：“那您今天来？” 　　“我今天来呢，一是想亲眼见一见S级向导，二是想亲手将向导的徽章授予小雪球，第三点呢，因为小雪球年纪太小了，所以想把一些向导的注意事项告诉他，毕竟你们坦萨帕还是哨兵更多不是吗？难免有一些注意不到的。” 　　这话几乎就是在隐喻哨兵过于粗糙不懂得呵护小向导。 　　“……” 　　仲世谨推了推眼镜。 　　难怪哨兵协会的老头们那么讨厌向导协会，他忽然也有点理解了。 　　阿金撇了撇嘴，正打算反驳，仲世谨动用能力悄悄封住了他的嘴巴，“那就辛苦您了。” 　　克鲁格从漂亮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枚闪亮亮的徽章。 　　徽章呈现光芒的放射形状，就像一颗天边璀璨的星星。 　　他郑重的将向导徽章佩戴在崽崽的胸口。 　　洛瓷眨了眨水蓝色的圆眼睛，透明漂亮的眼睛盯着徽章，甜甜的说：“谢谢克鲁格爷爷。” 　　登记认证为向导后，洛瓷还领到了向导协会发的虚拟终端，小手好奇的捧着摆弄来摆弄去。 　　在上面可以随时进行信息发布，赏金悬赏，还有查看排名等等一系列只有哨兵向导才能够操作的事项。 　　哨兵与向导的终端是互通的，戳了戳哨兵排名，小崽儿一眼就注意到高居榜首的沉妄。 　　将注意事项交给小雪球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临走前，克鲁格遗憾的摸着小雪球的头：“小雪球真的不和爷爷走吗？其实在向导协会，我们小雪球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不必了。”一道熟悉的慵懒声音从门口响起，原来是刚从A级门回来的沉妄。 　　他漆黑的皮革风衣上沾满了血，即使隔得很远，也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沉妄靠在门口笑着说：“小雪球由坦萨帕照顾的很好。” 　　克鲁格遗憾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真的很不甘心，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向导协会都是向导，和坦萨帕碰撞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谁让他们没早点找到小雪球呢？真是太可惜了。 　　让克鲁格觉得安慰的是，刚才在教导小雪球的过程中发现他身上有不少的S级道具，这说明坦萨帕确实对小雪球相当重视。 　　克鲁格觉得一点都不超过，S级向导本就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他还是让沉妄得对他保证不能约束小雪球。 　　也就是小雪球未来的去向。 　　要是小雪球想去其他的公会或是其他的协会，不能够加以约束。 　　出乎意料，沉妄对这个要求也没反对，“我答应你。” 　　克鲁格有点惊讶，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公会都不可能轻易的放开S级向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沉妄都这么许诺了，他也就没有立场再继续说什么。 　　随着向导协会的人离开，不少人注意到了向导名单上的变化，起初大家还以为是系统登录错了，但过了半个小时刷新居然还没有变化，于是不只是论坛，连新闻也跟着刊载了这一重大事情。 　　十一月初，在各地都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时刻，迎来了S级向导小雪球。 　　以前有不少媒体编辑过发现S级向导的事情，后来被证实都是媒体故弄玄虚，但这可是虚拟平台的官方认证，一时间各大官方新闻媒体全都发出了通告。洛瓷摆弄着在万圣节收到的礼物时，外面则因他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84章 　　冬季刚刚开场还没多久, 这个消息就像一枚重磅鱼雷。 　　引发了全网疯狂而火热的关注。 　　S级向导多年以来都是大家热切关注的话题，但许多时候都是新闻学的魅力故弄玄虚，一开始这个消息出现在社交平台时没有多少人相信, 不可能的……年年都有人讨论，年年都被确认是假消息。 　　直到官方媒体在新闻中正式进行了播报，大多数人才意识到真的有S级向导诞生了！ 　　哨兵们得知消息的更早, 毕竟他们与向导共用一个虚拟平台，向导名录的变动一点进去就出来了，虚拟平台的认证是向导协会发布的，所以不会存在造假的可能, 但小雪球……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 　　虚拟平台上但凡隶属于公会的哨兵向导，都会在姓名下方标注出所属公会。 　　既然是刚刚登记的小向导也有可能还没有找到公会吧, 热切的哨兵们往下一看—— 　　坦萨帕的巨蛇徽章映入眼帘。 　　怎么又是坦萨帕？！ 　　也不怪大家反应这么激烈。 　　毕竟身为全球唯一的S级公会, 几乎所有哨兵和向导的理想都是进入坦萨帕，登记在册的S级哨兵总共不超过十个人, 一半都在坦萨帕，现在S级向导也被坦萨帕捷足先登。 　　舆论顿时不淡定了。 　　向导对于哨兵的吸引力太过巨大, 还是唯一的S级向导，对于一些高阶哨兵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尤其是S级哨兵, 在无法平息的躁动和无法满足的渴望中徘徊了数年，S级向导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一时间，新闻媒体各大平台铺天盖地都能看到在讨论这件事情。 　　“自从七年前, S级哨兵艾达进入智慧之门消失后, S级哨兵的数量刚刚好维持在10个，目前还有两名没有隶属公会，开个盘看看, 我赌这两个哨兵会在半年内加入坦萨帕。” 　　“那你可太保守了，我赌三个月。” 　　“嗬嗬，那我可赌一个月了。” 　　底下有人质疑向导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问出这话的人，自己肯定不是哨兵。”这条评论得到了十几万的高赞。 　　哨兵最开始出现的时候，有许多种称呼，比如能力者、杀戮机器等等。由于身体素质各方面得到了强化，取而代之的是敏感且躁动不安的神经。尤其是使用完能力后，副作用就更加明显。如果不得到疏导，就会化身成为丧失理智的野兽。 　　而这样的哨兵只有在向导这里得到难得的宁静，就像契合的半圆，彼此天然就有着吸引力。 　　什么不愿意加入公会？什么原则？在S级向导面前连借口都算不上。 　　随着新闻传播越来越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出现了S级向导。 　　也有一批人比较好奇S级向导和A级向导的区别，特意在向导协会官方平台下留言。 　　两天后，评论得到了协会的回复。 　　回复内容是一条视频。 　　克鲁格作为客座教授，在视频里出镜，给大家仔细讲解了S级向导的能力，从数值，能力，影响范围等等方面，配合动态图做了一个详尽的演示。 　　如果说5个A级向导疏导一个S级哨兵都非常吃力的话，S级向导则只是坐在沙发上摆弄拼图，就使得周围的S级哨兵维持平静。 　　舆论又是一片轩然，S级向导的疏导能力太超过他们的想象了，这也就使得舆论的浪潮越来越大。 　　也是这时，不少人才发现之所以会对小雪球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因为之前阿金发布过小雪球的照片。当时作为被S级们捧在掌心的小雪球，从小就拥有价值连城的晶核，可让大家羡慕的不得了。 　　现在小雪球又多了一个S级向导的身份，这种羡慕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一批不清楚小雪球模样的人点进阿金空间，里面几乎发的都是每天小雪球睡觉，玩耍，打闹的照片。 　　啊……小雪球太可爱了吧，那么小巧玲珑的一团儿，像是一团毛茸茸的雪球，圆乎乎的蓝眼睛，肉嘟嘟的鼻头凑到镜头前，就像小奶猫用爪垫轻轻的拍打他们的心尖，还有小耳朵，奶乎乎的腮帮都是让人看着想要掐一掐。 　　即使是公认不怎么懂得美学的哨兵们，都不得不承认小雪球可爱到人心都快化了。 　　总之，随着新闻发酵，各种的话题都围绕着小雪球展开了。 　　…… 　　舆论的发酵并没有影响到坦萨帕。 　　毕竟是唯一一个S级向导的诞生，热闹一阵是必然的，但这并不能影响坦萨帕正常运转。 　　美露莎每天依旧是一堆的工作，从电梯出来后，她撩了撩火红色的头发，风风火火的走进大厦顶层。 　　一眼就看到活动区冰天雪地，沙发、酒柜、地毯几乎都被絮絮白雪覆盖，如同铺上了一层厚实的羊毛毡。阿金大人和罗兰大人一个正乐乐呵呵帮小崽崽推雪球，一个坐在地毯上静静织帽子。 　　仲世谨大人则靠在酒红色的单人沙发里，用平板处理事务。 　　其实在小雪球来之前，从前的顶层基本见不到人，美露莎有时候要汇报工作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现在根本不用打听，只要知道小雪球在哪里，S级们基本上就在哪里。 　　美露莎本来想直接汇报工作，仲世谨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她，“我们小雪球躲好了吗？” 　　没有回应。 　　仲世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开始在客厅里踱步。 　　美露莎猜测副会长应该是在陪崽崽玩躲猫猫的游戏，小雪球把自己藏起来，让副会长来找。 　　不得不承认小雪球藏在雪堆里，如果不是哨兵感官敏锐，让人分辨不出来。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仲世谨故意挪挪沙发，碰碰酒柜，最后才从仿古时钟后面将蜷成一团，只露出半个圆滚滚小尾巴的的雪团子抱出来。 　　小雪球鼻头红红的，耳朵垂下来，圆圆的眼瞳清澈透亮，两只小手团在怀里，就是一只雪白的，圆滚滚的小雪球。 　　洛瓷被抱出来的时候，小脸还一脸懵，这次明明藏的挺好的呀，怎么会被发现呢？ 　　仲世谨点了点他肉嘟嘟的小鼻子：“我们小雪球以为把耳朵收起来，就找不到了？” 　　洛瓷咿了一声。 　　屁股后面圆揪揪的小尾巴兴奋的摇来摇去。 　　或许是因为有北极兔基因的缘故，洛瓷特别喜欢雪地，但最近坦萨帕大厦附近的记者太多，即使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崽崽也没办法出去玩耍。 　　所以仲世谨就用冰系能力将客厅布置成了雪地。 　　北极兔看上去圆滚滚毛茸茸的，实际上有两层厚厚的毛，内层绒毛，外层长毛，即使埋进雪里也不觉得冷。 　　“躲猫猫有什么好玩的？”阿金一把将小雪球抱过来：“不如跟我来堆雪人，看我搓的小雪人像不像？” 　　洛瓷看向阿金搓的小雪人，又圆又胖，小小一团，分不清楚前后。 　　“咿咿？”小雪人是什么？ 　　阿金：“是搓的我们的小雪球呀。” 　　洛瓷在小雪人身边转悠两圈，“……咿叽？” 　　分不清楚哪边是脑袋，哪边是屁屁呀。 　　“噢……差点忘了。”阿金一拍脑门，象征性的在前面的地方嵌了两枚蓝水晶。 　　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洛瓷气呼呼屁股对着阿金。 　　毛绒绒的团子还真的和小脑袋没区别，分不清正反面。 　　阿金忍住笑，将小雪球抱到怀里，好一通认错道歉，偏偏在这个时候，仲世谨凝雪成冰，一枚永不融化，冰雕般晶莹剔透的小雪球出现在掌心。 　　冰系能力者的仲世谨操纵冰雪的能力达到了大师级别，雪白的兔耳朵，还有圆揪揪的小尾巴活灵活现，一下就把阿金的比了下去。 　　洛瓷的圆瞳一下张大了，啪嗒啪嗒凑过去，小爪爪抱紧紧：“咿叽。” 　　仲世谨勾起嘴角：“看来小雪球更喜欢我的这个。” 　　“……”掌心暖融融的一团消失了，阿金气极败坏，忍不住攒了一只雪球扔过去：“啊！仲世谨！” 　　仲世谨轻易偏头躲开。 　　嬉闹了好一通，想要变回人身的洛瓷被罗兰抱到卧室里换衣服去了。 　　阿金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忽然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对了，会长真打算放崽崽走？” 　　仲世谨在和美露莎商讨事情，等美露莎离开后，阿金还在喋喋不休：“那群哨兵多狡诈呀，小雪球要是去其他公会会被骗的，之前新闻又不是没有报道过，有的哨兵联合起来囚禁向导。” 　　仲世谨：“那是三十年前的新闻了，现在早就没有那种情况了。” 　　“……”阿金嘟囔：“我不管，我舍不得小雪球。会长不是也很喜欢小雪球吗？怎么能对那老头儿那么轻易承诺！” 　　仲世谨：“这个承诺的前提是，小雪球有意愿去其他公会，要是小雪球没有这个意愿，你觉得这个承诺还存在吗？” 　　阿金恍然大悟：“啊，是这么回事。” 　　原本还拧着眉头，愁容满面的阿金瞬间恢复了笑脸，阳光灿烂的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难道还有比坦萨帕更强的公会吗？ 　　小雪球不会去那些个弱鸡的公会的。 　　说话间，电梯门开了，沉妄和沙尼路走了出来。 　　沙尼路双手垫在脑后，在和沉妄闲聊最近A级论坛板块的新消息。 　　阿金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 　　“A级论坛的最近不是有人匿名发言说又出现S门了吗？”沙尼路指指沉妄：“我和沉妄打赌。沉妄认为可能是真的，我觉得是假的，要是真又有S门了，早就被新闻爆出来了。” 　　A级论坛，在哨兵平台上，只有A级及以上哨兵才有权限发布和看到信息。 　　通常来说，消息比较可靠。 　　但万事没有绝对。 　　这时，他们手腕上的虚拟终端忽然想起一道红光，这意味着有紧急消息。 　　仲世谨走到远处接了一通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神色凝重：“会长，新闻曝光了。新的S门出现了，而且，门里的怪物已经跑出来了——” 第85章 　　万丈高空。 　　私人飞机。 　　洛瓷坐在沉妄膝盖上, 藕段儿似的小手摆弄着冰球兔。 　　自从知道自己能帮助沉妄疏导后，他就更黏着沉妄了，本来喜欢粘人的毛病就改不掉, 现在更有了正当理由，他理直气壮的黏沉妄，但沉妄在顶层的时间并不多, 大多数时间都是辗转于各种门里，很少在顶层停留。 　　现在坐在飞机上，可给小雪球逮到机会了，一上飞机就往沉妄怀里一赖。 　　沉妄看似戴着眼罩闭目养神, 实际上小崽儿在他膝盖上爬来爬去，有时候差一点从膝盖滚下去, 都是他即使提着小崽儿的后颈, 把差点摔跤的幼崽提回怀里。 　　“仲哥哥……”洛瓷从椅背后冒出一颗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 　　“嗯, ”仲世谨一眼就看出撒娇的小雪球是要有什么事情拜托他了，“怎么了？小雪球。” 　　洛瓷揪着仲世谨的衣袖, 奶声奶气嗫嚅：“冰兔子……好像太孤单了。” 　　仲世谨摸了摸小雪球的脑袋瓜，语气柔和：“那我再给它捏几个玩伴来陪它，好不好？” 　　“嗯呐！”小雪球点点小脑袋, 附赠一个甜腻腻的笑容。 　　沙尼路翘着腿看着这一幕：仲世谨这家伙拿S级冰系能力哄崽，可真有他的。 　　阿金说：“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一般S门出现后默认由辖区的公会优先尝试攻占吧, 这门刚出现，奥奇怎么就组织大家一起赶过去了？” 　　“尤其是这个门还是在敌对公会的领地里，HMC那帮家伙看我们就跟看仇人一样, 我和他们会长可不对付。” 　　仲世谨：“其实S门出现了已经有几天了。HMC公会本打算隐瞒下来，将门据为己有，慢慢攻克。谁能想到这个S门不按常理出牌，在没有劣化率的情况下，门里的怪物居然会跑出来，这下也就瞒不下去了。” 　　一般来说，普通门都有劣化率，只要在劣化率到达极值前将门攻克下来，里面的怪物就不会跑出来。 　　但目前已知的两个S门都没有劣化率，之前的智慧之门无论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都没有怪物跑出来，但是这个新出现的S门似乎又和智慧之门不一样，这意味着两者或许又不是同一个类型。 　　或许S级的门都有特殊性。 　　阿金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哇，那群狐獴可真狡诈。” 　　静静织毛衣的罗兰：“与其说他们狡诈，不如说倒霉。” 　　阿金一脸兴味：“真想快点见到络腮胡大叔的脸上的表情啊。” 　　沙尼路轻嗤：“我倒是好奇这次S门是什么，好奇的我手都痒痒了。” 　　上一次他们敲开小兔子的门，把小兔子从门后带了出来，这一次的门又是什么样呢？ 　　…… 　　上午九点，古夫斯特维拉。 　　曾经拥有两名S级哨兵的HMC公会也曾辉煌一时，是仅次于坦萨帕的知名公会。 　　古夫斯特维拉作为HMC公会的中心城市，这里的建筑物集中体现了公会贯彻始终的核心理念——家庭，兄弟，团结。 　　建筑物大多都是圆形的，即使是摩天大厦也都是抱团而聚的圆柱形，中央公园里更是随处可见狐獴形象的雕塑物。 　　比起早已白雪皑皑的雪鸟市，这里的气候似乎相当温和，一下机场就能看到随处可见的常青植物。 　　专车抵达这次的会议场所，一所度假酒店般的会所，一进入宽敞大厅就看到窗边的榻榻米，还有不远处与晴朗天空相接一色的湖水。 　　会场在一楼最里面的大会议室，工作人员殷勤的为他们推开厚重大门。 　　璀璨的水晶吊灯照射在雪亮的大理石上，中间的巨大红木回形长桌尤为醒目，足以坐下几百个人。 　　洛瓷被抱到会场，才发现许多其他公会的人都已经到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着自己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 　　图朗和谢因也在，比起心事重重的图朗，谢因更像是人群中的焦点。 　　四目相会。 　　图朗似乎在主动寻找小雪球，毕竟曾经是B级向导就让他那么殷勤，如今知道小雪球是S级，不知道现在图朗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洛瓷不喜欢见到那张脸，主动扭动屁屁，拿背对着他。 　　坦萨帕一进入大厅，大厅原本的气氛就瞬间被打破了，变得安静而谨慎，不仅是交谈声变少了，许多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连视线都不敢往沉妄那里看。 　　就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洛瓷迷惑的歪了下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沉妄这么恐惧，就仿佛和他身处一个空间都觉得非常紧张。 　　奥奇和HMC公会会长络腮胡大叔正在交谈。 　　原本当S门出现时，HMC公会打算隐瞒下来慢慢挑战，没想到怪物出现在城市里，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将S门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管理局强行介入，号召A级公会的代表们都来到古夫斯特维拉，这就已经让络腮胡很不满了，但本身是他们违反了公约，所以络腮胡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在会场见到坦萨帕成员走进来，络腮胡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个度。 　　奥奇负责主持，坦然在首位落座，腰板笔直，制服规整，S级气场散发出来，一下就平息了会场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已经在位置上的人本能的保持安静，而其他人则也陆陆续续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奥奇调整一下麦克风：“诸位，感谢各大公会莅临这次的会议，本次会议的主题主要是解决新S门的问题，我与HMC公会的艾巴托会长进行了商议，艾巴托会长已经认识到之前自己隐瞒S门事件的鲁莽，并愿意共享这次S门的全部情报。” 　　他认真说：“所以请大家放下成见，共同商讨攻克S门的方案，尽量不要爆发冲突，也不要动手。” 　　这话明显是说给艾巴托和沉妄听的。 　　艾巴托，也就是络腮胡，板着脸一脸不情愿的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沉妄耸了耸肩，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当然，坦萨帕是最遵守规则的公会。” 　　听见这话，络腮胡脸上流露出一个轻蔑表情。 　　“要我贡献出新S门情报没有问题，”络腮胡说：“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奥奇皱了皱眉头，艾巴托隐瞒S门的消息本就是违背公约的行为，贡献出所有情报是理所应当，现在还要提要求……这是之前没和他商量过的。 　　“什么要求？” 　　“我得先要一个道歉。”络腮胡沉着面孔望向沉妄，粗壮的大手用力拍打着桌面：“我要求坦萨帕向我弟弟艾考特和当时被坦萨帕攻击的所有公会成员道歉！” 　　他的弟弟艾考特也坐在身边，见状，朝哥哥摇了摇头，他看的很明白，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 　　隐瞒S门的事情，本来就是HMC公会不占理，S门和其他的门特性不一样，比如新的S门没有劣化率，莫名其妙有怪物跑出来。 　　S门有什么样的特性，出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一点大家一无所知。 　　隐瞒S门出现的消息本来就极有风险，万一S门忽然变异，打了其他毫无防备的公会一个措手不及，HMC就会成为被人诟病的罪人……所以当年智慧之门刚出现的时候，所有公会就一起建立了公约，那就是S门的消息必须是互通的，这一点本来就是他们做错了。 　　拿S门的情报要挟坦萨帕为之前的事情道歉，艾考特觉得哥哥这件事情做的有点不地道了。 　　洛瓷正蹲在桌底下喂一大一小两只狐獴，这次他背了一个小包，里面装满了雪鸟市特产脆饼，特意带给狐獴朋友。 　　有研究表明，哨兵精神体能够反映出哨兵潜藏的本能，而哨兵亲近向导就是本能，所以精神体狐獴一点也不在意主人正气的急头白脸的，抱起脆饼啃得尾巴一摇一摆，洛瓷笑眯眯的捧着脸看他们吃的起劲，狐獴们吃东西的样子好像仓鼠……真可爱呀，小手揉了揉大狐獴的脑袋，小狐獴也热情凑过来让他也揉一揉。 　　“慢慢吃，还有好多呢。” 　　桌下其乐融融，桌上气氛恰恰相反。 　　对于艾巴托的要求，仲世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正如会长所说，坦萨帕一向遵守公约规则，当时共有十个A级门同时出现在你们的辖区附近，在判断你们HMC公会倾其全力也无法在门劣化前攻克后，坦萨帕遵照公约法则，对HMC进行了人道援助，并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 　　“而艾巴托会长仅凭坦萨帕之前的兼并问题，就判断坦萨帕趁虚而入，意图攻占HMC，让公会成员对前来援助的坦萨帕发动攻击，我认为这是故意挑起事端，坦萨帕的反击正当且合规，并且只是给贵公会一个小教训而已。” 　　众人视线汇聚过来，络腮胡本来脾气就暴躁，一下就炸了：“把我们公会的人肺全毒坏了，这叫正当合规？你知道当时他们的内脏萎缩成什么样子了！这还叫小教训？当时我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好多钱才得到解药！不然HMC公会现在都不复存在了！！” 　　沙尼路不屑地咧开嘴角。 　　“会长要是真跟你们计较，就不会只是毒坏他们的肺而已，何况你们也得到解药了，不是吗？” 　　阿金忽然插话进来：“啊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好像挺不爽的，把你弟弟揍了一顿，但你弟弟好像是沙包属性的能力者啊，据说后来不是置死地而后生从B级升到了A级吗？说起来，艾考特还得谢谢我呢。” 　　听着他们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挑拨的话，络腮胡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额头上青筋直跳，脸气的涨红，胡子全都炸开了。 　　“碰！”他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洛瓷正和狐獴们嘀嘀咕咕给他们展示冰球兔，被络腮胡的动作吓了一跳。 　　就在络腮胡控制不住脾气，想要动手的时候。络腮胡面前，离他仅有几寸，用来点缀会场的花瓶中的雪合花从花尖无声变黑，浓黑颜色在雪白的花瓣上蜿蜒蔓延，原本鲜嫩的叶片萎缩起来，整朵盛放的雪合花被灼烧成了漆黑的颜色，如同一朵盛放在淤泥中的毒花，花尖如同融化一般，滴落下来恐怖的毒液。 　　一滴，两滴。 　　“嘶……” 　　“嘶嘶……” 　　桌面被腐蚀性的毒素融化，烧灼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 　　一时间会场里寂静无声，络腮胡太了解了，那是一种哨兵也会痛不欲生，无法抵御的剧毒，只要一滴就能融化视网膜，烧穿呼吸道，溶解脏器，使人只能沉浸在恐惧中，躺在过滤氧仓里发出嘶哈嘶哈的痛苦悲鸣，那将是身为活人最后的声响。 　　面前的花被烧成黑色，离他仅仅几寸距离。 　　毒液眼瞧烧穿桌面，就要滴落到裤子上，猛的一惊，急忙往后退，由于太过惊吓，身为S级哨兵的他，居然一屁股踉跄摔坐在地上。 　　被艾考特扶起来的时候，络腮胡还能听得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沉妄指尖摩挲着下颌，脸上流露出轻描淡写的笑容：“看来我们应该换一张谈判桌了。” 第86章 　　这才是沉妄的真面孔。 　　之前沉稳, 好说话的像个假象。 　　奥奇一直担心沉妄动手，现在见到这一幕，提着的心反而放下来了。 　　当年公会评级刚刚结束, 不知情的人对坦萨帕唯一一个S级公会的评级感到不满，那阵子沉妄走到哪里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被震慑之后, 大部分的人碰到沉妄又惧又怕又躲。沉妄最近莫名沉稳下来了，就好像是故意想要维持轻松和善的环境……这反而让奥奇觉得反常，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但他有必要尽力维持那样和善的假象吗？ 　　奥奇猜不透其中缘由，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地上, 还没缓过神来的艾巴托，总不能是猛兽玩弄猎物, 艾巴托这样的应该也算不上猎物…… 　　那么, 难道是小雪球？ 　　是了，向导通常给人的印象就是纤细, 敏感，胆小, 所以身为哨兵的沉妄不愿意让他见到血腥的场面，也能够理解。 　　作为哨兵，奥奇自然也是关注S级向导的, 他的精神体北美灰熊总喜欢跟着小雪球跑。 　　奥奇并不否认精神体象征主人的潜意识。 　　若非小雪球属于坦萨帕，也不可能如现在一般过的风平浪静，各方争夺暗流涌动, 即使向导协会, 也无法如坦萨帕一样完全保护好小雪球。 　　当然奥奇也肯定会不择手段将小雪球笼络过来，唯一S级向导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可惜……小雪球在坦萨帕。 　　思绪飘的有点远，注意力回到眼前, 奥奇叹息一声，抬起手腕，摁了摁眉头。 　　他对沉妄说：“我们不是说好不动手吗？” 　　沉妄忽略了他，奢华昂贵的长桌受到了毒素的腐蚀，根本没人敢凑近，只有沉妄肆无忌惮将手肘搭在长桌上，笑着看向对面的艾巴托兄弟：“别抖呀，那样就没意思了。” 　　皮革手套指指翻倒的椅子：“坐下吧。” 　　艾考特脸色惨白。咽了口唾沫，搀扶着同样被惊吓的惊魂未定的艾巴托。 　　不知道怎么回事，分明他哥哥也是S级，但却远没有沉妄这样凶猛的压迫力，狐獴对局势有着很强的直觉，他不敢直视沉妄，略微低下头，扶着哥哥往后退了退。 　　沉妄：“如果你听不懂的话，我会用我的方式再重复一遍。” 　　艾考特只好搀着哥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会场里慢慢响起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阿金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笑容满面的说：“上次我就说了吧？‘看你们只是个A级公会，就放过你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怎么还不夹着尾巴做人呢？” 　　他拿胳膊肘捅了捅沙尼路，火上浇油：“现在大胡子脸上的表情可算好看多了，我还是更喜欢他怕的不行的表情。” 　　沙尼路嫌弃的啧了一声：“能力太差了。” 　　阿金嬉笑说：“如果他们有能力解决问题，我们坦萨帕就不必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了……哦，无论是上次，还是这一次。” 　　面对阿金上下打量的嘲讽，络腮胡这回没做任何反应，现在后背和后颈的冷汗还没干。他没想到沉妄说动手就动手，差一点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就是警告，不然下一个就是他了。 　　络腮胡心底早已又惊又怒，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机会和沉妄交手，但经过这么一遭，他也知道同为S级，自己并不是沉妄的对手，自己丢了条命不要紧，但他不能接受弟弟艾考特被自己连累。 　　络腮胡决定忍了，咬紧牙关，不再招惹沉妄。 　　他忍气吞声坐了回去。 　　其他公会的人全都坐的离那朵毒花远远的，生怕沾了一丝一毫的毒素。 　　谢因藏在人群中，望向络腮胡，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珠。 　　沙尼路不耐烦：“换个话题吧，这一个过于无聊了。” 　　奥奇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招来一名身穿特殊防护服的A级哨兵把那朵毒花处理掉。 　　“好，接下来进入会议正题吧。” 　　投影仪开始工作，菱形光线在空中汇成一个光幕，光幕中展示着从各个角度拍摄的S门照片。 　　洛瓷仰起脑袋，好奇的望向光幕，他还从来没亲眼见过门呢，虽然知道自己来自门后世界，但对于门却几乎没什么印象。 　　罗兰将垫着脚尖的小崽儿抱在怀里，方便他看的更清楚。 　　原来这就是门呀…… 　　洛瓷看着照片上的锈色漩涡，像是风涡在半空中凝聚积攒，中央扭曲成一个尖角形状，又像蛇首，又像独角兽的尖角。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新的S门出现了，”奥奇说：“漩涡的形状并非兽头或智慧之门的兽瞳，新S门或许又是新的一种类型的门。” 　　有人举手发言：“那么这个类型的门有什么特点呢？” 　　“经艾巴托会长提供的资料，我倾向于称呼它为‘变形门’。首先，从门第一次出现时的照片可以看到，这个门当时还没有劣化率，而这幅照片是昨天中午刚刚拍摄的，门突然出现了劣化率，而且是在急剧劣化之中……保守估计必须要在七日之内攻克完毕，不然门就会彻底劣化。” 　　“第二点，变形门是会移动的。同样以第一次出现时的照片为例，当时门出现在星空瞭望台附近，现在移动到了花谷原上空，根据无人机追踪的画面，变形门一共更换了三次位置，时间都是在中午整点。目前变形门在移动当中，此时的变形门是隐身状态，不能够进入，按照之前的规律，应该是五天后的中午会再度出现。” 　　“第三点，变形门打破了以往的惯例，以往我们总是认为只有劣化率达到极值时，怪物才会从门后跑出来，百年来也一直如此，然而变形门并不是这样，怪物会随机出现在变形门方圆三十公里以内的地方……请诸位看向光幕，怪物曾经出现的地方已经用光点标注出来。” 　　众人一边望着光幕上的资料，一边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崽崽别看，”阿金伸手将洛瓷的眼睛蒙起来，“当心丑的没胃口吃饭。” 　　洛瓷被蒙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一脸好奇：“真的丑丑吗？” 　　沉妄：“比你讨厌的抽象插画还要丑。” 　　之前不知谁送了崽崽一册插画，其中有一个相当抽象的专栏，小崽儿居然差点被丑哭了，这件事也让大家好笑了许久。 　　比抽象插画还要丑，那肯定是很丑了。 　　洛瓷乖乖任由阿金蒙住眼睛。 　　一丁点儿都不好奇了。 　　其实在场的也有不少人受到冲击。 　　但不是因为丑陋，而是因为门内怪物第一次出现在现实，所以还是给了大家不少的震撼。 　　第一次出现在现实的怪物是不同昆虫口器组成的头颅，浑身上下由许多像细胞组织汇聚起来的一大坨粘肉，从图片上看就像是嚼烂了的口香糖上面粘着许多昆虫，但真实情况这头怪物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 　　第二张照片里的怪物模样要稍微好一点，整个看上去有点像是肆虐西部的风滚草，起初出现时只有气球大小，在街道上到处翻滚，用浑身上下的触手捕捉街道上的路人，将他们扯入胃袋之中。经过不停的吞噬消化后，风滚草的身体演变到卡车车轮大小，到最后被HMC公会哨兵合力击杀时，几乎有一个热气艇那么大了。 　　第三张照片…… 　　等大家浏览的差不多了，奥奇才开口：“相信应该有人注意到了，怪物前三次出现时都只有一只，从第四次开始逐渐上升到了三只，九只，这意味着后面出现的怪物数量可能会越来越多。” 　　“七年前，那时第一个S门智慧之门，第一次出现在费比列市，那时我们从未碰见过等级如此之高的门。当时数个公会联合起来，S级和A级组成的强大派遣队进入门里，可惜全军覆没，我们承受了巨大的损失，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损失足够让世界倒退二十年。至今费比列市还树立着他们的纪念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智慧之门出现在费比列市，那里居民在这些年逐渐搬离了费比列，人去楼空，繁华不在，费比列没有经历过怪物的侵扰，但却像灾后一样自我走向毁灭，逐渐成为如今无人居住的幽灵死城。而古夫斯特维拉即将成为第二个费比例，他们正在遭受怪物的侵扰，这使我深感担忧——所以希望大家施以援手，拯救古夫斯特维拉！” 　　奥奇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表示会竭尽全力。 　　沙尼路歪了歪颈子：“可算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沉妄会长。”奥奇扭过头，认真说：“根据目前怪物属性的鉴定，这次门里怪物应该是毒属性，Boss应当也是毒属性，你应对比较有经验，Boss恐怕只能拜托给你了。” 　　沉妄托着下颔，兴味的笑了笑：“当然，这应该很有意思。” 　　奥奇顿了顿，对于进入S门是令多少哨兵感到恐惧的事情，只有沉妄这个疯子会觉得有趣。 　　第一阶段会议顺利结束。 　　有了各大公会的加入，消灭怪物的效率得到了大大的提高，但正如奥奇之前分析的那样，怪物同时出现的数量也多了不少。 　　由于变形门此时正处于隐身移动中，暂时无法进入，所以大家的重心全都放在消灭怪物上。 　　S门的怪物群普遍在A级，这对于大多数哨兵而言相当吃力，因此根据奥奇的调度，将支援的各大公会人员打散，根据等级和能力分配成数十支小队。 　　B级以下的哨兵就几乎无法对怪物造成伤害了，所以主力军基本上就是A级哨兵，短短几天几乎是轮轴转，累得大家苦不堪言。 　　在征询了沉妄许可后，奥奇将阿金，沙尼路分别安排进了两支队伍当队长，本就做什么都要争个高下的两人，这下更是来劲了，非要比谁统领的队伍杀怪更多，谁赢就能和崽崽一起玩一天。 　　两支队伍爆发了不少摩擦。 　　奥奇为此头痛不已，他总算知道征询意见时，沉妄意味深长：“你心理做好准备了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况且他还不好控制阿金和沙尼路，一是没有资格，二是两人性格桀骜不驯，而且还都是杀怪主力，有他们的激烈比斗，清理怪物的效率才如此之高。 　　损失的好像只有他交付的赔偿金。 　　当然，还有就是HMC公会与坦萨帕之间的矛盾更大了。 　　往往HMC公会正在辛辛苦苦，想方设法解决新出现的怪物，他们花两三个时间，在怪物即将前进的道路上铺设陷阱和埋伏。 　　眼看在苦苦期盼中，怪物就要落入他们的陷阱。 　　沙尼路突然现身了，一道天降雷光轻而易举击碎怪物的脑壳，做了两三个小时无用功的HMC公会队员们愤怒的脸涨得通红。 　　沙尼路偏偏看着他们的表情，还咧开嘴嘲笑：“怎么？我看你们动作太慢了，耽误我和小汤圆相处。” 　　在众人各自忙碌的时候，崽崽倒也没闲着。 　　无论是过于可爱的外表，还是S级向导的身份，都让许多哨兵变着花样来接近小雪球，虽说小雪球现在属于坦萨帕，谁知道小雪球往后会不会待腻了，换一个公会呢？ 　　能和小雪球近距离相处，加上大部分坦萨帕成员都去杀怪物了，他们上哪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一时间清理怪物的间隙，大家讨论最多的就是谁和小雪球多说了两句话，都以和小雪球说上话为荣。 　　但凡小雪球出现在公众场合，其他人就会一下围拥过来……这就是向导啊。 　　正因为心怀叵测，想接近小雪球的人太多，沉妄可以让罗兰时刻跟在身边。 　　尝到几次言灵的苦头之后，明目张胆的哨兵数量少了许多。 　　却又有聪明的人发现小雪球对精神体似乎很感兴趣。 　　于是洛瓷随便散个步就能捡到一只小海鼬，拐个弯就能碰上黄金斑蝶，极地天鹅……洛瓷感慨居然有多稀奇古怪的精神体，却也忍不住和他们一起玩耍，有时趴在黄金斑蝶的翅膀上让他带着在度假酒店里飞高高，有时变做小雪球与极地天鹅蹭蹭贴贴。 　　正和小雪球贴贴的天鹅忽然感受到旁边有东西用力挤了一下，就被挤到边缘去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北美灰熊，那家伙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小雪球抬起头来的时候，又装出一脸蠢蠢憨憨的表情。 　　“嘎嘎——”真是心机熊！ 　　除开精神体之间的内部矛盾，其他哨兵也是又嫉妒又羡慕。这群精神体变异能力者分明主要战斗力是精神体，结果一个个出任务的时候，都自己亲自上，反而让精神体留在酒店里陪小雪球，一心二用真是太心机了！ 　　当然他们也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是精神体变异能力者。 　　到了第五天，怪物再也没有出现了，好不容易得到修整机会的大部队终于得以返回酒店。 　　阿金一步抱起小雪球，将小崽儿举高高，“回来了！小雪球想不想我？” 　　“想哒！” 　　洛瓷一脸开心，耳朵尖动了动，晃悠着小短腿搂住阿金的脖子，沙尼路挑起一边的眉毛：“小汤圆，我呢？” 　　洛瓷又用力抱抱他。 　　仲世谨也伸出手。 　　一轮抱下来小崽儿，忍不住用小手搓了搓脸，觉得自己的脸蛋都要被蹭红了。 　　这时酒店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请诸位移步大厅，奥奇会长为大家准备了接风宴。” 第87章 　　“感谢诸位对古夫斯特维拉作出的努力, 目前城市周围的怪物都被清剿干净……” 　　比起之前的会议，这次会场里的氛围要轻松许多，奥奇环顾着疲惫的众人, 举起酒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语。 　　放下酒杯后，他示意络腮胡也说点什么来感谢众人。 　　在络腮胡说话时, 洛瓷坐在罗兰怀里，好奇地望着桌面上各式各样的酒水。哨兵的身体强度被提升到了极致，食物对于哨兵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大多数哨兵都喜欢刺激神经的酒精制品。 　　“请给我一瓶BALLANTINE，还有一扎冰块。”沙尼路招手唤来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很快响应了沙尼路的要求, 洛瓷瞅着沙尼路娴熟的将液体倒入玻璃杯。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天花板吊灯璀璨的光晕, 轻轻一晃，沉淀的颜色如同被抛光过的猫眼石, 冰块与昂贵的酒杯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洛瓷的耳朵尖随着冰块碰撞的声音动了动，小手扒拉沙尼路：“这是什么呀？” 　　“酒。”沙尼路见小崽儿有兴趣, 也不急着喝酒了，大手握着酒杯轻轻晃动逗弄着小雪球，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他的酒杯转来转去, 顿时笑了起来：“到我怀里来，喂给你喝。” 　　感觉怀里的幼崽蠢蠢欲动，罗兰用力将幼崽抱住, 面无表情的瞪向沙尼路：“幼崽不可以喝酒。” 　　沙尼路啧了一声：“管的真宽, 偶尔一点又没有什么关系。” 　　“罗兰说的没错，幼崽不可以饮用酒精制品。”仲世谨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招手让工作人员拿一些适合幼崽饮用的饮料。 　　古夫斯特维拉四季常青, 由于盛产鲜花，所以许多的饮品里都会添加花瓣，比如工作人员端上来的奶酪杯，里面居然有一颗颗花瓣冻，看上去漂亮极了。 　　洛瓷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眨巴着圆眼睛，小手摆弄小勺子，试图将花瓣冻从奶酪杯里捞出来。 　　小幼崽鼓着奶乎乎的脸蛋儿，一脸认真的摆弄勺子，让不少明里暗里往这里张望的人，被可爱的不行。 　　沉妄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和奥奇讨论着什么，忽然他若有所觉的望向一个方向：“看来似乎有客人要来了。” 　　奥奇不明所以，没过两分钟，一名工作人员跌跌撞撞从外面冲进来：“怪物潮，外面有怪物潮！！” 　　现场轻松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 　　难道这就是沉妄刚才说的客人吗？奥奇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在哪里？” 　　工作人员：“正、正往这边过来了！” 　　怪物都是随机出现的，没有人能预判怪物会出现在哪里，只知道出现的时候已经形成了怪物群，如同潮水一般朝他们的方向涌来。 　　度假酒店本身是络腮胡拥有的，他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让手下操作控制器，大厅四壁居然慢慢变得透明，能够清晰的看到远处的场景。 　　原来墙壁都是用高强度透光玻璃打造的。 　　只见湖水对岸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怪物，它们涌动着，不断吞噬着彼此，嘴巴里发出恐怖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湖水显然无法隔绝怪物潮，不需要呼吸的怪物们正趟着河水朝他们奔袭而来。 　　络腮胡问：“预估有多少只怪物？” 　　古夫斯特维拉的监控和空中影像都由艾考特负责，他很快就给了一个回答：“保守估计……有上万只。” 　　现场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上万只怪物！ 　　这在A级门里也几乎没有过，真是名副其实的怪物潮了。 　　奥奇表情相对平静，刚才和沉妄讨论了一下，根据之前怪物出现的规律，呈几何的倍数增加，所以他心里大致有数。 　　络腮胡却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些怪物现在是冲他们这个方向来的，要是出现在城市里，那里大多是非能力者，即使再赶过去救援，恐怕也很难拯救受到重创的城市，估计古夫斯特维拉都要不复存在了。 　　毕竟之前清理怪物就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哨兵们面对如此之多的怪兽潮，脸色都有点发白，反观坦萨帕成员一脸兴奋。 　　“咔……” 　　洛瓷听到后面有声音，慢吞吞转过头。 　　体型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硕大棱头怪正趴在玻璃外，头颅如同被金属匣子覆盖呈现诡异的菱形，刚爬上来的怪物浑身湿淋淋的，似乎也很不高兴，张大的嘴巴露出满口密集的獠牙，他刚才听到的就是尖牙咬在强化玻璃上的声音。 　　“咔咔……” 　　即使是特殊材料的玻璃在面对A级怪物时，也脆弱的如同豆腐一般。 　　一侧的强化玻璃很快就被咬穿。 　　离的最近的络腮胡从腰后掏出武器，一柄金光熠熠的双板斧，当冰系哨兵暂时冻住怪物的前肢时，他挥舞着双板斧朝怪物的头颅劈去。 　　“咣……”一声闷响。 　　就像劈到了刀枪不入的水泥桶上，络腮胡踉跄后退，结实的手臂因震荡而发麻，微微颤抖着。 　　“真硬！” 　　怪物的皮甲比想象中的还要坚硬……艾考特在公会里经常担任分析师的工作，手腕上的仪器滴滴作响，他敏锐捕捉到怪物部分肢体存在淡淡的锈红色，似乎使它发生了变异，这会是原因吗？ 　　趁着怪物暂时被冰冻，许多身体强化者哨兵使用武器痛击怪物的头骨，然而武器顶多在上面留下一道印痕，根本戳不进去。 　　“嚓……”终于在络腮胡连劈十斧的不懈努力下，头颅硬甲似乎真的劈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然而没等络腮胡高兴，怪物扭动头颅将蜕下的皮拉到一旁。 　　原来只是劈掉一层对方即将要蜕掉的皮。 　　洛瓷乖乖趴在罗兰怀里，微微仰了仰头，注意到怪物晃动着头颅似乎在选择猎物，忽然有一种朦胧的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如同感受到了什么，蜕皮成功的怪物顺势摆脱了冰系哨兵的束缚，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嘶嘶……” 　　洛瓷倏地扭开头，将毛茸茸的耳朵盖在脑袋上，怪物的动作忽然听不见了，转动圆乎乎的水蓝色圆瞳，望过去，沉妄侧身站在不远处，头微垂，单手提着怪物头颅。 　　怪物那几乎无人可以撼动的头骨，此刻几乎扭曲成了橡皮泥的形状。 　　洛瓷只瞅了一眼，注意力就全放在沉妄脸上了，几绺黑发从额角垂下，将轮廓衬托的有点薄凉，漆黑的眼睛要是吞噬了光与影的黑暗森林一般寂静慵懒，然而眼尾转动间却流露出疏离与冷淡。 　　喃喃自语也流露出不符合场合的慵懒和优雅。 　　“真是遗憾，你挑错了方向。” 　　数不清的怪物从湖底爬了上来，每个怪物都至少有三层楼那么高，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鸣声，试图冲入度假酒店，巨大的体型几乎将沉妄淹没，然而动作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的凝住了。 　　怪物群从头颅开始腐化，皮肤，肌肉组织再到细胞如同被一点一点剥离，沉妄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只剩下的几具骨架轰然倒地，掀起丈高尘土。 　　络腮胡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巴：“……” 　　阿金抱怨着：“会长动作太快了。” 　　洛瓷眨了眨眼，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罗兰的衣服，忽然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望向窗外，锈红的雨点从高空落下，几乎遮挡了众人的视野，半空中一道蜿蜒旋转的锈红漩涡显露出来。 　　是消失了接近五天的门。 　　出现的地点居然是度假酒店的上空。 　　不知是巧合，还是挑衅…… 　　浑身都是毒液的锈红门，毒液仿佛要透过门溢出来，每一次旋转，都会带来淅淅沥沥锈红雨水。 　　如同鲜血喷泉滂沱而下。 　　奥奇无法想象里面是什么样的环境，对沉妄说：“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我安排几个A级哨兵跟你一起去。” 　　锈红门的劣化速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沉妄：“免了，我不想进去之后还要分神来照顾他们。” 　　他缓缓摘下手套：“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能让沉妄说出拜托这种话的，肯定不是一件小事…… 　　奥奇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决定答应下来：“你开口，我一定做到。” 　　“我的小雪球，不能受到一丝的伤害。” 　　原来是这件事。 　　奥奇松了口气，“那是当然，即使是不同公会，哨兵保护向导也是本能，我们绝不会让小雪球受到伤害。” 　　仲世谨望了一眼远处的怪物潮，也说：“我们一定会守护好小雪球。” 　　会场里的环境太嘈杂了，洛瓷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沉妄点点头，又嘱托了仲世谨和沙尼路一些事，便独自踏入锈红雨水中，雨水太过细密，很快就看不见身影了，心中好急，不停在罗兰怀里扑腾着，想要追过去。 　　胡乱扑腾很快就没力气了，但小崽儿的胖手还是往那个方向扒拉，嘴巴一瘪，看着眼泪大颗大颗要往下落。 　　“哥…哥……” 　　罗兰知道小雪球是担心会长，手抚摸着崽崽的后脑勺轻轻安抚：“会长不会有事的。” 　　见小雪球呜呜哼唧，雪白的眼睫毛上湿漉漉的，阿金又心酸又心软，也跟着安慰：“是啊，小雪球，会长是不会有事的。” 　　洛瓷吸了吸小鼻子，把小脸埋进罗兰的怀里，拿目光去望仲世谨。 　　仲世谨蹲下来，安抚哭唧唧的崽崽：“阿金说的是真的。” 　　洛瓷这才慢慢止了哭声，这是信了。 　　阿金顿时受到了打击，“哇，小雪球怎么可以不信我，去信副会长呢？” 　　沙尼路悠闲晃悠着酒杯，嗤笑：“也不看看你平时的形象，有半点信誉吗？” 　　“我平时的形象怎么了？！”阿金跳脚：“怪兽潮就在这里，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赌，谁杀的多？” 　　后一批怪物潮从湖里爬了起来，棱头怪摘下自己的金属头颅，抛到酒店里，毒气源源不断从金属匣子里冒出来，整个酒店大厅顿时笼罩在一片毒雾之中。 　　“啧。”酒杯被摔碎，琥珀色的酒液流淌到处都是，沙尼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那就来！” 　　又一轮怪物潮来临。 　　洛瓷安静被罗兰抱在怀里，只用咕噜咕噜转的眼睛留意附近的情况，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乖乖待着就是最大的帮助。 　　胸前的吊坠散发出微光，是黎光之核被激活了，在毒气蔓延开来的一瞬间散发出点点微光，形成一个透明的白色护盾。 　　会场里毒气蔓延，能见度非常的差，就像落入了一团迷雾包围的海水中，一部分没有防备的哨兵吸入毒气，痛苦的跪在地上。奥奇相当镇定，一边组织人手对付怪物，一边安排人给没有防护用具的哨兵分发隔离面罩。 　　不远处又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洛瓷扭过头看到轮廓模糊，像是玩偶一样的怪物紧紧贴在玻璃上，手里握着数十根红色气球。 　　气球顺着缝隙飘进了大厅，一个接一个的炸裂开来。 　　这些毒气弹让一些痛苦挣扎的哨兵陷入到了致幻的错觉中，甚至对附近的队友发起了攻击。 　　“给我醒醒吧。”阿金打了一个响指，飓风瞬间将大厅里的毒气吹散，洛瓷眸子四处张望，之前毒气太过浓重，什么都看不见，好担心坦萨帕成员。 　　但现在看来，毒气似乎对他们没有影响，洛瓷这才放松下来。湖的彼岸咆哮着汹涌的雷光，沙尼路居然已经冲到怪物巢里去了。 　　仲世谨站在湖水旁边，宽广的湖水被冰冻起来，在反复在反复冰冻和解冻的过程当中，里面的怪物也被反复冰冻粉碎。 　　然而还是有一些飞行的怪物潮，通过上空接近了度假酒店，他们投掷下一枚又一枚气球玩偶，毒气很快就又将酒店笼罩起来，身处其中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 　　阿金乘着风冲入了半空中的怪物潮，手臂贯穿了首领的头骨，风从头颅贯穿而过，他喊了一声沙尼路的名字。沙尼路的雷光转瞬即至，雷光将风刃引爆，联动反应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轰隆——” 　　半空中的怪物潮暂时被逼退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怪物潮很快就卷土重来，就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啊……真尽兴！”沙尼路瞳孔中涌动着疯狂的深金色，感受着体内能量的涌入和大量的输出，每当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就会回到崽崽身边，那是他唯一能获得平静，不至于失去理智的地方。 　　比起坦萨帕成员的享受，绝大多数哨兵就没那么愉悦了，身体强度不如S级的他们，随着频繁使用能力，身体慢慢支撑不住，许多人呼吸急促，手脚的肌肉都在发抖，这是即将达到极限的标志。 　　大厅充斥着浓郁的腐烂以及血腥的味道，有怪物尸体，也有同伴的尸体，不少人的感官已经逐渐变得迟钝，只是在毒气与血腥味混合的环境中麻木挥动着手中的武器。 　　就在大家的阈值都快要达到极限的时候，度假酒店周围的怪兽潮忽然消失了。 　　锈红雨水也停了。 　　奥奇等人敏锐的抬起眼，洛瓷也跟着满眼迷茫的抬起头，一道鲜红身影从锈红漩涡踏出。 　　沉妄黑色头发被血污染成了红色，每走一步就有鲜血从外套抖落下来，恐怖而狂暴的气息如同狂潮一般肆无忌惮，皮靴与地面接触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轮廓深邃的面部，一双深金色的眼瞳，有种狂躁的锐利，配合着冷淡的表情却很融洽。 　　整个锈红门在他身后缓缓融化。 　　如同行走在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 　　根本不像S级哨兵。 　　周围静的可怕，许多人站都站不起来了，就这么平躺在地上看着，络腮胡也躺在味道熏天的大厅地砖上，脸上布满雪茄，青一块紫一块，努力睁大眼睛，静静望着这一幕。 　　仲世谨主动迎上去。 　　“怪物呢？”奥奇指的是变形门的Boss。 　　沉妄歪了歪头，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扔给了他，笑了声：“在这里了。” 　　奥奇呼吸一时间有些重，没想到S门的Boss已经变成了一捧晶核。 　　S门居然真被沉妄一个人解决了。 　　看着这一幕，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图朗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忍不住喃喃：“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谢因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图朗：“放心，沉妄很快就要暴走了，没有谁能够阻止他。” 　　图朗：“可是小雪球是S级向导……” 　　“那也没有用，沉妄是SS级哨兵。” 第88章 　　图朗大为震惊, 面孔也在一时间变得毫无血色。 　　哨兵协会公认的最高等级是S，沉妄居然是SS，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本能不愿意靠近沉妄, 为什么在面对沉妄时抑制不住难以言说的颤栗。 　　哨兵等级相差一级就犹如天堑，更别说他与沉妄之间隔了两道天堑…… 　　在反复安慰自己，沉妄再过不久就会暴走, 图朗才稍微遏制住心中的恐惧，不至于腿肚子发抖引人注意。 　　到目前为止，谢因描绘的所有的预言都成真了，图朗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而在不久的将来, 沉妄将会带领坦萨帕闯入起源之门——也是所有门的核心。身为SS级哨兵的沉妄将会能力暴走，在摧毁起源之门的同时, 也将彻底终结所有的门。 　　所有的门消失之后, 门的时代落下帷幕，谢因预言将会出现螺旋状的地下城。 　　那又是一段新世纪的序章。 　　人类历史也将重头开始书写下新的篇章。 　　坦萨帕坍塌之后, 公会排名被打乱了，所有公会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图月公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第一个进入地下城，在新世纪成为新的“坦萨帕”。在谢因带领下，已经在提前做准备, 筹集人手，广揽物资，谢因预言所有门消失之后, 暂时失去了道具的来源, 拍卖会的价格被提的很高。 　　现在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谢因自我安慰，实际上他搀扶图朗的手臂也在微微发抖。 　　回归现实，眼前一片凄凉的寂静, 度假酒店被摧毁的不成样子，地面堆积着浑浊的肉块和血水，而那鲜红的身影一路走来，就像是观赏一般散漫和闲庭静步，沾染血污的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眉梢眼角也透露出掌控一切的气度。 　　即使自我安慰，即使早已笃定，谢因的脑海还是因过度恐惧而不安起来，其实他也想过以预言的能力为借口，加入坦萨帕，但在见到沉妄的第一眼就放弃了，过于悬殊的差距以及强大到紧迫心窝的压迫感，使他根本没办法说出正常的话来，他也没有自信能骗过沉妄…… 　　恐惧使得谢因浑身发冷，指尖如同浸泡在血水中一般冰冷，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将目光放在罗兰怀里的幼崽身上。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他要等待时机，把黎光之核弄到手。 　　…… 　　洛瓷丝毫不知道还在被惦记着。 　　“哥哥……哥哥！” 　　洛瓷趁罗兰不注意，从怀里蹦跶下来，一路啪嗒啪嗒朝沉妄跑去，平时小短腿看着走两步路都跌跌撞撞，想到在这个时候跑的倒挺快，阿金捞了一把没捞到，眼看着要扑到沉妄的怀里，被仲世谨一把抱住。 　　“咿……”小短腿还在扑腾，身子却被抱了起来。 　　仲世谨用手臂将小幼崽箍在怀里，轻轻安抚他的后背：“小雪球听话，会长现在暂时不能抱你。” 　　奥奇身为旁观者，亲眼看到沉妄在注意到小雪球接近时，将气场收敛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不少，给人感觉就像是始终警惕着周围，一直沉浸在战斗状态的家伙，本能解除了警戒。 　　小雪球对他的影响这么大吗？ 　　洛瓷被仲世谨抱着，巴掌大的小脸气鼓鼓的，可怜兮兮的朝沉妄伸出手。 　　仲世谨不敢让小雪球接触会长，毕竟会长看上去正处于暴走的边缘，但凡能力失控一丝一毫，对于脆弱小雪球来说都相当危险，但小雪球委屈巴巴的表情还是让他很心软。 　　心软的也不止他一个。沉妄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寻常人不说接近他，不被他吓得逃跑都是少数，但他不希望看到小雪球惊恐的眼神，却没想过其实他这副模样，小雪球还是主动想要凑近。 　　他俯身，接过仲世谨递过来的湿巾，仔仔细细的擦拭小雪球脸上的血污：“不怕我吗？” 　　洛瓷圆乎乎的大眼睛望着沉妄深金色的瞳孔，想到了老师教过的知识，这分明就是即将暴走的信号。 　　但他想到的不是自己会受到危险。 　　而是这意味着沉妄非常非常需要疏导。 　　他唔唔叽叽伸出手，想要抱住沉妄。 　　想要像给沙尼路他们疏导一样给沉妄疏导。 　　沉妄表情看似一如往常那般平静慵懒，略微颤动的瞳仁却反映出紧张的情绪，幼崽看清他的模样，流露出惧怕的表情是很正常，他也做好了心理预期，但小家伙居然直愣愣的看着他，还想用伸手抱他。 　　不怕吗？ 　　如此脆弱的，巴掌大的小团子居然看不出一丝的畏惧，沉妄心情就像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纷至沓来的是复杂的情绪。其实等级越高的哨兵越是拥有像野兽一般的直觉，从实验室第一次见到幼崽生，他就知道这个幼崽对他来说很重要。 　　一直以来，沉妄而言，从来没有什么是能用重要一词来定义的。最初，他将小雪球从实验室里带出来，也只是为了看看这只小团子究竟能重要到怎样的地步？ 　　很久以前，他曾有过一次如今天一般处于暴走边缘的时候，当时用了三天才平复下来，也引发了相当严重的事故。然而今天只是听到了小雪球的呼唤，自己便脱离了暴走的边缘。或许是本能在警告他，这样下去很危险，会威胁到小雪球的安危。 　　包括后来他在等待小雪球的回答时，在屏息等待的一刹，在小雪球主动朝他伸出手的瞬间，如释重负般的心情，使他清楚小雪球究竟对他重要到了何种地步。 　　或许是从他坐在沙发上，小雪球主动钻进他手心里的那一刻，或许是见证了小雪球变成人跌跌撞撞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又或许是他一脚踏出锈红门，小雪球毫不犹豫的朝他奔跑而来的那一刻……许多琐碎的瞬间不知不觉积累了分量吧。 　　沉妄对此有着恍然也有着迷茫，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对他用重要来定义的也只有小雪球。 　　刹那之间，沉妄的脑海里想到了许多许多。 　　最终，他抬起手，皮革手套轻轻摸了摸小雪球的脑袋：“睡吧，我的小雪球。” 　　洛瓷感受着轻柔的抚摸，其实在一天一夜不间断的释放向导能量后，他也觉得有点累了，沉妄的手掌似乎带有催眠的能力，眼皮慢慢耷拉下来，整个小身子依偎在仲世谨怀里，打了个哈欠，慢慢睡了过去。 　　仲世谨看了看沉妄的背影，捂住小雪球的耳朵，压低声音：“变形门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不知道之前罪犯从监狱出逃的事情，奥奇会长有没有头绪了？” 　　奥奇也跟着压低声音：“这些人应该是被人包庇藏了起来，一直都没有露面。” 　　“既然如此，我给奥奇会长一个建议，不妨查查图月公会。” 　　“图月……？”A级公会的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奥奇对图月这种私人公会印象并不深，私人公会在A级公会中属于实力比较弱的公会，他之前没有把图月列为调查对象。 　　仲世谨没再多说，抱着小雪球与其他成员会和：“坦萨帕就先行一步了。” 　　奥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环顾周围，一片狼藉，头痛的抚了抚额头，其实他也处于身心疲惫的状态，快到极限了，但后续的事情还需要他来主持处理。 　　…… 　　古夫斯特维拉的消息很快就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最开始隐瞒变形门消息，并试图将变形门据为己有的HMC遭到了口诛笔伐。 　　艾巴托在病房里躺了将近半个月，在病床上宣布暂时离开HMC会长职位，并将职位转交给了弟弟艾考特。 　　虚拟平台有实时视频记录功能，虽然当时情况危急，但也有许多哨兵通过视频的方式记录下了度假酒店血战的画面，一部分视频片段流到网络上又掀起了一番激烈的舆论，坦萨帕的风评居然一时间好转了不少。 　　虽然坦萨帕身为唯一的S级公会受到了不少哨兵的追捧，但只要是出名，就不可能存在唯一一种声音。坦萨帕是公认的疯子公会，公约里并不制止公会之间的兼并行为，坦萨帕攻占了不少公会，于是自然也有许多看不惯坦萨帕的。 　　像是坦萨帕攻克智慧之门时，就有不少舆论认为坦萨帕抢夺了其他公会的机会。 　　然而现在视频一流传开来，大家才恍然意识到S门的困难程度。 　　要知道当时在现场的可都是A级公会的精英人才，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面对怪物潮时还那么的吃力……门外都如此艰难，门里又是何等凶险？ 　　而沉妄一己之力攻克S门更是让大家直观的感受到了震撼。 　　如此压倒性的差距即使是非能力者也能感受得到，顿时堵上了之前说坦萨帕抢夺其他公会机会的人的嘴。 　　机会都是平等的，有能力的人才能抓住。 　　说什么抢不抢机会的，现在机会摆在眼前，这些公会看上去也不中用啊。 　　在追捧坦萨帕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注意到沉妄深金色的瞳孔，担心他的情况。 　　洛瓷醒来后发现已经回到了坦萨帕大厦，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之前释放太多疏导能量，还有点困困的，小手抱起枕头，想把肉嘟嘟的脸蛋儿塞到枕头下面继续睡，脑海却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想起沉妄的状态，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洛瓷晃晃小脑袋，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想到仲世谨不让他接近沉妄，洛瓷不敢有太大动静，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拉开一道门缝，支棱起小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因为紧张嘴巴抿的紧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这才哒哒哒跑到客厅。 　　时间刚刚来到午夜，应该是以为幼崽还在睡，其他人都不在，洛瓷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望着复杂宽敞的环境，托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所以说顶层空间很大，非常容易迷路，但小崽崽毕竟在这边生活了好久，对沉妄的房间大致在哪里还是有一个印象。 　　对路线回顾了一个大概，崽崽兴冲冲从地毯上站起来，啪嗒啪嗒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在走廊上摸索起来。 　　整个顶层，其实还细分成了三层，他平时活动的区域都在第一层，往上一层的区域是罗兰，阿金哥哥他们住的房间，再往上才是沉妄的房间。 　　至于为什么猜测沉妄在濒临暴走的时候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不是去向导部接受疏导？ 　　那是因为他曾经看过后勤部门进入沉妄房间更换疏导装置，说明沉妄没有去向导部疏导。 　　洛瓷一边想着，一边还点点小脑袋，认为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沿着扶梯往上走，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沉重黑暗的能量，那是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而那股力量就在这扇门后。 　　不同于罗兰，阿金他们正常的房间门，这扇门冰冷且沉重，特殊材料制成的门就像是厚重的墙体，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这里…… 　　是哥哥的卧室吗？ 　　洛瓷本来想先观察一下情况，没想到他一走近，识别系统自动识别他的身份，门“咔嚓”应声打开。他耳朵尖瞬间抖了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门怎么就开了？ 　　其实这是因为在小雪球变成人，能够在坦萨帕大厦到处跑来跑去的时候，沉妄就给了他最高权限，当时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意味着小雪球能够自如的出入他的房间。 　　冷气凝成白雾在地毯上流动，洛瓷探进去小半张脸，在即将打喷嚏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当看清房间的环境，他圆圆的眼睛瞬间睁的更大了。 　　整个房间就像是冰冷的牢狱，因为墙体都是由特殊材质隔绝起来的，在昏暗的灯光中，呈现出生冷的银灰色。偌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病床，沉妄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四肢和胸口都被高强度的拘束带所束缚，一根输液管将提炼后的疏导液注入颈侧静脉。 　　提炼后的疏导液虽然对平复能力暴动有着相对比较好的效果，但对于哨兵本身的身体破坏也非常大，即使配合重度的麻醉药剂使用，也不排除哨兵会本能反抗，所以拘束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约束哨兵的抗拒动作。 　　洛瓷下意识想挤进门里去，但他知道哨兵的听力有多么敏锐，担心会把沉妄惊动，想了想变成小雪球的样子，轻如羽毛的体重，加上崽崽有意收敛脚步，几乎听不出任何足音。 　　小雪球轻手轻脚接近病床，仰起脸蛋望了望床边的仪器，小表情带着疑惑，这些仪器太复杂了，仪表的数值也又密又杂，看不太懂。 　　但他知道向导陪在哨兵身边就是最好的疏导。 　　洛瓷用爪爪攒紧床单，抬起小jiojio，短揪揪的小尾巴一摇一晃，吭哧吭哧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爬上病床，惴惴不安的扭头去看沉妄。沉妄病的真的很重，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于是小雪球在病床上转悠了两圈，找到了一个适合的位置，拱起沉妄的手，将身子蜷起来钻到颈窝边，挪了挪屁屁，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脸蛋儿埋到了沉妄的颈窝里。 　　房间里的温度相当低，那是因为提纯的疏导液只有在低温的环境下才会流动，但沉妄的手掌却很热。 　　小雪球抖了抖小耳朵，好在北极兔有两层绒毛，一点都不怕冷，和沉妄蹭蹭贴贴他就很开心。 　　不足拳头大小的奶团子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就吹着小呼噜睡着了。 　　雪鸟市的上空悄然泛起了鱼肚白。 　　沉妄在生物钟的驱使下，面无表情睁开了眼，一醒过来就感觉到状况不对。 　　接近暴走时耳边充斥的嘈杂尖叫声消失了，头脑也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清醒，以往的疏导液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怎么回事？” 第89章 　　宽敞的客厅, 仲世谨坐在沙发上，敲击虚拟屏幕处理一些事项。 　　刚从外面回来的沙尼路，冲了个冷水澡, 头上盖着毛巾，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一边品酒一边回想，小汤圆来了之后, 好像他们回顶层的频率越来越规律了，以往小汤圆不在，可难得能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仲世谨。 　　阿金也冲完澡从楼上走下来了，熟练的在冰柜里翻找食物, “咦？我给小雪球准备的布丁，一点都没有动, 小雪球还没醒吗？” 　　仲世谨：“小雪球也累了, 需要好好休息，你别去打扰他。” 　　阿金想抱起小雪球抱抱亲亲的念头落了空, “知道啦……” 　　他把自己摔进沙发：“不过，会长为什么宁可用疏导液, 可不愿意被小雪球的疏导呢？安全值跌到5%，我都不敢想那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 　　“谁喜欢这样？”仲世谨推了推眼镜：“还不是太在意了。” 　　阿金疑惑不解。 　　这时罗兰从洛瓷的房间走出来了，阿金注意到了, 顿时不满，酸溜溜的说：“为什么我不能去小雪球的房间？罗兰可以去？” 　　罗兰并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面无表情：“小雪球不在房间里, 你们谁把他带出去了？” 　　仲世谨工作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下意识将眼神望向阿金。 　　能做出这种冲动而不稳重的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金。 　　阿金蹬蹬蹬跑到小雪球的房间，房间很大, 还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和毛绒玩具，如果小雪球变作北极兔的样子藏在玩具里很难被发现，阿金翻找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确实没在房间里找到小雪球的身影，阿金也立时急了：“不是我！我一整天都在外面处理事情根本没回来！” 　　沙尼路啧了一声：“那冰箱里的布丁是谁放的？” 　　阿金噎了一下，嘟嘟囔囔：“我只是中午回来了一小下，真的只是一小下。当时小雪球还在睡，我也没把小雪球吵醒。” 　　沙尼路靠在门边，扬起眉梢：“这就没人证明了。” 　　阿金气的双眼喷火，跳了起来，“你想和我打架是不是！” 　　仲世谨对阿金很了解，阿金是个直肠子，要是真是他把小雪球带出去的，现在早就心虚了，从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他。 　　多问无益，仲世谨调取监控查看情况。 　　那边阿金和沙尼路已经打起来了。 　　风系和雷系单拿出来都是杀伤力巨大的能力，更别提两种元素相互碰撞，两股强大的力量如同爆炸一般瞬间将客厅摧毁，特殊材质的玻璃也被炸穿。 　　从外面来看就像一颗爆弹被扔到了顶层，引发了严重的爆炸。 　　仲世谨后勤部门通了电话，联系他们过来定损：“你们知道全部开销会从你们薪水里扣吧？” 　　那边打的正热闹，没人理会他。 　　不到三分钟，后勤部和防卫部的人都出现了，哨兵的脾气普遍都相当暴躁，出现内斗的情况也非常多，防卫部门的存在就是平息哨兵的争斗。 　　但这情况只限于普通哨兵，S级哨兵打起来，他们想管也不能管，别说插手，只能远远躲着，以免变成被摧残的路边花花草草。 　　别到时候S级打完了什么事没有，他们这些被波及到的反而被迫躺进医疗室。 　　防卫部队长小心翼翼询问情况：“仲副会，您看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乐意打就打。”仲世谨头也不抬，阿金和沙尼路打架，把客厅拆了，他也并不怎么在乎。在调取顶层监控后，他已经发现小雪球去了哪里了，抑制不住心里的担忧。 　　罗兰也对于打斗的两人无动于衷，弯腰将被炸飞的玩偶捡起来仔细查看，发现玩具的小耳朵被炸坏了，里面的棉花都跑了出来：“……这是崽崽最喜欢的玩偶。” 　　S级哨兵听觉十分灵敏，阿金一下止住了手，他知道小雪球对于收到的玩具，包括大家送的礼物都相当重视，凑过来一看，果然玩具小耳朵被炸坏了一只，顿时满脸懊悔，小雪球会不会生他的气！ 　　沙尼路则慢悠悠走到仲世谨边上：“找到小汤圆了？” 　　“小雪球主动去了会长的房间。”仲世谨眉头紧皱。 　　一听这话，沙尼路一贯悠闲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凝重。 　　“这还真是有点……棘手了啊。” 　　回来的途中，他们都能看出来会长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如果是平时，他们还能相信会长的自控能力，不会伤害小雪球，但一旦暴走起来，暴走状态的哨兵听不见任何事物也看不见任何事物，基本上是与外界隔离的。 　　和这种状态的哨兵待在一起，小雪球的状况就变得相当危险。 　　小雪球娇小又脆弱，天稍微冷一些就会害的小雪球打喷嚏，这样脆弱柔软的小雪球和处于暴走边缘的SS级哨兵待在一起，他们怎么能不感到担忧呢？ 　　阿金一听这话急坏了：“我现在就去把小雪球带出来！” 　　沙尼路：“不行。” 　　“怎么不行？！”阿金急的双目猩红：“小雪球在那里有危险！” 　　仲世谨的话让阿金的脚步停了下来：“至少现在大厦的警报还没有响，这说明会长并没有使用能力，小雪球现在应该还是好好的。但你要是强制闯进去，那就不一样了。” 　　沉妄的房间虽然没有监控，但是安装了最敏锐的警示系统，一旦使用能力就会触发警报，让大厦所有人逃离避难。 　　警报一直没有触发，这说明沉妄这段期间一直没有使用能力。至少意味着现在房间里的状况是很安全的。 　　但若是阿金不管不顾闯进去，刺激本就处于暴走边缘的哨兵，极有可能打破原本平静的状态，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阿金听懂了仲世谨的意思，如同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冷静下来，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出去了。 　　“那，那该怎么办……” 　　仲世谨叹了口气，从鼻梁上摘下眼镜，随手扔到旁边，捏了捏鼻梁：“现在只能等了。” 　　这是注定难熬的一夜。 　　直到天明，几名白大褂医疗人员从电梯出来，面对的就是满室沉重的气氛。 　　S级们居然全都聚在客厅里，白大褂们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 　　仲世谨认出他们是医疗部的人员：“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的白大褂立即回答：“医疗部监测到仪表显示会长数值稳定了下来，我们怀疑仪表有问题，想过来看看。” 　　“稳定到了多少？” 　　“90%左右。”白大褂的语气平静。 　　这是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数值，即使用了提纯后的疏导液，沉妄的最高数值也常年保持在20%左右。对于S级哨兵相对有效的疏导液，对于身为SS级哨兵的沉妄而言一直以来都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所以白大褂们都笃定肯定是监测仪表出了问题。 　　仲世谨等人却松了口气，知道这都是小雪球的功劳，这也意味着两个人的状态现在应该都还算稳定。 　　见S级们表情瞬间都好了许多，白大褂们面面相觑，抱紧了手里的检修工具，小心翼翼提醒：“这个数值应该不是真的，是仪表出了故障。” 　　“是不是故障，看一看就知道了，”沙尼路环着手臂，笑说。 　　· 　　“喀哒……” 　　“喀哒喀哒……” 　　如此宁静平和的心情有多久没有拥有了？ 　　这样安宁舒适的感受强烈到平息累积多年的痛苦。 　　沉妄抬起手掌，按了按额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仪表上，数值已经从红色3%升到了绿色90％。 　　根据研究，哨兵的安全数值必须维持在60%以上，一旦低于60%，哨兵的神经感知就会变得极端，嗅觉，听觉被无限扩大，产生幻听，头痛，眩目等症状，但他的数值常年维持在20%左右。 　　一般哨兵出现这种数值，早就忍受不了暴走了，但他忍耐了下来，习惯了每天耳边像是爆炸一般嘈杂的声音。 　　如今获得了难得的清净，居然还有一点不适应。 　　怎么回事？ 　　是疏导液的作用吗？ 　　“不，怎么可能。” 　　沉妄并不像平时那样挂着慵懒随性的笑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他捕捉到一缕极其轻微的呼噜声，锐利冷漠的视线落到微微鼓起的被子上。 　　由于数值下降到了安全区域，拘束带自动解除，沉妄很轻易坐了起来，抬起手拉开床单的一角。 　　看到雪白软糯的一只小雪球，正抱着自己的小jio，把脸蛋埋在被窝里蜷成一只不足拳头大的小团子，粉嫩小鼻头一抽一抽的，发出均匀呼噜声听上去睡得正酣。 　　看上去是极其可爱的一幕，换作是阿金早就咋咋呼呼，用虚拟终端拍摄下来了。但沉妄脸上的表情却完全凝固住，身体僵硬起来，一股窒息的感觉使他完全忘了之前清爽舒适的感受。 　　不敢想象如此脆弱的小雪球，居然在即将暴走的哨兵房间里待了一整个晚上。 　　哨兵保护向导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除了极少数憎恨向导的哨兵，绝大多数的哨兵都不会愿意让向导涉险。向导保护法则也是最完善的——即使是最低等的F级哨兵即将暴走时，也不允许向导直接疏导，因为法律默认在向导和哨兵之间，向导的生命更为珍贵。 　　为了保护向导的安全，对于即将暴走的哨兵，先是通过仪器进行间接疏导，直到达到可以进行直接疏导的安全值，才会允许双方进行接触疏导。 　　强迫向导为即将暴走的哨兵提供疏导是要上法庭的。 　　这肯定不是仲世谨的主意，那么只有可能是小雪球自己找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心脏，沉妄将全部的感知能力都放到了那团小雪白上，心脏怦怦直跳，直到听到平稳细微的小呼噜声，确定小雪球只是睡着了，那种狂躁不安的焦虑感才稍微平复一点。 　　沉妄略微喘了口气，眼眸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小雪球怎么办？ 　　从他被确认为SS级时，就注定无法得到正常的疏导。 　　当时为他做检测的是哨兵协会前任会长，以开发适用SS级安定剂为由与他达成了暂时性的合作，但前任会长其实信奉“是猛兽应该被困进笼子里”。安定剂只是一个幌子，安定剂虽然能暂时缓解，副作用能让人慢慢变成痴呆，会影响哨兵的精神系统致使思维认知能力下降，最终成为听从指令行事的傀儡木偶。 　　可惜遗憾的是，安定剂的那点副作用对于身为毒系能力者的沉妄来说没有作用。 　　于是前任会长被他融解了。罗兰也是同一时期被解救出来的。 　　沉妄后来专门创立了医疗团队，但任何药物都无法疏导SS级哨兵的能量，时间过去太久，他也就慢慢放弃了希望。 　　常年安全数值维持在20％，使他的能力相当不稳定，手边东西随时有可能被毒液腐蚀，好在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直到在实验室里见到小雪球，如同微小而闪耀的光芒，那么小又那么亮眼，至少他不想小雪球被他的毒液腐蚀掉。 　　保持距离是最好的方式，即使得知小雪球是S级向导也是一样…… 　　S级向导的小雪球确实可以疏导他，即使不能彻底疏导，效果或许比疏导液稍好一些，但他的能力太过危险，疏导过程本来就伴随着风险。即使产生危险的可能性只有1%，他也不想去冒这个险。 　　说白了，被他毒液腐蚀的事物太多，但那些都无所谓，小雪球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能接受小雪球也遭到同样的结局。 　　“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才没抱你。”沉妄自语。 　　过于在乎而生怖。 　　然而濒临暴走的状态下都没有伤害小雪球的他，倒是对自己多了一份信心。 　　只是仍有一丝顾虑。 　　正想着，正打着小呼噜的奶团子，张开梅花瓣般的小爪子到处扒拉，没扒拉到熟悉的事物，嘴巴撅了撅。 　　小雪球一举一动都拉扯着沉妄的视线，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棉花团的后背，隔着细软温暖的皮毛，感受到掌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小雪球短揪揪的尾巴动了动，无意识探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沉妄也跟着闭上了眼。 　　但没过几秒，又睁了开来。 　　感受不到房间附近那股黑暗沉重的能量，众人就知道沉妄已经醒了。 　　仲世谨在门口的面板上提出了申请，沉妄给了他权限。 　　阿金还没进门就咋咋呼呼开了：“小雪球呢？小雪球怎么样了……唔唔唔！” 　　沉妄觉得有点吵，他是无所谓，小雪球被吵醒了就不行了，好在仲世谨察言观色，在沉妄想将阿金的嗓子毒哑之前，用冰把阿金的嘴巴冻上了。 　　见沉妄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白大褂们都有点诧异，顺利接收到副会长给他们做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会长，我们怀疑仪器出了问题，过来检修仪器，顺便给您做个检查。” 　　沉妄漫不经心摆手，小心揭开被角：“先给小雪球检查一下。” 　　看到卷着小被子睡得呼噜呼噜的小雪球，他们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要压低声音。 　　小雪球的重要性他们可太清楚了，可以说是S级们的心头肉，虽然很好奇这么珍贵的幼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场合，白大褂们把疑惑吞进肚子里，在一圈S级们虎视眈眈的监督下，认真又谨慎的为小雪球做了个检查。 　　白大褂：“只是疏导能量释放太多，所以进入了深度睡眠，很快就能恢复了。” 　　一圈儿的S级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不过……”白大褂小声说：“还是建议在状态调整后再到向导部做个深入检查。” 　　沉妄：“了解。” 　　白大褂们又有条不紊的对仪器进行排查，笃定是仪器有问题的他们，越排查越奇怪，仪器好像并没有问题呀……于是又给沉妄做了个测量。 　　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数值居然上升到93%了？！” 　　之前他们判断是传输仪器出了问题。总不能他们带过来的检查仪器也有问题吧？说明沉妄的数值确实是上升到了这个水平。 　　他们这才意识到数值是准确的。 　　S级向导对SS级居然有这种水准的疏导能力……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公布出去，哨兵们怕是要疯了，挤破头也要往坦萨帕里挤。不过……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的S级们，对于想拐走小雪球的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小雪球将小被子卷成一团，睡得一无所觉。 第90章 　　第二天早上。 　　洛瓷醒了, 好久没吃东西，弄得他肚子好饿，小肚皮都饿瘪了。 　　他揉揉困倦的眼皮, 小短腿蹬蹬蹬，从被窝里钻出来，冒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面对陌生的房间, 才迷迷糊糊想起来自己主动跑来沉妄的房间，本来是想陪伴沉妄，没想到躺着太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骨碌坐起来, 左右瞅瞅，沉妄果然不在房间了。 　　耳朵尖耷拉下来, 小崽崽忍不住鼓起腮帮, 自己怎么能睡得这么沉，连沉妄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这时, 房间门开了，沉妄回来了, 一眼就注意到摊开小白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崽儿醒了。 　　洛瓷抬起毛茸茸的小耳朵，整个身体就像一颗小棉花团朝沉妄扑过去, 被接住后，下巴搭在手臂上，仰起脸蛋往胸口蹭。 　　“叽咿。” 　　不足拳头大小的奶团子, 就算整个捧在掌心, 也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沉妄点点小雪球的脑袋：“谁教的你主动接近即将暴走的哨兵？嗯？” 　　洛瓷歪了歪小脑袋，无辜的眨着大眼睛, 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使劲把脸往沉妄胸口蹭蹭。 　　沉妄轻轻抚摸着小家伙温热的后背，喃喃：“当我醒来时，看到你趴在我身边那种感受……” 　　“阿金他们抱着你的时候，我也想过那样，所以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能接近你，伤害你。” 　　洛瓷模模糊糊意识到沉妄的顾虑，雪白的小爪子抱住手臂，甜甜腻腻的仰着小脑袋撒娇，试图把这一回蒙混过去，偏偏这时他肚子也叫了起来：“咕噜噜……” 　　“小雪球一直在睡，”沉妄脸上恢复了表情，扬起嘴角，“饿了吧？” 　　洛瓷点点小脑袋。 　　沉妄抱着小雪球来到客厅，核心小队的其他成员也都在，仲世谨放下手里的工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雪球醒了？” 　　沉妄对他说：“小雪球饿了，通知后勤那边送点吃的上来。” 　　仲世谨立即去联系通话。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阿金急吼吼的凑过来，将小雪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松了口气，捏捏他软嘟嘟的小脸：“知不知道这几天急死我了，怎么能跑到会长房间去，万一暴走了，你的小命就没了，知不知道？” 　　偏偏小雪球是在沉妄房间里，他急的在客厅里打转，至少转了三千多圈。 　　洛瓷知道阿金在担心他，笑眯眯的晃了晃脑袋。 　　罗兰：“我抱崽崽去换衣服。” 　　变成人换了一身衣服后，洛瓷被罗兰牵着手到餐厅吃饭，或许是北极兔基因的缘故，对以前不怎么感兴趣的瓜果蔬菜更为偏爱，厨师也是变着法子做花样。 　　沉妄托着下颔悠哉的看着小雪球吃东西，小雪球奶乎乎的小胖手捧着一枚枚烤的酥脆的桂花干，小奶牙咬的嘎吱嘎吱的，吃的无比香甜。 　　啊。 　　……真可爱。 　　看会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仲世谨汇报着SS门进程的同时，观察了下会长的表情，如同说之前会长是对小雪球欲盖弥彰的在意，现在是明目张胆的在意…… 　　哨兵都有占有欲和私心，要是双方有了更密切的联系，更是如此，阿金这样喜欢时时刻刻粘着小雪球的举动，或许会激怒会长，这也是为什么哨兵囚禁向导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这都是往后的事情了，以会长对小雪球的在乎程度，估计也不忍心那么做。 　　仲世谨晃了晃头，把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都甩掉。 　　填饱了肚子，洛瓷哒哒哒跑到客厅，习惯性去找他的玩具。 　　小崽儿拥有的玩具太多了，大多数都被他收在房间里，只有少部分经常摆弄的才会放在客厅。 　　在小窝里，沙发上扒拉了一通，也没找到自己的小玩偶，见小崽崽迈着小短腿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罗兰就弯腰问他：“小雪球在找什么？” 　　洛瓷举起小手比比划划：“这么大的……吉米。” 　　吉米是他给那个玩偶起的名字。 　　阿金表情一秒僵硬，瞬间心虚起来。 　　洛瓷又怀疑是掉到了沙发下面，变成小雪球的样子钻进去找，可惜下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阿金不忍小雪球失望，清了清嗓子：“小雪球，这是不是你的吉米？” 　　小脑袋顶着一片灰扑扑的鹅毛冒出来。 　　洛瓷钻出来看到，阿金手上举着的玩偶，眼睛一亮，直接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吉米耳朵上怪怪的，居然多了一只蝴蝶结，表情顿时疑惑起来。 　　阿金从来没这么心虚过：“……我，我不是有意的。” 　　其实他想过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小雪球，但他去了售出这家的商店。这个玩偶是限量版，早就已经停售了。找到生产厂家，对方也遗憾的表示这一批玩偶用的都是特殊面料，无法再造出一模一样的。阿金没办法，只好自己缝缝补补，才勉强把它修补好。 　　洛瓷迷茫的摸了摸蝴蝶结的地方，发现吉米缺了一只耳朵，顿时撅起嘴巴，吸了吸小鼻子。 　　“小雪球怎么了？”沉妄结束了和仲世谨的对话，走了过来，“怎么小嘴也撅起来了？” 　　“咿。”洛瓷委屈巴巴抓着沉妄的衣袖，另一只手抓着缺了耳朵的吉米不放。 　　沉妄看了一眼吉米，“是因为吉米缺了一只耳朵吗？” 　　洛瓷垂着脑袋哼叽一声。 　　“小雪球知道桑德斯吗？S级修复师。他会把吉米恢复原样的。” 　　洛瓷仰起头，眼巴巴的瞅着他似乎在问他，真的吗？ 　　“当然，”沉妄笑着回道：“不过是一个小玩偶，S级武器破损他都能够修复。” 　　S级修复师修复一只玩偶？ 　　仲世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已经能预见到桑德斯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我有个建议，”见小崽儿不难过了，举着小爪子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蹭来蹭去，沉妄说：“坦萨帕也好久没能休假了，小雪球想不想去外面转转？维克图雅市怎么样？” 　　洛瓷瞬间高兴起来，耳朵尖尖一下抬起来：“叽咿！” 　　…… 　　三天后。 　　上午十点。 　　维克图雅著名景点斑斓森林旁的一所别墅。 　　负责定时管理别墅的工作人员早早得到消息在门口等待。 　　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缓缓驶来，车门向两边滑开，沙尼路打着哈欠从后座走下来，罗兰阿金等人紧跟在后。 　　工作人员紧张的引导他们，第一次面对这么多S级，紧张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 　　沉妄悠闲的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面对会长，他们弯着腰，身子压的更低了。 　　“咿咿。”忽然一阵稚嫩的叫声钻入他们的耳朵。 　　有人忍不住微微抬了一下眼，看到会长肩膀上趴着白乎乎的一团棉花球，当然没人敢当那是一团真棉花。即使他们只是隶属于坦萨帕的边缘成员，平时的工作只是负责打扫别墅，但通过内部的交流板块，消息还是相当灵通的。 　　他们肩膀微微颤抖，心里更激动了，这就是备受S级宠爱的小雪球，目前唯一的S级向导。都说小雪球得到了万千宠爱，果然是真的，没看会长都乐意小雪球踩在他肩膀上吗？ 　　众人紧张的对视一眼，提醒彼此可得仔细伺候，看护好了。 　　“哇噢。”洛瓷将小爪爪团在肚皮下面，好奇的睁着大眼睛左右望望，出于惊讶，小嘴微微张开。 　　眼前别墅规模相当庞大，几乎占据了半个山谷，像是一个小型聚落，尤其是别墅的造型还很别致，是钢筋水泥混合着树屋模样，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精灵居住的树屋呢。 　　进到树屋里，随处可见现代化的家具和电子配置，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小雪球，看到那边的树墩了吗？”阿金将洛瓷抱过来，带他来到别墅窗口，指着不远处有十多人合抱粗的树墩说：“那是维克图雅与费比列市的界碑。” 　　树墩当界碑，好奇怪哦。 　　洛瓷好奇的咿了一声。 　　沙尼路双手枕在脑后，也缓缓走了过来：“这栋别墅一半在维克图雅境内，一半在费比列境内，有意思的是费比列现在已经没有活人居住了。” 　　罗兰面无表情警告：“不要吓唬小雪球。” 　　沙尼路耸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 　　“小雪球和我们一起不知不觉都过去一年了，”仲世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眺望着远处：“八年前，智慧之门第一次出现就是在那个方向。” 　　洛瓷水蓝的圆瞳望着他们，疑惑的歪了歪脸蛋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S级们此时看向费比列的视线中流露出难以理解的热切，就像某种期盼已久的事物即将出现了一样。 　　不过很快就将这点好奇抛之脑后，树屋里就像迷宫一样，对于来到新环境的小崽崽来说充满了探索欲，连午餐都没吃两口，就啪嗒啪嗒满别墅乱转。 　　仲世谨目视小雪球的身影，朝沉妄微微弯腰：“费比列市的准备工作进入尾声，一周后就可以开启SS门。” 　　阿金急切的搓了搓手：“不能再快一点吗？我都要等不及了！” 　　开启SS门是坦萨帕一直以来都在筹备的工作，也是核心小队的共同目标。 　　弄清楚门的排列顺序后，沉妄就推测出第一个出现S门的地点正是核心门的位置，并根据规律判断，核心门至少是SS级。尚未出现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暂时隐藏了起来，通过释放晶核中的能量能够将稳藏门强制开启。 　　沉妄绘制了一张图纸，这些天让沙尼路配合他的精神体在各地有可能存在门的区域试验了一下，顺利用晶核开启了几道A级门。 　　不出所料，释放大量的晶核，SS门也会提前开启。 　　沙尼路环着双臂，一脸好奇：“强制开启SS门也有风险吧？为什么不等它自然开启？” 　　“我确实想过。”沉妄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淡淡道：“不过就像阿金所说的，迫不及待。我已经对门没有兴趣了，想看看门消失后的新世界。” 　　“……可怕。”沙尼路喃喃，咧开一个笑脸：“但我也很期待。” 　　洛瓷在树屋里到处转悠，不一会儿就迷路了，但他一点儿也不急，SS级哨兵感官可敏锐呢，他只要轻轻一喊，沉妄肯定会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没有得到吩咐，但负责别墅保卫工作的护卫队成员还是紧紧跟着小雪球。 　　在发现小雪球可能迷路后，有人打算主动站出来引路。 　　洛瓷竖起小耳朵，听见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凑过去一看，拐角站着一只羽毛金红色的猎隼。 　　担心小雪球害怕自己，猎隼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拍着翅膀，但洛瓷一点都不怕，且不说他身上有多少S级防具，他还有许多灰熊、雪鸮朋友呐。 　　猎隼金红色的羽毛，莫名让洛瓷想到了在坦萨帕大厦最先见到的那只小肥啾，可惜后来好久都没见到了，本来就很喜欢小肥啾，他忍不住把猎隼当成小肥啾抓在手里摸了摸。 　　猎隼金红色的羽毛看上去像钢铁一样坚硬，实际上摸起来却软乎乎的，小崽崽忍不住撸了好一会儿：“小肥啾，乖乖的。” 　　……他是猎隼，哪里像小肥啾了？ 　　猎隼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啾”一声，就被一把抓住。 　　等意识到小雪球在撸他的时候，整个身体瞬间僵硬，瑟瑟发抖，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又迅速收拢，尤其担心自己比钢刃还要坚硬的翎羽不小心伤到脆弱的小雪球，拼命的把翅膀往体侧收拢。 　　“啾……啾……”喉咙溢出的声音抖抖呼呼。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洛瓷一见就笑眯了眼，松开手，哒哒哒跑过去抱住沉妄的腿，举着手手要抱抱：“哥哥来找我啦。” 　　沉妄一把将小崽儿抱起来：“小雪球不来找我，我当然来找你了……小雪球喜欢这里吗？” 　　洛瓷晃悠着小脚丫，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 　　洛瓷拿毛绒的小耳朵蹭他的肩膀，理所当然说：“因为在一起呀。” 第91章 　　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周。 　　维克图雅冬季的气候比雪鸟市的温度更低一些, 寒风令松树披上了一层冰装，但这对于成天待在树屋里的洛瓷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壁炉跳动着柔和温暖的火焰, 客厅里连流动的空气都是暖融融的。 　　晚上九点，沉妄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慢悠悠的翻看。 　　洛瓷坐在厚实的地毯上, 和阿金、沙尼路玩新制跳棋，罗兰和仲世谨对跳棋没有兴趣，在一旁看着他们玩。 　　玩到一半沙尼路和阿金又吵起来了，洛瓷小手撑着地毯, 晃晃悠悠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沉妄身边, 手脚并用往上爬, 沉妄将杂志扔到一旁，一把将奶乎乎的小崽崽抱起来。 　　一开始沙尼路和阿金吵起来的时候, 小崽儿还会无所适从，左手拉一个, 右手拉一个，在那边拉架，后来慢慢连小崽儿都淡定了, 游戏一中断，他就往沉妄膝盖上一窝，拿毛绒绒的小耳朵在胸口蹭, 小脚丫晃来晃去, 屁股后面短揪揪的小尾巴一扭一扭。 　　沉妄捏捏小崽崽富有弹性的脸蛋：“小雪球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到我。” 　　洛瓷摇摇小脑袋：“才不是。” 　　“嗯？” 　　洛瓷托腮认真琢磨了下，把脸埋进颈窝，黏黏糊糊的撒娇：“平时也想的。” 　　突然之间, 窗外如同猛然亮起的太阳耀斑，炫目的白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喉咙一声巨响，如同在耳边响起的巨大礼花声。洛瓷哒哒哒跑到窗边，好奇的扒拉着窗口往外看，指着远处的天空：“那是什么呀？” 　　“核心之门，”沉妄扬起嘴角：“终于开启了。” 　　沙尼路和阿金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也走到了窗边，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此时此刻世界各地都听到了来自费比列的巨响，上方漆黑的夜空如同被一只大手拉开帷幕。 　　炫目的白光扭曲流转，巨大冲击波将费比列大片城市夷为平地，扭曲的白光陀螺一般飞速旋转，形成了硕大的漩涡。 　　[是又有新的门要开启了吗？S门开启时也没有这样的震动。] 　　[在费比列市！新的门出现在了费比列市！] 　　费比列市，这个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城市瞬间又重新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能力者管理局局长奥奇迅速做出反应，安排最近的测量小队去查看。 　　小队立即给予了反馈，侦测到新门的能量波动，得到的回应是——远超S门的量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有可能是SS级门！ 　　奥奇脸色瞬间凝重，向各大协会以及所有A级公会发布了紧急讯号：“诸位，我们必须立即动身，SS门开启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各大协会以及A级公会纷纷响应紧急信号，从世界各地，从四面八方赶赴费比列市。这个早已被人们遗忘，只留下废弃建筑物的死城，又一次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热点。 　　洛瓷注意到自从那个怪异的漩涡出现之后，大家就开始动身收拾东西，他扒在门口，以为藏的很好，实际上两只冒出来的小耳朵早就出卖了他。 　　沉妄双手托住小崽崽的肋下，如同抱小猫一般将他抱起来，某些时候他觉得小雪球像是黏人的小猫咪，蹲在门口的样子又像小兔子，总之很可爱就是了。 　　“小雪球也想帮忙一起整理吗？” 　　洛瓷晃了晃小腿，歪过头，好奇的问：“要去哪里呀？” 　　仲世谨：“有件事要办，小雪球先去睡觉，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们了。” 　　洛瓷脸颊微鼓，捂着嘴巴，眼巴巴的瞅着沉妄：“我也去，我也去。” 　　“那种地方不适合小朋友去。” 　　洛瓷连忙摆手，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我不是小朋友了。” 　　沉妄轻轻碰了碰小棉花，“那这团小棉花是什么？尾巴，耳朵都控制不住的小幼崽。” 　　洛瓷把扭来扭去的尾巴揪揪藏起来，吭叽吭叽绞尽脑汁：“我有好多防具啊，上次我就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呀，而且，而且我还会疏导，我可有用了……” 　　他跑到罗兰正收拾准备放到储物空间的手提箱里坐下，偌大的手提箱将小小一只奶团子衬托的更小了。 　　沉妄弯下腰，被皮手套包裹的指骨轻轻摩擦幼崽软嫩的脸蛋，气鼓鼓的小脸就跟刚出炉的包子似的，力道但凡重一点，就会留下玫红色的印记。 　　就这么一只娇气的小包子，居然还要跟着他们进入SS门。 　　“小雪球当然很厉害……但是这次，不行。” 　　竖起的耳朵尖一瞬间耷拉下来。 　　…… 　　黑色雪在费比列市下了整整一夜。 　　死城到处充斥着阴冷潮湿的气息，这里如同被人遗忘的旧日世界，一片死寂，横七竖八的钢筋建筑物歪倒在一旁，枯藤蜿蜒缠绕，显得荒芜又诡异。 　　离门越近越是能感受到威胁，那是一种仿佛有什么怪异生物在他们背后追逐的紧迫感，压迫着心脏脉搏咚咚直跳。 　　象征着不祥之兆的黑雪一刻不停的下着，奥奇眺望远处的门，深深的皱起眉头，这也是他头一次在面对门时产生一种类似于敬畏的心态。 　　“这绝不是普通的门。”有人喃喃发出感慨，也是A级公会的一位会长。 　　“也绝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门。” 　　“八年前的事故还历历在目，不敢想象这次会遭遇什么……” 　　费比列市荒芜死寂的景象如同锥子一般刺入眼帘，提醒着他们八年前发生的惨剧。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这样的感触也就更加深刻了。 　　艾巴托兄弟也在人群中，对于亲身经历过S门恐怖的他们来说，无法想象SS门里是怎样地狱的场景。 　　“观测结果怎么样？”奥奇问。 　　随行小队带了更精密的测量仪器，从能量波动的范围，峰值，密集程度，多个维度进行了侦测，观测人员严肃的说：“坐标k3257.p1346，以S门为基准，这个门释放出巨量的能量波动，至少是S门数十倍量级，基本能确认是SS门，情况不容乐观……” 　　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声，奥奇深深呼出一口气，古夫斯特维拉的变形门，集合A级公会的精英力量，都应对的那么费劲，何况是碰上SS门…… 　　他曾经听别人评价他为“端庄、沉稳”的领导者，做有把握的事情是他的格言，奥奇并没有多么伟大的志向，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下意识望向前方，沉妄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搭在肩膀上的披肩已经落了一层雪，遥遥目视前方。 　　“沉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在如此恐慌的环境中，坦萨帕这群疯子反而看起来最为理性。 　　他缓缓走过去，“你在想什么？” 　　SS门附近的能量场过于强大，A级哨兵别说进入，就是像沉妄一般靠的近一些，内脏都会被挤压出血。能量场波动引发的风静静扬起沉妄脸侧几绺黑发，那弥漫开来的恐怖压迫感，不知道是SS门带来的，还是沉妄所释放出来的气场。 　　奥奇也不敢靠的太近。 　　“门的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结束？” 　　奥奇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可惜沉妄并没有要为他解惑的意思，他将抄在口袋里的皮革手套伸出来，静静摊开，黑色的雪花悄然落在手套中央，这让他想到了在别墅里酣睡的小雪球。 　　曾经的他对于SS门的到来极其兴奋，想要享受攻克的过程。但当这一刻到来，心情却比当时要意兴阑珊，比起SS门，现在他更好奇小雪球在做什么梦？ 　　奥奇不知道沉妄在想什么，揉了揉额角，试图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你是说这会是最后一个门吗……” 　　话音未落，能量场又发生了波动，半空中庞大的漩涡释放出能量波，伴随着刺眼华丽的火焰，将附近建筑物焚烧殆尽，这种火焰就像是泼洒的颜料，看着速度慢，实则非常的快，一些不够谨慎的的哨兵被吞没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奥奇立即安排人员撤离，尤其是A级以下的哨兵迅速撤出费比列。 　　倒塌的废墟之中是如此诡异的一幕，废弃的钢筋建筑物中跳动着浓烈的白色火焰。黑色的雪花落下来熄灭了白色的火焰，就像原本属于世界的色彩被完全颠倒过来。 　　沉妄慵懒的偏过头：“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吗？有人打算进去吗？” 　　奥奇说道：“关于这点，我们还需要再开会商讨一下。” 　　众人有所顾虑是正常的，毕竟SS门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或许里面充满了宝藏，随便一个流通到市场上就会引起轰动，但也要有命能带的出来。 　　八年前他们就为此付过惨痛的代价……意识到S门高不可攀之后，SS门对他们来说更像是送死的地方。 　　没有人想要平白送死，也没有公会愿意平白无故的出力，因此暂时还没有人表态。 　　“会议你们慢慢开吧，坦萨帕会是第一个进入的公会。” 　　沉妄决定了进入的顺序，他眨了眨漆黑的眼睛，如墨一般的瞳色比此时费比列市的黑夜还要稠秾。 　　奥奇眉头跳了跳：“这不符合规定……”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任何一项规定SS门的进入规则。” 　　沉妄随手翻了翻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公约手册，像垃圾一般扔给仲世谨。 　　他一步步走过来，奥奇居然忍不住后退。 　　沉妄歪了下头，瞳孔里兴奋毁灭的情绪交织：“所以，我宣布，SS门归坦萨帕了。” 　　奥奇被压迫感慑住，喉咙如同被梗，说不出话来。 　　沉妄却又转眼收敛了气势，好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殊时期，就要学着圆滑一点。” 　　“……” 　　· 　　“费比列市隔八年重新成为舆论的焦点，我们将持续关注费比列市SS门攻克情况，并进行实时追踪报道。正是在八年前，S门现身费比列，包括HMC，木杨花，水心，图月……公会联合投入精英小队全军覆没，那场令人惋惜的灾难使我们失去了许多优秀的哨兵，然而在八年后，SS门出现在了费比列，坦萨帕公会宣布第一个进入……” 　　“以下为您转接画面……” 　　全副武装的记者站在镜头前。 　　洛瓷一觉醒来已经八点了，还是不知道怎么睡过去的，只是记着沉妄揉揉他的脑袋就开始犯困了。 　　往常洛瓷起床就跟粘糕一样，但这次他主动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询问：“需要为您端来早餐吗？” 　　“嗯，”洛瓷刚睡醒，脑袋迷迷糊糊的，说话黏糊糊的，带着刚睡醒的奶甜：“还要开电视。” 　　真可爱……工作人员为崽崽拉下银幕，一打开电视，铺天盖地就是有关SS门的报导。 　　屏幕右下角还有一个计时。 　　距离沉妄他们进入SS门已经过去6个小时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呀…… 　　洛瓷拖着肉乎乎的小下巴，小爪子不安的扒拉着餐盘里的草莓馅饼。 　　“怎么还不出来呀……好慢呐。” 　　工作人员忍住笑，安慰可怜巴巴瞅着屏幕的小崽儿：“小雪球大人，一般公会攻克A级门都需要用到1~2个月的。” 　　“啊……”洛瓷怔了下，茫然眨了眨眼，上次变形门就用了两天，他还以为都很快的。 　　世界各地都在进行新闻播报，无论身处何方，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SS门情况。 　　记者、媒体每过10分钟就要转播一次SS门能量场的变动。 　　官方还特意邀请了哨兵协会理事，管理局的委员，开了个讨论会，共同坐在圆桌会议前讨论坦萨帕能否一举攻克SS门。 　　在其他公会都在观望时，坦萨帕第一个进入SS门，不少人感慨，果然是疯子公会啊。 　　当然，这个词现在已经变成了褒义。 　　这场讨论会也受到了空前的关注。 　　“……所以，我们认为能攻克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见图朗也站在电视屏幕前关注着讨论会，谢因从外面走了进来：“都是一些空话。” 　　“你去做什么了？”图朗问。 　　“做了一些安排。”谢因意味深长：“该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了。” 　　之前仲世谨安排的人和奥奇的人追的太紧，谢因只能将那些越狱者藏起来，但那些越狱者在封闭的监狱里待的久了，本身就很厌恶被约束。 　　这段时间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谢因可费了一大番功夫。 　　但现在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了。 　　SS门开启了，到处都乱成一团，再也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 　　谢因便安排那群人出门放风，顺便去把黎光之核给他带回来。 　　好不容易脱离监禁的越狱者们正是有干劲的时候。 　　不同于在监狱中完全闭塞的环境，隐藏的这段时间，他们藏在地下室里，通过谢因留给他们的电视收听外面的情况，也知道坦萨帕拥有唯一的S级向导。 　　所以他们的目标不只有黎光之核，相当一部分人还带着其他的目的。 　　他们其中有相当数量的A级能力者。 　　在监狱中的环境锻炼了他们的反侦查能力，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闯入，而是耐心蛰伏。 　　通过监狱的磨练，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耐性。等到一名隐身能力者先摸清了别墅里的大致布局，脑力能力者进行了细致的谋划和布局。 　　由于守卫们身上有与坦萨帕总部相连的警报，这意味着他们不能正面动手，一旦动手就有可能触动总部前来查看情况。 　　脑力能力者决定采用逐一击破的方式。 　　他打算在小雪球午睡的时候动手，那时小雪球独自一人在卧室，身边没有任何的守卫，也是最为松懈的时候。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是挺有能力的，当时从中央监狱越狱，一方面是有谢因在外面为他们提供帮助的原因。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们本身能力也不弱。 　　中央监狱可是专门关押哨兵的地方。有一整套针对能力者的束缚枷锁，从那种地方脱困，本身就证明了他们胆大心细行动能力极强。 　　在进行了缜密的布局后，行动亦如计划一般顺利。 　　三天后，正式行动这一天。 　　A级精神能力者释放出干扰信号，让守卫们误以为森林中出现了怪物，由于SS门就在附近，守卫们以为有怪物出现，追入幻境之中。 　　模拟能力者模仿出小雪球的声音，将人吸引到指定的位置，再由精神能力者加以干扰，里面的人很快就被逐一吸引出来。 　　一队人偷偷摸摸顺利潜入了树屋内部。 　　崽崽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睡觉的时候喜欢变成小雪球的样子，把乱蓬蓬的小脑袋揉进枕头里，模模糊糊听见响声，迟钝的支棱起一只耳朵听了听。 　　“咿？” 　　什么声音呀。 第92章 　　小雪球困得眼睛都没睁开, 抬起一头毛发乱蓬的小脑袋听了听，声音又消失了，难道是刚才做梦了？ 　　确认外面没动静, 小爪爪抱住耳朵，把脸埋进暖融融的被窝里，又睡着了。 　　要是此时从卧室里出来就会看到满地浊黑毒液, 以及正在被融解的一小块衣服面料。 　　时间倒退到三分钟前。 　　行动相当顺利的越狱者们正在寻找方向，树屋的面积过于庞大了，根据隐身能力者绘制的地图，来到一座空旷, 遍布雕塑的收藏厅，雪白的雕塑大多没有眼膜, 在过于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有点诡异。 　　身体强化能力者环顾四周：“这里也太大了……确认是这个方向吗？” 　　“穿过前面那扇门就到了。” 　　脑力能力者警告嘻嘻哈哈的众人：“都谨慎一点, 坦萨帕保护S级向导不可能这么简单。” 　　在所有越狱者之中，脑力能力者是最为谨慎的。 　　无论是当时的越狱还是这次的计划, 都是由他谋划布局的。 　　计划过于顺利反而让他感到不安，那些守卫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就说明他们极有可能并不是小雪球的保护力量。如此大规模的树屋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并且坦萨帕有充足的自信，那东西能够保护住S级向导。 　　他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然而事实证明, 他并没有想错，身体强化者感官在他们之中最为敏锐，他搓了搓手臂, 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看着我们？” 　　走在他旁边的B阶能力者：“你想多了吧……” 　　话音未落, 有人大喊了一声，“那里影子怎么在动？” 　　众人顺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雕塑下方的黑影晃动扭曲, 原本只是一个平面，却在形成一个立体虚化的黑色轮廓。身体强化能力者反应最快，他从腰间掏出激光武器连开三发，热射光线穿过了黑影，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想也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影子，激光武器是不可能对它造成伤害的。收藏厅的灯光大片大片的铺陈在大理石地面上，光洁明亮，但此时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诡异的惨白。 　　虚化的黑影刚刚还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转眼之间就挪到了最先发动攻击的身体强化能力者身边。 　　漆黑的手掌握住了对方颤抖的武器，特殊材质制成的坚硬枪管顷刻间被融化，融化的液体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滴落。 　　“管理局的武器质量不错，不是吗？” 　　“！”身体强化者瞬间淌了冷汗，身为A阶能力者，他甚至连对方接近自己都没察觉到。 　　脑力强化者脑海中快速梳理了坦萨帕成员的资料，顿时想通了什么，咬紧牙关，咆哮一般的大喊：“这是沉妄利用仲世谨的影系能力创造的影子！快把灯打碎，影子就不存在了！” 　　其他人迅速作出反应，从口袋里掏出武器，这些是他们为了挑衅，从管理局偷出来的东西。管理局的人现在都在SS门那里，留守的都是一帮杂鱼，所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盗取了许多的新型武器。 　　但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影子脚下如同放射一般的铺陈开，庞大的阴影从地板蔓延到墙壁，一直扩大到整个天花板，全都被黑影所覆盖，黑影所覆盖的地方逐渐开始腐化、溶解。 　　不知是谁惨叫了起来！是剧毒！ 　　众人惊恐不已，疯了一般争先恐后的往外逃，然而整个收藏室就像浓重的墨水屋，剧毒将这个空间完全变成了围困越狱者们的毒液牢笼，只能目睹彼此被融解。 　　雕塑在融化，越狱者在融化，一切都在融化……原本宽敞明亮的收藏室瞬间成为了黑色的囚笼，有人试图踩着其他腐败的身体爬起来，然而他艰难的伸出手。头顶滴落的剧毒就将他高高举起的手臂彻底覆盖，所有的感官就此淹没。 　　剧毒牢笼围困住他们，却没有一丝一毫波及到卧室空间。 　　很快，寂静重新笼罩了收藏室。 　　与此同时，坦萨帕成员进入核心之门75个小时后，费比列的降雪停止了。 　　时刻监测能量场的管理局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指出SS门能量场得到了明显的削弱。 　　这意味着坦萨帕即将归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数不清的媒体记者从世界各地赶来架起了摄像头，就为了庆祝回归，也为了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奥奇和众多公会领导也在离SS门比较近的地方搭建了临时建筑，他正站在落地窗前，凝重的注视着远处门的情况。 　　气氛过于紧张了，他的秘书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您希望他们归来吗？” 　　奥奇沉默片刻，说：“当然。” 　　毕竟除了坦萨帕，再也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挑战SS门的人了。现在看来，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漫长的四十五分钟后，时间来到黄昏时刻。 　　漩涡开始了逆向旋转，直播镜头对准了最先冲出来的一头狮鹫，浑身丰沛的金红色的皮毛在沐浴鲜血后染上了流光，一双遮天蔽日的羽翼以胜利的姿态在空中翱翔盘旋，沙尼路骑在自己精神体的背上，他的手臂断了一截，却笑的满不在乎。 　　之后出来的是阿金、罗兰，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但这些不致命的伤，没人在意，S级哨兵的自愈能力很强，过不久就自然痊愈了。 　　再后面是仲世谨，沉妄是最后出来的，他正侧着头和仲世谨说话，他们都感受到影子被触动了，他出来之后，漩涡如同扭曲一般震动，连现场记者都能感受到SS门的能量场崩溃了。 　　奥奇等人站了起来。 　　数不清的记者们一拥而上，他们都想知道SS里发生了什么？他们是怎么攻克门的？包括坦萨帕从SS门里取得了什么，这些都是公众最好奇的问题。 　　“沙尼路哨兵，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阿金哨兵……” 　　“沉妄会长，请问您如此愉悦是因为SS被坦萨帕攻克了吗？……”最先抢到位置的记者发问。 　　周围其他记者忍不住看了那名记者一眼，这问题多显得多余啊？还不如问问门里发生了什么。 　　偏偏沉妄还真的回答了：“只是因为家里有个幼崽在等我，心情特别的好。” 　　众人一阵惊呼。 　　“关于其他问题。”沉妄脸上挂着笑容：“将由仲副会为你们一一解答。” 　　没反应过来，被迫滞留在人群中的仲世谨：“……” 　　奥奇看到平安归来的坦萨帕成员，缓缓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的虚拟终端忽然开始震动，他走到一旁接通了通讯。 　　对方是他安排观测各地能量场变动的小队人员，他一直很在意沉妄说门的时代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果然，自从SS门被攻克之后，包括F门在内所有的门都消失了，而某处矿坑却忽然检测出巨量的能量场波动，有人在那里发现了一座宏大的地下城。 　　维克图雅的树屋里情况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就像遭遇了重大灾害一般，随处可见被破坏物，尤其是收藏室早已面目全非，粘稠的毒液覆盖了整个地面和天花板，剧毒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厚重的墙体也难以承受，被腐蚀的只剩一层薄面，这里早就找不到一丁点越狱者们存在的痕迹了。 　　即使不触碰到剧毒的毒液，剧毒所释放出来的气体也足够影响S级哨兵。 　　阿金嘀嘀咕咕，被迫用上了防护罩：“啊，SS门里我都没舍得用，没想到居然用在这里。” 　　沉妄对沙尼路说：“联系后勤部，让他们过来处理一下。” 　　骑在狮鹫背上的沙尼亚耸耸肩，一边联络后勤，一边同情的啧啧：“这场面……这么多剧毒得处理多久。” 　　沉妄推开卧室门，里面是与外面截然不同宁静的环境，与漆黑危险一墙之隔，卧室里雪白且安静。 　　熟睡的小雪球卷着毛茸茸的小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只可口奶酪卷，两只小爪子压在自己的耳朵上呼呼大睡，后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直到被卧室有人进入的动静惊醒，抬头嗅嗅，才举起小爪子搓搓脸蛋，从熟睡中醒过来。 　　本来洛瓷就喜欢贪睡，今天下午没有工作人员定时叫他起床就睡得更沉了，但困得再迷糊，此时也醒了。 　　圆乎乎的眼瞳瞬间张大，小雪球套上毛茸茸的小睡衣，就像一只软糯的小糖糕扑到沉妄怀里，小爪爪搂住他的颈子撒娇，阿金顿时醋了，故意清清嗓子，可怜巴巴的说：“小雪球，还有我呢。” 　　“阿金哥哥……”洛瓷连忙举起小爪爪抱抱阿金。 　　为了一碗水端平，还有罗兰和沙尼路他都抱了。 　　“咱们小雪球真是端水大师，”阿金捏捏小雪球软嘟嘟的腮帮，“端糖水大师。” 　　洛瓷扭动着短撅撅的小尾巴，笑眯眯的。 　　沉妄一只手拖着小雪球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雪球的眼角，“眼角怎么水汪汪的，哭了？” 　　洛瓷脸蛋微鼓，哼唧唧噘嘴：“太担心啦。” 　　沉妄怀疑：“还以为小雪球会很担心的，结果一看在打小呼噜。” 　　“才没有。”洛瓷不乐意了，也没看出沉妄在逗他，委屈巴巴揪住衣服哼哼：“担心了的！” 　　崽崽一被逗就上钩了，短揪揪的尾巴在屁股后面一摇一摇，直往沉妄怀里扑腾，非要让他感受一下说服力。 　　其实刚从门里出来，就往树屋赶的沉妄还有一点不清醒。 　　呼吸间似乎还能闻到门里满满的血腥味，浓稠的血味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肺腔。 　　但小雪球一扑到怀里，他就醒过来了。 　　圆滚滚的小幼崽不到小腿高度，整个就像一团软绵绵的小棉花，抱在怀里也感受不到什么重量，屁股后面小棉花一扭一扭，相当可爱，小胖手就这么抓着他的领口，在他怀里磨磨蹭蹭的撒娇，小短腿一蹬一蹬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小雪球并不害怕他，即使他满身鲜血也不会畏惧的。 　　这是对于他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当小雪球在他怀里时，即使闭上眼也能感受得到，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小雪球身上。 　　小雪球的气息盖过了一切。 　　“咿咿？”洛瓷吭吭唧唧。 　　相信了吗？ 　　他低声回答：“相信了。” 　　这边气氛其乐融融，图月公会的氛围就和这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当亲眼看到新闻的传播画面播放出坦萨帕成员顺利归来，图月公会会长当即就气的昏厥过去，被救护直升机拉往医院。 　　前一秒图月公会还在翘首以盼，下一秒就如丧考妣。 　　会长倒下之后，图月公会又是急的兵荒马乱。图朗作为老爷子的陪同坐在直升机里被拉往医院，只留下剩下的几名越狱者们和谢因。 　　谢因脸上出现了裂缝，站在屏幕前喃喃自语：“不对，不对啊，不是这样的……” 第93章 　　谢因觉得不可思议, 坦萨帕从SS门成功归来的消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沉妄从未接受过正常疏导，之前攻克变形门时就处于濒临暴走的边缘，进入起源之门后他本该因超负荷而暴走, 自我毁灭的同时也毁掉了起源之门，介时所有门都会消失。 　　而坦萨帕这座大厦倒塌后，公会排名重新开始洗牌, 后来有人发现了地下城，于是新的一轮博弈开始了。谢因对外宣称是预言能力者，实际上他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并且死在了地下城里。 　　黎光之核的时光回溯使他一睁眼发现回到了两年前, 他觉得这就是他的机遇。 　　他故意挑选了比较容易掌握的图月公会，并谎称自己拥有预言能力, 博取图月会长和图朗的信任, 这些年他们囤积物资，拉拢罪犯, 为攻克地下城以及公会重新洗牌做准备。 　　至于为什么选择拉拢罪犯，是因为图月公会的能力并不足以攻克地下城, 招揽能力者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图月公会作为私人公会吸引的能力者有限，于是谢因就把主意打到了监狱上。 　　坦萨帕倒下之后，着实暴动过一段时间, 尤其是所有门都消失了，一时间原有社会秩序崩坏，世界各地都在动乱, 当时有一大批能力者越狱。 　　谢因经历过这个时期, 所以他并不觉得提前帮助罪犯越狱有问题，反正到了这个时间节点，连能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了, 也就没有人会去在乎这些事情。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毕竟将这些罪犯收归己用，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可现在……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沉妄活着回来了，从新闻上来看状态还不错，意味着坦萨帕不会倒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公会排名该怎么重新洗牌？后续的暴乱怎么发生？图月还怎么成为第一个进入地下城的公会？ 　　如果没有暴乱，他们拉拢的罪犯不会成为他们的助力，反而成为罪证。无法顺利进入地下城，他们这些年囤积的物资又失去了价值。 　　最重要的一环出了问题。 　　谢因自言自语，“所以我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脑海中不断回想上一世，要说哪里出现了变数，那就是小雪球的出现，上一世根本没有什么S级向导，现在随处可见议论小雪球的话题，被S级们捧在掌心的存在，又是唯一的S级，这些都是舆论最喜欢的话题，不仅许多其他公会惦记着，就连他在图月公会都时常能听到讨论。 　　正因为小雪球的名气如此之大，谢因才敢断定上辈子根本没有小雪球，他也从未听到过类似消息。 　　这时，公会大厅传来一阵骚乱，全副武装的哨兵闯入图月公会，这些人神情冷肃，身着统一的管理局制服，“图月公会包庇越狱罪犯，指使罪犯对S级向导动手，立刻把图月公会的人都控制起来。” 　　图月公会的哨兵本能的想要抵抗，但会长和图朗刚刚被救护车拉走，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管理局派来的队伍又都是A级哨兵，转眼就把图月哨兵压制住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谢因都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几名越狱罪犯就在他身边，管理局的人用虚拟终端进行人脸扫描，当场确认越狱犯的身份，当场来了个人赃并获。 　　其实谢因不知道，奥奇从未放松过对他们的监视。他们一露出马脚，奥奇就让人过来缉拿。 　　至于那一批前往树屋的越狱犯……奥奇觉得沉妄不可能没有准备。同为哨兵，他知道，哨兵对自己向导有多么的在意。 　　没想到管理局的人来的这么快…… 　　谢因不甘心，他本以为重来一次会是他的机会，没想到过的还不如上辈子，这要是被关进监狱里，他要多少年才能从监狱里出来？他不甘心！ 　　谢因双手被机械手铐铐在身后，不断的扭动身体，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双怨恨的眼神。 　　辛基拉眼神仇怨而憎恨，嗓音嘶哑的询问管理局哨兵：“我其他的同伴呢？那些去维克图雅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噢，他们？”管理局哨兵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嗤笑：“敢对坦萨帕的向导下手，他们脑袋都烂了吧？” 　　辛基拉的眼瞳瞬间充血，缓缓低下头颅，瞳孔变成了刺眼的深金色。 　　身为A级哨兵，却没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因没能得到向导疏导死去后，辛基拉多次尝试主动进入暴走，杀死向导，因此成为了监狱的头号狱犯，由于他能力特殊，是爆炸能力者，上面不肯放弃他的能力，给他安排过许多的心理疏导，但辛基拉心理状态一直没有改善，他认为不怨恨着什么东西，就无法存活。 　　以前他怨恨向导，但谢因帮助他逃狱时许诺过，地下城或许有特殊物品能够帮他的孩子起死回生。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报了一丝希望，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连在监狱中他好不容易结识到狱友同伴，现在也都因为谢因尸骨无存。 　　由于他会杀死向导，没有向导愿意为他疏导，辛基拉有许多年没有接受过疏导了，强烈的生理痛苦和憎恨使得他在一瞬间进入了暴走。浓烈的戾气流露出来，负责为他戴上机械手铐的哨兵没想到他突然进入暴走，有一瞬间的错愕。 　　也就是这一瞬间，辛基拉亲手折断了自己的双臂，失去了机械手铐的束缚，他怨恨的眼神如同猎物一般捕捉到谢因。 　　谢因得到了反噬。此时辛基拉最怨恨的人成为了他。 　　进入暴走状态的哨兵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此时他只知道自己怨恨的人就在那里。 　　他癫狂的朝那里扑过去，粗壮的身体如同野蛮的水牛撞向谢因。 　　谢因在看到那双充斥杀意的眼神时，就感觉到了恐惧想要逃命，但向导速度哪里跑得过暴走状态的哨兵。 　　“轰隆隆——”巨大爆炸将整个图月公会大厅炸毁了，只剩下原地十几米的圆形深坑，连图月雕像也不翼而飞。 　　“咳咳咳咳咳……”到处都是扑簌簌的烟尘，管理局哨兵勉强在废墟中辨认情况，作为常年在一线工作的哨兵，类似的场面见多了，他们冷静清点了存活人数，伤亡情况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惨烈一些。 　　图月公会虽然属于A级公会，绝大多数却是B级哨兵，受辛基拉爆炸时的能量波波及，大多血淋淋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哨兵向上级汇报了这一状况：“是的，图月公会会长和图朗等人不在，稍后我会去医院将他们收押。” 　　图月会长也是运气好，要是亲眼看到公会如此惨不忍睹的景象，心脏又要承受一次打击。 　　不过，包藏重罪犯也是重罪，图月会长和图朗怕是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图月也要从此消失了。 　　…… 　　辛基拉在图月公会暴走的消息登上了当天的新闻版面，但因为公众的注意力全都在坦萨帕攻克SS门上，并没有掀起多少水花。 　　维克图雅树屋。 　　洛瓷被沉妄抱着离开卧室，当看到收藏室里狼藉的场景，小嘴微张，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像灾难现场一样？ 　　阿金哼了哼：“我们小崽儿就是甜糕呀，谁都想来咬一口。” 　　罗兰对这些觊觎幼崽的人没有一丝好感，这些家伙不敢正面与他们碰撞，只敢趁着他们离开时下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崽崽懵懵的，此时才迟钝的意识到之前并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人闯进来了，抬起小耳朵往沉妄掌心蹭了蹭，看吧——沉妄总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会伤到他，实际上却保护到了他。 　　“说起来，前两天酿的蜜酒应该可以启封了，”沉妄忽然想起什么，“小雪球期不期待？想尝尝看吗？” 　　“咿，想喝。”洛瓷屁股后的小揪揪摇的飞快，水汪汪的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件事还是源于前几天沙尼路总是拿酒逗小崽儿，洛瓷被勾的馋的不行，但小崽崽是不适合喝酒的，沉妄在参考了网络食谱资料后，研究用维克图雅附近的花酿了一罐蜜酒，这东西更像是花汁，没有任何的酒精，即使是幼崽也可以食用。 　　洛瓷坐在吧台上晃悠两只小短腿，满眼期待的看着沉妄从冰柜里拿出蜜酒罐，想到当时酿制时嗅到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沙尼路对没有酒精的东西不感兴趣，从酒柜里拿出两瓶烈酒，阿金把自己摔进沙发，冲沙尼路嚷嚷：“也给我拿点吃的吧。”一般来说，进入门里需要带营养液补充体力，但阿金这次忘带了，到现在连营养液都没补充过。 　　“你不是才三天没吃饭吗？”沙尼路挑眉，毫不在意：“半个月不吃饭都没关系的家伙还是自己下来动手吧。” 　　阿金只好骂骂咧咧从沙发上坐起来，嗅了嗅自己外套的味道：“啊，不行，这个味道真难闻，我还是先去冲个澡。” 　　这时在半空中盘旋的狮鹫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给沙尼路发出了信号，沙尼路耸耸肩：“沉妄，好像又来客人了。” 　　一艘豪华的黑色大型直升机接近树屋，稳稳在停机坪上着陆，直升飞机的体型比一般的要大的多，如同一艘在天空翱翔的潜水艇弧线的舱门向两旁滑开。 　　直升机的风刮起衣襟，管理局局长奥奇最先走下机舱，其次是其他公会的代表们。 　　造型别致的树屋别墅映入眼帘，特殊的山谷气候使得椰椰树在这里生长得相当茂盛，芭芭叶密密匝匝掩映着错落有致的树屋，悬空的白色玻璃长阶一路通往树屋中央的大厅，通过通透宽敞的的工艺窗，里外的人都能够清晰看到彼此。 　　后勤部的人到的很快，奥奇注意到身穿坦萨帕后勤部制服的人员，他们全副武装，穿着全套的防护服，头戴护目镜以及过滤嘴，正将一桶一桶高危毒桶搬运到隔离车上。 　　这么多剧毒不知道要埋多少年才能够挖出来…… 　　奥奇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但这也不关他的事。 　　一进入客厅，就看到满屋小崽崽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崽崽专用的小垫子，小毯子，基本上见不到其他人用的东西，没想到坦萨帕内部环境居然是这样的。 　　有点……过于可爱温馨了。 　　不只是奥奇，就连其他公会的会长也没想到。 　　沉妄正在餐厅给小雪球喂蜜酒，小雪球坐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沉妄拿了个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喝。沉妄本身不是个都有耐心的人，但面对小雪球时总是很有耐心，以至于奥奇第一时间居然没说出话来。 　　总觉得他们呼呼啦啦赶过来的行为，似乎打扰了沉妄和小雪球之间温馨的相处。 　　尤其是沉妄……居然能有这样温柔的举动，简直都可以去参加竞选首席喂养官节目了。 　　洛瓷戳一戳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好像有点喝饱了。 　　沉妄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有事情想和你讨论讨论。”奥奇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场景，环顾了一眼四周，直截了当的问：“听说那群越狱犯来过了，他们还活着吗？” 　　沉妄温柔的梳理着小雪球翘起的头发，语气相当随意：“一群下水道的老鼠罢了，既然敢伸手就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不是吗？” 　　“……”奥奇额头上的神经跳了跳，知道那些越狱犯多半是没命了，不过他的心情倒也没什么波动。 　　毕竟偷偷摸摸胆敢对别人的向导下手，尤其是对方还是坦萨帕，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应得的。 　　追捕越狱犯都是小事，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主要是地下城。 　　“世界各地的门都消失了，”奥奇主动在沙发上坐下，观察了一下沉妄的表情，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果然对方也早有预知：“我们在一处矿坑监测到了庞大的能量场波动，应该是一座地下城，附近检测到了高浓度的毒瘴……” 　　当大人们聊天的时候，洛瓷正和好朋友北美灰熊分享蜜酒，身为精神体的灰熊并不需要吃东西，但并不妨碍他接受小雪球的馈赠。 　　洛瓷举起小胖手，效仿沉妄为他的时候，将勺子杵到北美灰熊的嘴边，灰熊嗅了嗅，没有丝毫抗拒的将蜜酒舔食的一干二净。 　　在半空中观察到这一幕的狮鹫俯冲下来，变做和之前一样金红色的一小团，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却拥有巨大的力量，将北美灰熊挤到一边，洛瓷耳朵尖竖了起来，一下就认出来了：“咿？小肥啾！” 　　对于好久不见的小肥球，他热情的摇摇晃晃扑过去，张开小手抱住对方金红色的羽毛，狮鹫本身没有耐心，相当傲气的生物，但对于幼崽却相当纵容，小雪球毛茸茸的兔耳朵，时不时蹭一下他鬃毛，他尾巴忍耐的动了动，舌头轻舔雪白的耳朵尖。 　　洛瓷正闹得欢快，尾巴揪揪忽然被轻轻拽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到雪鸮和蝰蛇，蝰蛇优雅的滑溜过来，抬起头颅，似乎想要将小雪球缠到怀里，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好朋友，小雪球太高兴了，棉花团般的小尾巴一扭一扭，圆乎乎的小身子，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搂搂那个。 　　为了争抢离小雪球最近的位置，精神体们开始了明争暗斗，蝰蛇仗着自己身形柔软，将头颅凑到幼崽的膝盖边，盘在对方的膝盖上，被灰熊悄无声息的扯住尾巴扔到一旁，试图用毛茸茸的身体从后面将幼崽拥抱到怀里。 　　哨兵本就容易爆发冲突，精神体也是如此，但精神体的明争暗斗并不会伤害到幼崽。小雪球过于脆弱，北美灰熊或是雪鸮露出利爪，都是在小雪球触碰不到的地方。 　　像是小雪球低头摆弄蜜罐时，他们就打起来，小雪球疑惑的抬起头，他们又恢复表面其乐融融。 　　哨兵的精神体本能的会受到向导的吸引，但呵护保护向导更是他们的本能。 　　“连精神体都管不好。”眼见客厅几乎沦为了精神体开派对的场合，络腮胡艾巴托忍无可忍，拍着桌子：“这么严肃的场合，这样合适吗？！” 　　话音未落，一大一小两只狐獴也蹦蹦跳跳凑过来，用柔软的吻部轻轻啄了啄小雪球的鞋子，往小雪球的怀里拱，还把蓬松的大尾巴像献宝一样。招摇的晃了晃，塞到小雪球的怀里，蓬松健壮的大尾巴一看就知道当抱枕肯定很舒服。 　　软乎乎的小手捧起蜜罐晃了晃，罐罐变轻了。 　　洛瓷圆溜眼瞳往里看了看，蜜酒果然已经见底了，就剩一小勺左右了。 　　“空空了。” 　　给谁好呢？ 　　为了争抢为数不多的投喂，精神体们你挤我，我推你，见狐獴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和其他精神体胡乱打作一团。 　　络腮胡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的精神体怎么能这么随便！ 第94章 　　洛瓷并不知道精神体的危险性, 只觉得和他们玩耍的非常愉快，这也是因为再危险的精神体比如狮鹫和灰熊在小雪球面前，全都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爪牙, 避免吓到脆弱的幼崽。 　　见艾巴托唤不回狐獴，另一位公会的会长也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为他做个示范, 结果他的精神体也根本不理会他，只忙活着热情的跟在小雪球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那名会长额头上都出汗了，他的精神体连头都不回：“……” 　　在场都是A级公会的会长，在外面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现在却被自己的精神体搞得满头大汗。毕竟精神体也是他们的一部分，再怎么急也不可能对自己的精神体动手。 　　络腮胡拍着桌子瞪眼, 看着架势, 这些精神体不会全部离家出走吧？ 　　“看来我家小雪球很喜欢啊，”沉妄环着手臂, 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小小的一只棉花团，笑道：“不如将吞并HMC的计划提上日程吧, 这样都是一家人，就不分什么彼此了。” 　　“砰！”络腮胡气极败坏：“听听！你们都听到了，坦萨帕果然还没忘记吞并HMC！” 　　周围没一个人吭声, 面对络腮胡投过来的目光，望天望地就是不往他那里看。 　　不约而同都装没听见。 　　毕竟坦萨帕实力在这次攻克核心之门中展露无遗，他们实力与之比起来太过悬殊, 因此谁都不愿意得罪沉妄, 生怕成为下一个HMC。 　　“咳，”只有巨剑公会会长卓剑开口了：“我身为过来人，说两句啊……” 　　“其实自身实力不足, 依属于坦萨帕还是很不错的，把所有权交给坦萨帕后，我着实松了一口气。就拿我们巨剑公会来说，以前人手都招募不到，现在归属坦萨帕后，那些挤不进总部，在保留名单上的哨兵会优先考虑我们。还有哨兵医疗开销，我每个月都要头疼，现在也没有压力了，巨剑享受坦萨帕的福利津贴，医疗保障……”卓剑这段时间养胖不少的脸颊露出笑容：“巨剑可比以前滋润多了。” 　　络腮胡听到“自身实力不足”时，气得脸色涨红，后面的话基本上都没怎么听到。卓剑这家伙以前困难的时候还求爷爷告奶奶找他打过秋风，现在居然还教育上他了！ 　　偏偏他的弟弟艾考特还心动了，艾考特长时间把持公会收支交易等方面，非常清楚哨兵医疗开销是大头。 　　除了私人公会，招募来的哨兵，说白了都是为公会打工的，哪里有福利保障的往哪里跑。最看重的就是津贴以及医疗，尤其是医疗，谁都不愿意出一趟任务把命丢了，所以哨兵医疗也是HMC公会的难题。 　　没等艾考特进一步询问，其他有些心动的人忍不住开口：“你们也能享受坦萨帕的医疗？” 　　“是啊，”卓剑见茶几上有坚果，随手抓了一把，一边磕一边说：“全球知名的两大连锁医院，黑曼巴和鲁兹夫，黑曼巴是沉妄会长建立的，鲁兹夫和坦萨帕也是合作关系，巨剑并进来后也能得到免费治疗。” 　　没想到黑曼巴医院的所有者居然是沉妄。 　　这点连奥奇都很意外，主要是沉妄过于低调和神秘了，对外又一直有代理人打理。黑曼巴和鲁兹夫开遍世界各地，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坦萨帕的医疗那么发达。 　　黑曼巴可是从几十年前就很出名了，没想到沉妄那个时候就预料到哨兵的医疗行业会很热门。 　　奥奇目光深深。 　　其实沉妄还真不是故意投资医疗的，当年他为了研究SS级疏导液才创立了黑曼巴，发现没什么作用后，就将研究所转为了医院。 　　洛瓷和精神体们玩闹的有点累了，啪嗒啪嗒跑过来，小手抱住沉妄的腿，吭叽吭叽往上爬，沉妄抬手将幼崽抱到怀里，手指轻轻撩开幼崽汗湿的头发。 　　真是脆弱又娇气的小雪球啊。 　　只是稍微和那群精神体玩耍了一会儿就累的不想动了。 　　“渴渴了。”洛瓷拽拽他的衣袖。 　　其实他完全会自己接水，但就是想沉妄抱着喂他。 　　沉妄也相当纵容幼崽的撒娇方式，倒了一杯水喂给小崽儿，小手捧着水杯咕噜咕噜，白嫩嫩的包子脸一鼓一鼓。 　　见小雪球黏着沉妄撒娇，在场哨兵们满是羡慕，尤其是小幼崽乖乖捧着水杯，水蓝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过来，即使是糙汉的哨兵们心也快化了，这么可爱的一只幼崽怎么就落到了坦萨帕手里面呢？ 　　“……咳咳，”奥奇把话题转了回来，“关于我之前提到的毒瘴和解毒药水……” 　　地下城周围的毒瘴对于坦萨帕可能没有影响，毕竟沉妄本身就是剧毒能力者。但其他公会想要进入地下城就困难了。即使让哨兵穿上防护服，但毒瘴是能将防护服溶解掉的，最好的方式还是用解毒药水将毒障清除干净，再进去探索。 　　目前，他们只知道地下城周围有大范围的毒瘴需要清理，内部目前还没有人探索过，不排除里面也有大范围毒瘴的可能，这就需要大量的解毒药水。 　　但坦萨帕给他们的价格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坦萨帕精心制作的解毒药水都很昂贵，毕竟材料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但只要满足价格条件，坦萨帕都乐意提供。”沉妄耸耸肩。 　　奥奇叹气：“这个价格太高了……” 　　贵吗？ 　　洛瓷疑惑的歪歪小脑袋，分明顶层每天都会喷洒解毒药水呀。 　　沉妄闲适的将手臂搭在沙发上，嗓音随意慵懒：“解毒药水也可以搭配过滤器卖，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折扣价。” 　　“那也……” 　　“要是临海市或诸位公会也愿意并入坦萨帕，一切都是免费提供的。” 　　奥奇：“……” 　　艾考特小声嘟囔：“好像很划算的样子。” 　　络腮胡在旁边听着，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奥奇摁了摁眉头，不愿意将主导权完全交到沉妄手里，从沙发站了起来：“我会回去开会商议一下。” 　　“咳嗯，”这时，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向导协会会长克鲁格清了清嗓子：“地下城攻克问题兹事体大，正如奥奇会长所言，地下城的能量，怪物和结构，是否劣化率等问题亟待商榷，坦萨帕是不可缺少的核心力量，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或许会因将关注点放在地下城上，而忽略小向导，这段时间不如由向导协会代为照顾，沉妄会长以为呢？” 　　正准备离开的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同时为克鲁格会长暗暗鼓掌。小雪球要是一直留在坦萨帕，对于从小长大的地方肯定会有留念，往后基本不可能会去到其他公会。 　　但要是被接到向导协会，他们就还有机会！ 　　不过能把这个要求提出来的，克鲁格会长也真是胆大。 　　沉妄正动作轻柔的抚摸小雪球的小脑袋，听到这句话，动作停了下来，瞥去一眼：“怎么，你这是当着我面抢人吗？” 　　沉妄的语调分明还是那么随意，氛围却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奥奇皱了皱眉头，虽然从私心来说，他也希望小雪球能被带去向导协会，但当着沉妄面明目张胆表明意图，还是太冒险了。 　　“我只是站在小向导的立场上着想罢了，”克鲁格定了定神，说：“别忘了，沉妄会长可是答应过让小向导自己抉择的去留的。” 　　“克鲁格，我比你更在意小雪球的想法。” 　　沉妄眯起眼，“只是总有些家伙高估自己的能力，小雪球目前只有在坦萨帕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将自己清理干净的阿金，刚走过来就听到克鲁格想要拐走小雪球的话，顿时如同旋风一般刮过来，气哼哼说：“就是就是，你们的环境也太简陋了。” 　　克鲁格拧眉：“向导协会怎么会简陋？每位入住的向导都有独立的私人空间，协会拥有最全的向导书籍库，全球最先进的向导室，每个月有固定的薪水，如果为哨兵提供了疏导，还可以有额外的奖金……” 　　“这算什么？小雪球喜欢在室内堆雪人，躲猫猫，你们有足够能当雪地的场所吗？” 　　“如果没记错，你们向导协会是统一食堂吧，但我们小雪球有私人营养师，专门的厨师。” 　　“还有薪水奖金……整个雪鸟市森林购物中心都是坦萨帕的，我们小雪球无论只要想要什么，五分钟之内就能送到面前，你们向导协会能做到吗？” 　　克鲁格被阿金说的有点懵，阿金扬起下巴：“想接走我们小雪球，至少要建的豪华一点吧。” 　　向导协会一向以优待向导而出名，比条件还从来没输过。 　　但阿金说的，以他们现在的条件确实还办不到。克鲁格只好悻悻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崽崽从克鲁格说要带他走开始，就把小脸藏到沉妄身后，耳朵耷拉下来，小尾巴也紧紧蜷缩起来一动不动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小鸵鸟，仿佛只要听不见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直到众人离开了，他举起小爪子，抬起半只耳朵听了听声音，确认众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小雪球的反应，阿金喜笑颜开，一把抱起小雪球亲了两口：“我们小雪球也不想离开阿金哥哥吧。” 　　洛瓷举起胳膊紧紧抱住阿金，点点小脑袋。阿金顿时更高兴了，抱着小雪球又是一顿揉揉搓搓。 　　沙尼路望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的沉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否要和小雪球签订专属合约？” 　　对于克鲁格而言，小雪球是珍贵的S级向导，但对于沉妄而言，小雪球只是小雪球，与是否是向导毫无关系，但不可否认，小雪球的疏导能力为坦萨帕带来了至关重要的价值。 　　克鲁格的话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提醒了他，既然小雪球为他们提供了疏导，按照公约条款，坦萨帕应该与小雪球签订合约。 　　沙尼路也表示赞同：“这是个好主意。” 　　“咿？” 　　专属合约？ 　　洛瓷一脸茫然，并不知道专属合约是什么意思，小手扒拉沉妄的衣角，沉妄把他从阿金怀里抱了过来，向他解释了专属合约的意义。 　　“专属合约本质意义上是一份契约，向导向哨兵提供疏导，哨兵有义务庇护向导，并给予等额报酬，相当于一份正式文件，公开宣布小雪球是坦萨帕的向导。” 　　洛瓷托着脸蛋认真琢磨起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他也能赚钱啦？他可以把钱攒起来，到时候给沉妄他们买东西啦？ 　　还没有拿到薪水的小幼崽，已经在畅想拿到薪水后该怎么分配了。 　　见小雪球有兴趣，沉妄让工作人员拿来了一张平板，里面有现成的电子合同，沉妄在此基础上，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咿？这是什么？”还是小幼崽的洛瓷只能听得懂对话，对于一些过于复杂的书面表述一脸茫然，沉妄便搂着小幼崽，一字一句念给他听，有不懂的地方还会耐心解释。 　　“作为参考，关于专属合约的年限到你成年期。” 　　洛瓷的小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圆乎乎的瞳孔瞪得大大的。 　　他还以为是永久的呢。 　　怎么还有年限呀？ 　　沉妄有自己的考量。 　　正如同他所承诺的，他比克鲁格更尊重小雪球的选择。 　　只是现在不行，小雪球既脆弱又宝贵，又拥有S级的向导能力，很容易遭人觊觎，只有将小幼崽圈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到自己的地盘里，好好呵护着，才能够放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以此作为筹码，将小雪球死死的绑在自己身边。 　　成年期后，小雪球会作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尽量尊重。 　　阿金嘟嘟囔囔的抱怨：“小雪球才不会去其他公会呢，那些公会的向导室都破破烂烂的，太简陋了。 ” 　　沉妄点了点文件：“专属合约是基本保障，以后要是有人想让你做他的向导，也得签署合约才行。” 　　晃了晃小短腿，洛瓷歪了下奶乎乎的小脸，满眼期待：“可是我不会看合约，哥哥会帮我看吗？” 　　“哈哈哈哈咳咳……”阿金都快急死了，看着沙尼路居然还边笑边咳，实在不明白沙尼路和会长在想什么？ 　　沙尼路笑是因为看到沉妄的表情，沉妄估计也没觉得小雪球会去其他的公会，要是小雪球被其他公会拐走，沉妄还得亲自给人送过去，帮着把合约看好……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沉妄没有看笑的快喘不过气的沙尼路，安抚的摸摸幼崽的小脑袋：“可以。” 　　洛瓷却又不高兴了，扭着小屁股蹭到沉妄怀里，两只手死死抱住脖子，撅起嘴巴：“但我不想去其他公会呀，不想做其他人的向导。” 　　“可不可以呀？” 　　“当然，到时候合约可以延长。”沉妄笑着回应：“延长到你在坦萨帕腻了为止。” 　　洛瓷立即摇头：“才不会腻。” 　　为了防止幼崽不小心把自己扭下去，沉妄的手率先行动了，稳稳当当托住幼崽的后背。 　　洛瓷笑眯眯的仰着头，整个小身子都靠进沉妄胸口，下巴搭在肩膀上，小棉花团甜腻暖融的呼吸轻轻吹拂在颈侧，心尖如同被鹅毛轻柔的拨弄了一下，一种微妙的满足感沉甸甸的坠在胸腔中。 　　他再一次体会到小雪球对他的重要性。 　　沉妄微微眯起眼睛，抬起手掌，将一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握在皮革手套里，似乎在确认小雪球现在就在他的掌心中。 　　忍不住扪心，要是小雪球当真决定前往其他公会，为其他哨兵疏导。 　　他真的会同意那样做吗？ 第95章 　　坦萨帕大厦。 　　洛次卷着柔软的小毯子, 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小兔球，调温器吹出轻柔和煦的暖风，过了一会儿, 小耳朵尖动了动，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动静有点吵。 　　醒了过来，闭着眼睛套上小睡衣, 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拉开房门，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揉着困倦的眼皮，看到客厅里阿金和沙尼路又争吵上了。 　　沙尼路皱着眉头, 一脸不耐烦：“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金往冰箱里存放东西，这些都是他给小崽儿买的零食：“我来陪崽崽。” 　　沙尼路靠在吧台上, 扬起眉毛：“这两天归我吧？” 　　阿金瞪起眼睛：“前天分明轮到我, 那天就是你陪崽崽的。” 　　沙尼路嗤笑，“噢, 我以为那天你在训练室里累趴了。” 　　阿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好啊……你是故意的！” 　　看到沙尼路哈哈大笑, 阿金的血压瞬间升高了。在坦萨帕成员中，阿金最相看两厌的就是沙尼路，他们有许多的共同点, 这也就意味着沙尼路很清楚怎样能刺激阿金。 　　比如说在训练室故意激怒他，阿金的自尊心容不得别人挑衅，于是被激的在训练室里耗空了体力, 本该他陪伴小雪球的日子反倒成了沙尼路。 　　阿金更看沙尼路不顺眼了, 他的脾气向来就是一点就燃，挥起拳头，径直朝沙尼路脸上揍过去, 速度出奇的快，但沙尼路动作也不慢，他舔了舔粘着血腥的牙齿，反手抓住阿金的手臂，伴随着一道轰鸣的雷光，阿金胸口受到雷击，被重重砸在玻璃窗上。 　　宽敞明亮的玻璃窗瞬间四分五裂，阿金从百层高楼顶端摔了下去。 　　没过几秒，阿金架着狂风飞起来，又出现在破损的窗口。 　　沙尼路发出轻蔑的嗤笑，刺目的雷光宛如冲天之雷，阿金抹了抹嘴角的血痕，被激怒的阿金卷起飓风与雷光碰撞在一起，客厅里的东西都被卷出了窗外。 　　原本平静温馨的客厅瞬间被狂风弄得一团乱。 　　后勤部门迅速出动。 　　蹲守在大厦附近的媒体本来就多，记者们迅速捕捉这一镜头。 　　之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积蓄着沉甸甸的雷光，而狂云则将阴云卷成从天到地的龙吸水，整个雪鸟市的天空一会儿遭受狂风席卷，一会儿听到雷光巨响，紧急新闻迅速直播了这一画面。 　　不明所以的其他公会&民众们：世界真末日了？ 　　有记者好不容易得到了采访的机会，坦萨帕前台面对这一场景相当淡定：“啊……可能是为了崽崽在进行友好交流吧？” 　　记者：“？？” 　　坦萨帕顶层，洛瓷揉着眼眶，仰起淡定的小脸，果然是阿金哥哥又和沙尼路哥哥打起来了。 　　见得次数多了，小崽儿也就习惯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一头夺目的红发映入眼帘，洛瓷抱住对方的手臂，甜腻腻的小奶音，撒娇似的唤人：“美露莎姨姨。” 　　美露莎顿时眉开眼笑，亲亲热热的将小雪球抱起来：“小雪球儿！” 　　幼崽软绵绵的，抱起来还有一点儿午睡前喝的热奶味，让人抱着就不想松手。 　　洛瓷将小脑袋靠在美露莎的肩膀，皱了皱小鼻子：“美露莎姨姨，我想哥哥了。” 　　美露莎捏捏小幼崽的脸蛋：“那我带你去找会长，好不好？” 　　“嗯呐！”洛瓷顿时高兴起来了。 　　其实刚从维克图雅回来雪鸟市后，洛瓷就感冒了，蔫巴巴在床上躺了一周，挂了几回点滴，才慢慢有了好转。 　　洛瓷知道沉妄经常来看他，虽然他烧的迷迷糊糊，把自己包在小毯子里裹的严严实实，两只小耳朵露在外面，时常听到沉妄的脚步声。 　　高高兴兴被美露莎抱出电梯，洛瓷没来过这层楼，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隔音门一推开，就看到会场满满当当都是记者。 　　崽崽茫然眨了眨眼……是记者会吗？ 　　是不是不该打扰他们呀？ 　　刚探出半张小脸的崽崽，把伸出去的半只小jiojio又收了回来。 　　但这一幕还是被大家发现了。 　　记者们正如火如荼，不少人举手提问，除了好奇坦萨帕攻克核心之门的过程，也想寻问坦萨帕对攻克核心之门会满意吗？接下来还有没有其他的计划？ 　　没想到忽然见到小雪球，记者们注意力瞬间被拉过去了，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啊，小雪球果然好小一团呀，雪白的帽兜一看就很软，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帽兜里，被衬托的又小又软。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午睡起床的缘故，白嫩的小脸蛋儿透出暖融融的粉色，让人想到皮薄馅嫩的糯米团子，看着就想掐一掐。 　　“是小雪球！” 　　“快拍！快拍！” 　　“咔喀咔喀”响起此起彼伏的拍摄声，还有闪光灯的声音，大大小小的摄像机全都对准了误入会场的小雪球，生怕错过了一个镜头。记者中一片喧哗声，要不是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正规媒体，要不是现场有哨兵维持秩序，小雪球恐怕就要被潮水般的记者淹没。 　　不过也能想象得到，明天的头版头条估计就是小雪球了。 　　洛瓷愣了下，水蓝的圆瞳在记者会中逡巡，一眼就看到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沉妄。 　　“本次记者会到此结束，”沉妄宣布，又对仲世谨说：“你收个尾。” 　　仲世谨：“交给我。” 　　沉妄大步走过来，俯身将跟只好奇小猫似的，东张西望的幼崽抱起来。 　　刚一抱入手，沉妄就觉得不对劲，幼崽的体温有点高，“不舒服吗？” 　　洛瓷依偎在沉妄怀里，小手攥着衣服茫然的眨眼，时间过了一周，感冒分明已经慢慢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有种晕乎乎的感觉了，脑袋烫烫的，让小崽儿的反应也有点迟钝，慢吞吞“唔”了一声，小鼻音蔫巴巴的。 　　沉妄顿时没什么心情再管记者会了，抱起幼崽回到顶层。 　　期间他用通讯器通知医疗部。 　　医疗部收到指令，丝毫不敢耽搁，立即派出治疗师前往顶层。 　　洛瓷有气无力的趴在大腿上，为了让幼崽好受一些，沉妄迟疑了下，摘下手套，手掌放在小雪球的后背轻轻抚摸，幼崽浑身已经烧的像一团小火球一样，哼哼唧唧把小脸埋进掌心里，蹭来蹭去。 　　沉妄顾不得别的，回想是否有可以用的上的道具，可这些道具大多都是针对外体伤害的。面对虚弱无比的小雪球，沉妄难得表现出的急躁，又去医疗箱里翻退烧剂，可惜前一周退烧剂正好吃完了。 　　好在治疗师很快赶到，再用仪器对小雪球的状况进行检测后，“不是感冒引起的高烧，应该是别的问题。” 　　沉妄：“别的问题？” 　　“可能与向导能量的波动有关。”治疗师思索后，给他这么一个答复。 　　于是收到紧急调令的库珀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身为经验丰富的向导研究者，她很快就给出了确切的肯定：“确实是与向导能量的波动有关，现在小雪球的能力值波动太大，无法测量。” 　　“这种现象一般在向导能力等级波动时出现，”库珀一脸严肃：“等小雪球的状况稳定下来，或许要重新进行等级测试了。” 　　沉妄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小雪球身上，小雪球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沉妄顿时极其紧张：“……小雪球？” 　　“咿。”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棉花糖般的小尾巴轻轻抬了抬。 　　洛瓷虚弱的耷拉着小脑袋，他觉得自己好难受，持续的体温过高使他内脏像是揣了一团火球，烫的他连呼吸都喘不上来，四肢也没有力气，奄奄的趴在大腿上，就像一滩被高温融化的糯米糖糕。 　　库珀也是第一次见到表现的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会长，流露出如此紧张慌乱的表情。 　　库珀也不好受，一向神气活现的小雪球蔫巴巴躺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咿唔声，那么一小团生命虚弱的棉花球软趴趴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实在让人心都忍不住揪起来。 　　沉妄的问话将她的思想拽了回来：“会不会和疏导我有关系？” 　　“有可能，”库珀沉默片刻，还是不敢欺骗会长，“从等级上来说或许会给小雪球造成负担。” 　　毕竟等级不匹配的疏导会给向导带来巨大的压力，一旦超过向导能够承受的阈值，就容易发生事故，像是身体衰竭或是等级波动等等。 　　她知道小雪球有多么黏会长，会长这些年也从来没和谁这么亲近过，唯一亲近的也只有小雪球。但要是接触会给小雪球造成负担，沉妄还是会选择像以前一样远离。 　　有些温暖是当你发现他触手可及时，你即将将他拥到怀里。然而却不得不放任他从掌心流走，那或许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这是不是过于艰难和残酷了？ 　　僵持了片刻，沉妄：“那么现在我能做什么？” 　　库珀：“即使用退烧剂，体温也不会降下来，只有等到向导能量波动平静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待。 　　刚从外面回来的罗兰站在门口，他每天都会固定去研究部门，是因为从哨兵协会出来后，他对研究哨兵以及配合研究哨兵等方面很有兴趣，沉妄就给了他权限，允许他出入研究部门。 　　沉妄起身，他不敢再离小雪球太近，“你来照顾小雪球。” 　　罗兰沉默的点点头。 　　没过多久，阿金和沙尼路也回来了，沙尼路伸手一摸，脸色就变了：“小汤圆身体怎么会这么烫？！” 　　库珀小声解释了一下原因。 　　沉妄本想将小雪球交给罗兰，但小雪球两只小爪爪一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他稍微一动。小雪球就艰难的把眼皮睁开，似乎在确定他还在不在。 　　心尖仿佛被猛的揪了一下。 　　沉妄还是抱着小雪球在沙发上坐下来。 　　掌心幼崽如同一团滚烫的小毛球。 　　扑通扑通活蹦乱跳的心脏紧紧贴着他的掌心。 　　沉妄动了动嘴唇，缓缓眯起眼睛，有时候他真想就这么紧紧抱住小雪球，而且不仅仅是一种冲动。 　　小雪球趴在他怀里，如此的轻，如此的重，离他如此近，又如此遥远。每当他以为将这只小糖糕握在掌心，现实又会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妄想。 　　度过了艰难的五个小时。 　　洛瓷的体温慢慢降了下去，库珀立马用仪器给小雪球测了一遍数值。 　　在得知小雪球可能是因为等级波动导致的不舒服后，一众人都陪在旁边，倒不是在意等级波动，无论小雪球是什么等级，都是他们最宠爱的崽，他们在意波动后会不会对小雪球的身体造成影响。 　　库珀本来都做好心理预期了，然而仪表盘的数值却她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第96章 　　洛瓷趴在沉妄胸口, 任由库珀安慰性摸摸小脑袋，又用仪器检测了一次。 　　阿金快急死了：“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库珀反复核对仪表盘上的数据，艰难的说道：“小雪球……可能是SS级的向导。” 　　库珀指向仪表盘, 这个测量仪器是最新研发的，已经可以测量S级向导的数值，可以看到象征数值的光柱在超过了S级的刻度, 光柱上升的趋势丝毫不见减缓，甚至超过了仪表盘的测试范围。 　　“这是真的吗？”仲世谨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小雪球是SS级？” 　　“大概率是。”库珀激动的反复对比数值。 　　一般觉醒成为向导后，是什么等级基本上就稳定下来了，但也有少数人在经历某个事故后, 等级会发生波动，上升或者下降。 　　但小雪球是S级, 本身就是唯一一个S级向导, 这本身已经很稀有了，还会有上升的可能吗？所以库珀做的是不太好的打算, 却未预料到等级反而上升了。 　　沉妄又试了试小雪球额头上的温度，发现已经退烧了：“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库珀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 被沉妄一问，才反应过来：“小雪球最近几天估计处于虚弱期，可以适当补充一点营养药剂。” 　　营养药剂…… 　　刚才翻医疗箱的时候好像看到了。 　　沉妄从医疗箱中拿出药剂, 拆开药盒，包装上笑眯眯的卡通印花，一看就是给幼崽用的。 　　作为身体素质强大的哨兵, 沉妄自然是没喝过这些东西, 认真翻出说明书看了看，嘀咕说：“原来是喷剂。” 　　按照说明书上的方式拔开保险栓，沉妄揉揉小雪球的眉心：“小雪球, 醒一醒。” 　　洛瓷只是眼皮耷拉着，其实没睡着，只是因为身体太累了所以有点犯困，小耳朵一直都竖着的，沉妄抬起他的下巴，他就乖乖张开嘴巴。 　　阿金跃跃欲试，本想提议自己上手，被仲世谨提到一边去了。 　　沉妄捧着小雪球的脸蛋，动作极其轻柔。 　　小雪球仰着小脸蛋，由于过于信赖，眼皮都没睁开，只乖乖张着嘴巴。 　　隐约可以看到细密糯白的小米牙，粉嫩的如花瓣一般的小舌头微微吐出一截。 　　沉妄将喷剂喷在小舌头上，洛瓷抿了抿嘴唇，感觉到舌头上蔓延出一股又甜又酸的味道，软嘟嘟的小脸蛋儿顿时皱了起来，小鼻子也一耸一耸的：“好酸呐。” 　　沉妄随手将药剂扔到一旁，小崽儿尝到一丁点酸味就娇气的咿咿唔唔，但偏偏他们乐意惯着崽崽。给阿金使了个眼色，阿金如同旋风一般跑到餐厅去倒水。 　　洛瓷还是没力气，睁开眼皮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温水，缠着沉妄又睡过去了。或许是真的太困了，小崽儿嘟起小嘴，没过多久就睡得死沉。 　　仲世谨和库珀走到远处小声商议关于小雪球的等级问题，小雪球现在状态不太好，要联系向导协会那边最好还是等一等，等到小雪球的身体恢复如常，再让向导协会那边人过来。 　　库珀点头表示明白，她会推迟将报告上传上去的时间。 　　不过公布也是迟早的。 　　库珀在心中感慨，目前小雪球已经是唯一的S级向导，要是再公布他SS级的身份，估计会迎来一场更大的轩然风波。 　　沉妄抱起沉沉睡去的幼崽回到卧室，小雪球的高温已经退下去了，雪白软糯的脸颊却仍然留着粉融融的暖晕，两只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但凡他稍微一动，脑袋上毛茸茸的小耳朵就忍不住抖一抖，让人有种想要用力亲一亲的冲动。 　　沉妄低头看着幼崽，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从未体会过心情如此跌宕起伏的一天。当他以为是自己伤害了小雪球，小雪球告诉他并不是这样，当他以为一切都是妄想，小雪球再次拥抱了他。 　　如同心中的某块巨石忽然被搬开，沉妄靠在床头，笑了起来。 　　夜色降临，侧脸淹没在昏暗低沉的光线中，玻璃窗外冰雪覆盖的雪鸟市如同沉睡一般寂静，他轻声嘀咕：“我的小雪球……” 　　…… 　　一个月后，向导协会再次造访坦萨帕，并为洛瓷做了一系列检查，在确认了事实后向外界公布了小雪球SS级的消息。 　　在这一个月的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HMC公会会长目前是艾考特，由于之前隐瞒变形门的事情，HMC受到了持续不断的舆论冲击，经过上次树屋的商谈后，艾考特决定带领HMC加入坦萨帕。 　　奥奇也和坦萨帕围绕解毒药水进行了一系列的商谈，最后付出了极其昂贵的价格，获得了解除毒瘴的解毒药水。 　　毒瘴清理干净之后，地下城的原貌展露出来，不少公会跃跃欲试。 　　在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后，想要进入地下城一探究竟。 　　地下城的新闻一直受到舆论的持续关注，小雪球SS级消息一公布出来，顿时成了不亚于地下城的大新闻。 　　这可是SS级向导啊！原先就是热门的坦萨帕公会，这下更火爆了，哨兵们挤破了头也想挤进来，当然考核也越发严格。有记者还爆出之前就被公众讨论的两名之前宣布不会加入公会的S级已经加入坦萨帕，不过由于积分不够，还在拼命攒积分当中。 　　小雪球被保护的太好，大家了解小雪球最新照片还是记者发布会那的照片。 　　照片上小雪球圆滚滚的像只可爱的糯米团子，一丁点儿大小的棉花小尾巴也绵绵软软可爱的不行，这么绵软的小团子，谁看了都想吸一口。 　　尤其是在意识到可能是打扰了发布会，幼崽水蓝色的圆瞳睁的大大的，肉眼可见的迷茫和犹豫，将小jiojio小心翼翼收了回去，似乎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试试探探.jpg][撤回一只小雪球.jpg]等表情包一夜暴火。 　　媒体们用尽各种方式都想获得小雪球的独家报道。 　　但无论他们怎么软磨硬泡，得到的前台回复都是小雪球最近并不在坦萨帕大厦。 　　事实上在进入地下城前，沉妄决定先来一次团建旅游。 　　这次他们去的地方比较远，在斐瑞尔南部海滩——知名的度假海岛。据说这里的水质比较特殊，在早晨，傍晚和晚上分别呈现三种截然不同的颜色。 　　正是因为特殊的自然风貌吸引了不少的游客，但由于他们来的时候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人并不是非常多。 　　午后，灿烂的阳光洒落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将沙粒晒成了干燥的金麦色。 　　洛瓷在大厦里闷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出来玩，手里提着小桶哒哒哒在海滩上跑来跑去。 　　一会儿到海里捞海星，一会儿到沙滩上捉螃蟹，跑累了就躲到遮阳伞下面玩沙子。 　　虽然沙滩上的人并不多，但也有一些过来度假的哨兵，小雪球的疏导能力在成为SS级向导后，覆盖的面积更大了。 　　大多数哨兵哪里感受过这种程度的疏导能量？ 　　根本抵御不了一点，如同着了迷一般，受到牵引，下意识抬脚想往这里走。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本能的感受到高阶哨兵的压迫，那种无形的紧迫感使得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沉妄走了过来，将刚从商店里买来的沙滩帽，扣在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头上，笑眯眯问：“在堆什么？城堡？” 　　崽崽一手握着小铲子，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手托着腮帮，白嫩的小脚丫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沙子，抬起脸，鼻尖，下巴也沾着泥沙，活像一只刚从泥地里打滚出来的小花猫。 　　他摇摇头，“不是……” 　　沉妄端详片刻，也看出来了，小雪球似乎堆的是坦萨帕大厦。 　　见小雪球耳朵尖耷拉下来，沉妄低声笑着：“我看出来了，那么这个呢？” 　　他指的是旁边歪七扭八的小泥人。 　　“咿。”洛瓷眨了眨眼，脏兮兮的小手无辜地指了指他的胸口。 　　哨兵是多么的耳聪目明，沙尼路在远处边咳边笑，差点把酒喷了阿金和罗兰一身。 　　沉妄面不改色的端详泥人，虽然小崽儿的手艺一言难尽，但这对沉妄来说很有意思，毕竟小雪球最喜欢的是他，第一个捏的小泥人也是他，他微微低下头，吻了吻小雪球雪白的小耳朵：“捏的不错。” 　　洛瓷棉花团般的小尾巴摇了摇，受到了表扬就觉得莫名高兴，张开小手，意思是要抱抱。 　　沉妄轻易将小崽儿抱起来，崽崽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满身都是泥巴，还笑眯眯的往沉妄身上蹭，搂着颈子撒娇。 　　当然，沉妄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小雪球，幼崽坐在他手臂上，圆乎乎的脸颊埋在颈侧，黏糊糊的无法拒绝，毛茸茸的小耳朵边摇晃边蹭，弄得有点痒，被拉开，还小嘴巴一瘪，不高兴。 　　很快薄日将坠，一轮红色的落日即将沉入海水中，礁石上的海藻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将海水染成介乎于蓝和银色间的颜色，这就是夜晚时海水的另一种颜色。 　　洛瓷忍不住哇了一声，看的目不转睛。 　　直到仲世谨从度假屋中走出来，告诉他们晚餐准备好了。 　　窝在怀里软糯糯的小崽儿耳朵动了动，沉妄站了起来，抱着小雪球走了回去。 　　虽然同行的是两个人，却只留下一串清晰的足印。 　　即使这就是妄想，他也会将妄想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第97章 　　纳维拉领主庄园。 　　遭受战火洗礼后的庄园破败而萧条, 洛瓷迷茫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双腿蜷缩，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壁炉前, 壁炉里的柴火早已燃尽。 　　好冷呀…… 　　洛瓷慢吞吞爬起来，张望四周，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毯子, 抖了抖灰尘，披在身上。 　　有了小毯子终于暖和一些了。 　　他竖起小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走廊上安安静静。 　　轻轻推开厚重的房门, 外面是蜿蜒破旧的走廊。 　　走廊相当宽阔，地面铺着陈旧的地毯, 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走动了, 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墙壁上也许久未被清理, 脏兮兮的，结满了蛛网, 曾经挂在墙壁上的油画也落在地上，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的辉煌。 　　意识到又到了一个新世界，崽崽心里瞬间涌上一股想念, 他好想念坦萨帕成员们，好思念沉妄……他摇了摇头，给自己鼓劲儿, 现在还是先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讯息, 之前都是沉妄先找到他，这次他肯定能先找到沉妄！这么一想，幼崽又燃起了动力。 　　幼崽东逛逛西瞅瞅, 在走廊上转转悠悠，碰到一间房门就会推开门看一看，可惜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听见一缕隐隐的声响。 　　“咔哒。” 　　“咔哒咔哒……” 　　这是什么声音？ 　　像是齿轮转动。 　　他支棱着小耳朵，听了听方向，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那是大厅旁边一道隐蔽的暗门，门上的纹路几乎与墙壁合为一体，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确认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洛瓷抿了抿嘴，小手紧紧攥住小毯子，出于对未知的害怕，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犹豫了几分钟，他还是小心推开门。 　　里面布局像个书房，似乎曾经是管家或执事处理事务的地方，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人坐在椅子上，头无声垂下，手心握着支羽毛笔。 　　他爬上椅子，轻轻碰了碰管家的手腕，冰冰凉凉的，凑近听了听声音，齿轮转动的声音就是从管家身体里发出来的。 　　“咔哒……”一枚黑乎乎的东西从管家胸口掉了下来，洛瓷被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枚破损的轮轴。 　　轮轴上镌刻着一行细小的字：温彻小屋d2103。 　　洛瓷捧着轮轴，若有所思，温彻小屋应该就是生产轮轴的地方？ 　　庄园附近应该有小镇，刚才他已经四处看过了，庄园里许久都没有人走动了，或许可以顺便去小镇上打听打听。 　　洛瓷点点小脑袋，觉得是个好主意。 　　用羊皮卷小心翼翼将轮轴包裹起来，揣到口袋里，本来还想在书房里找找有没有类似地图的图纸，没想到桌上就有一卷描绘着附近地貌的地图，连集市、锻造店、农田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顺着地图的方向，洛瓷终于来到小镇。 　　镇子规模比想象中还要小一些。 　　田梗上随处可见忙碌农活的小镇居民，洛瓷认真琢磨着，想找居民打听打听温彻小屋和庄园的事，还没来得及张口，原本正务农的小镇居民一抬头看到幼崽，脸上迅速切换成了热情的笑容，“小领主，是小领主！小领主来了！” 　　小领主？ 　　他是小领主吗？ 　　洛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热情的小镇居民包围了，见幼崽披着灰扑扑的毯子，居民们心疼极了。 　　“小领主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是说啊，自从被凯撒领主侵略后，兄长病倒在床一蹶不振，小领主只好被迫扛起了重担，更别提小领主还是Omega了……” 　　“小领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和我们说。” 　　被这么多热情的陌生镇民嘘寒问暖，他有一点懵，心里却暖和和的，不好意思的捏捏衣角。在居民们说话时，他耳朵竖的尖尖的，不放过任何一丝信息，终于知道中原如此破败萧条的原因了，原来这里曾经被其他领主侵略过？ 　　“小领主到镇上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呀？”有居民热心的问。 　　“想去温彻小屋。”洛瓷乖乖说。 　　“我！我带您去吧。”大家争先恐后。 　　…… 　　一辆豪华轿车平稳的在道路上行驶。 　　轿车里的环境相当气派，坐垫就像沙发一样宽敞，甚至还设有随行酒吧。彩色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男人的面孔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显露出几分慵懒。 　　他随手摆弄着虚拟面板，而他的副手则坐在对面汇报最近事项。 　　即使男人表现的漫不经心，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跟随了对方十几年，赛缪尔是怎样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既凶狠又有手段，被他摧毁的地下势力不计其数，他的武器贩卖到世界各地，是黑暗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黑皇帝。 　　并且还是一个没有弱点的Alpha。 　　有太多Alpha沉溺于Omega的信息素，但赛缪尔似乎极其讨厌Omega，这在整个地下世界都是出了名的。 　　但副手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所认为讨厌Omega的赛缪尔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里的小Omega。 　　赛缪尔在翻动虚拟面板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漆黑的游戏图标。起初忘了什么时候下载的，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年初，曾经投资的一家游戏公司，副手当时也为他下载了。 　　据说是全球都非常火的游戏，似乎叫《Alpha领主》。顾名思义，在这里你可以扮演一位领主，通过各种方式招募家臣，建设领地，发展贸易，治理军队，征服占领其他玩家的领地。 　　然而这恰好是赛缪尔的日常工作，于是他只体验了几分钟就无趣的扔到了一边。 　　本想直接卸载，然而他却像受到什么驱使一般，将图标点了开来。 　　一段灰蒙蒙的开场画面，映入眼帘的是荒凉破败的庄园，披了件不知道是什么破毛毯的幼崽，如同迷路一般在庄园里打转。 　　在自己的庄园里也能迷路吗？ 　　赛缪尔靠在沙发座椅上，注视着忙忙碌碌的小幼崽。 　　一行隐隐约约的字伴随着雾气出现，又缓慢被擦除——“您已离开纳维拉的土地两年。您不在的时候，纳维拉遭到了凯撒领主的战火袭击。小领主似乎认不得庄园了，请帮助小领主恢复庄园昔日的繁荣吧！” 　　不得不说，做的很真实。幼崽软乎乎的脸蛋就像糯米团子一样软白，漂亮的淡珀色眼睛就像是某种稀有的石头，睫毛一绺绺的根根分明，头身比也相当可爱，只是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有点碍眼。 　　小毛毯披在肩头，由于不合尺寸，过于长了，一半都如同垂下来的大尾巴似的耷拉在地上，幼崽走的时候还不时踩两脚，被绊一跤，后来干脆捧在怀里，既稚气又可爱。 　　像是他在北部森林见过，抱着橡果的雪地红松鼠。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随意创建的领主角色为什么不存在了，但赛缪尔觉得小幼崽比之前的领主看着顺眼多了。 　　来到温彻小屋后，小幼崽和身为店主的老人分头在货架上寻找适合的轮轴。 　　丁点大的幼崽肯定是触摸不到上层的货架，垫着脚尖，小手努力往上伸着。 　　“唔……” 　　赛缪尔注视着幼崽的脸蛋，指尖动了动，旁边的沉重的梯子，就挪到了幼崽的身边。 　　幼崽回过头也注意到了梯子的挪动，感到奇怪的歪了歪头。 　　得到新齿轴的幼崽一路回到庄园，将新齿轴放进管家的胸口，赛缪尔的屏幕上也瞬间亮起一行字：“小领主已帮您完成回归任务——[破损的魔偶管家动起来]” 　　此时，副手小心翼翼提醒他：“大人，到地方了。” 　　赛缪尔这才意识到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幼崽身上，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 　　魔偶重启还要时间。 　　崽崽摸了摸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好在热情的小镇居民们给了他一些麦皮面包和牛奶。 　　一天没吃东西，他饿的肚子都要痛了，很快就把麦皮面包和牛奶吃的干干净净。 　　纳维拉居民们人都很好，要是有机会能回报他们就好了。 　　揉着犯困的眼皮，打算先回去睡一觉。 　　慢吞吞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领主的房间自然十分宽敞，然而大部分家具都在战火中覆灭了，床都烧得一干二净，衣柜烧的只剩下一半，至于衣帽间的珠宝首饰自然也被洗劫一空。 　　可以说整个庄园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其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房间显得又大又空旷。 　　空旷到让人觉得荒凉又不安。 　　洛瓷下意识选择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来到早晨醒来的壁炉边，蜷着小身子将毛毯搭在身上，就像藏在毛毯下的一只圆圆的小鼓包，实在困倦极了，没一会儿功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领主的房间对于常年居住在豪华酒店的赛缪尔而言，还是小了一些，当对他而言这么一间狭小，空荡且布满灰尘的房间映入眼帘时，赛缪尔的眉心忍不住跳了下。 　　这两年……小幼崽就住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鬼地方？！ 第98章 　　清晨, 柔和的阳光洒落在纳维拉庄园。 　　小脸埋进柔软的被角里蹭了蹭，洛瓷醒了，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房间里好温暖，床也很软。 　　……床？ 　　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睁眼，看到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 昨夜空荡的房间就像一场梦，现在他的房间里摆放着宽阔的大床，和一排排豪华大衣柜，里面的衣服多得塞都塞不下, 几乎要溢出衣柜。 　　崽崽举起小手搓了搓脸颊，一下就从困乎乎中醒过来了。 　　昨天房间里还空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呢, 怎么会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东西？ 　　而且昨天他是睡在壁炉前的呀，怎么一觉睡醒就跑到床上来了？ 　　他坐在高档的天鹅绒床上, 托着下巴，困惑的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瞳。 　　从床上爬下来, 穿上整齐摆放在床头的毛绒拖鞋。 　　拉开房门，走廊也焕然一新。 　　原本脏兮兮的地毯换成了奢华的珊瑚红地毯，破损的窗户也被修补好了, 雕花窗棂看不出一丝破损。 　　破破烂烂的窗帘和坠落在大厅中摔碎的水晶吊灯也被修复好了，甚至连油画都回到了墙壁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庄园一夜之间焕然一新。 　　小幼崽刚睡醒，赛缪尔就收到了提醒, 这也是在游戏消费达到一定数额之后的特权。 　　当看到小幼崽住在那种环境里, 着实让赛缪尔觉得很不愉快。 　　虽然做任务可以获得一定的交易币，慢慢积攒，可以在市场上购买布置庄园的摆件。但赛缪尔嫌速度太慢了, 直接充值将商城扫荡了一圈。 　　直到看着原本空荡的房间被填满。 　　他才满意。 　　也很好奇小幼崽一睁眼看到变样的环境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小幼崽懵懵的，翘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哒哒哒跑到走廊上，原本就圆乎乎的眸子由于惊讶睁的更圆了，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说不出的可爱。 　　身穿全新制服的管家找到洛瓷，笑着说：“小领主，我正准备去唤您起床呢，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洛瓷乖乖被牵到餐厅，那是一座花团锦簇的花园，明媚的阳光落在精致的瓷器上，餐盘里摆放了许多精致的糕点和泡的刚刚好的红茶。 　　“管家伯伯，”他仰起脸，“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管家欠身：“是的，托小领主的福已经好多了。” 　　“那你知道我房间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吗？”洛瓷疑惑的问。 　　“那是午夜马车的馈赠，”管家为吃着甜点的小幼崽斟了一杯香甜的红茶：“整个埃尔法大陆经常有这种事情，到了午夜就会有马车驶入庄园，带来一些有用的货物，所以我们称之为午夜马车的馈赠。” 　　洛瓷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从管家的话来看，马车经常从午夜驶入庄园，为他们带来有用的物资，但是并没有人知道马车是怎么出现的，从哪里来的。 　　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追问也没有结果。 　　填饱了肚子，洛瓷想到昨天小镇居民的话，不免有些在意：“管家伯伯，我的哥哥是生病了吗？” 　　“是的……”管家的表情变得沉重而痛心：“您的兄长，曾经的大领主，在遭受凯撒领主的侵略后，陷入了昏睡，到现在也还没醒来。” 　　游戏中的世界处于上午，现实中的世界也处于早上。 　　赛缪尔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副手汇报完重要事项之后，又向他确认了最近两天的行程。 　　赛缪尔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随后视线落在虚拟屏幕上，小幼崽提出想见一见哥哥，管家答应了。 　　赛缪尔若有所思，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管家推开房门，床上躺着的正是他之前创建的角色。他之前注册之后就扔在那里，没有去管，估计是因为他的角色倒下了，所以才有了小领主这个角色。 　　这时一封系统信笺飘了出来：“管家提醒：为您解锁消费权限，现在您可以点击小领主的头像来获得小领主的信息了。” 　　赛缪尔果断选择了确认。 　　【小领主】 　　姓名：洛瓷 　　族群：？？？（暂未解锁） 　　光环：幼崽光环（居民喜爱度max：居民们愉悦度保持最高，工作更有干劲；家臣忠诚度max：家臣们不会叛变，容易触发好感剧情） 　　幸福度：5%（崽崽现在并不觉得幸福） 　　赛缪尔的目光凝固在幸福度那一栏，幼崽的幸福度只有5％？ 　　他已经把庄园填满了，幸福度为什么不上升呢？ 　　难道说氪得还不够。 　　洛瓷情绪有点低落，他看得出来那并不是他的哥哥。而他现在是管辖纳维拉这片土地的小领主，据管家所说，埃尔法大陆有许多的领主。如果不使得自己的领地繁荣起来，就会被其他领主侵略，被迫开始流亡。 　　他不想流亡，但真的能把这么大一片领土繁荣起来吗？ 　　崽崽满眼迷茫，感受到主人有困扰的管家，忍不住开口：“其实过逝的老领主曾经留下过遗言，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告诉小领主。” 　　洛瓷疑惑的抬起头。 　　管家带着小幼崽来到庄园后的一处隐蔽大殿，殿堂漆黑阴森，边边角角挂满了蜘蛛网。通往大殿内部的阶梯布满了青苔，可以看出许多年都没有人走过了。 　　阶梯两旁摆放着排布整齐的蜡烛，殿堂内部布置的如同一个巨大的祭坛。 　　中央则是一口魔泉。 　　管家脸上流露出追忆的表情：“老领主曾说埃尔法大陆有过一个传说，当年埃尔法大陆领主纷争战火不断，为了侵略其他领土或是保护自己的领土不被侵略，不少领主向魔鬼许愿，以换取强大的魔力。” 　　“然而魔鬼的力量是无法扼制的，最终席卷埃尔法大陆，造成了更大规模的破坏。于是，各地都存在封印魔鬼的魔泉……” 　　洛瓷走到魔鬼旁边，往里面瞅了瞅，黑黢黢的就像一口枯井，并没有泉水涌上来。 　　“什么都没有……” 　　“那是因为封印还没有解除，”管家意味深长。 　　与此同时，一封信笺被送达赛缪尔的邮箱。 　　“小领主已帮助您完成隐藏任务——[老领主的遗言]任务条件：庄园经历过一次战火重生；管家好感度100％时触发。” 　　“管家提示：现在您已经可以查看魔泉啦，通过魔泉可以招募红卡以上的家臣，以帮助小领主建设领土哦。” 　　赛缪尔对建设领土并不感兴趣，游戏中领土建设的再繁荣也是虚假的，他为小幼崽扫荡商城只是为了让他生活的好一些，并不代表他有闲心去建设领土。 　　赛缪尔好整以暇的批阅着手里的文件，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因为游戏中的领土是假的，所以他没有兴趣。而游戏中的小领主也是虚拟的，他消费的却毫无犹豫。 　　正打算随手将信件划掉。 　　最底下的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管家提示：小领主似乎正在为此烦心，建设领土或许能够提升小领主的幸福度哦。” 　　阳光通过破损的墙壁照耀进来，幼崽奶团子一般釉白的脸蛋被镀上了淡淡的金色，他的容貌，包括一举一动都如此衬合赛缪尔的心意，然而无论如此称心，终究只是虚拟数据罢了。 　　洛瓷被管家牵着离开了魔泉，没注意到他们走后不久，平静的枯进涌出赤红的魔泉，慢慢在半空中凝结出一个虚影。 　　招募到红卡家臣时，魔泉会涌出红色泉水。 　　【受到诅咒的剑士即将来到您的领土。】 　　赛缪尔确认一下时间，离会议还有十分钟，便没有留恋的关闭虚拟屏幕，起身走进会议室。 　　回到庄园后，洛瓷发现，那些午夜马车里的物资非常丰富，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许多粮食和果蔬等储藏资源。 　　原本庄园里的粮仓已经空空荡荡，现在被填的满满当当。 　　洛瓷更好奇马车的来历了，但他并没有在马车上找到任何线索，货物一被卸下来，马车就消失了。 　　现在庄园里活动的人一共就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管家，管家也并不需要粮食，即使后续招募佣人，这些粮食也太多了。 　　在询问管家后，崽崽便将这些物资分发给了小镇居民，慢慢的，他注意到小镇上渐渐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他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回去和管家说了之后，管家看着认真询问他的小领主，和蔼的说：“那是因为小领主的仁慈，吸引了许多附近流浪者，由于领主之间的战乱，这些流浪者非常多……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被小镇吸引留下来定居的。” 　　毕竟流浪者只能在树林中徘徊，而树林中又存在众多野兽，以及会将人类捕捉起来当做陷阱的毛毛人，比起在树林中流浪，他们当然更想过更稳定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 　　洛瓷恍然大悟，又想起之前见到那些流浪者确实比小镇居民看着要瘦一些，状态也更憔悴。 　　他托腮想了想，既然是想好好发展领地，人口肯定很重要，这些流浪者也是未来纳维拉的居民，最好帮助他们在镇上踏踏实实住下来。 　　管家目前是庄园的总管兼财务管理，洛瓷一说，管家思索片刻之后，就说道：“小领主有意优待那些流浪者自然是好事，既然这样，我们不如颁发一项定居政策……还有庄园人手也该招募了。” 　　洛瓷点点头，现在庄园确实太冷清了：“好啊。” 　　正商量着，庄园传来了拍门声，管家将门打开，外面站着几名神色惊惶的小镇居民。 　　“小领主！镇，镇上出现了一名奇怪的流浪者……” 　　从会议大厅出来后，赛缪尔才注意到虚拟屏幕上出现了几条新消息，不过，他并没有计划将过多的时间投放在虚拟游戏当中，正打算划掉。 　　动作却忽然顿住。 　　小领主使用了治愈绷带。 　　小领主使用了再生药水。 第99章 　　幼崽受伤了？ 　　赛缪尔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记得治愈绷带和再生药水都是他之前在扫荡商城时随手买下的礼包, 此刻他有点庆幸自己当时买了这些东西。 　　刚才还不想在游戏上花费过多时间的赛缪尔，重新点进游戏。 　　想要确认小幼崽的状况。 　　游戏默认挂机时时间速率会变快。 　　游戏时间里已经过了一周。 　　比起上一次他登陆时，纳维拉土地明显繁荣得多, 人口数量翻了一倍，这片金黄的土地，一切欣欣向荣。 　　似乎并没有遭受战火袭击…… 　　赛缪尔第一时间确认了幼崽的健康状况, 发现并没有问题，才忽然意识到，治愈绷带和再生药水不一定是用在幼崽身上的。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崽崽正和管家商量为庄园招募人手。一名小镇居民慌慌张张跑过来说，镇子上出现了一名奇怪的流浪者。 　　洛瓷跟着居民往小镇上走, 好奇询问：“为什么说流浪者很奇怪？” 　　居民回想了下：“他的脸藏在帽兜里，很奇怪, 看体型应该是Alpha, 背上还背着一柄很大的剑，让人觉得很不安。” 　　一到小镇广场, 洛瓷注意到巷口附近围满了人。 　　纳维拉居民们都有点不安，这段时间来了这么多流浪者定居, 本来就让原本的小镇居民不太习惯，这名流浪者还背着古怪的大剑，大家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又是流浪者。” 　　“哎呦, 你看他背后的大剑，一看就是坏家伙……” 　　“小领主来了，小领主来了。” 　　洛瓷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 酒馆旁的巷子里躺着许多流浪者, 一名头戴帽兜的流浪者最为引人注意。 　　他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脸隐藏在帽兜下，看不出来表情。后背背负着一人高的巨剑, 左手手臂断了一截，似乎是在与森林中的野兽发生搏斗时受了伤，表皮血肉模糊，血从血洞里流出来。 　　洛瓷抱着膝盖蹲下来：“你是谁呀？” 　　软乎乎的小奶音充满了好奇，似乎听不出任何的恐惧与成见。 　　流浪者隐藏在帽兜下的脸微微抬了起来，看到身着华贵服饰的幼崽蹲在他面前，小手托着巴掌大的小脸，笑眯眯望着他。 　　一双淡珀色眼瞳清澈又漂亮，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挪不开视线。 　　见他迟迟不开口，居民们不高兴了：“喂，小领主问你话呢！” 　　小领主？ 　　……这片土地的领主居然是这么小的幼崽？ 　　流浪者喘了口气，嗓音疲惫而嘶哑：“……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久留，今夜一过我就离开。” 　　“可是你都受伤了呀。”洛瓷眼神直往对方血肉模糊的手臂上瞟。 　　“你的手臂再不处理，会感染化脓的，到时候可疼了。”洛瓷眨了眨眼：“庄园里有药，你跟我回庄园，我帮你上点药吧。” 　　“……”流浪者本想拒绝，但话语到了嗓子眼又吐不出来了。 　　对于许久未曾接受过他人善意的人来说，如何能拒绝这么一份甜蜜的邀请？ 　　崽崽伸出小手，本来想把流浪者扶起来，然而对方的身体沉甸甸的，连小斧头都拎不起来的幼崽，如何能撑住对方沉重的身体，还是流浪者自己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流浪者一起身，洛瓷仰起小脑袋，此时才发现流浪者比他想象的高的多。 　　将近两米的体型，站起来时，配合背后几乎等身高的大剑，压迫感更足了。 　　管家正在准备晚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查看，见崽崽带了一名陌生的流浪者回到庄园，顿时忍不住唠叨，小领主怎么能把奇奇怪怪的人领回庄园呢？万一出什么状况怎么办？ 　　洛瓷不以为意，他不觉得流浪者是什么危险分子，要是流浪者真的想威胁其他的人，就不会把自己的剑用布裹的严严实实了。 　　他哒哒哒跑到柜子里去翻药水。 　　流浪者身上的伤比想象中还要多，后背、前胸布满深深浅浅的伤口，尤其是左臂血肉模糊，几乎快要断掉，洛瓷翻出再生药水，就想往流浪者手臂上倒。 　　手臂再生时会产生巨大的痛苦，管家担心流浪者会伤害幼崽，主动将治疗伤口的任务揽了过来。 　　洛瓷屁颠屁颠抱了个小椅子坐在旁边陪着。 　　好在再生药水十分有效，没过一会儿手臂上的皮肉就再生出来了，管家用绷带将其他伤口缠住。 　　流浪者注意到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绷带，而是价格相当昂贵的治愈绷带。 　　属于有价无市，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用在他这种人身上？ 　　还是说小领主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要是知道流浪者在想什么，洛瓷估计会歪歪脑袋，十分困惑，这有什么的？同样的绷带，他还有一大仓库呢。 　　洛瓷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没有名字的话要我给你起一个吗？” 　　流浪者嗓音沙哑：“……锡蒙。” 　　“锡蒙。”洛瓷嘟囔着重复了一遍。 　　听着幼崽念出自己的名字，锡蒙表情有一丝柔和，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名字，上一次正常和别人交流是什么时候，他都忘了。 　　正因如此，他尽量想要柔和自己的嗓音和表情，使得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我可以暂时留在庄园里吗？”锡蒙问。 　　洛瓷点点头，“当然了，庄园的房间可多了。” 　　“谢谢。” 　　锡蒙倒不是想赖着不走。 　　而是这么多年小领主是唯一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人，又帮他处理好了手臂，治了伤。 　　效果这么好的药，一看就很贵。 　　他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可能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怎么的都得先留下来把恩情还掉。 　　【小领主已为您招募家臣锡蒙，领地武力值大幅提升了，领地威望大幅提升，领地排名大幅提升了。】 　　赛缪尔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屏幕，即使剑士是被他从魔泉中抽出来的，但他的心情也并不怎么好。 　　“小幼崽太单纯了。”赛缪尔低声道。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将陌生的家伙带回庄园的。虽然知道这只是游戏，但幼崽也太没有警惕心了。 　　副手将整理好的会议记录送进来。 　　他最会察言观色，以他敏锐的眼光一下就发现赛缪尔心情不美好，眉目间冷冷的，藏了一股低气压。 　　难道是坎萨斯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应该不是吧，坎萨斯的老大早就被赛缪尔派人干掉了，扶持起来的也是他们的傀儡。 　　那就是瓦舍那边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呀，那边不老实的也早就被敲打过了。 　　作为合格的副手是要为大人排忧解难的，他恭敬的弯下腰，谨慎询问：“大人，您在烦恼什么？有什么威廉可以为大人效劳的吗？” 　　“或许……”赛缪尔沉吟：“幼崽的教育。” 　　幼崽？ 　　威廉愣了一下。 　　难道，他们集团要有继承人了？ 　　…… 　　利好流浪者居住的政策刚颁布下去，许多流浪者纷纷选择在纳维拉定居。 　　在将招募庄园佣人的告示贴出去之后，短短半天，前来应聘的小镇居民几乎踏破了庄园的门槛。 　　管家在精心筛选之后留下了一批人。 　　目前庄园紧缺的岗位有厨师，园丁，马夫，侍卫，清洁工以及财务官。管家在评估他们的能力之后，将留下来的人分别安排到各自的岗位上。 　　原本空空荡荡的庄园一下热闹起来。 　　某天晚上，洛瓷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梦中他的哥哥成为了躺在床上的大领主，并且陷入沉睡，一辈子都没有醒过来，这个梦既压抑又窒息。 　　他醒过来时，一时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迟钝的反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梦。因为好久没见到哥哥，所以产生了恐惧才做了这样的梦。 　　明知道不是真的，小幼崽还是被吓出了两泡眼泪。 　　“管家提醒：小领主的幸福度下降！小领主的幸福度下降！若继续下降，小领主的身心将处于危险时期！！” 　　赛缪尔是在巡查工厂时，接收到了这条信息。 　　一点开屏幕，就看到小幼崽半张小脸埋在被窝里，睡得正熟，不知做了什么梦，吭吭叽叽皱起眉头，气泡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白乎乎的脸蛋。再仔细一看，枕头也湿唧唧的，不知道这小幼崽做了什么梦，偷偷哭了这么久。 　　头顶“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沉甸甸的阴云，绵密饱满的阴云吸满了雨水，象征着此时小幼崽的心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让他哭的这么伤心？ 　　赛缪尔不是没见过哭泣的Omega，Omega是公认的情绪丰富，性格娇弱，动不动就喜欢哭哭啼啼，但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厌恶，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小幼崽这么哭，就像一只手在他的胸口搅来搅去，弄得他心神不宁。 　　洛瓷很快就哭醒了，小手搓了搓湿漉漉的脸蛋，吸着小鼻子嘟囔：“是梦呀。” 　　蔫巴巴，无精打采的小奶音。 　　其实赛缪尔知道自己很反常，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明知道小幼崽是虚构的，但他却比想象中还要在意。 　　两泡圆滚滚的眼泪从小幼崽眼角淌下来，他忍不住想要触碰，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屏幕，幼崽哼哼唔唔把脸埋进被窝，卷着小被子裹成一只圆滚滚的小鼓包。 　　他才将手缓缓收回来，他盯着屏幕看了有很久很久。 　　“管家提示：点击链接即可购买雪松鼠造型的香薰蜡烛套装，使用效果：从普吉托采摘的安神树叶拥有宁神美梦的功效，安神树叶所制作的香薰蜡烛可以确保小领主沉沉入睡，从此美梦接连不断。” 　　赛缪尔连价格看都没看，直接下单了一车的香薰蜡烛。 　　洛瓷顶着没精神的小脸，慢吞吞走到餐厅。 　　佣人见小领主精神状态不好，心疼坏了，为小领主拉开椅子。 　　洛瓷爬上餐椅坐好，还不忘向佣人们道谢。 　　乖乖软软的小领主真是太可爱了……佣人沏了一杯早茶，轻轻放到洛瓷面前，轻言细语：“小领主请喝一杯玫瑰花露吧，是花匠们刚刚采摘的。” 　　洛瓷乖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玫瑰花露的口味相当的淡，是一种自然的清甜，味道回上来时才能尝到一丝玫瑰的甘甜。 　　喝了小半杯之后，崽崽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时管家从餐厅经过，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每人胸口都捧着一大堆包装精美的手工蜡烛。 　　洛瓷奇怪的问：“这是什么呀？” 　　“是香薰蜡烛，”管家说：“香薰蜡烛可以使人免受噩梦侵扰，只会做甜美的美梦。” 　　香薰蜡烛？ 　　洛瓷有点奇怪的歪了歪脑袋。 　　他望了望花园的方向，果然看到一匹午夜马车停在那里，还有不少侍从正满满当当的香薰蜡烛从马车上卸下来。 　　这也太巧合了，他刚刚做了噩梦，午夜马车就送来了香薰蜡烛。本来就好奇午夜马车来历的崽崽，这下更觉得好奇了。 　　洛瓷托腮想了想，但他凭空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床睡，对方就送来了床，庄园没有物资，对方送来了物资，他做噩梦，对方还送来了香薰蜡烛，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好人。总之，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雪松鼠被摆放在床头，洛瓷舒舒服服的补睡了一个午觉。 　　一觉醒来，连做了好多个美梦的幼崽恢复了精神。 　　然而他刚刚下床，就听见了远处传来当当的钟声。 　　钟声相当洪亮，声音足以传遍整个纳维拉的领土。 　　洛瓷走到花园，管家正站在那里细细分辨钟声钟长短讯号：“钟声是怎么回事呀？” 　　管家一脸凝重：“钟声是从边域传来的，被敲响时，就意味着周围有流窜的强盗入侵了。” 　　强盗入侵的提示，赛缪尔自然也看到了。 　　指骨轻点桌面，连做噩梦都会哭成泪包子的娇气幼崽，要是听说领土被强盗袭击了…… 　　不会被吓哭了吧？ 第100章 　　管家摇头叹气：“现在是丰收的时节, 这伙强盗通常会挑选这个时间点抢夺粮食，牲畜，以便度过这个寒冬季。年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每个季度还时常过来打秋风，弄得镇上的居民们苦不堪言……” 　　洛瓷一脸担忧，恨不得现在就到镇上看看情况。 　　锡蒙大步走了过来：“听说有强盗袭击小镇？” 　　“我在森林中行走时, 确实无意间发现过森林里有强盗窝点，早知道那时就把那个窝点掀了，”锡蒙冷静说：“小领主不需担心，这件事就交予我来处理。” 　　洛瓷仰起脑袋, 目露担忧：“可是锡蒙叔叔还有伤呀？一个人对付一伙强盗吗？” 　　“强盗不过尔尔。”锡蒙自信的说。 　　管家拍了拍锡蒙的肩膀，有种将事情交给他的感觉, 从口袋里掏出手绢, 送别锡蒙。 　　洛瓷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但管家和佣人们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庄园。 　　好在锡蒙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 　　原本保守的小镇居民们对锡蒙在内的流浪者没什么好感, 但这次锡蒙挺身而出，击退了强盗, 使得居民们对他大为改观。 　　这伙在小镇居民眼中凶神恶煞的强盗面对锡蒙时，居然被如同野狗一般被撵的到处逃窜，甚至锡蒙追到了森林里, 将强盗窝点烧了个一干二净。 　　得知这个消息的小镇居民们爆发出欢呼声。 　　“这个流浪者是叫锡蒙吗？他真是太了不起了。” 　　“哦，我早就看出他与众不同，没想到他一个人就把那么多强盗打跑了！” 　　“得了吧, 当时听说小领主将他带到了庄园里, 你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之前听说小领主将他招揽作为家臣，还有不少小镇居民有顾虑，现在也通通打消了这个想法。 　　对锡蒙的称呼也从“那名奇怪的流浪者”亲切的变成“家臣锡蒙”。 　　“管家提示：家臣锡蒙已击退领地周围的强盗, 破坏强盗窝点x3，领地威望大幅提升（将会吸引更多的流亡者定居）。” 　　赛缪尔并不觉得意外，这个游戏里的强盗属于家园入侵类的突发事件。 　　强盗的武力值往往会随着领地的提升而提升。 　　这伙强盗目前只是初始武力值的水平，而锡蒙是从魔泉中抽出的红卡，作为仅次于全网还未被抽出来的橙卡，红卡属于顶尖战力。 　　尤其是武力值，与那些杂鱼强盗不是一个档次的。 　　其实大多数游戏玩家都不会选择摧毁强盗窝点，要是初期就将强盗窝点摧毁，后续就不会再触发家园入侵事件。 　　不少游戏玩家就指望着通过家园入侵事件攻打强盗，拾取他们战败后的遗留物资，比如伤药，弓弩，箭矢，砍刀等等，等到强盗窝点升级后，还可能会掉落一些稀有的武器物资。 　　但赛缪尔却不在意这些，选择下达指令让锡蒙直接摧毁强盗窝点。 　　没有物资是消费买不到的，他不希望频繁的家园入侵事件惊吓到娇弱胆小的幼崽。 　　他将视线放回幼崽身上，小幼崽从家臣离开后就垫着脚尖扒在窗台上，向远处眺望，倔强的等待锡蒙回来的那一刻。 　　小短腿站酸了也不愿意坐下，艰难的交换站立的腿，直到锡蒙身影出现。 　　幼崽翘首以盼的动作，未免太过于可爱。 　　赛缪尔脑海里想到自己宽敞且安静的家，他从二十岁出头时就开始在各地置办地产，但却没有一处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除了偶尔保姆会过去打扫，推开门面对一地冰冷空旷的环境，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任何等待，他觉得家和酒店没有什么区别。 　　但要是养了这么一只小幼崽，当他推开门，小幼崽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赛缪尔觉得，那会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场景。 　　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安抚娇气的小幼崽。 　　小幼崽晚上刚做了噩梦，又雪上加霜碰到了强盗入侵，幼崽那么胆小，要是再哭鼻子可怎么办？ 　　赛缪尔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指骨轻轻敲击着，工厂负责人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 　　漫长的沉吟后，赛缪尔开口了：“我记得你和你的老婆关系不错，还有一个Omega孩子？” 　　这个问题听起来真让人毛骨悚然。 　　工厂负责人浑身恐惧的发抖，脑海里面拼命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膝盖发软，差点要跪在地上：“是，是的……” 　　赛缪尔再次问道：“那你平时是怎么哄他的？哄你的孩子。” 　　“咦……咦？”工厂负责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小心翼翼对上赛缪尔的眼睛，才慌忙开口：“给孩子买点玩具，孩子不都喜欢那些吗。” 　　赛缪尔点了点头，工厂负责人看见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滑动。 　　赛缪尔给幼崽订购了一只毛绒布偶（商品效果：昂贵但是可以治愈身心的玩偶，由奥德莱斯手艺工匠打造，每一针都倾注了工匠的爱与心血，是深受埃尔法大陆居民喜爱的东西，限购1/1） 　　…… 　　锡蒙回到庄园，洛瓷扒在窗口边，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高兴的推开门，哒哒哒跑了出去：“锡蒙叔叔！” 　　锡蒙早早就将沾血的剑包了起来，严肃的眉眼在看到跑过来的幼崽的一瞬间就柔和下来。洛瓷站的时间有点久。小短腿跑着跑着差点摔一跤，好在锡蒙及时冲过来，弯腰护住幼崽的后背：“小领主……” 　　“您一直在这里等我吗？都是我的不好，我应该处理的再快一点的。不该让小领主等这么久。”他十分自责。 　　“没有啦，”洛瓷连忙说：“我觉得好快呢，一转眼锡蒙叔叔就回来了，听说强盗窝点都被烧掉了，锡蒙叔叔好厉害呀！” 　　“家臣守护领主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担心小领主在外面吹到凉风，锡蒙牵着幼崽的小手回到庄园里。 　　管家适时的倒了两杯热茶。 　　洛瓷凉沁沁的小手捧住温热的茶杯，浑身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虽然他一早就知道锡蒙叔叔是剑士，却没想到这么厉害，星星眼的问：“锡蒙叔叔，我也可以跟你学剑术吗？” 　　“小领主，您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学剑术。”锡蒙顿了顿，说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其实他早在小领主这个年纪就开始修习剑术了，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修习剑术要吃苦，像是他经年累月修习剑术，两只手掌粗糙的宛如树皮，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小领主可是万金之躯，要是磕到哪儿伤到哪儿，别说大家会很心疼，他自己也不能饶恕自己。 　　洛瓷失落的耷拉下小脑袋：“那好叭……” 　　锡蒙不忍心看到幼崽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便有意转移话题：“小领主，其实我向您隐瞒了一件事。” 　　“是什么事？”洛瓷瞬间好奇起来。 　　“……那与我之所以成为流浪者，有着直接关系。” 　　锡蒙将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 　　他曾经出生在一家贫穷的修道院，修道院没一两年就经营不下去了，为了生存，他和大多数孩子一样被迫成为了一名剑士，给其他领主卖命讨生活。随着他建立的军功越来越大，也就慢慢成为了名震一方的统领。 　　然而好景不长，一次意外探查遗址的任务，使他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而他由于在濒死前接触到了魔鬼的遗留物。虽然苟且存活下来却也受到了诅咒。那就是他的伤口如果不用药物就无法自然愈合，并且不会老去。 　　当他好不容易回到原本的领土，领主早已被其他领主杀死，领土也被攻占了。 　　一开始他随意找了一处村庄落脚，大家很容易接纳了他，然而不久就发现他的容貌并不会随着岁月而发生变化，于是渐渐大家开始用厌恶和恐慌的眼光看他。 　　他曾在棕熊的爪下救过一个年幼的孩子，孩子长大之后却握起干草叉，带领居民们将他从村落驱逐出去。 　　如此周而复始，在重复了十几次相似的经历之后，锡蒙成为了居无定所的流浪者。他离群索居，不与人交流。 　　但即使他说服自己去习惯这样的生活，孤独和寂寥还是在日夜蚕食着他的心脏。 　　于是他开始频繁找人搏斗，常常一个人能够单挑成百上千个人。即使受了伤也不会去治疗，或许他心里也正期待着死亡。 　　在诉说这些过去的时候，锡蒙脸上流露出沧桑和复杂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有多么的忐忑和紧张。 　　他知道自己不该期待的，他走过了大半的埃尔法大陆，知道大家不会接纳他这样被诅咒的怪物。 　　但此时还是产生了不恰当的希冀。 　　洛瓷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手拽住锡蒙的衣角，小声嘟囔：“那锡蒙叔叔一定很难过吧，光是听着，我就感觉难过死了。” 　　“……小领主不介意吗？”锡蒙垂下眼睛，看到幼崽圆乎乎的眼瞳里满满都是关心。 　　从那双淡珀色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任何的厌恶和恐惧。 　　洛瓷歪歪小脑袋，似乎觉得奇怪：“当然不介意啦，为什么要介意？” 　　他曾经是血族，也是黑暗生物，当然不会介意所谓的诅咒。他只是很心疼锡蒙曾经遭受过的排斥和孤独。 　　锡蒙垂下头颅，洛瓷第一次从那双沧桑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湿润。他手脚并用爬上椅子，伸出双手，用力抱了抱锡蒙，锡蒙嗓音沙哑：“谢谢您，小领主……” 　　受到不容于世的诅咒，多年以来这是他唯一接受到的善意，只有像他一般体会上百年的放逐生活，才能够理解他此刻心酸和孤寂的心情。 　　锡蒙早已埃尔法大陆丧失了眷念，在他濒临死亡时，小领主的到来，就如同命运一般指引着他。 　　洛瓷将柔软的小手放到锡蒙粗糙的掌心中：“以后庄园就是你的家。” 　　他又重新拥有家园了……锡蒙闭上眼，缓缓收紧手掌，他发誓会用余下生命，守护这片土地。 　　往后他所留下的每一滴血都要为了这片家园。 　　赛缪尔目光始终停留在屏幕上，娇气的做个噩梦都会哭起来的小幼崽此时在笨拙得安慰着锡蒙，圆乎乎的脸蛋儿充满了认真和稚气。 　　虽然不喜欢小幼崽去安抚其他人，毕竟在赛缪尔心中锡蒙与小幼崽并不处于对等地位，但不可否认，无论什么面貌的小幼崽在他眼中看来都是可爱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从外面驶入庄园，幼崽似乎也好奇马车里的礼物跟着管家走出去了。 　　这辆马车与之前略有不同，车厢上印刷着一个大大的爱心。 　　管家从里面抱出一只毛绒布偶。 　　“布偶？”幼崽歪了歪头，似乎对马车这次送来的东西有点困惑。 　　按照之前的逻辑，马车通常会送来庄园最需要的物资，但是这次居然送来的是布偶？ 　　赛缪尔以为幼崽会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没想到小幼崽只是将玩偶抱在怀里，并没有流露出多么喜欢的表情。 　　不是说是深受埃尔法大陆居民喜爱的东西吗？ 　　赛缪尔皱起眉头，又确认了一下幼崽的信息。 　　幸福度也是一点都没有上升。 　　他喃喃自语：“真难讨好啊……” 　　开车的威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赛缪尔大人要讨好谁？偌大地下世界都被赛缪尔大人玩弄在掌控之中。 　　赛缪尔大人还需要去讨好谁？ 　　“管家提示：小领主似乎对毛绒玩偶并不感冒，是否进入商城购买其他的玩具，试探小领主的想法？” 　　赛缪尔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洛瓷不停从马车收到各式各样的玩具和礼物，原本堆放的地方已经摆不下了。 　　管家又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来摆放这些东西。 　　马车更是隔几个小时就会进入一次庄园。 　　洛瓷托腮思索，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在观察他对玩具的反应。如果他表现的不那么喜欢，对方似乎还会一直送东西过来。 　　于是马车新拉来蹴鞠球后，他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和佣人们玩了一下午蹴鞠。 　　对方果然没再送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了。 　　心思好难猜呀。 　　洛瓷嘟囔。 　　而赛缪尔则面对丝毫没有动弹的幸福度，也陷入了沉思。 第101章 　　赛缪尔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 　　小幼崽未免太过难以取悦, 他的消费进度条达到了里程碑。商城里东西几乎都被他买过一遍，但小幼崽似乎都不感兴趣。 　　难道他误判了？ 　　幸福度无法从这些方面提升？ 　　赛缪尔此时才意识到这是一个领主竞技经营类游戏，或许只有提升领土的繁荣度才能提升小幼崽的幸福度？ 　　他将目光调转到魔泉, 毫无疑问，通过招募高阶家臣的方法是提升领土威望和繁荣度最快的方法。 　　赛缪尔不在意需要消费多少钱，他现在在意的是怎么样快速的将幼崽的幸福度提高。 　　每一次抽取魔泉不一定会获得家臣, 大概率获得稀有物资，只有极小的概率会招募到红卡家臣。 　　橙卡家臣概率就更小了，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招募到。 　　但把领主竞技经营类游戏当成养成类游戏在玩的赛缪尔，从来没点开过讨论区, 自然也不知道这一点。 　　五千抽后，他抽出了一张红卡和一张橙卡。 　　魔泉涌动, 深不见底的漆黑深井中冒出了如同血一般的红水, 液体如同受到牵引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红色的人像。 　　【背逆者药剂师即将来到您的领土。】 　　而橙卡出现时，整个魔泉仿佛被点亮一般, 到处洒满了橙金色的光点，星光熠熠, 一行墨迹般的字徐徐出现又徐徐消失： 　　【平安时代即将落幕，魔鬼时代即将卷土重来……】 　　【魔鬼力量正在复苏】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旧物——他的到来会改变埃尔法的格局。】 　　橙卡一被抽出来，就在全服务器的通告了, 虽然并不会提及是谁抽出了橙卡，但这也足以在讨论区引起莫大的轰动。 　　这可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之前某当红主播直播一千抽，钱包都抽瘪了, 都没抽出橙卡, 这说不是内部人员操作都没人信。 　　因为有人质疑是内部人员操作，很快在讨论区域掀起了腥风血雨。但这种言论很快就因官方下场辟谣澄清了，这绝不是内部操作, 抽出橙卡的玩家整整抽了五千抽。 　　魔泉给的都是好资源，但同时抽一次的价格也相当高昂，像是商城里的普通招募一百灵晶一次，魔泉里要一千灵晶一次，而且随着次数增加，需要的灵晶也会叠加。 　　五千抽……埃尔法大陆的科学家们迅速开始计算，保守估计也需要准备七八千万灵晶。这绝对是个大佬……于是不少人火眼金睛，在排行榜上一个一个挨着看，想看看究竟是哪个榜单大佬抽出了橙卡。 　　连军队都没组建起来的纳维拉，自然不在他们的火眼金睛范围。 　　五千抽的魔泉给了相当多的物资，足以构建一个小王国，一辆辆马车驶入庄园，庄园都停满了。 　　洛瓷嘀嘀咕咕，不知道对方又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给他们送资源了。 　　在和管家商量后，决定先将庄园扩建起来，先盖一个大大的储存仓库。 　　好在那维拉多了许多流浪者，这些无业游民都是人手。洛瓷不缺物资，也不缺钱，金币悬赏一发布出去，就征集来了许多的工人，不到半天时间，就利索的盖出了几个巨大的储存仓库。 　　马车从庄园一直排到了小镇里，洛瓷怀里抱着小玩偶，一一指挥他们将物资分门别类送往各个仓库。 　　“小领主，这些物资是送到山坡上的仓库吗？” 　　洛瓷摇头，踮起脚尖，指指另一个方向：“送到种植园的仓库。” 　　“是。” 　　赛缪尔看着忙来忙去团团转的小Omega，小短腿一会儿跑这里，一会儿跑那里，脸蛋上的小奶膘晃悠悠的，还一脸认真的给车夫们指路。 　　这么小一只。 　　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转晕了。 　　直到小幼崽累坏了，揉着眼皮爬上了床，把小脸埋进被窝里呼噜噜睡起来，赛缪尔才意犹未尽的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他也该休息了。 　　…… 　　接下来光是整理物资就花了四五天，还要时不时和管家一起商议领地的管理计划忙的不可开交。 　　考虑到强盗或是面临其他危险的可能，之前他们的领地已经遭受过一次战火了，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领主来攻打他们的领地，所以在认真思索和考虑后，洛瓷打算建立一支军队。 　　他把这个主意一提，管家和锡蒙都很赞同。 　　锡蒙点头：“我曾经游历过许多的领土，也觉得纳维拉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发展军事力量，组建自己的军队，训练战士，打造武器，这样面对其他领主的突袭时能有更好的防备。” 　　洛瓷有点担忧：“可是我不会训练战士，怎么办呢？” 　　“我可以。”锡蒙说：“我可以教他们剑士，各种武器的运用……如果小领主愿意相信我，我会毫无保留训练他们。” 　　“那就太好了！”洛瓷连连点着小脑袋，顿时高兴起来了。 　　正当他们讨论的时候，他注意到厅外有个身影探头探脑，洛瓷认出来那是花匠奥利弗：“奥利弗，你有什么事情吗？” 　　奥利弗一看被发现了，这才磨磨蹭蹭走进来，他先摘下帽子行了个礼，才踌躇的开口：“我有话想对小领主说……就是我总觉得最近种植园可能闹鬼了。” 　　“闹鬼？”洛瓷疑惑。 　　“最近正是种植园丰收的时间，有些草药，比如午夜花，这类草药到时间就会自动脱落下来，但是我们来不及回收。第二天一早草药就消失了，我们到处找也找不到，还以为是记错了。但后来出现了好几次这样的情况……” 　　洛瓷提问：“会不会是小动物吃掉了？” 　　“应该不会……种植园都被栅栏围起来了，一般小动物进不来，而且午夜花是有毒性的，它们一般不会吃。”奥利弗说。 　　“唔……” 　　洛瓷认真思索好一阵，光是这么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倒不如亲眼看一看：“那我们晚上就在种植园蹲着，看看是不是闹鬼了。” 　　很快，时间来到晚上，洛瓷和侍从们一起迷迷糊糊蹲在种植园里，平时这个时间正好是睡觉的时候，困得打了个哈欠。 　　管家忍不住说：“小领主先去休息吧，我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等着。” 　　洛瓷强打精神，揉着困乎乎的眼睛：“不，我不困……” 　　管家还打算再劝两句，这时种植园的栅栏忽然传来了动静，一个雪白的鬼魂出现了，从栅栏上空翻了下来，漆黑的夜色中，雪白的鬼魂在种植园中游荡，奥利弗吓了一跳：“真，真的是鬼魂！” 　　远看还真有点像，洛瓷也有点好奇了，站了起来：“抓住他！” 　　早早埋伏在周围待命的侍从们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摁住了鬼魂的肩膀。 　　他惊讶的发现鬼魂居然是有体温的，立即将这一发现大声的说了出来：“不是鬼魂！是人！还是个牧师！” 　　“好哇，”发现不是鬼魂，奥利弗一下就不害怕了，他气冲冲揪住对方的领子质问：“就是你晚上偷偷把午夜花摘走了，是吧？你还有没有同伙？” 　　“对不起对不起……” 　　洛瓷迈着小短腿赶过来，牧师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能见到小领主，慌忙的跪了下来：“小领主，我错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教堂里的其他人没有关系。” 　　“你先把头抬起来。” 　　牧师战战兢兢把脸抬了起来。 　　洛瓷注意到他有一张非常端庄漂亮的脸，有点像神像上的天使，流露出圣洁的气质，可以说只凭一张脸就让人觉得他是天生的神职人员，但纳维拉只有一个教堂，洛瓷去过几次，要是他是真的牧师不会没有印象：“你叫什么名字呀？看起来有点面生，真的是教堂的牧师吗？” 　　牧师小声说：“我叫黛拉比，前段时间刚从主教堂随队过来的，只远远见过小领主一面，小领主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 　　听他这么一说，洛瓷才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一队主教堂的牧师被送来纳维拉。 　　据管家所说，每个领地都有一个分教堂。神职人员是要将一生都奉献给神，不允许有私生活或是繁育后代，而为了让分教堂保持新鲜血液，主教堂每隔10或20年就会向各领地的分教堂送来一批新牧师。 　　奥利弗强忍着怒气：“你既然是牧师，为什么要偷午夜花？” 　　“我不是故意偷午夜花的，午夜花在刚刚掉落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入药是没有毒性的，而且可以治疗败血症，是很好的药材，我……我看那么多午夜花没有人收拾，就……就以为你们不要了。”黛拉比默默垂泪。 　　洛瓷眨了眨眼，“你好像很了解药材呀？” 　　黛拉比哽咽：“是，是的……我，本来想成为一名药剂师。” 　　这是他从小的梦想。 　　其他人总说神职人员备受尊敬，许多人都想成为神职人员，而黛拉比因为出色的容貌，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为牧师备选。 　　但黛拉比一点都不感兴趣，比起侍奉神，他更想将时间投注在钟爱的破草药园里。 　　他可以顶着烈日或是暴雨孜孜不倦的打理草药园子，可惜在被红衣主教发现后，主教认为这是渎职的行为，一把火烧了他的草药园。 　　“哇，你好厉害啊，我连蛇舌草和浆果草都分不出来呢。”洛瓷说，“我只知道蛇舌草是苦的，浆果草是甜的。” 　　“蛇舌草在生长时尖端会有一点白色，经过烹制后，会散发出蛇信的味道。” 　　黛拉比小心翼翼抬起头。 　　小领主淡珀色的眼睛里并没有如红衣主教一般，得知他的兴趣爱好时，流露出厌恶和对他渎职行为的反感，甚至反而流露了一丝崇拜，好像他并不是渎职的罪人，这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些许安慰。 　　“那你拿走午夜花是为了制药吗？”洛瓷问。 　　“是，是的……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午夜花制作的药剂很珍贵，能救很多的人……从主教堂到纳维拉我看到了好多病人没有药死去了……”黛拉比抹着眼泪说：“嗬呃……对不起小领主……都是我一个人主意，和他们没有关系。” 　　“没关系呀，药材需要交给懂得价值的人嘛，”洛瓷弄清楚了事情，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的问：“你是愿意做药剂师还是愿意当牧师呢？” 　　黛拉比小声回了一句。 　　他想当药剂师。 　　洛瓷想了想，说：“我和主教的关系可好了，我和他说一声，你以后就在庄园里当药剂师吧，正好我们正打算开拓贸易线路，小队都组建好了，就是缺少药剂补给，你觉得呢？” 　　纳维拉开辟贸易线路的事情，前两天管家就和他商量过了，其实许多年前，纳维拉有许多条路能够通往其他的地方。 　　但自从凯撒领主摧毁纳维拉之后，许多的商路线被丛林覆盖，要清理树丛，重新将贸易线路开拓出来，不仅需要招募勇士对付丛林中的野兽和毛毛人，还需要各种驱散毒虫药剂。 　　目前庄园里只有几名见习药剂师，药剂制作的速度太慢了。 　　黛拉比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摆脱牧师的身份，大惊大喜之下，面部表情更趋向于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以为小领主会将他交给教堂，要是得知他偷东西，主教少不了对他一顿鞭挞，甚至有可能去罚他提泔水或是直接将他流放苦寒之地，这些后果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小领主如此仁慈，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也不打算告诉主教，还愿意将他雇佣成为庄园的药剂师。 　　由于过于惊喜，小领主一问他，他只顾着稀里糊涂的点头。 　　洛瓷又问奥利弗可不可以接受。 　　奥利弗没想到小领主还关心他的意愿，顿时诚惶诚恐的点头：“全听小领主的。” 　　实际上他的怒气早就消失了。他本身也见过不少的流浪者，这些年领主之间常年开战，到处都是流浪者，食不果腹，饱受疾病的困扰。连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更何况治病的药剂？ 　　连他一个糙人都知道药剂师的可贵。就像小领主说的，药材需要交给懂得价值的人，他完全能够理解。 　　其实小镇居民中好感度最难刷的就是教堂主教。 　　就算是领主登门，他十次有九次都不在教堂，正常好感度不足，黛拉比盗取午夜花的事情还是会败露，被主教关入地牢。 　　但主教对洛瓷的好感度是满值，在洛瓷的印象中，他就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白胡子老爷爷。 　　于是他回到卧室工工整整写了一封信，希望黛拉比能够留在庄园里。 　　主教很快就给他回信了，同意了崽崽的请求。 　　黛拉比很顺利的入职庄园药剂师。 　　【管家提示：小领主已为您招募到家臣黛拉比。】 　　现实中，赛缪尔好不容易苏醒，抬起手掌，摁了摁太阳穴。 　　“呼……” 　　他从床上坐起来，赤着上半身，露出肌肉结实而紧绷的胸膛。 　　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床头，那里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空的针剂。 　　抑制剂。 　　Alpha基本上每隔三个月的易感期，会使得他们疯狂渴望Omega的信息素，赛缪尔通常都是用抑制剂度过的，但最近似乎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 　　他揭开被子，望了一眼窗外，金盏花已经开了。 　　点开虚拟屏幕，他不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关闭了游戏，可能是长时间没有上线，所以自动登退了。 　　小幼崽之前似乎在和管家玩跳棋睡着了，坐在花厅里，软糯糯的脸蛋儿搭在棋盘上，如同雪白皮薄的奶包子透出融融的粉，软乎乎的嘴巴微微嘟起，睡得正香。 　　不知过了多久，小幼崽醒了过来。 　　洛瓷一睁眼就看到摆在面前的金盏花，他之前从未在庄园里看到过，肯定又是马车送来的。 　　小胖手抹抹眼睛，望着盆栽里小小的金盏花，忍不住伸出指头碰了碰金盏花的花瓣。 　　这盆金盏花非常的小，花瓣只有他的指甲盖一点大。 　　“好可爱呐。” 　　赛缪尔食指轻轻触摸幼崽，或许是迈入寒冬季的缘故，小幼崽裹得很严实，像一只无尾的小浣熊，巴掌大的小脸凑的很近，一扭一扭摆弄着金盏花，淡珀色圆瞳倒映出细碎的金色，使得赛缪尔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 　　赛缪尔目光注视着幼崽，无意识的笑了，他只是想让幼崽看看他所见的风景。 　　你更可爱。 　　他在心里说。 第102章 　　“哔——” 　　门铃传来了响声, 赛缪尔随手调出玄关处的视频，来人是副手威廉和几名区域头领。 　　按了两下门铃，没得到回复, 威廉猜测赛缪尔还没有醒来。 　　这时门开了，威廉深吸一口气，与区域头领们踏进别墅。 　　一踏进别墅, 注意到客厅垃圾桶里散落的几支抑制剂。 　　大人在易感期后往往心情都不太美好，威廉给那几名区域头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打起精神。 　　几分钟后，披着家居服的赛缪尔走了出来。 　　区域头领们都是Alpha, 老老实实垂着头站成一排。 　　威廉小心翼翼观察了赛缪尔的神情，意外发现这次赛缪尔心情似乎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人有Omega了？ 　　威廉虽然是Beta, 感受不到信息素, 但凭他的经验也能看出来，别墅里的环境实在不想有过omega的情况。 　　赛缪尔：“出了什么事情？” 　　威廉连忙中止自己发散的想法, 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是有关斑星武器研发中心那边的情况。” 　　“他们似乎有意建造一个大规模的新武器基地。我初步与那边洽淡了一下，对方也对我们的合作有意向。” 　　这也与赛缪尔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之前就有想法建立一个大规模武器展销厅：“可以。” 　　这种档次的项目当然用不着赛缪尔直接经手，主要由区域头领们负责。 　　这可不是单单一个展销厅那么简单，展销厅一旦建立起来, 往后接待各地的武器贩卖商、领导、富商，对于区域头领来说，相当于一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基地落实在哪个区域里, 头领们争论不休。 　　赛缪尔难得有闲心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争论, 最后他裁定了某一区域全权负责这次的合作计划。 　　威廉默不作声，他再次感觉赛缪尔大人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等人都走了之后，赛缪尔慢条斯理的将手表戴在手腕上。 　　不仅仅是一盆盆栽。 　　如果可以, 他希望将所有的风景都分享给幼崽。 　　…… 　　窝点被端掉后，强盗们在树林中风餐露宿好几天。 　　他们不仅要忍饥挨饿，还要躲避树林里随处可见的野兽和毛毛人。 　　这个时候就格外怀念之前到纳维拉打秋风，逍遥自在的日子。 　　一个饥肠辘辘的强盗捂着干瘪的肚皮，唉声叹气：“头儿，不然咱们也装作流浪者，到纳维拉定居算了。” 　　“那是下策，”强盗头头也饿的不行，树林里都是野兽，他们一个都惹不起，只能啃树皮，数日下来，原本有着肥膘的肚子都瘦了一圈，他手里握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喃喃自语：“不对呀，图上记号就是这个地方……” 　　“头儿，这个到底是什么呀？”另一名强盗忍不住问。 　　这卷羊皮纸一直被强盗头头带在身边，强盗们都经常看到头头有事儿没事儿就拿出来揣摩。 　　平日里可宝贝着呢，谁都不让碰。 　　强盗们都对羊皮纸上的内容非常好奇。 　　强盗头头眯着眼，搜索附近的地形，“这是我从一名大领主宝库里翻出来的，肯定是藏宝图。” 　　“藏宝图……那岂不是有宝藏了！”强盗眼睛里顿时冒出了金光。 　　“嘘！小声一点，这边可是毛毛族的领地！”另一名强盗捂住他的嘴。 　　强盗又累又饿，一想到有了宝藏能拿出去卖，到时候有钱了大鱼大肉一定要吃个痛快，畅想着那样的场景，忍不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注意到脚下一块凸起的石头，被绊了一脚，往后摔了个仰倒：“哎呦喂，这边怎么有个洞啊？” 　　摔了一跤的强盗骂骂咧咧爬起来，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这才注意到大树后面居然有一个不起眼的隐蔽洞窟，口子非常的狭小，刚才强盗往后摔了一跤，屁股正好卡到洞窟入口处。 　　“就是这里……”强盗头头对比树的品种，以及作为路标的石头，眼睛里顿时迸发出精光：“都把工具拿出来，把这个洞窟给我挖出来！” 　　强盗们只好开始干活。 　　这么一挖，他们也发现这个洞窟非常奇怪。 　　首先就是洞窟里非常狭小，通道只容下一人通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运送宝藏的通道。 　　他们走到尽头，只有一块巨大的石板矗立在那里。 　　石板上密密麻麻篆刻着铭文，就像许多的小蝌蚪，看多了有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强盗门没看两秒，就忍不住想吐了。 　　而其余地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说好的宝藏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本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强盗们，还为了挖洞累的满头大汗，顿时感觉被欺骗了。 　　“咣——”有个强盗一气之下，一个铁锹挥到石板上。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地面、墙壁居然如同龟裂一般，裂开许多道裂纹，整个洞窟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塌陷下来。 　　包括头头在内，强盗们吓的哪里还管什么宝藏，争先恐后的往洞窟外面挤。 　　“轰隆、轰隆……” 　　塌方引发的震动声甚至传到了庄园，洛瓷正把金盏花盆栽摆在自己的床头，听到声音的小崽儿，立即找到管家。 　　“管家伯伯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好像是从南边沼泽传过来的。” 　　洛瓷担忧的皱起小眉头，沼泽那边由于土地松软，经常发生坍塌，但声音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担心那边会有居民受伤，他决定带上骑士团亲自去看一看。 　　骑士团很快就组织起来了。 　　洛瓷骑在白色小马背上，身上套着崭新的铠甲，腰间还别了一把佩剑，气昂昂带着骑士团浩浩荡荡走进树林。 　　穿过沼泽，果然看到一处塌陷的大坑。 　　几个浑身长满长毛，只露出眼睛身材高大的毛毛人，正在搬运一个木制囚笼，囚笼布满锯齿和利刺，里面躺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洛瓷不知道那个昏迷的男人是流浪者还是小镇居民，出声道：“等一等。” 　　正运送囚笼的毛毛人被吓了一跳，顿时警惕的举起缠满毒草的长矛。 　　骑士团长主动道：“小领主，我和毛毛人打过交道，不如让我问问他们。” 　　洛瓷点点头同意了。 　　骑士团长先命令骑士团都把武器收起来，随后摊开双手，慢慢接近毛毛人，意思是他们没有恶意。毛毛人面面相觑，也慢慢把毒矛放了下来。 　　双方比比划划，连蒙带猜交流了一段时间。 　　骑士团长：“小领主，弄清楚了，毛毛人说这片土地是族里圣地，他们也是听到塌陷的动静赶过来的，在坑里发掘了不少强盗的尸体，存活下来的只有那名流浪者，就把他扔到了囚笼里。” 　　洛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囚笼。 　　据管家说毛毛族人遍布整个埃尔法大陆，他们最喜欢抓落单的流浪者放到囚笼里，当做诱饵引诱一些大型猛兽。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恰好在这附近流浪，受到强盗们的牵连，被毛毛人捉住了。 　　要是放任不管，那个流浪者肯定会没命。 　　洛瓷说：“毛毛人把他作为诱耳是为了获得食物，那我们直接拿食物跟他换，他愿意把流浪者交给我们吗？” 　　骑士团长将崽崽的意愿传达给毛毛人。 　　毛毛人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过了一会儿，一名头上盖着绿色叶子的毛毛人从聚落里走了出来。 　　他显然是这个聚落的带领者，会一点埃尔法大陆的语言。 　　骑士团长和他商量了一会儿，毛毛人点了点头。 　　几名骑士连忙赶回庄园，让佣人们准备了几车粮食拉往南边沼泽。 　　拿到足够的粮食，毛毛人这才将囚笼打开。 　　洛瓷松了口气，骑士团长指挥着骑士团成员将囚笼里的男人搬到马背上。 　　男人被惊动了，慢慢醒了过来。骑士团长注意到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给人感觉就像是阴沉的墓园，让人觉得古怪且阴森。 　　虽然骑士团长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总觉得有一点古怪…… 　　走出光线昏暗的南部森林，洛瓷瞅了瞅男人，对方耷拉着脑袋，一条腿的腿骨似乎被折断了，扭曲且无力的耷拉在马背上，整个人蔫巴巴的，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肯定非常的难受。 　　洛瓷猜测男人的腿应该是在塌陷的时候被岩石压伤了。 　　那条伤腿没有得到及时的固定，说不定伤的更严重了。 　　一回到庄园，就让骑士团长把男人扶到空的房间里。 　　骑士团长架住男人的肩膀，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异常的沉重，粗鲁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啧，真沉。” 　　普通的药效果没有那么好，洛瓷哒哒哒跑到仓库里去翻治愈绷带，翻找半天翻出了一堆绷带。 　　这些绷带有各种各样的品质，他还特地去询问了黛拉比，挑出一种敷满了药粉的绷带。 　　据说上面药粉是黑虎骨的粉末，对于骨折和腿部的创面特别有效。 　　小幼崽捧着一堆东西回到房间，男人还是像之前那样的姿势坐在床上。 　　骑士团长靠在床头，试图跟男人套话，套出他的来历，但无论他说什么男人始终一句话不说。 　　听见脚步声，男人微微抬起头就看到幼崽垂着巴掌大的小脸，小手捧着一堆绷带，笨手笨脚的往他折断的腿骨上缠绕。 　　“……” 　　洛瓷吸吸小鼻子：“你痛不痛呀？” 　　“……” 　　洛瓷没得到回应，一点都不生气，以为男人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轻手轻脚的将绷带缠到男人的伤口处，男人把头低了下来，只能看见他苍白的下颔。 　　洛瓷吹了吹敷药的伤患处，安慰说：“给你呼一呼，呼呼就不痛了。” 　　小崽儿安抚的太过认真，没注意到男人脸上的表情始终非常冷淡，就像感受不到痛觉，腿折断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包好啦！”洛瓷用小剪刀剪掉多余的绷带，满意的看着男人被包成粽子的腿。 　　管家小心翼翼将剪刀接过来，要是剪刀的头伤到小幼崽可就不好了。 　　“……”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慢慢眼睛闭上了，似乎在闭目养神。 　　骑士团长这暴脾气可就忍不了了，男人不搭理他可以，但是不能不理小领主，他是哑巴吗？居然敢这种态度对待小领主！ 　　洛瓷知道骑士团长是个暴脾气，担心他一发火会吓到男人，小手拽拽骑士团长的袖口：“让他歇一歇，我们先出去吧。” 　　骑士团长横眉竖目，正待发火，袖口被小幼崽这么一牵，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变得笑眯眯的：“好好。” 　　要不是小领主刚救了男人，他绝对要把男人扔出庄园！ 　　偌大的房间等人走了之后显得越发空荡，男人慢慢睁开眼，看着被包裹严实的腿，不知道想些什么。 　　…… 　　洛瓷有个坏毛病。 　　喜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之前丰收季，地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薄毯，光着小脚丫踩在上面刚刚好。 　　到了寒冬季，薄毯也无法隔绝冬日的薄凉，前一天爬上床小脚一蹬，不知道把拖鞋蹬到了哪里，第二天下床，撅着屁股在卧室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反而把自己给弄病了。 　　午睡过后，他感觉小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分明被窝里暖和和的，手和脚却冷飕飕的。 　　赛缪尔正在观察纳维拉，他没上线的这段时间，小幼崽将领地经营的很好，看得出来非常努力的在建设这片土地。 　　原本城镇的边境线并不分明，现在已经有了坚固的城墙和哨岗，就连小镇也有了专门的巡逻队，泥泞的土路已经铺上了图案漂亮的地砖。 　　集市扩展到了三个大集市，原本纳维拉只是一个小型的聚落，现在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城镇了。 　　这些建设都能看到小幼崽的影子。 　　赛缪尔欣赏的很认真，等他将视线调回庄园，发现那只像无尾小熊般的糯米团子不在庄园里。 　　他巡视了教堂、后山、仓库等小幼崽喜欢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小幼崽的身影。 　　随后才注意到卧室床上一只圆圆的小鼓包。 　　小幼崽缩在被窝里，露出小半张熏红的脸颊，像只刚刚出炉的糯米包子，粉融融的十分可爱，却流露出了一丝的病态。 　　“生病了吗？” 　　赛缪尔顿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立即通知管家到幼崽的卧室去看一看。 　　管家和黛拉比很快就急匆匆的赶到了卧室。 　　黛拉比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应该是受了风寒，我去为小领主熬点药。” 　　听说小领主生病了，整个庄园顿时紧张起来。佣人们按照黛拉比的吩咐从种植园采药，清洗，黛拉比则早早将锅炉预热，按照一定比例调制药材之后就开始了熬制。 　　熬制过后的药水，稍微降温后送到管家手中。 　　管家轻轻唤醒幼崽，“小领主，喝点药，喝点药就好了。” 　　洛瓷耳朵堵堵的，听的并不分明，迷迷糊糊抬起眼皮，看到一碗绿油油的汤药，只要一闻就能闻到汤水中苦涩的味道，可惜他鼻子也堵起来了，根本闻不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喝了两口。 　　苦巴巴的味道使得幼崽更蔫了，委屈巴巴的缩回了被窝里。 　　正因为小幼崽的反应太过于鲜活，他才会如此在意吧……确认幼崽信息栏疾病的气泡消失，赛缪尔才揉了揉额角。 　　注意到商城里有糖果售卖，他又买了一份。 　　洛瓷迷迷糊糊睁开眼，被哄着张开嘴巴，糖果球甜丝丝的味道很快就冲淡了草药的苦涩。 　　又是马车送来的吗？ 　　他……在哄他吗？ 　　半梦半醒间，洛瓷困乎乎的眯起眼睛，因为太过于舒服，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管家提示：您有一封来自其他领主的信件，是否选择拆开？】 　　赛缪尔选择了拆开，一目十行的扫过里面的内容，灰色的瞳孔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冷意，眼角有一丝细微的颤动，那是极度不悦和犀利的表情。 　　“来自卜·兰登领主： 　　尊敬的纳维拉领主，我十分欣赏您对领地的建设与治理能力，并十分希望与纳维拉成为盟友，我的大儿子（Alpha）与小领主同岁，相信联姻会使我们的同盟关系更加紧密。 　　期待您的回应。” 第103章 　　《Alpha领主》这款游戏有着非常发达的社交系统。 　　联姻在西方历史和政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尤其是在家族联盟方面，联姻往往是巩固或者是拓展权力的政治手段。 　　玩家可以选择与其他领主联姻结成同盟或结成仇敌，共同对抗同一仇敌。 　　拥有后代之后, 玩家可以自主选择继承人，将领主的荣耀传承下去。 　　因此玩家们都会择选比较强的玩家结成同盟。 　　兰登也是如此，他无意间关注到纳维拉, 起初只是觉得这个玩家的威望和武力值很高，意味着招揽了不错的家臣，但繁荣度排名比较低。 　　繁荣度与城镇的人口和基础建设挂钩，这说明这个玩家或许没有充足的物资来提升基础建设。这也是正常的, 繁荣度需要大量的物资和充足的人手，要玩家慢慢经营才能建设起来, 一个繁荣的城邦可能需要玩家投入漫长的时间…… 　　然而没过两天, 他发现纳维拉的繁荣度的排名居然已经把他甩到后面，跟坐火箭似的已经窜到前面去了。 　　繁荣度最难提升了, 排名升的这么快，很有可能是个消费大佬。 　　兰登意味到这一点, 眼疾手快的给对方发出了联姻邀请。 　　在忐忑等待回复的期间，兰登认真评估了一下自己的水平。 　　他氪的虽然比起那些氪佬不算多，但大几万也是有的, 加上自己非常勤奋。从开服到现在一直都在玩，从来没有懈怠过，与他结成同盟的领地也有三十多个。 　　比不上排名最前面的几个, 比如凯撒领主, 但也是很抢手的。 　　“嗯……”兰登边评估还边满意点点头。 　　自己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非常热门的联姻人选嘛。 　　然而没几分钟，他就收到了回复：“纳维拉领主‘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您的联姻邀请，并将您拉入了敌对名单。” 　　兰登：？？！ 　　拒绝邀请就算了, 怎么还把他拉敌对了呢？ 　　瞬间道心破碎，兰登忍不住把截图发给了好友哭唧唧：“我这是被嫌弃了，是被嫌弃了，对吧……” 　　赛缪尔视线如同刀刃，放在桌面上的手腕露出几道绷紧的青筋。 　　他只感到荒唐，幼崽那么小小一丁点儿，才几岁就有莫名其妙的人惦记上了？ 　　即使对方只是想订立婚约，也让赛缪尔相当愤怒。 　　这种莫名的恼火甚至不亚于当年其他帮派组织联合起来挑衅。 　　不高兴的赛缪尔本想将登兰领主拉入黑名单，并用军队对对方的领地进行攻打，然而却提示对方进入自闭模式。 　　这是一种利好单机玩家的模式。 　　一旦选择进入这个模式，不能够与其他玩家进行社交，也看不到排名榜，其他玩家也无法攻打占领。 　　赛缪尔低沉啧了一声，算他动作的快。 　　将视线调转回庄园，幼崽一动不动埋在柔软的被窝里，可爱的脸蛋既安静又乖巧，唇瓣还有一点病态的苍白，宛如一只漂亮的洋娃娃。 　　自家幼崽既漂亮又可爱，就容易遭坏人惦记。 　　这当然不是珍宝的错，而是那些惦记珍宝的人的错。 　　赛缪尔注意到窗台的金盏花凋落了，这是当然的，寒冬季本来也不是金盏花的花期。 　　他又在商城购买了一盆风信子，让管家放到窗台上。 　　盆栽沉甸甸的缀满了米粒大小的花苞。 　　等小幼崽醒过来，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窗台上摇曳盛开的风信子。 　　那是他美好的寄愿。 　　…… 　　一觉醒来，洛瓷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得知小领主病好了，庄园里也恢复了欢声笑语。 　　洛瓷乖巧的坐在餐椅上，小手握着汤勺，一勺一勺挖着香蕉酪。 　　另一只小胖手托着脸蛋儿，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填饱了肚子，才想起来瘸腿男人。 　　他问了问收拾餐具的佣人。 　　佣人想了一会儿：“小领主是说那个奇怪的男人吗？我早晨的时候看到他往南边锻造坊的方向去了。” 　　小崽儿对神秘男人很好奇，正打算去找人。 　　捧着一罐汤药的黛拉比走了进来。 　　小领主感冒还没有完全好，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些小鼻音。黛拉比又给他熬了一罐药汁。 　　小崽儿鼓着脸蛋，捏着小鼻子，勉勉强强喝下去。 　　小手迫不及待剥开一枚糖纸，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嘴巴里的苦味。 　　【管家提示：小领主的幸福度上升一点。】 　　赛缪尔点击信息栏确认了一下，目前小幼崽的幸福度：2%。 　　果然小幼崽的心思就是难以揣摩。 　　一封彩色信件同时被投递到邮箱中：【管家提示：您的消费额度达到里程碑，一份礼物即将送达。】 　　“我出去啦。”留下这么一句话，小崽儿哒哒哒往外跑。 　　庄园南边最大的场所就是锻造房。纳维拉有了独立的军队后，长矛，弓箭，铠甲等等武器防具都需要打造。这里从早到晚灯火通明，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叮叮咣咣的声音。 　　洛瓷看到树下的男人，他旁边蹲着抱着一只促织罐的少年罗宾。 　　罗宾的父亲在锻造坊工作，他平时喜欢抱着促织罐在树林里寻找各种昆虫。 　　“小菊很稀有的……你看他背上的甲壳是菊瓣形状，触须右边比左边大，”罗宾抹着眼泪，“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忘了把罐子打开一条缝，小菊才会被闷死。” 　　男人似乎对罗宾嚎啕大哭感到非常不解。 　　他将手伸到罐头里，轻轻碰了碰仰着肚皮已经干瘪了甲虫。 　　甲虫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生命力，忽然翻着肚皮重新在罐头里爬来爬去。 　　罗宾怔了怔，他确信小菊已经死了……但小菊怎么忽然又活了？ 　　罗宾吓了一跳，猛的扔掉罐子。 　　他惊恐的看向男人，一边哭一边跑向锻造坊。 　　男人迷茫的眨了眨眼。 　　不明白小菊明明复活了，罗宾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还哭的更厉害了？ 　　洛瓷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原来你在这里呀。” 　　男人迷惑开口：“我以为他会很高兴。” 　　死掉的东西忽然活过来，换做谁在这里都会觉得难以接受，但洛瓷并不一样，他曾经修炼过黑暗魔法，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晃晃小脑袋，跟小大人似的解释道：“死掉的东西就死掉了，要是活过来大家都会感到害怕的，就像繁盛季叶子发芽，寒冬季树叶枯萎，这就是自然规律呀。” 　　男人眼神中流露出迷茫，他还是不懂生与死的界限在哪里，但他从罗宾的反应，自己这样的举动并不正常。 　　罗宾那么害怕逃走了。 　　为什么幼崽一点儿也不害怕。 　　雪白的鼻尖冻得通红，淡珀色的圆瞳眨巴着，脸颊粉融融的，一点都看不出对他的忌惮。 　　洛瓷主动伸出小手，牵住男人的衣袖：“我本来是想找你玩的，结果你不在房间里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奎。” 　　洛瓷竖起小耳朵，男人的声音像石头一样沉闷冷硬，见男人随意捡了一根枯枝当做拐杖，他嘟嘟囔囔带男人到仓库去挑一根正常的拐杖。 　　幼崽暖乎乎的小身子紧紧贴着他嘀嘀咕咕，男人拢了拢眉头，如此幼小而温暖的体温，上一次体会到似乎还是几十年前，但他并不觉得排斥，只是觉得有点过于陌生了。 　　和他冰冷僵硬的身体不一样，幼崽的身体暖融融的，像是源源不断散发温暖的小太阳。 　　或许是因为接触的太少，所以产生了好奇。 　　从苏醒过后，他的脑海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和迷茫，但当幼小的崽崽如此信赖温暖的依靠着他，那些烦恼和困惑就如同漂浮的蒲公英一般散去了。 　　男人注视着幼崽和自己一瘸一拐的倒影，突然有一种想法，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 　　稍微再长一点。 　　从仓库里出来后，遇到了一身盔甲的锡蒙，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锡蒙都在校场训练战士，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锡蒙叔叔？” 　　“管家有事找小领主。”锡蒙随便编了个谎言。 　　他是听锻造坊的人说小领主和那个奇怪的男人在一起，又听说了甲虫的事情，担心小领主受到伤害，所以特地过来将小领主带走。 　　洛瓷丝毫没有怀疑，“管家伯伯找我有什么事啊？” 　　锡蒙牵起小幼崽柔软的小手转身离开。 　　男人拄着拐杖站在原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回到庄园别墅，经过花园的时候，洛瓷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午夜马车。 　　好奇心使然，他立即凑了过去，管家将一个精致漂亮的留声机从马车里拿出来。 　　“留声机？” 　　洛瓷歪着头，他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将留声机捧回卧室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窍门，他扑到柔软的沙发上，小手托住软乎乎的腮帮，闭上眼睛，静静聆听留声机里的歌声。 　　此时，艾弗利沙市入夜，赛缪尔站在大厦顶楼俯瞰着这座熟悉的城市。 　　每到艾弗利沙市的平安节，街头巷尾都在播放着同一支民谣。 　　歌手沙哑的嗓声配合着悠长而古典的节拍： 　　“我为了寻找你，独自徘徊在黑夜里……” 　　“我亲爱的……” 　　“当你数够一百个夜晚，我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赛缪尔曾经对这支歌没有多少触动，毕竟他听过太多太多次。 　　但当发现里程碑礼物是可以将声音收录下来，传递给小幼崽的留声机时，街头巷尾响起熟悉的民谣，他忽然有了将这支歌分享给幼崽的想法。 　　如果无法将风景分享给幼崽，那么共同聆听着同一旋律……就好像他们正身处在同一片夜色中。 　　壁炉里的柴火燃烧着，偶尔跳跃出噼啪火星，洛瓷趴在沙发上，在暖和的氛围里慢慢耷拉下眼皮。 　　听着沙哑而动人的曲调，扭了扭小屁股，不知不觉将脸埋到抱枕里。 　　……要是数够一百个晚上，哥哥会出现在面前就好了。 　　…… 　　排行榜每三天会有一次更新。 　　受到玩家们的广泛关注。 　　八点更新时间一到，大家都守在屏幕前观察榜单的变动。 　　“第一名又是凯撒。” 　　“当达到一定的威望和繁荣度后就很难提升了，排名很难变动。” 　　“不能有人把这个家伙拉下来吗？这种人也能排第一。” 　　匿名论坛又有人开始讨论起来了，凯撒虽然一直都在排行榜的前列，最近更是攀升到了第一名，但因为凯撒的作风导致许多人都不喜欢，尤其是一些新手玩家。 　　凯撒是出了名的战争分子，尤其喜欢欺负一些新手玩家或是远不如他的玩家。 　　之前甚至有个新手玩家刚刚创建账号，就被他攻占了领地。这个新手玩家又再次创建账号，凯撒还是顺着名字找过来，再次攻占对方的领地。 　　只要对方不把状态设置为自闭模式，凯撒就一直这么做。如此反复被欺负了七八轮之后，那个玩家直接删号，再也不玩了。 　　这件事情在论坛上是最出名的，当时还被新闻报道了。 　　也导致凯撒的风评极差。 　　不过凯撒也就低调了一阵子，很快又卷土重来。 　　一些人的关注点在凯撒上，但也有一部分人注意到排名上升非常快的纳维拉。 　　对于经常关注榜单的人来说，他们对这个名字几乎没什么印象，但最近的势头非常的迅猛。无论是武力值，威望还是最难提升的繁荣度，上升速度都太快了。 　　凯撒也注意到了。 　　他不仅会在意榜单排名的变动，也会尤其在意那些成长速度非常快的名单。 　　如今榜单最前列大部分的玩家都是和他联姻或是结盟的关系。 　　面对这些上升势头非常迅猛的玩家，他基本上会选择在对方成型之前直接处理掉。 　　“不过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第104章 　　《Alpha领主》里有个功能, 名叫宿敌名单。 　　玩家可以手动将其他领主添加到宿敌名单中，袭击过的领主也会添加到彼此的宿敌名单中。 　　凯撒隐约有点印象，翻了翻敌对名单之后, 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自己曾经破坏过的领土，居然又被重建起来了？ 　　这就像是一堆刚搭好的积木，把它推倒之后, 居然又重新盖了起来，很难忍住不再去推倒。 　　至少凯撒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即便不愿意承认，凯撒也隐隐感受到了威胁。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排行榜前列的名字基本上没有变动。除非版本更新, 不然发展到某一个阶段后，排名前列的繁荣度和威望值都相差无几。 　　但纳维拉排名上升的太快了, 比当时自己爬榜时还要快。这就让人觉得不安了。 　　《Alpha领主》开发者曾在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时透露过埃尔法大陆各地都隐藏着不少彩蛋。玩家可以通过寻找遗迹, 挖宝藏，探索地牢等等方式挖掘稀有道具或是结识勇士。 　　难说纳维拉的领土是不是有什么稀有道具？要是真的有, 这或许就会威胁到凯撒的排名。 　　他精心挑选了一支游骑兵、战士和弓箭手组成的精锐军队。 　　看来，得再去造访纳维拉的领土了。 　　…… 　　纳维拉的寒冬季转眼就过去了。 　　河水化冻, 昼长夜短，在残存寒冷的原野上，慢慢浮现出零星的翠绿色, 不知不觉绿色毛毯铺遍了整片原野。 　　随处可见毛乎乎，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 　　繁盛季一到，埃尔法大陆的牧歌活动如约而至。 　　埃尔法大陆只有三个季节, 繁盛季, 丰收季和寒风季。 　　牧歌活动主要是庆祝繁盛季到来，为一年的收成祈福，尤其是某些运气不太好的玩家, 随机分配到有自然灾害的领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保佑一年顺顺利利。 　　曾经就有一名玩家在论坛上分享过自己的经历。 　　他恰好被分到了风暴多发的土地，又倔强的没有参与牧歌活动，于是每次刚搭好的房子就被风暴造访，建筑物，畜牧栏一夜之间都被摧毁了，就这么反复了几次，玩家还是放弃了这片土地，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 　　这条惨兮兮的帖子得到了不少玩家同情。 　　但也有喜欢挑战的玩家，为了得到靠近风暴的据点，不断注册小号。 　　而对于没有自然灾害的领土，牧歌活动更像是一年一度的庆典节日。 　　游戏里的小幼崽都将领土建设的有模有样，现实中，赛缪尔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之前易感期，落下了不少行程，在通宵工作后，他还得最近对某个经营场所进行复查。 　　刚走入机场，赛缪尔不时看两眼虚拟屏幕，一整个冬天都裹得像小雪人一样的幼崽，待到天稍微暖和一些，就忍不住脱下两层绒袄，在庄园里到处蹦跶撒欢。 　　庄园西边是军营，军营和校场连通在一起，洛瓷藏在柱子后面，看锡蒙训练士兵。 　　“小领主，”骑士团长恰好经过，主动弯下腰来：“您要找锡蒙将军吗？” 　　“嗯……我想和叔叔一起去城里的牧歌庆典。”洛瓷仰起小脑袋。 　　骑士团长：“锡蒙将军好像不知道您来了，我去通知他一声。” 　　“不用去，”洛瓷坐在小椅子上，乖巧的晃着小腿：“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骑士团长怎么忍心小领主一个人坐在这里，摸了摸后脑勺，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也没有什么适合小领主玩的，能打发时间的。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门，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对小领主说：“您可不可以先把眼睛闭起来？” 　　洛瓷听话的闭上眼睛，眼睛闭起来之后，听力就变得十分的敏锐，他听见旁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耐心的等了好一会儿，他都快睡着了：“可以睁开了吗？” 　　“小领主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洛瓷晃晃小脑袋，睁开眼皮，一眼就看到粗糙的手掌心静静躺着一只小松鼠。 　　松鼠的小耳朵被削的尖尖的，雪松木头还保留着温暖的体温，春日的微光落在小松鼠活灵活现的大尾巴上，为小松鼠勾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边。 　　洛瓷戳了戳小松鼠的尾巴：“咿？小松鼠！” 　　骑士团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是我用木头给您的小松鼠，您看喜不喜欢？” 　　洛瓷将小松鼠圈到怀里，点点小脑袋：“喜欢的！” 　　“手艺不错，”这是刚结束训练的锡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崽崽搂在怀里的小松鼠：“都可以开店了。” 　　骑士团长不好意思笑了笑，立即站了起来。 　　锡蒙活动了一整个上午，浑身都是热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问：“小领主来找我吗？” 　　洛瓷：“嗯，想一起去城镇庆典。” 　　“不知不觉都到了牧歌日子了，”锡蒙恍然，“这样，我先回庄园把铠甲换下来，请小领主等一等。” 　　锡蒙将后续的事情暂时交给骑士团长，便和幼崽一起回到庄园。管家见到幼崽便迎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只硕大的礼盒。 　　洛瓷一件礼盒上的图案就知道是马车送来的，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管家将礼盒上的盖子揭开。 　　盒子里密密匝匝叠着一件杏核桃色的衣服，洛瓷举起小胖手，将衣服捧出来，衣服看上去像胡桃夹子，既具备春日的活力，又相当的俏皮。 　　管家将深胡桃色的小帽子轻轻戴在幼崽的头上，蓬松的发梢被压的微微上翘，他由衷的赞美：“很适合您呢。” 　　赛缪尔看着小幼崽粉融融的脸蛋儿，满意的向后靠在轿车沙发里。 　　这件衣服属于繁盛季限定版的典藏衣服，胡桃夹子的风格，一看就很适合小幼崽。 　　赛缪尔喃喃：“果然很合适……” 　　他原本只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没想到收到了幼崽幸福度上升+1的提示。 　　被管家吹了一通彩虹屁的小幼崽，迅速换上了典藏版的胡桃夹子，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臭屁的觉得果然很适合自己。 　　他总觉得好像有点习惯这样的生活了。虽然不知道马车究竟是谁派来的，但对方对他宠的丝毫没有原则，要不是对方源源不断提供帮助，他也不可能将整个领土发展的这么好，更别提还经常送来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想到这里，崽崽晃了晃小脑袋，不行，不行，他不可以迷失在糖衣炮弹里…… 　　赛缪尔也收到了一则提示。 　　【检测到玩家半个月持续在线，登陆时间过长，管家温馨提示：注意自我保护，切勿过度沉迷。】 　　赛缪尔抬起眉梢，他没觉得自己在游戏上花了多长时间，居然收到了这样的提示。 　　也就只是每天在起床锻炼、工作间隙、会议半程、午休、睡眠之前看一看。 　　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罢了。 　　恰好即将登机，赛缪尔暂时关上了虚拟屏幕。 　　……他过度沉迷了吗？ 　　…… 　　牧歌节和平活泼的氛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随着边境的消息被传达到庄园，宁静的氛围就被粉碎了。 　　洛瓷刚走出房间，就听到骑士靴在大理石上跑动的声音。 　　他连忙走过去。 　　管家脸色凝重的说道：“小领主，刚刚收到前线的情报，凯撒领主的精锐部队又卷土重来了。” 　　凯撒领主？洛瓷拧了拧小眉头，忽然想起之前袭击过纳维拉的领主。 　　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关于凯撒领主他了解的并不多。 　　但曾听城镇居民说过，他们都对凯撒领主深恶痛绝。 　　攻入纳维拉之后，凯撒领主的军队在这里放火，抢掠，纳维拉的土地当时实在是贫穷，没有什么可以抢走的，他们就把粮食都夺走了，带不走的还用火全部烧的一干二净。 　　也不怪纳维拉的居民们对他深恶痛绝。 　　洛瓷也对凯撒领主讨厌起来了。 　　一提到凯撒领主卷土重来，战士们既气愤又害怕：“凯撒领主的军队就是畜生！要是被他们攻进来，又会在城镇里面到处放火抢掠的！之前阿嬷家的茅草房就是被他们点着的，要不是我及时提醒，她们一家都要被烧死在里面！绝不能轻饶他们！” 　　“我赞同！” 　　“可……据说凯撒领主的军队配备的是精炼铠甲，他们还有航海战船，我们对上他们真的有胜算吗？” 　　“不积极抗争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吗？！” 　　“他们还抢了我们的稻谷！那是我们一年的收成，辛辛苦苦忙了一年全被他们给抢走了，甚至带不走的还不愿意留给我们，要不是地窖里还有余粮，许多人在那一年就要被饿死了！” 　　战士们叽叽哇哇的争吵起来。 　　尤其是纳维拉本土居民最是对凯撒领主深恶痛绝，说什么都要和凯撒领主正面交锋。 　　面对急吼吼的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冲上去和凯撒领主的精锐军队硬碰硬的战士们，管家试图在旁边安抚，但无论他说什么，大家都听不进去。 　　锡蒙没有经历过侵略，对凯撒领主没有那么大的恨意，但他听从洛瓷的，“小领主，您怎么看？” 　　洛瓷抿了抿嘴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还是要打。” 　　面对敌军的袭击肯定是要拿起武器反抗，从凯撒领主过去的习惯来看，对无辜的平民他也能痛下杀手，主动寻求和平谈判未必就能有好的结果。 　　得到了小领主的许可，气冲冲的纳维拉战士们越发热血沸腾。 　　恨不得立即就把军队组起来，和凯撒他们拼了。 　　既然决定已经做下了，洛瓷对管家说：“我们拟定一份战时动员令吧，和凯撒拼了。” 　　管家：“我明白了。” 　　动员令刚一发布下去就引来了纳维拉居民们的激烈响应，即将面对的突袭是曾经袭击过他们的凯撒领主，这一点使得纳维拉居民们的抗争心达到了最高点。 　　短短两天，纳维拉的居民们无论是农夫，马夫，牛奶工，甚至报童全都披上了铠甲严阵以待。 　　不得不说，心在一条线，劲儿往一处使，纳维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进入了战争状态。 　　洛瓷当然也没闲着，他和锡蒙一起对着凯撒领主的军队信息研究了一番，毕竟凯撒领主经常侵略其他领主的土地，情报信息非常容易收集，凯撒领主自己的领地大部分都位于一座海岛上，所以凯撒领主的军队比较擅长海战，大概率会从纳维拉东边的海域进攻。纳维拉占据悬崖高地，与凯撒领主的军队未必没有一战的机会。 　　第三天的下午，边境的岗哨发出了警示的号角声，汹涌沉闷的号角宛如雄伟的波澜在纳维拉森林中回荡。 　　十几艘战船来势汹汹，凯撒领主的旗帜出现在了东部的海域。 　　没有任何的交流，双方一碰面前线就爆发了激烈且严酷的战争。 　　十几艘战船看似不多，但实际上满载的都是凯撒领主精心培养的精锐。 　　凯撒高傲的昂起头颅，眺望着纳维拉的海涯战场，他践踏过太多领主的土地，也摧毁过太多富饶的城镇，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片土地收入囊中。 　　算一算他所摧毁的领地，记录在册的就有九百多个，只要这次占领纳维拉，那么他就会达成一项征服者成就，获得埃尔法大陆从未有人有过的荣誉。 　　在征服五百个领地时，他获得了强袭旗帜，当战船上扬起这面旗帜，就宣告着战争开始。明媚太阳会在一瞬之间变成鲜红，天空如同被打翻的涂料，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从天空流淌到海水之中，将整个海面染成红色。 　　这是许多领主的噩梦，当海水被染成红色，就意味着—— 　　他来了。 第105章 　　在交锋前, 凯撒从没有预想过纳维拉这么难打。 　　凯撒喜欢袭击一些小领主的领地，这些领地往往没有太多的资源，即使攻打下来, 他也不稀罕占领。 　　当年攻打纳维拉也是如此，没想到时过境迁，纳维拉居然成了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的精英家臣是一名红卡巫医和红卡狂战士, 巫医制作的毒药能够让士兵在战争期间陷入狂热状态。 　　保持最旺盛的精力，维持时间72小时，在这期间，凯撒军队的战斗力拥有翻倍的效果。 　　但如果超过了72小时, 全员就会进入精疲力尽的阶段，不能进行任何工作。 　　紧迫的时间迫使凯撒一开始就必须将全部的筹码压上, 他命令战船不断接近, 前线士兵将火油填充到火油桶中，通过炮手对准海崖上方的纳维拉战士发射。 　　火油桶落在海崖上方, 宛如一个个炸开的火弹，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灰黑的烟尘蔓延开来, 居然出现了一块不透明的屏障，纳维拉战士们藏在屏障里完好无损。 　　“圣盾？”凯撒皱起眉头，圣盾是从魔泉中抽出来的防御道具, 十次之内免疫一切杀伤性伤害。 　　也就免疫十次伤害罢了，凯撒不相信纳维拉还有多少圣盾。 　　一声令下，数不清的火油桶从海船上弹射而起, 宛如一颗颗燃烧的流星落在不透明的屏障上。 　　“轰隆轰隆——” 　　火油桶炸裂开来的气浪使得海面掀起了大浪, 火油流入海水中，火焰如同吞噬海水的花火，尽情在海浪尖上起舞。 　　绵密的轰炸甚至引起了不远处海岛火山的喷发, 岩浆涌入海水，将海水烧成火红色。 　　茫茫火山烟灰蔓延开来。 　　黄昏，血日，伴随着海上升起的熊熊烈火，一切犹如末日。 　　“他们的状态怎么那么奇怪？”海崖上方视野很好，能够将海面一览无余，洛瓷疑惑的歪头。 　　“凯撒的军队应该是引用了狂热药剂。”黛拉比说，“他们军队里应该有一名巫医。” 　　洛瓷不解：“巫医和药剂师有什么不同吗？” 　　黛拉比：“药剂师制作的药剂大多数都是平和温和的解毒药剂，但巫医制作的大多都是毒药，虽然能获得一时大幅提升的正面效果，但也有副作用，比如狂热就能够提高士兵的精力，使他们在三天内不会陷入疲惫状态，战斗力翻倍，但一段时间过去，他们的士兵就会无条件丧失抵抗能力。” 　　“所以我们只要把三天时间拖过去就可以了。”洛瓷意识到了关键点。 　　“小领主，我们一直使用圣盾吗？”锡蒙大步走过来。 　　洛瓷想了想，他这几天将仓库好好清点了一遍，收拾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防护性的道具就分为周期防护、数值防护、次数防护。 　　圣盾属于后者，狂热药剂会提升士兵的战斗力，不知道这个效果会不会对火药桶的爆炸威力有影响，万一威力一次性超过了数值防护的数值，那就不好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使用圣盾这样的次数防护道具比较好。 　　但圣盾道具的数量虽然多，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中也不一定能拖到三天，最好的方法还是各种防护道具交叉使用，配合上一些干扰性的攻击道具。 　　洛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锡蒙，锡蒙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井然有序的对士兵们下达了指令，锻造房最近加班加点赶制了几十台巨大投石车。 　　纳维拉战士们将火牢、冰牢等攻击性道具配合着从树林里挖掘的岩石、虫卵、甚至黄蜂巢运上投石车。 　　原本井然有序的海船果然变得有些乱了。 　　火牢将海船困在火焰之中，即使凯撒的海船等级已经升到最高，血条相当厚实，但火牢是百分比掉血，虽然不至于对海船造成致命伤害，但实在是非常膈应。 　　凯撒不得不分派人手去修理海船，这样一来就导致搬运火油桶的人手不足了。 　　火牢刚刚结束，冰牢又出现，冰牢虽然没有百分比掉血，但会使得海船航行的速度和凯撒士兵们的行动速度变慢。 　　更别提还有不时从天而降的岩石砸穿甲板，花里胡哨的沼泽虫卵将干净的旗帜弄的如同鼻涕虫一样恶心。 　　甚至还有黄蜂的巢，铺天盖地的黄蜂影响了舵手，要不是凯撒及时调度，两艘海船差点碰撞在一起。 　　凯撒脸色忽黑忽青。 　　从没想过战争还能玩的这么脏，一天一夜连纳维拉的海滩都没登上。 　　而且他万万没想到纳维拉有这么多圣盾，这得抽了多少魔泉？ 　　其实洛瓷是将圣盾和周期防具交替使用的。 　　周期防具能够免疫十五分钟的攻击，即使凯撒不攻击这段时间也会被拖过去。 　　但凯撒已经被蜂巢虫卵之类的精神污染弄的血压上涌，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准备的火油经过一天一夜的消耗所剩无几，但要他就此放弃攻打纳维拉，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撤退了吗？”密集的火油桶攻势忽然慢慢减弱，洛瓷眺望海平面方向，隐约看到海船在往后撤退。 　　“应该放弃了海战，打算先登陆再从其他领主的土地绕道过来。”锡蒙一眼看穿凯撒的意图：“接下来就是硬碰硬的战争了，后面就请小领主交给我。” 　　洛瓷点了点头，知道指挥士兵作战，锡蒙更擅长，他就不添乱了。只是有一些担忧的揪着锡蒙的衣袖，锡蒙俯身下来轻轻抚摸幼崽的脑袋：“小领主放心，不会有事的。” 　　洛瓷被管家抱回庄园，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过，累的直接趴在床上就能睡着，但还是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 　　【管家提示：您的领土正在遭受凯撒领主的袭击。】 　　【管家提示：您的领土处于紧急状态。】 　　飞机刚刚落地，赛缪尔便出现在了某个经营场所。 　　这是一间特别改造，能够隔绝任何声音的房间。 　　柔软宽大的沙发，像是放在展览中的工艺品，一旁摆放着几张赌桌和台球桌，香烟、信息素、药品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昏暗的灯光中，空气中的烟霾清晰可见。 　　“对，对不起……”头顶秃了一块的中年男人慢慢后退，试图想要从门口溜走，背后却碰上了几堵肉墙。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被几名穿着黑衣，打着领带的健壮男子摁着肩膀跪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秃顶男人疼的脸色苍白，龇牙咧嘴，本来是想发怒，但当他的目光仰望着沙发上的赛缪尔，又转变成了恐惧。 　　赛缪尔表面只是XT集团的控制者，实际上是最大黑暗帮派的首脑，艾弗利沙市地下世界的黑皇帝。 　　艾弗利沙流传着一则谚语，那些法外狂徒宁可被执政官关入牢狱，也不愿意惹到赛缪尔。 　　秃头男人嘴唇哆嗦，勉强拉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赛缪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也曾经当劳比尔议员是朋友，”赛缪尔安然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水晶制成的打火机：“可劳比尔议员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在我的观念中，朋友本该是一场愉悦的互利交易。”赛缪尔慢条斯理的说：“我一年给了你这么多数字，但劳比尔议员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对我展露出多少的忠诚。” 　　“我，我知道了，你是因为前段时间议会讨论限制XT规模扩张的事情，那都是意外！” 　　劳比尔试图狡辩的过程中，赛缪尔慢悠悠往机械枪里装填子弹。 　　“咣当。” 　　“咣当咣当。” 　　子弹与弹匣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声，在此时劳比尔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符一般恐怖。 　　他曾经是艾弗利沙市的调查员，亲眼见过赛缪尔是怎么处理其他帮会成员，也是那段黑暗血腥历史的见证者，但自从登上议员的高位，沉迷于Omega和药品，他产生了一种优越的错觉感，此时恐惧，后悔等情绪如同海啸一般复苏了。 　　“劳比尔议员总有种傲慢的错觉，”枪口轻抵苏斯的额头，赛缪尔淡淡说：“误以为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我，我我投了反对票的，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游说其他的议员，在下次议会中否决这次提案。”劳比尔浑身肥肉抖如筛糠。 　　“很可惜。”赛缪尔：“我已经找到了更适合的人员来接替劳比尔议员，他会对XT更加忠实。” 　　话音刚落，鲜血从秃头男人的颅顶涌出，他肥胖的身体向后缓缓倒下。 　　亲信们娴熟的将劳比尔的尸体通过特殊的走廊拖离房间。 　　赛缪尔向威廉下达了一项指示。 　　得到指示的威廉，立即将房间里的空气净化打开，让人在角角落落喷洒除臭剂。 　　赛缪尔一向不喜欢信息素的味道，可以说是厌恶。 　　赛缪尔坐在沙发上，将沾了血的头发捋到脑后，刚点开虚拟屏幕就收到了一堆延迟许久的管家消息。 　　赛缪尔轻松的视线逐渐变得比冰还要冷，和平的纳维拉被凯撒拖入了战争的泥泞中，幼崽漂亮的小脸瘦了一圈，蔫巴巴坐在窗口眺望，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忧。 　　他花了多少的功夫才养出来的小奶膘，这才多久就成了这副模样。使小幼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凯撒必须要为他的鲁莽付出应有的代价。 　　【管家提示：庄园出现了新的危机，有刺客混入庄园。】 　　赛缪尔让厨房做了一份小幼崽最喜欢的树莓康司，康斯抹上微咸的黄油，上面再涂上一层醇香浓郁的树莓浆。 　　酸与甜得到了很好的中和，既开胃又让人心情变好。 　　这是小幼崽平时最喜欢的甜点。 　　往往管家刚一把小碟子端出来，小幼崽就乖乖的坐到餐椅上，眼巴巴的瞅过来。 　　但这次树莓康司失去了吸引力。 　　洛瓷趴在花厅小桌子上，忧心重重的盯着窗外，丝毫没有去碰小碟子的打算。 　　赛缪尔知道了，还是得尽快结束战争。 　　领主间的战争可以通过战争分出胜负，也可以通过击碎对方领主头上的王冠解决。 　　被击碎王冠的领主会陷入昏迷。 　　这个王冠洛瓷是看不见的，但玩家彼此之间都能看见。 　　刺客完成刺杀的概率并不高，凯撒也是急了，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方法。 　　赛缪尔对骑士团长下达指令，骑士团长将显形药水喷洒在庄园的角角落落，顺利将混入庄园的刺客捉了出来。 　　【管家提示：庄园危机解除。】 　　得知刺杀失败，凯撒也就只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正面战场，赛缪尔也是如此。 　　赛缪尔在很短的时间内弄清了狂热药剂的副作用，但他不打算拖到时间结束，耽误小幼崽的休眠时间。 　　幼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可以熬夜。 　　他根据凯撒过去的习惯，在地图上勾勒出几个凯撒领主有可能出现的位置，只要击碎对方的王冠，这场战役就会提前结束。 　　纳维拉居民几乎全员都披上了铠甲，奎也是如此，一路上见多了满目疮夷的土地。 　　凯撒选择的登陆地点在比萨州东部，到纳维拉的领地需要经过几个领主的地盘。 　　这样直白的借道行为自然让其他领主非常抗拒。 　　然而无论是抵抗还是顺从，狂战士都会无情的对这些领土践踏和屠杀。 　　一时间，随处可见仓皇的流浪者，这些人刚刚失去家园，眼角还带着泥巴和泪痕。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本该是牧歌节这样庆祝的日子，他们却丧失了家园，流离失所。 　　放眼望去不时能看到冒烟的土地，那些均是被凯撒的军队烧毁的村落。 　　注意到被卷入战争的毛毛人，奎驾驶着战马，慢慢停了下来，渐渐和大部队掉了队。 　　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毛毛人胸口血肉模糊，斧头的痕迹还带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显然是狂战士的痕迹。 　　奎注意到毛毛人额头上特殊的伤疤。脑海中浮想起很久之前的场景。 　　毛毛人将鲜肉和甜蜜的野果供奉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个从瀑布上摔下来失去呼吸的小毛毛人。 　　当时那个小毛毛人额头上就有这么一块伤疤。 　　他复活了小毛毛人。 　　现在小毛毛人已经长大了，却再次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空洞的瞳孔中依稀能看到愤怒。 　　奎站在一片夜色之中，忽明忽灭的咒文浮现在他的身旁，黑色气流伴随着风在空气中涌动，像是随着某种古老恐怖的咒语翩翩起舞。 　　奎安静的不知道在聆听什么，平静的询问：“你们想要复仇吗？” 　　咒纹发生了波动，风声尖宛如咆哮和怒吼，几乎能够撕裂人的耳膜。 　　片刻之后，一个个摇晃的身影站了起来。 　　他们嗅着风中的气息，几乎不需要引导，浩浩荡荡的走入比萨森林。 　　凯撒从未在战争中如此狼狈过。 　　以前他都是碾压式的粉碎对方的防线，但这一次他毫无疑问遭遇了滑铁卢。 　　他将战船藏在一处隐蔽的海湾里。 　　自己和巫医以及一批士兵固守在这个堡垒中。 　　之前海战的挫败使得他对纳维拉产生了一丝忌惮，为了防止自己的王冠被击碎，他不敢大摇大摆的出去，而是暂时躲藏在这里。 　　不清楚纳维拉的军事实力，他先派出狂战士带领一部分士兵试探，如果发现难以速攻，他们就缩回海湾，先度过疲惫期再进行调整。 　　就在这时，在外面放哨的士兵忽然跑了进来：“领主，一群奇怪的家伙正往我们的方向靠近，不仅有流浪者，还有毛毛人……” 　　凯撒顿时觉得奇怪。 　　这个游戏里流浪者和毛毛人就是对立关系，他们怎么可能结伴？ 　　巫医一眼认出了他们身上的伤口，迅速察觉到了不对：“他，他们好像是被狂战士杀死的尸体。” 　　“是吗？” 　　凯撒不以为意，“那就再杀他们一次。” 　　既然已经杀了一次。 　　那么再杀一次又怎么样呢？ 　　凯撒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他所拥有的是等级升到最高级的精锐士兵。然而双方一碰撞起来，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手拿毒矛和干草叉的家伙根本杀不死，而赛缪尔派来的速攻小队也赶到了，他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的战斗，居然失败的如此之快。 　　海湾战场的风向瞬息万变，然而这次的风似乎只往一个方向吹。 　　拥簇在凯撒身边的精锐士兵越来越少。 　　他自诩是大象，从来不会在意踩死了多少只蚂蚁，然而这些蚂蚁却抱成了团，眼看着要腐蚀掉他的一切。 　　凯撒眼睛都气红了。 　　后面就是海湾，除非他跳海，不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头顶王冠被粉碎了。 　　【通告：纳维拉终结了凯撒领主的统治。】 　　讨论区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谁都没想到从未失败的凯撒领主在面对纳维拉时会被终结，一时间不仅各大论坛炸锅了，甚至被转发到了各大视频平台，尤其是曾经被凯撒领主欺负过的一些玩家更是直接开香槟庆祝。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纳维拉宣告即将入侵凯撒领主的领地。】 第106章 　　【您的王冠被粉碎。】 　　“非常遗憾, 您在与纳维拉的战争失败了。” 　　“纳维拉正宣告侵略您的领土。” 　　“巫医巴玛已阵亡，洗脑药效果即将失效……” 　　东方既白，悬挂在天边的血日落幕了, 倦鸟飞过海湾上空，染红的天空如同被大手撕开，似剑锋刺破黎明时分带来一抹未明的白色。 　　凯撒眼看着屏幕, 难以置信的瞪着，屏幕却在他眼前慢慢变黑，他迟迟没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败给了纳维拉, 战败后雪花般的信息塞满了他的邮箱，除了威望度, 繁荣度下降, 由于战败的惩罚机制，还要扣除各种各样的资源。 　　惊醒他的是后台不断弹出的消息, 群里的人都在询问他怎么回事。 　　凯撒猛的一惊，居然逃避般的下线了。 　　他刚一下线, “最新消息，逃兵凯撒下线了”的消息就被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们搬进到了讨论区。 　　但凯撒是下线了。 　　纳维拉对凯撒领地的入侵还在继续。 　　仅仅赢下这场战争并不能让赛缪尔满意，他所要的是彻底摧毁凯撒的领土。 　　那几艘保存完好的海船, 在凯撒战败后也成了纳维拉的俘虏物资，得到指令的锡蒙率领渴望复仇的纳维拉战士们登上海船前往凯撒领地。 　　由于《Alpha领主》尽可能的还原了真实的战争场景，对于战败方的惩罚也相当严重, 所以一般玩家不会随便对其他的领地挑动战争。 　　就算是有这个计划, 得益于游戏中的间谍机制，大多数玩家也都会选择先派出间谍，伪装成流浪者进入彼此领地刺探情报。 　　某个曾在凯撒领土安插间谍的玩家在讨论区中分享了凯撒领土的最新情报, 是凯撒庄园的几张截图，只见庄园门口的看守士兵居然在彼此攻击，书阁方向隐隐透露出火光。 　　[这是ks庄园？怎么会这么混乱？] 　　[什么情况？这是趁着ks战败，家臣们叛变了吗？（大笑）] 　　[该！]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吗？ks那个家臣巫医，可以制作洗脑药，所以他的家臣才从来都不叛变啊。] 　　家臣反叛也算是Alpha领主的特色了。 　　由于家臣性格的高度自由化，不同家臣对于领主的忠诚度衰竭的速度不同，有时候精心培养的家臣，玩家一时半会儿没看着他，他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事情，转头就莫名其妙叛反了。 　　甚至有的叛臣还会转投领主的宿敌阵营。 　　为了巩固家臣的忠诚度，需要玩家在建设领土的过程中，时刻保持对家臣们的关注。 　　但凯撒怎么可能用这种麻烦的方法？他选择巫医的洗脑药。洗脑药可以使家臣们的忠诚度始终维持在最高水平，可一旦洗脑药被解除…… 　　就会引发严重的状况。 　　经受过洗脑的家臣就会陷入混乱状态，甚至仇恨自己的领主，并大概率黑化。 　　如同此时。 　　反叛的家臣们将凯撒庄园弄的一团乱遭，再加上锡蒙率领纳维拉战士们的突袭，凯撒领土瞬间陷入内忧外患的动荡中。 　　凯撒得罪过太多的玩家，之前他们顾虑凯撒的军队，只能默默把这口气咽下去，现在也到了该吐出来的时候。 　　有曾经被凯撒侵略过的玩家干脆在讨论区发布了动员令，短短几个小时就有许多人响应。 　　一时间，陆陆续续有大小上百个领主宣布入侵凯撒领地。 　　凯撒的盟友们倒也想有所动作，但他们联系不上凯撒。认为凯撒自尊心极强，估计是发现这件事被搬到讨论区之后，就逃避躲起来了。 　　错过了最好的回应发生时间，又发现那么多领主集结在一起要攻打凯撒的领土，即使是凯撒同盟们也不想为此犯了众怒，到时候万一战败，也被挂到讨论区转发到各大平台，脸都要丢完了。 　　这点参考凯撒。 　　凯撒盟友们干脆安静观望，装作谁都没上线。 　　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战争持续了大半天，战争画面还被不少博主剪辑下来做了切片，在视频平台上转发，获得了好几千万的播放量。 　　高赞评论：[哇，这次事情是真火呀！这不比过年领主们集合起来打新年boss还燃！] 　　这次事情确实是破圈了，游戏策划搞新年活动打大型boss都没这么大影响力。 　　…… 　　咦，什么时候睡着了。 　　洛瓷抹了抹脸，慢吞吞的抬起小脑袋。 　　赛缪尔在小幼崽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幼崽傻乎乎的歪着小脸，糯米团子般的脸蛋儿被衬衫的衣扣压出了几道印子，脑袋翘着几绺头发，愣愣望着窗外晴朗明亮的花园。 　　血日结束了，难道战争也结束了吗？ 　　赛缪尔让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端过来，小幼崽估计也是饿坏了，隔着老远闻到香味就忍不住了，吸了吸鼻子。 　　模样十分可爱。 　　赛缪尔灰色的眼睛却如薄冰一样冷，即将劳比尔议员的事也没能让他这么生气。小幼崽肉乎乎的脸蛋，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把小奶膘养回来。 　　这时，一行像是在毛玻璃上写的字出现在虚拟屏幕上。 　　“深埋已久的身份已经解禁。” 　　“你发现了魔鬼的遗物。” 　　“奎——魔鬼留下的生命石板，魔鬼的后裔……” 　　“你的领地被影响了，族群发生了改变。” 　　赛缪尔皱起眉头，按开信息资料，发现领地信息确实发生了改变，族群从暂未解锁变更为了不死者。 　　【纳维拉领土】 　　族群：不死者（不会在战争中死亡。解锁条件：招募生命石板·奎，会将您领土的居民转变为不死者。） 　　所属州：比萨洲 　　拥有家臣：人偶管家；锡蒙；黛拉比；奎 　　家臣派系：暂无（家臣对领主存在高忠诚度，不会出现派系斗争。） 　　民意：生活在纳维拉的居民觉得非常幸福，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领地繁荣度：…… 　　领地威望：…… 　　赛缪尔侧了下脸，原本他对这个族群转变没什么兴趣，但转念一想，幼崽心那么软，很讨厌看到士兵在战争中死去，转变为不死者后，小崽以后就不会难过了。 　　这么一想，奎的属性倒也还不错。 　　赛缪尔目光转向捧着羊角小面包的幼崽，屏幕画面忽然黑了下来，自动退回了登录界面。 　　“尊敬的领主们：魔鬼的遗物已被解禁，曾经支配埃尔法大陆的魔鬼即将卷土重来！服务器即将进行大版本更新，更新后将进入全新章节。魔鬼共留下十件遗物石板，分别对应十种神秘属性化身为橙卡家臣。” 　　“大更新后，领主们将可以通过招募橙卡家臣转变族群……此外还有新增的陨石事件，迷雾事件，以及新增无尽永夜模式，更新时间预计为十二个小时，更多惊喜事件，敬请期待！” 　　赛缪尔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威廉接了一通电话，走过来：“大人，康顿伍德集团的会长听闻您造访波奇蒂冈市，想要约您一起聚聚。” 　　赛缪尔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版本更新需要十二个小时，没有事情做，聚一聚打发时间倒也不错：“答应他。” 　　威廉弯腰：“是。” 　　而在和平的纳维拉庄园。 　　洛瓷还懵懵的，摸了摸咕噜咕噜叫的肚皮：“管家伯伯，战争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们赢得了战争。”管家笑眯眯的将一叠羊角小面包放到餐桌上。 　　洛瓷刚松了口气，捏起一只羊角小面包，忽然注意到窗外出现了一道奇妙的亮光。 　　他望了过去。 　　一颗陨石般的球状物体从天而降，如同流星一般拖着小尾巴从空中坠落在不远处的平原，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那是什么呀……” 　　一向无所不知的管家也有些疑惑：“暂时不清楚，我让骑士团过去查看一下。” 　　洛瓷好奇的跑到屋外张望，这时身后又出现了一道光柱，与其说是光柱，不如说是红黑色液体形成的漩涡，从魔泉的方向诞生，漩涡从小往上一直延续到天空。 　　洛瓷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分明周围的事物如此的栩栩如生，但在他眼中总有一种慢慢虚化的错觉，接连不断的耳鸣使他有些难受的捂住耳朵，这里似乎在排斥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飘忽，飘忽的仿佛不属于这里。 　　管家也跟着走出来了，喃喃说：“埃尔法大陆一直有一种传言，据说魔鬼的力量会贯穿天空，每一次都会为埃尔法大陆带来巨大的变革，甚至打破第四面墙……” 　　管家伯伯的声音在洛瓷听来忽远又忽近，眼前繁盛的花园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知从混沌慢慢变得清晰。 　　洛瓷坐在冰冷的地面，晃了晃小脑袋，小脸迷茫的望着四周，淡粉色的嘴巴微微张开。 　　这里和他熟悉的庄园截然不同，水磨般大理石地砖，高规格的金色摆件，到处都金闪闪的，气派的像是黄金酒店。 　　…… 　　阿佛洛狄忒号。 　　康顿伍德集团旗下数一数二的豪华游轮，这里拥有最顶级的赌博和娱乐场所。 　　然而最出名的是只在阿佛洛狄忒号出演的彼得歌剧团。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方能有进入资格。 　　康顿伍德将酒，随手掏出雪茄点燃，眯起眼睛看着台上的歌剧：“彼得歌剧团是我看过的所有剧团中演绎的最好的。” 　　赛缪尔漫不经心的喝着酒：“所以你才将他们收入囊中。” 　　“怕他们被其他人挖走了，我们这类人都是这样，看中的就不可能放手。”康顿伍德说。 　　赛缪尔点了点头。 　　康顿伍德笑了笑，“不过歌剧都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喜欢的，赛缪尔估计会觉得很没意思吧？” 　　赛缪尔对欣赏歌剧谈不上精通，倒也算不上排斥。 　　“这个作品倒是有点意思。” 　　康顿伍德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是认真的。 　　台上彼得歌剧团正在演绎的是《格林恩的小玫瑰》，也是彼得歌剧团的经典作品。格林恩爱上了一朵小玫瑰，即使玫瑰会刺破他的嘴唇，直到玫瑰凋零，他从梦中醒来，才发现小玫瑰只存在于他的梦中，而唇上的疼痛也是一种奢侈。 　　剧情虽然短，但赛缪尔却看的很投入。。 　　格林恩陷入了一场幻梦之中，当幻梦醒来，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孤独，他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是真实，实际上只是幻梦，就连疼痛也是大脑的自我欺骗。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还是有所不同。 　　赛缪尔品味着高浓度的酒精，冷静的思考着，他是明知道一切都是虚拟的，虚假的数据，他是清醒的在做梦。 　　悠扬的咏叹调旋律静静流淌，赛缪尔闭上眼，他将民谣、金盏花现实当中的一切分享给他的小玫瑰，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他如此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 　　同时也意识到，他只是不愿意醒来。 　　就像台上的格林恩躺在床上，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迟迟不愿睁开一样。 　　康顿伍德敏锐意识到其中有故事，默默闭上了嘴：“……” 　　赛缪尔手背绷着青筋，毁灭一样的心情。 　　令他没想到的是。 　　台上的格林恩可以选择醒来的时间，但他却不能。 　　消息提示他更新完毕后，赛缪尔登录后，皱着眉头翻遍了整个庄园。 　　幻梦醒了。 第107章 　　管理局。 　　能够看到迷人海岸线的管理局, 建筑内部相当敞亮和时尚，悬挂着高高的水晶吊灯，大厅里还有咖啡店, 空气中静静流淌着悠扬的古典旋律。 　　幼崽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椅子上，手心捧着暖和和的榛果摩卡。 　　他身上穿着管理局为他准备的纯白套头衣，过长的袖子折到腕口, 像堆堆袜一样，嘴巴咬住吸管，落地窗倒映出幼崽奶白小脸，随着嘬吸的动作, 脸蛋肉一鼓一瘪的。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离开了庄园, 原本以为又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但好像又不是这样，分明脸还是小领主时期的脸, 只是周围的环境截然不同了…… 　　当成走丢的Omega后，被送到了专门负责的管理局, 洛瓷之前也总听管家和小镇居民说过Omega，但他并不清楚Omega是什么，还是管理局工作的叔叔姨姨们跟他解释了, 他才弄明白。 　　世界上存在着三种性别——Alpha，Beta和Omega。 　　其中Alpha是天生的精英和领导者，声名显赫的望族中基本上都由Alpha控制。Beta占据人口中的绝大部分, 没有特别的生理特征, 也没有信息素。 　　而Omega最为稀少和珍贵，相比起来更为脆弱，但会散发出吸引Alpha的信息素, 契合度越高的AO结合更容易诞生优秀的Alpha或Omega，Omega被认为天生应该是Alpha的伴侣。 　　正因为如此，Omega无论在哪里都是被珍惜的存在，更是极少出现Omega幼崽走丢或被遗弃的情况。 　　管理局部门负责人面对棘手的情况，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在询问了洛瓷后，他们发现小幼崽非常聪颖，有问有答，让他做什么也都乖乖的，非常乖巧听话。按理来说不可能记不得家里的地址和家里人的名字，但问题是他们查了个遍，也查不到小幼崽提到的名字。 　　“真是奇怪了，小幼崽一看就被养的很好，肯定出身相当不错，但怎么就没有人通报走失呢？”有人说：“我记得前年还是去年，xx家族保姆把Omega弄丢了，他们家恨不得把整个城翻过来。” 　　“已经等了快一周了，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管理局有这么个小幼崽，大家都很喜欢，但问题是每天进入管理局的闲杂人太多了，有一些心术不正的Alpha成天拐弯抹角的打听小幼崽，实在是让大家放心不下。 　　“部长，我倒有一个办法。”关键时候，有人提出了建议：“我们管理局主要负责匹配信息素契合度。统计显示，信息素契合度高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适合结合，另一种是两方存在亲缘关系。或许我们可以用检索库检索小幼崽的契合度就可以逆推找到亲缘。” 　　部门负责人想了想，觉得逆推确实一个好主意。 　　“那就这么办。” 　　…… 　　洛瓷坐在咖啡厅里，托腮望着滚动播放的电子屏。 　　屏幕上正在播放大热游戏的宣传pv。洛瓷一开始只是觉得pv里面的部分风景有点眼熟，仔细瞅了瞅，看到后面顿时惊了。 　　同款人偶管家，同款午夜马车，还有熟悉的强盗入侵……原来他之前居然是在游戏里吗？ 　　这个发现使得洛瓷感到非常惊奇，他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发现都有迹可循，比如他之前问锻造坊大叔他们从哪个大陆来的，大叔只能说清楚来自哪个州，至于以前的生活，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是边缘npc，所以数据并没有有关这一块的资料。还有他总是很好奇午夜马车的来历，现在也弄清楚了。 　　所以他之前是在游戏中，现在回到了现实。 　　就像一双大手拨开了浓雾，原先感到疑惑的地方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洛瓷惊讶的小嘴都张圆了。 　　咖啡厅的服务人员看着小幼崽，真是太可爱了……小幼崽仰着奶乎乎的包子脸，望着游戏pv，张开傻乎乎的小嘴巴，真是想让人捏一捏，亲一亲，怎么看都可爱。 　　但洛瓷毕竟经历过不少的世界，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也很快就接受了。 　　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秩序，不同的可能。即使看着很相似的世界，发展历程也总是不同的，也有着丰富多彩的可能性。正因为存在不同的走向，不同的可能性，才使得世界如此生机勃勃，和与众不同。 　　这是他经历过不同世界产生的感悟。 　　洛瓷小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平时负责照顾他的卡尔叔叔走了过来，他跳下椅子主动跑了过去：“卡尔叔叔。” 　　“哎，我们崽崽急了吧，”一见到小幼崽，卡尔严肃的脸也柔和下来，笑眯眯说：“榛果摩卡好喝吗？” 　　洛瓷奶声奶气：“好喝。” 　　卡尔握着小崽崽软乎乎的小手：“刚才啊，叔叔们开了个会，打算带崽崽做一次信息素检测，崽崽愿意吗？” 　　洛瓷点点小脑袋。 　　卡尔带着小幼崽前往检测大厅。 　　检测大厅需要刷卡才能进入，洛瓷从来没进过，圆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里环境相当的复古，管理局成立于二百年前，包括信息素检测的规定也是当时制定的。 　　从外面看是一栋高耸的哥特式建筑，里面矗立着许多根罗马石柱，大厅里摆放着上百个契合度检测仪器，半透明的球体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发光的屏幕。 　　按照管理局的规定，进入检测仪器只能是本人单独进入，不能有其他人陪同，但小幼崽实在太小了，连检测仪器的台面都够不到，所以卡尔还是决定跟着小幼崽一起进入半透明球体。 　　“崽崽坐在小凳子上，叔叔帮你把仪器戴上去，一点儿都不疼的，叔叔跟你保证。” 　　洛瓷乖乖坐到金属凳上。 　　好乖啊…… 　　卡尔看着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仰着脸蛋儿望着他的小幼崽，再次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要是这种方式也找不到小幼崽的亲缘，他就打算打报告申请，把小幼崽带回家养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幼崽毛茸茸的小脑袋。 　　洛瓷茫然的看着卡尔将几块金属贴片轻轻贴在他的后颈，冰凉的触感稍微有一点不舒服，但他还是一动没动。 　　“哔……” 　　屏幕流动一般散发虹光。 　　卡尔盯着屏幕，眉头皱了起来，小幼崽的信息素之前管理局没有过备份。 　　不过他并没有特别意外。 　　通常情况下，管理局规定Alpha和Omega在出生时要进行信息素备份。 　　但随着最近百年来地下势力的扩张，连议会都被地下势力、财团垄断，管理局的影响力远不如从前。权势滔天的权贵们也大多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数据留存在管理局中。 　　卡尔觉得，这倒是从侧面佐证了小幼崽确实来历并不简单。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半分钟，虹光逐渐汇聚成清晰的光谱，从信息素契合度高到低显示出个人信息。 　　卡尔一眼就注意到契合度最高的头像，对方头像是黑色的问号，这意味着对方只在最初留下过一次信息素，到后面就再也没来过管理局，也从未进行过信息素更新。 　　再一看名字，卡尔表情顿时凝固住了：“赛缪尔……？” 　　洛瓷有点疑惑，卡尔叔叔自从看到契合度表之后，表情就不太好。 　　他想问，但卡尔叔叔只是摸摸他的小脑袋，让其他工作人员带他到院子里玩。 　　卡尔则将测试结果告诉了部门里的其他人，大家听完之后，全都愣住了，部门办公室里极其安静。 　　“…………” 　　倒不是对赛缪尔过于陌生，而是太过于熟悉，终结了近百年来内乱不断的地下势力，使地下势力崛起，并使得议会成为他掌中傀儡的人……就是赛缪尔。 　　毫不夸张的说，在前些年地下势力内乱最厉害的那段时间，赛缪尔的名讳都成了一种忌讳，连提都不敢提，生怕会招来死亡。 　　一向冷静的部门负责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喉咙颤动发声：“确认是……赛缪尔大人？” 　　卡尔将检测报告递给了他。 　　负责人眼神有些飘忽。 　　盯着报告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之后，他迅速用通讯器联系局长，在外地开会的局长连会都不开了，订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往回赶。 　　负责人按照局长的指示，先将测试结果发送给XT集团，试试看对方的反应。 　　卡尔也有点回过神来了，他不清楚小幼崽和赛缪尔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要是亲缘关系那就还好，要不是……虽然听说赛缪尔厌恶Omega，但会放过契合度如此之高的幼崽吗？ 　　那些名门望族中的Alpha豢养监禁Omega的事还少吗？更别提本就是地下势力出身的赛缪尔…… 　　想到这里卡尔心脏砰砰直跳，他捏紧了拳头，要是赛缪尔有那种打算，自己拼了命的也不会让他把崽崽带走。 　　…… 　　XT集团助理室。 　　接收到了管理局那边传来的消息，助理室又将消息传达给了威廉。 　　威廉听说助理室传来了重要消息，焦头烂额的状况有一丝放松，最近大人心情不太好，即使他想尽办法改善，也没有任何好转。 　　他以为是什么好消息，结果点开一看，居然是大人的契合度报告。 　　这不火上浇油吗？ 　　威廉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威廉不知道管理局那边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将消息传达给大人，那么管理局明天估计就会不存在了。 　　但大人更不喜欢隐瞒，威廉也不敢独自将消息隐瞒下来。 　　当天下午，赛缪尔坐在沙发般柔软的汽车后座闭目养神，从袖口到手腕沾了一部分破碎的皮肤组织和褐色斑点，那些都是血液凝固后的痕迹。 　　赛缪尔睁开眼睛：“你有点心不在焉。” 　　威廉在温暖的车厢里留下了冷汗：“大人，中午管理局那边传来的消息。” 　　“……管理局？” 　　赛缪尔有好几天没睡好了，拇指抵在疼痛的额头上，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管理局是做什么的。 　　“负责Alpha和Omega信息素检测匹配的部门，现在算是个边缘部门吧，他们发来消息说有个和您匹配度很高的Omega幼崽……”威廉赶紧解释，从包里翻出文件：“这里是资料。” 　　令威廉意外的是，赛缪尔目光投向了薄薄的纸页，下一秒胸口就出现了剧烈的起伏，他耐心将文件从头看到尾：“调转方向，去机场。” 　　“是，是的……”司机：“大人我们去机场……” 　　赛缪尔：“接孩子回家。” 第108章 　　“等等, ”赛缪尔忽然注意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先去一趟商场。” 　　司机应下：“是的大人。” 　　威廉感到很诧异，大人居然会对小Omega如此在意, 还有大人对幼崽的称呼……孩子。这让他想到前段时间大人曾苦恼过孩子教育的问题，难道就是这个小Omega？那又是怎么会跑到管理局的呢？ 　　威廉虽然想不明白，但也没有将疑惑表露出来, 大人所作所为不是自己能够干预的，他只要完成大人交给他的任务就好。 　　赛缪尔低头看着那份文件。 　　他不是不清楚，游戏中的纸片人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有可能是一些地下势力死灰复燃, 故意给他下的套，但他有种直觉, 如果不去会极其后悔。 　　这种直觉, 或者说是冲动，此刻代替了理性支配了他的情感。 　　如果真的是圈套…… 　　那也是他心甘情愿钻进去的。 　　…… 　　洛瓷一觉醒来就被牵着换了一套新衣服, 他揉了揉眼眶，敏锐的注意到照顾他的卡尔叔叔表情忧虑重重, 小手轻轻拽了拽卡尔的衣袖：“卡尔叔叔，你心情不好吗？” 　　见小幼崽担忧自己，卡尔摸摸他细软的头发：“不是心情不好……我只是舍不得我们崽崽, 崽崽到时候一走，可就把我给忘了。”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赛缪尔的身份, 毫无疑问, 那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面对契合度如此之高的小Omega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而无论是卡尔还是管理局, 都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对方硬碰硬。 　　洛瓷搂着卡尔的脖子，歪了下脑袋：“才不会呢。” 　　卡尔还想说点什么，管理局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卡尔猜测是赛缪尔人到了。 　　管理局局长等人早早在门口恭候多时，大家心情都非常复杂，激动，畏惧之余还有一些忐忑。包括管理局局长也没能想到，他以为XT集团会派秘书或者是助理来接走小幼崽，没想到赛缪尔会亲自过来。 　　赛缪尔的名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控制着庞大的地下势力，也是最大的军火商，他的行程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 　　当然，他的事迹也是传的满城风雨。 　　他的母亲据说是被地下势力中某一支的首领豢养的情人，赛缪尔成年后顺理成章加入了组织。 　　在他刚刚掌握一些权势的时候，他的身世被某些知情人捅出来——他的亲生父亲并不是首领，而是其他人。于是怀疑情人背叛了自己的首领杀死了试图辩解的赛缪尔母亲，又打算将权势从赛缪尔那里收了回来，并想杀死赛缪尔。 　　赛缪尔没有坐以待毙，接连杀死了在背后搬弄是非的十几个兄弟，还监禁了首领，也就是他自己的父亲。组织也在他的掌控中越发的强盛，先后吞并了大大小小许多个组织，原本如同一盘散沙的地下势力终结了长达百年的内乱，又接手了号称犯罪之城的艾弗利沙。 　　可以说赛缪尔是踏着数不清的尸体和血腥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原本散沙般的地下势力与同样是散沙般的议会分庭抗礼，如今地下势力在赛缪尔构建的秩序下拧成一股绳，甚至冲击了原本略占据上风的议会。 　　像是管理局这般没有武装力量的行政机构，在最近这些年几乎被边缘化。 　　最直观的就是经费削减，管理局高层们甚至不得不外出拉赞助才能维持昔日的辉煌。 　　所以对于赛缪尔的到来，他们可以说又惧怕又激动。 　　漆黑低调的轿车逐步停稳，威廉先行下车将车门拉开，管理局局长领着高层们殷勤的迎上来，拘谨的伸出手：“赛，赛缪尔大人亲自光临，管理局蓬荜生辉……” 　　赛缪尔漫不经心和他握了下手：“幼崽呢？” 　　局长连忙回头去找卡尔，发现卡尔还没有将崽崽带过来，顿时两眼一黑，拿手帕擦了擦额角沁出的一层冷汗：“应该在后面，小孩子喜欢玩儿……” 　　“幼崽好动，这样很好。” 　　局长见赛缪尔并没有流露出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双一边融洽的交谈，一边往里面走。 　　刚进大厅，赛缪尔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幼崽缓缓走过来，幼崽比他想象的还要稍小一些，成年人走一步，小短腿要迈三步。 　　赛缪尔停下了脚步，糯米团子似的小幼崽也仰起了巴掌大的脸，望了过来，圆乎乎的瞳孔倏地张大，眼泪水吧嗒吧嗒顺着脸蛋儿淌下来，一下就把奶白的脸蛋儿打湿了。 　　“哥，哥哥……”洛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呜呜扑进赛缪尔怀里。他好想好想哥哥，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想一遍，然后安慰自己，猝不及防见到赛缪尔，幼崽丰沛的泪腺让眼泪水瞬间就决堤了。 　　威廉一边应付着殷勤的管理局局长，一边偷偷发散余光。 　　他从未见过如此手忙脚乱的赛缪尔大人。 　　赛缪尔不清楚小幼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与他如此亲近，难道知道自己是创造他的玩家？还是或许有其他原因？ 　　但这些都不重要，抱着小幼崽的一刹那，他就有种满足的感觉，就好像一周以来的煎熬和痛苦都烟消云散了。是啊，他所失去又重新得到了，这就足够了。 　　只是摆在面前还有一个难题。 　　蒙眼杀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怎么和幼崽相处，却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该怎么哄一个哭唧唧的幼崽？ 　　这可是个难题。 　　小家伙的脸蛋哭的乱七八糟，赛缪尔有些笨拙的将幼崽抱起来，手掌轻轻拍打幼崽的后背：“别哭了，嗯？我来了。” 　　洛瓷举起小手抹了抹眼泪，瘪着嘴巴抬头看一眼，又呜呜哭起来，“你，你怎么才来呜呜……嗝。” 　　幼崽的脸蛋都委屈的鼓了起来。 　　威廉惊讶的看着赛缪尔大人耐心安抚小崽崽，小幼崽却越被安慰越委屈，软糯的哭音不停抽噎，居然边哭边打起了嗝，赛缪尔担心小崽儿喘不过来气，边拍抚后背边为他顺气：“别哭了，都是我错了……” 　　卡尔愣愣的，他昨晚辗转反侧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种，听小幼崽叫赛缪尔哥哥，原来两个人还真是亲缘关系？但赛缪尔的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吗……难道那只是小道消息？但无论怎么样，小崽儿对赛缪尔的亲近是肉眼可见的。 　　如此一来，卡尔倒也安心了。 　　赛缪尔抱着抽抽噎噎的小崽崽走过来，伸出手：“感谢你的照顾。” 　　这也是令卡尔没想到的，没想到赛缪尔居然还会向他表达感谢。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管理局长瞪了他一眼，他才连忙双手握住那只手：“您不必客气。” 　　赛缪尔点点头，瞥了眼威廉，接收到指示的威廉对管理局局长说道：“这件事情管理局办的不错，XT集团有意对管理局进行投资，后天下午会有专门的人来联系您。” 　　从天上掉了个馅饼。 　　管理局局长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双手将名片接了过来。 　　赛缪尔抱着小崽儿回到车上，没一会儿，处理完事情的威廉也回到了车上。 　　漆黑低调的轿车平静的驶向高速公路。 　　考虑到幼崽可能不适合这么快的速度。 　　赛缪尔：“开慢一点。” 　　司机应了一声，立即将车速降了下来。 　　赛缪尔感觉肩膀上湿漉漉的，小崽儿眼泪水咕噜咕噜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滚，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都把他的衣服给打湿了。 　　“威廉，给我手帕。” 　　威廉将手帕递给他。 　　赛缪尔接了过来，将小幼崽圈在怀里，擦拭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蛋，“你在庄园里忽然消失，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你跑到这边来。” 　　洛瓷哭都哭累了，听到这句话，略微迷茫的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原来哥哥就是送马车的好人呀？” 　　……好人？ 　　赛缪尔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 　　他轻轻捏了捏小崽儿软糯的脸蛋儿：“原来你这小家伙是这么形容我的吗？” 　　“不只呀，”洛瓷一边打嗝一边努力组织语言，掰着指头在那儿数：“我还偷偷叫过你魔鬼或是仙女教母呢。” 　　赛缪尔想了想，小崽儿以为他是魔鬼，估计是源于埃尔法大陆的魔鬼传说，至于仙女教母，那是仙度瑞拉里将灰姑娘装扮一新的仙女，估计是原本空空荡荡的庄园一夜塞满了东西，所以小崽儿就联想到了这个故事。 　　赛缪尔：“教母就算了，还是教父吧。” 　　原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哥哥一直陪在他身边。 　　洛瓷将脸蛋儿贴在赛缪尔胸口，顿时一点儿都不难过了，露出一抹笑来。 　　赛缪尔说：“不哭了？” 　　洛瓷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唧唧了，使劲把脸蛋赛缪尔颈窝里埋。 　　奶乎乎的耳朵尖沁出一抹粉色，原来是害羞了。 　　洛瓷偷偷抬起眼皮，偷瞄了威廉一眼，大块头板着脸有点凶，但看上去没有笑他，不过他又注意到威廉的衣服，是那种非常板正的黑白西装，看上去就非常不好惹。 　　威廉是刀枪血雨闯过来的人，怎么能注意不到小幼崽在偷偷瞄他。 　　担心给集团未来的继承人第一印象不好，他下意识更加将腰板挺了挺。 　　……更凶了。 　　洛瓷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哥哥，你是干什么的呀？” 　　赛缪尔回想到幼崽之前对他好人的评价，他所做的事情肯定算不上好人，但他的身份很多，于是挑了一个比较平易近人的回答：“普通商人。” 　　洛瓷点了点头。 　　哭的太累了，赛缪尔就在身边使得洛瓷十分安心，他打了个哈欠，一边回想午夜马车一边沉沉睡着了。 　　在梦中他梦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城市。 　　那是一个庞大的罪恶之城，随处可见的工厂，巨大的贫富差距，富人居住在富人区，科技感的高楼鳞次栉比，而贫民居住在遥远的贫民窟，炼金工业在这里极其发达。 　　工业区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源源不断排放着墨绿色的毒气。 　　而在富人区最核心的位置，则矗立着一座庞大华美的城堡。 　　洛瓷在梦境中的思维相当缓慢，他总觉得那座城堡十分眼熟，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哥哥……”幼崽皱起小眉头，嘟着嘴巴喃喃自语。 　　私人飞机上，赛缪尔搂着怀里睡的酣甜，毫无防备的幼崽，他原本想要探究小幼崽是怎么从埃尔法大陆来到现实世界的，但现在忽然又觉得没有那么必要了，至少证实了小幼崽确实就是他的小幼崽，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使得他对一切都很宽容。 　　威廉到外间接收了一份文件，随后走了进来：“大人，杰西卡那边传来消息，说武器展销厅的计划正在顺利推行，不过……” 　　杰西卡是负责推行武器展销厅的区域头领，本次展销厅打算建立在杰西卡管理的区域，所以与斑星集团洽接的就是杰西卡。 　　赛缪尔：“说下去。” 　　威廉便继续开口：“不过我们的人有发现斑星董事长奥汀与汤普森委员长会过几次面。” 　　汤普森委员长，是一个对政治毫不关心的孩童也听说过的名字。 　　他坚决反对地下势力干预议会，之前关于限制XT集团发展的提案也是他提出的，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站在赛缪尔对立面。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好人。 　　在地下势力还是一盘散沙的时候，他就与多个地下首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赛缪尔的父亲。 　　当年地下势力内乱不止，甚至经常伤及无辜平民，首领们给汤普森钱，而他则为首领们摆平一切舆论，属于互利互惠。直到赛缪尔终结了利益链条的输送，汤普森委员长便公开站到了对立面。 　　赛缪尔：“有证据吗？” 　　威廉迟疑：“正在搜集，不过基本能够确定。” 　　“那就先按照原计划推行下去。” 　　“您不打算干预吗？”威廉问：“展销厅目前已经投入了二百个亿交易币……” 　　“二百亿……要是能捉到汤普森这条断尾虫还是很值得的。” 　　虽然许久没有睡觉了，但赛缪尔的头脑依旧清晰，尤其是接回失而复得的幼崽之后。 　　软糯糯的小崽儿趴在他胸口，既稚气又脆弱，几绺睫毛湿漉漉的，奶白的脸蛋儿白里透出薄薄的红，赛缪尔觉得他真的很可爱，以至于他想要好好打造XT，这样才能把小幼崽养得更好。 　　小幼崽从他的幻梦中消失。 　　出现在他的现实。 　　这是最糟糕的事，也是最美好的事。 第109章 　　黎明时分, 黑沉沉的夜幕被唤醒的曦光映照出淡淡的藏青色。 　　三万英尺的高空，黎光洒向漂浮的云层点缀下斑驳的金光。 　　浅珀色挂在云层边缘翻滚着波浪般的金弧。 　　赛缪尔静静靠在沙发上，小幼崽枕着他的大腿, 正在酣睡，让威廉拿来了一条毯子搭在幼崽身上，飞机遇上湍流发生了颠簸, 他稳稳的抱着幼崽，避免颠簸把幼崽吵醒。 　　很久都没有正常睡眠，但他现在却意外的清醒，一整瓶威士忌倒空后, 酒劲慢慢上来了。 　　威廉默默走过来将空的酒瓶拿走，将新酒摆到手边。 　　他敏锐的感觉到大人的心情不错。 　　“威廉, ”赛缪尔漫不经心喝着酒, 嗓音懒洋洋的：“再拿一只酒杯来，你也喝一些。” 　　“不了大人, 一会儿我还要开车。”威廉忙道。 　　赛缪尔啧了一声，“可惜了, 这酒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是味道还不错，还是大人心情不错呢？ 　　威廉腹诽。 　　“威廉啊……” 　　这时大人再次开口，威廉顿时将注意力集中起来：“是的大人。” 　　赛缪尔眯起眼睛, 抬起手掌，摸了摸小幼崽呼呼大睡的脸颊，崽崽似乎感受到了, 把脸更往掌心蹭了蹭, 过了一会儿，赛缪尔沉吟开口：“小崽儿以为我是个好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威廉看出大人很在意幼崽, 不敢妄加猜想：“请大人明示。” 　　“不能让小家伙知道啊……我们在做的事。” 　　赛缪尔捋了捋头发，面部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威廉只能看见大人肩膀以下，看不到表情，却能感觉到锐利的视线。 　　有过一次失而复得，赛缪尔绝不能够接受再次失去幼崽，既然认为他是个好人，他就当一个好人。然而这绝对不是欺骗，只不过小幼崽刚刚与他相处，如果知道他在做什么，容易对他产生不必要的偏见。 　　他不希望他和幼崽关系之间存在任何的间隙，等到小幼崽慢慢依赖上自己，到时候再将一切和盘托出也未尝不可。 　　威廉立即低头：“是的，我明白了。” 　　…… 　　艾弗利沙。 　　飞机到了艾弗利沙上空便从巡航状态开始下降高度。 　　艾弗利沙天气不错，瓦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洛瓷睡醒了，坐在赛缪尔怀里被喂食早餐。 　　胖乎乎的虾肉撒上帕拉门达奶酪，点缀腌制入味的酸黄瓜和细碎的欧芹叶，有种醇厚且清新的滋味。 　　洛瓷垂着小脑袋，还没完全睡醒，慢吞吞的咀嚼着虾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好奇的望向窗外。 　　威廉接了一通电话，走过来汇报：“大人，红磨坊那边已经把人带到了。” 　　赛缪尔：“等我到了再处理。” 　　洛瓷动了动耳朵尖，“红磨坊是什么地方呀？” 　　听起来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工厂。 　　威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赛缪尔拿纸巾擦了擦小幼崽脏兮兮的嘴角，轻松解释：“不是崽崽适合去的地方。” 　　红磨坊，对于大多数地下势力是近乎恐怖的存在，那里是赛缪尔的处刑场，往往做对的人就会被拉到那个地方去，进去过的人再也没能活着出来，据说连骨头都被磨的粉碎，所以又被称为红磨坊。 　　名字大多数人都听过，却都不知道在哪里。 　　洛瓷撅起小嘴巴。 　　赛缪尔都这么说了，肯定不会带他去。 　　他又扭头望向窗外。 　　随着飞机缓缓下降，艾弗利沙地貌清晰可见，从上方俯瞰像是不断往外扩张的同心圆。 　　越往内部区域高楼林立，是极具现代化的繁华都市，而外圈则是废弃的旧城和重工业区随处可见工厂，源源不断排出雾气的烟囱。 　　和他做梦的时候梦到那座城市有一点点相似。 　　艾弗利沙毗邻莫顿海峡，洛瓷注意到许多渔民在近海打捞贝壳，一筐一筐的贝壳满满当当塞在鱼篓里，青紫色贝壳看上去像是某种漂亮的原石。 　　见小幼崽凑到窗边单手托腮，目露好奇，赛缪尔说道：“艾弗利沙最早兴起的行业就是捞牡蛎，这种青紫色的牡蛎只有在这艾弗利沙的海岸线存在，世界各地供不应求，‘艾弗利沙’也是当地方言‘紫色牡蛎’的意思，目前艾弗利沙响当当的集团当年全都是靠捞牡蛎发家的。” 　　洛瓷歪歪小脑袋，“那哥哥也捞过牡蛎吗？” 　　“当然。”赛缪尔说。 　　在刚成年那段时间，他做过许多工作。 　　并不是像外界传闻一样，刚成年就被父亲安排当了小头领。 　　在父亲的诸多儿子中，因为身世问题，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所以他从十四岁能够独立开始，就在组织基层活动。 　　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是首领的孩子，基层工作他基本都做过。 　　当然也包括捞牡蛎。 　　只是现在XT集团早就砍掉了这些不赚钱，又乱七八糟的业务。 　　洛瓷恍然大悟，原来哥哥做的是捞牡蛎的工作……难怪威廉叔叔块头那么大，原来是因为要做体力活。 　　这么一想，他皱起小眉头，哥哥赚钱好不容易，自己还要挑食，连欧芹叶都不愿意吃，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苦着小脸，做了一通心理建设，举起小叉子将剩下的欧芹叶通通塞进了嘴巴。 　　赛缪尔和威廉刚说过话，回过头来，就看到小幼崽皱着巴掌大的小脸，嘴巴里跟仓鼠一样塞的鼓鼓囊囊。 　　“威廉，去倒一杯温水来。”赛缪尔挑起眉梢，“崽崽不是不喜欧芹叶？” 　　洛瓷捧着水杯咕嘟咕嘟咽下去，笑眯眯拿软乎乎的脸蛋蹭了蹭他的颈窝：“才不是呢，崽崽才不挑食。” 　　赛缪尔摸摸小崽儿的脑袋：“好乖。” 　　洛瓷忽然注意到了窗口的异状，扒在玻璃上，注意到不远处透露出隐隐的火光，噼里啪啦的像是烟火厂爆炸了，他将小脸紧紧贴到窗户上瞅了瞅，忧心忡忡：“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艾弗利沙是出了名的犯罪之城，在赛缪尔接手之前，这里平均一天就要爆发十几起恶性案件。 　　大多都是地下势力抢夺地盘爆发的冲突。 　　从小在艾弗利沙长大的居民们早都习惯了。 　　行走在路上，忽然有人掏出恶性武器扫射，对他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状况。 　　如今艾弗利沙秩序好了许多，在艾弗利沙活动的地下势力在行动之前都会向赛缪尔报备。 　　赛缪尔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不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有人放烟花而已……艾弗利沙的传统文化。” 　　在白天放烟花吗？ 　　洛瓷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疑惑。 　　真的好奇怪哦。 　　…… 　　赛缪尔平时没有固定的居所。 　　但就安全系数最高的宅邸而言，是位于纽玻尼斯的高级别墅。 　　这里修建了单独的飞机跑道，可供私人飞机临时起飞或停靠。 　　别墅周围半径两公里都是茂密的森林，私密性极好。 　　一到住处，洛瓷就用赛缪尔送给他的虚拟终端跟卡尔联系过了，得知小幼崽很安全，赛缪尔对幼崽也很好，卡尔也就更放心了。 　　赛缪尔工作非常忙碌，平时乘坐的最多的不是轿车而是飞机，任凭洛瓷撒娇耍赖，赛缪尔也不会带他去工作场合。 　　于是洛瓷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虚拟终端，两者的虚拟终端是绑定的。 　　他的虚拟终端相当于赛缪尔的副号，所以可以用赛缪尔帐号登录《Alpha领主》。 　　用虚拟平板玩游戏和当时沉浸在游戏中的感觉截然不同。 　　洛瓷从游戏中消失后，可以操控的角色就变成了之前卧病在床的领主兄长。而且之前版本更新了许多新内容，从俯视的视角俯瞰曾经住过好几个月的庄园，还有一点不适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适应的是，赛缪尔安排了十几名保镖随时陪伴着他，即使他晃悠着小短腿，坐在沙发上摆弄虚拟平板，保镖们也寸步不离的站在后面。 　　他每天只要坐在沙发上伸伸小腿，伸伸胳膊，就有保镖将吃的喝的端到面前，就连走路都被保镖们抱来抱去，这种感觉就像是对待一触即碎的宝贝。 　　实在是过度保护了。 　　小幼崽耷拉着脑袋叹气。 　　保镖们顿时紧张起来：“小主人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不是的，”洛瓷摇摇脑袋，与其说是心情不好，不如说是不适应，当小领主的时候，忙前忙后到处都很忙碌，一下闲下来没有事情做，难免有点不习惯，还有就是…… 　　“我好想哥哥……” 　　保镖立即问：“需要为小主人接通电话吗？大人接到小主人的电话也会很高兴的。” 　　洛瓷想了想，再次叹气：“还是算了。” 　　赛缪尔捞牡蛎已经很忙碌了，他还是别添乱了。 　　即使小幼崽没有打电话过来，这番话还是第一时间被传达给了赛缪尔。 　　赛缪尔刚结束必要的业务。 　　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尘，视线缓慢的转移了：“小崽儿说想我了？” 　　威廉：“是的。” 　　“通知飞机那边待命吧。” 　　“您还要飞回艾弗利沙吗？”威廉望了望落入荒山的夕阳：“天已经快黑了，要不先在当地的酒店住下来。” 　　赛缪尔：“还是算了，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崽在等我吗？” 　　在接近四个小时的航程后，赛缪尔回到了位于纽玻尼斯的高级别墅。 　　往常他一进门，迎接的是漆黑冰冷的空气。 　　然而这一次，客厅里的灯散发着温暖昏黄的光线。 　　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赛缪尔深深的有了这样的感悟，他挽起袖口，将袖口折叠上去，刚好遮住了褐红色的痕迹。 　　洛瓷玩着虚拟平板睡着了，听到客厅的动静才醒过来，举起白嫩的小手揉揉眼皮，小脸埋进熟悉的怀抱里蹭了蹭，嗓音软乎乎的撒娇：“喜欢……” 　　蹭着蹭着，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气息太淡了，疑惑的嗅了嗅，好像又没有闻到，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小幼崽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紧紧抱住赛缪尔的腰，满脸流露出愉快的情绪。 　　洛瓷抬起困困的脑袋瓜：“好晚了，我还以为是坏人进来了……” 　　“害怕了？”赛缪尔低下头，看着小幼崽圆乎乎的眼眸：“再给你多安排几个保镖。” 　　“不要，”小幼崽使劲摇头，思考了一下，说：“不需要那么多人呀。” 　　“需要。” 　　赛缪尔轻轻吻了一下幼崽的发旋。 　　“因为……” 　　你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第110章 　　翌日。 　　高级别墅客厅。 　　赛缪尔正坐在沙发上阅读一份带有楔形记号的公证文件。 　　他在浏览公证文件的同时, 也在听取威廉的工作汇报。 　　除了新制武器研发方面的进展，威廉还提到已经有人注意到他带回来的小幼崽，并且在到处打听。 　　赛缪尔并不觉得意外。 　　他如今身处的位置, 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格外的关注。 　　无论是想要讨好他，还是想抓住他的痛点制衡他的，这样的人多如牛毛。 　　他有足够的自信拥有并保护好小幼崽。 　　担心幼崽来到新的环境会不适应, 这些天赛缪尔都会在幼崽入睡的时候在旁边陪伴，昨夜也是一直陪伴到后半夜，直到确认小幼崽彻底睡熟了，才离开。 　　还他以为小幼崽会赖床, 没想到当他在听取工作汇报的时候，小幼崽的卧室就有了动静。 　　他坐在皮沙发上, 装作没有听见, 片刻后，轻盈欢快的脚步声哒哒哒从身后走廊传来。 　　刚开始几下脚步声既清晰又活泼, 直到走近后，忽然变得又慢又轻。 　　如同收起了爪子的小奶猫, 踮着脚尖轻轻从后面接近，既狡猾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心软的顺着他配合下去。 　　赛缪尔给威廉递了个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威廉, 便装作也没有注意到悄咪咪接近的崽崽。 　　洛瓷轻手轻脚踩着地毯，像猫咪一样踮着脚尖从后面靠近沙发，想要蒙住赛缪尔的眼睛。 　　走近了, 仰起脸, 又垂下头看看自己杵着的两条小短腿，发现不够高。 　　他东张西望，吭哧吭哧从旁边抱起一只脚踏, 脚踏在鲜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汇报工作的威廉：“……” 　　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好难。 　　洛瓷抱着脚踏，放在沙发后面，他正要往上爬，肋下忽然多了一双手，扭头一看，保镖将他抱到了脚踏上。 　　洛瓷朝他比了一个手势，保镖的动作更轻了。 　　举起小手，洛瓷从后面蒙住赛缪尔的眼睛，小奶音稚气又可爱：“猜猜我是谁呀？” 　　“嗯……”赛缪尔将手掌覆盖在那只小手上：“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洛瓷满是期待：“那你想吧。” 　　赛缪尔故意逗他：“是威廉吗？” 　　威廉：“……” 　　洛瓷哼唧着摇摇小脑袋。 　　又想起来赛缪尔看不见，他撅了撅嘴巴：“不是。” 　　赛缪尔笑着又说出了几名保镖的名字，眼看着小幼崽急了，估计小嘴巴都能挂油瓶了，才开口：“是我的崽崽吗？” 　　洛瓷这才把手松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抱了起来，眼前光线一转，就已经坐在了赛缪尔怀里。 　　赛缪尔的气息笼罩下来，洛瓷耸了耸小鼻子，嗅到熟悉的味道，像是沐浴在夏日的森林中，温暖却不灼人的烈日，暖和和包裹着他，他紧紧搂着，一刻都不想松手：“喜欢……信息素。” 　　赛缪尔稍微弯身感受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释放出了微薄的信息素。 　　实际上他平时控制的很好。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这才导致信息素微量外溢，他都几乎感受不到。 　　据说契合度越高的Omega对信息素的感觉就越敏锐，看来这种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赛缪尔思考的时候，小幼崽甜甜的呼吸扑洒在他的颈窝处，他也感受到了一股甜丝丝的蜜糖味，是让人想要呼吸的一干二净，不让其他人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味道。 　　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信息素。 　　是因为释放信息素的是小幼崽么？他丝毫不觉得排斥。 　　不过这倒也提醒了他。 　　小崽儿是Omega，某些教育应该要提上日程了。 　　赛缪尔抚摸着小崽儿的后脑勺，说：“我们崽崽要记得，离那些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的Alpha远一点。” 　　“为什么呀？”洛瓷不解。 　　赛缪尔笑着说：“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就像狗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是一种陋习，这些Alpha用心险恶，他们的素质远低于正常Alpha，闻多了这些家伙的信息素身上也会变臭的。” 　　信息素在目前的社会被认为是一种交流信息的手段，比如Alpha之间通过大致就能判断对方的能力是否高过自己，弱者甚至会对强者的信息素感觉窒息。而契合度高的AO之间，互相释放出信息素则能够安抚彼此的情绪。 　　这些是正常的信息素使用。 　　但也有些不正常的Alpha。 　　他们把信息素用作强迫Omega的手段，Omega娇小而脆弱，对上Alpha毫无疑问处于弱势地位。 　　某些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诱导或压迫Omega，引诱Omega进入情热期。 　　幼崽还小，了解这些为时过早，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早早教导。 　　“唔。”洛瓷似懂非懂点点头。 　　…… 　　吃过早餐，别墅的门铃被按响了。 　　是一群来自施工队的工人。 　　洛瓷跟个小监工一样追过去，发现他们是来在院子里安装秋千的。 　　秋千刚装好，他就迫不及待坐了上去。 　　比起公园里的那些正常的秋千，这个秋千是专门为幼崽打造的，没有那么高。 　　洛瓷的脚尖完全能蹬到地面，自己把秋千荡起来。 　　但对于对他保护过度，连走路都恨不得抱着他，代替他的保镖们来说，怎么能让小主人亲自动脚呢？ 　　十几个保镖在秋千旁边站成一排，每隔几分钟就走上前轮换。 　　直到洛瓷玩累了，才又回到别墅里。 　　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陌生的说话声。 　　洛瓷走过去，从墙角冒出一个小脑袋，他看到几个Alpha正双手背在身后，和赛缪尔说着什么。 　　是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他是不是不该过去打扰？ 　　洛瓷正打算离开，赛缪尔注意到了拐角处的小脑袋。 　　视线一对上，赛缪尔的眼神似乎就在期待他过来，洛瓷便哒哒哒跑过来，爬上他的膝盖，钻进了他的怀里。 　　“小主人。”Alpha们非常整齐的鞠躬致意。 　　洛瓷好奇的望着他们。 　　Alpha和威廉一样高大健壮，尤其是额角有道疤的那个，看上去好凶哦…… 　　巴坎达见小主人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顿时紧张起来，他一紧张，额头的疤绷的更狰狞了。 　　洛瓷仰起脸，小手揪了揪赛缪尔的衣袖，小声问：“他们是谁呀……” 　　“小主人，我们是负责艾弗利沙不同区域的头领，”Alpha都是耳聪目明的，区域头领们自然不敢劳烦赛缪尔大人介绍，连忙出声：“从左到右分别是负责诺斯区的查李，卢特威尔区的佐伯，凯特区的巴坎达，昂黑德区的杰西卡……” 　　洛瓷听得晕乎乎的，左看看，右瞅瞅，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巴坎达，就是昂黑德区的杰西卡，对方有一头靓丽的金发，翠绿色的眼睛相当迷人。 　　视线对上之时，他亲呢且调皮的对幼崽眨了眨眼。 　　洛瓷歪了下脑袋。 　　小幼崽估计刚从秋千上下来，细软的发丝被风吹的翘了起来，赛缪尔耐心的为小幼崽打理了一下头发，拍拍崽崽的小屁股：“他们给你带了点礼物，自己去拆。” 　　崽崽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着许多礼物盒。 　　礼物盒都被精心包装过，包扎的太过严实，担心幼崽拿剪刀不安全，洛瓷指哪个盒子，保镖们就去拆哪个盒子。 　　礼物显然是都经过精心准备，全都是Omega会喜欢的东西，比如八十一种口味的奶酪蛋糕（正是因为不确定小主人喜欢哪个，所以每种口味都买了），时下最流行的幼崽云梦床，据说睡在上面就像躺在水母上面一样舒服，还有杰西卡送了五千个奢华水晶灯拼接而成的小城堡…… 　　不知不觉拆礼物就拆了一个多小时。 　　会面结束后，区域头领们陆陆续续离开，洛瓷正坐在地毯上摆弄小城堡，身后传来温和斯文的声音，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碰了碰城堡上的小烟囱：“拨动这里可以控制开关哦。” 　　原本晶莹剔透的小城堡瞬间点亮了灯火，就像是某种即将沉入夜色的建筑物燃起了辉煌的灯火，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哇……好漂亮。”洛瓷睁大了圆乎乎的眼眸。 　　杰西卡笑眯眯说：“而且这个小城堡还是我一点一点亲手拼起来的。” 　　“好厉害啊……”洛瓷更惊讶了，没想到这么复杂的小城堡居然是杰西卡亲自拼起来的，“谢谢杰西卡哥哥。” 　　杰西卡笑的很从容：“小主人喜欢就好。” 　　这下其他区域的头领看他都不对味儿了。 　　这个杰西卡，平时就惯会讨Omega的欢心，没想到连小幼崽都会讨好，一肚子花花肠子！ 　　赛缪尔看着拆礼物拆的不亦乐乎的小幼崽，也忽然想到了某种想法，他将小崽儿叫过来，递给了崽崽一张黑色卡片。 　　洛瓷小手握着薄薄的黑色卡片。 　　烤漆的色泽将卡片衬托的相当高级，上面还有着鎏金纹路。 　　小崽儿靠在他怀里，仰起软糯的小脸，眨巴着眼睛问：“这是什么呀？” 　　赛缪尔：“给我们崽崽的零花钱。” 　　“零花钱？” 　　“要是有什么想买的，想要的……都刷这个卡。” 　　想要的…… 　　洛瓷双手抱着赛缪尔的腰，黏糊糊的撒娇，眼眸不时抬起来瞅瞅。 　　而小崽儿虽然还没去过XT集团，但小主人的存在却在早已传遍了整个XT集团。 　　曾经不喜欢Omega的赛缪尔大人不仅亲自带回来一个小Omega，还对他呵护备至，安排了十几个随行保镖，甚至早早安排小幼崽接触区域头领们。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赛缪尔极其重视幼崽。 　　别说Omega了，得到赛缪尔重视的Alpha都没有，得到这份宠爱和待遇的只有洛瓷。 　　一时间，地下势力暗流涌动，这消息一传出来让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第111章 　　最近XT集团在进行最新武器研制的开发, 赛缪尔刚离开会议室，通讯器就滴滴的响了起来。 　　能用通讯器与他直接联络的人屈指可数。 　　而联络最勤的，毫无疑问是幼崽。 　　赛缪尔确认一下消息, 果然是幼崽发过来的。 　　[哥哥，我想出去转一转，可不可以（小猫祈祷）] 　　赛缪尔几乎都能想到幼崽眨巴着透亮的眸子, 满脸期待的望着他的表情。 　　纽玻尼斯的别墅面积虽然不小，但对于好动的幼崽来说，跑跑跳跳几天就把别墅附近摸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 对外面世界产生好奇。 　　赛缪尔虽然不喜欢小幼崽离开别墅，但也清楚将小幼崽一直关在别墅里是不恰当的。 　　洛瓷趴在卧室的床上, 摆弄着游戏, 过了片刻收到了回复。 　　[带上保镖一起。] 　　洛瓷忍不住欢呼，从床上跳下来, 蹦蹦跶跶去找守在门口的保镖。 　　“哥哥答应我可以出门啦！” 　　保镖恭敬的弯下腰：“小主人的专车已经准备好了。” 　　经过特殊改装的轿车，外壳是用特殊的抗撞击材料制造, 涂上特殊涂料，洛瓷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感觉轿车看上去非常有质感，很厚重。 　　这样的车共有六台。 　　保镖们分别坐在六辆随行车上。 　　司机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沙哑：“小主人想要去哪里？” 　　“嗯……”洛瓷托腮想了想，他其实也没什么章程，只不过成天待在别墅里太无聊了, 就想出去转一转, 具体去哪里他并没有想好：“桑席哥，哪里比较热闹呀？” 　　桑席，在保镖团担当领导者的角色, 通常也是他有资格直接和赛缪尔进行联络和汇报。在这些天照顾小幼崽的生活中，一来二去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桑席平时很沉默，面对小幼崽期许的目光，他认真想了想：“商业区会比较热闹。” 　　洛瓷：“那就先去商业区转一转。” 　　司机应下：“好的小主人。” 　　一辆低调豪华的轿车行驶在路上或许并不引人注意，但同时出现六辆就相当引人注目了。 　　艾弗利沙的市中心相当繁华，尤其是被誉为CBD的金融商贸区，道路更是一尘不染。然而就在一墙之隔的拐角却到处都是涂鸦和弹壳。 　　给人感觉是混乱和动荡才是这座城市的本貌，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一线之隔的金融区仿佛存在某种禁制，在喜欢制造混乱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绕开了那里，维持着干净，整洁，文明的表象。 　　洛瓷小手扒在靠椅上，偏了偏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那里真漂亮。”他感慨。 　　桑席看了看那片区域没有解释，那一整片区域都属于XT集团。 　　“咦？那个蛋壳是什么呀？”洛瓷指指远处造型奇特的建筑物。 　　桑席顺着幼崽指头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座蛋壳造型的建筑物，竖起来的圆蛋壳矗立在森林公园附近。 　　“是新盖的商场。” 　　洛瓷想了想：“那去看看叭。” 　　商场外表虽然比较奇特，但里面的布局和普通的商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楼正在举行临时表演，几只空运来的极地企鹅跟随着指导员的指引，扭动着胖乎乎的屁股，一摇一摆的做出各种滑稽逗人的动作。 　　艾弗利沙的市民们早就习惯了在街头巷尾看到地下势力的人出没，这些看似悠闲的在商场里或马路上闲逛的行人，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曾经为某个地下势力效过劳，所以并不会表露的很惊讶。但在这个时间点，这么多保镖同时现身在商场里还是比较少见的。 　　他们忍不住好奇的打量。 　　只见高大魁梧的保镖中间，藏着一个明显矮了许多蓬松柔软的小脑袋。 　　由于被保护的太好，他们看不见正脸，只看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前面保镖的衣角。 　　就像被藏在一群大企鹅中间，乖乖巧巧跟着大企鹅走路的小企鹅宝宝。 　　商场里东西实在太多了，洛瓷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往哪里瞅。 　　忽然注意到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肖似《Alpha领主》里角色的玩偶。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保镖们也跟在后面，为小主人推开厚实的店门。店门刚被推开，就发出清新悦耳的风铃声，正在柜台清扫的店主见状立即停下了忙碌的动作，殷勤的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客人看中了我家哪款玩偶？” 　　“这只……”洛瓷挑中的是橱窗展出的玩偶，这只玩偶和当时赛缪尔在游戏里送他的那只非常相似，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客人您真是好眼力呢，这是我们和Alpha领主游戏的联名款，目前只剩下了最后两只。” 　　桑席：“小主人喜欢吗？” 　　“嗯！”洛瓷将两只小玩偶搂在怀里：“我要自己留一只，再送一只给哥哥。” 　　桑席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黑卡到柜台结账。 　　店主也玩《Alpha领主》，这个玩偶形象名叫怖噜，有着非常圆滚滚毛乎乎的体型，像是某种大号的，绵乎乎的蒲公英团子，和小幼崽软糯的小脸贴在一块儿，可爱的让人心都快要化了。 　　店主这是因为喜欢可可爱爱的事物，这才投身于制作玩偶，销售玩偶的工作中，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幼崽，要不是旁边有这么多保镖，真想让小崽儿来做他们橱窗的小模特。 　　店主蹲下来：“小可爱，需不需要我来把玩偶包一下？” 　　洛瓷点点头，乖乖把玩偶递过去。 　　他看到店主撸起袖子，露出晒得黝黑健壮的手臂，臂膀肌肉隆起，纹满了狰狞的刺青，看着十分可怕，但动作却相当温柔娴熟，一会儿就打好了两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 　　“来，小可爱。” 　　洛瓷接过小袋子：“谢谢呀。” 　　店主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 　　洛瓷提着小袋子有点困难，保镖们打算接过来，但被拒绝了，他要自己提着。 　　他注意到了桑席用来结算的黑卡，想到赛缪尔将黑卡交给他时，说想要的都可以买下来。 　　想要的…… 　　“桑席哥……” 　　桑席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了拽，他立即停下脚步，回过头：“小主人？” 　　洛瓷仰起小脸，眨巴着圆乎乎的眼瞳，小手还轻轻揪着他的衣角：“桑席哥，黑卡什么都可以买吗？” 　　桑席：“当然。” 　　“那也可以把哥哥买下来吗？” 　　“……”桑席对上小幼崽充满期待的眼眸，难得顿了顿：“那应该不行。” 　　梦想破灭了。 　　小幼崽失落的垂下脑袋。 　　保镖们见幼崽情绪低落起来，顿时也跟着紧张，但好在幼崽的情绪非常容易哄，买了几块糖霜饼干，幼崽的心情就被哄好了。 　　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洛瓷兴致缺缺，没见到什么有意思的，直到他发现一家贩卖武器的店铺。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模型，直到店铺经理主动介绍，才知道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武器都是真实的。 　　他震撼的睁大了眼睛：“这些都是真的呀？” 　　桑席：“在艾弗利沙贩卖武器是合法的，只要有足够的钱，普通人也能够拥有武器。” 　　洛瓷小嘴巴都睁圆了。 　　虽然幼崽的个头只有一小丁点儿，但店铺经理半点也不敢懈怠，殷勤的介绍着货架上的武器型号：“客人是为自己选购武器还是为家人选购呢？” 　　听经理这么一问，洛瓷的小脑袋瓜也转动起来，哥哥的公司是捞牡蛎的，应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枪，自己要是买一支送给他，不是知道会不会惊一跳。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弯起眼眸，笑了起来。 　　但他还是不放心，随口问身边的保镖：“哥哥有没有枪呀？” 　　XT可是目前最大的军火商，这种枪械都是小儿科，别说枪支弹药，连飞机火箭都有制造。 　　甚至纽玻尼斯的别墅地下还有一座庞大的军火库。 　　“当然……”紧跟在一旁的保镖刚刚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接了一句：“没有。当然没有，绝对。” 　　这下洛瓷就放心了。 　　他笑眯眯问经理：“有没有适合新手用的呀？适合送人的。” 　　“向您推荐这一款Rt-7896，”经理从货架上取下一款：“Rt-7896体型小，分量轻，最适合新手，就算是客人用起来都会不觉得费力，握把这里用的是鳄鱼皮，目前弹夹里是没有填装任何弹药的，如果客人想要试手，可以在我们后面的射击场试用。” 　　洛瓷一听还有射击场，顿时星星眼，伸出小手，拽了拽桑席的衣角：“我们去玩玩嘛。” 　　射击场有真枪实弹，具有一定的风险，桑席本想拒绝，但看小幼崽这么期待，便握着通讯器走到一旁和大人进行了一番对话，洛瓷眼巴巴瞅着，怕赛缪尔不答应，举起小爪爪：“我来说我来说！” 　　桑席将通讯器递给小幼崽，仔细的说明了上面的按钮和操作方式。 　　胖乎乎的小手捧着通讯器，洛瓷一和赛缪尔说上话就忘了通讯的目的，扒拉着手里的编织袋，迫不及待分享今天的所见所闻：“像蛋壳一样的商场里面东西好多呀，居然还有怖噜！” 　　赛缪尔：“是我之前买给你的那一只？” 　　“嗯呐！”洛瓷坐在沙发上，欢乐的晃悠着小靴子：“所以我买了两只，我们一人一只！你喜欢什么表情的怖噜？两只怖噜表情不一样……” 　　赛缪尔放下手里的事务，顺手点开小幼崽发来的照片，平静的扫了两眼，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你决定，我认为都好。” 　　“那我想一想，”说到这里，洛瓷才终于想起来通讯的目的，“刚才桑席哥是不是已经和哥哥请示过了？我可以去嘛？” 　　赛缪尔听着小幼崽紧张兮兮的声音：“可以，注意安全。” 　　“嗯嗯……”洛瓷小声说：“我还有个小惊喜要给你。” 　　其实想想小幼崽现在在哪里。 　　基本上就知道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了。 　　但这并不妨碍赛缪尔的愉悦。 　　威廉敲开门走进办公室，一眼就注意到赛缪尔嘴角微微翘起，雕塑般的脸庞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往后定个纪念日吧。”赛缪尔说。 　　“是的。”威廉认真问：“请问定哪一天？” 　　“就今天。”赛缪尔流露出短暂的笑容：“小家伙第一次送我礼物，该纪念一下。” 　　威廉：“是。” 　　结束通讯后，洛瓷将通讯器还给桑席，店铺经理笑眯眯的走过来，为他们引路：“后场在这里，请往这边走，注意脚下……” 　　通过三人并肩可以通过的走廊后。 　　洛瓷愣了下，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外间人并不是特别的多，没想到后场居然满满当当都是人，洛瓷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懵懵的，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搞什么？怎么还有Omega来这里……” 第112章 　　听到这句话, 保镖们下意识将幼崽挡在身后，避免幼崽受到伤害，以及不必要的关注, 之后才顺着声音望过去。 　　射击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基本上什么年龄，什么样的人都有。 　　像是隶属于地下势力的成员, 偶尔会到这里来练习射击，不少艾弗利沙市的父母也会将刚过成年礼的孩子带到这里来训练，当然也有一些无所事事，过来发泄情绪的地痞流氓…… 　　那些人自然是后者, 本来是瞧着经理毕恭毕敬把人请进来，他心里就觉得不爽, 再一看还是个那么小的Omega幼崽, 忍不住嘴碎嘀咕了一句。 　　但当他注意到随行的保镖，就立即把嘴闭上了。 　　想在艾弗利沙市混下去, 可以不认识市长，但一定要认识XT。 　　保镖们制服上清晰可见XT标志, 而能使唤的动这么多XT集团的保镖，这个小Omega肯定是集团里某个高层的后代。 　　桑席对店铺经理吩咐了两句，经理点点头, 立即招呼保卫人员将那群人一并丢了出去。 　　其实经理也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这些地痞流氓总是拉帮结派殴打无辜的客人，随意在他们店里发泄怒火, 这回有了XT撑腰, 保镖们面无表情往那一站，流氓们气势顿时泄的一干二净。 　　估计是不敢得罪XT，那群总是制造麻烦的家伙, 一改往日嚣张的气焰，连愤怒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灰溜溜离开了射击场。 　　为了避免这群脏东西脏了小主人的眼睛，桑席一直将洛瓷挡在身后，直到人都被清理干净，才让开位置。 　　洛瓷从桑席腿后冒出个小脑袋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被赶走了。 　　经理对他们道了歉，让工作人员将准备好的枪和子弹取过来。 　　洛瓷还从来没玩过射击，非常感兴趣，桑席只教了一遍装弹，他就已经学会了。 　　正当他自信满满，认为自己肯定非常适合射击的时候，举起小手枪试了五六回，却都没在靶子上找到自己留下的痕迹，一问经理才知道，全都脱靶了。 　　洛瓷失望的垂下脑袋，他觉得自己分明就是按照桑席教的做的呀。 　　缺口、准星和目标靶心在一点上，怎么会这样呢？ 　　他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的捧着保镖刚刚买回来的气泡水，这时一串脚步声走过来，扭过头才看到是一名皮肤白皙的青年。 　　青年相貌有点普通，但要是但凡了解一点奢侈品的人，就知道他出身应该不错，从头到脚都是高档定制，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洛瓷点点头，这个沙发又不是他承包的，当然谁都可以坐，“可以呀。” 　　保镖们站在沙发后面，瞥了一眼青年，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隐藏枪支或危险物品的可能，便也没有阻拦。 　　“是在想为什么打不中靶子吗？” 　　洛瓷有点不好意思，一听这话，就知道刚才自己脱靶全都被看到了。 　　他脸蛋儿粉扑扑的，抿了抿嘴：“很明显吗？” 　　青年连忙宽慰道：“没关系的，这很正常，大多数人第一次打靶都会脱靶的。” 　　“是这样啊，”洛瓷小手捧着气泡杯，眨巴着透亮漂亮的眼睛，显然是信了。 　　青年注视着幼崽比猫眼石还要漂亮的眼瞳，一时间略微有些失神。 　　早就听说赛缪尔大人带回来一个Omega幼崽，对他视若珍宝，还以为会既高傲又难以接近，没想到小家伙脾气这么好，像是那种被养的很好的小奶猫，容易激发最柔软的情绪。 　　真想在那个看上去就蓬松柔软，非常好摸的小脑袋上摸一摸。 　　但他没有这个胆子，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是这样的，”青年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那是因为你太小了，又是Omega，手腕没有力量，而枪本身是为了Alpha设计的，所以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发生了偏移，视线与准心的夹角，还有枪膛与目标的夹角出现了偏差……” 　　洛瓷哇了一声，细声细气夸他：“你懂的好多啊。” 　　青年没想到小Omega夸的这么直白，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连后面想要说什么都忘了。 　　等回过神来，才看到小幼崽正在低头摆弄手枪，手好小啊……青年忍不住嘀咕。 　　幼崽细白的小胖手一只手抓不下握把，两只小手才勉勉强强握住。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枪械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为Alpha和Beta设计的，Omega天生娇小柔弱，不适合摆弄这些。 　　“其实Omega没有必要学这些，你有保镖保护，摆弄这些东西反而容易伤到自己。” 　　洛瓷鼓了鼓腮帮，摇摇头：“不行，我要学的，我要学会了去教赛缪尔哥哥呢。” 　　“……” 　　冷不丁听到这个禁忌的名字，青年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像是他们这些在艾弗利沙市混的家族，根本不敢直呼大人的名字，而是通常都是用“那位大人”代称。 　　等到理解小幼崽话中的信息后，他又有点脑袋转不过弯来了，什么叫学会了要去教赛缪尔大人……身为最大的军火商的赛缪尔大人还能不会扣扳机吗…… 　　洛瓷疑惑的歪了歪头，不知道青年是怎么回事，有的时候话说着说着就表情忽然开始僵硬走神。 　　好在这次青年调整的很快，指尖触摸手腕上的虚拟面板：“这是我的通讯号，要不我们……” 　　这时桑席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小主人，赛缪尔大人说临时要去一趟外地，您看要不要和大人通个话？经理那边说时间不早了，您还要继续吗？” 　　洛瓷立即从沙发上跳下来：“要的要的！” 　　保镖们跟在后面。 　　见幼崽接通了通讯，桑席回过了头：“康柯林家族的五公子，我的义务是保护小主人的安全，你没有恶意，所以我允许你和小主人说话，但想要更进一步，我奉劝到此为止。”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查出了自己的底细，青年脸色一变：“我，我没有故意接近，今天碰面只是巧合……” 　　“艾弗利沙市黑港有昨天你和母亲偷偷入境的证明，还有你平时只用德里54号香水，今天却换了更受Omega青睐的153号。” 　　桑席的语气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平铺直叙：“你的祖父最近在到处打听情报，尤其是关于XT集团在格林埃群岛建造世纪□□即将竣工的消息，以及□□未来的管理者将如何任命的消息。康柯林家族本身做酒庄生意，自认为对酒庄生意管理颇有心得，想要担任群岛的管理者位置。” 　　没想到一下就被戳中了，青年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赛缪尔大人太难以接近，即使是想要讨好，也一直找不到任何的门路，恰在这个时候，他带回来了一个小幼崽并宠爱有加的消息在艾弗利沙市上流圈层和地下势力中引发了巨大的舆论热浪。 　　各大家族们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了。 　　如果讨好不了赛缪尔大人，兜一圈来讨好幼崽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要和小幼崽建立稳定的关系，还愁获得不了关键信息嘛？获得了小幼崽的信任，赛缪尔大人迟早也会赏他们一点事做做。再不济，能多在赛缪尔大人面前刷刷脸也是好的。 　　为了避免过早暴露意图，康柯林家族甚至从外地将青年这个旁支调了过来。 　　但他们的想法真是太轻松简单了。 　　青年听着桑席的话，只觉得有一只恐怖的无形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原来他们自以为隐蔽的小心思，实际上在他们眼中无所遁形。 　　尤其是体格高大健壮的桑席站在面前，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恫吓感。 　　他预料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但在一下午和小幼崽的相处过程当中，他是真的很喜欢可爱的小Omega，要是最初他不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会不会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 　　可惜没有如果。 　　不敢再继续逗留，他灰溜溜从小门离开了。 　　桑席沉默的收回视线。 　　赶走一个也还会再有下一个，这只是一个开端。 　　挂断了通讯器，洛瓷走回来，没见到刚才的青年，以为对方有事离开了。 　　坐在回别墅的轿车里，在外面玩了一天的小崽儿困得不行。 　　他原本以为赛缪尔晚上会回来的，没想到临时要到外地出差，刚刚他问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赛缪尔说可能短则三天，长则一周。 　　最短也要三天呢。 　　好长啊…… 　　今天兴冲冲买了一堆礼物的小崽儿瞬间蔫巴了。 　　桑席：“小主人，要不我让人将礼物送到大人面前？” 　　“可以吗？”洛瓷揉了揉泛着困意水汪汪的眼睛。 　　桑席点头。 　　洛瓷又捂嘴打了个哈欠，他确实是想早点把礼物送到赛缪尔手上，确认他的反应，就点点头：“好吧，那就麻烦桑席哥了。” 　　…… 　　不到半个小时。 　　礼物被放置在了赛缪尔办公桌上。 　　赛缪尔并非是要到外地出差，而是他预感到Alpha易感期，怕回到别墅后，信息素会影响到小幼崽，这才临时找了一个出差的借口。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也是某个大型财团的会长，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说服赛缪尔与他合作。 　　但正式的话还没聊两句，威廉就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个礼物盒放在办公桌上。 　　他眼见赛缪尔拆开了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只胖乎乎的玩偶，还有一支Rt-7896。 　　这是谁送的礼物？连投其所好都不会。 　　Rt-7896是新手用的单发手枪，据说都快要停产了，这是一个武器制造商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古董玩意儿。 　　会长正嘀咕着，就见赛缪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居然挂着愉悦的笑容。 　　赛缪尔对这种非常落后的枪，表露出了明显的喜欢。 　　他起初是将Rt-7896放进橱窗里，觉得不满意，又放在了办公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嘴角挂着炫耀的笑容：“这儿，是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很适合，对吧？” 　　会长一脸懵：“是，是的……” 　　赛缪尔大人什么时候对这种古董感兴趣了？ 　　还是说或许是他想错了，这只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是古董货，实际上却是最先进的武器？ 第113章 　　傍晚, 夕曛洒满深色系整洁的休息室，为较为生硬的装修风格镀上一层温馨的弧光。 　　赛缪尔在宽松的领口系上了领带，视线透过镜子, 落在床头，与房间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怖噜玩偶上。 　　易感期结束的比他想的还要快，这也是他一次体会到Omega信息素的作用。 　　有研究认为, 易感期的Alpha获取Omega信息素后，大概率能够提早结束易感期，赛缪尔一直持怀疑态度，毕竟他以前没有过Omega, 自然不清楚这一点。 　　但事实证明，这项研究是很正确的。 　　虽然将玩偶放在床头是小幼崽要求的, 幼崽拍了一张将怖噜放在床头的照片, 这样就好像彼此陪伴在身边一样，要求他也这么做, 赛缪尔便照做了。 　　但怖噜上沾了一些小幼崽的信息素，非常的微量, 可对于易感期的Alpha还是能够敏锐捕捉到，这使得赛缪尔的易感期提前结束了，而且身体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舒畅。 　　以往易感期结束后, 还会有持续半天的头痛，但这一次并没有这样的状况。 　　通讯器响了两声，这一段刚发送过来的音频, 他随手按下了播放按钮。 　　画面上是从浴室里出来的小崽儿, 头发上包着白乎乎的头巾，脸蛋儿沾着水汽像是湿漉漉的桃子，透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趴在沙发上，小手摆弄着虚拟面板吭吭唧唧：“哥哥你早点回来呀，我好想你了。” 　　虽然知道小幼崽听不到，赛缪尔还是回答了：“是的，我也想你了。” 　　威廉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大人，车已经备好了。” 　　洛瓷发完了消息，小手笨拙的捧着毛巾擦拭头发，珠挂在细软的发梢，乱糟糟的，左一撮，右一撮，毛巾又厚又重，没一会儿他就没耐心了。 　　确认头发半干，把被子蒙到头上，钻进温暖的被子里摆弄游戏。 　　虽然从这个视角看纳维拉的领土觉得怪怪的，但久而久之他慢慢习惯了。 　　最近打宝捡垃圾的游戏好像很火热，Alpha领主最近一次更新也增加了这一部分的玩法。 　　比如现在在海滩边行走，有概率捡到漂流的垃圾（宝箱），或者拯救遭遇海难的隐士，将他们招募成家臣。 　　洛瓷很喜欢在海滩边捡垃圾开宝箱，像是开盲盒一样，不知道能开出什么。 　　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赛缪尔对失去了小幼崽的游戏没有兴趣，所以现在游戏基本上是洛瓷在登录。即使来到现实世界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洛瓷总觉得曾经生活的纳维拉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他想要把领土建设得好好的。 　　还有凯撒…… 　　原来对方也是个玩家啊。 　　洛瓷忍不住点进排行榜瞅了一眼，对方自从那次战败后就再也没有上线了。 　　“饿了……” 　　晚餐吃的有点少，洛瓷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从床上爬下来，拉开卧室的门。 　　保镖走了过来：“小主人有什么需要？” 　　洛瓷说：“我看看冰箱。” 　　拉开冰箱门。 　　从上到下共有七层，满满当当全都塞满了小幼崽平时爱吃的小零嘴。 　　洛瓷挑挑选选拿出了一盘纸杯布蕾小蛋糕。 　　保镖到厨房榨了一杯新鲜果汁。 　　洛瓷脸颊塞的鼓鼓囊囊，笑眯眯的：“谢谢你呀。” 　　保镖小心看了看小主人，身为Beta，他们之前也没什么机会见过Omega，Omega都是这么小小的小可爱吗？脸蛋比他的手掌心还要小，嘴巴也小小的，还有食量也好小啊…… 　　小主人吃撑的分量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塞牙缝一样。 　　真的很让他们忧心忡忡。 　　洛瓷注意到保镖的视线，慢半拍想了想，还以为他们也想吃布蕾小蛋糕，“你们也想吃吗？我分给你们。” 　　保镖们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他们怎么敢让小主人分享东西给他们？ 　　这时，洛瓷小耳朵忽然动了动，听见了熟悉的制动声，他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就跳下椅子，哒哒哒往门口跑。 　　他腿短，步子迈的小，刚跑到玄关，门就打开了，洛瓷耸了耸鼻子，嗅到熟悉的味道，几乎不用看就闷头扑进对方怀里。 　　“……”赛缪尔刚进门，就被软糯糯的小幼崽扑了个正着，手臂下意识托住小幼崽，免得他动来动去从他怀里掉下去。 　　“这么淘气，不知道是谁，就往对方怀里扑吗？” 　　洛瓷双手搂着他的颈子，仰起头看着他：“我知道呀。” 　　赛缪尔随手将领带扯到一旁：“嗯？” 　　洛瓷笑眯眯抱着他蹭来蹭去：“我鼻子可灵了，哥哥的气息和其他人不一样。” 　　赛缪尔低头看着昂着小脑袋求夸奖的小幼崽，抬手摸了摸蓬松的脑袋瓜。 　　由于刚过易感期的关系，他特意用了信息素消除剂，确认身上没有信息素的气息才回来。没想到小家伙鼻子这么尖。 　　“应该夸夸你。” 　　洛瓷歪了下头：“不是说三天到一周吗？回来的好早呀。” 　　赛缪尔将手掌放在幼崽的后颈，可能是湿漉漉的头发蹭来蹭去，幼崽的后颈有点冰凉，灼热的手掌一放上去，幼崽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崽崽不是每天都呼唤我吗？既然是这样，又怎么好在外面久留呢？” 　　赛缪尔笑了：“况且我们小崽儿在外面玩耍，居然还记得给我带礼物，真是小天使。” 　　洛瓷小脸鼓了起来：“我还学了射击，好难哦……” 　　“是吗？”赛缪尔笑意更浓了：“我还希望崽崽教教我呢，那把枪我都不敢动。” 　　洛瓷天真的眨了眨眼：“真的呀？” 　　赛缪尔坐到沙发上，让保镖递来了吹风机，轻柔的为小幼崽吹头发：“今天都做了什么？” 　　洛瓷想了想，开始叽里呱啦分享今天的事，赛缪尔给他请了一个家庭教师，今天主要是上课还有在游戏里消磨时间。 　　吹风机呜呜作响，赛缪尔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小幼崽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听了。 　　他请家庭教师的目的倒不是希望给小幼崽什么压力，或是强迫他去学习什么内容。只是单纯觉得小幼崽是从游戏里来到现实中，或许会对两个世界的概念产生混淆。 　　家庭教师的目的只是想帮助小幼崽多了解现实世界。但根据家庭教师的反馈以及他的观察，小幼崽似乎对现实世界架构并不陌生。 　　这也就意味着，幼崽有可能本身就来自现实世界，只是不小心进入到了游戏里。 　　洛瓷还在叽里咕噜说着话，丝毫没意识到赛缪尔已经将他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幼崽来自游戏，还是来自现实，对于赛缪尔而言并不在意，但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幼崽有可能会有亲人，或者是其他羁绊…… 　　只是根据一段时间的调查，并没有发现幼崽存在可能的亲缘关系。 　　赛缪尔挽起手腕上的袖子，一边迎和着小幼崽的话，一面往房间里走。 　　幼崽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话，又被热风吹的太舒服，没一会儿就困乎乎的，整个身子靠在了在赛缪尔怀里，不停的打着哈欠。 　　无论小幼崽存在不存在亲缘关系，他都有信心比那些人做的更好。 　　只要他对小幼崽更好，相信小幼崽自然也会权衡利弊。 　　…… 　　“出差”过后，赛缪尔花了大量时间和幼崽在一起，洛瓷和赛缪尔在影音室观看电影影片。相比前段时间，赛缪尔要轻松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有时候影片看到一半，他就要去接某个电话，或处理某个事情。 　　这次找来的是威廉，洛瓷揉着眼皮从沙发上跳下来，当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威廉和赛缪尔在走廊上聊事情。 　　有些名词他听不太懂，但大致听出是生意上出了什么状况。 　　威廉：“与斑星合作那边的项目果然是出了问题，杰西卡说不会有问题，他和斑星签过合同，但实际上那个合同是有漏洞的，董事会那边有人认为杰西卡有故意套资金跑路的可能。” 　　洛瓷从拐角冒出个小脑袋，赛缪尔注意到他，招了招手，他就明目张胆啪嗒啪嗒跑过来抱住赛缪尔的手臂。 　　赛缪尔对威廉道：“继续说。” 　　威廉：“是。” 　　洛瓷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似乎赛缪尔安排杰西卡代表自己与斑星集团合作项目，赛缪尔往里面投入了不少钱，杰西卡也一直说没问题，但现在斑星忽然停止了项目，董事会那边就怀疑杰西卡和斑星联手套走赛缪尔的钱。 　　洛瓷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被套走的钱很多吗？连威廉都说多，那肯定是很多吧。哥哥赚钱那么不容易，这些人好坏啊！ 　　但赛缪尔表情依旧非常平静，突然问道：“我们小天使是怎么想的呢？” 　　洛瓷疑问的看着他。 　　赛缪尔歪头笑了笑：“崽崽认为杰西卡和斑星联手了吗？” 　　洛瓷想了想，杰西卡好像就是当初送他水晶城堡，还对他笑的那个人，他还有印象，犹豫说：“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坏人？” 　　赛缪尔点头，“那崽崽就是认为董事会判断有误。” 　　洛瓷一脸茫然：“……” 　　好在他们没再继续聊这个问题，威廉又向赛缪尔报告了一件事。 　　康顿伍德六十岁寿辰即将到来，即将宴请一批名流，自然也邀请了赛缪尔。 　　赛缪尔和对方交情还算不错，康顿伍德是地下势力中难得的聪明人，很早就投靠了赛缪尔。既然是六十大寿，赛缪尔自然要给面子出席。 　　“哥哥一个人去吗？”洛瓷仰着头，仿佛在为赛缪尔着想：“那不会很孤单吗？” 　　威廉恭敬说：“小主人，我和保镖也会一起同行。” 　　“那……”洛瓷眨巴眼睛：“我留在别墅，会孤独呀。” 　　赛缪尔：“有保镖陪着你，我也会让佐伯，巴坎达经常过来陪你，还有怖噜陪着你睡觉。” 　　“那不一样……”洛瓷撅起嘴巴，见拐弯抹角行不通，小手紧紧攥住赛缪尔的袖口：“我也要去。” 　　发现赛缪尔一个人去派对，把自己留在家里，洛瓷气鼓鼓的，跟只小包子似的，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袖口就不撒手，要是赛缪尔不答应他就一直攥着，再不然……他就趁晚上偷偷钻到赛缪尔的车后备箱里哼哼。 　　赛缪尔将幼崽抱在怀里，丁点儿大的小幼崽一被抱起来就把脸往他怀里拱，雪白的指尖脆弱的像是雪花，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我们小天使太可爱了，外面怀有觊觎之心的人太多。”赛缪尔说：“要是他们把你拐走怎么办？” 　　洛瓷：“才拐不走呢。” 　　“为什么？” 　　洛瓷一脸理所当然：“我只喜欢赛缪尔啊。” 　　就这样，赛缪尔听到了他最想听的话。 第114章 　　入夜。 　　门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朦胧的水蒸气覆盖在大理石壁面上。 　　赛缪尔靠在回形浴缸里，天花板明亮的光洒在肌肉分明的胸膛上，氤氲的热气充满了整间浴室, 他睁开若有所思的眼睛。 　　之前纽玻尼斯的别墅对他来说，和酒店差不多，但和幼崽在这里生活之后, 仿佛对他的意义也变了。 　　或许应该说…… 　　有了家的感觉吗？ 　　这对于他来说是很新鲜的。他从小成长的家庭氛围就和普通家庭不一样，父亲有着许多的情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而母亲则忙着花钱和打扮, 周旋在各种名流参加的社交场合，只有在见父亲时, 才会想得起他。 　　母亲经常抱怨他不会像其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一样, 懂得说甜言蜜语，抓住父亲的心, 还曾经试图给他要一个弟弟。 　　虽然说后来失败了，但赛缪尔是很期待的, 说不上缘由，但他就是觉得弟弟会很可爱。 　　仿佛很早之前，他就曾经这么期待过。 　　他咀嚼着这个念头, 却发现没有头绪。 　　片刻后，披上浴袍，擦拭着湿透的发梢从浴室中走出来。 　　卧室里一片漆黑。 　　只有感应灯光从床头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晕, 勉强能看出卧室中的轮廓。 　　赛缪尔走下台阶, 停住脚步。 　　冷飕飕的视线在卧室中逡巡，卧室布局相当单调，复古花瓶, 一张大床，以及摆放在窗口的两张休闲沙发，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和可以藏匿人影存在。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又再次扫视了一圈。 　　最后视线落在大床角落，微微鼓起一只小鼓包。 　　从被角将被子整个拽开。 　　蜷缩的小毛球也被惊醒了。 　　洛瓷顶着头乱糟糟的小脑袋，慢吞吞睁开眼皮：“你洗好了啊？” 　　赛缪尔看着本该在隔壁的小幼崽，居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他还记得半个小时前刚在隔壁和小幼崽说了晚安，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把小幼崽从被窝里挖出来：“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点渴。”洛瓷终于醒过来了，有点心虚，眼巴巴瞅着他转移话题。 　　赛缪尔按下呼叫铃，半分钟不到，保镖端着热水进来了。 　　洛瓷两只小手捧着杯子，咕嘟咕嘟的喝着水，面对他的视线，笑的无辜且乖巧。 　　赛缪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喝完水，我抱你回自己房间。” 　　“不要。”洛瓷嘴巴一撅，小手委屈唧唧的攥住赛缪尔的浴袍：“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 　　洛瓷哼了哼，两只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往他身上缠，就跟一块软乎乎的糖糕似的，怎么拽都拽不下来：“明天哥哥偷偷走了，不告诉我。” 　　和赛缪尔睡在一个被窝里，第二天赛缪尔起床，他也就知道了。 　　赛缪尔阻止了他呜呜撒娇的礼为：“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带你去。” 　　洛瓷把小脸往被子里一埋：“那我就在这里睡一晚，可不可以？” 　　软白的小脸鼓起来望着他。 　　赛缪尔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小幼崽很依赖他。 　　最初他以为幼崽依赖他，是因为从游戏中来到现实世界，本能的会对陌生世界感到惊慌，所以整天跟只小包子似的黏糊着他。 　　后来才弄清楚，并不是这个原因。小幼崽黏糊他，只是因为是他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因素。 　　这就让他更满意了。 　　幼崽满足了他一直以来的愿景，一个只依赖他的弟弟。不是不清楚，以他的身份拥有感情上的软肋是一种奢侈。如果是为了幼崽，成为感情上的弱者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愿意满足幼崽的一切要求。 　　赛缪尔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将被子拉开：“进去睡吧。” 　　受到了邀请，洛瓷这才心满意足吭哧吭哧钻到被窝里。 　　赛缪尔刚躺下，安静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糯米团子磨磨蹭蹭往他的方向蹭过来。 　　“怎么不睡？” 　　洛瓷撅了撅嘴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我本来是睡着了的。” 　　“……”赛缪尔将拱来拱去的小崽儿按住，大手蒙在崽崽的眼睛上，小幼崽挣了挣，很快就失去力气，乖乖的缩在他怀里，被窝里热意上涌，催促的困意逐渐朦胧。 　　赛缪尔轻轻拍着幼崽的后背，直到小家伙入睡，他才缓缓合上眼。 　　……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赛缪尔感觉手臂被软乎乎的扒着，于是醒了过来，短暂的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在他被窝里睡成一团的幼崽。 　　幼崽还在熟睡中，脸睡得粉扑扑的，红润的嘴巴发出轻微的小呼噜，整个身子就像棉花一样又轻又软，他把小崽儿搬到一边，直到他起床穿衣，小崽儿也没醒过来。 　　“……这种警觉性。”赛缪尔觉得很可爱。 　　幼崽为了不让他偷偷离开，缠着非要跟他睡在一块儿，但他起来了，幼崽还是睡得这么熟。 　　赛缪尔先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事务，确认到了幼崽平时起床的时间点才让保镖去叫小幼崽起床。 　　一觉睡醒，崽崽穿着小熊睡衣坐在餐厅，迷迷糊糊的吃完了东西，才慢吞吞反应过来今天要坐飞机。 　　保镖们已经在他的卧室里帮忙收拾行李了。 　　只是短暂的三天旅途，但要收拾东西也挺多的，洛瓷噔噔噔跑过去凑在旁边看。 　　保镖们正往他的小行李箱里放厚厚的绒外套，围巾还有咖啡小熊的衬衫。明显不是一个季度的衣服被通通装进了行李箱里。 　　洛瓷疑惑：“为什么要带外套呀？” 　　赛缪尔：“那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可以坐在露天草坪享受日光浴，晚上很有可能有人在街头被冻死。” 　　洛瓷顿时张圆了嘴巴。 　　…… 　　下午六点。 　　波奇蒂冈市。 　　私人飞机抵达机场，前来接人的豪华轿车早早等候在了专属停车场。 　　开车的是康顿伍德最信任的副手。 　　简单的寒暄后，威廉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保镖们分别坐在其他的车上。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康顿伍德位于海湾的豪华度假城堡，也是这次康顿伍德决定举办派对的地点。 　　沿着空旷平坦的柏油路，一路非常平稳的抵达度假城堡。 　　康顿伍德的副手：“大人，我们主人为您预留好了房间，还是之前您最喜欢的那一间。” 　　“辛苦你了。”赛缪尔慢悠悠的说。 　　这时大厅里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里，赛缪尔一到场，在场众人顿时目光一亮，整个大厅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康顿伍德年轻时相当有魄力，步入暮年之后，做事就多了几分谨慎，尤其是将时间和钱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还能保得住如今的地位，得仰仗于赛缪尔这层关系。 　　前来赴宴的人或许有一部分是跟着给康顿伍德贺寿，一大部分估计都是冲着赛缪尔可能会到场。 　　赛缪尔一露面，这些名流贵族全都不约而同的团团围了过来，争先恐后的介绍着自己。 　　“大人，久仰大名，我是柯林勒造船公司的阿什……” 　　身为造船公司的首席行政代表，阿什至少精通十门语言。而他选择了赛缪尔家乡的母语，就是为了与他拉近关系。 　　柯林勒制造的最大的皇家游轮即将进行首航，没有比邀请赛缪尔大人参加首航仪式更为荣幸的事了。 　　被阿什抢了先，其他等着套近乎的人也没闲着。 　　虽然还没到宴会时间，场面却比宴会还要更热烈。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抓着赛缪尔衣角的幼崽，剪裁得当的大衣将小崽儿的身子挡了一半，幼崽圆圆的小脸藏在深咖色围巾里依旧很可爱，所以大家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洛瓷没想到天黑之后波奇蒂冈市气温这么低，冷风一吹，热腾腾的小脸儿都被吹僵掉了，正偷偷藏在大衣后面拿小手托着脸颊，搓着脸蛋儿，忽然一个叔叔笑眯眯凑了过来：“这就是那一位吧？”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正搓脸蛋的小崽吓了一跳，小拳头攥紧大衣，往后藏了藏。 　　主要是他们长得古怪狰狞，目光也太热切了，就比如最开始出声的那个大叔，虽然穿着燕尾服，却难以遮掩匪徒的气息，眼睛只有一只，另一只戴着眼罩，蓄着满脸的络腮胡，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看着非常吓人。 　　估计是也意识到自己的容貌不占优势，大叔努力想要柔和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和蔼亲人，但实际上反倒显得更加狰狞了。 　　一名打扮的十分艳丽的女人将他揪到后面：“脸这么磕碜，就别吓人了，看人家小崽儿被你吓的。” 　　“？”大叔和她显然是熟识，顿时骂了起来：“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赛缪尔把小崽儿抱了起来：“他们吓到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赛缪尔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却让人感受到一种不祥，这种恐惧和不安的感受仿佛带大家回到了前几年腥风血雨的时候，他们只记得现在赛缪尔的金钱和地位，却快要忘了他的出身。 　　洛瓷发现这些人表情都有点紧张，就摇了摇头：“……没有。” 　　赛缪尔看了看小崽儿的表情，确认他确实没被吓到，这才将他重新放回地上：“去玩儿吧，要是有谁让你不愉快，回来告诉我。” 　　早就知道赛缪尔十分重视和宠爱小幼崽，但听说和亲眼见到是截然不同的，这下让大家的态度更加慎重了。 　　见赛缪尔正与其他人交谈，洛瓷扭头望了望，注意到不远处的长桌上摆了不少的糕点。 　　他走过去才发现，桌子的高度太高了，踮脚也够不到。 　　威廉注意到了，主动走了过来：“我来给您拿吧，您要哪些？” 　　洛瓷指了个方向。 　　他就将蛋糕放在小盘子里递给幼崽。 　　长桌太长了，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居然走了到玻璃花窗附近。 　　透过玻璃花窗，能看到不远处精致漂亮的空中庭院。 　　仿佛一座花团锦簇的空中楼阁漂浮在半空中。 　　“好漂亮啊……”他哇了一声，睁着圆乎乎的眼睛喃喃。 　　旁边一名身着偏偏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因为造型是仿照戏台建造的。” 　　洛瓷疑惑：“戏台？” 　　“创史人康顿伍德很喜欢听歌剧，这个城堡里还有许多其他的浮雕，建筑物都和歌剧有关，后天的派对也会在那个台子上举办。” 　　洛瓷想了想，赛缪尔好像就对歌剧没什么兴趣，至少在别墅里没发现有什么和歌剧有关的东西。 　　那赛缪尔对什么感兴趣呢？ 　　小幼崽认真沉思的表情让中年男人以为他对歌剧感兴趣，于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有关歌剧的故事。洛瓷虽然听不太懂，但当小故事听还挺有兴趣的，直到威廉走过来带他回去，他才意犹未尽的摇摇小手：“再见啦，你懂的好多啊……” 　　一听小崽儿夸他，中年男人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懂得差远了。” 　　“我比不上赛缪尔大人，如果不是大人提点帮忙，我也走不到如今的位置……” 　　“唔……”洛瓷起初还不理解，想通之后，一脸恍然，“那你也是捞牡蛎的吗？” 　　男人：……？ 　　这是什么新的行业黑话吗？ 第115章 　　度假城堡据说是创始人康顿伍德亲力打造的, 是他的晚年定居之处，处处能见到他花费的心思，诸如地道和机关。往往觉得没有路的时候, 只要转动某处的灯柱或雕像就可以使道路显现出来。 　　这些奇思妙想的灵感源于康顿伍德年轻时当船员的经历。 　　他曾经连续一年多在海上漂泊，甚至面对过海盗洗劫，当年他躲在隐蔽的甲板里, 得以逃过一劫，这样特殊的经历也使得他对设置这种精妙的机关和逃生通道情有独钟。 　　而他本人也很乐意宾客们参观他的城堡并挖掘这一点。 　　还特意设立了奖励，每找到一处他设计的小机关就可以获得印章，每集满十个就可以找他本人兑现一个奖品。 　　洛瓷对这种寻宝似的小活动感兴趣极了, 成天吃过饭就往外跑，直到日落才回来。 　　这天, 洛瓷早上醒来, 迷迷糊糊洗漱后来到餐厅，赛缪尔和威廉正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威廉一见到摇摇晃晃从卧室里出来的小幼崽, 立即开口：“早安小主人。” 　　“早……威廉叔叔。”小崽儿奶声奶气的回应。 　　赛缪尔：“昨晚睡得好么？” 　　洛瓷迟钝的点点头。 　　他小手撑着凳子慢吞吞的爬上去，桌面早已摆放了几只托盘放着不同口味的果浆和吐司。 　　赛缪尔：“想要什么口味？” 　　“唔……”洛瓷左右瞅瞅, 指指柑柚果浆：“这个。” 　　赛缪尔动作娴熟的用餐刀将果浆从碟子里挖出来，均匀的涂抹在吐司上，饱满的红柚果粒显得非常诱人, 确认涂好了果浆，他又将另一片吐司夹在上面，随后用餐刀娴熟的将吐司切成了均匀的小块。 　　洛瓷小声说：“我自己捧着也可以吃的。” 　　赛缪尔嘴角勾勒出明显的笑意。 　　他将切好的吐司放到幼崽面前的餐盘里：“我们小天使嘴巴太小了, 吐司切成小块, 小天使就不会噎着了。” 　　说着，他给幼崽倒了一杯热牛奶。 　　洛瓷有早上喝热牛奶的习惯，小手慢吞吞捧起杯子, 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热牛奶，润润嗓子，然后才开始享用这盘爱心早餐。 　　切的大小平整的吐司块，被整整齐齐的摆放成一个心形，鼓鼓囊囊的果浆几乎要撑破吐司的肚皮，轻轻一咬，酸甜的味道就在舌尖蔓延开来。洛瓷一直吃到肚皮鼓鼓的，才把餐盘推开：“我出去了哦？” 　　“去吧。”赛缪尔摸摸幼崽的头：“玩的开心一些。” 　　他并没有叮嘱幼崽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整个度假城堡任何一个区域都有他的人。这些人并不会干涉小幼崽的探险活动，但一旦察觉到小幼崽可能受到危险，就会提前将可能造成危险的因素排除。 　　等小幼崽下楼了，赛缪尔的后背离开了椅背，威廉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继续说吧。” 　　“是……”威廉开口：“一切按照大人的命令，我们对海关的三百幅名画进行了扣留，经查验，这三百余幅画总价值超过了两千亿交易币。” 　　“两千亿……”赛缪尔笑了：“伟大的汤普森委员长此时一定在焦头烂额吧。” 　　说焦头烂额程度都轻了。 　　汤普森现在心情可以用暴跳如雷和火烧眉毛来形容。 　　他把这些年收来的赃款，费尽心思用各种渠道转变成可以交易的画作，就是为了方便的将资产转移出去，却没有想过，也方便了他们动手。 　　自己一辈子的积蓄都在这三百幅名画中，现在却被扣了在了他们手上。 　　可以想见汤普森现在有多么煎熬。 　　威廉：“那三百幅名画是继续留在海关还是……” 　　“先扣着吧，”赛缪尔扬起嘴角：“还得再给委员长一些压力啊，毕竟他年纪这么大了，也该离开这个位置了，受过他‘恩惠’的人也不少，透露出一些风声出去，那些人也会看着办的。” 　　威廉默默想了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艾弗利沙从不缺亡命之徒，汤普森这些年玩了命的敛财，得罪的人其实也不少。 　　两千亿可不是个小数字，价值两千亿的名画流落在外的消息一放出去，可以想象到这些罪犯会为了找到名画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如果说之前是顾虑委员长的身份怕被报复，那些汤普森得罪过的人不敢声张，但现在加入这么多亡命之徒。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发生什么都再正常不过了。譬如杀死汤普森，将责任甩给那些寻找名画的亡命之徒，说是他们刑讯逼供导致的。 　　只要汤普森年底下台，就是一块摆在数不清的秃鹫面前的肥肉。 　　威廉想到那个场景，脊背都忍不住淌下了冷汗。 　　赛缪尔：“那一批汤普森派来的小老鼠怎么样了？” 　　康顿伍德的宴会邀请了各界的名流，还有不少地下势力的首领，而这些名流和首领又带了不少的随从和保镖，加上为了维持派对场面的宏大，康顿伍德请了不少的交响乐团以及服务人员。 　　如此一来，城堡彻底成了鱼龙混杂的场所，对于平时不容易接触这些人群的某些行动组织的探员们来说，混进宴会是最佳的机会。 　　汤普森可是只老狐狸，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下台后水深火热的处境？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时机。 　　但和赛缪尔对上，无疑是有巨大风险的。 　　威廉：“大部分都被逮捕了，只剩下极个别的还藏匿在城堡中……这些探员该如何处理呢？” 　　赛缪尔说：“安静处理掉，别惊扰了我的小天使。” 　　威廉深深鞠躬：“是的。” 　　…… 　　花园中。 　　伴随着轻盈悠扬的旋律，喷泉正富有节奏的进行演出。到了晚上霓虹灯一照，这里会吸引许多谈情说爱的小情侣。 　　洛瓷熟悉的穿过喷泉后面的橡树果园，这里昨天就已经探索过了。 　　橡树果园后面是白色大理石公馆，映入眼帘的是宛如酒店大厅一般的豪华庭院。 　　洛瓷不知不觉走了进去。 　　这两天他逛过不少地方，自然是知道这里的房间都设定的像套房一样，他进去的时候，恰巧一个套房的门打开了，服务人员从里面走出来。 　　他耸了耸小鼻子，嗅到一股莫名好闻的味道。 　　好奇的走进那个房间。 　　套房里摆放着几张赌桌，水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让人眼花缭乱，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 　　由于宴会期间这里所有的酒品，餐饮全都是免费无偿提供的，并不需要支付任何的费用，所以造成了大量铺张浪费的现象，桌面上歪倒着许多没喝完的昂贵酒品。 　　洛瓷是被一股好闻的气味吸引过来的，走进来之后却只闻到浓郁的Alpha信息素。 　　Alpha天性比较强势，喜欢争强好胜，尤其是在赌桌上，由于受到刺激散发出浓厚的信息素，信息素中天然的压制力会使Omega动弹不得，头晕目眩。 　　他一进去就愣在原地，虽然腺体还没有发育完全，但空气中飘散的浓郁的Alpha信息素还是让他觉得呼吸不通畅，喘不过气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仿佛隔着一层纱似的钻入他的耳朵：“嚯，小劳比尔换的筹码都快输光了吧，他父亲留给他的钱该不会要被造光了？” 　　“这有什么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惜了，小劳比尔可是出身正统的政治家族，没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也当个议员，据说他前段时间还沉迷游戏，投了不少钱进去，后来忽然又不碰了，反而成天沉迷赌博，就这样坐吃山空，也不知道这钱还能被他挥霍多久哦。” 　　“吵死了，嚷嚷什么！”小劳比尔用力一拍桌子，喝了太多酒，又输了一大把，听着耳边众人嘀嘀咕咕，心烦意乱。 　　他这么一吼，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小劳比尔举起酒瓶，又灌了口酒，忽然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毕竟在赌场的大多数都是Alpha或是Beta，混进来了一个小Omega对他这个Alpha来说还是很容易发现的，“这是哪来的迷路小羊羔？” 　　“玩没玩过扑克？”小劳比尔走了过来，咧嘴笑：“要不要我来教教你？” 　　洛瓷见他一身酒臭味醉醺醺的，还散发着浓郁的Alpha味道，忍不住皱眉。 　　这个人的信息素真的好臭…… 　　和赛缪尔一点都不一样。 　　小崽儿平时被保护的太好，照顾的要么是Beta，要么是提前喷过除味剂的Alpha。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闻到陌生Alpha的信息素。 　　极具压迫感的冲击让他觉得既难受又反胃。 　　小崽儿脸蛋雪白雪白的，就跟个奶团子一样，一双珀色的眼睛也是清澈明亮不染尘埃，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小劳比尔虽然喝醉了，但还是有一线清醒，知道出现在宴会场合的幼崽来头都不小，他身为议员的父亲又倒台了，现在没人能庇护他，所以他有即使有心也不敢贸然上手。 　　“是不是担心没有筹码？没有筹码没关系，我有很多筹码……”小劳比尔耐着性子诱哄，将一块筹码塞进小崽儿的手心。 　　这时，一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走了出来，“不好意思，未成年是不是可以上赌桌的。” 　　趁着小劳比尔喝醉了酒，反应慢了半拍，服务生抱起幼崽离开了房间。 　　等小劳比尔反应过来，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门廊，他气急败坏的骂了起来，还扬言要找到这个服务生投诉他。 　　回到花园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被臭得晕古的小崽儿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一种晕乎感，Alpha信息素令人作呕，雪白小脸蛋这下更是惨白惨白的，被服务生抱着拍了拍后背，才慢慢缓过那口劲来。 　　“里面味道不好闻吧，小Omega不适合到赌场这种地方，会很难受。” 　　“……谢谢你。”洛瓷晕乎乎的揉了揉眼睛，仰起脸道。 　　把他从赌场里抱出来的服务生面容相当俊朗，眉毛浓黑透着一股英气，制服包裹着健硕的身体，显得有点紧绷，似乎不太合乎体态。 　　在赌场那种昏暗的环境里可能并不明显，但来到花园这样明亮的场合就显得有点奇怪，配合着对方挺直的背脊不像是一般服务生…… 　　但洛瓷一点儿也不觉得对方是坏人，歪了下脑袋：“你是谁呀？” 　　“帕比……”或许是幼崽太过柔软和无害，服务生下意识回答了自己的代号，等反应过来之后，他懊恼地揉了揉额头。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这次的行动从一开始就进展不顺利。 　　他们行动组的探员们虽然伪装身份进入了城堡，但是自从昨天开始，他和其他人就联系不上了。 　　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果断扔掉了所有联络装置，以免被对方反向定位，认认真真扮演着服务生的工作，避免引起任何的注意。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独自一人进行原本的计划，正好看到小劳比尔接近幼崽。小劳比尔是什么样的货色？这几天他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没忍住就把小幼崽抱了出来。 　　其实事后想一想，他也清楚小劳比尔那个怂货，不可能敢对幼崽下手。 　　曾经实战考核，教官评价他勇敢，只是偶尔过于冲动，显然队友失联的情况让他无法保持平静，这才做出了冲动的举动。 　　现在肯定没办法继续回去当服务生了，接下来他该考虑的是怎么从城堡里脱身？ 　　这时，他注意到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的幼崽，其实从他见到小幼崽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圆短的小脸跟糯米糕似的，大眼睛又圆又漂亮，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崽儿。 　　虽然对奢侈品没什么兴趣，但他的工作时不时与这方面打交道，一眼就看出幼崽身上无不是量身定做的小衣服。 　　意味着小幼崽的家长一定是具有相当地位的人。 　　虽然不愿意利用幼崽，但目前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 第116章 　　花园里不时路过的服务生很多, 帕比娴熟的用方言和他们打着招呼，看上去和普通的服务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洛瓷好奇的眨了眨眼, 他总觉得帕比和普通的服务生不一样，总给他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或者说气质有点像威廉叔叔, 但又不完全相似。 　　花园里经过的人太多，帕比不想引人注意，牵着幼崽的手带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小不点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瓷小手在衣兜里翻找出盖了印章的卡片, 举起卡片展示给他看：“集印章。” 　　帕比印象中城堡里确实有这么个活动，康顿伍德在城堡各处设置了小机关, 每找到一个就可以获得一枚印章, 最后找康顿伍德兑现奖励。 　　在执行计划前，帕比拿到了度假城堡的设计平面图并背了下来, 他知道这些小机关都在哪里。 　　“这里没有印章，”帕比拍拍小崽儿的头：“但我知道机关在哪里, 要我带你去吗？” 　　洛瓷坐在帕比臂弯里，晃了晃小短腿：“真的呀？” 　　“当然。”这次的任务无论如何都失败了。身为行动组最年轻的副组长，帕比早就预想过这次的行动不会轻松。 　　议会这台政治机器, 大半的席位都被赛缪尔渗透了，汤普森亲手签发的行动令根本没有人愿意执行，于是才落到了他们行动组的头上。 　　而帕比是主动参加这项调查行动。 　　不仅是服从上级指示调查那千亿名画, 更多是因为他认为正义需要被贯彻。 　　即使从艾弗利沙飘出的黑暗遮住了天空, 只要光够亮，也总会有光亮从云层缝隙中透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失败了。 　　他们并不是光, 只是抱在一起取暖的萤火虫。 　　帕比甩了甩头，不再想更多的，现在当务之急是从城堡里离开。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城堡由于面积太大，总共分为五个区域。每个区域的服务生衣着，包括胸前佩戴的花都不一样，他胸前佩戴的就是鸢尾花。 　　而员工手册上禁止服务生随意跨区域穿梭，一旦他出现在其他区域就会被发现，但伪装成引导迷路的小幼崽，和幼崽一起行动，被怀疑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假借帮小幼崽找机关的机会，他或许也有可能悄悄离开城堡…… 　　帕比冷静且缜密的思考着，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设计图，哪条最近的通道可以离开城堡，一边和幼崽闲聊，必须要和幼崽表现的亲密，才不会惹人怀疑：“小不点儿，你是和谁来度假城堡的？” 　　“和哥哥一起。”洛瓷摆弄着衣服胸前的雪绒球，眨巴眼睛。 　　帕比摸摸幼崽柔软的头发，嗯，手感果然很好……他之前还没注意，刚才仔细一看才发现，幼崽衣角上镶嵌的珠宝就是前段时间在黑市交易市场上被神秘人高价拍走的，居然如此奢侈且随意的出现在这里，“他肯定对你很好。” 　　洛瓷理所当然点点头，“哥哥对我，最好最好了！” 　　帕比抱着像小奶猫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小不点，他十分能理解哥哥宠爱弟弟的心情。他有一个弟弟，父母因为车祸双双去世后，只比弟弟大七岁的他不得不早早承担起抚养弟弟的责任。 　　最初加入行动组成为探员的初衷，也是为了给弟弟更富裕的生活……虽然最后事与愿违…… 　　所以，他能理解小不点儿哥哥宠爱孩子的心情，如果他有像幼崽这样的弟弟，无论吃多少苦，他都要给他更好的物质条件。 　　隐痛涌上心头，幼崽从来没提过父母，估计也和他一样，只与哥哥相依为命……相似的身世和经历使他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帕比越发觉得利用小不点不是个好主意。 　　帕比的心情沉重且纠结，在跨区域的时候，他还必须尽量表现的泰然自若。 　　负责巡逻的人果然没有在意他们。 　　悬着的心情略微放松一些，但也不敢完全放松。 　　行动队一共二十几名同僚，在短短两天时间内蒸发了。 　　而且他居然没有听到过任何的动静，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无声无息的失去了联络。 　　怎么想都非常的可怕。 　　这个城堡就像潜藏着某种恐怖生物的沼泽……而他们就像在泥潭边排队饮水的野鹿，不知道什么时候泥潭下的利齿暴露出来，咬穿他们的咽喉，将他们一一拖入沼泽之中。 　　即使他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那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像是猎杀猎物般的视线。 　　某些繁花盛开之地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味着不同。 　　一如花园，一如沼泽。 　　…… 　　洛瓷被帕比抱着，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即使帕比表面在平静，但心跳是不能伪装的，他拽了拽袖子嘟囔：“你的心跳好快哦。” 　　“是的……我有点紧张，”帕比笑了笑解释道：“一路上见到太多的名人了，我从来没和这么多名人碰过面。” 　　洛瓷歪了下脸：“什么呀？都是很有名的人吗？” 　　“当然，比如刚才站在橡树下的是出身康萨的安德烈议员，还有当红影星朱莉娅，特殊情报管理局的弗雷尔……” 　　这些人听都没听过，洛瓷惊讶：“哇，你认识好多人。” 　　“都是在新闻上见过……所以在现实见到才很惊讶。”帕比轻松的说着，心情却很沉重。 　　当赛缪尔刚刚崛起之时，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坛家族们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然而如今他们却得仰赖着赛缪尔的鼻息过日子。 　　赛缪尔非常残忍，和他作对，一个都不会放过。曾经大家还分成两派，一派支持赛缪尔，一派则持不同意见。后者人数如同幽灵一般渐渐减少，现在几乎成了赛缪尔在把持一切…… 　　没人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站到了赛缪尔这边，安德烈是不逊于劳比尔的历史悠久的政治家族，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帕比的心情沉甸甸的。 　　除了汤普森委员长，现在还有谁能反对赛缪尔呢…… 　　洛瓷担忧的看着帕比，帕比表情隐忍，似乎想到了某种难过的事情，主动伸出小手抱住帕比的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呀？你悄悄跟我说，我跟哥哥撒撒娇，让他帮你，他一准会同意的。” 　　帕比想起杳无音讯，生死未卜的同僚们，心情确实有些低沉，但幼崽亲呢的举动使他稍微好受了一些。暖和和的小幼崽主动抱住他，他闻到淡淡的香味，是一股相当甜蜜的信息素，奇妙的是他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这缕甜蜜的信息素，在赌场里帕比就嗅到过，身为Alpha保护Omega几乎是本能，所以他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而幼崽现在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也反过头来安慰了他。 　　帕比喉结动了动，提起了精神，大手拍拍他的脑袋，对幼崽露出了微笑：“算了，小不点儿有这个心意我会记得的，但这件事……不是你哥哥能够插手的。” 　　洛瓷还想说点什么，帕比抱着他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陈列着许多康顿伍德年轻时狩猎的猛兽头颅，帕比走到角落，转动那颗头颅，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墙壁下方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帕比记得这条通道径直通往城堡外围。 　　其实现在理性一点，他应该带着小幼崽一起通过隧道，毕竟行动进行到这里，有种诡异的顺利。 　　他始终有种不祥的预感。 　　敏锐的直觉是成为一名探员必不可少的要素。 　　直觉告诉他，还没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带着幼崽一起走，万一碰到什么状况还能挟持对方作为谈判的筹码。 　　但现在，他不愿意再利用幼崽冒险。 　　“抱歉……”面对幼崽天真而透亮的眼睛，帕比蹲下来，粗糙的手掌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脸颊：“其实我利用了你，我并不是服务生，只是来执行任务，小不点你很聪明，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很危……” 　　话还没说完，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对面的屋顶射来了一枚枪弹，以帕比矫健的身手本来是可以反应过来的，但奈何这里是个死角，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声，他被击中了肩膀，一下子捂住伤口弯下了腰。 　　令人诧异的是那并不是什么致命子弹，而是一种麻醉注射剂，在麻醉剂生效的刹那，他从右肩到左肱骨全部失去了知觉。 　　门被警卫一脚踹开，大批警卫一拥而上，将他两只胳膊反绑在后面，膝盖重重的跪下来，另一个人握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额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帕比咬紧后槽牙：“……” 　　既然已经暴露身份，面对穷途末路的情况，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到安德烈，朱莉娅，弗雷尔等人都依次走了进来，看来这些人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刚才在花园里都只是作戏。 　　见朱莉娅弯腰将幼崽抱起来，不知道要对幼崽做什么。 　　他眼眶充血，用力咬住嘴唇，还是有一丝知觉的左臂反拧，这是以牺牲自己手臂错位的方式硬生生挣脱了束缚，强劲的一肘击中后面警卫的肘骨，警卫发出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安德烈、弗雷尔等人吓了一跳，这次十几个城堡警卫一齐动手，费了好一番周折才重新控制住帕比。 　　朱莉娅拿出带有香水的丝巾为幼崽擦拭膝盖上的尘土：“我们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这个家伙竟然胆大包天挟持小Omega。” 　　安德烈捏着胡子，心有余悸的弗雷尔则拍了拍胸脯说：“是啊，给我看的心脏都快停止了，送他脑门儿一个枪子都是轻的，可不能轻饶了这家伙。” 　　洛瓷满眼迷茫，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见帕比被压住跪在地上，他撅了撅嘴：“帕比没有威胁我，他不是坏人……” 　　朱莉娅轻言细语：“他欺骗了您，他不是什么服务生，是会伤害您的人。” 　　“可是他没有伤害我呀。”洛瓷闷闷说。 　　啊……现在闻不到幼崽的信息素了。 　　帕比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他推测应该是额头磕破了，鲜血从颅骨沿着颧骨和脸颊流下来，他已经快要看不清视野了。 　　只勉强看到朱莉娅等人手忙脚乱的哄着幼崽，他脸贴在地上，勉强喘了一口粗气，这意味着幼崽的身份比他想的还要好，这是好事，至少没有被他连累到…… 　　安德烈这边关于如何处理帕比也陷入了僵局。 　　洛瓷虽然年龄也小，但谁都不敢忽视他的意见，毕竟他背后站着的，可是赛缪尔。幼崽现在只是一只小小团子，软乎乎的很可爱，未来可是极有可能成为赛缪尔庞大集团的继任者。所以崽崽说什么，安德烈都不敢反驳，其他人更是如此，除非他们也想被埋进水泥里，老劳比尔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警卫们也是如此，在与庄园真正的主人康顿伍德进行短暂通话后，决定将帕比交由赛缪尔大人亲自处理。 　　帕比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电子镣铐束缚住，由于失血太多，和麻痹药剂的作用，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如同在小舟上漂浮，直到他被带入一间温暖漂亮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 　　房间实在是太漂亮了，估计是这个城堡里风景最好，布置的最精美的房间。 　　墙壁上挂着价值数亿的名画，随处可见精致漂亮的古董瓷器，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坐在那里的男人。体格高大的男子穿着黑色休闲针织衫，漫不经心的同旁边人说着话，那人有着一双鲜明的灰色眼睛。 　　当深灰色的瞳孔转过来的时候，流露出了并不相称的笑意，他朝幼崽的方向伸出了掌心：“过来。” 　　不…… 　　不，别去…… 　　帕比颤抖着身体挣扎。 　　洛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头扑进男子怀里。 第117章 　　极致的疲惫使得帕比脑海中一片混乱, 当看到幼崽与男子如此亲密，之前和幼崽的对话从脑海中闪过。 　　他吃力的喘了口气，想到传闻中赛缪尔从管理局带回来一个小Omega宠爱有加。 　　由于药物的影响, 他的肢体过于沉重，头脑和思想就像被麻痹了一般转动不起来，他咬住了舌头强迫自己清醒, 想起从档案中看到的那些有关赛缪尔血淋淋的记录……他无法想象赛缪尔那样冷漠、残暴的人会善待一个Omega，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小Omega有危险…… 　　赛缪尔让幼崽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头询问：“今天玩的高兴吗？” 　　“哥哥……”洛瓷见赛缪尔对帕比视若无睹，顿时有点着急, 又有点心虚，小手攥住赛缪尔胸前的衣料, 软乎乎的开口：“你放了帕比吧, 他不是坏人，你放了他吧。” 　　赛缪尔依旧没有作出表示, 只是抚摸幼崽的脸蛋：“听说你去了赌场，之前我和你说过什么？” 　　意识到哥哥的心情并不愉快。 　　洛瓷垂下小脑袋, 小声回答：“离散发信息素的Alpha远一点。” 　　赛缪尔笑了，“回答的很好。” 　　“……我不是故意进去的，”洛瓷耷拉着小脸, 哼哼唧唧的辩解：“我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好香的，真的。” 　　他已经充分掌握了让赛缪尔消气的方法, 娴熟的抱着蹭蹭撒娇。 　　突然听见耳边清脆的“咯噔”一声, 他疑惑的望过去才发现，一枚花花绿绿的筹码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威廉低头将筹码捡了起来，同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廉价诱导剂的味道。” 　　这是一种诱导Omega进入情热期的药剂, 既有固体也有气体，一般多被Alpha用在娱乐场所，Omega闻到这种味道会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但洛瓷还太小了，腺体都没发育成熟，所以只闻到了里面甜甜的气味就被吸引了。 　　洛瓷湿润的睫毛微微张大，举起小手捂住了鼻子：“Alpha的味道。” 　　筹码上诱导剂气味混着Alpha信息素，赛缪尔声音低沉，听的人毛骨悚然：“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啊……” 　　洛瓷竖起小耳朵没听清这句话。 　　威廉见小幼崽捂住鼻子，就把筹码拿的远了一些，温和的说：“小主人，这种在物品上面故意释放信息素的家伙，就是在故意骚扰，您往后要是再遇到一定要告诉我。” 　　洛瓷认真点点头。 　　“哥哥……”没忘记帕比无精打采的躺在地上，洛瓷还是没忍住拽住赛缪尔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你就放了帕比吧……” 　　赛缪尔抬起手，摸摸小家伙毛茸茸的后脑勺：“他是潜进城堡的探员，他在利用你。” 　　“我知道呀。”洛瓷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扭脸看看威廉，又看看帕比：“帕比和威廉叔叔气息好像的。” 　　其实不是气息相似，而是气质相似，威廉曾经入过伍，而帕比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小崽儿还是很敏锐的。 　　面对撒娇的小家伙，赛缪尔没有直接给予答复：“让威廉带你去把手洗一洗。” 　　洛瓷也想洗手，毕竟摸过了脏东西，但赛缪尔没有正面答复，他感到有点失望：“那帕比……” 　　“我先想一想，等你回来再说。” 　　“那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哦。” 　　和赛缪尔约定好，洛瓷这才牵着威廉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等小幼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血流的太多，帕比的呼吸越发的艰难，只觉得浑身滚烫的温度都要流失掉了，只依靠着意志力才没昏过去。 　　他听到另一扇门打开的声音，保镖走了进来。 　　紧接着，仿佛将沉重的物体从附近柜子里拖了出来。 　　他肌肉颤抖着，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黑衣保镖提着身穿褐色马甲男子的衣领，如同拖牲口一般拖行到赛缪尔面前。 　　保镖刚松开手，瑟瑟发抖的男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的想要逃离，但或许是有点醉意，刚爬起来就狠狠摔了一跤。 　　这一跤不仅把酒意摔醒了，也把自己摔到了赛缪尔脚下。 　　“啊啊……” 　　一抬头，看清赛缪尔的脸，男子缩着脖子，像被拖到屠宰场的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当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转过来，帕比认出了他的身份——小劳比尔。 　　小劳比尔护着摔瘸了的腿，拼命挣扎的想要站起来，然而身后的保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皮带，皮带在空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小劳比尔在他面前就像待宰的鸡。 　　紧接着皮带勒住了小劳比尔的脖颈，大腿抵住他的腿弯，压着小劳比尔跪了下来。 　　“咯噔……” 　　赛缪尔松开手掌，一枚花色筹码落在小劳比尔面前。 　　“你好像漏了什么没有告诉我。” 　　小劳比尔想要辩解，但喉咙被皮带勒住。即使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皮带也一动不动，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咔咔”声。 　　赛缪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整理着袖口，从抽屉里拿出了巴掌大小的袖珍手枪。 　　小劳比尔意识到了什么，焦躁的想要挣扎，额头冒出的冷汗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赛缪尔深灰色的眼睛看着小劳比尔，就像是打量着某种垃圾：“当清道夫也真是不容易的事情，不是吗？” 　　枪口慢悠悠抵在额头。 　　小劳比尔的瞳孔不断放大收缩，这是过度紧张的反应，他的嘴角在抽搐痉挛，在高强度的压迫下，瞳孔出现了炸裂般的血丝，眼球仿佛都快要爆炸了，他从喉咙里挤出哀求般的声音。 　　几乎无声的枪响后，小劳比尔的声音终止了。 　　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小劳比尔就倒在帕比身边，鲜血咕嘟咕嘟从弹孔里涌出来。 　　帕比微微颤动的挪动眼球，赛缪尔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动，保镖们娴熟的将小劳比尔拖走，帕比能想象得到，接下来不是被埋进花池里，就是被填进水泥中，再不然就是被剁碎了丢进下水道。 　　这才是赛缪尔…… 　　刚才亲切面对幼崽的模样，全都是伪善。 　　他相信自己的下场，和小劳比尔不会有什么不同。 　　帕比感受到沾了小劳比尔血的枪口贴住了他的额头。 　　恰好抵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他颤动的嘴唇，慢慢睁开眼睛。 　　“愚蠢又可怜的家伙，”赛缪尔微笑：“汤普森将捞来的钱转移到其他地方，他要退休去其他的地方快活，却让你们这些虫豸替他卖命。” 　　“呼……呼……”在模糊的意识中，帕比艰难的喘息着。 　　出乎意料的是，枪口被挪开了，赛缪尔从抽屉里拿出手巾慢悠悠擦拭着枪筒：“本来是想送你和其他的老鼠们去团圆的。” 　　帕比意识到他的同僚们已经不在了，胸中涌动着灼烧般的怒火，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但你比你的同僚们多了一些运气。” 　　赛缪尔笑着俯视他说。 　　这时，威廉在外面敲了敲门：“大人，我带小主人回来了。” 　　赛缪尔已经将袖珍手枪收了起来：“进来。” 　　在短短的时间内，房间里沾满血的地毯已经被拿出去丢掉，换上了全新的地毯。 　　空气中夹杂的血腥味，也因为开窗通风散的一干二净。 　　洛瓷走进房间，松开了威廉的手，哒哒哒跑到帕比身边蹲了下来，面对那双圆乎乎充满了担忧的眼睛，帕比勉强想要露出不想让对方担心的笑容。 　　洛瓷顿时更难过了，小手拽着赛缪尔的衣角，仰起脸蛋满是期待：“哥哥，你考虑好了吗……” 　　小崽儿棉花糖似的小拳头小心翼翼揪着衣服，圆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心软，威廉和其他保镖们默默捂住胸口，要是幼崽这么跟他们撒娇，无论是什么都会答应。 　　赛缪尔用颇为柔和的声音说：“为了不让我们小天使难过，我可以放了他。” 　　洛瓷顿时高兴起来，瞳孔亮亮的，屁颠儿屁颠儿用力抱住赛缪尔的腿，赛缪尔把他抱起来，小幼崽就按耐不住亲呢，非要跟他贴贴亲亲：“好喜欢哥哥，哥哥太好太好啦……” 　　“但是小天使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赛缪尔握住幼崽软糯的小手，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一听也不是什么困难的条件，洛瓷二话不说，立即点头答应。 　　此时，帕比意识彻底陷入模糊，不知昏迷了多久。 　　他感受到被束缚的手腕和脚踝发生了晃动，保镖将电子镣铐拆卸了下来。 　　不知道幼崽答应了赛缪尔怎样的交易，他躺在紧急医疗的床上握紧了拳头。 　　医生拍拍他僵硬的肩膀：“放松一点，我得给你进行紧急治疗。” 　　“你得感谢大人的仁慈。”保镖将他丢到医护室就离开了，走之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不是小主人，你也没有机会活下来。往后你的余生都该为小主人祈福。” 　　…… 　　宴会结束后，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飞行时间格外的漫长。 　　机舱里一片安静。 　　洛瓷吃饱喝足，趴在床上辗转反侧，赛缪尔把舱室里的灯光调暗了，依旧没能睡着。 　　赛缪尔回到舱室，一团很小的雪白团子蒙在被窝里，仅冒出蓬松柔软的脑袋，他一靠近，幼崽就圆溜溜的眼睛，在被窝下面蹭蹭爬爬，主动钻进他怀里。 　　赛缪尔：“怎么了，睡不着？” 　　洛瓷眼睛亮亮的：“想听故事。” 　　“嗯……”赛缪尔轻轻拍打着幼崽的后背，“想听听有关度假城堡的故事吗？” 　　“想听！” 　　赛缪尔挑眉，“即使是鬼故事也想听？” 　　“嗯嗯，”崽崽连连点头，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就算是鬼故事他才不害怕呢。 　　“午夜时分，一名仆人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呜呜的哭声。”赛缪尔抱住幼崽躺了下来，幼崽举起小手蒙住眼睛，只从指缝露出一只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听他往下说：“他壮起胆子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发现了一口水井，哭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他以为有人被困在了井下，便往井里投下了绳子。” 　　“然后呢。”洛瓷忧心忡忡追问。 　　“但是水井很深，无论多长的绳子总是无法触到水底。仆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的仆人，有人提出往水井下面投掷石子，或许会使水位上升。” 　　赛缪尔声音低沉的诉说着：“水井每一晚都会传出哭声，每一晚仆人们都会将白天收集的石子投入进水中，甚至有人投入铜钱……慢慢的，大家发现往水井里投入东西的人们，许的愿望也会成真。” 　　“原来不是鬼故事呀，”洛瓷在被窝里拱来拱去，赛缪尔抱住不安分的小崽儿，崽崽才乖乖趴好。 　　“在康顿伍德收购城堡之前，这是当地人口口相传的故事，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听听就罢了。” 　　“可是花园里真的有一口水井诶，”洛瓷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水井是枯的，里面有厚厚的一层硬币，一定就是那口井……太奇妙了！” 　　赛缪尔并不信这些灵神的事情，“你许愿了吗？” 　　“我看到有人在那里许愿，我也许愿了，但是我没有硬币，只有水果硬糖，神明一定不会理我的。”洛瓷打了个哈欠，懊恼的说：“早知道水井这么神奇，我就带硬币过去了。” 　　幼崽唧唧唔唔说着话，不知不觉睡着了。赛缪尔拥抱着睡梦中的幼崽，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睡意。 　　“……我的天使，一切愿望都会实现的。” 　　如果祈愿无法实现，就让他来实现。 　　…… 　　一觉醒来，飞机正在缓缓降落，睡得迷迷瞪瞪的崽儿，摇晃着小身子从飞机上走下来，倏地睁圆了双眼。 　　这里是哪里呀？ 第118章 　　早晨。 　　穿着一套白色小幽灵睡衣的洛瓷, 揉着眼皮从卧室里走出来。 　　昨天是万圣节，洛瓷的装扮是小幽灵，白色幽灵睡衣是套头的, 非常宽大，看上去有点像斗篷，小幼崽必须将袖口往上挽两下, 才能露出胖乎乎的小手，过长的衣摆拖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只软糯可爱的糯米团子。 　　保镖们端着托盘走过来，将早餐放在桌子上。 　　“小主人睡得好吗？”桑席问。 　　洛瓷困乎乎的打了个哈欠：“嗯……” 　　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纽玻尼斯, 而是位于格林埃群岛中的一座小岛。 　　这里常年处于热带气候，白沙滩, 棕榈树是这里最常见的风景, 赛缪尔在这里投资了许多的钱，用来开发旅游资源, 建造□□和酒店，甚至填海造地, 将格林埃群岛中的八十座岛屿之间都搭建了桥梁道路，还将其中最大的岛屿通过填埋的方式，面积又扩大了一倍, 成为最大的人工岛。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洛瓷惊讶的都怔住了，一直以为赛缪尔的工作就是捞牡蛎, 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 　　岛上随处可见大规模的会所、□□、高规格的酒店, 酒店气派豪华，不仅有一百多层高，还设有专门的停机坪。从落地窗往下俯瞰, 轻易可以将风景优美的白沙海湾尽收眼底。 　　据桑席说，岛屿即将在下半年投入使用。 　　他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然而即使再漂亮的地方，待的时间久了，也慢慢变得无聊了。整座人工岛大的过分，但洛瓷每天见到的人相当有限，只有保镖们。 　　洛瓷托腮坐在大大的沙发上，小手握着餐叉扒拉着餐盘。 　　光线透过厚重的云层落在玻璃窗上，挂壁电视正播放着每日新闻，播音员用甜美端正的腔调主持着节目： 　　“日前，时任议会委员长亨利·汤普森宣布任期已满，即将结束自己长达四十七年的政治生涯，将交接棒传递给下一任……” 　　他好想念赛缪尔啊…… 　　电视播放的声音只是为了让空间没那么安静，洛瓷实际上根本没怎么听。 　　昨天万圣节，他抱着小枕头靠在壁炉边等了一个晚上，很晚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没有见到赛缪尔。 　　“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洛瓷忍耐了好几天，还是忍不住问。 　　“大人只是最近有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桑席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让保镖将餐盘撤下去，把餐后甜点端上来。洛瓷感觉桑席越来越喜欢他了，以前话非常少，现在越来越喜欢照顾他。 　　察觉到小崽儿最近食欲不振，厨师特意做了开胃的小甜点，糖霜外壳一咬开，卡美罗纤维与柠檬汁融合的香味瞬间流溢出来。 　　创意糕点在烘焙的时候是一整个大块，但为了方便幼崽咀嚼，厨师在端上来之前已经将糕点切成了细小的小块儿。 　　洛瓷托着腮帮，慢吞吞咀嚼着甜点。 　　保镖们后面看着，忍不住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软的就像融化的奶油。 　　和小奶团在一起时间长了，感觉身心都要被治愈了。 　　“柠檬……”洛瓷抿了抿嘴巴，其实他挑食的，很喜欢柠檬的味道，就是吃不得一丁点儿柠檬果肉，之前有次柠檬汁没榨干净，酸的他脸蛋肉都皱到一块儿了。 　　这件事只有赛缪尔知道，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没榨干净的柠檬汁，就连甜点里的柠檬汁也一样。 　　怎么又想到赛缪尔了……洛瓷晃晃小脑袋，视线挪向窗外，昨夜应该是下了一场暴雨，热带天气就是这样，一会儿阳光明媚，一会儿暴雨连连。 　　湿热的水汽弥漫在芭蕉硕大的叶片上，龙舌兰和美人蕉在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后越发明艳，青苔和纸砂草居然已经蔓延到了台阶上。 　　见崽崽耷拉着头，桑席说：“小主人，其实昨天大人来过一趟……” 　　赛缪尔到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小崽儿蜷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桑席被叮嘱不要把他来过的事情告诉小崽儿，但看幼崽情绪这么低落，桑席还是没忍住说了。 　　洛瓷顿时眨了眨眼，迷茫的抬起小脸：“真的呀……” 　　难怪他一早醒来，隐隐约约嗅到有好闻的味道。 　　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 　　而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也有人在咬牙切齿惦记着赛缪尔。 　　一辆豪华轿车正平稳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这是刚刚交接完工作，从办公厅前往自己私人住宅的汤普森。 　　车内的气氛非常紧张。 　　司机小心翼翼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宽大的后座坐着一位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白发老人。 　　那就是在政坛上翻云覆雨的前委员长汤普森。 　　他从一上轿车就在用通讯器与秘密情报机构进行联络：“还没能找到地点吗？” 　　显示器那头是一片朦胧的黑影。 　　黑影摇了摇头：“很难……从飞机离开度假城堡，我们的监视装置就失去了作用，赛缪尔很有可能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 　　“……”汤普森叽里咕噜用方言骂了一句脏话。 　　实际上他一直看不起地下势力出身的家伙们，觉得他们是一群空有武力的暴徒。 　　然而离开了委员长的位置，他渐渐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生了白头发，他把那根白头发拔掉，但越来越多的白头发冒出来，他没有办法控制。 　　他有很多的钱，非常多的钱，但是却雇用不到什么像样的地下势力来为自己卖命。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空有钱财的老人得罪赛缪尔。 　　赛缪尔那个该死的混蛋扣了他的画，他想要回来，甚至都找不到渠道。 　　他几乎走投无路。 　　听说赛缪尔非常宠溺一个小Omega，就想把那个小Omega抓过来，威胁赛缪尔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来。 　　但那个狡猾的混蛋竟然先一步将小Omega藏了起来。 　　“定位器呢？定位器也找不到人吗？” 　　“定位器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堪布拉丁大洋，但我查了一下，赛缪尔在这片大洋有一千多个岛屿的拥有权，除非我们派人全都翻过来调查一遍。” 　　汤普森顿时哑口无言：“……” 　　即使是他也知道这不现实。 　　不仅费时费力，还有可能导致他买画的事情闹得全球人尽皆知。汤普森一直对外保持着廉正的形象，他把自己的形象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在他在位的时候，都没有动用公权法，派人公开调查这件事情。 　　因为一旦调查，他买画的途径不干净的事情也会曝光出来。 　　到时候公民们肯定只会盯着他的错处骂。 　　毕竟地下势力人是什么样，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然而他这个一向以廉正形象出现的人居然收受那么多贿赂，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形象将就此坍塌了。 　　看来他不得不放弃对Omega下手的计划。 　　“况且您现在的处境也并不安全，您屡次与他作对，赛缪尔一定会对您动手。” 　　汤普森沉默了一会儿，苍老的眼睛中闪过狡猾的神色：“是啊……你说的对，我得先藏起来。” 　　隔天，汤普森在社交平台宣布了自己将要去往南非岛国度假的消息。 　　新闻媒体们守在机场，被拍到他在机场现身，与送别人群打招呼，登上了前往南非岛国的飞机。 　　…… 　　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落下去了。洛瓷慢吞吞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 　　他茫然的看了一眼挂壁电视，新闻上依旧在播放着有关汤普森委员长的消息，却没有任何有关赛缪尔的消息。 　　桑席走过来敲了敲门，询问他需不需要用下午茶。 　　洛瓷摸了摸小肚子，鼓鼓的，一点都不饿，就拒绝了。 　　他爬爬蹭蹭拱进被窝，把被窝团成一个小小的圆鼓包，猫在里面摆弄虚拟屏幕。 　　在他坚持不断的经营下领土已经慢慢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城镇面积扩大了□□倍，繁荣度也蹭蹭窜到了排行榜的前列。甚至由于不死者加成的缘故，他在无尽模式当中的守城环节守护了一千多个日夜，目前是排行榜的第一名。 　　或许是以前生活在里面的缘故，以往他总能盯着里面活动的小人一看看一天，但最近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提不起精神。 　　于是在做了几个任务之后就关掉了游戏。 　　趴在被窝里想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点开通讯录，里面只有赛缪尔，威廉，桑席等人的名字。 　　他给赛缪尔发了一个多肉兔兔探头的表情。 　　但下一秒，就嘟嘴纠结起来，桑席说赛缪尔在忙，那他发消息打扰是不是不太好？ 　　纠结了一会儿，小手慢吞吞挪到表情上，打算撤回。 　　[超时，撤回失败。] 　　洛瓷苦恼的鼓起脸蛋：“……怎么这样啊。” 　　很快，一个揪揪多肉的同款表情包发了过来。 　　洛瓷顿时眼睛一亮，叭叭打字：“在忙吗？” 　　偌大会议室，威廉站在赛缪尔身后，他眼看着赛缪尔收到表情包后，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抬起手指招呼旁边一名董事，询问对方如何回复同款表情包，董事将步骤告诉了他。 　　赛缪尔摆弄着屏幕页面，在收到幼崽的新消息后，扬起嘴角： 　　“不忙。” 第119章 　　之后的几天洛瓷乖乖在岛上酒店里住着。 　　想赛缪尔了, 就用通讯器发消息。 　　这天上午，洛瓷到海滩边散了个步，还救了一只搁浅在珊瑚礁附近的小海龟。 　　回到酒店, 刚走入大厅，他耸耸小鼻子，忽然嗅到熟悉的气息。 　　小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他问保镖：“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保镖：“大人在偏厅。” 　　果然是赛缪尔回来了！ 　　洛瓷顿时放下手里提着的小篮子，哒哒哒朝着偏厅的方向跑过去，担心小幼崽在光滑的地面上摔倒，保镖们也紧紧跟在后面。 　　偏厅里摆着几张舒适宽大的沙发, 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窗边，洛瓷欢快叫了一声, 踮着脚尖蹭过去, 爬到沙发上从后面蒙住了赛缪尔的眼睛：“我是谁呀？” 　　赛缪尔扬起嘴角，掌心轻轻覆盖在那双软乎乎的小手上：“我的小天使。” 　　洛瓷放下手手, 爬到赛缪尔膝盖上坐着，哼哼唧唧的嘟囔：“你怎么才来呀……” 　　他好想赛缪尔。 　　分明决定好要生气的, 但还是下意识拱进赛缪尔怀里来了。 　　他鼓起脸蛋，摇晃了一下小脑袋，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赛缪尔呐。 　　“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赛缪尔轻描淡写带过了自己在做的事情，低头看了看坐在自己怀里的小幼崽：“我们小天使最近在忙什么呢？” 　　洛瓷的分享欲一直很旺盛，基本上每天都会发自己的照片或者自己做了什么给赛缪尔, 一听赛缪尔询问, 小嘴立刻叭叭起来：“桑席哥教我赶海，还有，还有今天早上我在珊瑚礁那里发现了一只搁浅的小海龟……” 　　说到这里, 他才发现自己两只小手全是泥，低头一看，赛缪尔的衣服上全是自己的泥脚印。 　　心虚的想把屁股挪开。 　　赛缪尔阻止了他：“没关系。” 　　赛缪尔都不在意，崽崽就不心虚了，理直气壮的将两只小爪子挂在赛缪尔脖子上，叭叭了一会儿，他仰起小圆脸，好奇的问：“那你呢？在做什么呀？” 　　赛缪尔垂下眼睛，看着小幼崽圆乎乎的瞳孔：“听说过汤普森吗？我在抓他。” 　　威廉快速的抬头看了大人一眼，又将头低了下来。大人不是不愿意让小幼崽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的吗？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崽崽万一猜到了…… 　　洛瓷举起小肉手托腮，嘟囔，“名字好熟悉……”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隐约想到这些天电视台各个栏目都在播放汤普森的新闻。不知道是委员长还是议员，他记不清楚了，总之是个大人物。 　　他把小脸往赛缪尔胸口一埋：“肯定是个坏家伙！” 　　小幼崽说的这么铿锵有力，赛缪尔一时间还以为幼崽也知道汤普森做过什么，他笑着将额头抵在小崽儿的额角：“小天使也知道他？” 　　洛瓷理直气壮摇头：“不知道，但和哥哥作对的都是坏家伙！” 　　赛缪尔笑了起来。 　　小崽儿总有各种办法让他的心情好起来。最近要忙的事务实在比较多，即使是在飞往小岛的途中，他也在思考事情，但幼崽似乎总能消减他的疲惫，使他心情也随之变得好起来。 　　…… 　　当天夜里。 　　某个坐落在荒山中的高尔夫俱乐部。 　　一架中型直升机熄灭了所有灯光，安静的停靠在空荡的临时停机坪上。 　　驾驶员和助手靠在舱门上抽着烟，频频看向手表，助手有点忐忑：“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了，他们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什么状况了吧？” 　　驾驶员抽了口烟，不以为然：“那可是委员长，能出什么状况？”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往远处眺望，只见废弃的俱乐部爆发出熊熊火光，大火将灰紫色的天空染上了跳跃的橘红色，仿佛就连远处黑黢黢的山脉也被烧红了。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傻了。 　　他们只是过来接头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只隐约知道汤普森委员长有一批价值连城的画被扣在了海关。 　　汤普森雇佣替身乔装打扮装作去海外度假，让地下势力的人转移目标，去海外追杀他。实则等待海关放松警惕的机会，雇佣了一批人偷偷将被扣在海关的画偷出来。 　　偷出来的画被送往废弃俱乐部，汤普森就悄悄藏在这里，等待接收画作。 　　只要明了画的真伪，画就会在今晚被搬上直升机，直接运往海外。 　　但现在俱乐部在他们眼前爆炸了，汤普森很有可能也在里面。 　　驾驶员目光呆滞，连烟灰烫到了手指都浑然不觉：“我的老天……” 　　助手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通讯器，按键的时候手指都在抖，通讯器那头是他们的上级：“对，是的，俱乐部着火了，委员长可能就在里面……” 　　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将整个俱乐部吞没，居住在荒山附近的人报了警，在一个小时后，救护和消防珊珊抵达现场，俱乐部早就已经被大火烧的光秃秃的。 　　次日，废弃高尔夫俱乐部深夜爆发大火的消息出现在了早间新闻。 　　“昨夜十一点，位于罗曼山脉的诺夫特高尔夫俱乐部发生重大火灾，共造成二十八名盗匪当场死亡，火灾原因正在排查中，初步判断是由于气候干燥引燃了易燃物导致的，这群专业盗匪，许多都是在悬赏名单上，包括本杰明·库迪，艾伦·沃特，康纳……” 　　“咣当——”在葡萄酒山庄享受假期的某个男人一听到这个新闻，脸色瞬间就变了。 　　由于太过激动，他从按摩椅上站起来，一不小心带翻了身边价值连城的水晶摆件。 　　但他丝毫没有给摆件分去一丁点儿注意力。 　　“董事长……”门被轻轻扣开，听到动静的秘书小心翼翼走进来，她弯腰把东西捡起来：“发什么了什么事吗？” 　　男人，也就是斑星董事长奥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皮鞋在地毯上摩擦了好几圈，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 　　他现在越发后悔当初轻信了汤普森的话，毁了和XT集团的合作。 　　汤普森许诺他的好处，至今都没有兑现。 　　今天这个新闻给他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他也是从昨晚开始就联络不上汤普森。 　　虽然新闻中目前发现的死者只有那群盗匪，但他就是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让秘书把通讯器拿过来，再次拨通了汤普森的电话，忍不住低声嘀咕：“该死，还是打不通……” 　　秘书体贴的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幸许汤普森阁下正在南非玩的高兴，没来得及接到您的电话呢？您再等一等，说不定就能打通了？” 　　奥汀缓慢地摇了摇头，以他对汤普森的了解，不可能放下那批画，到国外去度假的。 　　他都能想得到，赛缪尔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叹了一口气。 　　汤普森就是年纪大了，也太自负了，自以为这种拙劣的小把戏能够骗到赛缪尔。 　　说不定最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如今汤普森那边确实是指望不上了，为了躲避被赛缪尔报复，他要赶紧傍上新的靠山…… 　　奥汀望着悬挂的水晶灯，一对扩张得很大的瞳孔缓慢的收缩着，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的开口：“再打，打给安德烈阁下。” 　　事到如今，即使他想和XT缓和关系，XT不把他的肉扯下来，都是不可能的。 　　安德烈议员出身正统政治世家，和汤普森委员长一样，都是地下势力的反对派，也只有安德烈大人庇护他。 　　秘书立即拨通通讯器的电话。 　　好在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议员阁下……”通讯一接通，奥汀顿时换了张脸，对着电话那头谄媚的拍了一通马屁。 　　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即使奥汀没有点明，安德烈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打来的。 　　安德烈稍微安抚了两句奥汀的情绪，告诉他自己正和同僚们在会所喝酒，他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到现场来说，大家也可以为他出出主意。 　　安德烈愿意为自己引荐同僚，奥汀自然是满心欢喜，很上道的接话道：“什么，您在北区会所招待同僚们呐？好好好，您等一等我，我现在就过来……” 　　秘书也很机灵：“我去让人备车。” 　　“尽快！” 　　奥汀挂了电话，就去挑选西装。 　　…… 　　格林埃群岛的夜晚深邃且宁静。 　　尤其是深夜时分，漫天的繁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这是艾弗利沙那样的大城市见不到的夜空。 　　洛瓷洗漱完毕，换上睡衣，蜷缩在赛缪尔臂弯里数星星，肉嘟嘟的小脸缓慢且依赖的在赛缪尔的胸口磨蹭着。 　　闪烁的星光透过宽敞洁白的玻璃，倒映在幼崽圆乎乎的瞳孔里，像是盛满了一汪水光，赛缪尔平静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即使他确实非常忙碌，这次过来小岛也是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小部分时间，但他很满足于幼崽依赖和需要他的感觉。 　　洛瓷歪过脸蛋问：“还要忙多久呀？” 　　“再等一等，很快了，”赛缪尔说。 　　就像很久之前，小幼崽当年还是纸片人的时候，他所承诺的。 　　会给幼崽一个平和安心的环境。 　　他会趁着这次机会将所有隐患一次性清理干净。 　　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可能或机会威胁到他的幼崽。 　　“那你早点来接我呀，”洛瓷在被窝里扭扭屁股，埋进赛缪尔颈窝里，皱着小鼻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多肉也是要多多照顾的，不然就会干巴了呀。” 　　“怎么办？我也不想离开小多肉。” 　　洛瓷困倦的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我也是……” 　　赛缪尔确认幼崽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用手掖了掖被角。他起身走到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挽着袖口走出来的时候，幼崽已经沉沉睡着了，脸蛋枕在柔软蓬松的枕头上，微微陷下去一些，小嘴分开一条可爱的缝隙。 　　他专注的端详着幼崽粉扑扑的面容，关掉床头的灯。 　　威廉无声出现在门口，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飞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咔哒。” 　　过了一会儿，赛缪尔走了出去，门被很轻的关上了。 第120章 　　从停车场走出来, 奥汀在会所大厅碰上服务员，服务员挂着亲切的笑容，询问道：“先生, 请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奥汀将房间号告诉了服务员。 　　服务员点点头：“知道了，请您随我来。” 　　会所墙壁光可鉴人，奥汀挺直腰板, 一边整理领结，一边跟随服务员的脚步，在无意中的一个抬头，他忽然注意到前面即将闭合的电梯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杰, 杰西卡？！ 　　奥汀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还没等他细看, 电梯门已经先一步合上。 　　但奥汀的情绪瞬间随着那个可疑的人影忐忑起来。 　　在之前协商合作的时候, 他见过杰西卡几面……这个人影实在是太像了。 　　可是昂黑德区分明离这里很远，杰西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奥汀原本满腹激动的心情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跟着服务员来到房间门口, 他就把服务员打发走了。 　　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入，而是用手帕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半圆形沙发上坐着许多眼熟的面孔, 安德烈议员，特殊情报管理局的弗雷尔，杰西卡也在, 还有许多其他的人。 　　“奥汀人是不是要到了？” 　　安德烈回道：“刚才发消息说是在路上，应该是要到了。” 　　杰西卡：“你做的不错。” 　　弗雷尔喝了一口威士忌，笑着说：“安德烈, 奥汀好歹也和你是老乡, 都出身于康顿，你就这么坑他？” 　　“你可别在杰西卡面前挑拨离间，”安德烈掸了掸雪茄的烟灰：“我和XT可是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呢, 倒是你，等奥汀来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没想到反对派出身的安德烈和弗雷尔都站到了XT的那边！ 　　奥汀脑海中嗡的一响。 　　弗雷尔看了看杰西卡的脸色：“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听弗雷尔说全都安排好了，奥汀心瞬间凉了大半截。 　　弗雷尔可是特殊情报管理局的局长，手段出了名的狠辣。 　　不难想象自己落到弗雷尔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了脚步声，奥汀不知道是服务员，还是弗雷尔的手下来了，吓得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径直跑到会所外面，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秘书的车还在停车场，但要他再回到那个可怕的会所，没有那个胆子。 　　奥汀失魂落魄的站在马路上，牙关不停的打颤。 　　这里也属于艾弗利沙的管辖范围…… 　　现在他觉得哪里都不安全。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就这么巧合？他一进会所就碰上了杰西卡？ 　　说不定他们就是赶耗子一样故意把他赶到这里来，想要欣赏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真是该死，说不定自己现在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他们的掌控下…… 　　奥汀左顾右盼，发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那是一条礼品街，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这给了奥汀些许安全感。 　　他整了整衣襟，随便找了一家礼品店走了进去，装作挑选商品的模样，用通信器给秘书发消息。 　　他焦心的等待着秘书的回复，没注意到礼品店的店员和买东西的顾客都在悄悄用通讯器联系着什么。 　　一两分钟后，几辆越野车急停在礼品店门口，奥汀迅速反应过来，想要跑，但越野车就停在店门口，他跑也跑不出去，还是被这群人逮了个正着。 　　他被逮住的时候，听见了礼品店里其他的顾客说话。 　　一个路都快走不动的老爷子，艰难的拄着拐杖走过来和这群人聊天：“从他一进来，我就在留意他了。” 　　还有一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学生也说：“和通缉录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检举了。” 　　作为民风淳朴，不养闲人的艾弗利沙，居民们几乎一半都曾参与地下势力的活动，每个人通讯器上都有特殊的联络渠道，能够时刻关注受到地下势力通缉的人。 　　即使表面上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居民……但生活在艾弗利沙注定就不是普通人。 　　奥汀垂头丧气的被拖上了越野车。 　　越野车上的气氛相当寂静，奥汀夹紧双腿，略显无助。 　　他眼睁睁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越发的荒凉，直到驶入了荒山之中，随处可见废弃的工业材料，以及风格怪诞恐怖的涂鸦。 　　行驶了接近一个小时，越野车终于停住。他被人从车厢里拖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铝材和塑胶板拼接而成的集装箱，门口堆放着许多杂物，还有被丢弃的化学桶，门头布满了红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铁锈还是干涸的血迹。 　　奥汀起初还有点疑惑，直到他想到了那个有关红磨坊的传闻，浑身就如同癫症一般颤抖了起来。 　　被拖进集装箱里面别有洞天，比外面看着的还要大上许多。 　　集装箱里摆放着许多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面都坐着人，这些人垂头丧气，干涸的红褐色液体从他们的颈部或头部流淌下来，凝固在胸口，全都垂着脑袋，显然已经都断气了。 　　看到这一幕，奥汀吓得魂飞魄散，连脚步声都没听见，他手脚都被束缚着，如同肥胖的蠕虫，用胳膊撑住地面不断往后挪动，直到碰到了某个物体。 　　一回头，赛缪尔正无动于衷的俯视着他。 　　赛缪尔摆摆手：“胶带撕开，听不见声音就没意思了。” 　　一名黑衣人大步走过来，将奥汀嘴巴上粘着的胶带拽了下来。 　　胶带粘性非常强，被撕下来的时候，奥汀疼的满地打滚。 　　“别，别动我……我是，我是委员长的人。”奥汀经过接连的刺激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他语无伦次的喃喃：“委员长会救我的，他会救我的。” 　　“知道汤普森现在怎么样了吗？”赛缪尔问。 　　奥汀缓慢的抬起了头。 　　赛缪尔不负期待的给出了答案：“他在昨晚已经和他的千亿名画一起葬身火海了。” 　　奥汀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事情果然还是如他猜测的那般。 　　汤普森没能骗过赛缪尔，那些名画上早早的就被涂满了易燃颜料，还被绑上了□□。当拿到名画的时候，就是他与那些惦记许久的名画一起被火焰吞没的时刻。 　　奥汀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他当初没毁约，而是正常和XT合作，现在该有多么的春风得意他都不敢想。 　　临时毁约时有多么傲慢自大，现如今就有多么后悔。 　　“我，我有很多钱，我们可以达成一些协议……” 　　赛缪尔并没有理会，他缓缓脱下外套，抬起了手掌，黑衣人将一根高尔夫球杆放在他的掌心。 　　金属球杆触碰到奥汀的颈窝，冰凉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汗如滚浆，脸色就像刷了石灰粉。 　　奥汀汗流浃背，他的思维从来没这么快过，他语无伦次：“您也有孩子，要是他知道您做这些，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知道。” 　　如果可以，他永远不会让幼崽知道。 　　友好的闲聊到此为止。 　　赛缪尔抬起结实的胳膊，将金属杆比划了两下：“据说你和汤普森都喜欢玩高尔夫，真是高尚的爱好……” 　　奥汀不停摇头。 　　五分钟后，沾满血的金属杆被扔到了一旁，赛缪尔走出了红磨坊，他的视线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山峦，不知道在想什么。 　　威廉走了过来，递过来一份文件。 　　赛缪尔低语：“罗伯特，托马斯，沃茨伦萨……名单上还有这些人。” 　　威廉：“是的，划红线的是已经处理掉的。” 　　“不多了，你辛苦一下，收个尾。”赛缪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威廉深深的鞠躬，见赛缪尔即将跨入直升机，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那些名画都已经被烧毁了，是真的吗？” 　　赛缪尔停下动作，偏过了头：“怎么会呢？威廉呐，我现在还有孩子要养。” 　　…… 　　格林埃小岛。 　　洛瓷着脚丫，提着一只小桶，溜溜达达踩在沙滩上，身后跟着一众保镖。 　　现在他已经习惯去哪里都有保镖跟着了。 　　忽然脚丫踩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蹲下来，伸出小手，将沙子扒拉开。隐约看到一个金闪闪的宝箱被埋在沙子里。 　　沙子十分松软，很轻易就把宝箱从沙子里抱出来了。 　　打开一看，里面是许多漂亮的小珠宝。 　　他连忙朝桑席招手：“我又找到宝箱啦！” 　　桑席：“嗯，这是小主人的第三十九个宝箱。” 　　洛瓷在游戏里最喜欢在海边捡宝箱，赛缪尔知道之后，就让人定做了宝箱埋进格林埃岛的沙滩里。 　　有了真人宝箱可以开，小幼崽这几天果然不觉得无聊了，成天提着小桶到沙滩上挖宝箱。宝箱里除了各种珠宝宝石，还有小幼崽喜欢的小玩意儿，这些林林总总他都已经收集了一大堆。 　　洛瓷：“哥哥说要是我找到六十个宝箱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是吗？” 　　桑席点头：“是的。” 　　洛瓷鼓了鼓脸颊：“那我希望哥哥早点过来接我。” 　　不知不觉，日光慢慢西沉，金红色的日光染红了海域上方的云层，凉风习习凉风火烧云慢慢在海面上铺陈开来。 　　桑席说：“开始降温了，小主人，我们回去吧。” 　　“不要……”洛瓷摇头，“还差一个我就集齐了。” 　　他拔萝卜似的把陷进泥巴里的小脚丫拔出来，无意间注意到礁石下面闪闪发光的东西。 　　最后一个宝箱被他找到了。 　　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他把小桶和宝箱都交给了保镖自己哒哒哒朝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直升机的舱门开了，他直直的跑过去扑到还带着头盔的男人怀里，软乎乎的小脸蛋笑出两个笑窝。 　　赛缪尔摸摸他的小脑袋。“玩的高兴吗？” 　　洛瓷笑眯眯点点头，在他怀里仰起头：“你来接我啦！” 　　赛缪尔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熟悉的信息素，这使得他从刚才就躁动的心脏慢慢稳定下来，在与幼崽分离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情总是非常的空洞，然而这一刻却被填满了。 　　“是的，我们该回家了。” 　　洛瓷自在的晃着小脚丫，抱住了他的颈项。 　　当初听到那首民谣时，他曾经许愿。 　　于是一百个日夜后，赛缪尔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这次，他许下的愿望也实现了。 第121章 　　一片未明之混沌, 此间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山川平地，与鸿蒙之灵气。 　　一场持续上千年的甘霖落下, 甘霖中饱含生机，汇聚一团团鸿蒙之气，荒兽便由此诞生。 　　在渺茫的天地之间, 一名男子负手前行，这漫天大雨却未曾打湿他半分衣角，只见他施然挥手，这场长达千年的雨便云销雨霁, 深灰色长发披在肩头，神情却又透出一丝倦意。 　　他在此间等了万年, 或是万万年。 　　亦未能等到他想等的人。 　　雨歇后, 天道又引动天雷，直直的劈向刚刚孕育而生的生灵。 　　这一团团刚萌生灵识荒兽, 有的元神被劈的四分五裂，有的身体被劈的直接化散为鸿蒙之气, 而挺过雷劫的则在天雷的淬炼下，一步一步蜕变出荒兽体态。 　　如无意外，这场惊天动地的雷霆又将持续上万年。 　　麓筠举足在山川河流间漫步, 天雷绕道而行，他又行走了上千年，终于在某处险峻的山峦感受到莫名牵引。 　　山坳低洼处, 一团幼小的雪白藏在石缝中奄奄一息, 尖尖的小嘴巴发出呜咽声。 　　如果放任不管，生性喜爱相互吞噬的荒兽嗅到气息，很快就会赶过来将小东西吞食殆尽。 　　麓筠弯腰将小白团抱了起来, 食指在眉心一点，幼崽舒服的眯起了眼，小爪子扒拉着他胸前的衣物，团成一只圆滚滚的团子，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 　　“叽……” 　　洛瓷翻了个身，慢慢苏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变成了一只小白团子藏在岩石里，到处都是惊天动地的落雷。他瑟瑟发抖的捂住耳朵，只觉得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在疼。 　　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弧形华丽的穹顶，穹顶像是玉石雕铸，流光溢彩，将宫殿映衬的宛如人间仙境。仔细盯着这些玉石看，还能够体悟到其中蕴藏的奥妙玄机，甚至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他晃晃小脑袋，想要醒神，结果反而没保持好平衡，从床铺上滚落了下来，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仙毯，他浑身皮毛也足够厚实，才没有摔痛。 　　他低下头，困惑的发现自己的手成了毛茸茸的小爪子，雪白毛茸，藏着两只柔软粉嫩的小肉垫。 　　“……叽？” 　　又到了新的世界？ 　　而且又不是人了？ 　　还是说他又变成了小雪球？不，不对……爪掌不一样，还有………崽崽扭头瞅了瞅屁股，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瞧着手感就非常好，想让人抱在怀里薅一把。 　　心动不如行动，反正是自己的尾巴，洛瓷举起爪子将大尾巴扒拉到怀里，和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直到对方把他抱起来，他才反应过来。 　　“咿叽……” 　　他好奇的打量着抱着他的人，那人靛发霜目，抱着他的手掌就像冰雪一样冷，仔细一看，头发居然是密密匝匝的枝叶，这居然是一个木头雕塑的，会动的傀儡人？ 　　洛瓷歪歪脑袋，“叽叽？” 　　你是谁呀？ 　　出乎意料的是，傀儡人居然能听得懂的话，而且还耐心回答了：“磬月。” 　　“叽？”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这次磬月没有回答。 　　洛瓷只好疑惑的东张西望，宫殿雕梁画栋，每一根立柱上蟠龙火凤栩栩如生仿佛活生生的龙与凤盘旋其中。移步换景的布置奢华而巧妙，许多摆件暗藏真意，不能细观，不然又会沉浸在奥妙的感悟中，迟迟回不过神来。 　　来到阙宇之上，极目望去，远处一片混沌虚无之景。 　　崽崽茫然睁圆了眼睛。 　　他困惑的发现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更没有星辰。只有飘渺如同云雾一般的雾气，天雷渐收，隐隐的雷声传递过来，他这才知道之前的并不是噩梦。 　　“叽……”听见雷声，仿佛又能感受到那种疼痛感，他捂住耳朵往磬月的怀里钻了钻，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磬月试图安抚瑟瑟发抖的小团子：“神君说，鸿蒙之气对你有好处。” 　　鸿蒙之气是指那些雾气吗？ 　　洛瓷依稀能感受到那些像云雾一般的雾气与自己是同源，只是简简单单的呼吸调息，也能够缓慢滋养他的身体，有一种相当充盈的感觉，但他真的是太讨厌打雷了。 　　他举起小爪子，抱住耳朵，把脸埋进了自己毛茸茸的肚子里。 　　“给我。” 　　直到听到陌生低沉的声音，他疑惑抬起头，眨巴着水蓝色的眼睛：“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抱进了一座更宏大的宫殿，满室金墙琼宇，锱铢琳琅。男人俯首望来，宛如山海倾斜，浩瀚之气令人感觉遥远而生畏，深灰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睫毛颜色稍微淡一些，瞳孔就如同吞噬的星河一般深邃。 　　如世间应有神明，便应当如此。 　　麓筠收敛了气势，不愿意伤害到脆弱的幼崽，他低头看向膝盖上傻乎乎压着耳朵，歪着小脑袋望着他的幼崽，也难得产生了几分困惑。 　　区区天雷而已，这小幼崽就怕得不行，面对他时却又如此胆大……即使他卜算得知自己与幼崽有着数段因缘羁绊，却也清楚古神的神力多么令荒兽恐惧。 　　事实上洛瓷心里确实有点慌张，他只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幼崽。修为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们之间差了万万年的时光与修为，更不要提身为神明本身的压迫感，即使麓筠有意收敛，崽崽心脏也在紧张的狂跳，但攥紧小爪子没有表现出来。 　　自己要是流露出害怕的表情，麓筠一定会很受伤的。 　　麓筠：“去取玉露来。” 　　“是。”磬月无声退出宫殿。 　　磬月端来一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长嘴玉瓶和几只玉碟，玉瓶中流淌出清香扑鼻的纯酿，崽崽闻到那股味道就忍不住了，馋的口水都要淌出来了，麓筠将玉碟摆到他面前，就凑过去咕嘟咕嘟舔舐起来。 　　他不知道玉露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东西和鸿蒙之气一样都非常诱人。 　　不知不觉喝了十几碗玉碟，直到小肚子撑的圆溜溜的，再也喝不下了。 　　麓筠本想让磬月将幼崽带回原本的宫殿，洛瓷一听要被送走，顿时就不干了，他哼哼唧唧翻了个身，露出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扒拉着麓筠的手让给揉揉肚皮。 　　鸿蒙之气需要花费上千年才会在万年灵草上凝成露珠，还趁着天雷前采撷下来，这就是玉露。 　　一缕鸿蒙之气在仙界就足够锻造出神兵利器，即使是仙君饮下玉露也会爆体而亡。然而这对于出生于上古界，天生天养，由鸿蒙之气孕育而生的荒兽而言，无疑是最佳的补品。 　　但洛瓷一次饮下的太多，又还是幼崽，即使是最精纯的玉露喝下去，也会对身体造成负担，没过多久就觉得有点难受。然而一只大手轻轻拂过他的肚皮，温热的暖流沿着经脉流淌，受到引导的鸿蒙之气慢慢变得驯服，幼崽蓬松的大尾巴惬意的摇曳，不知不觉眼皮也眯了起来。 　　“叽……” 　　…… 　　神宫不知岁月漫长。 　　神域又没有日夜更替，岁月轮转，洛瓷也不知道在神宫中过了多久，一睁眼就是找神君。 　　这些天喝着最精纯的玉露，又有神君辅以调息，不知不觉胖了一圈，原本瘦叽叽的小爪子也变得胖嘟嘟的，皮毛也变得富有光泽。 　　这天，他正对着玉镜照来照去，照过镜子他就知道了自己成了小狐狸，还是一只绒毛雪白蓬松的小狐狸。 　　小小的狐狸体型圆润可爱，比羊脂玉还要雪白的皮毛，嵌上一对波光潋艳的圆眸，眼睛眨巴起来，漂亮极了，即使是洛瓷也喜欢时不时掏出镜子照一照。 　　然而这次他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多了一条尾巴。 　　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扭头一看，一、二…… 　　他屁股后面居然真的多了一条尾巴！ 　　“叽叽！”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洛瓷疑惑的歪了下头。 　　下意识想去找麓筠。 　　他现在住的地方离麓筠最近，只要穿过一个栽满了金桂的庭院，满院金桂一直维持着盛开的花期，香气扑鼻。洛瓷之前喜欢爬上枝头，摇落了满枝桂花，然而一夜之间，沉甸甸的桂花又挂满了枝头。 　　神侍为小狐狸拉开殿门，洛瓷轻车熟路的冲进主殿，看到熟悉的身影，哒哒哒就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掌心莫名多了微小的分量。 　　“叽。” 　　麓筠睁开眼，看到掌中脏兮兮的小白团，一看就知道在庭院泥地里滚过，雪白的小爪子沾满了泥土，背上细腻的毛发里还藏着两片细小的桂花。 　　不知不觉啊……麓筠很少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但自从喂养了这么一只小狐狸之后，他也开始慢慢感受到了时光。 　　当初藏在石头缝里，小小一只雪团子，现在居然有了巴掌大小。 　　他并不在意满身泥土的小狐狸偷偷将泥土蹭在他的袖口上，也没有动用清洁术，而是接过磬月递来的帕子慢慢擦拭着小狐狸的爪子。 　　洛瓷被伺候的很舒服，擦完了一只爪子，又主动把另一只爪子伸过去。 　　麓筠低头，见小狐狸枕在他膝盖上，喉咙里发出唔噜唔噜声音，听起来稚嫩而可爱，他也慢慢感受到了照顾小生灵的乐趣。 　　多年之前，上古界只存在神明，随着神明一个接一个陨落后，才开始慢慢诞生荒兽。麓筠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神明，也慢慢陷入沉睡，是感受到小家伙即将到来，这才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小狐狸也是他照顾的第一只生灵。 　　麓筠：“你既然不喜欢泥土，却又总是爱往庭院里钻。” 　　“叽叽……” 　　洛瓷半阖着眸子，麓筠在清理的时候还会为他梳理体内的鸿蒙之气，使得他非常的舒服，连来这里做什么都忘了，只知道晃悠着蓬松的尾巴惬意享受。 　　直到麓筠为他清理干净，小狐狸才踩在他膝盖上，弓起腰脊，慢吞吞的打着哈欠，舒展四肢。 　　咦？ 　　懒腰伸到一半，洛瓷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惴惴往后看了一眼，尾巴居然还在，于是他委屈的扁起嘴巴，小爪子捧起自己两条毛茸茸的尾巴给麓筠看。 　　“叽咿——” 　　尾巴，他多长了一条尾巴！ 第122章 　　麓筠伸手揉了揉小团子的头, 目光落在新生出来的白如细雪的尾巴上：“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两条毛茸茸的尾巴，生着细若蒲藻的绒毛。 　　灵活且招摇的摇晃着，尾巴尖不时轻轻挠过他的胸口。 　　不是吗？ 　　洛瓷歪了下脑袋。 　　麓筠：“你多出的这条尾巴是你的灵力凝结而成, 当你的修为提升还会多长出尾巴，直至升至九尾，方可与神明同寿, 亦能通晓天地过去未来之事。” 　　洛瓷叼弄尾巴尖，认真思索起来。 　　唔……麓筠的意思是他的修为增强，尾巴也会变多，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小狐狸, 其实是九尾狐狸吗？ 　　本来多了一条尾巴有点不习惯，但洛瓷想象中拥有九条招摇的尾巴, 该有多么的威风, 顿时对这条新多出的尾巴也变得喜爱起来。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他新长出的尾巴。 　　团在他膝盖上的小狐狸就像一捧毛乎乎的毛栗子，肆无忌惮的朝他翻着肚皮, 尖尖的小嘴巴快活地叼住自己蓬松柔软的尾巴磨牙玩弄。 　　麓筠看出他所思所想，轻轻捏住小狐狸的下颚, 避免他的犬齿将尾巴磨痛，“九尾可通晓天地神明，凡人若是向你的尾巴许愿, 可一步登天，位列仙班。” 　　“……叽？” 　　那我的尾巴呢。 　　洛瓷小心翼翼问。 　　“凡人的愿望以你的尾巴为代价，他愿望成真, 你便要承受断尾之痛, ”麓筠说。 　　“叽叽……！！”洛瓷被吓到了，紧紧抱住自己的尾巴，他扭头去看自己的屁股, 两条尾巴都是活生生从他的血肉中生长出来的，不敢想象要是断了一条尾巴该有多痛。 　　小狐狸哼哼唧唧抱紧自己的尾巴，嘴巴里不时发出细小叽叽叫声，模样委屈巴巴的。 　　麓筠抚摸着小雪团的背脊，熨帖舒服的感觉让小崽儿慢慢放松下来：“不要随意将你的尾巴示人，好好保护你的尾巴。” 　　洛瓷乖乖“叽”了一声。 　　“既已生两尾，便可修行化形之术，我将法术授予你，往后可勤加练习。”麓筠抬手在小狐狸的眉心轻轻一触。 　　一道金光没入，洛瓷只觉得浑身烫烫的，忽然变得暖和和，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化为人形。 　　雪发蓝瞳，瞳孔又大又圆，极为漂亮，相当于人类孩童七八岁的模样，短手短脚，手非常小，捏着胖乎乎的小拳头。 　　“咿……” 　　麓筠心念一动，流光似水般覆盖在幼崽的身上，慢慢形成一件流光溢彩的衣裳，只一看，就非同凡响。 　　神明造物并不需要开炉淬火，只是心念一动，便打造出一件神衣。 　　神衣凝结了古神神力，远非一般的神器可以比拟，即使是仙器谱上排名前列，用鸿蒙之气，取天地之材打造的神器，也无法对神衣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洛瓷一骨碌爬起来，趴在麓筠怀里，脸颊微鼓，笑眯眯的：“咿，谢谢麓……筠。” 　　这是小狐狸化形后口吐的第一句人言。 　　呼唤的是他的名讳。 　　这样也好。 　　麓筠想着，未见自己眼神有多么柔软。 　　…… 　　花庭中。 　　小狐狸在石椅上摆弄自己的尾巴，自从可以化形之后他每天都会练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还是不熟练，总是冒出尾巴和耳朵来。 　　他垂着脑袋，脸颊肉嘟嘟的，小手抱起蓬松毛绒的大尾巴放在椅子上，模样十分认真，确认自己坐上去不会压到尾巴，才慢吞吞爬到石椅上坐下来。 　　如今早已不是混沌时期，即便是上古界，也慢慢开始承载不了麓筠的神力，麓筠时常陷入沉睡，洛瓷平时闲着无聊时常找神侍们一块玩，可神侍们都是傀儡人，很多时候只会听从指令行事，他渐渐觉得没意思，就在神宫里溜溜达达，还真被他发现了在花庭中摆放着一块神石。 　　据磬月说，这块神石名叫做繁花石，可观下界山川河流，尘世繁华。 　　小狐狸闲着没事，就喜欢趴在繁花石旁边看下界热热闹闹的场景。 　　他最喜欢听云游茶社的老翁说书，听到兴起之处，还会用幻术变出灵石打赏给老翁。 　　其实一开始，他是要打赏些更好的东西的，整个上古界遍地都是奇花异草，崽崽的神衣口袋里不知不觉揣了许多花花草草。 　　本来他是想把这些打赏出去的，但磬月说这些奇花异草中有一些蕴含的灵力相当暴烈，要是落到仙界，仙人盲目使用，很有可能爆体而亡……洛瓷便只好用幻术变出些灵石用来打赏。 　　灵石从天而降，老翁自然也倍感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有大人物在别处旁听，便激动非常，唾沫横飞，说的越发起劲。 　　这天，洛瓷捧着碗桂花玉露羹，一边听老翁说书，小手握着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嘴巴吃的鼓鼓囊囊的。 　　他刚刚打赏完，忽然发现大家交头接耳的，都往外面走去。 　　他好奇的跟了上去，发现许多人都是要去一座临水而立，气派恢弘的阁楼，门口已经停驻了许多仙驭坐驾，诸如灵鹤辇，仙人抬轿，还有千年的宝葫芦等等，仙驭引来漫天的霞光，将半边天空映照的璀璨斑斓。 　　匾额上有用铭文撰写的字样，可惜他看不懂。 　　洛瓷茫然的歪了歪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揣着好奇心将神识往阁内一扫，才发现原来这里是进行妖兽比斗的。 　　这次比斗仿佛空前盛大，从外间到内场都坐满了人，从花花绿绿的门派衣服可以看出，来自各个门派的人都有。 　　有人问：“今年观看比斗的人怎么如此之多？” 　　很快便有知情人接话：“据说御兽宗前段时间捉了一只似虎非虎的灾兽，喜不自禁，摆了宴会和酒席，结果那灾兽脾气爆烈死犟，奄奄一息都不愿意与他们宗门结契，御兽宗一怒之下将那灾兽卖给了比斗场。” 　　花了小钱的人只可以坐在外场观赏，而花了大价钱的人则可以进入内阁观看，还可以参与开盘下注。 　　“吼……” 　　洛瓷看到的时候，比斗正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 　　只见场面上飞沙走石，七八头鬼猊正成群结队猎捕一团黑影。 　　这几只炼成骸骨的鬼猊，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畏死，留下的只有想要吞噬灵兽的本能。 　　尤其是感受到稀有的荒兽血脉，馋的它们迫不及待想要将那小东西吞入腹中，它们狡猾的结成伴儿，将体型小了一大圈的黑虎围在中间，依次冲上来骚扰。 　　你左边撞一下我，右边咬一口。 　　那黑虎似虎非虎，即使灵活躲避，在鬼猊狡猾的轮番攻势下，依旧被撞的遍体鳞伤，耳朵也被咬穿了一只。 　　从黑虎身上感受到了荒兽的气息，洛瓷疑惑的问：“他是荒兽吗？” 　　“那不是荒兽，而是灾兽，”磬月解释道：“一些拥有荒兽血脉，天生能为仙界带来福祉的灵兽，被称成神兽，如凤凰、鲲鹏、毕方等，而拥有荒兽血脉，却不能为仙界带来福祉的灵兽则被称为灾兽。” 　　洛瓷皱起眉头：“这多不公平啊，就因为不能带来福祉就要被称为灾兽吗？” 　　磬月：“因为拥有荒兽血脉的灵兽非常稀少……除去那些能带来福祉的神兽，曾经拥有荒兽血脉的灵兽都为仙界带来了灾祸，久而久之，就被称之为灾兽。” 　　“那是那些坏灵兽做的呀，”洛瓷扁了扁嘴巴，指着笼子里皮肤黝黑的小老虎，比比划划：“又不是他，他只有这样小一点。” 　　洛瓷盯着繁花石，胖乎乎的小手捋了捋心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耳边忽然听到有个陌生沙哑的声音在喊“杀杀杀”，心口也感受到一股陌生且强烈的暴虐情绪。 　　这种情绪恨不得将比斗场中的所有人挫骨扬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睁圆了眼睛，顿时有些无措：“好奇怪啊，耳朵好吵，心里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磬月将空了的碗交给其他神侍，掏出帕子为幼崽擦了擦嘴巴：“这是因为小狐主是九尾，九尾天生擅长幻术和心灵感应，只要小狐主愿意，能听到万物生灵的所思所想……当然，小狐主也能凭自己的心情影响万物。古神大人曾为小狐主留下一道神印，只要小狐主触发那道神印，便可以将感知屏蔽。” 　　洛瓷恍然大悟，他闭上眼睛寻找那道神印，果然一催动神印，那股奇怪的冲动就消失了，耳朵也随之清静下来：“原来如此。” 　　他晃着小脚，夸赞道：“磬月你懂的好多。” 　　磬月：“磬月是应寻木所铸，应寻木上达上古界，下通凡尘阴阳，凡有草木之处，皆为耳目，这才知道的多一些。” 　　洛瓷托腮：“那麓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吗？” 　　“磬月无从知晓古神大人……” 　　两人说话间，几头鬼猊居然已经躺在地上生机全无。 　　幼年灾兽分明尚且年幼，体型不足一臂之长，又却力大无穷，他遍体鳞伤的躺在鬼猊尸体上，即使浑身上下都是血，仍然朝周围人呲着獠牙。可见脾气确实如传闻一般桀骜凶狠。 　　洛瓷看到一名广袖云袍的下仙在小灾兽被赶进困兽笼中后，朝困兽笼伸了伸手。 　　这尊困兽笼已经是特殊加固过的。 　　一道黑风划过，得亏他及时收手，仙阶袖袍居然已被撕裂开来。 　　笼中一团渺小黑影狰狞的朝他呲牙。 　　一旁小厮忙道：“您当心着点，即便这家伙刚和骨蛟比斗过，也有伤人的力气……当年鼎鼎大名的御兽宗主拿炼魂炉与他耗了十年，这小家伙遍体鳞伤也未曾屈服，反倒把御兽宗主手臂抓断一根。” 　　下仙知道了厉害，这才悻悻离开。 　　洛瓷皱了皱小鼻子，小心翼翼放开了感知，也随之听到了小家伙的心声。 　　比斗场一年开放一次，每次都会找来许多凶残的妖兽，这些妖兽觊觎他的荒兽血脉，只要吞噬掉他，这些妖兽就能成就妖仙……他被这么欺负了几十年。 　　每次他受了重伤，比斗场的人并不会为他治疗。因为大家都想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被那些妖兽吞噬掉？这就导致几十年来，他饥肠辘辘，伤上加伤，连体型都没能长大一点。但只要他活着，就会蛰伏着，总归有朝一日，能叫这些人都得到应有的代价。 　　洛瓷想到了鬼猊轮番撞击小家伙，把小家伙咬的遍体鳞伤的样子，很喜欢这小家伙的脾气，忍不住说：“我想到仙界去。” 　　磬月：“小狐主想去仙界做什么？” 　　洛瓷说：“我想要救他，不想他被关在笼子里。” 　　“繁花石可以强行打开前往仙界的通道，而且却是用一次便会损毁，况且……”况且得需要古神同意，通道才能打开，他们才能够离开上古界。 　　磬月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幼崽的手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繁花石。 　　看来呀，古神大人果然很宠爱小幼崽。 　　洛瓷也只是稍微试了一下，没想到手臂轻松的穿过了繁花石，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在了囚兽笼面前。 　　笼中小家伙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看着突如其来出现的小幼崽，疑惑的歪了歪头。 　　这幼崽出现的太过奇怪，更别提头上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白耳朵，还有屁股后面两只大尾巴，就算是经常和妖兽打交道的他也不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妖仙吗？但两条尾巴是什么妖？而且他从未见过如此年幼的妖仙。 　　洛瓷摸了下耳朵，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没把耳朵尾巴收起来。 　　可是他化形术练的不好呀。即使屏气凝神，耳朵，尾巴还是收不起来。 　　试了几次失败了，洛瓷有点垂头丧气，对上笼中小家伙瞪的圆滚滚的大眼睛，舌头吐在外面喘着粗气，顿时想到这小家伙许久没吃东西，还是应该先找一点东西喂小家伙。 　　小手翻了翻口袋，这件神衣可是用神明之力凝结而成的，别说可以随意变换模样，就连口袋也像无底洞一般，想装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限制。 　　恰好他还藏了一点小零嘴，想着小家伙可能不喜欢吃果干，便拿了一些肉脯出来。 　　“嚇嚇……”笼中灾兽呲着牙，表示拒绝，他甚至想着要是这小狐狸胆敢把手伸到笼内来，绝对要咬上去，给这小崽儿一个教训。 　　但不知道这小幼崽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太香了…… 　　“凶巴巴的，但饿着肚皮，可没威慑力了。”洛瓷蹲下来。 　　灾兽直勾勾的盯着肉干，咽了咽口水。 　　他太久没吃到东西了，根本无法拒绝肉干的香味，肉脯刚一掏出来，嘴巴里的唾液就在分泌了，俨然将刚才的想法抛在脑后。 　　小手刚递到面前，本能催使他扑过去叼住了肉脯，然后躲到笼子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见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洛瓷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后背，“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一大块肉脯没几秒就被吞下去了，见小家伙虎头虎脑的望过来，洛瓷摊开小手：“还要吗？” 　　“唔噜……” 　　洛瓷见小家伙喜欢，也很欢喜。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连串脚步声响起，有人听到动静就要走过来了。 第123章 　　“您是……” 　　来人是比斗阁阁主, 他正与有人在外间谈事，忽然听到内阁传来响动。 　　内阁里有人。 　　阁主匆匆赶来一看，居然是个小幼崽, 和他膝盖差不多点高，一张团子般的小脸雪玉可爱。 　　这小幼崽是从哪里来的？ 　　一般仙门弟子出门在外都会穿戴仙门服饰，然而这幼崽的服饰他并未见过, 也就是说并非是那些主流仙门的弟子。 　　难道是散仙？ 　　阁主只觉奇怪，他还想细细观察，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衣服上繁复花纹时，眼睛忽然模糊起来, 这些花纹他看过了，又像没看过。 　　突然脑海里嗡的一声, 如被鸣金响彻, 又像重锤狠狠的在脑海中锤了一记。 　　阁主内心满是震惊，他从这件衣服上感受到了瀚海般的灵力, 其中蕴含的玄机估计连仙界第一宗门云上宗宗主都参悟不透，得亏他闭眼及时, 不然一双眼睛都保不住…… 　　这幼崽必定来历不凡！ 　　洛瓷刚才急中生智，用幻术把耳朵尾巴临时藏了起来。 　　正暗暗夸自己机智呢，听到阁主说话：“这位仙主, 我是比斗阁阁主，请问仙主造访此地……所为何事？” 　　阁主按下心中的骇然，谨慎措辞。 　　洛瓷看了一眼在笼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家伙, 说道：“我想买下他, 需要多少灵石？” 　　“这……”要是其他人提出这样的要求，阁主早就一口回绝了，毕竟这可是他的摇钱树, 但他是丝毫不敢得罪幼崽的。 　　虽然不知道幼崽的来历，但他的眼光向来都很准。 　　阁主在修真界本是一介商人，得道成仙后，他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落差，在修真界呼风唤雨的大能，飞升到仙界后，不过是为那些世家宗门垫脚的存在。 　　他靠着自己的机敏伶俐慢慢将比斗阁发展起来，平日里也见惯了那些大能们翻脸如翻书，尤其是一些隐世家族更是如此。他这比斗阁看似人流如织，风光无限，然而毕竟只是普通产业，又怎么敢招惹真正的世家宗门…… 　　摇钱树再重贵，难道还为了摇钱树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阁主立即就想通了，笑盈盈让小厮将囚兽笼打开：“仙主亲自开口，比斗阁哪有不应承的道理，这只灾兽赠与仙主，就当我与仙主结缘了。” 　　洛瓷眨巴着眼睛：“这不行的，话本子里说钱货两讫，我收了你的东西，肯定要给你钱的。” 　　他如今对幻术已经手拿把掐，虽说是幻术，但变出来的灵石，可是真真切切的灵石。 　　不过他对仙界物价并不了解，磬月都说拥有荒兽血脉的灾兽在仙界很稀有了，不知道这灵石够不够，想了想，小手又从口袋里翻出几根无忧草：“这些给你……应该够了吧。” 　　阁主惊得都怔住了，掌心几根蔫巴巴的枯草，看似只是随处可见的杂草，他却感受到了鸿蒙之气，毫无疑问这是来自上古界的神草，上古界……那可是古神的居所，寻常仙人根本无法踏足。 　　世人都知上古界，却不知上古界在何处。 　　这幼崽究竟是何来历？！ 　　囚兽笼被打开了，小小一团黑影被牵着从笼中走了出来，一双凶戾危险的血红竖瞳恶狠狠打量着周围，粗壮的兽爪上还粘着些许鬼倪的碎肉，小厮们屏住呼吸，提心吊胆的引导着灾兽。 　　“咿，小毛球……”洛瓷笑眯眯走过去，一把将灾兽抱了起来。 　　阁主勉强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仙主小心……” 　　灾兽被小幼崽抱进怀里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瞳孔瞬间眯成了针尖状，他知道小幼崽把他买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承认了小幼崽是他的主人。 　　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是仙人还是妖仙，他都不会和其他人结契的。 　　灾兽呲着狰狞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咆，针尖般的竖瞳紧紧凝视着幼崽。 　　阁主太熟悉灾兽了，知道这是他即将发动攻击前的警告。 　　没等他劝说小仙主将灾兽放下来，洛瓷笑眯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脯。 　　肉脯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灾兽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一口咬住，两只爪子还扒拉着剩下的部分，嘴巴咀嚼肉脯，他不知道这些肉脯是什么做的，但里面蕴含着充沛的灵气。 　　他有许多年没获得灵气了，体内的灵气早已枯竭，灵气刚一下肚，就缓慢开始滋养他的经脉血肉，不仅肚皮填饱了，还使他浑身都暖洋洋的，就连受伤的伤口都在慢慢的愈合。 　　洛瓷抚摸着灾兽的背，小肉手刻意绕开了灾兽有伤的地方，抚摸的动作轻柔而娴熟，灾兽针尖般的竖瞳缓慢放松开来，喉咙里发出低沉唔噜声，“灾兽这个名字好难听啊，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吧？小毛球怎么样？” 　　阁主：“……” 　　这个名字和灾兽相比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听。 　　灾兽也是这么想的。 　　见灾兽又凶悍的呲起獠牙，洛瓷也笑出一口糯米牙：“看来你也很喜欢呀！” 　　灾兽恼怒的浑身毛都炸开了，谁喜欢了！小毛球是什么东西？！他可是灾兽，根据兽血的天然传承，他隐约知道自己貌如凶煞，猬毛，兽爪虎头，名曰穷奇。小毛球……如此名称既不威风，还煞他威名。 　　崽崽抱起小毛球，呼噜呼噜他满身炸开的毛，忽然发现小毛球后腿上束缚着两根银色的环状法器，可能由于小毛球经常挣扎的缘故，那里血肉模糊：“小毛球，你的腿上怎么有硬硬的东西？” 　　“……吼唔。”灾兽感受到小狐狸的手碰到了他受伤的地方，疼痛感一传来，便张开了嘴巴，露出锋利尖锐的獠牙。 　　这东西还是御兽宗的老头给他戴上的，之后他想尽办法想要将法器弄下来，可惜怎么都办不到。 　　阁主解释道：“仙，仙主，这灾……小毛球天生凶煞暴戾，他拥有荒兽血脉，一诞生下来就比肩上仙，陨铁环是为了约束他的灵力，不然我这小小的比斗阁早就被拆了，仙主若要好生养着，也还是留着这陨铁为好。” 　　灾兽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咆哮声，这些人仙自私而狡诈，若他有朝一日去除陨铁，必定会咬穿这些家伙的喉咙。 　　但何日能去除陨铁…… 　　他却也不清楚。 　　但他没寄希望于这个小幼崽会帮他去除陨铁。 　　先不提这陨铁不是一般人能够去除的。 　　虽然这小幼崽现在表现的很喜欢他，但这只是把他当做宠物或是御兽宗那般作战的兽宠。 　　要是发现他有伤害主人能力，这份喜欢也会变成厌恶，所以他没指望陨铁会被摘下来。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陨铁松动了，扭头一看，幼崽胖乎乎的小手捏在陨铁上，轻轻一搓，束缚了他上百年的陨铁便化作了一地粉末。 　　小毛球：……？ 　　阁主也愣了愣，陨铁是御兽宗用天材地宝配合独门秘法炼制而成，据说要想解除，得御兽宗长老做法整整十日十夜。 　　……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就被捏碎了？ 　　得亏他之前识时务啊。 　　他再次为刚才捏了把汗。 　　灾兽也无法相信这小幼崽居然如此轻易，就将陨铁捏了个粉碎，他知道御兽宗那老头儿为了炼这陨铁上花了多少的功夫，如今却被这小崽儿这么轻易的解了开来。 　　直到被抱着从比斗阁离开，他才堪堪回过神来，他再也不敢轻视这只小狐狸。 　　他警惕望着小幼崽，被放在了一片开阔的花田上，小崽儿欢快地朝他招招手：“好啦，你自由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得回家啦。” 　　什么？ 　　就这么离开了？ 　　他傻乎乎的望着幼崽的背影。 　　这小崽儿刚才还爱不释手的抱着他呼噜呼噜毛，现在这就转身就走了？！ 　　洛瓷从口袋里摸索出繁花石，他还没弄清仙界时间流速和上古界一不一样，要是麓筠醒过来，找不到他，那多着急呀，他得赶紧回去了。 　　他忽然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呼噜声，回头一看，石头后面藏着一个黑乎乎的小家伙。 　　他试探的走一步，对方就跟一步。 　　一步一步紧紧跟着。 　　小家伙察言观色，见他要扭头过来，迅速又藏到石头后面。 　　洛瓷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一把抱起小家伙，举的高高的笑眯了眼：“小毛球，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想跟我一起回家呀？” 　　灾兽刚梳理的毛发又被弄乱了，忍不住呲了呲牙，他才没想跟着小崽儿一起回家呢。只不过他刚获得自由，浑身又都是伤，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 　　况且，就算他同意跟着小崽回家，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跟小崽儿结契！ 　　洛瓷脸蛋蹭了蹭软乎乎的小毛球：“好吧，小毛球，我带你一起回家。” 　　灾兽喉咙里发出低吼，面对幼崽亲呢的动作，举起锋利的兽爪，顿了顿，又轻轻放在幼崽的肩膀上，钩爪也不知什么时候收进了肉垫里。 　　他呲牙咧嘴的想着，小毛球就小毛球吧，左右不过是一个昵称…… 　　…… 　　繁花石果然是一次性的物品，把他带回来之后就碎裂了，化为了一地星砂。 　　回到上古界，洛瓷第一时间叭叭和磬月分享了仙界的经历。 　　不得不说比起上古界，仙界要热闹的多，他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听磬月说古神大人已经醒过来了，他眼睛一亮，哒哒哒就往那儿跑：“那我去看一看。” 　　小毛球被抱着一路颠簸，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曾经想过幼崽来历不凡，却从未想过他所说的回家是回上古界。 　　仙界奉若珍宝的鸿蒙之气，这里随处可见，这至灵至纯的鸿蒙灵气比仙界的灵气充裕成百上千倍，他贪婪的呼吸着，迫不及待的大口吸入，只觉得浑身的隐伤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 　　洛瓷一路跑进内殿，轻车就熟地钻到麓筠怀里坐着，昂起脑袋蹭蹭他的颈窝：“唔，麓筠你醒啦……” 　　古神……仙界虽未有人曾见过古神的模样，却从古至今流传着古神的传闻，古神只消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使仙界翻天覆地。 　　小毛球拥有荒兽血脉，自认为从未惧怕过什么事物。然而此时出于本能，他却觉得自己后背的皮毛全都炸裂了开来。 　　然而古神却像未看到他一样，将他视若无物，只抬掌摸摸幼崽的后脑勺。 　　小狐狸早早解除了幻术，两条灵活蓬松的大尾巴缠上麓筠的手臂，“我可想你啦，你睡觉的时候我好无聊，桂花玉露羹都只吃了一碗呢。” 　　麓筠笑了笑，“仙界有趣么？” 　　崽崽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谁都不知道，撅起小嘴，眨巴着眼睛撒娇：“唔，你都知道啦，我只去了一下下，真的，一下下就回来了。” 　　他变作毛绒绒的小狐狸，趴在麓筠膝盖上插科打诨，试图把这件事情揭过去：“麓筠，九尾能够听到旁人的所思所想，我怎么听不见你的所思所想呀？” 　　麓筠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巴掌大的小雪团：“窥探神思，嗯？” 　　满殿神侍们不约而同跪了下来，大殿中安静的连时间流逝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洛瓷却一点儿都不怕，不安分的摇着尾巴，嘟起小嘴：“因为我想知道麓筠有多喜欢我嘛，看不到我的时候有没有想我呀？” 　　麓筠抚摸着小狐狸雪白柔软的小耳朵：“很久之前，我曾经很喜欢入梦，而现在，我更喜欢清醒之时。” 　　当小狐狸还未出现的时候，他曾测算过天命，预知到小狐狸的降临。 　　然而等待的岁月太过漫长，入梦无疑是一种混沌的麻醉，然而现在他却没那么喜欢入梦了，每次入梦都会强迫自己尽快醒来。 　　洛瓷没有听懂，傻乎乎的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呀？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麓筠笑了一声：“自己体会。” 　　崽崽哼唧唧的鼓了鼓脸蛋，扒拉着他的袖口：“那我想在宫里养小毛球，可不可以？” 　　小毛球看到古神的目光终于落到他的身上，一股庞然如泰山般的压迫感压在他的颈部，他的四肢被压迫的慢慢失去了力量，就在他瞳孔慢慢涣散的时候，那股勒着他的力量松开了。 　　小毛球无声无息的将嘴角中的鲜血咽了下去，他知道这是古神给他的教训，要是他敢对小幼崽动心思，就要他灰飞烟灭。 　　洛瓷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麓筠低头望向幼崽圆乎乎的眼瞳：“他是你的，自然你自己做主。” 　　“麓筠真好！”他欢声一声，变作人形抱起小毛球，跑回隔壁的宫中，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磬月。 　　磬月正在用天蚕丝打丝衣，见状放下手里的活计：“小狐主为何如此高兴？” 　　洛瓷肉乎乎的小脸蛋笑出了两个小窝儿：“麓筠答应我把小毛球留下了！” 　　磬月倒不觉得诧异，古神大人向来对小狐主格外溺爱。 　　小狐主……说不准是未来神宫的主人。 第124章 　　花神树下。 　　上古界天地一片混沌, 不曾有明确日月之分，当神入睡时，上古界便随之陷入一片朦胧的夜色。 　　夜色降临, 整个上古界进入沉睡，花神荷包似的花瓣一丛丛一束束摇落下来，落了满地, 如同抖落满地的星辉。 　　花神树下不远处躺着一块石头，小毛球就趴在石头上看向树下摇椅。 　　摇椅上古神闭目而眠，膝盖上卧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白团子，古神的手掌轻轻抚摸白团的后背。 　　小狐狸雪白的毛发如同浸染了星辉, 在朦胧的夜色中焕发出浅浅的微光，两条蓬松的大尾巴一条缠绕在古神的腰上, 另一条则缠在手臂上。 　　小狐狸平时就与古神如此亲呢, 见得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上古界没有日月轮转, 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小狐狸成天无忧无虑，要么抱着他到山谷里与其他荒兽嬉闹，要么到草丛扑扑蝴蝶, 累了就窝到古神怀里小憩。 　　如此娴静安宁，几乎让他忘却了之前的事情。 　　仿佛在仙界经历的那些血腥、肮脏都仿佛变得非常久远…… 　　小毛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感觉自己被推了推，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睁开眼便看到小狐狸毛茸茸尾巴尖像芦苇草一样挠着他的鼻子, 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瞌睡一时间全都跑光了。 　　洛瓷放下尾巴尖，挥着小爪爪：“醒醒, 陪我一起儿。” 　　小毛球打了个哈欠，二话不说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古神进入沉睡时，小狐狸往往会陪着一起，但古神沉睡时间时长时短，小狐狸睡醒之后，便会来找他一起玩儿。 　　小狐狸溜溜达达摇着尾巴走在前面，小毛球跟在后面半步的位置，即使知道小狐狸身上有古神留下的印记，荒兽见到小狐狸只有夹着尾巴的份儿，他还是出于本能的保护，释放出自己的气息，避免其他的荒兽靠近。 　　他们来到一处水潭，洛瓷凑过去，把水潭当作镜子一样照了照，小毛球也跟着走了过来，硕大的身影也倒映在水潭中。 　　洛瓷苦恼的举起小爪子揉了揉脸。 　　好奇怪呀…… 　　他在上古界见到的荒兽都足有高山般巨大，一翼张开几乎遮天蔽日。 　　就连小毛球自从进入上古界后，体型就像吹气球一样长得飞快，之前小奶狗一样的体型，现在已经是他的□□倍大小了，像头小狮子，现在都不应该叫小毛球，而应该叫大毛球了。 　　而他的体型长得就很慢，从巴掌大小长到了一个半巴掌大小，分明吃的东西都一样呀…… 　　小狐狸忧伤的撅着嘴巴，伸出爪爪踩在水潭里，细碎的水花好似无数裂开的玉盘。 　　小毛球歪了下头，不知道小狐狸为什么总是会为自己长不大而忧伤，他就觉得小狐狸小小的一团就很可爱啊。 　　他眯起眼睛，随着体型慢慢超过了小狐狸，他自觉对体型小他许多的小狐狸萌生出了爱护和关照的情绪，他慢慢走过来，蹭了蹭小狐狸的毛：“你吃的太少了，下次跟我一样吃的多多的，也会长大的。” 　　洛瓷小声“叽”了一声。 　　好在虽然体型没怎么长大，但他屁股后面冒出了第三条尾巴的虚影。 　　等到虚影慢慢凝实，到时候他就拥有了第三条尾巴。 　　洛瓷化作人形，他发现水潭附近有一种很特别的土，这种土名叫息壤，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可以呼吸，他兴致勃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攥了一捧土捏出了一只泥人：“看！” 　　小毛球凑过来嗅了一会儿，呲了呲牙，在仙界遭受了多年的折磨和不公，在他看来人形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小毛球要把泥人一口吞掉，洛瓷赶紧把泥人救下来，结果泥人身子还是缺了一块儿，瞪大了圆眼睛，气呼呼说：“他不是吃的……” 　　小毛球讨厌人类，但他也不想看到小狐狸哭唧唧，犹豫了一下，悻悻将满嘴泥土吐了出来。 　　洛瓷托着脸蛋，慢吞吞的想了想，泥人确实很难塑型，不小心摆在哪里就被压扁了。 　　在询问了磬月后，得到了一块女娲石，女娲石比息壤坚硬的多，用来做泥人的身子就不容易散架，也不容易被压扁了。 　　洛瓷认真的时候格外专注，鼓着腮帮子，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的捏着泥人，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小毛球趴在一旁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见小狐狸居然还在摆弄泥人，顿时有些不快。 　　他慢吞吞在旁边绕了几圈，见小狐狸没注意他，又跑到庭院中去，庭院中的繁花石只剩下零星几块儿。 　　探头一望，光滑的石面便如波纹一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下界的场景。仙界一片歌舞升平，原来是又晋升了一位上仙仙君。 　　如今放眼仙界，上仙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毕竟上仙是修仙者能达到的最高仙位。仙界多了一位上仙，这是千百年都难有的喜事，是整个仙界都要同庆同欢的节日。 　　小毛球对此嗤之以鼻，总有一日，他要将自己所受的苦难回报给那群道貌岸然的仙人。 　　想到那喜欢凑热闹的小狐狸，便跑过去叼住洛瓷的衣服把他往庭院里拽。 　　洛瓷一听说千百年都未有一次，果然起了兴趣，“我也要去，现在仙界肯定很热闹吧！” 　　小狐主要下界游玩，磬月等神侍自然是拦不住的，在小狐狸兴冲冲的穿过繁花石时，忙不迭叮嘱：“小狐主，千万将耳朵和尾巴收起来。” 　　虽然小狐主有神印和神衣庇护，万个上仙来也伤不了小狐主分毫，但免不了遭人觊觎，坏了小狐主游玩的兴致。 　　小毛球跟在崽崽身边，经过那被丢到一旁的泥人。 　　低头，疑惑的嗅了嗅。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这泥人好像生出了灵识。 　　…… 　　“哇……” 　　暖风洋洋，日光微沉，虽不知这城池的名字，却应当是仙界的一座大城，街头巷尾琳琅满目都是仙酿云羹的香气。 　　也许是夜幕将至，一条长街燃起了灯火，泱泱宛如火色长龙。 　　洛瓷好奇的走在人潮中，街道上比肩接踵，酒肆红帜高挂，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更添了几分烟火之气。 　　“好热闹呀。” 　　崽崽左顾右盼，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比较好。 　　见有个小贩在吆喝冰糖葫芦，就停下来变出灵石买了两根，一根自己吃，另一根丢给了小毛球。 　　小毛球吃的速度快，肚皮又像无底洞一般，嘴巴一张一合，一根糖葫芦就被他咽了下去。 　　洛瓷咬着甜丝丝的糖浆，慢吞吞的走着。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座空中楼阁，这楼阁宛如重峦叠嶂的山峰，临空而建，宛如一座巨大的空中之城，随处可见蜿蜒灵巧的回廊，灯火煌煌，在黑夜之中极富吸引力。 　　他向小毛球招手：“我们过去瞧瞧。” 　　临到进入，被门口的守卫拦下，这才知道需要名帖。这是由于楼阁之中有不少危险物品，所以谢绝地仙以下境界的人入内。 　　好在这难不到洛瓷，他信手用幻术变了张名帖，轻而易举混入楼阁之中。 　　远看楼阁已经极尽繁华，进入之后更是别有洞天，虽比不上城中集市上热闹，这里卖的东西确实穷侈极奢，蕴满华光，物品流光溢彩，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只有鼎鼎大名的店铺才能在这阁楼之中拥有一席之地。 　　感觉衣袖被抓了抓，洛瓷顺着小毛球的目光望过去，原来其中一间最大的阁楼中正在进行拍卖。 　　那鸢鸟张开仙灵般的翅膀然在半空中翱翔，霞光凝在半空中，一副高傲之态。 　　灵兽的品阶基本上在先天就已经固定了。极品灵兽的拍卖往往会吸引许多人凑热闹。 　　即使拍得起的人不多，但围观凑热闹的人可不少。 　　洛瓷下意识走近了两步，感受了一下，没感受到鸢鸟身上有荒兽的血脉，说明只是普通的灵鸟。 　　然而这只鸢鸟的品阶在十年来已经属于顶级，所以围观的人并不少。 　　原本以傲慢之姿在半空中盘旋的鸢鸟不知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缩起翅膀瑟瑟发抖。 　　周围人也是一片哗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卖家也走上来查看情况，还以为是鸢鸟出了什么问题。 　　洛瓷能感觉到对方是因为感知到他的气息才这么反常的，便疑惑问：“它为什么害怕我呀？” 　　小毛球舔了舔爪子：“你是荒兽，不论神兽，妖兽，灵兽都本能惧怕你。” 　　洛瓷本来还想凑到近前去看一看，一听这话，也就停下了脚步。 　　他又接连去了几个卖灵兽的楼阁，果不其然，没等他靠近，那些个灵兽就开始瑟瑟发抖。 　　洛瓷不想引人注目，就没再往那种地方去了。 　　又发现了一间专门卖仙植的商铺。 　　商铺里摆满了盆栽，种满了奇花异草，刚一进入店铺大门扑面而来的气息就让人神清气爽。所以即使不买仙植，店铺里的人依旧很多。 　　还见到了一株长得像金盏花般的盆栽，一时间有些怀念，洛瓷一走过来，花苞就恰好绽放了。 　　他蹲下来观察了一会儿，指着盆栽问店主人：“这是什么呀？” 　　“是金芍，”店主人乐呵呵的走过来。 　　洛瓷：“这一盆卖吗？” 　　“抱歉客人，我们这边的盆栽都是不卖的。”店主人说：“不过您可以买我们的种子回去种，种出来跟这边是一样的。” 　　仙植的培养需要仙壤滋养，还需要灌溉大量的仙泉，可以说不仅要投入大量的钱财，还需要精心的培育。 　　按照仙壤和仙泉品质，培育出来的仙植品相也有云泥之别，想要培育出一盆好的仙植，店主人往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所以盆栽往往都是不会卖的。 　　洛瓷不知道这些，只听说能种出一模一样的盆栽就心动了，库库往外掏灵石：“那我要买一袋种子。” 　　“好嘞！”店主人见幼崽小圆脸懵懂可爱，忍不住心生欢喜，又说：“您买的多，我就再赠你一颗仙莲子的种子，这个种子也是我偶然得来的，种了上百年也种了上百年也未能种出来，许是与我无缘，希望与您有缘。” 　　洛瓷点了点头：“谢谢你。” 　　小毛球探着大脑袋凑过来，洛瓷连忙捂紧锦袋，担心小毛球嘴一张把这些都吞下去了。 　　从空中楼阁里出来，鼻尖忽然沁了一片凉意，洛瓷懵懵仰起小脸，才发现是下雪了。 　　上古界没有四季更替，自然也没有下过雪。 　　洛瓷都不记得上一次见到雪是什么时候了。 　　听路人说通仙河河水结了冰，有好多人在那里玩耍，他也兴致勃勃跟着人潮走过去，果然发现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少孩子在父母陪伴下在冰面上行走。 　　见大家都好端端的在冰面上行走，他也忍不住走了上去。 　　刚踩上冰面，就滑了个跟头，好在他的衣服毛乎乎的非常厚实，即使摔了也不觉得痛。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扭过头才发现小毛球别别扭扭的跟过来，结果也在冰面上摔了个跟头。 　　小毛球天性喜欢火，不喜欢水和冰，以前也从来没在冰面上行走过，一时掌握不好技巧，十分僵硬的同手同脚，还没走两步，又摔了个跟头。听见小狐狸咯咯直笑，忍不住气冲冲扑过去，抱住小狐狸滚作一团。 　　洛瓷和小毛球正在打闹的高兴，忽然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 　　两人同时望过去，半空中仙法交织成一片。 　　居然是有人在斗法！ 　　仙界一言不合斗法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毕竟仙界崇尚强者为尊，谁要是不服谁，出城比斗一番，也就能知分晓了。 　　然而不在城内斗法，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两人显然是忘了规矩，居然在城内斗起法来。 　　一道剑气恰好落在洛瓷脚边，厚实的冰面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 　　洛瓷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过度惊愕下变作了一团小狐狸，咕噜栽进了冰水里。 　　狐狸毛又厚又细，浸了冰水就往下沉，小毛球游过来叼住他的后颈，拼命的往上划，才没让它沉下去。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漆黑的夜空忽然落下漫天神光，那漫天的光华几乎要刺穿人的眼膜，众人只看到一道虚影从神光中踏出，全时惊慌失措跪了下来。 　　神光有如山海倾压一般，整个天空仿佛被巨手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纷飞的鹅毛大雪化作了耳畔恐怖而尖锐的嘶鸣，众人不约而同以额触地，生不出半分直面的勇气。 　　河水主动将落水的小崽儿送到麓筠面前。 　　洛瓷浑身皮毛都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小爪子紧紧扒着麓筠胸前的衣服，蜷起大尾巴取暖。 　　小狐狸可怜巴巴吸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啊，啾……麓筠……” 　　本来就小的可怜的小狐狸被冰水浸透之后，皮毛都贴在身上衬的身子更小了。粉嫩的小爪子不停扒拉着他的衣服，显得很可爱。然而蔫巴巴的神态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麓筠指尖轻点小狐狸的眉心，一道神光没入。 　　洛瓷感觉到浑身的毛都干了，从后爪心到前脚掌都暖和和的，一下就感觉不到寒冷了。 　　小毛球也感觉到了一缕神光将他裹挟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神宫之中。 　　神明离去，等到漫天的神光渐渐消散。众人才堪堪回神，河水重新冰封，之前一切有如一场繁花梦境。 　　然而当他们注意到，之前那两名斗法的仙人不知何时被冻入冰河之中，方知先前一切不是梦境。 　　…… 　　知道麓筠心情不愉，洛瓷格外乖巧，将小脑袋搭在他的臂弯里，小爪垫心虚的拨弄着自己的尾巴。 　　尾巴拨弄来拨弄去，也没听到了麓筠开口。 　　小狐狸就更心虚了。 　　这次他偷偷跑到仙界被逮了个正着。 　　而且还因为贪玩，落到了冰河之中。 　　还让麓筠担心。 　　他耷拉小脑袋。 　　“叽。”我错了…… 　　麓筠缓缓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你做错什么了？” 　　“叽。”偷偷跑到仙界。 　　麓筠：“你下界，是我允许的。” 　　没有他的首肯，谁都无法通过繁花石去到仙界。小狐狸活泼好动，喜欢看繁华万千的大世界。以为他不知情，实际上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罢了。 　　洛瓷托腮想了想：“叽……”那我不该贪玩，到冰河上去。 　　麓筠笑了：“旁人都去得，你为何不能去？” 　　“叽？”那是什么呀？洛瓷想不出来了。 　　麓筠抚慰惴惴不安的小狐狸：“你并无错处，错的……” 　　是他狂妄，自以为一件神衣能护小狐狸周全，亦是那法斗伤到小狐狸的仙人。 　　一听麓筠这么说，洛瓷一想，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小胸膛挺了起来，他身上的狐狸毛早就干了，随着慢慢长大他颈部周围生出了一圈雪白蓬松的绒毛，这一圈非常软，也非常显眼，衬得小狐狸更圆乎更可爱了。 　　“叽。”那你不生气了？ 　　洛瓷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小肚皮，示意给揉一揉。 　　麓筠轻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叽。”那以后也不可以生哦。 　　“不会。” 　　洛瓷舒服的靠在怀里享受着抚摸，雪白的尾巴犹如卷云一般一卷一舒，水汪汪的蓝瞳惬意的眯了起来，小爪爪轻轻扒拉着衣带：“叽叽……” 　　那对他们略施惩戒就好了，不要伤了他们的命，反正我现在好端端的，伤及性命就有点重了。 　　麓筠笑了一声。 　　他心软的小狐狸。 　　“好罢。” 　　既然小狐狸都这么说了，那他便也仁慈一回，就冻个的千儿百年再放出来吧。 　　此时此刻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狐狸并不知道仙界由于神明降临引起了多么大的轩然大波。古神降临的场景，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了。 　　不消半天时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仙界，甚至盖过了刚刚飞升的上仙。 　　万俟原本四季分明，两岸繁花盛景，如今流淌而过的通仙河则终年冰封，据说这是神明降下的神迹，吸引了无数仙人前往此地感悟留连。 　　而万俟城主弄清楚原委后，得知神明之所以下界是由于一只小狐狸，立时安排工匠大兴土木，按照画像建造出了小狐狸的巨大石像。不仅如此，待到洛瓷再次下界，街头巷尾，商铺灯笼，便都能见到自己的肖像。 第125章 　　山谷地势险峻, 谷中开阔之地摆放着一尊神鼎。神鼎方口龙首，鼎身篆刻着历代相传的铭文。 　　鼎周围由兽血画满阵法，当阵法启动之时, 神鼎方口开启，随着仙人念动咒语，方口源源不断吸收着山谷中的灵气。 　　不知从何处传来数不清妖兽的哀鸣哭嚎, 这些都是曾被神鼎炼化的神兽最后留下的余言，如同魔音绕梁缠绕神鼎盘旋而上。 　　小毛球周身被陨铁束缚，困于神鼎之中，只觉得魂魄被炉火灼烧, 浑身皮肤分离几乎要被撕裂一般，因剧烈的疼痛而发出咆哮。 　　他发疯一般在神鼎之中冲撞, 直到遍体鳞伤。然而皮肉上的痛苦跟灵魂撕裂般的剧痛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冲撞的越厉害, 身上的陨铁就勒的越紧。 　　“嚇嚇……” 　　洛瓷趴在小毛球的背上睡得正香，小毛球一动, 他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小毛球闭着眼睛龇牙咧嘴, 显然是被梦魇住了。 　　他抬起尾巴，将尾巴盖在小毛球的脸上，想要用幻术侵染小毛球的梦境, 使他做个好梦，但毛茸茸的触感很快就让小毛球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血红色的兽瞳, 身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幻痛, 当对上小狐狸担忧的目光时，失去焦距的竖瞳才慢慢放松下来。 　　洛瓷知道小毛球经历过很不好的事，好心抬起尾巴尖抚了抚小毛球的脑袋：“你做噩梦了吗？” 　　毛茸茸胖乎乎的尾巴本身就很招人了, 还招摇的一摇一晃。 　　小毛球忍不住抬起爪子，牢牢压住了其中一条尾巴，但力道是轻轻的，生怕把小狐狸的尾巴拽疼了。 　　“唔噜……”做了。 　　洛瓷歪了歪头：“是什么样的梦？” 　　小毛球摆弄着小狐狸的尾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想起来就让人不痛快。” 　　洛瓷想了想，哒哒哒跑到柜子翻了翻，翻出一枚浅玫色丹药，他之前受过天雷之后，刚到神宫里也经常做噩梦，麓筠就给了他这种丹药，吃过之后一夜好眠，感觉魂魄，灵识都被滋养了，他平时也总当成糖丸吃。 　　“这个给你，吃过之后就不做噩梦了。” 　　小毛球嗅了嗅，这枚神丹中至少融合了上百种鸿蒙神草，还有古神神力。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魂飞魄散的人也能用这枚神丹逆转乾坤，将碎裂开的灵识重新聚合在一起。 　　小毛球下意识吞咽了口水，但还是举起爪子推开了神丹：“又不是经常做这种梦，再说了，下回你再把我喊醒就是了。” 　　神丹是古神为小狐狸炼制的，他还不至于跟这么个小家伙抢东西吃。 　　洛瓷见小毛球坚决不吃，只好把神丹收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捋了捋小毛球背后的毛：“那我以后一定喊醒你。” 　　小毛球点了点头，慵懒的将下巴搭在前爪上，重新开始打盹。 　　上古界虽然平静，然而总有一天，他要去清算血海深仇…… 　　…… 　　洛瓷发现自己捏的泥人有了灵识是在某天午后。 　　他提着一袋子金芍花种子在神宫花庭中寻找适合栽种的地方。 　　一开始选在一条金池旁边，那里恰好没有别的神植生长，就不会和金芍花抢灵气了。 　　种下种子之后，他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过来看一眼，给金芍花浇浇水。 　　然而等了好些天，估摸着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金池边还是光秃秃的，别说开花了，连芽都没冒出来。 　　他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磬月，磬月笑着摸摸他的头：“小狐主，金芍花乃是仙植，不会在上古界生根发芽，就如同凡间芦苇不可能在仙界存活一样。” 　　洛瓷失望了，头顶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怎么这样……” 　　磬月说：“不过凡事也不是绝对的，鸿蒙之气可孕生万物，上古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之后洛瓷又去金池边看了一两次，那边还是光秃秃的，时间一长，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某天，他和小毛球玩耍，正好经过那里，发现金池岸边居然冒出一片翠绿的叶子。他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走过去一瞧，才发现是一朵十分渺小的仙莲。 　　他看到的是仙莲的叶子。 　　“小仙莲？” 　　洛瓷蹲下来瞅了瞅。 　　这才想起当时店主人送了他一颗仙莲的种子，这些种子都混在一起，他种的时候也忘了这回事，就一起埋进土里。 　　洛瓷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充满了茫然和诧异，他还记得店主人当时说他种了好几次仙莲都没有成活，没想到居然在金池边生了根，还开了花。 　　他想起了人间的谚语，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行，果然种植仙植，都讲究一个机缘啊。 　　他忽然有所感悟，心里也很高兴，正打算提起小桶到金池边舀点水给仙莲浇浇水。结果一扭头，发现小桶居然自己站了起来，吧嗒吧嗒往金池边跑。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小毛球举起爪子示意他向下看，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小桶下面居然藏着个小泥人。 　　泥人非常懂事，到金池边提了一桶水，跑回来浇给仙莲。 　　洛瓷小嘴儿都张圆了，他伸出小手一抓，就把小泥人抓了起来，小泥人刚被抓起来还有点不习惯，后腿蹬了两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小崽儿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捧着泥人，一路跑回神宫里：“麓筠……麓筠……” 　　神宫中的回廊蜿蜒曲折，从金池到麓筠居所分明需要半天时日，然而洛瓷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寝殿，但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到熟悉的身影就抱了上去。 　　只比膝盖稍微高一点点的幼崽，顶着雪白的小耳朵，和屁股后面一摇一晃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笑眯眯扑进麓筠怀里，跟献宝一样将小泥人展示给他瞧。 　　“麓筠你看，我捏的泥人自己会动！” 　　麓筠低目瞥了一眼，手掌轻轻一拂，幼崽手肘和膝盖上的泥土就不见了：“你对他付出了心血，而他回应了你。” 　　“你可以他起个名字。” 　　洛瓷脑海里顿时噗噗闪出好多个名字，他撅着嘴巴挑挑拣拣，纠结了好半天，才将指头轻轻抵在泥人的额头：“不如叫云息？他是我用云外之地的女娲石和息壤捏出来的，云息云息既好听又不忘本心嘛。” 　　麓筠：“不错。” 　　一道灵光闪过，泥人眉心被留下微小的印迹，这就说明泥人已经将自己的名字记在了心中。 　　洛瓷坐在麓筠膝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天真的问：“那他会变成人吗？” 　　麓筠：“他灵识初生，你若多与他说说话，自然会使他更具有灵性，然而要让泥人成人，却得送他下界历验，得天道认可，方能化为人形。” 　　洛瓷摇晃尾巴缠住他的胳膊撒娇：“麓筠不能直接把他变成人吗？” 　　麓筠并未直接回答，沉吟片刻后，给他讲了个故事：“万万年前，天昀古神也曾试过泥人塑人……” 　　曾经混沌初分，化气为界，先有上古界，再有仙界，修真界以及凡界……一场突如其来的洪荒大水从上古界流入下界，致使无数生灵蒙难，古神们用息壤填补上古界的漏洞，这息壤可自然生长，无限膨胀，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将洪荒大水堵住之后，天昀古神又见下界人丁凋敝，便想用息壤捏出泥人，以使下界焕发生机。 　　蓬松的大尾巴随着主人焦急的情绪摇晃起来，洛瓷追问：“然后呢？” 　　“泥人虽有灵识，却并非灵物，不懂人情冷暖，亦无人授予道德伦理。他们诞生本没有错，只是天昀忽视了道德伦理的传授，致使仙界兵戈抢攘，祸乱滔天……” 　　洛瓷点点头：“我懂了，所以即使麓筠使他变成了人，他也依旧是泥人。要懂得道德伦理才是真正的人，才不致于生出危祸……” 　　麓筠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小狐狸很聪明。” 　　“那是！”洛瓷稍微被一夸，尾巴就翘起来，他屁颠屁颠跳下来，“我现在就去念书给小泥人听！” 　　神侍们含笑目送小狐狸远去。 　　小狐主真是可爱的紧。 　　只消仔细想一想，古神大人若要这泥人懂得伦理纲常，只需为泥人注入一念神光便可，分明只是兜着圈子让小狐主也多看点书罢。 　　…… 　　洛瓷安生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每日泡在神宫藏经阁中，搜罗出好些古籍念给泥人听，还带他到繁花石边听仙人说书，其中恩恩怨怨，百转千回的情仇最是有意思。洛瓷倒也不是光听着自己开心，也是因为这些小故事中穿插着道德伦理都与泥人有益。 　　不过时间一长，他也就倦了，干脆教会了泥人识字，这样即使他不念书给泥人听，泥人也会自己看书。 　　云息仿佛对藏经阁中的古籍很有兴趣，小狐狸捧着书籍打瞌睡，等他迷迷瞪瞪睡醒过来，而云息还看的认认真真，姿势都没变动一下。 　　见状，洛瓷托腮，像模像样的叹息一声：“他比我还认真。” 　　“呼噜。”不知不觉体型又大了一圈的小毛球慢吞吞走了过来，硕大的脑袋蹭了蹭小狐狸。 　　他倒觉得小狐狸不用看那些古籍，他们是妖兽，需要学会人类的文字做什么？总归他会变得很厉害，有他在，谁也不敢欺负小狐狸。 　　小毛球最不喜欢待在藏经阁，总觉得看那么多书籍，脑袋都要大一圈，不如到神宫外与那些荒兽打斗来的有意思。 　　见小狐狸没耐心待在这里，便张开硕大嘴巴，一口衔住小狐狸的后脖梗，轻轻一昂头，就把小狐狸扔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坐稳了。” 第126章 　　一头庞大漆黑的灾兽在山谷中奔跑, 头颅似豹似虎，獠牙狰狞怒目，臂爪肌肉虬结, 秘印如同繁复的纹路在皮毛上一隐一现。 　　荒兽们不约而同藏入云层或躲入山窟。 　　这头灾兽所以从下界而来，只有一丝荒兽血脉，却在吸收鸿蒙之气后越发凶狠狂戾。 　　刚来上古界时, 荒兽们随便打个喷嚏就使他奄奄一息，然而这灾兽犹如一头疯兽，境界提升相当之快。现在荒兽们见到他只有躲的份，打不过还不能躲吗？ 　　而灾兽昂扬头颅之上藏着一小团雪白, 和灾兽庞然体型相比，是非常渺小的雪团。 　　漫天白雪如同数不清的鹅毛零落, 遮蔽了视野, 灾兽站在山崖之巅俯视着整个山谷。 　　曾经的上古界不仅没有日月，更没有四季, 然而因为小狐狸喜欢，现在上古界既有了夏冬更替, 又有了风霜雨雪。 　　古神当真十分宠爱小狐狸。 　　洛瓷稳稳当当坐在灾兽大脑袋上，他并不像小毛球一样，总喜欢来山谷里找那些荒兽打架, 出神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奇的左望望，右看看。 　　万仞山巅本就地势绝佳, 他又站在凶兽的头颅上, 轻而易举便可以将整个山谷尽收眼底。 　　只见山壁之中隐藏着许多窟洞，皮毛雪白的雪灵兽与尾巴生着一团火焰的焰灵兽交颈而卧，洞窟外是漠漠风雪, 而洞窟内则是脉脉温情。 　　雪灵兽翻了个身，露出肚皮，而焰灵兽则起身而上，压制在它的身上，将伸着火焰的尾巴轻轻缠绕着对方雪白的尾巴，舌头舔舐着雪灵兽的嘴角。 　　洛瓷看的很认真，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打闹，后来从他们极为亲密的姿态看出点不同寻常。 　　他平时被保护的太好，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些画面，觉得既新奇又奇怪，圆瞳真的大大的，极其好奇。 　　“叽叽。” 　　它们在做什么呀？ 　　小毛球慵懒睨了一眼，他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不如打斗厮杀更让他热血沸腾，但他比小狐狸见的多，便回答：“应该是在表达爱意吧。” 　　“叽？” 　　就和我平时亲麓筠一样吗？ 　　洛瓷歪了下小脑袋。 　　“……不一样的。” 　　小毛球也不太懂，巨大的兽爪苦恼的抓了抓髦毛，说：“那两头荒兽是因为互相喜欢，一直生活在一起。” 　　洛瓷耳朵尖晃了晃，小爪子摆弄自己的尾巴：“我也喜欢麓筠呀，我从出生就和他生活在一起，以后也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小毛球：“还是不一样，他们是道侣。” 　　洛瓷迷惑的鼓了鼓脸蛋，他不是不明白情爱关系，话本子里就有很多道侣恩爱的故事，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麓筠也是这样的伴侣啊。 　　他只喜欢麓筠，也没见过麓筠对其他人另眼相待，显然也是喜欢他的，甚至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世界，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也是这样的关系呀，但小毛球却坚定的说不是。 　　洛瓷的小脑袋也跟着迷惑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两头荒兽恩爱的画面，更是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微妙的情绪。 　　他隐隐约约好像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 　　却又描述不出来。 　　…… 　　从山谷中回到神宫，洛瓷照例跑到金池边看他种下的小仙莲。 　　在他孜孜不倦的照顾下，小仙莲从原来的拇指盖大小，现在已经慢慢长大了巴掌大小。 　　金池中水平如镜，蔚蓝的天空倒入镜子般的湖水中，隐约可见一条缃螭在其中游动。 　　洛瓷想起之前和缃螭聊天，缃螭说小仙莲沐浴神宫神光，迟早会蒙生灵识，下界历练方可成就大道。 　　洛瓷没想到小仙莲也要下界历练，非常不舍得。 　　但缃螭告诉他所有出生于下界的生灵，终究是要回归下界，历练一番才能成就大道，这就是天道的规定。 　　洛瓷叹了一口气。 　　从小毛球的背上滑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小狐狸的气息，仙莲原本合上的花苞慢慢绽放开来。 　　花瓣千丝万缕，宛如无垢琉璃，末端流溢出垂丝般的虹光灵气，将金池湖畔映照的宛如霞光云镜，美不胜收。 　　只要是放在仙界，如此一朵沐浴神光的仙莲，怕不是要被那群仙人们抢破了头，只一片花瓣就足以让他们飞升上仙。 　　洛瓷忧愁的用指头轻触仙莲花瓣。 　　本来仙莲能认出他，他是很高兴的，但这也就意味着仙莲萌生出了灵识，离到下界历练的时间也就慢慢近了。 　　他托着脸蛋儿，又叹了口气：“唉……” 　　虽身在神宫之中，可小狐狸还是有千愁万绪。 　　“呼噜……” 　　小毛球摇晃了一下狰狞的兽头，他是不明白小狐狸在忧愁什么的，在他看来，仙莲也好，泥人也罢，都是与他抢夺小狐狸注意力的家伙，趁早消失最好。 　　他慢吞吞在金池边趴了下来，小狐狸陪着仙莲的时候就喜欢靠在他身上，他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腹部，这里既暖和又柔软，方便小狐狸舒服的靠过来。 　　但洛瓷却看了他一眼：“你的髦毛太粗糙了。” 　　说着，跑到一旁玩雪去了。 　　小毛球：“……” 　　随着体型的增大，小毛球浑身的鬃毛越发丰沛，他认为这是威武凶煞的象征。 　　每天都会格外花时间在打理自己的鬃毛上，却没想到被小狐狸嫌弃了，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心脏顿时碎裂成了一片一片。 　　这时，水花溅到了他的背上，他扭头一看，潜在池底的缃螭笑得脊背一抽一抽的，明显在偷偷嘲笑他。 　　小毛球气坏了，钩爪凶狠的将缃螭背上的鳞片拔了下来，缃螭缩着身子到处躲藏，小毛球气势汹汹在后面追，还委屈巴巴的想： 　　他的毛真有那么粗糙吗？ 　　…… 　　洛瓷捧着自己捏的小雪球跑进神宫。 　　他习惯性跑到麓筠怀里一坐，大尾巴紧紧圈住麓筠的腰，抿着唇瓣，掌心托着的小雪球展示：“麓筠快看，我搓的小雪球圆不圆！” 　　麓筠看着小狐狸巴掌大的脸蛋儿上冻得白白的，鼻尖沁得粉红，抬手将雪球接了过来，递给磬月，又将小狐狸的小爪子握在掌心：“又在雪地里玩了多久？” 　　“没有多久啦，没有到一个时辰。” 　　洛瓷小手冻得冰冰的，被捂了一会儿就暖和的不行，将一只小爪子塞了过来：“这只也要捂。” 　　浑身的寒意很快就散尽了，小狐狸抱着他黏黏糊糊，撒了一会儿娇，圆瞳眯了起来，仰着小脸说：“麓筠，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麓筠轻柔的抚摸着小狐狸的后背。 　　小狐狸平时最为爱惜自己的尾巴，然而在与他相处的时候总是本能的将尾巴缠在他的身上，圈住他的手臂或是腰。 　　这是一种亲密的象征，也是对他本能的依赖。 　　洛瓷纠结的时候，下意识又将尾巴缠紧了几分，犹豫了下：“我今天在山谷看到两头荒兽，它们的尾巴缠在一起，小毛球说它们是道侣。” 　　麓筠知道小狐狸吞吞吐吐在想什么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呢？” 　　洛瓷一屁股坐了起来，眨巴着晶晶亮的圆瞳：“话本上说只要彼此互相喜欢，永远相伴在一起就是道侣，那我们也是道侣吗？” 　　在麓筠看来，小狐狸的问题既纯真又可爱，对于活了万万年的古神而言，情爱渺小到连调剂品都算不上，他知世人为情爱所困所忧者甚众，却无法理解这种烦忧，然而即使对情爱不屑一顾，他也没有选择糊弄小狐狸，只是坦诚说：“我们不是道侣。” 　　小狐狸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 　　小毛球点明这一事实时，他还没有那么强烈的难过，但是这话麓筠说出来，他却感觉很低落。 　　“可是我喜欢麓筠呀，”洛瓷吭哧吭哧拿尾巴圈紧了他的腰，委屈巴巴鼓起脸蛋：“麓筠难道不喜欢我吗？” 　　麓筠见这小家伙委屈的不行，只觉得好笑：“你见过我对除你之外的谁如此纵容？” 　　小狐狸歪头想了想，从来没见过麓筠对除了他之外的人更加在意过。 　　他扑到他怀里，哼唧唧撒娇，他知道麓筠表面不说实际上可喜欢他撒娇了，每次他一撒娇就拿他没辙：“那你就和我结成道侣嘛。” 　　麓筠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会耍无赖。” 　　“就无赖就无赖。”洛瓷一边蹭一边撒娇。 　　麓筠从未想过和小狐狸结为道侣，他把小奶团子带回来的时候，小狐狸还不足拳头大小。他疼爱小狐狸既是顺应天命，也是顺应本心。 　　天命是指他早就知道会有一天与小狐狸相遇，他们注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一开始是天命，那么后来他对小狐狸的疼爱皆顺应于本心。 　　如今他扪心自问，与小狐狸结为道侣……似乎还不错。一般结为道侣并非要有爱情，通常仙者看对了眼，结伴修炼对双方又有益处，便会结成道侣，小狐狸既有这个心思，他又觉得还不错，那么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但涉及到小狐狸，他又忍不住慎重几分，结为道侣，对于神灵而言也是大事，如今一是自己未明心迹，怕随意对待伤了小狐狸的心，二是小狐狸还小，尚未成就五狐，九尾狐向来是升到五尾才算做成年，对情爱之事所知也甚少，如今依旧是一派孩子心性……很难说到成年之时，小狐狸还抱有相同的想法。 　　麓筠蹙了下眉，忽略掉心中的一丝不愉。 　　不管怎么说，此时回应小狐狸的想法都为时尚早。 　　他道：“容我想一想。” 　　洛瓷撅起小嘴，尾巴紧紧缠着就是不松：“要想多久？” 　　“待你五尾便是成年，届时你要是还有这样的想法……” 　　洛瓷支棱起小耳朵：“你就答应我了！” 　　他把小脸埋进胸口蹭了蹭：“那你要等着我，我要快快长大，不可以喜欢别人哦。” 　　麓筠感觉圈住他的尾巴稍微放松了，有那么一丝不适应：“好。” 　　洛瓷被抚摸的太舒服，一缕困意袭来，慢慢合上眼皮。 　　小狐狸蜷成一团趴在他的膝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尾巴依旧勾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即使拥有了四条硕大的尾巴，小狐狸依旧那么小小一团，雪玉可爱，浑身皮毛如同冰雪一般，纤尘不染，小狐狸平时喜欢在花庭中打滚，身上就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随着呼吸，只把脑袋往他怀里钻，一缕缕气息缠绕着他。 　　“小狐狸……” 　　麓筠低声呢喃：“你怎么这么会可爱。” 　　此时此刻，外面天空骤然暗沉下来，是没有一丝杂驳的昏暗，如同回到了不见光的混沌时期。 　　庭院中只有满枝金桂焕发出朦胧的光晕，点缀着黑暗中的唯一颜色。 　　神侍们仰望天空，天幕中漆黑汹涌的黑色如同黑潮一般让人觉得诡异窒息。 　　麓筠望向殿外。 　　下界正与另一片陌生大陆融合。 第127章 　　云息的学习速度比洛瓷想的还要快。 　　一开始泥人看不懂书籍, 他还得给泥人念书，到后来学会了文字，他趴在摇椅上一睡就是一下午, 而泥人则看完了好几本古籍。 　　在经过磬月的考核后，泥人居然已经理解了所谓的规则和道德的，比大家所想象的速度还要快, 连磬月都很惊讶的说，云息随时都可以下界历练。 　　只是洛瓷非常舍不得，泥人是他一点一点捏出来的，要是送往下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就又留了云息一段时间, 直到到了荒古石碑开启的时间，他才勉勉强强同意把泥人送到下界去。 　　作为媒介的繁花石所剩无几, 想将泥人送往下界历练, 只能通过上古界的荒古石碑。 　　石碑高约有万丈，立于上古界边缘, 一左一右呈现合抱的月牙形。 　　据磬月所说，荒古石碑是除了繁花石外, 唯一能通往下界的通道，远不如繁花石便捷，却是神界通往下界的主要途径。 　　神界独立于六界之外, 这个通道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开启的，每六个甲子年才会开启一次。 　　洛瓷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将近四百年才会开启一次。 　　他一放手, 小泥人消失在石碑的另一头。 　　洛瓷顿时哭成了个泪包子, 圆滚的泪珠顺着奶乎乎的脸蛋滚落下来，哭着哭着，又把脸埋到小毛球的肚皮里继续哭, 两只小耳朵也软趴趴的耷拉在脑后。 　　小毛球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任由自己的鬃毛被眼泪水打湿。 　　这小狐狸巴掌大的一小团，怎么眼泪水这么多？ 　　见小狐狸抱着他哭的这么伤心，他心里也酸叽叽的，恶声恶气说：“别哭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你以后还可以到下界去找他嘛。” 　　洛瓷抹了抹眼睛，抽抽噎噎：“那，那云息还会认得我吗？” 　　小毛球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当然了，他是你捏出来的，你又赋予了他名字。即便你不认得他了，他也依旧能认得你。” 　　天道注重因果羁绊，小狐狸是泥人的因，没有小狐狸的赋予就没有泥人的诞生。 　　就算轮回十世百世，泥人也依旧不会忘记小狐狸。 　　洛瓷却仍是呜呜哭，连什么时候被小毛球驮回神宫的都不知道。 　　以为小狐狸回到神宫肯定会去找古神求安慰，然而小狐狸却拱进被子里，把脸蛋埋进自己蓬松的尾巴里。 　　小毛球走到旁边趴了下来：“你不去找古神大人？” 　　洛瓷吸了吸小鼻子，闷声闷气的嘟囔：“才不，才不要……麓筠……看到我哭……又会认为我还是个崽崽了……” 　　小毛球：“……” 　　难道你不是个崽崽吗？ 　　他莫名想到自从那天小狐狸和古神交谈过之后，忽然开始对修炼上心起来，最近也是经常在藏经阁里，还向磬月学习吸纳引导鸿蒙之气的法术。 　　洛瓷哭着哭着就哭累了，抱着自己的尾巴睡着了。 　　小毛球慢吞吞走过来，叼起卷到一旁的毯子，轻轻搭在小狐狸身上。 　　见小狐狸哭唧唧的，连耳朵都哭的直抽抽，他心里又酸又不是滋味，忍不住想要是他回到仙界，小狐狸会不会也为他大哭一场，惦记着他？ 　　这么一想，小狐狸和那泥人有因果机缘，与仙莲都有播种之恩，与他却没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这就让小毛球有点不舒服了。 　　小狐狸满脑子都是古神，而他总归要回到仙界报仇，说不定时间一长，还真把他给忘了。 　　想到这里，小毛球焦躁的站了起来，在大殿里走来走去。 　　想了半天，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低头一口咬穿了自己的前爪腕骨，金红髓血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如同流动的水滴飞向小狐狸。一抹流光闪过，微小的穷奇虚影在半空中凝聚又消散，金红髓血没入小狐狸的灵识中，契约就这么完成了。 　　小毛球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抬起断掉的腕骨舔了舔，腕骨很快就恢复如初。 　　他慢慢走到小狐狸身边重新趴了下来，抬起尾巴轻轻蹭了蹭小狐狸暖乎乎的身体。 　　从他的视角中，能够看到他与小狐狸之间搭建起来了金红色的丝线。 　　这是一种单方面的契约。 　　一般来说，订立契约都是双方互利互惠的，但像他这样的单方面契约，有利的只有小狐狸，只要他在修炼，小狐狸即使整天做梦睡懒觉，修为也会得到提升。而且当小狐狸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会立刻感觉得到，总之这是一种单方面利好小狐狸的契约。 　　再往前推个几十上百年，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主动订立这种契约。 　　但也无妨，就当回报小狐狸曾经救过他一命了。 　　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外面轰隆轰隆的雷声，漆黑天幕中霜青色惊雷一道接一道落下来，地动山摇，远处隐隐传来千仞山峰被劈开的声音。 　　他仰起头，足以撼动天地的天雷将漆黑的天空撕开了数道苍白的裂缝，隐约可以窥见浮动的光影，海市蜃楼般的一角。 　　那仿佛是另一片极为陌生的大陆。 　　上古界，晴个上千年，又会降雨上千年，而每个万年，上古界阴云拢聚，从那毁天灭地的漩涡中诞生出数道十分可怕的惊雷，这又是对生活在上古界的生灵的一道考验。 　　堪比利刃般的狂风撕碎山谷河川，雷霆引动天火降下灾厄，整个上古界大地陷入一片火海，待到雷霆过后，降下甘霖，大地又会恢复往日的生机。 　　只是这次却与众不同。 　　这此的天生异象似乎与那陌生大陆将与仙界融合有关。 　　仙界…… 　　难道仙界出什么事了？ 　　他皱起眉头，毕竟他来自仙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雷霆重重劈砸在大地上的声音，足以传到上古界的角角落落，洛瓷本就是哭着睡过去的，睡得不太安稳，听见声音眼看就要醒过来。 　　小毛球知道小狐狸有多讨厌打雷，便打算把小狐狸拨弄到自己的肚皮里藏起来，还没等付诸于行动，神宫中的雷声忽然消失了。 　　他折起耳朵，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宫殿——那人如同从浩渺之地施然走来，苍灰长发披散在肩头，他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道身影所过之处神光浮动，浩瀚的气势犹如鲲鹏终其一生也飞不过去的瀚海山麓，使人心生畏惧，再不敢多看一眼。 　　在神明面前，小毛球也不敢造次，何况古神来看小狐狸也不是第一次，不过这次好像有所不同…… 　　他吸了吸鼻腔，隐隐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麓筠鲜少饮酒，只在偶尔思及早已神陨的故友时方会饮上一两斟。 　　曾经上古界神殿鳞次栉比，繁华盛景，然而天生神明屈指可数，又有无穷寿命，难免感到孤独，于是他们造出仙人、生灵常伴左右，看着这些懵懂的仙童在自己的教导下，慢慢成长又垂垂老矣。 　　与神明几乎无穷的寿命相比，仙人寿命何其短暂。在如此空寂孤独，无穷又重复的岁月中，神明们最终一个接一个选择陨落，只剩下麓筠，他知道自己等待的人还没有到来…… 　　年复一年，年复一年，他的感知逐渐变得模糊，他有时会恍惚的怀疑，总以为小狐狸只是他的神念幻化。 　　是他过度想念，所以萌生出的一缕念想。 　　于是，总也忍不住过来确认一二。 　　今日他坐在花树下品酒，又产生了这样的妄想。 　　神木雕刻而成的大床上，单爪金乌源源不断散发出微弱的光亮，一团小狐狸卷着尾巴蜷成雪白米糯，正热烘烘的呼呼大睡。 　　小爪子搂着自己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垫在脸蛋下面当做枕头，随着呼吸，脑袋上的小耳朵一折一晃，嘴巴吐出半截可爱粉嫩的小舌头。 　　麓筠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抚摸那可爱的小爪子。 　　绵软甜丝的呼吸一缕一缕缠绕上来，融合着金桂的香气，使得他的心情逐渐好转。 　　他低语：“这不是……” 　　这不是他的妄念…… 　　他扬起嘴角，将那对稚嫩毛绒的小爪子，捧在掌心，轻轻的捏了捏粉嫩的小爪垫，爪垫肉乎乎的，透出一抹粉白……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绝不可能是他的神念幻化的。 　　洛瓷感觉小爪子被捏的有点烦了，叽叽叫了一声，气呼呼翻了个身。 　　麓筠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小毛球一言难尽的歪了歪脑袋：古神就这么喜欢小狐狸的爪子吗？ 　　…… 　　洛瓷一觉醒来，凝了凝眉头，他不记得昨晚做了什么梦，只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爪子被捏了好多下，都捏酸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没在宫殿里看到小毛球，猜想应该是又到山谷里和那群荒兽打架去了，便跑到后面去找麓筠。 　　本来是想把小泥人送走的事情告诉麓筠，结果到处都没找到人，还是神侍告诉他，古神大人昨夜在落花廊饮酒。 　　他跑过去一看，麓筠果然在摇椅上，眼睛是闭着的，应该是睡着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麓筠睡着的模样，不想打扰，便变作小狐狸的样子，屁颠屁颠踮着脚尖跑过去，柔软的小爪垫落在地砖上也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跳到摇椅上，竖起耳朵听了听呼吸，又仰起小脑袋蹭了蹭麓筠的手臂。 　　“叽？” 　　真的睡着了吗？ 　　果然是睡着了。 　　确认了这一点，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跳上方形石桌，视线眼巴巴将石桌上摆放着的佳酿逡巡了一遍。 　　“叽……”他歪了一下脑袋，凑到麓筠面前的金樽边嗅了嗅，嗅到一缕馥郁花香，不像是酒，倒像是某种花酿。 　　这就是麓筠喜欢的佳酿吗？ 　　和他平时喝的玉露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呀？ 　　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碰，但洛瓷绕着酒樽走来走去，仍是忍不住把脸埋进去，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叽咿！”顿时呛了一下，好呛人呀，他抬起小爪子将酒樽拨到一边。 　　本来不打算再尝试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一滴就有点醉了，洛瓷忍不住歪歪扭扭走过去，又忍不住趴到酒樽里舔了舔，第二次味道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不知不觉一整杯佳酿都被他舔的一干二净。 　　“叽嗝。” 　　洛瓷正醉醺醺的摸着微鼓的小肚子，忽然听见麓筠均匀的呼吸乱了，似乎要醒过来，耳朵尖微微一抖，干脆趴在麓筠膝盖上装睡。 　　本来是装睡的，但醉意涌上来，他就真的睡着了。 　　麓筠一睁眼，感觉膝盖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醉醺醺的小狐狸吐着粉嫩的小舌头，趴在他膝盖上睡得正酣。 第128章 　　麓筠刚醒过来, 就感觉到自己被几条毛绒尾巴紧紧的圈住。 　　果不其然，一睁开眼，小狐狸如同一团雪白的云棉趴卧在他膝盖上, 小爪子勾住他的衣袖，露出雪白粉嫩肚皮睡得正酣，嘴角绒毛隐约可见沾湿的痕迹, 粉色的小鼻头还挂着晶莹酒酿。 　　“……”麓筠瞥了一眼金樽，里面的佳酿已经空了，他抚额，一时有点无奈。 　　这小家伙也是赶了巧, 平时有磬月看护着，小家伙也碰不到酒, 然而磬月知道他每到这个时间, 心情总会不佳，通常他廊下独酌时没有神侍敢靠近, 这小家伙没了约束，居然连他酒杯里的酒也敢碰。 　　好在这金樽中盛放的不是万意浓, 而是甘霖渡，不然小狐狸要是饮下万意浓，怕是要酣睡上一万年才能醒来。 　　而这甘霖渡也是上古界曾经的酒神亲手酿造, 通常甘霖一落，饮酒者便自会醒来，若他要小狐狸立刻苏醒过来, 改换日月, 使上古界即刻降下甘霖，也不过挥手间的事情。 　　然而酒神佳酿中萃取了上古界上千种万年灵植，其中蕴含大量鸿蒙灵气, 小狐狸就算醒过来，也一时难以消化如此之多的鸿蒙灵气，届时又要难受的哭唧唧。 　　倒不如使小狐狸继续睡着，慢慢消化体内的鸿蒙灵气。 　　他自然也能帮助小狐狸引导，然而借助外力自然比不上自我消化，当小狐狸自身慢慢引导鸿蒙之气，也会使修为愈发稳固。 　　他轻轻抚过小狐狸的额头，一缕神光注入小狐狸的眉心，鸿蒙灵气暴戾且难以驯服，他所注入的神光会让小狐狸引导鸿蒙之气更加顺畅。 　　都说神算不如天算……麓筠本以为小家伙修炼到五尾，至少还需要上千年的时光，如今这小家伙贪了个嘴，半樽甘霖渡饮下，五尾怕是指日可待…… 　　麓筠抱着雪白的一团从回廊中走出来，守候在门口的神侍们躬身行礼。 　　“将神宫中的酒都收起来罢。” 　　“是。” 　　他轻轻抚摸那条缠绕着他不肯挪开的雪白尾巴。 　　如今有了小狐狸，他也该不需要那些佳酿了。 　　…… 　　洛瓷陷入了奇怪又昏沉的梦境里，四周一片朦胧，仿佛处于晨昏交际之间，那里生长着一棵枝繁叶茂，连叶片都是金色的参天大树，上百人合抱都抱不过来。 　　他好奇的想要凑过去看，小短腿哒哒哒往那里跑，一开始自己的身体非常沉重，到后来越发轻盈，一扭头屁股后面摇晃着五条雪白的大尾巴。 　　“…叽？”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仔仔细细伸出指头清点了一遍，发现真的是五条尾巴。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麓筠，啪嗒啪嗒到处找了一通，发现这个世界单调的可怕，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天空，地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那棵参天的黄金树。 　　他急坏了，撅着嘴巴眼看就要哭了，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神光。他揉了揉眼皮，慢吞吞撑起身子，朝着神光的方向走过去。 　　小狐狸昏睡的时候，麓筠一直陪伴在身边，他捧着本古籍坐在窗口静静的阅览着。但要是有神侍在这里，就会发现古神大人虽然捧着书籍，但却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估算小狐狸体内的鸿蒙之气即将被吸纳干净，又见小家伙扒拉着小爪子哼哼唧唧，他便又注入一道神光，引导小狐狸从幻梦中醒过来。 　　洛瓷茫然睁开圆瞳，终于意识到刚才那只是梦境，委屈巴巴的把脸埋进熟悉的胸口。 　　“……叽叽。”麓筠呜…… 　　麓筠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做梦了？” 　　“叽唔，”洛瓷抬起下巴，瘪了瘪小嘴。 　　麓筠轻轻推开使劲往他怀里拱，求安慰的小狐狸：“揭开毯子，看看你的小尾巴。” 　　“咿？”洛瓷疑惑的扭头一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多了一条尾巴，他的体型分明还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五条尾巴却神气活现的舞动着，鸿蒙灵气随着漫天的霞光徐然散播开来，漂亮得不可思议。 　　雪白五尾轻轻一晃，一座规模宏大的仙域如海市蜃楼一般凭空出现在神宫上方，又慢慢消散，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叽叽……”我的尾巴！洛瓷欣喜的摆弄着自己多出来的那条尾巴，虽然他现在有五条尾巴，但是每一条都可以随着他的心意而摇动。 　　他习惯性圈住麓筠，仰起头，一边撒娇一边求夸奖：“叽……”麓筠，我是不是好厉害？ 　　见着小狐狸居然还很骄傲，麓筠低头看着他：“知道你饮下的酒是什么吗？” 　　狐狸耳朵微微一抖，洛瓷这才想起来自己偷喝杯子里酒的事情，自己修为突飞猛进，估计也和这个有关系，他心虚的叽了一声。 　　麓筠：“又知道自己醉了几日么？” 　　小狐狸故作无辜的眨巴着水瞳。 　　“你睡了三百九十一个年。” 　　洛瓷瞬间张大了眼眸，他想过自己可能睡了很久，毕竟刚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沉沉的，却没想到居然有将近四百年了。 　　他化作人形，坐在麓筠怀里，两条胳膊搂着他的颈子亲昵的蹭了蹭：“你生气了呀？” 　　小狐狸化为人形后头发也是如雪一般白，被金桂光晕染上蜜色光华，小脸明显长开了一些，圆瞳眼尾微然上扬，在天真和纯然中又揉杂了一丝狐狸天生的诱惑力，即便是神族中也难找到如此容姿。 　　小狐狸不仅头发如雪一般白，皮肤也好似晃眼的白釉，关节处透出淡淡的粉色，由于是搂住他颈子的动作，还能看到两团凹下去的雪白腰窝。 　　麓筠叹了口气，撇开视线，抬起手掌心便多了一条厚实的毯子，他将毯子搭在小狐狸的肩膀上：“先去洗一洗，一身的酒气。” 　　洛瓷茫然的埋头嗅了嗅：“还有酒气吗？” 　　他没闻到有什么味道呀？ 　　麓筠“嗯”了一声。 　　洛瓷这才从麓筠怀里跳下来，只肩头披着一条毯子，蓬松的大尾巴还将毯子给撑起一个半圆的弧度，小巧圆润的脚趾踩在地面上，哒哒哒就跑到浴池去了。 　　麓筠在窗前坐了许久，也没见小狐狸出来。 　　正要张开神时，忽然听见浴室中小狐狸哼哼唔唔：“麓筠……” 　　他来到浴池边，小狐狸两条手臂趴在浴壁边缘，雪白的脸蛋枕着手臂，被热气蒸出两坨熏红，也许是消化鸿蒙之气过于疲惫，小狐狸居然又睡了过去，口中还呢喃着他的名字。 　　麓筠俯身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洛瓷勉强撑开眼睛，发现是麓筠，便乖乖任由他抱着，小声嘀咕：“好困呐……” 　　麓筠看着小狐狸涣散的瞳孔，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再睡一会儿吧。” 　　这一觉洛瓷又睡了两天，这才总算睡饱了。 　　醒来后，他在神宫中转悠了几圈，才慢慢感受到自己真的睡了很久。 　　金池边的那朵小仙莲已经消失了，他询问了缃螭才知道，早在三百年前，小仙莲就萌生出灵识下界历练了。 　　他也没在神宫找到小毛球，又问了神宫中的神侍，神侍是第一次和小狐主说上话，被那双透亮漂亮的蓝眼睛一望，脸慢慢红了，心中忍不住感慨：“小狐主可真好看……” 　　洛瓷感知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一开始他还会有一点不好意思，但他最近听得多了，还有荒兽偷偷盯着他瞧，也就慢慢习惯了，他仰起脸问：“你知道小毛球去哪里了吗？” 　　“抱歉小狐主，这件事我不太清楚……”神侍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毕竟小毛球是小狐主从下界带上来的，并不属于神宫，小毛球去哪里，他们自然也不知情。 　　“好的吧……”洛瓷点了点头。 　　神宫中的变化并不大，但小仙莲的下界和小毛球的消失依旧让他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不适应，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是好多熟悉的事物都变了。 　　他不由的想到，麓筠每次从沉睡中苏醒是不是会常常有这样的感受？ 　　好像对于自己只是弹指一挥的时光，然而身边却已沧海桑田。 　　他听磬月说过，上古神明们选择陨落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在意，熟识的故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即使是散发光亮照耀一切的太阳，也总有余温耗尽的一天，神明也是如此，向下界播撒光辉的神明也会感觉到疲惫。 　　即使是神明也会有所渴求…… 　　麓筠应该也渴望长久的依存吧？ 　　他的思维一向跳跃，然而兜兜转转却终会回到麓筠身上。 　　他托腮坐在金桂花枝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峦，思考着这些他之前没思考过的事情。 　　磬月恰好经过，顿时感觉好奇：“小狐主，您在上面做什么？” 　　“想些事情。”洛瓷说。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做了某种决定，便从枝头跃了下来，皓雪般的长发披散肩头，神衣衣袂举手间便是斑斓神光，蓬松雪白的尾巴华丽而招摇，只要是仙界那帮人看到，怕是灵窍都要飞走了。 　　“小狐主真是六界中最好看的。”磬月由衷的感慨。 　　这六界都生长着草木，而草木便是他的耳目，磬月的话字字都是实话。 　　小狐狸被夸的表面上很淡定，实际上身后的尾巴暴露了他所思所想，微微的翘了起来。 　　“麓筠在哪里呀？” 　　磬月：“古神大人在藏经阁。” 　　“那我去找他。” 　　一路跑到藏经阁。 　　这里也是他陪小泥人经常来的地方，阁中颜色一片混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架和类目，这里的书籍比浩瀚大海中的水珠还要多，反正他从未想过有把里面书籍看完的一天。 　　洛瓷蹦跶着找到熟悉的身影，抱了上去，小脑袋搁到熟悉的肩膀上，水瞳流露出疑惑：“这里的书卷怎么比我上次来看到的更多了呀？” 　　麓筠看他一眼，“混沌生无极，无极又生万物，只要万物有在演变的一天，藏经阁中的书籍也会随着万物的演变而不断增多。” 　　洛瓷自懂非懂，他歪着脑袋，露出一抹笑来：“麓筠，我五尾啦，你说五尾就是成年了，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说罢。” 　　麓筠合上书卷。 　　小狐狸应当是要提结为道侣的事，虽然此时他心迹未明，然而他身为神明，既已经答应了，便没有幡然反悔的道理。 　　洛瓷把脑袋拱到他怀里，眨巴着眼睛：“我都五尾了，还没怎么到处看看呢……” 　　麓筠：“然后？”感觉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小狐狸满眼期待：“所以我想到下界去转一转，看一看风光，可不可以？” 　　麓筠低头看着小狐狸，就在洛瓷等了好久，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听到叹了一口气，“想去就去吧。” 第129章 　　小狐狸提出这个要求, 麓筠确实是没有想到。 　　他不知道是不是小狐狸已经忘了这件事。 　　在小狐狸沉睡的那三百多年，他曾经陷入迷惘，他曾以为自己执着的是小狐狸, 只要拥有，便不会再空虚。 　　然而这三百年，小狐狸明明在他的怀中, 他眼睁睁看着小狐狸的第五条尾巴生出虚影，又凝结为实体，却依旧感觉到了深深的寂寥。 　　他有好几次想要使小狐狸醒过来，即使是小狐狸的黏糊和撒娇也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怀念。 　　他居然有一种荒谬的想法, 好像之前万年等待，都没有这三百年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关于道侣这件事他也思考了三百多年, 然而小狐狸醒来后却浑然不提, 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他有这么大的失落吗…… 　　麓筠分不清这种不太愉悦的情绪是来源于小狐狸浑然忘了这件事，还是他守着小狐狸, 忍受了三百多年，小狐狸却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醒来便嚷嚷着要去下界游玩，把他抛在脑后，才产生的失落。 　　亦或是二者都有。 　　即使他并不愿意放小狐狸离开, 终究还是不忍心，他看着小狐狸水蓝色的眼睛，在心中叹了口气。 　　即便他自私一些, 将小狐狸强行留在身边, 小狐狸依旧会向往下界的繁华。季节几经轮转，说不定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会更近，而会更远。 　　罢了, 小狐狸愿意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麓筠毕竟年长了万年岁月，很快便调整好了心绪，也做出了认为的最佳选择。 　　然而当看到小狐狸像往常一样欢快的蹦蹦哒哒从藏经阁跑了出去，他的心情依旧有点糟糕。 　　洛瓷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开始收拾行囊，当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都想好了，给自己十年时间，好好在下界逛一逛，转一转，十年之后就回到上古界，一直陪伴麓筠。 　　只是听说小狐主要下界了，神侍们都觉得万分不舍，这些年也是有小狐主在神宫之中，神宫才添了几分生机盎然，小狐主一走，这神宫又要寂静下来了。 　　洛瓷本来是想收拾点东西就走的，没想到还多逗留了几天，主要是神侍们接二连三的给他送礼物，他实在是收不过来。 　　终于到了要下界的这一天，磬月将一顶天蚕丝制成的小帽子轻轻给他戴上，叮嘱道：“小狐主，下界到底是灵气稀薄，那些仙人又是魑魅魍魉，人心叵测，您要是不喜欢，随时回到家来。” 　　洛瓷耷拉着两只狐狸耳朵，他本来以为下界旅个游就回来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感觉到了浓浓的不舍，吸吸小鼻子，乖乖点头：“嗯。” 　　磬月看着小狐主羊脂玉般精致的小脸，好看的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不舍得挪开，这样的容貌在外被人觊觎太正常了。 　　即便理智上清楚小狐主的修为在下界能够横着走，他心中还是忧心忡忡，这就像是一手养大的崽儿，要出门远游了，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幼崽长得再大，在家长眼中也依旧是崽儿。 　　洛瓷注意到不远处还藏着许多偷偷前来送行的神侍们，不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眼看时候不早了，他才朝大家挥挥手，见藏身的地方被发现了，神侍们扭扭捏捏走了出来，直到小狐狸穿过繁花石，他们依旧在依依不舍的挥着手。 　　…… 　　洛瓷在听话本的时候，就向往着下界的繁华了，这次好不容易一个人在下界游玩这么久，既期待又忐忑。 　　等到真真切切的来到仙界，心中除了想念麓筠，还有一股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做什么呢？ 　　他琢磨了一会儿，看看仙界最近有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可以去。 　　要搜集这些情报自然得去酒楼。 　　他竖起狐狸耳朵一听，果然听见大部分人都在讨论云上宗宗主继位，最近在大宴宾客的消息。 　　这也是最近仙界头等热闹的大事。 　　“云上宗？”洛瓷一听许多宗门都会前往祝贺，就觉得那里必定很是繁华，忍不住想去凑个热闹。他在话本子中就听说过不少大宗仙门的盛景，据说可气派了，也想亲眼去瞅一瞅。 　　听人说一路往东就到云上宗了，便让鸾车往东行。 　　这鸾车也是他挑挑拣拣选了个最低调的才随身带着的。 　　是他之前下界游玩的时候在万埃城随手买的。 　　像是之前麓筠送给他的载具，是由几头上古荒兽拉载的，一头上古荒兽就比万丈山峰还要高，挪动起来遮天蔽日，地动山摇，要是带到仙界来，怕是路还没赶到就把仙界给踏平了。 　　他窝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醒过来，撩开车帘才发现外边似乎是个小村落。 　　以为走错了路，他便从缆车上跳下来，打算找个村民问一问。刚进村落，就看见许多村民围在一个手握仙幡，嘴里念念有词的大马褂身边。 　　他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这个村落名叫灵药村。顾名思义，世代都是在这里种植灵药的村落。 　　即便是仙界，仙植的生长也得仰仗老天降雨，雨水可不是他们这些小仙能够掌控的。 　　但近年来大旱十年未曾降雨，眼看药圃干裂，他们精心种植的灵药都要枯死了，村民们急的不行，这才找来了大马褂祈雨。 　　大马褂一边卜算一边摇头，“不行不行，还是不够，我问了天意，天意说还需要十万担灵草才能够降雨。” 　　“哪里来的十万担灵草？！”此话一出，村民们只觉得荒唐绝望。 　　灵药从种下到收成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每一株灵草都来之不易，他们已经给了大马褂上千担灵草，大马褂居然还说要十万担，整个村落也凑不出来这么多。 　　在场的还有一名年轻修士，身姿挺拔，星眉剑目，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这个数量也太多了……” 　　大马褂摇头晃脑，“这灵草又不是给我的，这是天意，懂吗？你们得让天看到你们的赤诚之意，才有雨水，不然，难咯。” 　　洛瓷听到这里也听明白了，慢吞吞说：“懂了，你们是要降雨吗？” 　　众人忍不住望过来，洛瓷从腰上卸下一只精致小巧的铃铛，这是他修成五尾之后，麓筠为他炼制的法器神铃。这铃铛平时是哑着的，并不会发出声音，只有他用鸿蒙之气方能引动。 　　众人起先只是被容貌所慑，后来只见这少年拿着铃铛轻轻一摇，不消片刻，绵密的乌云居然真的慢慢往这里聚拢，细密的甘霖便落了下来。 　　大马褂见竟然碰到了硬茬，连忙收拾东西，打算偷偷跑路，被那青年修士一脚踹在了屁股上：“……你这招摇撞骗的骗子！” 　　村民们奔走相告，还有的拉着洛瓷不断的感谢往他手里塞各种各样的灵草。 　　洛瓷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趁着大家再找器皿存放雨水，便悄悄的打算回到鸾车上。 　　这时年轻修士追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洛瓷脸上，脖梗慢慢涨红了：“等等，你……你是水灵根的修士吗？” 　　洛瓷摇摇头：“我不是呀。” 　　“那你是怎么……”年轻修士本想继续往下问，但又想到这或许涉及到对方的家门秘法，便又止住了嘴。 　　洛瓷刚来到下界，当然不知道什么家门秘法需要保密之说，对方问了，他也就答了：“我的铃铛可以引来灵兽，恰好不仅有水系的灵兽，便让它们帮了个小忙。” 　　这话一大半都是实话，九尾狐的本源法术是幻术和心灵感应，随着修为的提升，他能够慢慢将自己的情绪影响周围的其他灵兽妖兽。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能够命令它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而神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他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年轻修士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正打算去云上宗，你也是吗？” 　　“嗯，听说那里很热闹。” 　　“那太好了，下仙满煜，要是你愿意，或许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去？” 　　洛瓷没想到这么快就交到仙界的朋友了，顿时很高兴，何况他能感觉得到满煜对他的亲近情绪，“我是洛瓷，刚刚到仙界来。” 　　一听他说刚到仙界来，满煜便以为洛瓷是刚刚从修真界飞升上来的，他也经历过相同的阶段，自然也知道刚飞升上来这段时期是最难度过的。 　　满煜是个直肠子，他第一眼只觉得洛瓷是平生未见之的漂亮，后来见他随手帮助那些人不求回报，又觉得这样的性子很少见。 　　他飞升到仙界也有二百多年了，实际上仙人与凡人也没什么不同，就拿降雨这件小事来说，其实随便一个水灵根的修士就能够做到，但修士不会无缘无故施放善心，只会有利所图，甚至修士比凡人更加注重等价交换。这个村落生长的灵草也不怎么样，自然没几个人看得上。 　　他本就喜欢小狐狸，又听说才刚刚到仙界，顿时更加怜惜了：“你刚刚到仙界，一定会觉得很不习惯吧？” 　　洛瓷点头，“是呀，这里好陌生，我谁也不认识。” 　　满煜：“我和你也是一样的，大家刚到仙界都觉得很不适应。” 　　洛瓷想了想，他确实也很不适应，和上古界相比，仙界的灵气还是太稀薄了。 　　满煜：“仙界的灵气比修真界丰富太多了，大家刚到仙界的时候都恨不得往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跑。” 　　洛瓷迷茫的歪了下头：“……”要是仙界的灵气都算充裕了，他真不敢想象修真界灵气有多么的稀薄。 　　“不过最让大家难受的还是落差感，”满煜是过来人，回想着当时的心境，安慰着洛瓷：“大家都是从下界上来的，曾经在修真界都是呼风唤雨的大能，飞升到仙界之后，才发现是从井外跳入了浩瀚大海，难免会有不平衡……有人在修真界是受人敬仰的人物，到了仙界却也只能当个卖货郎。” 　　洛瓷摇了摇满煜看不见的大尾巴，一脸惊讶：“原来话本子上说的故事是真的呀。” 　　满煜对上那双漂亮的水瞳，脸色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挪开视线，这才稳定心神。 　　他的心情有点沉重，少年明显刚刚到仙界，还保留着纯然天真，然而见识到仙界的广阔和残酷后，要么磨砺心境，在仙界慢慢扎根，提升修为。 　　要么恐怕会像有些人一样心境破碎，走火入魔…… 　　他正是见多了这样的人，又对洛瓷有好感，不愿意他受到打击，走上那样一条道路，才会说刚刚那些宽慰的话。 　　满煜慢慢吐出一口气：“落差和不平衡谁都会有，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提升修为才是正理。” 　　“提升修为……” 　　“比如说加入某个世家宗族或是某个宗门，像是云上宗便是诸多修士渴望加入的宗门，但云上宗……”满煜默默摇了摇头。 　　洛瓷好奇：“云上宗怎么了？”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飞升到仙界之前，我也是道听途说。”满煜说道：“云上宗在多年之前只是普通三流宗门，后来魔域大举入侵，致使仙界大乱，许多宗门都因此而衰败。除却九州仙岛，唯有云上宗在云息上仙庇护下得以保全，如今已经是仙界第一宗门了，渴望投入云上宗的无不是天骄英才……太难了。” 　　洛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云息上仙的名字非常熟悉，可要是同音字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想着反正就是要去云上宗的，到时候一看就知道了，“那满煜你是什么宗门呀？” 　　“我么？”满煜说：“我是难山门出来的。” 　　洛瓷也没听说过，便说：“名字好特别呀。” 　　满煜满腹心事，随意点了点头：“是，比较特殊的仙门……” 　　他发现小狐狸对仙界一无所知，于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如果样貌平庸些也就罢了，这张脸到哪里都会吸引万般关注。 　　随着鸾车越发临近云上宗，满煜心情已经从原来的期待转为了沉重。 　　眼看着小家伙成天天真烂漫的趴在鸾车上欣赏仙界美景，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修书一封，使灵鹤传书给山门好友，让他们也速速赶来云上宗。 　　即使他们山门不怎么样。 　　但要是人多一点，应该……也不会有人不长眼主动来招惹吧。 　　…… 　　七日后，鸾车终于抵达云上宗。 　　正如云上宗这个诗般的名字，云上宗共有三十多座主峰，彼此之间由鸢桥勾连，整个宗门如同坐落在云端之上。 　　仙门外停满了灵驭仙骑，各路前来道贺的仙门众人衣袂飘飘，人流如织，好在仙门负责迎接宾客的接引弟子也不少。 　　洛瓷看着满煜和接引弟子对话，在登记后被引入侧峰旁的院落。 　　进入云上宗后，嗅到一股好熟悉的气息，他努力嗅了嗅，发现那味道来源于最大的那座主峰。 　　那主峰气势恢弘，宛如一柄万仞巨剑直入云端。 　　他忍不住问：“那里是做什么的呀？” 　　接引弟子被水瞳一望，脸颊忽的一热：“是，是云息峰。” 　　满煜：“云息上仙也会参加宗主的继任典礼吗？” 　　接引弟子：“云息上仙还在闭关，不过应该也快出关了。” 　　洛瓷抬起眼皮，心中还是挺高兴的，嗅到熟悉的气息，基本就可以肯定云息上仙果然是他的小泥人，不知不觉过了几百年，他还挺想念的。 　　接引弟子走后，他和满煜参观了一下院落。 　　满煜一边看，一边点了点头，不愧是大宗门，即使是他们这样的散客，安排的环境虽然比不上那些贵客住的好，但也是相当安静和整洁了，甚至比他在难山门环境还要好上一些。 　　洛瓷也很累了，在鸾车上睡的，到底比不上踏踏实实在房间里睡的。 　　他从乾坤袖拿出磬月给他准备好的小枕头和小毯子，其实洛瓷睡觉没有那么多讲究，在哪里都能睡，但他比较怕冷，格外喜欢软软的东西，晚上不抱点什么东西就睡不着。这小枕头就是磬月用凤凰枝上的绵云为他织成的，还有小毯子是荒火兽皮，相当于天然热源，既柔软又温暖。 　　满煜也在自己的房间安顿好，本想来隔壁找洛瓷说说话。 　　一进门就看到洛瓷床上多了许多东西，但出于礼貌，他没有多看。 　　走过来，才看见洛瓷趴在桌案上埋头写着什么。 　　见洛瓷大大方方露出来，没有任何藏着掖着的意思，他也就多看了两眼——上面绘满了洛瓷这几天的见闻，有灵药村，沿途的风景还有云上宗，不仅画了画，还在旁边绘声绘色的注上了自己想说的话。 　　满煜看着满页稚嫩的笔锋，都忍不住露出笑意：“你在写信吗？” 　　洛瓷托腮：“唔。” 　　“给谁……”满煜想起洛瓷之前说过，刚刚到仙界来，困惑问：“在仙界你还有认识的人？” 　　洛瓷摇头：“他不在这里啦。” 　　他把信笺卷起来，塞进琉璃灯的肚皮里，手一松，藏蓝色的琉璃灯便慢慢向空中飘去，浮动着点点细碎光华，如同萤火虫的尾巴消失在夜色中。 　　满煜皱起眉头。 　　不在仙界？ 　　那就只可能是在下界了。 　　他犹豫了下，欲言又止。 　　该如何说……还在下界的人是收不到仙界的书信的。 第130章 　　小狐狸离开神宫之后, 麓筠就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他没有亲手送小狐狸走，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冲动, 他有上千种方法让小狐狸离不开神宫，离不开上古界…… 　　将小狐狸困在神宫中的念头，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的清晰, 他不得不费心按耐住这种冲动。 　　陷入沉眠之中就是很好的办法。 　　他经历过一闭眼便是千年的时光，不觉得十年有多么的难熬，然而这次陷入沉睡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当他再次睁眼时, 发觉时间并没有流失多少。 　　麓筠坐在回廊下，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膝盖, 仿佛还能看到小白团子趴在自己的腿上, 仰起小小脑袋，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翻书, 小家伙分明什么都看不懂，却依旧要凑过来瞅一瞅。 　　他难得懊悔些什么事情, 现在却有点懊悔，不该心软的，不该放任小狐狸离开神宫。 　　寂默中, 他如有所感，伸出手掌，一枚小巧的琉璃灯焕发着细碎的光晕, 从窗口飞入, 徐徐落入他的掌心。 　　皱巴巴的纸页上画满了小狐狸的见闻，能看出小狐狸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字写到一半, 发现要么写错了，要么不会写，错字被涂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球，还有的地方干脆空着。 　　……这是什么？ 　　填字游戏吗？ 　　不过从满页的小涂鸦能看出小狐狸过得不错，至少在仙界玩的很高兴。 　　他的视线落到落款处，那里按着一个可爱的，小小的狐狸爪印，麓筠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儿，又一次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心绪。 　　这些微小陌生的心绪从和小狐狸相处开始，如微小的沙粒慢慢积累，不知何时开始膨胀壮大，慢慢的扩张，缠绕，最终开始牵引他的情绪…… 　　不该放走的…… 　　他又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一觉醒来，洛瓷估算着麓筠应该已经收到他的手写信了。 　　他自觉描绘的还是很清晰的，不会写的字都用涂鸦替代了，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还觉得麓筠收到他寄的信笺肯定很高兴。 　　刚爬起来，便听到外面有声音，出去一看，恰好看到满煜和接引弟子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满煜将人送走，洛瓷好奇的问：“怎么了吗？” 　　满煜问：“听说过琳琅紫苑吗？” 　　洛瓷摇摇头。 　　满煜：“这是云上宗管辖的小福地之一，里面据说有很多仙植灵蛋，前来参加典礼的人都可以进去挑上一两株仙植或灵蛋，你想去看看吗？” 　　“嗯嗯，”洛瓷本来就是想凑热闹的，一听可以随便挑选仙植灵蛋顿时来了兴趣，“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满煜本来有些犹豫，其实他也是冲着琳琅紫苑才来的，但洛瓷的脸太招摇了，他的同门们又还没到，万一生出什么事端，怕是不好保护洛瓷。 　　但少年仰着巴掌大的漂亮脸蛋，水汪汪的蓝眸满是期待的望着他，他头脑微微发热，下意识就答应下来：“……好。” 　　等他回过神来，他们都已经快走到琳琅紫苑了。 　　洛瓷呀了一声，小脑袋东张西望：“哇，来的人好多呀。” 　　满煜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毕竟这里是小福地，小福地蕴养的灵植灵蛋品阶都不差。” 　　洛瓷问：“小福地？” 　　“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被认为是仙界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像是大宗门或大世家都建立在洞天里，像是云上宗的灵气就明显比外面要充裕的多。” 　　洛瓷认真点点头，他确实感觉云上宗灵气比外面充沛的多。难怪呢，这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挤进大宗门，原来还有这等好处。 　　“福地，一般都在靠近洞天的地方，灵气虽然不如洞天充裕，但比仙界其他地方还是好的多，在这里蕴养出来的灵植灵蛋，品质比外面都要高上一截，又被细分为大福地和小福地，大福地占地面积比小福地广一些。但无论大福地还是小福地，基本上都被大宗门派收入囊中……” 　　洛瓷一边听一边看，小福地里随处可见琳琅满目的仙花灵草，这些灵植比起上古界由于灵气过于充沛，几乎野蛮生长的神植来说，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多，就连花瓣都雪域可爱，不像上古界的一朵神花几乎比他的整个身子都要大。 　　他左瞅瞅右瞅瞅，却也没忘了注意收敛自己的气息，现在他已现在他已经是五尾狐狸了，收敛气息的本事可比小时候娴熟的多。 　　这些灵植灵蛋都特别的敏感，要是感受到荒兽的气息，怕是会吓得蔫巴巴的缩成一团，那样就不好看了。 　　里面的灵蛋比起灵植要少一些，在小福地灵气的滋养下蛋身饱满莹润，源源不断散发着霞光仙气。 　　光看蛋是无法看出蛋的品质，也看不出里面是是何种灵兽的，这也就考验众人的眼力了。 　　不过能拿出如此之多的客礼，云上宗宗主此番做派也算得上是大气，也难怪这次宾客盈门，如此热闹。 　　即使小仙门上门祝贺，也不算是白跑一趟，还能收获灵植灵蛋，而那些大宗门虽不至于在乎这些东西，但参与活动找些乐子，倒也算是愉快，可谓是宾主尽欢。 　　满煜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灵植灵蛋，他将手放在灵蛋上感知，陷入了为难和踌躇：“洛仙友……你觉得这两枚哪个好？” 　　洛瓷没有什么犹豫，指着左边那个蛋：“当然左边的好。” 　　满煜一怔，和小狐狸相处久了，他自然听出话是认真的，回答的这么快，这么笃定，让他有种错觉，好像洛瓷能够分辨蛋里的灵兽，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洛瓷抿了抿嘴巴，他总不好说自己是荒兽，鼻子很灵所以嗅出来的，吱吱唔唔：“我猜的，直觉左边的好一点。” 　　见小家伙脸上写满了心虚，满煜没再追问，笑了一声：“好，听你的，就选左边的。” 　　两人又往里面走了一段，洛瓷看中了一枚大大的灵蛋，这枚灵蛋比起其他的要大上一圈。 　　他揉了揉瘪巴巴的肚子，眼馋的盯着那枚圆溜溜的灵蛋：“灵蛋……可以吃吗？” 　　满煜愣了一下：“……” 　　灵蛋本就稀有。 　　许多人拿到手里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小家伙居然要吃灵蛋？ 　　洛瓷小耳朵耷拉下来，眼巴巴的瞅着那枚大灵蛋：“不可以吗？” 　　其实肚子扁巴巴的是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嘴馋了。他还没吃过灵蛋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灵蛋白白胖胖的，还源源不断散发出灵气，这也就唤醒了他荒兽的野性，想尝尝看灵蛋是什么味道。 　　满煜本想解释一二，但一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心神就有点发晃，只觉得心脏某处被重重的揉扒了一下，话到嘴边就变成：“当然可以。” 　　洛瓷便喜滋滋的去抱那枚大灵蛋。 　　还没抱起来，一道灵力从远处打来，洛瓷还没什么反应，毕竟他预感那道灵力对他来说感觉就像柔风碰一下，不痛不痒，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倒是满煜神色一凛，迅速从腰间抽出仙剑为他挡住了这一击。 　　对方信手释放出的灵力，将他的手臂震的微微发麻，满煜心口顿时一沉，这人至少有人仙修为，比他要高一个阶。 　　仙界斗法就是这样，基本上一个照面，双方就能将彼此的修为探知的八九不离十。 　　洛瓷好奇的望过去，只见来人满身绫罗绸缎，一张皮面颇为阴柔，左颔骨到左眼睑纹满了蝌蚪般的铭文，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痛，也觉得阴森悚然。 　　而那人身后跟着七八名随从，也是清一色华丽的衣服，腰间别着青底紫身细口葫芦瓶，散发出云雾般浓稠的毒烟。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里有热闹可看，也都纷纷围绕过来。 　　满煜暗道不好，这些人看着人多势众，修为像是鬼仙那一派，修鬼道者大多诡谲古怪，手段阴险毒辣，若是起了正面冲突，他们必然讨不了好。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不知几位仙友为何忽然动手伤人？” 　　为首的鬼仙转了转眼珠，身后的侍从意会了，便开口道：“这个灵蛋我们做了记号，便是属于我们的，你们不懂规矩吗？” 　　洛瓷不知道有这种规矩，疑惑的歪了下脑袋：“是天道定的规矩吗？” 　　他是纯粹疑惑一问，毕竟他从小生长在神宫中，只知道遵循天道，没守过其他什么规矩。 　　听鬼仙这么说，还以为也是天道不知何时定下的规矩。 　　鬼仙：“……” 　　天道哪有这闲工夫定这些规矩。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对方故意在挑衅他们。 　　洛瓷本身也只是想尝尝味道，既然他们想要这个蛋，那他再换一个就是了，总归都是吃的，也没什么差别：“既然你们做了记号，那还给你们便是。” 　　满煜怕他们注意到小家伙，便将洛瓷，挡在身后将灵蛋递给鬼仙。 　　鬼仙使了个眼色，侍从便将蛋接了过来，另一个侍从则扬起眉梢，一脸阴冷：“这就完了？” 　　满煜：“我们已经把东西还给你了。” 　　鬼仙顿时笑了起来，他身后的侍从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没这么简单，你至少再拿出点别的东西才能息事宁人吧？” 　　洛瓷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头，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他没在灵蛋上找到什么记号，但既然鬼仙说他们确实做了标记，他便将仙蛋还给他们了。 　　这些人居然还得寸进尺，还要让他们再多拿出一些东西。 　　这不就是明晃晃敲诈吗？ 　　鬼仙看到从满煜身后冒出个小脑袋，气呼呼哼唧：“想要我们的东西，那你们不如先把东西都留下来吧。” 　　这下鬼仙也注意到了小家伙惹眼的脸蛋，只是一听这话，脸也沉了下来。 　　他催动紫青葫芦，塞口一拔，浓烈的毒烟涌动，冒出一条巨大的毒蝎虚影。 　　洛瓷见状，也不想跟他们客气了，指头轻轻一勾，腰间的小铃铛摇出清灵悦耳的声响，毒蝎虚影居然像受到蛊惑一般，掉头朝鬼仙的方向咬去。 　　这毒蝎乃是鬼仙亲自炼化的，还从未有过失手不受他控制的情况。 　　他匆忙引动紫金葫芦想要将毒蝎重新收入葫芦之中，然而毒蝎居然不听他的指令，依旧不依不饶的朝他的方向咬过来。 　　鬼仙心中惊疑不定，只觉得难以置信，满煜也觉得诧异，不知为何这鬼仙与自己放出的毒物纠缠起来。 　　实际上天地生灵，但凡拥有灵智的生物都会畏惧于荒兽，即便是毒蝎早已被炼化，但荒兽血脉的压制几乎是根深蒂固的刻在骨子里。尤其是九尾狐能将自己的心念传达给万物，只要是开了灵识的灵物就逃脱不了控制。 　　鬼仙及其侍从一边与毒蝎斗法，一边听着那魔音穿耳般的铃铛，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很快灵识慢慢陷入了混沌。 　　从众人旁观的角度来看，鬼仙及其侍从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居然掏出葫芦里的毒虫互相撕咬起来，不一会儿你被蛰的一头包，他的嘴唇被咬成了猪肠。 　　其他人在旁边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精致小巧的铃铛在半空中，鸿蒙之气如同霞光溢散开来，又似推开的水波一般在整个云上宗荡漾。 　　主峰之上，有一人白衣如雪，盘膝而坐，他缓缓睁开双眼，指尖凌空一划，便传音给正在宗主峰的云上宗宗主。 　　不知听到了什么，正在大殿中与宾客交谈的云上宗宗主垂首听从：“谨遵上仙旨意。” 　　沉浸在幻术中的鬼仙终于疼出了一丝神智，顶着被蛰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扑通跪了下来：“我知道错了，是我们眼瞎，招惹了大仙，求您收了法术饶我们一次吧。” 　　他叽里呱啦把乾坤袖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磕头一边拜：“求求您收了法术吧。” 　　洛瓷看不太上这些东西，他虽然不懂分辨品阶，但材料法宝中的灵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比垃圾也没好上多少。 　　“就这些呀？”他嫌弃的瞄了两眼，嘴唇微微嘟了起来，似乎并不满意。 　　鬼仙顶着满头包，哭丧着脸：“这真的是全部的家当了……” 　　洛瓷没想到鬼仙看着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居然乾坤袖里只有一堆不值钱的垃圾，顿时有点可怜他了。 　　实际上这也是因为他刚来仙界，对这里的环境并不了解，像是上古界的一缕鸿蒙之气到了仙界，就是锻造神器的圣品，而荒兽从小就是吸收这个东西长大的，自然看不上普通仙气中那微乎其微的灵气。 　　鬼仙的家当在场周围人看来已经相当丰厚了，要不是顾虑着洛瓷，他们怕是会一拥而上，把这些东西都瓜分了。 　　这时，一众水袖云纹的白袍人涌入琳琅紫苑，有人认出那正是云上宗宗主和云上宗长老，包括执法长老，内务长老，几乎所有不在闭关的长老全都到了。 　　云上宗宗主瞥了一眼疼的满地打滚，鬼哭狼嚎的鬼仙，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鬼仙也是侥幸命大，他都听云息上仙说了，小狐主神衣加身，九天之上的惊雷都奈何不得，何况是鬼仙那点法术？要不是散仙一开始挡住了那记灵气，怕是这鬼仙当时就要灰飞烟灭。 　　心中如此作想，他让随行弟子将鬼仙一行人带走，转过脸来已是一脸笑容。 　　“小仙不知小狐主来到，不然小仙定然早早迎接。”云上宗宗主恭恭敬敬做了个长揖，笑道：“云息上仙已感知到小狐主降临，特意派小仙来接小狐主一叙。” 　　“当真？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云息了。”洛瓷本来就挺想念小泥人的，听说云息出关了，便也很高兴，但也没忘了满煜：“他是我朋友，你要照顾好他呀。” 　　云上宗宗主笑着回道：“是是，小仙一定关照好小狐主的朋友。” 　　满煜从刚才便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 　　他新交的好友似乎是云息上仙的旧识。 　　就连云上宗宗主都对他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他脚步虚浮，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位贵客，小狐主有事要与上仙详谈。请您随我先行入住主峰。” 第131章 　　他居然成了贵客。 　　满煜环顾四周, 他脚步虚浮的被引入主峰院落。 　　比起先前居住的地方，这里的灵气更加充裕，满院奇珍灵植, 芳香扑鼻，皆是上品，寻常宗门上品灵植都是收在宝库中的, 然而这院落中却随处都是，一眼望都望不过来。 　　原先以为他们所居住的院落已经非常干净整洁了，主峰的楼宇却是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他站在阁楼顶端极目眺望，才勉强能看到楼宇正门, 将之前他认为还不错的院落衬托成鸡窝。 　　甚至他需要什么, 只需告诉听候差遣的云上宗弟子，云上宗便能将东西奉上。 　　不多时, 满煜正参观着呢，云上宗弟子带来了几名同是难山门的仙友。 　　“满哥, 你急着把我们叫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满煜本是担心新结识的好友会受人欺负，于是飞书给同门好友, 让他们来撑个场子。 　　他恍惚的摇摇头：“好像，事情已经结束了……” 　　难山门仙友：？ 　　…… 　　云息峰。 　　作为云上宗的第一主峰，云息峰直入云端, 终年积雪不化, 积雪殿周围云雾不散，置身其中，只觉天地、霜雪、云雾一色。 　　洛瓷一眼便认出站在积雪殿外等候他的身影, 嗅了嗅气息，确定没认错，“小泥人！” 　　他曾在送小泥人下界的时候，想象过小泥人幻化成人形是什么模样，现在惊奇的发现居然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并不大。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习惯，先前不过巴掌大的小泥人，现在居然比他高那么多，他得仰着脸才能看到云息的脸。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云息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云上宗宗主见状也是一惊，云上宗如今稳坐仙界第一宗门，是得益于云息上仙的庇佑，他只隐约知晓云息上仙与小狐主皆来自于上古界，却不知云息上仙对小狐主如此恭敬，甚至需要行跪拜之礼。 　　云上宗宗主和长老们大惊之下，忙跟着呼呼啦啦也全都跪了下来，低垂脑袋不敢抬头。 　　洛瓷知道云息是跪自己赐予他肉身之恩，便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别跪啦，我们进殿说说话吧。” 　　云息这才起身，他瞥了云上宗宗主一眼，传了一道密音过去，让他们去峰下等候。 　　云上宗宗主迅速领会，上仙要一个人招待小狐主，不想要他们打扰，立即带人离开积雪殿，却又担心上仙届时会有什么嘱咐，便与和长老们一道守在云息峰下。 　　洛瓷被云息牵着手走进积雪殿，看了眼两个人的身高差距，他的个头大概到云息的肩膀，但他和麓筠站在一起的时候，大约只到他的胸口，这么一看麓筠还要更高一些。 　　但云息皮肤很白，墨发如瀑，衬着皮肤更白了，云衫雪袖，身材修长瘦削，却并不羸弱，腰间别着一柄雪剑，有种月下银雪霜华清冷的气质。 　　洛瓷眨了眨眼，觉得很神奇，当年他一点一点捏出来的小泥人居然变成人了，而且还这么好看。 　　他美滋滋说：“果然我的眼光很好。” 　　只是他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云息并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带着他往内殿走。 　　一进入内殿，他看到许多灵蛋，比起琳琅紫苑的灵蛋品质要高的多，散发出浓郁的光晕。 　　“灵蛋……”洛瓷嗅到这股味道就开始馋了，这么多灵蛋闻起来就很好吃。 　　不过云息给他看这么多蛋做什么？ 　　他疑惑的问：“都给我吗？” 　　云息点了一下头。 　　都是给小狐狸准备的。 　　洛瓷顿时幸福的冒出了小耳朵：“哇谢谢，我好喜欢……” 　　那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实在太招人了，云息衣袖下的指尖踡了踡，手掌最后只是落在洛瓷的后背：[小狐主喜欢就好。] 　　洛瓷抖了抖耳朵尖，他终于听见云息的声音了，清冷而沉稳，但却不是用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灵力传音。 　　“这是传音吗？”他又想到从始至终云息都没有开过口，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你不可以说话吗？” 　　云息：[泥人无法张口言语。] 　　洛瓷皱起眉头：“这是为什么呀？” 　　云息：[泥人天生没有包括心窍在内的五脏六腑，自然不能张口说话，但小狐主不必为此忧心。] 　　他本就喜静，择居在这云息峰之巅也是不喜外人打扰，是否与旁人交流对他而言并没多大意义。 　　若是确有要事进行交谈，灵力传音也未尝不可。 　　洛瓷就不这么想了，他瞅瞅云息，又瞅瞅空寂的积云殿。 　　他一天小嘴要叭叭好多话，云息把这些话憋在心里肯定很难受，他怎么能不忧心呢？ 　　得求求麓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但在没有明确的可能性之前，他还是把这个想法揣进了肚子里。 　　洛瓷主动把手揣进了云息的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本体是泥人的缘故，云息的手掌又大又凉，但小狐狸的手很暖和，云息分明并不觉得寒冷，此时却也不想松手。 　　洛瓷一脸好奇：“和我说说你在仙界都做了什么吧？” 　　云息便将自己下界后历练的事一一道来。 　　他由洛瓷用息壤与女娲石塑造而成，化为人形后空有仙体，却没有修为，初入尘世受到多方宗门势力觊觎，承蒙云上宗祖师关照，在一处僻静的小福地中闭关修炼。 　　他本就是先天仙体，吸收灵气的速度比仙人更快，曾经又在神界藏经阁中饱览古籍，炼化了女娲石成为本命灵剑后，很快就飞升上仙。 　　此时魔域入侵，仙界大乱，许多仙门在魔君的重创下凋敝了，仙界上仙十不存一，因感念云上宗祖师的关照，他与魔君斗法三个月，魔君退回魔域，仙界浩劫由此终结。在他的庇护下，云上宗也慢慢被扶持成第一仙门。 　　洛瓷竖着小耳朵听得心潮澎湃，之前他听的都是说书，但这确实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恨不得亲眼见证，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惋惜道：“可惜我饮了神酿，喝醉了，不然也能通过繁花石看一看。” 　　[我有一份礼物想赠予小狐主。] 　　云息拔出腰间雪剑，此剑乃是女娲石铸就而成，与他互为半身，心念一动，女娲剑便在空中划出一条通道。 　　洛瓷跟着走进去一看，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山谷，灵气居然比云上宗还要充沛，忍不住疑惑：“这是哪里呀？” 　　云息：[此地名福泽洞天，仙界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往后便属于小狐主。] 　　自从那一场仙界浩劫后，各大仙门早已不复往日繁华，仙门势力被打乱重新洗牌，大小洞天福地都被再次瓜分。福泽洞天灵气最为充裕，是云息特意为小狐主准备的地方。 　　洛瓷欢快在绿荫下跑起来，注意到古树下有一尊用雪堆砌起来的冰雕：“什么呀……这是我吗？” 　　冰雕有三丈之高，如同一只活生生的狐狸蜷缩在树下打瞌睡。 　　他走近了，摸了摸狐狸脑袋，发现这雪一点都不冰，而且还不会化，和积雪殿的雪十分相似。 　　洛瓷趴在狐狸背上，单手托腮，满眼好奇：“这个冰雕不会是你做的吧？” 　　云息默认了。 　　当年他捧了一捧落雪来到这洞天之地，用女娲剑雕出了这尊冰雕。 　　想念的时候……便来看一看。 　　看得出来小泥人也挺想念他的，小狐狸尾巴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洛瓷变作小狐狸在草地上撒欢，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如纯水一般纯透明的蓝瞳，雪白的尾巴跑起来就像絮雪般漂亮，等撒欢撒够了，他又变作人形，手臂抱住尾巴坐在雪狐狸背上，叹了口气，“唉，你把这块福地给我太浪费了，我没办法在仙界留得时间太久。” 　　云息也知道小狐主不会在仙界久留。 　　他也曾生活在神宫之中，自然知道古神大人对于小狐主的看重。 　　甚至于由于他曾是泥人，有些事看得比小狐主更清楚—— 　　泥人没有心窍，自然不懂得七情六欲是何物，但小狐狸赋予了他生命，于是他们就有了最深的羁绊。然而古神大人又如何呢？神明情爱何其淡薄，唯独对小狐狸尤为宽宥纵容，他们之间的因果种子又是如何种下的呢？ 　　云息冰壶般的瞳孔闪过深思，又如湖心上的一点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小狐主打算何时返回神界？] 　　洛瓷摆弄着尾巴尖，“九年十一个月之后。” 　　云息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普通凡人还是比较漫长的，但对于仙人而言不过须臾之间。 　　虽然云上宗宗主封了口，但那日琳琅紫苑看热闹的众多，小狐主莅临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开了。 　　这段时间洛瓷同云息一起出入各大秘境，和其他人是为了搜集各种珍贵材料和法宝不同，他是单纯的好奇，到秘境中逛一逛，看看风景。 　　于是这段时间但凡出入秘境的人，都会看到云息上仙带着个特别好看的少年。除此之外，洛瓷还参与了几次仙宝阁拍卖，但由于没瞧见什么中意的东西，他很快便失了兴致。 　　许多消息灵通的仙门宗主献上拜帖，邀请洛瓷到他们宗门去游玩，洛瓷出于好奇应承了几次，但知道他是从神界来的，这些人都战战兢兢的捧着他。 　　随便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跪拜，恨不得将他供奉起来，他每每想找人说话，看到的都是这些人的发顶，慢慢的也就不想去了。 　　洛瓷发现云息在仙界的地位极其之高，各大仙门若有什么要事商议都会请云息主持公正。云息向来只论是非公正，从不寻私，就像是秉公端正的执法者。 　　他心里也很高兴，如果云息因为他的一己私心，继续留在上古界，永远只是一个泥人，现在云息到了仙界，是仙界的执法者，秉持着公正，他由衷的为云息而高兴。 　　这也就让洛瓷更可惜云息不能说话了，忍不住询问麓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麓筠小憩醒来，又收到了从仙界飘来的浮光灯。 　　这段时间总是在犹豫，心中积蓄的情绪越来越多，很复杂，即便是他，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梳理清楚，可以看出小狐狸的仙界很高兴，所以身为年长者，他一直在克制这种情绪。 　　小狐狸送来的几张纸，他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这次的字句尤为简短。 　　没有稚嫩的涂鸦，也没有小狐狸可爱的爪印。 　　内容还是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泥人说话？ 第132章 　　万辜镇。 　　位于仙界边陲, 漠漠黄沙深处的一座孤独沙城，与魔域仅隔着重峦叠嶂的焰井山。 　　焰井山吸收了地心的万年魔气，喷洒出漫天的火山灰, 时常引来许多异象，比如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很有可能就飞沙走石, 大雨倾盆，漫天红云，也就造就了万辜镇的独特景观。 　　洛瓷坐在当地最大的一间酒馆中，竖起耳朵努力的听隔壁一桌, 只觉得他们的对话既奇怪又熟悉。 　　“真是倒霉催的，我这个门派成天就是做任务, 不是去这边采花, 就是去那边摘草，给的经验还少的可怜, 好不容易把长老好感都刷满了，结果长老居然什么好感奖励都没有, 就扔给了我一个五星难度的任务…” 　　“你这还算好了。我有个朋友进的云上宗，那里的竞争多激烈啊，他辛辛苦苦干了好几年才勉强当上杂役弟子……至于见到长老刷好感, 那才真是遥遥无期。”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游戏太逼真了，光是建模就让人觉得牛逼的程度，反正至今都没碰到穿模的情况, 难怪玩的人这么多。” 　　洛瓷只觉得这些话语奇怪中又透露出一丝熟悉, 托腮想了又想，隐约想起多年前上古界曾有过一次天生异象，小毛球说那是因为仙界与其他世界融合, 他们还聊过这件事情。 　　洛瓷觉得很奇妙，小毛球却说仙界之下本身就有三千小世界，世界融合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难道这些人是把仙界当作游戏了？ 　　“先不说那些了，大家应该都是接到了【迎回宗门法器】的任务才汇聚在这里的吧？” 　　“是呀，我看背景说明是魔君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把这些法器都卷走了，觉得大家的法器应该都在魔君巢穴里……” 　　一提到魔巢，在场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都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主要是这个游戏太过于逼真，无论是场景还是画面表现力都太强了，不知不觉就把这个世界当成了一个真实世界。 　　“据说我们世家的家主当年跳的最欢，就是被魔君一爪掏了肺……” 　　“掏心掏肺还算好呢，你是不知道最惨的就是御兽宗，他们宗门长老被开膛破肚，扔进炼兽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化成一堆人丹，被魔族当作糖豆子吃了。” 　　这要是其他游戏，大家或许还会调侃一下人都变成糖豆人了，但这游戏沉浸感太强，太过于逼真，大家同时哆嗦了一下。 　　“至于那御兽宗宗主下场更是凄惨到了家……双手双腿都被齐骨咬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妖兽分食，受尽折磨，这才咽了气，可三魂七魄还是被活生生拽出来注入猪豕身体，刺了字后，又被魔族圈养在牲畜棚里整日吃猪饲料，还让他那些徒子徒孙在旁边看着……” 　　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御兽宗宗主的下场过于凄惨了，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压抑的程度。 　　有人喃喃自语：“这么一想，我倒觉得魂飞魄散居然也挺轻松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硬着头皮开口：“往好处想想吧，实在不行还能下线，这任务的报酬太丰厚了……” 　　想到任务回报，大家胆子才慢慢壮起来。 　　气氛开始缓慢的回暖。 　　“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魔巢呢？” 　　一名专注于探索的玩家说道：“我在探索大世界的时候搜索到了不少残页，根据残页上的信息拼凑出来大致是说，魔巢共有72条通往外界的道路，最近我根据论坛上的人报点，在这附近转悠了一圈，发现了几条可疑的洞窟，尤其是地火隧道这个洞窟非常长，应该是没错的。” 　　“哇，你可真了不起！” 　　大家为了刷npc的好感，就已经耗费心力了，居然还有大佬耐下性子去做大世界探索，还做了这么多功课。 　　让人不服都不行。 　　洛瓷耳朵竖的尖尖的，他本身就是为了地火隧道来的。 　　他问麓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泥人开口说话，给他的回复只有火根舌三个字。 　　火根舌他听都没听过，麓筠的答复又太过简略，难道心情不好？洛瓷晃了晃小脑袋，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他问了云上宗宗主，对方对这个名字也非常陌生，还是在询问了一名药仙谷的长老后，才知道那是生长在仙界与魔域交界之处的灵材，每一千年得一根，非常稀有。 　　还没寻到火根舌，他就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云息，悄悄一个人离开云上宗来到这里。 　　但在这里转悠了两天，也没在附近发现什么火根舌，向当地人打听，许多人都说没听说过。此时听他们谈到地火隧道，相似的名字顿时让他联想到，火根舌会不会就生长在地火隧道里？ 　　“你们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听见十分好听的声音，众人忍不住抬头望去，一看之下他们就愣住了，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啊……下意识以为同样是玩家，但又注意到对方头上没有名字，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个NPC！！ 　　“蛙趣！npc这么好看吗！” 　　有人忍不住摩拳擦掌：“能不能刷好感度啊？我想把他好感度刷满……” 　　“先拍个照片吧，留个影。” 　　“不是，你们能不能矜持一点，别把小npc吓坏了。” 　　洛瓷歪了一下小脑袋，这些人好像把他当成npc了，虽然按照他们的立场，他确实算是原住民？那还会不会愿意带他一起去呀？ 　　小狐狸忧心忡忡。 　　但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玩家碰到这种主动要求一起走的npc，多半会当成是护送任务，甚至认为自己果然找对了方向。 　　这些人当然也不例外，七嘴八舌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了，我们一起走吧，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洛瓷：“我是洛瓷，你们呢？” 　　众人非常热情的介绍着自己，只有那名热衷于大世界探索的玩家，疑惑的抓了抓头发，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按照探索玩家给予的点位，一行人非常顺利的进入了地火隧道。 　　洛瓷一边走一边认认真真的观察。 　　洞窟墙壁上生长的灵植，这里位于仙界与魔域交界之地，在仙气与魔气的冲撞下生长出了许多别处没有的灵植，但很可惜都不是他要找的火根舌。 　　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殷勤的询问：“小可爱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洛瓷皱了皱小鼻子，觉得他们很奇怪，分明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还要叫他小可爱，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是一种叫火根舌的灵植。” 　　“是不是那个东西！”一个带着灵鸮的玩家指向地心湖泊。 　　这湖泊里满满当当的不是什么湖水，而是滚烫沸腾的岩浆。 　　岩浆里隐约可见火系灵兽的痕迹，为了不惊扰他们，大家脚步都放的很轻。 　　灵鸮在地心湖泊的中央稍微盘旋了一会儿，那里生长着一朵色彩斑斓的肉灵芝，整个灵芝的盘面宛如一朵盛开的花，中心似乎还生长着什么东西，但是却被割掉了。 　　有人推测：“会不会那里原本就是火根舌，不过被人提前采走了？” 　　洛瓷仔细瞅了瞅，肉灵芝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口张开的嘴巴，火根舌……从这个名字起的方面来看，还真有可能会是肉灵芝的舌头。 　　据说一千年才生一次，这次被人提前采走了，难道……还要再等上一千年？ 　　洛瓷满心失望，又在隧道里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到尽头了，还没有出现跟火舌根相似的东西。他几乎能笃定，刚才那个被割走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火舌根。 　　“魔巢……真的到魔巢了？！”听见玩家们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尽头。 　　地心湖泊的尽头是一段幽深冗长的走廊，当他们合力挪开地砖，从地道里爬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气势恢宏的魔族宫殿。 　　红月当空，沉甸甸的魔气聚拢成为阴云，挂在他们头顶之上。 　　魔巢空寂安静，从头到脚呈现出墨曜石的颜色，像是凝固后的岩浆，随处可见怪异嶙峋的石雕，红月为它们镀上一层诡异的腥红色，怪异的氛围让人不寒而栗。 　　洛瓷奇怪的望着魔巢的轮廓。 　　总觉得有点熟悉。 　　小脑袋半仰着，漂亮的小脸蛋热的红扑扑的，倒也衬的皮肤更加雪白，鼻尖沁出一丝汗来，又圆又大的眼睛注视着魔巢，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看得人忍不住心软，玩家们还以为他害怕了，争先恐后的安慰他：“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洛瓷眨了眨眼，慢慢收回目光。 　　顺利潜入魔巢的喜悦过后，大家的心情都开始焦躁和崩溃，主要是魔巢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他们走了好几个时辰，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转：“这里也太大了吧，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就连喜欢探索的玩家都有点头大：“这里宫殿长得都一样，也太难记了。” 　　“我走的头已经快转晕了，魔君住在这里，不会迷路吗？” 　　又来到一个极为相似的地方，大家已经彻底被绕晕了，洛瓷指了个方向：“应该是往这里走。”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的跟在他后面走，“这条路好像是对的，宫殿明显比前面的更漂亮……” 　　“而且这里的门梁都特别高，你们发现没有？” 　　洛瓷迷惑的皱了皱眉头。 　　魔巢给他的感觉，好像深不见底的泥沼。 　　从刚才他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但他没有心思去深究，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魔巢的建筑吸引了。 　　这里的建筑确实很熟悉呀。 　　这不是他住了几千年的神宫吗？ 　　进入自己住惯了的宫殿后，他就感觉越发熟悉了，这里的床都和他摆放在神宫中的床一模一样，至少从造型上看是一模一样。 　　一开始大家提心吊胆，以为会有魔族把守在魔巢之中，但在发现没有魔族后，他们就放下了戒备，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刚放下戒备的时候。 　　“嘶嚇……嘶嚇……” 　　一道怪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空荡安静的魔巢中显得尤为诡异，就像有长脚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 　　这个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汪洋大海，听的人头皮发麻。 　　他们一扭头，只见许多魔物从床下、柜子、所有建筑物的地底冒了出来，这些魔物是魔域魔气凝结而成，只有弱薄的灵识，一团团如同黑色潮水朝他们的方向围聚过来。 　　如果只是一只魔物，不足为虑，但成千上万的魔物涌动在一起，像是蔓延过来的黑潮，颜色非常的压抑，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玩家们白了脸，背靠着背瑟瑟发抖，数不清有多少的魔物现在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时又有人惊呼：“你，你们看，天上红月怎么变成了三个……” 　　大家不约而同抬头，发现天上红月确实变了三个，但当他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红月依旧只有一个，而另外两个则是一双硕大兽瞳。 　　红月透过窗棂洒满魔巢，庞然的黑影倒映在魔巢上方，他们终于知道这里的门梁为何如此之高，一颗硕大狰狞的兽头张开巨口，腥红竖瞳如同悬挂的红月空洞洞的看着他们。 　　众人全都惊呆了。 　　不知谁大叫一声，换回了众人的神智：“快，快跑——” 　　兽首狰狞，引颈怒吼，如同炸雷一般在他们耳边劈下。 　　炸雷般的怒吼声几乎将众人的耳膜吼穿，玩家们心颤发寒，艰难的捂着耳朵，头晕目眩，修为低的甚至直接喷出一口老血，如此场景简直真实、恐怖到可怕。 　　洛瓷也被这突如其来吼声吓了一跳，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被天雷追着劈，从那之后，就最讨厌打雷了。 　　虽然已经是五尾，但他修习最不熟练的依旧是化形术，惊吓之余本能的化成了小狐狸。 　　毛茸茸一团雪狐狸瞧上去柔软而弱小，水汪汪的瞳孔，颤悠悠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离得最近的玩家下意识将他护在了身后。 　　玩家们艰难的祭出法术，不约而同使出了他们所学会的最强的法术，各色灵气如同虹光攻击在兽头上，然而尘烟散去，效果就像被微风轻轻拂了个面，别说造成伤害，连一根皮毛都没蹭下来，连挠痒痒都谈不上。 　　大家瞬间麻爪了。 　　硕大兽瞳也流露出了嘲讽的神色。 　　其实这也是能预想到的。 　　百年前仙门大战，他一个人就能够和那些联合起来的各宗宗主、家主斗的有来有回，甚至占据上风，更何况是这些刚刚修仙没多久的玩家。 　　他一爪子就能踩死一片，翻个身就能压死一群。 　　只要他稍微打个喷嚏，这些玩家甚至都会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众人的心全都沉了下来，绝望了。 　　差距太大了。 　　他们果然不该心存侥幸到这种地方来的。 　　忽然间，一只雪白的团子跳了起来，朝着兽头方向撞了过去。 　　“不要……” 　　在玩家们看来小狐狸这样的动作，无疑是飞蛾扑火，有的人下意识去抱，想要阻拦小狐狸的动作，但狐狸皮毛又滑又软，他们根本阻挡不住，小狐狸还是灵活的躲开了他们的搂抱。 　　难道是要剧情杀了吗？ 　　有的玩家太担忧了，甚至眼泪水一瞬间流了出来，然而他们眼泪流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因为他们看到毛绒绒小小一团，在撞到硕大的兽头的时候，居然把那头怪物硕大身体撞的翻了过去，甚至露出了肚皮。 　　那头怪物显然也有点迷茫，张开满嘴獠牙的兽口，喷出滚烫炙热的魔气。 　　“嗷吼……” 第133章 　　被小狐狸扑倒的时候, 凶兽忍不住震怒，想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但当他仔细嗅了嗅, 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时，喉咙里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呼噜声。 　　“呼噜……呼噜……” 　　奇怪，他怎么会嗅到小狐狸的味道？ 　　洛瓷见他还没反应过来, 忍不住拿尾巴拍拍他的脸：“叽叽。” 　　小毛球。 　　“呼噜噜……” 　　世界融合后，不知天高地厚往魔域跑的小虫子越来越多，他踩扁一只，又会不知死活的跑来一只, 源源不断，弄得他不胜其烦。 　　甚至还有人故意法术将自己伪造成魔族或是妖兽混进来, 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又是一个用法术将自己伪装成狐妖的家伙。 　　连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都不太敢相信，好端端在神宫中备受宠爱的小狐狸怎么会跑到仙界来。 　　直到引动契约, 看到自己与小狐狸之间牵引的红线，才彻底清醒过来。 　　“嗷？” 　　小狐狸？ 　　“叽叽。”是我呀。 　　洛瓷坐在毛茸茸的脑袋上, 爪子拍了拍小毛球头顶，嘟囔着。 　　你到哪里去了呀？我找了你好久。 　　“唔噜……”小毛球垂下目光，甩了甩尾巴, 他倒也不是故意抛下小狐狸离开上古界。 　　在小狐狸醉酒昏睡的那段时间，他闲着没事儿就通过繁花石观察御兽宗，他心中一直惦记着向御兽宗报仇, 在世界融合后, 不少玩家加入御兽宗，眼看着御兽宗越发壮大，使得他心情极其暴躁, 一不小心撞入了繁花石，就这么来到了仙界，便索性灭了御兽宗满门。 　　洛瓷听懂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小脑袋：“叽咿。” 　　原来是这样呀。 　　小狐狸说话那些玩家们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稚嫩又软和的“叽叽”声。 　　但即便听不懂也并不妨碍他们处于震惊之中，据说魔君本为灾兽，自名穷奇，有山岳之高，口吞日月，肋下伴生焚烧一切的火焰，喷出的鼻息足以将北洋冰川融化。 　　御兽宗曾经所在的山峦就是被他融化成了谷地，昔日林立的楼宇如今成了遍地焦土。 　　点燃火焰的灾兽全然放任不顾，于是那火焰见风愈涨，火势翻腾，连成一条线，直到天际线另一端。 　　还是九州仙岛的岛主亲临，自须弥引来无妄海水才将火势扑灭，不然这火焰足以将整个仙界化为一片火海。 　　此时的灾兽全然不见刚才狂妄凌利的气势，脖子虽然还仰着，尾巴却心虚的垂落下来，就连浑身燃烧的火焰都主动熄灭了。 　　仿佛是在主动示弱，可能是担心伤到小狐狸……？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火烧仙界的时候灾兽是多么的肆无忌惮，现在却主动收了火势，怕燎了小狐狸的毛吗？这怎么可能呢？ 　　是的……也许是他们想多了。 　　正当大家陷入迷茫，灾兽不想以这些令人生厌的蚂蚁待在一起，驮起小狐狸离开了魔巢。 　　漆黑巨兽趴卧在嶙峋山崖上，如同城楼一般高大的黢黢兽颅搭在前爪上，那双现在兽头上的瞳孔比红月还要大得多，随着呼吸氤氲出灼烧般的水雾飘散在空中如同一缕缕云雾。 　　而在墨色地毯般的兽背上，隐约可见一小团雪白色的棉花，露出粉嫩的小肚皮。 　　从高处往下看，魔巢的布局看起来跟神宫更相似了，洛瓷晃了晃尾巴，挠了挠小毛球的后背：“叽叽？” 　　你是故意把魔巢建造成这个样子的吗？ 　　小毛球被挠的有点痒，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随意抬头扫了一眼，喷出一口炽热的鼻息：“上一任魔君的巢穴太丑了，我就推翻重建了。” 　　他其实不知道该建成什么样子，即使不愿意承认，又很怀念小狐狸，就干脆让人建成了神宫的模样。 　　洛瓷舔了舔粉嫩的小爪垫，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叽？” 　　上一任魔君？难道说…… 　　小毛球忍不住挺了挺胸膛，故作不经意的看了小狐狸。 　　洛瓷一下子竖起小耳朵，坐起圆滚滚的身子，哇了一声，“叽叽叽……”小毛球你好厉害呀，居然都当上魔君了。 　　小毛球一听这话，傲然的抬了抬下巴。 　　“你怎么来到仙界了？还跑来了魔域？”他扭头看像趴在背上的小狐狸。分明都过了几百年了，小狐狸还和他印象一样圆滚滚的一小团，看起来也没怎么长大。 　　洛瓷就一边叽叽一边举起小爪子比划，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小毛球听。 　　一听小狐狸不是来找他的，是为了云息那个哑巴才到魔域来的，小毛球顿时鼻子都要气歪了。 　　原本还在舒坦的心情瞬间恶劣起来，胸口的毛都被气的炸开。 　　要是那泥人在这里，高低要张口喷他一脸火，最好回炉重造才好呢。 　　“可惜我到的时候发现火根舌已经被人提前采走了。”洛瓷变作人形，托腮问：“你是魔君，知道是谁把火根舌采走了吗？” 　　小毛球本来不想说，但小狐狸变成了漂亮少年的样子，是他没想到的，顿时有点愣神，爪子焦躁的把无辜的岩石刨出了个坑，哼哼唧唧：“火根舌千年才得一根，所以都是魔族侍从采了放到我的魔窟中。” 　　洛瓷一听这话就放心了，没想到火根舌居然在小毛球手里，他戳戳小毛球的背：“那你分给我一根，可不可以呀？” 　　“……”小毛球昂起头，不甚愉快的问：“你打算送给那泥人吗？” 　　洛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当然了。 　　小毛球又忍不住咬牙了，但尽管万般不乐意，拒绝的话都到嗓子眼了，面对那双漂亮的水瞳，最后到嘴边的话还是变成了：“我让人去拿。” 　　他低吼一声，将自己的指令传达下去。 　　很快，一名魔族捧着匣子出现了。 　　能看得出这个魔族非常惧怕小毛球，双手奉上东西的时候，腿肚子都在瑟瑟发抖。 　　洛瓷从背上跳了下来，从魔族手里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夹子里长着一条既像舌头，又像一团火的东西。 　　或许是为了保持鲜度，匣子里盛满了沸腾的熔浆，还在咕噜咕噜的冒泡。 　　原来这就是火根舌。 　　洛瓷伸出指头碰了碰，火根舌居然如同活物一般缩了缩身子，好有意思啊。 　　他拨弄了两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那些跟我一起来的人，他们不是坏人，你别伤害他们呀。” 　　小毛球僵了僵，本来他是想让魔物把那些家伙分食掉的，洛瓷没得到回应，疑惑的瞅了他一眼。 　　小毛球团了团爪子，才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见小狐狸要走，他迅速跟了上去：“你去哪里？” 　　洛瓷：“回云上宗呀。” 　　小毛球暗暗磨牙。 　　孤独留在魔巢的这段时间，他最想念的就是和小狐狸在神界的那段日子，好不容易和小狐狸见面了，小狐狸还惦记着回去把东西捎给那泥人，那他岂不是又被孤独留在这魔域中了？ 　　况且即使妖兽审美与人类不同，但即便是出于他的眼光，也觉得小狐狸的脸蛋非常漂亮，长大后的小狐狸容貌越发出色了，万一路上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觊觎怎么办？尾巴焦躁的甩了甩，他得保护好小狐狸。 　　小毛球咬咬牙：“我要跟你一起走。” 　　…… 　　三天后。 　　逾白城。 　　作为仙界最大的海边城市，毗邻无妄之海，与九州仙岛隔海相望，据说逾白城最初就是由九州仙岛的外门弟子建立起来的，九州仙岛是逾白城的心灵圣地。 　　洛瓷坐在小毛球背上，在经过逾白城的上空时，发现城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似乎是要过什么重要节日，便让小毛球停下来，打算去城里凑个热闹。 　　他抱着小毛球混在人群中，听到一名商贩正与熟客交头接耳：“昨天才奇怪呢，我看到天空中有一道庞然的黑影。” 　　“当真？！” 　　“当真！就在城的正上方！极其庞大，隐藏在云雾之中，这逾白城终年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这云雾怕就是那头巨兽吞吐出的鼻息！” 　　洛瓷听着有点心虚，抱紧了怀里正打盹儿的小毛球。 　　脚步一转就往别处去了。 　　他是见逾白城人流如织，人声鼎沸，感到好奇，这才特意到城里转一转的。 　　转悠之下，发现城内果然十分热闹。 　　不知是什么节日，鳞次栉比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尤其是造型别致的花灯更是随处可见。 　　一入夜，整条街道宛如灯火游龙，煌煌花火，好似天上白玉京。 　　进了当地最大的酒楼天明阁，洛瓷点了些灵酿果盘，自从之前偷喝酒酿吃了亏之后，他再也不敢随意碰酒了，这些灵酿是他特意问过小厮，不含一点酒的果酿。 　　楼下有人说书，他正捧着果盘吃的开心，小毛球缩小了身体趴在他的肩膀上，时常在沉睡中，偶尔打个哈欠，睁开眼皮，他就随手投喂一两枚灵果，小毛球对他投喂的东西嚼都不嚼，张口便吞。 　　一边听着说书一边吃着果盘，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恰巧说书的人说的就是逾白城的往事。 　　他倒已经弄清楚了逾白城为什么如此热闹？ 　　这还得从逾白城的来历说起。 　　九州仙岛顾名思义共有九座仙岛组成，九为极数，其中须弥被奉为岛首。 　　逾白城最初是田九州仙岛的外门弟子在这里落脚后，才慢慢创立起来的，甚至逾白城的城主都是由须弥岛主钦点才能上任。 　　三百年前，魔君与云息上仙大战，魔君口吐天火，天火生生不息，一直烧到了逾白城，逾白城城主无法，求助于须弥，岛主引来无妄海水，这才熄灭了天火，使逾白城幸免于难。 　　于是逾白城对于九州仙岛越发遵从。此次岛主更替，须弥岛主即将亲临逾白，于是才有如此盛景。 　　洛瓷吃的脸蛋一鼓一鼓，忽然脑海灵光乍现，指头戳了戳小毛球：“小毛球……你是不是和云息打架了呀？” 　　小毛球刚睁开的眼皮抖了一下，有点心虚：“……” 　　他确实是看那泥人不顺眼，在对御兽宗动手的时候，顺便也和泥人打了一架。 　　不过，小毛球胸脯又挺了起来，他是动手了，那泥人也干了呀。 　　那泥人好像也挺不喜欢他的，女蜗剑朝斩过来的时候也半点都没留手。 　　但这好像也正常，他之前还把泥人的胳膊腿咬掉过，哼，这泥人瞧这大义凛然，实际上也记仇的很……小毛球圆鼓鼓的胸脯刚挺起来，又缩了下去，有点心虚。 　　洛瓷歪了下脸，笑眯眯问：“你赢了还是输了？” 　　小毛球四只爪子僵了僵，艰难的抬起脸来，挺起毛乎乎的胸膛。 　　他当然是赢了！他皮糙肉厚，女娲剑砍不动他，但同样的……泥人在神界翻阅了不少古籍，修习了诸多种法术，他也同样奈何不得泥人，但光是真刀真枪的肉搏，他觉得自己还是占了上风的。 　　洛瓷仿佛洞悉了他的心思，捏了捏小毛球的脸。 　　好在小狐狸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人吸引了。 　　须弥岛主将临的消息对于那些玩家来说也很重要。 　　他们中间有非常多的人想要拜入九州仙岛，然而九州仙岛平常不与仙界往来，俨然飘然于世外，对于玩家而言，情报非常之少，是非常神秘的地方。 　　之前连门都没摸过，更别提拜入仙岛了。 　　如今总算能接触到须弥，论坛上都快炸了窝了，也难怪有如此之多的人蜂拥到了逾白城。 　　“我苦等了五年，可算是等到了剧情，”隔壁桌的玩家一脸超脱世俗的平静淡然，“有这种耐心和毅力，我以后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好友表示怀疑：“不过你确定？这个剧情和你拜入仙岛有关？” 　　他淡然如水的回应：“不确定，但至少能喽一眼……” 　　洛瓷托腮，听得饶有兴趣，忽然天明阁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紧接着，一个小厮被凌利的扇风扇飞了出去，直挺挺的撞在大梁上失去了生息，许多白衣人将天明阁包围了起来。 　　原本欢声笑语的天明阁霎时间陷入一片骚乱。 　　“清场——” 　　…… 　　上古界。 　　这里是与喧闹的仙界截然不同的浩渺寂静，天地一片清静的纯然素白。 　　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伫立在茫茫雪中，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如同一把盐粒洒落在风中。 　　花庭中大片大片的雪白铺陈开来。 　　不知不觉雪季到了。 　　麓筠静静站在廊下，他的身影站在雪中有些模糊。 　　这上古界素来是混沌一片，然而为了小狐狸，有了夏冬之分，也有了雪季。 　　他转头望向花庭，每当下雪的时间，小狐狸总喜欢在雪地里打滚，小爪垫冻得通红。不停的伸出舌头舔爪垫，弄的嘴巴也凉凉的。 　　毛团子一般蓬松的皮毛沾满了雪花，最后钻到他怀里来，让他打理干净。 　　从夏季到冬季，漫长的半年过去了，又到了小狐狸喜欢的雪季，然而小狐狸却不在这里。 　　麓筠抬袖一拂，花庭中积雪如同融化一般的消失了，花庭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雪停了。 第134章 　　洛瓷所在的包厢是天明阁中比较好的, 包厢以屏风隔开，拉开窗子就能一览大厅的景象，他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 原本其乐融融的天明阁中已是一片狼藉。 　　青年华衣玉冠，满身绫罗绸缎，手持一柄双面罗扇, 扇面绣满降龙藤，每一根都栩栩如生，如同细小的游龙在扇面上灵活舞动，轻轻一摇, 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气腾腾。 　　左右两边还跟着七八名侍从，侍从手中也持铁扇, 扇柄冰冷锋利, 犹如钢刀一般的罡风刮的脸生疼。 　　天明阁里乱糟糟的，为了驱赶天明阁里的客人, 罡风毫不留情的在大堂中四处乱撞，稍有不慎便会在胳膊、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豁口。 　　然而即便有人受了伤, 也不敢站出来对质，而是捂着脸默默跟着大家往天明阁外撤退。 　　天明阁中无外乎两类人，一类人是原住民, 他们认出持扇青年的身份，知道惹不起他们，于是拼命往外逃窜。另一类是玩家, 他们大多修为不高, 虽然看上去明显打不过，但还是有大着胆子留下来看看剧情的。 　　掌柜的急急忙忙从后面跑出来，见到大堂一片狼藉, 顿时痛心疾首：“施二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清场。”侍从傲慢的扬了扬下巴，“今儿这地施家要包揽了。” 　　掌柜的慌得不行，“那，那也不能就这么把客人往外赶呀。” 　　洛瓷正看热闹，头顶两只毛绒耳朵都兴奋的竖了起来，他在戏本子里听到过许多次这样的桥段，还是头一次碰到真实的场面，不过他不知道这个施二公子是谁，忍不住疑惑：“施二公子是谁呀？” 　　“施家是逾白城鼎鼎有名的世家家族，向来是逾白城城主的心腹，地位和二把手差不多……” 　　屏风被罡风刮倒了，另一边是几名抱团瑟瑟发抖的玩家，其中一个应该是对逾白城颇有几分了解，便主动开口解释。 　　洛瓷不解：“那他莫名其妙忽然要包场是做什么？” 　　那名玩家不愧是在逾白城深耕多年，对于逾白城的剧情和信息了如指掌，一下就分析出来了：“天明阁是离无妄海最近的地方，我猜施家是想占好地方，等九州岛主现身时方便让家眷露个脸吧？” 　　“哦……”洛瓷点点头，他知道了。 　　说话间，大厅的人都已经被清干净了，华衣青年目光一转，又将视线定格到了楼上的包间，顿时皱起眉头。 　　侍从察言观色，见华衣青年细长的眉头蹙了起来，便想要在主子面前表现一下，气势汹汹的一脚踹开了桌子：“都说了清场，识相的还不滚下来！” 　　另一名侍从也不满意的瞪了瞪眼睛，抬袖将钢扇一摇，几道罡风直直向二楼包厢甩了过来。 　　罡风中注入了灵气，来势汹汹震荡开空气，宛如破竹的利刃，若是正面受下，怕是人不死也要被生生刮下一层皮。 　　天明阁里空间有限，到处都是倒塌的桌椅，洛瓷避不开，干脆不避了。 　　而且在他眼里，这气势汹汹的罡风也没那么厉害，上古界时常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可比这个强势多了。 　　他的皮毛虽然摸上去细密软和，就跟蓬松的蒲公英似的，但毕竟是鸿蒙之气凝化而成的荒兽，寻常法术应该是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转瞬间罡风到了，衣袂上繁复密文骤然亮了起来，神衣在主人遇到伤害之前，防御机制提前启动了。 　　啊，对呀…… 　　他还有神衣呢。 　　洛瓷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气势霸道的罡风还没等触及洛瓷衣角就化散开来。 　　动手的那名侍从的眉心慢慢多出了一道深黑密印，那是神明法印，极其精密奥妙，旁边人根本不敢直视，一看就觉得刺目。 　　而侍从的魂魄一缕一缕从密印处被抽离，他双眼发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二，二公子……” 　　其余侍从可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景象，全都不敢动手了，慌的一批，只好去看华衣青年。 　　施二公子虽然嚣张跋扈，却也有一两分眼力见，此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也能感觉到这密印非同寻常：“去请老祖宗。” 　　洛瓷还是头一次见神衣发动，十分新奇，见那侍从口吐黑血，仰面倒下，尚未瞑目，他一点也不为侍从惋惜，要是他不是荒兽，没有神衣呢？现在估计躺在地上就是他了。哼，所以他才不会怜悯呢，没跑过去踩两脚都是他小狐狸豁达了。 　　见施二公子偷偷派人离开，他也知道对方是一般救兵的，毕竟话本子上都是这么描绘的。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修仙嘛，比的不仅是自身修为，更比的是背后的靠山硬不硬。 　　洛瓷又在位置上坐下来了，那些其他的玩家也在犹豫，在这么漂亮的少年面前落荒而逃，总觉得很丢面儿，而且他们也想继续看热闹，于是壮着胆子也重新坐了下来。 　　洛瓷歪了下脑袋，“不知道这老祖宗是什么样的……” 　　小毛球眯缝着睡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施家么？ 　　他好像有点印象。 　　施家的地位不只是在逾白城举足轻重，放眼整个仙界，都是鼎鼎有名的世家。 　　施家有一位半只脚迈入上仙的老祖宗。 　　此时仙界的环境与几百年前已是截然不同了。当年仙魔大战，上仙十不存一，余下几位都是淡泊的性子，要么隐世不出，要么已经闭关了上百年。 　　半步上仙境界在仙界已经算是呼风唤雨的大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敬仰的存在。 　　就算是如今刚刚将要上任的逾白城城主，见到他，都要弯腰尊称一声施老祖。 　　施老祖平日出行排场极大，一看到十二人抬鎏金冠盖的飞轿，逾白城的人便都知道，那是施老祖出行了。 　　施二公子到天明阁清场的举动本身就是施家授意，听闻出了状况，又眼看九州仙岛的人即将来到。 　　老祖便决定亲临，一看究竟。 　　洛瓷看到十二人同台的飞轿远远飘来，那十二人步履飘渺无踪，竟是出奇的统一，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空气中一踩一浮，居然很是仙气飘飘。 　　施二公子眼前一亮，立即迎了过去：“老祖……” 　　飞轿就悬停在天明阁门口，看热闹的人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只见轿帘微微抬起几寸，施二公子便凑了过去，嘀嘀咕咕将事情经过说出来。 　　洛瓷皱起眉头，这施老祖脾气好生大，一到这里便将半步上仙的气场放了开来，估计一是想震慑他们，二也是想试试他们修为深浅。 　　他让本命铃铛漂浮在身边，要是施老祖一动手他就施展幻术，让尝尝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滋味。 　　然而这施老祖不愧是老辣，并没有立即动手，洛瓷感觉到陌生的神识扫了过来，这种带有刺探意味的神识弄得他不是很舒服。 　　小毛球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感受到了陌生的神识，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抻了个懒腰，缓缓睁开腥红色竖瞳。 　　起初看着这双熟悉的竖瞳，施老祖只觉得似曾相识，直到感觉到神识传来被灼烧般的剧痛，顿时狼狈的将神识收了回来。 　　此时他才惊觉，这竖瞳主人是谁。 　　是三百年前扰乱仙界的魔君啊！ 　　遥想当年，魔族大举入侵仙界，挑动战火，逾白城也陷入与魔族的鏖战之中。当时施老祖不过中仙之境，只能仰望那群上仙大能与魔君斗法。 　　魔君只随意一瞥，便引来一缕天火落入逾白城，逾白城差点因此毁于一旦…… 　　施二公子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飞轿的白帘却忽然“唰”放下来。 　　十二人重新抬起轿身，一刻都没在天明阁面前停留，转身就跑。 　　离开的速度可比来的还要快的多，转眼就没影了。 　　留下施二公子呆愣愣的在风中凌乱。 　　周观人群：“……？” 　　一般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的掉头就跑的，还真是头一份。 　　施二公子虽说嚣张跋扈，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自己老祖宗都丢下自己跑了，他便知道这天明阁之中那长得格外好看的少年，怕是得罪不得，连忙带着侍从也跟着灰溜溜的跑了。 　　洛瓷把小毛球从肩膀上抱了下来，一只手掌托着小毛球：“你是不是吓唬他了？” 　　小毛球昂着头“嗷”了一声。 　　洛瓷大眼睛弯了起来：“干的好。” 　　小毛球被夸奖了，更嘚瑟了，毛绒的小胸脯挺了挺。 　　玩家们本以为要被团灭了，没想到幸免于难，放松下来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刚才来的人是施老祖吗？怎么转身就跑了……” 　　“是不是剧情？我刚才就说这么好看的npc肯定不简单，我想刷他的好感，会不会拜入隐世宗门？” 　　有的人忽然意识到什么：“昨天我看论坛上有说，在万辜镇碰上特别好看的npc……” 　　“这个帖子我也看到了，巨火。” 　　他们用的是私密的聊天频道，洛瓷没听到，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玩家那里已经成了仙界传说。 　　有人切了一眼论坛：“论坛上已经有分析贴开出来了，万辜镇的漂亮npc叫洛瓷，被云息上仙奉为上宾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名字……” 　　“那些从魔域回来的玩家也说魔君似乎对他也不一般……” 　　玩家们越扒越觉得心惊肉跳，不过他们是激动和兴奋的。洛瓷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为那种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特殊的珍惜npc。 　　他们摩拳擦掌想要过来套套近乎。 　　这时，一缕梵音似乎从天外飘来，轻音发妙，流水潺潺，似有上百人用碎玉般的歌喉同时诵念经文，丝弦声动，素鸽衔露香引动纯水，荡涤着人的心魂。 　　云开雾散，一艘巨大画舫徐徐从无妄海彼端行驶而来，画舫悬浮在海面之上，不沾一丁点的海水，亦不染任何尘埃。 　　画舫有千丈之高，有如雕梁画栋的屋脊行驶在海面之上，看着行进的速度很慢，然而一眨眼，却已到了近前。 　　仙界有一句古语，仙界的源头是无妄海，无妄海的源头看九州。 　　九州仙界是比仙界更加仙界的地方。 　　画舫在岸头停了下来，果然是在天明阁很近的地方。逾白城城主率继任者以及逾白城一众世家家主撩开衣袍跪在地上。 　　片刻后，一众雪衣人从画舫款款而下，被簇拥在最中间的仙人霜发雪肌，玉面如秋水淼淼，与云息上仙清冷稳重的气质截然不同，而是一种冰壶秋月的圣洁美。 　　霜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额心绣着含苞的莲花，远看宛如颔上的眼睛，一袭雪衣单薄缈然，衬得垂落肩头的发也染上了一层玉润的善光。 　　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雪白的丝帕，让人瞧不清神情。 　　虽目不能视物，却对面前一切了如指掌。 　　神识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定格在施老祖身上。 　　“你神识有天火，”苍白指尖抵上施老祖眉心，嗓音如溪水潺潺不徐不疾：“怎么回事？” 　　施老祖被天火烧得后背满是虚汗，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小仙无状……那魔君正在天明阁中，小仙拼尽全力仍无法力敌，神识受损，这才在岛主面前丢了脸。” 　　“哦？”他侧过脸来：“天明阁？” 第135章 　　洛瓷悠哉悠哉吃着瓜果, 趴在栏杆上往下眺望，似乎若有所感，雪衣仙人也恰巧抬首, 雪纺鲛纱将面部遮了三分，盖住了眼睑。 　　然而依旧可以看清，余下半张脸是笑着的。 　　即便隔着纺纱, 洛瓷仍然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刚才对视了一眼，便伸出指头戳了戳小毛球：“欸，他刚才是不是在看我呀？” 　　小毛球抖了抖浑身的毛, 居高临下的朝雪衣仙人瞪了过去，威胁性的呲了呲牙。 　　对方似乎又轻飘飘的笑了一声, 却将脸移开了。 　　逾白城城主在得了雪衣仙人许可后, 方才慢慢站起来，殷切说：“岛主, 小仙已在城主府邸设宴，备了鲜露佳酿灵果, 为岛主接风洗尘……” 　　“不急，”雪衣仙人徐徐开口，声如淳淳流水：“天明阁中有故人, 需我亲自登门拜访。” 　　岛主说什么，逾白城城主自然不敢反驳，只是心中也觉得好奇, 岛主乃神界转世仙莲, 于仙界落地生根时洒下漫天灵光，引来万千神鸟盘旋。 　　灵光普度须弥，祛除魔瘴, 庇佑九州仙岛无灾无难，是以善因善果，一化为人形便是上仙修为。 　　什么样的人才被岛主称之为故人？甚至还需要亲自拜访？ 　　岛主要去天明阁拜谒客人，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前往，包括逾白城城主以及各世家家主在内，都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洛瓷愣了一下，“他们是不是往这里来了呀？” 　　又想到刚才施老祖似乎和对方说了什么。 　　他疑惑：“难道是要来给施老祖撑场子的？” 　　小毛球咧开了嘴，磨了磨爪子，要是真的他倒是很高兴。 　　到时候他喷出一口天火把那朵莲花烧个精光。 　　只是他美好的幻想终究没能实现。 　　雪衣仙人迈入天明阁，大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酒桌椅凳横七竖八，酒水统统翻倒一地。 　　然而他却像视若无睹一般，对满地狼藉视若不见，径直跨了过去。 　　逾白城城主没想到天明阁中居然如此之乱，板着张脸让人赶紧将脏污清理干净。 　　本来还想将天明阁的闲杂人的一并驱逐出去的，但又怕在岛主那里留下不近人情的印象，于是倒也没有将里面的人驱赶出来。 　　洛瓷抱着小毛球，坐在软踏上，好奇的瞥了两眼雪衣仙人，发现他确实比其他的仙人更像仙人，行走之间如有灵光化散，寻常人沐浴到一两缕灵光，便如同受到洗涤一般心澄清明。 　　九狐的天赋是通感，他能够感应到对方传递来的亲切之意，对他没有丝毫的恶意。 　　对方放低身体，雪袖作揖，长长拜了九次，声音极为恭顺：“小狐主。” 　　洛瓷咦了一声，迷惑：“你认识我呀？” 　　雪衣仙人微微垂首，让人觉得似乎有些落寞，很快恢复了淡泊平静：“自然。” 　　洛瓷困惑的歪了歪脸蛋儿，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妖兽认人并不是靠外表而是靠气味，但对方的气息太淡了，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其实在整个仙界认识他的人并不少，之前和云息在云上宗，他也见过不少名门宗派，但对雪衣仙人没有印象，如果见过，他一定会记得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在神界。 　　盯着雪衣仙人额迹的莲光，那形状相似一朵含苞的莲花，又像一双闭合的眼睛。 　　他沉思了几秒，脑海中忽然豁然开朗，“……小仙莲？” 　　空气中凝滞的气息散得一干二净，雪衣仙人弯起嘴角，是人都能看到他背后骤然变得澄明愉悦的灵光：“小狐主还记得我。” 　　他声音如空谷幽兰，婉转而忧伤：“当年我萌生灵识，每日盼着见到小狐主，然而小狐主却再不来金池畔边……” 　　听他这么一说，洛瓷也回忆起来了，当年他每天都会跑到金池边和小仙莲说话，小仙莲平时的花瓣都是闭合起来的，唯独当他走近的时候才会舒展花瓣。 　　洛瓷没想到小仙莲等了他这么久，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喝了酒酿，一觉醒来就过了好久，缃螭说你下界历练了。” 　　仙莲微微垂首：“……” 　　洛瓷原本蜷在软踏上，见仙莲表情十分落寞，仙莲仁慈而端庄，有着纯洁无瑕的圣性，这样一个人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有一种外表与神态产生的反差。 　　他挪挪屁股，凑了过去安慰：“抱歉呐……别难受了，我也没想到我喝一口能醉那么久。” 　　“我以为小狐主下界是来看我的……”仙莲说着，面上鲛纱竟微微湿濡，泪珠从玉白无瑕的侧脸徐徐滚落，伴随着五色灵光落地化为细小莲子，“没想到小狐主没认出我来……” 　　这么一说，洛瓷更不好意思了，毕竟他是妖兽嘛，妖兽都是靠气味辨别人的，小仙莲的气味太淡了，他一开始才认不出来。 　　见小狐狸手忙脚乱的安慰仙莲，小毛球气得呼噜呼噜吹毛呲牙，这仙莲花真是太不要脸了，说哭就哭，怎么一点尊严都没有，不，是太狡诈了！ 　　聊了好一会儿，洛瓷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仙莲，仙莲早已平复了情绪，安静的倾听着，点了点头：“所以小狐主是要去往云上宗……” 　　“但是小狐主不是嫌弃过他皮毛粗糙吗？”他轻飘飘瞥了一眼小毛球。 　　小毛球一听这话，为了威胁仙莲，喉咙里发出凶狠、低沉的呼噜声。 　　谁？！ 　　谁皮毛粗糙？！ 　　破莲花连一根毛都没有！ 　　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 　　然而他此时体型缩小，又气的浑身毛炸成了球，丝毫没有威慑力。 　　其实小毛球这么愤怒，还有另一点原因，就是他心虚，他确实来到仙界之后就没怎么打理自己的皮毛了。 　　该不会真的比以前还粗糙吧？ 　　仙莲知道小狐主在这里，灾兽根本不敢引动天火，没有一点顾虑，淡然提议：“不如接下来的路途，小狐主乘我的画舫，有灵仆伺候着，路途上也更舒服一些。” 　　洛瓷圆溜溜的眼眸，好奇的瞅了一眼那半空中巨大的画舫，流露出了一丝兴趣：“可是……云上宗和九州仙岛是两个方向。” 　　仙莲淡笑：“我与云息也有多年未见，也颇为想念，此次前去，恰好也能与他叙叙旧。”他想的很清楚，先得跟在小狐主身边，至于拉近关系，跟在身边才更好从长计议。 　　既然都是一路，洛瓷也就同意了：“那好吧。” 　　小毛球：“！” 　　没想到接下来还要继续同行，小毛球愤怒的一屁股坐在洛瓷腿上。 　　这仙莲不愧是莲身得道，有八百个莲子，就有八百个心眼子。 　　分明和那泥人也互不相熟，还说什么多年未见，颇为想念，他要是真想念，什么时候不能去云上宗？ 　　比起行事风格过于端正严谨的泥人，他现在看这假圣洁的莲花更不顺眼。 　　洛瓷摸了摸炸毛的小毛球。 　　“呼噜……”小毛球低下头，脑袋垂头丧气的耷拉在他的掌心。 　　而逾白城城主也终于琢磨明白了，他之前就想不通——历年来逾白城城主继任，都是由须弥派遣使者过来宣告两句，就算是承认城主的地位了，从未有过岛主亲临的先例。 　　岛主这次亲自前来逾白城果然与他无关，怕是只是为了天明阁这位。 　　岛主眉心莲眼可观世间万象，恐怕早就知道这位到了逾白城。 　　施老祖原本火热的心，此时也凉透了，逾白城城主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岛主实际上一直都在看着…… 　　他什么都知道。 　　施老祖看到岛主微微勾起嘴角，侧过脸来，眉心莲眼似乎半开半合，露出一线金色的瞳孔。 　　他脊背发凉，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把脸深深的埋了下去，再也不敢抬头。 　　…… 　　在画舫上可比趴在小毛球背上舒服多了。 　　逾白城城主的仪式结束后，他们就从逾白城启程了。 　　画舫行进的速度又平又稳，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隐藏在云层之中并不惹人注目。不像小毛球飞着飞着张口喷出一缕烟雾，有时烟雾缭绕的足够把一座城池包围起来，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就跟看到奇观一样。 　　画舫不仅不引人注目，上面的各种奢侈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还有成群的仆从。 　　不得不说仙莲还是会享受的。 　　洛瓷本身也有豪华銮驾，但他都丢在神宫里了，根本没带出来。 　　不过最让洛瓷喜欢的还是画舫上栽种了一棵巨大的仙桂树，这株仙桂让他想到了神宫。 　　掰掰指头算了算时间，他离开神宫都过了快一年了。 　　只有一年，但是他总觉得有三四年那么漫长。 　　微风浮动，摇落的桂花落在了他的身上，洛瓷低头嗅了嗅，此刻是小狐狸的模样，团起尾巴，把脑袋埋进了前爪里，他好想念麓筠呐…… 　　“小狐主，”步履轻移，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息，仙莲走了过来，见托盘里的玉糕仙酿都没怎么动过，便问：“您觉得无聊吗？要不让他们准备一些歌舞。” 　　洛瓷摇摇头，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歌舞，变作了人形，指了指仙莲蒙在眼睛上的白纱：“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呀？是有眼疾吗？” 　　“小狐主，我本是仙莲，而莲花是不需要眼睛的，”仙莲淡然道：“是故，当我化为人形那一天，便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了。” 　　洛瓷晃晃小脑袋：“可是没有眼睛的话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仙莲淡然一笑：“世间万象，有的人即使生出眼睛，也看不分明，而有人即便没有眼睛，也并不意味着什么都看不清。” 　　洛瓷往嘴巴里塞了两枚果子，腮帮肉一鼓一鼓的：“好复杂，听懂了又没听懂。”但仙莲没有眼疾，他还是很高兴的，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也感觉到仙莲眼睛有没有被蒙上，影响并不大。 　　“不过……”仙莲垂下头，静静“望”向洛瓷的方向，“如果小狐主愿意亲手揭开我的眼纱，我心里也会十分的喜悦。” 　　小毛球趴在桂花树下，警觉的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仙莲又在玩弄阴险的意图了。 　　洛瓷抬起手，被引导着慢慢将覆盖在仙莲眼皮上的眼纱一圈一圈摘下来。 　　仙莲浅金色纤长睫毛半垂，如同浸透夜色，黎明时分湿透的雾藻，眼尾单薄，向上微挑，睁眼之时，有种垂散着长发，圣人低眸看来，悲天悯人般的圣性。 　　洛瓷仰着脸，好奇的打量着。 　　仙莲也注视着那张懵懂而漂亮的脸，雪□□致的面容嵌着一双水汪亮的眼眸，像极了无妄海日升时分波光粼粼的海面，就连晦暗的天幕也被照亮，又如同琉璃华彩在眸中流转，他想，没有人不会被吸引。 　　仙莲凝望着，嗓音如清弦一般动人：“我一直希望第一眼见到的是小狐主……” 　　“现在，如愿了。” 　　小毛球气势汹汹站了起来，这莲花真是一套又一套，真会花言巧语。 　　洛瓷眨了眨眼，正打算说点什么，耳畔却忽然听见嘈杂的呼喊声，这么多呼喊声至少有成百上千人。 　　其中有一道声音他还有些熟悉。 　　是谁？ 第136章 　　洛瓷认真听了听：“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吗？” 　　小毛球正把托盘里的糕点都扫荡进自己的嘴巴, 抬头摇了摇。 　　[救命！] 　　又是一声。 　　洛瓷竖起耳朵，见小毛球和仙莲都没听见，便知道这一定是心音。 　　一声声心音, 焦急又嘈杂，他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密集的心音，而且从心音的焦急程度来看, 应该是碰上了什么紧急情况。 　　他皱了皱眉头，连忙认真的辨别方向，头顶毛茸茸的小耳朵，一会儿竖起来, 一会儿向后折去。 　　确定了是从东南面传来的。 　　“在东南面。” 　　仙莲抬袖一拂，风向便发生了改变, 偌大画舫缓缓调转船头, 朝着东南面的方向行驶而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更能感应到许多仓皇绝望的心音。 　　踮起脚尖, 洛瓷趴在画舫的栏杆上往下张望。 　　很快，一座相当贫瘠的荒土山峰映入眼帘。 　　说它贫瘠, 是因为这里的灵气极其的寡淡，连常见的灵植灵花都没生长几根。 　　就在这山群之间，居然错落有致的盖着许多的小楼, 茶馆，酒楼，街铺井井有条, 俨然宛如一座小仙城。 　　然而遮天蔽日的阴云覆盖在仙城上空, 降下倾盆大雨，如同洪水从天上倒下来一般，瞬间将仙城淹没了一半。 　　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得大家仓皇奔逃, 像没头苍蝇一般不停的往高处跑。 　　之前仙城的建筑大多是建在盆地之中，如今盆地已经被洪水浸泡，大家只得拼命往山上挤。 　　“这是怎么回事？”洛瓷蹙起眉头，“附近都是晴空万里，为什么唯独这里阴云密布？” 　　仙莲抬眼，瞥了一眼绵密的阴云，“此水与无妄海颇为相似，水质轻如鸿毛，不可载舟，绝非普通雨水。” 　　当年神界的灭世洪水涌入下界，便是用息壤才勉强堵上，而留在仙界的洪水便是后来的无妄海。 　　这仙城中的洪水远不如当年的灭世洪水，然而此水无法载舟，一芥鸿毛落在上面都无法漂浮起来，除非是用飞行灵器逃命，但飞行灵器造价昂贵，显然不可能人手一件。 　　小毛球吃饱喝足打了个嗝，抽动鼻子，用力嗅了嗅：“有一股鱼腥味儿。” 　　洛瓷耳朵竖的尖尖的，洪水声，叫喊声，还有密密麻麻的心音，他耳边的声音太嘈杂了，集中精神艰难分辨了半天，终于分辨出这声音来自山谷中的一处隐蔽洞窟，指了指那个方向：“山窟里有声音在哭。” 　　仙莲抬手示意，于是几名雪衣仙人离开前往山窟探寻。 　　不多时，缚妖绳带来一尾蠃鱼，仙莲让人将这条鱼放入准备好的白玉缸中。 　　洛瓷往缸里一瞧，发现这鱼颇具灵气，浑身的鳞片好似羽毛，额头伸着一只小小尖角，好似靛青色翎羽，虽只有巴掌点大，哭起来的声音却尤为响亮。 　　他蹲下来，指头戳了戳蠃鱼的尖角：“小家伙，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蠃鱼慢慢止住了哭声，圆圆的豆子眼懵懵懂懂的瞅着他。 　　洛瓷也是见过许多妖兽的小狐狸了，一看就知道这尾蠃鱼刚刚开悟，蒙生灵识。 　　小蠃鱼眨巴着豆子眼，瞅瞅小毛球，其实小毛球现在体型缩小了，依旧比它大上一些。从它的角度看来就如同一头大猫舔着嘴巴，盯着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一口吞了，吓得小蠃鱼瑟瑟发抖。 　　洛瓷捞起小毛球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小蠃鱼的头：“你怎么自己在山窟里哭呀。” 　　小蠃鱼豆子般的眼舒服的眯了眯。 　　现在洛瓷已经能把自己属于荒兽的气息完美收敛起来了，将自己无害的情绪通过心灵感应传达给小蠃鱼，小蠃鱼在白玉缸中翻了个肚皮，吐出一串小泡泡：“咕噜……啵……咕噜噜……” 　　侍立在一旁的雪衣仙人听着蠃鱼吐泡泡，只能听得出挺有节奏的，却听不懂在说什么。 　　洛瓷却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原来是这样啊……” 　　小蠃鱼原本在跟随族群迁徙，途中慢慢开悟，萌生出了灵识，一时间贪玩便掉了队。 　　小蠃鱼一边哭一边乱撞，慢慢的就迷失了方向，由于蠃鱼喜阴，便藏身在了山窟之中。 　　洛瓷指指下面让小蠃鱼看：“你看，你一哭就会引发洪水，虽然离仙城还有段距离，但你的哭泣已经把仙城淹没了。再哭下去，洪水恐怕会蔓延到其他的仙城，那就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啵噜……”小赢鱼看到浸泡在水中的仙城，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小蠃鱼跟随族群迁徙的时候，远远见过那些繁华的仙城，不是像眼前这个样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洪水将山门，立柱，店铺都冲垮了。 　　小蠃鱼眨了眨黑亮的豆子眼，嘴巴里发出啵噜啵噜的声音，眼看又要哭出来。 　　想到自己一哭就要引来洪水，连忙鼓起脸蛋，把眼泪憋了回去。 　　洛瓷看着小蠃鱼抖动着鳞片，伴随着细碎的灵光扑棱扑棱落下，他扇动着身侧不起眼的小翅膀，飞出白玉缸，灵气在周身蒸腾，小蠃鱼的体型越来越大，直到仿佛可以遮天蔽日一般，腹部伸出飘带般的长须，在天空翱翔一圈。 　　洛瓷在上古界见多了动辄撼天动地的荒兽，并没有被震撼到，但小蠃鱼忽然体型变得这么大，还是让他羡慕不轻：“哇，小蠃鱼本体居然有这么大吗……” 　　小毛球舔了两下爪子，悠悠说道：“不过是变身法术罢了。既可若浮游隐于山谷，也可化身遮蔽天地的垂云。物竞天择，大多数妖兽天生便会习得，在不同情况下改变自己的体型。” 　　洛瓷迷茫的歪了下脸：“可是我不是天生就会呀……” 　　小毛球：“……” 　　小狐狸被古神保护的那么好，别的灵兽在与自然抗争，小狐狸则在神宫草地中打滚，扑着古神神力幻化出的蝴蝶。从来遇不到危险的情况，哪里还会知道自己有什么妖兽本能？ 　　蠃鱼扇动着垂云般的翅膀，引颈发出鸳鸯般的鸣叫声，“鸠咿——” 　　洛瓷：“你是想要补救，对吗？” 　　蠃鱼点了点头，舒展翅膀，掉头朝着仙城的方向飞去。 　　洛瓷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避难的人都注意到了蠃鱼，可惜却都不敢接近。 　　他想了想，祭出小铃铛，随着铃铛发出悦耳动人的声音，宏大的幻境逐渐在众人的视野中铺陈开来。 　　在他们的视角中，蠃鱼化作了方舟，原本足以冲没一切的汹涌洪水也慢慢平静下来，逐渐分开一条道，大家渐渐放下了恐惧，顺着指引一个接一个走上了方舟。 　　“鸠咿……”蠃鱼引颈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背上载着众人，扇动翅膀腾空而起。 　　可是接下来问题接踵而来。 　　蠃鱼背上至少搭载了上千人，这么多人又要送往哪里安置呢？ 　　洛瓷托腮琢磨了好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小蠃鱼，去福泽洞天。” 　　他将铃铛幻化作小白鸽，在蠃鱼前方引领方向。 　　福泽洞天不仅灵气充足，而且面积相当之大，足足有十个多山头，上千人住在这里绰绰有余。 　　就连房子都有现成的，据说以前是某某仙宗的驻地，后来仙宗没落了，但建筑物什么的都保留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清静，那里没什么人打扰。 　　…… 　　福泽洞天就在云上宗附近，蠃鱼和画舫飞了整整五天，浓郁的灵气涌入气海，让陷入幻境的众人慢慢苏醒过来。 　　满煜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 　　他只觉得之前像是做了一场梦，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了山门，大家哭喊着四处逃命。随后出现了体型庞大的方舟，他们乘上方舟躲开了洪水，一切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境。 　　眼前仙谷钟灵毓秀，和他们之前荒僻的山谷截然不同，在灵气的滋养下，遍地都是灵植仙草，深深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难道这真的是梦吗？”满煜喃喃自语。 　　他与同门仙友们聊了两句，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容貌出色可爱的少年，脱口而出：“洛仙友……” 　　只见半空漂浮着一艘巨大画舫，少年怀中抱着一只毛乎乎的妖兽慢慢抚摸着。 　　那妖兽浑身萦绕着深红色的魔气，鬃毛黢黑黢黑，陌生的咒纹时隐时现，纵然体型不大，那双红月般的竖瞳挪过来时，却让人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恐惧，好像他们面对的并不只是一头妖兽，而是恐怖本身。 　　听见动静，往他们的方向撇了一眼之后，那头妖兽便了无意趣的将头颅转了过去，昂着脑袋任由少年。 　　与妖兽气质截然不同的是少年身边伫立的雪衣青年，那人如同来自飘渺之境，玉颜霜发不染一丝尘埃，他从未见过有比此人更有圣性的仙人，垂目望来，便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这种悲悯是不含一丝温度的，然而当视线又回到少年身上，眼神便截然不同了。 　　一名名雪衣仙侍从画舫上捧着东西走下来，步不染尘，看得众人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在洪水之中丢了性命，这才在濒死前产生了如此幻觉。 　　洛瓷正和仙莲说话，方才小蠃鱼说在福泽洞天附近感受到了同族的气息，猜测族群在此徘徊过，说不定还会再来。 　　蠃鱼年纪尚小，又失了引路的长辈，要是放任他独自留在这里，说不定又要哭起来。 　　洛瓷便打算陪蠃鱼在这里等待几天，说不定还能见到蠃鱼群迁徙，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仙莲，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扭过头望过去，一下就把人认出来了：“满煜！” 　　他走了过来，很高兴的弯起眼眸：“真的是你的呀。” 　　满煜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见洛瓷还认得他，他微舒了口气，又想到之前的幻境，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谢谢你救了我们……”满煜真心诚意的弯下腰，山门中其他人也慢慢醒悟过来，纷纷走了过来，向洛瓷道谢。 　　洛瓷快被七嘴八舌的道谢声给淹没了，耳朵尖烫烫的，脸蛋儿蒸的红扑扑的。 　　他能感觉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正因如此，他胸口都暖和和的。 　　洛瓷抿了抿嘴巴，不好意思的说：“你是我的仙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呀。” 　　满煜心口一暖，他本就是豁达的人，听了这话，点点头：“往后有什么要我做的，难山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瓷疑惑：“难山门？” 　　满煜解释了一下，洛瓷才知道原来那荒山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小仙城，而是一个山门。 　　正是满煜所在的难山门。 　　难山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宗门。 　　他曾经是某个散修大能，为了接纳一些资质不佳或是没有世家背景的散修所创立的。只要没有宗门，品行端正，都可以被难山门接纳。 　　难山难山，只要有难，便可以来到难山门避难。 　　后来大能仙逝，难山门也逐渐开始没落，山门中没有掌事人，没有宗主，只剩下一群散修抱团取暖。 　　这便是难山门。 　　满煜疑惑环顾四周，“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里……灵气怎么会如此充沛？” 　　洛瓷啊了一声：“难山门已经被洪水冲垮了，住不了了，我就把你们带来福泽洞天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这福泽洞天虽说云息给了他，但总归他是回到上古界，是住不长的，与其白白浪费，倒不如让他们住在这里，也好让云息平时照拂一二。 　　从洪水那天来看，难山门大多数人品行都不错，在蒙难之时都知道相互帮助，你牵我一把，我拉你一把，都是不错的人。 　　他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有玩家，估计是因为难山门太穷了，连玩家都不愿意加入。 　　这些蒙难的全都是原住民。 　　既然是原住民，也不排除他们实在怀念之前的地方，所以他刚才也和仙莲商量了一下，仙莲可以把洪水引走，到时候再把他们接过去，也不是不行。 　　福泽洞天！ 　　不仅是满煜，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仙界灵气最充沛的地方之一福泽洞天，这个谁不清楚呀？ 　　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机会到这里来。 　　看看这遍地的奇花异草，他们连下脚都觉得不忍心。 　　要知道他们曾经的难山门，可是连一棵荒土豆都种不活的！ 　　没等满煜开口，大家争先恐后的点头，活像小鸡啄米：“接受接受，当然能接受。” 　　洛瓷见他们喜欢，也很开心：“唔，那就好。” 　　满煜却有点担心。 　　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洛瓷的真实来历，一是因为当时云上宗特意封过口，某些消息只在上层流通，二是他不愿意随便探究朋友的背景，这在仙界是相当忌讳的事。 　　对于能住进福泽洞天也很高兴，毕竟难山门灵气太过于贫瘠，他们在那里修炼，已经上百年没有任何精进了。 　　难山门中不乏有寿命即将到头的人，在福泽洞天修炼，提升点修为，或许还能再多活个上百年。 　　但满煜所忧虑的是他们难山门没有本事与其他宗门抗衡，要是有其他宗门人过来抢夺，难山门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见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刚刚劫后余生，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要是他当众说顾虑，难免打击到山门众人，便想着私下里找洛瓷说一说。 　　…… 　　他忧心忡忡的想着，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满煜打算和洛瓷聊一聊。 　　洛瓷所住的是整个福泽洞天最大的洞府，琼楼玉宇，雕梁画栋，越往里走越是清幽，门外有十几名雪衣人静静守候，在说明了来意后，他被放进去。 　　他刚抬脚走进庭院便愣住了。 　　那雪衣仙人静静坐在花树下自己与自己对弈，而圆滚滚的妖兽则趴在花树上，故意将枝叶压得摇摇欲坠，摇落一地的花瓣。 　　仙莲随手拂落花瓣，声如清弦冷泉：“幼稚之举。 ” 　　“你不幼稚，你是虚伪。”小毛球一屁股坐在树干上，嘲笑道：“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看你和泥人应该是相对无言，相看两厌。” 　　仙莲：“你我之间亦是两厌。” 　　小毛球哼了一声，也没反驳。 　　顿了一会儿，仙莲语气又清又淡：“你运气真好。” 　　生来便是毛茸茸的妖兽，与小狐主相识的又早，又能被他时常抱在怀里。 　　不像他，生来是一朵仙莲，没法拥有小狐主的怀抱。 　　仙莲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小毛球莫名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搓了搓浑身的毛。 　　这仙莲真是怨气深重。 　　满煜一进来，听见了他们说话，又没太听懂，小心翼翼穿过走廊，在经过庭院时，认真朝他们做了一揖，才进入殿内。 　　两人只顾着互相嘲讽，对于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进入殿内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路过那里，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抬头一看，看到洛瓷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赤足的脚趾勾着，鬓发垂落在腮边，瞳若琉璃，薄袖微微抬起一些，细白的手指握着笔，正埋头在纸页上勾勾画画。 　　这一幕他已经很熟悉了，在最开始他们互相作伴的那段时间，他经常看到洛瓷给对方写见闻。 　　满煜走过来，张了张口：“你又在给他写信了？” 　　他想起洛瓷在下界有一个喜欢的人。 　　应当是喜欢之人吧。 　　不然，也不会这么愿意将自己经历的欢喜，困忧统统告诉给对方。 　　满煜静静的想。 　　但在他看来，洛瓷……如此出色，完全可以在仙界找一个适合的人，而不必总是流恋下界。 第137章 　　难山门历经如此大难, 连自家山门都被冲垮了，好不容易在福泽洞天安顿下来，有人提议弄一个迁门宴, 为了不让洛瓷操心，都是他们私下悄悄准备的，等一切筹备完成之后, 才邀请洛瓷。 　　迁门宴首座是给洛瓷留的，他一入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洛瓷也坦然受了。 　　直到听他们呼唤：“见过难山门主。” 　　“难山门主？”洛瓷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在称呼他, 直到他扭了扭头，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这才反应过来。 　　“是的, ”难山门中年龄最长，修为最高的修者站了出来, 说道：“实不相瞒，难山门自开派老祖先逝后, 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留下来的都是一些穷得可怜的散仙，如果不是洛仙友，洪水之患我们是躲不过去的, 洛仙友对难山门有再造之恩，所以我们愿意推洛仙友为难山门主。” 　　洛瓷皱了皱鼻子：“可是我也没当过门主啊。” 　　他没有经验。 　　当初住在云上宗那会儿，云上宗光是执法长老就有二十多个, 事情多的忙都忙不过来。 　　他没有信心能做好这件事。 　　满煜笑了笑, 斟了一杯仙酒递给他，宽慰道：“难山门与其他门派不同，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操持的事情, 洛仙友不必为此忧心，只当是自己是祥瑞也行。” 　　言下之意是把他当小吉祥物了。 　　洛瓷看看小毛球和仙莲，小毛球正撕扯着灵兽肉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仙莲含笑望着他。 　　他又看看难山门众人，大家都期待的看着他。 　　洛瓷知道难山门是感念他的恩情，所以才把他推出来当门主。 　　他纠结了一会儿，自己是要离开的，虽说到时候自会让云上宗多多关照难山门，但总会有疏漏之处，若是他当个挂名门主，那些仙宗门派知晓他名号的多半不敢招惹，倒也不错。 　　想通了之后，他点点头：“好吧，不过我不会一直留在仙界。”他觉得这件事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满煜见那巴掌大的脸蛋上一脸认真，又想到洛瓷在下界喜欢的人，心情有点酸，又有点沉重，“你还要回去？回去找他？” 　　洛瓷理所当然的说：“那是当然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都出来好久了。” 　　满煜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洛瓷又是藏不住心事的脸，一谈到类似的话题，白瓷般的脸蛋就像被热气蒸的一样，粉扑扑的，贝齿咬住唇瓣，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 　　这是只有谈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满煜又确定了这一点，心中有些酸涩，但他不想洛瓷沉浸在回忆中，便将斟满酒的酒杯放到他面前：“尝一尝，这是酒仙特意酿的果酒。” 　　酒仙也是南山门的一名散修。据说他酒仙得道，以酒入仙，有一件凤凰木打造的酒坛，用此坛酿出的酒至少也在灵阶以上，其中他酿过最出名的是人间醉，饮下一斟，便可入人间三世轮回。 　　洛瓷嗅了嗅，闻到一股清新的果香：“这是人间醉吗？” 　　“不是人间醉，酒仙早就不酿那种酒了。”满煜摇头。 　　人间醉曾经是仙界最热门的酒，然后酒仙自己饮下人间醉后，大梦一场，泪湿满襟，虽不知他在人间经历了什么，然而苏醒之后仙界只过了一夜，人间三世恍如一场梦境，从此酒仙再也不酿人间醉。 　　满煜：“这只是灵果酿的果酒罢了。” 　　洛瓷不太敢喝，他上次一贪杯就醉了四百年，但瞅着酒杯中粉红的酒液，整个宴会上清香扑鼻的酒香弥漫在周围，还是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果然是灵果酿的酒一点都不辛辣，反而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满煜观察他的表情：“还可以吗？” 　　洛瓷抿了抿唇瓣，嘴唇就像涂了一层饱满的蜜釉，又懵又乖的点了点头：“嗯，好甜的。” 　　满煜也就是回头和其他人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再转过头来，洛瓷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 　　洛瓷捧着杯子晃了晃，确认杯子里面已经没有酒了，手拽了拽满煜。 　　“还有吗？” 　　“要再喝一点吗？”满煜又给他倒了一杯。 　　洛瓷埋头咕嘟咕嘟又给喝完了，酒仙酿的酒就没有不醉人的。只不过果酒喝上去味道没有那么辛辣，甜丝丝的酒液一入肚，什么烦恼都仿佛一瞬间忘了个干净，如同置身在云端之中，飘飘忽忽的，不知不觉头上的小耳朵冒了出来。 　　满煜离得最近，无意间瞥到还以为自己醉了，眼花了。 　　但当他下意识伸出手，碰到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时，一下愣住了。 　　喝了酒之后，洛瓷一双水眸波光潋滟，醉乎乎的小脑袋耷拉在臂弯之间，当他微微睁开眼睛，恍惚能看见雪白透明的睫毛薄薄颤动，满煜感觉自己的心跳也猛的颤动起来。 　　“咿……”洛瓷感觉到耳朵被摸了，也跟着抬起手，摸了摸耳朵，这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又冒出来了。 　　他使劲儿想把耳朵收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心里一慌，就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哒哒哒往自己的房间跑。 　　满煜一愣，下意识追了过去：“洛瓷……” 　　刚跑进庭院，洛瓷迎面撞入了某个怀抱之中，迟钝的嗅了嗅，确认是熟悉的气息，呜了一声：“麓筠……” 　　满院盛开的仙桂，芳香浓郁沁人心脾，满煜追到这里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花树下伫立着一个古朴高大的背影，乌发神冠，袍袂铭纹玄奥，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神昏目眩，有种鲜血入喉的苦痛。 　　满煜脑海中嗡嗡作响，在见到的第一眼，他只觉得是在面对亘古神秘，不可触及的庞然深渊，他不敢驻足，亦不敢凝望…… 　　顶着神识撕裂的苦痛，视线模糊摇晃，只是隐约看到那人甚至没有往这里瞥上一眼，抱起少年，头也不回的走入庭院深处。 　　…… 　　“麓筠……” 　　洛瓷坐在软榻上，迷茫的仰着脸：“真的是麓筠吗？” 　　他茫然的眨巴眼睛。 　　醉乎乎的小狐狸视线几乎看不清东西，总是在模模糊糊的摇晃，但嗅觉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麓筠在软踏边坐了下来，将手掌轻轻放在小狐狸的脑袋上。小狐狸眼眸懵懂而明亮，白瓷般的脸蛋透出淡薄的桃色，即使不上手捏就知道那手感肯定很好。 　　他反问：“你认为呢？” 　　这话把小狐狸问住了。 　　洛瓷转动着浆糊般的小脑袋，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在怀里，一边揪一边艰难的思索着。 　　他试图理顺事情的经过。 　　麓筠不喜欢仙界，从来不会到仙界来，所以眼前的可能不是麓筠，他刚才喝酒仙酿的酒，说不定是仙酒制造的幻觉，能让他看见想见的人。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诶。 　　越想越觉得是最合理的。 　　小狐狸一边琢磨，一边煞有介事的点头。 　　“我知道了……”洛瓷蜷在麓筠怀里，小声软乎乎说：“我都知道了……” 　　麓筠低头看着醉醺醺的小狐狸，“你知道什么了？” 　　“……”洛瓷闭着眼，没有回答。小爪子扒拉着腰，屁股一扭一扭的，摇着蓬松雪白的大尾巴往麓筠怀里钻，麓筠被他的尾巴蹭的有点痒，便将手掌覆盖在尾巴上，限制了尾巴的蹭动。 　　小狐狸被约束的并不高兴，貌似气呼呼的：“你不是真的，是我在梦中想象出来的，就得听我的话。” 　　“……想象出来的？”麓筠看着哼哼唧唧的小狐狸，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为什么想象？你想我吗？” 　　他很想小狐狸。 　　所以也想知道，在他想念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会不会想念他。 　　洛瓷抖了抖毛茸茸的小耳朵，把脸贴在麓筠的掌心蹭了蹭：“当然想你啦，每天都好想好想……” 　　为了表达程度，他把想念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麓筠静静的听着，一直都没有打断小狐狸的意思。 　　“神宫不好吗？”见小狐狸翻了个身，趴卧在软垫上，将洁白软垫压下去一个凹陷的弧度，小狐狸耷拉着脑袋，眼看着要酣睡过去，麓筠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为什么要到仙界来？” 　　洛瓷乖乖窝在软榻上，本来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将眼皮撩开一道缝：“因为麓筠呀。” 　　“……因为我？” 　　这个回答是麓筠之前没有想到过的。 　　洛瓷嗯了一声，黏黏糊糊的声线中透出鼻音：“麓筠不喜欢下界，我见见小毛球他们，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想着心愿满足了，就长长久久留在神宫和麓筠作伴。” 　　小狐狸又打了哈欠：“麓筠是要和我结成道侣的……” 　　他没把这个计划告诉麓筠，麓筠自然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小狐狸贪恋下界的繁华，甚至以为小狐狸已经把他们之前的约定忘了，没想到小狐狸一直惦记在心里还做出了这样的计划。 　　“你说得对。” 　　麓筠也躺下来，将小狐狸圈在怀里，果酿的香气，仙桂的花香还有小狐狸的气息，融合成一种复杂又想念的气息。 　　连薄毯也染上了相同的味道。 　　“我也想你了。”他喃喃低语。 　　没有你的雪季漫长而空洞。 　　有你的雪季是斑斓的，你不在之后，雪就回归了自己本该的颜色。 　　在遇上你之前，我分明度过了许多漫长而毫无意义的岁月。 　　现在却已经无法忍受。 　　如果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从未体会过心神完全为那一个人所牵动的感受，所以难免会觉得陌生。 　　无论是满足，低落还是迷茫，这些统统都是头一次。 　　但是不需要担心，你所顾虑的我都会为你解决好…… 　　仙桂树影在庭院中被无限拉长，庭院中灵草蒙沐神光，欢欣愉悦的摇曳着叶片花苞，散发出萤火虫般飘渺又细小的微光。 　　洛瓷耳朵尖折了折，睁开迷蒙的眼睛，把脸蛋贴在麓筠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惊奇的咿了一声：“你是不是让我听见了你的所思所想了呀？” 　　麓筠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后背。 　　心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他也想让小狐狸听一听。 　　洛瓷把脸埋进了麓筠肩膀，滚来滚去时露出了一枚奶白软嫩的腰窝。 　　“好希望醒过来的时候你还在……” 　　一声带着困倦的嘟囔。 　　小狐狸终于酣睡过去，麓筠分了胳膊给他做枕头，小狐狸柔软的尾巴缠住了他的腰，他低头注视着小狐狸微红可爱的鼻尖，静静等待小狐狸重新睁开眼睛。 　　“无论什么时候，你醒过来，我都会在你身边。” 第138章 　　一觉睡得饱饱的, 洛瓷感觉既暖和又安心，仿佛回到了还是幼崽时期。 　　刚刚被带回神宫时，他十分害怕打雷, 麓筠就让他趴在膝盖上，将薄毯盖在他的身上，轻轻哄他, 就是这样才慢慢睡过去。 　　睡醒后，洛瓷眼皮还没睁开，先在被窝里抻了个腰，举起小爪子揉了揉眼皮, 慢慢睁开眼睛，小脸顿时一片茫然, 麓筠怎么会在这里呀？ 　　“叽……？” 　　麓筠？ 　　不, 不是，肯定是他还在做梦呢。 　　洛瓷把小爪子捂在脸上, 闭了一会儿眼睛，再将爪子挪开, 咦，好像不是在做梦呢。 　　麓筠看着傻乎乎的小狐狸，这小狐狸现在还以为是自己喝了酒在做梦, 便伸出手掌：“摸摸看，是真是假。” 　　洛瓷傻乎乎的歪了歪脑袋，试探着将自己小肉垫放到那只宽大的手掌上, 感受到熟悉的触感, 毛茸茸的耳朵尖瞬间立了起来：“叽叽！”是真的！ 　　他立即扑到麓筠怀里黏糊，小脑袋蹭着他的肩膀：“叽咿……”麓筠麓筠，真的是你呀？ 　　麓筠点了点他的小鼻头：“你说呢？” 　　洛瓷扒拉着他的衣袖, “叽呀……”那我昨晚上说的话你记不记得？ 　　麓筠握着掌心小狐狸的爪子：“是你说想我，还是嚷嚷着要和我结为道侣的话？” 　　“叽！”果然都记得！ 　　虽说这种话他平时也经常说，但醉酒后这么哼哼唧唧闹腾一通，莫名有点羞耻。 　　洛瓷吭哧吭哧转动棉花团一般的身体，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只有雪白的大尾巴露在外面。 　　麓筠：“那我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片刻后，被窝里冒出一只小耳朵：“……咿？” 　　……什么呀？ 　　“我也想你了。” 　　几息之后，被窝里隆起的小鼓包慢吞吞的挪动，小狐狸拖着被子钻到他怀里，只从毯子里露出个小脸，往他掌心一搭，耳朵尖粉粉的，烫乎乎的。 　　麓筠低低地笑了，连着薄毯一起将小狐狸搂到怀里。 　　小狐狸热腾腾的小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麓筠轻轻抚摸小狐狸柔软细滑的皮毛。 　　虽然害羞的小狐狸很难得一见，但他现在更想让小狐狸从被窝里出来，想好好看一看他的小狐狸，便主动换了个话题：“在仙界玩的怎么样，有意思吗？” 　　“叽叽……”尾巴十分自然的圈住麓筠的手臂，洛瓷一边扒拉着袖子，一边叭叭说着在仙界的见闻。 　　仙界好像和其他世界融合在一起了，我在魔域的时候还和他们一块儿…… 　　洛瓷叭叭说着，还眨了眨眼睛感慨：“叽呀……” 　　好奇妙呀。 　　麓筠：“并不奇怪。” 　　洛瓷疑惑：“叽？”小毛球也这么说，为什么呀？ 　　麓筠：“世界之外仍有世界，世界的变化融合都是自然规律。凡间三千小世界也是如此，自鸿蒙分化之初，至今也已经历了数十轮的演变融合，这就是世界法则。” 　　洛瓷似懂非懂，原来小世界相互融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麓筠：“寻常人无法左右天道，亦无法对抗世界法则，顺应天命，为所当为，这便是仙人所修得道。” 　　洛瓷变作人形，托腮：“难道不可以逆天而行吗？” 　　“当然也有，”麓筠的目光变得有些虚无，缓缓开口：“为了守护重要的事物对抗天命，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和漫长的时间……” 　　“等你修出九尾，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见这话，洛瓷小耳朵一下支棱起来。 　　麓筠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还必须等他修炼出九尾才能去，是在神宫里吗，还是在上古街？ 　　但是他分明都逛了个遍，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他没去过吗？ 　　他拿大尾巴圈住麓筠的腰，抱着他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撒娇：“现在就带我去吧～” 　　麓筠：“现在不行。” 　　洛瓷鼓起脸蛋：“为什么呀？” 　　“你修为不够。” 　　洛瓷刚鼓起的脸蛋又瘪了下去，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看着他。 　　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爬到麓筠怀里坐着：“那你和我说说里面都有什么？” 　　麓筠摇头：“不可说。” 　　洛瓷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眨巴着大眼睛，拿出小指头比划：“就说一点，一点点。” 　　麓筠：“那个地方只有你可以进。” 　　洛瓷望着他，见麓筠确实不知道，好奇心顿时被吊的高高。 　　就跟有人拿小羽毛挠来挠去似的，洛瓷实在好奇的紧，忍不住用心灵感应想要听出麓筠的心音，但却什么都没听见。 　　他气呼呼坐起来：“你是不是又不让我听了？” 　　麓筠点点他的小脑袋：“心音不能随便乱听。” 　　“……”洛瓷撅着嘴巴，尾巴不开心的甩动：“可是你要和我结道侣呀。” 　　麓筠这点倒没反驳：“嗯。” 　　洛瓷愣了一下，仰起脸：“你答应了？” 　　“答应了。” 　　麓筠：“但你知道什么是道侣吗？” 　　洛瓷想了想：“可以亲亲的关系？” 　　他趴在麓筠胸口拽着袖子，努力抬着脑袋，耳朵尖染上了一层薄红：“那我现在可以亲亲你吗？” 　　麓筠没想到小家伙的思维如此跳脱，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情，会因为小家伙的一句话起伏的如此之大，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沉沉嗯了一声。 　　洛瓷搂住他的脖子，小脸凑了过来。 　　花香融合着小家伙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柔的吐息弄得麓筠的颈侧有点痒，他略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洛瓷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就笑眯眯的跑了出去：“我要告诉小毛球，我们是道侣啦。” 　　眼看着小狐狸跑了出去。 　　麓筠难得有点愣住。 　　小狐狸总是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来。 　　枉费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预期，现在既哭笑不得又惆怅。 　　小狐狸还是和小崽儿时没什么区别，对于亲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看来让这小狐狸开窍，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要结为道侣这事……还真是急不得。 　　麓筠深深叹了一口气。 　　…… 　　一出庭院，各种声音瞬间涌入耳膜。 　　洛瓷这才意识到刚才房间里那么安静，是因为布下了结界的缘故。 　　短短几天时间，福泽洞天已经恢复了人烟气息，到处种满了瓜果和荒土豆，都是难山门众人栽种的。 　　藤蔓翠绿鲜艳，在灵气滋养下生长的生机勃勃，藤下则结着圆润喜人的果实。 　　即使这些瓜果不是什么高阶灵植，但在灵气如此充沛的地方生长起来，其中蕴含的灵气依旧饱满得让人垂涎欲滴。 　　难山门众人围着雪衣仙人，云袖霜发，肤白而纤细，仙莲将云袖挽到手肘，露出恰到好处优美的侧脸结条，垂目望来，便如怜悯众生一般。难山门众人何曾见过这般仙人，便时不时围着仙莲问询仙术道法。 　　“昨夜忽觉神光漫天，”见洛瓷从庭院中走出来，仙莲也移步来到他面前，“大家都在询问原由……可是古神大人降临仙界？” 　　洛瓷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才一天，大家都知道了。 　　不过麓筠向来不喜仙界，也不喜人叨扰，就连在神宫之中，神侍们都会尽量保持寂静。 　　要是难山门众人前来跪拜，说不定会惹的他不高兴。 　　洛瓷就这么想着，仙莲浅浅一笑：“小狐主曾说过，古神大人不喜热闹，我便让他们匆要去叨扰，小狐主，我做得好吗？” 　　洛瓷当即表扬了他一句：“嗯，夸夸你。” 　　仙莲浅淡的瞳孔不易察觉的亮了亮，“其实……我一直在这里等您。” 　　洛瓷疑惑：“等我？” 　　仙莲从袖口中拿出一只莲镯，轻轻套在洛瓷手腕上，微微一笑：“这是九心莲镯，是我亲手炼制，可驱散瘴气和火毒，可用作护身法器，也可以将莲子取下放入水中，每一粒莲子都是我的化身，这样即使小狐主回到神界，我也可以陪伴在小狐主左右，请务必收下。” 　　小毛球就趴在不远处的椿树枝头晒太阳，听到这话，直接“嗤”了一声。 　　“一个怨气深重的仙莲子还不够，你还要弄十几个分身，怎么着，你打算轮着天天给小狐狸念经听？” 　　在小毛球看来这莲花就跟个满腹怨气的幽魂似的，一个不够，居然还要造十几个分身。 　　况且这些莲子怕不都是他哭出来，想想就让人掉一身鸡皮疙瘩。 　　他已经看透了，这仙莲外表悲天悯人，实际上满腹的怨气，还有一肚子坏水。他们来到福泽洞天这么久了，泥人还没动静过来看看，想必也是这黑莲子动了什么手脚。 　　仙莲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愿与他争辩。 　　感受到洛瓷的气息，小蠃鱼从灵溪中一跃而起，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洛瓷觉得小蠃鱼飞的模样很可爱，尾巴一扭一扭的，从袖口里拿出一把果干喂给小蠃鱼。 　　见小狐狸给蠃鱼喂食，小毛球趴在枝头看着，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回想起当年自己和小狐狸初遇的时候，几乎和现在他所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妒嫉来，这股火烧的他胃疼。 　　他从椿枝上跳了下来，爪子扒拉着小狐狸的衣角：“……吼。” 　　洛瓷咦了一声：“你也想吃吗？” 　　他觉得奇怪，“你不是不喜欢果干吗？” 　　话虽这么说，还是喂了两片。 　　“唔噜……” 　　小毛球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把没滋没味的果干咬的嘎吱嘎吱响，还得装作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仙莲额间的心眼微微开合，看透了一切，若有所思。 　　洛瓷抱着膝盖坐在椿树下，双手托着下巴：“对了，麓筠答应和我结成道侣了，好像神界都不太能负担麓筠的神力，仙界估计更难，麓筠不会到仙界来，到时候我回到神宫，应该也很难再到仙界玩了。” 　　他之前有和磬月聊过这件事，仙界负担麓筠的神力会很吃力，一个不留心就有可能导致仙界崩塌，所以麓筠不能长时间在仙界停留。 　　繁花石已经被他用光了，要再来到仙界只能通过荒古石碑，石碑六个甲子年才会开放一次。 　　修仙人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动辄闭关就成百上千年过去，好不容易从闭关中出来可以好好陪伴伴侣，他又怎么能把伴侣抛在一边，随随便便往下界跑呢。 　　让他把麓筠孤孤单单丢在神宫六个甲子年，他才不忍心。 　　洛瓷翘起尾巴，他可是很贴心的伴侣呢。 　　小狐狸和古神结为道侣的消息始料未及。 　　小毛球张了张嘴巴，果干“啪嗒”从嘴边掉了下来，原本只是胃里受伤，现在心情也有种受伤的感觉。 　　这时，蔚蓝的天空忽然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神光，那神光宛如一双巨手缓缓将天空撕开了一道裂缝，整个天空仿佛都在摇动，缝隙逐渐变成了黑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宽，仙界的人全都不约而同抬头张望。 　　洛瓷张圆嘴巴，眼睁睁看着天空仿佛都成了黑色，一座宏伟雄壮的宫殿从洞中出现，檐角上盘旋着巨大凶猛的荒鸟。 　　直到神光散去，被撕裂的天空又慢慢闭合起来，恢复成了绵延不尽的蔚蓝色。 　　凭空出现的楼宇殿堂倒映在偌大澄明如镜的湖水中。 第139章 　　这座浮现在半空中的宫殿, 无论是仙莲还是小毛球都很熟悉。 　　是神宫。 　　神宫怎么会出现在仙界？ 　　洛瓷一路跑进神宫，沿途的景致都和他印象中一模一样。 　　花庭中的神桂树散发着馥郁暗香，金黄的花瓣摇落一地, 他在树杆上找到了曾经磬月给自己量身高的时候留下的印记。 　　这里果然就是神宫。 　　洛瓷轻车熟路的跑到内殿，麓筠正倚在神榻上小憩，他蹑手蹑脚的靠近, 然后哇的一声扑到麓筠怀里。 　　“麓筠，仙界的天好塌了，刚才出现了好大一个破洞，神宫掉到仙界来了。” 　　麓筠睁开眼, 小狐狸不停的往他怀里钻，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无意识的晃动, 他安慰小狐狸：“这不是天塌。” 　　小狐狸这才微微抬起脑袋：“不是吗？” 　　麓筠：“嗯, 我在仙界创造了一个能够容纳神宫芥子空间。” 　　洛瓷眨了眨圆眼睛：“是为了我吗？” 　　麓筠摸摸他的头：“是为了我，我想陪着你。” 　　即使洛瓷再懵懂, 也知道创造一个能够容纳神功的空间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之前他听见一些传闻，说某个大能在与其他人斗法时无意间撕开了一个小的芥子空间。 　　那时他就好奇, 难道芥子空间是那么容易随手就能开辟出来的吗？ 　　后来他自己试过，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被徒手撕裂开来的芥子空间灵气稀薄，甚至有的连空气都没有, 寻常人根本无法在里面生存。 　　况且大多并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碎裂、崩塌，最后被卷入空间的乱流之中。 　　而神宫是唯一能承载麓筠神力的地方, 要辟一个能够容纳神宫的空间绝非易事。 　　至少现在他是办不到的…… 　　这个空间, 就是完全用麓筠神力搭建出来的，里面浓郁的鸿蒙灵气，让洛瓷感觉非常舒服。 　　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畅快呼吸的感觉了, 仙界的灵气还是比不上鸿蒙之气，舒舒服服抻了个腰。 　　快活的在神榻上打了个滚，洛瓷双眼晶亮：“那你以后可以陪我在仙界一起玩了吗？” 　　麓筠：“嗯，芥子空间暂时存在千年应该不会有问题。” 　　洛瓷欢喜极了，扒拉着麓筠的衣袖：“那我们一起去千机城，还有云海峰，那里的景色可奇妙了，云菇有我个头这么大一个，比我还要高，春天的时候好多絮絮像雪一样……” 　　小狐狸去过哪里都会给他寄信，画给他看，即便是早已知道的事情，麓筠依旧听的十分耐心。 　　说到这个，洛瓷的耳朵竖了起来，抱住他的手臂：“对啦，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收着吗？” 　　麓筠：“自己找。” 　　“在这个房间里吗？” 　　洛瓷先在柜子里扒拉，后来是在书案上的笔架边发现了，整整齐齐的一摞，他摆弄了一阵，把脑袋靠在麓筠的肩膀上感慨：“没想到我居然写了这么多呀。” 　　麓筠看了一眼那堆信笺，当初收到这些信笺的心情并不算好。 　　这种感觉莫名有点像留守在空寂房屋中的孤独长辈，收到自家孩子在外旅游的明信片。一方面很欣慰能看到孩子成长，另一方面又有孩子接触到繁华世界的极度不安。 　　那是一种不曾参与其中的怅惘。 　　又夹杂着担心崽儿被外物所迷的忐忑和恐慌。 　　神宫之中总能找到小狐狸留下的痕迹，看着那些昔日的痕迹，随着信笺累的越高，某些沉淀的感情也就积累的越发深刻。 　　当皑皑白雪在花庭之中铺陈开来，寂寞和想念也在膨胀、蔓延。 　　现在的麓筠就很庆幸当时自己的决定。 　　决定让小崽儿去做高兴的事，现在他也被回报了同等的愉悦和满足。 　　没有什么比当他知道幼崽一直将他放在计划中心的满足感。 　　他的心已经被安抚了。 　　这些信笺现在看来也是满满的满足感，毕竟只有小崽儿时刻把他放在心上，才会给他寄这么多信笺。 　　总之，现在麓筠心情被填满了，看什么都觉得风景如画。 　　在仙界开辟一个空间，不仅是为了幼崽永远自由快乐，充满活力和笑容，也是为了自己不再患得患失。 　　…… 　　神宫降临仙界的影响非常大。 　　首先是原住民，对于神明有着狂热的崇拜，从仙界各地前来跪拜的人络绎不绝。 　　神宫布有结界，寻常人无法靠近，只能隐约窥见一星神光，然而只是那一星神光，玄妙神韵就足以让仙人们参悟许久。 　　再就是洛瓷从神宫出来的时候被玩家们抓拍到了。 　　即便是在俊男美女如云的仙界，也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看的，妖兽化人本就天生丽质，狐族更是个中翘楚，本就有着魅惑众生的属性。 　　荒鸟张开垂云之翼，狂风呼啸，气势恢宏，而他背上的少年色若春华，三千雪丝从神衣滑落，像是吹散雾霭的清雪，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如同绮丽光点，吸引人的视线。 　　这张惊为天人的图在论坛上爆火，随后大家深挖才发现，原来他就是之前论坛板块掀起腥风血雨般的讨论度的特别貌美的npc。 　　曾与云息上仙一起现身拍卖会，和魔君关系匪浅，还被和九州岛主一起登上了画舫。 　　居然是同一个人…… 　　短短几个月，经过全网投票，他已经成了玩家中公认人气最高的npc。 　　许多玩家想尽了各种办法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洛瓷对这些并不知情，只是觉得无论他走到哪里，“偶遇”这些玩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发现有的玩家装作不经意，第十几次从他面前擦肩而过，他是有点脸盲，但又不是傻，从他面前走过十几次，他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还有的玩家扭扭捏捏跑过来问他喜欢什么，甚至有直接把法宝材料送给他的…… 　　洛瓷一脸懵，后来才弄清楚这些玩家其中有想刷好感度的，有想触发关键剧情的，更多的是喜欢他。 　　“真好看啊，我刚刚走过去截了几十张图，手都在抖……” 　　“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哇，这个容貌，还有这个眼神飘过来，我心都要酥了。” 　　“先发给我，我有小狐主吃奶糕的照片，我和你换。” 　　……都能听到啊。 　　荒兽的耳朵多尖呀。 　　洛瓷不好意思的扒了下耳朵，原本他在茶楼里听说书，现在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老实实回到福泽洞天，好在这里还算比较清净。 　　难山门众人得知他和古神的关系后，着实惊慌失措了一段时间。但好在慢慢的，他们也习惯下来，在满煜带领下在福泽洞天开垦荒地，修葺建筑，踏踏实实在这里扎了根。 　　云息得知难山门人迁到福泽洞天，还特意安排灵工巧匠帮忙修筑灵兽园，仙莲则将须弥岛的仙树菩提种子种下，菩提树有聚灵汇气的作用，这些都是寻常人梦寐以求的。 　　慢慢的，汇聚到难山门的散修越来越多，规模也比以前大了。 　　见小狐狸情绪低落的从外面回来，小毛球磨了磨爪子，托着腮帮：“不如我去把那群围追堵截的家伙都吃了吧。” 　　“粗鲁，”仙莲淡淡道：“小狐主定然不愉，倒不如埋在这菩提树下，用作养料倒是个主意。” 　　小毛球：“……你这个主意和我想的有区别吗？” 　　恰逢云息与灵匠并肩走来，听闻这话，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芸芸众生皆是生灵，当平等待之，若他们当真做出如此举动，他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小毛球也看懂了这视线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矫枉过正，这泥人蒙生灵识之初，看了太多道德古籍，如今倒成了个过于端正守纪的家伙。 　　洛瓷恹恹趴卧在床上，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他忽然想到了闭关。本来就想尽快修炼到九尾，等他闭关个上百年，这些人总不会再对他围追堵截了吧？ 　　说干就干，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毛球等人，然而便返回神宫之中，流光一闪化作小狐狸的模样，美滋滋蜷着尾巴贴在麓筠掌心闭目入定。 　　入定之后耳边顿时清静下来，他静静的感受着灵气在浑身流淌。其实鸿蒙之气本身是一种相当暴戾的灵气，蕴含着上古界天雷的躁意，寻常仙人哪怕触碰一丝，也会气息紊乱爆体而亡，荒兽体质皮实，但若吸收不当也偶尔会狂化失去理智。 　　但小狐狸有神光护体，又有麓筠时刻为他引导梳理，吸收鸿蒙灵气从不觉得难受，只是觉得像是酣甜的睡了一觉。 　　小毛球也回到了魔域沉睡，直到多年后，流火在皮肤上蔓延复苏，他缓缓睁开了眼皮。 　　簇拥在他身边的黑色魔物吓了一跳，一个个黑色的煤球在宫殿中来回蹦跶。 　　小毛球没理会他们，微微抬起巨大兽首。 　　隐约感受到灵契被牵动。 　　小狐狸苏醒了吗？ 　　…… 　　一觉睡饱，洛瓷抻了个懒腰，他闭着眼睛，两只前爪踩在某个柔软的地方，后腿往后蹬，蓬松尾巴也高高翘了起来。 　　唔，睡得好饱呀。 　　还没睁眼，他就感觉到千里之外的小蠃鱼正与同族在湖水中打闹，还有神宫上空积累如山的阴云，青灰色的雷电在阴云中酝酿。 　　咦？他分明没睁眼，为什么能看到这样的画面？这时洛瓷真真切切发现自己的修为精进了。 　　麓筠也睁开了眼睛，低头看着臂弯里的小狐狸。 　　洛瓷并不知道外面的积云正是他的雷劫，麓筠的结界将他保护的太好了，一点雷声都听不见。 　　“叽。”他从臂弯里钻出个小脑袋，圆滚滚的蓝眼睛扭头瞅了瞅屁股。 　　果然看到屁股延伸的尾巴又多了两条，雪白绒毛显得更蓬松了，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一圈，估计没有哪个毛绒控不会想来摸一摸。 　　“咿。”他扭过头，叼住新生出来的尾巴，拿小爪子捧在怀里往麓筠掌心一放。 　　麓筠：“什么？” 　　小狐狸仰着脸，“叽咿”叫了一声。 　　好看吗？ 　　麓筠笑了：“好看。” 　　“叽。” 　　那给你摸一摸。 第140章 　　麓筠轻轻收拢手掌, 将毛绒尾巴握在掌心，似乎被摸的很舒服，尾巴如海藻一般灵活的晃动着。 　　“叽噜……”小狐狸把下巴枕在他的膝盖上, 不知不觉眯起眼。 　　小雪团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也就比他的手掌稍微大上一圈，而尾巴几乎有身子的两倍的大, 要是在雪地里，就是一小一大两只雪球。 　　“小家伙。” 　　麓筠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 　　小狐狸被挠的正舒服，半晌才慵懒睁开眼睛：“叽？” 　　什么事？ 　　“我之前好像告诉过你，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叽？”有吗？ 　　洛瓷慢吞吞想了好一会儿, 想的脑袋都酸了。 　　麓筠：“不要随便把让别人碰你的尾巴。” 　　原来是这个。 　　小狐狸换了个姿势，四爪朝天, 露着小肚子躺在麓筠大腿上, 傻乎乎抱着爪子回忆。 　　这才想起麓筠之前叮嘱过他，不可以随便把尾巴露出来, 也不能随便让别人碰。因为九尾是有赐福能力的瑞兽，要是别人对着他的尾巴许愿, 尾巴就没有了。 　　“叽叽。”洛瓷舔了舔粉色小爪垫，一脸无辜。 　　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麓筠又不是别人。 　　麓筠静静的帮小狐狸梳理着毛发，发出低沉的声音：“……那要是我也向你的尾巴许愿呢。” 　　“哈唔……”那也没有关系呀。 　　洛瓷把脸压在前爪上, 打了个哈欠。 　　麓筠看着翻露的肚皮，对他毫无防备，自顾自把玩自己尾巴的小狐狸：“掉尾巴也无所谓吗？” 　　“叽。” 　　反正掉个一两条尾巴还能长回来。 　　外面的光照进了神宫, 然而麓筠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光线, 逆着光，洛瓷看不清楚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动作轻柔的抚摸它的尾巴, 麓筠再次确认：“是只对我这样吗？” 　　洛瓷点点小脑袋。 　　麓筠微微上扬，将毛绒小狐狸圈进怀里，“嗯……我也只对小狐狸这样。” 　　他的小狐狸总是那样没心没肺的，总是又有许多，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朋友，偶尔他也会产生动摇的想法——在小狐狸心中，他和那些人是否能够区别开来？ 　　这样的想法一旦浮现在脑海中，就很难被擦除了。总是频繁想起这些念头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好在小狐狸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 　　一觉苏醒，仙界已然沧海桑田，洛瓷将灵识放在福泽洞天。那里一栋栋楼阁鳞次栉比，人流如织，和之前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的样子截然不同。 　　云息雕刻的小狐狸雕像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而且他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还被写入仙谱史诗。 　　作为难山门新一代的辟宗老祖，赋予了难山门福泽洞天这么一块钟灵毓秀的宝地，还有云上宗以及九州仙岛的庇护，就连魔域来仙界骚扰，都会不约而同避开这个地方，有关他的奇闻异志被各种描写编撰。 　　难山门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散修加入，现在已经是仙界极其鼎盛的仙门之一了。 　　洛瓷听了一会儿接引弟子给新加入难山门的散修讲述有关自己的史诗，臊得耳朵红红的，从难山门离开了。 　　有人无意间抬头看到一个雪白的虚影，容貌昳丽，宛如藏身花蕊之间的花妖坐在花树之上。 　　古老的史诗与现实猝然重叠，他有一种恍惚的直觉，莫非这个人就是难山门的神秘宗主…… 　　接引弟子见他忽然停住不动，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猝然回神，再抬头望去，花树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怅然。 　　洛瓷可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掠走了一片芳心，漫无目的的放出灵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平日里最喜欢听说的地方。 　　这条繁华的街市俨然也变了模样，许多店铺他都没见过，但好在说书的茶楼还屹立在原地。茶楼里人群熙熙攘攘，比他闭关之前还要更热闹。 　　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变成了玩家新上线的新手村。 　　这间茶楼也成了消息流转最快的地方。 　　洛瓷好奇的凑进去，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新鲜的话本子，没想到却又听了满满一耳朵有关自己的八卦。 　　“没错，那难山门神秘宗主小狐主长得极为貌美，毕竟本是九尾成仙，也难怪各宗大佬一个接一个溺了进去。” 　　明显是个新人玩家迫不及待提问：“都有谁呀？” 　　“众所周知，云息上仙的宫殿从未有人被允许留宿过，目前只有小狐主一个入幕之宾，与他同宿过一宫，那难山门雕像也是他亲手所铸。前些年，有人不满难山门占据福德洞天，闹过一阵，云息上仙还放话，跟难山门过不去，就是和云上宗过不去！” 　　“嚯……” 　　“那也不得不提九州仙岛的岛主，那位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位。九州仙岛平日不与仙界相通，岛主更是悲天悯人的圣人之姿，可惜鲜少露面。据说当年他不仅为小狐主亲自出岛，还邀请对方同乘画舫，甚至为了对方几度落泪……” 　　“要我说，魔域魔君那件事儿才是最出名的，魔君脾气特别差，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魔族自己都怕的要命，生怕自己一个不谨慎，就被魔君吞了，但有人对比的建筑物轮廓发现，魔君的宫殿居然是仿照神宫造的……” 　　这三位在玩家眼中都是不易攻略，最难以接近的大人物。 　　总有喜欢给新手玩家讲解八卦的老玩家。 　　听着新手玩家们此起彼伏的感慨，一口一个哇，老玩家往嘴巴里灌了一口凉茶，非常有成就感。 　　他摇头感慨：“可惜自从小狐主闭关后，这仙界大陆就少了几分生机，云息上仙越发孤冷，若不是处理仙门事务很少露面，九州岛主更是返回须弥，不问世事，魔君也长眠魔窟，咱们的任务是越发不好做了呀……” 　　新人问：“那小狐主什么时候能出关呀？” 　　“这就不知道了，”老手摊了摊手，“不过据说云上宗和九州仙岛那边都安排了人偷偷盯着魔窟的动静。” 　　“这又是为什么？” 　　“小狐主与魔君结了灵契，小谷主要是出关魔君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那么他们自然要盯得紧一点。” 　　洛瓷都懵了。 　　他单纯以为自己闭关之后，这些传闻会被淡忘。 　　怎么传成这样呀…… 　　小狐主在玩家眼中是长得好看，魅惑众生的九尾狐，而云息上仙是他的入幕之宾，九州岛主为他几度落泪，魔君为他重建神宫魔窟。 　　本来还想伪装一番，来仙界耍一耍的，洛瓷被吓的将灵识收回了神宫中，老老实实继续闭关修炼去了。 　　· 　　当他修炼出九尾的那一天。 　　小狐狸忍不住把脸埋到了自己的尾巴里，嗯……触感真好。 　　忍不住找到麓筠炫耀：“看看，我的尾巴。” 　　麓筠睁开眼，看到小狐狸翘起了九条尾巴，圆乎的小狐狸凑近他蹭了蹭，九条尾巴也呼啦啦缠住了他的手臂和腰。 　　小狐狸仰着小下巴：“漂不漂亮？” 　　“很漂亮。” 　　洛瓷一屁股坐到麓筠怀里，尾巴圈住腰，小爪子扒拉着她胸前的衣服，哼哼唔唔：“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麓筠知道他在说什么，装作没听懂：“忘了什么？” 　　小狐狸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成了飞机耳，气鼓鼓的嘟着嘴：“你想想，想一想。” 　　小狐狸的耳朵折在脑后，两只眼睛满是期待，圆溜溜的望着他，实在太过可爱了，麓筠的心情暖洋洋的，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嗯？我怎么记不得了。” 　　“你答应我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的！”洛瓷像一只小团子滚来滚去，气呼呼的指责：“你都忘了，怎么可以忘……这才多久呀？” 　　“抱歉，”麓筠：“现在想起来了。” 　　“那……那你也忘记了，”洛瓷生气的时候还不忘搂着他的颈子不放，扒拉着粉嫩的小爪垫，气哼哼：“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可以先原谅你。” 　　麓筠很好说话：“行。” 　　见麓筠这么好说话，小狐狸肚子里灌的气瞬间就瘪了。 　　小狐狸生气一向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又笑眯眯抱着自己的尾巴滚来滚去。 　　在闭关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光闭关，也悄悄将神宫角角落落都摸索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能够开启幻境的地方。 　　直到他被麓筠抱着来到藏经阁。 　　难怪他找不到呢。 　　麓筠可真会藏，一定是因为知道这里是他平时最不喜欢来的地方。 　　洛瓷把小脑袋抵在麓筠胸口，好奇的四处张望。见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枚神笺。 　　“小爪子给我。” 　　洛瓷歪了歪头，乖乖将小爪子放到神笺上，神笺浮现出神光，神光如同点点萤火飘散开来，围绕在他的身边起起伏伏，他咿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一缕神光。 　　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一片陌生的空间。 　　他一点都不慌张。 　　因为相信麓筠不会伤害他。 　　所以他充满好奇的这里望一望，那里瞅一瞅。 　　这里的气氛像是神宫，又不像是神宫。 　　说与神宫相似，是因为这里的风景与神宫一样都很好看。 　　和煦暖阳的春风吹拂在耳畔，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云彩，随着微风的送拂带来轻柔抚慰。 　　和神宫一样的是，这里也极其的安静，没有鸟啼虫鸣，仿佛没有任何活物生存。 　　他看到一丛长得非常繁茂的蔷薇，凑过去嗅，却没能闻到任何的味道。 　　在极度的寂静中，他看到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参天巨树冠盖如茵，枝叶十分繁茂，几乎遮天蔽日。 　　树枝指向树下一汪蔚蓝的湖泊。 　　如同倒映着天空的镜子被平整的放在茵茵草地之上。 　　迈着小爪子，挪过去一看。 　　湖水在被注视的那一刻，荡漾开了一圈圈涟漪，他从湖水中看到了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自己。 　　长相和现在非常相似，琥珀色的头发，还有蔚蓝色的眼睛……本来突破九尾就有点疲惫，一幕幕熟悉生动的画面涌入脑海，使得他很快困得不行了，疲倦的在湖水边趴了下来，把小脑袋搭在爪子上昏昏欲睡。 　　一只雪白的狐狸团趴卧在清澈的湖边，微风拂过细腻雪白的绒毛，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小蝴蝶，静静停在粉嫩鼻尖。 　　“叽咿……” 　　他迷迷糊糊将眼皮睁开一条缝。 　　忍不住了，好困啊。 　　好想睡觉。 　　希望再睁开眼的时候，能见到麓筠。 第141章 　　一切事物都被标上了筹码, 没有不需要代价就可以获得的事物。 　　这是特里斯坦从小就熟知的世界运转原则。 　　—— 　　贝德维尔区矗立着一座玻璃高塔，是某核心实验室。 　　数据线密密麻麻排布在房间中的天花板和地面，它们的终点都是位于房间中央的巨大空仓。 　　空仓里源源不断汇聚着能量气流, 散发出规律的，微弱的介乎于蓝与绿色之间的光，乍一眼望过去, 就像枝繁叶茂的科技树。 　　研究人员刚刚汇报完近期的研究成果。 　　男人在科技树前站了一会儿，听完了他们的汇报，从自动划开的轨道门走了出去。 　　研究人员看着对方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既感慨又羡慕：“有这样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 真是让人羡慕……” 　　…… 　　核心研究室一向只有男人可以出入，而男人每三个月必定会造访这里。 　　研究室的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 就连随行秘书也不知道核心研究室里究竟在做什么研究。 　　当高大男人走出来后, 随行秘书上前鞠躬：“特里斯坦大人。” 　　特里斯坦：“他今天做了什么？”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特里斯坦的弟弟, 庞大的洛兹炼金科技财团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也是特里斯坦万分珍惜的宝贝, 出于一些特殊原因，小少爷的生活需要得到全天候的看护。 　　而即便工作万分繁忙，特里斯坦也一定会抽出时间来听取有关小少爷的动向。 　　随行秘书习以为常的开始报告：“今天小少爷在花室中待了一天, 拼了积木，还用颜料画了两幅画，午餐吃的贝果, 烟熏鹿肉三明治……” 　　特里斯坦突然问：“画呢？” 　　随行秘书立即反应过来, 从虚拟平板中将画调出来。 　　特里斯坦认真观摩着，如果不是虚拟平板上展示的是稚嫩的涂鸦画，旁人多半以为他在看财团的项目报表。 　　随行秘书跟随特里斯坦有些年头了, 特里斯坦对于弟弟的爱护他都看在眼里，而且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爱护。 　　这世界上许多父母都做不到这么精心细致的爱护。 　　特里斯坦垂着眼皮，画上的人是他和洛瓷坐在一起搭积木，他们背后站着两个成年人，是父亲和母亲。 　　不过父母的脸没有画出来，是完全的空白，这或许是因为洛瓷很久没能见到父母，所以想不起来对方长什么样的缘故。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小家伙是他一手呵护的…… 　　特里斯坦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并不是洛兹和芙娜拉夫人的亲生孩子。 　　洛兹·温特曾是大陆首屈一指的炼金师。 　　他创办的洛兹炼金科技财团，最初便是靠着炼金发家的，后来投资领域慢慢扩展到科技，地产，原油，军火贩卖等各个领域。 　　他在数百个孩子中被洛兹·温特选中了，并被带回了家，因为洛兹·温特的妻子芙娜拉女士身体状况不好，不能够生育。 　　为了取悦自己的妻子，洛兹·温特将他带回了家，起名特里斯坦，他健康活泼，是芙娜拉女士理想当中的孩子。 　　洛兹·温特并不在意他，芙娜拉女士常年住在病房中，只有偶尔的情况才会叫他过去说说话。 　　年幼的特里斯坦无论做什么，取得多好的成绩或是多么沉稳听话，洛兹·温特的视线都不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眼，也不会有一句褒奖，特里斯坦却并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气馁，他很小的时候就从书中学习到了一句话。 　　“一切事物都被标上了筹码，没有不需要代价就可以获得的事物。” 　　他获得了富裕的生长环境，那么其他的一切挫折都不过是他所要支付的代价罢了。 　　他很清楚洛兹·温特为什么要将他带回来。 　　芙娜拉女士喜欢孩子，洛兹·温特也需要一个继承人。 　　然而后者的可能性，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打破了——芙娜拉女士怀孕了。 　　他又一次进入芙娜拉女士的房间，他看到芙娜拉女士脸上洋溢着柔和幸福的笑容，那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他从未见过的，因为芙娜拉女士现在孕育的是她和洛兹的亲生孩子。 　　他的视线缓缓定格在芙娜拉女士的肚子上，芙娜拉女士轻轻握住他的手，隔着薄薄的毯子，他感受到肚皮动了一下，就好像他的掌心，被小猫踹了一脚。 　　特里斯坦觉得有些奇妙，但也仅此而已。 　　芙娜拉女士脸上漾起柔和的笑：“这是你的弟弟，他认出了特里斯坦，在跟你打招呼呢。” 　　“之前都没有动静，特里斯坦一来就有动静了，他很喜欢特里斯坦呢，我们特里斯坦也会喜欢弟弟的吧？” 　　自从那天起，芙娜拉女士可能以为小家伙喜欢他，所以频繁让他出入房间。 　　大多数时间是他静静听芙娜拉女士描绘日后他们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比如可以一起到哪里旅游？可以一起过纪念日，拍照片填满家庭相册。 　　然而芙娜拉女士所描绘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 　　她生下小洛瓷之后，身体状况就越发不好了，一天有二十个小时都在深睡中度过。 　　同时特里斯坦也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小洛瓷是洛兹的亲生儿子，也会是炼金科技财团的唯一继承人。 　　洛兹·温特则对小洛瓷的感情很复杂，他很喜欢小洛瓷，但他要照顾芙娜拉夫人，实在没有余力照顾小洛瓷。 　　芙娜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满脸疲惫：“你不该总是围绕着我，孩子需要你的陪伴，洛瓷还那么小……” 　　洛兹·温特坐在病床前，专注而忧伤的凝视着芙娜拉的脸庞，握起她的手吻了吻：“不用担心，还有特里斯坦，”他理所当然的说着：“他会照顾他的弟弟。” 　　特里斯坦此时已经接手了财团的大部分工作，对于接手这个小麻烦没有兴趣：“我会请人来看护他。” 　　“那就这样办吧。”洛兹·温特对于养孩子的概念，只停留在满足他的物质要求，于是他强调：“无论他想要什么，尽量满足他。” 　　芙娜拉还想说点什么，但她并没有说话的力气，洛兹·温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芙娜拉身上，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他们是兄弟，往后还是要相互扶持的。” 　　特里斯坦对这番话没有太多的感想，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让秘书找来了几个看护，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便将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那时恰逢财团大肆收购地产扩张经营规模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他一天要飞三个地方，甚至连续五六天都没有合眼。 　　等他重新回到这个家时，小洛瓷已经会走路了，只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家庭医生检查过后判断，不是生理缺陷，有可能是心理问题。 　　特里斯坦根据家庭医生的建议，请来了经验丰富，曾经处理过类似情况的护理师。 　　然而没过多久，他从秘书那里得知家里出了事故，他结束会议回到家里，佣人们围在一起抹着眼泪。 　　他一到，佣人们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特里斯坦走进洛瓷的房间，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足小家伙的房间。 　　小床上躺着一个特别小的小糯米球，午后柔和明亮的光线落在小家伙珀金色的发丝上，或许是刚哭过，浅色的睫毛一绺绺黏在一起，面对医生递来的药剂，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就是不愿意张嘴，既可爱又可怜。 　　他记得芙娜拉给小洛瓷起名，之所以用东方瓷器的瓷作为名字，就是因为小家伙一诞生下来皮肤就像瓷釉一样雪白细腻。 　　特里斯坦看了一眼小家伙，开口：“怎么回事？” 　　家庭医生叹了口气：“小少爷和夫人怕是有一样的病。” 　　佣人在一旁补充：“今天小少爷在秋千上荡的好好的，忽然就晕了过去。” 　　家庭医生：“是睡美人症，夫人最开始也是毫无征兆的晕过去。” 　　秘书听了之后，都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太危险了，好在有人陪在边上，要是小少爷下楼梯的时候忽然晕倒……天呐，真是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小少爷和夫人有一样的病症，只对于这个家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还有这么小就确诊症状的小少爷真是令人怜惜…… 　　特里斯坦倒是很沉稳：“这件事你告诉父亲了吗？” 　　家庭医生：“还没有和老爷说。” 　　特里斯坦：“母亲最近的状况非常危险，父亲正为此忧心，暂时先不要告诉父亲。等母亲状况平静下来，再找机会告诉他。” 　　家庭医生点头：“是，我知道了。” 　　特里斯坦看向垂着脑袋的小洛瓷：“继续喂药吧。” 　　“是……”家庭医生一脸苦恼。 　　给小家伙喂药是非常考验人的，小洛瓷不喜欢药剂的味道，有股苦味，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把家庭医生往外推，哼唧唧就是不想喝药。 　　光是哄小家伙，就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 　　小洛瓷被佣人们和医生轮着哄，还是被苦的哭唧唧的，泪水把小衣服都给打湿了，哭得直打嗝，直到把嗓子都哭干巴了才停住，皱着哭红的小鼻子，趴在家庭医生的肩膀上，水汪汪的蓝眼睛好奇的瞅着他看。 　　估计是觉得这个人陌生又熟悉。 　　熟悉是因为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抱过小洛瓷，陌生是因为后来就没再见过面。 　　特里斯坦站起来，手臂却忽然被拽住，他低头一看，小洛瓷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扒拉着他，张了张小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特里斯坦记得医生曾经说过小家伙没有发声的意愿，然而此刻小家伙明显是想要发声的。 　　他下意识停了下来。 　　小洛瓷只是张了张嘴，就把嘴巴闭上了。 　　“小少爷好像是要开口说话了，”家庭医生也是一脸惊喜：“分明先前护理工怎么诱导都不愿意开口的，难道是因为感觉到哥哥在这里的缘故？” 　　这小家伙有这么敏锐吗？ 　　真的能分辨出来他是自己的哥哥？ 　　特里斯坦之前是不相信的，但他想要把手臂收回来，小家伙却固执的紧紧抱着。 　　仿佛认准了他。 　　秘书提醒他接下来还有行程，佣人便手足无措的在旁边哄小家伙，想让他松手，但小哭包撅着嘴巴就是不愿意松手，还把软乎乎的小手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特里斯坦改变了主意，托着小哭包的后背，将他抱在怀里：“直接去吧。” 　　家庭医生一愣，劝阻道：“还是把小少爷留在家里吧，小少爷正处于发病期，就连独自下楼都很危险。” 　　特里斯坦：“那么不让他一个人不就行了。” 　　家庭医生还没反应过来，特里斯坦抱起小家伙转身离开了房间。 　　特里斯坦接纳并照顾小家伙的意愿，起初只是因为小家伙主动接近了他。和他所熟知的世界原则不一样，他曾经得到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包括芙娜拉女士对他施予的母亲的爱。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才会将感情投射到他的身上。 　　但小洛瓷主动接近他，和那些世界运转原则无关，这是他唯一没有付出代价就获得的亲近。 　　没有人会想到特里斯坦会认真细致的呵护小洛瓷这么久。 　　之后无论特里斯坦去哪里，都会带上小洛瓷一起，无论是出差，去工厂还是到大厦里。他开会的时候，就让秘书抱着小洛瓷在隔壁房间，早中午餐都是他先喂饱小洛瓷，才随便对付两口。 　　他照顾小洛瓷是亲力亲为，除了某些场合不方便，会让秘书暂时照看，而且每隔三十分钟就要向他汇报一条小洛瓷的情况。 　　闲暇时分，还会抱着小洛瓷到商场亲自挑选衣服，有楼梯或是扶手电梯的地方，他向来都是抱着小洛瓷，不会放任他独自走楼梯或坐电梯。 　　他还会特意腾出时间带小洛瓷到海岛度假，在充满阳光的沙滩上堆沙子，小洛瓷有段时间对影视剧很感兴趣，他也会带小洛瓷到影视基地里玩耍。 　　在他如此细致的爱护下，小洛瓷发病次数很少，在思考事情，做任何决定前，特里斯坦总是会把小洛瓷放在名单第一位。 　　只是小洛瓷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 　　家庭医生曾建议他，可以通过一起做游戏的方式来诱导小洛瓷开口。 　　小家伙喜欢搭积木，他便经常陪小洛瓷搭积木，在某天他们一起搭积木的时候，小洛瓷歪了歪小脸，将脸蛋贴到他的肩膀，小手指了指积木城堡，稚嫩的声音又甜又软：“哥哥……放那里。” 　　他永远会记得那一天，他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小家伙叫自己哥哥。 　　小家伙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口喊哥哥。 　　他花了多年的时间，将那一座积木城堡完全复刻了出来，建造成了一座宏伟的真实的童话城堡，并在小家伙十二岁那年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他想要更加爱护，给小家伙更多的爱，为了让小洛瓷开心快乐，他可以不惜一切。 　　许多人会觉得照顾孩子是很麻烦的事情，但特里斯坦并不这么认为，小洛瓷依赖着他，等待着他的照顾，这让他很满足，这意味着小家伙需要他。 　　随着洛兹炼金科技财团成为垄断的巨头，小洛瓷也成长到了即将成年的年纪。 　　从核心实验室回来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夜晚。 　　静谧的夜色为城堡笼上了一片安宁的气息。 　　特里斯坦走进熟悉的房间，之前洛瓷都是和他一起睡的，因为担心夜间洛瓷会不舒服。 　　但随着洛瓷状况逐渐稳定，也即将成年，他便提出分开睡。小家伙一开始闹腾过一段时间，最近看来已经习惯了。 　　他弯下腰，在地毯上拾起在虚拟平板上看过的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随手放在桌上。 　　他走到床前，十分娴熟的掖好被角。 　　他们的父亲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他们是兄弟，就应该相互扶持，哥哥应该爱护弟弟…… 　　他将手背轻轻贴在洛瓷的脸侧，软乎乎的，还有一股香甜的花瓣沐浴露的气味，洛瓷似乎感受到他的到来，哼哼唔唔蹭蹭他的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睁开。 　　是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小洛瓷更重要，更珍贵的…… 　　特里斯坦视线还没柔和几秒，感受到手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温度，再一看，洛瓷脸蛋微微发烫，嘴巴呼出热气，似乎是在发烧。 　　特里斯坦放轻动作，走了出去：“把我的衣服拿到这里来。” 　　佣人问：“主人要在小少爷的房间过夜吗？” 　　“他有点低烧，不守着他我不放心。” 　　佣人有点惊慌，“小少爷入睡前，让二号机检测过，当时体症确实是正常的。” 　　特里斯坦皱了皱眉，但好在他刚才试了试，小家伙只是有点低烧，没必要把他喊起来吃药，小家伙一旦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叫起来，就很难再入睡了。 　　他在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轻手轻脚在洛瓷身边躺了下来。 　　恒温系统使房间充满了暖意，没过多久就闭上了眼。 　　而埋在他怀里的小脸蛋，眼皮微微颤了颤。 　　嘴角不动声色往上勾了勾。 第142章 　　翌日清晨。 　　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怀抱离开, 洛瓷也跟着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哥哥……” 　　特里斯坦打上领带，走了过来, 手掌放在洛瓷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昨夜你有点低烧，好在现在已经退烧了。” 　　洛瓷把脸蛋搭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小手揉着眼皮：“那昨晚哥哥一直陪着我吗？” 　　“跟你说过, 不要这么用手揉眼睛。”特里斯坦把他的手拿下来。 　　“嗯……”洛瓷乖乖点点小脑袋。 　　特里斯坦看着刚睡醒显得十分乖巧的小家伙，笑了一声，低下头来，将额头与小家伙相抵,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视线交错在一起，特里斯坦的气息酥酥痒痒的, 将他的头发都吹乱了, 洛瓷别过小脸，“没, 没有……” 　　特里斯坦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确实没有难受, 便抬手将被子掖了回去：“不到六点，再睡一会儿吧。” 　　“那哥哥呢……”洛瓷乖乖躺在被子里，小手却紧紧攥着特里斯坦的衣角, 就像一团黏糊的糯米糕。 　　特里斯坦摸摸他的脑袋，“早上还有一个会议要开，中午我尽量抽时间回来一趟。” 　　洛瓷不高兴的鼓了鼓脸。 　　之前特里斯坦都是带他一起去工作的, 但随着他慢慢长大, 特里斯坦似乎觉得他长大了，就该需要一定的独处空间。在确认他身体的情况稳定后，便不再时时刻刻带他去工作。 　　他之前闹过一阵, 特里斯坦妥协了，但后来随着他成年时间的临近，特里斯坦又开始这样了。 　　见小家伙撅着嘴巴不高兴，特里斯坦说：“新出的Swallow Trick积木，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吗？我买回来了，在游戏室里，吃完早饭去拆开看看。还有花室那边先不要过去，昨天发烧，不知道是不是和花室那边新搬来的花有关系，我先让人测一下过敏源……” 　　洛瓷气呼呼的，他不知道特里斯坦又不愿意带他去工作，又成天替他考虑这么多，是为什么？ 　　他鼓着脸蛋，抬手就推特里斯坦：“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还有会要开吗，快去吧。” 　　特里斯坦又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才转身走出房间。 　　洛瓷有气无力的回头看了一眼，见特里斯坦真的离开了，就把脸埋进被窝里。 　　哼，特里斯坦太坏了，他决定惩罚特里斯坦……一个早上不想特里斯坦。 　　但这对洛瓷来说有点难。 　　又睡了两个小时，八点钟起床后到了吃早餐的时间。 　　佣人将餐点端上餐桌，洛瓷一边用虚拟平板浏览社交账号，一边握着小勺子挖芝士莓果巴斯克，尝了两口，舔了舔嘴巴：“味道有点熟悉……” 　　佣人说：“是主人离开前特意为小少爷做的。” 　　洛瓷顿了顿，气哼哼的挖了一大口塞到嘴巴里，塞的脸颊鼓鼓囊囊的。 　　哼，本来想一个上午都不想对方的，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呀。 　　吃过了早餐，他来到游戏室，果然在墙角发现了包装精美的积木玩具。 　　“小少爷，”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外表近似于人的机械人走了进来，“该做身体检查了。” 　　　这个机械人是洛兹炼金科技财团开发的，全称是TKR–056232，洛瓷嫌名字太长，就给他起名为二号机。 　　二号机负责城堡的资源调度，人员协调，相当于城堡的管家，从洛瓷刚出生后，就担任小洛瓷的保姆，后来即使开发出更先进的机械人，也没有把他更换掉。 　　洛瓷中午和晚上睡觉前都要检查一遍体征，他都习惯了，坐在地毯上，伸出手腕，二号机将芯片贴在手腕上，几秒钟后，“体征识别完毕，祝小少爷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洛瓷继续低头摆弄积木，过了一会儿，二号机又走了过来：“小少爷，您的朋友来找您玩了，需要让他们进来吗？” 　　“朋友？”洛瓷握着积木，想了一会儿，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几张面孔，就说：“让他们进来吧。” 　　等佣人把人带进来，洛瓷抬头一看，确实都是熟悉的面孔，之前在生日宴上见过面的孩子。 　　洛兹炼金科技财团如今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巨头，一举一动都受到格外的关注，比起已经掌握实权的特里斯坦，洛兹的亲生小儿子一直未曾在公众视野露面，让大家觉得又神秘又好奇。 　　不知道特里斯坦是怎么想的，在他十六岁生日宴这天，大操大办，邀请了许多财团权贵参与，洛瓷当时在生日宴上认识了不少同龄的，或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 　　斯图尔特仰头环顾四周：“……即使之前已经来过了，但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感慨，城堡真的好大啊。” 　　“是啊，我之前认为西奥多住的地方已经很大了，没想到温特家族更夸张。”安东尼跟着附和。 　　“毕竟纽贝特市又被称作洛兹城嘛。”皮福昂斯正在玫瑰花窗边，向远处眺望，纽贝特市灯红酒绿的霓虹灯牌收入眼中。 　　皮福昂斯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洛兹在纽贝特市起家，产业遍布科技，药学，炼金，能源各个领域……几乎垄断了整个纽内特市的能源供应，和地产开发，可以说整个纽贝特市都是依托洛兹财团才得以正常运转，所以纽贝特市就被一群想要讨好温特家族的人戏称为洛兹城。 　　尤利娅提出了异议，“不过城堡并不是温特家族的财产吧？据说这个城堡是特里斯坦送给洛瓷的个人财产，是不是？” 　　斯图尔特出身知名政治世家，而安东尼和尤利娅父母都是南方财团一员，即使大家都尚未成年，但对经济利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洛瓷随意点了点头。 　　他对和这些朋友们打交道并不怎么上心，不过他今天不想去想特里斯坦，所以对他们能来转移注意力，还是很欢迎的。 　　“你们想喝点什么吗？” 　　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自己想喝的东西，洛瓷便让二号机去做。 　　洛瓷对于参与他们聊天并不感兴趣，通常只是静静听。 　　他们经常活跃于各个社交场合，消息总是非常灵通，比如哪家兄弟争财产闹出了大八卦，还有就是偶像歌姬和财团间的绯闻。 　　安东尼捏着茶杯，走到阳台上，忍不住哇了一声：“这里的视野真的是绝了……” 　　即便是心理成熟的比较早，但到底安东尼也是孩子，对财团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直到他站在了这里。 　　他曾去过纽贝特市边缘，那里阴暗肮脏，充满了污染，地下城的街道、地面到处都是酸雨污水，和随处可见的危险，而纽贝特市中心却是高度的城市化，这里寸土寸金，高度的智能化使得城市街道永远保持着干净。 　　而在这到处都闪烁霓虹灯的摩天大厦中，洛瓷的城堡格格不入又气势恢宏的矗立在这里，俯瞰着下方的摩天大厦。 　　如今绝大部分的财富都被垄断公司把持着，洛兹炼金科技公司则是垄断中的巨头——全副武装的机械人进入洞窟，杀死怪物获得原料进行冶炼，为城市运转提供了九成的金属和能源供应。 　　而源源不断的金钱又促进了机械科技的开发，可以说整个纽贝特市像是一台被操控的特供高速印钞机器。 　　曾经安东尼并不理解父母为什么要让他讨好洛瓷·温特，现在他深刻意识到了。 　　就在安东尼思考怎么讨好洛瓷时，尤利娅抢先一步坐到了洛瓷身边，洛瓷双手捧着茶杯，指了指正用手腕上的带状通讯器不知和谁联系的斯图尔特：“他在和谁说话？一直在笑。” 　　“应该是玛法达？”尤利娅说：“斯图尔特暗恋她两年了，前段时间跟我们说，玛法达答应了他的追求。” 　　见洛瓷好奇，尤利娅毫不犹豫就把斯图尔特卖了，把他前两年暗恋玛法达的各种糗事拿出来都说了一遍。 　　“过去的事能别再提了吗？”斯图尔特听不下去了，眉飞色舞的强调：“我们现在关系很好，昨天我们约会的时候，玛法达答应了我可以牵她的一根手指。” 　　“哈哈……”尤利娅一听说他们现在只牵了手，顿时拍手大笑了起来。 　　安东尼也觉得无语：“你们确定关系也有三个月了吧，照你这样的进度，至少三五年才能亲上嘴吧？” 　　斯图尔特急吼吼的表示：“那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等她！只要我们的灵魂依偎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洛瓷追问：“那如果亲了五年的呢？” 　　安东尼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当然要结婚呀。” 　　洛瓷愣了一下，小手摸了摸胸口，他刚才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他和特里斯坦结婚的场景，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反感。 　　他快要成年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崽了，平时也见过不少财团之间联姻。他知道那意味着双方组建家庭并长期生活在一起。 　　虽然履行家族职责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有一些人很反感，他们想要追求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他们想要的。 　　他喜欢特里斯坦，想要时时刻刻缠着他，是因为从小到大只有特里斯坦对他那么好。但现在他忽然发现，其实想象和特里斯坦结婚，他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心底咕噜咕嘟往外冒甜泡泡。 　　就好像他一直模模糊糊意识到，隐约自己也在怀疑的东西忽然被挑破了。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对特里斯坦的感情，有可能是爱情。 　　这一发现让他直接愣住了，还有点慌，连伙伴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当意识到自己粘着特里斯坦的感情并不纯粹的时候，洛瓷陷入了茫然。 　　他把自己泡进浴缸里，想要冷静一下。 　　他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温凉的水没过肩头。 　　想起前两天自己为了生病也冲过冷水澡，只是因为他只要一生病，特里斯坦一定不会放任他一个人睡。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粘着特里斯坦，现在却有些迷茫了，他大约知道自己当时就喜欢上特里斯坦，但不自知。 　　“咕噜咕噜……”把烫乎乎的脸埋进凉水里冷静。 　　从浴室里出来后，看到特里斯坦坐在他房间里的小椅子上，洛瓷顿时慌的眼珠子转了转。 　　下意识想要退回浴室，但还是晚了一步。 　　特里斯坦已经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小家伙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连热气都没有。 　　特里斯坦径直走了过来，拉开浴室的轨道门，打开喷水头试了试水温。 　　洛瓷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管暴露了出来，知道自己无从狡辩，小脸心虚的耷拉下来。 　　“你在做什么，洗的是冷水澡？” 　　洛瓷垂着脑袋，抿了抿嘴唇：“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冷静冷静……” 　　“你需要冷静什么？” 　　“……” 　　洛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特里斯坦心情很愤怒，他对小家伙呵护的无微不至，从小到大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连叠被子都从来没让小家伙做过一次，但小家伙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居然偷偷泡冷水，难道不知道这对他的身体伤害有多大吗？ 　　洛瓷看着被特里斯坦握住的手腕，乖乖跟着他回到浴室。 　　即使愤怒到这种程度，特里斯坦依旧优先把小家伙推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又将他的头发吹干，身体擦干，才把他抱回床上。 　　他呵护洛瓷就像是当作含在口中的糖果，轻轻一抿就会碎掉。 　　洛瓷在心虚的时候总是特别乖，探寻的视线落在特里斯坦的脸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观察特里斯坦的心情。 　　“哥哥……”他仰着热腾腾的脸蛋，露出糯米般的小牙，手指轻轻勾住特里斯坦的衣角，“你别生气了……” 　　特里斯坦总是没办法对他真的生气。 　　叹了口气，俯视着乖乖看着他的洛瓷：“我没生气。” 　　“你就是对我生气了……” 　　洛瓷撅了撅嘴，本来他是有点心虚的，但特里斯坦说不生他的气，顿时又觉得委屈了，细白的手指紧紧拽着手里的衣角，水汪汪的眼眸眼看着就要淌小珍珠了。 　　特里斯坦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想让哥哥怎么办？” 　　洛瓷想了想，“那你给我一个美梦吻。” 　　这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小洛瓷从小到大无论睡午觉还是在夜晚睡觉，都会照例要求特里斯坦亲亲，给他一个美梦吻。 　　特里斯坦注视着小家伙纯澈透亮的眼眸，倾身下来，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一亲。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洛瓷却忽然仰起脸，藕白手臂环住他的颈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第143章 　　财团大厦。 　　助理利落的收拾着柜子里的文件, 小心翼翼往办公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特里斯坦用手按住桌面，另一只手抵在太阳穴上，摊开在面前的文件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 　　大人最近是有什么烦恼的事吗？还是哪边的经营出了问题？ 　　这时, 轨道门向两边划开，随行秘书走了进来，助理连忙鞠躬。 　　随行秘书走到特里斯坦的身边, 弯腰小声说了两句话。 　　特里斯坦皱起了眉头。 　　等他走了出去，随行秘书也连忙跟上，在经过助理身边的时候嘱咐了一句。 　　“通知下去，下午的汇报延期到明天。” 　　助理匆忙应下：“是。” 　　轿车驶入城堡, 特里斯坦粗鲁的按下电梯的上行键，直到电梯门打开, 他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游戏室面积极其开阔, 单从面积而言就有上万个平方，比许多的博物馆都要大, 地面上铺满了涂鸦地毯，随处乱丢的玩具和玩偶。 　　他在一人高的毛绒沙发里找到了想见的人, 小小身影背对着他，面前是搭了三分一的Swallow Trick。 　　特里斯坦注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站了一会儿, 走了过去，在洛瓷的身边坐了下来：“怎么了，为什么又不肯吃药？” 　　洛瓷撅了撅嘴, 摆弄着手里的积木, 没说话。 　　“嗯？”特里斯坦十分耐心的询问：“谁让我的小宝贝不开心了？和哥哥说说。” 　　洛瓷鼓起脸蛋儿，细白的指头指了指他的胸口：“就是你。” 　　“……我？” 　　洛瓷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才是，不想看到我, 不然为什么三天都不回来。” 　　特里斯坦习惯性拿出工作来解释：“只是工作最近有点忙。” 　　洛瓷吸了吸小鼻子，把脸撇开了：“才没有，我都问了秘书了，他说你最近在办公室里哪都没去。” 　　特里斯坦抚了抚额。 　　随行秘书跟着他很多年，比其他人胆子要大，而且看的事情也更清楚。比如说如果一定要得罪的话，他宁可得罪特里斯坦，也不愿意得罪洛瓷。因为特里斯坦有可能不跟他计较，但谁得罪洛瓷，特里斯坦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洛瓷又被特里斯坦娇惯的太厉害，一发小脾气，秘书哪里敢不说。 　　特里斯坦：“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药要定时吃。” 　　二号机在恰当的时机走了过来，机械手臂上端着精美的托盘，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小药瓶，还有平时洛瓷喜欢喝的果汁。 　　洛兹炼金科技财团也涉及制药领域，当初在制药领域投资的初衷，也是因为洛瓷讨厌有苦味的药。特里斯坦便投资成立专门的医疗团队以及药物研发团队。 　　睡美人症既没有根治先例，又是一种公认的慢性病，每天都需要服药，洛瓷现在服用的药物已经是改良了十几代的产品，就像压片糖果一样，很容易吞服，而且不会有任何的苦味。 　　洛瓷被特里斯坦哄着喂了药，又嫌弃药粉有点齁嗓子，特里斯坦便又给小家伙喂了点果汁，洛瓷舔舔嘴巴，咕咚咕咚喝着果汁。 　　洛瓷嘴巴很小。 　　半杯果汁他也能喝好久。 　　巴掌大的小脸微微埋着，粉嫩的唇瓣微微开合，露出糯米白的小牙，细小的唇珠挤压在玻璃杯上，有种粉嫩果实被碾压般的肉感。 　　特里斯坦不动声色撇开了眼。 　　喝饱了果汁，洛瓷撅了撅嘴巴，张开双手：“要抱抱。” 　　“哥哥……”他被特里斯坦抱在怀里，仰望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么？” 　　“就是……”洛瓷把脸埋到他的肩膀里，小声说：“我喜欢你啊。” 　　特里斯坦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嗯，我也喜欢我的小宝贝。” 　　洛瓷把头抬了起来，抿了抿嘴巴：“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喝了药就早点休息，公司那边还有一个汇报要听，最近能源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忙一段时间……”特里斯坦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晚上不用等我，你先睡。” 　　“哥哥……” 　　洛瓷站了起来。 　　但特里斯坦的脚步太快，他根本追不上。 　　他跟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 　　头低下来看到涂鸦地毯上的笑脸图案，用力踩两脚。 　　“……真讨厌……” 　　…… 　　特里斯坦有两周没有回到城堡。 　　一方面最近的事情确实比较多，工作比较繁忙，另一方面他也确实需要时间来理清思路，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早在洛瓷照例要美梦吻的时候，忽然亲了他一口，他就意识到洛瓷喜欢他。 　　他也曾经历过洛瓷现在的年纪，他知道孩子对于关爱自己的人会有本能的依赖。 　　由于从小缺失父母的爱护，洛瓷还小，才把那种对父母的依赖投射到了他的身上，无限的放大，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是本能依赖，也是移情。 　　有朝一日，得知他的身份后，一定不会再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豪华轿车行驶在光怪陆离的摩天大楼中，霓虹灯的光影投射在车窗上。 　　特里斯坦抬手松开领带。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他的心愿，他的愿求。 　　只是让洛瓷安宁开心的成长罢了。 　　这时，随行秘书接到一通电话，表情瞬间变了，“……大人，城堡那边说出了事情。” 　　…… 　　纪念室。 　　洛瓷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相册，小腿毫无节奏的晃来晃去。 　　指尖划过相薄，小洛瓷坐在扶樱树枝上，攥紧小拳头，抹着眼泪，哇哇大哭，佣人们手忙脚乱在下面铺上网兜和软垫，特里斯坦则攀上梯子向他伸出了手。 　　那应该是在他五岁左右的时候吧。 　　他当时有点感冒，就没跟着特里斯坦到公司去，而是留在家里。 　　无意间听佣人聊天时提到，他的父母在别馆里。 　　他当时对自己的父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看到电视里那些孩子都有父母，他就想知道自己父母长什么样。 　　听说西南面那个红红的尖顶就是别馆，于是散步的时候，他趁着照顾他的佣人没注意，看到一株扶樱树，就吭哧吭哧往上爬，想要爬到树上看看红尖顶。 　　爬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然而当坐到树干上，树干颤颤微微开始抖动的时候，突然就害怕了起来。 　　他只记得他当时紧紧的抱住树干，泪水噼里啪啦，就像碎掉的小珍珠不停的往下淌。 　　佣人们也吓坏了，奔走相告的跑去拿网兜和垫子，还有的人则赶紧通知特里斯坦。 　　特里斯坦当时应该是在开会，急匆匆赶过来，小洛瓷哭的直打嗝，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摇落的樱花瓣。 　　特里斯坦爬上了梯子。 　　小幼崽笨拙的抹着泪，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大手抓住了小手，特里斯坦将幼崽抱在肩膀上，已经哭蔫儿的小洛瓷跟一团化了的奶糕似的扒着他不放。 　　洛瓷看着相册，回想起当时场景，脸蛋还有点红。 　　但又想到特里斯坦已经两周没回来了，又气哼哼的“啪”把相薄合上了。 　　纪念室里有许多的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纪念物，比如他第一次动手折的小星星，曾经和特里斯坦一起看的绘本，还有第一次学插花时做的盆景，特里斯坦也帮他做成了标本。 　　……怎么到处都是特里斯坦。 　　其实玻璃橱窗里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纪念室里真正占地面积最多的是积木。 　　幼崽时候的小洛瓷就喜欢拼搭各种各样的积木，上百件或大或小的积木都是他和特里斯坦一起拼装起来的。 　　其中最大的一件是caber公司在十年前推出的巨大猛犸象系列。 　　总共有十几万块部件，就连洛瓷都没有这个耐心去拼，是特里斯坦在公司一点一点亲手拼装起来，并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好烦。” 　　洛瓷不高兴的把脸埋进了靠枕里，软乎的天鹅绒抱枕，这个也是特里斯坦给他买的。 　　他气乎乎将抱枕朝猛犸象丢了出去。 　　之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用抱枕砸，或许是时间长了，底座有点老化。 　　偌大像小山一样的积木堆倾斜，摇晃，朝着他的方向倒了下来…… 　　…… 　　特里斯坦大步走进纪念室，一眼就注意到倒塌了一地的猛犸象积木块。 　　但他并没有多看一眼，越过这些东西，走向沙发。 　　佣人们都围在沙发旁边，洛瓷把脸埋在家庭医生的怀里，听见他的脚步声，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将脸埋了下去。 　　家庭医生小心翼翼开口：“……大人。” 　　特里斯坦：“辛苦了，你和其他人都出去吧。” 　　家庭医生点点头。 　　洛瓷却垂着小脑袋，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不让人走。“不要，我不要你，我要医生……” 　　特里斯坦被医生肩膀上的水渍吸引了视线，短暂定格了两秒钟，看来在他往这里赶的路上，洛瓷抱着家庭医生哭了有一会儿了。 　　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很平静：“出去。” 　　家庭医生哆嗦了一下，再不敢停留，轻手轻脚的带着其他佣人从纪念室里走了出去，又轻轻将门关上。 　　“……”家庭医生一走，洛瓷就把脸扭了过去。 　　手背贴上洛瓷哭的发烫的脸蛋，特里斯坦的声音很低沉：“又哭了。” 　　感受到熟悉且温热的手掌，洛瓷心里的委屈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你不是不想回来了吗？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他委屈唧唧的嘟囔：“反正我怎么样你都不会在意，还不如等我被砸死了，你把我包起来扔进棺材里得了……” 　　“别胡说！”听着小家伙一张嘴就胡言乱语，特里斯坦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下意识打断了他的话。 　　但当看到小家伙眼瞳湿漉漉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哥哥不是故意凶你的，只是今天……有点被吓到了。” 　　听说洛瓷差点被倒下来的积木砸伤，特里斯坦一瞬间感受到了喉咙被扼住般的窒息。 　　好在积木只是掉落了一部分，洛瓷躲避的速度也比较快。 　　“……是哥哥错了。”特里斯坦抱住他的腰，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现在他不安的心跳平复下来：“都是哥哥的错。” 　　“我们小宝贝宽宏大量，原谅哥哥一次。” 　　“……那好吧。” 　　洛瓷耳朵尖红红的，把脸往他胸口一埋，小嘴微嘟：“我可以和你和好。那你不许躲了，每天都要回家。” 　　“嗯。” 　　洛瓷垂下眼眸，蹭了蹭他的肩膀，略带了些小鼻音：“可惜猛犸象倒了……” 　　“不可惜，”特里斯坦摸了摸他的发顶，“哥哥重新给你搭一个。” 　　“……嗯。” 　　见特里斯坦抱着小少爷走出来，佣人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看来是和好了。 　　城堡也终于能放晴了。 　　洛瓷把下巴搭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 　　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咚，咚心跳，无声的弯着嘴角。 　　见到特里斯坦这么紧张，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现在至少将特里斯坦留在了城堡里，至于后面的事情嘛，来日方长。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特里斯坦他有多喜欢他。 　　傍晚，披着宽松的浴衣，洛瓷从浴室里走出来。 　　特里斯坦放下正在看的文件，注意到他的膝盖有一点淤青，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是怎么回事？” 　　洛瓷瞥了一眼：“不小心磕到哪里了吧。” 　　特里斯坦：“过来，我看看。” 　　洛瓷走了过来。 　　特里斯坦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了淤青的部位，好在面积并不怎么大，应该过个三四天就能消下去，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淤青的地方：“疼不疼？” 　　“不怎么疼，”洛瓷依偎在他的怀抱中，仰起脸：“不过哥哥亲一亲，就会好的更快一点。” 　　特里斯坦看了他一眼，“……” 　　洛瓷看着特里斯坦用双掌托起他的小腿，就像捧着某种珍贵的宝物一般。 　　用过长的袖口捂住发烫的脸蛋。 　　特里斯坦低头下来，嘴唇羽毛般落在他的膝盖上。 第144章 　　早晨。 　　特里斯坦一向习惯在不到五点时起床, 随后进行流汗运动，简单冲洗过后换上一身衬衫和西装来到餐厅，往常这时候佣人们就该推着手推车进来, 在餐桌上布餐了。 　　然而今天餐桌上只有一壶刚泡好的咖啡。 　　特里斯坦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点凉了，而且口感还和平时不一样。 　　粗糙。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完全没泡过咖啡的人泡出来。 　　他放下了茶杯。 　　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 闻到一股蛋糕刚出炉的焦香味。 　　洛瓷推着推车走进来，推车里放着刚烤好的栗子蛋糕。 　　旁边还跟着一大堆不知所措的佣人们，他们想帮小少爷推车，小少爷拒绝了他们。 　　平时这个时间点还蜷在被窝里熟睡的小家伙, 居然出现在这里。 　　特里斯坦没有心思在虚拟平板上看新闻了，走过来, 接过小家伙手里的推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要给你做栗子蛋糕呀。”洛瓷看了看咖啡杯, 疑惑：“咖啡，不好喝吗？” 　　“还不错。” 　　见洛瓷拿起刀就打算切蛋糕, 特里斯坦说：“把刀给我，我来切。” 　　洛瓷本来就没做过这种事, 正觉得无从下手，就把刀递给了他。 　　六英寸的蛋糕被切分成了四份。 　　刚烤出来的蛋糕还冒着热气。 　　洛瓷把切成了小块的蛋糕，装进蛋糕托里, 献宝似的捧到特里斯坦嘴边：“你快尝尝。” 　　特里斯坦放下蛋糕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洛瓷满眼期待, 他是在昨天傍晚喝着特里斯坦给他做的奶油南瓜浓汤的时候, 忽然来的灵感，一直想用实际行动传达自己的心意，但是却没想到什么好的方式, 现在想想特里斯坦给他做了许多的好吃的，他却一次都没有给特里斯坦做过什么。 　　说做就做。 　　查了一晚上的资料，睡觉前翻来覆去找了许多视频，都说栗子蛋糕是新手最好做的。想着特里斯坦吃到他烤的小蛋糕，兴奋的辗转反侧，昨晚都没怎么睡觉。 　　不是有句古话叫抓住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吗？ 　　洛瓷清了清嗓子：“怎么样呀？” 　　特里斯坦的目光落在栗子蛋糕上，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蛋糕。 　　栗子蛋糕几乎吃不出任何的栗子味，糖放的很多，奶油和蛋糕胚都齁甜，还有一股浓烈的糊味，可能因为烤的时间有点久。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齁甜又苦涩的蜂窝煤直接塞进嗓子里。 　　“很好吃。”特里斯坦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你是怎么做的？” 　　洛瓷就叭叭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 　　特里斯坦不动声色的喝了两口咖啡，才把过于粗糙的蛋糕胚咽下去。 　　洛瓷舔了舔嘴唇：“我也想尝尝。” 　　特里斯坦拦住他：“这个栗子蛋糕不是都给我的吗？” 　　“……嗯。”洛瓷点点头。 　　“那就是了。” 　　特里斯坦把剩下的三块栗子蛋糕都吃掉了。 　　洛瓷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蛋糕就大获成功，双手抱着特里斯坦的颈子，“你喜欢吗？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好。”特里斯坦看了一眼钟表，“时间还早，再回去睡会儿。” 　　洛瓷点头，往常这个时候他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他抱着特里斯坦眨了眨眼睛：“那你说我今天做得好不好？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亲亲？” 　　特里斯坦低低笑了。无论是早起给他做蛋糕的小家伙，还是耍赖向他要亲亲的小家伙，都是一样的可爱。 　　他珍惜的吻了吻小家伙的额头：“嗯，做得好。” 　　…… 　　下午，斯图尔特等人又来了，一同到来的还有西奥多。 　　西奥多家族掌控的康佳集团是老牌银行、保险，军用科技集团，近些年的巨头位置被洛兹取代，但还是扎根于纽贝特市首屈一指的大企业。 　　西奥多这次来是为了炫耀他的新座驾雷克斯。 　　极富科技感的造型，使它在奔跑时如一道流光，当喷气式引擎发动，又能化身悬浮轿跑，在城堡上空悬停漂移。 　　“噢，雷克斯真是太炫了，”安东尼顶着太阳，一脸沉迷的看着卖弄新座驾的西奥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难有人能拒绝这么炫酷的轿跑，“要是我有这么一台座驾，可以三年不要任何的礼物。” 　　尤利娅是女孩子，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随口说：“你可以让你的父母给你买一台。” 　　“他们才不会给我买，那太贵了，”安东尼摇头，脸上写满了羡慕：“只有西奥多才能买得起雷克斯。” 　　在城堡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尽情的展示了自己的新座驾的西奥多终于将雷克斯停了下来。 　　他打开驾驶舱，走出雷克斯，来到正托腮搅拌着果汁，不知想着什么的洛瓷面前。 　　“怎么样，洛瓷，你喜欢我的雷克斯吗？” 　　洛瓷抬头，无聊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巴掌大的小脸沐浴在阳光下，宛如玉雕似的人偶，嘴唇又粉又软，波光潋滟的蓝眼睛比琉璃还要清透，瞥眼望过来的时候漂亮极了，西奥多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要是跟你约会，我就把雷克斯给你开。” 　　洛瓷没吭声，尤利娅倒是皱眉开口：“西奥多，你难道不知道洛瓷身体不好，不能驾驶轿车吗？” 　　西奥多：“……哦，我忘了。” 　　这时，安东尼注意到城堡上空忽然阴了下来，他一开始以为是云朵飘过来，遮住了太阳，抬头一看，才发现不是，顿时惊讶的伸出手指：“你们快看天空上，那是什么？” 　　“……飞艇？”尤利娅也很惊讶：“不，不是普通的飞艇，是机械飞艇，你看它搭载的武器舱。” 　　洛瓷想了想，没在城堡里见过这样的飞艇，就把二号机喊了过来，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二号机：“这是主人送给小少爷的礼物。” 　　洛瓷啊了一声，“……原来是哥哥送的。”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惊讶，从小到大，特里斯坦时不时就会送他一些游轮飞机，他名下光是个人名义拥有的私人飞机就超过了二十多架，但送机械飞艇倒是第一次。 　　飞舱缓缓在草坪空地上降落下来，掀起偌大的狂风，庞然大物的体型把旁边的雷克斯衬托成了一个小小的玩具。 　　“天呐，”安东尼是个狂热的武器迷：“你们看到了吗？它就像是一头机械鲸鱼一样，看看它的武器舱，上面标注的mrh232热射线武器，光是这一样就能买十台雷克斯，我都不敢想这整个飞艇需要多少造价？” 　　是的，雷克斯确实很酷，但充其量只是会飞的轿跑罢了，而飞艇明显更壮观，更酷，雷克斯瞬间被衬托成了路边。 　　西奥多：“……” 　　安东尼兴奋的脸都红了，搓了搓手，“或许，我们可以上去看一看吗？” 　　斯图尔特跟着附和。 　　尤利娅也期待地望过来，她也很感兴趣。 　　洛瓷很好说话的点了点头，示意二号机带他们上去参观：“当然可以。” 　　等到晚上，特里斯坦回到家里，抬手松了松领带，走进客厅。 　　洛瓷盘腿坐在沙发上玩平板。 　　特里斯坦在他身边坐下：“礼物收到了？” 　　洛瓷挪了挪小屁股，靠到他的肩膀上，小脑袋蹭了蹭：“嗯，但你给我买飞艇有什么用呀？” 　　特里斯坦：“你可以带你的朋友们去玩。” 　　“哪里都可以吗？” 　　“只能去安全的地方。” 　　洛瓷漫不经心的哼了哼，把玩着特里斯坦的手掌。 　　他的手真的好大啊，比他的大上整整一圈。 　　见特里斯坦又恢复往常一样对待他，似乎把他之前说喜欢的话忘掉了，洛瓷偷偷撅了撅嘴巴，故意装作不经意似的说：“西奥多好像喜欢我。” 　　特里斯坦似乎顿了顿：“……什么？” 　　“我说，他可能喜欢我。” 　　特里斯坦：“为什么这么说？” 　　“他今天说要和我谈恋爱。”洛瓷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七分裤，白乎乎的小腿踩在深色的地毯上。 　　“如果不是计划着两个人一起走下去，这种话只是一时兴起罢了，”特里斯坦攥紧洛瓷的手：“我并没有收到康佳集团的任何明确消息。” 　　洛瓷反驳，“谁说谈恋爱就一定要让双方家长都知道呀。” 　　特里斯坦淡淡：“你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洛瓷哼了哼，一屁股坐在他的怀里，手臂挂在他的肩膀上，跟耍无赖似的：“那你就知道了，你有经验吗？” 　　特里斯坦反问：“你觉得呢？” 　　洛瓷鼓了鼓脸蛋，自然是知道特里斯坦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洛兹财团，压根没时间谈恋爱。从小他就跟在屁股后面，特里斯坦一边顾着工作，一边还要照顾他，有多忙，他是看在眼里的。 　　特里斯坦的视线向下，瞥了一眼他的脚：“冬天快到了，不要赤着脚踩在地上。” 　　洛瓷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里，笑眯眯的：“那你给我暖一暖呀。” 　　…… 　　月光宁静的洒下来，为城堡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 　　深夜里，城堡一片寂静。 　　特里斯坦习惯性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间刚刚指到一点。 　　特里斯坦下了床，换上黑色的拖鞋，拉开卧室的房门。 　　走到隔壁房间，果然看到洛瓷把脸埋在被子里，手抓着被角，掖的好好的被子已经斜了过来，一条小白腿露在外面，蜷着软乎乎的脚趾。 　　小洛瓷从小睡觉就不安生，即使入睡时给他摆的规规矩矩的，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不是胳膊露在外面，就是腿伸在外面。为此，没少感冒生病。 　　即使特里斯坦花时间纠正他这个坏毛病，效果也不那么明显。小洛瓷每天呼呼大睡，睡得很香，丝毫不知道特里斯坦每个夜里都要醒过来四五次，帮他掖被子。 　　直到长大之后，这个毛病才稍微有一些改善，但偶尔还是会蹬被子。 　　小家伙又娇气得很，一旦着凉，就要病个七天。 　　特里斯坦便定了闹钟，半夜起床给他盖被子，后来养成了习惯，闹钟渐渐也不需要了。 　　特里斯坦握住垂落在被子外的脚，足踝绸缎般细腻光滑的触感，血管极其的淡薄几乎看不到青色，如同温凉的玉，粉嫩圆润的脚趾蜷起来，尤其可爱，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还是个孩子呢…… 　　好好睡吧。 第145章 　　最近事情没有那么繁忙。 　　特里斯坦在接待了来到城堡的拜访者后,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主楼建筑建在坡上，从他的角度, 恰好能将洛瓷所在的游戏室收入眼底。 　　游戏室里摆着一张圆桌，圆桌旁放了几块圆墩沙发。 　　几个沙发都坐满了，他们应该是在玩一种抽牌的纸牌游戏。 　　游戏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棕发少年一边观察着少女的表情, 一边用视线在她的牌面上逡巡。 　　他指尖轻轻捏住一张牌。 　　少女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他又迅速换了一张，少女果然流露出紧张神色。 　　他自信满满的将这张牌抽了出来，翻转过来一看，表情顿时写满失望。 　　少女则抚掌大笑。 　　安东尼在一旁幸灾乐祸, “斯图尔特，你真傻, 又被骗了！” 　　斯图尔特唉声叹气, “尤利娅太会玩心理战了。” 　　“我也没想到你能被骗一次，两次, 还能被骗第三次。”尤利娅咯咯直笑。 　　特里斯坦把目光投向洛瓷，洛瓷坐在圆墩沙发, 双手放在膝盖上，纸牌是被转过来的，托着腮, 无趣看着朋友们打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咔嗒…… 　　特里斯坦将腕表摘了下来。 　　他以为小家伙会很喜欢和朋友们一起玩，但事实上小家伙看上去并不热衷。 　　对纸牌游戏也提不起兴趣, 似乎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洛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总是像一只调皮、粘人的小猫。外表清纯无辜，巴掌大的小脸被微卷的珀金色头发衬得更小，小猫眼清澈而狡猾, 嘴唇像是被雨露滋润过的樱花瓣，显得生机勃勃。 　　此刻他惊讶的发现了小猫咪的另一面，在面对其他人，甚至包括朋友的时候，他的小宝贝既独立又冷淡。 　　小家伙托腮望着窗外，对朋友们的打闹无动于衷。 　　现在……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呢？ 　　洛瓷摆弄着膝盖上的纸牌，听着朋友们的聊天。虽然他不喜欢玩纸牌游戏，但朋友们的聊天还是令他挺感兴趣。 　　尤其是尤利娅，她的朋友最多，消息也最灵通，往往他刚从这里听了八卦。过两天，这则八卦新闻就会出现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 　　洛瓷发现平时最喜欢说西奥多家消息的尤利娅，最近已经很久没提到了。 　　他疑惑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西奥多？” 　　“咦？”尤利娅也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吗？西奥多和他的父母搬到其他区定居了，离这里很远，好像是工作调动原因吧。” 　　洛瓷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他和西奥多的关系本来就没那么亲近。西奥多搬到哪里去，他也并不在意。 　　想了想，他又问“尤利娅，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尤利娅一听，洛瓷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天呐，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 　　她心中的八卦火焰熊熊燃了起来，赶紧把小沙发推到洛瓷身边：“我当然有啊。洛瓷怎么会忽然好奇这个？难道也有喜欢的人了？她是谁呀？你跟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喜欢的人，暂时不能跟你说。”洛瓷垂下眼睛，“因为他好像还不喜欢我。” 　　天呐天呐……尤利娅又惊呆了，居然有人能拒绝洛瓷这样的小可爱，这真是难以置信……她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那你说说有什么烦恼？” 　　“就是……”洛瓷小声嘀咕：“你是怎么引诱喜欢的人呢？” 　　安东尼见他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也想听：“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玩你的纸牌去吧。”尤利娅随口回了他一句，随后笑眯眯的转过脸来，“这个问题你问我就算问对人了，“等回去之后我给你找几个视频给你看看。” 　　“嗯嗯。”洛瓷一听，居然还有视频教材可以学习，实在是好奇。 　　向尤利娅咨询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 　　佣人敲了敲门：“主人，小少爷的朋友们都离开了。” 　　特里斯坦在稍远的桌子上签署文件，随口道：“把那边的烟灰缸清理掉。” 　　佣人应了一声。 　　烟灰缸里盛满了烧焦的烟头，一看是之前来这里做客的造访者留下的。 　　小少爷鼻子很敏感，闻不得一点烟的味道。 　　所以每当造访者离开，都会及时让他们把烟灰缸清理干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走廊上就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是小靴子踩在针织地毯上的声音。 　　“哥哥……”洛瓷推开书房的门，对着刚做完清洁工作的佣人笑了笑，随后走进书房：“外面下雪啦。” 　　特里斯坦摸摸他的头，“先等我看完这份文件。” 　　“嗯，”洛瓷倚靠在桌角，俯视着扫了两眼摊开的文件。 　　上面文绉绉又繁琐的法律术语让他一个头两个大，看了两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其实特里斯坦不是没有给他安排过家庭教师，教他有关经济和法律的知识，但洛瓷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特里斯坦倒也没有勉强他，所以洛瓷现在对这些文件合同都属于一窍不通。 　　洛瓷看着特里斯坦专注的侧脸，也跟着趴在桌子上，手肘撑着书桌：“我听说……西奥多搬到其他区去了。” 　　“是吗？”特里斯坦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我做了什么？” 　　洛瓷观察了一下面部表情，他本身就是想试探一下，也没有报多少希望，发现特里斯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顿时泄气了：“算了，没事。” 　　等到特里斯坦处理完工作，洛瓷拉着他来到花园里，树枝和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积雪。 　　才六点刚过一点，天已经完全黑了，雪花纷纷扬扬，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尤为洁白。 　　洛瓷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才允许出来，脖子上围着厚厚的雪绒围巾，手上还带着同款毛绒手套。 　　他弯腰捏了一团雪球，朝特里斯坦砸了过去。 　　“来打雪仗！” 　　特里斯坦打了打肩膀上的雪，也捏了一个雪球。 　　他故意让小家伙，捏得特别慢。 　　才团好一个球，洛瓷已经朝他砸了三个。 　　他颠了颠雪球，小家伙瞬间紧张起来。 　　故意砸歪了。 　　洛瓷抿了抿嘴巴，露出一个笑来：“打不到……” 　　直到小家伙的鼻尖冻得红扑扑的，特里斯坦才牵着他回到城堡里。 　　外面冰天雪地，城堡中却是温暖如春，洛瓷一进房间就忍不住把脖子上的围巾拽了下来，太热了。 　　特里斯坦抬起洛瓷的脸，认真的看了看，确认小家伙的脸有没有冻伤。 　　他皱了皱眉头：“鼻子都冻红了。” 　　特里斯坦深邃的瞳孔近在咫尺，像是森林深处静谧的深潭，一眼望不到底，洛瓷脸红红的别开，“才没有，我又不冷。” 　　视线向下，注意到特里斯坦大衣上的水渍：“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抿了抿唇瓣，有点后悔刚才砸的雪球太多。一进到房间里，这些雪渍就都化了。 　　“没关系，”特里斯坦毫不在意，“一会儿去换一套就行了。” 　　“那你快去换……”洛瓷担心他生病，推着他的后背往房间走。 　　特里斯坦被他推到卧室里。 　　洛瓷也有一段时间没来到特里斯坦的卧室了。 　　小时候就睡在这里，前段时间分房睡之后就没来过了。 　　但这里的格局几乎没什么变动，他轻车熟路的四处望望，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相框。 　　相框里循环播放着他和特里斯坦的照片。 　　他记得这个电子相框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没想到现在还在这里。 　　这么多年了，一点灰尘、磕碰都没有，可见特里斯坦平时非常爱惜。 　　洛瓷看着相框里的照片，印象中那是他刚刚掉牙的时候，他左侧第二颗虎牙掉了，哭唧唧的抱着特里斯坦哭，以为自己又得了什么病，后来特里斯坦带他去牙科医院，见到了许多正在换牙的小朋友，他就又重新笑了起来。 　　这张照片就是他和特里斯坦在牙科医院门口的紫荆藤树下拍摄的。 　　缺了一颗牙的小幼崽被抱在怀里笑得天真烂漫，好像没有任何的烦恼。 　　“……好傻。”洛瓷嘀咕，把电子相框盖在桌面上。 　　特里斯坦换完了衣服，从衣帽间走出来：“怎么把相框翻过来了？” 　　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吓了一跳，洛瓷倏地一回头，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特里斯坦的胸口。 　　“唔……”小猫眼里含着一泡泪，默默的摸摸自己的鼻子。 　　“撞到哪里了？”特里斯坦将他的手轻轻挪开，“让哥哥看一看，严不严重。” 　　洛瓷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我没哭呀，就是鼻子有点酸。” 　　特里斯坦哄他，“是的，我知道，都是哥哥不好，让哥哥看一看。” 　　洛瓷这才乖乖把手放下，特里斯坦检查了一下，安抚小崽儿：“没有撞歪，有点红。” 　　“那是刚才冻的！” 　　特里斯坦弯起嘴角笑了笑。 　　刚才这小家伙还说自己的鼻子没有被冻红。 　　洛瓷可不知道自己前后矛盾，鼓着脸蛋，拿脑袋顶了顶他的胸口：“都怪你，谁让你忽然出现，这里还硬的跟堵墙似的。” 　　“是的，哥哥错了，”特里斯坦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哄，“给我的小宝贝吹一吹就不疼了。” 　　“不行，我要惩罚你，”洛瓷把脸扭开，“除非你让我咬一口。” 　　“好。” 　　见特里斯坦答应了，洛瓷扒拉着他胸前的衣服，让他弯下腰来。 　　他抱着特里斯坦的颈子，像小猫嘬奶似的在颈侧咬了一小口。 　　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痕迹。 　　洛瓷不知道这个力道怎么样，还以为自己咬重了，担忧地舔了舔。 　　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染上了粉色，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疼吗？” 　　带着暖意和甜香的气息扑在他怀里，担心小家伙摔倒，用一只胳膊搂住了小家伙的后腰。 　　洛瓷干脆像棉花团子一样挂在他胸口，非常轻，好像他手臂稍一用力，就能使他的腰向他弯过来。 　　特里斯坦感受到糯米牙在他的静脉处嘬了一口，带来很轻的刺痛，随后柔软的唇珠贴了上来，湿濡温暖的舌头将刺痛抚平。 　　他后背刚换的衣服已满是热汗，身侧的手背崩起了青筋，又缓缓放松。 　　“……不疼。” 第146章 　　洛瓷拿出了极其认真的态度学习尤利娅的资料。 　　等到万籁俱寂, 整个城堡陷入了寂静的夜晚。 　　他猫在被窝里，戳开虚拟平板上尤利娅传给他的视频，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分明视频里也没有什么露骨的东西, 但他还是看得脸红心跳。 　　要是从外面看，裹成猫猫虫的被窝一扭一扭，胖墩墩的, 滚来滚去，十足的可爱。 　　之前跟着家庭教师学正经知识的时候，他都没怎么认真过。 　　反复把视频看了七八遍，洛瓷自认为把所有的要点都记住了。 　　早晨, 特里斯坦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自己床上多了个圆圆的鼓包。 　　能不经过他允许出入房间的只有洛瓷。 　　特里斯坦敲了敲小被子：“怎么不睡觉？跑到我房间来了。” 　　小圆包抖啊抖, 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洛瓷也是刚刚睡醒，他定了闹钟才在这个时间点醒过来, 睡眼惺忪，脑袋上翘起一撮头发。 　　“你一会儿要出门吗？” 问这话的时候, 洛瓷的眼皮都还黏在一起。 　　“嗯。” 　　洛瓷搓了搓脸蛋，勉强让自己醒过来，声音困得都快拉丝了：“那我帮你挑衣服, 打领带。” 　　特里斯坦不知道这小家伙又心血来潮要做什么，抬手摸了摸小家伙蓬松的头发：“我可以自己打领带，你再睡一会儿。” 　　“不, 不行。”洛瓷跟小奶猫似的哼唧唧甩脑袋, “你再等我两分钟，我就快醒了……” 　　他晃了晃脑袋，软乎乎的脸蛋亲呢的蹭了蹭特里斯坦的手背。 　　这是小洛瓷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特里斯坦在床边坐下, 洛瓷拖着小被子挪挪蹭蹭，像是投送怀抱的粘人小奶猫蹭到了他怀里。 　　两只胳膊还不舍得从被窝里拿出来，就用热腾腾的小脸磨磨蹭蹭的蹭着特里斯坦的侧脸，湿濡的唇瓣在锁骨上磨来磨去，特里斯坦刚换的衬衫都被他蹭歪了。 　　特里斯坦深深呼了口气，按了按额头，“再不起来，我要走了。” 　　“哼吭……”洛瓷这才磨磨唧唧从被窝里爬出来，迷蒙的眼瞳水汪汪的。 　　特里斯坦注意到他的衣服，并不是他以为的睡衣，尺寸有点过于宽大了，看版型也有点过于正式。 　　“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洛瓷拿手背揉了揉眼皮，撸起过长的袖子，“你看出来啦，是你之前穿过的。” 　　“……我的衣服？” 　　“嗯哼。” 　　洛瓷心中有点小得意。 　　他现在知道了，这个可叫男友衣呢。 　　之前特里斯坦为了陪他，有好几次睡在他房间。那些衣服特里斯坦早就忘了，他都收了起来。 　　现在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特里斯坦看着小家伙，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对于小家伙来说大那么多……长度一直拖到膝盖，袖口折了几折才勉强露出手腕，而衬衫下光裸的嫩生生的两条腿，像是凝着光晕的玉，白得晃眼，让他有点怀疑小家伙有没有穿裤子。 　　他看着洛瓷顶的一头蹭的乱糟糟的头发，光着雪白的脚丫哒哒哒跑到衣帽间去给他拿衣服。 　　闭上眼，拧了拧眉心：“……” 　　要换做平时，他早就要唠叨又不穿袜子，就在地上光着脚走来走去，但此刻的特里斯坦确实没心情注意这个。 　　出神了没一会儿。 　　洛瓷捧着一摞衣物从衣帽间出来了。 　　特里斯坦注意到小家伙的鼻梁上多了金丝边无框眼镜：“怎么还戴了眼镜？” 　　洛瓷清了清嗓子，怎么好直说是为了引诱你呢，“不觉得很知性吗？” 　　“……知性。” 　　洛瓷按住特里斯坦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腿前。 　　脑海里想着昨晚视频中领带是怎么打的，把领带缠绕在特里斯坦的颈子上，推了推眼镜：“怎么了，我这个样子可不可以去当你秘书？” 　　特里斯坦没说话，小家伙的动作懵懂又不熟练，领带反反复复打了又拆，拆了又重新打。领带的边角频繁摩挲着他的皮肤，小家伙把脸凑过来，又甜又暖的气息呼的他后颈发痒。 　　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光从背后照出来，些许肉色透过单薄的衬衫勾勒出轮廓。 　　特里斯坦深深呼出一口气，额头上绷起青筋，他握住洛瓷的手：“不是这么打的，我教你。” 　　洛瓷看了昨晚的视频也是属于脑子学会了，但手上没学会，弄得一团乱。 　　他感受到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又看着特里斯坦专注的眉眼，透明的耳朵尖沁出粉，咬住嘴唇脸红红的。 　　“好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乖，早上有个会，中午给你打视频，”特里斯坦随手披上外套站了起来。 　　洛瓷抿着唇瓣，还没反应过来，特里斯坦已经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他有点丧气的抓起抱枕，把自己摔进了床里。 　　分明视频上说男人都会吃这一套的，都怪他太笨了，连个领带都不会打…… 　　卧室的门在身后合上。 　　特里斯坦背靠着门伫立站着，冷静了好一会儿。 　　抬起手将扣上的外套解开，直到慢慢冷静下来。 　　“呼……” 　　…… 　　“什么？”尤利娅惊讶的说：“你试过了？没有用。” 　　洛瓷沮丧的垂下脑袋：“是我太笨了，连领带都不会打。” 　　尤利娅连忙安慰他，“怎么会呢？没打过领带的人第一次打领带，肯定都会不熟练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戴着太阳镜的斯图尔特走了过来，他全身上下都光着，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游泳裤：“都坐上飞艇了，还聊什么打领带。” 　　由于安东尼和尤利娅太想在飞艇上玩一次，洛瓷在和特里斯坦说过之后，便邀请朋友们到飞艇上来一次为期一天半的短途旅行。 　　洛瓷也是今天第一次登上飞艇，里面极其的奢华，除了保龄球馆，室内高尔夫馆，甚至还有游泳池一应俱全。 　　这是真正的无边界泳池，头顶、四周都是透明玻璃，他们泡在泳池里吃着水果，喝着低度数的调酒，就能够俯瞰下方的纽贝特城的夜景。 　　“在飞艇上游泳我也是第一次，”刚换好短裤的安东尼也走了过来，“小少爷会游泳吗？” 　　他认为被精心呵护的洛瓷小少爷肯定是不会游泳的。 　　那他就能借着教洛瓷游泳的机会，和洛瓷拉近关系。 　　他是第一个教会洛瓷游泳的人。 　　说出去该有多自豪。 　　安东尼下意识挺了挺胸膛，然后下一秒他就失落的垮下肩膀。 　　洛瓷“嗯”了一声。 　　他会游泳。 　　是特里斯坦教他的。 　　特里斯坦认为游泳在某些时候是必要的逃生手段，和防身术一样都是必须要学会的。 　　一开始只是在家里的浴缸里，特里斯坦拿小玩具哄他，后来换成了五花八门的电动玩具，都是为了哄他游泳，慢慢他在小池子里扑腾的熟练，又带他去家里的游泳池练习。 　　适当的游泳可以锻炼肺活量，还能够改善体质，只要有人在旁边看着，就没有什么危险，很适合小崽儿。 　　其实也不仅是游泳，还有急救方式等等，他都会。 　　尤利娅见安东尼垂头丧气，朝他挤挤眼睛：“傻眼了吧？” 　　安东尼耸了耸肩膀，“没办法了。” 　　他扑通扑进泳池里，朝岸上的人招手：“都下来，快点，一点都不冷。” 　　“让开让开。”斯图尔特紧跟着他跳进了泳池，溅起的水花糊了安东尼一脸。 　　洛瓷坐在泳池边，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那里站着一队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他只是跟特里斯坦说了一下，自己想用飞艇带朋友们出来玩，剩下的事情他都没有操心，都是特里斯坦安排的。 　　包括保镖，无论他走到哪里，除了进卧室，其他时间都有保镖跟在旁边。就是担心他忽然发病，不小心晕过去。 　　只是这些人看着有点面熟，好像不是平时城堡里的那一批。 　　尤利娅也在泳池里溜了一圈，朝他招手：“快下来呀。” 　　“来了。”洛瓷像一尾灵活的小鱼滑进了泳池。 　　外面还在下雪，飞艇里的水温却暖融融的。 　　脑海中莫名的浮现特里斯坦握着他的手打领带时的表情，担心尤利娅注意到，红扑扑的脸倏地埋进水里。 　　啊啊，别想了，别想了……等到脸上的热度慢慢消退，他摆动手臂，轻盈的在水中游来游去。 　　一游起来，什么烦恼都暂时抛在脑后。洛瓷游得正自在，忽然感觉胸口有些许憋闷。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游的时间久了，呼吸难免有一些急促，出现憋闷是正常的。 　　直到他耳朵里发生了短暂的耳鸣，甚至连安东尼高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连忙游到泳池边。 　　手刚刚握上泳池扶梯，眼前就像断片一样骤然变黑了。 　　不受控制的栽倒下来。 　　…… 　　凌晨一点多，将近两点。 　　万籁俱寂。 　　特里斯坦照例起床，来到洛瓷的房间，打算给小家伙盖被子。 　　揭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是空的。 　　这才想起小家伙和朋友们进行短途旅行了，不在家里。 　　现在小家伙在做什么？是睡得正香，还是和朋友们彻夜玩闹？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洛瓷用十七年的时光让他养成了这种习惯。 　　然而随着小家伙慢慢成长，往后离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而洛瓷需要他照顾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他静静坐在床边，抬起手掌，遮住了脸部表情。 　　“嘀嘀，嘀——” 　　寂静的空间中。 　　通讯器骤然响了。 第147章 　　“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在用泳池扶梯的中途晕了过去。” 　　“检查结果？” 　　“是睡美人症忽然病发, 小少爷发病次数少，估计很快就会醒过来，只是左边脚趾碰到了泳池壁, 轻微骨折。”秘书白着脸，将头低了下来。 　　“……后来我们回看了当时的监控，发现小少爷估计自己也感觉到不舒服, 已经在尽力往池边游了。” 　　“怎么当时没有发现？” 　　“……是我们看护不周，保镖们经验不足。” 　　洛瓷听到熟悉的声音，刚试图睁开眼皮，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眩晕感, 眼皮又沉重的耷拉了下来。 　　病发的时候说不上难受，只是感觉非常的困, 睁不开眼睛, 眼皮就像粘着胶水一样，只想一直睡下去。 　　朦朦胧胧间他又醒过来好几次, 听见特里斯坦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有时候是秘书，有时候是家庭医生, 但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又听不清楚，耳朵就像堵了一大团棉花。 　　再醒来的时候是白天，洛瓷掀开眼皮, 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卧室。窗帘都被拉的紧紧的，隐约一丝光亮通过缝隙照进来，特里斯坦撑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身影被朦胧的光照的模糊不清, 颈侧崩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哥哥……”洛瓷看了一会儿特里斯坦的表情，心中有着满满的满足感。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次只要他一生病, 特里斯坦总会抛开一切陪在他身边，每当他一睁眼，都会在第一时间看到特里斯坦。 　　这个时候，他就会感觉充分的满足感。 　　感受到特里斯坦有多在乎他。 　　听见小家伙的声音，特里斯坦抬起了头，绷紧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醒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洛瓷乖乖摇摇头。小手往上拉了拉被角，将小半张脸埋在被窝里。 　　不知道是被窝里的暖气太充足了，还是被特里斯坦专注的视线看着，他脸蛋儿红扑扑的，白里透着一丝粉色，像是晶莹剔透的小团子，里面包着的桃子馅露了出来。 　　不过他也确实不难受，睡美人症只是会忽然晕倒，在发病的时候醒不过来。醒来之后就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就像饱饱睡了一觉。 　　“唔……”他在被窝里扭了扭身子，忽然感觉左脚好像是包了什么东西，笨笨重重的。 　　揭开小被子一瞅，他的左脚到脚踝的位置都被纱布包了起来，跟个新鲜出炉的小粽子似的。 　　特里斯坦：“你晕过去的时候，脚踢到池壁上，脚趾头骨折。” 　　洛瓷扭扭屁股，挪了挪小粽子，没感觉有多疼。 　　磕伤的时候他已经晕了过去，后来医生就帮他采取了紧急措施，上了夹板和药膏，所以除了感觉到笨重一点，并没有觉得有多疼。 　　但特里斯坦的脸色比他更难看，也是后来他才知道，特里斯坦迅速把当天的人处理掉了。 　　洛瓷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特里斯坦阻止了他：“你想做什么？” 　　“想洗澡。” 　　洛瓷有轻微的洁癖，泳池里有消毒水这些东西，他鼻子尖，能闻得到，嗅嗅自己的手臂，隐约还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迫不及待想要去冲个澡。 　　特里斯坦：“我抱你去。” 　　洛瓷一被抱起来，就轻车熟路的伸出胳膊搂住特里斯坦的颈子。 　　特里斯坦抱着他，走到浴室。 　　把他放在了凳子上。 　　自己到浴缸边放水，将水温调到适合的温度，又将浴缸的水放满。 　　“……好滑。”洛瓷被抱进浴缸，受伤的左脚架在特里斯坦搬过来的凳子上。 　　他说这句话是让特里斯坦担心，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浴室里。 　　他是特里斯坦养大的，特里斯坦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本身也不敢离开，放任洛瓷一个人在浴室里。 　　洛瓷掬了一把泡泡，轻轻一吹，泡泡就冲着特里斯坦飘了过去：“你怎么不说话？” 　　特里斯坦：“想听什么？” 　　洛瓷：“你在我睡觉的时候，不是和秘书还有家庭医生说了很多吗？怎么跟我在一起不说话了？” 　　“……你都听到了？” 　　“没听清你说的什么。”洛瓷拿满是泡泡的手砸了两下他的胸口肌肉：“怎么了，你以为我睡得跟头小猪一样吗？” 　　“不是小猪，”特里斯坦身上衣服都湿了，一点都不生气，握住他的小拳头放在唇边，小心翼翼吻了吻：“你是哥哥的宝贝。” 　　“哼，”洛瓷哼了哼，见特里斯坦不再沉着脸，也跟着翘起的嘴角：“那你给我呼一呼，好得更快。” 　　“好，哥哥给你呼呼。”特里斯坦在他生病的时候一向很好说话。 　　洛瓷感觉到自己的小粽子被捧了起来，特里斯坦的嘴唇凑的很近，隔着粽子皮他好像都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脚趾上，有点痒。他皮肤本来就白，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捧白雪，现在慢慢浮上了薄红，另一只泡在浴缸里完好的脚趾蜷了蜷，“别呼了……好痒。” 　　特里斯坦却一边呼，一边念念有词：“我的宝贝呼呼早点好，不再痛痛小伤脚，身体健康睡得香……” 　　洛瓷笑得肚子痛，“什么呀，这是你自己编的吗？” 　　特里斯坦嗯了一声：“很难听吗？” 　　洛瓷把笑脸埋进他的肩膀：“有点蹩脚……” 　　…… 　　其实洛瓷并不觉得自己伤的有多严重。只是一根小脚趾骨折，并不怎么影响行动。 　　更何况机械代步器已经非常普及了。 　　他坐在代步器上就能像平时一样在城堡里自由活动。 　　但特里斯坦对待他，就好像一只易碎的娃娃，到哪里都抱着，就连去上班也抱着他。 　　仿佛他伤得不是一根小脚趾，而是整个腿都断掉了。 　　当然，除了过度保护，他倒也觉得挺满意的。毕竟和特里斯坦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亲亲抱抱的次数也多了，而且无论他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特里斯坦都会尽量满足他。 　　平时特里斯坦就很宠他，现在更是不会拒绝。 　　只是回到家之后，听二号说安东尼等人来过几回，可惜正撞上他被特里斯坦带出门了，所以没有碰到面。 　　这天周末他们又来了，洛瓷让二号把他们带到花园里。 　　代步器有点像是蒸汽朋克风的椅子，洛瓷被抱来抱去都习惯了，坐在代步器上，反而有点不习惯。 　　安东尼一来就赔礼道歉：“抱歉，如果不是我要求非要到飞艇上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洛瓷知道自己忽然晕过去，肯定让他们担心了很久，摇摇头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的身体原因，就算那天没去飞艇，也会晕倒的。” 　　安东尼见洛瓷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尤利娅则认真打量了他的脸，“我怎么觉得你生病这些天，气色反倒比之前还好。” 　　斯图尔特也跟着点点头。 　　洛瓷一怔，“这么明显吗？” 　　尤利娅笑眯眯的，朝他挤了挤眼睛：“你那方面，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洛瓷肩头一松，晃了晃脚丫：“……只是最近有很多见面机会，好消息倒是没有。” 　　这段时间倒是也趁着特里斯坦照顾他的机会，和他要了几次亲亲，但不是亲额头，就是亲脸颊，他能感觉得到，特里斯坦的吻是照顾弟弟，照顾病人的那种亲吻，而不是对情人或是心爱的人。 　　“什么，对方没同意建立关系，就和你亲亲抱抱了？”尤利娅一听都要炸了：“你不会是看走眼了吧？难道那个人经验很多？” 　　“不是这样的，”洛瓷皱了皱眉头，吱吱唔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吧……其实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洛瓷强调不是这样，她也就半信半疑了。趁着安东尼和斯图尔特正在聊天没注意这边，尤利娅从包包里拿出一套兔耳衣服。 　　“这是什么？”洛瓷疑惑。 　　“穿穿看，很适合你。”尤利娅怂恿。 　　洛瓷在她的坚持下，换上了这套衣服。换完之后，他照了照镜子。两团毛茸茸的耳朵竖在头上，颈间、手腕和衣摆处都缀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看着就让人很想摸一摸，但并不觉得轻浮，只是显得非常可爱。 　　他扭头一看，屁股处还有一团短揪揪的雪团尾巴。 　　尤利娅满意点了点头。 　　完美。 　　她的眼光果然不错，这套衣服很适合洛瓷。 　　要想引诱喜欢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扬长避短，发扬自己的优点，在他看来，洛瓷最最大的特点就是可爱，兔耳衣服能够将这一点完美的烘托出来。 　　化身小兔子的洛瓷还不把对方迷得心脏砰砰乱跳。 　　为了不打扰病人，安东尼他们只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离开了。 　　洛瓷让代步器把他送到书房。 　　特里斯坦正在处理工作，秘书也在，抬头看见他，便向他鞠躬：“小少爷。” 　　洛瓷也朝他点了点头。 　　特里斯坦听到秘书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他注意到了洛瓷身上陌生的兔耳衣服，把洛瓷从代步器上抱到沙发上，又给他找了小垫子，舒舒服服的垫在后面。 　　后来才不动声色的开口：“你身上衣服是谁的？” 　　洛瓷抿了抿嘴巴：“尤利娅送给我的，你觉得呢？” 　　“……嗯。” 　　洛瓷蹙起小眉头，“嗯”是什么意思？ 　　他探究的望了望特里斯坦的面部表情，但特里斯坦一直都是那么平静，即使是洛瓷也看不出对方心里的想法。 　　真是的……要是能知道特里斯坦在想什么就好了。 　　洛瓷有点失望的撅了撅嘴巴，让秘书把自己的虚拟平板拿过来，玩了一会儿游戏，又刷了一会儿社区。 　　过了几天，洛瓷才意识到特里斯坦挺喜欢的。给他买了一堆各种款式的毛绒衣服。 　　多得必须得多放一个柜子才能装得下。 　　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看到最初那件兔耳衣服了，就找来负责打扫的佣人问了两句。 　　佣人慌忙说：“抱歉小少爷，那件衣服洗坏了，主人就让我丢掉了。” 　　“你别紧张，我就问一问，”洛瓷一听已经被丢掉了，有点可惜，但也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安慰了两句：“既然洗坏了那也没办法，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佣人十分感激小少爷不追究责任。 　　…… 　　晚上九点。 　　书房。 　　秘书：“法利斯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是仗着背后势力才这么为所欲为。” 　　特里斯坦：“那么让所有人恢复到同一起跑线，又怎么样呢？” 　　“……您的意思是？” 　　“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了。”特里斯坦看了一眼钟表，到了洛瓷睡觉的时间，最近小家伙很乖，都不熬夜了，他起身脱下外套，朝外走去：“法里斯的事情我会处理。” 　　秘书弯下腰送他离开。 　　特里斯坦来到卧室，小被子卷成一个卷，背对着他，平时一开门，小家伙就会把脑袋从被子卷探出来，这回他故意发出脚步声，小家伙也没抬头，但小被子却挪了挪。 　　他在床边坐下来：“怎么不高兴了？” 　　又哄了一会儿，小家伙才终于露出半个小脸：“有那么忙吗？你今天晚上晚饭都没吃。” 　　“是有点忙，”特里斯坦摸了摸软乎的脸蛋，确认小家伙只是在被窝里憋的久了，而不是发烧：“因为我没陪你，所以晚餐才只吃了那么一点？” 　　洛瓷把小脸往被窝里埋了埋：“……你知道啊。” 　　“嗯。” 　　洛瓷小肚子里的气散的一干二净。知道特里斯坦即使那么忙还关注他的情况，他就没气生了。 　　“那你跟我一起睡。”被窝里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拉着特里斯坦的衣服让他在床上躺了下来。 　　特里斯坦拦揽了往他怀里拱的小家伙。 　　洛瓷把小脸埋在他的胸口，眨巴着圆眼睛，“那天我们乘着飞艇，在飞艇上感觉离星空好近啊，夜空真漂亮，我从来没从那个角度看过星星，都没来得及拍照片。” 　　特里斯坦知道他喜欢在社群上传照片：“那有空我们一起去。” 　　“嗯，”洛瓷跟只粘人的小奶猫似的趴在他的身上，特里斯坦本身都快睡着了，小家伙这还精神熠熠，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小脑袋：“那你会不会觉得照顾我很麻烦呀？” 　　“你觉得呢？” 　　洛瓷扒拉他：“我先问你的，快回答。” 　　“没有麻不麻烦一说。”特里斯坦睁开眼，“我喜欢。” 　　“……” 　　洛瓷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特里斯坦注视着他的眼神就像一语双关，在说喜欢他一样，虽然他知道并不是这样，耳朵尖却慢慢沁出粉红。 第148章 　　又聊了一会儿生日宴会的计划。 　　洛瓷快要成年了, 这是个重要的日子，特里斯坦要给他好好办一场。 　　卧室里的灯光逐渐暗淡，洛瓷佯装睡着, 乖巧的闭上眼睛。特里斯坦即使闭上了眼睛，手掌也在有规律的拍抚着他的后背。 　　特里斯坦总是这样，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对待。 　　但他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等过了生日，特里斯坦应该就不会再把他当成孩子了吧。 　　洛瓷期待的想着。 　　直到感受到拍抚后背的手掌停了下来，知道特里斯坦睡着了。 　　他悄悄掀开眼皮。 　　特里斯坦就躺在他的身边，眉眼阖拢, 脸部棱角分明，平时锋利的双眼, 此刻略微弱化了几分攻击性。身上穿着宽松的衬衫和家居裤, 依旧把完美的肌肉轮廓勾勒了出来。 　　在外面的时候和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特里斯坦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完全放松下来的特里斯坦只有他能看得到。 　　他还希望,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特里斯坦这样的一面都只有他能看得到。 　　洛瓷把脸倏得埋进特里斯坦胸口, 粉嫩的嘴巴抿了抿，又仰着小半张脸，瞅着他的嘴唇。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心跳, 确认特里斯坦睡着了。 　　犹豫了一秒，小心翼翼凑近，在特里斯坦的嘴唇“啾”了一口。 　　拿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红的快要滴血的脸蛋。 　　洛瓷又磨蹭了一会儿, 终于感受到了困意, 他揉揉眼皮，往特里斯坦的怀里拱了拱，终于睡了过去。 　　感受到小家伙睡着了, 特里斯坦睁开了眼睛。 　　注视着晦暗不明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又将眼皮合上。 　　…… 　　翌日一早。 　　特里斯坦起床时，洛瓷也醒了，眼皮还没掀开，就把脸颊往特里斯坦颈窝蹭。 　　小家伙刚刚睡醒，磨蹭的动作又软又粘人，蓬松柔软的发丝蹭过来，颈窝到处都痒痒的。 　　“要抱……”洛瓷扑到特里斯坦怀里要抱，一早非常困倦，一直都没睁开眼皮。 　　男人早上状况都是一样的，小家伙手撑的地方还不对，特里斯坦便动了动调整了下姿势。 　　洛瓷哼唧唧的撅着嘴巴，想坐到特里斯坦怀里，特里斯坦却不让他坐，委屈的脸蛋都鼓起来了：“我太沉了吗？” 　　“……不。” 　　小家伙太轻了，轻的都没肉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抱。”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特里斯坦才得空到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 　　然而冰凉的水顺着脊柱流淌下来，却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洛瓷偷偷亲吻的画面，还有刚才洛瓷撒娇时的神态。 　　他太阳穴跳了跳，崩起青筋的手掌按了按额角。 　　“哈啊……” 　　终于从充斥着凉意的浴室中走了出来，洛瓷卷着小被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维持着他进浴室前的样子，像一只雪白的胖团子。 　　他走到小家伙面前，白团子挪挪扭扭，又把团子扭到了另一个方向。 　　特里斯坦装作要走到另一边，白团子果然又掉头往回挪，但实际上特里斯坦并没有动。 　　对上视线之后，小家伙气乎乎鼓起脸蛋。 　　特里斯坦抬起手掌，帮小家伙垂下来的几绺头发拨到脑后，“我要去上班了。” 　　家庭医生昨天就说今天差不多可以拆开绷带，所以他不用再随时被特里斯坦抱着。 　　现在特里斯坦离开后，一天就见不到面了。 　　洛瓷终于从被窝里冒出个小脑袋：“……你亲亲我。” 　　特里斯坦顿了顿，低头亲了亲小家伙软嫩的脸蛋。 　　“继续睡吧。” 　　在走之前，他替小家伙重新掖好了被角，刚刚转身的时候，衣角被轻轻捏住了。 　　小家伙的声音从蒙着的被子里传过来，闷声闷气的，还有一点小鼻音。 　　“……办完了事就早点回来。” 　　“嗯。” 　　…… 　　家庭医生来拆绷带的时候，洛瓷正在游戏室里搭积木。 　　之前特里斯坦送给他的限定版，他刚搭了三分之一，拍照上传到社交平台。 　　正在浏览评论，医生就走进来了。 　　他接过家庭医生给他的捏捏玩具，指头轻轻一捏，捏捏玩具笑眯眯的脸就夸张的凹了下去：“……这是什么呀。” 　　家庭医生：“是主人交代的，给小少爷拆绷带的时候一定要让小少爷拿着捏捏玩具。” 　　小洛瓷从小就经常看医生，以至于小时候小洛瓷一见到白大褂就哇哇大哭。 　　特里斯坦想了很多办法，后来咨询了心理医生，一些胆小的小宝宝可以在紧张的时候，用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便可以适当的缓解焦躁情绪。 　　于是每次小洛瓷看医生，特里斯坦总会准备各式各样的玩具，每一次都不会重复。 　　他拽了拽捏捏玩具像果冻一样的帽子：“……我都多大了，还送我这些。” 　　家庭医生：“在主人眼里，小少爷永远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呀。” 　　“我才不要呢……”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洛瓷却乐此不疲的戳着玩具的腮帮。 　　家庭医生动作非常小心的将绷带拆开。 　　甩掉了小粽子这么个包袱，洛瓷顿时觉得脚上轻便了，迫不及待从沙发上跳下来。 　　家庭医生也点点头，“恢复的很不错。” 　　他拍了个视频给秘书发了过去。 　　秘书收到视频的时候，正在一处废弃矿场。 　　冰冷躁动的空气中，浮动着炼金油腥涩的气息混合着矿场浓浓的铁锈味。 　　随处可见的矿坑，五十英寸的集装箱被随意堆放。 　　昏黄灯光透过集装箱的缝隙。 　　秘书走进集装箱。 　　一个魁梧身影正跪在地上，他的后颈有两块凸起的骨头，面部均匀分布着细密的鳞片，一双类似于爬虫类的眼睛，说话时分岔的舌头尤为醒目：“……大人，请相信我，我们对您的忠心。我们绝对没有不履行合约的意思。” 　　“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很牢固。瓦基人和您的公司互利互惠。再说了，没有我们瓦基人带路，您也不方便找到那么多矿洞和穴窟不是吗？” 　　说话的吸引人正是瓦基人现在的头领法利斯。 　　瓦基人是基因融合的产物，人类与地下穴窟中的生物交合后产下的后代，这些人保持着地下生物的习性，又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纽贝特城的能源来自于利用炼金技术，从矿物中提炼出的原油，而这些矿物就来自于地下穴窟，每一处穴窟分布，种类，深度都不相同，有的大型穴窟甚至藏得非常隐蔽，连最先进的探测仪器都探测不到。 　　而能发掘穴窟并为他们带路的瓦基人就成了香馍馍。 　　几乎纽贝特城的所有企业都想和瓦基人合作，但洛兹炼金科技财团给予的报酬总是最丰厚的。 　　他们和法利斯合作了十几年。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被喂的太饱了，法利斯现在居然胆敢把卖给他们的穴窟，又转手卖给另一家企业。 　　法利斯虽然跪在地上，表情却有恃无恐，因为他笃定特里斯坦不会把他怎么样。 　　没有比瓦基人嗅觉更灵敏的向导了。 　　特里斯坦：“我想你想错了，事到如今，我并不是想处理这件事，而是想直接把造成这一切的人处理掉。” 　　负责翻译的保镖将这句话翻译给法利斯听。 　　法利斯没有听懂。 　　特里斯坦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将机械枪的填弹口拆了开来，把两颗实弹上膛。 　　这并不是财团最新研发的激光枪，而是最老式的弹枪。 　　手感十分的笨重。 　　特里斯坦拿着弹枪走到法利斯面前，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他将弹枪扛在肩膀上，眯起一只眼，通过瞄准镜瞄准了对方心脏稍偏一些的位置。 　　瓦基人的皮肤比人类厚实，一枪打在非致命的地方并不会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而是会使对方慢慢流血而死。 　　没有任何迟疑的一枪。 　　砰—— 　　心脏附近血管撕裂般的痛苦使得法利斯哀嚎起来，他喘着粗气，不停的在地上打滚。 　　子弹的碎片就像无数颗锥子刺穿了他的内脏，法利斯眼球充血膨胀，被疼痛折磨的快要疯了。 　　出于蜥蜴遇险断尾的本能，硬生生扯断了自己的尾巴，然而尾巴是他的第三条腿，没有了第三条腿支撑，它的身体轰然倒下。 　　汩汩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又过了五六分钟，法利斯的哀嚎才渐渐停止。 　　不远处，法利斯的族人们惊恐的缩成一团。 　　特里斯坦接过秘书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袖口沾到的血迹：“肮脏的家伙，血居然还是红色的……” 　　秘书没敢说话。 　　特里斯坦：“法利斯的其他党羽呢？” 　　附近保镖：“都抓住了。” 　　“全都处理掉。” 　　“是。” 　　特里斯坦朝着集装箱外走去。 　　他所走过的地方，瓦基人紧紧抱成团，每走一步都带来了压迫感，有的瓦基人叽里咕噜的抱着脑袋祈祷，有的人则在尖叫，还有的瓦基人在吐，看到法利斯的在他们面前尸体恐惧使他们吓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秘书将刚刚收到的，家庭医生发来的视频，给特里斯坦看。 　　特里斯坦来来回回放了六七遍。 　　瓦基人惊恐的叫声很刺耳，就在这样古怪的环境中，秘书垂头站在一旁，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特里斯坦此刻在想什么。 　　视频很快就放完了，特里斯坦又点了一遍重播。 　　小家伙看上去心情很好，看来已经不再生气了。 　　四十五分钟后，轿车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 　　车道两旁的树林倒映在车窗上，当驶入纽贝特城的核心区域后，周围的景色顿时变得繁华起来。 　　秘书悄悄看了两眼后视镜。即使是见多了刚才那样的场面，依旧觉得很不适应。 　　特里斯坦杀了碍眼的人之后，依旧非常平静，腿上放着了虚拟平板，正在处理工作。 　　“停车。”在车窗路过一家店铺时，特里斯坦开口。 　　秘书迅速将车停了下来。 　　特里斯坦亲自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蛋糕店。 　　他记得洛瓷喜欢吃这家店的蛋糕。 　　秘书本来想说自己去买，但特里斯坦制止了他，“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 　　等了一会儿，特里斯坦提着不符合气质的，精美可爱的包装袋回到了车上。 　　重新发动轿车，秘书忍不住心里感慨。 　　从来没见过这么宠爱弟弟的。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特里斯坦都惦记着洛瓷，路过看到蛋糕店还会给他买吃的。 第149章 　　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特里斯坦脱下外套, 松了松领带，问佣人：“小少爷呢？” 　　佣人：“在游戏室里。” 　　他走进游戏室，洛瓷坐在驼色地毯上摆弄积木, 小家伙只有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这么专注安静。 　　“搭得真快。”看着初具雏形的Swallow Trick，特里斯坦随手将包装盒放到玻璃茶几上。 　　洛瓷这才注意到他, “你回家了呀？” 　　仰着头，伸手揪了揪他的衣服：“你快帮我看看，这块积木是拼在哪里的？今天拼了一天，眼睛都要看花了……” 　　“几号？” 　　“11号。” 　　在确认了洛瓷在拼凑Swallow Trick的副翼部分, 特里斯坦翻开图纸，在图纸上找到了11号部件的位置。 　　洛瓷踮起脚尖, 将积木搭了上去：“嗯……应该是没错。” 　　特里斯坦看着小家伙踮起来的小腿。 　　洛瓷的腿又白又直, 就像瓷器一样细腻，足腱在踮脚时绷紧线条纤细漂亮, 腿窝出沁着淡淡的粉，特里斯坦开口：“小粽子被卸掉了, 有没有不习惯？” 　　洛瓷：“才没有不习惯，只是觉得太轻松了。” 　　“过来，我看看。” 　　洛瓷走了过去。 　　特里斯坦坐到沙发上, 让洛瓷坐在他的身边，将脚放在他的手心。 　　小家伙的脚丫也非常精致，骨肉匀亭像瓷器一样雪白, 几乎看不到血管, 足弓处藏着一颗色泽很浅，非常小的痣，脚趾头粉嫩圆润, 一勾一勾很可爱。 　　特里斯坦学过一点医学，加上工作特性，对伤后处理很有经验，他说出了几个动作，洛瓷都灵活的做了出来。 　　确认了小家伙的脚确实是好的差不多了。 　　洛瓷往他身上一躺，怀里捧着平板摆弄，哼了哼说道：“今天有人私信我，要我把Milky Way卖给他。” 　　小洛瓷从小就喜欢搭积本，基本上市面上有的他都会买过来，特里斯坦也经常送他一些限量版的。可以说他的收藏室都能当一个积木展览馆了，应该没有人收集的比他更全。 　　不过他打理账号并不很勤快，心血来潮的时候，会把自己的藏品宝贝们分享到社交平台，偶尔分享一点生活日常，现在也是有着好几十万粉丝的博主。 　　他平时收到的评论都是夸夸夸，但也有一部分积木收藏爱好者私信他，想要买他的藏品。 　　特里斯坦：“你答应他了？” 　　“怎么可能啊？”洛瓷小嘴一撅，“那可是你送给我的。” 　　其实他也不是小气，舍不得一个积木，如果对方看上的是他自己买的积木，但他二话不说就送了，大不了自己再买就是了。 　　但那个积木不同，那是特里斯坦送给他的，他说什么也不会送给别人。 　　见小家伙气哼哼的，特里斯坦示意他去看玻璃桌上的包装袋：“去看看茶几上有什么？” 　　洛瓷连忙跑过去，拆开包装：“咿，是小蛋糕！” 　　而且买的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果然，即使是在外面工作，特里斯坦也是时刻想着他。 　　洛瓷弯起嘴角，笑盈盈的，握着小勺子舀了一口，又分给特里斯坦一口。 　　特里斯坦帮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奶油：“想好今年生日怎么过了吗？” 　　“生日啊……”洛瓷皱了皱眉：“我不想大办。” 　　“请那些不认识的人过来，听他们说恭维的话好没意思。”之前也不是没有大办过，好的是可以收到各式各样的礼物，但同样的麻烦也很多，在宴会上会受到许多陌生人的过分环绕和 ，到处都是抱着各种小心思接近他的人，一场办下来他的脸都笑僵掉了。 　　洛瓷托腮：“不如下午茶的时候开个派对，顺便请朋友们来一趟。到了晚上，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就好了。” 　　特里斯坦本来是想着大办一场的，但什么都没有洛瓷的意愿重要。 　　“好的，我知道了。”他摸摸小家伙的头：“一切以你为主。” 　　…… 　　四年一度的德尔塔会议再次举办。 　　德尔塔会议主要是商议商品定价等生意上面的事情。 　　纽内特市的财团领导都受邀来到城堡。 　　有的人之前来过，而有的人是第一次进入城堡，在寸土寸金的纽贝特市中心，这么一座建在山顶上的城堡，就像是古代图纸上的空中花园。 　　巴洛克风格的城堡建筑，花园里随处可见的繁花茂木，让来谈生意的人都觉得震撼又惊诧。 　　“早就听说特里斯坦为弟弟建了一个童话城堡，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是壮观呐。” 　　“是啊，住在这里就像小王子一样。”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我们这回有没有机会见到小王子。” 　　而此时，“小王子”洛瓷正在花室里，托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回复着社交平台的私信。 　　“唔好甜……”据说这次的草莓是刚刚开发新品种，早上才从瑞福沃地区空运过来，果然是比之前的品种更甜一些。 　　不知不觉，碗里的草莓被他扫荡了一大半。 　　洛瓷是吃到什么好东西，一定要和特斯坦分享的。 　　他推开花室的门，问跟在他身后的二号：“哥哥呢？” 　　“在会议室里。” 　　洛瓷轻车熟路来到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从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攥动的人影。 　　他举手敲了敲门。 　　特里斯坦正在和旁边的人谈事情，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进。” 　　洛瓷噔噔噔跑进来。 　　他眼里向来只有特里斯坦，一把坐到特里斯坦的怀里，两条小腿快活的晃了晃，握着叉子戳起碗里的草莓：“今天草莓可甜了，我给你留了两颗，你快吃！” 　　洛瓷在外露面的次数并不多，许多人都不认识，漂亮的小少年一进来就和特里斯坦这么亲近，他们还在想这是谁胆子这么大，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特里斯坦很顺从吃了下去。 　　“不错。” 　　“是吧，可甜了。”洛瓷笑眯眯的。 　　原来是小王子…… 　　其他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目光。 　　作为纽贝特城的地下实际操纵者，特里斯坦非常低调，他的喜好也非常难以琢磨。但唯一公开的信息就是对于宝贝弟弟的宠爱，几乎没人不知道，特里斯坦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弟弟。 　　这充满了童话风的城堡，还有特里斯坦此刻的表情无一不在诉说这一事实。 　　某些人的心思不由开始浮动起来。 　　…… 　　到了德尔塔会议的尾声，那一天与特里斯坦关系还算不错的某会长私下来到书房。 　　正式谈完之后，会长斟酌了一下，开始探起了口风。 　　他家里的孩子已经订婚了，但与他结亲的亲家家里还有适龄的孩子，便想争取争取。 　　由于他和特里斯坦关系还不错，便像聊天一样的说道：“我亲家的那个孩子的品性确实是不错的，洛瓷好像下个月就成年了？可以安排两个孩子先见个面，万一看上了呢。” 　　“缘分这种东西都是说不准的，也不是说一定要定下来，就是先见一面……” 　　“咣当……”特里斯坦忽然站了起来，被带倒椅子发出巨大的声音，会长被吓了一跳。 　　“科伦啊，”特里斯坦双手撑在桌面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科伦会长从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心脏就开始加速，他从未见到过特里斯坦这种表情。分明面部是平静的，可以说得上是冷静，但瞳孔就像捕食的猎物一般紧迫地盯着他的眼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某一个瞬间，分明看到对方的瞳孔变成了极细的针尖状。 　　科伦会长一下就进入恐慌，心脏几乎就从嗓子眼跳出来，扑通扑通，他抖着手想去找手巾，翻了两个口袋才找到。 　　特里斯坦走到了窗边。 　　背着光，科伦会长看不清对方表情，但依旧感受得到对方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 　　房间里的氛围明亮且窒息，特里斯坦再不开口，他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我的弟弟是我的宝贝，不是什么用来交易的筹码。” 　　科伦会长背后发凉，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点头，“是，是的……是我之前没想清楚。” 　　特里斯坦：“那么，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 　　科伦会长一边拿手巾擦汗，一边拼命点头。 　　傍晚，在盛大的晚宴过后，德尔塔会议就此落幕。 　　洛瓷坐在露台上，这里铺满了灯芯草，这是一种在夜晚会发出萤火虫一般光芒的香草，嗅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还能够驱赶蚊虫。 　　他摇篮秋千上晃悠着小腿：“这就结束了？会议。” 　　特里斯坦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走过来：“事情商量完了，自然就结束了。” 　　手掌摸了摸他蓬松细软的发丝：“抱歉，这几天都没怎么陪你。” 　　洛瓷抬起眼睛，瞥了他两眼，问：“……没发生什么事吗？” 　　特里斯坦：“什么事？” 　　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摇篮就微微荡了起来，洛瓷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就是……我经过书房的时候听见好大的响声，你是不是和谁吵架了？” 　　特里斯坦顿了顿：“谈生意有分歧很正常。” 　　“……好吧。”洛瓷被说服了。 　　生意上的事他确实一点也不懂。 　　“坐在这里不冷吗？” 　　“不冷，想在这里等星星。” 　　洛瓷感觉背上一暖，特里斯坦将外套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高和特里斯坦差的太多，加上他还是坐着的姿势，过于宽大的外套拖到了地上。 　　“你的衣服怎么这么长啊……”洛瓷提起衣领，手指比划了一下尺寸：“背也这么宽。” 　　“背宽才好背我的宝贝走路呀。”特里斯坦背对着他，在秋千面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要在这里等星星。” 　　“今晚有云，不会有星星。” 　　冷风一吹，灯芯草被风吹了起来，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摇摇洒洒的细雪。 　　洛瓷又看了看夜空，星星确实都被浓云遮住了，这才从秋千上跳下来，趴上了特里斯坦的后背。 　　双臂从后面交叉搂住特里斯坦的颈子，洛瓷把脸蛋贴在温暖的后背上，“……你会一直这么背着我吗？” 　　“嗯。” 　　“那要是万一以后我和妈妈一样病的很重呢？” 　　“不会那样的。” 　　“我是说万一，毕竟这是基因病，治不好嘛。” 　　“那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洛瓷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那我们说好了。” 　　特里斯坦看了一眼，下巴搭着他肩膀上的洛瓷。 　　“说好了。” 第150章 　　财团大厦。 　　顶楼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新报道的助理正跟随总助的脚步参观办公室, 总助一边对办公室的陈设作着讲解，一边告诉他特里斯坦的办公室里柜子中的文件摆放。 　　小助理听的很认真，拿笔在本子上认真记录。 　　他边记边观察办公室的陈设, 忽然注意到办公桌一角摆放的东西：“总助，这玻璃匣子里的巧克力都发霉长毛了，怎么还放在这里？不然我们把它带出去扔了吧。” 　　见不懂事的小助理差点就要把玻璃匣子扔进垃圾桶。总助吓了一跳, “赶紧放下来！这可是大人的宝贝。” 　　“……宝贝？” 　　总助：“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大人有一个宝贝疙瘩弟弟？” 　　小助理恍然：“难道这盒巧克力是他送的？” 　　总助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来：“小少爷从小身体就不好，五岁了才第一次开口说话。那年过圣诞节，小少爷吵着闹着要见父亲母亲, 是大人哄了半天才哄好的，他们一起做了一盒巧克力。” 　　说着, 他流露出追忆的神情：“小少爷问爸爸妈妈为什么不陪他过节日？大人说他们很忙, 自己会陪着他，小少爷又问。那你以后会不会也很忙？会不会也不会陪我。大人就和他拉钩约定, 承诺会永远陪伴着他。于是小少爷把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分给了大人。” 　　“所以这不是一般的巧克力，而是约定的纪念品。这也是小少爷第一次送东西给大人, 大人舍不得吃，后来巧克力都长毛了，还被他收藏在办公室里。”总助砸了砸嘴：“现在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贵了吧？” 　　小助理拼命点头。 　　一想到对大人这么重要的东西, 差点被他丢掉，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其实在财团工作过的员工都知道，特里斯坦办公室里宝贵的东西有很多。但对于特里斯坦而言, 最珍贵的只有和他的宝贝疙瘩有关的东西。 　　办公室里的宝石、珍奇或者收藏品丢了, 特里斯坦或许压根都不会在意，毕竟对于他来说，只有和洛瓷有关的东西才算得上是珍贵。 　　这时, 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正汇报事项的秘书。 　　总助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带着小助理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门被重新带上，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特里斯坦松了松领带：“……查出来什么了？” 　　秘书：“法利斯的通讯器破解后，我们发现他在近两年间频繁和一个陌生号码联系，比对了时间之后，我发现似乎法利斯采取一步行动都是根据对方的指示，这次他把穴窟卖给黑堤，也和那个号码频繁联络过，似乎也是接到了对方的授意。” 　　特里斯坦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怎么现在才发现？” 　　秘书把头低了下来，“抱歉大人……” 　　“追踪过这个号码了吗？” 　　秘书：“号码已经停用了，黑号没有实名认证不易追踪，不过最早是在奥古斯特区激活的，初步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和黑堤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纽贝特人。” 　　特里斯坦像是评估一般的思索：“是瓦基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到千分之一。” 　　“……” 　　“瓦基人多半不太擅长机械和电子科技，他第一次激活号码就是在城区，而且还尝试用线虫技术向小少爷的终端传输垃圾讯息，但小少爷的终端用的是我们研发的最新科技，线虫技术无法破译，他失败了。” 　　话说到这里，秘书注意到特里斯坦深灰色的瞳孔转了过来，显得尤其冰冷。 　　是的，如果这个人仅仅是躲藏在法利斯的背后，操纵搅局，特里斯坦或许不会有多生气。 　　但对方打算把手伸到洛瓷那边，那就是肆无忌惮的踏过了他的底线。 　　这样的隐患一定要处理掉。 　　想到洛瓷。 　　特里斯坦记得今天是小家伙的生日。 　　“下午不重要的事情就都推掉吧。” 　　秘书头点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特里斯坦一早都在开会，所以他现在才有机会汇报：“早上梅里狄恩企业代表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希望今天晚上能和大人见一面。” 　　梅里狄恩将要谈的是一笔大生意。 　　…… 　　此时此刻，洛瓷正和朋友们举行下午茶聚会。 　　除了安东尼、尤利娅等，和他比较熟的朋友，还有一些不怎么熟的朋友，都是尤利娅他们带来的，比如斯图尔特就带了他的女朋友，还有他女朋友的朋友们。 　　整个花园里热热闹闹的，洛瓷头戴尖尖生日帽，几乎到场的朋友们都给他送了生日礼物，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整个沙发，等集体唱完了生日歌，生日派对正式进入了自由狂欢。 　　安东尼玩游戏输了，一口气喝了三瓶香槟，醉的连路都走不动，歪歪扭扭的扑倒了香槟塔。 　　酒水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整个人都几乎淹没在酒精里。 　　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呢……”安东尼醉醺醺的，好不容易爬起来。 　　还没走两步，脚下一崴，又扑通摔进了泳池里。 　　这下大家笑的更大声了。 　　洛瓷也坐在沙发上笑，和旁边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他左边的人被拽起来，沙发凹陷下来，扭头一看，重新坐下来的是尤利娅。 　　尤利娅往他手心塞了一杯发酵汽水：“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洛瓷捧着玻璃杯，抿了抿嘴巴：“不知道……就觉得怪怪的。” 　　尤利娅一语点了出来：“因为感觉束手束脚的，大家都在让着你？” 　　洛瓷：“你也感觉到了啊。” 　　“毕竟来之前都被父母叮嘱过啊，”尤利娅摊摊手，模仿自己父亲教育自己的语气：“小少爷可是特里斯坦大人非常珍惜的人，你们要谨言慎行！玩游戏的时候不要过火，要多让一让小少爷，哄着他多说点好话，注意你们的言辞，不要让特里斯坦大人认为你们会带坏小少爷。” 　　她的话说到一半，洛瓷的脸蛋就红扑扑的了：“……” 　　他一直都知道特里斯坦很珍惜他，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待他非常用心。 　　但没想到那么多人都知道。 　　总觉得有种公开处刑的羞涩。 　　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少爷，精致的像人偶似的脸蛋浮起绯红，卷翘的睫毛半垂着，撇开脸，尤利娅要不是顾虑着父母的叮嘱，真想伸手捏一捏。 　　小少爷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特里斯坦为了让他健康成长，一直需要费心呵护抚养。 　　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奇怪，特里斯坦对于小少爷是不是太过于宝贝了？这样过度的保护，或者说是控制是正常的吗？ 　　她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守在派对现场的保镖们。 　　洛瓷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特里斯坦知道洛瓷有喜欢的人吗？凭他对洛瓷的呵护和关注，不可能不知道吧…… 　　以特里斯坦的过度保护劲儿真的会同意吗？ 　　这么一想，她不由为洛瓷担忧了起来。 　　但尤利娅也不敢明说这一点，她想了想，想到一个主意，清了清嗓子：“过几天，我也过生日了，小少爷可不可以赏个脸来一趟？” 　　洛瓷一听，立即点了点头。 　　他有烦恼的时候，尤利雅一直耐心听他说。感情上的问题上，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尤利娅过生日他怎么都要去的给她撑场子。 　　“是几号呀？” 　　尤利娅：“下月十五号。” 　　“啊……”洛瓷掏出平板，看了眼日历发现居然是复活节，往常这个节日，他都是和特里斯坦一起在家烘烤复活节巧克蛋，做一点兔子饼干之类的。 　　但尤利娅都这么拜托他了，他也不好拒绝，况且就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了想，他还是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太好了！”尤利娅笑着搂搂他的肩膀，“我会等着你的。” 　　她知道洛瓷非常重视承诺，一旦答应下来一定会做到。 　　而特里斯坦拿洛瓷又没办法，只要他提的要求就一定会答应。 　　特里斯坦…… 　　洛瓷垂着眼皮，吸了一口发酵汽水。 　　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好了下午茶时间，他邀请朋友们过来办生日派对，到了晚上他和特里斯坦两个人一起庆祝。 　　他好期待晚上和特里斯坦两个人一起度过啊…… 　　时间过得好慢。 　　喝了两口发酵汽水，又瞥了眼桌子上的蛋糕。特里斯坦他说他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和他一起做点心。 　　所以虽然到现在肚子里瘪巴巴的，对那些诱人的小蛋糕非常垂涎，但还是没伸手去拿，打算留着肚子和特里斯坦一起庆祝。 　　虽然身处在热闹的派对现场，但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 　　不知不觉到了派对结束的时间，洛瓷送走了朋友们，问了下二号，特里斯坦还没有回来，他来到游戏室里，一边搭积木一边等。 　　拿起通讯器，才看到秘书在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特里斯坦今晚可能要去谈一笔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啊…… 　　是临时安排的吗？之前也没有听说呀。 　　洛瓷积木也没心情搭下去了，碎块儿被扔到一边。 　　他蜷了蜷手指，一把将脸埋进沙发里，脸蛋转了过来，咬了咬嘴唇，粉嫩的唇瓣上留下了浅浅的痕印。 　　……可是明明是先答应好他的。 第151章 　　手臂环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洛瓷把脸埋在膝盖里。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开始他以为是佣人在清洁走廊，但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 　　传来了沉重且熟悉的叩门声。 　　“该出来了, 不是想要一起做点心吗？” 　　洛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特里斯坦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从沙发上跳下来, 噔噔噔就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果然是特里斯坦。 　　外套就搭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还提着几个包装袋。 　　“……”洛瓷仰起脸，抿了抿嘴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特里斯坦：“到商店里买了点食材, 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本来是下午就能到家了。 　　但还要买制作苹果派的食材。 　　除了制作过于耗时间的蛋糕，是从洛瓷最喜欢的店里买过来的, 他还打算做一个洛瓷最喜欢吃的苹果派。 　　不想借别人的手, 采买、包括制作都想自己一手包办。今天路上堵车，商店里人还多, 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洛瓷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厨房，“秘书说你晚上要去谈生意。” 　　特里斯坦：“推掉了。” 　　“……”洛瓷踢踏着毛绒拖鞋, 慢吞吞跟在特里斯坦后面，看着他娴熟的摆弄着食材。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很坏，很自私, 他就是想特里斯坦放下一切来陪他。 　　之前他以为特里斯坦忽视了和他的约定，跑去谈生意，感到很生气, 但现在心里又觉得有点微微过意不去。 　　他把手背在身后, 别开了脸，问道：“可是那不是个很大的生意吗？不会有影响吗……” 　　特里斯坦擦干净沾满面粉的手，将苹果派送进了烤箱, 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再大的生意也要陪我的宝贝过生日。” 　　“……” 　　洛瓷脸红红的挪开了视线。 　　他知道自己很幼稚，但特里斯坦认为他比工作更重要，还是让他觉得满足。 　　其实他也知道特里斯坦工作，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现在他优越的物质条件都是来自于此。 　　和工作较劲真的很幼稚…… 　　定的时间到了，特里斯坦从烤箱里把烤熟的苹果派取了出来，洛瓷撸起袖子用糖霜和肉桂粉进行装饰。 　　在插蜡烛的时候，特里斯坦真切的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从之前蛋糕上零星的几根蜡烛，到现在的十八根蜡烛，他的宝贝不知不觉已经成年了。 　　他切了一小块，递到洛瓷嘴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不行的话，我重新做一个。” 　　洛瓷就着他的手，一口就吞了下去：“好吃。” 　　舌尖将唇边的苹果浆勾进嘴巴里，洛瓷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尤利娅下个月十五号过生日邀请我去。” 　　“……知道了。” 　　此时城堡的主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特里斯坦提早给佣人们放了假。 　　他将盛放蛋糕的托盘放到餐厅的桌面上，点燃了上面的蜡烛。 　　“过来许愿。” 　　洛瓷在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握紧双手，做出祈祷的姿势放在胸口，感受到特里斯坦的手掌就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居家服衣料，他的心口暖烘烘的。 　　特里斯坦为他唱了一支生日歌。 　　生日歌结束，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特里斯坦用刀切成小块，随口问道，“许了什么样的愿望？” 　　“说了就不灵了。”洛瓷含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上帝就不实现我的愿望了。” 　　特里斯坦笑着为他擦掉鼻尖上的奶油，“上帝不实现，哥哥也会来帮你实现。” 　　洛瓷弯起嘴角笑了：“什么呀，你当自己是上帝吗。” 　　“我当然不是上帝，”特里斯坦说：“上帝要实现所有人的愿望，我只实现你一个。” 　　洛瓷又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年他生日许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那我想要你一直照顾我……”洛瓷说：“永远永远也不要离开。” 　　“好，我答应你。” 　　“要是你以后嫌烦了……” 　　“不会。” 　　洛瓷知道特里斯坦说话算话，忍不住又高兴的笑了起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特里斯坦养大的，他们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他无法去想象没有特里斯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他一定会很孤独吧，一定会支撑不下去的，他想特里斯坦永远陪伴着他，他们彼此永远都不分开。 　　特里斯坦知道小家伙非常缺乏安全感，虽然平时看着娇气又任性，但实际上又害怕孤独，又缺乏安全感。 　　他还记得曾经在展览馆看到的一株罕见的双生藤，粗壮的藤蔓先一步成长起来，而较为纤细的藤蔓则攀附着粗壮的藤蔓缓慢生长。它们彼此纠缠环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植物学家试图将它们分开，却发现它们的根系紧紧的缠绕在一起。如果失去彼此，另一方都无法独存。 　　幼小的小洛瓷不知是不是从小就缺少父母，对于他表现出了相当大的依赖，无论他走到哪里，小家伙都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贴着他，黏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将洛瓷当做自己的一部分，洛瓷就是他的责任。 　　为了担负起这个责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结交伴侣，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像他对待小家伙一样，对小家伙那么包容，那么好。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接触。 　　然而即便这样，只要稍微受一点刺激，小家伙依旧时不时表露出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洛瓷孩子气的揪着他的衣服，偏过脸说：“那你既然答应了，就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 　　“当然。”特里斯坦承诺。 　　洛瓷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勺子忽然挖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戳了戳，从奶油里面捞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刻着各种符号的三角立方体。 　　他疑惑的捧起立方体，拨弄了两下，发现一样的符号彼此相邻的时候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是什么呀？” 　　“礼物。” 　　洛瓷摇了摇，立方体中传来清晰的碰撞声，听金属的声音应该是芯片钥匙。 　　他想起前不久他和特里斯坦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相似的情节。 　　主角拿到的立方体，实际上是密码盒，只要解开上面的符号就可以拿到芯片钥匙，去保险局打开对应的保险柜，获得机密文件。而特里斯坦应该是在那里放置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洛瓷当时就很喜欢那部电影，没想到特里斯坦居然用这种方式给他赠送生日礼物。 　　平时拆礼物他早就拆腻了，这样的方式反而更有新鲜感。 　　特里斯坦对自己果然很用心…… 　　洛瓷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摆弄着立方体的时候，特里斯坦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天鹅绒的首饰盒。 　　洛瓷疑惑的望了过来。 　　特里斯坦：“这是母亲给你的礼物，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洛瓷愣了一下，视线落到那只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天鹅绒首饰盒上，又慢慢垂下眼睫。 　　其实在回家之前，特里斯坦见到了守在门口的佣人：“主人，别院那边……” 　　听说芙娜拉夫人找他，特里斯坦只好先跑一趟别院。和之前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走廊上的窗帘都是闭合的状态，只露出一丝黄昏时分的光线。 　　他大步走在大理石地砖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父亲，这些年的岁月，使洛兹珀金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像是隐藏在黑暗中沉默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站着，双手扶着鹰头拐杖，沉默的望着房门。 　　特里斯坦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朝他点了点头：“父亲。” 　　在他推开门，进入病房之前，洛兹缓缓开口“……小瓷怎么样？” 　　特里斯坦将手放在门把上，回过了头。 　　洛兹的体态比他半年前见到的更加削瘦，甚至瘦的有点奇怪，但他并没有探究，只是简短回答了对方的问话：“他很好。” 　　洛兹便不再开口。 　　特里斯坦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 　　洛兹对于洛瓷这个亲生儿子是很在意的，毕竟是他和芙娜拉夫人好不容易盼来的结晶，然而芙娜拉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把爱意全都奉献给了芙娜拉夫人，没有心力去照顾孩子。 　　尤其是洛瓷检查出来相同的病症后，他更不敢照顾，不敢面对，不敢投入感情，所以他的心情很复杂，既在意又很愧疚…… 　　特里斯坦收回视线，走进病房。 　　芙娜拉夫人处于难得清醒的状态，正默默的望着窗外，她的鼻端吸附着氧气管，连手背也插着管子，由于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机能大幅退化，目前只有依靠营养液的输送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特里斯坦从前看见这一幕只会觉得同情，然而想到洛瓷以后可能会经历相同的情况，他就觉得难以接受。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让洛瓷拥有健康的身体。 　　“……您找我？” 　　芙娜拉夫人见到他，露出一抹笑容，亲切的招了招手：“来，坐下来。” 　　“嗯……”芙娜拉夫人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笑了笑说：“是给小瓷买的东西？” 　　特里斯坦点头。 　　“辛苦你了。”芙娜拉夫人流露出无奈的笑，“照顾洛瓷的责任本不应该落到你的身上。” 　　“洛兹在爱情中是个勇士，但面对自己的孩子又很胆小……”她叹了口气：“我反复劝他多陪陪小瓷，但我劝不动他，他这么多年来亲力亲为的照顾我，我没办法，也最没资格抱怨什么，最后还得由你来照顾小瓷，谢谢你把他养大……” 　　特里斯坦对于她所说的话都非常清楚，转移了话题，换了一个让她欣慰的话题：“……洛瓷也很想您，前段时间还画了您的画。” 　　“看来我的孩子果然和我很像啊……”芙娜拉夫人闭了闭眼，“我也很想他，想抱抱他。” 　　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尤其是当洛瓷被查出来患有同一种病之后，芙娜拉夫人就不愿意让洛辞靠近病房了。 　　要是经常看到她的模样，小洛瓷说不定会害怕，小小年纪就面对疾病，生死未免太过于残酷了。 　　芙娜拉夫人示意佣人将床头柜里的首饰盒拿给他。 　　“这是？” 　　“是我和洛兹订婚时的首饰，拜托你帮我把它交给小瓷，祝他生日快乐，”芙娜拉夫人将首饰盒交放到他的掌心，心满意足的轻轻拍了拍，用一种比他还要了解的目光注视着他：“我很高兴你和小瓷相处的那么融洽，彼此又很喜欢，小瓷就交给你了……” 　　特里斯坦从回忆中回神，洛瓷摆弄着首饰盒，撅了撅小嘴：“我又不怎么喜欢首饰……”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抱着首饰盒，认真的把东西收到了柜子里。 　　苹果派消灭了大半，洛瓷的小肚皮都吃的圆乎乎的，特里斯坦又洗了一小碗水果，送到他的嘴边，感觉到指尖被轻轻舔了一下。 　　他顿了顿，小家伙脸颊塞得鼓鼓的，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等到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消灭的差不多了，特里斯坦把碗都拿到了厨房里去。 　　出来的时候，看到洛瓷坐在地毯上看电影，小的时候小洛瓷就喜欢这样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他。 　　一看头发就是刚沙发上蹭过，有一撮翘了起来，他在洛瓷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帮小家伙把那撮头发捋顺：“这样过生日就高兴了吗？” 　　洛瓷蹭了蹭他那只手，“嗯，每一年我们都要这么过，我只想和你一起过……” 　　说到这个，他忽然反应过来，特里斯坦好像从来不过生日，“你不过生日吗？” 　　“我不用过，”特里斯坦看着小家伙，笑了：“况且我也是，我有你就够了。” 第152章 　　洛瓷发现特里斯坦每隔几个月总会固定晚归一次。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只是以为特里斯坦有什么事情在忙，所以回来晚了。 　　到后来他用蜡笔在每一次晚归的日期上画了叉，发现这居然是有规律的。 　　这天, 数着日期，又到了特里斯坦固定晚归的这一天。 　　穿着毛绒家居服的洛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拉开抽屉, 拿出日历，又用蜡笔在这个日子上画了叉。 　　他趿着拖鞋在地毯上走了两圈，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时钟。 　　将近九点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花园里引擎的制动声。 　　他走到窗边, 透过窗帘的缝隙向下望，看到特里斯坦从轿车里下来。 　　抬手合上窗帘, 他走回了沙发, 抱着双腿，把脸埋进膝盖里。 　　“……” 　　这并不是几个月的事, 而是好几年都是这个样子，特里斯坦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他在外面还有别的房子？养了别人？每到固定时间点就会去见对方？ 　　不, 不会的……特里斯坦只在意他，不可能花心思在别人身上。 　　但那又怎么解释，特里斯坦每隔几个月都会固定晚归呢…… 　　洛瓷想了想, 要是他直接询问特里斯坦，特里斯坦应该不会向他隐瞒。 　　但是……真的不会吗？ 　　如果不是这些年他偷偷用蜡笔记下固定外出的时间，特里斯坦也从未主动告诉过他这一点。这说明就是有意在向他隐瞒。 　　就在他反复纠结和在意这一点的时候, 尤利娅的生日到了。 　　她特意派了专车来接洛瓷。 　　这也是洛瓷第一次参加别人的生日会。 　　特里斯坦坐在他身边：“这两天总是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洛瓷下意识张开嘴巴, 又撅了起来，他本来是想问特里斯坦就进去做什么了，但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非得要他问，他想让特里斯坦主动告诉他。 　　“……在想给尤利娅的礼物。”他别过小脸，“就是觉得尤利娅的生日，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 　　“只是在想这个？” 　　“不然呢。” 　　特里斯坦拿起通讯器，“可以让秘书来给你出出主意，他比较有经验。” 　　洛瓷这才想到还有秘书这么个智囊。 　　秘书对于送礼特别有经验。 　　据说财团这部分的事务都是交给他来办的。包括节日给财团内部的工作人员下发礼物，还有对外交际，都是秘书一手负责。 　　洛瓷把自己想送尤利娅礼物的事和秘书说了，秘书当即表示这件事情就交给他来办。 　　生日会当天，洛瓷抱着秘书准备好的礼物坐上了专车。 　　专车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后面还跟着十几辆保镖车，里面都是特里斯坦给他准备的保镖。 　　尤利娅举办生日宴会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处豪华商务酒店顶楼。 　　顶楼的格局主要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娱乐室，里面有赌桌牌九等娱乐方式，一部分是吧台风格，请了知名偶像明星到现场演唱，另一部分是舞池和露天泳池，既可以选择与心仪的人到舞池里共舞，也可以与她到泳池里望着星星月亮谈天说地。 　　洛瓷一进会场，就忍不住东张西望，这是第一次见到气氛这么热闹的地方。 　　知名偶像歌手正在聚光灯下表演摇滚乐，他的道具是一枚洁白的砗磲，偶像歌手坐在砗磲里，就像沉睡在砗磲中的人鱼一般。 　　他上半身穿着轻薄的衣料，点缀的珍珠很好勾勒出流畅的肌肉曲线。霁青色的头发随着他歌唱时摇头的动作散落开来，露出令在场年轻人着迷的俊美面容。 　　见到洛瓷，尤利娅立即迎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洛瓷也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她。“生日快乐，尤利娅。” 　　“谢谢你宝贝，”尤利娅笑眯眯的说：“我应该是小少爷第一个送礼物的人吧，这个礼物我可得把它收藏起来。” 　　洛瓷向舞池的方向张望了两眼，随处可见拥抱在一起旋转的年轻人，“这里人好多啊……” 　　尤利娅：“是的，估计这是我单身的最后一个派对吧，所以邀请了很多的朋友。” 　　“什么意思？你要结婚了吗？” 　　“我父亲让我和一个有钱人的儿子订婚，”尤利娅吐了吐舌头。 　　“……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吧？联姻就是这个样子。”尤利娅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膀：“而且我和他见了一面，他长得还不错，他的家庭对我有帮助，所以我就同意了。” 　　洛瓷唇瓣动了动，心情有点复杂。 　　尤利娅作为生日会的主人公自然非常繁忙，和他没说上两句话，又有人叫走她了。 　　“……唉。”洛瓷四下望了望，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吧台坐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尤利娅特意叮嘱过，他刚坐下来，吧台的调酒师就给他调了一杯气泡饮料，不含任何酒精的那种，单纯的气泡饮料。 　　下面是橙色的果汁，上面则是淡蓝色的气泡。当他用吸管搅动的时候，淡蓝色气泡就会像陨石一样坠入果汁里，看起来就像星空倒转，特别的好看。 　　他托腮，慢吞吞搅动着吸管。 　　自己原本很期待成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的成年，烦心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 　　这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看你的脸上写满了烦恼，”这时他旁边的凳子上有人坐了下来，声音清爽动人：“怎么，财团小公子也会有烦恼吗？” 　　洛瓷头一抬，对方的脸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的眉骨上钉了一枚细小的银钉，嗓音也有几分熟悉：“你是刚才在台上的偶像歌手？” 　　“你听到我唱歌了呀？”偶像歌手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殷勤的伸出手：“我叫阿隆，很荣幸认识你。” 　　洛瓷瞥了眼他的手，简单的和他碰了碰：“洛瓷。” 　　阿隆在偶像歌手这条路上已经走到头了，简单来说，就是碰到了瓶颈，他的粉丝很多，但再往上爬就需要人脉了。所以他迫切的参加各种财阀公子的聚会，在受到尤利娅邀请的时候还特地提前做足了功课。 　　毫无疑问，整个派对上来头最大的就是洛兹炼金科技财团的小公子，是他最想接近，也最心动的。但同时对于外界来说，洛瓷也充满着神秘。他搜了半天也没搜到有关洛瓷的照片，没想到长得这么可爱。 　　“……你长得好可爱。”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他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洛瓷鼓了鼓脸蛋儿，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好像他还没长大似的。 　　要是他能像特里斯坦那么帅就好了，他喜欢那种富有侵略性的帅气。 　　阿隆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久，知道要想攀上贵人最重要的就是脸皮厚。即使洛瓷我怎么搭理他，他还是叽里呱啦自来熟的说着一些娱乐圈里的搞笑事和八卦。 　　洛瓷一只耳朵听，另一只耳朵出，分明阿隆说的都是一些很搞笑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是心情沉甸甸。 　　总是惦记着特里斯坦的外出。 　　猜测他去了哪里？ 　　又想到刚才尤利娅说自己要订婚的事情。 　　各种复杂的念头像一个气泡一个气泡冒上来，乱七八糟的，弄得他心里乱乱的，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他晃了晃脑袋，不想去想特里斯坦，所以他漫不经心的听着阿隆说的话，并没有赶他走。就是希望对方叽叽喳喳的声音能把自己脑海里的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全部赶跑。 　　“……所以哈哈哈，这个男主角色就落到我头上了，”阿隆说的口干舌燥，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砸了砸嘴巴，他习惯在酒精里加一点药物，这样喝的才带劲，可惜尤利娅的聚会里不允许使用药物，这酒喝的没滋味味儿的。 　　又注意到洛瓷面前的玻璃杯，忍不住说：“小少爷怎么光喝气泡水不喝酒呀？气泡水多没意思呢。” 　　洛瓷摇头：“哥哥说我不能喝酒的。” 　　“少喝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阿隆迫：“再说了，小少爷已经成年了，哥哥也管不到你了吧。” 　　他回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其实这压根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他觉得仿佛很了解似的。 　　“毕竟洛兹集团本该是你的，他这样合适吗？” 　　其实有关洛兹财团的消息，大部分同一阶层的人都了解的不是那么清楚，更何况从阿隆的渠道，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只了解一点皮毛，他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致意思是洛兹集团本该属于洛瓷，应该把它夺回来，这样就再也不会受到任何的约束。 　　“你说得对，”洛瓷说：“但我本来就不擅长管理企业。哥哥愿意做，这是好事啊。” 　　阿隆一直以为这种出身财团的兄弟之间，必定会为财产争个头破血流。 　　没想到他们兄弟俩感情那么好，当即就噎住了。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洛瓷看了一眼时间，打算站起来，他之前答应特里斯坦在八点钟之前回到家的。 　　这时尤利娅和其他人说了两声，走了过来：“怎么了，派对没意思吗？” 　　“我答应哥哥八点钟要到家的。” 　　“天呐，居然还有门禁。我的小宝贝，你已经成年了。”尤利娅用胳膊还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往房间里走：“可是派对才刚刚开始，再留一会吧，我们还要玩小游戏呢，留下来玩两把吧，我就派专车送你回去。” 　　“……那会有点晚的。” 　　“迟个几分钟也没关系的，再说了，门外还有保镖守着。他们肯定会把你的消息同步给特里斯坦，他不会担心的。” 　　洛瓷一想，也是，他也想和尤利娅的朋友们玩小游戏，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便跟着尤利娅在舞池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 　　“……” 　　夜雾笼罩在城堡上空，四面的窗帘被拉上，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花园里的琉璃灯散发出来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洛瓷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 　　特里斯坦立即安排了秘书去查：“联络保镖队了吗？” 　　秘书：“保镖说小少爷还在派对现场，应该是还在里面玩。” 　　特里斯坦深灰色的视线挪了过来：“……今天小少爷认识了什么人？” 　　“这个不清楚……”秘书和其他下属们在他的低气压下肩膀微微发抖：“那边顾虑保镖会影响派的气氛，所以只让保镖在门口看护。” 　　“一开始，保镖们都以为只会那里停留两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加上小少爷自己也发话了，让他们都留在门口，所以保镖也没有强行进去。于是并不清楚小少爷今天和谁说的话，也不知道认识了谁。” 　　秘书背后的冷汗冒了出来，“大人……” 　　“是否现在就通知保镖闯进去，把小少爷带出来？” 　　特里斯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秘书小心翼翼看着他转过去的后背。 　　掌心握紧了通讯器，脆弱的通讯器有一部分被捏碎了，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第153章 　　又玩了几局游戏, 尤利娅遗憾的把坚持要走的洛瓷送上了车。 　　洛瓷今天玩的很高兴，趴在玻璃车窗里和她挥了挥手道别。 　　看着豪华轿车远去，尤利娅忧愁的叹了口气。 　　她有许多兄弟姐妹, 生活在一个大家庭中，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不会像特里斯坦这样的。 　　本来是想提醒小少爷，特里斯坦那样的掌控, 范围超过普通哥哥的程度，然而小少爷好像丝毫都没有察觉出来…… 　　但以特里斯坦的掌控欲，时间超过了这么多，他的能力忍耐度一定到达了极限。 　　只要他忍不住暴露出来, 小少爷一定会察觉到…… 　　…… 　　洛瓷回到家的时候，特里斯坦正在书房里看文件, 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似乎正在埋头批阅着什么东西，和往常工作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放下笔, 平静的挑了一下眉：“为什么回来晚了？” 　　洛瓷心虚的捏了捏衣角，做出一副现在才发现的样子：“晚了吗？和朋友们玩的太投入了都没发现……” 　　特里斯坦将椅子转了个角度：“交了什么朋友？喝酒了？” 　　“没有喝酒呀, 你不是不允许我喝酒……”洛瓷抿了抿嘴巴。 　　“朋友呢？” 　　“……就是随便聊聊天，玩点纸牌游戏，也没说什么, ”洛瓷习惯了特里斯坦关心，而且他的语气很亲切，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丝毫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饿了吗？是不是在那里没吃多少东西, 我去给你做一点。”特里斯坦站了起来。 　　“我不饿，尤利娅很照顾我，给我弄了不少好吃的……”洛瓷视线一瞥, 注意到特里斯坦的手掌：“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 　　“有吗？”特里斯坦不怎么在意的看了一眼。 　　那应该是他不小心捏碎通讯器，通讯器的碎片弄出的伤口。 　　洛瓷转身就去找医药箱，书房里肯定是没有的，好在二号把东西送了过来。 　　“哥哥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呀……这伤口得有多深啊，捏一捏就往外冒血，哥哥都不觉得疼吗？”洛瓷一边用棉签蘸碘伏给特里斯坦消毒一边说。 　　特里斯坦：“还好，没有我的宝贝，哥哥都没注意到。” 　　“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呢。”洛瓷撅着小嘴，“你刚刚在干什么呀，那么入神。” 　　特里斯坦看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圆乎乎毛茸茸的，非常可爱，但他担心小家伙蹲的时间长了，小腿会很酸，双手握住洛瓷的腰，把他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洛瓷皱起眉头，“你干什么呀？伤口又崩开了。” 　　“抱歉……” 　　洛瓷小心翼翼把创口贴贴到特里斯坦的伤口上，“我给你贴上创口贴，接下来几天可不能再用力了。” 　　特里斯坦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洛瓷忙碌的两只小手：“谢谢我的宝贝。” 　　洛瓷从他膝盖上跳了下来，“我身上好像有一股香水的味道，想去洗澡。” 　　“好，那我去帮你放水。”特里斯坦起身走向浴室。 　　洛瓷到卧室里脱衣服，衣服刚脱了一半。 　　这时，通讯器响了，是尤利娅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到家了。] 　　洛瓷给尤利娅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又收到尤利娅发来的一条短信，问他哥哥的反应是什么样的？ 　　洛瓷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难道是尤利娅在担心特里斯坦，会因为他的晚归而迁怒她。 　　想了想，便回复道：[他没有生气，一切都好。] 　　“水放好了，”特里斯坦走过来敲了敲门。 　　洛瓷应了一声，把通讯器扔到了一边，脱下衣服，赤着脚丫跑进浴室。 　　…… 　　洛兹财团大厦。 　　桌面上放着几摞厚厚的文件，特里斯坦用钢笔将字迹签署在文件上。 　　他全神贯注的处理事项，直到所有的文件都被签署完毕。 　　特里斯坦抬手捏了捏眉骨。 　　注意到手指上的创口贴，上面图案是一只线条小猫，虽然他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但他还是没把创口贴摘下来，因为这是洛瓷给他贴上的。 　　秘书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抱着新的文件袋。 　　特里斯坦工作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看看自家宝贝给他贴的线条小猫创口贴，对于秘书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正想着，特里斯坦的视线扫了过来：“他早上做了什么？” 　　秘书立即回答：“小少爷早上都是在娱乐室里度过的。” 　　洛瓷一早起来就在给Swallow Trick收尾。 　　经过几个月他不懈努力的拼装，Swallow Trick已经被拼装完毕，可以被收入他的收藏室。 　　在被收入收藏室之前，他给Swallow Trick拍了好几张照片，上传到自己的社交平台。 　　由于早上忙忙碌碌比较累，中午吃过午饭，洛瓷选择睡了个午觉。 　　睡得饱饱的爬起来，就想着消磨下午的时光。 　　他这一觉醒的有点迟，算算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特里斯坦就要回来了，就想着看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在把橱窗里的影碟都抱了出来，盘着双腿，坐在地毯上挑选。 　　其实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任何影片都可以通过虚拟平板直接观看，影碟早已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但是在上层社会，这些老古董往往都是热门抢手的收藏品。 　　所以其实任何影片在发售时，都会分成两个版本，普通的数字版本以及实体的影碟收藏版。这种收藏版往往价格十分高昂，并且数量有限。 　　洛兹财团旗下也有几家影片制作子公司，每一次有新影片发售，对方都会主动把收藏版影碟送一份到城堡来。 　　从小到大，每到周末或特里斯坦有空的时候，就会陪他一起看这些影片。 　　但他一直非常好奇，有一种影碟右上角被贴上了鲜红的标签。 　　那种影碟特里斯坦从来没让他看过。 　　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他挑了一个红色影碟，放进了价值百万交易石的影碟播放机。 　　一开始的画面和普通的影片没有什么区别，洛瓷盘着脚丫坐在地毯上，思忖着，不明白特里斯坦为什么不让他看。 　　他正托腮三迷糊着呢，画面忽然发生了变化，两个角色开始脱衣服，拥抱接吻。 　　洛瓷眼瞳瞪着圆圆的，小手下意识把地毯上的毛都揪了起来。 　　平时他的虚拟平板，都是被特里斯坦控制着，某些不良的信息都会提前过滤掉，所以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露骨的剧情。 　　他挑中的影碟恰好是兄弟相关，正是因为对题材感兴趣，他才在那么一堆中挑了这个。 　　画面上的内容越来越混乱，那些富有冲击力的画面涌入脑海，就仿佛打开了某种奇特的开关。洛瓷瞳孔迷离的望着荧幕，盘腿的膝盖不知什么时候并拢在一起，白嫩的透出略微粉色的膝盖骨在一起轻轻磨蹭。 　　电影里的弟弟和他一样是浅色头发，而哥哥背部肌肉隆起时和特里斯坦有一点相似。 　　但洛瓷看到他腰部细微的注射痕迹，那是经受过身体改造留下的印记，说明演员的肌肉或许是注射了某种药物，不像特里斯坦一样是天生的和后天锻炼的结果。 　　忽略掉那些小瑕疵，他某种在他脑海中曾经模糊存在过的幻想，此时真真切切在他面前上演出来。 　　他看的太入神，连门发生了开合都丝毫没有听见。 　　“……你在看什么？” 　　洛瓷吓了一跳，不安的瞥向荧幕：“哥，哥哥……你怎么忽然进来了？” 　　特里斯坦：“我敲门了，你没有听见。” 　　“怎么想到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看？” 　　洛瓷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被特里斯坦撞破了，有点不自然的撇开眼睛：“就，就随便看看。” 　　“……”特里斯坦俯视着坐在地毯上的小家伙，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洛瓷。巴掌大的脸蛋热气腾腾的，耳朵尖都染上了粉绒绒的颜色，白嫩圆润的膝盖被摩擦成胭脂般的红，微微仰着脸，嫣红的唇瓣发出轻微喘息声。 　　特里斯坦的脊骨到颅骨的地方涌起了酥麻麻的感觉，他“啪”把投影机关了，“你还小。” 　　“我不小了！”洛瓷咬住唇瓣。 　　特里斯坦弯腰把影碟取出来，重新放进了橱窗。 　　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状态，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刚才洛瓷的样子，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洛瓷当然也注意到了。 　　尤其是特里斯坦的……还那么明显。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才的影片已经充分唤醒了他某种方面的意识。 　　“等等……”见特里斯坦拉开房门打算走出去，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快速从地毯上爬了起来。踩着柔软的地毯跑过去，紧紧拉住特里斯坦的手臂。 　　他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这……很正常，我来帮你吧。” 　　特里斯坦停下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他站在原地，回过了头，俯视着那双漂亮的蓝色水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紧紧拉着特里斯坦的手指松了松，但很快又紧紧的重新抓住。 　　洛瓷本来有点胆怯，但又意识到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他轻轻揪住特里斯坦胸口的衣服，把脸埋到对方的怀里，滚烫的脸颊在胸前领带上蹭了蹭。 　　“……我知道啊。” 　　他轻轻嘟囔。 第154章 　　特里斯坦垂下了眼睛。 　　他的手掌轻轻放在洛瓷的后背,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背的青筋紧绷的几乎凸了出来。 　　他的手掌握紧成了拳，又缓缓松开, 额头上的青筋也暴露了出来，闭上眼，花了点时间才把那种难以压抑的反应给压制下去。 　　洛瓷是他最为珍贵的宝贝, 胜过所有的一切，他是如何真正的呵护着他走到了现在，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欲望而搞砸所有的一切。 　　他并非故意管制洛瓷这方面的事情。 　　只是因为洛瓷的病症。 　　他曾经请来许多知名的医生，这些医生都提醒过他。洛瓷并不适合剧烈运动。睡美人症是一种基因病, 遗传性的细胞病变，病人越是兴奋, 越是活泼, 就会使致病细胞发作的越发频繁。 　　而这种症状一旦频繁发作，昏睡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直至在梦中死去。 　　实际上睡美人症的患者基本上都活不过三十岁，而芙娜拉女士正是因为心情能够一直保持平和, 才活到现在。 　　在养大洛瓷的这些年，他也一直注意着这一点。 　　他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给洛瓷的身体带来负担。 　　比起一时的欢愉, 他更加无法失去洛瓷。 　　想到这些，多么滚烫的心情都能慢慢平复下来，恰好秘书走过来敲了敲门：“大人, 这边有个紧急消息。” 　　特里斯坦弯腰把洛瓷松散的领口扣起来, “……时间不早了，整理一下出来吃饭。” 　　洛瓷眼神往下望了一眼，又扭过头, 气呼呼的跑到沙发，把脸埋进了小毯子里。 　　……真的是太讨厌了。 　　难道他就这么讨厌被自己触碰吗？ 　　他明明亲眼看到特里斯坦有反应的，被他一碰反而没有那种冲动了，这算什么呀？真是太让人心烦了…… 　　洛瓷还等着特里斯坦来哄自己，耳边却安安静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于是更生气了，气哼哼的把小毯子抓了起来，蒙在了脸上。 　　烦人。 　　另一边，特里斯坦在书桌后坐下，“什么紧急消息？” 　　“正如大人所预料的，那个在背后指使法利斯出卖我们利益的人并不是纽贝特人，而是瓦基人……” 　　秘书说：“不过这个瓦基人有点特殊，通常瓦基人的样貌和人类有很大的区别，但这个瓦基人似乎能在人类和兽态之间变化，所以并不好寻找，他可以变成兽态藏匿在洞窟里，还可以变成人类隐藏在纽贝特市……现在我们控制住他了。” 　　特里斯坦：“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个瓦基人与我们的竞争者黑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您的授意下，我又重新让人调查了一下黑堤的背景，发现他们幕后老板极有可能是哈瑞什。” 　　事实上这也是特里斯坦所预料到的，他们财团意向哪个矿洞，这在财团内部是保密的消息，只有一些高层才能够得知。而黑堤是如何得知这些情报，并准确抢走他们想要的矿洞？肯定是有内部人员将资料泄露了出去。毫无疑问这是一位高层。 　　哈瑞什，是曾经跟随在洛兹身后的旧部，在特里斯坦将财团发展愈加壮大之后，属于他们的一部分股权早就已经被稀释了，在内部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少。 　　他们就像一团被遗忘在过去的阴影，特里斯坦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一波人。 　　周围安静了下来。 　　秘书将头埋下。 　　哈瑞什与黑堤和那些反对他们的瓦基人勾结在一起，摆明是冲着特里斯坦来的，但身为洛兹的旧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得到了洛兹的授意。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不由加快。 　　特里斯坦开口了：“矿洞的计划继续推进下去，把哈瑞什带到西海边的仓库去，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是的大人。” 　　又交流了一些在工作上的情况，特里斯坦把秘书打发走了，来到餐厅发现洛瓷没在餐桌前。 　　这可不行……洛瓷每次吃完晚餐都需要吃药。所以晚餐必须要定时吃。 　　他来到洛瓷的卧室，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反应。 　　特里斯坦知道小家伙又生气了，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扫视了一圈卧室，将目光定格在小沙发，薄薄的毛毯撑起一道半圆的弧线，只有一只光裸的小脚露在外面。 　　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那只露在外面的小脚也缩了回去。 　　特里斯坦在沙发边缘坐了下来，毯子里的小家伙就故意挪动身子，把脸朝向里面，果然是气呼呼的。 　　“是哥哥做的不对，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想要我的宝贝健健康康的……”特里斯坦轻轻拉开毛毯的一角，毛茸茸的小脑袋背对着他。 　　“晚餐已经做好了，我们先去吃晚餐，嗯？” 　　洛瓷把脸埋到毛毯里，一动不动：“……不要。” 　　“……不吃晚餐是不行的，半夜我的宝贝饿坏了，怎么办？”特里斯坦试图用手掌将小家伙的脑袋从毛毯里挖出来。 　　洛瓷扭着身子挣扎，想把脸别开，但特里斯坦抱的很紧，他左扭右扭也扭不开，索性一口咬住了那只手掌。 　　硬邦邦的…… 　　当他松开双颊，看到自己的小米牙在手掌上留下的乱七八糟的牙印。 　　他刚才下嘴咬的时候一点都没留情，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渗血。 　　但特里斯坦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反过头来担心他。 　　把他的小脑袋挖出来之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脸埋到毯子里，呼吸会不通畅的。” 　　洛瓷绵绵软软枕在他肩膀上，由于在毯子里憋的时间太久，脸颊红润润的，偏偏还不承认：“……才没有。” 　　特里斯坦轻轻抵上他的额头：“消气了吗？要不再咬几口？” 　　洛瓷：“……不要，这只手都是印子了。” 　　“还有另一只手。” 　　“那你多不威严啊……” 　　“还是我们宝宝出气比较重要。” 　　洛瓷把脸埋在特里斯坦的肩膀里，其实在把特里斯坦的手咬的一塌糊涂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我的宝贝还生气吗？”特里斯坦想要抬起他的脸，看看他的表情，洛瓷把脸撇开了。 　　“……气着呢，除非晚上你给我洗澡，擦头发，还陪我睡觉。” 　　“……好。” 　　洛瓷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特里斯坦从卧室里走出来。 　　等到吃过了晚餐，特里斯坦把工作抛到一边，给他洗澡擦头发。 　　洛瓷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头发有点长，他又不喜欢吹头发，每次都是湿漉漉从浴室里出来，特里斯坦担心他把潮叽叽的头发压在枕头上睡觉，一早起来会头疼，就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趴下来。”特里斯坦拍了拍膝盖。 　　洛瓷走过去，趴到了膝盖上。 　　他穿着纯色睡衣，印花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咪，湿漉漉水滴从发梢上滴落下来，打湿了后脖梗和衣领，连带着纯白的衣服也变得有点透明。 　　特里斯坦在给小家伙擦头发的时候，看到粉色透过透明的衣料，他向另一边挪开视线，却发现宽大的衣角向上翻起，瓷白柔韧的腿根暴露在他的面前。 　　……这小家伙居然没有穿内裤。 　　洛瓷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特里斯坦的脖颈浮起青筋，只觉得自己的裤子绷的有些紧。 　　他稍微改变了一下姿势，洛瓷察觉到了：“是我重吗？” 　　“……不重。” 　　洛瓷就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特里斯坦的服务，毛巾细致的将他头发上的水珠都擦干，温柔的手掌拂过他的后脖颈，他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微微回过头，视线定格在特里斯坦的嘴唇上，又想起了之前和他谈接吻时的感觉：“你之前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过吻？” 　　“……没有。” 　　“真的吗？”洛瓷扭过头：“无论男女都没有？” 　　特里斯坦停下动作，“你这样动，我没办法给你擦头发。” 　　“那你回答我。” 　　“……都没有。” 　　心里最后一丝不开心也被这个消息已经冲淡了。看来他是特里斯坦的第一个人，是特里斯坦的初吻对象，这么一想，之前的不愉快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哼着歌，把擦干了后，变得蓬松柔软的小脑袋抵到特里斯坦的胸口蹭了蹭。 　　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呢喃：“那以后也不可以。” 　　“是吗？” 　　洛瓷一秒气鼓鼓：“难道你有这种想法吗？” 　　“没有。” 　　洛瓷心满意足的弯起嘴角，抱着特里斯坦的腰，把脸埋到他的怀里，合上眼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特里斯坦将被子拉了上来，盖在洛瓷的身上，他的一只手臂给洛瓷当枕头，另一只手则搭在自家宝贝的后背，轻轻拍着，直到感觉呼吸变得平稳，进入了梦乡…… 　　…… 　　“呃……” 　　哈瑞什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膝盖是弯曲的，他眼前被蒙上了黑色的布料，膝盖触碰到冰冷且坚硬的东西，应该是水泥地面。 　　他知道某些事情还是暴露了，惊慌之下，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放缓自己的气息，让其他人以为自己还在昏睡。 　　然而他失败了。 　　蒙在他脸上的黑色布料被拽了下来，他看到特里斯坦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正和旁边的保镖说着什么。 　　其实早有预料，但当特里斯坦深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惊慌，拖着被折断的一条腿一瘸一拐尝试的往后挪动。 　　特里斯坦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直到他在后退的途中，手掌摸到一手腥臭的液体。 　　回头一看，那是一头通体漆黑，尾部均匀分布着银色环鳞的黑色巨蛇，他的肚子已经被切开了，内脏稀里哗啦流的到处都是，这头蛇至少有他大腿十倍那么粗，张大的嘴巴近在咫尺。 　　哈瑞什吓得尖叫一声，瞳仁剧烈收缩，他的心脏本来就不好，伴随着一阵耳鸣，喘着沉重而痛苦的粗气，他翻着白眼倒了下去，居然是被吓晕了。 　　再次醒来，他脸上一阵冰凉，是被冷水泼醒的。保镖拿着空桶后退了两步。 　　“呼哧……呼……”他急促而沉重的喘息着。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那是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从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定格在他的视野中央。 　　男人弯腰看着他，犀利的眼神他的肩膀控制不住的发抖。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哈瑞什的胸部剧烈的起伏着，胸腔里随着呼吸发出像是破旧风箱转动的声音，手指和胳膊就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狂抖。 　　这是他心脏病犯的前兆。 　　在这个时代，心脏病并不是像基因病一样难以攻克的病症，安装机械义肢，外骨骼，甚至更换机械心脏，对于有钱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哈瑞什是顽固的守旧党，人类生来就该凌驾在机械种和瓦基人之上。 　　他觉得在身体上安装义肢，把那些需要用机油保护的齿轮装进自己的身体是对自己身为人类的亵渎。 　　保镖走上来，掰开他的嘴将药物灌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抖动的肢体终于恢复了平静。 　　从他莫名其妙被拖到这里来，还看到了黑蛇的尸体，他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终于还是暴露了。 　　他艰难的在地面上蠕动，一边咳一边发出嘶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笑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是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哈瑞什拼命嚼弄着舌头，说道：“你一定是知道我收购了黑堤在后面搞破坏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不会同意属于洛兹的财产落到一个怪物手里！” 　　特里斯坦俯视他，“这就是你想说的？” 　　气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摇摇晃晃的直起膝盖，从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晃悠着立起了上半身，额头上布满突出的血管，他咬破了嘴巴里的肉，吐出浊血：“卑劣的瓦基血脉，肮脏的瓦基人，我绝不允许你这样肮脏的怪物踩在我的头上……” 第155章 　　特里斯坦对于幼年时的记忆并不深刻。 　　他仅记得几个零星的碎片。 　　他印象中的母亲是一头黑色巨蟒, 就是生活在地下洞窟中的那种怪物。在生下他之后，就抛下他远去了。 　　地下洞窟中的资源十分有限。除了水资源比较丰富，平常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任何的食物, 与他一同诞生的兄弟们，有不少都因为虚弱或是缺少食物而饿死。 　　而他和兄弟们不同。 　　他生来就可以在人行于受态之间转化，于是他变作人形采摘洞窟上附着的菌菇, 这才得以存活下来。离开地下洞窟后，被当成人类的孩子被接往贫困福利院。 　　幼年时期的记忆过于模糊，特里斯坦也不确定那头离他而去的巨蟒是否是他的母亲。 　　何况，他一旦生下来就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 所以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人类还是瓦基人。 　　在频繁的怀疑与猜测中，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哈瑞什的话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想。 　　哈瑞什是在一次矿洞考察的过程当中, 无意间捕获了那头黑蛇, 这才得知特里斯坦的身氏，以及他拥有瓦基血脉的事实。 　　作为守旧派的哈瑞什无法接受, 财团被拥有瓦基血脉的特里斯坦掌握，于是本想将特里斯坦的身份告诉洛兹, 但见到洛兹后，又发现对方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已经没有办法主持大局了。 　　是的, 洛兹早在前些年就查出了严重的病症。但他一点都没有治疗的打算，而是将生命最后阶段的所有时间和心思都扑在芙娜拉夫人身上，对于财团的归属就更不在意了。 　　哈瑞什碰了一鼻子灰, 没有办法再将希望寄托于洛兹, 只好自己想办法与特里斯坦对抗。 　　他还想把真相告知洛瓷，可惜特里斯坦把他保护的太好，他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甚至想通过病毒邮件的方式，但他没想到洛瓷的通讯器里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火强，他还是失败了。 　　甚至因此打草惊蛇，被特里斯坦捉住了尾巴。 　　特里斯坦如有实质的视线在他的脸上逡巡，似乎在确认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怎么？你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吗？”绝望如同沉重的土堆压在哈瑞什身上，他如同歇斯底里一般疯癫。 　　被束缚住的手臂和手腕想要抬起来。然而关节却发出了扭曲的错位声，他的肩胛骨居然是脱臼的状态，他努力竖起身体，想要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可惜还是痛的耷拉下来肩膀，显得有点可笑。 　　特里斯坦：“毕竟哈瑞什大人巧舌如簧，曾经愚弄了许多的人，没人会忘记，在跟随父亲之前，您曾经是个出了名的诈骗犯，记得吗？” 　　哈瑞什猛的抬起头，他最厌恶别人提及他曾经是诈骗犯的那一段时期。 　　“你居然把那头黑蛇杀死了。” 　　哈瑞什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现在他只想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上风，他流露出模模糊糊的笑意：“你应该提前先做个基因检测的，看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废弃的仓库里，空间空荡，空气里浮动着黄褐色的尘埃，在昏暗的灯光下，特里斯坦俯视着他的瞳孔是浓重的深灰色，瞳仁瞥了一眼那条死蛇：“你觉得我是什么？” 　　“……什么？” 　　“你看我像是会因为血缘而难过吗？” 　　哈瑞什嘴唇微微的抽搐。 　　“普通蛇一年会产二十几枚卵，而巨蛇一年能生产成百上千枚蛇蛋，在地下洞窟中的存活几率不足千分之一，只有最强壮的才能活下去。”特里斯坦一出生就在与生存作抗争，他有众多兄弟姐妹，每天都在目睹他们的衰弱和死亡，蛇蛋破壳的气息会诱使其他的生物来捕食刚刚破壳的蛇崽。 　　但洞穴法则就是如此，他一刻也没有时间为同胞而哀悼，只能抓紧机会活下去。 　　即使那条刚刚被他处理掉的蛇是他的同胞，或是他的兄弟，但也很难激起他的一丝怜悯，毕竟那条蛇选择和哈瑞什站在同一战线，就已经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但今天也并非没有收获。 　　他曾经非常疑惑自己对于人类价值观的认同非常淡薄，他的同情心非常有限，直到确认了自己的来历，更加没有了人类的认同感，也就更加不会自责。 　　他决定大发慈悲给哈瑞什一条活路：“炼金XVIII矿场人手稀缺，你在高层指挥了这么多年，也该深入洞窟亲身体验一下矿石采炼的工作。” 　　“不，不，等，等一等……” 　　哈瑞什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仓库，没想到特里斯坦要把他发配到矿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矿场的艰辛和残酷。 　　矿坑里到处都是落石，即使侥幸躲过了落石，洞穴里到处都是毒气，正常人在里面没过几个月就会遍体生疮，那样的场面他只见过一次，就令他恶心的忍不住吐出来。 　　正因为开采炼金矿石太过于消耗人力，所以财团最近将大部分人力都替换成了机械人。 　　保镖们走过来架起了他的肩膀，哈瑞什慌张大叫，试图说服特里斯坦：“……不，不，我的腿断了，没办法在矿坑里工作的。” 　　“我会安排一位很出色的医生。”特里斯坦站了起来，整了整领带：“即使你的腿断了一条，也能给你缝得漂漂亮亮的。” 　　哈瑞什一边挣扎一边高喊着“不，别把我扔过去”，保镖们则毫不留情的拖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向门外，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像是待宰的牲口被生生的拖了出去。 　　人被带走处理掉。 　　回到财团大厦，电梯门开了之后，秘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电梯门口。 　　特里斯坦走进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洛瓷坐在靠窗的弧形沙发上，正和秘书聊天。 　　特里斯坦在沙发面前蹲了下来，“今天和朋友们到游乐场玩的开心吗？”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就像之前处理哈瑞什的事情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一般。 　　“开心……”洛瓷自然没听出什么不同，他用力点头，把包装好的一捧鲜花递给特里斯坦：“这是我为你挑选的，你喜不喜欢？” 　　“挑得真好。”特里斯坦接了过来，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哥希望你在外面玩的开心，没想到你还想着哥哥。” 　　洛瓷晃晃小腿，理所当然的说道：“哥哥想着我，我当然想着哥哥。” 　　“对了，我还给秘书哥哥带了礼物。”他又从兜兜里翻出另一个包装盒，是秘书最喜欢的菠萝味布丁。 　　特里斯坦顿了顿，用一种十分自然的语气说道：“给我吧，他不吃这个。” 　　洛瓷歪了歪了脸蛋，“是吗？我记得是哥不吃这个吧，说有股古怪味。” 　　秘书对上特里斯坦深灰色的视线，连忙开口：“小少爷，您记错了，是我不吃的。” 　　洛瓷唔了一声：“……那可能是我记混了吧。” 　　他没怎么纠结，既然秘书不喜欢吃这个，那就把菠萝味的布丁交给了特里斯坦。 　　特里斯坦把花束递给了秘书，给了他一个眼神。 　　秘书理解那个眼神。 　　大人对于小少爷送的东西都极其看重，就连过期的巧克力都不舍得丢掉，更别提送给他的鲜花，他得找个方法把这束鲜花永久保存起来。 　　洛瓷之前有点热，就把领口敞开了，特里斯坦蹲下来帮他把扣子重新扣上：“今天中午在哪里吃的？” 　　“在游乐园里。” 　　“玩了一个下午，现在饿不饿？” 　　洛瓷点头，“有一点。” 　　“那哥带你到酒店吃饭。” 　　“嗯。” 　　洛瓷被特里斯坦带到附近一家豪华酒店，一进大厅，笑容甜美的前台便将他们请进贵宾室。 　　特里斯坦没有多做停留，拿走了酒店磁卡，带着他进入预定好的酒店房间。 　　虽然酒店大厅也可以用餐，但特里斯坦更喜欢和洛瓷安静的享受晚餐不被任何人打扰，所以往往都会特地订一间房间。 　　此时已经是开春的季节，房间里的暖气开的非常充足，洛瓷觉得有点热，便把围巾和外套摘了下来。 　　特里斯坦也脱掉了外套。 　　“我去洗个手，”洛瓷打了个招呼走进洗手间，在冲水的时候，他听到房间门被敲响。 　　他从洗手间出来，特里斯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旁边站着服务生，正在点餐。 　　服务生是个年轻的青年，洛瓷走过来的时候，他微微一怔，有点像是看呆了。 　　其实他在酒店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见过好看的人也不少，但像少年这么漂亮的依旧非常少见，少年穿着休闲裤和米色羊绒针织衫，脸蛋就像工艺品人偶那样精致，一双湖蓝色清透的瞳孔，在灯光下闪动着几乎猫眼石之间的颜色，唇瓣像是果冻肉一样柔软粉嫩，他望着他，抿着软软的嘴唇问：“点了几个主菜了呀？” 　　青年服务生脸红的厉害，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磕磕巴巴的回答：“五，五个了……” 　　“哦，”洛瓷估算了一下，“那再点一个甜品就差不多了。” 　　“花生巴斯克怎么样？”青年服务生脸红红的建议道：“这是我们酒店的招牌。” 　　“换成这个吧，我的宝贝对花生过敏。”特里斯坦朝他伸出手。 　　洛瓷绕过服务生，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手又没烘干，就出来了。” 　　洛瓷想把手往后藏，但还是被特里斯坦发现了，特里斯坦从口袋里掏出手巾，细致的将洛瓷手上的水都擦干。 　　青年服务生看着这一幕，指尖蜷了蜷，表情有点黯淡，他并不清楚少年和男人的关系，只觉得过于亲密了，根本没往兄弟那个方面去想。 　　“……好的，给您换成这一份甜品，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吗？” 　　“没有了。” 　　青年服务生失落的夹着餐板离开了。 　　门被关上后，洛瓷把身子靠进沙发里，开始和特里斯坦说今天在游乐园的见闻。 　　其实这些事情特里斯坦早就知道了，但洛瓷亲口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他听的很认真。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游乐园多玩一会儿？” 　　洛瓷托腮说：“想哥哥了。” 　　“想我了，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嗯，反正游乐园还可以再去嘛。” 　　但人其实也是天天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粘着特里斯坦。 　　尤其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不安。 　　在游乐园也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但这些他没告诉特里斯坦。 　　正说话，餐被送了进来，这次送餐的不是刚才的青年服务生，而是另一个年龄比较大的服务生。 　　洛瓷扫了一眼桌面，托盘上的餐点都是他喜欢的，而且敏锐的避开了他会过敏的东西。 　　特里斯坦总是这样，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哪些东西会过敏，但特里斯坦帮他记得清清楚楚。 　　特里斯坦比自己还要更在乎他…… 　　等到吃完了晚餐，点点繁星已经缀满了漆黑的夜空，坐在轿车的后座上，洛瓷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街景。 　　他能感觉到特里斯坦很在乎他，很喜欢他，即使特里斯坦没有明确表示露出来，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反正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磨，特里斯坦一定是担心他身体状况不好，所以才不敢答应他，只要他乖乖把身体养好，特里斯坦一定会同意和他在一起。 　　不知不觉轿车开进了家里，然而和往常宁静的氛围不同，整个城堡里一片熙攘乱糟。 　　洛瓷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口涌上一种强烈的不安，肩膀上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重量，他扭过头，是特里斯坦搂住了他的肩膀。 　　特里斯坦：“怎么回事？” 　　佣人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是夫人……夫人她……” 第156章 　　洛瓷抱着膝盖蹲在别馆的楼梯下。 　　这几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就像做梦一样。 　　他的母亲在傍晚时分停止了呼吸, 随后整理仪容，最后下葬。 　　他每次去看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闭着眼躺在病床上。 　　但这次, 母亲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棺材里，就像平常一样, 好像只是睡着了。 　　他知道有的时候他去看母亲，母亲是故意闭上眼睛，没有看他，不希望他在病房里久留。 　　但这些他都知道, 因为当他侧身转过去的时候，总能看到母亲眼角是湿濡的, 被角还有沾湿的痕迹。 　　所以当他看到母亲躺在棺材里, 他下意识扑过去，想要看母亲的衣襟有没有湿润, 这样就会知道，这只是母亲在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但特里斯坦抱住了他。 　　他蹬脚挣扎着, 越过宽厚的肩膀，目光落在棺材里。 　　这几天，几乎整个纽贝特市的上流阶层的人都来吊唁, 别馆的门槛都要被踏破，洛瓷收到了很多的安慰，但他谁都没有理睬。 　　他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 一直没有哭。 　　他只是在等。 　　只要他守在母亲的棺材前, 这样母亲睁眼的第一时间他就能知道。 　　然而直到棺材被埋入湿润的泥土，他所期盼的场景依旧没有发生。 　　“宝贝。” 　　听到特里斯坦的声音，洛瓷低垂的小脑袋终于有了反应, 他仰起脸，大颗大颗的眼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晶莹的水珠破碎的摔在膝盖上，“……妈妈真的去世了吗？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吗……” 　　“不，”特里斯坦与他额头相抵，“我们的母亲只是永远睡着了。” 　　洛瓷抽抽噎噎，把脸埋到他肩膀里，蹭了蹭满脸的泪水：“……呜呜……呜，真，真的吗？” 　　特里斯坦看着小家伙湿漉漉的眼瞳，体会到了心痛的味道。 　　仔细回想，小洛瓷在幼年时还会时不时向他询问父母的情况，后来慢慢问都不问了。 　　他以为小家伙的感情已经淡化了，现在想想，洛瓷只是把所有的心思都埋在了心底。 　　他柔软，敏感又娇弱的小宝贝…… 　　特里斯坦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嗯。” 　　“……才不是，”洛瓷的睫毛全都被打湿了，眼泪水咕噜咕噜顺着面颊淌到嘴唇，他一边吼着一边拿手掌抵在特里斯坦的胸口推搡：“你当还我是小孩子吗？她就是死掉了，你为什么要哄我，为什么骗我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力道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那般微不足道，特里斯坦的胸膛一动不动。 　　推了半天推不开特里斯坦，他就更委屈了，一想到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胸口又闷又痛，憋了好几天的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淌。 　　泪水很快就哭干了，他哭的直打嗝，连气都喘不上来，一直在抽噎，特里斯坦抱着他，给他顺气：“……你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有吃药了，这样哭下去不行，我们先去垫个肚子，把药吃了，好不好？” 　　“……不。” 　　洛瓷使劲摇头。 　　他觉得心里好难过，好难过……但是眼泪都被他哭干了，想哭也哭不出来。这种难受演变成一种心痛，憋的他喘不上气。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哭岔气了，所以才觉得憋得慌。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这样。 　　小腿忽然失去了力气，倒在特里斯坦的怀里，嘴巴只能痛苦艰难的喘气，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心脏跳动的过快使他的耳朵发出嗡嗡耳鸣声。 　　“……宝贝、宝贝？” 　　“洛瓷！”特里斯坦紧紧拥抱着怀里软绵绵的身子，他用手掌抬起洛瓷的脸，那双圆乎乎的瞳孔在缓慢放大。 　　时间在那一瞬间变得清晰又漫长。 　　特里斯坦直直的注视着这一幕，冰冷黏腻的汗液顺着背部肌肉淌下来。 　　周围的佣人们也全都慌成一团。 　　特里斯坦打横把洛瓷抱起来，就像抱着一只昏迷的小奶猫一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沉声质问：“轿车，不，直升机在哪里？” 　　“在，在西区，”被问到的佣人十分紧张，西区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她说：“我立即通知他们把直升机开过来。” 　　特里斯坦却已经抱着洛瓷冲出房间。 　　…… 　　“睡美人症或者说是细胞延时性休克症，本身是以现下医疗水平无法根治的基因病。” 　　“温特董事长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但我给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是无法治愈。” 　　“他做不到的，我会做到。”特里斯坦凝视着病床上的洛瓷：“我尝试从炼金液体中提取最精粹的炼金原液，里面压缩的能量能够使细胞延长活力。” 　　“难道说，大人是想……” 　　洛瓷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仿佛是特里斯坦在和另一个人交流他的病情。 　　但很快他就陷入了沉睡，把这些事情都忘了。 　　他做了个美梦，梦中妈妈并没有去世，而是带他到北极岛看极光，一家人一起去风车乡露营，他还在海岸边喂了鲸鱼。 　　他一度认为美梦是真的，直到他醒了过来，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才知道梦境终究是梦境。 　　他眼圈顿时就红了，卷着小被子，默默把脸埋到被窝里，不一会儿被角就被眼泪打湿了。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手背抹抹湿漉漉的睫毛。 　　这次，他在医院里住了五天，他知道特里斯坦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他，但他不想睁眼，就一直假装睡觉，他觉得特里斯坦可能也知道。 　　尤利娅他们也经常到医院来看他，只有这个时候特里斯坦才会离开病房。 　　特里斯坦希望尤利娅他们的到来能让洛瓷的心情好起来，他的病症受情绪影响很大，过于激动或者悲伤都是发病的诱因。 　　一想到妈妈，洛瓷就会很难过，到了医院他后来又晕过去一次，特里斯坦就让人给他注射了特殊的血清素，这种药物能够抑制痛苦，就像是帮他屏蔽悲伤痛苦的情绪。 　　所以那么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哭，只是垂着眼睛坐在病床上听尤利娅他们说着最近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但实际上，他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在想特里斯坦，想他在做什么？ 　　特里斯坦陪着他的时候，他不想理他，现在他不在病房里了，又忍不住去猜测他去了哪里。 　　此时此刻，特里斯坦刚刚离开贝德维尔区的玻璃高塔，他坐上豪华轿车的后座，松了松领带，问秘书：“他的心情还好吗？” 　　秘书：“好像没有明显的好转。” 　　特里斯坦看着平板，洛瓷的床头还原封不动摆放着药剂，“怎么没有让他喝药？” 　　“……小少爷说不喜欢喝。” 　　特里斯坦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皱起了眉头，深灰色的眼眸尤为冰冷。 　　这是他极其生气时才有的反应，秘书和保镖们不约而同把头低了下来，手心里沁出冷汗。 　　轿车驶入洛兹财团旗下的大型医院。 　　说这一整个大型医院，就是特意为洛瓷开得也不为过。 　　特里斯坦脸上沉默且压抑的表情一直持续到病房门口，当他推门而入，所有的担忧和不愉快仿佛都被掩藏在了堡垒之后，转然一脸笑意坐在病床前：“宝贝今天有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说给哥哥听听。” 　　洛瓷闷闷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嗯……”洛瓷蔫蔫撇开眼，他觉得自己本该情绪低落的，但注射了药剂之后，哭也哭不出来，悲伤情绪都没释放被抑制住了，就有一种憋憋的烦闷感。“你好烦。” 　　“那怎么不喝药呢？”特里斯坦将手掌贴上洛瓷软绵绵的脸颊。 　　洛瓷别开了脸：“只有我要喝药。” 　　“我陪你一起喝。”特里斯坦拆开了药盒，平静的将其中一枚药剂喝了下去，然后将另一枚药剂递给洛瓷。 　　洛瓷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递到嘴边的药剂喝下去。 　　一缕药渍沁在唇角，特里斯坦拿出总是备在身上的手巾，为他擦了擦嘴巴。 　　嫣红的唇珠鼓鼓的，唇角挂着湿濡的痕迹，柔嫩绵软，在被擦拭时露出几颗小糯米牙。 　　特里斯坦的视线定格在唇瓣上，直到听到小家伙自言自语喃喃：“……有什么用？” 　　“什么？” 　　“妈妈不就是因为这个病才去世的。”洛瓷说：“吃药有什么用？反正吃药也会死。” 　　“……谁告诉你的？”一听到洛瓷嘴里冒出来死这个字，特里斯坦仿佛被触碰到了某根敏感神经，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抱歉，宝贝，我不是在冲你发脾气。” 　　“不会那样的。”特里斯坦抱住他心爱的宝贝，他的手臂搂住洛瓷的后腰，小家伙本就纤细匀称的腰身在生病的这些天又瘦了许多，他低头吻了吻洛瓷的额头：“相信我，不会那样的……” 　　洛瓷手臂本能的攀附在特里斯坦的身上，双臂环住他的颈项，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水蓝色的眼瞳迷离而茫然。 　　他心窝里堵堵的，有着无法释放的悲伤，也有着对于未来自己的恐惧，特里斯坦是他唯一的依赖。 　　“……真的吗？” 　　特里斯坦的目光直视着病床后方的墙面，手掌轻拍安抚着洛瓷的后背，表情如同面具一般平静：“是的，我保证。” 　　我绝不会让你死去的。 　　洛瓷松了一口气，柔软的脸颊在特里斯坦的颈窝里蹭了蹭，撒娇一般说：“我不想再留在医院里了，我不喜欢这里。” 　　特里斯坦吻了吻他的额角：“那我带宝贝回家。” 　　在与医生沟通过后，主治医生也表明，洛瓷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每天定时吃药剂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特里斯坦便用小毯子包裹着洛瓷，把人抱上了轿车。 　　这些天忙于安葬后事，还有洛瓷的发病问题，特里斯坦基本上没有时间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务。 　　直到他后视镜观察到一辆明显改装后的硬皮车从斜后方撞了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硬皮车就像是自杀袭击，速度比炮弹还要快，硬皮车坚硬的甲壳在阳光下如同刀刃一样锋利。 　　在人迹罕至的公路上，埋伏好的硬皮车径直撞向了豪华轿车。 　　轰隆—— 　　洛瓷我在特里斯坦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抱着他的手臂把他搂的更紧了，一只厚实的手掌护住了他的后脑。 　　随之而来是强大的冲击，轰鸣声，破碎声，还有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几乎是一瞬间在耳边炸响。 　　洛瓷撞进了特里斯坦的胸口，后脑又被特里斯坦护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因为一刹那晕乎，就清醒了过来。 　　他急忙从特里斯坦怀里抬起头，秘书额头被撞破了，正拿纸巾捂着额头。而前座的保镖正呻吟地捂着脖子，车门的碎片飞溅起来嵌入保镖的咽喉，鲜血咕噜咕噜从喉咙往外冒。 　　硬皮车经过改装就像巨剑一般锋利，加上全力以赴的速度。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切入了轿车的中部，特制的轿车门已经被撞的变形破碎，玻璃窗全部呈现雪花的碎裂状态。 　　车窗外到处都是白烟，那是对方车头与他们相撞，引擎盖散发出来的烟雾。 　　当他的视线落到特里斯坦的手臂上，眼瞳瞬间就放大了。 　　特里斯坦的右手臂由于抵住了车门，衣料近乎破烂半截手臂血肉模糊，像是受到了某种严重的挤压和挫伤。 　　“啪嗒…” 　　没等他反应过来，洛瓷鼻尖又嗅到一股血腥味，他看到殷红的血滴从他的头顶落到前襟。 　　特里斯坦的右臂暂时动不了，只能用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巾擦拭洛瓷衣服上的血迹。 　　血滴刚刚被擦干净，又有新的血滴滴落下来。洛瓷只觉得奇怪，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痛，哪来这么多血……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他受伤的血迹，而是特里斯坦的血，他以为是洛瓷受伤，忍着手臂的痛苦，反反复复的为他擦拭。 　　“等等……”见特里斯坦好像一直没有意识到，洛瓷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这不是我的血……” 　　“……”特里斯坦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缓缓收起了手巾：“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洛瓷直勾勾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咬紧了唇瓣：“你的手臂……” 　　“不痛的……”特里斯坦抬起手臂，本想安抚的摸摸小家伙的脸颊，注意到自己手掌上的血渍，又把手臂放下了来。 　　“是事故还是有人故意的呀，”洛瓷别开了眼，不敢去看血肉模糊的手臂，他把眼泪憋了回去，死死咬住嘴唇，“这个人太讨厌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特里斯坦笑了笑，“是的，他真是胆大包天，惹恼了我们的宝贝。” 　　此时，跟在后面的几辆保镖车也已经赶到了，伤员被分批转移到保镖车上。 　　那辆硬皮车里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碰撞时当场死亡，另一个人则被保镖从车里拽了出来，也是满脸鲜血昏厥过去。 　　这两个人做出这种事情就没想着活命。 　　特里斯坦瞥了一眼，是哈瑞什的两个养子巴斯提兄弟。 　　哈瑞什心脏不好，不能做某种剧烈运动，又不想利用科学技术拥有后代，他觉得那种后代不配称之为人类，所以早早从孤儿院收养了巴斯提兄弟。两个养子常年负责一些黑色方面的生意，做出这种事情丝毫不觉得奇怪。 　　把哈瑞什抓起来之后，巴斯提兄弟估计也是嗅到了不妙，早早躲了起来，一直没有捕捉到他们的踪迹。 　　偏偏特里斯坦这几天事情太多，他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个方面。这两个家伙估计是意识到自己的养父不在了，才想出这种极端的报复方法。 　　洛瓷本来是气呼呼瞪过去，看到对方似乎比他们更惨，又把眼睛撇开了。 　　但嘴巴里还是嘟嘟囔囔。 　　好在发生事故的公路离医院的距离并不远，伤重的保镖被送到紧急医疗室进行治疗，特里斯坦也在医院进行了治疗。 　　“你也包粽粽了……”两泡眼泪在眼眶里咕噜打转，洛瓷戳了戳特里斯坦手臂上的钢板。 　　特里斯坦将嘴唇贴住他的手背：“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嗯。”洛瓷闷闷点头。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好，特里斯坦的怒火才从堡垒后渗了出来。 　　哈瑞什的养子做不了这么周密的计划，尤其是他们的行动轨迹的泄密……看来葬礼之后，某些人的心思又都开始浮动起来了。 　　秘书老老实实站在窗边。 　　外面的天空黑压压，阴沉沉的，像是有浓重绵密的乌云笼罩下来。 　　纽贝特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第157章 　　暴雨的洗刷一直持续到特里斯坦的手臂康复。 　　当然, 这也没有多长时间。 　　和普通人伤筋动骨三个月并不相同，相同的伤放到正常人身上，多半需要截肢, 更换外骨骼或是机械臂，但他的手臂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恢复完全。这也侧面印证了他瓦基人血脉的事实。 　　只不过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还是多戴了一个月的钢板。 　　而那些参与事件谋划, 在后面动手脚的人，可就不是打钢板这么简单就能够过去的。 　　特里斯坦出于对父亲洛兹的敬重，向来对于他曾经的旧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他们把洛瓷卷入其中, 就是明晃晃的踏过了他划下的底线。 　　在芙娜拉女士的葬礼上，洛兹表现出来的身体状态并不理想, 被许多人都看在眼中。洛兹重病缠身, 却没有选择治疗，就是想和心爱的女人一起走,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曾经他的旧部之所以能在财团立足那么长时间，就是打着拥护洛兹的旗号, 但实际上是为了拥护自己的权利。 　　等洛兹一死，他们的立场就没有了，可以说洛兹存活的剩下来的时间, 就是他们最后一搏的读秒，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 　　只可惜，现在特里斯坦早已不是十几年前, 当初那个刚进财团, 站在他们面前，等待他们评价的少年了。 　　这些财团老人空有花不完财富，却不明白财团九成的军火都被控制在特里斯坦的手中意味着什么。 　　直到每月的例会, 他们亲眼看见彼此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特里斯坦安插的傀儡。 　　而那些消失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无论他们怎么联系，都下落不明。 　　这些傲慢的财团老人才知道害怕。 　　漫长的冬季过去，纽贝特的春天到来了，随着复苏的春雨一同落下的是腐烂苗根被拔除，例会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新鲜面孔。 　　转眼间，参与事件的人都不复存在，而剩下的一批财团老人则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不知道屠刀何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有的选择逃离泥潭，将股份卖给特里斯坦，去到其他的地方养老。 　　还有的绞尽脑汁想要讨好特里斯坦，拉近双方的关系，向他表明自己的真心。 　　“大人，让我为您引荐，”特里斯坦从会议室里出来，早早等候在休息区独立董事站了起来，朝特里斯坦露出谄媚的笑容，介绍着身边的白胡子老头：“这位是来自肯瑟州的莱恩工匠，他手中有许多件稀世珍品珠宝。” 　　莱恩工匠拘谨的向特里斯坦弯腰，“大人，很荣幸能认识您……” 　　特里斯坦俯视他们。 　　他对独立董事的心思心知肚明，外加他还有事情要做，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抬步要走。 　　“等，请等一等……大人，肯瑟州盛产宝石，莱恩工匠是那里最杰出的工匠，他的收藏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独立董事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催促莱恩工匠将手里的珠宝都献出来。 　　莱恩拿出了宝匣，他活了将近180岁，其中160多年都是用在了打磨制作珠宝的方面，除了是个名誉响彻各地的杰出工匠外，他也是个珠宝收藏者。 　　能第一手接触到珠宝最原始的样貌，他所接触到的珠宝比许多大商人，收藏家一生能接触到的都要多得多。 　　被莱恩收藏的珠宝，无一不是稀世罕见的精品。 　　“这是什么？”特里斯坦侧过脸，注意到宝匣一枚昂贵的宝石。 　　并不只是纯粹的蓝，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网膜，内里是深邃的湖蓝色，而外部扩散则是如同纯水一般清透的浅蓝。 　　它拥有像洛瓷眼睛一样漂亮的颜色。 　　“azure，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在我经手那么多珠宝原石的一百多年里，也仅见过这么一次。这种原石，所以我将它留了下来，精心打磨，从来都没有展出过一次……”莱恩滔滔不绝的说是它的来历。 　　“把它留下来。” 　　独立董事顿时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 　　因为这枚宝石让特里斯坦想起了洛瓷，于是特里斯坦把它留了下来。 　　甚至他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好了这枚宝石的用处…… 　　电梯门打开，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助理为他拉开办公室的门。 　　他一眼就注意到，原本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变得鼓鼓囊囊。 　　听到他走近的声音，一张小脸从他的外套里探出来。 　　洛瓷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到他怀里，微微仰起脸，柔软的脸颊肉磨蹭着他的胸口，嘴里嘟嘟囔囔：“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特里斯坦身后还跟着几名新上任的董事，他们是第一次看到特里斯坦和宝贝弟弟相处，对于特里斯坦在面对洛瓷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其他人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在楼下开会。”特里斯坦手臂微微用力，就搂着洛瓷的细腰，轻易把他抱了起来，“怎么不到休息室里睡？又不穿袜子，又不穿鞋？” 　　洛瓷皱眉：“谁叫你不在我边上……我又做噩梦了。” 　　自从那天遭遇计划性的车祸事故后，他只要一闭眼，经常会梦到那天的场景。尤其是特里斯坦血肉模糊的手臂，即使特里斯坦现在手臂已经痊愈了，他依旧会做那种梦。 　　尤其是一睁眼如果没看到特里斯坦，就会像只着急忙慌的小猫咪似的，满屋子寻找特里斯坦的踪迹。 　　他脆弱又可爱的弟弟…… 　　面对小家伙的指责，特里斯坦走到休息室，把洛瓷遗留在那里的袜子和鞋子找出来，弯腰替他穿上，“抱歉……哥刚才有个紧急会议，没来得及写字条告诉你，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对自己不上心，是谁教的你？” 　　洛瓷晃悠着双腿，“还不是哥教的。” 　　他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几名新上任的董事，因为是生面孔，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几名董事吓得赶紧把头低下来。 　　他们早就对特里斯坦宠爱自家弟弟的消息略有耳闻，但新闻学的魅力大家都懂，他们总觉得那只是捕风捉影罢了。 　　如今可算亲眼见识到了，连忙在心里把洛瓷放到需要极度认真对待的位置上。 　　特里斯坦：“我一向告诉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洛瓷打量了那几名董事两眼，也就收回了视线，拿起沙发上的虚拟平板，给特里斯坦分享视频：“你看，这是斯图尔特刚刚捉到的小鹿，是不是很可爱？” 　　特里斯坦正托着他的脚丫，给他穿袜子，抬头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洛瓷的脸。 　　小家伙眨巴着圆眼睛期待的望着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当小家伙有什么心仪的东西，就会歪着小脑袋，瞳孔由于期待而变得圆溜溜的，抿着嘴巴，表情无比期待的望着他。 　　“嗯……可爱。” 　　“你都没有认真看，”洛瓷说，“斯图尔特说这头小鹿还会衔球，跳马，还会数字，可机灵了，我也想养。” 　　听到这番话，特里斯坦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但他不喜欢洛瓷养小鹿，不想有其他东西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从来不会送小家伙任何活物。 　　接收到特里斯坦的视线，秘书连忙开口：“小少爷，鹿只认一个主人，他已经认了斯图尔特作为主人了，很难再更改对象。” 　　洛瓷有点失望，“这样吗……” 　　秘书微笑着点头。 　　虽然良心有点痛，但类似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不少了。 　　洛瓷也就惋惜了一会儿，特里斯坦的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巴斯提兄弟醒过来了，哥哥在车祸中当场去世，弟弟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洛瓷对巴斯提兄弟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不会忘记特里斯坦血肉模糊的手臂，还有他接连一个月做的噩梦，“……我很讨厌他，但要他去死是不是又有点残忍？” 　　特里斯坦亲切地摸摸他的发顶，“那就让哥来处理他，不会让他死掉。” 　　“……嗯。” 　　洛瓷点点头，放下了心里的一个负担，他瞅瞅候在门口的董事们：“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有小会要开？” 　　“是有点事情要交代。” 　　洛瓷搂着他的脖子，歪头蹭了蹭脸颊，“那我和朋友出门玩一会儿，可以吗？一会儿就回来。” 　　“当然……”特里斯坦垂下眼眸，看着他的眼睛，说：“早点回来。” 　　洛瓷嗯了一声，就从他的膝盖上跳下来。 　　一直注视着小家伙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特里斯坦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就像覆盖了一层阴沉厚重的寒雾。秘书注意到这个眼神的变化，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洛瓷自从开始做噩梦后，似乎想要摆脱这种状态，就开始频繁接受其他人的邀请，和所谓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 　　因为每次时间都不长，特里斯坦就没有反对。其实也是因为小家伙在某些方面比较固执，即使他反对，效果也并不好。 　　但上一次洛瓷回到家，他闻到了浓重、陌生的男士香水…… 　　秘书：“大人，接下来怎么安排？” 　　“接下来的会议暂停，”特里斯坦站了起来：“为我备车。” 　　“是。”秘书忽然又想起什么：“那巴斯提那边该怎么处理？” 　　特里斯坦停下脚步：“玻璃高塔不是还缺一个活体实验品？” 　　…… 　　霓虹灯迷离的光影倒映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特里斯坦用通讯器翻动着保镖实时发来的消息。 　　躁动的情绪如同浓厚的阴云，积压在他的胸口，一直未能释放。 　　小家伙从小就很讨厌香水、脂粉、烟酒那些属于名利场的味道，特里斯坦每次应酬完，担心那些味道沾染到衣服上，都会特意换一身才会回到家里，生怕小家伙闻着不舒服，然而洛瓷却和其他男人一起去酒吧，还染了一身的味道…… 　　心情不好就去酒吧放纵，这是谁带来的坏习惯？ 　　特里斯坦深灰色的瞳孔注视着渐近的酒吧招牌，对于一个无法自拔的弟控而言，他不认为这是洛瓷的错误，现在他要纠正的是把他带坏的人。 　　远望酒吧，是唯一一家开在交界地的酒吧，纽贝特城的富人区和平民窟差别巨大，而且在远望酒吧就开在交界地，来这里的人有一掷千金的富豪，也有没钱的穷光蛋。 　　这家迎合了所有人口味的酒吧，无疑是一个奇妙的存在，而这家酒吧的主人就是罗伯特·约尔逊，罗伯特曾是老牌军火商约尔逊的儿子，后来脱离家族，拿了一笔钱在这里开了这么一家酒吧。 　　这是因为有这么复杂的背景，远望酒吧才能够在交界地开下去，而且汇聚了鱼龙混杂的人，慢慢发展得越来越好。 　　罗伯特没什么架子，无论是和富豪，还是和街边第二天就会被冻死的流浪汉都能聊的起来，他身为老板，却也时常在吧台擦擦酒架，整理酒杯，和顾客聊聊天。 　　此时，他正擦着玻璃杯，倚在柜台前和老顾客说着话，一抬眼，注意到了一个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两眼，顿时夸张得哇了一声。 　　“咦，瞧瞧我看到了谁？”罗伯特殷勤的走了过来，“温特大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小店里？” 　　“约尔逊，”特里斯坦也是这时才想起远望酒吧是罗伯特开的。 　　“真是好久不见了，米莱狄夫人的宴会后我们好像就没见过。”罗伯特是真觉得在这个地方能看到特里斯坦感到很新奇，绕着他转了两圈：“啧啧，我还以为你只会围绕着工作和你的宝贝弟弟打转，没想到你也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特里斯坦面对他的调侃，显得很若无其事，“给我一间包厢。” 　　“当然，”罗伯特行了一个夸张的礼，“温特大人亲自到访小店，就由我来为您引路吧。” 　　特里斯坦点点头，带着保镖跟在他后面。 　　罗伯特不是一个嘴能闲下来的人，走了没两步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终于不守着你那个宝贝弟弟，想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合乎眼缘的人？” 　　一边嘴里这么说着，罗伯特一边觉得很有道理的点点头，就像是自己自问自答，自己肯定自己。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棕发？喜欢珀金色的头发是不是？”罗伯特招招手，从舞池里跑下来一个金发少年，体型纤瘦，长着一张娃娃脸，瞧着就让人觉得很讨喜。 　　事实上特里斯坦一进入远望酒吧，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毕竟高挑的身材，出色的容貌以及气场，无论他出现在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 　　罗伯特又对他这么殷勤，其他人也都知道，特里斯坦肯定来历不凡，金发少年也是如此想法，他不了解特里斯坦的身份，但就凭身材和脸就足以让他脸红了。 　　他知道罗伯特是想为他介绍，他朝克里斯坦打了个招呼，便兴奋的脸红红的垂下目光，就像一只娇艳的红苹果，罗伯特满意的点点头，“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如果换作平时，特里斯坦受过的礼仪训练，会让他和罗伯特公式化聊两句，不会落了对方的面子，但偏偏是他情绪最差的时候，只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褪色的发根：“染的？” 　　“当然是染的，天生珀金色头发多罕见啊……”罗伯特嘀嘀咕咕。 　　特里斯坦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大步越过他们，迈步往电梯走。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一个低头戴帽子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他几乎一秒当场就辨认出了那股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他可以确认这股香水味就是他曾在洛瓷衣服上闻到过的香水。 　　保镖小声询问：“大人？” 　　特里斯坦视线追逐着那个戴帽子的背影：“把他带到我的房间来。” 　　三十分钟后，远望酒吧最豪华的包厢里。 　　戴帽子的青年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皱皱巴巴团在手里。 　　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冰冷枪口就抵在他的眉心。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的，把自己和洛瓷的关系都抖了出来。 　　特里斯坦注视着青年，他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但具体又没有什么印象，保镖小声提醒：“大人，他的身份是偶像歌手阿隆，前段时间在K网热销的专辑Money Slave就是他演唱的……” 　　阿隆趴在地上直哆嗦，从尤利娅生日会那天，他和洛瓷就互加了通讯器好友，好不容易能搭上财团小少爷，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他想要讨好财团小少爷，每隔三五天就会给洛瓷发一条问候短信，恰巧洛瓷这几天做噩梦心情不好，他便趁机约对方出来玩儿，没想到对方真的答应他了，于是两人最近走的比较近。 　　洛瓷就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少爷，而阿隆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他没花多少功夫就把小家伙的心事给套了出来。 　　得知洛瓷有喜欢的人，但是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动了歪心思。他知道洛瓷不喜欢他的外貌，洛瓷只是单纯把他当朋友，这种感觉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处心积虑多次打探到洛瓷喜欢的人的外貌后，想到了把他和另一个人撮合在一起。如果他能安排成功，那么他和小少爷的关系一定会更近一步。 　　但这些天他和洛瓷经常一起出来玩，自然知道他有一个对他控制欲特别强的哥哥，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撮合的计划还没成功，对方就直接找上门来，还直接用枪指着他。 　　之前喝了不少的酒，膀胱一时没憋住，热意顺着裤子流了下来。 　　特里斯坦表情有点嘲弄，“偶像……？” 　　阿隆羞愧的把脸埋了下去。 　　这时，到监控室查看完监控的保镖走了过来，同特里斯坦耳语了两声。 　　特里斯坦的表情变得极为冰冷，拿枪指着阿隆的保镖，手指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阿隆颅骨上出现了一个洞穿的窟窿，血汩汩冒出来，他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精织地毯上，脑浆，血液和泌尿，红黄白乱七八糟的弄脏了地毯。 　　保镖在看了监控之后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不安，他们的包厢就在洛瓷的对面，他忍不住说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冲进去，把小少爷带出来？” 　　“…………” 第158章 　　洛瓷觉得阿隆是一个心细的朋友。 　　他说过的话阿隆都会记得。之前家里出现了接连的变故, 阿隆都会及时发信息来关心他，久而久之，两个人就聊了起来。前些天, 阿隆过生日，盛情邀请他去他的生日派对，但他那个时候忙着照顾手臂受伤的特里斯坦, 于是就拒绝了。 　　……虽然说是照顾，实际上他也没帮什么忙。 　　但陪伴也是一种照顾呀！ 　　等特里斯坦的手臂好了许多。阿隆又邀请他出去玩，出于一点点愧疚，也就没有拒绝。 　　虽然有几次阿隆变着法子打听他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洛瓷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点奇怪。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已经跟阿隆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直到今天阿隆把他约到酒吧来, 给他介绍自己的另一个朋友弗斯, 居然和特里斯坦的外貌有几分相似。 　　这个相似仅仅是指弗斯的发色和瞳色，毕竟他没给阿隆看过特里斯坦的照片, 对方当然不知道特里斯坦长什么样。 　　洛瓷在他的颧骨处发现了一点点的淤青，那是注射某种药物后的痕迹。不排除对方用了某种药剂改变自己眼睛颜色的可能。 　　他本来很生气, 毕竟他喜欢特里斯坦，又不是光喜欢他的外貌，他是立刻想走的, 但阿隆发现他生气了，郑重的跟他道了歉。 　　说只是想要让他和弗斯交个朋友，于是就借口出去买点烟, 从包厢里离开了。 　　留下洛瓷和陌生人弗斯就更尴尬了。 　　他起身打算离开, 弗斯先出口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 　　弗斯又迅速说：“但，但阿隆哥也不是故意的, 他应该只是想单纯的，想给我找一个工作。” 　　洛瓷疑惑的歪了下脑袋，“为什么，你没有工作吗？” 　　“是的……”弗斯把头低了下来，“我母亲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又在酒吧，赌场到处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些追债的天天堵在我家门口，即使我一天打五份工也完全不够用。” 　　“有一次我当酒店服务生认识了阿隆哥，他知道我情况后，偶尔会给我介绍，所以我以为今天也是一份工作……”弗斯一口气说：“阿隆哥是个好人，如果你不高兴，千万不要生他的气，生我的气吧。” 　　洛瓷觉得心口被戳了一下，没想到弗斯身世这么凄惨，他的母亲本就刚刚去世，听说弗斯的母亲早早去世了，心里难免有点同情，“……我也没有怎么生气。” 　　“那就好。”弗斯松了口气。 　　洛瓷总觉得就这么把人抛在房间里不太好，就和弗斯聊了一会儿，想等阿隆回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弗斯也说了不少关于日常打工的事，这对于洛瓷来说，相当的新鲜。 　　他听得有点入迷。 　　“你渴了吗？”弗斯倒了两杯果汁过来，“听阿隆哥说，你不太能喝酒，我给你准备了果汁……” 　　洛瓷的手指刚刚搭到玻璃杯上，忽然听到玻璃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惊呼声。 　　他走到玻璃窗前看到，酒吧后面的湖水上飘荡着一个人形的物体。 　　那水面上有什么？！ 　　洛瓷好奇极了，当他看到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的跑出来往湖边围过去，也忍不住噔噔噔往外跑。 　　弗斯没拦得住洛瓷，就走到了门外，想看看阿隆怎么还没回来。 　　然而转身时，撞到了一堵人墙。他的臼齿磕破了牙龈，血流如注，疼的都快懵了，他扬起头，两个大块头正俯视他。 　　弗斯常年在下九流打滚，培养出一种本能，有些人对上视线，就知道对方能不能招惹。 　　此刻他就察觉到了本能的危险，捂着磕破了的脸，打算低头离开。 　　只是刚刚迈出去一步，一只不可动摇的手掌就掐住了他的喉咙，把他进对面的房间。 　　弗斯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这一掐差点把他掐的昏死过去，他望着天花板眩目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当他注意到房间里的大块头，还有他们腰间的枪的时候，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得罪你们了吗？” 　　沉默和寂静压在他的肩膀上，弗斯牙关发颤，勉强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站在窗前俯视着下方，不知在注视什么。 　　弗斯悄悄用脚后跟摩擦的地面，打算往后面挪，然后到刚刚移动身子，手臂的关节就被狠狠抓住了疼痛让他哼唧了起来，这是一种警告，要是他再敢乱动，说不定就会把他整个膀子拽下来。 　　大块头在他耳边提示道：“刚才和你在一个房间的那位，是大人的弟弟。” 　　弗斯顿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一定是为了考察他。既然是洛瓷的哥哥，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套近乎，尤其是他自认为刚才和洛瓷聊的还不错。只要把他和洛瓷的亲密关系告诉对方，应该也不会被为难。 　　这么一想，弗斯心里略微有了底，他摩擦着膝盖，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支棱起来，膝行来到特里斯坦身边。 　　“大舅哥……”他流露出讨好的笑容。 　　屋里大块头听到他叫出这种称呼，一时间都看了过来。 　　“我是说……小瓷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弗斯看到其他人反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连忙解释。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洛瓷的背景身份，阿隆只和他说是富商的孩子。所以他只认为洛瓷家里应该是有点小钱，要是知道洛瓷真实身份，他绝对不敢这么称呼特里斯坦。 　　“我和小瓷虽然刚认识不久，只是交了朋友，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弗斯迅速开动脑筋，他知道特里斯坦和洛瓷那种小少爷不一样，肯定不好糊弄，说不定已经知道了阿隆拉皮条的事情，不敢隐瞒，连忙解释：“是真的，再说了，我也知道我自己配不上小瓷……” 　　特里斯坦终于回过了身，挑起眉梢：“但我怎么看着你们刚才聊的很开心？” 　　弗斯转了转眼睛，男人可是大舅哥，只有让他知道他对于洛瓷来说比较重要，男人才不会动他：“是的，我也觉得很意外……我觉得我们俩相处的不错，小瓷还挺喜欢我……” 　　话还没说完，他又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一双擦的锃亮的高档皮靴映入眼帘，他暗骂了一句腐败的资本家。 　　小瓷还挺喜欢我…… 　　特里斯坦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刚才在监控中看到洛瓷和这个家伙坐在沙发上笑眯眯说话时的表情，两个人因为坐姿的原因贴的很近，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嘴唇轻松的向上弯起。 　　再加上这时听到这句话就像一记强心针刺激到了他，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 　　特里斯坦直直的俯视着弗斯：“但你，为什么要他的杯子里加东西呢？” 　　“什，什么……”弗斯明显慌张了起来。 　　特里斯坦动了动手指。 　　大块头将连接监控的虚拟平板摆在他的面前。画面里正清楚的播放着，洛瓷还没到房间之前，他和阿隆秘密协商的画面。 　　“到时候我会先出去，你和他单独相处。” 　　“那我该说点什么呢？” 　　“编故事，搏他的同情心啊，你以前在窑子里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说呗，这小家伙的妈妈刚刚去世，你可以围绕着这一点做文章。” 　　“知道了，那他要是不买账呢？” 　　“放心好了，这小家伙很好哄的。你把自己说的惨一点，然后哄他喝下这杯果汁就行。我都打听过了，他从来没交往过什么人。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你只要把他拿下来，这小少爷以后还不是任由咱们摆布。” 　　画面播到这里，弗斯听不下去了，他牙关嘎吱嘎吱的打颤，他知道特里斯坦什么都知道了。 　　特里斯坦仍旧是那副平静的面容，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果汁里加了什么？” 　　“只，只是一点点安眠药。” 　　大块头伸手粗鲁掐住了他的咽喉，弗斯痛苦得面部扭曲，连口水都难以下咽，直到对方把手放开的时候，他感觉整个脖子都肿了，趴在地上狼狈的咳嗽喘息，差一点他就要被活活掐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对方压着他的肩膀，在耳边警告：“已经有人拿果汁去做检验了，你要是不说实话，别怪我们先折断你的两条腿，往后你可只能在地上爬了。” 　　弗斯吓得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是plex药物，只有一点点上瘾性，是真的，真的我全说了。” 　　肩膀上的力道刚一松开，他就像一摊烂肉一样蜷缩在地面上。 　　那些大块头的眼神看他，就像看即将被拉到屠宰场的牲口。 　　这时，房间里响起了滴滴滴的声音，大块头拿着通讯器走到特里斯坦身边，“大人，是小少爷打来的。” 　　“哥哥……” 　　“怎么了？”特里斯坦耐心的听着，听到那边传来黏糯的鼻音，还有微弱的哭声。 　　“我的宝贝怎么哭了？” 　　洛瓷正捧着通信器站在酒吧后的湖边，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漂浮在湖面上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当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瞬间睁圆了眼眸，“我，我的朋友他死了，就在酒吧里……” 　　“……别怕宝贝。”特里斯坦听到那黏腻的小鼻音，心就化成了一片，“你先回到房间去，哥哥马上就来接你回家。” 　　不知是怎么的，弗斯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放手一搏，他就真的要被处理掉了。 　　他刚想发出声音，试图洛瓷听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死死堵住了他的嘴巴。 　　特里斯坦他们使了个眼色，大块头便粗鲁的拖着他的腿将他往隔间拖去，就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他们拉着在地毯上拖行。 　　也是这个时候，他挣扎着扭动头颅，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尤其醒目的是一双深灰色的眼眸。 　　“唔唔唔……”一股血涌上头颅，他想起阿隆曾经说过，洛瓷喜欢的人的特征，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为时已晚。 　　“嗯……”洛瓷咬着唇瓣，死死憋住泪水，刚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被众人围观的冰冷尸体，这使他惊慌无措，又感受到了莫名的内疚。 　　每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哥哥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特里斯坦，特里斯坦怎么说，他就乖乖的怎么做。 　　挂断通讯器，洛瓷像梦游一样回到酒吧的包间，虽然有点疑惑，怎么没看到弗斯，但也没有深思。 　　毕竟现在酒吧里这么乱，弗斯也许也是下楼去察看情况。上楼的通道不只一条，也许他们正好错开了。 　　洛瓷在房间里乖乖等着，他不知道特里斯坦正盯着监控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门被敲响。 　　洛瓷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跑过去拉开门，嗅到熟悉的气息，呜咽着扑进对方的怀里。 　　这个状态的小家伙和平时做噩梦的时候往他怀里钻的状态有点像，洛瓷使劲儿把圆短的小脸埋进他的颈窝，纤细的小腿夹住他的腰。 　　特里斯坦干脆托着小屁股把小家伙抱起来。 　　“怎么哭了……” 　　“阿隆，阿隆他死了……”洛瓷一直憋着哭，直到扑到特里斯坦的怀里，才放任自己真正哭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滑落下来，打湿了特里斯坦的领口，“会，会不会是因为我呀？” 　　特里斯坦并不觉得那个家伙值得小家伙这么哭泣。 　　“别哭了。”他小心翼翼，用手掌擦拭着小哭包的眼泪，珀金色微卷的发丝沾上泪水，也许是哭的原因，艳红的嘴唇和眼尾都染上了如同熏红一般的颜色，“他出了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们一起来的……” 　　“远望酒吧本来就开在交界地，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也许是他和一些暴徒起了口角。” 　　“会，会是这样吗……” 　　“总之和你没有关系。”特里斯坦语气沉稳坚定，动作却十分轻柔的吻了去他眼角的泪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很快，管理局的调查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安心了？” 　　洛瓷抬手抹了抹眼泪，“……唔嗯。” 　　特利斯坦摸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把他按在自己的肩膀：“别哭了，嗯？哥看着心疼。” 　　洛瓷一直处于慌乱状态中，特里斯坦平静低沉的语气和往常一样，轻轻哄着他，使得他慌乱紧绷的精神慢慢松缓下来。仿佛一切就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什么事情特里斯坦都可以为他解决。 　　他蜷缩在特里斯坦的怀里，手指勾住对方的衣襟，不知不觉慢慢合上眼皮。 　　特里斯坦轻轻拍抚着他的背，直到小家伙沉沉睡了过去。软软的小团子就这么趴在他肩膀上，和小时候一样，嘴唇，翘起来的眼尾挂着淡淡的薄红。 　　他吻了吻小家伙发烫的脸蛋，抱着他走出了房间。 　　酒吧里乱作一团，罗伯特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这时他看到特里斯坦怀里抱着个小家伙，从电梯里走出来，虽然小家伙的面容被大衣遮挡了大半，但那头珀金色的发丝依旧非常的显眼。 　　在先前监控问题交涉的时候，他就知道特里斯坦是来这里找弟弟的。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通了什么，瞳仁剧震，忍不住喃喃： 　　“不会吧……” 第159章 　　庞杂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 　　洛瓷终于知道麓筠为什么会说这个空间只有他能去？ 　　因为这里藏着的是他的回忆。 　　是他在进入人鱼世界之前的回忆。 　　现在他把这些记忆都取了回来。 　　从远望酒吧回来后第二天, 新闻就通报了有关于人气偶像阿隆的死讯以及可疑的调查目标。由于阿隆有吸食和转手违禁药物的前科，管理局将调查方向设定在了相关的方面。 　　这些事他都想了起来。 　　后来，爸爸洛兹去世之后, 他的身体也像妈妈一样每况日下。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苏醒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他整整昏迷了两个月之后, 特里斯坦抱着他踏入玻璃高塔。 　　洛瓷才知道特里斯坦每隔几个月都会固定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治疗他疾病的实验室。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株冠盖如茵的参天大树，特里斯坦告诉他, 那是他创造的科技树，科技树以炼金矿石提纯的能量为原料, 生生不息的运转着。 　　能量波动如有实质, 科技树以生生不息的能量为依凭，复制出了许多的微缩世界。这些微缩世界可以容纳保存他被分离的大脑细胞, 维持细胞活跃，直到沉睡到他身体疾病被攻克的那一天。 　　枝繁叶茂的科技树下缀着许多颗半透明的果子, 那些能量聚集而生。 　　“不要害怕，”特里斯坦在他清醒时安慰他，“我吞下这些果子, 就可以前往你所在的世界陪伴着你，直到你醒来的那一天……” 　　“你就当是做一场梦，开心自在的梦, 有一天突然醒来, 睁开眼就能看到哥哥，这样不是很高兴吗？” 　　洛瓷现在能体会到妈妈当时躺在病床上的无力了，他甚至连手臂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费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能让手指微微弯曲，勾住特里斯坦的手掌，“那我醒来的时候，一定要看到你。” 　　“我答应你。”特里斯坦合拢手掌，将他的小手包在掌心。 　　“一定啊，你和我说好了的……” 　　“一定。”特里斯坦握紧掌心的手，在手背上留下点水般的吻。 　　特里斯坦的承诺使他安心闭上了眼睛，在进入小世界之前，特里斯坦告诉他，不希望他在小世界里还惦记着自己的病情，会将他的记忆封存了起来，所以进入小世界的时候，他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 　　如今从科技树中清醒过来，被暂时封存的庞杂记忆一股脑涌入脑海。 　　洛瓷难受的皱起眉头，迷茫的睁开眼瞳，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医疗仓外静静注视着他。 　　他明亮的瞳仁变得浑圆，心脏在胸腔中勃勃跳动起来。 　　“哥……”张开嘴唇，吐出一串微小的气泡。 　　特里斯坦抵在医疗仓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小家伙水汪汪的蓝眼睛，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咻的睁圆了，像是波光摇曳的水面。 　　他直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向研究人员下达了命令。 　　收到命令的研究人员开始排干医疗仓里的液体。 　　伴随着氮气的泄露，整个实验室里飘出一缕缕白雾。 　　医疗仓门被打开了。 　　洛瓷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浑身无力，就像人偶一样被特里斯坦从医疗仓里抱了起来。 　　他软绵绵的将小脑袋搭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绵软又难受的喘着气。 　　他以为自己醒过来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当发现还无法挪动自己的手臂，清透明亮的眼泪大颗大颗沿着浑圆的眼眸淌下来，“哥哥，我还是动不了……” 　　“这是因为躺得太久了，”特里斯坦低头，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吻去了洛瓷脸颊上的泪珠，“哥会陪你一起复健。” 　　“……嗯。” 　　特里斯坦摆了摆手，让研究人员全都退出去。 　　其他人接收到这个指令，非常识相的离开了房间，把剩下的空间留给这对珍重彼此的兄弟。 　　洛瓷皱了皱小鼻子，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没力气，不然早就扑过去亲特里斯坦，但他做不到只好勾着对方的衣领撒娇，“哥哥，你，亲亲我，亲亲……” 　　特里斯坦注视着他纯透漂亮的虹膜，俯下脸，一个轻柔且珍重的吻落在了洛瓷的眉心。 　　洛瓷蹙起眉尖，偏过头，将软乎乎的唇肉贴上了特里斯坦的嘴唇，他闭着眼睛，也就没看到特里斯坦难得错愕的表情。他只知道乱啃一气，粉嫩的小舌头把特里斯坦的嘴巴舔的湿漉漉的。 　　“咿…”他正哼哧哼哧的试图舔开特里斯坦的唇缝，然而特里斯坦去主动深深的吻了过来，和他小狗似的乱舔语气不一样，这是一个极其煽情缠绵的吻。 　　后脑勺被手掌压着，无法后退，洛瓷被吻的晕乎乎的，大脑都快缺氧了，但即便没有力气，特里斯坦的回吻就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兴奋针，他极力想要跟上特里斯坦的节奏。 　　特里斯坦担心小家伙喘不上气，主动松开了一些，洛瓷迷迷糊糊连气都快喘不上了，却还搂着他不肯松手，小脑袋虚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脸蛋埋在特里斯坦颈窝里的洛瓷气呼呼问：“你怎么……这么熟练。” 　　“熟练？”特里斯坦笑着摸摸那颗毛绒小脑袋，“可能是在小世界想了许多次的缘故吧。” 　　洛瓷瞳仁睁圆了：“你都记得呀？” 　　“微缩世界之间有障壁，那时的记忆不太连贯，但是从科技树里出来，记忆就都回来了。”特里斯坦说：“无论是在哪里，那些都是和我的宝贝共同度过的时光，我并不会想要去忘掉。” 　　“我的宝贝是我所拥有最珍贵的，与你相关的一切记忆都弥足珍贵。” 　　特里斯坦低下头看着小家伙圆乎乎的瞳孔，瞳仁就像浸了水一般明亮，他轻轻托着洛瓷的后脑勺，前额抵住小家伙的额头，认真的说道，“我思考过这是怎样一种感情？用爱来定义似乎有一点简单。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宝贝。” 　　“我想要守护你，未来彼此为伴。你每一个清晨睁开眼，看到的人都是我。” 　　洛瓷没想到特里斯坦先跟他告白了，脸红红的，他紧紧抱着特里斯坦的脖子，把滚烫的脸埋进了他的肩膀。 　　“我……我也是。” 　　…… 　　洛瓷发现自从哥哥向他告白之后，接吻，拥抱之类的肢体接触越来越多了。 　　他也是看了电视才知道，原来距离他躺进医疗仓的时间已经过了一百四十多年，一百四十多年躺在那里不动弹，这也就难怪他手和腿就像僵掉一样，不能行动。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他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复健。 　　一开始他被放在助力仪器上，双臂，双腿都被绑上了机械臂，利用机械臂的带动，使他的四肢也跟着移动，用这样的方式适应了好几个星期。 　　等到他的手臂和双腿逐渐恢复了力量，才慢慢尝试自由活动。 　　过程漫长而艰难。 　　特里斯坦走进复健室，洛瓷刚从仪器上下来，正躺在瑜伽垫上休息，微卷的发丝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在阳光下能看到上面缀满了细碎的汗珠，脸蛋也是粉融融，唇瓣饱满而红艳，吐露着喘息声。 　　微微上扬的小猫眼，此时正闭着，听到他来的脚步声，眼皮撩起一道缝，平时清纯无辜的脸蛋，此时就多了一丝的魅惑。 　　特里斯坦低头，吻住了小家伙微微开合的唇瓣，湿热吐息，还有小家伙身上的气息都让他无法自拔。 　　“呼唔……”洛瓷被吻的晕头转向，鼻尖沁出了汗珠，偏偏他刚刚复健完，连推搡的力道都没有，“等一等，我，我好累……” 　　特里斯坦这才慢慢松开一点力道，“对不起，哥应该克制一点的。” 　　洛瓷是真的没力气了，像快化了糖糕似的趴在特里斯坦的臂弯里，休息了一会儿，指尖挑弄把玩着他胸前的领带，一会把它打成蝴蝶结，一会又把它拆开打散：“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还是家人吗？” 　　“既是爱人，当然也可以当家人。”特里斯坦十分纵容小家伙对他的领带动手动脚，小家伙把领带打了个死结，拆不开，他帮他动手拆开。 　　“你不是故意哄我吧？其实还是只想当兄弟关系，拗不过我，所以才说爱我的。” 　　“……”特里斯坦就笑了，他用手掌握住洛瓷把玩领带的一只手，带领他触碰到某个地方，“你觉得这是对弟弟该有的反应？” 　　“…………” 　　洛瓷脸红扑扑的，把脸扭了过去，“你别在我耳朵边吹气，明知道我耳朵敏感还……” 　　特里斯坦在他耳边又笑了一声，嗓音沙哑而低沉：“嗯，我错了。” 　　洛瓷蹙起了眉尖，他一向不喜欢特里斯坦把他当成小孩子在哄，双臂环着特里斯坦的颈项，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他用打散开来的领带圈住了特里斯坦的颈子，“要我帮你弄一遍吗？” 　　特里斯坦捏捏他的脸，“你的身体还不能够做这种事，躺下来，我给你揉一揉肩膀。” 　　“不，”洛瓷双臂搭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又不是真的瓷器，只是用手而已。” 　　特里斯坦深深呼出一口气，“……算了，不能轻易结束。” 　　他很了解自己，一旦开头就不会轻易结束，而洛瓷的身体还很虚弱。倒不如他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洛瓷小脾气一上来比他还要执拗，其实平常也是这样，小家伙一旦固执起来，就算是特里斯坦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复健室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他们回到了卧室里。 　　洛瓷被特里斯坦拢在怀里，在他的认知里，他以为自己会占据上风，然而事实上从接吻开始他就被特里斯坦引导着走。 　　卧室里光线昏暗，这里是特里斯坦的卧室，但是床头却堆满了小家伙的东西。从治疗仓里醒过来后，洛瓷就搬回来和特里斯坦一起住了。 　　天鹅绒的床垫晒得软蓬蓬的十分柔软，洛瓷被吻得昏头昏脑，软绵绵的手掌没什么力气地抵在特里斯坦胸口，只能在被惹急的时候挠两下，不具有任何的威慑力。 　　“我头好晕……” 　　自以为占据了上风的小家伙失去了主导权，趴在他的臂弯里瑟瑟发抖，然而出于信赖还是死死的扒着他不放，特里斯坦的心脏软成一滩水，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 　　“乖，不会伤到你。” 　　洛瓷有气无力，小脑袋耷拉在他的肩膀上，特里斯坦抬起她的下颌，看到小家伙睫毛湿漉漉的，艳红的唇珠肿了起来，瞳孔失序般放大。 　　……真可爱。 　　“好热……” 　　“我，我有点困了……” 　　昏暗的灯光下，特里斯坦的身影就像一个庞然虚化的轮廓，洛瓷好不容易恢复神智，又看到了预想之外的事物，心脏恐惧的砰砰乱跳，嗓音沙哑可怜，带着一丝细细的颤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撩开被子，试图钻到被子里去。 　　仿佛那是安全的避风港。 　　特里斯坦听出他的嗓音沙哑，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 　　洛瓷松开紧紧拉着的背角，以为特里斯坦放过他，结束了，小心翼翼从被窝里爬出来，捧着水杯喝了两口。 　　特里斯坦结果空了的杯子放到床头，将小家伙从被窝里捞了出来，吻了吻他的额角。 　　动作珍惜而轻柔，然而后面说出的话却让洛瓷头皮一麻：“你还小，所以不全放，嗯？” 第160章 　　“难受吗？嗯？” 　　洛瓷已经没气吭了。 　　他浑身就像发烧一样烫, 脑袋无力的垂落在特里斯坦的肩膀上，嘴唇微微开合，吐出温热的吐息, 像是漂亮的人偶一样，任由特里斯坦摆弄。 　　这是本能的依赖，即使疼痛是由特里斯坦带给他的, 但洛瓷已经习惯去依赖对方。 　　特里斯坦抬起手掌，掌心轻轻摩蹭着洛瓷的脸蛋，洛瓷这才有了反应，微微掀开脸帘, 混沌失神的蓝眼睛懵懂又疑惑的望着他。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们有着超越爱情, 比爱情更为坚固的关系。他们是彼此的依靠, 是家人，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用兄弟或者爱情来定义这份感情, 都显得尤为单薄。就像是某种双生关系，失去一方, 另一方都无法存活。 　　往后他们会成为彼此的爱人，但也是对方仅有的家人，是温特家族的一员,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他们分离，他们会是彼此最紧密，最无可替代的羁绊和牵连。 　　他轻轻搂着洛瓷的后背, 感受到他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温热的大手安抚脊背，蹭了蹭小家伙的耳尖：“怕得话抱住我。” 　　“……嗯。”敏感的耳尖感受到炽热吐息，洛瓷只觉得颅骨都开始发麻了, “都说了不要在我耳边说话……” 　　“抱歉，”特里斯坦笑着让彼此额头相抵，看着他，呼吸交融：“还爱我吗？” 　　洛瓷故意说，“我想一想。” 　　“宝贝啊，”特里斯坦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就要说我很爱你。” 　　洛瓷在其他方面讨不到便宜，尾椎骨都在发抖，嘴巴却不服气的哼哼唧唧，“知道了，你很爱我。” 　　“……嗯，”特里斯坦依旧笑着，“宝贝说的对，我只爱你。” 　　小家伙像一只趴在他怀里耍爱撒娇的小猫咪，但爪子还是挺锋利的，特里斯坦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传来轻微刺痛，但那些刺痛对他造成不了多少影响，反而使他越发兴奋。 　　洛瓷脑袋逐渐昏沉，感觉自己浑身烫的就像发烧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意识昏沉的时候，特里斯坦还会拿水给他补充精神，但时间一长他也熬不住了。 　　如一滩软水化在特里斯坦臂弯里，什么时候失去意识，他都没有印象。 　　“你……” 　　“坏，坏人……” 　　洛瓷昏过去不忘嘟囔。 　　特里斯坦出了一身的汗，瞳孔因兴奋而呈现深灰色，他俯身看着埋在枕头里昏过去的小家伙。 　　洛瓷的一只胳膊还挂在他的颈子上，另一只手就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脑袋耷拉在枕头上，睫毛湿漉漉的，眼角布满了泪痕，就连枕头都被泪水浸湿了。 　　特里斯坦依旧处于兴奋的状态，他换了个姿势，让洛瓷靠在他的臂弯里，小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洛瓷耳边耳语：“我的宝贝……睡着了？” 　　“唔……”洛瓷又累又困，眼皮都睁不开了，小手无力的抓住他的手臂，“坏家伙！让我睡觉。” 　　但特里斯坦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洛瓷被折腾的有点急眼了，扭头看到特里斯坦结实的手臂肌肉，气汹汹的一口就咬了上去。 　　他的糯米牙都是小小一粒，即使用上牙尖也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只留下几个奶乎乎的玫红色牙印，连皮都没有破，反而是他的腮帮子咬痛了。 　　洛瓷委屈唧唧的鼓起脸蛋，觉得丢人，又把脑袋给埋起来了。 　　特里斯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小家伙又重新从被窝里挖出来。 　　看着怀里那张雪白透出薄红的脸蛋，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皮也是只掀开了一道缝，原本清澈透亮的蓝眸水汪汪的，而且涣散无光，他吻了吻那片湿漉漉的眼尾，“是你先开始的，记得吗？” 　　“……我才没有。”洛瓷脑海中一片混沌，下意识反驳。 　　特里斯坦低低笑了。 　　他把洛瓷抱到浴室里洗澡。 　　洛瓷的体重非常轻，特里斯坦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只刚断奶的小奶猫。区别就是这只小奶猫，并不怕水。 　　两人都出了不少汗，他也需要洗澡，干脆在浴缸里放个水，两个人一起泡澡。 　　洛瓷只在被放进浴缸里的时候，睁了一下眼就又闭上了。 　　他昏昏沉沉靠在特里斯坦的胸口，温热水流经过酸痛的肌肉，超支运动的后遗症减轻了。 　　…… 　　翌日。 　　洛瓷刚刚醒过来，发现浑身都很酸痛，迷茫的眨了眨蓝眼睛，揭开被子看了一眼，脸颊迅速升温，把被子重新蒙在头上。 　　那是什么呀？ 　　是他还在做梦吗？ 　　要不怎么会看见自己身上跟涂鸦一样，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红色印记。 　　这时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他连忙躲进被子里装的，自己还在睡着。 　　卧室门被打开，特里斯坦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小家伙在装睡。 　　“醒了？” 　　洛瓷见没骗到他，这才慢吞吞把小脸从被窝里探出来，装作若无其事：“我的衣服呢？” 　　“我给你拿。” 　　洛瓷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昨天运动量过于超标了，现在他的手臂和小腿还沉的像石头一样，轻轻一动就酸疼的很。 　　特里斯坦一直注视着他，自然发现了他行动很别扭，坐到他的身边：“我来帮你穿。” 　　“不要……”洛瓷坚决摇头，“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忽然发青？” 　　“哥不会那样……” 　　“才不信你！”洛瓷撇过头，脑海中想起昨天暧昧混乱的场景：“你怎么这样啊？我昨天都喊停了……” 　　特里斯坦低头，将嘴唇凑到小家伙的耳边一边吻，一边道歉：“抱歉，我的宝贝。” 　　洛瓷捂着潮红的耳朵尖，蜷曲着脚趾，撅了撅嘴巴：“你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特里斯坦胸口被插了一剑，“这已经是收敛过的。” 　　“那也不行，再收敛一点！” 　　“知道了，宝贝。”特里斯坦纵容地哄着闹脾气的小家伙，“我可以帮我家宝贝穿衣服了吗？” 　　“……嗯。” 　　洛瓷早就已经习惯了特里斯坦给他穿衣服，毕竟他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些年，都是特里斯坦给他换的衣服，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特里斯坦的动作比他还要熟练。 　　但还是有所不同的……洛瓷的皮肤就像上面的瓷器一样雪白，被深色床单一衬托显得更白了。 　　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鲜红痕迹，沿着腿根一路蜿蜒往上。 　　但知道小家伙无法再继续承受，特里斯坦勉强收回了心神，替他整了整衣服，把小家伙抱到洗手间里。 　　特里斯坦已经把漱口水准备好了。 　　洛瓷在洗漱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昨天他们在床单上打滚，整个床单几乎都被液体浸透了，但早上醒来床垫分明都是非常干爽的，“被子……是你换的吗？” 　　“是二号。” 　　“二号……”洛瓷现在记忆都回来了，他想起来从小担任他的保姆和守卫的二号和机械世界里的二号机的外形一模一样：“二号是机械小世界里的二号机吗？” 　　特里斯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的。” 　　回想当时，他也很诧异，二号会忽然找到他，说也想陪伴洛瓷进入到小世界中。 　　机械生命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依旧是非感情的物质形态，但二号对于洛瓷似乎格外与众不同。 　　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 　　吃过早餐后，特里斯坦带洛瓷登上星空飞艇，这是比之前他送给洛瓷的还要更大一倍的飞艇，当然现在也是洛瓷的私有财产了。 　　洛瓷仰起脸蛋：“你不去工作吗？我们要去哪？” 　　特里斯坦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小家伙的肩膀，“之前答应过陪你在飞艇上看星空，记得吗？” 　　“记得。”洛瓷想起了当时的记忆。 　　他和特里斯坦并肩站在飞艇的窗前，顶层大厅环绕着透明材质，仿佛四面都是玻璃。 　　略一低头就能看到下面的纽贝特城。 　　这两天连绵的暴雨将纽贝特城的尘埃冲刷的一干二净，随着阴云散去，雨过天晴，雨水堆积在建筑物上，明媚的阳光在积雨中穿梭，为深灰色的建筑物披上了一层虹光。 　　纽贝特城和他印象中相似又不相似。，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后他几乎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也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俯视这个世界。 　　洛瓷慢慢将手掌贴上玻璃舷窗，眼神中流露出迷惘，“……好陌生啊，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宝贝想做什么都可以。”特里斯坦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小家伙的后脑勺。 　　洛瓷从迷惘的状态中回过神，他转过身来，双臂搂着特里斯，坦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那要是我什么都不想做呢？” 　　“你有漫长时间去慢慢的探索，思考，即使什么都不做，哥也会养着你，永远。” 　　“什么呀……”洛瓷搂着他的颈子，软嫩的脸蛋蹭了蹭他的颈窝，“你是冤大头吗？要是那些无业游民都来找你养怎么办？” 　　特里斯坦托住小家伙的后脑，让彼此额头紧贴，“我只养我的宝贝。” 　　“说好了。” 　　“嗯。” 　　洛瓷踮起脚尖，黏糊糊的把脸埋进特里斯坦的胸口。他干脆用手臂托着他的小屁股，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从这样的高度，俯视着下方又是另一种感觉，洛瓷搂着他的颈子，哇了一声，低头看着飞艇下方的风景，深灰色大厦鳞次栉比，宛如钢铁丛林，而一缕穿过阴云的彩虹则照进了密不透风大厦中。 　　特里斯坦的视线专注的停留在洛瓷的脸上。 　　蔚蓝清澈的瞳仁倒映着阳光，纤细卷翘睫毛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感受到他的视线，洛瓷歪过脑袋，蹭了蹭他。 　　真漂亮…… 　　我的宝贝。 　　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呼吸交融之间，心底自然而然流露出叹息一般的吐纳。 　　他小心翼翼在洛瓷的眼皮上亲了一口。 　　他的爱情是一场豪赌，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赌桌上all in，好在洛瓷也在这场赌桌上。 　　所以他们是双赢。 　　飞艇还在上升，承载着他们彼此缠绕、灿烂的爱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