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都市怪谈生活》作者: 葱大王 　　简介: 　　正文已完结！！请在评论区留下心动番外～ 　　注:【甜文，即便含有恐怖元素，也超甜！不甜不要钱。】 　　第二人称。 　　你穿越了，母亲很奇怪。 　　邻居很奇怪。 　　幼儿园的同学也好奇怪。 　　但你不在意，只想咸鱼和赚钱。 　　注:竹马怪谈x竹马人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 穿越时空 甜文 轻松 　　主角：你（长安），宥光 ┃ 配角：都市怪谈，母亲，第二人称，成长，竹马 　　一句话简介：完结★清凉一夏纯甜饼 　　立意：即使面对坎坷磨难，也要勇敢生活，积极面对每一天 第1章 奇怪的人 　　你穿越了。 　　是魂穿。 　　也许是幼儿脑部发育未完全，却早早承受了你思维的缘故，你不仅没有表现出天才的智商，反而脑中迷迷蒙蒙，不甚清醒，比寻常小孩还要呆傻些。 　　直至五岁的某一天，你突然清醒许多。 　　“宝宝，妈妈出门了，你一个人在家不能给任何人开门哦~” 　　你的母亲对你说道。 　　她身材苗条纤细，常年穿着一袭白裙，长发乌黑柔顺，面容恬静柔美。 　　你像往常迷蒙时期一样点点头。 　　你的母亲就这样非常放心的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独自出去了。 　　她总是很放心。 　　你觉得她神经非常粗大，因为她经常忘记给你准备食物，似乎认为你是不需要吃饭的。 　　好在往日的你虽然呆呆傻傻，却还是知道说肚子饿。 　　否则你早就被她饿死了。 　　你自穿越以来，从未见过父亲，这五年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也没有母亲带男子回家的印象。 　　准确来说，这五年来，你母亲没有带过任何人回家。 　　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亲人朋友。 　　“救命……救命！” 　　“救救我！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 　　外面突然响起少女凄厉的哀叫声，她在求救。 　　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让人忍不住升起恻隐之心。 　　少女的声音逐渐清晰，她朝着你家门口来了。 　　“救命！” 　　“砰砰砰！” 　　她在敲你家的门，在门口不断焦急呼救。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求求你救救我……” 　　“砰砰砰！” 　　“开开门吧！求求你了……” 　　你紧张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瞪大眼睛望着门的方向。 　　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才五岁，甚至只能勉强够到门把手。 　　“啊！” 　　门外少女突然发出恐惧的尖叫，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也许已经遇害。 　　你忍不住从沙发上跳下，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门边，趴在门后细听。 　　“求求你，救救我，他们快追上来了……” 　　少女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在门外突然喊道。 　　她刚才发出那样的尖叫，你以为她已经遭遇不测。 　　你感到疑惑，又很想救她，如果这时门外只有她一个人，似乎让她进屋也没关系。 　　于是你在少女不断的呼救声中，费力地搬来椅子，站在椅子上，朝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去—— 　　一只眼睛在猫眼那头，也看着你。 　　那只眼睛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猫眼的视野范围，眼球鼓鼓的，布满红血丝。 　　“救救我！！！” 　　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一脚踩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疼得龇牙咧嘴。 　　“救救我！！！！” 　　“救救我啊！！！！！” 　　门外少女的声音越来越高，凄厉绝望又扭曲，声音在整个楼道中不断回荡，久久不绝。 　　你愣在地上，心如擂鼓。 　　你用家里的座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因为不知道母亲的号码，就没能打给她。 　　原本你应该会感到愧疚不安，心中不断揣测少女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可门外少女的惨叫求救声持续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才消失，着实有点久。 　　“咔哒……” 　　门锁响动的声音。 　　你猛然回头，发现开门的是一身白裙的母亲。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快晚上了。 　　“妈妈……”你喊道。 　　“宝宝~” 　　她顿了顿，忽然收了笑容，微微低头，长发垂下来，衬得她脸色阴郁。 　　“今天有人来敲门？” 　　“是一个姐姐……在喊救命，喊了好长时间。”你实话实说地回答她。 　　“宝宝真乖，没有给她开门~” 　　她笑眯眯地夸奖你。 　　除了神经粗大以外，她对你一直很好，即使你以前表现得呆傻，也温柔耐心的对待你。 　　“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你的母亲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第2章 门外的男孩1 　　“我想和你一起出门。” 　　第二天，你对母亲说道。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不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想出门，只是走到窗前看着天色。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宝宝，妈妈今天不出去。” 　　你无奈，只好暂时搁置出门的心思。 　　她煮了粥，静静地看着你吃完，忽然低下头，长长的黑发笼住你的脸，黑漆漆的眸子与你对视。 　　你感到一丝寒意从背脊升起。 　　“宝宝，你变聪明了。” 　　母亲语气轻柔。 　　你愣了一会，才平静地回复：“妈妈，因为我长大了。” 　　她微笑着摸你的发顶，没再说话。 　　母亲没有进食，你脑海里找不出她进食的画面，她像以往那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未启动的电视机。 　　长发的阴影将她大半张脸笼罩。 　　脑子清醒以后，你没办法再坐在母亲旁边玩她的衣角直到天黑，你想出门看看。 　　迫切的想。 　　哪怕只是走出这扇门，在楼道里望一眼。 　　“妈妈。”你试图征得母亲同意，“我想打开门看看。” 　　她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你，与身体呈90°，头部和身体仿佛是两个分开的个体，互不牵连。 　　你应该感到奇怪或者害怕，但这样的画面看了五年，即便以前懵懵懂懂，画面也深深刻在脑海中，大脑安抚你：这事我见过千百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于是你出奇的平静。 　　“不要走出这栋楼。”母亲缓缓说道。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但她没帮你开门，你得自己来。 　　像昨天一样搬来椅子，你踩着椅子手握在门把手上，在拧开前，你突然想到昨天的事情，看向猫眼。 　　没有血红色的眼睛。 　　门外是空荡荡的楼道，转角处的墙壁上高高挂着一扇小窗，窗户外面是骄阳烈日，一束细细的阳光不知道从哪个角度艰难挤进来，投射在第五阶楼梯上，却无法照亮阴冷昏暗的楼道。 　　你打开门，跳下椅子，第一次踏出这个待了五年的房子。 　　楼道里和想象的一样冷，你打了个冷颤。 　　“嘭！嘭、嘭……” 　　深红色小皮球从楼下弹上来，撞在阶梯上发出闷响，最后落在地上，停在你脚边。 　　你顺着皮球弹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男孩静静看着你。 　　他应该比你大不了几岁，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像个大人。 　　你更在意的是，他怎么会在那里？ 　　楼梯拐角处的位置，刚才从猫眼里没有看到他。 　　他看着你，你也看着他。 　　他看向你脚边的皮球，你毫无动作。 　　既不想跟他玩，也不想帮他捡。 　　你只是个五岁的宝宝，越过皮球扶着墙往楼下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似乎在看你。 　　“嘭！嘭、嘭……” 　　走到下一层楼梯时，红色皮球从楼上弹下来，恰好停在你脚边。 　　你挠挠脸颊，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男孩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不给他捡。 　　当你走向下一层楼时，红色小皮球再次从楼下弹上来，停在你脚边。 　　你猛地抬头，红丨衣丨男孩在下方拐角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和刚才一模一样。 　　也许连皮球落在脚边的距离也相同。 第3章 门外的男孩2 　　他……不应该在上一层楼的拐角处吗？ 　　你希望遇到了双胞胎。 　　楼道里的气温越来越低，皮肤表层激起鸡皮疙瘩，四肢都仿佛变得僵硬。 　　“嘭！嘭、嘭……” 　　脚边的红皮球突然弹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拍打皮球，一边围绕着你打转。 　　皮球咕噜噜撞到墙角，停了停，又回转过来，慢悠悠朝着你滚过来。 　　昏暗阴冷的楼道里，红丨衣丨男孩站在角落的阴影中，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你，你突然意识到，他一直没眨过眼睛。 　　你有点慌，但说不上有多害怕。 　　你只是个五岁的宝宝罢了，于是你抬头朝楼上喊：“妈妈！有人欺负我！” 　　长长的黑发将母亲的面容遮挡住，她微垂着头面对红衣服男孩，一袭白色长裙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加上苍白无力的皮肤，更像一具冻在冰库许久的尸体，散发着寒意。 　　你站在母亲身后，拉着她的裙角，一时说不清她和红衣服男孩哪个更吓人。 　　私心里，母亲自然是胜出百倍的。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夸奖或者荣耀。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母亲与红衣服男孩沉默对峙半晌，空气变得越发可怕时，双方突然达成某种共识。 　　阴森可怕的气息消失了。 　　你的母亲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小的你，语气轻柔：“宝宝，要不要和这位小朋友一起玩？” 　　？ 　　你脑海里产生的疑问差点变成洪水淹没这个世界。 　　但母亲不会伤害你。 　　“你好，我叫……”你捡起地上的红皮球，上前几步，看着红衣服男孩面无表情到惊悚的脸，自我介绍到一半突然顿住。“妈妈，我叫什么名字？” 　　母亲陷入诡异的沉默，她似乎没给你取名字，片刻后才慢悠悠道：“名字叫宝宝。” 　　你的表情短暂地扭曲了一下。 　　“我叫宥光。”红衣服男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阴冷，像悄无声息吹到脖颈处的冷风，阴嗖嗖的。 　　他盯着你的母亲，很是忌惮。 　　如果母亲不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这么礼貌无害。 　　双方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阴暗楼道里安静得能听到你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只剩你和你的影子。 　　“嘭！嘭！嘭！” 　　你拍着宥光的红皮球试图盖过诡异的安静，母亲默默看着你，宥光也默默看着你。 　　这时候当场晕倒也许是件好事。 　　几分钟后，你实在无法在两人的目光中坚持下去，红皮球从你手里溜走，并告诉母亲你想回家。 　　母亲看向宥光。 　　你硬着头皮挥手：“和你一起玩很高兴，我们下次再一起玩。” 　　宥光幽幽地看着你，半晌才点了下头，倒退着往后走。随着后退，他的身影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没几步便彻底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你瞪大眼睛，抓紧母亲冰冷的手，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 　　回到家后，你生病了。 　　是发烧，三十九度，整个人烧得稀里糊涂。恍惚中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三四十岁的男人，浑身颤抖地说：“可是我、我不是儿科医生，我是看外科的……” 　　母亲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 　　再后来，你好多了，母亲坐在旁边守着你，目光落在你身上，似乎在考虑什么事。 第4章 门外的男孩3 　　你踩在椅子上，透过猫眼看向楼道。 　　宥光站在楼梯转角处，手里一下下拍着红皮球，眼睛却死死盯着你——就好像他也能透过猫眼看到你。 　　母亲这几天每天都会出去，但拒绝带你一起，说是有事情要办，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给别人开门。 　　你无所事事，这几天的乐趣就是和宥光隔空对望。你定了每个整点的闹钟，例如八点整、九点整、十点整……闹钟响起时，就踩在椅子上看猫眼，观察宥光的动向。 　　每次看的时候他都在。 　　如果不是他手里拍着皮球，会动，你都要怀疑宥光是不是放了块“宥光等身人形立牌”在那儿。 　　真是执着啊。 　　“喂，你累不累？” 　　你大声朝门外喊，显然已经不怕他了，至少在家里的时候不怕。 　　宥光不搭理你的第二十三次问话。 　　“不累的话我等会再来问一遍。”你嘀咕着，从椅子上爬下去，打开电视继续看动画片。 　　你灵魂的真实年龄早已脱离五岁，当然不爱看动画片，但是除了动画片没别的选择。 　　母亲将电视遥控器收起来了，她以前似乎叮嘱过，除了播放动画片的频道，绝对不可以看其他频道，否则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如无意外，你愿意遵守母亲定下的规则，毕竟这个世界有点不一样。 　　“叮铃铃——” 　　旁边的座机电话响了，你看了一眼，熟练地拔掉电话线。 　　座机电话是用来报警的，只能打出去，不能接电话，这是来自母亲的另一条嘱咐。 　　“叮铃铃——” 　　电话线被拔掉，电话铃声却没有停止。 　　母亲还说过，铃声不停歇的话…… 　　你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不等对面出声，率先严肃道：“等死吧，妈妈已经记住你的位置了。” 　　电话那头传来奇怪的声响。 　　你一点都不好奇，说完就挂断。 　　晚上，母亲带回来一些东西，粉红色的小书包和……一盆草。 　　她交代你明天去幼儿园上学，还让你学猫叫。 　　“喵喵喵！”录音笔里传出奶猫焦急的叫声。 　　“宝宝要学得和这里面一模一样哦。” 　　“为什么要学猫叫？”你总是对母亲的行为感到疑惑好奇，在这点上和真正的小朋友没有区别。 　　“只有家里安全，宝宝去外面太危险，失去孩子的猫灵会保护你。” 　　于是大半个晚上你都在学猫叫中度过，母亲要求严格，一直在旁边听，直到你学得和录音笔里的猫叫声一模一样，才让你睡觉。 　　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周围的住户竟然没有来敲门投诉扰民。 　　天蒙蒙亮，你就被母亲提溜起来，迷迷糊糊的干完饭，背上粉红色小书包，怀里抱着那盆嫩绿小草。直到站在门口，看着楼道里影影绰绰的□□，才猛地清醒过来。 　　是宥光，他还在那里。 　　楼道里的灯没亮，也许是坏了，微弱的光线照亮宥光阴霾的侧脸，和身上隐约的红。 　　他大部分身体隐没在黑暗，惨白的脸、毫无情绪又仿佛带着无尽恶意的双眼，像从不可知世界走出的恶鬼——也许不仅仅是像。 　　宥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是你的猎物。”母亲率先开口，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平稳得可怕。 　　但是母亲口中的“他”，显然指的是你。 　　她非常维护你。 　　宥光眼珠转动，在你和母亲之间徘徊。 　　“我不会放弃他。”母亲补充了一句。 　　“不会放弃……”宥光喃喃重复这句话，童音压得低低沉沉，只让人觉得万分诡异。他又看你一眼，突然动了动身体，向后退去，再次消失了，和前几天第一次碰到时一样。 　　母亲冰冷的手拉着你下楼，你特意数了楼层，原来你一直住在三楼。 　　“就到这里了。”她在大楼门口停下，低头看你，长发落在你的脸上，搔得痒痒的。 　　你有些走神，母亲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 　　“宝宝，闭着眼睛往前走，像昨晚那样学猫叫，听到有其他猫叫的时候蹲在原地，猫灵触碰时睁开眼睛，将草放在地上，就去幼儿园上学吧。” 　　你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可是，幼儿园在哪里，我要自己去吗？” 　　母亲突然陷入可疑的沉默，你不得不怀疑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远，我让老师来接你。”她阴恻恻说道。 　　你突然想起发烧时看到的画面，感到不妙，本能的阻止她：“不用了妈妈，你告诉我幼儿园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自己可以的。” 　　“星辰幼儿园。” 　　—— 　　【都市怪谈】 　　楼梯上的男孩：孤独的小孩会碰到楼梯上的男孩，他穿着血染红的衣服，拍着红皮球引诱小孩和他玩耍，遇到楼梯上男孩的小孩都会消失。据说有人曾看到消失的小孩出现在游乐园嬉戏，走近时又不见人影。 第5章 猫灵 　　你怀里抱着那盆绿油油的小草，闭着眼睛试探地往前走。 　　前面大概两三米远的位置有根很粗的柱子，不出意外的话，十几步之后会碰到，到时候只要绕过它就好了。 　　你特意选了有障碍物的方向走，以此来界定自己走了多远。 　　“喵——” 　　你学着幼猫的叫声。 　　无助、脆弱、焦虑、害怕。 　　“喵——” 　　数着脚下步子的同时，侧耳听周围的声音。 　　周围安静得可怕。 　　之前隐约听到的各种杂音都消失不见。 　　“喵……” 　　声音不自觉放低，害怕惊扰了什么。 　　闭着眼睛，你什么也看不见，很想睁开眼睛。 　　脚下已经走了十几步。 　　也许是小孩子步伐迈得太小，还没碰到那根柱子吧。 　　你心中急切，步伐却越发缓慢。 　　二十几步了。 　　什么也没碰到。 　　你犹豫地往前走，坚持着没睁开眼睛。 　　……三十几步了。 　　发出的猫叫声越来越低，到后面只有你自己能听见，声音里充满了慌乱。 　　眼前好黑。 　　人的眼皮无法遮住光，当处于明亮的地方时，闭上眼是一片红光，但此时你只感受到无尽的黑暗，就好像即便睁开眼睛，也只有黑暗，仿佛被世界遗弃。 　　就在你撑不住要睁开眼睛时，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猫叫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像是在急切的回应你。 　　你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紧张起来，蹲在地上等待猫灵的靠近。 　　然而就在那只猫灵要靠近你时。 　　“喵呜！” 　　另外一声嘶哑凶横的猫叫忽然横插一道，从旁边跃过来，带着风声，像炮弹一样弹射到你身上。 　　抢先一步触碰到你。 　　你只觉得脸被猫拳狠狠揍了。 　　整个人一歪，手里的草也落在地上，眼睛忍不住睁开，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 　　那双眼睛离你很近，几乎要占据你整个视线。 　　你呼吸一窒，对视良久，直到幽绿眼睛退开，才感觉自己神魂归位。 　　幽绿眼睛的主人是一只黑猫，长毛黑猫，看起来很特别，也很凶。 　　没等你从地上站起来，长毛黑猫忽然靠近你，站起来舔你的头顶，就像大猫给小猫梳理毛发，搞得你整个人汗毛乍起。 　　“喵呜——” 　　黑猫蹲在你旁边，幽绿色的眼睛盯着你，你莫名从中看到了一丝……慈爱？ 　　一定是错觉。 　　母亲说猫灵以后会保护你，也许正因为这样，让你产生了黑猫眼睛里有慈爱的错觉。 　　而这时候你发现，你竟然还在住宅楼门口，仿佛一直站在原地，从未挪动过半步，只是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你试探地朝着大路走，黑猫默默起身，跟在你旁边。 　　路边包子铺的香味吸引了你，你不由自主走过去问路。 　　包子铺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看着很和善，听到“星辰幼儿园”，便十分热情道：“我家小孩也在那个幼儿园，很近的，就十分钟路程，但是现在已经上学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呀？是不是迷路了，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迷路，妈妈让我去幼儿园，有猫猫送我。”你一本正经地回答。 　　包子铺老板想送你去，被你警惕地拒绝，只问清楚路线便自己前往。 　　大街上的商铺和行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仿佛这个世界并不奇怪。 　　—— 　　【都市怪谈】 　　猫灵：有一种猫灵，生前不管生了多少只小猫，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从来没有养大过。死后便聚集成执念，形成猫灵，常在死气重的地方出现。 　　花盆里的小草：坟头生长的草。 第6章 打伞的女人 　　你走在街道上，猫灵踩在道路旁的围墙上跟随你，警惕扫视每个靠近你的人或是动物。 　　星辰幼儿园离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幼儿园大门口，她撑着一把黑伞，又戴着宽大的米白色帽子，帽子上面缠着血红色的丝带和玫瑰花，她微微低头，上半张脸被帽檐遮住，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和红唇。 　　奇怪的女人。 　　要进入幼儿园的话必须经过她旁边，你走过去时有些紧张，她身体动了动，似乎将头转向了你。 　　你瞬间绷紧了身体，后颈的汗毛竖起。 　　如果可以，你不想和她接触，她给你的感觉很不好。 　　女人轻笑一声，低语道：“你看到了。” 　　你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抬头看她，也只看到下巴和红唇，被帽檐遮住的那半张脸像是和阴影绑定了一样，怎么也看不到分毫。 　　“喵呜——”猫灵突然浑身毛发炸起，拱起身体，幽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女人，亮出的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还没等进一步冲突，幼儿园里跑出一个年轻女老师，嘴里喊着你的名字：“是宝宝吗？你家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快过来，小心猫猫抓到你！” 　　年轻女老师将你拉到一旁，上下检查你有没有被猫抓伤，直到你解释那是你的猫才松一口气，只是对于没有家长送你到幼儿园，而是一只黑猫送你这件事非常困惑。 　　“宝宝小朋友你好，我叫元琪，你可以叫我琪琪老师哦，我带你去教室好不好，其他小朋友都到了，加上你有二十三个小朋友呢。”琪琪老师拉住你的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你讲话。 　　你没有跟她走，而是指着红裙女人问：“琪琪老师，那个阿姨是什么人啊？” 　　“什么阿姨？” 　　“就是站在幼儿园门口那个打着黑伞的阿姨。” 　　琪琪老师笑容一僵，神色有些不对劲，强硬地拉着你前往教室：“哪有什么阿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宝宝不要乱讲，骗人不是好孩子哦。” 　　说完，又小声自言自语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胡话，不要在意。” 　　你回头看向身后，红裙女人站在原处面对着你，红唇勾起，抬起一只手缓缓向你挥手。 　　仿佛在说，下次再见。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很正常，会哭会闹，软软的，充满朝气。 　　由于来晚了，你个子又比别的小朋友高，暂时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座位，和你同桌的是个短头发女孩子，脸圆圆的，安静乖巧，你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告诉你：“我叫周萌。” 　　上课的时候，你望着在教室外面大树上打盹的猫灵发呆，下课后，一群小朋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你：“宝宝，你为什么叫宝宝啊？” 　　你简直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得问你的母亲。 　　“宝宝，你长得好酷啊，眼睛大大的，睫毛好长！”一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孩夸你眼睛大。 　　“你看奥特曼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奥特曼吗？”壮实的小男孩用拽拽的表情和语气问你。 　　“宝宝，你的理想是什么？我以后要去当和尚的。”打扮中性但明显是个女孩的前桌表情非常认真。 第7章 空桌子1 　　午休时间，窗户被窗帘挡住，猫灵趁老师不注意，偷偷跑进来卧在你床上，偶尔舔几下你的脸和头发当做清洁。 　　终于混过去第一天幼儿园生活，等到放学的时候，你抬腿就要回家，被琪琪老师拦住。 　　“不可以，要等家长来接哦～” 　　“猫猫会送我回家，而且我家很近。”你试图让她理解。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等家长一起呢。”琪琪老师态度坚定。 　　你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拗不过大人，没办法只好等着，等不到人来接的话，琪琪老师应该会陪同你回家，只希望不要吓到她。 　　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一个小时后，只有你和周萌还待在学校。 　　老师分别给你们家中打去电话，都没有人接。 　　周萌低垂着头坐在那里，像座雕像一动不动，短发将她的脸遮住，阴影将她的表情覆盖，只有互相握着的两只手偶尔动一下手指。 　　“你们的家长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要怕，我给你们拿小布偶玩好不好？”琪琪老师安慰你们，拿来一只小熊给你，一只小兔子给周萌。 　　周萌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不喜欢小兔子吗？周萌小朋友想玩什么游戏呢？”琪琪老师蹲下来温柔地问周萌。 　　她负责又有耐心，但现在周萌需要别的。 　　“老师，你送周萌回家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今天早上也是我一个人和猫猫来的。”你主动说道。 　　“可是……” 　　“老师可以看看家庭地址，我家就在附近，家里人不在，不会有人来接我的，到家了我给你打电话，另外周萌小朋友现在很需要照顾。” 　　好说歹说，琪琪老师就是不同意，你只好趁她不注意拔腿就跑。 　　尽量避免她送你回家，否则等母亲和她碰面，你可能得换个幼儿园了。 　　一路跑回家，猫灵跟在你身旁进了屋，你上楼梯的时候没再看到宥光，倒是松了口气。 　　虽然对从猫眼里看到的宥光已经非常熟悉，但如果不隔着那道门，你还是有点害怕他的。 　　母亲没在家，你给老师打去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很着急，责备了你一通，告诉你有人来接周萌了，不过不是她的家长，是她家邻居受托来接的。 　　“她家里人可真忙。”你感叹道。 　　“你家里人也很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结果突然做出逃跑这种事，差点急死我了。”琪琪老师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开始数落你。 　　果然矛盾是拉进人类感情的方式之一，她对你熟络很多，没有再一口一个小朋友了。 　　“我能自己回家，你会习惯的。” 　　天黑了。 　　黑暗中，回到家的母亲坐在床边看着你，像往常一样。 　　猫灵窝在你枕头边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你望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母亲强烈的存在感让你无法忽视，每当你侧过头，总能对上她阴郁的脸庞和视线。 　　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没有从你身上挪开过。 　　“妈妈，我失眠了。”你坐起来说道。 　　“宝宝，五岁的小孩不会失眠。”母亲轻柔的语气很有剥离感。 　　“我长大了，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没有人陪床。”你试图找点理由让她不继续坐在床边盯着你。 　　母亲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宝宝会掉下床，醒来见不到我，会哭。” 　　记忆中的确是这样，你睡醒后见不到母亲，会哭着到处找她。 　　算了，习惯就好。 　　你躺下重新酝酿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你顶着黑眼圈到幼儿园，同桌的位置空着，直到第二节课周萌才出现。 　　周萌抓着书包带子，低头走进教室，老师和她打招呼也没有理会，坐在座位上闷不吭声。 　　她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一层阴影，灰暗的，与外界若有似无的隔离开。 　　也许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吧。 　　“咱们班二十二位小朋友都到齐啦，今天做一个可爱的小手工，大家喜欢小青蛙吗？”琪琪老师拿着彩纸站在讲桌上。 　　你比较在意她刚才说的话，昨天因为你来得最晚，老师还单独强调过，班上有二十三名小朋友，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宝宝？”琪琪老师发彩纸的时候发现你在走神。 　　你回过神来：“老师，你昨天说班上有二十三个人。” 　　“是吗？”老师回想了一下，没有在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应该是老师数错了，把别班的小朋友数进来了，我们班只有二十二个人哦。” 　　只有二十二个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角落里那张空桌子，只是一张多余的桌子吗。 　　你坐在最后排，空桌子也在最后一排，你昨天应该会注意到那张桌子，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昨天有谁坐在那里过。 　　只是，你不认为那张桌子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第8章 空桌子2 　　“老师，可以看报名表吗？我想知道班上其他人的名字怎么写的。” 　　“这个呀……”琪琪老师犹豫了下，想拒绝你，你睁大眼睛渴求又无辜地看着她：“琪琪老师最好了。” 　　“行吧行吧，那就给你看一会，不要弄坏了哦。” 　　你翻着报名表，将班上的同学和上面的名字一一对照，直到手指划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生】 　　是报名表上第二十三个名字。 　　“江生是谁啊？” 　　琪琪老师看了一眼，露出纳闷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填上去的，之前还没有啊……” 　　联系电话那一栏是空的，你将手指移到家庭住址那一栏，念出地址：“家住江还街23号……” 　　“江还街？好像就在附近……” 　　“老师，我们去看看吧。” 　　…… 　　“所以为什么我会带着你过来啊？”琪琪老师将短发的刘海拂到耳后，无语地看着走在旁边的你。 　　“老师也是需要陪伴的女孩子啊，一个人去陌生人家里会害怕，有我陪着的话会好很多。”你一本正经地说道。 　　琪琪老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指向走在后面的猫灵。 　　“你就算了，这只猫每天都必须寸步不离跟着你吗？” 　　“是的，它很厉害。” 　　“喵呜——”长毛的黑色猫灵舔了舔胡须，发出非常有气势的叫声。 　　发现报名表里多出的小朋友【江生】后，因为离得很近，琪琪老师想趁午休时间上门询问一下，或者至少留一张纸条，了解一下江生为什么报了名却没有来上课。 　　江还街23号，敲门后意外的有人在家，一名穿着靓丽长裙的女人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你们。 　　“谁啊？”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很快一名中年男人走到门口，皱着眉头询问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两人都像是才到家的样子，风尘仆仆，面露疲惫。 　　“请问江生小朋友在家吗？”琪琪老师问。 　　“什么江生小朋友，找小孩子的？你们找错地方了。”中年男人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琪琪老师连忙把门按住，盯着中年男人道：“我肯定是见过你的，前两天你是不是来给江生报过名？我是星辰幼儿园的老师。” 　　“什么莫名其妙的，还星辰幼儿园，你有病吧！” 　　“嘭！”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把门关上，琪琪老师没能阻挡，有些郁闷，正想对你说点什么，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是那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开的门，男人则双手环胸站在她旁边，不耐烦又警惕地看着琪琪老师，仿佛她是个骗子。 　　长裙女人语气犹疑地问：“你们说的江生……是小孩子吧，多大了，长什么样？” 　　“资料上写的六岁，其他的我也记不清楚了。”琪琪老师回答道，表情比那对夫妻还纳闷，她拿出报名表，上面写了江生一些简单的信息。 　　江生，男，六岁…… 　　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朋，这好像是你的字迹……”长裙女人忍不住惊讶道。 　　“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根本没有小孩！你拿出这种东西，还伪造我的字迹，是想破坏我的家庭吗？”中年男人生气地朝琪琪老师喊道。 　　“什么嘛，我根本没有……”琪琪老师辩驳道。 　　长裙女人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突然抓住中年男人的手，道：“江朋，我这两天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她刚才说江生，我突然有种很熟悉、很难过的感觉。”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我没怪过你，你不要因为我妈的话想太多，我回头跟她说说，你别有压力，咱们都是因为工作太忙了……” 　　长裙女子打断中年男人的话：“可是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如果生了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名叫江生。” 　　中年男人一时哑口无言。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再待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该问的都问了，这里的确没有叫江生的小孩子，琪琪老师连忙拉着你离开。 　　“真奇怪。”琪琪老师边走边自言自语。“那个男人明明很眼熟，肯定是最近见过。还有江生，早上看报名表还只有二十二个小朋友的名字啊……” 　　你隐隐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向江还街23号门。 　　一个男孩的虚影静静站在长裙女人身后，身形很淡，身高和你差不多。 　　似乎是察觉到你的视线，男孩转过头来，他的脸平整光滑，没有任何起伏，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铲平或者抹去了，整张脸只剩一片白——那张没有五官的脸面向你。 　　你惊得头发都差点炸起来，拉着琪琪老师的手一下捏紧了。 　　“怎么了？” 　　一眨眼的功夫，长裙女人身后男孩的虚影消失不见，快到像是你的错觉。 　　你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身旁毫无异常的猫灵，咬着颤抖的牙道：“没事。” 第9章 空桌子3 　　回到幼儿园后，琪琪老师让你赶紧去睡觉，她自己则拿着报名表往办公室去了。 　　你睡得不太安稳，那个长大后想当和尚的小女孩睡在你隔壁床，她隔着床栏悄声喊你：“宝宝。” 　　“干什么？”你小声问道，印象中大家叫她媛媛。 　　媛媛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像两颗黑葡萄，神秘兮兮地问：“你和琪琪老师去哪里了？” 　　“去家访。” 　　“哇，好厉害，我也想和老师一起去家访别的小朋友！”媛媛声音有点大了，引起值班老师的注意，老师立马走过来。 　　媛媛连忙闭嘴，眼睛紧闭，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你不想被值班老师训斥，也连忙闭上眼装睡。 　　过了一会儿，你快睡着了，听到媛媛突然小声道：“宝宝，你回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气球小丑呀？” 　　气球小丑？那是什么？ 　　媛媛不等你回话，接着说：“小白和迪迪在幼儿园门口碰到气球小丑了，气球小丑给了他们小熊气球和小虎气球，可好看了，我也想要，可是不知道气球小丑什么时候才到幼儿园来……” 　　她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你侧头过去，看到媛媛撅着嘴巴睡着了，手指还抓着床栏。 　　…… 　　幼儿园放学后，趁琪琪老师不注意，你又跑了，回到家才给琪琪老师打电话，琪琪老师有些无奈，警告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随口应和着，挂断电话。 　　母亲还没回家，楼梯间的宥光也没出现。 　　两天没见到宥光，你有些疑惑他去哪里了，但宥光没有出现，你也不可能主动喊他出来。 　　厨房里有两个煮好的水煮蛋，你吃掉水煮蛋后打开电视，电视里重复播放着那一部动画片，你早已看腻了，母亲说过房子里的规则里，第三条就是不可以看电视的其他频道，你一向遵守着母亲定下的规则。 　　你拿起遥控器，打算关掉电视，却不小心压到遥控器上别的按钮。 　　电视换台了，画面一转，色调变得十分苍白，简陋的线条结构和单调色彩组成的动画片正在播放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默片一样。 　　画面上有一个红色电话亭，电话亭里的听筒不断抖动，似乎有人拨通了这个电话亭的号码。 　　你按下遥控器的关机键。 　　没有反应。 　　电视里的画面依旧，红色电话亭里的听筒一直在抖动，拨打电话的人真是锲而不舍。 　　也许遥控器坏了，电视旁边有关闭按钮，但此时你不想靠近电视。 　　你搬动椅子到电闸下面，直接拉下了电闸。 　　电视画面闪了闪，没有因为断电而黑掉屏幕，反而画面里，红色电话亭的门打开了。 　　抖动的听筒更显眼，你有一种靠近拿起听筒，接听电话的欲、望。 　　你站着没动。 　　抖动的听筒突然掉了下来，被电话线牵着才没落在地上，但同样的，也接通了那个电话。 　　默片的规则突然被打破了。 　　听筒里传出呼吸声。 　　呼—— 　　吸—— 　　空气变冷了。 　　有什么让人浑身难受的东西，逐渐渗满了这间屋子。 　　你像是陷入了沼泽，身体被软软的束缚住，只能眨眼，无法移动。 　　呼—— 　　吸—— 　　听筒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似乎靠近了。 　　你感觉到有东西在接近你，看不见，摸不着。 　　“咕嘟……”电视机里，红色电话亭的听筒里突然传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浑身寒毛乍起，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刺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才开始感到恐惧，心跳加速，猛烈像要跳出胸膛一样，你清晰听到它跳动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发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过来，空气受到惊吓，惶恐地挤压着你。 　　你表情苍白，眼睛瞪大，满眼的惊恐不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嘴，嘶声喊道：“妈妈！！” 　　四周静了静。 　　没有回应。 　　那东西就要碰到你了。 　　它就要来了。 　　它在你身前，或者身后。 　　你看不见它，感觉不到它，但它存在着。 　　呼—吸—— 　　呼吸声变得急促，似乎渴望着、急切着、藏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露出贪婪迫切的目光。 　　“嘭！嘭、嘭……” 　　皮球逐渐拍落在地上。 　　楼道里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周围压力一松，你好像可以动了。 　　“宥光！” 　　你大喊着他的名字，快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关紧房门，停在门前大口喘气。 　　男孩在楼道里拍着皮球，目光冷冷地看着你。 　　他站在下面，你站在上方，没有向他靠近。 第10章 空桌子4 　　电视机里的红色电话亭是可怕的，楼道里的宥光……也是可怕的。 　　很难说靠近哪一个的下场会更恐怖。 　　“宥光？”你小声唤他。 　　他抱着皮球，浅浅地“嗯”了一声，像是在楼道里等着你。 　　或者说……引诱你。 　　“谢谢你。” 　　虽然害怕他，但你和他还算熟悉，毕竟相处过。 　　你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在母亲回家之前，是不打算进屋了。 　　宥光也没动静，他就那样看着你。 　　一直看着。 　　光看看又不害怕，你和他对视，有些出神。 　　他的眼部线条流畅，眼尾微翘，像是手最稳的画师漫不经意勾勒出来的曲线，弧度优美，每一分浓淡都恰到好处，漆黑的眼睛莹润光泽，以最美的颜料点上神采，便整个都生动起来了。 　　左眼下方中间的位置有一颗棕色的痣，如滴泪般，欲坠而未坠，冲淡了眼角眉梢不符合年龄的锋芒冷厉。 　　你用贫瘠的彩虹屁夸他：“宥光，你长得真好看。” 　　“眼睛特别好看。” 　　也正因为这样，第一次见宥光时，你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宥光应该是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微微抿唇，嘴角都绷直了。 　　他大概是仔细看了你一眼，神色和以前都有些不同，你以为宥光会和你说话，比如聊聊他心爱的小皮球，或者他今年几岁了。 　　但没想到，楼道转角处的阴影加深，将宥光的身影覆盖其中，他消失了。 　　人小鬼大。 　　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是在常规释义使用这个词语，还是非常规释义使用。 　　…… 　　母亲回家后，你狠狠地告了状，泪盈满眶。 　　你跟在她后面进房门，母亲脸色阴沉，径直飘向电视机，和任何一个准备为孩子讨回公道的母亲没有区别。 　　但电视机黑着屏幕，因为没有电源而关机了。 　　画面上那个红色电话亭消失不见。 　　它跑了。 　　母亲直勾勾盯着电视，眼中闪过怒气。 　　“咔……咔咔……” 　　阴冷的气息拂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电视机，一点点捏紧，电视机就像易拉罐那样被捏扁。 　　你眼睁睁看着电视机报废，只是因为母亲多看了一眼。已经麻木的内心难得感受到震动。 　　“妈妈，你好厉害！”你夸赞道。 　　“可是……没有电视看了。”你原本做好打算，让母亲把电视台调回去，然后把遥控器上除音量键和关机键以外的所有按钮抠掉，这样就不用担心按错了。 　　虽然那部重复的动画片看腻了，但放学回家很无聊，有的看总比干坐着好。 　　可没想到，母亲直接把电视机毁了。 　　“宝宝。”母亲轻声喊你，毫无表情的脸，温柔的语气：“它跑了，电视，不能再看。” 　　“好吧，妈妈。” 　　你听懂了母亲的担忧，无可奈何。 　　…… 　　十九、二十、二十一…… 　　数来数去，包括你自己，教室只有二十一个小孩子。 　　昨天好像不是这个数？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来着…… 　　也许是你记错了。 　　“琪琪老师，我们班有多少个人啊？”你拉住路过桌椅的琪琪老师。 　　“宝宝，加上你共有二十一个小朋友哦。” 　　“我旁边的桌子为什么是空的？”你不解的看着同桌的空座，之前这里好像坐着一个小朋友，但又好像一直是空着的。 　　“因为我们班只有二十一个人，是奇数哦，宝宝是单独的那个一，只能委屈你先一个人坐了。” 　　“是这样吗……”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向旁边的空桌子。 　　琪琪老师笑了笑，返回讲桌上。 　　这一节是手工课，老师给小朋友们分发彩纸，教大家叠青蛙。 　　轮到给你发彩纸的时候，老师微微一顿，略过你，将彩纸直接发给后面的小朋友。 　　你没有拿到彩纸，有些疑惑。 　　老师给其他所有人发完后，像是不记得没发给你了，径直走上讲台，开始教大家叠青蛙。 　　你对叠青蛙没有兴趣，但琪琪老师为什么会单独漏掉你的彩纸，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琪琪老师脾气好，有耐心，不会故意针对你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但班上的小朋友们都开始叠青蛙时，你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是很显眼的，琪琪老师目光扫过你几次，都没有反应。 　　你带着疑惑上了几节课，课外活动的时候，班上的小朋友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来找你玩，他们经过你身边，各自找到玩伴，玩得不亦乐乎。 　　六个围在一起的小朋友引起你的注意，你听到他们在讲故事。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红色电话亭的故事？”穿着白色T恤的小男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你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恰好坐在梦想长大后当和尚的媛媛身边，她头发上别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夹，看到你过来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粉红色发夹突然掉下来，她连忙捡起来别回头发上，没再关注你了。 　　“我听过！那是我外公和我讲的，是一个怪谈故事，外公给我讲了好多怪谈故事，除了红色电话亭，还有蓝色蝴蝶、纸房子、纸月亮！”另一个小男孩连忙举手。 　　“对，是怪谈故事。”白t男孩有些不满：“今天说好了听我讲的，你不能说出来。” 　　“好吧，那你讲吧，我再听一遍。”另一个男孩妥协。 　　“那我讲了，你们要认真听哦。如果你们听到街道旁边的红色电话亭里，有人打电话过来，就赶紧离开吧，找一个没有电话亭的地方待上一天。不然的话，红色电话亭会跟在你身后不停响铃，声音一直响一直响，烦得你受不了了，去接听那个电话，就会被永远困在电话亭里面！” 　　“啊！”几个小朋友发出害怕的声音，想象着被困在狭小的电话亭里出不来。 　　“被困在里面怎么睡觉呀？”媛媛害怕地说。 　　另一个小朋友连忙接道：“也不能吃巧克力蛋糕了！” 　　“好可怕啊！” 　　…… 　　你还以为能听到电视机里红色电话亭的故事，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不知道和电视机里的红色电话亭有什么联系。 　　那东西昨天盯上你了，最后虽然跑掉了，但母亲毁掉电视机的举动，就是不想让它借机再出现。 　　到了放学时间，你以为今天又要和琪琪老师斗智斗勇一番，才能偷偷自己跑回家，没想到琪琪老师根本没有注意你，你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走出幼儿园，她却只顾着和小朋友的家长说话。 　　真奇怪。 　　“喵——” 　　黑猫猫灵打着哈欠跑到你身旁，围着你绕了好几圈，鼻子耸、动，嗅个不停。 　　“怎么了？”你问道，没指望猫灵能回答你。 　　“阿嚏！”猫灵突然朝着你打了个喷嚏，脚步一转，跳到围墙上面，三两步便跑开，不见踪影。 第11章 空桌子5 　　猫灵每天上下学都会跟在你身边，你已经有些习惯了，今天猫灵却异常地跑开，你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觉。 　　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啊。 　　没有在外逗留，你快步跑回家。 　　家，在你心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前提是没有违反母亲定下的规则。 　　回到家后，你犹豫了一下，看向楼道。 　　楼道里一如既往的阴暗，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和这栋楼一样。 　　特意没有关门，大大敞开着。你才拿起客厅座机的听筒，试着拨打琪琪老师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 　　没听到吗，还是说……又被无视了？ 　　你刚准备挂断，听筒却传出电话被接通的声音。 　　“……” 　　电话那头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 　　“呼……” 　　沉重的、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吐息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那口气息，仿佛吹在你拿着听筒的耳朵上。 　　像触电一般，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你连忙扣下听筒。 　　“……喂，你到底……”在电话挂断的前一刻，听筒里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带着迟疑、惊恐、怒气。 　　“啪嗒。” 　　听筒落回原位，声音戛然而止。 　　房子里静得可怕。 　　你心跳不止，原本对家的安心被打破了。 　　母亲对房子定下的规则里，第二条，不接陌生人的电话，不拨打陌生号码。 　　琪琪老师的电话号码你拨打了好几次，不算陌生号码，今天拨通后，却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 　　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侵入进来了。 　　打破母亲在房子里定下的规则。 　　房子里已经不安全，在不触发规则的前提下，也会有危险。 　　厨房的水龙头，好像有点松了。 　　“嘀嗒……嘀嗒……” 　　水滴漏下来，滴落在水池里，发出规律的声响。 　　“吱呀——” 　　房间里的衣柜缓缓拉开一条缝，像是里面塞的衣服太多，自然而然的挤开了一点柜门。 　　缝隙后面黑幽幽的，透不进半丝光亮。 　　楼上似乎在漏水，天花板的一角逐渐被水迹浸湿，角落暗下去，散发出腐烂的霉味，你目光看过去时，水迹便没有向下蔓延，当目光转开一瞬，或是眨眼再睁开时，天花板夹角处的水迹便增加了许多，逐渐拉成一个扭曲的人形水迹，歪着的头和一只手在天花板上，身体的部位竖在墙面，另一只曲起向内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因为只是水迹和霉斑，看不真切。 　　房子变得阴暗潮湿，带着刺骨的寒意，冻得你耳朵生疼，浑身僵硬。 　　原本平平无奇的家具摆设，都变得老旧残破，上面的斑驳似是霉斑，又像干涸的血迹。 　　你转着眼珠四处看，连双眼都被那股寒意刺伤，干涩发痒得厉害。 　　这真是你住了五年的房子？ 　　有点怀疑人生，虽然你多多少少对这个世界的奇怪有点习惯，或者说麻木，但这阵仗对五岁的宝宝来说未免太夸张了。 　　你努力往外跑，速度却因为浑身僵硬，比走的还慢，更可怕的是你只有五岁，身高一米一，腿长感人，用仅剩的一点镇定扯开嗓门，大喊救援：“妈妈！” 　　她还没回家，最近一直这样，很忙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 　　你有些绝望，望着敞开房门外的楼道，隐约间似乎看到楼梯中间有个红色皮球。 　　“宥光！” 　　你保证再也不嫌他吓人了，也不隔着猫眼冲他喊话了。 　　男孩的身影没有出现，红色皮球停留在楼梯中间，一动不动。 　　房子里的寒意几乎要把你耳朵冻掉。 　　那些东西就快冲破无形的屏障，出来了。 　　房门像是被风吹动，晃了晃，在你眼前缓缓合上。 　　你使出吃奶的劲往外跑，却一直在原地踏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一点点关上。 　　“我想找你玩皮球！” 　　“嘭！” 　　红色皮球从楼梯间扔上来，弹在房门上，阻止了逐渐关上的房门，又在地上弹了弹，缓缓滚到你跟前。 　　房子里滞了滞，连空气都仿佛安静片刻，即将被冲破的屏障停下了。 　　你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皮球，手指冻得无法将其抓起来，只好用手掌捧住，起身一步步艰难地走出房门。 　　楼道里，宥光依旧站在那个位置，抬眸看着你，他的目光是冷漠的，带着恶意的。 　　宥光的目光将你钉在楼梯口，明明走出房子，浑身却变得更冷，你抱着他的皮球，感受着来自他的窥视。 　　一时僵持不下。 　　你小口喘着气，不敢走进楼道，不敢退回房间。这里只有你的声音，呼吸的，心跳的。 　　他救了你，但他也不打算放过你。 　　被打破的平衡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第12章 我想要零花钱 　　你得做点什么，让宥光不再将你视作猎物，否则就算逃过这次，也还有下次。母亲无法时时刻刻在身边保护你，这个世界比你预想中更危险。 　　“……呃，这个皮球真可爱，你从哪里买的？” 　　静默半晌，你听到自己开口说了一句话，孩子气的声音嘶哑，弱弱的，没什么气势。 　　话一出口，你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拳头。 　　听听，这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宥光不出所料的没理你，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看着你的目光和友善沾不上边。 　　在你印象中，他几乎就没有其他表情，但也有例外，你回想着那为数不多的例外，脑袋瓜努力转动，企图找到一丝解救自己的办法。 　　第一次，是因为母亲在场，迫于母亲带来的压力，宥光甚至说出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你昨天夸他了，虽然他神色变化微小，但在千篇一律到能玩连连看的表情里，突然有了一丝变化，很难不注意到，更何况你一直很关注他。 　　你恍然大悟，声情并茂、真诚又恳切地开口：“谢谢你，宥光，你又救了我，你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厉害，那些东西都被你吓跑了！” 　　孩童带着稚气的声音坚定认真，还未发育完全的声带即便是再怎么装作大人的样子，也有些软绵，给人一种无比依赖信任的错觉。 　　宥光饱含恶意的目光微微一滞，变得有些古怪。 　　有效果！ 　　你双眼一亮，张着嘴正要继续努力夸他，宥光忽然看向楼下，身形便迅速隐进角落的阴影处，消失了。 　　几息后，母亲穿着白裙缓缓顺着楼梯走上来。 　　长长的黑发将她的脸挡住，她抬头看向你，只露出一只阴冷的眼睛。 　　原来是因为母亲回家了，宥光才突然消失的，你还以为出现了连宥光也无法解决的奇怪事件呢，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见到母亲，那股害怕的劲全然散去，止不住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你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冰冰凉凉的，却不影响你诉苦：“妈妈！家里有好多坏东西跑出来欺负我！” 　　母亲继昨天之后再度变得愤怒起来，率先进门，房门甚至没有用钥匙开锁，便自动在她面前敞开，门板“嘭”地撞在墙上。 　　你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探头看房子里，只见一切都恢复如常，内心便更气了。 　　这些狗东西，只敢欺负小孩子。母亲一回来，都躲起来。 　　“电话、天花板、厨房、厕所、卧室的衣柜。”你伸手将不安分的地方挨个指出来，“这些地方都有坏东西跑出来！” 　　你虽然没看见什么，但也许是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的缘故，感知很敏锐，即便是不听不看，也能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现在正好将感知里面有问题的地方一个不落的找出来。 　　“好。”母亲神色阴郁，在房子里飘走，低声喃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还担心找不出你们，现在……” 　　她飘走到墙壁前，正面对着墙，脸几乎要贴在墙上面，忽然手臂在墙上一攀，飞快爬上墙，眨眼间就到了天花板上，手掌和膝盖都贴着天花板，长长的头发从上空垂落下来，整个人倒吊在天花板上。 　　你还在想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差点瞳孔地震。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你已经生理性习惯母亲的异常了。就算内心觉得很卧槽，身体也会做出“习惯了”的反应。 　　爬上天花板后，母亲就像被定格了，一动不动，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角落。 　　那里是先前出现人影和霉斑的地方。 　　你仰着头看着，等了五分钟，母亲还是那个姿势，你的脖子却坚持不下去，为了不年纪轻轻就患上颈椎病，你躺到沙发上，睁眼看着母亲的方向，这样舒服多了。 　　母亲那边还是没动静。 　　看着看着，你有些困了，感觉躺在沙发上有些冷，想去房间里睡觉时，才突然惊觉，房子里的温度变低了。 　　你连忙看向母亲，她还倒吊在天花板上，只是目光所盯着的天花板角落逐渐出现水渍一样的阴影，好像在她的目光下，那团水渍越来越大，就像被无形的手揪着不得不出来一样。 　　母亲突然动了，她将手按在那团水渍上，安静的房子里出现“咕叽咕叽”的水声，声音很奇怪。 　　你躺在沙发上强势围观，这本该是震撼心神的，可惜在看了半小时的静态画面，听了半小时“咕叽咕叽”水声后，你实在支撑不住，闭眼睡着了。 　　第二天。 　　你在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小被子，母亲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你，漆黑长发挡住她的脸。 　　“妈妈，早上好。”你打着哈欠，自己去洗漱拿牛奶面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脚边碰到一个红色皮球。 　　看到红色皮球的那一刻，你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彻底清醒。 　　这是宥光的皮球！ 　　昨天他消失得太突然，你还没来得及把红色小皮球还给他，甚至拿回家里过夜了！ 　　你喉咙干涩，想着要如何向宥光解释他才会听，或许简单的彩虹屁已经救不了你的命了。 　　得想个办法。 　　“都解决掉了，不用害怕。”母亲察觉到你的害怕，突然说了一句。 　　你领会到母亲话里的意思，她说的是昨晚房子里出现的东西都解决了。 　　这是件好事，虽然你因为睡着了没能围观完母亲是怎么解决的。 　　你想起母亲昨晚喃喃自语说的话，便主动问她。 　　母亲沉默片刻，声音幽幽道：“我和它们，没有接触，就不会互相干涉。它们一直在这里，不出现，我担心你。它们盯上你，在房子里出现，你和房子，是媒介物，我通过媒介物触碰到它们。” 　　她很少说长句，大多数时候碰到长句，就会将长句拆分成你能听懂的短句，慢慢说给你听，就像现在这样。 　　也许是母亲很少和人沟通的缘故。 　　白天母亲去哪里了，一向是你们之间没有提起过的话题。 　　“妈妈，它们只会趁你不在欺负我，我怎么才能让它们不敢找上我？”你攥紧拳头，就差明说你想获得力量了。 　　虽然让一个五岁的普通人类幼崽获得奇异的力量很荒谬，但母亲能为你找来猫灵保护你，说不定会有办法。 　　“……这不是你能办到的。”母亲只说了这一句。 　　“为什么，是什么办法？”你不甘心，连着几天遇上事，你很担心自己今天或者明天就远离人世了。 　　“破除它们，才能抵抗它们。” 　　你萎了，你谁也打不过，连逃跑都困难，更别提破除。 　　抱起红色小皮球，你又振作了。 　　打不过还不能多找几个靠山吗？ 　　你摸着红色小皮球，一边喝牛奶一边思考对策，皮球有些旧了，上面有好几道差点就能扎破皮球的划痕，看着像利器划出来的，凹痕里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污渍。 　　灵光一闪，你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妈妈，那个……你有没有……钱。” 　　“我想要零花钱！” 第13章 空桌子6 　　母亲沉默了。 　　你看着她，内心忐忑。 　　虽然你从没挨过揍，也自认为一点都不熊孩子，但众所周知，讨要零花钱的时候最容易惹出家长的火气。 　　良久，母亲才动了，她到窗边望了眼窗外的天色，早晨的天空阴沉沉的，最近几天一直是这样的天气。 　　“你等等。”她幽幽道，说完便出门了。 　　你在家里等待，时间很快从八点四十走过，这是幼儿园上课的时间，已经迟到了，你并不着急，一个五岁的孩子怕什么迟到旷课，这应该是家长担心的事情。 　　而母亲完全是散养，你上不上学都不管，对你提出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次也是如此。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母亲回来了。 　　她缓缓伸出手，递给你一大把捏得皱巴巴的纸币。 　　其中不乏大额钞票，全部加起来有八百多块钱，能买很多东西。 　　真是非常大方的零花钱呢。 　　你忍不住猜想这些钱的来源。 　　不过这显然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你很快不再纠结这个，向母亲道谢后，将钱一张张叠起来，只拿了一百，其他的都放在家里，这才背着书包去上学。 　　“喵呜——” 　　黑色长毛的猫灵站在远处朝你叫唤，碧绿的眼睛打量着你，一只前爪提起来，犹犹豫豫朝着你的方向迈过来，很迟疑的样子。 　　“猫猫！”你朝猫灵招手。 　　猫灵不肯过来，你转身离开时，它却远远跟在后面。 　　进入星辰幼儿园时，你大摇大摆走到保安面前，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将你无视。 　　“喂！”你冲保安大喊。 　　他微微垂眸，看了你一眼，又很快将视线挪开，看着校门外。 　　你决定来点狠的，便说道：“我要炸学校啦！” 　　保安看向你，眉头紧锁，张嘴正要训斥，目光却在下一秒变得迷茫，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从保安亭里取出保温杯喝了两口热水。 　　又被无视了。 　　你呆愣着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比起简单直白出现的怪谈生物，这种情况更让人心中发寒。 　　无视你这件事，似乎只有母亲、宥光、还有家里出现的怪谈生物不受到影响，就连猫灵都对你表示怀疑了。 　　如果不是身边有不少非人类的话，你大概会因此产生被世界遗忘的错觉吧。 　　你进入教室时，琪琪老师正在讲台上课，全班没有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 　　你座位旁边有个空桌子，也不知道是谁搬过来的，大概是想将空置的桌子都放在一起吧。 　　毕竟教室里已经有四张空桌子了呢。 　　回到座位上，午饭和午休时都没有人管你，甚至没有准备你的午餐，你只好从食堂偷拿了一份饭填饱肚子。 　　幼儿园的课程不需要认真听也明白，琪琪老师和同学们也不像之前那样和你互动，你很快昏昏欲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有些晚了，外面正是黄昏，夕阳只有一个角留在地平线上，余晖勉强将教室照亮，在空荡荡的桌椅上笼罩着橘红色的光。 　　遭了，睡过头了。 　　教室门是开着的，但愿幼儿园的大门没有上锁。 　　你低头正要拿起书包，视线扫过桌子下面，突然顿住。 　　同桌的空桌子下面蹲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短袖，背对着你，头发是齐耳短发，看背影就觉得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啊，出现了。 　　在放学后黄昏时，出现在空无一人教室里的幼儿园同学。 　　一切反常事件，你都将其定义为奇怪的事。 　　比如现在，聪明的你绝不会认为蹲在桌子下面的女孩和你一样错过放学时间，才留在这里的。 　　你决定视而不见。 第14章 空桌子（终） 　　但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桌子下的女孩伸手拉住你，你感到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悲凉将你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偌大的世界，形影单只的你。 　　你将无人陪伴，无人在意，你独行在世人触碰不到的路上，一步步迈向黑暗，走入深渊。 　　恍惚中，你仿佛看到妈妈死气沉沉的眼睛，听到宥光的气球声，猫猫舔毛时发出的“咕噜”声。 　　对了，母亲、宥光，甚至猫猫都记得你，没有谁抛弃你。 　　他们在你身边，一直注视着你。 　　你清醒过来，想要逃离，女孩猛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双手死死抓住你，她孤独的情绪在脑海中冲刷着，你虽然抵抗住了，但是逃不掉，感觉自己的存在逐渐被抹去，五官变得模糊起来，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最后关头，你突然想起来女孩是谁了。 　　她是你的同桌，她叫周萌。 　　“周萌。”你大声喊。“你放开我！” 　　她愣住了，你获得片刻的喘息。 　　你知道这招有用，不断着她的名字。 　　“周萌！” 　　“周萌！” 　　…… 　　“周，萌。”她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一张嘴，缓慢干涩地吐出自己的名字，逐渐的，脸上的眼睛、鼻子也有了轮廓。 　　五官逐渐回到她脸上，她记得自己的存在了。 　　更重要的是，还有人记得她，没有忽略、忘记她。 　　“我叫周萌。” 　　那种要将人淹没的孤寂，如潮水般退去，你总算能喘口气了。 　　“谢谢你，宝宝。”周萌认真地看着你：“只有你还记得我，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真挚的目光看得你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你知道，你能想起她并不是因为对她印象有多么深刻，多么努力将她记在心里，只是因为…… 　　你从小和母亲待在一起，体质变得和常人不同，对这些奇怪的事情，感知比普通人敏锐许多，才会在最后找回一丝关于周萌的记忆。 　　在叫出周萌的名字，成功抵抗这次奇怪的事情时，你的身周好像有一个像是泡泡的薄膜，“啵”地一下破开，隐隐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被你掌握。 　　你突然明白，原来母亲说的“破除它们，才能抵抗它们”是这个意思…… 　　破除奇怪的事情后，你获得了一丝力量，这丝力量叫“忘记”，只要不被提起，就会一直遗忘。 　　同时，关于教室里另外两张空桌子的记忆你也想起来了，一个是最早消失的江生，你曾经和琪琪老师到江生家里去过，江生的父母已经完全忘记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了。 　　另一个空桌子的主人，竟然是媛媛，那个梦想是当和尚的女孩。 　　你一直以为奇怪的只有周围的人，却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忘记了接触过的同学。 　　记得媛媛存在感的消失比你还晚一些，也许还有机会将她从被抛弃的世界找回来。 　　“周萌，我想去找媛媛，你呢，你要回家吗？” 　　周萌摇了摇头，失落地说：“家里没有人在。” 　　“要和我一起吗？”虽然这样问，但其实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的条件不适合带幼儿园同学回家，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周萌同意了。 　　你和周萌在星辰幼儿园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媛媛，猜测她可能在家里或者家附近徘徊，但不知道媛媛的家庭住址。 　　还好你知道报名登记册被琪琪老师放在什么位置。 　　让周萌站在外面放风，你从窗户爬进教室办公室，找出报名登记册，从上面翻到媛媛的家庭信息，便和周萌赶往媛媛家。 　　快要到媛媛家里时，在媛媛家附近的小公园里发现了媛媛，她的脸上只剩下浅淡的五官痕迹，正看着坐在长椅上打电话的年轻女人，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 　　你和周萌跑过去，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书包都累得摘了扔在地上，这时才听清楚媛媛的低喃声。 　　“妈妈，我听话，我以后不想当和尚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不闹脾气，我知道妈妈工作忙是为了我，我只是想让你对我说话，陪我玩，就一会就好。” 　　“妈妈……” 　　年轻女人看不见媛媛，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拿着手机和那头的客户沟通。 　　媛媛突然大声吼道：“……你根本不在意我！” 　　她的五官变得更模糊了。 　　“我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不如没有存在过。” 　　“媛媛！”你喊了一声，但她整个人像是和这个世界隔离开，孤寂地立在那里，听不到你的声音。 　　“宝宝，你看到媛媛了吗？”周萌在四周寻找，她始终没看到媛媛。 　　“嗯。”你点点头，看向长椅上的年轻女人。 　　她就是陈媛媛的妈妈吧。 　　年轻女人听到你的喊声，诧异地看了你一眼，似乎想起来什么，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拿着手机和客户沟通。 　　你冲了过去，像个熊孩子一样，站在长椅后面，用全力推了一把坐在上面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踉跄着被推下长椅，摔在地上。 　　不等她发作，你指着她大声喊：“你把陈媛媛弄丢了！” 　　年轻女人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才回过神来一般，想起自己有个女儿。 　　随着她的记忆苏醒，陈媛媛和世界之间的阻隔一点点消失。 　　“媛媛，你怎么在这里？”她茫然地看着陈媛媛，全然忘记自己之前遗忘的事情。 　　陈媛媛大哭不止，不理会她，她连忙上前抱着哄。 　　你伸出手，抓住第二丝“忘记”，能让人忘记的事情，增强了些许。 　　等陈媛媛哭得缓和一些，你朝她挥手：“媛媛，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陈媛媛擦着眼泪小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宝宝，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以后我出家去当和尚了，也只有你会来看望我吧？” 　　你一时无言，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可以让周萌今晚住在你家吗？她家里人不在。” 　　陈媛媛点点头：“可以呀，你要一起来吗？我可以把公主娃娃给你玩。” 　　你摇了摇头，“我是男孩子，不玩公主娃娃。” 　　“可是上次迪迪来我家的时候，可喜欢公主娃娃了，我都舍不得让他碰，他碰过的东西容易坏。” 　　你谢绝了陈媛媛的好意，看着陈媛媛拉着周萌和年轻女人一起回家，你有些感慨，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烦恼啊。 　　你也该回家了。 　　“遭了！！” 　　你突然想起，关于宥光的皮球那件事！ 　　如果试着让宥光“忘记”皮球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你就打了个哆嗦，绝对！不可以对宥光使用这种能力！ 　　否则你一定会很惨。 　　没有为什么，你只是莫名这么觉得。 　　为了解决这件事，你拎起书包，朝商店跑去，猫猫追着你呜呜叫，像是在问你为什么突然跑这么快。 　　但愿还来得及。 　　—— 　　【怪谈收录】 　　【被忽视的孩子】：孤寂会找上被忽视的孩子，如果始终没人记起，被忽视的孩子将一点点消失，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第15章 背后的脚步声1 　　“宥光！” 　　你站在防盗门后，大声喊宥光的名字。 　　上次你在心里保证再也不隔着门和猫眼冲宥光喊话，但才过去一天，你就食言了。 　　你还是觉得宥光很吓人，更何况宥光的红色小皮球被你抱回家待了一天，很难说他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宥光没有出现。 　　但你能感觉到，他来到了附近。 　　“宥光，昨天忘记还你皮球了。”你争取实事求是，希望获得宽容和谅解。 　　他出现了。 　　楼道里一如既往地阴暗，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层层向下的阶梯像是与深渊连接。 　　你紧张又忐忑，用力按下手里的遥控按钮。 　　“啪！” 　　一声轻响后，你家门前的整个楼道霎时间变得五光十色！ 　　只见楼梯扶手上挂着一连串的小彩灯，彩灯线一路迁到你的家里，插上插头，通了电。 　　宥光那张阴森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闪过错愕。 　　“我想跟你说的话，都写在盒子上面。” 　　彩灯照亮了楼道，也照亮了漆黑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礼物盒，盒子上面放着红色皮球。 　　宥光没动，他还是那副模样，盯着猫眼，与门后的你对视。 　　“……我就当做你收下礼物了。”你嘟囔一句，从凳子上跳下，没有继续偷看。 　　你对宥光的性格了解不多，但经过这些天时间接触，明白他大概不会是一个大方的家伙，不愿意让你看到他的想法，如果一直盯着他，他不会收下礼物。 　　算他害羞好了。 　　… 　　楼道里，宥光冷冷地看了眼防盗门，从角落拿走礼物盒上面的红色皮球。 　　他原本无视了礼物盒，但礼物盒上面写了字。 　　很多字。 　　【宥光： 　　宥光，我们认识好多天了，这段时间你一直陪着我，还帮了我好几次，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楼道里很黑，在黑暗中待久了会难过。我找来了彩灯，只要插上电，就可以一直照亮，这样楼道里就不会只有你和黑暗了。 　　你的皮球很好，但我想送你更多的皮球，集齐彩虹的颜色。 　　你猜猜盒子里是什么颜色的皮球？ 　　——想成为你最好朋友的宝宝。】 　　他突然想知道礼物盒里的那一个皮球，是什么颜色的。 　　拆开盒子，露出来的是橙色皮球。 　　小孩的把戏。 　　… 　　你站在门后抠手指，按捺不住想偷看。 　　但你还是忍住了。 　　希望宥光能收下礼物……他应该会收的。 　　他其实并不复杂，有距离感的是他身上那层恐怖外衣。 　　和他成为朋友，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困扰的事情，就像和母亲那样，虽然时不时还是会惊叹她的恐怖，但其实已经完全接受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你也挺奇怪的。 　　直到母亲回家，你才看向楼梯的角落——那个地方，礼物盒消失了。 　　宥光收下了礼物。 　　“宝宝，今天很开心。”母亲看着你，幽幽地说。 　　“嗯！”你坐到母亲对面，捏起母亲一缕头发在手上把玩。“我要和宥光做朋友。” 　　你非常坦诚，没什么不好说的，五岁的宝宝就该这么光明正大。 　　“为什么？”母亲显得疑惑，垂下的长发将她的表情遮住大半，一眼望过去，只有黑沉沉的阴影。 　　你一本正经地和母亲解释：“他很酷，而且我们和宥光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天天躲着走。” 　　“宝宝好聪明。” 　　母亲夸奖了你一句。 　　… 　　第二天去幼儿园上课的时候，来的是一名新老师。 　　“小朋友们好，琪琪老师有事情请假了，这几天由我代课，我叫张彩慧。” 　　新老师穿着碎花裙，笑得温柔。 　　陈媛媛举手问：“老师，琪琪老师为什么请假啊，是不是生病了？” 　　“对，所以暂时不能教你们上课。” 　　“老师！”你问：“我们可以去看望琪琪老师吗？” 　　“不行哦，琪琪老师要好好修养，我们尽量不要打扰她，等她病好了，就会回来了。” 　　张老师不同意，你没有再提，等一天课程上完，终于等到放学，你留了张字条在座位上，绕过张老师的视线，悄悄溜回家。 　　否则张老师会亲自送你回家。 　　那张字条是用作和张老师解释状况的。 　　回到家后，你拨通琪琪老师的电话，之前琪琪老师给你打过电话，你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电话连续打了三次，才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是琪琪老师疲惫的声音，隐隐还能听到走路的脚步声。 　　“琪琪老师，你生病了吗？” 　　“是宝宝啊。”她听出你的声音。“琪琪老师有点……哒、哒……不舒服，你……哒、哒、哒……不用担心……哒……” 　　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你听见她那边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像是有人在她身后走来走去。 　　“琪琪老师。”你打断她的话。“你听到了吗？” 　　她有些疑惑：“听到什么？” 　　“脚步声，好像在你后面。” 　　你听到，听筒另一端，她疲惫的呼吸声猛然止住。 第16章 背后的脚步声2 　　“琪琪老师？” 　　“宝宝……”你听到琪琪老师的声音因为口舌干涩，又哑又颤：“你说的脚步声，是什么样的……” 　　“像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哒。”你模拟了一下声音，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关于这次的奇怪事件。 　　“原来是这样。”琪琪老师松了口气，语气缓和很多。“也许是楼上的声音吧，我刚才没注意……” 　　你打断琪琪老师的话：“不是哦，脚步声还在你身边。” 　　她顿住了，大概两三秒后，才故作轻松地说：“宝宝，不能撒谎吓唬老师，老师一个人在家呢。” 　　“嗯……”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琪琪老师会相信我吗？” 　　“当然啦。” 　　“那就到幼儿园门口汇合吧。” 　　“喂，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可以乱跑出来……” 　　“可是我很担心琪琪老师的安危。”你用一种认真又严肃的口吻，“至少过来让我安心一下。” 　　“噗……你还真是小大人，好吧，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就赶过去，你也要注意安全。” 　　所幸才放学不久，天还亮着，否则琪琪老师绝对不会答应让你晚上出门的。 　　… 　　元琪住的地方离幼儿园不远，大概走路二十来分钟就能到达，她打算走得快一些，尽早到达幼儿园，如果能赶在宝宝前面就更好了，她还是比较担心宝宝的安全，毕竟他只是个五岁的小朋友。 　　不过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宝宝才五岁，却给她一种很靠谱的感觉，说话的方式也很成熟，有时候会忍不住把宝宝当做能够独立思考做决定的大人。 　　这种话告诉别人，会被笑话的吧。 　　等会到和宝宝在幼儿园碰面之后，送他回家吧，还从来没见过他的家长，真想知道这样的孩子是什么家庭教导出来的。 　　元琪努力想些别的东西，不愿意去回想宝宝口中的“脚步声”，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有些走神，等回过神来时，便听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身后也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哒、哒、哒……” 　　马路边上虽然没几个人，但车来车往，算不得安静，那脚步声不明显，像是一名女士踩着高跟鞋，从自己身后路过，双方恰巧走的同一条路罢了。 　　元琪头皮一紧，心里发毛，加快步伐。 　　她不敢回头看。 　　天色还亮着，应该没什么，巧合罢了。 　　但走了大概三五分钟，身后高跟鞋的脚步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节奏始终如一。 　　不管元琪加快还是减慢步伐，都紧紧跟在身后，如影随形。 　　元琪脸色苍白，猛地停下脚步，往身后看去。 　　脚步声停止了。 　　身后空无一人。 　　“是谁？出来！”她高声问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没有回应。 　　原地站了一会，脚步声没再响起，元琪喘着气定了定神，转身继续迈步。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身后。 　　元琪有些崩溃，双手捂着耳朵往前跑。 　　但脚步声像是能够直接传达到脑海中一般，清晰无比，无法忽视。 　　脚步声的节奏也变了，变得又急又快，像是有个可怖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在身后疯狂追赶她，即将追上她了！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快。 　　高跟鞋的主人似乎真的要追上她了，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也许可怕的指尖已经触到她的后背，后背上有一丝瘙痒或是刺痛，她不确定那是真实的还是错觉。 　　她再次回头了。 　　这一瞬间，就像在观察薛定谔的猫。 　　也许身后依旧空无一人；也许有个可怕的存在，同她想象中那般存在，会在她转头的那一刻做出恐怖的事。 　　脚步声再次消失了。 　　远处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路过，诧异地看着她的奇怪举动。 　　身后……没有人。 　　不可名状的恐惧感袭来，元琪脸色如白纸，目光是惊恐的。她急促地喘着气，维持着身体面对前方、侧头看向身后的动作，不敢动弹。 　　……只要停下来，脚步声就会消失吗？ 　　这样的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她的身前，竟响起了高跟鞋的脚步声！ 　　元琪猛地将头转回去，那声音瞬间就转移到了身后！ 　　呼—— 　　一股阴寒的气息从背后的位置喷过来，喷在她侧脸上。 　　后颈痒痒的，一丝丝冰凉的东西轻柔地拂动。 　　元琪缓缓地、无比僵硬地向身后转头…… 　　“琪琪老师！”你大声喊叫着，阻止她看向身后。 　　那个位置……有一团模糊的、可怕的存在。 　　应该是一个人的脸，但是烂掉了，贴在她的肩膀后侧，朝她吹气。 　　你不敢多看，目光紧紧盯着琪琪老师。 　　她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将目光转向你，整个人虽然还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充满恐惧不安，但见到熟悉的人，哪怕是个孩子，情绪也有所缓和。 　　“呼……呼……”你是跑过来的，累得大口喘气，小跑着向她奔去。 　　你到达幼儿园的时候，没有看到琪琪老师，想着她还在路上，就顺着幼儿园另一个方向来找她。 　　那张脸在右侧，你走到琪琪老师左侧，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也很僵硬。 　　“琪琪老师，不要回头。” 　　“可是、可是……”她快要哭出来了，像个僵硬的假人。 　　“没关系的，我有经验。” 　　你像个大人一样稳定她的情绪。 第17章 背后的脚步声3 　　旁边正好有一处人行立交桥，你拉着琪琪老师走到楼梯台阶边上坐下，让她听见什么都不要管。 　　“喵呜——” 　　一路跟着你从家里跑来的黑猫浑身炸了毛，死死盯着琪琪老师身后的存在，发出又长又厉的叫声。 　　它咬着你的裤腿，想让你离开。 　　如果你是一只幼猫，大概已经被它叼着后脖颈带离这里了。 　　“猫猫。”你摸了摸黑猫的头。“我想试一试。” 　　试着去抵抗身边出现的怪谈。 　　母亲、宥光、猫猫，都不正常，甚至可以归类到怪谈的类别中去，你如果太正常的话，真的能被他们永远保护，在他们身边长久待下去吗？ 　　况且，你也想保护身边的人。 　　黑猫也许明白了你的意思，安静许多，但依旧如临大敌地警惕琪琪老师身后。 　　你其实看不太真切琪琪老师背后的存在，只有贴在肩膀上那张烂掉的脸格外清晰，其它部位就像罩在一层雾里，看不清。 　　“琪琪老师，关于脚步声，你之前好像也比较在意？” 　　通话时，你提到有脚步声，琪琪老师反应古怪。 　　提到“脚步声”三个字，琪琪老师刚回复一点血色的脸，顿时又变得煞白。 　　你补充道：“也许会有联系，琪琪老师可以说出来。” 　　她坐在台阶边上，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颤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高跟鞋的脚步声仍旧不断在身后响起，有黏腻的东西在后背划动，若有似无，后背刺痛得像是皮肉要落下。 　　她几乎是咬着牙，强忍恐惧。 　　“三天前深夜，我睡觉时接到方晴的电话，方晴是我朋友，电话里她很害怕，说有人跟踪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也的确听到电话那头有个穿男士皮鞋那种脚步声了……” 　　方晴练过散打，一开始并不害怕，还专门挑偏僻的地方走，想把跟踪她的男人引诱出来，狠狠揍一顿。 　　之所以认为跟踪者是男人，是因为她一直听到了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啪、啪、啪……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始终在身后。 　　方晴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前后左右都不能藏人，听着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猛地往后看去。 　　“谁？滚出来！” 　　没有人。 　　她四周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打算离开，却再次听到脚步声。 　　方晴先是假装没听到，走了一段距离后，再次回头。 　　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脚步声就像是她臆想出来的一样。 　　“我看到你了！”方晴故意说。 　　周围寂静一片，直到——脚步声从她身体正前方传来。 　　她侧着头，看不见正前方，在听到脚步的一瞬便将头转回去，诡异的是，几乎同一时间，脚步声再次在身后响起。 　　方晴害怕了，忍不住打电话给好朋友元琪，想知道到底是自己幻听，还是遇到了某种怪谈。 　　在都市里，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谈。 　　在得知元琪从电话里也能听到她身后的脚步声时，方晴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身后。 　　这一次，她看到了此生最恐惧的一幕—— 　　“啊！！！” 　　… 　　“方晴在电话那头尖叫，或者……惨叫。”琪琪老师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显然在回忆，露出担忧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听过方晴发出那种声音，她的电话好像摔在地上了，我当时懵了，记不太清。只记得，大概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那边有高跟鞋……对，就是这个高跟鞋！就是它！它走动着，靠近电话，越来越近，好像就站在电话旁边的时候，电话从方晴那边挂断了。” 　　“然后呢，她怎么样了？”你问。 　　“我当时就报警了，昨天、昨天警方通知我，让我去认尸，方晴死了……她家人都在外省，我第一个赶到，她浑身腐烂，五官难以辨认，像死了很多天，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光着脚。我想找双鞋子给她穿上，警察说要等家属认领尸体后才能这么做。” 　　“方晴死了，脚步声缠上我，我是不是也要死了？”琪琪老师几近崩溃，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已经是自言自语了，还说了些什么，你没有听清。 　　你看向琪琪老师身后。 　　贴着肩膀的那张脸，腐烂到几乎看不清五官，凌乱肮脏的长发大部分黏在烂肉上，还有一小部分黏到琪琪老师脸侧。 　　方晴的脸也是腐烂的。 　　而且她唯独失去了脚上的鞋子。 　　缠着琪琪老师的脚步声是高跟鞋，女性穿的高跟鞋。 　　你有个猜测：“琪琪老师，方晴那天晚上穿的是什么鞋子？” 　　琪琪老师怔住了，她抬手捂着嘴，表情逐渐变成了更深的恐惧，夹杂着哀伤，眼泪像珠子一样不断滚落，沉入衣料。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你大概明白了这个怪谈的规律。 　　大部分怪谈，都会守着自己的规则，比如宥光。 　　他只出现在楼道里，你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 　　这次脚步声的规则，就是依靠声音，听到声音的人代表被盯上了，而被脚步声怪谈杀死的人，会变成下一个怪谈，继承上一任怪谈的身份。 　　你从电话里听到过脚步声，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琪琪老师能够被这个怪谈忘记的话，怪谈会不会直接来找你？ 　　你和琪琪老师不一样，母亲、猫灵、宥光，都能帮助你摆脱怪谈，你只是做了一件冒险的事。 　　琪琪老师被缠上，只会走向方晴的结局。 　　而且……好像最终还是会盯上你啊。 　　你站起来，站到她前面，格外认真地说：“琪琪老师，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提这件事任何一个字，否则就不灵了。” 　　不能唤醒怪谈的记忆。 　　琪琪老师不明白你的意思，但见你这幅认真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你深吸一口气，抬手，试着把“忘记”的能力施展在她身后的怪谈上。 　　目光始终不肯直视那个怪谈。 　　因为你心里还是会害怕，手指都在发抖。 　　“忘记”的力量悄无声息缠上怪谈，但它好像察觉到了，它缓缓将头转向你的方向。 　　它注意到你了。 　　它在看你。 　　它的注视化为粘稠的恶意。 　　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恐惧占据你的大脑，它比你预想中更加可怕。 　　你没有放弃，努力将所拥有的“忘记”，全部放在它身上。即便会让它全心全意只盯上你。 　　“哒、哒、哒……” 　　忽然，你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 　　猛地抬头，看向琪琪老师身后，那个位置，怪谈不见了，它忘记了盯上她的事情。 　　你成功了！ 　　身后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折磨着你，仿佛在催促你，快回头，回头看看呀。 　　似乎只要回头看看，你就能摆脱脚步声。 　　你强忍着回头的欲望，脸色苍白道：“没事了，琪琪老师，我想回家。” 　　琪琪老师刚想开口问什么，想起你刚才说的话，没敢问，只是心有余悸地说：“宝宝，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老师太麻烦你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不敢回头，只能转动身体去面对人行天桥，想从这里回家。 　　但刚转过身体，你就看到人行天桥长长的楼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你。 　　他手里抱着醒目的红色皮球。 　　—— 　　【怪谈收录】 　　【背后的脚步声】走在空旷的地方，你是否也听到了背后脚步声？千万不要回头看！如果一定要回头的话，你只有三次机会哦。 　　第一次，你问：是谁？ 　　第二次，你说：看到你了。 　　第三次，Ta抓住你了！ 第18章 背后的脚步声4 　　“宥光。”你口中喃喃他的名字。 　　这是你第一次在家门口楼道以外的地方见到他。 　　很显然，他是来找你的。 　　“喵——”猫灵弓着背，叫声几近刺耳，它警惕着宥光，也在警告你身后的脚步声。 　　猫灵是可以信任的，脚步声怪谈是危险的，宥光……是不可控的。 　　你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上次的礼物他收下了，但不代表他会因此对你友善。 　　是想帮助你，还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起来像是后者。 　　你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宝宝。”琪琪老师问：“那是你哥哥吗？” 　　你一怔，意识到琪琪老师也能看见宥光，是他刻意这么做的吗？ 　　很多怪谈，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你看向宥光，他抿着唇站在高处，抬起一只手，缓缓朝你招了招。 　　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阴沉沉的，刘海垂下的阴影将眼睛遮住大半，再加上毫无生气的僵硬动作。 　　虽然已经很习惯宥光了，但你还是被这一幕吓得心跳漏了半拍，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在让你过去。 　　你不敢。 　　你连忙视线一转，假装没看到他朝你招手，转而回答琪琪老师的问题：“……是吧。” 　　“还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呢，他来接你回家吗？” 　　有那么一瞬间，你想让琪琪老师送你回家了，有人陪着至少不会那么害怕。 　　但似乎并不是人多就可以破除怪谈，你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艰难道：“对，他叫宥光，琪琪老师快回去吧，宥光会接我回家的。” 　　要真是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既然宝宝的哥哥来了，我就放心了，乖乖和哥哥回家哦。” 　　“知道了，琪琪老师再见。” 　　和琪琪老师告别，眼角余光看着她离开。 　　“宝宝。”沉沉的童音忽然在前方响起。 　　这是你第三次听到宥光开口说话，但你恨不得是出现幻听。 　　你看向宥光，他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阴冷恐怖，微抿的嘴角绷直了。 　　刚才假装没看到他招手的动作，他好像发现了。 　　“宥光，你怎么在这里？” 　　他盯着你，不说话。 　　红皮球从他手中滚落，一路顺着楼梯弹跳下来，在楼梯中间接近于你的位置时，诡异地停下。 　　你看着红皮球头皮发麻。 　　宥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和最初碰到他时一样，他在引你走上楼梯，去捡那颗皮球。 　　你沉默了，周围显得格外寂静，马路上的车流声也安静下来。 　　唯独身后高跟鞋的脚步声“哒哒哒”响个不停。不过相比起来，让你更头疼的是宥光。 　　今天逃不掉了。 　　但愿他更想和你做好朋友。 　　你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踏上楼梯，拾阶而上，捡起停在楼梯中间的红皮球。而后又往上，一步步走向宥光。 　　像是走向了深渊。 　　越靠近，你就越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止不住地想逃。 　　猫灵站在原地，撕心裂肺地朝你嚎叫，它认为你在走向灭亡。 　　当距离宥光还剩最后一层阶梯时，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低头看着你。 　　无边的黑暗瞬间将你笼罩。 　　他本就比你高，年龄看起来大几岁，此时站在比你高一层的阶梯上，你只有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你僵直着不敢动弹，不知多久，抬头往上看，才发现方才仿若无边的黑暗，原来是因为天黑了。 　　没敢将视线放在宥光脸上，你只注意到他抬手伸向你。 　　你吓得紧紧闭上眼睛，脑海里飞快盘算着对他使用“忘记”会不会有效果…… 　　“啊——！”耳旁忽然响起凄厉尖锐的惨叫声，刺得你耳朵疼，你抬手捂住耳朵，皮球从手里掉下，却迟迟没听到皮球落在楼梯上应该有的动静。 　　你忍不住睁开眼。 　　宥光、红皮球，都消失了。 　　紧接着，你注意到，一直紧随身后的高跟鞋脚步声也消失了，你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是宥光解决了它吗？刚才的惨叫好像就是它发出来的。 　　宥光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被脚步声怪谈缠上的原因吗。 　　他……出现得可真快。 　　你心情微妙。 　　“喵喵喵……”猫灵嘶哑着嗓子飞快跑上楼梯，围在你腿边嗅闻，检查你的状况。 　　在楼梯上怔愣许久，你回过神，和猫灵一起回家。 　　直到母亲回到家，你在她的注视下，才逐渐放松下来。 　　“妈妈，宥光好像答应和我做好朋友了。” 　　“宝宝真厉害。要记得，不能和他站在同一道楼梯上。” 　　但你已经这么做过了。 　　“妈妈，我头好晕。”你又一次生病发烧了，这一次，你强撑着给琪琪老师打电话请假，迷迷蒙蒙中，又看到了上次生病时那个穿着白大褂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他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比上次更稀疏。 　　“可是……我真的不是儿科医生……” 第19章 集体怪谈事件1 　　发烧痊愈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母亲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吃完早饭后，背上书包，打开家门，和预料中一样，没有在楼道里看到宥光。刚跑出楼道，你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回头冲着亮着彩灯的楼道喊：“宥光，我去上学了，放学见！” 　　你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上次脚步声怪谈的事情，他出现得太快了，也许不是巧合。 　　但等了几分钟，不见宥光出现，你也没感受到他的到来。 　　你有些失望，转身刚走了两步。 　　“嘭、嘭、嘭……” 　　熟悉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你回头，看到红皮球在楼梯上弹跳滚动，虽然没看到宥光，但你知道他来了，并回应了你。 　　“再见！”你笑着朝楼道里挥挥手，转身朝幼儿园跑去。 　　你走在街道上，猫灵在旁边的矮墙上小跑，时不时低头看你一眼，幽绿色的圆眼睛里充满慈爱。 　　到了幼儿园，琪琪老师给了你一个拥抱，发烧生病期间，她每天都会打来电话询问你的状况，还表示想到你家里去看望，你每天找各种借口搪塞，就怕琪琪老师真的到家里去。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跟你打招呼，想跟你说话，但你每天上学都是掐着点到幼儿园的，很快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只好散开。 　　这节是语文课，老师让你们写拼音，你写得又快又工整，和周围其他小朋友一笔一划慢慢写的动作格格不入。 　　同桌周萌看见了，大为羡慕，凑过来悄悄说：“宝宝，你写得好快。” 　　你朝她抿嘴笑了笑。 　　“你生病了不知道，明天大家要春游，去动物园看小猴子，你去不去呀？”周萌话题跳跃得有点快。 　　你正要小声回答她的话，老师发现了你们讲悄悄话的小动作，手指敲了敲讲台：“安静，下课前要收作业本，不要开小差。” 　　你只好朝周萌点点头，低头继续抄写拼音。 　　下课铃声一响，一群小朋友就朝你围了过来。 　　“你生的什么病啊，三天没来幼儿园。” 　　“发烧。” 　　“宝宝，这是我妈妈买的巧克力，可好吃了，你病才好，我送你一盒。”陈媛媛塞过来一盒巧克力。 　　“生病很难受，我的奥特曼可以借给你玩一天，你明天再还给我。”叫彭迪的男孩子拿出红色橡胶材质的奥特曼玩具。 　　一时间你收到了好几份不同的礼物，其中最特别的，是周萌给你的一块深绿色石头，石头形状有点像个身体扭曲的小人，给你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每当你仔细盯着石头看时，奇怪感突然消失了，和普通的石头没有区别。 　　据周萌说，这块石头是她在姥姥家门口的溪流旁边精挑细选捡到的宝石。 　　看不出石头奇怪的原因，你只好将礼物都收起来。 　　放学回家后，你再次朝楼道里打招呼，就算宥光没有出现，也当做和他说过话了。 　　好朋友哪有一天促成的，你对此并不着急。 　　第二天，幼儿园组织春游活动，整个班级的小朋友都要去动物园，你也不例外。 　　大家和琪琪老师一起坐上大巴车，前往目的地。 　　到了地方后，一名短头发的年轻女人自称领队老师，拿着大喇叭，背后竖着根高高的小旗帜，要带你们游览动物园。 　　在进入动物园之前，琪琪老师让大家排好队伍，听领队老师讲注意事项。 　　“在动物园里，大家要听话，注意遵守规则。 　　1.紧随队伍，不能乱跑。 　　2.每半小时报数一次。 　　3.不能乱扔垃圾。 　　4.不可以大声喧哗。 　　5.只能给动物投喂动物园卖的食物。 　　6.不要突然停下，有事情举手报告领队老师。 　　大家都能遵守规则吗？” 　　“能！”小朋友们应声。 　　“好，出发！” 　　小朋友们顿时欢呼，排着队走进动物园。 　　然而，你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降临了。 　　你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不安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第20章 集体怪谈事件2 　　因为是工作日，动物园的游客不像节假日那样密密麻麻， 　　进入动物园，领队老师先带你们去看金丝猴，隔着玻璃，金丝猴或攀或坐在树上，对玻璃外来来去去盯着它们看的游客已经麻木了。 　　“宝宝你看，那只大猴子抱着一只小猴子在啃玉米！”周萌惊奇地指着两只金丝猴喊道。 　　因为是同桌，所以排队的时候她和你站在同一排。 　　周萌喊的声音有点大，发现这一点后，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领队老师看过来，面无表情，双眼黑沉沉的，没有亮光。 　　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周萌紧张地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其他小朋友似乎感受到领队老师身上可怕的压迫感，每个人乖乖巧巧跟着队伍走，说话都特别小声，偶尔认真听领队老师介绍小动物。 　　表面上一切正常得有些美好，但奇怪的气息逐步加深，将你们包围其中。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幼儿园小朋友们的队列变得鸦雀无声，领队老师不再拿着她的喇叭说话，琪琪老师不必担心小朋友们吵闹。 　　能听到的，只有呼吸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你走在队伍里，觉得诡异，但下一刻又认为这是很正常的。 　　【遵守规则，是所有在规则下的人，必须做到的事情。】——你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想法。 　　“诶你看，那群小朋友好乖啊，太听话了。”幼儿园小朋友们诡异的安静引起其他游客的注意，一名长头发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向同伴说道。 　　她的同伴是名染着张扬红发、戴夸张耳饰的短发女人，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闻言看了眼小朋友们的队伍，高挑的眉毛紧皱：“好奇怪，小孩子还是活泼一点好。” 　　“这样挺好的呀，老师教得真好。” 　　“是吗？怪渗人的……” 　　两人交谈着，迎面走来，又与你们擦肩而过。然而就在两人要走远时，领队老师突然回头盯着她们的背影。 　　同一时间，不仅是领队老师，队伍里所有小朋友、包括你，都不约而同回过头，盯着两人。 　　没有任何交流，动作却出奇的静默而统一。 　　“要遵守第一条规则。”领队老师沉着脸，语气平静。 　　站在队伍尾端的六名小朋友调转身体，沉默地追上两名中年女人，十二只小手同时抓向两人背后。 　　长头发女人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就看到数只孩童的手朝自己伸过来，而手臂的主人们死气沉沉，不发出半点声音，连表情都不曾有过起伏。 　　明明是身高连自己腰部都没到的小孩子，长头发女人却悚然一惊，忍不住连连后退，发出惊叫声。 　　“你们要做什么！”她惊慌地喊道，不安的手指紧紧抓着挎包。 　　她的同伴也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她站在一起。 　　“要遵守第四条规则。”你提醒她们。 　　“什么！？”红发女人没有听懂。 　　你正准备回答，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那几名伸手抓她们的小朋友并没有放弃，而是伸着手继续抓向两人，两人连连后退。 　　动物园里游客四处分散，你们所在的位置只有十来名游客，见到这种情况，都疑惑不已，驻足观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看着四散的游客，脑海中出现新的念头——【他们要遵守第一条规则，紧随队伍，不能乱跑。】 　　作为规则中的一员，你得维护规则，让他们也加入到规则之下。 　　你的身体行动了，你选择了一对情侣，朝他们走过去。情侣对你的行为不明所以，在他们的角度看来，只是一个帅气小男孩突然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朝他们走过来。 　　就算感到奇怪，但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 　　走到近前时，情侣中的女孩用柔和的声音问你：“小朋友，有什么事情吗？” 　　“要遵守规则。”你伸出双手，抓向两人。 　　他们对你没有防备，被你抓住手掌，正不明所以，就被你拉着往队伍里走。 　　一米二不到的身高，手掌只有成年人半个手掌大，没有人相信这样的你能拉走两个成年人，但事实上，那对情侣像是被不可违抗的力量捉住，身体无法控制地跟着你走。 　　他们惊慌地挣扎，甚至想攻击你来逃脱，周萌小跑过来帮你，她拉住情侣中男人的另一只手，男人的肢体立马安静许多，垂着手、脚步僵硬地走到队伍里。 　　“放开我们！”男人惊恐地大叫，他的女朋友在旁边紧张地不敢说话。 　　“嘘……”周萌食指竖在嘴前，小声说：“你得遵守动物园的规则。” 　　“什么狗屁规则，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已经警告过他了，不愿意遵守的话…… 　　你侧过头去，没有表情的脸上眨了下眼睛，垂着眼皮，童声阴沉沉的：“违反规则，你将受到惩罚。” 　　“放开我！你们……”男人大喊大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整个人愈发恐惧，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扯着嗓子怒吼、咆哮、哀嚎，嘴巴张得极大，能清楚看到喉咙深处的小舌头随着嘶吼震动，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是“嘶嘶”气音，也从他嘴里消失了。 　　他瞪大眼睛，目光绝望无助，他的声音被未知的力量禁锢，双手垂下，手掌被五、六岁孩童握住，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着，一步步随着孩童的队伍前行。 　　沉默地、规规矩矩地融入队伍。 　　他的女朋友在旁边目睹所有过程，捂着嘴不敢出声。 　　但随着队伍前行没几步，她放下双手，目光变得平静，恐惧从眼中消散，唯有脸上还未擦去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更奇怪了。 　　在你维护规则的时候，其他小朋友也在维护规则，将附近“乱跑”的人拉进队伍里，原本二十四人的队伍，增加到三十一人。 　　有三个人朝着不同方向跑掉了，你们分裂成三个队伍，各自追过去，相信很快就能追上他们。 　　你所在队伍追的是红发女人，她跑掉了。而跟她同行的长发女人被你们拉入规则之下，此时正和你们一起，追向红发女人。 　　追逐途中，你们路过孔雀园，十几只孔雀在园里活动，有几只孔雀开屏，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 　　“宝宝。”周萌戳了一下你：“孔雀开屏诶，好漂亮，我想多看一会。” 　　你阻止同桌危险的想法：“不行，要跟紧队伍，绝对不能违反规则。” 　　“好吧，我只是说说。” 　　孔雀园侧面旁有一条蜿蜒向上的楼梯，通往其他园区，原本空无一人，你却突然看到一个红衣服的人影出现在楼梯上。 　　他背对着你们，在楼梯上拍皮球。 　　是宥光？ 　　他…… 　　你脑海中的思维迟疑了一下。 　　【他不能乱跑，应该在队伍里来，规则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必须在规则之下，规则就是一切。】 第21章 集体怪谈事件3 　　脑海里的念头促使你不要命地走向宥光所在的位置，想把他抓到队伍里去。 　　他站在楼梯中间，当你踏上第一层阶梯的时候，宥光拿着红皮球转过身来，垂眸看向你。 　　和上次在人行天桥上一样，那般居高临下。 　　左眼下的痣如同滴泪，又像泣血。每当他这样看向你，你都有种被他的气息所笼罩的错觉。 　　黑暗、阴冷、绝望…… 　　即便站在高处，他身上也没有阳光照耀，灰暗得将那一片天空也变得阴冷。 　　“笨蛋。”宥光看着你往楼梯上爬，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 　　你歪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骂你。 　　却看到下一秒，宥光举起他的红皮球，扔向了你—— 　　“嘭！” 　　红皮球被用力砸在你头上，你脑袋一懵，紧接着皮球从你头上弹起来，落在地上，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控制，停在你脚边。 　　你感到眩晕，很快恢复清明，似乎什么东西从你身上抽离了。 　　是怪谈！ 　　你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之前都做了些什么，莫名其妙地盲从规则，成为规则的守护者，甚至想把宥光抓到规则里……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胆子！？ 　　最为可怕的是，你的行为是受到自己控制的，规则怪谈影响的是你的思维，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你的思维依旧和平常一样。 　　你不禁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比起其他怪谈，影响着思维的规则怪谈更让你毛骨悚然。这让你变得不再是你，却浑然不知。如果不是宥光出现，用红皮球砸了你一下，让你清醒过来，你恐怕永远都察觉不到异常。 　　“宝宝。”你站在原地太久了，周萌在后面低声喊你。“要遵守第一条规则。” 　　她在警告你，不要脱离队伍太久，即便是去执行规则。 　　你看向楼梯上方，宥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留红皮球还在脚边。 　　他竟然没带走皮球。 　　“来了。”你小声回答周萌，捡起红皮球，边往回走边摸向额头的位置。 　　“嘶……”疼，额头鼓起来一个包，宥光下手可真狠。 　　大概是抱着红皮球的缘故，回到队伍中的你，没有被规则怪谈影响，因此能清楚地发现队伍里每个人身上都萦绕着奇怪的气息。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就这么逃走，当然，也可能根本逃不掉。 　　为了抓回“乱跑”的人，队伍一直在小跑前进，刚才你被规则怪谈影响，不觉得累，现在跟在队伍里，很快就跑不动了。 　　也许你该尝试着做点什么。 　　你高举起手。 　　领队老师没在这列队伍里，但琪琪老师在，她跑着来到你身旁，问：“宝宝，怎么了？” 　　“琪琪老师，我跑不动了。” 　　“再坚持一会，不能脱离队伍。” 　　“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你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想博取同情。 　　琪琪老师犹豫了一下：“规则绝对不能违反，不然我抱你起来？” 　　你连忙拒绝了，这不是一个小男子汉应该有的行为。 　　“但是琪琪老师，动物园里应该不允许追逐打闹吧。”你想试探规则怪谈的界限。 　　但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在这句话说出口后，所有人“唰”地停下脚步，整齐划一，就在你不知所措时，他们同时开口说：“第七条规则，动物园里不允许追逐打闹。” 　　语调、语速，整齐一致，像是排练过几百遍。 　　说完这句话，众人慢下脚步行走。 　　你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规则怪谈被自己掌握了，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在继续前行一段距离后，众人再次停滞，念诵新出现的规则。 　　“第八条规则，不可以独自跑出动物园。” 　　每当众人忽然停下，你就明白，又要出现新的规则了，联想起你说出的话变成了第七条规则，很怀疑其他的规则也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然后被规则怪谈利用，成为新增的规则。 　　“第九条规则，动物园禁止吸烟。” 　　随着规则越来越长，你能感觉到，周围人身上萦绕的奇怪气息，一步步增强了。 　　是规则怪谈，它在逐步加深对现实的影响。 　　奇怪的规则也开始出现。 　　“第十条规则，正确回答老师的提问，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队伍在路上碰到了其他游客，看起来是一家人，一名年轻人带着两名年老的，在动物园闲逛，在发现你们的队伍时，他们疑惑又惊讶，迟疑着没有逃走。 　　“喂，你们这是在……”其中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开口，但还没等他话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两名老人忽然身体佝偻着走向队伍，顺手抓住他往队伍里带，不管年轻男人怎么挣扎也没用，当走到队伍里时，年轻男人也平静下来，沉默不语地融入队伍中。 　　那两名老人还没有被强迫，就已经受到规则影响，被纳入规则之下了。 　　你所在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到了半小时的报数时间，这一队已经有二十四人，你紧紧抱着红皮球隐藏在其中，假装和众人一样在规则之中。 　　动物园里忽然发出警报声，琪琪老师却在这时停下脚步，拦在你们前面，低着头，沉声问： 　　“那么现在是提问时间，大家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哦，请问动物园的狮子和老虎谁跑得更快？” 　　随着她的问题问出口，一阵非常强烈的诡异气息再次蔓延。 　　有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第22章 集体怪谈事件4 　　诡异气息环绕在众人周围，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不敢露出半点异常，害怕被规则怪谈发现你已经脱离，会引出更可怕的结局。 　　众人开始陆续回答琪琪老师提出的问题。 　　“我知道，是狮子！狮子生活在草原，比森林的老虎更擅长奔跑！”一名游客回答。 　　“但老师说的是动物园的狮子和老虎哦，老虎更厉害，我选老虎。”某位幼儿园小朋友有不同的想法。 　　“对，我也答老虎。” 　　“我选狮子。” 　　他们回答问题的时候，就像一个个正常人，能够自己思考。 　　但你很清楚，他们早已被怪谈规则影响，将规则视为高于一切的存在。他们越是表现得如同常人，你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也许在某一刻，一个不小心，你的思想也会被影响得这般畸形，却因为处于所有人都在遵守的规则之中，毫无所觉。 　　“狮子。”你选出一个答案，让自己始终藏在众人之中。 　　“答题时间结束。”琪琪老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你们：“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谁跑得更快，还没经过比赛，所以没有答案，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但是刚才有三个人没有回答提问，要接受惩罚，成为规则守护者。” 　　话音落下，环绕在周围的诡异气息窜进人群，附在三个人身上。 　　其中有老人、年轻人，以及和你同班的小朋友各一名。 　　你看到诡异气息附在他们身上的瞬间，三人像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又像脱离水的鱼，张大嘴用力呼吸，但都是徒劳。 　　几秒后，三人皮肤迅速变成灰败的水泥色、瞳孔扩散，两行血泪缓缓流下，紧跟着眼珠向上一翻，眼眶中只剩下眼白，不知在看向何处。 　　你被这一幕吓得冷汗打湿了后背，脸色惨白，紧紧抱住怀里的红皮球。 　　如果现在对规则怪谈使用“忘记”，能逃走吗？ 　　你不确定，规则怪谈在人群中蔓延的速度太快了，它比你目前见过的所有怪谈都还要可怕，你那点微末的能力，恐怕不足以与之抗衡。 　　更重要的是，你甚至找不到规则怪谈藏在什么地方，想使用“忘记”都找不到目标。它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但每个人身上都没有规则怪谈本身。 　　在规则守护者产生之后，你们的队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那三个成为规则守护者的人也沉默地走在队伍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周萌，他怎么样了？”你指着那名和你同龄的规则守护者，试探地小声问。 　　因为脱离规则怪谈的缘故，一些会被规则怪谈自然而然告知在脑海中的信息，你无法得到。 　　“你说晨阳吗？他会直接消除违反规则的人，好可怕，我们千万不要违反规则，不然会被他杀掉的。”周萌把头凑过来跟你说悄悄话。 　　规则怪谈越来越恐怖了，你心慌不已，叮嘱周萌：“那你要提醒我不要违反规则啊。” 　　“我会的！” 　　你想找个机会逃走，只要逃出动物园，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但没想到的是，你所在的队伍一直前行，竟然来到了动物园出口处，并且队伍毫无阻碍地走出了动物园大门。 　　动物园门口的保安人员沉默又平静地加入队伍，走在队伍末尾，仿佛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你惊恐万分，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规则怪谈……在人群中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 　　队伍突然停下，齐声念诵：“第十一条规则，除了黑白色、其他颜色的车辆不能在马路上行驶。” 　　就在这时，马路上一辆红色小轿车行驶过去，也许是因为开得太快，车主意外地没有直接受到怪谈规则的影响，但队伍里那名年轻的规则守护者立马追了过去，他趴在地上四肢并用，追在红色轿车后面跑得极快，像是什么奇怪的物种。 　　你却忍不住小声嘟囔：“这算是什么规则，不管是跟动物园还是小朋友都沾不上边吧。” 　　之前的十条规则要么和动物园相关，要么和幼儿园小朋友有关，能很明显看出出发点是用来约束、保护小朋友的，第十一条规则显得格格不入。 　　就算是规则怪谈，也应该讲点道理吧。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规则，制定规则的最初，一定是有明确的出发点，而这个出发点代表了规则制定者想达成的秩序或目的，当新增的规则与出发点毫无干系，那么新增的规则还有遵守的意义吗？ 　　话刚出口，队伍里所有人的动作猛地一顿，你差点撞到前排的人，却发现一层稀薄的气息从他们身上脱离，被你吸收。 　　这种感觉你熟悉，是破除怪谈后得到的力量，叫“规则”。 　　看来你的想法没错，规则怪谈制定规则，也要遵从最初的出发点，否则规则是立不住脚的。 　　但你并没有就此破除规则怪谈，所获得的“规则”非常薄弱。破除后仅仅是让众人停下，再次念诵一遍第十一条规则。似乎之前出现的第十一条规则被你破除后，短暂消失了，但又迅速生成。 　　你试着再次说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但这次不仅没有收获，还惹得所有人停下脚步，目光齐刷刷看向你。 　　诡异平静的眼睛一双双直勾勾盯着你，有陌生的人，也有熟悉的人。 　　其中更有两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 　　他们将你当做异类，视为叛徒。 　　他们转动身体，迈出脚步，将你团团围在中心，仅仅是视线交织的网、身体组成的墙面，就密不透风，压迫得你不敢喘气。 　　你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出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 　　心脏差点在这一刻停跳，你骇得浑身颤抖，怀里的红皮球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刺得皮肤生疼，但总算让你恢复一点勇气，打着哆嗦开口说：“我、我没有违反规则，你们不能伤害遵守规则的人。” 　　但愿这对规则怪谈有用。 　　面无表情盯着你的琪琪老师突然笑了笑：“宝宝，怎么这么紧张？” 　　周萌戳了戳你手：“你手好冰呀，会不会感冒了。” 　　你站在熟悉亲近的人中间，听着她们的关怀，如坠冰窟。 第23章 集体怪谈事件5 　　好在他们最终没有对你做什么，即便是规则怪谈察觉出你的异常，但只要你遵守规则，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松了口气，胸口因为刚才太过紧张，隐隐作痛。 　　照这样下去，你迟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 　　“嘭！！”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你回头看去，见刚才那辆红色小轿车半倾斜地撞在护栏上，车头瘪了，而挡风玻璃前面是被撞得飞出去的规则守护者，看起来像是规则守护者先趴在挡风玻璃上，将里面的人吓到才撞在护栏上。 　　“嘭！”规则守护者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 　　你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他在地上蠕动，半天没爬起来。 　　所在的队伍听到巨响，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前行。 　　他们并非没有同情心，仅仅是因为不能违反规则，不能停下，不能脱离队伍。 　　你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呀，撞得好严重，人还活着吗？” 　　“好可怕，呜呜呜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咱们报警吧。” 　　“快打急救电话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前面的人怎么还不停下，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 　　是啊，到底要去哪里？ 　　所有人都不敢离开队伍，漫无目的地朝着某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在动物园里的时候，最初的队列被分成三个队伍，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你一直困惑，规则怪谈想让你们这些人去到何处，但随着在路上行走，遇到的行人越来越多，队伍也变得越来越庞大时，你明白了。 　　你们的目的，是像病毒一样扩散。 　　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新的规则也在不断增加，只要新增和出发点完全无关或者相反的新规则，你就会指出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用，新的规则还是会存在，但可以由此短暂地破除一部分怪谈，获得规则怪谈微末的力量。 　　感谢母亲这五年来对你胆量和粗大神经的锤炼，以及宥光友情“快递”送来的红皮球，抱着它让你心里安定许多，有种宥光就在附近某个角落注视着你的感觉——即便这不是什么让人觉得美好的视线。 　　否则即便是跑到队伍最末尾，你也没有勇气面对几百双眼睛投过来的目光。 　　你始终在找机会逃走，但一直不敢跑。 　　五岁的孩子跑得能有多快？ 　　你寄希于宥光会在某个楼梯上出现，将你救走，但这个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因为你现在走路走得要累垮了，也没见着他。 　　大概……能用红皮球砸你一脑门让你清醒，就已经是他对朋友这个词做出的最大努力。 　　他已经帮过你很多次了。 　　你突然想起最初的第六条规则，高举起手来。 　　【6.不要突然停下，有事情举手报告领队老师。】 　　过了一会儿，琪琪老师不知从哪里看到你举手，从人群里钻过来，轻声问：“宝宝，有什么事？” 　　“琪琪老师，我身体不舒服，可以回家休息吗？”你紧张地等待她的答复。 　　“哪里不舒服呢？” 　　“浑身都不舒服。” 　　琪琪老师打量了你一会儿。 　　你脸色苍白，精神恹恹，额头上还有许多汗珠。 　　她点点头：“可以，那你先回家休息吧。” 　　你试探着停下脚步，脱离队伍，一步三回头。 　　如果队伍里其他人有半点不好的反应，你就立马跑回去。 　　这条队伍，已经有几千人了，黑压压一片，盘踞在街道上，像一条不断吞吃的贪吃蛇，走过地方的“食物”都沦为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暂停了步伐，转头盯着你。 　　但好在不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脸和可怕的目光，他们只是带着好奇和跃跃欲试，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和你一样，高举起手。 　　“我脚痛，想休息。” 　　“老师，我饿了，想回家吃饭。” 　　“我想回去……” 　　他们的声音始终又轻又低，上千人聚集，却让这条街道有种诡异的静默感。 　　你松了口气，不管他们此刻有多诡异，你只想溜之大吉。 　　路上你走得小心翼翼，怕遇到另外两个队伍后不由分说把你拖到队伍里去。 　　时间快到下午，你才回到家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饿得前胸贴后背。 　　早上去春游，下午逃回家，真是充实无比的一天。 　　在冰箱里找到一些食物，囫囵填饱肚子，你很想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了，但电视机之前因为某个怪谈的侵入，已经被母亲砸了。 　　你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揉着手里的红皮球，额头鼓包隐隐作痛。 　　母亲今天回来的比往常都早，也比往常更阴郁可怕，仿佛随时都在准备着毁灭什么，黑发将她整个脸全部遮住，白色长裙上沾染了许多粘稠的红色，一股股腥味散发出来。 　　你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红色是什么。 　　不过这一切都在进家门看到你在家后，平复下来，连粘稠的红色都迅速消失，像是被长裙吸收了一般，恢复如初。 　　“妈妈！”你扑过去抱住她，冷冰冰的触感，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外面好可怕！” 　　她摸着你的头，黑发漏出一丝缝隙，露出她阴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你：“宝宝，我找了你好久。” 　　“不要去外面，危险。” 　　“我会带食物给你。” 　　“嘶……”你倒吸一口凉气，母亲摸到了你额头上肿起来的包。 　　她手指一顿，声音更加冰冷：“有人欺负宝宝？” 　　“唔……是我不小心摔倒，磕到了。”你支支吾吾地说。 　　把宥光卖掉的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友谊，一定会破碎吧。 　　你转移话题：“妈妈，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母亲沉默了一阵，才幽幽说道：“要出事了。” 　　连母亲这样的存在，都认为要出事情了。 　　规则怪谈，难道真有那么强大吗？ 　　但若真的按照病毒扩散一样发展下去，不过几天时间，整座城市都会沦陷在规则之下吧…… 第24章 纸月亮1 　　晚上，你很担心外面的状况，一直睡不着，搬着凳子坐在窗口发呆。 　　窗外的街道寂静无声，这座城市沉默得像是空城。 　　虽然这个时间点本就比较安静，街上没有行人很正常，但你就是觉得，今夜格外幽凉，连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也似乎比往常大了很多，月亮上一条条纹路清晰可见。 　　月光洒落下来，如霜、如雪，莹莹泛光，照亮大半个房间，没有白日阳光的亮度，却柔柔地钻进每一丝黑暗缝隙。 　　黑暗仿佛在这月光下无所遁形。 　　母亲静静地坐在你身后，陪伴着你。 　　也许是月光抚平了你的担忧，你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阳光照进窗户，落在脸上，你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妈妈，早上好。”你和往常一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和母亲打招呼。 　　她每次都会回应你，说“宝宝，早上好”。今天却没有回应。 　　你看向床边，却没看到母亲的身影。 　　“妈妈？”你疑惑地大声喊，也许她在厨房，或者客厅。 　　屋子里没有回应。 　　“妈妈，你在哪里？”你心里慌张，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却在不经意抬头间，在阴暗的天花板角落看到一个人影——你的母亲，正四肢翻转攀在天花板角落，头朝着你睡觉的方向，被垂下的长发挡住了脸。 　　她隐藏在柜子和天花板夹角最黑暗处，身影模糊不清，如果不是你视力极好，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你的心忽然揪住了，抬头看着她问：“妈妈，你在做什么？” 　　母亲没有任何回应。 　　你不停唤她，她却始终没有反应，一动不动。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这比遇到任何怪谈都更让你害怕。 　　你从客厅搬来几个椅子，一个摞一个，想踩着椅子爬上衣柜，去看看母亲的情况。 　　母亲此时的模样在任何人眼中，都极为恐怖，说实话，你也觉得有点害怕，可你更多的是担忧。 　　你小心翼翼爬上椅子，踩在衣柜上，朝母亲凑过去：“妈妈？”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她也没有回应。 　　你伸手拨开遮挡住她面孔的黑发，露出一张灰败冰冷的脸，和…… 　　大大睁开的眼睛。 　　她正看着你。 　　你手指抖了抖，呼吸一顿。 　　但很快你发现，她虽然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向任何东西，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的膜覆盖在眼球表面，像感染了某种病症的鱼眼。 　　不管呼喊还是触碰，母亲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像变成了阴暗天花板处的雕塑。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你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猫灵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始终没有出现。 　　你想起宥光，连忙从柜子上爬下去，差点摔在地上，抱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红皮球，打开防盗门，对着被彩灯照亮的楼梯间喊：“宥光！宥光你在吗？” 　　“你出来好不好？”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找你了……” 　　宥光迟迟没有出现。 　　你浑身无力，抱着红皮球蹲在门口。 　　“宥光，帮帮我，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我不能放弃妈妈……” 　　彩灯照亮的楼梯间在你眼中逐渐变得水润、模糊，绝望和无助化为泪水流出。 　　就在你以为宥光不会出现时，男孩的身形缓缓在楼梯间浮现。 　　“宥光！”你惊喜地喊他。 　　他静静地看着你，像往常一样。 　　但很快，你发现不对劲。 　　宥光好像变得更单薄，不是身形单薄，而是皮肤、衣服、还有头发的颜色，都如同老照片一般，褪去了一层颜色，更加苍白灰暗。 　　就连他的眼睛，也覆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和母亲眼睛的情况很像。 　　宥光一定和母亲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你忍不住问。 　　害怕宥光不回答或是直接离开，你再也顾不得对他的恐惧，抱着红皮球几步跑下楼梯，与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宥光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宥光有些诧异你的举动，目光在你脸颊上挂着的泪水停留两秒，难得回答了你的问题，目光幽幽道：“它出现了。” 　　“它是谁？它会对你和妈妈做什么？” 　　宥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转而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你迟疑了一秒。 　　能相信宥光吗？ 　　如果知道母亲的状况，宥光会不会趁机对母亲不利。 　　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宥光帮助了你很多次，你也许可以信任他。 　　“妈妈没有反应，眼睛上有一层灰白色的膜。” 　　“她快死了。” 　　宥光张口抛出的话就像炸弹一样落在你心里。 　　“怎么会！妈妈……还有你，你们怎么会死！” 　　你不敢相信。 　　宥光再次沉默，你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他突然开口了：“想让她苏醒，天黑之前还有机会。” 　　“什么办法？” 　　“收集别的怪谈‘尸体’。” 　　你急切地说：“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去哪里找怪谈‘尸体’。” 　　“它出现后，将死的怪谈遍地都是，但……”宥光语气一顿，看着你无助的模样，话锋一转：“走吧。” 　　他忽然握住你的手。 　　和想象中一样，冷冰冰的，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却意外地有些柔软。 　　他拉着你踏上楼梯，一步一停。 　　每一步都是陌生的地方，周围景象急剧转变。似乎任何有台阶的地方，他都去得。 　　走了三阶后，宥光停下脚步，你看到面前是一个图书馆，里面挤满了人，这些人毫无反应地站着，双手垂下，佝偻着背，睁开的眼睛里只剩下眼白，眨也不眨，像是摆了一整个图书馆的假人。 　　这是……被规则怪谈变成规则守护者的人。 　　这么多，竟然全挤在图书馆里。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你小声问宥光。 　　“躲避清洗。” 　　你不明白，但宥光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说：“他们现在动不了，把他们带到楼梯上来。” 　　这对你来说是个大难题。 　　你试探着走下图书馆楼梯，生怕规则守护者立马活动起来，说你违反了某条规则，要消灭你。 　　好在他们并没有。 　　他们就像一具具没有画眼睛的蜡像，毫无生气地站着，无神的眼白面对你，好像没有在看你，又好像不管你走到哪一个角度和位置，他们的两只眼珠都在看你。 　　你个子矮，穿梭在他们中间，每次一抬头，就觉得他们垂着眼睛在与你对视，悄悄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现在问题是，五岁的你要怎么把这些人带到楼梯上？ 第25章 纸月亮2 　　你试着去拉动一个人，意想不到的是，规则守护者竟轻巧得不像人，重量和泡沫有得一拼。 　　你震惊地望向宥光，他看懂了你的疑问，低声说：“他们是新生怪谈，不重。” 　　规则守护者竟然已经变成新生怪谈了，原来人可以直接转化为怪谈，仅仅是一天的时间过去，就有这么多人被变成怪谈。 　　整件事都让人无比震惊，你思绪复杂，头一次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真不容易。 　　不过你注意到，宥光今天很愿意搭理你。 　　虽然很多问题都不会回答你，但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今天说话的次数是以前总和的数十倍。 　　你一手拉着一个规则守护者，拖到楼梯上时，规则守护者就消失了，消失的方式和宥光如出一辙。 　　宥光把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没有问他们被转移到什么地方，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不再怀疑。 　　规则守护者诡异的样子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相比起来，还是母亲的恐怖更胜一筹，你毫无心理障碍地在图书馆里跑来跑去，同时拽着好几个规则守护者扔到楼梯上，为了救母亲，你没有时间去考虑他们昨天还是人类这种事。 　　反正成为怪谈之后，就不可能再是活人了。 　　大概用了快四十分钟，你才满头大汗地把图书馆里的规则守护者“清理”完，宥光低头站在楼梯上，脸色也不太好，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觉得他是因为转移了那么多次规则守护者，消耗有些大，看起来都没有平时那么恐怖阴森了。 　　“宥光。”你站在楼梯下面，喊了他一声。 　　他目光转向你，漆黑无比的眼瞳里映出你奔跑着靠近的模样。 　　你张开双手，踏着楼梯朝他扑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向他道谢。 　　“啪！”宥光忽然伸出手，手掌抵在你额头上，你没他手长，他伸直手臂抵住你额头的时候，你双手不管怎么扑腾都碰不到他的身体。 　　像是敷了块寒冰在额头上，你整个脑袋都冻得发紧。 　　你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宥光的手却还贴在你额头上。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至少有两三分钟，你感到尴尬气息蔓延到周围每一寸空间里，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只有五岁这件事。 　　五岁的孩子是不会尴尬的。 　　只要你不尴尬就是他尴尬。 　　但你的脸不可抑制地开始升温，如果有镜子，你一定能看清自己像个红番茄的脸色。 　　“你的头好烫。”宥光突然说。 　　你试图掩饰过去，一边伸手拉开他抵在你额头上的手，一边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有点热。” 　　“你的脸像烫熟了。”宥光莫名有些好奇的样子。 　　但现在你只觉得他话多，顺势主动拉住他的手，催促地问：“这里清空了，要离开吗？” 　　你没敢看他，余光中宥光好像仔细地看了一眼你的脸，接着就恢复的平时那副阴沉恐怖的模样，牵着你在楼梯上迈出一步。 　　这一次，你们出现在一栋教学楼里，宥光放开你的手：“教室里。” 　　你点点头，拐进走廊，挨个教室查看。 　　教室门牌上写着初中，课桌上摆放着摊开的书本，却空无一人，看起来这些学生是急匆匆离开的。 　　你无意中往操场上望了一眼，发现操场上黑压压地站着许多学生和老师，顿时吓得后退几步，让护栏挡住身体，生怕被发现。 　　他们绕着圈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动，成百上千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蛇在地上爬动，带着背脊发凉的诡秘感。 　　是城市里被规则怪谈影响的人，规则怪谈爆发的时候，学校里应该正在上课，看样子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没有幸免。 　　还好你站在楼上，没有被他们发现，不然只能逃跑了。 　　你贴着教室墙根，走进一间间教室，在某张课桌里发现异常。 　　课桌里有一本包着人脸皮的书，五官一应俱全，眼睛呆呆地睁着，你试探着将它拿出来，捏在手里的触感滑腻腻的，极为难受。 　　你将它捧在手里，那双发灰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你，嘴里涌出乌红浓稠的液体。 　　“啊！” 　　你吓了一跳，发出惊呼，将手里的人脸书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教室外的操场上，如蛇爬行般的窃窃私语忽地一静，紧接着许多脚步声朝教学楼靠近。 　　他们发现你了！ 　　你咬咬牙，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捡起人脸书，快步跑出教室，奔向楼梯。 　　楼下，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加快脚步，在楼梯上奔跑，只为了更快抓住你，将你拖入规则中。 　　你甚至能透过扶手下的空隙，看到楼下狂奔而上的人群。 　　他们跑得太快了。 　　或者说，你跑得太慢了。 　　从教室到楼梯上十几米的距离，你却跑得气喘吁吁，心跳不已。 　　宥光站在向上的楼梯上，见到你出来的那一刻，便朝你伸出手。 　　你边跑边抬起手，如同抓住希望，用力地去握紧他冰冷的手。 　　他将你拉上楼梯，眼前景色一转，你们回到最初家门口的楼道里，被彩灯照得眼花。你扔开人脸书，瘫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喘气。 　　恍然间，你听到身侧传来几声微弱的喘息，侧头看过去，只看到宥光阴冷的目光，他抿着唇，视线看向你身后。 　　刚才喘息的声音不是宥光发出来的吗？ 　　你有些疑惑，正要问他：“宥光，你……” 　　“宝宝。” 　　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你的话。 　　你猛地回头看去，看到一袭白裙的母亲，她微微低头，光着脚站在家门口。 　　母亲……没事了？ 　　“妈妈！”你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腰间：“妈妈，你好了吗？” 　　“没关系了，辛苦宝宝了。”母亲摸着你的头发说。 　　你抬头望着她，与她被黑发阴影遮盖住的双眼对视。 　　那双眼睛可以安上各种可怕的形容词，但眼球表面的灰白色膜已经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宥光是怎么让母亲恢复的，但你非常感激他，拉着母亲的手看向宥光，介绍道：“多亏了宥光帮忙，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母亲没有说话，宥光也没说话。 第26章 纸月亮3 　　双方沉默着，似乎只愿意和你交流。 　　你不明白怪谈之间是如何交流的，又是何种关系。 　　宥光看了看你，捡起楼梯上的人脸书，消失在楼道里。 　　“宥光！”你忽然注意到他眼睛外蒙着的那层灰白色加深了，想喊住他，他却消失了。 　　转眼看到红皮球静静地待在楼梯角落里，你将皮球抱在怀里，担心宥光的状况。 　　原本他眼睛泛灰的情况就很明显，帮助你的过程中，好像加深了这种症状。 　　你已经将他当做很重要的朋友了，不想他出事。 　　母亲拉着你回到房子里去，她此时看起来像是完全好转了，你拉着她的手，问：“妈妈，你你怎么突然……突然变成那样，我好害怕，宥光说‘它出现了’，它是谁？” 　　宥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母亲这里也许会有答案。 　　“别怕，你不会有事。” 　　“可是我很担心你还有宥光，它到底是谁？妈妈，我想知道。” 　　母亲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声音幽凉：“它在那，是不能被提起的存在。” 　　你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只看到阴沉的天空上，灰蒙蒙的云层。 　　“它出现的地方，就是我们走向终结的地方，人类不会受到影响。” 　　虽然还不明白母亲所指的“它”是什么，但她的话让你心头一紧，连忙攥住她的衣角：“一定有办法，你不会有事的！” 　　母亲低下头，长长的头发有几缕发尾垂在你头顶，痒痒的，她安慰你：“不要担心，最危险的时间度过了，之后几天躲开它的光就没事了。” 　　光？ 　　你一愣，看向母亲刚才望着的天空，突然想到昨晚有些不同寻常的月亮，和洒落下来的幽凉月光，难道“它”指的是月亮吗？ 　　“是月亮的光吗？”你直接问了出来。 　　母亲缓缓点头。 　　“被光照到，会怎么样？” 　　其实你从母亲的状况里已经知道一部分答案，却还是想了解得更清楚。 　　只有了解得更清楚，才能做得更多，万一宥光和母亲同时出事，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你不想再体会一次绝望。 　　“僵硬，不能动，被它汲取能量，直至消散。” 　　母亲的回答让你毛骨悚然，被那种月光照到，连尸体都不复存在。 　　希望宥光不会有事。 　　现在的时间大概在中午一点，你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冰箱里找到面包和牛奶填饱肚子，母亲说要出去给你带食物回来，你连忙阻止了。 　　“这几天哪里都不能去，我会很担心的！” 　　你拉着母亲的裙子不准她离开，她拿你没办法，只好待在家里。 　　你跑到卧室，找来钉子和铁锤，翻出好几套床单被套，把床单被套一层层钉在窗户上，最后拉上窗帘，外面的阳光一丝也透不进来。担心不够保险，还打开衣柜，让母亲晚上待在衣柜里，以免被月光照到。 　　做完这些，你把椅子搬到楼道转角处的小窗口下面，踩在椅子上，用剩下的床单被套，把小窗口蒙得严严实实，光全部被挡在外面，又拿来几顶雨伞，撑开放在楼道里。 　　如果宥光没有地方躲藏的话，还能到这个地方来，希望这里能够安全地庇护他。 　　还有猫灵，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希望猫灵只是预感到有危险，提前躲起来了。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月亮升起。 　　今晚的月亮比昨晚更大，低矮了许多，泛着惨白的光。 　　你坐在客厅，守在窗户前望着月亮，不敢打开卧室门查看母亲的情况，怕将月光也带进去。 　　月光洒在你身上，将肤色变得惨白，你觉得有些冷，裸露在外的肌肤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每错开一眼，再望向月亮时，你就觉得它好像变大了一些。 　　起初以为是错觉，但半个多小时后，月亮明显大了一圈，你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月亮，半隐在一栋高楼后面，有半栋高楼那么高。 　　这轮月亮不仅惨白、巨大，还如同一张薄薄的纸挂在天空，盯得久了，便一阵阵地寒毛直竖，无法长时间直视。 　　你披着条毛毯，趴在窗台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阿嚏——！”你打了个喷嚏惊醒过来，才发觉气温骤降，冷得有些反常，手指都冻僵了。 　　抬头看向窗外，却只见一片惨白。 　　定睛细看，才看到远处几栋高楼，高楼后的天空上挂着一个巨大无比、如同白纸剪出来的月亮，大得能占满整个窗口外的风景，充满压迫感。 　　纸月亮上每一丝纹路，都如同山脉沟壑。 　　只是站在家里看着，心底便不可抑制地升起恐惧感。 　　与纸月亮的巨大比起来，远处几栋高楼就像小孩子的积木玩具，平日里坚固无比的存在，好像能被轻易摧毁、压倒。 　　你突然明白蚂蚁第一次看清人类时的感受。 　　纸月亮里像是随时会钻出巨大无比的怪物，你心擂如鼓，拉上窗帘，不敢再看。 　　“阿嚏！” 　　你又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毛毯，摸摸额头，有些发烫，从电视柜里翻出上次发烧时候母亲给你吃的药服下。 　　希望这次不会再发烧，母亲老是去外面抓来的那个医生怪可怜的。 　　你躺在沙发上，把毛毯重叠起来盖在身上，总算感觉多了一些热度，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再次睡着了。 　　昨晚你就没睡好，今晚就算心里充满恐惧担忧，也扛不住了，五岁的身体强烈要求充足的睡眠。 　　第二天。 　　你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漆漆没有半点光的眼眸，凉悠悠的发丝落在你脸上。 　　“早上好，妈妈。”你声音有些沙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好在没有发烧。 　　母亲直勾勾地盯着你，回道：“早上好，宝宝。” 　　你咧开嘴笑了笑，希望这样的生活不要改变，昨天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简直是一场噩梦。 　　“妈妈，我想去看看宥光怎么样了。” 　　你跳下沙发，捡起红皮球跑出家门，看着被彩灯照亮的楼道。 　　“宥光，你在不在？” 　　他没出现。 　　你往楼梯上走了几步，边走边问：“你还好吗？” 第27章 纸月亮4 　　连续喊了宥光好几声，他始终没有出现，你心里开始产生不好的想法。 　　他出事了吗？ 　　昨天母亲出事的时候，宥光都好好的，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但脑海中不断想起宥光变得越发灰白的眼睛。 　　越想越害怕，你已经开始脑补宥光在纸月亮的照耀下消失的模样了。 　　“妈妈！”你跑回家，寻求母亲的帮助“宥光没出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母亲伸出手，放在你怀里的红皮球上，垂着眼眸停顿了片刻，才轻声说：“还没死。” 　　这个评价听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追问：“那他还好吗？” 　　“离死不远。” 　　母亲的回答让你心头一紧，你很难接受第一个怪谈朋友就这么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更何况宥光说不定是因为帮助你，才导致情况越来越糟糕的。 　　纸月亮是吸走怪谈的力量，昨天宥光帮你转移怪谈尸体救母亲，也会消耗很多力量吧。 　　你之前使用“忘记”的时候，仅仅是一次，也会感觉很累。 　　他愿意冒险帮你，你不能就这样抛下他。 　　“我想帮帮他。”你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摇了摇，睁大眼睛，抬头期翼地望着她：“可以吗，妈妈？” 　　“外面危险。”母亲不太赞同。 　　“现在应该安全很多了，我们早点回家。”你试图说服母亲，外面可能比平时还要安全。 　　经过纸月亮的“清洗”，恐怕很多怪谈都在面临死亡消散的结局，幸存的怪谈恨不得躲得严严实实，直到纸月亮离开才出现，可以说是人类最安全的时候了。 　　母亲总算同意了你的请求，带着你出门了。 　　你需要母亲帮你寻找将死的怪谈，带回去放到楼道上，送给宥光，为此你在家里找出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可以用来打包怪谈。 　　至于会不会残忍这种事，不该是你来考虑的，哲学的问题还是交给大人思考吧。 　　母亲牵着你在路上行走，这是她第一次和你你一起出门，你很开心。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看到，连会动的动物或是车辆都没有，只有风吹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漩，寂寥无比，整个城市都停摆了，仿佛变成一座荒城。 　　“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困惑不已，城市里的人呢。 　　母亲回答了你的疑问：“感染的人类身上有怪谈的力量。‘它’离开之后，会恢复正常。” 　　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母亲带你来到河边，让你站在岸上等待，她自己则一步步走进水中，直到整个人淹没在河里，不见踪影。 　　你有点紧张。 　　母亲很少在你面前展现她作为怪谈的一面——虽然在大部分人看来，她日常生活的相处就已经足够恐怖怪谈了。 　　你并不清楚她遵守着什么样的规则，会对人类做出什么举动，这次也没看出来，她不像宥光的能力那样明显又强大，也没有规则怪谈的恐怖骇人。 　　万一她遇到别的怪谈，敌不过呢？ 　　胡思乱想的时候，河面上出现一个黑点，紧接着一颗头颅逐渐浮出水面，灰白的脸上漆黑阴冷的眼睛，长长的黑头发荡在水面上，如同水底深处要将人缠住、拖入水底永远掩埋的海草一般，茂密又富有诡异的生机。 　　随着头颅朝岸边靠近，身体才跟着一点点露出来。 　　恐怖值满分。 　　你对母亲的能力稍微放心了些。 　　看到她这么恐怖，你安心多了。 　　母亲浑身湿哒哒的，手里提着两只又细又长的手，交给了你。 　　那两只手足足有一米多长，有完整的手掌、手指、手腕、手肘、胳膊等等，胳膊再往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眉头紧皱，一张脸崩得像是有人欠你很多钱不还，打开行李箱，努力将湿淋淋滑腻腻还有股水臭味的两只手折起来塞进行李箱。 　　母亲接着带你又去了几处地方，到了地方之后，都让你站在原地等待，她去把将死怪谈僵直的身体带过来。 　　比如游乐园大摆锤上面笑得诡异的青蛙面具、宠物店里长着人脸的猫、以及潜伏在下水道里长着鼠尾的小人。 　　“足够了。”母亲提醒你，并拿走了一部分超市黑暗角落库存里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你总算知道自己平时吃的用的是从哪来的了。 　　大概……母亲这样做，就算被超市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也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吧。 　　拉着行李箱回到家后，你把行李箱待在楼梯上，这样宥光出现就能直接拿到里面的怪谈了。 　　以往的相处中，你大概猜到宥光不能出现在楼道以外的地方。 　　站在楼道里，喊了宥光的名字好多声，也不见他出现。 　　你生怕他就这样消失，看着怀里的红皮球，想起第一次见到宥光时的模样，拿起红皮球，学着他的样子在楼道里拍皮球。 　　“嘭。” 　　皮球落在地上，响起第一声时，周围的光线忽然暗下好几个度。 　　有什么幽深无比的东西从四周浮现，窸窸窣窣地朝着你蔓延过来。 　　你察觉到不对，手上拍皮球的动作无法停下，好像有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你，让你继续下去。 　　“嘭。” 　　落下的第二声响起，幽深的黑暗将你包围，似乎将你带到另一个未知空间。 　　“宝宝！” 　　隐约中，听到母亲的声音。 　　你想停下，你不想继续了，念头却控制不了身体。 　　“嘭！” 　　第三下。 　　周围的黑暗中晕开鲜血般浓郁粘稠的血色，隐约有“咕嘟、咕嘟”黏腻的冒泡声，有什么东西要从血色中冒出来…… 　　你的手不受控制，机械地拍打着皮球，目光逐渐涣散，第四下时，球还在半空未落下，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夺过红皮球。 　　包围着你的幽黑和血色陡然消散，你猛地回过神来，还没后怕，就被另一只苍白的手用力推了一把，摔回了原本所在的空间，倒在楼梯上，台阶硌得后背生疼。 　　你抬头，看到宥光惨白冷漠的脸上，对你瞪视的目光。 　　他好像很生气。 　　宥光张嘴要说什么，母亲出现在你旁边，将你拉起来护在身后，与他对峙。 第28章 纸月亮5 　　宥光绷直了嘴角，目光沉沉地看着母亲身后的你。 　　你看着他手里拿着红皮球，意识到刚才突然夺走红皮球的是宥光的手，推倒你，让你回到楼道里的也是宥光。 　　虽然这导致你摔了一跤，但你觉得宥光是在帮助你，刚才那种无法控制身体的可怕感觉还记忆犹新。 　　而母亲也是因为你才会和宥光对峙。 　　你需要做点什么，避免母亲和宥光矛盾升级。 　　“妈妈，我没事，跟宥光没关系，是他帮了我。”你拉住母亲，从她身后走出，把行李箱推到宥光面前。 　　他眼睛灰蒙蒙的，盖住了目光中许多冷意，却变得更像是盯住了猎物。 　　“宥光，这个是给你的。你一直不出现，我很担心你。”你顿了顿，感觉他还是在生气的样子，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在楼梯上玩你的皮球，只是你一直不出现，我以为这样能让你出来……” 　　“没有下次。”宥光面无表情地说。 　　“绝对不会有下次！你放心好了。”你又不傻，蠢事怎么可能干第二次。 　　既然宥光愿意和你说话，就代表原谅你，原谅你那就是不生气。 　　你主动去拉他的手，把行李箱放在他手里，却发现他的指尖有点虚幻，看得见，摸起来却感觉到有一部分缺失。 　　你吓了一跳，缩了缩手。 　　宥光刚刚缓和点的脸色立马一沉，推开你的手，童声冷冷道：“别碰我。” 　　旋即拉着行李箱瞬间消失在楼道里。 　　你盯着自己的手指，回忆刚才的触感，他的手的确是缺失了一部分，希望那些将死的怪谈能派得上用场。 　　不过，被宥光凶了，你还是有点不开心，母亲摸着你的头顶安慰你，把你领回家。 　　红皮球被宥光拿走了，你没办法让母亲通过红皮球去感应宥光的情况，只能期盼他能撑过去。 　　就像期盼猫灵会躲藏得好好的一样。 　　夜晚到来，白天与黑夜交界时，你紧紧盯着天空，想搞清楚一件事。 　　那巨大无比的纸月亮是从地平线升起，还是直接出现在天空？ 　　没用多少时间，你就知道了答案。 　　在黑暗降临的刹那，纸月亮从天空中凭空浮现，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更加死寂。 　　面对巨大的纸月亮和它带来的死寂，你心里升起莫名的哀伤和孤独，有种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寂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你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一摸，竟摸到满脸泪水。 　　你心情更难过了，把脸埋在沙发上呜呜哭泣，所有令人伤心绝望的回忆都在脑海中闪现。 　　哭着哭着，你想结束这一切，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坐在沙发上对着自己比划。 　　但你突然有点困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年幼的身体产生强烈的生理反应，告诉你应该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你很难过，想再撑一会儿，至少先结束掉这孤独的一生，然而大脑已经开始进入睡眠…… 　　“啪嗒！” 　　水果刀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双眼紧闭，脸颊贴在沙发垫上，身体蜷缩着，呼吸逐渐绵长—— 　　又一天，你醒来看到地上那把水果刀的时候，先是呆了一下，紧接着想起昨晚的事情，摸着脖子和手腕后怕不已。 　　昨晚你的情绪绝对有问题，差点就冲动了，还好五岁孩子到点就犯困的生物钟拯救了你。 　　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母亲，你昨晚就待在纸月亮月光能够照耀到的地方，绝对不会有怪谈会在这时候对你下手，那么能够影响到你的，只有纸月亮了。 　　纸月亮是母亲的克星，把这件事告诉她不仅没有用处，还会让她更担心，万一因为担心你而从房间里跑出来，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母亲站在窗口，望着窗外。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她平时不喜欢阳光灿烂的日子，今天却反常地站在阳光下，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你啃着手里的鸡蛋和苹果，沉思什么时候才能获得“正当”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首先排除让母亲去工作的可能性。 　　其次再排除幼儿园的你去工作的可能性。 　　看来这次思考是进行不下去了，你无奈地叹一口气。 　　站在窗口处的母亲突然说：“它离开了。” 　　“诶？” 　　你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汐，也就是纸月亮，它离开了。 　　“嘟嘟——” 　　窗外，远处的街道上隐约传来汽车鸣笛声。 　　你连忙朝窗口奔去，果然看到窗外的街道上有车辆来往，还能看到零星几名行人。 　　有鸟类叽叽喳喳地叫声在附近响起。 　　往日觉得嘈杂的声音，竟让你听起来无比舒心，内心的阴霾立马被扫去大半。 　　“喵呜——”猫灵大叫着从床头柜里钻出来，抖了抖沾满灰尘的长毛。 　　“猫猫！”你惊喜地跑过去抱住它：“原来你躲在这里，我都没找到你！” 　　猫灵眯着眼睛舔你的头发，算是在给你整理毛发了。 　　“还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应该很安全吧，我想去幼儿园看看，可以吗，妈妈？”幼儿园同学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母亲点了点头。 　　你重新整理好书包，背在背上，向母亲道别。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出去的时间会变少。 　　打开门，你就看到门口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红皮球。 　　你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宥光也没事。 　　你捡起红皮球装在书包里，朝着幼儿园的方向过去，路上看到第一次去幼儿园时问路的包子店铺。 　　店铺门口摆放着一层层冒着热气的蒸笼，老板还是那对中年夫妇，正忙着将蒸笼里的包子取出来，装给等待的客人。 　　一切好像真的恢复到了从前。 　　“早上好，阿姨！”你朝包子店老板娘问好。 　　包子店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后高声回你：“早，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啊？” 　　你指了指旁边的猫灵：“猫猫送我。” 　　“哎哟。”包子店老板娘笑了：“真能干。” 　　“阿姨昨天怎么没卖包子啊？”你询问她，仔细看着她的反应。 　　“昨天？”包子店老板娘有些困惑，迟疑地说：“昨天我开店了吧……” 　　“小朋友，我们这店啊，一年四季都开着呢，全年无休！”她的丈夫接过话，对你说道。 　　“这样啊，那是我记错了，谢谢阿姨和叔叔。” 　　你离开包子铺，继续走向幼儿园。 　　包子铺里的人、包括和你交谈的老板娘，都很正常，没有奇怪的地方。 　　但她们忘记了前面两天的事情，却觉得自己那两天一直在做以前会做的事情。 第29章 纸月亮6 　　一路上，不管是行人和路过的车辆，都和平常没两样，你差点觉得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误把它当做现实。 　　但不管是否被遗忘，发生过的事情依旧发生了，一切平静仅仅维持在表面，将表面的那层纸掀开，才能看见隐藏起来的阴暗。 　　街面上残留着让人费解的大块血迹、路灯被车辆大力撞击到变形、花坛边围聚的警察和一条条拉起的警戒线。 　　看热闹的人群被疏散，你踮起脚往警戒线里看，只看到花坛和地面上盖起来的白布，白布鼓起来，下面盖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和大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人体。 　　“警官，出什么事了，发生凶案了吗？是不是有人被凶杀，那是尸体吧？死了几个人？”年轻男人扒拉着警戒线，不停询问。 　　他旁边跟着个扛摄像机的人，寸步不离。 　　“不要问了，能告诉你们的会告诉你们，不要在这里妨碍办案，赶紧散开。” 　　那人被驱赶，知道问不出什么，能拍的也拍过了，只好悻悻转身，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素材。 　　四处逡巡的目光恰巧与你对上。 　　年轻男人长得白净，戴着副黑框眼镜，目光在你身上一转，立马露出笑容凑过来。 　　你转身就走。 　　“诶，小朋友等等。” 　　你加快步伐。 　　“小朋友！”年轻男人几步就追上你，并拦在你面前，弯着腰对你露出笑脸：“别急着走嘛，哥哥是记者，想问你问题，你要是回答了，哥哥请你吃糖。” 　　他摸了摸裤兜，摸出两枚软姜糖，不由分说塞到你手里。 　　你只好说道：“我去幼儿园要迟到了。” 　　“不急，就耽误你一两分钟。”他半蹲下来，与你平视，用一种哄骗小孩的怪蜀黍语气问：“你应该住在附近吧，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名扛着摄像机的人则对你拍照录像。 　　原来他是想从你嘴里探出点信息，如果没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回去随便编一编；如果探出有用的信息，那就更好了。 　　你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这些人真的对前两天的事情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吗？ 　　年轻男人被你看得有些后背发毛，挪了挪脚跟，补充地说：“所有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都可以告诉哥哥。” 　　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话问出口：“你真的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 　　年轻男人一愣，疑惑道：“昨天……我在整理笔记啊。” 　　“那前天呢？” 　　“前天在拍新闻吧。”他说着，不确定地回头看向身后扛着摄像机的人，后者点点头，确认了他的回答。 　　他们的反应证实了你的猜测，被规则怪谈影响的两天时间，普通人只会以为自己在做平时会做的事情。 　　“不对，不是我在问你问题吗，小朋友，应该你回答我。”年轻男人反应过来。 　　你没有回答他，反而意味不明地问：“前天，你们的摄像机有拍到东西吗？” 　　这里的监控还没有普及，通讯用的是座机和小灵通，你不清楚在规则怪谈的影响下，那些监控设备能否录下画面，但即便设备失灵、或是什么画面也没有拍到，也足够奇怪了吧。 　　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应该要考虑的，留给大人们自己操心吧。 　　你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这些，绕过满脸问号的年轻男人，朝着幼儿园前进。 　　年轻男人与扛着摄像机的同事面面相觑。 　　“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他困惑地问同事，后者摇摇头。 　　年轻男人自言自语地嘟囔：“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子。” 　　…… 　　幼儿园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有小朋友、有家长、还有幼儿园老师，乱成一团。 　　你听到有女人在哭嚎。 　　琪琪老师站在人群里，你挤进人群走过去，不等你主动喊她，她就发现了你，朝你招手。 　　“宝宝，你先去教室里坐好，帮琪琪老师管理一下其他小朋友，让他们读课本，等老师回去，好不好？” 　　琪琪老师眉头紧皱，眉宇间写满烦躁，努力用温柔的口气吩咐你。 　　你看了一眼琪琪老师、幼儿园园长等人对面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点点头：“好。”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你显然没办法留在这里看热闹。 　　教室里，大部分小朋友已经到了，正凑在窗口瞧外面的热闹，你拿起黑板擦用力拍了拍讲台，扑出大量粉尘。 　　小朋友们被拍打声吸引注意力。 　　“上课了，琪琪老师让大家拿出课本，从第五页的故事开始朗读。” 　　一部分小朋友听话地回到座位，拿出课本，另外一部分却觉得你也是小朋友，没有威慑力，不愿意听你的，依旧闹哄哄的。 　　见状，你拿出小本本，高声说：“不愿意朗读课本的同学都要被记名字，拿给琪琪老师看。” 　　随即看向那几名不听话的小朋友：“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几个捣乱的小朋友被问到名字，面面相觑，立马老老实实拿出课本，你领着所有人读了个开头，等他们读得整齐了，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萌。”你戳了戳同桌，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萌停下朗读，眼珠子四周转了转，才做贼一样埋头小声说：“宝宝，你不会记我的名字吧？” 　　“……不会。” 　　“那就好。”周萌这才松了口气。“我知道，我们班里的晨阳不见了，他妈妈说晨阳是在幼儿园弄丢的，让老师把晨阳找回来。” 　　“晨阳？”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你很快想起，两天前在动物园里，第一次被规则怪谈变成规则守护者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叫晨阳的幼儿园小朋友。 　　在世人眼中，他失踪了。 　　但你知道，晨阳成为规则守护者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怪谈，也许早已在纸月亮的月光之下消散。 　　“不止是晨阳哦，还有几个幼儿园的同学也不见了，我们班里就有两个，还有一个小朋友的名字我不记得。他们爸爸妈妈都在幼儿园里哭闹，老师不准我们看。” 　　周萌非常严肃地告诉你大致的情况。 　　你突然发现，她不内向的时候还挺能收集情报的。 　　规则怪谈即便是只出现了一两天，就遇到纸月亮出现大规模清理怪谈，但造成的影响依旧不小。 　　表面上恢复正常的生活，就像摔碎过的瓷器，即便粘回原样，也会留下无数细小的孔洞。 　　规则怪谈也在你这里留下了一样东西——“规则”。 　　是破除规则后得到的残缺版“规则怪谈”。 　　因为成为了你的能力，你自然而然就明白“规则”的使用方法。 　　1.即便是指定规则者，也必须遵守规则。 　　2.所有规则必须围绕同一个核心，违背核心的规则无法成立。 　　3.规则内容不能刻意针对某一个人，或者是某一个队列。 　　4.规则成立将会影响现实。 　　5.最好在规则发展到第十条之前停止，否则规则不再可控，并且将诞生规则守护者。 　　大致的使用方法就是这样，而第五条使用方法的存在，让你不太想使用这个能力。 　　从怪谈身上夺取而来的能力，或多或少有些不太好的作用。 　　直到第二节课，琪琪老师才回到教室，外面热闹的人群散去大部分，只剩几个人还站在那里交谈。 　　“大家最近出门要小心，随时跟紧爸爸妈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外面很危险，知不知道？”琪琪老师一回来就叮嘱大家。 　　“老师，我知道！是不是有人贩子拐卖小孩？”迪迪举起手高声问。 　　“对，所以千万要时刻记在心里。” 　　“老师，幼儿园里好几个小朋友失踪了，他们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另一个小朋友问得直白。 　　“老师们已经拜托警察叔叔去找失踪的小朋友了，他们不是在幼儿园里失踪的，你们不要太担心，也不能到处乱说哦。” 　　说完这些，琪琪老师才带着小朋友们开始上课。 　　放学后，你刚准备溜，被琪琪老师从后面一把抓住。 　　“宝宝，这两天很危险，不可以再让你一个人回家了！” 　　“我有猫猫接送。”你试图说服琪琪老师。 　　“不可以！总之不能一个人回家！” 　　“可是我妈妈很忙，很晚很晚才会下班。” 　　琪琪老师铁了心不放任你一个人，语气坚定地说：“那就等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后，我送你回家。” 　　你无奈地坐在教室里，和琪琪老师目送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被家长接走。 　　周萌坐在你旁边，跟着你一起叹气。 　　她的家长依旧是老样子，经常忙得让邻居来接送她，邻居会先去接自己家读小学的孩子，再来接周萌。 　　你抱着书包，一边用手盘装在包里的红皮球。 　　“宝宝，你带了皮球啊，我们拍皮球玩吧？”周萌指着红皮球说。 　　“诶？这个不能玩。”宥光肯定会生气。 　　“为什么？” 　　“这个……这个……”你不知道怎么解释，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对琪琪老师说：“琪琪老师，我哥来接我的话，你可以让我走了吧？” 　　“你哥哥？是上次在人行天桥上看到的叫宥光的小朋友吗？如果他来接你的话，虽然还是不太安全，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琪琪老师思索着，上次见到的宥光小朋友年龄大概在读小学五年级左右了，带好五岁的弟弟肯定没问题。 　　—— 　　【怪谈收录】 　　【规则怪谈】他们遵守规则，他们拥护规则，它们踏平一切违反规则之人，它们将规则视为圣言，将规则牢牢扣在每一个或沉默、或反抗的人身上。 　　规则是不可冒犯的！ 　　注:不存在形体和生命力。 　　【纸月亮】名为汐，怪谈中的禁忌，如同满月般的存在。 　　汐的规律捉摸不透，没有怪谈知道汐会在哪一天出现，只知道，当怪谈力量达到某个顶峰时，很大概率会引来汐。 　　并且只有在吸收到足够多的怪谈后，汐才会离开。 第30章 升小学1 　　“我要在教室门口等，我哥不知道我在哪个教室里。”你向琪琪老师说完，抱着红皮球跑出教室。 　　琪琪老师连忙跟在后面，你之前趁她不注意跑掉过，她对你很警惕，看得很牢。 　　实际上你的确想趁机跑了，可惜没成功。 　　“宝宝，同样的方法不可能对我成功使用第二次！”琪琪老师从后面抓住你的书包。 　　你无奈，尴尬地手指抠着皮球试图狡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出来等宥光。” 　　“是吗？” 　　“是的！”你在教室旁边通往上一层楼的楼梯上坐下来。 　　“那好，我陪你一起在教室外面等。”琪琪老师坐到你旁边。 　　“喵～”见你从教室出来，围墙上的猫灵跑过来，在你身旁转悠，似乎奇怪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的猫猫真的每天都接你上下学诶。”琪琪老师看着猫灵惊叹道。 　　你不以为意：“它是最聪明的猫猫。” 　　“宝宝，你哥哥什么时候来？” 　　“……”你抱着红皮球，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别的方法打消琪琪老师送你回家的想法。 　　你压根没考虑过宥光真的会在这时候出现。 　　“琪琪老师，我……”你正绞尽脑汁想撒谎躲过去，背后突然传来几声闷响。 　　“嘭、嘭、嘭……” 　　你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梯上，他侧着身体，轻轻拍着一个……橙色的皮球？ 　　“宥光！”你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 　　琪琪老师随着你的声音回头，诧异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宥光接住弹跳的皮球，侧头看向你。 　　你感觉周身空气瞬间像是下降了好几度，阴森森凉悠悠的，不过你已经习惯了，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两三步爬上楼梯，站在宥光和琪琪老师中间，对琪琪老师说：“琪琪老师你赶紧回教室照顾其他小朋友吧，我哥来接我回家了，再见！” 　　琪琪老师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跟宥光打个招呼，并叮嘱一番，你连忙也往旁边挪动脚步，挡着琪琪老师，催促道：“周萌的家长这会还没来，肯定又是让邻居阿姨来接她，她心情不好，琪琪老师去安慰她吧，不用管我这边。” 　　正好此时有家长来接别的小朋友，琪琪老师就没有执着于要和宥光打招呼，回到教室和家长交谈了。 　　她走后，你忍不住问宥光：“宥光，你怎么来了？” 　　他目光转向你怀里的红皮球，语气平静：“你一直叫我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你忍不住露出笑脸，心里美滋滋的。 　　这么说来，在宥光心里，你已经是好朋友了吧。 　　“你的确帮了我大忙，谢谢你来接我回家，不然琪琪老师肯定不放我一个人离开，那我先回去……” 　　你打算向宥光道别，先回家，但话还没说完，宥光突然拉着你的手，迈出一梯台阶，转眼间，周围便换了一副景象，你从幼儿园的楼道里离开了。 　　彩灯闪耀的光刺得眼睛睁不开，等你适应周围的光线，再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家门和楼道里你亲手装的彩灯。 　　宥光带着你从幼儿园回到了家门口。 　　他真的来接你回家了。 　　你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他突然对你这么好，你还挺不适应的，心里莫名发虚。 　　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道谢，宥光就离开了，直接从楼道里消失，你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当你看向他所在的位置时，那里空空如也。 　　你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和怪谈做朋友，不容易啊，好在你在宥光这条道上，已经走过了最难的开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母亲、宥光和猫灵，你都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纸月亮的出现带走了许多怪谈，这座城市的人类生活再次恢复平静，曾经规则怪谈留下的痕迹逐渐淡去，最终成为一卷卷档案被封存在普通人无法获知的古老档案室里。 　　在这期间，上次去幼儿园路上碰到的那名记者特意在你去幼儿园的路上等到你，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他会不会相信怪谈的事情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只有五岁，家里有个怪谈妈妈，家门口有个怪谈邻居，如果牵扯进大人的世界，会比较麻烦。 　　“小朋友，你上次问我，摄像机在那天有拍到东西吗，我回去后特意查看了那天的录像，全拍废了，没有一段是清晰的。”年轻的记者认真地对你说他查到的结果，他好像完全不介意你是小朋友的事情，大概是你当做某种神童或者怪胎了。 　　见你不接话，他继续说：“那天是四月二十三号，我查了很多当天的录像和监控，所有设备都在那天出问题，画面要么摇晃不止、要么模糊不清变成雪花噪点，总之什么都没有拍到，直到四月二十五号，所有设备拍下的画面才恢复正常，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种事情不应该来问我这个小孩子。”你拒绝回答。 　　年轻记者有些激动，蹲在你面前，手扶在你肩膀上，严肃地说：“我去查监控的时候，警察听到我说要看那几天的监控，表现很古怪，他们像在顾虑什么东西，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表情平静，完全不受他激动的状态影响。 　　“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告诉我，我……”年轻记者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给你买小汽车！” 　　你扯了扯嘴角，面露不屑：“幼稚。” 　　“凹凸曼！” 　　“我不相信光。”你面无表情。 　　“那你想要什么？”年轻记者感觉自己发掘大新闻的热血和激动都被你浇灭许多。 　　你本来不想再理会他，但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想起你的确需要很多东西。 　　其中一样，是钱。 　　你需要赚钱。 　　不能一直依赖母亲带食物和生活用品回来。 　　而且……你要升小学了，学费是个问题，读幼儿园的事情不知道母亲怎么解决的，但想来不是用正常人类的手段。 　　“我只是个小朋友，这种事你找别人问吧。”虽然需要钱，但你拒绝了年轻记者。 　　怪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记者放到新闻上啊！ 第31章 升小学2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度过了暑假，借了琪琪老师很多书看，每次看书都会搬着小椅子坐到楼道里，偶尔宥光会出现，你拉着他一起看书，他从不拒绝，但你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在认真看书。 　　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赚钱方法，就要读小学了。 　　好消息是，星辰幼儿园有直升小学，叫星辰小学，距离幼儿园不远，而且是义务教育，你只要缴纳书本钱就能去上学。 　　母亲上次给你的零花钱用来缴纳书本费，绰绰有余。 　　小学班级里，几乎有大半同学是幼儿园的同学，你们互相之间很熟悉，仅仅是换了个环境上课。 　　和你关系最好的同学都在，周萌、陈媛媛、王迪。 　　唯独让你头疼的是，你的名字在小学生里都格外显眼。 　　你的同学们时不时就会问： 　　“宝宝，你为什么叫宝宝啊，这是你的大名吗？” 　　“我爸爸妈妈在家里也这么叫我哦～” 　　“宝宝可以当男孩子的名字吗，会不会不太威武啊……” 　　也许你得有个正式点的名字了，今天回家就去找母亲取名。 　　学校里的小学生最近很流行交换玩偶玩具，你们班上也不例外，老师对此事乐见其成，认为这样做能让班上的同学们快速熟悉起来，融入集体，甚至主动提出，班上每个人都要参与，第二天带玩偶来班级里交换。 　　放学后，小学老师没有像幼儿园琪琪老师一定要把你留在教室里，等待家长来接，你可以直接从学校离开。 　　和猫灵去商店买了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用于明天参与班级活动后，你回家等着母亲。 　　晚上九点半，母亲回来了。 　　你上小学之后，她回家的时间经常变得很晚，这是最晚的一次。 　　母亲微微低头，长发挡住大半张脸，她缓缓踱着步走进来，浑身散发着阴郁让人不想靠近的气息。 　　比起以前，母亲如今的样子看起来越发像个人类了，即便她阴翳沉默，但现在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属于人类范畴之内的存在。 　　这种变化你不知是好是坏，猫灵以前只是不接近母亲，如今走动间却刻意绕开母亲所在的位置。 　　似乎在猫灵眼里，她变得更可怕了。 　　你顾不得提出取名字的要求，凑上去问：“妈妈，怎么回来这么晚？” 　　母亲关门的动作顿了顿，身体保持着背过身关门的姿势，脑袋一点点转过来，与身体之间的角度几乎有150°，面向你。 　　她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你，嘴唇微张，却迟迟没有声音。 　　你的皮肤表面顿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妈妈？”你强行忽略身体的恐惧，拉住她没有放在门把手上的另一只手。 　　没有温度，但不再冰冷。 　　就像……摸到了一具没有体温、没有皮肤弹性的尸体。 　　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母亲嘴巴又张大了些，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像卡带了一样。 　　她目光直勾勾盯着你，阴冷可怖，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冲出来，充满恶意。她的嘴越张越大，将脸扯得变形。 　　诡异的气息从她身上涌出，将你包围，即便是脸被大张的嘴扯得变形，她依旧牢牢盯着你。 　　“妈妈！”你意识到不对，将恐惧抛在脑后，紧紧拉住她的手。 　　恍然间，你突然从她那张被嘴扯得变形的脸上，看到另外一张陌生的脸，像男人、又像女人，满满的恶意与狰狞。 　　霎时间，你被某种奇怪的力量纠缠，周遭的世界伸出无数黑暗触须，你的目光只要触碰到那些黑暗触须，它们便像是发现了你，蜂蛹袭来，要将你连同身体和精神，一寸寸淹没，拖进无边的黑暗深渊。 　　但只要你不去看它们，目光紧盯着母亲的背影，无处不在的触须就会恢复平和，在周围缓缓游移，只等着你目光再一次将其触发。 　　你无法控制地陷入沉默，静静地看着母亲的背影。 　　“……宝……宝……”母亲大张的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又像是有人在与她争夺着某种东西。 　　你想回应她，身体却选择了沉默。 　　母亲反手握住了你的手，起初没什么力气，后来握得越来越紧，几乎变成了掐，手掌疼痛不已。 　　你陷入莫名的沉默，身体可以活动，你没有甩开母亲的手，忍耐着，等待着。 　　此时你所拥有的能力根本派不上用场，因为对方是你的母亲，而你全然不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那些黑暗触须一点点攀上你的手脚，将你紧紧缠住，无法逃脱。 　　“啊——！！” 　　你突然听到尖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像是有好几个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男有女，发出消亡前最后一声哀嚎，不甘、怨愤、痛苦…… 　　一只瘦弱惨白的手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扯掉一簇簇缠绕着你的黑暗触须，动作僵硬却又迅速地将你周围的黑暗触须清理一空。 　　你能清楚感受到，那股纠缠着你的奇怪力量随着清理的动作迅速削弱，但始终存在，它还纠缠着你，用不了多久，它还会再次出现。 　　“宝宝。”母亲的声音将你唤醒。 　　你看到她恢复常态，俯身，双手捧着你的脸，阴沉的脸上出现担忧。 　　她的手，和最后清理黑暗触须的手，同样瘦弱，同样惨白。 　　那只手，就是她的。 　　你张了张嘴，问：“妈妈，你没事了吗？” 　　话一出口，你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可怕。 　　“没事了。”她语气幽幽：“是我太心急，否则……连累宝宝了。” 　　她拉起你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刚才被她反握住，手上布满了乌紫的印子，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 　　“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第32章 升小学3 　　母亲带着你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你看到宥光，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道里，目光古怪地看着你和母亲。 　　你没有在意，只当他发现了母亲刚才的异常，听到些响动就来了。 　　“晚上好，宥光。”你朝他打招呼。 　　宥光没回应，你已经习惯了，拉着母亲绕过他，朝楼下走去。 　　已经走过去好几步，宥光忽然在身后叫住你。 　　“宝宝。” 　　你回头疑惑地望着他。 　　“你……”他迟疑半晌，才说剩下的话：“不要出事。” 　　虽然觉得奇怪，但就当做是他的祝福了：“会的。” 　　宥光最后又看了母亲一眼，从楼道消失。 　　…… 　　街道上。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人世喧嚣，路上行人来往。 　　母亲阴沉的模样偶尔会引起旁人侧目，但更多的是毫不在意。 　　街道上各色灯光亮起，商铺里偶尔有人来往，饭店坐着吃饭喝酒的客人，遛狗的行人、饭后拿着蒲扇散步的老大爷、亲昵交谈的情侣…… 　　而牵着你走在大街上的母亲，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存在，与周围的生活气息这四个字可以说是毫不相干，充满割裂感。 　　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你对这一刻的感觉眷恋无比。 　　清凉的晚风扑在脸上，你微微眯起眼睛，任由母亲拉着你穿行在人群中。 　　“妈妈，你有没有给我取个新名字的想法？” 　　“宝宝……不喜欢吗？”母亲低声问。 　　你认真地和她讲道理：“喜欢，就是不太适合当大名，我是男孩子，长大就不能让别人叫宝宝了。” 　　母亲陷入沉默，良久没有回话，你抬头看她，便看到她沉思的表情。 　　她大概在给你想新名字。 　　你决定帮她一起想，问道：“妈妈姓什么？” 　　母亲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语气平静地说：“姓什么……想不起来了。” 　　关于母亲的事情，你总是了解得太少。 　　“取名字的事情不着急，可以慢慢想。”你没有对她所有事追根究底地问。 　　谈话间，你们走到了医院门口。 　　这么看来，家里的位置很不错，学校、医院，都离得不远，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只有你和母亲住在那栋楼里，其他房子是空房。 　　你不认为仅仅是母亲的原因。 　　在医院挂了号，拿了张挂号单，你要到外科医生那里去检查右手并上药，往里走右拐的第一间诊室就到了。 　　刚踏入外科诊室，一个熟悉的、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后。 　　他的头发比上次更稀疏了。 　　中年男人原本低着头翻病例单，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瞬间瞪大双眼从椅子上弹起来，整个人连带着椅子朝后仰摔下去，“噼里啪啦”一阵响，伴随着他的惨叫或者是尖叫的声音。 　　“……叔叔，你没事吧？”你没想到会这么巧，出来看病都能遇到前两次母亲抓回家给你看病的外科医生。 　　为什么总是他？ 　　“为什么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找我了……”中年男人看着站在门口的母亲，不敢从地上爬起来，只敢颤抖着问。 　　“我说了多少遍，我是……” 　　“外科医生。”你打断他的话，并抢先说出他要说的话。 　　你坐到桌子面前，拿出挂号单，平静地说：“叔叔，我是来看病的，看外科。” 　　中年男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心里路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迟疑了好几分钟，才拿起挂号单，抖着手给你看病。 　　好在他虽然害怕，手还是稳的，顺利地给你的右手上药，用石膏在手上包了一层，让你脖子上挂着绷带，不能活动右手。 　　“谢谢叔叔。”包扎完，你向他道谢，交了费用随着母亲离开医院。 　　临走之前，你无意间看到中年男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偷看你和母亲的身影，或许是母亲现在没有以前那么骇人，让他胆子大了许多，敢容纳一些好奇心了。 　　你多看了两眼医生信息墙，看到中年男人的名字是两个字：钟锐。 　　回家的路上，你终究没忍住，询问母亲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这是你必须知道的事情。 　　“处理掉了一些被我制造出来的存在。”母亲说得轻描淡写，低头看向你，语气都变得温柔：“放任不管的话，会发展越来越多。它前阵子才来清理过，暂时不会来。即便是我制造出来的，发展太多也会对宝宝不利。” 　　你一愣，没想到还有你的原因。 　　“你会有危险吗？”这是你最先想到的问题。 　　母亲安慰你：“没事的。” 　　“你制造出来的存在是什么？” 　　母亲顿了顿，才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该怎么问了，那股奇怪的力量还纠缠着你，只是暂时被母亲清理干净了。 　　“宝宝，每天都要来找我，你被侵入了。”母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不想让你变成被我制造出来的存在。” 　　你听明白了后半句话，丝丝麻麻的冷意像是要浸进骨子里。 　　无边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不论如何也压制不住。 　　被母亲，盯上了…… 　　…… 　　你做了一整晚的噩梦，醒来记不清梦了些什么，只觉得疲惫不堪。 　　母亲坐在床边盯着你，看你入睡，看你沉眠，再看你苏醒。 　　往日已经习惯的事情，今天却怎么样都觉得难受。 　　你知道母亲对你没有恶意。 　　即便是作为怪谈的她所拥有的能力，已经纠缠上你。 　　“妈妈，早上好。” 　　“早上好，宝宝。” 　　“我去上学了，再见！” 　　“今天早点回来。”母亲第一次像个再寻常不过的母亲，叮嘱你早点回家，却并非是因为担心外面的世界对你有危险。 　　你点点头，提着兔子玩偶前往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还很早，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教室后排，专门为交换玩偶清理出来的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只棕色小熊，不知道是谁的玩具，交换还没开始，就被放在了那个位置。 第33章 找朋友1 　　陆陆续续到达学校的同学们和老师看到你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对你表达了慰问，问你怎么受伤了，你只说不小心磕到手。 　　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让班上所有同学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玩偶玩具，放在教室后排的交换区上面，如果碰到喜欢的玩偶，可以向玩偶的主人提出交换三天。 　　规则是不可以损坏、遗失别人的玩偶，要对别人的东西好好爱惜。 　　也许老师觉得这件事对一年级小学生很有教育意义。 　　活动很顺利，所有人都把自己带来的玩偶放在交换区桌面上，带来的玩偶有大有小，各种材质和颜色，甚至还有很明显是家长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布娃娃，丑是丑了点，但反而因为外形奇特，很吸引目光。 　　你也把兔子玩偶放到交换区。 　　孩子们选择喜欢的玩偶，互相交换，有个后脑勺留着一小撮长发扎成辫子的男孩喜欢兔子玩偶，向你提出交换玩具，腼腆地低着头一直捏手指头。 　　你记得他叫段寅，以前也读星辰幼儿园，只不过在另一个班级里，升小学才和你分到同班。 　　“可以，你的玩偶呢？”你答应和段寅交换。 　　你不认为自己需要玩偶，因此随便段寅的玩偶是什么都无所谓。 　　段寅指向交换桌上一个金色卷发、穿着红裙摆的洋娃娃：“这个是我的，你喜欢吗？” 　　你沉默了。 　　班里很多女孩子都想换这个洋娃娃，结果竟要落到你手里了吗。 　　段寅满脸期待地看着你，眼睛黑亮水润，你实在难以拒绝一个小孩子真诚的请求，他只是想跟你换兔子玩偶而已。 　　“……嗯。”你艰难点头，段寅兴高采烈地拿起洋娃娃和兔子玩偶，洋娃娃塞进你怀里，兔子玩偶抱在自己怀里。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段寅认真地保证。 　　直到最后，交换区的桌面上，那只棕色小熊依旧孤零零地躺着。 　　并非没有人喜欢它，而是找不到它的主人。 　　“小熊是哪位同学带来的呀？”老师问。 　　同学们纷纷摇头，没有人认领。 　　“那就让小熊待在这里吧，等小熊主人想起来再把它带走。” 　　见每位同学都拿着玩偶，棕色小熊是多出来的，老师没有在意，再次叮嘱大家要爱惜别人的玩偶后，就离开了。 　　午饭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味美价廉，有荤有素，只是你啃鸡腿的时候，发现门牙有些松动。 　　仔细算算，你快六岁了，到了换牙的年龄，因为不知道自己具体生日，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满六岁。 　　下午上课，你个子偏高，坐在后排位置，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你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你。 　　但回头看去时，后面的同学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盯着你。 　　对于奇怪的事情，你已经有些经验了，不禁将视线落在交换区的棕色小熊身上。 　　会是它的缘故吗？ 　　“宝宝，你在干嘛呢？” 　　因为频频回头，你被老师点名。 　　你不想被老师批评，说：“老师，我想上厕所。” 　　“上厕所要举手报告，下次要记得，去吧。” 　　你去了一趟厕所，回到教室继续上课时，那种被目光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等到下课，你立马看向交换区——棕色小熊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这期间同学们都在上课，没有人有机会拿走它。 　　果然有问题。 　　但你在教室里环顾一圈，没看到棕色小熊，不知道它去哪里了。 　　直到放学，你才再次见到它。 　　它被后桌身材比较壮实的男同学捧在怀里，后桌同学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着小熊嘀嘀咕咕地说着听不清的话语。 　　你扫了一眼后桌同学桌上的课本，上面写的名字是赵成。 　　“赵成。”你喊了他一声。“小熊怎么在你这里？” 　　赵成抬头，解释道：“不是我拿的，上节课下课的时候它掉在我座位下面了，不知道谁弄的，小熊是你的吗？” 　　“不是。” 　　“哦。” 　　你提醒道：“你把它放回去吧，不能带回家。” 　　怪谈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赵成不肯：“又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管。” 　　陈媛媛正好背着书包路过，闻言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替你打抱不平：“赵成，那也不是你的东西，是别人的，你不可以带回家！” 　　“那你让小熊的主人来找我要啊。”赵成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一手抱着小熊，一手提着书包就往外跑。 　　陈媛媛气得跺脚，咬牙道：“俗人！” 　　你收拾好书包，拍拍陈媛媛的肩膀，安慰她：“媛媛，世外高人都要修身养性，你不要生气。” 　　陈媛媛深呼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以后要出家当和尚，不能和这些俗人一般见识。宝宝，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的内心很平静。” 　　“你当和尚很合适诶，要不我们以后一起去当和尚吧，妈妈说我爸爸当和尚去了，所以我才见不着他，以后长大去和尚庙就能看到他了。”陈媛媛一脸认真。 　　你想起来在幼儿园的时候，陈媛媛被怪谈缠上，当时你和周萌找到她，只看到她母亲在场，倒是没见到她的父亲。 　　不清楚陈媛媛家庭是什么状况，你没有细问，只是回应说：“我不想当和尚，但如果你当和尚了，我可以去看望你。” 　　“好吧。”陈媛媛有些失望地嘟着嘴：“我回家了，拜拜。” 　　“拜拜。” 　　家门口，你埋着头上楼，思绪还在学校的棕色小熊上面，自从纸月亮事件之后，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外面遇到怪谈，再加上昨晚母亲的事情……总觉得，纸月亮清洗后造成的局面，已经过去了。 　　怪谈会不断新生，时间一长，又变得活跃起来。 　　你拥有了能力，却无法应对每一个怪谈，更多怪谈的存在本身就让你摸不着头脑，能自保就好，别谈去破除了。 　　赵成的事情，你提醒过了，没能力管。 　　你长叹一口气，安慰自己，尊重他人命运。 　　低头在楼梯上走着走着，你突然觉得不对劲，眼前站着一个人，从你的角度只看到一双灰色运动鞋。 　　顺着往上看去，暗红色的衣服、惨白的皮肤、精致立体的下颌线、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及因为角度掩盖在阴影中的上半张脸。 　　眼前突然冒出个人，你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宥光？” 　　“嗯。”他应了一声，向下踏出一步，离你更近些，被阴影遮住的上半张脸也被彩灯照亮，露出全貌。 　　你有些意外，宥光很少在楼道里等你，通常是你找他，他才会出现。 　　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你的疑惑全摆在脸上，宥光主动说：“带你去个地方。” 　　他朝你伸出手。 　　你握住他的手，一边问：“什么地方？” 　　他不答话，握紧你的手，拉向他所站的位置，你顺着他的力道踏出一步，周围景象顷刻间换成另一方天地。 　　你和宥光的衣角飞了起来，风将短发吹得四处偏倒，从密闭的楼道突然转移到呼啸的风中，你差点没站稳，紧紧靠着宥光才避免摔倒。 　　“阿嚏——！”你狠狠打了个喷嚏。 　　风很大，带走了身上的热量，宥光身体散发着冰冷，只是靠着他站着，凉意几乎要钻进你心里。 　　宥光转动了下身体，刮到你身上的风顿时小了许多，大部分风都被他用身体挡住了。 　　你看向周围，晃眼间，竟以为自己站在天穹之上，周围是广阔的、飘着红霞的天空，远方山峰旁一枚散发着橘红色光晕的落日缓缓滑下，周围的云朵被映衬出层次丰富的色彩，蓝、红、黄、紫、黄、青、颜色柔美鲜明，绚烂无比。 　　你看得入了神，良久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脚下。 　　山峰之巅，不知谁修了几阶石梯。 第34章 找朋友2 　　你被宥光带到荒无人烟的高山顶峰了。 　　这里的落日彩霞很美，风景漂亮，空气也很好……但是宥光为什么突然带你来这种地方？ 　　你不理解，甚至有点冷，眼巴巴望着宥光，希望他能给你一个答案。 　　也许是你的视线太强烈，宥光侧头看过来。 　　阴冷黑沉的目光总让你有一种他会从山顶把你推下去的错觉。 　　如果他知道你此刻的想法，指不定真会这么干。 　　“还难过吗？”宥光站在身侧，低声问你。 　　风很大，将他的声音吹散，轻飘飘的，比以往柔和许多。 　　“不难过啊。”你茫然不解，他为什么会觉得你在难过？ 　　宥光沉默片刻，就在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突然说：“我可以带你逃走。” 　　“什么？”你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 　　宥光牵着你的手握紧，黑沉的目光将你锁定，眼瞳里没有半分光彩，稚嫩的声音阴冷，语气却异常坚定：“不要变成怪谈，我带你离开你母亲，去任何我能去往的地方。” 　　你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怔愣住。 　　他好像对母亲产生了误会。 　　“不会让她找到你。” 　　“她盯上你了。” 　　今天宥光的话格外多，一句接着一句，听得你晕乎乎的。 　　不过也算是明白过来他今天的异常举动是因为母亲，昨晚母亲身上怪谈的力量缠上了你，即便这不是母亲的意愿，这股力量暂时没有办法解除，但在宥光看来，却是母亲终于对身为人类的你下手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你正好在楼道里边走边叹气，他大概觉得，被信任的母亲窥视让你极为难过，才特意带你到山顶看日落，缓解心情。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先带你离开家附近，母亲就不会轻易找到你，无法阻止你逃离。 　　宥光不想让你被母亲变成怪谈。 　　变成和他一样的怪谈。 　　暖橘色的落日余晖下，宥光身上笼罩着一层去不掉的阴霾和黑暗，阳光像是刻意避开了他。 　　令人恐惧的怪谈，人类中禁忌般的存在，让你产生信赖和温暖。 　　你看到他站在深渊里，妄想成为照亮你的光。 　　这一切源于你害怕这个世界繁多的怪谈，想多找几个靠山，于是向宥光发送好友请求。 　　这个决定简直正确无比，你庆幸当初胆子够大，多交朋友真的会多条路。 　　“宥光，你对我太好了。”你无比真诚地说。 　　宥光抿了抿唇，原本与你对视的目光看向落日。 　　“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你松开握着宥光的左手，并张开手臂，扑过去狠狠地给宥光一个拥抱。 　　你太感动了！ 　　感动到完全忘记上一次拥抱宥光时他的反应。 　　这一次，宥光没有伸手抵住你的额头，但他后退两步，躲开了你的拥抱，你脚下失去平衡，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不能动弹。 　　你眼睁睁看着宥光后退，眼睁睁看着石梯地面离你越来越近，右手想动，动不了，张开的左臂收不回来…… 　　“嘭！” 　　你脸朝下，实打实摔在地上。 　　摔倒前的最后一刻，你看到宥光那张阴冷的脸上露出惊讶，以及他试图扶住你却因为太迟而僵在半空的手。 　　痛…… 　　你趴在地上，许久没有动弹。 　　“……宝宝？”宥光迟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平时都是语气平静毫无波澜，此时倒是多了情绪，声音听起来像个人类男孩了。 　　“嘶……” 　　你倒吸一口凉气，左手撑地从石阶上艰难爬起来。 　　满嘴腥甜，你“呸”了一口，吐出一包血水……和一颗牙。 　　牙？ 　　你一惊，朝嘴里摸去，摸到门牙有一处空缺，空缺大小和地上的牙刚好吻合。 　　你把牙摔掉了！ 　　好尴尬！ 　　好丢人！ 　　好痛！ 　　你一动不动地维持坐在石阶上的动作，因为太丢人太尴尬而僵住。 　　就算是才满六岁的小孩子，也要面子的啊！更何况你一直觉得自己内里年龄不止六岁。 　　以后再也不要去拥抱宥光了，引以为戒！ 　　宥光也愣住了，看着你一嘴血，再看看地上的血和牙齿，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出现在他脸上。 　　他蹲下来与你齐平，手抬起来，又放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犹犹豫豫地开口：“宝宝，你……” 　　“你……” 　　你觉得更尴尬了，欲哭无泪，表面却若无其事地说：“没系。” 　　结果一开口牙齿就漏风，想说没事变成了没系，你连忙闭嘴，做好了用嘴唇遮住上排牙的准备，才继续说：“我换牙期，这颗牙齿早就松动了，正要拔掉，不然以后会龅牙，现在省事了。” 　　明明今天中午吃饭才发现门牙松动的…… 　　你的辩解把自己说服了，不再觉得尴尬，边说边看宥光的反应。 　　宥光睁大了眼睛看你那颗缺失的门牙，驱散了阴冷，显出几分稚气。 　　但他这么认真盯着你缺失的门牙，让你觉得尴尬又回来了，飞快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别看了。” 　　宥光嘴唇动了动，小声问：“你吐血了，不会死掉吧？” 　　“换牙齿而已，我之后还有很多牙齿要换，这只是第一颗。” 　　你说完，把背上的书包拿到胸前，打开书包拉链拿纸巾擦嘴，无意中把和段寅交换的洋娃娃带了出来，红裙摆格外显眼，你连忙把洋娃娃塞回书包，拉好拉链。 　　“我带你走，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宥光再次朝你伸手。 　　你摇摇头：“我不逃，母亲不会把我变成怪谈，昨晚的事是意外。” 　　宥光皱了皱眉：“意外？” 　　他看起来不太相信母亲在你身上做的事情是意外。 　　“对。” 　　见宥光还是不信，你补充道：“就像你和我刚才发生的意外。” 　　宥光立马沉默了。 　　过了一会，才偏过头闷闷地说：“我没想伤害你。” 　　“我知道，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一直相信你。”你牵着他的手，并抬起来，示意他可以带你离开。 　　按照他的猜想带你逃离，或是按照你的意愿带你回家。 　　“也想要你相信我。” 　　宥光看着你们互相握住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几分钟后，才拉着你一起踏上石阶。 第35章 找朋友3 　　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转变。 　　你闭上眼，再睁开时，楼道里的彩灯有些刺眼。 　　宥光选择相信你，尊重你的意愿，把你送回家。 　　他离开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等你适应周围的光线后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并不在意，对着空无一人的楼道说了句“再见”，就跑回家。 　　打开门，刚踏进房子，就有垂落的什么丝线落在脸上、脖子上，凉丝丝的，有点痒。 　　你抬起头，对上一张掩盖在长发中、倒吊着、灰败死白的脸，那双黑洞般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你。 　　森冷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宝宝，去哪了？” 　　你额头上冒出大量冷汗，神经瞬间紧绷，过了十来秒才缓过神来，无奈地问：“妈妈，为什么要趴在墙上？” 　　母亲四肢扭曲，身体颠倒趴在门沿最上方的墙上，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你只要一进门，就会碰到她的头发。 　　她从未回家这么早过，这是头一次，却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迎接你回家。 　　母亲朝前探出头，看向门外楼道的位置。 　　楼道里除了彩灯，什么也没有，但你明白她在看谁，想起宥光先前带你离开的举动，你紧张起来，母亲多半是察觉到什么，才会做出异常反应。 　　你如今信赖依靠的两个存在，可别因为你打起来了！ 　　“妈妈，刚才宥光带我去看彩霞，特别漂亮。”你率先坦诚地说道。 　　并补充了一句：“我想下次带妈妈一起去！” 　　母亲看向楼道的目光缓缓转到你身上，注视良久，就在你以为她并不打算就此揭过宥光带你离开的事情时，她突然开口：“你的牙齿……” 　　她两三下从墙上以诡异的姿势爬动下来，没有温度的手指掀开你的嘴皮，速度快得惊人。 　　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母亲强行观察摔掉的门牙了。 　　“他欺负你了？”母亲语气轻幽，如同爆发前的平静。 　　“宥光没有欺负我，是我开始换牙了。”你忍着说话漏风的感觉，飞快回答，生怕慢一步母亲就冲出去找宥光的麻烦。 　　母亲呆了呆，嘴里喃喃道：“……换牙……” 　　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个全新的知识点。 　　你趁机转移话题：“妈妈，今天回来得好早。” 　　“嗯，要清理你身上的力量。在你身上蔓延得很慢，明天再看看。” 　　“原来是这样。” 　　那股缠上你的奇怪力量虽然一直能够感受到，但被母亲清理过一次之后，存在感并不高，这倒是个好消息。 　　能作为人类生活下去的话，你也不想轻易变成怪谈。 　　宥光阻止你变成怪谈，一定有他的道理。 　　第二天。 　　在学校的时候，你尽量不说话，极力掩盖缺了颗门牙的事情。 　　想想你现在的形象就觉得难过，右手挂在脖子上，嘴里缺颗大门牙……算了，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因为棕色小熊，你特意关注后桌赵成的状态，他表面上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无论干什么都要带上那只棕色小熊，下课和别的同学一起玩会带上、上厕所带上、中午去食堂也要带上，形影不离。 　　“赵成，我带了弹珠，咱们一起玩呗。”课间，一名男同学来找赵成，他和赵成是朋友，经常下课一起玩，此时摊开手心，手里躺着四五个不同颜色的玻璃弹珠。 　　“好啊，我们打输赢，要是我输了，先跟你欠着弹珠，回家拿了明天再给你。” 　　“可以啊。” 　　两人看上教室后排的空荡，准备弹弹珠玩，赵成同样不忘带上棕色小熊，边玩边放到自己旁边。 　　这时，你拒绝了周萌和陈媛媛邀请你一起跳皮筋的活动，百无聊赖地看赵成两人玩弹珠。 　　玩着玩着，男同学无意中走到棕色小熊旁边，因为被棕色小熊挡住弹珠的路线，随手拿起棕色小熊放到一旁。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瞬间将赵成点炸，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淡红色，怒气冲冲地问：“你干什么！” 　　同时上前推男同学一把，吼道：“不许你动它！” 　　男同学被推得趔趄，莫名其妙又委屈地说：“它挡住我了，我把它拿到旁边，你干嘛这样？” 　　“它是我最好的朋友，谁都不许碰！”赵成非常愤怒。 　　两人的动静把教室里所有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静静围观两人。 　　男同学被赵成的态度吓到，隔了一分钟才低着头去捡地上的弹珠，口中小声嘀咕：“凶什么凶，谁愿意跟你玩，只能跟玩偶做好朋友。” 　　直到放学，都没人碰和赵成形影不离的棕色小熊，也没再出什么事。 　　你回家后，打开门第一个看到的依旧是母亲，她没像昨天那样倒爬在墙上，正常多了，伸手在你身周虚虚抓几下，你隐约看到有黑暗的触须挣扎扭动，被她清理掉了，自身倒是没有太大感觉。 　　又一天过去，你去得早，教室里只来了八个同学，你闲着没事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赵成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把你吓了一大跳。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被两枚黑色纽扣取代了。 第36章 找朋友4 　　教室里几名同学全都盯着赵成看，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就将头转到一边，不再关注。 　　赵成若无其事地坐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放在课桌里，全神贯注摆弄着什么，纽扣做的眼睛在光线下反光，像是在看课桌里，又像是在与你对视。 　　纽扣眼睛僵直无比，不会动，不会眨眼，如同最简陋玩偶上缝制的眼睛。赵成身体其他部位却和往常一样灵动，他嘴里小声嘟囔着在说什么，说话的间隙还会换气，鼻子轻轻呼吸着，眉毛也会皱起、上扬。 　　僵直和灵动组合在他脸上，说不出的怪异可怖。 　　你避开目光，没有直接看他，怕他也在看你。 　　难道同学们没有发现赵成的纽扣眼睛吗？那之前为什么要盯着赵成。 　　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来了，你找到喜欢凹凸曼的彭迪，低声问：“迪迪，你看到赵成了吗？” 　　彭迪刚到，闻言放下书包，环视四周，指向赵成所在的位置：“他不是在那吗？你座位后面。” 　　“对，你有没有觉得他有哪里奇怪？”你追问。 　　“唔……确实很奇怪诶。”彭迪顿了顿，指向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变成纽扣了，跟我们不太一样，我不喜欢纽扣眼睛，你喜欢吗？” 　　彭迪的语气平淡到诡异。 　　多么惊悚的一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平平无奇，好像这世界本该这样，本就该有人的眼睛会变成纽扣。 　　你感到后背阵阵发麻，但表面上只是平静地说：“第一次见到纽扣眼睛，我也不喜欢。” 　　教室里所有人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仿佛这是平静又寻常的一天。 　　“哇等等！”彭迪语气突然变得震惊、夸张，他那双单眼皮小眼睛艰难地睁圆了，看着你的嘴大喊：“宝宝，你门牙没了！！” 　　你在努力避免同学看到你的牙齿，却还是被彭迪发现，立马闭紧嘴巴。 　　但已经迟了。 　　彭迪的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所有同学都听到了。 　　他们顿时朝你围过来，七嘴八舌，好奇地盯着你的嘴。 　　“门牙没了？痛不痛呀？” 　　“宝宝，你牙齿怎么没有了？” 　　“你可以张开嘴巴给我看看吗？我姐姐也换牙齿了哦，两颗门牙都没了，下课我可以带你去看我姐姐的牙齿。” 　　“你是不是开始换牙齿了？我妈妈说每个小朋友都会换掉所有的牙齿，我还没有开始换。” 　　“让我们看看牙好不好？” 　　面对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你勉为其难张开嘴，让他们看缺失的门牙。 　　最让你感到难受的是，赵成也是围过来的一员，他紧紧抱着棕色小熊，纽扣做的眼睛不知道好奇还是恶意地面对你……消失的门牙。 　　赵成突然凑得更近了些，他脸上两只黑色的纽扣在眼前放大了，你连忙后退半步，却听到他指着你的牙说：“长出一点点牙齿了，好小！” 　　彭迪在旁边震惊脸：“真的有！” 　　一群同学发出惊叹声，好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默默闭上嘴。 　　“宝宝，你掉的那颗牙齿去哪里了？” 　　“……不见了。” 　　“好吧。”没看到掉落的牙齿，同学们都有些失望，陆续走开了。 　　上课铃声响起，你回到座位，坐在赵成前面，不知道他是否在注视着你，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明明应该感到害怕，脑海中却不断出现他指着你牙齿惊叹的画面。 　　上课的时候，赵成被老师注意到，点名起来回答问题，赵成没能回答出来，老师让他坐下，赵成却突然变得慌张无比，不停地看向课桌抽屉里，同时伸手进去翻找。 　　“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他从低声喃喃自语，变成大声怒吼，将课桌抽屉里所有东西都扔出来，书本散落一地。喘着粗气用黑色纽扣做的眼睛死死盯着空空如也的抽屉。 　　讲台上，老师满脸疑惑，教室里的同学们沉默地看着赵成。 　　“谁把它抢走了！？”赵成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扫视周围的每一位同学，无法表达情绪的纽扣眼睛显露出别样的疯狂。 　　“是不是你？”他突然盯上你，表情狰狞。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中枪了，可能是距离他太近的缘故，表情镇定地摇头说：“没有人碰过你的桌子。” 　　他又看向同桌，同桌被他狰狞的模样吓到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赵成纽扣做的圆眼睛随着脸上的表情一起变得扭曲，他愤怒地拍桌子，高声怒吼：“骗子，骗子！我要把你找出来，骗子！！”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座位，在教室里巡视，视线从每一名同学和桌椅上扫过。 　　教室里，除了赵成的脚步声和喘着粗气的声音，其他人沉默得连空气都感到紧张。 　　赵成却完全不受影响，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事物，只剩下要找到丢失物的执念。 　　“……赵成，你怎么了？”老师小心翼翼地问。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告诉老师，老师和同学们帮你一起找。” 　　他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 　　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别的声音了，只是不停地在桌椅之间逡巡，注视每一个人。 　　“宝宝。”老师避开赵成的行走路线，在你诧异的目光下喊你的名字，低声说：“你胆子大，去找隔壁班上课的老师，让她带校长过来，我在这里看着赵成，保护其他同学。” 　　大概是你刚才出声回答赵成，让老师觉得你胆子大。 　　你点头表示同意，老师拍拍你的肩膀：“悄悄跑出去，别让赵成发现了，快去吧。” 　　她可能以为赵成精神上出问题了，怕刺激到赵成。 　　你弯着腰，偷偷摸摸从教室后门溜出去，隔壁老师正在上课，你敲了下门，将老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立马说明来意。 　　绑着马尾辫的语文老师皱了皱眉，叮嘱同学们好好复习，小跑出教室，偷偷往你所在的班级后门张望了一眼，确定你说的是事实，连忙将你拉到旁边走廊楼梯处，摸出小灵通给校长打电话。 　　打完校长电话，她又给在办公室的老师打电话，让帮忙查赵成的家庭电话和住址，让通知家长。 　　你百无聊赖站在旁边，猜测赵成在找什么东西，会是那只棕色小熊玩偶吗？ 　　为什么他口里喊着骗子，谁骗了他。 　　“叮叮。”微弱的清脆响声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朝发出声音的楼道看过去——穿着红衣服的男孩站在灰暗的楼梯上，安静地俯视你。 　　他的手放在扶梯上，手指轻轻敲着铁质扶手，刚才你听到的“叮叮”声，就是他手指敲扶手发出来的。 　　声音不大，背过身去打电话的老师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睁大了眼睛，露出大大的笑脸，无声地喊他的名字。 　　宥光—— 第37章 找朋友5 　　宥光站在楼梯上，朝你伸出手。 　　对这个动作你已经熟悉了，他让你过去，牵住他的手，他将带你离开这儿。 　　他察觉到你身边出现了怪谈，怪谈的目标并不是你，他却赶来了。 　　在成为好朋友之后，他越发值得信赖。 　　不过你现在不能离开，摇摇头，小声说：“我还在上课，不能逃课。” 　　“同学，你在和谁说话？”老师刚好打完电话，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先看了看你，顺着你的视线看向楼道。 　　楼道里没有人。 　　宥光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消失了。 　　老师眉头紧皱，她总觉得刚才楼道里是有人的。 　　你拉着老师的衣角，把她注意力转到你身上：“是我在自言自语，老师，我害怕。” 　　“别怕，老师会处理这件事的。”老师蹲下来，拍着你的手背安抚你。 　　她耐心、负责任，三十来岁，是一名好老师。 　　也是个非常正常的普通人类。 　　你试探地问：“老师，你喜欢纽扣眼睛吗？” 　　“纽扣眼睛？”老师诧异地说：“你是说毛茸玩具上的纽扣眼睛吗？” 　　“不是，是赵成的眼睛，被黑色纽扣替代的眼睛。” 　　老师不理解地看着你，脸上维持着一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假装听懂了的尴尬。 　　这样的反应，让你产生一种割裂感。 　　你所在的班级里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除了你，所有人都对赵成的纽扣眼睛表现如常，但在班里之外，隔壁班的老师却知道“人类不可能拥有纽扣眼睛”。 　　是怪谈的能力，将人类的认知蒙蔽，由此接受荒诞的事情。 　　没有将所有人的认知都蒙蔽，说明这中间有一个媒介。 　　“老师，我们回教室偷偷看看情况吧。”你主动提议。 　　“也好，校长和教导主任马上就到，我去看着点，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老师顺着走廊，前往你所在的一年级二班，你等她走了几步，默默跟上去。 　　小孩子偶尔忘记叮嘱很正常嘛。 　　老师没有直接进入教室，站在后门偷偷往里面张望，教室里很安静，和你离开时没有区别，赵成在课桌之间不断走动，寻找什么东西，表情越来越愤怒扭曲。 　　看了大概三五分钟，你小声问：“老师，你喜欢纽扣眼睛吗？” 　　老师吓了一跳，你看到她手臂上的汗毛直接竖起来，回头看见是你，才拍着胸口喘气，语气严厉地小声问：“不是让你在走廊待着吗？” 　　你无辜地睁大眼睛。 　　老师拿你这种小学生没办法，叹了口气，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不管喜不喜欢纽扣眼睛，我们都不能歧视其他同学。” 　　她已经被怪谈蒙蔽认知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仔细回想，刚才那三五分钟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老师唯一做的事情，只是看到了赵成而已。 　　和老师第一次在教室后门匆匆看了赵成一眼不同，这次她应该看到了赵成的正面——那对纽扣眼睛。 　　这对纽扣眼睛就是怪谈屏蔽认知的媒介。 　　你对怪谈的了解又加深了，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校长和教导主任匆匆赶来，他们是跑来的，额头上冒出细汗，气喘吁吁。凑在你和老师旁边，一起躲在后门观察赵成，四个脑袋从教室后门门框旁边探出去。 　　教室里的老师和部分同学早就发现你们偷看，同学们悄悄对你们指指点点，被教室里的老师叮嘱要安静。 　　校长踮着脚走进教室，试探赵成的反应，赵成没有理会，他就跟在赵成身后，柔声问：“同学，你在找什么呢？” 　　“同学，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赵成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怒吼：“是你！你把我最好的朋友藏起来了！” 　　黑色纽扣上出现不规则的红色，像是有鲜血流进去。 　　校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但赵成举动再怎么诡异，在他面前也只是个身高仅到自己腰部的小朋友，他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问：“我不知道你好朋友是谁啊？” 　　赵成暴怒的脸色逐渐变化，变得悲伤绝望，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腿，呜呜哭泣起来。 　　“呜呜……骗子……骗子……我的眼睛……呜呜呜……”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眼睛变成纽扣了？ 　　一股名为恐惧的寒意悄然透进你心里。 　　“纽扣眼睛没什么呀，很漂亮，很特别，像我就特别喜欢，我做梦都想有一双纽扣眼睛，你……”校长蹲下来安慰赵成。 　　你越听越觉得窒息，不想再听，正好下课铃声响起，你退到一旁的走廊，望着走廊外晴朗的天空。 　　几朵白云飘在湛蓝的天空上，随着风缓缓游走。 　　许多小学生跑到操场上，趁着课间活动，有去小卖部买零食的、有两三个人绷起皮筋做游戏的、还有小男孩不知道在干什么，扯着外套在空地上疯狂转圈的…… 　　十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赵成的父母也焦急赶到学校，把哭泣不止的赵成带走。 　　老师出来，让一年级二班的同学继续上课，你又回到教室，老师解释说，赵成心情不好，所以行为举止有些异常，已经被父母带回去休息了，没有大碍。 　　你不知道缠上赵成的怪谈是否还在学校，它没有注视你，你感觉不到它。 　　上午放学后，你和迪迪、媛媛、周萌结伴奔向食堂，你的右手不能动，迪迪帮你打饭，你犹豫着打什么饭菜才能不影响咀嚼。 　　鸡腿可以用手撕着吃，用不上门牙，带骨头的鸡肉块不行。 　　土豆丝不要，会卡在缺口，感觉怪怪的。 　　大块的藕片吃不了。 　　白菜粉丝可以吃。 　　苹果啃不了。 　　“我要鸡腿、白菜、米饭，还有米汤。” 　　打完饭，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周萌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我下午上课，在座位下面看到一个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什么东西呀？”陈媛媛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米汤，好奇地问。 　　周萌眉飞色舞，声音极小：“那只棕色小熊玩偶！” 　　陈媛媛惊讶地问：“昨天被赵成带回家那个？” 　　“对啊，就是那只！” 　　迪迪戳着米饭，不解地问：“赵成都不让别人碰小熊，他座位在教室后面，你坐在教室前面，小熊怎么会跑到你座位下面啊？” 　　“真的，我没骗你们！”周萌提高了声音，食堂里有其他同学看过来，她连忙缩了缩脑袋，小声补充：“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座位下面，我差点踩到，当时特别想捡起来。” 　　你咽下鸡腿肉，连忙问：“然后呢，你捡了吗？” 　　“没有，”周萌撇撇嘴，“我才不捡。” 　　她看了你一眼，说：“我感觉小熊怪怪的，跟在幼儿园那次有点像，不敢碰它。” 第38章 找朋友6 　　你对周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做得好，觉得不对劲的东西别碰。” 　　“嘻嘻。”周萌受到夸奖，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开心得刨了两大口饭。 　　她接触过怪谈，甚至差点因此消失，被从怪谈手里夺回来后，竟然能够感受到怪谈了。 　　“怎么回事啊？”陈媛媛和彭迪茫然地看着你，不明白你和周萌在说什么。 　　你压低声音，问：“你们知不知道赵成在找什么？” 　　“不知道。”陈媛媛摇头。 　　彭迪眼珠子转了转，惊讶地问：“他不会在找小熊吧？” 　　“很有可能哦，你们看到小熊的话，不要去捡，当做没看到好了。” 　　“为什么不直接把小熊给赵成？他好像特别喜欢。”彭迪问。 　　你示意三人朝你聚拢，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你才小声说：“因为小熊会跑，它是活的。” 　　三人个个瞪大眼睛，嘴巴张圆了，表达不可思议。 　　“真的吗？” 　　“竟然是活的！” 　　“那它会不会说话？” 　　你严肃地警告三人：“千万不能捡，赵成那么生气，它肯定对赵成做了坏事。” 　　见三人若有所思，面露害怕。你坐正身体，撕下一大块鸡腿肉放进嘴里，吃得飞快。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男同桌凑过来，以一种警告的口气对你说：“小心棕色小熊，它会控制你的身体！” 　　你有些惊讶，问：“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棕色小熊又做了什么吗。 　　男同桌回道：“我听段寅说的。” 　　“段寅怎么知道这个？” 　　段寅是那名和你交换玩偶的同学，也是你书包里洋娃娃的拥有者。 　　男同桌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陈媛媛告诉他的。” 　　“……好吧。” 　　陈媛媛也是从你这里听到的消息。没想到流言的起始点源自于你，只是不知道中间哪一个环节不对，传成了这样。 　　不过也算好事，同学们对棕色小熊警惕性高，就不会轻易碰它。 　　然而第二天，课间活动时，你和彭迪站在二楼走廊上吹风，看到操场有一名男孩在走动，他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棕色小熊。 　　棕色小熊又出现了。 　　那名男孩不是一年级二班的，和你不在同一个班级，很陌生。 　　原本你只是多看了几眼，但看着看着，你发现不对。 　　男孩的嘴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缝合线，用棕黑色针线缝在原本嘴巴的部位，拉出长长的曲线，几乎要与左右两侧的耳朵相连。 　　像蜈蚣攀在脸上，又像将两瓣皮肉强行缝合起来的手术伤疤。 　　似乎察觉到你的视线，男孩停下脚步，朝着你的方向缓缓抬头。 　　那条缝合线随之清晰显露出来，越发狰狞。 　　他的眼睛灵活地转动，周围气息逐渐凝滞，目光犹如实质，朝你逼近。 　　那种即将被锁定的感觉，让你感到心慌，在男孩与你对视的前一刻，你猛地蹲下，让走廊的围栏挡住你，阻隔男孩的视线。 　　“你怎么了？”彭迪一边问，一边疑惑地顺着你刚才视线所看的地方望去。 　　“哎呀妈呀！” 　　他惊叫一声，不顾其他同学诧异的目光，连忙跟你一样蹲下来，躲在围栏后面，满脸惊慌。 　　你本来还有点心有余悸，见他这反应，不解地问：“你怕什么？” 　　面对怪谈，清醒的人才会感到害怕，彭迪反应怎么这么大。 　　彭迪拍着胸口，神色夸张：“小熊在那个人手里！小熊出现了，它会做坏事，那个人被它控制住了！” 　　你表情古怪：“被控制？” 　　“对啊，大家都这么说，赵成就是被小熊控制了！”彭迪满脸写着认真。 　　即便他是最早知道关于小熊可怕传闻的一批人，也还是会相信后面添油加醋在人群中传播的流言。 　　你语塞，见识到了三人成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概也不需要解释。 　　你所在的班级，一年级二班，所有同学都听过“加料版小熊玩偶的可怕传闻”，没人敢碰小熊，于是这只怪谈跑到其他班级去了。 　　中午有一节体育课，班上的同学们都很开心，因为这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难得的没有“生病、身体不舒服”为原因请假，让数学或者语文老师代课。体育课跑步结束后，可以在操场上随意活动，还能提前去食堂里吃饭。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让你们集合，他皮肤有点黑，留着寸板，在有些微凉的天气里，别人长衣长裤，只有他穿着短袖。 　　“保持队列站五分钟。” 　　体育老师说完，看了眼时间，在队列里走来走去，检查学生站姿。 　　你站得笔直，隐约闻到后方食堂飘来的饭菜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 　　最近饿得越来越快，吃得也越来越多。 　　即便学校里有怪谈的存在，也无法阻止你每天惦记中午吃什么。 　　大鸡腿配白米饭就很好，食堂有时候会做时鲜蔬菜，你全都喜欢吃，比如西红柿炒蛋、豆角烧茄子、酥脆小黄鱼、土豆炖牛肉、猪肉炖粉条…… 　　“想什么呢？口水流出来了。”旁边响起体育老师的声音。 　　你一惊，正要伸手去摸嘴角，听到周围同学对着前面发出哄笑声，才发现原来流口水的是彭迪。 　　“吸溜……”彭迪用力吸了下嘴，还伸手擦了擦。 　　他比你矮一些，站在你前面，你的角度能看到他红透的耳朵。 　　体育老师看了一圈小学生们，严肃道：“笑什么笑，好好站着。” 　　小学生们立马安静下来。 　　体育老师非常有威慑力。 　　站了不知道有几分钟，体育老师时不时低头看手表，操场另一个方向出现两个人，朝着低年级教学楼一路小跑。 　　你们上体育课，正好在教学楼前面的操场。 　　那两个人跑近了，竟是昨天才见过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他们脸色不大好，额头上全是汗。 　　又出事了？ 　　体育老师凑过去询问情况，校长上气不接下气地朝他摆摆手，指了指楼上的教室，直接从楼道里跑上去了。 　　他指着的位置有些模糊，但的确指向二楼。 　　二楼都是一年级的学生，从一班到四班。 　　体育老师犹豫了一下，朝你们喊道：“解散，操场上自由活动，不要乱跑！” 　　便跟着校长和教导主任跑上楼了。 　　“老师干嘛去了？” 　　“他们要做什么啊？” 　　同学们议论纷纷。 　　你看着楼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食堂吃饭，你快饿扁了。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老师上课的时候即便不会和你们明说，也会用告诫的口吻多少透露一些信息。 　　而且你相信你的朋友们“打探情报”的能力，她们可是能让整个班级都对“小熊传闻”深信不疑的存在。 　　这里重点点名陈媛媛。 第39章 找朋友7 　　吃完午饭, 下午的美术课被班主任挤占了，用来开临时班会。 　　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一名四十多岁的女性, 她留着短发, 表情总是很严肃, 班上的同学都怕她。 　　小学生的班会多是安全教育课, 这节也不例外。 　　“我们这次要说的问题, 已经叮嘱过很多次了，不仅是我在说，你们的家长也天天在和你们说，但就算念得你们耳朵起茧子，我今天还是要再说一遍。” 　　班主任上来就直奔主题：“不要相信陌生人, 任何陌生人说的话都不要相信。今天我在这里跟你说的，不止是陌生大人, 还有陌生的小朋友。 　　不要因为陌生小朋友跟你们一样大, 就放下戒心, 去和人家做好朋友, 你连人家家庭住址、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在哪个地方上学, 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伤害你了，骗你了, 你上哪里去找？” 　　“你们想想, 如果陌生小朋友和人贩子是一起的, 人贩子指使陌生小朋友来找你们玩，和你们做朋友，跟你们说‘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吧’, 把你们往偏僻的地方带，你们跟着一起去，到地方就被人贩子抓起来，卖到山里面，找不到爸爸妈妈，饭也吃不饱，天天饿肚子。” 　　班主任说得严厉，底下的小学生听得也是脸色逐渐惶恐。 　　见达到效果，班主任趁热打铁，又叮嘱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说：“昨天赵成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同学们纷纷回应。 　　“赵成就是被骗了，才认识一两天，跟别人当好朋友，他好朋友骗了他之后，拍拍屁股跑了，找不着人。还好赵成人没事。不止是他，隔壁一年级三班的胡丙也是被好朋友骗了，整个人精神不好，受到很大的打击，你们……” 　　班主任说到这里，看到你举起右手，下巴点了点你的方向，示意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说了。 　　你站起来问：“老师，赵成和胡丙的好朋友骗了他们什么啊？” 　　她严肃的表情微顿，沉思片刻，才回答你：“具体骗了什么我没了解，但肯定是对赵成和胡丙很重要的东西。你别打岔，我们的重点是不能相信陌生人。” 　　“哦。”你只好坐下。 　　班主任讲了十来分钟注意安全的事项，回到讲台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语气缓和许多：“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学校当天会组织节目表演，你们想不想看？” 　　小学生们顿时兴奋起来，大喊道：“想！” 　　“那你们想不想上舞台表演啊？”班主任难得露出微笑。 　　小学生们熄了声，睁着大眼睛支支吾吾望着她。 　　读幼儿园的时候，他们过六一儿童节都是吃吃喝喝玩玩就过去了，怎么成为小学生后还得表演节目？ 　　“学校会组织一部分节目，但另一部分节目得同学们参与，每个班级都得准备一个节目，有兴趣可以到音乐老师那里报名，下节就是他的课，他会详细跟你们说一下。” 　　班主任说完，让你们安静自习，心满意足地拎着保温杯走了。 　　“咦，我都不会才艺，我不要去报名，你呢？”同桌小声问你。 　　你小声回他：“不强制的话我也不去。” 　　“嘿嘿，咱们俩就在下面看他们表演。”同桌憨憨一笑。 　　你也笑了笑，把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右手从绷带里拿出来，取出家庭作业，趁这个时间飞快写完，同桌也在写，时不时看你一眼，对你写作业的速度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宝宝，你作业写得好快，我每次回家都要写到天黑。” 　　你安慰他：“你不要分心做别的，写起来就快了。” 　　写作业是门技术活。 　　这节课下课后，你跑到前排座位找陈媛媛，她正埋在作业本上捏着橡皮擦使劲擦掉写错的字。 　　“媛媛。” 　　她抬头看你。 　　“你可不可以去帮我问问，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不是一年级三班的胡丙出事了？” 　　“好啊，但是我这道题一直做不出来……”陈媛媛苦恼地抓着头发。 　　你凑过去一看。 　　作业本上：9+7-8=？ 　　“这道题答案是8。” 　　“为什么是8啊？” 　　“因为9加7等于16，16减8就等于8。”这种小学生题目对你来说毫无压力。 　　但陈媛媛脸上的表情却越发茫然，眼睛仿佛变成了蚊香眼：“我还是不太懂……” 　　周萌见你们两人凑到一起说话，走过来看了看，非常有底气地说：“我来教你。” 　　她竖起自己和陈媛媛的手指头，让陈媛媛按照题目一根一根地数手指，陈媛媛数完手指，心满意足地理解了这道数学题。 　　她高兴地扔下作业，拉着周萌跑出教室，帮你打听“情报”去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两人才匆忙跑回教室，回到座位上，陈媛媛回头看着你，扬了扬作业本，又将头转回去了。 　　你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音乐老师提着小音响进教室，他是名二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头发梳理得很有型，抹了不少发胶。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教你们唱歌时也很温柔，班上很多同学都非常喜欢上音乐课。 　　他慢吞吞放下音响和书本，面带微笑看着学生们，声音温润：“同学们好，班主任应该和你们说过六一儿童节每个班级都要准备节目的事情了吧？” 　　“有想参加节目的同学吗？举个手让我看看。” 　　举手的小学生寥寥无几。 　　你们班的同学都挺低调。 　　音乐老师点点头，示意举手的同学可以放下手了，脸上笑容加大，温和道：“有很多同学对参加节目不太热情啊，但是老师已经决定好，这次咱们全班同学要一起参与节目，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不能缺席。” 　　不少同学目光突然呆滞地看着他，他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连忙手握成拳头抵在唇前，掩饰地咳了几下。 　　“咳咳……我打算教你们跳舞，到时候班上所有同学都要上台一起表演，所以需要好好排练一下，以后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都暂时用来排练。” 　　“先让大家熟悉一下舞蹈音乐。”音乐老师开始调试他的小音响，给你们播放音乐。 　　欢快的音乐在教室里响起。 　　“宝宝。” 　　“宝宝！” 　　和你隔着一个空位的女同学突然小声喊你。 　　你疑惑地看过去，她朝你伸手，递给你一个纸团，并且语速飞快地说：“陈媛媛给你的。” 　　纸团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原来陈媛媛刚才是要给你传纸条的意思。 　　打开纸团，上面写的是文字加拼音的组合。 　　【上午是三班的胡bǐng出事了，和赵成一yàng，他爸爸妈妈已jīng把他带回家了。】 　　你始终觉得，在操场上看到的那名没有嘴的男孩就是胡丙，这件事和小熊脱不了干系。 　　音乐老师讲了一些关于跳舞的知识，表示下次上课再教你们排练跳舞，今天的课程就全部结束了。 　　放学后，你和猫灵走在路上，思索着六一儿童节送宥光什么礼物好。 　　就算是怪谈，他也是小孩子啊。 　　小孩子就该过儿童节。 　　皮球不能送得太频繁，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思来想去，你都没什么好主意，回到家里，母亲清理了你身上因为被缠住不断滋生出来的力量。 　　“宝宝，张嘴。”她俯身，看着你缺失的门牙。 　　新的门牙冒出一个明显的白色小尖尖。 　　母亲若有所思，看向你其他牙齿，低声问：“所有牙齿都会掉光吗？” 　　“都会换掉。”你觉得她用词有些不对，听着心里毛毛的，试图纠正。 　　母亲不说话了，盯着你的牙齿，像个雕像一动不动。 　　你却站不住，想起宥光，便和母亲说：“妈妈，我想去找宥光玩。”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去吧。” 　　你打开门，来到彩灯常亮的楼道里，站在楼梯上喊：“宥光，你在吗？出来玩呀！” 　　喊了几声，他都没出来。 　　去哪里了？ 　　你疑惑，准备转身回家，等会再来看看。 　　不料刚一转身，额头撞在一堵冰冷有弹性的“墙”上。 　　“哎哟！”你捂住头，抬头一看。 　　是宥光。 　　他不知道在你背后站了多久，你一回头就撞在他胸口上。 　　宥光嘴角翘起，森冷的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他是故意的。 　　幼稚鬼。 　　你决定反击，往前一步，站在和宥光同一台阶上，站直了身体，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两下，又用自己的高度去比宥光。 　　比起幼儿园的时候，你已经长高许多了，即便宥光站在高你一级的台阶上，你也只是撞到他胸口。 　　现在站在同一高度，他只比你高半个头。 　　你一直在长高，而宥光没有，你们身高的差距逐渐变小，等到明年…… 　　“宥光，我很快就会比你高了。”你露出得意灿烂的笑容。 　　宥光翘起的嘴角立马被抚平，目光幽幽地侧头看你。 　　你笑得越发开心，露出豁口的牙齿都不在意。 　　作为小孩子，真的很在意被好朋友超过身高这件事，尤其是好朋友还表现得这么欠揍。 　　于是宥光别过脸不理你，身影变淡，缓缓消失。 　　“诶等一下，不要走。”你连忙拉住宥光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六一儿童节要到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宥光定定地看了你一眼，扒拉开你的手，直接消失了。 　　你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他“哼”了一声。 　　“宥光，宥光！” 　　你怎么喊，他都不肯再出现。 　　怪谈小孩真是不经逗啊。 　　尴尬地摸了摸脑门，你只好先回家。 　　…… 　　新的一天，学校里又出事了。 　　事情发生的很早，还在读早自习的时候，三年级一名女同学趴在桌子上，老师怎么喊她都没反应，直到老师意识到不对，才发现她心跳早已停止。 　　你们学校旁边就有警察局，在报警和拨打急救电话后，警察来得更快。 　　老师让你们待在教室里，好好读课本，但你没办法再坐下去。 　　这件事和小熊有关系吗？ 　　“小熊可怕传闻”已经传遍了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也有所听闻，他们不会去碰莫名出现的玩偶，但更高年级的学生对此怎么看待，并不清楚。 　　以你目前的能力，对抗怪谈都难，更别说想救下别人。一直以来你都安慰自己能力不足，只是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没办法做更多事情。但越来越糟糕的事情发生，还是让你很难受。 　　三年级在四楼，你借口肚子疼要去上厕所，跑去了四楼。 　　四楼的学生都被赶到操场上去了，只有警察、校长、和老师在。 　　你偷偷摸摸跑到教室外面，从窗户往里看，警察和老师等人都在教室后面，一名八岁左右的女孩子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灰败得可怕。 　　警察检查尸体后，面色凝重，问：“什么时候发现死亡的？” 　　“早读的时候，就十分钟前。我怎么叫都没反应，一碰她身上，一点体温都没有，凉得吓人，也没探到呼吸……”地中海的中年老师不停在裤子上擦手心冒出的汗。 　　他咽了咽口水，神色有点犹豫，欲言又止。 　　警察问：“想起什么了？说出来。” 　　旁边的校长也满头大汗地催促他：“有什么事情你都说出来，该咱们学校承担的责任，学校都会承担，绝不推卸，但孩子是猝死还是其他意外，总得给家长一个交代。” 　　中年老师吞吞吐吐地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以前我家里老人去世，人刚死的时候，身上还有体温，体温是慢慢散去的，不会那么凉，但她……我记得清楚，她今天上学还迟到了几分钟，当时……当时她脸色就不对，我让她赶紧进来，还问了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她说……” 　　“说什么？” 　　“她说，心口空荡荡的，还问我特别奇怪的问题，说心脏可以给别人吗，人没有心脏会不会死。”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心脏不能给别人，人没有心脏就死掉了。她当时特别紧张，说最好的朋友问她要心脏，承诺会和她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她就同意了，问我能不能反悔。我让她赶紧回座位读课文，不要胡思乱想。结果……没过几分钟，我发现她趴在桌子上，想叫她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周围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小孩子的确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但他们也懂分寸，这类问题可能会问爸妈，但不会问老师。 　　教室里围着尸体的人只是觉得很奇怪。 　　教室外偷听的你，却感到阵阵毛骨悚然。 　　如果这件事还是和小熊有关，那么……眼睛、嘴巴、心脏，它接下来还会要什么？ 　　“这件事先不要外传，家长问就说死因还在调查。”警察嘱咐完，打了通电话，听意思是让人把女孩尸体带回去检查。 　　挂电话的时候，随意观察了一下四周，进而发现教室窗口外面探出一颗小学生的脑袋。 　　那颗小学生脑袋是你的。 　　被发现了。 　　你瞪大眼，头一缩，贴着墙根拔腿就跑。 　　被逮到肯定会被好几个老师轮番批评的！说不定还会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后，把你拎到台上去，当着全校点名批评后罚站，从此成为小学生和高年级里的大名人。 　　太可怕了。 　　所以说，一年级的小学生真的很难办啊。 　　你年龄太小，身高有限，教室里不管是哪一个大人，想追上你都很容易。 　　你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楼梯，一边跑一边喊：“宥光！宥光救命！” 　　现在只能求助于他了。 　　跑得太快，在楼梯上往下跑的时候，你有时候一步一阶，有时候一步两阶三阶，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但步子却越迈越大，已经收不回来了。 　　眼看着你就要踩空滚下去，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探出来，揪住你衣服后领，把你从腾空状态拉回楼梯上。 　　是宥光，他及时赶到，皱着眉看你。 　　万幸，你需要的时候，他总是能听到。 　　大人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楼道，来不及解释，你抱紧宥光的胳膊，语速飞快：“快快快走！” 　　宥光拉着你，在楼梯上迈出一步。 　　从楼梯上消失的那一刻，你隐约看到听到某个大人疑惑的声音：“不见了……小孩子这么能跑？” 　　… 　　“呼……呼……呼……”你瘫在不知名的某处楼梯上，像破风箱一样喘气。 　　心跳得飞快，惊吓值满分。 　　有的时候，生活里的事情真是比怪谈还要可怕。 　　刚才其实可以使用“忘记”的能力，但教室里有七、八个大人，都使用一次“忘记”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消耗，如果体力不够，谁知道会不会透支身体，你还是小孩子呢，以后想身高长到一米八，万一因为透支身体而长不高，哭都哭不出来。 　　宥光在一旁冷眼看着你喘气，语气冰冷：“我再晚一步，你所有牙齿都要摔掉。” 　　你忍不住摸了摸嘴，感到害怕。 　　已经摔掉一颗牙了，剩下的牙齿你希望它们脱落的时候能够温和点。 　　见宥光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笑着说好话：“还好有你在，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肯定一颗牙齿都不剩，像个没牙的老爷爷。” 　　宥光别开脸，不想看你。 　　但他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你见他没那么生气了，连忙乘胜追击，问：“你喜欢什么，我想送你儿童节礼物。” 　　“我不是儿童。” 　　你好奇地问：“那你几岁了？” 　　宥光的年龄，你一直是以他体型猜测的，但显然怪谈和人类不一样。 　　宥光沉默片刻，才说：“不记得。” 　　“以前的事情，都一样，不记得，不用记。” 　　这让你不知道说什么好，往深了询问不好，安慰也不对，天被聊死了。 　　宥光不说自己喜欢什么，送礼物这事得你自己自力更生。 　　稍微休息了几分钟，你让宥光送你回学校，你是借口肚子痛跑出来的，还得回去上课。 　　回到教室里的时候，你发现赵成回学校了，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部位还是那对黑色纽扣，纽扣染上了血迹一样的鲜红，周围的同学有些怕他，都特意避开他。 　　上课的时候，班主任进来宣布学校放假三天，也没说什么原因。 　　但肯定和三年级学生的死亡有关。 　　同学们高兴地收拾书包走人，段寅拿着兔子玩偶来问你，要不要继续交换几天，他很喜欢兔子玩偶。你答应了，只好让金发洋娃娃在你书包里再待几天。 　　你边收拾书包，边打量后桌赵成，低声问他：“赵成，你不是要回家休息几天吗？” 　　他缓缓转动脑袋，那双纽扣眼睛一点点对着你，折射出诡异的光。 　　“我要找到它……” 　　“谁？”你只是试探，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 　　赵成表情呆滞，嘴里喃喃说：“找到它，我的好朋友。” 　　“背弃诺言的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我要把它带走，永远……” 　　声音忽高忽低，听不真切。 　　你皱了皱眉，他看起来不太正常，但在你的感觉里，还是人类，不是怪谈。 　　赵成突然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他没带书包。 　　你跟了上去，隐隐觉得，这一切该结束了。 　　他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缓慢前行，然后是四楼。 　　他进了一间教室，在里面四处打转，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这里是四楼，三年级所在的那一层，而这间教室的隔壁，是女生死亡的教室。 　　你以为教室里应该没有学生停留才对，三年级的学生更早被老师疏散。 　　但教室的角落里，站着一名背对你们的男学生。 　　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你没有靠近，等他转过身来，一点点露出面容…… 　　一张血红的脸！ 　　你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两步，稍做镇定后才看清楚，那是一张下半张脸不断滴落鲜血的脸，几乎和耳朵相连的缝合线将他下半张脸横着缝起来，代替了嘴的存在，他此时正一开一合努力张开“嘴”，皮肉被扯得裂开，才因此流出鲜血。 　　是一年级三班的胡丙，也是你昨天在操场上看到的那名男孩。 　　他昨天就被带回家了，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学校教室里的。 　　胡丙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挪动着脚步，和赵成一样，在教室里打转，寻找某种东西。 　　这让你恐惧减少许多，注意到胡丙“嘴巴”一开一合是在说话。 　　声音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古怪。 　　“就在附近，我感受到了……” 　　“别躲了，我要找到你了，我的好朋友。” 　　“我看见你了哦……” 　　你现在教室门口，看着赵成和胡丙在教室里寻找。 　　他们应该在找棕色小熊。 　　小熊会在这间教室里吗？ 　　你看得出神，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背后……怪怪的。 　　猛地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站着一个人。 　　是一名八岁左右的女学生，她比你高出一个头，脸色灰败得可怕，睁开的双眼泛着白，如同死鱼的眼睛，微微鼓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看你，又好像在看你。 　　周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像肉开始变质的气味。 　　她的脸你很熟悉，不久前才看到过，当时她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闭着眼睛。 　　当时她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 　　你狠狠打了个寒颤，往旁边连退几步。 　　但愿她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退开了，你才看清楚，她的左胸腔有一个洞，那里面空落落的，原本应该存在的心脏不翼而飞。 　　她没有理会你，在你让开路之后，也走进教室，游荡寻找着。 　　他们始终没找到小熊。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赵成、胡丙、那名女学生，都忽然抬头看向你。 　　你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脚边。 　　一只棕色小熊静静躺在你脚边，你没察觉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熊在你眼里变得很可爱，你突然很想把它捡起来，就像嘴馋肚子饿却没钱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一百块钱一样渴望。 　　它在对你使用怪谈的能力。 　　“抓住它……”胡丙用古怪的发音对你喊，更多鲜血从他撕裂的伤口流出来。 　　“别让它离开！”赵成大吼。 　　女学生则伸长了手：“把它给我……” 　　他们缓缓靠近，似乎怕惊动了小熊，让它逃走，便再难抓住了。 　　又或许，他们无法抓住小熊。 　　但显然，你可以。 　　你可以帮助他们结束这一切。 　　深呼吸一口气，你弯腰去捡小熊。 　　“……宝宝。” 　　你隐约听到宥光的声音，他在叫你，很遥远。 　　教室里没有楼梯。 　　捡起小熊后，你便明白了一切。 　　它说，它和你是最好的朋友。 　　它说，它愿意一辈子陪伴你。 　　它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你。 　　你可以无比信赖它，你们坦诚心意。 　　它说，作为好朋友，它为你付出一切，你得为它做点什么。 　　比如……交换你的躯体。 　　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答应它，但经历多个怪谈的你，好歹是被吓大的，怎么会轻易让它得手。 　　你对小熊使用“忘记”，哪怕这个能力的效果只能在小熊身上维持两三秒钟，也足够了。 　　它忘记你，怪谈能力自然就会中断。 　　它无法借助你的身体逃离这里。 　　你大步奔向赵成、胡丙、女同学三人，他们一齐朝你伸出双手，六只手挤在一起，用力地抓住棕色小熊。 　　“……找到你了，我背信弃义的好朋友……” 　　赵成扯掉它的眼睛。 　　胡丙撕开它的头。 　　女同学撕碎了它，把棉花一样的内芯全都掏了出来。 　　你仿佛听到哀嚎求饶，再仔细听，不过是布料被扯开时发出的撕裂声罢了。 　　—— 　　【怪谈收录】 　　【找朋友】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 　　那么……作为好朋友，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聪明，我喜欢你的活力，我喜欢你的心跳…… 　　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呀:) 第40章 六一“特别”放送1 　　小熊被彻底撕毁了。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 被怪谈侵入的人类将怪谈反杀。刷新了你对怪谈的认知，或许你该调整一下对怪谈的看法。 　　当怪谈侵入人类时，也和人类建立了联系, 人类可以利用建立起的联系找出怪谈的弱点, 将其破除。 　　你之前做的, 也是同样的事情。 　　只不过怪谈之间也有区别, 并非每个怪谈都能轻易被破除。 　　这次你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便是怪谈，也要信守承诺，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没有看到最后，在他们三人撕扯小熊的时候离开，因为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刚才捡起小熊时听到宥光在叫你的名字, 你还以为是错觉，或是小熊怪谈的把戏, 但现在外面再次传来宥光的喊声, 你反应过来, 原来刚才不是幻听, 是他真的在喊你。 　　“宝宝！”他音调多了些起伏, 语速又急又快。 　　“我来啦！” 　　你一只手压住背后的书包, 免得书包不停颠簸，快步往楼道方向跑。 　　刚跑进楼道里, 站在楼梯上的宥光主动拉住你的胳膊, 把你拽到楼梯上。 　　带着冷意的视线从头到脚扫视你一遍。 　　他沉默不语, 目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死死盯着你。 　　空气似乎都在凝固。 　　你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问：“宥光，怎么了？” 　　他不说话。 　　你们之间陷入沉默, 像两个不会动的雕塑站在楼梯上。 　　你感觉自己的姿势开始僵硬，腿发麻，脸也有点痒，想挠。 　　但宥光没动，你也不想松懈身体。 　　不知道宥光怎么回事，你不愿意与他的目光锋芒相对，也不愿意示弱低头，倔强地盯着他的鼻尖。 　　他的鼻子长得很好，鼻梁泛着温润的光。 　　小时候这么好看，长大了别长残才好。 　　你有些走神。 　　宥光察觉到了，他抿着嘴，嘴角绷成一条直线，见你半天没反应，只好在你之前打破沉默，语气硬邦邦的：“刚才很危险，为什么要碰它？” 　　刚才你在教室里，捡起了小熊，同时还听到宥光唤你的名字。 　　接触怪谈这件事的确很危险，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子，大概已经被怪谈蛊惑，将躯体交给怪谈了，而赵成三人也不会抓住小熊。 　　你大概明白宥光是怎么回事了，直言问：“宥光，你在担心我吗？” 　　他又不吭声。 　　你不在意，语气真诚地肯定道：“你真好！”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也很害怕，下次会注意的。” 　　你挠了挠刚才痒痒的脸颊，然后拉住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面对你一系列的操作，宥光咄咄逼人的气势消退大半，卡壳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没有下次，否则不管你了。” 　　“以后这种事我肯定带上你，你是我最厉害最好的朋友。” 　　宥光不想理你，直接送你回家。 　　…… 　　放假三天的你百无聊赖，母亲每天都会很早出门，很早回家，她在家的时候，你就回家坐在她身边看书；她不在家的时候，你偶尔会和猫灵一起到家附近随便走走。 　　你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其他小孩嬉闹玩耍，即便他们对你发出邀请，也完全没有想加入的意思。 　　直到某个小朋友带来一枚家庭自制沙包。 　　“我们来玩打沙包吧！” 　　你非常有兴趣地加入其中了。 　　不仅是比较有趣，还有个原因是你想长得高一点，需要足够的运动量。 　　打沙包有很多种玩法，你们因为小朋友比较多，选择用粉笔在地上画“蜗牛圈”的玩法。 　　画出像蜗牛壳一样的大圆圈，玩的人要从蜗牛圈最外面跑到最里面，再跑出来才算赢，期间不能被沙包打中，不能踩线，否则就要重来。 　　打沙包的人有两三个，分散站在距离蜗牛圈一米多远的位置，不断捡起沙包去打蜗牛圈里的人。 　　你玩得兴起时，在小公园一侧的楼梯上看到宥光，朝他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为了避免被沙包砸中，你得提起精神，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玩耍中。 　　游戏结束的时候，宥光早已悄然离开。 　　放假结束，上学那天你比平时去学校更早，为了早点到学校，打听赵成、胡丙以及那名女同学后续是什么情况。 　　不过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 　　直到快上课时，赵成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你一眼就看到他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的眼睛回来了。 　　他脸上多了一样东西——一副眼镜，看起来是有度数的。 　　戴眼镜的一年级小学生很少，赵成一进教室就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 　　“赵成，你怎么戴眼镜了？”有同学好奇地问。 　　“对啊，你是不是近视啦？” 　　赵成伸出一根手指头，装模作样推了下眼镜架子，语气故作深沉：“对，我近视了，六百多度。” 　　他好像还挺得意。 　　来自于小学生某些莫名其妙觉得很酷的点。 　　赵成几天前视力还很好，虽然坐在教室后排，却能看清楚黑板，短短几天时间近视六百多度，肯定和之前被小熊交换了纽扣眼睛有关。 　　虽然眼睛回来了，但也受到损伤。 　　只是六百多度会不会太高了。 　　赵成坐到座位上，一边放书包，一边和周围因为眼镜围过来的同学说：“医生说可能是什么……假性近视，但是度数太高了，我妈得先给我配一副眼镜，每天滴眼药水，过段时间度数可能会降一两百。” 　　“眼药水是什么？” 　　“滴在眼睛里的药。” 　　“啊？好可怕……” 　　上课铃声响起，围聚在赵成身边的同学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 　　他们对外界的新鲜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一般不会来教室，有时候她如果到教室里来走两圈，班上的同学读课本都会比平时更整齐、更大声。 　　今天她就走进了教室。 　　小学生们正要扯着嗓子卖力朗读课本，她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讲述了一个神奇的消息。 　　三天前，三年级死亡的那名女同学并没有死，而是休克了，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早上，那名女同学有了微弱的心跳声，马上被送进医院抢救，现在人脱离生命危险，但一直在昏迷，不知道多久能醒，医生说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班主任大概是觉得这件事太神奇了，没忍住来和你们这群小学生分享。 　　何止神奇，简直是起死回生。 　　你清楚记得，那天看到的女同学左胸口处空荡荡的大洞，以及隐隐的尸臭味…… 　　这都能活过来，你又一次被怪谈刷新了认知。 　　怪谈真是不讲道理。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已经拆掉了右手的纱布和绷带，可以自己打饭吃了，和朋友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从周萌和陈媛媛口中得知，一年级三班的胡丙请了病假，这两天不会来学校。 　　下午有一节美术课和一节体育课，全都被音乐老师换成排练舞蹈的时间，他把你们带到操场上，数着拍子教你们练习动作。 　　很简单的一些动作，让大家感到比较困难的是，需要跑动起来，偶尔交叉跑动换队形。 　　音乐老师打开准备好的音乐让你们试着跳了两遍，做动作的时候还有一半同学能跟上，交叉跑动换队形时一团乱，最后所有人都不记得自己该站哪里。 　　“慢慢来，不要急，我们还有很多天时间排练。”他顿了顿，说：“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一下，当天表演都要穿统一服装，我会联系租借服装，租借费用从班费里扣除。”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休息一下，我从体育老师那里借了体育器材室的钥匙，来两个同学和我去搬器材。” 　　作为班级的高个子小学生，这种事情你当仁不让。 　　跟着音乐老师打开器材室，里面摆放着许多东西，皮球、蓝球、足球、排球、跳绳、乒乓拍、羽毛球、训练垫等等，你却一眼看到房间角落放着的木质废旧舞台踏步梯。 　　可以移动的阶梯…… 　　拥有三阶的楼梯，会是宥光的能力覆盖范围吗？ 　　也许可以试试。 　　“装一些到纸箱里面，等下抬出去分给其他同学。”音乐老师左手一个皮球，右手一个蓝球，往空纸箱里扔。 　　你跟着一起，随意拿了些用具放进纸箱，眼睛却盯着音乐老师手里的体育器材室钥匙，思索如何才能从体育老师手里获得钥匙管理权。 　　学校举行的六一儿童节，你想邀请宥光一起玩。 　　但六一儿童节在会堂里举行，那里没有正对舞台的楼梯。 　　如果能使用这个废旧的舞台踏步梯的话，你想带宥光去哪都可以。 第41章 六一“特别”放送2 　　获得体育器材室钥匙的过程意外轻松, 不过钥匙不是从体育老师那里拿到的，而是音乐老师给的。 　　排练舞蹈的一周后，大家都对这场集体表演熟悉许多, 练习起来虽不说有多好, 但好歹不会再一团乱了。 　　你作为少数学习快、肢体能力好的小学生, 经常被音乐老师拉到前面做动作示范。 　　租的舞台道具服也送来了, 竟然是三十多件黄色小蜜蜂的道具服！ 　　你很难想象自己扮成黄色小蜜蜂和同学们在台上跑来跑去跳舞的样子, 但很快你真的要这么做了。 　　小蜜蜂道具服全身是黑黄条纹相间的布料，从头到脚包裹，只露出脸和手脚，蜜蜂头顶有两根触须，尾部的位置塞了棉絮, 背后还有对小翅膀。 　　音乐老师让你和几个同学一起把装衣服的纸箱抬进器材室，暂时存放, 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你主动提出能不能让你保管钥匙, 想要在课后来练习, 并保证不会乱来、不会把钥匙弄丢。 　　通过这几天排舞接触下来, 你乖巧聪明好学生的印象已经深入音乐老师心里, 他挺喜欢你的，本来想拒绝, 在你的央求下还是把钥匙交给你保管。 　　你的计划中, 最重要的第一步成功了。 　　唯一头疼的是, 到底送宥光什么儿童节礼物。 　　就连下课时间，你都坐在座位上想这件事。 　　“宝宝，去玩跳格子吗？”陈媛媛拉着周萌蹦蹦跳跳跑过来。 　　你摇摇头：“你们玩吧，我不想去。” 　　“就是, 跳格子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了陀螺，咱们去打陀螺。”彭迪也凑过来，昂着头满脸得意。 　　他最近几天进入了狗嫌期，又狂又躁，狗都嫌弃，面对女孩子的时候症状尤为明显。 　　陈媛媛撇了撇嘴，不想理他，最近烦他得很。 　　周萌却小声问你：“宝宝，你是不是不高兴？这几天下课都不出去玩。” 　　“没有啊。” 　　“那是怎么了？”陈媛媛问。 　　你直言坦白自己的苦恼：“我想送一个好朋友礼物，但不知道送他什么好。” 　　迪迪插入你们中间，“嘭”地一下趴在你桌子上，说：“送凹凸曼！凹凸曼变身器！谁要是送我这个，我以后都罩着他！” 　　陈媛媛把他往旁边扒拉：“还不知道宝宝的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呢？” 　　“对了，你的那个好朋友是谁呀，我都不知道，我们认不认识？” 　　你说：“是个男生，比我大，你们不认识。” 　　顿了顿，你补充了一句：“应该算是我的邻居，没有人给他过儿童节，所以我想送他儿童节礼物。” 　　“送变身器！凹凸曼变身器！”彭迪激动地大喊。 　　看得出来，他非常渴望得到这个。 　　陈媛媛也表示赞同：“男生好多都喜欢看凹凸曼。” 　　“我也觉得可以。”周萌发表了意见。 　　三人十分期待地等你采纳意见，眼巴巴望着你。 　　“那好，我明天就去挑礼物。” 　　明天周六。 　　宥光会喜欢凹凸曼吗？ 　　他是怪谈，应该不会看电视吧。 　　你决定回家问问他。 　　放学后，你在家门口，对楼道喊宥光的名字。 　　他很快出现，带着那颗红色皮球。 　　对这颗皮球你早已熟悉得和自己的一样，宥光有时候会把红皮球放到你手里，他可能是想把皮球让给你玩，你虽然对皮球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每次都会高兴地收进书包，过几天再还给他。 　　这一次，他又把红皮球塞给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你送他的那颗橙色皮球，抱在手上。 　　你抱着皮球坐在楼梯上，拉了拉宥光的衣角，示意他也坐下。 　　宥光低头看你，犹豫了一下，才坐到你旁边。 　　他冰冷的手臂和你温热的手臂贴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感觉，突然想问他冷不冷。 　　但最后，你只是说：“宥光，你看凹凸曼吗？” 　　他皱了皱眉，你看见他垂下眼帘，低了头，轻轻摩挲手里的皮球。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你几乎快听不见。 　　你更惊讶的是：“你竟然也看凹凸曼！” 　　宥光没解释什么，你早已习惯了。 　　只是震惊凹凸曼对小男生竟然有这么大魔力，连怪谈都会去看啊。 　　那儿童节送宥光凹凸曼变身器绝对没有问题，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对了，六一那天你有事情吗？我想约你到学校一起看表演，听说学校请了魔术师来表演呢，还有耍杂技的、唱歌跳舞的，很热闹。” 　　说到这里，你表情变得得意：“我在学校找到一个好东西，到时候绝对能让你占领最佳观众席！” 　　宥光视线始终看着自己手里的皮球，低声说：“好。” 　　“那我们约好了啊。” 　　“好。” 　　你抱着红皮球起身，趁着宥光还坐在台阶上，偷偷比划了一下他头顶的高度，再往自己身上比划——高度只到自己腰的位置。 　　再努努力，过几个月你就和直立的宥光一样高了。 　　“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再见。” 　　…… 　　母亲对于你到楼道里找宥光玩这件事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任何表示。她不知道在外面听了些什么人类的言论，带了一本厚重的字典回家，这几天都在翻字典，看得非常慢。 　　你问她在做什么，她就告诉你，她给你取名，要找几个字出来。 　　你万分支持，并默默帮母亲翻了一页字典，以免她认真无比地看半小时“屎”字的释义。 　　每隔两三天母亲会清理一次你身上滋生出来的力量，因此你没有再体会过被缠上时的状态。 　　你有时候也会想，母亲是什么样的怪谈。 　　母亲平时很少表露出她的特性，你所能参照的信息，只有上次母亲晚归时展现出来的。 　　她似乎能够制造出新的怪谈，那些被制造出来的怪谈会越来越多……母亲就像是一个源头。 　　作为源头，她能够清理掉自己制造出来的存在，但也并非百分百压制。 　　作为怪谈，她和一个人类建立联系后，无法再按照自己的意愿终止建立联系。否则她应该直接解决你身上的隐患，而不是定期清理你身上滋生出来的力量。 　　总之，她不以怪谈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无法得知她是怎样的。 　　你的好奇心并不是很重，也没有要调查母亲的意思。 　　如果没有必须要知道的理由，顺其自然就好。 　　…… 　　六一儿童节很快到来，这天是儿童的快乐，学校里到处挂满了气球彩带，每个班级的学生一边等待上场表演，一边等待看表演，左手饮料，右手零食，嘴里和身边的好朋友闹喳喳说个不停。 　　除了老师和被邀请来表演的人，学校里没有其他大人，这个时候的儿童节，可不带大人一起玩的。 　　音乐老师提前嘱咐你，要早点到学校里来，组织班上的同学去器材室把黄色小蜜蜂道具服换上，你在教室里等了十来分钟，班上的同学来了大半，仔细清点了下人数，你背起书包让大家和你到器材室里，女生先进去换衣服，男生在外面等着，女生换完后再轮到男生换。 　　至于还没来的同学，之后再带他们来换一次就好。 　　“宝宝，你怎么今天还背书包？今天不用带书包来的。”同桌疑惑地问，他来得早，和男同学们一起等在器材室外面。 　　“方便带东西。”你反手拍了拍书包，嘭嘭作响：“没有装课本。” 　　里面装着的是凹凸曼变身器和红皮球。 　　你打算儿童节表演结束后，送给宥光礼物。 　　剩下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到学校，等班上所有同学换好衣服，你喊上彭迪、陈媛媛和周萌，回到器材室，指着木质舞台踏步梯，说：“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们一起把这个抬到会堂里面。” 　　“没问题，我一个人就能行！不过抬这个做什么？”彭迪歪着头一边扯头套顶上的蜜蜂触须，一边问。 　　“是秘密哦。”不然你没办法解释清楚。 　　“好吧，宝宝竟然背着我们有秘密了。”陈媛媛嘟了嘟嘴，表达不满，但还是过来帮忙抬。 　　周萌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过去和你们一起抬舞台踏步梯。 　　虽然并没有很重，但你们只是小学生而已，一个成年人能扛起来的东西，你们得四个人抬。 　　抬着舞台踏步梯要经过操场，绕一圈，然后才到达会堂，期间肯定会被很多很多人看到。 　　你早在心里编好了理由，只等老师询问为什么抬这个东西，你就拿出理由，但一路上不停有老师或者同学对你们四人行注目礼，却没人询问。 　　四个穿黄色小蜜蜂的一年级吭哧吭哧抬梯子，怎么看都有种“这是表演道具”的感觉。 　　你们把舞台踏步梯抬到会堂里观众席的最后面才放下，你快乐地拍拍手，从书包里抓出一大把荔枝味硬糖分给三人。 　　半小时后，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进入会堂，你穿着小蜜蜂服，拿着条湿毛巾擦掉舞台踏步梯上面的灰尘。 　　趁人不注意，你对着舞台踏步梯悄声喊：“宥光！” 　　宥光显然记得和你的约定，一直在等你唤他。 　　几乎没有间隔，你刚喊出他的名字，他就出现在舞台踏步梯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怔住了。 　　你不明所以，两步跑上舞台踏步梯，站到他面前，炫耀道：“我厉害吧，这个位置观看表演最佳！” 　　他一直盯着你，目光随着你的移动而移动。 　　属实有点奇怪了。 　　“你看什么？” 　　“你今天的衣服……”宥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抬手抓住你头上不停晃动的蜜蜂触须：“很特别。” 第42章 六一“特别”放送3 　　你毫不在意地摇摇脑袋, 头上的蜜蜂触须除了被宥光抓住的那只，另一只晃动得更厉害。 　　“这是老师租的表演服，等会就轮到我们班上台去表演了。” 　　表演顺序是按照班级排的, 你们一年级二班被安排到第二个节目, 节目表中间会穿插学校请来的人进行表演。 　　你目光一转, 看向宥光手里拿着的那个粉色的东西, 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除了皮球, 宥光还是第一次拿着别的东西出现。 　　“这个。”宥光把粉色的东西递到你面前。 　　你看清楚了。 　　一个粉色塑胶袋，被做成手提包的造型，塑胶袋中间部位是透明的，一个面带微笑、穿着粉色裙子的芭比娃娃躺在塑胶袋里面，褐色的眼睛正对着你。 　　你看着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看着你，宥光也看着你, 双方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理解。 　　沉默了足足三五分钟, 周围乱糟糟跑来跑去的小学生都没能影响到你们。 　　宥光先打破沉默, 问：“你喜欢吗？” 　　应该喜欢吗？ 　　你不明情况, 不敢乱回答, 也许是宥光喜欢这种芭比娃娃, 但因为是男孩子怪谈所以害怕你歧视他喜欢芭比娃娃，一直没敢说出来, 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告诉你这个秘密, 你如果说不喜欢, 他会很难受吧。 　　于是你笑眯眯地答：“喜欢！” 　　宥光抿嘴笑了笑。 　　他笑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吓人了，那股阴沉的气息都退远许多。 　　你心中欣慰，觉得自己的回答棒极了, 可下一秒，宥光把粉红色塑胶袋塞进你怀里。 　　“礼物。” 　　你一愣，有点傻眼。 　　这么大方的吗？ 　　心爱的芭比娃娃，宥光说送就送，你在他心里真的是最好的朋友了吧。 　　既然这样，你也只好装作非常开心、非常喜欢地把芭比娃娃收进书包里，并拍了拍书包，说：“我也有礼物，等会给你。” 　　“宝宝，这是谁啊？”陈媛媛、周萌和彭迪早就看到你和宥光站在舞台踏步梯上，只是刚才你们两人交谈时完全把周遭的环境摒除在外，他们插不进话，现在看你们总算说完了，就连忙问你。 　　“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宥光！”你介绍过宥光的名字，就连忙挡在双方之间，“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你们先回座位吧，我等会过去。” 　　你不能确定会不会发生什么，只能尽量不让他们接触。 　　宥光没什么特别的表现，神色如常，甚至比平时看着“温和”多了。 　　你拉着他在台阶上坐下，从这个位置看舞台，的确宽阔不少。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只要没什么大事，老师不会管学生，因此即便有好几个老师看到你和宥光坐在舞台踏步梯的台阶上，都没说什么。 　　宥光被他们当做学校里的学生了。 　　你从书包里摸出一把荔枝味的糖，放到宥光手里。 　　“试试吗？” 　　你不知道怪谈会不会吃东西，能不能吃东西。 　　母亲是不吃的。 　　宥光在你期待的目光下，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甜不甜？”你问。 　　“甜。” 　　你又塞给他一把。 　　节目开场了，你本来打算等轮到第一个节目结束，再回到班级，和班级里的同学一起上台，但在会堂里充满欢快的氛围中，有奇怪的东西潜入了。 　　你对此很敏锐，立马察觉到不对。 　　看向宥光，他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阴冷森然的模样，拉住你的手，准备随时带你离开。 　　“……请大家欣赏第一个节目——决斗养鸡场！”舞台上，老师主持人的拿着话筒念出第一个节目的名字。 　　因为是一年级二班被排到第二个上场表演，因此你记得很清楚，第一个节目是一年级一班的儿歌合唱，那首歌绝对和“决斗养鸡场”五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被换掉了？ 　　疑惑间，会堂的所有灯光忽然关闭，整个会堂暗下来，如同进入黑夜。 　　很多学生被吓得大吼大叫，老师喝止大家安静下来，不要乱跑。 　　会堂是有大扇窗户的，外面阳光正好，会堂里不开灯只是光线暗一点，绝不可能这么黑。 　　是怪谈的缘故。 　　黑暗中，宥光身上冰冷的温度贴着你，格外沉静、厚重。 　　“啪！” 　　一声脆响后，舞台上亮起一盏灯光，形成一道圆形光柱，照亮舞台的某个位置。 　　台下，会堂里惊慌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下来，只以为刚才的黑暗是节目表演特意安排的，几千双眼睛盯着舞台上。 　　穿着黑布鞋的脚踏入光柱中，紧接着黑布鞋的主人走到光柱下，露出身形样貌。 　　是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眼角吊起、嘴角向下，看起来不太和善，穿着偏灰色棉布的衣服，手上提着篮子。 　　她喃喃自语，苍老嘶哑的声音却清晰传到会堂每一处。 　　“家里来客人了，我得抓只鸡过去。” 　　她缓缓转头，看向观众席。 　　冰冷浑浊的眼睛细细扫过每个人，那目光不像在看观众，反而像是挑选待宰的鸡鸭。 　　她站在光下，被她所注视的人们隐藏在黑暗中。 　　目光也从你身上扫过，那瞬间，你感觉肢体变得僵硬，无法动弹，宥光拉着你的手握紧了。她很快将目光挪开，你松了一口气，后背发凉，才发现会堂里安静得可怕，在老太太的注视下，所有人放轻了呼吸。 　　“也许……我需要一点掌声。”老太太说道。 　　但她的观众们年龄还小，被吓到了，没人鼓掌。 　　老太太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席，脸色逐渐阴沉。 　　更吓人了。 　　小观众们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动都不敢动。 　　有老师犹豫着、胆怯地拍拍手。 　　“啪……啪……啪……” 　　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掌声附和，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老太太阴沉的脸色立马转变，露出笑容，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露出黑黑黄黄的牙齿。她挎着篮子，朝着舞台另一个方向走去。 　　圆形光柱紧紧跟随她。 　　“咯咯咯……” 　　舞台上有几声鸡叫响起。 　　“啪！” 　　又一盏灯光打开，光投射在舞台上，照亮在一只正在鸡窝里孵蛋的巨大母鸡身上。 　　那只母鸡应该是有人穿着道具服扮演的，体型庞大，比老太太更加壮硕。 　　老太太踮起脚尖，悄悄接近母鸡。 　　“咯咯咯……” 　　母鸡侧对着老太太，没有察觉到危机到来。 　　此时舞台上只有两束光柱，分别照在老太太和母鸡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漆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老太太凑近了母鸡，举起双手，猛地朝母鸡身上扑过去！ 　　“咯咯咯！” 　　即将被抓住的前一刻，母鸡扑腾着翅膀躲过老太太，老太太一头栽进鸡窝里，无意中被鸡翅膀扇了好几下脑袋，模样十分滑稽。 　　“哈哈哈哈！” 　　“她掉进鸡窝里了！” 　　会堂里心大的小学生们被逗得大笑，看得津津有味。 　　舞台上响起欢快调皮的音乐。 　　你注意到，在观众们发出笑声和赞赏的时候，舞台上属于怪谈的力量陡然向外扩散，与每一名观众建立起联系。 　　并朝着你侵入而来。 　　那股源自于母亲的奇怪力量紧紧缠在你身上，不让分毫，将舞台怪谈排挤开。 　　它没能得逞。 　　“该死的鸡！” 　　舞台上，老太太愤怒地从鸡窝里爬出来，她压碎了几个大鸡蛋，身上沾满蛋黄和蛋清。 　　小学生们觉得好玩，在台下笑个不停。 　　母鸡看到鸡蛋被压碎，愤怒地尖叫，毛冠竖起，架起翅膀，张开嘴狠狠啄向老太太。 　　“撕拉——” 　　老太太躲闪不及，左臂连带着衣袖一起，被狠狠撕扯下来。 　　鲜血高高溅起，每一滴血液都在光束的照耀下反射出光点。 　　手臂被抛飞到光束没有照射的地方，漫长的沉寂过后，突然发出“嘭！”的响动，所有人明白，那只手臂落地了。 　　刚才被逗笑的小学生们变得鸦雀无声。 　　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什么儿童邪典。 　　断手抛飞的时候，有冰冷的液体滴在你脸上。 　　你抬手摸了摸，光线太暗了，你看不清它是什么，闻起来没有味道，不确定是会堂天花板漏水滴落的雨水，还是别的不好的液体。 　　更让你在意的是，那只断手落地的声音，好像是从舞台那边传来，又好像在你身旁响起。 　　那只断手落到哪里了？ 　　你屏住呼吸，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你听到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某种东西贴着地面移动而发出的摩擦。 　　那声音离得很近，越来越近。 　　宥光拉着你往前一步，想带你走，你紧紧站在原本那层阶梯上，没动。 　　被盯上了，可不是走就能逃掉的。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怪谈，不可能次次逃走。 　　既然宥光能随时带你离开，就多做一些事，哪怕是加深对怪谈的了解。 　　逃跑是一项组合技能，单张使用的话，什么也得不到。 　　黑暗中，你仔细辨认声音来源的方位。 　　“啊啊啊！”观众席突然爆发的混乱尖叫声将细微的窸窣声压下去，不仅是小学生们，老师也被舞台上那一幕吓得呆滞，时间过去两三秒才发出尖叫。 　　一部分学生在黑暗中到处惊叫乱窜，想跑出会堂。 　　你的耳朵都快被这些高音天才震聋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但很快，尖声惊叫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失。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舞台上，一束束灯光打下来，每束灯光下都出现一只或者多只不停“咯咯”叫的小黄鸡，在舞台上四处乱窜。 　　而那些学生不知道是停止了尖叫，还是消失了。 　　漆黑的环境里，除了舞台光束下的存在，你们看不清任何事物。 第43章 六一“特别”放送4 　　舞台上, 老太太被扯断手臂后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声，她只剩下右手，右手上还挎着篮子。 　　她把篮子放在地上, 从篮子里拿出一把菜刀, 没有看母鸡, 反而将目光转向观众席。 　　那种诡异的注视又来了。 　　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在乎断掉的左臂, 弯起嘴角，笑眯眯地说：“我得宰了这只可恶的鸡，你们喜欢喝鸡汤还是吃红烧鸡块？” 　　她企图和台下的观众们互动。 　　无人应答。 　　观众席还有许多人，消失的尖叫只是少数，但即便是心再大, 也无心再看台上的“表演”。 　　老太太脸上慈祥的笑容逐渐消失。 　　“咯咯咯！”母鸡扑腾着翅膀大叫几声，将舞台上横冲直撞乱跑的小黄鸡拢在羽翼下, 做出保护的姿态。 　　母鸡叫声尖利, 动作夸张, 非常刻意。 　　就像是……在吸引视线看过去。 　　这的确符合舞台表演的标准, 吸引观众的目光。 　　老太太做的是同样的事情。 　　或者说, 从这个怪谈出现最初, 就在竭尽所能地吸引观众目光。 　　怪谈的特性，和它们的行为模式有关联。 　　它需要被观众注视。 　　忽然。 　　“找到电筒了！同学们镇定, 不要慌！”有老师高声喊道。 　　与此同时, 观众席亮起一束光。 　　一名女老师手持电筒, 电筒光束扫过观众席的学生，许多学生缩在凳子上，或是几个人抱成一团，或是捂着头蹲在地上。 　　座位已经乱了, 有没有少人根本看不出来。 　　看到女老师手里的电筒，许多人心里稍稍安定，但下一秒，女老师凭空消失，手电筒“啪”地落在地上，滚动几圈，光束停在几名学生身上。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怔住。 　　而舞台上，再次打开一盏灯光，光束投射下去，照在一只新出现的小黄鸡身上。 　　小黄鸡傻愣愣地站了几秒，忽然转过头对着观众席“咯咯咯”大叫，并试图跑下舞台。 　　每当它快要跑到舞台边缘时，它就会消失，再次随机出现在舞台某个位置。 　　如此折腾几次，小黄鸡不再跑了，站在舞台上瑟瑟发抖。 　　观众席的众人因为小黄鸡的缘故，被吸引视线，紧盯着舞台上。 　　“老师消失了，是不是变成小鸡了？”有学生语气紧张地问。 　　“呜呜呜……好可怕，我不要变成小鸡，变成小鸡会被吃掉……” 　　会堂里许多学生在哭，哭得很小声。 　　舞台上，与母鸡对峙的老太太握着菜刀朝母鸡冲了过去，母鸡为了护住拢在翅膀下的小鸡们，没有逃走，被一刀狠狠砍在身上。 　　“咯咯咯！”母鸡发出惨叫。 　　台下的观众忍不住看向舞台上。 　　紧接着又一刀砍下，母鸡叫得越发凄惨。 　　舞台上获得了更多的视线。 　　大量小鸡从翅膀下跑出，叽叽喳喳四处逃窜，几乎要布满整个舞台。 　　观众席几乎所有小学生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即便捂着眼睛不敢看，也在仔细地听舞台。 　　老太太发出大笑，母鸡扯着嗓子惨叫，数不清的小鸡叽叽喳喳。 　　极尽癫狂。 　　这个怪谈，它到底想要什么？ 　　舞台上这一幕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台上的小鸡早就跑不动了，一只只瘫在地上，但老太太还在砍那只母鸡，大笑和惨叫不止。 　　期间，舞台上不断出现新的小鸡，观众席的学生在逐渐减少。 　　如果持续这样下去，所有学生都会变成小鸡。 　　你试着做出一些举动，至少因为被母亲的力量纠缠，舞台怪谈暂时无法和你建立更多的联系，不能把你也变成小鸡。 　　你对舞台怪谈使用“忘记”，让它忘记观众。 　　但没什么效果。 　　但愿你的另一项能力“规则”能起到作用。 　　你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舞台大声念诵：“会堂表演规则。 　　1.不可以伤害观众。” 　　舞台上，老太太动作顿了一下，继续用刀砍母鸡。 　　她本就没有直接伤害过观众，哪怕是变成小鸡的观众。 　　“2.午夜之前，请勿熄灯。” 　　几秒后，漆黑褪去，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有了光，恐惧从人们心中驱散些许，哭声少了很多。 　　这时宥光牵着你的手晃了晃，你疑惑地朝他看过去，惊悚地发现，他另一只手里抓着老太太被抛飞出来的断手。 　　先前听到的窸窸窣窣声，就是断手发出来的。 　　它想接近你，强行和你建立联系，被宥光抓住了。 　　那只断手不停扭动手指，攀向你。 　　你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胃中翻涌，顾不得继续念规则，连连摆手：“扔掉快扔掉！” 　　宥光举起断手，蓄力，朝舞台方向用力扔出——“嘭！” 　　断手砸在老太太身上，落在地上。 　　老太太给了一个眼神就不再理会。 　　你同时念出第三条规则。 　　“3.在儿童观众前禁止出现血腥暴力等画面。” 　　你在试探规则的限度。 　　舞台上已经血腥暴力了，这时候再指定规则，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这条规则会因为无法生效而不成立，还是如何呢？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舞台上竟然出现了马赛克！ 　　断手、老太太的伤口、刀以及被砍伤的母鸡，都被蒙上一团灰色，灰色下面的血腥暴力全被遮挡住了。 　　你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侧头问宥光：“怪谈还会打马赛克吗？” 　　宥光看着舞台的表情也带了几分诧异。 　　显然没见过这种操作。 　　你只好念第四条规则。 　　“4.表演结束后，请勿带走任何观众。”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舞台怪谈目前为止做的事：演出，吸引观众注意力，抓观众上台。 　　除了过于疯狂血腥以外，和正常舞台表演顺序相同，直到现在，老太太和母鸡不停重复最后的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想起一句话。 　　掌声总在谢幕时响起。 　　你松开宥光的手，试着给舞台掌声。 　　老太太停下动作，看向你。 　　她的表情变得舒缓许多。 　　母鸡也停止惨叫，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有效果。 　　“同学们，快给这场精彩的表演鼓掌！”你大声喊。 　　起初没人鼓掌。 　　毕竟怪谈这种事情，除了早已习惯的你，大概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你只好精准点名。 　　“一到六年级的同学，你们的掌声呢！” 　　掌声这才稀稀拉拉的响起来。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鼓掌，只是照你说的去做了。 　　舞台上，老太太拿着刀和母鸡一起，躬身谢幕。 　　它们化作一个小小的光点，飞向你。 　　你抬手，接住了这粒闪着微光的小礼物。 　　这是一点未消耗殆尽的能量，融入你的身体。 　　舞台上遍地的小黄鸡逐渐消失，观众席里许多学生和老师凭空出现。 　　“啪嗒！” 　　灯灭了。 　　整个会堂再次陷入黑暗。 　　…… 　　【怪谈收录】 　　【耀眼的舞台】 　　或许你记得那些未曾实践过的梦想。 　　或许你也想万众瞩目。 　　我捕捉到许多被丢弃的梦想，将它们放在最热闹的地方，让梦想的执念在人群中疯狂，然后消亡。 　　它们需要掌声和支持，虽然它们的表演残缺又古怪。 　　注：一切皆为梦想，力量耗尽就会复原。 　　…… 　　你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宥光坐在舞台踏步梯上，观众席的小学生们坐得整整齐齐，没有哭泣和混乱。 　　舞台上只有主持人站着，周围没有别的物体。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记得那个舞台怪谈，但又好像是经历了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宥光。”你迷茫地问：“我刚才睡着了吗？” 　　“没有。” 　　你明白了。 　　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经历“梦境”的，不止你一个。 　　会堂里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观众席的小学生们或窃窃私语，或高声喊叫。 　　“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也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变成小鸡了，还在舞台上面乱跑呢！” 　　“啊！？我就是梦到我变成小鸡了，好可怕，我一直喊救命，喊不出来。” 　　“我也是！我只会鸡叫，像这样‘咯咯咯，咯咯咯’！” 　　“为什么不是‘叽叽叽’？” 　　“不知道，可能我比真的小鸡大。” 　　“我们做了同样的梦诶，好神奇，我梦里还有个老婆婆，拿着刀杀鸡呢。” 　　“我也是我也是！” 　　“妈呀，我梦到大家的梦了，我要回去告诉妈妈。” 　　学生们互相交流做梦感想。 　　“诶，我梦里你一直哭，你没事吧？” 　　“我吓死了！”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梦里我都在安慰你喔～” 　　“我知道啦。”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一些细节。 　　周围的老师却面面相觑，细思极恐，聚在一起商量。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真的做了同一个梦吗？” 　　“应该是梦吧……” 　　“太怪了，我现在全身发冷。” 　　“必须重点和校领导反映一下这个事，肯定得做点什么。我出去打个电话说一下，你帮我看着点我班里的学生。” 　　“好。” 　　你看到一名老师按着小灵通键盘，匆匆走出会堂。 　　遇到这种事情，很难用意外或者巧合解释过去，这个世界的人会怎么做呢？ 　　陈媛媛和周萌跑过来关心你，表示对“梦境”里的血腥产生了心理阴影，你安慰了她们几句。 　　至于彭迪，他站在班级同学里眉飞色舞说着什么，手舞足蹈地比划。 　　看来刚才的“梦境”，对他来说就像看凹凸曼一样，不存在心理阴影。 　　虽然经历了“梦境”，但儿童节的节目还是要继续进行，一年级一班的学生们站到台上，合唱一首儿歌。 　　陈媛媛和周萌回到班级座位上。 　　你整理着身上的小蜜蜂服装，也要开始准备下个节目和同学们一起上台表演了。 　　“宝宝。”一直沉默着的宥光突然喊住你：“你的好朋友，很多吧。” 第44章 宥光的谎言 　　宥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但当你回过头，看到他的神色，你就知道这是道送命（分）题。 　　宥光的表情和平时差别不大, 还是那样阴沉到让人毛骨悚然, 但你对他已经很熟悉, 会注意到表情上的细微差别。 　　他嘴角又绷紧了, 微微向下。 　　他的眼睛轻轻挪开, 目光停留在你眼睛下方到嘴唇的位置，不与你眼神直接接触。 　　他在等你的回应，全身都散发着“我在关注”的信号，这说明你接下来的回应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清楚友谊中有一些需要仔细维护修理的地方。 　　处理得好了, 能加深感情，友谊长存。处理得不好, 以后只是互相点个头擦肩而过的路人。 　　你不想要坏的结果, 于是你郑重地看着宥光, 语气坚定：“我的确有几个朋友, 但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不是什么好朋友的‘其中之一’, 你很重要，我永远不会因为身边出现的其他人忽视你。” 　　宥光目光微抬, 与你视线相对, 看着你认真的模样有些怔愣。 　　你定定地看着他, 让他感受到你的真诚。 　　大概五秒钟后。 　　宥光眨了下眼，飞快挪开目光，垂下眼帘，无处安放的视线盯着你的鞋尖。 　　他轻轻“嗯”了一声。 　　算是对你的回应打了个“及格”的评分。 　　但你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给个“优+”评分, 便弯起嘴角，问：“宥光，你呢？” 　　往日里你从没问过宥光这种问题，今天是他先起头，你问他同样的问题，不过分吧。 　　“你有别的人类，或者是怪谈好朋友吗？” 　　“……只有你一个。” 　　你又问：“那我在你这里是不是很重要？” 　　宥光又眨了下眼，目光移到自己鞋尖：“嗯。”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你咬着拳头偷笑，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被宥光发现你故意调侃他，默默记仇。 　　等笑够了，你站到宥光侧身，用胳膊杵了杵盯着鞋尖不肯移开视线的他，非常大方地说：“咱俩关系那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好朋友就是你的好朋友。” 　　“不过……”你拖长声音，引得宥光侧头看你。 　　你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得永远都是和你关系最铁的那个。” 　　宥光看着你，抿了抿唇，嘴角微扬。 　　你忽然发现他耳朵有点奇怪。 　　耳尖的颜色变得很淡，淡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之前不是这样的。 　　“咦，你的耳朵……”你疑惑地伸手去捏。 　　在要碰到宥光耳尖的前一刻，被他仰着头飞快躲开，同时拍掉你的手。 　　“不许碰。” 　　他都躲开又拍掉你的手了，还要警惕地看着你。 　　“哦……”你又看了他耳朵两眼，嘟囔道：“不碰就不碰呗，你记着我的话就行。” 　　“嗯，记住了。” 　　…… 　　轮到一年级二班表演，你朝宥光挥了挥手，跟在同班同学们后面，一排黄色小蜜蜂陆续踏上舞台。 　　进场时的舞蹈动作安排是排火车，后面的同学双手搭在前面同学的肩膀上，一个搭一个，随着音乐跑上舞台，所有人入场站好位置后，才松开一只手开始舞蹈动作，期间有三次更换队形。 　　因为动作标准，反应快，你被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练习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逐渐感受到一丝尴尬。 　　站在舞台上的时候，你才惊觉，被搬到会堂观众席最后面的舞台踏步梯因为高度原因，站在上面都快能和舞台上的人平视了！ 　　基本就是遥遥相对。 　　宥光站在对面的舞台踏步梯上，非常认真地看着你。 　　看着你双手叉腰，伸左脚、伸右脚……进行幼儿舞蹈。 　　你觉得脸很烫，眼珠子乱转，只要你看不到他，他就没有一直在看你。 　　这是一场意志上的煎熬。 　　终于，到了谢幕的时候，你狠狠松了口气，脸上的温度也随之降下，你看向舞台对面的宥光，心里憋着点气，要报刚才在舞台上窘迫的仇，眼睛眨都不眨地用力盯住他。 　　宥光跟着观众席的众人一起用力鼓掌，完全没有领悟到你那点小小的怨气。 　　你宽宏大量，没有一直记着这种单方面因为尴尬而恼羞成怒的事情，表演完下台后，你回到舞台踏步梯上，从书包里拿出凹凸曼变身器。 　　“宥光，给你的礼物！六一儿童节快乐！” 　　“谢谢。” 　　宥光接过变身器，仔细打量，语气迟疑地问：“这是什么？” 　　你怔住。 　　宥光不是说看过凹凸曼吗，如果看过的话，不可能不认识这个东西。 　　可他对变身器玩具很陌生，还问你这是什么。 　　唯一的答案是，他之前撒谎了。 　　他为什么要撒谎？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从来没对你撒过谎，作为怪谈，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犹豫片刻，决定不拆穿宥光的谎言。 　　这么久相处下来，你知道宥光心思敏感，虽然很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现在问出口不合适，还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你解释道：“这个是一款变身器玩具。” 　　刻意略过变身器玩具的由来。 　　“你按一下这个按钮……”你拉着宥光的手，按下变身器开关。 　　变身器顶部立马向两侧弹开，发出音乐声，彩光亮起。 　　“是不是很好玩？” 　　“……嗯。”他点点头，看起来不像是觉得很好玩的样子，但还是非常给面子地不停重复按下变身器按钮，听个响。 　　接下来没有一年级二班的表演了，你可以一直坐在这里看别人的表演，某些表演对宥光来说也许有些无聊，但他一直耐心地坐着。 　　经历了舞台怪谈，又上台跳舞表演，对身体消耗不小，你坐在舞台踏步梯上眼皮子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你做了个梦。 　　梦里你抱着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头，一开始觉得大石头凉丝丝的，很舒服，但抱久了就觉得冷，你伸手去推那块大石头，但怎么也推不走，每次推开一点，大石头又弹回来；推开一点，大石头又弹回来。 　　来回反复数次后，那块大石头被你推得烦了，竟然长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你的手，不让你推。 　　石头怎么会长手！？ 　　你吓得“哇”一声，从梦中惊醒，睁眼就看到宥光正捉着你的手，表情奇怪。 　　他身上冰凉凉的，和梦里冷冰冰的大石头一样。 　　原来你靠在他身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还在梦里把他当做大石头不停推开。 　　相当于靠在别人肩膀上睡觉不算，还一直推。 　　你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尴尬地打了个假哈欠，借着伸懒腰的动作直起身来，把手从他手里抽开，掩饰地说：“我竟然睡着了，好困啊。” 　　宥光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不吭声。 　　你也跟着看了一眼，整个人僵住。 　　宥光穿的红衣服，肩膀有一小块变成暗红色了。 　　因为被水打湿才变成暗红色。 　　什么水？ 　　你摸了摸嘴角，挺润的。 　　周围一米内的空气都陷入了沉默。 　　宥光不说话，你也不说话。 　　你不说话，宥光也不说话。 　　尴尬快要把你溺死了。 　　你装模作样地淘书包，也就掏了快半个小时吧，掏出两颗糖，无声地塞一颗进宥光手里。 　　你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拆开糖纸，拆得无比认真，好像在比赛如何将糖纸最工整地拆开而不损坏糖纸。 　　表演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记不太清了。 　　装作无事发生地和宥光道别后，你招呼班上的同学回器材室把衣服换回来，顺便和朋友一起搬走舞台踏步梯。 　　搬舞台踏步梯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力气大了许多，是舞台怪谈送你的小礼物发挥了作用。 　　也是因为身体在吸收小礼物的能量，你先前才会靠着宥光睡着。 　　班上的同学们换完衣服就离开了，你留在器材室整理大家换下的衣服，也不是很麻烦的事情，只要把衣服装回箱子里就好。 　　陈媛媛、周萌、彭迪没有离开，帮你一起把衣服抖开扔进箱子里。 　　“我有个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想问问你们。”你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提出那个困扰的问题。 　　“什么事情？”陈媛媛问。 　　周萌抬头看你：“宝宝有烦恼吗？” 　　彭迪拍了拍胸脯：“尽管问，我会认真帮你的！” 　　“我有一个朋友，我问他看不看凹凸曼，他说看过，但我发现他其实不知道凹凸曼是什么东西。 　　我们关系特别好，他帮了我很多，还救过我的命，从来没有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撒谎，他肯定不会对我不好，但我很在意他在想什么。” 　　“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凹凸曼！”彭迪震惊脸。 　　“好好帮宝宝想想为什么啊！”陈媛媛拍了他一下。 　　“噢……”彭迪委屈地噘嘴，歪着头想了一会，才说：“可能觉得连凹凸曼都没看过，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撒谎了吧。” 　　陈媛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对噢，我奶奶住在乡下老家，那边有的小孩子家里都没有电视，看不到动画片的。” 　　你看向周萌，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是这样吗……”你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实在想不通的话，你可以直接问你的朋友呀。”陈媛媛天真又真诚地看着你。 　　“你们关系那么好，他肯定会告诉你原因的！” 　　“嗯。”你笑了笑，把最后一件小蜜蜂衣服扔进箱子里，拍拍手：“都装进去了，你们先回家吧，我留下来锁门。” 　　“好呀，周一见！” 　　“拜拜～” 　　三人跟你挥了挥手，离开了。 　　你锁好器材室的门，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周萌一个人折返回来。 　　“宝宝，你刚才问你朋友的那个问题，你很困扰吗？” 　　你奇怪她为什么单独折返回来，不过还是回答道：“算不上很困扰吧，但我想一直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想了解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啊……”周萌低头抠着手指，沉默几秒后，犹豫地说：“也许我知道原因。” 第45章 猫灵的教导 　　周萌停顿了一会, 露出回忆的表情：“爸爸妈妈做生意很忙，幼儿园的时候很少接我上下学，都是托邻居阿姨帮忙, 放假的也没时间管我, 会把我送到表叔家里去。” 　　“表叔家里有两个孩子, 表姐和表弟。表姐那时候十岁, 读四年级, 表弟只有三岁。我天天跟在表姐后面，想和她玩，但她好像不喜欢跟我玩，想甩掉我。 　　表姐有个同学在旁边小区里住，和她关系很好, 她经常去找同学玩，我总是跟过去, 但她们和我像在两个世界生活, 说的东西我都不懂, 插不上话, 只能看着。” 　　她说到这里, 扯着衣角拧了拧, 才继续说：“我想和她们一起玩。有次她们说想去游乐园，我就说我去过, 爸爸妈妈带我去了很多次, 带我坐过山车, 给我买冰淇淋和气球……” 　　“我其实没去过游乐园，爸爸妈妈那么忙，不会带我去。我是骗她们的，游乐园里的东西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我骗她们是因为想和她们一起玩，想和她们有话说，让她们喜欢我，不然肯定不会带我一块……呜呜……” 　　周萌说着说着，带了哭腔，最后低着头嘴一扁，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抬起袖子擦眼泪，吸着鼻子抽抽噎噎地问：“我不是故意要骗人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没有没有。”你连忙安慰她，从书包里拿纸巾给她擦哭出来的眼泪鼻涕，说：“我觉得你特别好。” 　　“而且你很细心，每次我有烦恼的事情都是你先发现。我、陈媛媛、彭迪都很喜欢你，你和喜欢你的人做朋友就好了，在真正的朋友面前，不用这样做，我们绝对不会抛下你。” 　　“真的吗？”周萌红着眼睛鼻子问。 　　你语气坚定：“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宝宝，你真是个好人。”周萌抽噎了一下，继续说：“我听你说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不想你难过，所以来告诉你，我觉得这件事他不是故意撒谎的，他想跟你一起玩才骗你，怕你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理他了，只和别人玩。” 　　“我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谢谢你周萌，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你没有告诉我这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你郑重地道谢并夸奖，这让周萌小朋友非常受用，立马破涕为笑，眼睛亮亮的。 　　而关于宥光撒谎的事情，你的确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在你眼里，他一直是个厉害的怪谈。 　　即便在相处过程中，你知道他也有感情、他心思敏感、他在乎朋友…… 　　但你没想过他会害怕。 　　还是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怕。 　　不过，人类和怪谈生存在同一个世界，目光所看到的却不相同，如果是普通人类小孩的话，的确很难和一个怪谈拥有共同话题，无法长久相处下去。 　　但你怎么会是普通的人类小孩，没有话题讲，那就创造话题！ 　　哄着周萌笑嘻嘻地离开学校，你也朝家的方向走。 　　猫灵卧在学校外面，看到你出来，伸了个懒腰，翘着尾巴一路小跑过来。 　　“咪呜咪呜……” 　　它的叫声有点奇怪，加速跑到你前面，放下一只吱哇乱叫的大黑耗子。 　　大黑耗子活蹦乱跳，刚被放下就想跑，被猫灵快准狠伸出爪子，死死按住耗子尾巴。 　　猫灵舔了舔胡须，目光看向你，眼神示意。 　　！ 　　你脚步一顿，甚至后退了半步。 　　“喵呜——”猫灵瞪着你，发出凶巴巴的叫声。 　　你只好把后退半步的脚缩回去，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大黑耗子。 　　大黑耗子非常有活力，猫灵可不是抓它过来给你送食物，让你“吃”的。 　　猫灵的意思是，崽，你不小了，该学习狩猎了。 　　嗯，它让你试着捕捉这只大黑耗子，它会在旁边为你把关，不让大黑耗子逃走。 　　你必须学习捕猎。 　　但这可是只大黑耗子啊！！ 　　活力十足，会爬到身上乱窜的大黑耗子！ 　　说不定前不久才从肮脏的下水道里钻出来，被猫灵逮住，身上毛发裹着下水道黏腻的污水和垃圾，又在太阳底下晒干…… 　　你不行！ 　　“猫猫，我不吃老鼠，学会抓老鼠也没用。” 　　你试图和猫灵打个商量，从书包里抓出一把糖，递给猫灵看：“你看，我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填饱肚子。” 　　“真的不行。” 　　“我宁愿去打童工赚钱。” 　　“喵——” 　　猫灵幽绿的目光瞪视，本就粗犷的长毛随着叫声炸起，气势汹汹。 　　很显然，你要是再不听话，它就要用猫拳揍你了。 　　揍完还得逮耗子。 　　猫家长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只能把糖塞回书包，在猫灵的注视下，苦着脸伸长手，缓慢僵硬地靠近地上挣扎不已、油光锃亮的大黑耗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你快被难受哭了。 　　在你快接近大黑耗子的时候，猫灵松开了爪子，让你自己追逐捕猎。 　　你眼一闭，心一狠，猛地加速，快准狠抓住逃跑的大黑耗子。 　　面目扭曲！表情狰狞！ 　　温热滑腻的触感在你手里挣扎，“吱吱吱”大声尖叫，刺耳无比。 　　“啊啊啊！”你也大叫，发泄恐惧和恶心，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一刻，你脱离了许多世俗的欲丨望。 　　等你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睁开眼却看到正前方的街道上，你的男同桌一只脚定格在向前迈步的动作，面色惊恐地看着你。 　　他早就离开学校了，现在往回折返，可能是有东西忘在学校里。 　　也因此撞见你徒手抓大黑耗子的画面。 　　“你……你……”男同桌嘴唇哆嗦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不是所有男孩子都像彭迪一样糙，不是所有男孩子都敢逮耗子。 　　你也僵住了。 　　“你听我解释！”你捉着耗子朝男同学走了两步。 　　耗子狂乱挣扎，和你一样面目狰狞：“吱吱吱！” 　　“不，你不要过来啊！”男同桌疯狂大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男同桌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你追了两步，他立马跑得更快，一溜烟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你无力地停下脚步。 　　回头看，猫灵蹲在原地梳理毛发。 　　你把大黑耗子递到它面前，语气麻木：“猫猫，我有能力抓老鼠了，你看到了吧？” 　　猫灵看了你一眼。 　　“所以，这只老鼠你收走吧，我真的不需要。”你一刻也不想抓在手里了。 　　猫灵没搭理你，忽然侧头看向小学大门的方向。 　　你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在小学大门前面的楼梯上，看到熟悉的身影。 　　宥光站在那儿，目光诧异。 　　“宝宝？” 　　他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惊讶。 　　你飞快站起来，露出尬笑，把抓着大黑耗子的手藏在背后，希望他刚才没有看清楚你拿的什么。 　　然而宥光只用三个字就让你破防。 　　“你饿了？” 　　你大惊：“不！你听我解释！” 　　同一时间，宥光说：“那个应该不能吃……” 　　花了足足三分钟时间，你才和宥光解释清楚，并甩手扔掉大黑耗子，猫灵顿时化作一道黑影，将大黑耗子叼在嘴里，谴责地看着你。 　　仿佛你在浪费粮食。 　　既然宥光出现，你也懒得自己走回去，要拉着宥光让他送你回家，从家里拿点食物出来，让他好好看看，人类小孩是绝对不会吃大黑耗子的！ 　　你跑上楼梯，伸手去拉宥光的时候，他后退半步，躲开你的手。 　　你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宥光。 　　小小的躲闪，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宥光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地垂下眼帘，目光左右躲闪，说：“你……你抓了老鼠。” 　　“我右手抓的，左手又没碰到老鼠。”你有点不高兴，觉得他嫌弃你：“不碰你，我自己回去。” 　　你转身就跑，宥光在后面喊你，你头也没回，跑得更快了。 　　从学校回到家里的路上有好几处楼梯，路过时宥光的身影就会出现，想跟你说什么，每到这时候你就捂住耳朵，埋着头跑过去。 　　在经过倒数第二处楼梯时，你气消了，决定和好，但刻意放慢脚步走过楼梯时，宥光却没有出现。 　　最后一处楼梯是家门口，你一步一步慢慢踏上楼去，直到开门进去，你站在门口最后往楼道里望了一眼，宥光也依旧没有出现。 　　刚刚好转的心情又急速转下，比之前还不高兴，你用力关上门。 　　“宝宝，不开心？”母亲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有一点，我先去洗手。”你跑进卫生间。 　　母亲幽幽地看了一眼你的方向，又看了看门，视线仿佛透过房门看向了门外。 　　仔细洗完手回来，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碗煎蛋面，你正好饿了，坐过去就开吃。 　　一边吃，一边说：“妈妈，你这次煮的面刚刚好诶。” 　　之前的经常不是煮过头就是面条还是生的，要么咸了要么没盐味。 　　而且这次竟然加了煎蛋，煎蛋的手艺也不错。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 　　你吃完饭，没有去找宥光，你觉得他是故意不出现的。 　　到了晚上，你快要睡觉的时候。 　　“嘭！” 　　客厅的房门突然被什么东西砸响了。 　　你睁大眼睛看向母亲。 　　你想起上次家门被敲响时，猫眼里出现的眼睛。 　　除此之外，没人会敲你们家的门。 　　母亲摸摸你的头，起身走向客厅房门。 　　你跟在后面，保持有三五米的距离。 　　母亲平静地打开房门，看向门外。 　　“……我找宝宝。” 　　门外是宥光的声音。 　　你松了一口气。 　　母亲看向你，无声询问你要不要出去。 第46章 温馨的家1 　　你臭着一张脸往门外走。 　　宥光站在楼梯上等你, 他看起来有点奇怪，不太好的奇怪。 　　他紧紧盯着门口，看到你出来时, 神情才变得松快许多。 　　你正要观察他的变化, 他抬手递给你一个白色小笼子, 里面有个会动的活物, 仔细一看……是只白色仓鼠？ 　　“对不起, 我……”宥光停顿半晌，才哽出一句：“以后不会躲开你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 　　你问：“你声音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他脸色变得更惨白，如同白纸，左眼下的痣透出暗红色, 像一滴小小的血珠挂在眼下。 　　宥光眨了下眼睛，看着笼子里的仓鼠, 低声说：“抓老鼠会让人类小孩生病, 你以后抓它练习捕猎。” 　　他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刻意回避。 　　他把仓鼠和笼子一起交给你。 　　接过的时候, 你看到他衣角有一块斑驳, 上面好像粘上很大一块污渍。 　　污渍？ 　　像母亲和宥光这种怪谈, 不会被普通的东西弄脏身体和衣服。 　　你也从来没在宥光身上看到过脏东西。 　　这很奇怪。 　　抱着笼子，鬼使神差地, 你松开一只手去碰他衣角上的污渍…… 　　一只手忽然从上方伸下来, 在你碰到污渍之前, 抓住你的手腕。 　　你抬头看过去，是母亲。 　　“妈妈？” 　　她一半的脸被黑发遮住，露出那半张脸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宥光。 　　过了好半晌，她才语气幽幽地说：“解决干净你的问题之前, 不要来了。” 　　宥光抬眸看了你一眼，又很快垂下目光。 　　“嗯。” 　　母亲抓着你的手腕，要拉你回家。 　　“怎么回事？”你被母亲拉走，不解地反复回头，目光看看母亲，又看看宥光。 　　他们都没有回答你。 　　“宥光？”你回头朝着他喊道。 　　宥光抿起嘴角，眉眼微弯，对你笑了笑。 　　他的五官是漂亮的，这样笑起来有种超脱年龄的清隽温柔，眼睛里落下细碎的光影，微微闪动。 　　只是配上惨白的面容，和左眼下那颗越发红艳、像血泪一般的痣，透着诡异的阴冷邪气。 　　他第一次这样对你笑。 　　你心里却觉得难受、憋闷，喘不过气来。 　　母亲关上门，将你怔怔看着宥光的目光阻断。 　　他的身影在你眼中消失。 　　“妈妈。”好一会儿你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宥光他怎么了？” 　　你有预感，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你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了，唯独忧虑的是这个坏消息有多坏。 　　母亲面无表情地看着你，语气飘忽：“在我允许之前，不能和他再接触。” 　　她很认真。 　　你迟疑地点点头：“所以发生什么了？我很想知道。” 　　母亲摸了摸你的头：“他身上很乱。” 　　你不解。 　　“他吞噬了其他怪谈。” 　　“……什么！？”这是你完全意想不到的原因。 　　母亲继续解释：“吞噬不同特性的怪谈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很少怪谈愿意这么做。” 　　“那你上次……”母亲上次吞噬了由她制造出来的存在。 　　“吞噬相同特性的怪谈，对我这种类型的存在来说，只是定期清理‘食物’。”母亲语气平静，说得轻描淡写，其中包含的内容若是换个人听了，恐怕早已吓得离她远远的。 　　你只觉得了解母亲更多一些了，不过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宥光的事情，你问：“宥光为什么要吞噬其他怪谈，会有什么后果？” 　　母亲摇了摇头：“也许……为了变强吧。” 　　“至于后果，看他的实力和运气。差的，特性消失。失去特性的怪谈，等同于死去；好的，在吞噬过程中改变特性，成为新的怪谈存在。” 　　你张了张嘴，在原地呆了几秒，猛地跑到门边打开门，冲向楼道。 　　“宥光，宥光！”你朝着楼道大声喊。 　　彩灯照亮的楼道里只有你的声音回荡。 　　往日里，只要你喊几声名字，就会悄悄出现在楼梯上的宥光，这次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我知道你在！” 　　你用力踢了楼梯扶手一脚，扶手震动，发出嗡嗡闷响。 　　“什么啊，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 　　“宝宝。”母亲在后面喊你，声音缓缓：“为什么不听话？” 　　阴寒的气息接近。 　　你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母亲会生气的可能性。 　　不知道母亲生气的话，会训斥、揍你一顿，还是别的方式。 　　不过你不打算尝试。 　　你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空无一人的楼道一眼，转身回房：“因为和宥光是好朋友，我很担心，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 　　“妈妈，从吞噬其他怪谈到产生后果，这中间需要多长时间？” 　　“七天，或者一个月。”在不涉及到自己的情况下，母亲对于这方面的问题，你问什么，她都会回答你。 　　…… 　　第二天，作为六一儿童节后的假期，学校放假。而你没睡好，起得比较晚。 　　母亲清理掉你身边滋生出来的黑暗触须，煮了玉米和鸡蛋留给你，就离开家了。 　　你躺在床上发呆，快到中午才因为饥肠辘辘不得不爬起来啃玉米和鸡蛋。 　　顺便拿几粒干玉米粒逗那只笼子里的小仓鼠。 　　仓鼠是纯白色的，每次你凑近笼子盯着它看时，它就像傻掉了一样，一动不动，也盯着你看。 　　猫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它现在摸清楚你出门的规律，上下学的时候接送你，其余时间经常不见猫影，不知道猫灵看到仓鼠会有什么反应。 　　希望它们相处愉快。 　　你不敢对仓鼠关注太多，免得看多了把它看死了。 　　——然后你继续发呆。 　　实在是无事可做，电视在你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坏掉了，连动画片都没得看。 　　琪琪老师的书你在假期的时候都借来看过，离开幼儿园以后，你把所有书都还给琪琪老师了，也没书可看。 　　你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几本科目的练习册开始写，因为已经六月份，这学期要结束了，练习册也没几页空白，很快被你写完。 　　就在你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听到楼道里有动静。 　　是脚步声。 　　原以为是宥光悄悄来看你，但你立马反应过来，不是他。 　　他不会发出脚步声，更不会发出这种成年人穿着皮鞋走路的脚步声。 　　谁来了？ 　　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这个念头刚产生，楼道里的脚步声停下来。 　　脚步声很近。 　　你屏住呼吸仔细听。 　　“咔……咔……” 　　细微的金属碰撞声音在门口响起。 　　似乎是……有谁用钥匙插丨进你家门口的锁眼里，尝试打开门。 　　门好像快要被打开了。 　　你从沙发上站起来，紧紧盯着门口。 　　“咔哒。” 　　一声轻响后，门把手紧跟着被扭动。 　　“吱——”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发出老旧又奇怪的声响，似乎还有些卡顿、难以打开，和你平时开关门时灵活崭新的门轴完全不同。 　　黑暗灰败的色彩染上房门，缓缓朝着四周墙面蔓延。 　　与此同时，你感觉到整间屋子都在震颤、颠簸，天花板、家具、墙壁、甚至是地板都像线条一样弯曲扭动起来。 　　你站立不稳，身体差点随着房子一起颠簸甩动，还好及时抱住沙发的一角，才稳住身形。 　　此时缓缓被推开的房门，竟像是一张怪物的嘴，狰狞地咆哮，那嘴越张越大，要将整个房子吞噬进去。 　　你心跳得极快，门外到底是什么存在，你看不到，但很明显，不能让外面那东西进来！你飞快念道： 　　“本楼居民入住规则： 　　1.未经住户允许，不得擅自打开住户房门。” 　　规则成立。 　　“啪！”房门狠狠关上。 　　你注意到，房门是自己合上的，像是有人站在屋里从里面往外推门，而不是外面的人拉着门合上。 　　但房子里只有你，你抱着沙发一角，沙发距离门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有人从房间里面推上门。 　　你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门被关上后，所有颠簸、抖动都逐渐平复下来，那些从房门被推开时刻起，蔓延出来的灰败颜色飞快褪去，很快消失不见，仿佛刚刚是你产生的错觉。 　　“嘶……” 　　外面的东西倒吸一口凉气，听起来像成年男人吃痛的声音。 　　你离开沙发，搬了张椅子来到门口。 　　刻意让椅子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你停下动作，仔细听门外的动静。 　　没有声音了。 　　你可以确定门外的东西没有离开。 　　它还在门外站着。 　　也许和你一样，正贴着门，专注地听门内的动静。 　　也许你们紧贴着，只隔了一扇门。 　　这个想法让你心头一颤。 　　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此时格外的响，比所有东西发出的声音还要响，甚至有些吵了。 　　也许它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但你听不到它。 　　你垂着目光，忽然看到门缝处光影晃动。 　　那是影子在动，先前影子是不动的，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发现。 　　门缝处的影子面积越来越大，那道影子像是迫不及待想从门缝里挤进来！ 　　你仿佛感受到一股来自门外的窥视，就在门缝处。 　　房子里又开始颠簸扭曲。 　　这次你有准备，反应更快：“2.不得窥视其他住户。” 　　规则成立。 　　“啪嗒！”有什么东西从你身上滚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你低头看去，是宥光送你的芭比娃娃，金黄色的头发，粉色的裙摆，洋娃娃侧躺在地上，面朝门缝，一双红色眼睛正对着门缝外面。 　　“啊啊！” 　　门外传来两声男人的惊叫和杂乱的碰撞声，紧接着是下楼时慌乱的脚步。 　　你连忙爬上椅子，从猫眼往外看。 　　只来得及看到楼道拐角处一个背影。 　　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的背影…… 第47章 温馨的家2 　　那个男人。 　　你皱了皱眉, 他不像怪谈。 　　只是从猫眼里瞥见一眼背影，你不太确定。 　　如果是人类的话，从来没有哪个人类进到这一栋楼里来, 那个人来做什么？ 　　而且他手里有钥匙, 如果是小偷, 没必要穿得西装革履吧。 　　你想不通, 目光看向对着门缝侧躺在地上的芭比娃娃, 刚才应该是那个男人趴在门缝往房子里看，芭比娃娃的眼睛透过门缝与那个男人对视，才将其吓到甚至逃跑。 　　这么看来，更偏向于西装男人是人类。 　　比起这个，还有几个让你在意的点。 　　1.说第一条规则的时候房门为什么会自己关上？ 　　你目前拥有的规则怪谈能力, 仅仅处于影响思维的阶段，再由被影响思维的人类或是怪谈进行规则遵守行为, 还没有达到可以直接影响现实物品的能力, 这点你很清楚。 　　2.说出第二条规则的时候, 芭比娃娃从你身上掉下去, 你之前在沙发上写作业, 芭比娃娃也在沙发上, 可能是在沙发上的时候无意挂在身上，这勉强解释得通, 那么为什么会恰好说第二条规则的时候落下, 并且刚好眼睛那一面对准门缝, 把门缝外偷看的西装男人吓跑。这已经无法巧合能解释得通了。 　　芭比娃娃很有问题，但你怎么看它都是一个普通的商品玩具，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而你拥有的规则能力不足以影响现实，所以再次排除规则原因。 　　排除规则的能力影响以及芭比娃娃的问题这两个选项, 只剩下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这个房子里有一个无形的存在。 　　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规则成立后，是它从房子里面关上门，也是它碰掉挂在你身上的芭比娃娃，让芭比娃娃眼睛对着门缝，吓跑窥视的人。 　　想到这一点，你顿时浑身都僵硬起来，连眨眼都变得酸涩，悚然感一阵阵从脚底窜到后背，再传至头顶，像过电一样，头皮阵阵发麻。 　　它会在哪里？ 　　它什么时候进来的，它进来多久了，它是不是……正在背后看着你？ 　　你站在椅子上僵持半晌，心里不断预设各种可能，并预想好了多条不同的规则，只等着它对你出手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 　　十来分钟过去，你腿麻了，手麻了，脖子也酸了，其他什么也没发生。 　　房子里静悄悄的，散发着平和温馨的气息。 　　你浅浅呼吸，挪动身体从椅子上跳下，浑身紧张地注意周围每一个方位，仿佛家里每个角落都藏了“人”。 　　家里好像不安全，但你也不大愿意出去。 　　西装男人刚刚才逃走，你不确定他是否会折返回来，也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另一个怪谈引你开门的手段。 　　母亲最初告诉你房子里的规则，不能做的事第一条：给陌生人开门。 　　你始终记得很深刻。 　　时间又过去许久，房子里除了你，没有别的动静。你的恐惧逐渐平复，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视线扫过每一处，观察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卧室的被褥上，光束中微尘缓缓上扬，像粒粒光点；客厅桌子上摆着你的水瓶，瓶壁温热，沙发上散落着作业本，翻开的练习册上答案写得满满当当；厨房里残留着煮玉米的香气，卡通图案的盘子整整齐齐叠成一摞；阳台上晒着你的衣服和鞋子；厕所里有你的毛巾、牙刷和洗漱用品。 　　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不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一则规则出现在你脑海中。 　　【3.居民楼内禁止发出声响。】 　　这是一条自动生成的规则，实际上，在使用规则能力后，若是你没有撤除规则，并在半小时内没有新增加规则，那么每半小时，就会自动生成一条规则。 　　若是发展到第十条规则时，还没有将规则撤除，将无法再撤除规则。 　　算算时间，母亲快回来了，你主动撤除规则。然而撤除规则后大概十分钟，楼道里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听起来，这次不止一个人。 　　同时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 　　“我说真的，骗你们是狗，等会我绝对不去开门了，你们谁胆子大谁去，钥匙在这。”男人说完，金属钥匙哗啦碰撞的声音响起。 　　有人接过钥匙：“吴哥，我们肯定相信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上来了。这栋楼的房子闲置好多年，负责人让咱们这次必须把所有房子都整理统计上去，都是没办法，要不然谁愿意来。”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踏着楼梯一步步往上。 　　也有人疑惑：“有这么可怕吗？” 　　“你说呢？八年前住户一周之内全部搬走，出了名的凶楼，白天住进来，晚上就抬出去，要不然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 　　“不见尸！” 　　“尸……” 　　说话那人刻意压低声音，但整栋楼里实在太过安静，他说的话就像被装了个小型扩音器一样，在楼道里不断回荡，无比诡异。 　　杂乱的脚步声和讨论声猛地顿住。 　　你站在门后，越听越心惊。 　　但也仅仅是心惊罢了，对于这栋楼拥有的恐怖过去，竟然感觉不到大多惧怕。 　　更让你在意的是，这群人是冲着你家来的。 　　无论是哪种原因，你都不可能让他们进入你的家。 　　楼道里安静了大约半分钟，才有人迟疑地小声问：“要不……这栋楼还是不收了吧？这种凶楼没人敢住，收了也没用……” 　　“上面的人才不管这些。”有人深吸一口气：“走吧，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六个人呢，挨个开门看看情况，统计完就走，我不信有那么邪门。” 　　杂乱的脚步声再次接近，这次外面的人比一开始紧张许多，放轻了脚步。 　　他们快接近你家门口了。 　　脚步声就在正对着家门口的那道楼梯上。 　　那是你和宥光经常待的楼梯。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彩灯啊？” 　　“还是通电的。” 　　“有人住在这栋楼里？楼道里也挺干净。” 　　外面的人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吴哥，你最后去的是那家吧，302号房？说不定是有人悄悄住进去，刚才故意把你吓跑。” 　　“如果真是这样，没什么好怕的。传闻说不定是夸大其词，现在造谣的人很多啊。” 　　“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有人的话敲门就好了。” 　　几声嘈杂过后。 　　“砰砰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敲响。 　　你站在门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透过猫眼看着门外的人。 　　穿着黑色西装六个男人，他们或左顾右盼、或不以为意、或神色紧张。 　　他们是人类。 　　这一天，第二次有人类敲响你的家门。 　　你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半个多小时前，房间里除了你，一定还有另外的存在。 　　当时西装男从外面打开房门时，房间里的扭曲、灰败都是源自于屋子里的怪谈。 　　每次即将被西装男打开门或是窥视的时候，屋子里的怪谈就会做出激烈反应。 　　它躲藏在屋子里，不愿意被人类发现。 　　和躲在屋子里的你一样。 　　你得拖住他们，直到母亲回来。 　　门外六人敲了一分多钟门，拿钥匙准备开门，听到钥匙“哗啦”声时，你出声了。 　　“外面是谁？” 　　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大声问你：“小朋友，你住在这里吗？” 　　又有人问：“你一个人在家吗？” 　　你回答：“我在等妈妈。” 　　“叔叔是来登记房子的，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妈……”你感受到熟悉的阴冷正在接近。 　　她刻意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安抚你。 　　同时，你透过猫眼看到拐角处长发白裙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立在六人身后，缓缓走来。 　　你弯起嘴角，稚嫩的童声笑意吟吟：“不是在你们身后吗？” 　　六人不解，神色各异，有人茫然看向身后，惊得瞪大眼睛，连忙拉住旁边的人。 　　一个接一个地，所有人转过头去，被母亲的外表吓得心脏颤抖。 　　有人强自镇定，声音发颤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母亲缓缓抬头，朝你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仿佛隔着猫眼与她对视。 　　你看到她露出来的半张脸对着几人展现出渗人可怖的笑脸，语气想装出人的语气，却因为太过平淡僵硬，说出来的话格外奇怪。 　　她说：“我当然，是人啊～” 　　“是和宝宝一样的，人类～” 　　你的角度看不到那几人的脸色了，也不知道他们听了母亲的话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只能从背影看到其中有两个人大腿抖得像在听音乐打节拍。 　　即便母亲现在已经很像一个人类了，但她没有收敛气息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明显感觉到不同。 　　光是那股浑身被包裹的强烈森冷感，就不是人类能够带来的。 　　“我、我们来登记房子的，你们、你们房子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有人鼓起勇气，一边胡乱对着母亲点头哈腰，一边贴着墙飞快挪动脚步想逃走。他的同伴们也跟着想溜走。 　　母亲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维持诡异的笑脸，没有任何表示。 　　她想放他们离开。 　　你察觉到母亲的决定，连忙开口喊：“叔叔等一下！” 　　然而在你发出喊声后，他们直接从悄悄溜走变成逃跑，连滚带爬就要走。 　　母亲脸色一变，诡异的笑脸换做冷漠的脸，几乎是瞬间便飘过去拦在几人前面，目光充满恶意。 　　你提前伸出手指堵住耳朵，在一阵乱七八糟的尖叫过后，才松开手。 　　你又一次见到，身为怪谈的母亲和其他怪谈的差距，即便是宥光，也没有像母亲这样能够不使用自身特性，就能够办到很多事情。 第48章 温馨的家3 　　你喊住几人, 想了解几个问题。 　　等他们尖叫停止，稍微冷静下来后，你隔着门问：“叔叔, 为什么要登记房子, 这里的房子要给别人住了吗？” 　　很多问题母亲无法考虑到, 尤其是关于社会和现实的事情。房子的事你必须问清楚。 　　这六个人也算是明白过来, 楼道上里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可怕女人没打算留下他们, 但如果屋子里的小孩说一句什么，他们也许会遭遇不同的结局。 　　他们实实在在从长发女人身上感受到让人颤栗的威胁，那是生物逃离危险的原始本能。 　　六个人里面，总有个胆子大点的人回答你：“要登记因为业主死亡、失踪等原因长时间搁置的空屋，再次确认房屋情况后, 会进行二次售卖。不过你们家肯定不属于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动你们家的房子，这个……叔叔这么说, 你应该听懂了吧？” 　　“听懂了。”你顿了顿, 问出最在意的问题：“302的户主在你们登记册上, 是死亡还是失踪？” 　　“这个……”胆子大的那人侧头看向同伴, 他看的是那个被称为“吴哥”的人, 他语气急促地问：“吴哥, 这一户什么情况？” 　　吴哥也很紧张，哭丧着一张脸, 脸都吓白了, 他哆嗦两下嘴巴, 语无伦次：“我、我应该想起来的，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另外几人听得又急又恼又怕, 有人急得抬手往吴哥脑袋顶上一拍，咬牙道：“清醒点！想起来没！？” 　　吴哥被拍得脑袋一缩，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想起来了，302号房户主在这栋楼还没搬空的时候就失踪了，档案里只有这么条信息，其他的我们是真不知道。” 　　你表示明白，跳下椅子到沙发上拿了作业本和笔，高声对门外喊：“叔叔，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吧，以后你们如果再来，要提前给我打电话哦～” 　　“不不不，不会来打扰了……” 　　他们哪里敢留电话号码，但在母亲无声的注视下，一个个头皮发麻麻到尾椎骨，只能硬着头皮和你交换了电话。 　　你比较贪心，六个人的电话号码全都记下来。 　　“谢谢叔叔，时间不早了，我和妈妈就不留你们做客了。” 　　“呵呵……呵呵，小孩子真可爱。”不知道是谁壮着胆子僵硬地夸了你一句，极度言不由衷。 　　真是一个合格的社畜。 　　母亲没有理会，在你决定让这群叔叔们离开后，她没有再拦住六人的去路，径自回家。 　　六人慌不择路跑了，跑得极快，不过几秒时间，便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他们离开后，你打开房门迎接母亲。 　　“妈妈，房子里好像有别的东西。” 　　“嗯，宝宝真乖，没有给陌生人开门。”母亲夸奖了你，才进屋查看。 　　她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你紧紧跟在她身后。 　　将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之后，母亲却摇了摇头：“没有。” 　　那个存在跑掉了吗？还是说连母亲也找不出来。 　　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和母亲说了一下，并说出自己的看法：“它不想陌生人到家里来，那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它和我一起把那个人赶走了。” 　　“你说的，是‘家’。”面对你茫然的目光，母亲扫视着整个房子，再次重复道：“家。” 　　“不能给陌生人开门，被陌生人类进入房子，‘家’就会离开。” 　　母亲说得很认真，但你没太听懂。 　　你抬头看着母亲，母亲低头看着你。 　　你想她再解释清楚一点，她希望你能直接明白她的意思。 　　倔强地对视，面面相觑好一阵子，你不断回想母亲的话，终于有一丝明悟的念头闪过。 　　也许，母亲口中的“家”不是一个名词，而是名字。 　　怪谈的名字。 　　你一直生活在家里，生活在名为“家”的怪谈里。 　　想通之后，你吓了一跳。 　　“‘家’会做什么？”不知道有这么个怪谈存在也就罢了，一旦知道，竟有种细思极恐的悚然感，即便是对怪谈已经习惯的你，还是会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这类怪谈特殊，它只是维持‘家’的模样，不会伤害宝宝，别害怕。”母亲安慰你。 　　母亲不会骗你，你相信了，放下心来。 　　细想起来，屋子里的确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你不认为母亲会去缴费，但屋子里一直有水有电有煤气，电话通讯也从未断过；房间里总是很干净，很难看到灰尘；垃圾桶里的垃圾总会在第二天清空……等等。 　　你一直以为是母亲在夜晚打扫，但她好像并没有做这些。 　　这一切，都是“家”在维持。 　　母亲见你理解了她的意思，动作刻意地吐出一口气，有点像人类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说：“宝宝真聪明，不然，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有意地在模仿人类的样子。 　　她刚才，还对那六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自己是人类，和你一样的人类。 　　你看着她僵硬又刻意的动作，眼眶忽然有些涩意。 　　“妈妈。”你抬手抱住她，扑进她怀里，感受着冰冷又怪异的触感。“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家，不让任何人破坏。” 　　母亲轻轻摸你的头顶。 　　窗外吹进来的风静悄悄的，掀起一角桌布。 　　你想起那些拿着钥匙的西装男人，迟疑地问：“妈妈，这套房子你知道是谁的吗？”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其实不抱太大希望，母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甚至于母亲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怪谈、还是诞生之始就是怪谈，你都不清楚。 　　但身在人类社会里，得考虑一些现实的事情。 　　如果没有房屋产权，你们可能要长久面临被打扰的情况。 　　即便是怪谈也不例外。 　　也许得考虑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母亲幽幽开口：“我的。” 　　“啊？”你一愣，还以为母亲学会开玩笑了。 　　“这个房子里，写满了我的字。” 　　母亲走到墙边，伸出手掌在墙面上抹了一下，只见她抹过的地方就像被擦去一层皮，露出几行暗红发黑、略显癫狂的字迹。 　　像是有人曾在黑暗中，神情疯狂时写下的字。 　　字迹非常潦草，你仔细辨认，但还没有看清楚写的是什么，墙面上便缓缓长出一层墙皮，将字迹覆盖。 　　你也伸手去擦墙面，却什么也没擦出来。 　　“妈妈，那是什么？”你有些心慌地问母亲。 　　母亲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又看向你：“大概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你很想弄清楚，因为那是母亲写的，字迹的颜色和上面透出的疯狂绝望让你担忧，母亲身上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她曾经是人类吗？ 　　但她说不记得了，也不在意。 　　你望着雪白的墙面，有些出神。 　　西装男人说302号户主八年前就失踪了。 　　而这栋楼在八年前，事故频发，住进来的人不是死亡，就是消失。以至于八年后的现在，都无人敢踏入。 　　脑子里乱糟糟的，你理不清思绪。 　　母亲清理了你身边几乎感受不到的黑暗触须后，坐在沙发上，翻开了那本厚重的字典。 　　在提出要取新名字后，母亲一直非常认真地对待。 　　——虽然过去好多天了还没想出来名字。 　　你心情复杂地沉思了一会儿，除了让脑子里越发混乱，没想出来什么东西，只好整理作业本上记下来的电话号码，转移注意力。 　　如果宥光在就好了，你可以和他聊聊天，或者让他带你到远处玩，就当短暂地旅游了。 　　楼道里今天闹出的动静不小，他却一直没出现，你有些担心。 　　这种担心大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烈，到了第二天，你总会时不时想起宥光，设想他因为吞噬别的怪谈而消失，无声“死”在某个角落的楼梯上，你们连个告别都没有，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但现在你又不能和他见面，无法询问他的情况，不仅母亲不同意，宥光也不会出现的。 　　最后，你拿出一个崭新的作业本，决定给宥光写一封信。 　　希望他能收到。 　　【宥光： 　　你现在怎么样了？ 　　你快一点出现的话，我就原谅你瞒着我这件事。不过你得好好解释清楚才行。 　　学校快放暑假了，我都计划好和你一起出去玩了，你可得好好的，不然我只能天天想你、在心里缅怀你了，好可怜啊。 　　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我知道了很多……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你再来找我玩的时候当面跟你讲吧。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了，记得一定要给我回信，很担心你。 　　——你最好的朋友宝宝。】 　　你把作业本装在盒子里，放在楼梯上，里面装了一支笔。 　　宥光想给你回信的话，可以用这支笔写给你。 　　放好东西，你就出门了。 　　你在家里的话，宥光大概是不会出现在楼道上的。 　　今天出门，你还有一个去五金店的任务。 　　得去买一个新的锁，尝试着把家里的门锁换掉，不能让陌生人进入的家，怎么可以让陌生人拥有能打开门的钥匙呢。 　　今天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努力学习换锁技能。 　　—— 　　【怪谈收录】 　　【温馨的家】 　　你心里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家吗？ 　　那小小的方寸之地，拥有巨大的魔力，能抚平人的烦躁和伤痛，让人卸下疲惫伪装，展露最真实的一面。 　　如果你愿意将这里当成家，那么它依旧洁净、温暖、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提供它所能提供的需求。 　　但请不要让别人进入，它不愿在你面前变得灰败破旧、伤痕累累。 　　注：此怪谈会附在曾经被许多人当做家的屋子上，继续在住户面前维持家的模样，直到有陌生人进入，它将会逃走。 第49章 气球小丑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那样……哈哈, 看明白了吗，小朋友？”五金店的老板拿着门锁和工具，给你示范要如何做才能成功更换门锁。 　　你认真点头：“看明白了。” 　　“真的看明白了？不然还是我去你家给你换门锁吧, 换锁需要大人的力气, 你以后长大了再自己换锁。”五金店老板热情洋溢, 主动提出帮忙。 　　你拒绝了：“不用, 我力气很大的。” 　　上次舞台怪谈送给你的小礼物逐渐在身体上凸显出来, 别的不说，你这几天力气的确越来越大。 　　五金店老板不以为意：“小孩子，力气能有多大……” 　　你抬起右手放在五金店的木质柜台上，手掌竖起，做出虚握的动作。 　　这是掰手腕的手势。 　　“哟！”五金店老板笑了, 撸起袖子也把右手放在柜台上，和你的右手握在一起, 打趣道：“可别说我欺负你啊, 要是输了, 不准哭鼻子。” 　　你不以为意, 说：“我要开始了。” 　　右手发力, 一下子将轻敌的五金店老板右手掰下去大半, 他连忙左手按在桌面上，用力稳住右手。 　　“小家伙力气还真不小啊。”五金店老板咬着牙用力回掰, 因为太过用力导致脸红脖子粗, 最后胀得额头青筋都鼓起来, 才把你的右手掰过去扣到桌面上。 　　五金店老板掰手腕赢了。 　　他长出一口气，露出“还好没丢脸”的笑容，夸赞道：“你这是天生神力啊，几岁了, 力气这么大？” 　　“应该是六岁。”你甩了甩手，对自己现在的力气很满意，能让处于壮年的五金店老板掰手腕废这么大劲才赢你，你已经很满意了，以后力气还会更大。 　　“六岁！？”五金店老板震惊，“你平时吃什么的，家里学功夫的吗？” 　　“没有哦，我这是天生神力。”你说得理直气壮，付了钱拿上门锁和新钥匙，又借了老板的工具，回家准备自己换锁。 　　经过楼道的时候，你心情忐忑地看了眼楼梯上的纸盒子，作业本和笔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和你离开前一样，没有被动过。 　　“唉……” 　　你叹了口气，心情低落。 　　打开房门尝试按照五金店老板教的开始换锁。 　　只换锁芯，比换掉整个锁简单许多，这个时候的门锁构造相对没那么复杂，你研究了两个小时，终于换锁成功。 　　成就感让你低落的心情变好了些许。 　　把工具拿回去还给五金店老板，你又开始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走到家附近的广场上，这里比较热闹，人来人往，许多小孩子嬉闹玩耍。 　　你买了支冰棍，拆开才发现里面是两根小冰棍连在一起的，一根红豆味和一根绿豆味，你咬下绿豆味的冰棍，想起宥光，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冰棍，你很想分他一支，可惜他不在。 　　边吃冰棍边坐在花坛边看着来往的人群，你此刻深切地感受着处于人类社会的氛围。 　　烈日当空，树荫环绕，人群熙熙攘攘…… 　　“嘿，可爱的小朋友，想要一个笑脸气球吗？”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在你身旁响起。 　　你侧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红白色小丑服、化着小丑妆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你身侧，小丑手抓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气球线，气球飞在小丑头顶，像是朵巨大的乌云，将小丑笼罩。 　　之所以说不合时宜，是因为小丑语气夸张，还很奇怪。 　　啊，又是怪谈。 　　刚刚才感受到的人类社会氛围瞬间消散。 　　小丑笑眯眯地看着你，红色圆鼻子锃亮锃亮的。 　　你看了看周围，旁边有几个玩耍的小朋友注意到这边，目光好奇又渴望地盯着小丑和那些气球。 　　大人们对小丑视而不见，没有多看一眼。 　　是针对小孩子的怪谈。 　　“小朋友？”见你迟迟没有反应，小丑又喊了你一声，“想要一个笑脸气球吗？” 　　你有些迟疑。 　　要怎么回答它呢？ 　　而且总觉得气球小丑有点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说过。 　　你努力回想，终于从脑海里翻出一点零星的回忆。 　　是在幼儿园的时候，那次你和琪琪老师一起去消失的小孩家里家访，中午回到幼儿园后，午睡时陈媛媛告诉你，一名叫小白的同学和彭迪在幼儿园门口遇到气球小丑，气球小丑送了他们一人一个气球，陈媛媛对自己没拿到气球还很惋惜，希望气球小丑能再到幼儿园送气球。 　　陈媛媛说的气球小丑，会是这一个吗？ 　　你直接问小丑：“哥哥，我好像听过你，你去过星辰幼儿园吗？” 　　小丑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会被小朋友这样问，它戴白手套的手摸着下巴回忆，说：“我去过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每个幼儿园都去过呢。” 　　如果它是陈媛媛说的气球小丑的话，应该不是很危险的怪谈，毕竟获得过气球的彭迪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就算不是，你也有一些抵抗怪谈的能力了。 　　“哥哥，给我一个气球吧，谢谢你。” 　　小丑笑了，指着飘在头顶的气球问：“你想要哪一个？小猫、小熊、小兔、还是小蜜蜂？” 　　“我要小蜜蜂。”你认真挑选。 　　小丑从手里分出小蜜蜂气球，递到你手里，笑容灿烂：“祝你生活愉快，可爱的小朋友！” 　　它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有些惊讶，这个怪谈竟然只是送气球吗？ 　　“等一下。”你喊住了它，拿出剩下的那支红豆冰棍。 　　“天很热，这个送给你吃，我没有吃过哦。” 　　“万分感谢，我亲爱的朋友。”小丑惊喜地看着你，接过红豆冰棍。 　　它真的很友善、热情。 　　这让你也变得开心，心情洋溢，嘴角带上笑容。 　　然而就在小丑接过冰棍的时候，你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注视着你，让你无法忽略，不由自主朝着视线的来源望过去。 　　右前侧，一道向上的楼梯上，站着穿红衣的男孩。 　　他的衣服颜色和之前有很大差别，原本鲜红似血的话，现在就像在逐渐凝固、干涸的血色。 　　他冷冷地看着你，脸色极差，像是厚重乌云下刮着狂风，暴雨雷电即将来临。 　　视线在你、小丑、以及小丑从你手里接过的冰棍上打转。 　　他右手拿着一个熟悉的作业本。 　　笑容凝固在你脸上。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总感觉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让宥光变得很生气。 　　应该是他欠你一个解释才对，为什么反而出现后拉着一张隔夜三天的臭脸。 　　你可是担心了他好几天。 　　你有点在意他的脸色，但见到他平安无事，还是很高兴，朝小丑说道：“我朋友来了，拜拜。” 　　便挥着手朝宥光的方向跑去。 　　宥光这才注意到你发现他了，冷冷的目光立马变得闪躲，脸色也有些慌乱，连忙朝着背后的楼梯退了两步，整个人直接消失。 　　你顿在原地，不明所以。 　　只觉得，小男孩的表情可真丰富啊。 　　就在你呆愣的时候，不小心松开手里的小蜜蜂气球，气球往上飞跑，你连忙去追。 　　旁边有个路过中年男人看到气球，眼疾手快地捞住气球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边看气球，边转头对着你说道：“还好我动作快，但凡反应慢那么一秒，这气球就飞跑了，小朋友，你……” 　　他说着说着，在转过头看清楚你的那一瞬间，嘴里像是噎住了一样，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你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与他面面相觑。 　　是外科医生啊，医院周末放假了吗？ 　　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头发都像是变多了一点点。 　　“叔叔好，又见面了。” 　　外科医生钟锐嘴巴动了动，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面部表情。 　　有点恐惧，有点认命，有点不甘。 　　“叔叔，我的气球。”你朝他伸手。 　　钟锐沉默着把小蜜蜂气球递给你。 　　“谢谢。” 　　你顿了顿，想起一件事：“叔叔去过我家吧？” 　　钟锐一哆嗦，目露惊恐：“不去，不去！” 　　其实你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钟锐作为陌生人类，没有吓跑“家”的怪谈而已，但钟锐这幅状态，多半问不出什么，不如回家问母亲。 　　你安抚地说：“放心吧叔叔，不会让你去我家里的，别害怕，妈妈不会伤害你。” 　　钟锐连连摆手摇头，钻进人群里跌跌撞撞跑掉了。 　　你没有再在外面闲逛的心情，准备回家的时候，广场上传来小朋友尖利的叫声。 　　有点刺耳。 　　侧头看过去，一群孩子围住气球小丑，好几个小朋友手里都拿到了气球小丑赠送的气球，不停躲开一个大概四岁左右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停朝着拿气球的小朋友们冲过去，几个小朋友躲开了，有一个没躲开，被撞倒在地上、抢走气球，抢走气球的小孩松开手，看着地上小朋友生气又委屈的脸，又看向在天空中漂荡的气球，笑声尖利。 　　笑完之后，小孩又看向其他人。 　　但这次小孩没有对其他人下手，朝握着最多气球的小丑撞过去。 　　小孩的家长不知道在何处。 　　也许就在附近，也许没有。 　　小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地看着那名孩子，没有躲闪的意思。 　　孩子们大呼小叫想要阻止，周围的大人却看不到这一幕。 　　“嘭！” 　　小孩用力地撞在小丑身上，小丑翻倒在地，无数气球从他手中散开，飘向天空。 　　伴随着气球飞向天空的，是小孩尖利得意的笑声。 　　———— 　　【怪谈收录】 　　【气球小丑】拿着一大束气球的小丑，似乎只有小朋友能看到。天气晴朗时小丑会站在人群中向小朋友招手，将气球分给小朋友，非常友善，但如果嘲笑气球小丑的话，会成为气球哦。 第50章 被宥光划掉的文字 　　小丑从地上爬起来, 它瞪着眼睛大笑，圆圆的红鼻子，弯弯的红嘴唇, 化着星星线条的眼睛。 　　既滑稽又狰狞。 　　“嗬嗬嗬嗬——” 　　笑声嘶哑急促, 像是将死之人断气前的喘息。 　　周围的小朋友们呆呆地看着小丑, 有点被吓到, 连始作俑者的小孩脸上也露出害怕表情, 转身往别处跑，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家长，想得到庇护。 　　“哥哥，我把你之前送给我的小兔气球还给你，你不要难过, 我让我爸爸把飞走的气球抓回来。”一名小女孩上前几步，朝小丑伸手递出自己的气球。 　　另一名男孩见状, 把自己的气球拉下来摸了摸, 不舍地说：“我的小老虎也还给你。” 　　小丑止住自己恐怖的神情, 眯着眼睛咧开嘴, 同样是笑容, 这一次却格外阳光友好：“没关系, 我只是有点生气。非常感谢你们的善意，给大家变个魔术吧～” 　　小朋友们露出期待的目光。 　　小丑从白色西装的口袋里抽丨出一条丝巾, 起初看着是一条银色丝巾, 但随着被不断拉出来, 丝巾越来越长，越来越大，最后竟从小小的西装口袋里拉出一条快两米长宽的绸布。 　　“哇——好厉害！”小朋友们惊叹着鼓掌。 　　小丑拉着绸布挡在自己身前，轻轻一抖, 将绸布移到一旁时，就见原本绸布遮挡的地方，出现那名始作俑者小孩，小孩神色慌乱，神色暴戾地回头，发现小丑在身后，抬手要推开小丑。 　　这时绸布被拉回原位，遮挡住小孩，又是轻轻一抖。 　　绸布落下，小孩已不见踪影，一只大公鸡模样的气球缓缓升起，被小丑一把抓住气球线。 　　“哇——” 　　小朋友们掌声如雷。 　　你站在不远处，看看大公鸡气球，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小蜜蜂气球。 　　还好不一样。 　　小蜜蜂气球只是普通的气球，没有奇怪的地方。 　　小丑微笑着谢幕，等孩子们散去后，它把大公鸡气球系在一根树枝上面，显然是不打算要了。 　　你走过去，疑惑地问：“哥哥，为什么不要这个气球？” 　　“这个气球太差了，我不喜欢。” 　　小丑把大公鸡气球拉下来拍了拍，语气温柔地低喃：“这种气球第二天就会开始泄气，如果七天之后还没有变好，只剩一张塑料皮掉下来，永远不能恢复～” 　　它说完，转过头来，画着五角星里的两只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你。 　　“真是个充满吸引力的孩子呢～” 　　它从白色西装口袋里摸出两个方形包装的泡泡糖，拆开一个放进嘴里，飞快地咀嚼着，弯腰递给你另一个泡泡糖。 　　你疑惑地接过泡泡糖。 　　小丑飞快地吹出一个粉红色大泡泡，“噗”地一声爆开时，一层泡泡皮粘在它的红鼻子上面，它又嚼了几下，泡泡皮被扯回嘴里。 　　“我亲爱的朋友，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它朝你挥挥手，后退着走进人群，一晃眼就再也看不见踪影。 　　你回想着它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低头看着手里的泡泡糖。 　　方形包装纸上，写着几行极为迷你的小字。 　　【嚼一嚼，吹个泡泡，伪装成普通的小气球。可惜只有三个小时的体验。】 　　你不禁再次看向刚才小丑在人群中消失的方向。 　　只见那个位置，一个画着小丑笑脸的气球缓缓升起，飘向天空。 　　是小丑变成的气球吗？ 　　真狠，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想不出来气球小丑对你的用意，收起泡泡糖，抬头看向树枝上的大公鸡气球。 　　大公鸡眼珠子四处转动，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时而哀伤。 　　在树下站久了，隐约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 　　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帮忙的想法，但你只有六岁，身高够不着树枝，想把气球拉下来都办不到。更别提让变成大公鸡气球的小孩恢复原貌。 　　你耸耸肩，把小蜜蜂气球的线绑了个圈，套在手腕上拿回家。 　　…… 　　楼梯上的纸盒子里放着作业本和一支笔。 　　你快跑几步过去，拿起作业本翻开，在你给宥光写的信下面，看到几行新增的字，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只是其中有好几行写好的字被用密密麻麻的横杠划掉了。 　　【宝宝： 　　我不会有事。 　　等结束了，我会来找你。 　　——宥光】 　　就回了你这么两行字？ 　　这么一点点？亏你给他写了那么多，拿去当你的班级作文字数都够了。 　　你失望地撇撇嘴，将目光移到两行字中间，被宥光用横杠划掉的几行字上。 　　被划掉的字比他写给你的内容多多了。 　　密密麻麻的横杠掩盖住下面的文字，让你看不清，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想知道写了什么。 　　你沉思片刻，灵机一动，翻开作业本的下一页。 　　果然，在上一页作业纸上写下的字，会在下一页留下印痕。宥光在第一页划掉的字，在第二页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印痕。而那些密密麻麻的横线因为受力均匀，反而没有把写文字时留下的印痕完全盖住。 　　你捧起作业本，把印痕对着彩灯的反光，皱着眉毛仔细研究，努力认清宥光写了却又要划掉的文字。 　　【为什么和别的怪谈做朋友？（划掉）】 　　【你……（模糊）一个怪谈当好朋友，还是觉得我要消亡了，……（模糊）找别的怪谈玩？（用力划掉）】 　　【宝……（模糊），你不能……（模糊）朋友。（用力划掉）】 　　【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划掉）】 　　【没有我帮忙，不要跑出去，外面很危险。（划掉）】 　　从短短几行字里，你仿佛看到了宥光别扭着转向一旁的脸，和他丰富的心理历程。 　　怪不得他写出来又要划掉。 　　应该是先前看到你和气球小丑的举动，误会你要和气球小丑交朋友。 　　你虽然不是很清楚宥光心里的想法，但站在好朋友的角度，可以去理解。如果宥光和别人成为好朋友，和别的好朋友的关系和你齐平，甚至要隐隐超过你，你也不会同意。 　　你拿着本子跑回家，趴在沙发上给宥光写回信。 　　首先一定不能让他发现你偷偷看到他划掉的文字！ 　　——否则下次肯定一点都看不清了。 　　【宥光： 　　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又不说。 　　今天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小丑怪谈，它送给我气球，我就把冰棍分给它了，本来那支冰棍是想分给你的，可惜你不在，冰棍也不可以保存。 　　小丑怪谈送给好多小朋友气球，做坏事的小朋友被它变成气球挂在树上了。 　　另外，我看见你了，你是不是换新衣服了，特意来找我，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一个人好无聊，还是跟你好玩。 　　快点回来吧，宥光。 　　对了，最后一件事，回信可以多写一点，写了七行字划掉五行字只剩两行字这种事太过分了，小狗都不做。 　　——你最好的朋友宝宝。】 　　写完之后，你把作业本放回楼梯上，等待宥光的回信。 　　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你在冰箱里发现了两串西红柿，一根茎上结了七、八个西红柿，像是母亲路过某片菜地的时候顺手拔了两株西红柿带回来。 　　你把西红柿从茎叶上摘下来，洗干净后，搬着凳子到厨房里，站在凳子上艰难地试图做西红柿炒鸡蛋。 　　往常在家的菜谱一般是直接水煮就能吃的简单食物，你很少自己做饭，原因是够不到锅和锅铲。所以在学校食堂吃饭算得上是对味蕾的救赎。 　　现在你六岁，长高了一点，你想试着解放味蕾。 　　你的厨艺好像不怎么样，打仗一样的阵仗做完西红柿炒鸡蛋，不仅鸡蛋炒得有点糊，起锅的时候还烫到手腕，手腕上飞快鼓起一个泡，疼得你龇牙咧嘴，差点把刚做好的菜打翻。 　　你心里默念男儿有泪不轻弹，硬生生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盛好米饭，和西红柿炒鸡蛋一起摆在桌子上，你自言自语地感慨：“这道菜叫西红柿鸡蛋眼泪拌饭套餐。” 　　好在味道还不错，没有因为鸡蛋糊了产生浓烈的焦味，这给了你很大的心理安慰。 　　吃完饭，你本想再出去溜达溜达，说不定回家的时候就能看到宥光的回信了，但上午还晴朗的天空，下午就乌云密布，眼看着就快下雨了，你只好待在家里。 　　不过十来分钟，外面就下起暴雨，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行人用各种东西捂着头顶，在大雨中匆忙奔走，雨水哗啦啦落下，汇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水坑。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雨水越积越多，像一条小河，逐渐没过行人的脚面、然后又没过小腿。 　　阳光被乌云和雨水掩住，原本是下午一两点日头正烈的时候，此时却阴暗昏沉得让人分不清时间。 　　很少下这么大的雨。 　　你关上窗户，坐在窗边看雨，心里想着母亲和宥光。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躲雨。虽然是怪谈，不会生病，但被雨淋到身上也会不舒服吧。 　　空气里一股阴沉沉的水汽，潮湿感紧紧贴在身上，让人感觉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明明是下大雨，却没有清爽的感觉。 　　雨水拍打着窗户，你怔怔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感知里多了一重存在。 　　你的感知里不止有“你”。 　　阴沉、潮湿、黏腻……昏暗的角落、浑浊的雨水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它奋力挣扎着，无声地叫着，在雨水下撑开意识和身体，即将诞生。 　　随着雨水越聚越多，满足了它诞生的条件，它悄无声息地形成，诞生在这座城市里。 　　那一刻，行人伞下，浑浊的积水中，浮起淡淡的黑影。 　　行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撑着伞低头，对上积水中的黑影—— 　　你猛地清醒过来！ 　　浑身冰冷。 　　刚才那是……你感知到这座城市某个新怪谈的诞生过程！ 第51章 雨天诞生的怪谈1 　　在雨水怪谈诞生的那一刻, 大概和你产生了奇特的共鸣，你才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并以它的视角看到画面。 　　即便现在共鸣断去，你也能隐隐察觉到它在什么位置。 　　或许它也能感受到你的大概方位。 　　它会来找你。 　　你皱了皱眉, 并没有很担忧, 只是为这种情况感到困惑。 　　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等到母亲回来时, 你询问了她这个问题。 　　“妈妈, 下雨的时候, 我感觉到有一个新的怪谈诞生了，还看到它所看到的画面。” 　　母亲检查你身周黑暗触须的手顿了顿，低声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问母亲：“妈妈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摇了摇头，和你同样感到不解。 　　怪谈的事情，母亲知道很多, 但还有很多不知道。 　　她所知道的，仅仅是她所见、所接触过的, 还有许多没见过、没接触过的, 就不清楚了。 　　怪谈之间不像人类会交流。 　　有的怪谈存在神智, 能思考、有情感。有的只剩下纯粹的恶意或是执念。 　　“有不舒服吗？”母亲垂着头问你。 　　你摇摇头：“没有。” 　　又顿了顿, 说：“虽然没有别的感觉, 但我大概能察觉到它在什么位置, 它会来找我。” 　　母亲摸着你的头，语气温柔地问：“它是什么样的？” 　　你抬头望着母亲, 与她无神空洞的眼睛对视, 稚嫩的声音认真回答：“应该是下雨时才会出现, 在地上的雨水里变成一团黑黑的阴影，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母亲看了眼窗外。 　　雨还在下，天色始终灰沉沉的。 　　“远吗？”她问。 　　你说：“不是很远，可能要搭车过去, 我知道公交车坐过去的大概路线。” 　　“去找它。” 　　母亲拉着你的手，带着你走到门口，发现你手腕上被烫的水泡。 　　“是什么？”她看着水泡问。 　　你指着厨房，说：“中午做饭的时候被不小心锅沿烫到，已经不痛了。” 　　“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买点烫伤药擦擦就好了。” 　　你想起那名外科医生，母亲说的“看医生”，多半是他，他今天才见过你，吓得不轻，晚上如果又撞见你，会不会直接移居到其他城市？ 　　这样不太好，你以后万一生病了，还需要他呢。 　　而且钟锐医生被母亲带到家里来看病的时候，没有吓跑“家”怪谈，这点很奇怪。 　　想到这里，你直接开口问出疑惑：“对了，妈妈，为什么以前那个医生来家里的时候，‘家’没有逃跑，他应该是人类吧。” 　　“嗯。”母亲顿了顿，才继续说：“他身上，有怪谈的气息，很浓烈。浓烈到‘家’分辨不清。” 　　原来母亲最初选择外科医生带来家里给你看病，并不是巧合。 　　“医生身边的怪谈是什么？” 　　你来了兴趣，外科医生对你和母亲表现得极为害怕，身上却有浓烈的怪谈气息，难不成天天和怪谈生活在一起。 　　他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连夜坐火车跑路。 　　母亲回想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你，语气幽冷：“似乎是一个女人，有强烈执念的女人，他们住在一起。” 　　“怪不得，应该是他亲人变成的怪谈吧。”你笑了笑。 　　母亲拿起门口的儿童雨衣套在你身上，你则低头换上雨靴，她拿了把长柄红伞在手里。 　　“妈妈，你要换雨靴吗？”你问。 　　“不用。” 　　“那你等我一下。” 　　你打开门，踩着雨靴“噔噔噔”跑到楼道里，拿起笔在作业本上添了两行字。 　　【宥光，如果你回来没看到我在家的话，不用担心。 　　我和妈妈出门了，去找一个雨天出现的怪谈。】 　　把作业本放回去，你“噔噔噔”又跑回去，拉住母亲的手。 　　“妈妈，我准备好了，出发吧！” 　　一起去找那个雨水怪谈。 　　母亲一手拉着你，一手打着红伞，在阴暗的雨幕下行走，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静静等待公交车来临。 　　雨水没过你的小腿，还好你的雨靴很长，在膝盖上面一点，否则早就进水了。 　　母亲直接站在积水里，一部分积水打湿她的裙角，你问她冷不冷，难不难受，她告诉你感觉刚刚好。 　　果然不愧是怪谈。 　　路上本该没有什么行人，但现在大概是下午六点多的时间，很多工作和学生的人不得不在糟糕的天气里赶路，行色匆匆地回家。 　　公交站牌下面原本还有几个路人在等车，从你和母亲到来后，他们有意无意地站在距离你们最远的地方，仿佛有无形的空气将你们和人群隔开。 　　你不以为意，母亲也不曾关注路人的窃窃私语和恐惧。 　　雨水落在母亲举着的红伞上，发出密集细碎的轻响，又顺着雨伞的边沿接连滴落，像一条条长长的透明珠帘。 　　你把手伸到红伞外，阻断一条“珠帘”，伞沿滴落的水珠“哒哒哒”砸在你手心里，冰冰凉凉。 　　“唰——” 　　透过雨水形成的珠帘，你看到一辆写着153路的红皮公交车缓缓到站，地上的积水被车头推开，又聚拢扑打在车轮上。 　　公交车打开车门。 　　车上的乘客坐满了大半，但还有几个位置。 　　“妈妈，上车。” 　　母亲收起红伞，拉着你踏上公交车。 　　等在公交站牌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游移不定，但最终还是选择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153路公交车门缓缓关上。 　　他们也需要乘坐这辆公交车，但他们不敢上车。 　　他们惧怕母亲。 　　平时看到母亲这种装扮的人，都想默默远离，更别提阴雨天。 　　你站在车上，和售票员阿姨面面相觑。 　　她不敢看你的母亲，大概心里已经在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在这一站停车了吧。 　　你从口袋里摸呀摸，半天才摸出一张两元的纸币递给售票员阿姨。 　　母亲垂头静静地站着，长发遮住了脸，不停有水珠从她被打湿的裙角滴落。 　　售票员阿姨收下钱，也没问你要到哪站下，飞快地找给你一块钱，紧接着像搞接头暗号一样，语速极快地说：“后面坐。” 　　你和母亲来到公交车后排的空位坐下。 　　公交车里本就比较安静，自从你和母亲上车后，几乎可以称得上寂静无声了。 　　你和母亲前排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紧张地咽口水、一个脑后冒出细密汗水，他们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像两座雕塑，动也不动。 　　有那么可怕吗？母亲已经很像人类了啊。 　　你疑惑地侧头看母亲，她恰好察觉到你的视线，微微侧头，长发的遮掩下只露出一只阴沉空洞的眼睛，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却能透过黑发的缝隙看到下面惨白灰败的脸色。 　　——原本在天气晴朗时还能说是苍白的脸色，在阴雨天似乎没办法解释清楚了。 　　这样的脸，配上白色长裙和阴冷的气息、诡异的行为……好吧，的确有点可怕。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行，你感应到雨水怪谈的距离还远，有些犯困，靠着母亲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妈妈，你字典看完了吗？” 　　母亲轻声说：“没有。” 　　“什么时候能看完呢？”你还等着母亲看完字典，给你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名。 　　她沉默了一下：“看不完了。” 　　“为什么？” 　　她又沉默许久，才说：“字太多。” 　　“啊？”你有些不可置信地呆滞，想不到身为怪谈的母亲会因为字典里的字太多而不想看下去。“那、那我的名字……” 　　“已经选好了。”母亲坐直身体，脑袋一点点转向你。 　　她可能有些紧张，身体坐在座位上朝着前方，一动不动，脑袋却朝着坐在侧方的你转动。 　　大概也就90°的转头，没有带动身体吧。 　　你听到公交车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低呼到一半时紧紧捂住嘴巴。 　　母亲没有注意到旁人，认真地看着你，说：“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长安，简单却又不简单的名字。 　　简单直白到旁人一听，便能明白名字中的寓意。 　　你用力点点头，咧开嘴笑着说：“喜欢！以后我的大名就叫长安了。”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 　　原本“母慈子孝”的画面，全因母亲脖子转动90°、把脸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姿势而变得极为诡异阴森。 　　你听到公交车里隐约有哭声，有人被吓哭了，还强行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更明显的声音。 　　“妈妈。”你毫无心理障碍地再次靠在她手臂上，低声说：“虽然取了名字我很开心，但我们要低调，要冷静。” 　　“嗯。” 　　母亲缓缓把头转回去，微垂着头，静静坐在座位上。 　　公交车下一站到站的时候，车上的人不顾下雨，全都慌慌忙忙跑下车，生怕慢了一步。 　　司机一直在专心开车，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问：“怎么都下车了啊？” 　　售票员阿姨看着敞开的车门也想跑出去，闻言答了一句：“没事，没事，我肚子有点痛，我先……” 　　她要是跑了，司机说不定会跟着下车，你和母亲会被扔在半路上。 　　“阿姨。”你喊住售票员阿姨：“你要去哪里？” 　　“我、我。”她挤出哭丧似的的笑脸，说话打结。 　　“我不去、不去哪里。” 　　你点了点头：“阿姨，等到了站，我和妈妈就下车。” 　　“好好……快开，往前开。”售票员阿姨假装催促司机，顺势侧过身去，避免和你们面对面。 　　你能清楚感觉到和雨水怪谈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并且，它似乎发现你在朝着它的位置接近了。 　　它开始朝你的方向移动。 　　你和雨水怪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你站起来，对售票员阿姨说：“阿姨，我们到站了。” 　　公交车停下，母亲打着红伞拉着你下车，你们站在路边。 　　雨水淅淅沥沥，街面的积水在腿边潺潺流动。 　　你闭上眼睛，距离越近，和雨水怪谈之间的感应反而变得模糊，需要努力去辨别。 　　一分钟后，你睁开眼睛，指向左前方。 　　“那边。” 第52章 雨天诞生的怪谈2 　　哗啦——哗啦—— 　　街道上的水太深, 走起路来有些困难，每一步都会带起大量浑浊的水花。 　　这样动静太大了。 　　那个怪谈，似乎是很会隐藏的类型呢。 　　你顿了顿脚步, 再往前移动时, 只在水中微抬起腿, 脚在水里向前平移, 再落下。 　　用这样在水里走路的方式, 动静会小许多。 　　母亲也是这样走的，她行走过的水面荡起的涟漪很小，再加上裙角没入水中，从路人的视角看过去，就像在水面上漂行。 　　你引着母亲来到一处居民楼附近停下。 　　“妈妈, 它就在附近。” 　　更精准的位置你却感应不到了，反而因为离得太近, 有种周围全都是雨水怪谈气息的感觉。 　　母亲停下脚步, 垂头静静地站着。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 　　你则拉着母亲的手, 往四周张望, 试图用肉眼找出雨水怪谈。 　　居民楼附近有不少行人来往, 大部分是住在这里的。 　　你第一眼望过去, 看到的是各种不同颜色、大小、花纹的雨伞。 　　人人都在雨伞的遮挡下，有人看着脚下、有人直视前方、有人心不在焉。 　　一个个雨伞, 仿佛变成半封闭的阻隔, 人站在伞下, 听着雨水，与世界多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来自外界的所有东西，经过雨伞时，都像是被削弱了。 　　母亲和你面对居民楼的侧墙面站着, 其实是一件很古怪的行为，尤其是一动不动的母亲，但有雨伞的遮挡，注意到你们的人不多。 　　连对危险的感知都降低。 　　你隐隐有种感觉，雨水怪谈就在这里，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它正隐藏在某个难以察觉的角落里观察你，但你找不到它。 　　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母亲突然动了，她的身体维持原来的姿势，头一点点向后转，直到转了有150°左右才停下，从面对居民楼，转成后脑勺对居民楼，她的目光看向你的右后方。 　　你转过身体，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个打着灰蓝色长柄雨伞的年轻男人，他迎面走来，怀里紧紧抱着公文包，看样子很害怕公文包被雨水打湿。 　　他皱着眉头盯着脚下没过小腿的积水，一步步缓慢地淌水前行，西服裤子早已被雨水打湿大半，贴在腿上。 　　他很狼狈，和雨中每一个路人相似。 　　浑浊的水面上倒影着雨伞和他的影子，他的影子不太清晰，但雨伞遮挡下来的阴影很明显。 　　没什么特别的。 　　你抬头疑惑地看向母亲，母亲依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名年轻男人。 　　你只好又仔细地看一遍那个男人，以及他周围的水面，试图看出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男人的公文包有些年头了，转角边缘被磨损得破了皮，有几道划痕，皮面颜色也被磨淡了许多，公文包里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掉在水里的话，肯定会被打湿。 　　他的外套和西裤有好几处折痕，看得出努力抚平过。 　　雨伞的某根伞骨往下凹了点，有些弯曲，没有旁边的伞骨利落平滑，像是坏掉又修过。 　　这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他身边没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男人缓缓从你和母亲面前走过。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的情况，也没有发现母亲的异常，认真地盯着脚下的积水和前面的路，一步步走过去，期盼着能快点回到家里。 　　脚步让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他在水中的倒影支离破碎，又不断恢复完整。 　　天色更昏沉了，他打着雨伞在水中的倒影越来越暗，像一团黑雾盘踞在水面。 　　你眨了眨眼，突然觉得不对，抬头望向天空。 　　阴云密布的天空不断有水滴降下，已经辨不出太阳此时应该待在什么位置，但天色并没有突然变暗。 　　你猛地将视线转回去，那团黑雾一样的倒影还在，并且随着男人的走动变化位置。 　　是那个怪谈！ 　　你认出它来了。 　　你紧紧盯着水面，却越看越觉得，它不在水下。 　　因为男人的倒影还能看得很清楚，只有雨伞的倒影越来越黑。 　　水上似乎只有它倒影。 　　那倒影似乎和雨伞、男人一样，实体在水面之上。 　　你又探着头往男人雨伞内部的顶端看，以你的身高角度，想看到他雨伞内部很轻松。 　　但只看到雨伞的骨架，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正要移开视线，雨伞内部的顶端处，忽然有一只黑色的小手从上往下伸出来！ 　　黑色小手一把抓在伞柄上，停留在男人头顶上方。 　　整只手是纯黑色，雾蒙蒙的，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周围小范围地缠绕，雨伞顶端很快被这种黑气填满，黑气又顺着伞面扩散，直到将整个内部的伞面填满。 　　如此，便和水中的倒影一模一样了。 　　它先是侵入雨伞的倒影，然后再借由倒影照进现实中的雨伞。 　　先有影子，再有影子的主体。 　　这是一个颠倒世界规则的特性。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打伞的男人对此毫无所觉。 　　他沉默地向前走着。 　　此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沉浸在雨伞为他分割出来的“方寸天地”里。 　　雨伞内部被覆满黑雾的地方，又一只黑色的小手颤巍巍探出来，缓慢而又坚定地抓在伞柄上。 　　距离男人的头顶又近一步了。 　　那两只小手用力抓着伞柄，渐渐的，从伞里的黑雾中，“扯”出一颗黑色的脑袋。 　　一颗倒挂在雨伞内部的黑色脑袋。 　　黑到看不见任何五官或者别的什么，只是有个脑袋的形状。 　　两只黑色小手用力拉着伞柄，像是一个人攀着根棍子往上爬，不同的是雨伞里的怪谈与现实情况颠倒。 　　黑色脑袋的头顶一点点靠近打伞男人的头顶。 　　你看见男人鼻腔里呼出的气逐渐有了颜色，变成淡淡的红，从男人鼻子里呼出后，飘向上方，被黑色脑袋大概鼻子的位置吸入。 　　每呼出一口气，都被黑色脑袋吸入。 　　原本黑色脑袋只有男人的头三分之一大小，但随着吸进男人呼出的气体，黑色脑袋变大了，每一次吸入，都会变得更大一分。 　　十几次呼吸后，黑色脑袋比男人的头大了一圈。 　　它脑袋顶端兴奋地裂开一条缝，如同张开了一张巨大猩红的嘴，对准男人头顶，像是随时都会咬下去。 　　打伞的男人没有察觉到这一切。 　　他不曾抬头看过一眼。 　　“哗啦啦……” 　　雨忽然下得大了一些，雨滴砸在伞面上，发出更大更密集的声音。 　　你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母亲打着的红伞。 　　红伞顶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你再次看向打伞的男人。 　　他伞里的怪谈，头顶裂开的缝越来越大，几乎能将男人整个脑袋都囫囵吞进去，距离男人头顶的距离也不过几厘米。 　　你和母亲在观察这只怪谈的特性，只有了解怪谈的特性，才能破除它。但现在如果不做点什么，也许就来不及了。 　　“叔叔！”你冲着男人的背影大喊。 　　他没有反应。 　　也许是以为你在叫其他人。 　　你又喊：“前面那个抱公文包的叔叔，你钱包掉了！” 　　“哗……哗……” 　　男人充耳不闻，依旧淌水往前走，仿佛他耳边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他与外界隔离开了。 　　“妈妈。”你抬头看向母亲。 　　母亲垂眸看了你一眼，转动身体，头朝着原来的方向没动，将身体转得和头一个方向后，牵着你几步追上打伞的男人。 　　她松开牵着你的手，抓向男人伞下那颗黑色脑袋。 　　黑色脑袋在被母亲手指碰到的瞬间，化作黑雾消散，归回伞面下，黑雾又迅速顺着雨伞顶端回缩，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母亲抓了个空。 　　“跑了。” 　　母亲和这只怪谈之间没有媒介物，这种情况无法继续捕捉它。 　　想抓到它，要么有媒介物的存在，建立联系，要么了解它更多的特性。 　　你低头看着打伞的男人水里的倒影，雨伞的倒影黑蒙蒙一团，这很奇怪。 　　它还在这里，只是再次隐藏起来了。 　　就像光影，看得到却摸不着，也抓不住。 　　你犹豫地说：“我们把他的雨伞拿走，会怎么样？” 　　怪谈是通过雨伞出现的，拿走雨伞也许能中断它的行为。 　　打伞的男人仿佛察觉不到你和母亲的存在，无论你们刚才做了什么样的举动，还是站在他身后说奇怪的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不对劲了。 　　也许在伞下出现倒影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无法再中断。 　　但你还是想尝试一下。 　　你和母亲走到打伞男人的前面，他没看你们，却自然而然地避开你和母亲，继续往前走。 　　母亲把红伞递给你，上前抓住男人的伞柄，要拿走他的雨伞。 　　他抓得很紧，雨伞纹丝不动。 　　母亲应该是加大了力气，还是没能抽走雨伞，男人手握着伞柄的位置却开始流出鲜血。 　　男人停下脚步，依旧没有看母亲，只是维持一手抱着公文包，一手打伞的姿势。 　　取走雨伞的力气越大，他握着伞柄的位置涌出的鲜血越多，很快将脚下的积水被染红。 　　周围有行人路过，奇怪地看了你和母亲几眼，却不曾关注打伞的男人，即便他脚下有大片鲜红。 　　他的伞不仅将他和外界隔开，让他不再关注到外界，也让外界不再关注他。 　　母亲松开握着伞的手，幽幽道：“拿走伞，他会死。” 　　看到了刚才的画面，你也明白这一点。 　　你对怪谈使用“忘记”的能力，它还在伞下，没有离开。 　　“忘记”的确生效了，但怪谈一直待在男人身边，只要它不离开这个男人，发现男人后就会被提醒，忘记的记忆立刻想起，永远不可能真正忘记。 　　当母亲停止拿走雨伞的意图后，打伞的男人再次迈动脚步，在积水中前行。 　　他渐渐走远，你和母亲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远离母亲之后，那只怪谈从伞面下冒出头来，它的动作比之前更快，母亲的阻止不曾妨碍到它。 　　它倒挂在雨伞里，黑色的脑袋一点点抵着男人的头顶。 　　脑袋顶端裂开的口子将男人的头整个吞入。 　　你看到打伞的男人终于发现不对，开始挣扎，他疯狂扭动身体，但他握住伞柄的手早已与伞柄连在一起，他挥动另一只手，紧紧护住的公文包掉落在水里，“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 　　那只公文包一定进水了，被他珍视着保护的东西，还是免不了被水浸泡。 　　而他的挣扎、他的吼叫、他的求救，全被收入伞中的世界，外界听不到半点声响，即便有人从他身边路过，也不会觉得异常。 　　但你能看到。 　　你看到一场酷刑的默片在眼前上演。 　　你浑身冒出冷汗来。 　　母亲感觉到你手心湿润，抓紧了你的手。 　　“现在呢？”你抬头问母亲， 　　这时候过去抓住怪谈，能抓到它吗。 　　“已经结束了，他已经不是人类，你看到的，只是他消亡后的挣扎。”母亲语气平静地告诉你。 　　你拧紧了眉头，在大雨中，感到口舌干涩。 　　男人被黑色脑袋吞掉小半个上身，那顶灰蓝色的雨伞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矮。 　　像是拿伞的人累了，将伞举得矮了一些。 　　疯狂的挣扎过后，男人忽然沉寂下来，继续在积水中缓慢前行。 　　他打着伞，和之前一样。 　　变得不一样的是，他胸口以上的部位全部被雨伞遮盖住了。 　　如果有人愿意凑近他，往他伞下张望，会惊骇无比地发现，这个男人没有头和胸口，他上半身的一部分变成了伞，下半身却依旧在积水中行走。 第53章 雨天诞生的怪谈3 　　那个年轻男人被变成怪谈了。 　　一个和雨水怪谈截然不同的新怪谈。 　　它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前行, 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背影逐渐远去。 　　而雨水怪谈还在附近，它没有离开, 似乎也不打算离开。 　　它在窥视你, 等待机会。 　　如同你和母亲在观察它一样。 　　周围零零星星还有三五个打着伞路过的人, 它甚至可以再挑选一个猎物, 当着你的面挑衅。 　　两名结伴而行的女孩打着伞经过你和母亲, 为了避免踩空或是受伤，她们都淌着水前行。 　　其中一名打着棕色条纹伞的女孩突然停下脚步，你紧张地去看她举着伞在积水中的倒影。 　　“我好像踢到什么东西。”女孩疑惑地看向同伴。 　　你松了口气。 　　已经大致了解雨水怪谈的特性，你不想再看一场酷刑默剧了。 　　“踢到石头了？”同伴问。 　　“不像。”女孩摇摇头，挽起袖子弯下身在浑浊的水里摸索：“有点软……摸到了！” 　　她用力提起来, 伴随着哗啦水声，从积水里提起来一个旧公文包。 　　同伴皱眉：“捞起来干什么, 快扔掉, 脏死了。” 　　“里面很多东西诶, 可能是别人不小心掉的, 你帮我拿下伞。” 　　“真麻烦。”同伴嘴里这么说, 却还是伸出一只手去帮女孩拿伞。 　　你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一个人打着伞与外界分隔, 雨水怪谈就无法与她们建立联系。 　　女孩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打开。 　　“好像都是工作资料……里面还有本画册诶！”女孩有些惊讶, 就着打开的公文包, 稍微将画册拉开一点, 从斜面的角度瞄了几眼。 　　“画得真漂亮，可惜被水打湿了。”她将公文包重新拉好，说：“肯定是别人不小心掉的，不能再泡回水里了, 咱们找个地方显眼的地方放着，方便人家回来找。” 　　“就你好心，下这么大雨，能往哪放。”同伴嘟囔着，将自己的雨伞用肩膀和脖子夹着，把书包拉到前面来，从最里面夹层里摸出一团塑料袋，把最外层的塑料袋打开，递给女孩：“喏，用塑料袋把包遮起来挂树枝上，免得再被雨淋透了。” 　　女孩接过后，同伴整理了下手里剩下的一团塑料袋，慎重地放回书包夹层。 　　你隐约看到那团塑料袋里好像层层包裹着一团钱。 　　这真是朴实古老又能有效存钱的钱包。 　　女孩和同伴找了处树枝，把公文包挂上去，很显眼，如果丢失者回来寻找，肯定能第一眼看到。 　　可惜，他回不来了。 　　“妈妈。”你抬头看向母亲。“可以让我拿着伞吗？你站得远一些，我想引它出来。” 　　以身做饵。 　　你不想拖下去，没有意义，反而会让更多人被雨水怪谈变成新怪谈。 　　它窥视你却不肯出手，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没有达到建立联系的条件，另一个原因是母亲在你身边吧。 　　“很危险。”母亲不肯将雨伞给你。 　　“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危险。”你认真地说：“对我来说，就算不能破除，也有很多种方法阻止它伤害我。” 　　母亲盯着你不说话，你说得有点道理，但还不能说服她。 　　你只是一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满了六岁的人类小孩，脆弱无比。 　　看来你得证明一下，你的确是有把握才会这么做。 　　“它是什么样，我们已经见过了。 　　它想和人类建立联系需要达成多重条件，必须是雨天、地上有能够形成倒影的积水、打着伞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人。 　　它出现后，如果我没有找到方法破除它，妈妈可以干扰它，不让它继续伤害我。雨水怪谈虽然不会被抓到，但也会暂时逃开，只要你一直守着我，它就没有机会把我变成新怪谈，直到被我想出破除的办法。” 　　你顿了顿，抬头望着母亲：“妈妈别忘了，我身上还有你的力量呢。不过，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自己破除它。” 　　破除雨天怪谈，才能获得它的能力。 　　对于为什么能够和新诞生的雨天怪谈产生共鸣这件事，你很在意。 　　你只是名普通人类而已，感受到怪谈的新生、并短暂产生通感一样的共鸣，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奇怪，一定有什么原因。 　　假如这种共鸣产生发生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呢？ 　　母亲和宥光固然能够保护你，但你也想自己拥有力量。 　　“小心。”母亲弯腰，把红伞递给你。 　　“我在旁边看着你，别害怕。”她抬手轻抚你的额头，冰冷的手指擦去你额角的汗珠，你才发现刚才看那场“默剧”竟然冒出这么多冷汗。 　　“嗯！” 　　你坚定地点点头，撑着红伞选了个方向淌水前行。 　　你时不时就会盯着水中的倒影，又抬头看向伞的顶端，偶尔再东张西望一下看向缀在身后的母亲，根本没办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不行，太紧张了，得让精神放松下来。 　　你环顾四周，看到左侧有一道楼梯，楼梯有几阶被淹在水里，更多的露出水面，楼梯上方的道路因为地势高，完全没有积水。 　　站在那个位置，应该能够放松许多。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潜意识里给人一种“踏出积水范围就能逃生”的感觉。 　　再加上，楼梯可是宥光的地盘呢，就算他不在，也会觉得楼梯上是可靠安全的。 　　你埋着头走向楼梯。 　　红伞在浑水中的倒影是深红色的，只要低头看着倒影，就会看到红伞将你整个人牢牢禁锢其中，外界的所有事物都被红伞阻挡。 　　周围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遥远。 　　耳边只有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和淌水声。 　　像催眠一样，让你一点点沉入自己的世界。 　　你无心关注其他。 　　你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松懈、飘远、放空。 　　这种感觉其实很舒适。 　　孤寂、却又轻松，伞下的方寸天地里只有你，只剩下你，你可以放下一些负担、一些来自外界的目光与琐碎，观望自己的心灵和精神。 　　但同样，这很危险。 　　你太过专注，忽视了外界。 　　危险悄然降临，而你毫无所觉。 　　你察觉不到水中的倒影里，伞下多了一团黑雾般的阴影。 　　遥远的外界，似乎有人在喊你，是熟悉的声音。 　　你略微分神，再听时，又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哗啦啦的雨水落在伞面上，密集又畅快。 　　思绪再次沉溺，你体会着这种远离喧嚣的孤寂。 　　头顶的雨伞里，伸出一只漆黑的小手。 　　你看着雨滴落下，向前缓缓迈步。 　　伞面下被黑雾充斥，又一只漆黑的手伸出来，抓住伞柄，奋力地冒出头，想与你的头顶相触。 　　你淌水的脚抵住了什么东西，动作顿了顿。 　　很硬，像水泥或者石块。 　　你抬了抬腿，踩到边缘。 　　是台阶，楼梯的台阶。 　　你抬头，看到一道楼梯在眼前，几阶台阶泡在积水里，更多的露在水面之上。 　　似乎到达目的地了……你的思绪飘回了一些，皱了皱眉，刚才太过专注，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 　　握伞的手变得奇怪。 　　那只手和雨伞连在了一起，无法松开伞，也不能移动，无论朝那个角度或者方向移动都不行，这只手像是被做成了拿着伞的雕像，雕像是一个整体，自然不能活动。 　　你想抬头往伞顶上看看，但隐隐有一个接收危险的直觉告诉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即便看到了也不能阻止事情发生，你放弃抬头看看的想法。 　　你另一只手还能够活动，抬手去摸索雨伞，想将雨伞合上试试看。 　　在雨伞怪谈对年轻男人下手的时候，你就很想这么做。 　　但无论那只能够活动的手怎么在头顶上方摸索，都摸不到任何东西，雨伞像是消失了一样。即便是顺着伞柄往上摸，也摸不到伞面，更别提合上雨伞。 　　你想起雨水怪谈覆盖在伞面下的黑雾，也许是那玩意在作怪。 　　摸不到就算了，另外想办法。 　　不用太过担心，母亲会帮助你的。 　　怪谈和怪谈之间也有很大差别，有的怪谈只要找出特性，就能轻易破除，即便是最弱的普通人也能办到。 　　有的怪谈，却将特性中的缺点层层隐藏，需要用一些特殊的能力将伪装剥开，才能击中缺点。 　　你试着关注雨伞之外的状况，站在原地绕了一圈，竟半个人影也瞧不见，连母亲都消失了。 　　耳边只有雨水的声音。 　　你有些心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母亲不可能就此消失，也许她就站在你旁边，是雨水怪谈蒙蔽了你的视线。 　　“雨天用伞规则。”你发出大概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普通的方法不能解决怪谈，就得运用一些能力了。 　　你斟酌着如何建立规则，一字一顿地说：“1.请勿两人共用一把雨伞。注：两个怪谈或者一个人一个怪谈也不可以，必须做到一人一伞。” 　　规则成立。 　　你握着伞柄的手出现明显的拉扯感，握着伞的手松动一瞬，紧接着又与伞柄连为一体，如此反复。 　　水中倒影也不断荡起波纹，伞下的阴影忽重忽浅。你站在第一阶楼梯上许久没动，不可能引起水波纹，但水里的倒影却震荡不止。 　　雨水怪谈在和你建立的规则对抗。 　　它在规则的影响下要离开你的伞，但本身不甘心放弃你这个猎物，因此不断拉扯。 　　规则的力量似乎不足以让它直接离开，仅仅是对它有一些影响罢了。 　　若是能力足够强大，将不必遵守规则。 　　你很清楚这一点。 　　规则的力量只有在群体越多的地方使用，能力才越强大，否则很容易被击破。 第54章 雨天诞生的怪谈4 　　“2.下雨天, 怪谈使用黑色的伞，人类使用红色的伞，如果看到其他颜色的伞, 请务必销毁。” 　　规则不成立。 　　或许条件有些苛刻, 并且太偏向于你。 　　规则得是公正的, 至少表面上需要公正。 　　你顿了顿, 重新说：“2.下雨天, 怪谈使用黑色、白色、黄色、绿色的伞，人类使用蓝色、紫色、棕色、橙色的伞，如果看到其他颜色的伞，请务必销毁。” 　　规则成立。 　　说新规则的同时，你反复回想雨水怪谈的特性, 想尽快破除它。 　　毫无疑问，雨天和雨伞是它和人类建立联系的根本, 缺一不可。 　　你不可能让雨天消失, 只能从雨伞入手。 　　“咔……咔……”你的红伞伞骨发出几声脆响, 雨天怪谈被规则影响, 差点做出销毁的行为, 又很快止住。 　　水面的倒影震荡得更激烈。 　　有效果, 但还远远不够。 　　你抑制不住地想毁掉红伞，规则也同样在影响你。 　　就在这时, 你余光中看到黑雾蔓延至红伞边沿处, 将红伞伞面里里外外都层层包裹住, 原本的红伞从外观看来，立马变成了黑伞。 　　水面倒影平静了许多，反而是你胸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疯狂想逃离这柄“黑伞”。 　　规则里, 黑伞是怪谈使用的。 　　雨水怪谈顺应这条规则，把红伞变成黑伞来反击你，它的智力比预料中更高。 　　已经成立的规则无法单条废除，你强忍着不适，能够活动的那只手也握住伞柄，顺着伞柄悄然向上。 　　“3.请勿将身体任何部位伸到雨伞外。” 　　规则成立。 　　在念出第三条规则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对雨水怪谈使用“忘记”，并且连续使用几次。 　　忘记规则。 　　忘记猎物。 　　忘记现在的处境。 　　第三条规则生效，雨水怪谈之前聪明地用黑雾将红伞里里外外覆盖，把红伞变成黑伞，这使得它“身体”一部分暴露在雨伞之外，必须收回黑雾。 　　黑雾收回，黑伞就变回红伞，违反第二条规则。 　　再加上“忘记”的能力作用在雨水怪谈身上，一套组合技打下来，雨水怪谈先是处于“忘记”状态的短暂迷茫，紧接着被规则反复排斥。 　　水面的倒影不止是震荡、甚至开始变形、抽搐。 　　你制造出一个攻击雨水怪谈特性缺点的机会。 　　它现在的状态就像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左推搡一下，右推搡一下，稳不住身体。 　　趁此机会，你用那只能活动的手顺着伞柄往上摸，果然摸到了红伞的开关。 　　好机会。 　　你拉着开关，猛地合上红伞！ 　　“咔哒。” 　　开关发出一声轻响，红伞被收束起来。 　　雨水怪谈被雨伞捕捉。 　　它依托雨伞而生，雨伞竟能够做它的牢笼。 　　这一刻，世界仿佛再次与你建立联系，所有遥远的声音、被阻挡的视野，都重新拉近，回到你的身边。 　　“啪、啪、啪……” 　　连雨声也大了许多，滴滴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 　　你张开嘴，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腿一软，面朝下跌向楼梯。 　　刚才连接使用能力，对你的消耗太大了，身体承受不住，一旦放松下来就想进入休眠状态。 　　只不过这样朝着台阶摔下去的姿势，该不会又要磕掉一颗门牙吧，顺便还要灌两口污水…… 　　你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看到一双惨白的手伸过来，抱住了你。 　　恍然间，你看到一颗点在眼下的红痣，鲜红无比。 　　你沉沉睡去。 　　…… 　　轻轻晃荡，像躺在摇篮里，有人缓缓拉着摇篮，屋外下着雨，滴滴答答、几缕冷意渗透进来。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第一眼看到的是长长的头发。 　　过了好几秒，你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趴在母亲背上，因此才会感到摇晃和冷意。 　　她背着你，淌水往家的方向走。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许多，落在雨伞上发出零散的声音。 　　雨伞？ 　　你抬头看向头顶上方，是一把蓝色格纹的雨伞，母亲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背上的你。 　　红伞呢！ 　　你连忙探头四处看，发现束紧的红伞被母亲挂在你的雨衣上才放下心。 　　“宝宝，醒了。”母亲轻声说。 　　“嗯。”你还是疲惫得很，脑袋趴回母亲背上，打了个哈欠：“醒了。” 　　你嘟囔着小声问：“妈妈，这把蓝色的伞是哪来的啊？” 　　母亲带你出门的时候只拿了一把红伞，但现在多了一把蓝色格纹伞。 　　“借来的。”母亲顿了顿：“他求我不要还。” 　　你沉默了。 　　母亲的背没有温度，不够宽厚，但很安稳。 　　你趴在她背上，想多待一会。 　　“妈妈，这只怪谈怎么还没被我破除。” 　　“需要达成一些条件。”母亲解释道。 　　“还要什么条件啊？” 　　你已经在想破除雨天怪谈后能够获得什么样的能力了，可惜它还被“关”在红伞里，没有为你的成长贡献出力量。 　　母亲没有回答，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妈妈。”你又喊。 　　母亲应了一声。 　　“宥光是不是来过？我睡着之前好像看到他了。” 　　“宝宝抵抗怪谈的时候，他来了。” 　　“我还以为是错觉呢……”你抬手摸了摸上嘴唇，庆幸道：“他保住了我第二颗门牙。” 　　第一颗掉落门牙的位置已经长出一半的新牙了，如果当时你摔在台阶上，运气不好磕到嘴，说不定不止磕掉旧的门牙，新长出来的牙齿也磕掉的话，你只能满世界寻找能够让人长出牙齿的怪谈了。 　　想想就很可怕。 　　母亲却突然说：“他太贪心了。” 　　“贪心？”你没懂母亲在说什么。 　　是说宥光吗？他做了什么？ 　　“宥光，不止吞噬了一只怪谈。他很不稳定，不要靠近他，会伤害你。”母亲这样回答。 　　你不明白，宥光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碰他，但我可以给他写信吗？” 　　母亲淌水前行的脚步停下，雨伞阴影下，她的头缓缓转动180°，脸朝着趴在她背上的你，阴沉的目光直勾勾与你对视。 　　说实话，你真的被吓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母亲的脸，突然揪紧的心脏才逐渐平复跳动。 　　“宝宝，某些怪谈擅长蛊惑人心。”她在警告你，提醒你。 　　你与她的目光对视，没有闪躲：“宥光不一样，他帮了我那么多，还救过我，如果他想伤害我的话，早就那样做了，我相信他。” 　　母亲沉默片刻，才微眯双眼，幽幽说道：“他不止吞噬一个怪谈，被影响特性、还有思维。在到达结果之前，他的特性、思维，都是战场。” 　　你骇然，不敢相信宥光的内心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这让你想起母亲异常的那一天，那天她不受控制地将你当做猎物，将力量降临到你身上，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所以说宥光到底在折腾什么啊！ 　　“妈妈，如果我想帮他，有什么办法吗？”你斟酌着语句，手指捏着母亲垂在背上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轻易放弃他。” 　　母亲没说话，她盯着你看了良久，才将头缓缓转回去，继续淌水朝家的方向前行。 　　你不记得昏睡了多长时间，现在天蒙蒙亮，你和母亲距离回家的路程大概有十来分钟。 　　这期间，母亲一直沉默。 　　你好几次想再问问，但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说服她。 　　进入单元楼，经过楼道的时候，母亲停下来，看了眼楼梯上的纸盒和里面的作业本。 　　你也看过去。 　　笔被夹在作业本上面，你记得离开的时候，你只是随手把笔扔回纸盒里。 　　这说明宥光来过，他还用了笔。他给你回信了。 　　你按耐住去打开作业本看他回信的想法。 　　还趴在母亲背上呢，刚刚母亲才和你聊过宥光，转头就做这种事简直是在挑衅家长。如果你是母亲，也会狠狠教训这种小孩的。 　　到了门口，母亲将你放下来，你摸出钥匙开门，母亲突然说了一句话。 　　“提醒他的一切。” 　　“什么？”你推开门，同时回头疑惑地看向母亲。 　　“怪谈吞噬后，已经是赢家，消亡是因为遗忘，遗忘自身的特性、经历、甚至名字。”她认真地向你解释。 　　你明白过来，母亲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她同意你想帮宥光的想法了，并且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好！”你露出大大的笑容：“我记下来了，谢谢妈妈！” 　　“不能接近他。”她提醒你，一边迈步往家里走。 　　“好！我不会碰他的。”你跟在后面。 　　“不能跟他走。” 　　“妈妈，我不会的。”你回答得坚定无比。 　　“不能去他约定的某些地方。” 　　“记下来了！”真的记下来了。 　　房门关上。 　　半个多小时后，你轻轻打开门，头上顶着浴巾，头发还湿漉漉的，探出头来往楼道里四处张望。 　　回头朝房间里喊：“妈妈，宥光没在，我去拿作业本！” 　　说完就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楼梯跑，蹲下身从纸盒里拿出作业本和笔，准备回家看回信。 　　结果起身一抬头，就看到眼前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直直地盯着你。 　　“哇啊！”你难得被惊吓出声，吓得一抖，作业本和笔掉在楼梯上。 　　旋即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人是宥光。 　　他冷着脸看你，但嘴角难以控制地往上翘。 　　“你吓死我了！”你不满地冲他大喊，但很快你就发现—— 　　“你怎么长高了！长高这么多！！！” 　　你瞪大眼睛，高分贝的声音难以彰显内心的震惊。 　　记得上一次见面，你和宥光的身高只差半个头，你的头顶和他耳尖齐平。 　　但现在，你竟然只能达到他胸口的高度！ 　　宥光已经脱离小学生身高，走向初中生，而你，还是个标准的一年级小学生！ 　　可恶！ 第55章 雨伞人1 　　宥光垂眸, 以身高优势俯视你。他嘴角翘得越发厉害，眉眼也弯下来，维持不住冷脸。 　　左眼眼中下的痣红得像针刺破皮肤, 渗出血珠, 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妖冶不详。 　　他抬手, 虚虚抚了一下你顶着浴巾的脑袋, 便迅速消失在楼梯上。 　　离去得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宥光从没摸过你的头, 这次竟隔着层空气摸头，你只觉得他在炫耀，在说 　　【想不到吧，小矮子。】 　　“哼！”你对着空气冷哼，咬牙嘀咕：“算你跑得快！” 　　捡起落在台阶上的作业本和笔, 你越想越生气。 　　宥光露面后，一句话都不说, 吓到你了也不说话, 你问他身高也不回答, 只做了一个身高挑衅的动作！ 　　太过分了！亏你还在担心他, 还问母亲有没有能够帮助他的办法。 　　你朝他消失的地方狠狠挥了两下拳头。 　　转身要回房时, 发现母亲静悄悄站在门口。 　　不知道在那看了你多久。 　　你打空气的拳头还没完全收回, 动作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到后脑勺抓了抓, 又伸了个懒腰, 小声嘟囔：“好多蚊子啊, 可惜没抓到。” 　　假装刚才打空气是在抓蚊子。 　　太尴尬了。 　　说完你就赶紧跑回屋里，母亲等你先进去了才跟着进。 　　为了缓解尴尬，你看到桌子上的仓鼠，用笔戳进笼子里逗了逗它。 　　仓鼠嘴里原本不知道在咀嚼什么东西, 你把笔戳进笼子里，它立马停住动作，黑豆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你。 　　你用笔轻轻碰了下它的爪爪。 　　仓鼠脸颊微鼓，忽然动了，它抬爪拍开笔，转身背对你。 　　“你有什么好气的，我才要生气。”你嘟囔了一句，没再逗仓鼠，拿着作业本坐在沙发上。 　　刚要打开，作业本里面掉出一片绿色银杏叶。 　　你还没有在这座城市里见到过银杏树。 　　捡起银杏叶，你疑惑地翻开作业本。 　　还是工整得像印刷体一样的字。 　　如果不是作业本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都有种宥光是从什么地方剪下一个个字贴上去的。 　　【宝宝： 　　我在找别的怪谈，吞噬它们，能得到变化。 　　我跑了好远，它们很凶，但我赢了。 　　找怪谈的时候看到一棵树，很特别，有树叶落在台阶上，我挑了一片最好的带回来给你。不要把给我的东西分给别人。 　　我的特性在发生改变，衣服会有些变化。那时候只是想看看你，看到就走了。 　　我不是小狗。 　　别做危险的事情，等我回来。 　　——宥光】 　　原来夹在作业本里的银杏叶是宥光从别的地方特意带回来送给你的。 　　他在回信里一一回答你的问题。 　　你问他在做什么，他也认真地回给你了，虽然讲得过于粗略，轻描淡写，一点都不详细。 　　好吧，对于宥光突然长高很多这件事，你消气了，你单方面宣布和他和好。 　　不过谴责还是要谴责的。 　　你趴在沙发上写给宥光的信。 　　【宥光： 　　树叶很漂亮，我会做成树叶标本保存起来的，谢谢你想到我，但我还是要问，为什么你突然长那么高！ 　　我好不容易快要超过你了…… 　　妈妈说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希望你能够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宥光，会出现在楼梯上，喜欢拍皮球。有个最好的朋友小名叫宝宝，说过要送你整个彩虹的小皮球，至今还欠你六个颜色的皮球。 　　如果你有点忘记，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所有事情，我记性好，关于你的每件事都记得很清楚。 　　我可以不把给你的东西分给别人，前提是你别再折腾了，这次结束就赶紧回来，不然我不会给你留的！ 　　还有哦，我抓到一只怪谈，关在雨伞里，是不是超厉害？ 　　我会找到办法破除它，获得新的能力，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对了，我有大名了，叫长安。 　　以后要叫我长安哦～ 　　——你最好的朋友长安。】 　　写完之后，你准备把作业本放回楼道里，走了两步又顿住。 　　总觉得，仅仅是这样提醒宥光不要忘记，就像口头上说说关怀，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去做，太敷衍了。 　　本身就不存在会忘记这种事的话，肯定会记得很清楚，但宥光是吞噬其他怪谈产生的副作用，如果能说要记得就会记得，母亲也不会三番五次警告你不能靠近他。 　　得有一些时刻提醒他记忆的东西。 　　你咬着食指曲起的关节，陷入沉思。 　　有什么东西呢…… 　　目光四处乱转，试图找出方便携带又能提醒宥光记忆的东西。 　　看到书包的时候，你脑袋里灵光一闪，翻开书包找到文具袋，从里面找了一块拆封没多久的长方形橡皮擦。 　　虽然用过几次，但橡皮擦只擦掉了四个小角，主体还是完好无损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手里没有备用的新橡皮擦。 　　又找出小刀和笔，用笔在橡皮擦上涂出“宥光”两个字和边框，再用小刀把空白地方的表层挖掉，十来分钟后，简陋的橡皮章就做好了。 　　你反复检查橡皮章没什么问题后，涂上一层墨水，反过来印在作业本上。 　　【宥光】 　　字是反的。 　　除此之外，好像还差点什么。 　　你摸着下巴想了想，在橡皮章背面写下你的大名，刚准备开始刻，又觉得宥光才刚刚知道你大名叫“长安”，恐怕对长安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刻，于是重新写上“宝宝”。 　　刻好之后，涂上一层墨水，反过来印在作业本上。 　　【宥光】【宝宝】 　　鼻头有些痒，你用指头挠了挠，一股浓郁的墨水味钻进鼻子里。 　　你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移开手指头一看—— 　　五个手指头里有三个手指头上沾了墨水。 　　刚刚抠了鼻子，那鼻子上…… 　　你连忙起身跑去卫生间照镜子。 　　镜子里的小男孩额前有几缕小碎发，长而清的眉毛，眼尾微微上扬像猫一样的眼睛专注又认真，转动间有几分严肃正经，脸颊两侧的嘟嘟肉却将正经冲淡了许多，看起来像个故作成熟的小大人。只是挺直的鼻梁上沾满墨迹，连带着脸颊、下巴上也有一些。 　　眉头微皱，似乎对脸上的墨迹感到困扰。 　　“遭了！” 　　你连忙打开水龙头，对着脸上有墨迹的地方一顿搓洗。 　　但不知道是墨水质量太好，还是在你脸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的缘故，把脸搓红了都没有完全洗掉，始终残留一层淡淡的颜色， 　　你甚至用上了肥皂，但还是没洗干净。 　　最后破罐子破摔，拿毛巾把脸擦干，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反正过几天就掉了。” 　　你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在作业本上添了一行字。 　　【我刻了橡皮章，上面有你的名字，觉得记不清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写完之后，把银杏叶夹在书页，作业本和橡皮章一起放到楼道的纸盒子里。 　　你有些困顿，在睡觉之前检查一遍红雨伞，确认雨水怪谈还在里面，没有逃出去。 　　兴许是离开了雨水的环境，你有一种雨水怪谈变得“萎靡”的感觉。相对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的状态越来越好，没有之前虚弱的感觉了，犯困也只是睡觉的生理时间到了。 　　和之前破除怪谈不一样，能立即获得能力，这次的“破除”似乎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雨水怪谈的力量在一点点积蓄到你身上。 　　你伸了个懒腰，爬上床睡觉，母亲也进入房间坐在床前，静静注视着你。 　　…… 　　“滴答……滴答……” 　　夜深了，雨小了许多，只有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才能看清有丝丝雨水淅淅沥沥地洒落。 　　你打着伞在路灯下站了许久。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你好像忘记了许多事，包括自己。 　　雨伞拿得太低，遮挡住你的视线，你看不清，但能大概知道周围是什么。 　　奇怪的感知。 　　你低头，看到自己站在积水里，小腿被积水淹没，黑灰色的西服裤子不太合身，还被打湿了，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鞋子也湿透了。 　　黑夜好黑啊，如同你的心情。 　　即便站在路灯下，你也感受不到光明。 　　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路过，看到你都躲得远远的，似乎也觉得你古怪，不愿接近。 　　你没有主动靠近他们，但内心很渴望他们来看看你，只要有人弯腰低下头，朝你的伞里望一望…… 　　哪怕看一眼也好。 　　你想感受他们的温暖。 　　唉…… 　　你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着伞淌水前行，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打着伞的行人与你擦肩而过，你也没有与对方接触的意思。 　　“哎哟喂！” 　　擦肩而过的行人滑了一跤，跌进积水里，伞漂在一旁，人挣扎了半天没能爬起来。 　　他痛呼两声，看到了你，喊道：“哥们，帮忙搭把手呗，摔麻了，嘶……爬不起来。” 　　他朝你伸手，想让你拉他起来。 　　你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对他伸出援手。 　　“谢谢了啊。”他拉着你的手，借力爬起来，折腾了好一阵才站稳，“嘶嘶”喊着痛，再次朝你道谢的同时，弯腰低头，朝你伞里望。 　　这是你希望他做的，但他不该这么做。 　　他果然后悔了。 　　“啊！啊啊啊！”他尖叫着，惊恐地瞪大眼睛，甩开你的手，张牙舞爪地后退、逃跑。 　　连飘在积水里的雨伞也不要了。 　　你和他建立了联系，你感受到他的温暖了。 　　真好啊。 　　你迈动脚步，朝他追去，紧紧跟在他身后。 　　如同附骨之疽，无论他跑得有多快，无论他去到何处，只要天空上下着雨，你就牢牢跟在身后。 　　永远也甩不掉。 　　你的伞下飘出丝丝缕缕的黑雾，飞向他，缠绕在他身周。 　　———— 　　【怪谈收录】 　　【伞中世界】 　　如果你撑开雨伞站在大雨中，也许能感受到那样奇妙的孤寂感。 　　一切喧嚣繁杂远去，世界唯有你和伞下的方寸之地。 　　你感到专注、孤寂、亦或者压抑？ 　　不如低头看看水中的倒影，看看伞下除了你，是否还有其它…… 第56章 雨伞人2 　　漆黑的雨夜。 　　你打着伞跟着那个男人, 不紧不慢地。 　　他拐了好几条街道，不太敢回头看，直到逃进一个居民小区, 跑上三楼, 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堆着杂物、锅炉或是一些桌椅, 这里住了不少户人家, 很拥挤, 锅铲和炉子放置在走廊，就算是做饭的地方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他放松许多，喘着气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你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打着伞静悄悄站在他身后几米远的位置。 　　他以为早就甩掉你了, 因此看到你时，瞳孔猛地一缩, 大叫一声往后摔, 手忙脚乱撞掉许多东西, 发出“噼哩嘭隆”的声响。 　　“谁啊？大半夜在外面干什么呢！”某间屋子里传来吼叫, 其他房间里也传出零星动静, 有人翻身、有人踩着拖鞋朝门口走动。 　　这里隔音不好。 　　同类的声音给了他勇气, 他恐惧万分地看着你，四肢僵硬从地上爬起来, 慌乱摸出钥匙去开自己家的房门。 　　也许在他看来, 回家就安全了, 把你关在外面就好了。 　　他手抖得厉害，半天没能把钥匙对进锁孔。 　　“吱……”旁边的门开了，穿着背心、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警惕地探出头来，打着手电筒扫过走廊左右。 　　他处在你和男人中间的位置, 对你没有多看一眼，却不耐烦地问男人：“赵小子，你大半夜在外面练武呢？折腾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来贼了。” 　　男人脸色极差，带着哭腔喊：“哥！救命！有、有怪物跟着我！” 　　他说着就想往背心男人屋里钻，被背心男人惊讶地挡住并推出去：“干嘛呢干嘛呢，回自己家去！” 　　“救救我，救救我！它就现在那，就在走廊里面，那个打伞的人，它没有头，你看不到吗！”男人指着你跳脚大喊。 　　你沉默地站着，看着他陷入崩溃。 　　伞下，来自他的温暖加深了。 　　你冰冷的心细细体会这丝温度，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 　　背心男人奇怪地顺着他所指看向你，手电筒的光束扫来扫去，停留在你身上，他眉头紧皱，喝骂道：“看个屁！” 　　“什么人都没有！你小子喝了几瓶？” 　　“怎么回事啊？”旁边的房子陆续有人打开门，站出半个身子询问。 　　“大晚上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赵小子能不能别闹了，没工夫陪你玩。” 　　所有人不约而同忽略了你。 　　他们看不见你。 　　男人惊恐万分，嘴唇抖得厉害，他喃喃自语：“看不见，都看不见，只有我看见了，盯上我了……” 　　他不顾周围人的抱怨，再次拿着钥匙开门，这次门锁很快对准，打开，他飞快钻进屋子，“嘭”地关上房门，抵着门大口喘气。 　　“诶这小子……”外面有人不满地嚷嚷。 　　“好不容易睡着，真想把这小子抓出来教育一顿！”有人起床气上来了，抬手就要过去敲门，被旁边的邻居拉住：“这么半夜回家，怕别是真遇上什么不干净的，少去惹事。” 　　“你信这个？”旁边有人插言问。 　　“怎么不信。”邻居神色害怕地看了看站在走廊里的你。 　　邻居看不见你，但他还是害怕。 　　“我知道你外地的，不懂，但咱们这怪谈的事情可不少，我从小听到大，有些事情就算你不信，也得敬畏，赶紧散了吧。” 　　“那不管……？” 　　“你能管就管吧，我先睡了。” 　　说完就是陆陆续续一阵关门声，众人直接当做无事发生，仅剩的那一两个茫然的，也忐忑地跟着照做。 　　走廊里安静下来。 　　你默默走向男人的房间，他紧紧关着门，你进不去。 　　但你依旧站在他身后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扇门。 　　你的影子逐渐拉长，从门缝中渗入。 　　你的身体也被拉长了，缓缓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被拉长影子的另一端——男人那间被认为安全的房子里。 　　“呼……呼……” 　　房间里没有开灯，你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他没有发现，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克制地压着呼吸声，聚精会神听门外的动静，额头上满是汗珠。 　　他看起来像一条陷入污泥的鱼，徒劳又狼狈。 　　也许他抵着门站了很长时间，你不太清楚，时间的流逝变得有些模糊，但应该很久吧，他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稳了。 　　男人始终没有开灯，摸黑换了身衣服，也不敢洗澡，躺在床上翻来滚去。 　　他睡不着。 　　他怎么会睡得着。 　　你伞下溢出的黑雾丝丝缕缕缠绕着他，使他再也无法逃脱，使他满身疾病、厄运加身。 　　男人扶着后腰翻身起来，打开一盏小灯，他先前摔到的位置疼得难受，他想看看。 　　不经意抬头之间，他的视线略过房间黑暗的角落，僵住了。 　　灯光的范围很小，洒过去微末的光亮，只勉强看到那里有隐隐的轮廓。 　　一个打着伞的人的轮廓，静悄悄站在床尾。 　　你很想冲着男人笑一笑，但你已经没有脑袋了。 　　男人嚎叫着滚下床，四肢并用地爬起来，打开房门冲出去。 　　周围的邻居刚刚陷入熟睡，再次被吵醒，却没人再像之前那样怒吼询问。 　　你迈动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恐惧崩溃的他狂奔在前面。 　　死寂沉默的你跟在后面。 　　缓慢的步伐却总能追上他。 　　他慌不择路被杂物绊倒，摔碎的酒瓶子割破了他的小腿，鲜血直流。 　　他跑出居民楼，在雨夜里经过一栋栋漆黑的房子，那些房子远远近近地立在黑夜中，比你还像吃人的怪物。 　　他嗓子喊得嘶哑，跑不动了，在街道上缓缓行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在黑暗中的你。 　　“你到底是什么？”男人崩溃地问，他乞求：“求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都给你，求你别再跟着我……” 　　你从不回答他，无论他乞求还是怒骂，亦或者做别的。 　　得益于你，男人逃跑的路上不是摔跤就是踩到尖锐的东西，走在大街上还差点被车撞，浑身伤痕累累。 　　他很难不意识到被厄运缠身的事实。 　　从黑夜走到白天，天亮了，路上打着伞的行人多了起来，男人穿过人群、跌跌撞撞麻木前行，你静悄悄隐在人群里，每一次他回头，都能看到你死寂的身影。 　　就这样度过了一天、两天。 　　偶尔天晴，你暂时消失，当你随着雨天降临，再次出现在男人身后时，他脸上露出绝望癫狂的神情。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你本身的惧怕。 　　你看到他回了一趟家，翻找出一把刀，用背包装起来，还带了一些别的什么。 　　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充满血丝的双眼平静无比，又像是隐藏着面临绝望的疯狂。 　　男人在雨夜中沉默前行，你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出奇地相似，你仿佛变成了他被分割开的影子。 　　他站在漆黑的巷口，静静地回望一眼，眼底猩红。 　　他转身走进巷子里，一瘸一拐地，狼狈滑稽、死寂森然。 　　你跟在他身后。 　　巷子深处，你看到面目狰狞的恶鬼扑过来，他手中的利器对着你，锋芒划进身体，一下又一下。 　　你倒下了。 　　你的伞，终于和你分离。 　　雨水落在身上。 　　…… 　　你猛地惊醒过来！ 　　你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被利器划开身体，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那种触感真实得让你浑身颤栗，你大口大口喘着气，奇怪的气味却让你思绪回转。 　　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医院的味道。 　　“宝宝，你醒了。” 　　母亲将脸凑过来，黑沉沉的目光盯着你。 　　你想起梦里的遭遇，只觉得经历了一场真实，嘴角直往下撇，双手伸向母亲：“妈妈，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母亲伸手环住你，并将你竖着抱了起来。 　　你有些难为情，但噩梦实在可怕，你只想趴在母亲怀里寻找安慰和温暖，抚慰梦里最后被人杀死的恐惧。 　　“我一直在，不要怕。”母亲僵硬地拍着你的背安慰你。 　　过了好一阵，你才缓过神来，发现左手插着输液管，旁边是吊瓶，而你原本躺在病床上。 　　这里是一间医院的病房。 　　“妈妈，我怎么在医院里？”你下巴靠在母亲肩窝上，小声问。 　　“宝宝睡了两天。” 　　两天？ 　　你竟然睡了两天，怪不得会在医院里醒来，但为什么会突然睡两天。 　　梦里面的时间也是过去了两天。 　　你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不好了。 　　随着脑袋越来越清醒，将“梦境”和现实一一对照，你觉得这两天时间里，你所经历的恐怕并非梦境。 　　在“梦”里，你好像变成了被雨水怪谈创造出来的雨伞人，能感知到雨伞人的所有感觉。 　　但为什么会这样？ 　　你困惑地看着医院天花板，视线又转下，被病床旁边放着的红伞吸引了目光。 　　红伞竟然被母亲带到医院里来了。 　　会不会是它的缘故？ 　　雨水怪谈在逐渐被破除，你一点点获得新的能力。 　　而雨伞人是雨水怪谈创造出来的存在，如果雨水怪谈本身就能感应到被自己创造出来的雨伞人，那么你在获得雨水怪谈的时候，感应到雨伞人似乎很合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想把它扔掉。 　　还没获得能力，就先受罪。 　　你不想再感应一次雨伞人了，谁知道雨水怪谈在被你抓住之前创造出来了多少个雨伞人。 　　“妈妈，都是因为它。” 　　你指着病床边的红伞说。 　　母亲看向红伞，说：“它快消亡了，我把它毁掉。” 　　说完就抱着你走过去，要拿起红伞。 　　“诶等等！”你连忙阻止。 　　破除雨水怪谈的能力还没得到，就这么毁掉太可惜了。 　　这两天也白白受罪。 　　“要不……再等等看吧。” 　　母亲没什么异议。 　　她养你一向很放得宽，只要不是做危险的事，都不会约束你。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来查房了，你这才不好意思地让母亲把你放在病床上，不用再抱着你。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没有不舒服。”你现在特别精神有活力，身体完全没有昏睡两天的绵软，甚至感觉可以去学校操场跑个八千米。 　　“意识还清醒吗？” 　　医生和护士一边给你做检查，一边询问一些简单的问题，都绕着母亲的方向走，也不太看她。 　　就算看，偷偷摸摸用余光打量。 　　倒是有个年纪大的老医生毫不在意母亲看起来有多吓人，也许在他心里，母亲只是得了某种病的病人，外表再骇人的病人都见过了，根本不在意这些。 　　你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将你送到医院来，并且和医生交流的。 　　她已经越发能够融入人类之中了。 　　检查过后没什么问题，母亲就带着你出院，你手里还拎着那把红伞。 　　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因为下雨出现的积水也被排空，只剩地面还有些湿润。 　　你站在医院门口，眯着眼望向太阳。 　　大晴天的，雨伞人不会出现，但愿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你不想再梦到雨伞人了。 　　和母亲牵着手回家的路上，你想起学校只放两天半的假，你昏睡的两天，相当于旷课两天了。 　　“妈妈，你有没有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你问。 　　“没有，我们一直在医院。” 　　“好吧。”你耸了耸肩，懒得去想了。 　　一年级的小学生，哪里需要在意那么多的事情。 　　你和母亲路过公园的时候，你看到公园里修建的楼梯，想起宥光。 　　这两天时间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你。 　　“宥光。”你冲着公园的楼梯喊了一声。 　　只是随口喊喊，没指望他会出现。 　　不过直到你和母亲走近，又走远时，看到公园楼梯上始终没出现宥光的身影，你还是有些失落地将头转回去，看着前方的路。 　　那家伙，应该也会没事吧。 　　“宝宝。” 　　身后好像传来宥光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你几乎以为是幻听。 　　“宝宝！长安！” 　　宥光的声音变得清晰明亮起来，你飞快回过头，看向公园的楼梯。 　　少年身姿挺立地站在楼梯上，大声喊你的名字。 　　“宥光！”你笑着朝他用力挥手。 　　你看到他松了口气，露出失而复得的神情，眼底不经意显出几分疲惫。 　　———— 　　【怪谈收录】 　　【雨伞人】 　　下雨天才会出现的存在，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打着伞的人，能够轻易混进人群里。 　　它看起来和人类相同，唯独不一样的是胸口以上的位置只有雨伞，没有身体。 　　每到雨天就会在街上游荡，如果你发现雨伞人，千万不要试图看清它被伞遮盖住的部位，否则从此只有你能看到它，它会在每个下雨天里跟在你身后，每当你回头，它都站在黑暗里，如同无法醒来的噩梦。 　　厄运纠缠，黑暗环伺，每一个雨天都成为折磨。 　　直到你崩溃、疯狂，握紧了武器，面目狰狞地转身走进阴暗中…… 第57章 宥光，又干狗事 　　“你去哪了？”他大声问你, 声音带上少年独有的清脆。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他好像又长高了点，脸上眉眼舒展, 五官都长开了, 少了许多稚气。 　　而你却还操着一口稚嫩的童音：“在医院！不过我没事啦！” 　　你们俩离得有点远, 用力扯着嗓子喊话。 　　母亲站在旁边牵着你, 没有阻止你和宥光说话。只要你不靠近接触他, 母亲就不管。 　　“你生病了吗？”宥光高声问。 　　“没有！”你摇摇头，继续说：“一言难尽！我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我回家写给你！” 　　说到这里，宥光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喊道：“那回家见！” 　　说完就忽然消失了，你都来不及喊住他。 　　“跑这么快干嘛？” 　　你疑惑不已, 看他刚才的神情、行为, 好像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要急着去做。 　　真奇怪。 　　不过宥光看起来好好的, 你放心许多, 拉着母亲的手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 你在楼道上看到宥光, 他正认认真真把作业本和笔放进纸盒子里，调整着作业本的位置, 努力摆成最方正、整齐的模样。 　　你回想了一下, 每次宥光给你回信后, 摆在纸盒子里的作业本和笔都挺整齐的，想不到他还有点强迫症。 　　看到你和母亲来了，他才停下摆弄纸盒子的手。 　　母亲拉着你踏上楼梯，宥光站在楼梯右边, 你站在左边，母亲在中间将你们隔开，避免直接接触。 　　“宥光，你刚才跑那么快干什么？”你边走，边越过母亲仰头问他。 　　他抿了抿唇，目光瞟一眼作业本：“没什么。” 　　他目光看向你：“你没事就好。” 　　个子长高了，人长大了，但那些习惯动作还是没变。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有事情偷偷摸摸瞒着你。 　　而且还和作业本有关。 　　你没拆穿，朝他伸手：“把作业本给我吧，我写给你。” 　　没办法直接跟他说清楚，和现在的宥光在一起待久了，母亲也会很担心的。 　　母亲停下来，看着你和宥光之间的距离，确保你们不会直接接触到。 　　宥光弯腰，从纸盒子里拿出刚摆放标准的作业本，眉头微凝，有些犹豫地放在你手里。 　　你拿着作业本，往自己的方向拉，没拿动。 　　他紧紧捏着作业本的一角不松手。 　　你又扯了下作业本：“宥光？” 　　他这才连忙松手，眼睛飞快眨了两下。 　　作业本有什么吗？这么紧张。 　　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你疑惑，对翻开作业本这件事有了更多期待了。 　　母亲带着你走到楼梯尽头，你回过身朝宥光挥手：“那我先回家了，你也要好好的，再见。” 　　“再见。” 　　宥光没有立马消失，站在原地看着你走进家门，再将门合上，他始终在那儿。 　　…… 　　你拿着作业本，迫不及待地跑到沙发上翻开，红伞被随手扔在一旁。 　　来看看宥光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翻开作业本，最后有字迹的那一页，还是你昏睡之前写的，后面全是空白页，你有些傻眼。 　　昏睡这两天时间，宥光都没有给你写回信？ 　　你不敢置信，失落又尴尬地抓了抓脸颊不存在的痒意。 　　所以你以为宥光很担心你，都是你想太多了。 　　他压根都没给你回信，不仅没写更多，甚至两天前的都没回。 　　你撇着嘴，感觉和宥光的友谊小船在内心的暴风雨中岌岌可危。 　　“宝宝，不要哭。” 　　母亲悄无声息地飘到身边，轻声安慰你。 　　“我没有哭。”你怎么可能轻易哭鼻子，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眼眶里含着一包泪。 　　你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努力把眼眶里溢满的水憋回去。 　　“宝宝，怎么了？” 　　母亲在旁边安慰你。 　　她不安慰你还好，她一安慰你，你就觉得自个儿委屈惨了，豆大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滑出眼眶，两三下滚到抬起的下巴上，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你眯着眼睛，保留最后一丝倔强：“灯光太刺眼了。” 　　“啪。” 　　母亲把灯关了。 　　这下好了，你眼睛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屋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你突然喊：“妈妈。” 　　黑漆漆的房子里，母亲应了一声。 　　“我们明天把宥光抓起来揍一顿。” 　　“好。” 　　你恶狠狠地说：“把他揍哭。” 　　“……好。” 　　“他太坏了！” 　　宥光以前是小孩子，有什么事你不跟他计较，但他现在长这么高了，正好耐揍！ 　　你又气又委屈，恼羞成怒。 　　光线黑漆漆的，你在沙发上又坐了好一会儿，上头的情绪逐渐平复，想到宥光之前对你还挺好的，犹豫着开口喊：“妈妈。” 　　“我在。”某个方向传来母亲的声音。 　　“要不我们明天还是别揍宥光了。” 　　“……嗯。” 　　“他不懂事，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嘟囔着说：“而且打人多不好，他还是个孩子，我是文明人，要多讲道理，遏制内心的魔鬼和冲动。” 　　“……” 　　你决定也不给他写信了。 　　担心母亲刚才没听进去，你再次确认：“妈妈，我们真的不打宥光了。” 　　“不打。” 　　你老气沉沉地叹了口气，摸索到客厅电灯开关旁边，提醒道：“妈妈，我开灯了。” 　　“啪。” 　　灯光亮起。 　　你拉开阳台窗帘，让阳光照进客厅。 　　窗帘的遮光效果太好了，大白天如果拉上窗帘，再关掉客厅的灯，屋子里暗得和黑夜一样。 　　想起两天都没上课，班上的老师可能给你打过电话，你跑到座机旁边一看，果然有未接的电话。 　　未接的电话和印象中班主任的号码有点像，应该就是班主任的号码。 　　你拿起听筒，按了一下回拨。 　　“喂？”电话那头传来班主任严肃的声音。 　　“老师好，我是一年级二班的宝宝。这两天生病住院了，没有去上课，家里人在医院照顾我，没有接到电话，也没来得及向老师请假。”你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 　　电话那头，班主任缓了缓才理清楚你说的内容，询问道：“在住院啊，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今天刚刚出院，已经没事了。” 　　“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能来学校上课啊？” 　　你本来想说明天，但想想雨天怪谈还没有完全破除，万一上课的时候让你做个漫长的“梦”，对别人来说怪吓人的，于是迟疑地说：“大概要晚几天，我……我身体还有点不舒服。” 　　“那行，你注意身体，家长在吗？我跟你家长说两句话。” 　　你睁大眼睛看向母亲。 　　母亲的眼睛藏在头发后面，静静地盯着你。 　　这……可以吗？ 　　“妈妈，可以吗？学校班主任的电话。” 　　你拿着听筒问母亲。 　　母亲视线在听筒上停留两秒，缓缓走过来，接过听筒，沉默地听着。 　　“……嗯，嗯。” 　　她应了几声，那头挂断了电话。 　　作为首次和学校老师交流的怪谈家长，她成功了。 　　挂断电话后，你和母亲互相对视了好一阵子。 　　“妈妈好厉害。”你竖起大拇指。 　　母亲眯眼笑了笑，诡异又温柔。 　　电话铃声这时忽然又响起，你跑过去，刚想接起来，目光扫到来电号码显示。 　　不是班主任的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想起以前在家里碰到关于电话的怪谈，这一类怪谈和很多怪谈不一样，当人接起电话的时候，这类怪谈才算和人建立联系，若是中途挂断电话，建立起的联系就会断去一半，这和破除无关。 　　就像这两天“梦”到的雨伞人，它故意引出人的黑暗面，让人崩溃、疯狂，最后将它杀死。一切的结局走向都是它所希望的，所以将它杀死并不算破除。 　　电话还在响。 　　看了眼站在身旁的母亲，你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妈妈，我要接电话了。” 　　“好。” 　　你拿起电话听筒，仔细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 　　希望是一个怪谈。 　　你因为宥光的事情，心里不爽得很，如果有个出气筒送上门来，再好不过。 　　母亲在身旁，没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对方。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其中最明显的，是一种抓挠声。 　　像手指甲在木板上抠挠，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刺耳。 　　奇怪的感觉出现了。 　　太好了，终于在母亲在家的时候，接到来自怪谈的电话！ 　　可不得把新仇旧恨一起算在这个倒霉怪谈的头上。 　　“喂？”你小心翼翼地问，压制着兴奋和激动，生怕把怪谈吓跑。 　　“你是谁呀？” 　　“为什么不说话，再不说话我要挂了哦。”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别的声音。 　　颤颤巍巍的、苍老到听不出男女的声音。 　　“咳咳……我三天后过来……” 　　“不行。”你拒绝了。“三天后我不在家，你最好今天来。” 　　“三天后……”它固执地说。 　　你打断它的话，询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静了静。 　　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嚣张、这么莫名其妙的人类小孩。 　　你警告道：“你不说也没用，我已经在查你的地址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你转头看向母亲，母亲正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应着。 　　“啪！嘟——嘟——嘟——” 　　电话那头飞快挂断了。 　　它察觉到了危险。 　　你紧张地看着母亲，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她睁开眼：“找到了。” 　　你立马喜笑颜开，能被找到位置的怪谈，都是有实体的、或者说依托于实体存在的，如果类似于“规则”这种没有实体，无视距离的怪谈，才难以捕捉。 　　“妈妈，它在哪里？” 　　“很远。”母亲顿了顿：“在别的城市。” 　　她直勾勾注视着你，冷声说：“它切断了和你的联系。” 　　“那它会跑掉吗？”你很想去捕捉怪谈，但距离太远的话，对方也有机会逃走。 　　“它跑不了。”母亲说话的声音突然有些断断续续：“我，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妈妈，你怎么了？”你看到她的反应，有些慌乱。 　　“没事。”母亲摇摇头，她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看向天空某处。 　　“只是不能离开太远，我们可以去找它。” 　　“是这样吗……” 　　你顺着母亲的视线抬头看，除了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感应不到。 　　也许只是母亲一个无意义的动作吧。 　　母亲和你约好，等雨水怪谈彻底破除，就去抓那个打电话的怪谈。 　　正好向学校请假了，晚几天不去没关系的。 　　…… 　　在家里待着其实很无聊，尤其是你什么事情也没有。 　　作业写完了，电视没得看，也没有小伙伴跟你玩。 　　至于宥光，想想都是气。 　　母亲出门了，这两天因为你昏睡的缘故，她一直守着你，现在你没事，她需要出去一趟，就像往常一样。 　　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你依旧没问。 　　你百无聊赖地拿起红伞，一根根数着伞骨，感受里面即将消亡的雨水怪谈，琢磨着获得雨水怪谈的能力后，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使用的时候恐怕都得打伞。 　　眼角的余光瞥到扔在沙发上的作业本，思绪忍不住想到宥光。 　　明明作业本上什么都没写，他当时一连串奇怪的反应是为什么？ 　　害怕他什么都没写所以你生气？ 　　不可能。 　　你不信。 　　突然想起什么，你扔开红伞，跑过去翻开作业本你最后留言的那一页下面，稍微用力，拉开作业本缝合粘连处。 　　那里残留着一些没撕干净的碎纸屑。 　　好啊，宥光这家伙，又干了小狗都不干的事情。 第58章 你是小狗变的吧！ 　　宥光撕掉了作业本里的纸！ 　　仔细看看, 还不止撕掉一页呢！ 　　之前一连串举动异常举动找到合理的解释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撕掉的纸页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你想到了老办法, 翻到被撕掉作业纸的下一张空白页, 斜着对准灯光, 果然看到了一些在上一页写字时留下的痕迹。 　　不过痕迹不是很清楚,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部分。 　　宥光这家伙连撕了好几页, 说不定刚好把印痕最深的那一页撕掉了！ 　　你愤愤吐出一口气，努力辨认字痕的模样很狼狈。 　　只能看到他在最后一页写的字，前面的看不见了。 　　【宝宝，怎么还不回家？ 　　我找了很多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你, 你是不是故意躲起来（模糊） 　　（模糊）学校问过你的人类朋友，他们没见到过你。 　　（模糊） 　　（模糊） 　　不管你去哪了, 我都会找到你。 　　我的记忆里只有你。 　　别抛下我一个人。】 　　中间空了几行, 下面的字迹没有最初的工整, 变得有些潦草, 似乎是隔了一段时间再写的。 　　字痕也更深, 像是他用力握着笔划在作业本上。 　　【我能感觉到, 你就在这座城市里，你一定是害怕我了, 故意躲起来, 想离开我。 　　我会一直找你, 直到找到你的那天。 　　你躲不掉。 　　即便忘记所有事情，这件事我也不会忘，变成执念是永远寻找你的怪谈也没关系。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背叛的人, 要受到惩罚。 　　（模糊）把你做成皮球，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不分开。 　　我会找到你。 　　我会找到你。 　　我会找到你。 　　永远。】 　　最后几行字字看得你背后寒毛直竖，仿佛宥光的眼睛正透过这几行字，死死地盯着你。 　　你骇得连忙把作业本扔了出去，好半晌，浑身炸起的毛发才逐渐平复。 　　“臭狗屎！臭宥光！吓死我了！”你骂骂咧咧对着宥光的名字一顿输出。 　　他作为怪谈的本性，在作业本后半段内容里面，逐渐显露出来。 　　阴暗、凶残、追逐至死的执念。 　　你思绪有些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 　　但实际上，这才是你最初看到的宥光。 　　在你热（处）情（心）友（积）好（虑）和宥光成为好朋友之后，他对你越来越好，你提出的小要求几乎没有不答应的，温和又善意，对你的朋友虽然没有很友善，但从没有吓唬或是伤害他们。 　　但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他是怪谈的本质。 　　还好你承受得住，当初想多找个怪谈做靠山，向宥光发出好朋友邀请的时候，你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敢和怪谈做朋友，怎么能不想想后果。 　　你并没有要离开他的打算。 　　还好你出院后先喊他的名字，而不是等他来找到你，让他在认定是你在躲开他。否则得花费好大的功夫去解释清楚误会。 　　还好你的胆子是被从小吓大的。 　　怪不得这家伙在看到你要回家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摆弄作业本，那不是摆弄作业本，那是销毁发疯的罪证！ 　　不过宥光这家伙太不稳定了，才两天时间就急成这样，就不能像你一样成熟一点吗？ 　　你摇摇头，叹了口气。 　　得让他认识到错误。 　　母亲不在家，你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你跑到洗手池，用手揉了揉两只眼睛，打开水龙头接了几滴水，对着镜子点在眼睛下面，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你在眼角处又沾了点水。 　　把手上多余的水拍在袖子上。 　　对着镜子撇嘴，镜子里的人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你仔细打量，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对了，鼻子！ 　　你用手用力搓几下鼻子，把鼻头搓得发红，像是哭红的一样。 　　深呼吸两口气，你撇着嘴发出虚假的啜泣声，手里拿着作业本，打开门，坐在门前对着楼道里假哭。 　　眼睛和鼻子红红的，两行水珠挂脸上。 　　你平时撒谎都会心虚，但做足了准备演戏骗骗怪谈小男孩，问题不大。 　　男儿有泪不轻弹，演戏除外。 　　要不是才流了几滴鳄鱼眼泪，实在哭不出来了，你都不用借助道具。 　　你环抱着膝盖坐在门前，头埋在膝盖上，伤心欲绝。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好像有点干，你调整得小声了一些。 　　你边哭，边偷偷从手臂圈起来的缝隙往楼道里看。 　　宥光没出现。 　　“呜呜呜臭宥光，不跟你玩了！” 　　你直接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宥光就像待机被唤醒一样，立刻出现在楼道里。 　　瘦瘦高高的少年，再也不是小男孩了。 　　他没想到你在哭，你磕掉了牙都没哭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你，走到离你最近的那级台阶，蹲下身凑过来，他的影子能够将你的身体完全覆盖住。 　　宥光语气小心翼翼：“宝宝，你怎么了？” 　　你抬头看了他一眼，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头。 　　他一下怔住了。 　　你也有些发愣，他凑得有些近，你知道他少年的模样好看，但不知道细看能这么好看。 　　他眉眼舒展，眼尾微翘，每一分弧度都像是精心刻画、又似乎是漫不经意中用画笔勾出来最完美的线条，不管是垂眸、眨眼、还是任何一个眼神，都让人移不开眼。 　　左眼下方中间的位置有一颗鲜红如血的痣，凭添几分妖冶，与他锋利阴冷的气息相配，像毒蛇的花纹，美丽又危险。 　　长得跟个妖精似的。 　　偷偷长大的小狗宥光。 　　你以后比他更帅！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哼！”你冷哼一声，把作业本甩在他脸上。 　　挡住那张脸。 　　宥光接住从脸上掉下来的作业本，没有生气，甚至神色慌乱，他皱着眉头，语气微微沉下来。 　　“你、你看到了……” 　　微沉的语气不是针对你，而是他的心在下坠。 　　被刻意收敛的阴冷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影子像是变成了枷锁，将你圈在阴影下。 　　你有点慌。 　　宥光反应太强烈了，他好像情绪上头得很。 　　该不会是吞噬怪谈的副作用吧。 　　“看到什么？”你连忙出声反问。 　　他把那几页纸全撕掉了，罪证销毁，你能看到什么，你肯定不可能告诉他你努力看字痕时狼狈的样子。 　　四舍五入等于你没看到他写的东西，甚至不算撒谎。 　　你接着怒气冲冲地说：“你根本没有给我回信，让我看什么？” 　　宥光向外散发的气息一滞。 　　“我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你都没有给我写过信，现在还跟我生气！”你乘胜追击。 　　“还凶我！” 　　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被戳中弱点，瞬间破碎，整个人气势弱了一截，明明蹲下来都比你高很多了，却像是很弱小一样地缩起来，小声辩解道：“我没有凶你。” 　　你露出凶恶的嘴脸：“你刚刚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不是凶。” 　　“不是凶是什么？” 　　宥光答不出话来。 　　你又埋下头，“委屈”地“呜呜”大哭。 　　“我从医院回家，路上还很担心你，回家后特别开心地想看你给我写了什么，结果翻开来，什么都没有，呜呜呜……” 　　“你根本不把我当好朋友，你都是骗我的，你……” 　　宥光忽然抓住你的手，他的手也变得比你的大了好多。 　　“宝宝，你永远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别哭，别难过，我带你出去玩。” 　　你抬起头，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问：“去哪玩？” 　　你在家快无聊爆了。 　　“我这次就相信你了，但你以后不能这样。” 　　宥光点头，语气坚定：“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经常有很多人类去玩，带你去。” 　　“好啊。”你连连点头。 　　刚刚应下，你突然想起母亲的嘱咐。 　　说的什么来着…… 　　“不能碰宥光。” 　　你看向宥光拉着你的手。 　　“不能跟宥光走。” 　　你刚刚答应跟宥光一起去玩。 　　“不能去宥光约定的地方。” 　　你不仅要去了，还要跟着他一起去。 　　全犯了。 　　你连忙拽住站起身后比你高一大截，准备拉着你踏上楼梯的宥光。 　　“妈妈说今天不可以出去玩，明天吧。” 　　母亲今天出门晚，回来得也会很早，今天没时间了，跟着宥光走的话肯定会被她发现的。 　　明天早点和宥光出去玩就没事了！ 　　而且明天说不定雨水怪谈就被完全破除了，你获得新能力之后，跟他出去玩也更有底气，下次如果他再失控，你就能揍他一拳再讲道理了。 　　宥光有些失望：“我明天来找你。” 　　你指指掉在台阶上的作业本。 　　他抿了抿唇，弯腰捡起来，放回纸盒子里。 　　“宥光，你的事情……结束了吗？” 　　他吞噬怪谈的事情，早点结束的话，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瞒着母亲和他接触了。 　　宥光摇头，沉默了好半晌，才语气毫无波澜地说：“改变后的特性，不是我想要的。” 　　你听出言外之意，惊讶地问：“所以你又吞噬怪谈了？” 　　你还在这担心着等他的结果，结果人家压根就没停过吞噬的行为。 　　宥光轻轻点头，目光紧紧盯着你，一错不错地。 　　你真想使劲晃晃他，让他把吞噬的怪谈吐出来。 　　那是即便吞噬成功也有可能要命的东西，不是随便吃的糖丸啊！ 　　你叹了口气，像个操心的老妈子：“我有时候真想揍你一顿。” 　　宥光眨眨眼：“你打不过我。” 　　你无语。 　　他看着你，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你那么矮，够不着我。” 　　！ 　　你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他。 　　“宥光，你就是小狗变的吧！” 　　“谁够不着你了！” 　　你捏紧拳头就往他脸上呼。 第59章 炫耀需谨慎 　　拳头是从下往上打的, 你的身高高度，现在也只能用拳头贴宥光下巴了。 　　拳头在落到宥光下巴的前一刻停住。 　　“你怎么不躲？”你发出凶狠的声音。 　　宥光低头看着你，眼瞳里装满你的身影, 他看得很专注, 似乎已经注意不到其他。 　　你想起作业本上的字痕, 莫名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永远和宥光是好朋友没关系, 但被当做所有存在意义的好朋友, 会不会太有压力了。 　　一年级的你，要承受的也太多了吧。 　　你拳头举酸了，就这么放下不甘心，又不想真的一拳头怼宥光脸上，于是你弹出中指, “哒”一下弹在宥光的下巴上，给了他一个弹指嘣。 　　出乎意料的响亮。 　　宥光：“……” 　　你：“……” 　　你把尴尬藏在心里, 昂起头, 蔑视地看他一眼, 往家里跑。 　　关上门前, 你留了条门缝, 隔着门缝冲楼道里站着的宥光喊：“明天要早点来。” 　　“嗯。”背着光站在楼道里的宥光好像弯了弯嘴角。 　　你缓缓关上门, 即便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牢牢注视着的、无法逃脱的目光。 　　…… 　　“喵呜——” 　　“吱吱吱！” 　　客厅里响起猫灵的叫声, 至于另一个声音…… 　　你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猫灵撅着屁股守着仓鼠笼子, 仓鼠昂起头，站在笼子里挑衅地大叫。 　　“猫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跑过去抱住猫灵，假装和它亲近, 实际是怕它一爪子把仓鼠笼拍飞，然后送仓鼠上西天。 　　“呜——”猫灵发出低沉的声音，看了看你，目光转向仓鼠。 　　“这是我抓的猎物哦。”你大言不惭地指着仓鼠说：“我会捕猎了，以后不用教我怎么抓老鼠了。” 　　“喵呜……” 　　“它现在是我的储备粮，不能吃。” 　　“呜……” 　　“猫猫，不要把它吓瘦了，瘦的不好吃。” 　　猫灵看了你一眼，坐在桌子上舔爪子，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仓鼠身上。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来。 　　你飞快跑去查看，还以为会是之前那个怪谈打来的，结果是班主任的号码。 　　班主任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吗？ 　　疑惑地拿起听筒，听筒里传出稚嫩的童声。 　　“喂？是宝宝吗？”是陈媛媛的声音。 　　“我也要听！”彭迪在旁边闹喳喳地喊。 　　“嘘，彭迪你小声一点。”周萌也在。 　　你咧开嘴角，答道：“是我！” 　　“宝宝，你两天没来学校上课啦！班主任说你生病住院了才没有来，你还好吗？”陈媛媛语气激动。 　　周萌凑近话筒，问：“宝宝你在哪家医院啊，我们想去看望你。” 　　“还有我！”彭迪大声喊。 　　你认真地说：“我病好了，已经出院了，你们不用担心。” 　　“你生了什么病啊？” 　　“唔……发烧。”你编了个病因， 　　周萌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对呀，我们都很想你。”陈媛媛说。 　　“还要过几天才会去学校，去学校了找你们玩。”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哦。” 　　听筒里传来上课铃声。 　　“上课了！” 　　“快，要把小灵通还给老师了！” 　　听筒那头一阵慌乱。 　　“等一下！”周萌说：“宝宝，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疑惑地问：“什么事？” 　　“一个高个子的哥哥来学校找你，问我们你去哪里了，有没有见过你，我们都没看到你，就说没有。” 　　“对呀对呀。”彭迪在旁边应声：“那个人和你那个叫宥光的朋友长得很像，是宥光的哥哥吗？” 　　陈媛媛说：“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大人。” 　　“应该还不算大人吧，感觉只比我们大十岁。” 　　彭迪语气夸张：“但是他很可怕诶。” 　　“是有一点啦……” 　　小伙伴们的话题逐渐偏移成讨论宥光。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我现在知道了。”你都不知道如何告诉小伙伴们，那个和宥光长得很像的哥哥就是宥光本人。 　　他比吃了激素还离谱，个子窜得过于丨迅猛了。 　　“你们给宝宝打完电话了吧，把电话给我，你们赶紧去上课。”听筒那头传来班主任的声音，紧接着几声杂乱的“宝宝再见、拜拜”之后，电话挂断了。 　　接收到来自朋友们的关心，你心情大好，拿出一个空白作业本，在上面涂涂画画。 　　很快画出一个长着狗耳朵狗鼻子狗尾巴的宥光，虽然画得不丑，但这幅画和宥光本人相同的地方大概只有左眼眼中下方红色的痣。 　　你咬着笔头想了想，在“宥光”头顶画出一个说话的气泡，里面写【汪汪，我是小狗宥光，别惹我，我会咬人，汪汪！】 　　“嘿嘿。”你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用欣赏的目光仔细看了很久。 　　直到母亲回家。 　　你拿着作业本一脸兴奋地跑向母亲，把画着“宥光”的那一页打开给她展示：“妈妈，你看，画得像不像宥光！” 　　母亲盯着作业本，沉默良久。 　　在你期待的目光下，她缓缓吐出一个字。 　　“像。” 　　你瞬间对自己的画技充满信心，兴致勃勃地说：“妈妈，我再画一个你。” 　　母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轻轻点头。 　　你趴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画母亲。 　　为了画得更好，你还用铅笔打草稿，这是宥光没有的待遇，画他的时候你都是直接用水彩笔涂。 　　最后成品出来，作业本上母亲长长的黑发占据大半画面，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半个下巴。 　　你在旁边写上旁白。 　　【超级厉害的妈妈。】 　　拿给母亲看后，她摸了摸你的头，夸了句“好”。 　　但半个小时之后，你吃饭的时候，发现母亲没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在洗手池镜子面前看见她。 　　她静静站在镜子前，将遮住脸的头发扒拉到两边，难得地露出秀美的全脸。 　　“妈妈真好看。”你端着碗一边把饭扒进嘴里，一边夸赞。 　　母亲侧过头来，对你扬起嘴角。 　　那天晚上，直到你睡觉的时候，母亲的头发都没有像以往那样遮住脸。 　　…… 　　次日，你神清气爽地醒来。 　　感谢老天没下雨，雨伞人只在雨天出没，所以昨晚没有再“梦”到雨伞人。 　　外面是个大晴天。 　　红伞里面，属于雨水怪谈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你获得了属于雨水怪谈的能力，“伞中世界”。 　　和猜想中的一样，使用能力的时候必须打伞。 　　“伞中世界”，你站在伞下，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人们将忽略你的存在，连一些怪谈也无法发现你，当拥有空间特性的怪谈要带走你时，首先得进入伞中世界，但没有你的邀请，它们又该如何进入呢。 　　这项能力攻击性可以说是没有，但简直是逃跑神技，有了这项能力，你以后胆子更狂了。 　　母亲离开后，你带着红伞、背着书包，偷偷摸摸打开门。 　　书包里面装了一些零食和水。 　　你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要跑出去玩了。 　　“宥光——” 　　你冲着楼道里小声喊。 　　宥光立刻出现在楼道里，高高瘦瘦一大坨，把光线都挡没了。 　　你冲着他一笑，说：“给你见识见识我的新能力。”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红伞，撑在头顶，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宥光皱眉，目光不再聚焦在你身上，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你的身影。 　　“宝宝。” 　　“宝宝？” 　　他的表情变得慌乱。 　　“你去哪了？” 　　你原本想逗他玩的，但随着他找不到你的时间推移，不过两三分钟而已，他脸色沉了下去，楼道里彩灯的光都照不透他身上的黑暗，甚至反过来被黑暗一寸寸侵蚀。 　　他脚下的台阶、身周的空间，逐渐被黑暗吞噬，深渊的入口在此处开启。 　　层层黑暗从他背后涌出，像是一只只恶鬼的手，疯狂扭曲着、极力渴望地向外界抓挠。 　　连他身上暗红色的衣服，也在一寸寸侵染为黑暗的颜色。 　　他低着头，上半张脸被阴影覆盖，隐约能看到那双眼睛化作空洞一般地黑。 　　“你躲到哪去了。” 　　声音好像在空洞无边际的地方回荡，空空的，带着回音。 　　他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上，朝你的方向走来。 　　深渊随着他的移动蔓延，整个楼道都化为黑暗的空间。 　　你隐隐感觉到，他快要从台阶上脱离出来了。 　　他的特性在改变。 　　但是在这种时候，他的特性改变的同时，也意味着你要彻底翻车了。 　　你只是想跟他炫耀新得到的能力而已！谁知道会走向这种发展啊！ 　　绝对不能翻车。 　　你打着伞主动朝宥光跑过去，在踩到他身边蔓延出来的黑暗时，你才惊觉，这些被黑暗侵蚀的空间并不仅仅是“光线被吞噬”而已。 　　它们真的化作深渊了，隐隐传来吸力，只是因为“伞中世界”不会被别的空间带走，才没有将你拉进深渊。 　　你如果一脚踩空，会掉下去。 　　掉进未知的黑暗空间。 　　宥光身前被侵蚀的范围有半米多长的范围，这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但这种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你太矮了，这个距离很难伸手就够到宥光。 　　“宥光！” 　　你大喊。 　　“伞中世界”并不会隔绝你想发出的声音。 　　但宥光只是朝你的方向看过来，空洞般的双眼里像是产生了漩涡，他低喃：“找到你了。” 　　你被他的目光吓到了，几乎想转身逃走。 　　不过你还是没动，伸长了手去碰他。 　　你不敢取消“伞中世界”的能力，如果没有让宥光恢复，反而会被黑暗带走。 　　终于，在你满头大汗的时候，拉住了宥光的胳膊。 　　你用尽全力把他拉到红伞下。 　　邀请他进入伞中世界。 第60章 要叫我安哥 　　你高高举着伞, 握着红伞伞柄尾端，手臂加上伞柄的高度，才能让宥光站在伞下。 　　真是不知道长这么高有什么用。 　　“宝宝。” 　　宥光被邀请进入伞中世界, 他能看到你了, 空洞的双眼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你沉溺进去。 　　他反手将你的手握在手心里, 缓缓蹲下身朝你靠近, 惨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却莫名流露出哀伤的神态，左眼下的痣几乎要化作鲜血流落，像一张妖冶的、即将破碎的面具。 　　“为什么要消失……” 　　他嘴唇几乎没动，却发出呢喃声，像引人坠入黑暗的低语。 　　你抑制住想后退闪躲的本能, 认真说：“宥光，我没有消失, 我就在这里。” 　　他好像听不进去。 　　你意识到, 他也许不仅仅是情绪失控那么简单。 　　他的脸在一点点朝你靠近, 阴冷、惨白、僵硬。似乎朝着你靠近的不是他的脸, 而是一副面具。 　　他要为你戴上他化作的面具, 和你紧紧贴在一起, 成为不可分割的存在。 　　或许你该庆幸不是被做成皮球？ 　　“别离开我。”他轻轻说。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对吗？” 　　那语调像是在蛊惑, 听得你头晕目眩, 呆呆站在原地, 等着他的脸一点点贴近，那张面具就快要戴在你脸上。 　　他的身体逐渐开始透明，只有那张脸，半垂着眼眸注视着你, 呈现出森然的惨白。 　　不惜成为你的一部分，也要和你密不可分。 　　从此再也无法摆脱。 　　大地忽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冷意，顺着建筑物窜到你脚下，冷意飞快走遍全身。 　　你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过来，别开脸想躲，他紧紧抓着你，你的挣扎化作徒劳。 　　“宥光你个狗屎！我不要你的脸！” 　　眼见着他的脸距离你不过一两厘米的距离，你急得破口大骂，使出浑身解数：“你再过来我要吐口水了！！” 　　他不为所动。 　　他肯定能听到你说话，这个狗贼！ 　　看着近在咫尺的宥光版面具脸，你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让他悬崖勒马。 　　如果说类似讨厌他、再也不和他做朋友之类的话，肯定能刺激到他。 　　但是说这种话是嫌翻车翻得不够彻底吗？你可不想把自己埋了还把棺材板给钉死。 　　那么，他在乎什么？ 　　答案是你。 　　深吸一口气，你语速飞快地大喊：“宥光，被你变成怪谈的话，我会忘记你，永远都想不起来宥光是谁！” 　　你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 　　如果这都没有用，那……还是拼了命跑路吧。 　　他停下来了，垂着的双眼微颤，再次抬眸看你时，那双眼眸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黑沉沉地，充满复杂又哀伤的情绪。 　　好像你伤痛他心，他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明明遭受到心理阴影的是你才对！ 　　他身边的深渊缓缓缩回去，潜入他身后，他的身体重新凝实，脸色也不再僵硬地像个面具。 　　楼道里逐渐恢复正常。 　　你从宥光手心里抽回你的手，用手挡在他眼睛前面，不爽地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道歉吧，我很生气！” 　　你别开脸坐在楼梯上，雨伞也不拿了，直接扔到一旁。 　　宥光面向你，蹲在比你低两梯的石阶上。 　　你余光瞄着他的动静，竟然看到他突然跪下！ 　　用不着这样道歉吧！ 　　你大惊，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从宥光身体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他跪在台阶上，双手撑在地上，埋头轻轻喘着气。 　　很想问他怎么回事，但你还在生气，不能主动跟他讲话。 　　宥光好像很难受，喘息声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 　　要忍住，不能先跟他说话。 　　说不定是苦肉计。 　　诡计多端的小狗宥光！ 　　他逐渐平复下来，目光看向你，有些小心翼翼地。 　　沉默了半晌。 　　“宝宝。”宥光低声唤你。“对不起。” 　　你臭着脸不理他。 　　“只要发现你消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脑子有个声音喊着一定要把你抓回来……” 　　“我们还是朋友吗？”他期翼地望着你，眼中映着点点亮光。 　　见你半天不回答，他缓缓垂下眼帘，眼中的亮光也黯淡下去。 　　“生气的话，惩罚我吧，但……” 　　他声音忽然变得低哑：“绝对不可以离开。” 　　“宝宝，觉得我很可怕吗？” 　　他看着自己的衣角，衣服已经完全被染上黑色，无法变回去了。 　　“即便让你恐惧，我也不会放手。实在想摆脱我的话……杀死我，让我彻底消亡。” 　　你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会达到这种程度。 　　明明一开始，作为怪谈的宥光还不太想搭理你，最初成为朋友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帮你一把，连你对他表示感谢的拥抱他都嫌弃。 　　这件事暂时没办法改变了，去追根溯源也没有意义。 　　最重要的是，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你冷着脸，终于愿意搭理宥光，质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和你做朋友了吗？” 　　宥光猛地抬头看你，楼道里的小窗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漏进来一束光，他一抬头，光束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出绒绒的光晕。 　　明明在被质问着，却从他身上看到难以抑制的欣喜。 　　你接着问：“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开？” 　　“宥光，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问都没问过我怎么想的，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你说着说着，真觉得委屈了，嘴角使劲往下撇。 　　怪谈男孩就算身体长高了，关于情感的心智也没长进。 　　有些人看起来挺聪明的，可惜脑子里全是牛角尖。 　　一年级的你还要给怪谈少年讲道理谈人生，承受了太多。 　　看，这就是拔苗助长的下场。 　　“我不允许咱们之间以后再出现这种侮辱我人格的误会！” 　　你振振有词，宥光双眼发亮地看着你。 　　“你有没有在听啊？” 　　“嗯。”宥光抿了抿唇，点头。 　　“你得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他看着你，一字一顿地问：“宝宝，永远不会离开我？” 　　像是在要一个承诺。 　　“当然。”你斩钉截铁。“但是你再像今天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宥光眼神暗了暗，目光微转，好半晌才回了句：“不会了。” 　　你总觉得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主意。 　　他需要成长，就像你也不可能一口气长高。 　　“那是什么？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指着地上的纯白色面具。 　　早就想问这个东西了。 　　宥光捡起面具：“吞噬的怪谈，它在影响我的情绪，把它排斥出来，才能平静。” 　　你有些惊讶：“那你之前跟我说，永远不分开之类的话、还有那些行为，其实是因为它的影响？”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错怪宥光了。 　　宥光沉默地注视着你，直到看得你后背发毛，他才缓缓开口：“不是因为它，是我的想法。” 　　他这会倒是挺诚实。 　　原本还想多问他几句，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你撇撇嘴，冷声说：“我还没惩罚你呢。” 　　宥光起身，站到你面前。 　　“干嘛？”你连忙也站起来，不想体会他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宥光向你伸出一只手，闭上眼，睫毛微颤。 　　他阴冷的声音说：“我现在的特性弱点是不能离开楼梯，如果你想惩罚……”可以用这种方式。 　　以你现在的能力，只有这样才可以伤到他的身体。 　　他闭上眼，将手交给你，任由你牵着他的手走到任何地方，即便是离开楼梯，他也会跟着你。 　　你握住他冰冷修长的手指，看着他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那我要狠狠的惩罚你了。” 　　宥光苍白的脸上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他只是微微抿着唇，闭紧双眼。 　　是因为害怕才会闭上眼睛吗？ 　　但闭上眼睛反而会更恐惧吧。 　　如果距离楼梯太远，他会死掉吗，就像雨水怪谈那样逐渐消亡。 　　就这么轻易地将死穴一样的弱点告诉你，并主动放在你手里，让你掌控。 　　你往前踏出一步，靠近楼梯边缘。 　　宥光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迈出步伐。 　　你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拉着他一步一步往前。 　　直到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的气息不稳，微微张着嘴喘气。 　　你再次向前一步，看着他迈出步伐…… 　　“停下。”你把他迈出的半步的腿按回去。 　　他便不动了。 　　任你处置。 　　你抬头望着他，脖子隐隐发酸，你叹了口气，说：“你蹲下来。” 　　宥光听话地闭着眼睛半蹲下来。 　　你转身面对他，一手拉着他的手指，一手毫不手软地用力捏住他的腮帮子往外扯，语气很凶：“这次给你点教训，以后不许告诉别人特性和弱点。” 　　他睁开眼，漂亮的眼眸里映着你的脸，目光诧异。 　　“宥光，我们是朋友，朋友是不会伤害对方的，就算要惩罚你，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他目光在你脸上转来转去，认真点头：“宝宝真好，不生气了吗？” 　　“谁说我不生气了，我特别生气！”你想了想，捏着宥光脸颊的手晃了晃，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捏住他另一侧脸颊，同时捏住他两边脸颊往外扯，说：“你以后不能叫我宝宝，要叫我哥哥，我就原谅你。” 　　宥光张了张嘴，不吭声。 　　你两只手掌伸直，一左一右压在宥光脸颊上，把他的脸颊和嘴巴挤得嘟起来。 　　“快点叫，叫长安哥哥。” 　　刚说完，你自己都嫌恶得皱眉：“咦，听起来好恶心，那就……叫安哥！以后都得这么喊我。” 　　宥光被你挤得嘟起来的嘴紧紧闭着，像个倔强的蚌壳。 　　“还想不想我原谅你了？”你瞪着他威胁。 第61章 面具 　　“可不可以换……”宥光艰难地试图拒绝。 　　你打断：“不可以！” 　　宥光满眼抗拒, 他张嘴想说什么，你直觉不会是什么你喜欢听的话，一把按住他的嘴, 用哄骗小孩的语气, 轻声说： 　　“你要是叫安哥, 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我都肯原谅你, 对你多好啊？我对你那么好，你叫我哥哥不过分吧。” 　　宥光眨了下眼，好像听进去了一点，但很快不屈又写进眼神里。 　　你都不用听他说话，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他不同意。 　　怎么就这么倔呢。 　　叫你哥哥有那么困难吗？ 　　宥光歪着头挣开你在他脸上乱搓的手, 一边抬手捉住你的手臂。 　　他看着你，欲言又止。 　　你期待地看着他。 　　他眉头微皱, 嘴唇绷直了, 和你对视良久。 　　“……我比你高, 我才应该是哥哥。” 　　最后撂下这么句话。 　　你失望得很, 还莫名生出一种逼迫无知男孩的罪恶感, 甩开他的手, 双手环胸，撇着嘴转开目光, 嘟囔着说：“不叫算了, 以后有的是人愿意叫我哥哥。” 　　宥光凝眉看着你, 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得你无法忽略。 　　但你偏偏装作不知道，眼睛盯着楼道里的扶手出神，好像那条扶手上面长出了花一样稀奇、值得仔细研究。 　　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你腿都站麻了, 耳朵后面有点痒，还有点口渴，但你就像雕塑一样站着不动。 　　宥光也没有动过，盯着你的视线从未挪开。 　　两人之间像是有个比赛，谁先动谁就输了。 　　最终，宥光轻声喊：“宝宝。” 　　你依旧是一座雕塑，没有反应。 　　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顿了顿，别扭又飞快地用很小的声音说：“……安哥。” 　　你竖起的耳朵飞快捕捉到这点细微的声音，嘴角克制不住往上翘，又拼命压下去，装作毫不在意，语气平平淡淡：“声音好小哦，没听清。” 　　宥光凑到你耳边，用比平常说话更大声的音量喊：“安哥——” 　　他语气中透露着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冰冷的气息喷到你耳朵和脸侧，发痒，你身体往后仰，克制不住地咧开嘴大笑起来：“哈哈……” 　　宥光伸手拉住你的胳膊，免得你往后面摔倒了，一边说：“宝宝，长安，安哥，你开心了？” 　　“哈哈哈，还好还好。”你笑嘻嘻地看他，他也弯起嘴角。 　　“以后安哥罩着你，绝对不让你受欺负！”你拍着胸脯保证。 　　宥光目光在你头顶和脚底打转，似乎在以目光丈量你的身高。 　　他肯定在腹诽你，但你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指着扔在楼梯上的红伞：“快给安哥把伞捡起来。” 　　宥光转身去捡伞。 　　你摘下背着的书包，指头尖尖拎着书包带子递向宥光：“给安哥背书包。” 　　宥光接过你的红色小学生书包，单肩背在背上。 　　你欣慰地点点头，十分满意，朝宥光伸手：“走，带安哥出去玩。” 　　他牵着你的手，在楼梯上迈步。 　　…… 　　转眼间，宥光拉着你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你揉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被前方的大荧幕吸引了视线。 　　“小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位好夫君吧！”荧幕上，长发长袍下人打扮的男人一边埋土一边说。 　　你环顾四周，隐约能看到漆黑空旷的大房间里有一排比一排高的椅子，椅子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观众，都专注地望着荧幕。 　　宥光和你站在后排椅子中间过道的台阶上。 　　原来他说的有很多人类来看的地方是电影院放映厅里。 　　电影已经开场有一会儿了。 　　大概是你和宥光在家门口耽误的那段时间导致错过了开场。 　　你和宥光坐在台阶上，他把书包和雨伞放到另一边地上。 　　黑漆漆的环境里，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你们两人的出现。 　　你凑近宥光，小声问：“宥光，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平时没看到宥光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 　　你忽然有点好奇。 　　荧幕的光照在他眼底，他侧眼看着你，也凑近了些，低声说：“有怪谈在这，一直没抓到。” 　　你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样的怪谈，它现在出现没有？” 　　不是你胆子狂，实在是宥光说得太轻松了，用的字眼都是“抓”，说明在电影院出现的怪谈并不能威胁到他。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怕的。 　　紧接着你反应过来宥光的言外之意，不赞同地说：“你还要再吞噬怪谈？” 　　宥光摇头：“现在不需要了。”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低声在你耳边说：“没出现，它很狡猾，从不跟着人类踏上台阶，我守了很多天都没找到机会。” 　　你点点头，记下来，以后无聊了就让宥光带你来这里玩，总会碰到那个怪谈的。 　　荧幕的色调忽然变得阴暗，音乐声也开始诡异。 　　电影里，之前被下人埋在地下的“夫人”浑身是血，阴森地出现在荧幕里，身影一闪而过。 　　观众席的观众们发出惊吓声。 　　原来这是一部恐怖电影。 　　这真的适合一年级小学生看吗？ 　　虽然在这个世界好像无所谓，对你来说更无所谓。 　　“我要喝水。”你指着书包。 　　宥光拉开书包拉链，找出你的水瓶， 　　“还要那个面包。” 　　他把面包一起递给你。 　　你喝着水，一边啃面包，一边毫无波澜地看着荧幕里的角色尖叫，偶尔观众席坐着的人也会因为惊吓发出尖叫声。 　　看着看着，你甚至有点犯困，靠着宥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身上凉，夏天靠着睡有种贴着凉席的感觉。 　　他长高后的优点之一，就是靠着睡觉比之前舒适。 　　…… 　　“……你弟弟那么小，你怎么带他来看恐怖电影啊？会吓到小孩子呀！” 　　你好像听到有人在和宥光说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放映厅的灯亮着，电影已经散场，三三两两的人从座位离开。 　　你和宥光坐在后排，几乎在过道台阶的尽头，倒没有阻碍到别人同行。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条纹衬衫的大婶，她站在靠前的位置，兴许是转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宥光和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主动对着宥光说话。 　　是个能耐人。 　　宥光侧头看向靠着他肩膀的你，发现你醒来，语气平静地问：“你害怕吗？” 　　他问的是电影。 　　你抓了抓额头，睡眼惺忪：“后面演了什么？我睡着了。” 　　“夫人杀死夫君，执念消失了。”宥光用极其简短的话概括完演了一个小时的后半场。 　　你有些惊讶：“你看完了？” 　　作为一个怪谈，他竟然认认真真看完一部恐怖电影，你觉得新奇，又问：“有什么感想？” 　　“哎哟。”那个大婶听得皱眉、耷眼，露出看不下去了的表情，絮絮叨叨：“真是心大，这么小的孩子看恐怖片……” 　　你觉得她也挺心大的。 　　后排座位其他人都绕开宥光急匆匆离开，他看着明显和周围的普通人融合不到一起去，自带阴森森的氛围。 　　大婶还想说什么，一旁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她家人，嘀咕着：“你管别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连忙拉着她走了。 　　宥光没理会这个插曲，他对大部分人类都保持无视的态度，尤其是站在楼梯之外的大人。 　　“里面人类的尖叫声最恐怖。”他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你哑然。 　　不过你看电影看到一半就睡着，不太好，会打击宥光带你玩的热情。 　　你还指着他暑假带你到处跑呢，可不想待在没有电视机的家里发霉。 　　“我不小心睡着了，下次肯定不这样。” 　　宥光怔了一下，说：“没关系。” 　　“我们回家吧。有个怪谈打电话到家里，想欺负我，我明天要跟妈妈一起去抓它，妈妈说它在旁边的另一座城市里。” 　　雨水怪谈的能力吸收了，就该和母亲按照约定去找打电话怪谈的麻烦了。 　　你对此很期待。 　　宥光反应很大，他猛地回过头来，紧紧抓住你的手，好像下一刻你就会跑掉。 　　他盯着你，你瞬间感觉到被某种可怕的存在窥视，浑身一麻，大脑发出危险的讯号。 　　但在你抬眸与他对视的瞬间，宥光忽地垂下眼眸，敛去目光。 　　“宥光？”你屏住呼吸，轻声喊他的名字。 　　放映厅的灯光打在他头顶，在他的头发上形成一个光圈，被发丝阴影遮盖的眼睛却暗得看不清情绪。 　　你看到他苍白的薄唇轻启，如睡梦呓语般轻声说：“宝宝，还会回来吧？” 　　“当然会回来。”你觉得他又要不对了，给出肯定的回答：“我的家在这里，朋友也在这里，只是去抓怪谈而已，抓到就回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直白地问。 　　宥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他沉默了很久，你一直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最终，他似是有些不甘心地说：“我……还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母亲也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呀？”你凑近他，用动作表明你很想知道答案。 　　宥光摇了摇头，他也在为这个问题困扰，说：“我在这座城市诞生，不能离开。” 　　你仰头问：“离开会怎么样？” 　　他垂眸看着你，也许是觉得安定的缘故，目光已经恢复以往的模样，沉声说：“会回到这座城市。” 　　你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宥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之前从身体里掉出来的纯白色面具，将面具戴在脸上的那一面虚虚对着你的脸，似乎想戴在你脸上，但他只是举着面具，没有其他动作。 　　他抿着嘴唇，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么犹豫不决，估计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装作不懂，站起来围着他走了一圈，惊奇地问：“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第62章 勇敢牛牛不怕小孩 　　宥光拿着纯白面具的手轻轻捏起来, 纯白面具直接消失在他手上。 　　你睁大眼睛，满眼稀奇。 　　“它被吞噬了一半，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了。”他回答道, 没有再把纯白面具拿出来的意思。 　　这是放弃让你戴上面具了？ 　　那你可得问问：“面具是做什么的？” 　　话刚说完, 放映厅的灯突然被关掉。 　　工作人员认为观众们都离开了, 因此熄了灯。 　　你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宥光从楼梯上站起来, 把你的书包背在背上，另一手拿起红伞。 　　“……是正在改变的特性，还不稳定。”黑暗里传来宥光的声音。 　　“你会变成什么样的特性？” 　　“不知道。” 　　他来到你身旁，弯腰，拉住你的手。 　　“回家吗？” 　　你刚想答应, 突然想起万一回家的时候刚好碰上母亲回来怎么办，虽然母亲从未教训过你, 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挑战了。 　　“到家附近的楼梯上吧, 你的特性还没稳定, 我偷偷跟你接触的事情不能让妈妈发现。” 　　宥光沉默, 带着你在台阶上迈步, 再次睁开眼时, 你来到家附近的公园里。 　　你朝他要了书包和伞，准备最后一小段路程自己走回家, 就算遇到母亲, 也可以假装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了。 　　“宥光再见。” 　　你转身想走, 手被拉着不放。 　　你疑惑地回头。 　　宥光黑沉的双眼与你对视：“宝宝，什么时候回来。” 　　你扬起头，嚣张地说：“要喊安哥。” 　　他无奈地绷直嘴角：“安哥，什么时候回来？” 　　“嘿嘿。”你露出得意的笑脸：“快的话两天, 慢的话五天，因为不确定抓怪谈需要多久，就算没有抓到，五天内也一定会回来的。” 　　“你一定要回来。” 　　“放心吧，你那么重要，我不会抛下你的。”你认真地说。 　　宥光眨了眨眼，别开视线。 　　“这下可以松开我了吧？” 　　“嗯。” 　　他应了声，做出一个你猝不及防的动作。 　　他两只手伸向你的脸，在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你的脸捧起来，捏住你的腮帮子，轻轻往外一拉。 　　你脸上的嘟嘟肉被扯平。 　　然后两只手掌伸展，贴着你两侧脸颊往中间一挤。 　　你的脸和嘴巴被挤得嘟起来。 　　他低着头看你，双眼弯弯，眼角眉梢露出笑意。 　　“我等你。” 　　他说完这句话，飞快消失了。 　　他一系列的动作又快又流畅，你这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脸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冷意。 　　！ 　　你不可置信地摸着脸。 　　宥光有样学样，你之前捏了他的脸，他就飞快学习了这个动作！ 　　动作那么流畅，逃跑得也快，很难说没有在心里演练过好几遍。 　　报复心理太重了吧！ 　　“宥光！”你不甘心地冲着楼梯喊他的名字。 　　“小狗学人精！” 　　他故意躲着不出来。 　　可恶！ 　　…… 　　你背着书包，一路甩着手里的红伞，偶尔朝着空气刺几下，假装红伞是剑，空气是宥光，这样你就打了他很多下了。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了。 　　还好你机智，不然和宥光一起出现在家门口的话，岂不是被抓个现形。 　　“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朝你伸出手，摊开，她手心里躺着两张红色的小票。 　　“这是什么？”你疑惑地接过，拿起来一看：“哇——火车票！妈妈好厉害！是去打电话怪谈城市的火车票吗？” 　　母亲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你简直无法想象，母亲是怎么获得这两张火车票的。 　　太厉害了。 　　“妈妈是最厉害的怪谈！” 　　母亲摸了摸你的头。 　　你期待着和她一起坐火车去别的城市。 　　她说过，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打电话怪谈所在的地方应该不算远，否则母亲不能过去。 　　母亲和宥光身上的这项规则，大概也没有那么严格。 　　你还记得那颗磕掉的牙就被留在某座高山顶上，当时是宥光带你去的，那个地方不可能在城市里，所以宥光也可以离开城市一段范围，只是不能超过范围之外。 　　至少要离开两天时间，你提前给仓鼠的食盒和水槽里加满水和杂粮，免得把它饿死了。 　　“猫猫！”你打开窗户，朝屋外喊。“猫猫——” 　　不多时，有低沉的叫声回应你。 　　“喵呜——” 　　猫灵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跳上窗台。 　　你伸手摸着它又长又炸的长黑毛，对它说：“猫猫，我要离开几天，是坐火车到别的城市。” 　　猫灵眯着眼看你，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没办法带你去。” 　　“呜……”它发出低低的呜声，似乎在回应你。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就当我是去捕猎了！” 　　它舔了舔胡须，趴在窗台上。 　　挨个安顿好家里的“小动物”，你拿着零钱出去买了一大堆火车上吃的零食，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火车是上午九点发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你就醒了，背着书包和母亲坐公交车去火车站。 　　她现在坐公交车熟练很多，因为把脸漏了出来，所以即便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有点可怕，但只要不是特定的天气和环境下做诡异的动作，已经不太会吓到路人了。 　　火车站很多人，闹哄哄的，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你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些贼眉鼠眼，目光四处乱瞄，不断打量来往旅客的人。 　　他们不太避讳小孩，似乎是有恃无恐。 　　不过每当视线转到你和母亲身上时，那些人立马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这样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人，能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危险。 　　当然，最重要的是母亲除了拿着一把你带的红伞，什么行李也没有带。 　　与其对她下手，还不如来偷或者骗你装满零食的书包。 　　他们之中，有人很快盯上目标，那是一对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母子，在灰扑扑的火车站里显得十分亮眼。 　　女人挎着挎包和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十岁左右的男孩，两人小声交谈着。 　　一个大夏天穿着宽大长袖外套的男人看了眼四周，悄悄靠近。 　　他站在女人后面，手掌里露出一角锋利的刀尖，轻轻一划，女人挎包侧面就被割开。 　　男人另一只手伸进女人的挎包，飞快摸出什么东西，装进自己口袋里，他似乎觉得挎包里还有别的值钱物品，没有收手，继续伸指往里夹。 　　女人和儿子说话，她儿子低头看着地面，两人毫无所觉。 　　一年级的小学生可以管这种事吗？ 　　据说像这种地方的小偷扒手被人揭穿的话，会进行报复呢。 　　“抓小偷啦！”你指着男人大喊。 　　男人一惊，手指还在挎包里。那对母子回头看向身后，同时周围的路人也看向你和被指着的小偷。 　　女人大叫着捂住挎包。 　　男人缩回手，目光恶毒地瞪你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 　　周围的人看着，还没有动作。 　　你扬了扬眉，挑衅地看着男人，大喊：“那个小偷刚才偷了好多人的东西，快抓住他，不然大家的钱拿不回来了！” 　　众人哗然，一部分人赶紧查看自己的包，另外一部分人生怕小偷逃走，来不及检查财务，自发朝小偷围堵过去。 　　还有几个大概是同伙的人，装作围上去，实际上想浑水摸鱼，让小偷趁机逃走。 　　但众人对自身财物的热情让小偷根本无法逃脱，他很快被抓住搜身，所有东西放在地上，不断有失主骂骂咧咧上前认领，有的还趁机踹小偷几脚，那小偷很快鼻青脸肿，还不忘盯着你的方向，目光阴毒。 　　你朝他露出灿烂的笑脸。 　　然后仰头看向母亲：“妈妈，那个人好坏，他瞪我。” 　　母亲阴冷的目光锁定那名小偷。 　　小偷很快察觉到什么，脸上的阴狠被恐惧替代，他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像是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就算有被偷的人气得打了他一拳，他也不在状态，精神恍惚。 　　大概是总觉得有可怕的东西在盯着自己吧。 　　“喂，小孩。”有人在喊你。 　　你侧过头，看到一个侧脸有道疤痕的男人，他脸型很硬朗，下巴冒出几根胡茬，有一双像是经历了很多的深邃眼睛。 　　“跟紧点你妈，别乱跑，这里坏人多。”他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见你没反应，他问：“听到没？” 　　“知道了。”你笑嘻嘻地说，一副完全没有把刚才指认小偷的事情放在心里的样子。 　　他看你这反应，又看了看牵着你的、一头长长黑发，穿着白裙“柔弱无力”的母亲，皱了皱眉，问：“你们坐的什么车次？” 　　你看了眼火车票，把车次报给他。 　　男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抬头看了眼火车站的人群，不知道在看谁。 第63章 打伞的女人 　　“在车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也别和陌生人走，如果有人想强行带你走，就大声喊人。”男人蹲下来对你叮嘱了几句, 然后抬头看向你的母亲。 　　母亲察觉到被人类注视, 缓缓扭头看过来。 　　“……” 　　男人本来正要开口说什么, 与她阴沉的目光对视后, 嘴里准备说的话突然噎住了。 　　他顿了顿, 还是隐晦地提醒：“妹子，你儿子揭发了小偷，你们上车后小心点，看紧你儿子，他们有团伙, 这些人报复心很重。” 　　母亲盯着他，沉默。 　　这个时候, 你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替母亲和人类进行交流：“谢谢叔叔, 我和妈妈会小心的。” 　　男人露出有点困惑、有点奇怪的表情, 看着你和母亲欲言又止, 最后没再说什么。 　　大概在他眼里, 你和母亲属于奇怪的人。 　　在你眼里, 他也有点奇怪。 　　不仅是他对你说的话奇怪，让人忍不住联想很多。还有他这个人, 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怪谈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 　　提醒过你们之后, 男人站到一旁, 他背上背着背包，目光不时略过人群，打量来往的行人。 　　除了不盯着行人的行李眼神乱瞟以外，他现在做的事和小偷差不多。 　　你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的背包旧了, 有些地方磨损，背包略扁、没有装很多东西，侧面放着水瓶。和周围行人大包小包提着行李不同，他像是在街上随处可见的打扮，穿着以轻便、舒适为主。 　　不像来火车站坐车的。 　　你拉着母亲靠近他，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好奇地问：“叔叔，你来车站做什么的啊？” 　　他没有立刻回答你，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会才含糊不清地对你说：“算是找人吧。” 　　找人就找人，为什么说“算是找人”？ 　　你有点好奇：“叔叔找什么人？说不定我和妈妈知道哦。” 　　男人不以为意，但他却用一种平静又麻木的语气说：“那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打着黑伞的阿姨……或者姐姐？” 　　说到这里，他低头嗤笑了一声，似乎在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 　　他没指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更不指望你会听明白他语焉不详的描述。 　　真奇怪。 　　不过说起打着黑伞的女人，你脑海中的确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存在。 　　那可不是什么“人类”。 　　黑伞本来就少见，人们忌讳黑伞，日常生活中几乎不会有人使用。 　　或许，男人要找的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女人呢？ 　　你答道：“看到过。” 　　男人眉头微挑，对你的回答有些意外，依旧没有很在意。 　　你被勾起了好奇心，再加上母亲在旁边，完全没有不多管闲事的想法，问：“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并装作童言无忌的语气说：“我读幼儿园的时候见过她，老师好像看不见她。” 　　男人愣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燃起某种希望，他急切地蹲下身来，与你平视：“她是不是戴了帽子？” 　　你回想打伞女人的模样。 　　男人耐心地等着。 　　“她戴了帽子，是白色的，帽子很大，能遮住半张脸……她是不是还穿红裙子？”你反问男人。 　　男人闻言，苦笑了一下，说：“也许吧，我只知道大概，不太清楚她具体什么模样。” 　　他很快又打起精神：“你刚刚说读幼儿园的时候见过她，那是什么时候？” 　　“有大半年了，因为那个打伞的阿姨很奇怪，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那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你摇头，男人目光中难掩失望。 　　虽然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但好歹有个希望，但距离你上次见到打黑伞的女人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想找到她很难，如果知道长相的话，还有希望找一找。可连长相都不知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的脸根本看不到，怎么会记得？”你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要寻找的存在半知半解，像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但偏偏越这样，越让人好奇。 　　反正火车还没到，就当闲聊了。 　　你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候车厅的空座位说：“那边空出位置了，叔叔，我们到那边坐吧。” 　　空座很难找，之前座位上人坐满了，你不得不和母亲站着，这会好不容易有几个座位，差点飞冲过去。 　　不管你跑多快，母亲都迈着稳定的步伐紧跟着你，你牵着她的手，感觉在牵气球，一点坠感都没有。 　　和母亲坐在座位上，你吐出一口气，瘫在椅子上，转头问旁边刚坐稳的男人。 　　“叔叔，你为什么要找她？说不定我还会再看到她哦。” 　　男人摇了摇头，不打算和一个小学生说太多。 　　觉得小孩子能懂什么。 　　真是无情的大人，用完小孩子就扔。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袋饼干递给你：“叔叔请你吃饼干，想不想喝饮料？我给你买。” 　　好吧，还算他有点情义。 　　“叔叔不想找人了吗？和我说清楚的话，以后我再见到她，可以打电话给你。”你顿了顿，目光望向前方，回想着说：“她对我说过一句话，我总觉得还会遇到她。” 　　“什么话？” 　　“她说‘你看到了’，然后老师过来，她就消失了。”你实话实说。 　　这还是第一次向成年人类说出怪谈的存在，对方并没有质疑你，有种轻松感。 　　男人听完，凝眉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低沉的声音才缓缓说道：“小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期待地看着他。 　　“有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能够打开通往未知空间的大门，她会引诱被盯上的人进入大门，去往另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的人几乎都失踪了，少数有几个回来的，也疯疯癫癫，出现在和失踪地点毫不相干的地方。可能相隔十几公里，也可以出现在上百公里之外。” 　　“没了？”你问。 　　“没了。” 　　“好吧。”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故事。 　　“那你为什么要找她，你想去感受一下另外的空间？”你一本正经地发问，男人却诧异地看了你一眼，好像第一次看到王八会吐水一样惊讶。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眼神……”你忍不住吐槽。 　　“还以为你会听不懂。”男人抬手摸了摸冒着胡茬的下巴：“小孩懂挺多的。” 　　他因为你的表现，增加了对你的信任值。 　　“跟你说也没什么。”他拉开背包最里层，拿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夹层，露出一张黑白照片，喃喃自语：“就当我是疯疯癫癫在胡说八道好了……” 　　你看向照片，现在已经有彩色照片的技术，可以看出这张黑白照片拍得有些年头了，照片里四个人并排站着，对着镜头露出笑容，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中间，十五六岁的女孩靠在中年女人肩膀上，微微歪着头。另一边，中年男人身旁是二十多岁的男人，眯着眼看镜头。 　　照片里二十多岁的男人和此时拿着照片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很明显是男人年轻时的模样。 　　“照片上是我和我的家人。”男人轻轻抚着照片边缘，低声说：“我们本来一起生活，直到有一天，他们突然消失了。” 　　你看了男人一眼，他不像是神志不清或者在撒谎。 　　“那天傍晚，我很确信他们没有出门，妈妈在厨房洗碗，爸爸在书房和妹妹谈话，她那阵子好像谈了男朋友，被隔壁阿姨看到，我们家里人才知道这件事，我爸不同意她那么小就谈恋爱。 　　我躲在房间里看连环画，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没有声音的，挂钟指着时间七点半，我估摸着爸爸差不多和妹妹谈完了，想出去和妹妹说几句，但我打开房间门，屋里很安静。 　　书房、厨房、客厅、爸妈和妹妹的房间里都没有人。 　　外面下着雨，家里的雨伞和雨衣没少，他们的鞋子还在门口，厨房里的碗洗了一半，书房的椅子上还有温度。 　　但他们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我找他们快十年了。” 　　他语气平静，不知道把这个故事述说了多少遍，讲给过多少人听。 　　你想到他身上怪谈留下的痕迹，猜想这件事大概率是怪谈所为，也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没有消失？” 　　“大概是因为起火了吧。”男人低头坐着，脸色平静：“我到处找他们，妈妈在厨房里煮的东西燃起来，把房子烧了。” 　　你摸了摸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找了那么多年家人，大概也不需要一个小学生没有意义的安慰。 　　你总结道：“打伞的女人能打开通往未知空间的大门，所以你认为家人被带到未知空间里了，于是想通过打伞的女人找到他们？” 　　男人又用那种惊讶地目光看了你一眼。 　　“你很聪明。” 　　你摇了摇头。 　　你不过是比普通人更多接触怪谈罢了。 　　但即便如此，你也觉得男人恐怕很难找回家人了。 　　不过你没有多说，只是从书包里翻出纸笔：“叔叔，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看到她会给你打电话的。” 　　男人摸出小灵通，给你报了一串数字，并且向你问了幼儿园的地址，他打算去那附近碰碰运气。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好。 　　他说自己常年待在火车站，就是觉得这里人来人往，说不定有特殊的人能够知道这种情况。 　　你听出他口音不像本地人，随口问了一句，却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信息。 　　“我是从一本旧书上看到的，打伞的女人在上面也有记载，那本书上说，这座城市是源头之一……” 第64章 把你妈妈喊过来 　　他说, 旧书是手抄本，不知道有没有原版，更不清楚作者是谁, 上面记载这座城市是源头之一。 　　怪谈诞生的源头。 　　各种情绪、阴暗、或是由别的什么东西汇聚在此处, 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怪谈。 　　源头处的怪谈是最多的。 　　除了这些, 书上还零散地记录了一些关于怪谈故事, 男人口中打伞的女人的故事就是从这本书上看到的。 　　可惜那本书很薄, 内容不多。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 　　自从出门上学之后，你偶尔会遇到怪谈，还以为怪谈在这个世界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不过很多人对怪谈事件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危险性高的怪谈但凡遇到, 人直接无了，不能向外传达更多信息。 　　就像坏人一样, 有的人常常遇到, 有的人一把年纪了还能保持天真。 　　但凡消息闭塞一点, 难免会认为从身边得到的信息就是整个世界。 　　你也从未设想过这个世界只有你所在的城市问题最大。 　　你对那本书很感兴趣,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记录的, 并向他表示你也知道怪谈的存在。但你和母亲乘坐的那班火车快到了, 男人承诺，如果你帮他找到打伞的女人, 他就把那本书送给你。 　　“这么大方啊, 我会帮忙的, 过几天我就坐火车回来了，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程予兵。” 　　能跟你说这么多，说明程予兵已经把你当做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来看待了，而不是小孩子。 　　又或者, 寻觅近十年，他拼命地想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根稻草有多脆弱。 　　看着他坚毅的目光，你相信是前者。 　　“你呢，叫什么名字？”程予兵问。 　　“我叫长安。” 　　广播通知火车到站了，你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告别程予兵，和母亲去乘车。 　　“长安。”程予兵喊住你，在你面前蹲下来，说：“我在火车站待了很长时间，知道这里有很多坏人，你今天指出来的那小偷有个亲戚，经常在火车站来来往往，有人说他是做人口生意的，恰好和你坐同一班火车，你小心那个小偷指使他来报复你，火车中途在站点停靠的时候警惕些，不要离开座位、不要下车，应该就不会有事。 　　我和你说这么多，是感觉你和普通小孩不一样，能明白我说的话，希望你和你妈妈能平平安安回来。” 　　“谢谢叔叔。”你向程予兵道谢：“放心吧，我和妈妈不会有事的。” 　　程予兵点了点头，抬手摸向你的头顶，被你偏头躲开。 　　“不能摸，摸多了脑袋会不聪明的，叔叔再见。” 　　“再见。” 　　…… 　　“呜——呜——” 　　“哐——哐——哐——” 　　你和母亲坐在绿皮火车上，随着火车前行轻轻晃动。 　　母亲拿到的是硬座车票，车程有三个多小时，算得上短途了。 　　巧合的是，坐在你和母亲对面的是在火车站被小偷光顾的母子俩。 　　他们认出是你揭发小偷，向你道谢，那位妈妈看着你的母亲，鼓起勇气搭话：“姐，你家孩子教得真好。” 　　母亲幽幽地抬眼看她。 　　好半晌，那位妈妈浑身都快被母亲看得凝固的时候。 　　母亲：“嗯。” 　　那位妈妈露出僵硬尴尬的笑容，不自然地坐在座位上，比她儿子坐得还像个板正的小学生。 　　她儿子却不太在意，毕竟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跟小孩又有什么关系。 　　他小小年纪就戴了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自然卷，皮肤很白，推着眼镜打量你。 　　你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并主动问：“你读几年级了？” 　　“你读几年级？”他反问，板着脸不苟言笑。 　　“你先回答我，是我先问你的。” 　　他往下拉了拉嘴角，回答：“三年级。” 　　你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读一年级。” 　　听到你读一年级，他侧头看着火车车窗外一排排飞快划过的房子，不太想跟你讲话了。 　　——来自小学生的鄙视链，高年级小学生不喜欢和低年级小学生玩。 　　你也不在意，早就想好了在火车上怎么消磨时间。 　　在书包里翻啊翻，翻出一盒黑白棋子，把塑料纸的简易棋盘铺在火车的小桌子上，白棋放到母亲前面，说：“妈妈，我们来玩五子棋吧。” 　　母亲点头，听你讲解规则。 　　前几局你故意放水，母亲赢得很轻松，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过了几局，你逐渐开始提升难度，母亲常常捏着一枚棋子陷入沉思。 　　“瓜子、零食、饮料——” 　　乘务员推着小推车从走廊路过。 　　车厢里吵吵嚷嚷，有大人在打牌、有人睡得打呼、有小孩吵闹嬉笑。 　　火车车窗外的景象已经从房子变成了山丘树木，郁郁葱葱，展现出少有人涉足的风貌。 　　一边等待母亲落子，一边望着车窗外天空上飞过的鸟儿发呆。 　　你忽然想到宥光。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会不会又在胡思乱想，觉得你要背叛约定、离开他了。 　　“嗒。” 　　母亲终于落下手里的白棋。 　　你看着她连成一排的五颗白棋，夸赞道：“妈妈，你又赢了！” 　　母亲朝你笑了笑。 　　火车广播里开始播报即将到达下一站，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车厢里有人开始搬拿行李，朝车厢门处走，人员流动。 　　一些人离开车厢，一些人进入车厢。 　　你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你，不是打量的目光。 　　抬头看去，车厢门附近站着名四十来岁的大妈，穿着普通的衣服，梳着普通的发型，连那张脸也很普通，钻进人群里就能隐没。 　　是她盯着你，见你抬头看她，她还朝你笑，像个热情友善的大婶。 　　除了她，还有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偶尔从你身上一晃而过，如果不是怪谈见多了，再加上吸收了一些能力和力量，对人类的感知也变得敏锐，你很难察觉到这道视线。 　　视线的主人是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三角眼、身形偏瘦，穿着灰色的条纹衬衣，侧身站在大婶右后方，眯着眼看窗外的景色，像是在车厢里待闷了，随便走走透气。 　　他表现得和大婶完全陌生，两人互相不看对方，没有任何交流。 　　形迹可疑的人类。 　　你想起程予兵的嘱咐。 　　这两个人是人贩子吗？ 　　火车快到站了，他们在这时候出现，如果把你拐走，到达下一站站点的时候就能带着你迅速下车，很难再找到他们的踪迹。 　　你决定不劳他们费心思。 　　你从背包里拿出一桶泡面放在桌子上，抱着泡面桶在座椅周围徘徊，一副想去车厢门口附近接火车上的开水的样子。 　　投注在你身上的视线更强烈了。 　　他们期待你赶紧过去。 　　你故意拖延时间，等到火车再次报站点名字，已经到达站点停下来，你才去牵母亲的手：“妈妈，我想吃泡面，不知道怎么接水，你和我一起去吧。” 　　母亲正要起身。 　　“我会，我带你去。”坐在对面戴眼镜的小男孩昂着头，双手抱胸地说道。 　　你没想到他的热情突然迸发，卡了一下壳，说：“你不行，要妈妈和我一起去。” 　　“谁说我不行了？”小男孩不满地看着你，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往火车车厢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我经常坐火车，什么都知道，你跟我来。” 　　你张了张嘴，想阻止，但小男孩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大概率不会听从你的意见。 　　你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母亲。 　　如果母亲跟在你后面，那男孩的妈妈多半也会一起跟来，人太多，人贩子可能不会动手。 　　你很想让人贩子暴露，被警察抓起来，为和平社会贡献出一份力量。 　　“妈妈，如果我下车了，你能找到我吗？”身上还有母亲无法收走的奇怪力量，她应该能定位到你的。 　　母亲点了点头。 　　太好了，万一你翻车了，还有母亲收拾烂摊子。 　　“那妈妈就在这里吧，我跟他去就好啦。”你笑着说，转过头看到男孩的妈妈困惑不解地看着你，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朝她笑了笑，快跑两步跟上走在前面的男孩。 　　接开水的地方就在两个人贩子旁边，中年男人状似随意地瞟了你和男孩一眼，挪开了点位置让你们，便不再将视线落在你们身上。 　　那位大婶则笑意吟吟地看着你们。 　　“给我。”男孩站到开水水龙头面前，转过身来拿你手里的泡面。 　　他虽然三年级，但身高跟你差不多高，你在班级里算个子比较高的，为了不挡住别人的视线，座位都在后排。 　　男孩接开水泡面的时候，大婶跟你搭话。 　　“小朋友，读几年级了？” 　　你睁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她：“一年级。” 　　“一年级呀，婶婶家的孩子也读一年级，跟你差不多大，他可喜欢看马戏团表演了，你喜不喜欢看马戏团表演？” 　　“喜欢。” 　　“那儿就有马戏团表演，要不要去看看？”大婶指了指火车外面。 　　火车外面很热闹，一长条摆摊卖东西的人，急急忙忙趁着火车停靠的时间，向火车上的人推销售卖商品。 　　你问：“婶婶要带我去吗？” 　　大婶正要说话，男孩一手端着泡面桶接水，一手按着水龙头，侧过头来皱紧眉头看着你：“你妈妈没跟你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吗？” 　　说得好有道理，你竟无言以对。 　　但是这两个人贩子怎么可以放过，他们说不定在车上还有同伙和已经被拐的小孩。 　　于是你开始熊言熊语：“婶婶看起来不是坏人。” 　　大婶连连附和：“对啊对啊，我的孩子和你们差不多大，我怎么会害你们呢。那个马戏团表演特别好玩，有猴子、大象、老虎、狮子，猴子还会跳舞勒！我们下去看几分钟，赶在火车开动之前回来就行了。” 　　“好呀好呀，我想去看。”你极度配合。 　　泡面的水接够了，男孩把泡面桶放在一边的台面上，推了推眼镜，另一只手拉住你的手腕：“你长没长脑子？不能去。” 　　你内心十分语塞，只能扒拉他的手，嘴里说：“我想去，就看一会，你先回去吧，别管我。” 　　男孩气鼓鼓地威胁：“你这么不听话，我去把你妈妈喊过来。” 　　“好啊，你去喊。” 　　你力气大，男孩的手轻易被你扒拉开，他瞪着你，却不肯走，怕你被拐了，咬牙切齿地说：“气死我了你！” 　　再这么下去，你抓人贩子的小心愿非得被男孩搅黄了。 　　你叹了口气，朝大婶说：“婶婶，我跟他说几句话，你不要走，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跟你去看马戏团表演。” 　　“好好好，不走。”大婶说完，一直背对着站在后面的中年男人转过头来，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大婶轻轻摇头。 　　几乎没有避讳你。 　　对小孩真是没有防备心。 　　你推着男孩走到一边，他竖起眉头就要说什么，估计是要骂你，你比了个“嘘”的手势，凑到他耳边，用手捂着说：“那个婶婶是人贩子。” 　　男孩瞪大眼睛：“人……！” 　　你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飞快按住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让他一个音节也说不出来。 　　“小声点，别让他们发现了，后面穿灰衣服的叔叔和她是一伙的。” 　　男孩用力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一点，你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 　　他看起来还算靠谱，不然你不会告诉他这些。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走？”男孩语速飞快地问，用一种你脑子好像不正常的目光看着你。 　　“我要把他们抓起来，而且我力气很大，不会有事的，等会那个婶婶拉着我一下车，你就喊抓人贩。” 　　男孩怀疑地看着你：“这样行吗？” 　　“是有点潦草。”你抓了抓额头：“不过懒得想那么多了，我妈妈很厉害的，搞砸了也不怕。” 　　“你妈妈好像有点……嗯……有点凶。”男孩推了下眼镜，委婉地把“吓人”换成“凶”。 　　“那当然，你相信我，咱们让列车上的警察叔叔把人贩子抓起来。” 　　男孩犹豫。 　　你不管他，径直走回大婶旁边，朝她伸手。 　　“婶婶，快带我去吧，时间不多了，等会我得赶紧回车上。” 　　大婶不疑有他，笑眯眯地拉着你下车。 　　中年男人没动，站在火车上望风。 　　一下车，你双脚就钉在原地，双手拉住大婶的手往下一坠，几乎要把她拉得跌倒。 　　你深吸一口气，大喊：“我不要跟你走！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车上男孩也开始配合：“救命啊！我弟弟被人贩子带走了，大家快来帮忙！” 　　到了这地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大婶想强行带走你，伸手使劲拽你，结果你力气巨大，她死活拽不动。 　　“还不快来帮忙！”她冲火车上吼。 　　中年男人眼神一厉，匆匆跑下车，朝你冲过来。 第65章 侵蚀1 　　火车上下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惊讶之余，还没有人动作。 　　中年男人两三步到近前来，他接下来会弯腰和大婶一起把你从地上捞起来, 趁群众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抱着就跑；也有可能顺便揍你几下, 让你老实点。 　　两个大人你恐怕敌不过, 更不想挨打, 就着大婶的拉你的动作站直身体，反拉住大婶的两只手臂，脚下转动，巨大的力道让她原地旋了半圈，背对中年男人, 而你站在大婶身前。 　　中年男人被挡了一下，想捉住你得绕过大婶的身体才行。 　　但他两次想绕过大婶的身体, 都被你拽着大婶挡住, 她几乎变成人形盾牌, 站都站不稳, 连连惊叫。 　　你的力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现在再去和五金店老板掰手腕的话, 绝对能赢。 　　中年男人又气又急, 咬着牙帮子眼睛发红，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小兔崽子……” 　　周围的人陆续反应过来, 吵吵嚷嚷着抓人贩子, 火车上、站点旁, 都有不少人面带怒气冲过来，要拦住人贩子。 　　中年男人见无法得手，骂骂咧咧转身就跑，他对这附近很熟悉, 说不定还真会让他逃掉。 　　你累得气喘吁吁，那位大婶趁机挣脱，朝着中年男人相反的方向跑。 　　可不能让他们逃掉。 　　“妈妈！！”你扯着嗓子大喊。 　　“有坏人欺负我！” 　　下一秒，一道白影从火车上窜下来，来到你身边。 　　母亲静静站在你旁边，只有发尾和裙角轻轻晃动。 　　几乎让人以为，她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 　　围观群众一阵骚乱，你听到一些拔高音调的喊叫。 　　“什么东西！” 　　“刚才是不是有个白色的东西‘突突’一下就过去了！？” 　　“啊啊啊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的娘诶，跑得也太快了吧？是国家运动员吗？” 　　“孩子被拐走，母亲潜力爆发干出这种事……标题取好了，等会就去采访她们！” 　　别说是围观群众咋咋呼呼，连你都被震撼到。 　　她来得也太快了！ 　　你知道她身手敏捷，从她两三下就能爬到天花板上就能看出来，但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跑这么快！ 　　今天又是低估了妈妈实力的一天。 　　来到你身边后，她仅仅是站在你旁边，没有去追中年男人，目光紧紧盯着中年男人逃跑地、快要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 　　中年男人很狡猾，逃跑特意故意挑选老、弱、幼 等人员多的方向，边跑边把一些老人孩子往后面推，让追赶他的人不得不停下扶住老人和孩子。 　　不过两三秒，中年男人的背影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但你能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母亲对中年男人建立了联系，身上的力量像触须一样缠在男人身上。 　　你身上那股来自于母亲的奇怪力量被隐隐牵动，黑暗触须缓缓从你身边探出来，让你感到不安和恐惧，唯有视线盯着旁人背影的时候，才能减轻这种深入骨髓的惧怕，得到安宁。 　　被你注视的人察觉到什么，抬头四顾，神色间有些慌乱。 　　好像有什么危险找上他了。 　　苍白的手在你身边划过，扯断那些黑暗触须，不安和恐惧被抚平，躲进心底深处。 　　你拉住那只苍白的手，没有温度，却让你安心。 　　“妈妈。” 　　“宝宝。”母亲低头俯视，语调平静、幽凉：“不怕。他以后，不会出现了。” 　　不管中年男人是逃走、还是被抓住，都不会再出现了。 　　不仅仅是不出现在你眼前，更是……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那名逃跑的大婶没有中年男人灵活狡猾，被热心群众押着抓了回来，头发都被人扯掉了几搓，你注意到她一左一右两只手臂上都有个发青发紫的手印。 　　那个手印的大小…… 　　你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嗯，确认是你自己的手掌印没错了，刚才捉大婶的时候下手太用力，竟然捏出这么深的印子，怪不得觉得她叫得太大声了。 　　火车上的乘警迎过来，押着人贩子回火车上审问，还有一部分拿着对讲机在联系火车上其他乘警。 　　他们对这种事有经验，火车上很可能还有人贩子的同伙，多半还带着被拐的孩子，坐火车可能是为了将被拐的小孩送到其他地方，因此让同事警惕，别让同伙跑了。 　　有乘警拿着小本本来问你情况，你身旁立马围满一圈看热闹的人，站得近的甚至和你距离不到一米。 　　母亲缓缓垂下头，头发将她的脸遮住大半。 　　围过来的人类太多了，他们的视线来回扫过你和母亲。 　　母亲大概是不习惯吧。 　　你握紧她的手，朝身旁人群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散开一点！你们长太高，挡着新鲜空气了，我会呼吸困难！”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倒是散开些许，没挤得那么近了。 　　乘警也笑了笑，弯腰问：“小朋友，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你摇了摇头，看到人群里男孩艰难地挤进来，他的妈妈跟在后面。 　　男孩眼镜都挤歪了，挤进来第一件事就是伸出两只手把眼镜重新戴好。 　　你一边回答乘警关于人贩子拐卖你的询问，一边手指在唇前比划一下，朝男孩做了个“嘘”的动作。 　　希望他不要说出你故意骗人贩子的事情，不然解释起来很麻烦。 　　男孩环着双手看你，不知道怎么想的。 　　直到乘警询问结束，他也没说什么。 　　围观群众也问了你一些关于人贩子的问题，还问你多大了、读几年级、夸你勇敢之类的，其中还有个自称记者的男人，一本正经拿着本子采访你。 　　他挺眼熟，你想起来幼儿园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两次，那是纸月亮怪谈之后了。不过记者显然没有认出你来，身边也没有带摄像机。 　　你随便回答了他几个问题，他还想采访母亲，但只问出一个问题，与沉默的母亲对视良久后，尬笑几声就溜走了。 　　人群散去，火车停靠站点才过去十分钟，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火车才会继续启程。 　　没多久就听周围人说，乘警抓到人贩子的同伙了，有两名同伙，一名同伙背着一名五六岁大、一直昏睡的男孩，另一名同伙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孩。 　　正准备逃走，被乘警逮个正着，除了那名逃走的中年男人，其他的人贩子都押起来送进派出所。 　　…… 　　“喂。” 　　你拉着母亲回到火车上，男孩也坐回座位，面无表情地瞪着你看了几分钟，见你始终不给反应，忍不住先出声。 　　“你做的不对，太危险了。”他指责地说。 　　“离思。”他的妈妈不赞同地看着他：“弟弟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已经很害怕了，这不是他的错，你说他干什么？” 　　男孩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低头小声嘀咕：“他害怕吗？我看他兴奋得很。” 　　他又抬眼看你，你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他推了推眼镜，板着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妈妈在旁边看着自家儿子的表现，凑到儿子耳朵旁低声说：“跟小朋友交流温柔点，别天天学你爸那副臭脸，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你玩。” 　　男孩没有压低声音，用正常音量回道：“不稀罕，跟他们玩浪费时间。” 　　“……”他的妈妈露出无语又有点小嫌弃的表情，不再说什么，转头看风景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男孩再次问你。 　　“长安。” 　　“长安，我叫段离思。” 　　他又问：“我在源树读书，你在哪个学校读书？” 　　你奇怪地看他一眼。 　　怎么突然查户口了？ 　　不过你还是回答：“星辰小学。” 　　“我堂弟也在那里读书，和你一样念一年级，他叫段寅，你认不认识？” 　　段寅是那个后脑勺留着一小撮头发扎成辫子的男孩。 　　你对他印象很深刻，毕竟他用心爱的洋娃娃和你换了毛绒兔玩具。 　　他竟然和段离思是亲戚，也太巧了。 　　“段寅和我同班。”你这样回答。 　　段离思难得露出个笑脸，露出脸颊一侧的梨涡。 　　只有右脸有一个梨涡。 　　笑得怪可爱的，和板着脸装严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说：“我成绩好，小学的题我都会做，你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找段寅，让他告诉我，我教你。” 　　段离思的妈妈诧异地看过来，显然对儿子的举动很惊奇。 　　“为什么？”你不理解，他不像个热情的小孩。 　　段离思直接了当地说：“你很神奇，我想跟你做朋友。” 　　他用了“神奇”这个词。 　　“好吧。” 　　你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发现，只要段离思愿意说话，他真的话很多，后面的路程中大部分时间都伴随着他的声音，他会问你喜不喜欢看凹凸曼，喜不喜欢和其他小男孩一样玩弹珠、煽卡片、或是抓癞蛤蟆玩之类的。 　　“我不抓癞蛤蟆，我抓老鼠。”你认真地告诉他。 　　段离思僵了一下，身体往后倾了倾。 　　你两只手掌圈起来比划：“这么大的老鼠，黑漆漆的、滑不溜秋，捏在手里吱哇乱叫，得抓紧它的后背，卡住头，不然它会扭过头来咬你。” 　　段离思看着你，缓缓摘下眼镜，拿出眼镜盒里的眼镜布，认真又仔细地开始擦眼镜，几乎忘我。 　　段离思妈妈也在听你们说话，此时尬笑两声，缩着手言不由衷地夸赞：“长安好厉害啊……呵呵……” 　　恰好他们的目的地抵达，朝你和母亲告别，拿着行李匆匆下车了。 　　段离思下车前回头看了你一眼，也不知道他觉得你可怕，还是继续想和你做朋友。 　　下一站，你和母亲抵达目的地。 　　这里很荒凉，四周环绕着矮山，没有人烟。 　　火车上和你们同一个目的地的，总共也就十几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下车就匆匆朝着同一个方向离开。 　　他们的年龄都偏大，除了有两三人牵着小孩子，成年人里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岁，肤色偏黑，手上有长期劳作长出的老茧。 　　母亲牵着你，和其他人走的路线相同。 　　你不知道怪谈会在什么地方，母亲也不知道，她只是感应到了怪谈的方位，并不清楚怪谈处于什么环境。 　　踩着黄泥巴路走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小村庄映入眼帘。 　　村子一半破旧荒凉，一半炊烟缭缭，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你和母亲同行的人朝着村子里走去，他们是朝有人烟的方向走的。 　　母亲带着你，踏向村子另一半的破败荒凉。 　　“诶——”有人喊住你们，回头看去，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他头上包着头巾，背上一个大包袱，两只手里还分别提着两个大袋子。 　　他皱眉，浑浊的眼睛眯着，苍老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来的：“你们是哪来的啊？我没见过你们。” 　　说完缓了口气，不等你回答，他又大声说：“我不管你们去村里干什么，都不要去南半边村，不能去那边！” 　　其他同行的村民回头看你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看热闹的探究，也没有恶意。 　　你问：“为什么不能去？” 　　老头眉毛皱得更紧了，他偏了偏头，张开嘴：“啊——？” 　　“你们要去摘桃子？那边没有桃子，别去！” 　　原来是耳背，怪不得他自己说话那么大声。 　　不大声点，自己都听不见。 　　你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大喊：“为——什——么——不——能——去！” 　　老头皱着脸捂耳朵，嚷嚷着说：“小崽子声音那么大做甚，我听得见！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你无语。 　　他后面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把背上沉重的行李放在地上，撇开他，对你和母亲说：“南半边村荒几十年了，从几十年前就怪事多，进去过的人要么当时就失踪，要么出来后古里古怪，过阵子也不见人影。 　　前阵子还丢了一个年轻人，非不听劝，唉……你们是外地的吧？不知道你们为啥跑到这里来，总之听我们一句劝，别进去。 　　最好早点离开，天黑前就赶紧走，我们北半边村的人因为南半边村的事情，规矩多，天黑后从来不敢外出。” 　　你再次看向荒废的那半边村子。 　　瞧得仔细就会发现，荒废的那半边村子不管是房屋大小、高度、还是外观，都比有人烟的那边富裕许多，有种地主和长工的差距感。 　　看得久了，荒废的半边村恍然间化作一只被天地束缚的奇怪生物，数十只尖利细长的爪子伸向北半边村，狰狞地张大嘴咆哮着，拼尽全力咬向北半边村，只是因为被天地束缚，无法脱离，才没能将北半边村吞入腹中。 　　它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朝北半边村挤过去，试图靠水磨的功夫，日积月累一点点将北半边村吞噬。 　　一切只出现在眨眼间，当你定神再看时，只有荒凉破败的房屋，刚才看到的东西仿佛只是错觉。 　　但南半边村在你眼中，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它很奇怪。 　　散发着强烈的执念。 　　你拉着母亲后退了好几步，手心发凉，母亲侧头看着你。 　　“妈妈，它好像很厉害。” 　　母亲摇摇头：“它不厉害，厉害的是另一个。” 　　你又看了南半边村一眼，朝那位老太太问：“老婆婆，南半边村……” 　　你迟疑片刻，还是说完剩下的话：“南半边村的范围一开始没有那么大吧，它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老太太惊讶地看着你：“你怎么知道？” 　　随即她有些忌讳地说：“小娃娃别管那么多，不是好事，你们要是找人，就到北半边村找，要是不找人，就赶紧走。” 第66章 侵蚀2 　　你和母亲专程来到这里, 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你不想和村子里的人起冲突，于是点点头：“知道了，我和妈妈就在附近看看, 谢谢老婆婆。” 　　老太太不相信地看着你：“那里邪门得很, 你们别不信, 我一个老人家了, 也没理由骗你们。” 　　她时不时看母亲一眼, 大概觉得母亲有点怪，因此也不靠近，每次都是对着你说话。 　　“我相信的。” 　　你附和老太太说的话，和母亲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南半边村的方向走, 也没有离开。 　　“说也说不听，都是不要命的。大人古怪, 小娃娃也怪！”老太太啐了一句。 　　你假装没听见。 　　“陈老太——”远处某个背着行李、牵着小孩的人高喊。 　　老太太回头看去。 　　那人劝道：“回屋还要收拾好一阵, 得赶在天黑前歇下来, 你就少管闲事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 别人的命你管不着！” 　　“你说得是, 我自个都没活明白，哪管得了别人。”老太太应了一声, 背起自己的行李, 转身朝北半边村走去。 　　不到十分钟, 泥巴小道上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你和母亲。 　　“妈妈，我们要去南半边村吗？”你询问母亲。 　　“不。”母亲指向南半边村后方：“去那里，它在那。” 　　你顺着母亲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是一座小山，山上荒凉，有树木遮挡，看不清有什么。 　　打电话的怪谈在小山上？ 　　所以南半边村是另一个怪谈吗，怪不得母亲刚才说了两个“它”。 　　不用直接去面对南半边村的怪谈，你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开心。 　　看得出南半边村周围很久没有人经过，周围没有踩出来的小路，母亲带着你一边前行，一边将杂草压下去，好让你走得轻松些。 　　“妈妈，南半边村的怪谈会不会很厉害？”你用手撇开一株长得快达到肩膀位置的草，一边问母亲。 　　“不知道。” 　　你又问：“你和它谁更厉害？” 　　“它影响不到我。”母亲顿了顿，又说：“我也影响不了它。” 　　“它不能离开，其他的，不清楚了。” 　　怪谈和怪谈之间，有的时候并不能直观地分出实力高低。 　　母亲带着你走了好一会儿，才绕过南半边村，来到小山下面。 　　山上竟然有人踩出来的小路，说明村里的人时不时会到这座山上来，只不过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刻意避开了南半边山。 　　你和母亲顺着小路往上，随着踏上小山，你逐渐明白这座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小山上为什么会有村里人踩出来的小路。 　　——小山上垒着一个个坟包。 　　你们在某个杂草丛生的坟包跟前停下。 　　这里的坟头草都快比你还高了，看起来是很久很久没有人打理的坟。 　　母亲在这里停下，那个怪谈不会在坟里吧…… 　　有被震惊到。 　　母亲看着微微隆起的坟包，站着没动，似乎在思考如何把这个坟挖开。 　　你围着坟包打量。 　　也许是因为隔着泥土的缘故，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不是母亲在这里停下，你不会发现有什么问题。 　　坟包斜后方的杂草忽然晃了晃。 　　晃动幅度很小，像是微风轻轻吹拂引起的，但你还是注意到了。 　　凝神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你便绕了个圈子朝那边走去。 　　！ 　　坟包斜后方竟然有个隐蔽的洞口，成年人需要走到特定的位置，弯下腰才能发现，你因为个子缘故，才能第一眼看到。 　　洞口大概半米高，外面一些草茎挡着，更加隐蔽。 　　漆黑的洞口处，微微有些反光。 　　是两只眼睛！ 　　它趴在洞口处看着你，在你观察洞口的时候，不知看了你多久。 　　你立马喊道：“妈妈！” 　　母亲身形一晃，快得像道白色的影子飘了过来。 　　与此同时，趴在洞口里的存在也察觉到危险，眨眼间便从洞口钻了出来，带着股很奇怪的臭味，不算浓烈，但只要一闻到，就好像贴着鼻子往里钻，在身周萦绕不散。 　　它用奇怪的姿势钻出来的那一刻，你看清楚它的外貌——是一个衣衫褴褛、皮肉萎缩的老头。 　　稀疏的白头发、浑浊的眼睛、骨瘦如柴的身体。 　　但至少外表看起来是个活人，而不是陈年老坟里的尸体。 　　它一钻出来就往外跑，母亲紧紧追上去。 　　逃跑的过程中，它一边跑，一边有东西从它身上掉落。 　　你反正追不上它和母亲的速度，就去看地上掉下来的东西，顿时一愣。 　　金色表盘的手表？ 　　指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转动着。 　　母亲和它转眼就跑得没影，你只能顺着他们离开的路线，一路走，一路看地上掉落的物品。 　　越看越惊奇。 　　除了手表，还有女人的金手镯、珍珠项链、金耳环、描着金线的漂亮餐具、甚至还有个闪亮的的水晶球，里面有雪花和微型屋子的那种摆件…… 　　大部分是一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剩下的那部分虽然不亮晶晶，但比较值钱。 　　比如一沓钱本身、或是不同款式的小灵通手机。 　　你忍不住咋舌。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谈？ 　　住在坟包里，靠着四处打电话和人类建立联系，通过电话通知人类“三天后去找你”，同时又拥有这么多财物…… 　　你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财物显然是人类拥有的，打电话怪谈该不会是跑到别人家里抢来的吧！ 　　人人都说，财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个怪谈却偏要把财物塞进棺材里。 　　你顺着母亲追怪谈的方向走了几步，便不再跟着追上去了，在原地等母亲。 　　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远远地看着母亲垂着头走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母亲越走越近，你才看清楚那是一只长得很奇怪的生物。 　　比猫大两圈，浑身呈肉色、无毛，有根老鼠一样的尾巴，耳朵又长又尖，皮肤皱巴巴的，四肢细长，头顶有一撮稀疏的白毛，绒绒的打着卷，那几根白毛看起来像是捏着稍微一用力就能拔下来。 　　母亲提着它的后颈，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一边挣扎，身上一边叮叮当当地响。 　　它每只手有四根手指，手指上戴满金灿灿的宝石戒指，手腕上也是各有好几个金银手镯，脖子上更是好几层不同款式的金项链。 　　既古怪又滑稽。 　　你迎过去，低声问：“妈妈，这是从坟里跑出去的怪谈吗？” 　　跑出去的时候还是个老头，回来的时候却变成这幅模样了。 　　“嗯。” 　　母亲顿了顿，主动告诉你：“这是长成附生怪谈的山精。” 　　“长成附生怪谈的山精？那是什么？” 　　完全陌生的怪谈形式出现了。 　　“嗷嗷嗷！”被母亲提在手里的怪谈大叫着，猛地张大嘴，露出几颗尖尖的獠牙，想朝你扑咬过来。 　　母亲的手很稳，完全将它钳制住，它根本没办法朝你挪动分毫。 　　但你还是被它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心里不爽，恶狠狠地皱着鼻子朝它龇牙，刻意沉下声音冷冷地说：“把你剁成碎块炖成一锅汤，身上的首饰全抢走，都是我的！” 　　怪谈先是一缩脖子，听到后半句话勃然大怒！眼睛一下子变得猩红，不要命了地张着嘴想咬你，可惜只能咬空气，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得“邦邦”响。 　　你扯起嘴角笑了笑：“气死你，让你吓我。” 　　母亲则回答你刚才的疑问。 　　“远离人迹的山水之间，常有山精诞生，它们一般远离人类，不会和人类接触。” 　　“如果诞生山精的地方有怪谈存在，山精也许会受到怪谈强烈的执念影响，生出和怪谈执念相似的执念，并且不会离开怪谈太远，所以是附生怪谈。” 　　“原来是这样，它是受到什么怪谈的影响呢？” 　　你转头看向身后的南半边村，嘀咕道：“是那只怪谈吗？表面看起来完全搭不上边啊……” 　　你蹲下来，研究该如何破除附生怪谈。 　　“它是不是身体死掉就算破除了？”你仰头看着母亲，用童音说出残忍的话语。 　　母亲摇了摇头：“直接死掉，特性会消散。” 　　“好吧。”你继续陷入沉思。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会有一个接触怪谈的过程，有时间充分观察了解怪谈的特性，破除的时候自然会有一些想法。 　　但这次的附生怪谈有实实在在的实体，母亲甚至不需要花费心思和它建立联系，只要把它抓住就可以了，根本没有机会了解到它的特性。 　　至于打电话和人建立联系的方式，相比起来，还是它满身金灿灿的首饰更像是特性的一环。 　　你看着附生怪谈瞪着你的猩红目光，突然灵光一闪。 　　“妈妈！”你发出如同恶魔一般的话语：“把它身上戴的东西摘下来吧！” 　　附生怪谈猩红的眼睛顿时鼓得老大，几乎要把眼睛弹出来打你了！ 　　母亲应了一声，手伸向附生怪谈。 　　“嗷嗷嗷！！不许！你们这些强盗！土匪！我的！都是我的，休想拿走我的东西！！” 　　附生怪谈拼命挣扎，急得口吐人言。 　　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它会说话很正常，之前从坟包里钻出来的时候，它还是个老头形象呢！ 　　给你打电话时也会说话。 　　母亲不为所动，伸手拉住它一只胳膊上一连串的手镯，稍微用力，一串儿的手镯被撸下来，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啊！！！” 　　附生怪谈发出杀猪般嘹亮的惨叫。 　　北半边村顿时传来嘈杂的狗叫、鸡鸭叫声。 　　村里的人肯定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第67章 侵蚀3 　　不知道北半边村的人会不会出来查看。 　　不过想到老太太谈起南半边村讳莫如深的态度, 估计是不会出来管闲事了。 　　在这种地方，少管闲事的人，才能活到那么大岁数。能掏心掏肺地提醒你和母亲, 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附身怪谈还在惨叫, 声音尖利, 吵得脑仁疼。 　　摘掉它身上的金银首饰并不会让它疼痛, 它惨叫完全是“心在痛”。 　　你从地上捡起一个金手镯, 死沉死沉，实心的，飞快塞进附身怪谈嘴里，让它惨叫声能小一点。 　　“妈妈，我来吧。” 　　母亲是怪谈, 就算破除了怪谈的特性，也得不到能力。 　　怪谈和怪谈之间只能以吞噬来获取能力, 从而改变自己的特性。 　　母亲停手, 附生怪谈也停下惨叫。 　　它睁大的猩红眼睛里映出你靠近的身形。 　　说实话, 它长得有点吓人, 属于看到就会让人产生恐惧的类型。 　　如果换个地方、身边没有母亲的话, 你说不定会被它吓到。 　　但如今被母亲提在手里, 它才是那个任由宰割的对象。 　　你有那么一瞬间对它产生同情，嘟囔着问：“你过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我最讨厌给我打电话的怪谈了。” 　　曾经红色电话亭的那通电话你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把宥光喊了出来, 当时没有反抗能力的你，早就凉透了。 　　你抓住附生怪谈的一只手，把它手上的镯子挨个往下摘，摘完镯子又去摘它的宝石戒指。 　　附生怪谈惨叫连连, 叽哩哇啦骂着什么，因为嘴里塞了个手镯，也听不清楚。 　　摘到一半，你突然停下来，拧紧眉毛，抬头问母亲：“妈妈，我是不是很残忍？” 　　“残忍？”母亲缓缓重复了一遍你的话，紧接着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你的意思。 　　好一阵子，她才说出三个字：“它吃人。” 　　可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歧义，母亲又补充道：“附生怪谈吸取人死前的执念，保证自己执念不散。” 　　附生怪谈和普通怪谈不一样，在还是山精的时候，本身是没有执念的，成为附生怪谈说到底也是被其他怪谈的执念影响，所以需要维持。 　　如同你每次破除怪谈之后，并不能完全获得它们能力的复制。对你来说只是一项能力，对怪谈来说却是存在的根本。 　　听到附生怪谈比你残忍多了，你心里的自我谴责顿时消失，再次摘下附生怪谈手指上一枚金戒指。 　　嘴里念叨：“所以我是黑吃黑！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母亲对你如同反派的发言没有任何反应。 　　只要不伤害自己，不管你是炸学校也好、还是生吞怪谈也好，她都不会管，甚至可能帮你递炸丨药、找刀叉。 　　不仅是母亲，宥光同样如此。 　　他不管你交什么样的朋友、不管你是邀请他看书写字还是玩泥巴、也不在乎你周围总有危险的怪谈出现，唯一的要求是和你做最好的那个朋友，永远不要离开。 　　相信以后也是如此。 　　身为怪谈的他们，对你的要求和世俗要求有很大差别。 　　没几分钟，你就把附生怪谈身上金灿灿的首饰都摘了个干净，最后取出塞进嘴里的镯子。 　　它死死地咬着镯子，猩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无边的恶意……和大滴泪水。 　　“……唔的……系唔的！”它含含糊糊从喉咙里发出吼声。 　　到了这时候，它说的还是“是我的”。 　　如同极度贪财的人类，死到临头，也要抱着金钱不放。 　　你拽住镯子，用力扯出来。 　　在镯子从附生怪谈嘴里拽出来的那一刻，仿佛听到“啵～”的一声。 　　附生怪谈的怒骂、惨叫，顷刻间消失。 　　它消散了。 　　只剩下一个滑溜溜胖乎乎棕绿色的圆球，挣扎出两只细长的像是手一样的东西，在空中挥舞，紧接着从母亲手里落下，砸在地上，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毫无阻碍地没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一连串画面无比丝滑。 　　仿佛大地变成了虚幻的存在。 　　你忍不住摸了摸圆球没入的那块地面，扎扎实实的泥巴手感，甚至还有点硬，地上散落着落叶、枯枝、石块等物。 　　同时，一丝奇特的力量缓缓落下，你伸手接住，却只感觉到朦胧。 　　这股力量不完整，是残缺的。 　　因为附生怪谈本身就是被其它怪谈影响而来的产物的缘故吗？ 　　你看向母亲，她正垂头盯着圆球没入的那块地面。 　　“妈妈，刚刚那是什么？” 　　母亲偏了偏头，似乎也不太明白，平静无波的语气带了丝不确定：“山精？” 　　“可能真的是诶，附生怪谈本来就是山精演化出来的，被破除怪谈的一部分后，重新变回山精。”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笑着夸赞母亲：“妈妈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知道的也特别多！” 　　母亲微微眯眼，朝你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表情越来越自然了。 　　逐渐快要成为一个混进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发现异常的怪谈。 　　你拍掉手里摸地面时沾到的泥土，刚想起身和母亲商量是不是要离开了，余光突然被地上金灿灿的东西晃了一下。 　　你呆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逐渐咧开嘴角，满脸惊喜地对母亲说：“妈妈！我们好像要发财了！” 　　几分钟后，你蹲在地上捡金银首饰和一堆小灵通手机，母亲站在一旁看着你。 　　一边捡，你一边不住地说话，抒发内心喜悦。 　　“妈妈，你喜欢新衣服吗？我们买一整个衣柜的白裙子，你每天换着穿好不好？” 　　母亲默默低头看自己的白色长裙，好半晌才冒出一句：“……怪谈不需要换衣服。” 　　“那给妈妈买一排新衣服，摆在衣柜里看！” 　　“嗯。” 　　“还要买一台电视机，这次不会再因为怪谈把电视弄坏了！”你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好。” 　　你把书包装满了都没能把附生怪谈搜刮来的东西全部塞进去，只好拿出一些零食，腾出空间。 　　“好重……” 　　母亲伸出手，要帮你拿书包。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力气大，塞满的书包虽然重，但还承受得住。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附生怪谈之前藏身的坟包，你看了眼坟包后面的洞口，那里面说不定还有附生怪谈藏的“宝贝”。 　　你皱眉，几乎没有犹豫地迈着步伐和母亲离开。 　　才不要钻进坟里摸宝。 　　里面有再多财宝都不干。 　　…… 　　和母亲从小山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 　　快天黑了。 　　你想起老太太说的话，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就连她们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也不敢在天黑之后出门。 　　真可惜，你和母亲要成为不听劝的人了。 　　随着夜幕降临，你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了。 　　朦胧的夜色中，破败荒凉的南半边村里传出细碎的动静，有红色的光幽幽亮起，像有人点燃了一盏盏红灯笼。 　　你打开一直带在身边的红伞，撑在头顶。 　　“伞中世界”的能力生效，伞外的人会忽视你，一些怪谈也不会发现你。 　　母亲朝你的方向看过来。 　　“妈妈。”你拉住她的手，握住伞柄最下方，举高红伞，邀请她进入伞中世界。 　　“要不要到伞下来？” 　　母亲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 　　好吧，面对怪谈，更危险的是你这个人类。 　　北半边村已经没了动静，便是鸡叫狗叫，也被关在房里。 　　南半边村越来越亮，越来越热闹。 　　直至灯火通明，房屋不说光鲜如新，也绝对和破旧沾不上边，有灯光、有烛火；三楼四楼的小洋楼、青砖绿瓦的大宅院；与白天相比，如同活过来一般。 　　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来往，他们有的穿着旗袍、中山装、西服，有的穿着粗布棉衣、衬衫短袖、还有穿军大衣的。 　　着装风格从几十年前至如今、季节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有。 　　你撑着红伞，母亲在伞外。你们站在南半边村外面，迟迟没有踏进去。 　　你能感觉到，南半边村散发出来的强烈吸引力，不断催促着你踏入其中。 　　有几人挑着箱子从街角拐进视野中，不大点的箱子，四个人抬，却像是沉重得很，他们步伐沉重，肩膀下沉，额头上全是汗水。 　　走着走着，其中一人脚下打滑，往前跌了去，牵扯着其他三人也跟着摔倒，那箱子便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歪倒过来。 　　箱盖翻到一旁，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在街道洒落一地，在灯光照耀下，闪出金灿灿的光芒。 　　竟然是一箱沉甸甸的金条！ 　　金块滚落满地，无比诱人。 　　街上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盯着地上的金块，你仿佛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你的心跳好像也跟着加快了。 　　是金子啊…… 　　很多很多金子。 　　只要得到那些金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错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只要能抢到金子，你可以立马离开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会被别人抢光的。 　　大家都会去抢，你没有就是亏大了。 　　一个个声音迫不及待从脑海里冒出来，与风糅杂在一起，化作耳边低语，声声催促。 　　“我好像不缺钱了。”你喃喃自语，不往前走，反而后退了一步。 　　你只是个一年级小学生，小学生根本不用在乎这些，更何况刚刚才“抢劫”了附生怪谈，你和母亲现在富得很。 　　比起这个…… 　　你有点饿。 　　用脖子和肩膀夹着红伞，反手摸出刚才为了腾书包塞在书包侧面口袋里的一袋饼干，拆开来，捏着包装袋开始啃饼干。 　　“咔嚓咔嚓……” 　　边啃边看南半边村街道上的热闹。 　　“金条！好多金条！”有小贩大喊。 　　挑金子的四人忙忙慌慌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他们好像摔得狠了，竟一时站不起来。 　　“金子！” 　　原本盯着金子愣神的行人忽然有人动了，他冲向一地的金条，哪怕捡走一根也好。 　　对，他是捡的，从地上捡的金条。 　　运气好罢了，绝对不是抢。 　　他一动，其他人也忍不住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迈开脚步冲过去，拥挤在一起，数不清的手抓向地面。 　　好像你如果不跟着人群冲过去，一定会后悔得死掉一样。 　　你反手摸了摸沉甸甸的书包，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不要受到怪谈的蛊惑，顺便咬一口饼干。 　　“咔嚓咔嚓……” 　　不多时，众人将金条一抢而空，一开始挑箱子的四个男人只抢回来几根，垂头丧气地挑着箱子离开了。 　　街角阴影处，遗落了一块没有被人注意到的金条，却在你眼中闪闪发亮，格外明显。 　　“妈妈，那块金条是真实存在的吗？”你好奇地问母亲。 　　“不是。” 　　你失望地撇了撇嘴。 　　一个虚荣心旺盛的骗子怪谈，用几块假金条就想蛊惑人心。 　　你正准备和母亲离开这里的时候，南半边村有了新的动静。 　　有人嘻嘻哈哈地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一边“叮铃叮铃”按响铃铛，一边把手伸进挎包里，摸出厚厚的一叠钱币，朝着空中抛洒。 　　“发钱咯——” 　　钱币散落一地。 　　骑着自行车的人不断抛洒钱币，街道两旁的行人跟在后面不停捡钱。 　　那钱币是现在社会上流通的钱币，一张能买不少东西。 　　而且不需要抢，反正是别人自愿发钱，跟在后面捡便是了，不管是在道德还是法律上面都没有问题。 　　你不停摸着沉甸甸的背包，心想着自己已经发财了，来抵御怪谈的蛊惑。 　　而且，那些都是假的。 　　只要这么想一想，躁动的心瞬间萎掉。 　　骑着自行车撒钱的人顺着街道往前骑，骑着骑着，竟骑到南半边村之外。 　　他朝着你的方向来了， 　　准确来说，是朝着母亲来的。 　　母亲没打算招惹它，它竟然主动来挑事了。 　　你打着红伞，南半边村的怪谈没有发现你。 　　一出南半边村的范围，他脚下的自行车从崭新变得破旧不堪，不断挥洒的纸币变成一张张泛黄的纸。 　　“哐……哐……” 　　他身下的自行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锈迹斑斑，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发钱咯——”他喊着，骑着自行车绕着母亲打转，朝母亲挥洒那些纸。 　　啪…… 　　晚风将一张泛黄的纸币吹得拍在你脸上，你甩了甩头，那张纸币飘飘晃晃落在地上。 　　骑自行车的人猛地回头看向你。 　　黑沉沉的目光，月色下惨白的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露出森然冷白的牙齿，和红得像是能流出血的牙龈。 　　它发现你了。 　　它和你建立了联系。 　　就因为那张无意中飞到你脸上的黄纸。 　　真不讲道理。 　　母亲脸色顿时沉下来，主动捏住一张黄纸，再扔掉。 　　这样她也和那名怪谈建立了联系。 　　她盯着骑自行车的“人”背影，似乎没做什么，便有一股力量迅速将骑自行车的“人”抽空，他从自行车上摔下，连着自行车一起。 　　“嘭”地一声之后，你看到摔在地上的竟是一具衣着破烂的干尸和自行车架子，干尸身上满是灰尘，眼睛变成空空的黑洞，正面对着你，仿佛在看你，薄薄的皮肉萎缩，紧紧绷在头骨上，仿佛脸上还停留着那个夸张的笑。 　　你吓得一跳，头皮像是炸开了一样，寒毛直竖，往母亲身边退了好几步。 　　尸体…… 　　经历了那么怪谈，你很少这样直接面对尸体，还是变成干尸的尸体。 　　母亲浑身阴沉地走进南半边村。 　　你干脆收了伞，连忙跟上，紧紧贴在母亲旁边。 　　它已经和你建立了联系，即便再打着伞，也会被察觉到大概方位。 　　南半边村里的人好像没有特别关注你和母亲，但又似乎浑身上下都长满眼睛，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关注你们。 　　直到你和母亲踏进南半边村的范围——也就是白天你在某个瞬间看到的奇怪生物身体盘踞的范围内。 　　南半边村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停下脚步，齐刷刷转过头看着你和母亲，他们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和先前骑自行车的人如出一辙。 　　你的脸忍不住嫌恶又害怕地皱起来。 　　已知骑自行车的人是干尸变的，那么现在岂不是说明你面前有一群干尸！ 　　你差点想退出南半边村的范围。 　　他们维持着夸张的笑脸，静默地朝你和母亲走来。 　　黑压压一片。 　　在他们走来的同时，所有灯光忽然灭了。 　　几乎瞬间，天地之间变得黑暗。 　　你看不见那些人，也听不见声音，只有幽凉的风吹过耳朵。 　　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你身边？说不定已经站在你周围了。 　　一只手忽然抱住你，将你斜着抱起来。 　　你心跟着抖了一下，随即感觉到那是熟悉气息。 　　是母亲的手。 　　她好像在跑，速度很快，“呜呜～”的风声刮得耳朵尖发疼。 　　她停了下来。 　　“嘭！” 　　“嘭！” 　　“嘭！”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一个个倒下。 　　也许是那些“人”倒下了，在倒下的瞬间变成干尸。 　　你真的很想看清楚，而且基于之前附生怪谈的执念，你总觉得就算南半边村的“人”都变成干尸倒下，对南半边村怪谈也伤不到分毫。 　　毕竟，附生怪谈最看重的是金钱，比命看得还重要。 　　南半边村怪谈也把金钱的欲丨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想通这一点，你斟酌着开口：“南半边村夜晚规则。 　　1.禁止出现虚假金银财物、以及任何虚假之物。” 　　规则生效。 　　最讨厌用假货蛊惑人心了。 　　都用金银财物引诱人类上当了，一点真东西都舍不得放出来，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吝啬。 　　规则刚说出口，周围的空间顿时有种震动感。 　　或者是假货太多。 　　黑暗也褪去许多。 　　原本黑得分不清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的黑暗中，点点月光洒下。 　　你看到南半边村那些“人”的背影，地上还有几具倒下的干尸。 　　母亲刚才带着你移动到“人群”背后，沉默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才让他们倒下。 　　这大概是母亲的特性，在除去物理攻击之外，她和人类建立联系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你身上，来自母亲的力量每次增强时，都会忍不住看着别人的背影，来缓解心底生出的恐惧，但越是如此，来自母亲的怪谈力量就会越强，你被侵蚀的越快。 　　而被你盯住背影的人，也会浑身躁动不安，直到达到某个临界点，那股来自母亲的怪谈力量便会攀过去，感染下一个人。 　　想要抵挡母亲这类怪谈，就永远不要漏出自己的后背。 　　你走神的功夫，周围空间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像是眼花了一下，前面那群“人”忽然变成了一具具站立着的干尸。 　　那些小洋楼、大宅院，迅速褪去色彩，露出斑驳和破败。 　　地上散落的钱币变成泛黄的纸。 　　那条规则起作用了。 　　背对你和母亲站立的干尸反应过来猎物在身后，纷纷转过身来，跑向你和母亲。 　　“我的，都是我的……” 　　你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愤怒地咆哮。 　　声音是从南半边村某个方位传出来的。 　　“妈妈，去那边看看吧。” 　　你指着那个方向。 　　母亲抱着被夹在胳膊下的你，快速前行。 　　那些干尸追在你们后面，它们的速度很快，如果没有母亲的话，恐怕分分钟就追上你了。 　　你揪紧母亲的裙子，安定许多。 　　循着听到的声音，你指着路，最终母亲在一栋破败的宅院前停下。 　　那道愤怒的声音却猛地消失了。 　　它好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事情。 　　———— 　　【怪谈收录】 　　【母亲】/【安静的女人】 　　如果你周围出现一个安静的女人，她总是想站到你背后去，请挡住你的后背，不要让她注视你的背影。被看到背影的人都会变得越来越沉默，总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别人的背影看，自己却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附生怪谈】 　　原本是远离人迹的山野间诞生的山精，但因为周围有怪谈的存在，有一定几率受到怪谈强烈的执念影响，生出和怪谈执念相似的执念，并且不会离开怪谈太远，成为附生怪谈。 　　虽然名为附生怪谈，但除了被影响的执念以外，和影响其的怪谈并没有其他联系。 　　附生怪谈需要一直吸取人死前的执念，才能保证自己执念不散。 　　当作为附生怪谈的根本被破除后，会重新变回山精，回归本貌。 第68章 门牙保卫战 　　干尸紧紧追在后面, 母亲带着你一停下，就会被它们追上，只好不断绕到它们背后, 注视它们的背影, 干尸像被抽空了力量, 一具具接连倒下。 　　但实在太多了, 且母亲只有一双眼睛, 一次只能让一具干尸失去行动力。 　　相当于攻击力虽然高，但只能单体攻击。 　　你们没有时间去探究破旧的宅院。 　　“唰——” 　　母亲像是一阵风，不断裹挟着你来来去去。 　　不知道母亲累不累，被抱在胳膊下面的你，快吐了。 　　这种一群干尸单方面群殴你们两个是不对的, 正适合使用规则。 　　合理的规则可以让事情变得平衡。 　　你胃中翻涌，努力沉下心思想第二条规则。 　　“2.共建南半边村和谐夜晚, 请勿团体霸凌他人。” 　　规则成立。 　　这些干尸, 对你和母亲不是霸凌还是什么！ 　　不断追逐你们的干尸停下了, 似乎在检讨自己的邪恶。 　　你连忙深呼吸几口气, 胃里好受许多。 　　至少刚刚才吃的饼干不能白吃了。 　　但很快, 你发现干尸又开始动作。 　　它们分散开来, 像逛街一样在附近游荡，只剩下空荡黑洞的眼眶始终对着你和母亲, 哪怕是站在相反的方向, 头颅也要转动180°面向你们。 　　它们不可能放弃。 　　哪怕有规则的限制。 　　你察觉到它们的意图：“妈妈, 它们想分开包围我们！” 　　这群干尸竟然在怪谈的控制下，钻规则的空子。 　　聚在一起围攻是团体霸凌，那分散开来攻击你和母亲，就不算团体霸凌了！ 　　玩文字游戏呢。 　　趁包围圈还没有形成, 得尽快找到破除怪谈的方法。 　　“我们去破屋子里看看。” 　　你指向那栋破旧的宅院。 　　母亲没有异议，抱着你就往破宅子里走。 　　如果不是南半边村的怪谈太贪心，看到路过的怪谈都忍不住来招惹，顺带发现了你，并和你建立联系，将母亲激怒，她早就带着你离开了。 　　现在也并非不能脱身，但就这么放过这个怪谈，别说母亲愿不愿意，你都不甘心。 　　宅院的结构因为大部分房屋都朽烂了，变得一目了然，你四处查看，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明明只是一栋房子，却给你“贪婪”的感觉，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 　　破旧的宅院占地面积不小，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好像没有实体，又好像整个南半边村都是它的实体。 　　你试着从怪谈的角度去理解南半边村怪谈的特性。 　　如果只见到南半边村怪谈，你不够了解它，除非观察它一阵子，否则很难找出它的特性。 　　但这次，你和母亲还抓到了附生怪谈，并将其破除。 　　附生怪谈是被附近怪谈所影响而演化出来的，它掠夺财物、视财物为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南半边村怪谈想必相差不到哪儿去。 　　视财如命。 　　有过破除附生怪谈的经验，你大概明白要怎么对付它了。 　　抢走它的财物！ 　　被抱在胳膊下的你艰难地以奇怪的角度抬头看母亲，小声问：“妈妈，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她侧头与你对视，沉思。 　　忽然点了点头，手臂挥动，你的身体猛地一个翻转，天旋地转，再定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她背在背上。 　　“呼……呼……” 　　你张嘴喘了两口气，明明刚才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迫在空中旋转着换了位置，心脏却“咚咚咚”使劲锤着胸腔。 　　可算是知道耍棍这个杂耍招式里面，棍子的真实感受了。 　　你就是那根棍子。 　　你手伸到背后，摸索着拉开书包拉链，取出一个金黄色沉甸甸的手镯，抬手举得老高。 　　“喂！” 　　你对着空气，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喊。 　　能让南半边村怪谈听到就行。 　　“这只黄金镯子你想要吗？我书包里还有很多很多！” 　　反手对怪谈就是一个诱惑。 　　这是先前它对你做的事情。 　　一些干尸挤进宅院里，围绕着你和母亲，陆续扑过来，母亲总是轻轻飘动便躲过去。 　　有她做依仗，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撩拨南半边村怪谈。 　　大不了就是失败后让母亲带着你，灰溜溜地连夜坐火车跑路。 　　这只怪谈被束缚在此地，还怕它追上来不成。 　　你喊道：“你要是应一声，这只黄金镯子就送给你了” 　　怪谈没有反应，不理会你金钱的诱惑。 　　你不信它不馋，并不在意，反手又把黄金镯子塞回书包，动作快得很难不让人认为你原本就是要塞回去的，并不打算真送。 　　你拍了拍书包，里面的金银首饰互相碰撞，哗啦作响。 　　“本来它们可以是你的，你不要就算了，剩下的你都别想要，因为这些东西是我的。”你顿了顿，环顾四周，趾高气昂地说：“我和妈妈到这里来，觉得这地方不错，这房子是我的了！ 　　南半边村这块地我也要了。 　　上面所有房子都是我的，房子里面的东西也是我的。” 　　说到这里，你感觉到破宅子好像在微微颤抖。 　　像是一个人在努力压制冲上脑门的无边愤怒。 　　它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有效果。 　　你继续说些没道理的话：“这地方这么大，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掘地三尺我也要挖出来，从地里挖出来的宝贝都是我的。” 　　“对了，这房子我是喜欢的，可惜太破了，你好好修修，最好变回之前我看到的样子，还有……” 　　“滚——！！！” 　　你的话还没说完，宅院下方传出震怒的咆哮声将话语打断。 　　“我的，都是我的！” 　　“休想拿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朽烂的木头，也别想带走！！” 　　它咆哮连连，显然被你的话冲昏头脑。 　　你咧嘴一乐，指着地面：“妈妈，它在地下呢。” 　　“嗯。”她点头：“听到了。” 　　周围的干尸疯狂朝你和母亲涌来，却因为没有遵守第二条规则，动作反而一顿一顿地，像卡带一样僵硬得厉害。 　　母亲背着你蹲下，两只手疯狂刨土，动作快得像打洞机，两三秒的功夫旁边就堆了一大堆土，看得你叹为观止。 　　“妈妈你好厉害，刨土都这么快，兔子看到你挖土的速度都会自卑！” 　　母亲没说话。 　　你忍不住问：“你手痛吗？” 　　“不痛。” 　　“……那泥巴硬不硬？” 　　“不硬。” 　　刨到一半，有几具干尸扑过来，母亲躲开后，它们竟不再围着你和母亲，反而守着母亲刨出来那个坑。 　　看来挖对地方了。 　　母亲把你从背上放下，让你站在原地，闪身便穿过数具干尸去到坑前，蹲下去鼓捣了几下，就见她提出来一个奇怪的小木箱子，回到你身边。 　　“别动我的东西！”箱子里发出咆哮。 　　你双眼一亮，就是它了！ 　　木箱子上有把锁，锈迹斑斑，样式老旧，你捏着锁用力扭动几下，“咔咔”几声，将锁扯了下来。 　　母亲掀开木箱盖子。 　　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里面竟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根金条！ 　　“妈妈，这次是真的吗？” 　　母亲点头：“是真的。” 　　金条发出的咆哮声已经被你和母亲自动屏蔽掉了。 　　你没想到，这次的怪谈竟然本体是一箱金条。 　　这该怎么破除？ 　　你试探地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金条。 　　怪谈没有被破除的迹象，还在吱哇乱叫着咒骂你和母亲，不许你们动它的东西。 　　难不成要把这箱金子融了，进行物理破除吗？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干尸又追过来了，它们倒是孜孜不倦。 　　母亲一手提起小木箱，一手把你横抱起来，直接跑路。 　　“妈妈，我们直接离开这里吧。” 　　你取消了规则。 　　南半边村的怪谈虽然没有被破除，但已经被拎在手里了，还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 　　“嗯。”头顶的风飘过母亲的声音。 　　你们出了南半边村的范围，那些干尸追出来十来米距离后，就停了下来。 　　它们不能离开南半边村太远。 　　你和母亲离开南半边村更远一些时，那些干尸忽然整整齐齐地倒下。 　　控制它们的怪谈离得远了，使它们失去了控制，倒下后不过是一具具普通的干尸罢了。 　　夜幕下，你回头望向南半边村，那种古怪感已经消失了，它不过是半边普普通通的废弃村落。 　　从始至终，北半边村的居民都没有出来查看过一眼。 　　那名老太太说，进入南半边村的人都失踪了。 　　那些干尸也许就是失踪的人们。 　　南半边村的怪谈以金钱诱惑他们，与他们建立联系，然后将他们永远留下，就连死后也要为怪谈做事，不得安宁。 　　不过，它现在在你和母亲手里。 　　没了爪牙，弄虚作假和蛊惑人心的能力对你和母亲没能起作用，它现在不过是一箱会说话的金条。 　　母亲横抱着你，速度很快地往前移动。 　　她在按照原路返回火车站点。 　　你手里捏着刚才拿的一根金条，被移动时带起来的风刮得睁不开眼，嘴里却不停：“这箱金条怎么用好呢？” 　　“都可以。”母亲语气平淡，她没有那种世俗的欲丨望。 　　“用来买房子？以后我就是包租公，拎着一串钥匙，穿着拖鞋去收租。”你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 　　母亲显然不明白你在笑什么，没有吱声。 　　那箱本体是金条的怪谈却觉得很晦气，疯狂嘶吼着。 　　你甚至忽然感觉到它有一点被破除的松动感，属于它的能力隐隐朝着你流动。 　　难道是被气的？ 　　你试探地说：“剩下的金条拿去买小汽车，一辆载妈妈出去玩，一辆放家里落灰。” 　　“滚滚滚！！你们两个***！”金条愤怒大骂。 　　又一丝属于它的能力朝你的方向逸散过来。 　　你笑起来，摇头晃脑地开始瞎编金条的一百零八种用法。 　　“打三条又粗又长的大金链子，妈妈戴一条，我戴一条，宥光戴一条。” 　　“盖一间希望小学，把金子换来的钱分成无数份，修房子、请老师、买教材、做爱心食堂……” 　　你还没说完，怪谈已经气得没声了，虚弱无比。 　　但很快你发现事情不妙。 　　你能够三言两语就让一个怪物濒临消散，当然不是靠你的嘴炮能力。 　　而是你刚才说出来的话……随着怪谈的能力朝你逸散过来的同时，像是刻进了那些能力里。 　　你得说到做到。 　　否则会遭到反噬。 　　你声音卡了一下，母亲也停了下来，到火车站点了。 　　她把你放下来。 　　你哭丧着脸看向她：“妈妈……” 　　母亲疑惑：“嗯？” 　　刚刚还挺高兴一小孩，怎么转眼就要哭了。 　　“我……”你欲哭无泪：“我好像翻车了。” 　　“这些金条必须照我刚才说的那样用出去……” 　　母亲摸摸你的头，柔声说：“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你眼泪都快悔出来了。 　　其他都还好，这时候的房价便宜，买房子肯定足够；迷你小汽车也是车；希望小学盖小点就行，力所能及嘛，只要金条够用就没关系。反而最容易实现的一人一条大金链子，母亲肯定会迁就你戴上，宥光会同意吗？ 　　想想就没眼看。 　　“唉……”你叹了一口气。 　　等了半个多小时，你们好运地等来火车，踏上回家的路。 　　火车上，你依偎着母亲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站在城市上方，俯视着整座城市。 　　“啾——” 　　空灵厚重的叫声从下方传来，城市旁边隐隐现出巨大的虚影。 　　那身形庞大无比，隐隐有些像鲸鱼，围绕着城市缓缓“游”动，高楼大厦在它面前如同小巧的积木。 　　你心中震撼，却不感到害怕。 　　它忽然抬眸，看向你的位置。 　　你看到它嘴角轻扬，眼睛传达出厚重、平和的气息。 　　它扬了扬头，虚幻庞大的身体朝你游来…… 　　…… 　　你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后背。 　　她背着你走在火车站里，周围是来来往往的旅客。 　　原来是到站了。 　　母亲手里提着书包、红伞、小木箱，背上背着一个你，满满当当，身上那种阴翳的气质被冲淡许多。 　　简直快不像个怪谈了。 　　……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楼梯大喊。 　　“宥光，我回来啦！！！” 　　几乎是你喊出来的同时，高高瘦瘦的少年出现在楼道里。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皮肤苍白，左眼中下方有一颗鲜红的痣。 　　他眉眼弯弯，对着你绽放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笑得这样清晰，像一朵妖冶却带着剧毒的花。 　　你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家伙，小时候还是清秀帅气的，平时不笑也还好，怎么笑起来这么邪门。 　　对，就是邪门。 　　你张开手朝他扑过去，想来个热情的拥抱。 　　虽然才离开不到两天，但是第一次出远门，总觉得离开了很长时间，有点想念你的小伙伴了。 　　然后在距离他还有半米多远的距离，猛地止住脚步。 　　差点忘记了，宥光不会拥抱的。 　　上次感动得想拥抱他一把，摔掉了你一颗门牙。 　　你另一颗门牙现在也有点摇摇欲坠，但你绝不要以摔掉的方式终结门牙！ 　　宥光看着突然停下的你，微微一怔，笑容僵在脸上，并迅速消失。 　　他默默站直了刚才弯到一半的腰，放下微抬起来的双手。 　　“我没有骗你吧，比跟你说的回来得还要早！”你扬起头，得意地说。 　　———— 　　【怪谈收录】 　　【贪婪的守财奴】 　　这里是我的！ 　　这块土地，这匹砖、那片瓦……即便这栋房子废弃到腐烂，那也是我的，休想拿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朽烂的木头。 　　只要是我看到的，时间久了也会变成我的！ 　　拿走我的东西，你得付出代价。 　　哪怕你拿走的是一块石头、一片尘土…… 　　呵呵。 　　我可是个吝啬鬼，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命，拿走我的“命”，你知道该怎么还…… 第69章 门牙终究是要掉的 　　“嗯。” 　　宥光忽然朝你伸手, 对着你的脸。 　　你飞快后退一步躲过去，抿着嘴满脸警惕，质问道：“你干嘛？” 　　你怀疑他想捏你的脸！ 　　上次他就这么干过了。 　　这个行为习惯不好, 他怎么学得那么快。 　　再说了, 你的脸岂是随意能捏的？ 　　宥光手停在半空, 没料到你这么大反应, 低声说：“脸上有东西。” 　　你怀疑地看着他, 两只手捂着脸飞快搓一遍，好像是有什么渣渣从脸上搓得掉下去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上的。 　　好吧，错怪宥光了。 　　不过你一点也不尴尬，反倒是语气雀跃地转移话题，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宥光抿起嘴角, 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你挑起眉毛，有些惊讶。 　　“为什么突然要送我东西啊？” 　　如果他再送你洋娃娃, 你就勉为其难收下, 暂时保管, 毕竟是他喜欢的东西。还可以过阵子再拿出来给他玩。 　　又或者……还想把那副面具给你, 让你戴在脸上。 　　宥光沉默了半天, 大概在思考怎么回答你, 你等了好几分钟，才听到他语气有些别扭地说：“送礼物给好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得对。”你点点头：“那我们要不要一起拿出来？我数一二三。” 　　“嗯。” 　　“一——二——三！” 　　你和宥光同时伸出手, 两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外观极其相似。 　　竟然是小灵通手机！ 　　你人都傻了。 　　宥光也怔住。 　　你从附生怪谈那里捡来好多个小灵通手机, 送给宥光做通讯工具, 以后你们就可以打电话了。 　　但没想到宥光会在同一时间送小灵通手机。 　　两人送给对方的礼物撞到一块去了。 　　沉默半晌，你忽然笑了一下：“哈哈，我们不愧是好朋友，想法好一致！” 　　宥光原本有些僵住的神情顿了一下, 眉眼都舒展放松下来，睫毛扇动，眼眸微转，轻轻往上勾的眼尾被灯光细细描绘，染上不一样的神彩。 　　你觉得，他长得好看，真的能让你心甘情愿多说几句好话。 　　怪谈也是要看脸的，比如昨天碰到的附生怪谈，长成那副模样，你只想撸掉它的金手镯。 　　不过，你以后肯定会比宥光长得更帅！ 　　“你这个是新的诶。” 　　宥光手里的小灵通是崭新的，没被用过。 　　“我们交换吧。我这个是从怪谈手里抢来的，它可不乐意了，叫得特别惨。”你一边说，一边动作自然地拿走宥光手里的小灵通，把自己手里的放在他手上。 　　从附生怪谈那里得到的小灵通也不是每个都能用，有的坏掉了，有的欠费停机，有的外观不好看。 　　“我们存一下号码，以后就可以随时打电话了。” 　　你“滴滴滴”地按着手机键，速度飞快。 　　宥光还不熟练，但很快就上手了，存下你的号码。 　　“你在捕捉怪谈？”他突然问。 　　“也不算是吧。”你顿了顿，说：“是它们先来欺负我，我当然要和妈妈去找它们的麻烦。” 　　宥光垂眸看着你：“下次……” 　　他话没说完，止住了。 　　“什么？”你问。 　　他摇了摇头，语焉不详地低语：“……就快好了。” 　　你不解地望着他，他却没有再解释的打算。 　　“宝宝。”屋子里传出母亲的声音：“吃饭。” 　　“来啦！”你回头高喊一声，又对宥光说：“我先去吃饭啦，吃完饭来找你，今天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嗯。” 　　“不要走远了哦。”你朝他挥了挥手，回房了。 　　母亲坐在餐桌旁边，餐桌上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煎蛋，闻起来香喷喷的。 　　你肚子很饿了，飞快洗完手冲回来，椅子还没坐稳，就夹着煎蛋咬了一口。 　　“哇！” 　　你低呼一声，捂住嘴巴。 　　母亲疑惑地看着你：“宝宝，怎么了？” 　　“门牙……牙齿要掉了……” 　　母亲专注地盯着你。 　　你摆摆手：“没事，本来就应该掉的，在长新牙齿了。” 　　煎蛋不硬，但你的门牙因为咬了一口煎蛋，又松动许多，摇摇欲坠。 　　偏偏要掉不掉的，始终没脱落。 　　门牙太久没有掉落的话，新牙会长歪的。 　　你一边捂着嘴，一边用筷子把煎蛋戳成小块往嘴里塞。 　　就算是牙齿在嘴里跳舞也不能阻止你吃饭。 　　你努力嗦面条的时候避开那颗牙，吃饭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你。 　　你早已习惯她的视线，两口喝干净面汤之后，还张嘴给她看了看牙齿，指着牙齿发狠地说：“就是这颗，我要把它拔掉！” 　　“……好。” 　　她有些迟疑。 　　你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老虎钳子，消毒之后面对镜子，张开嘴，鼓起勇气把老虎钳子伸向牙齿…… 　　“好难。” 　　镜子你，母亲默默飘到你身后，长长的黑发披散着，垂头看着你。 　　你转身，把老虎钳递给她：“妈妈，你帮我拔掉这颗牙齿。” 　　母亲眨了眨眼，看向你的目光不是很理解。 　　她犹豫半晌，才答应你。 　　接过老虎钳，一手搂着你，一手对准你的嘴，老虎钳缓缓移过来。 　　你张大的嘴突然闭上，一手拉住母亲的胳膊，一手指着牙齿，再三叮嘱：“妈妈，是这颗牙齿哦，不要拔错了。” 　　她点点头。 　　你又张开嘴，屏住呼吸。 　　老虎钳靠近…… 　　“等一下！”你伸手挡住老虎钳，大口喘气：“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母亲耐心地等待你。 　　“不痛的，一下子就拔掉了。”你嘀嘀咕咕安慰自己。 　　“但是老虎钳的钳子好大，会不会一次拔掉我两颗牙齿？”你问母亲。 　　她看了看老虎钳，又看了看你。 　　“不然我们还是换个方式拔牙吧？”你抬头询问母亲。 　　“……嗯。”她答应得很勉强，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你从她那阴沉的目光里看到一丝关切。 　　这种关切似乎并不是针对你的牙齿。 　　拔了牙就好了，她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怪谈妈妈。 　　你想了想，找出细细的缝纫线塞进母亲手里：“妈妈，用线把这颗门牙绑住，多绑两圈。” 　　母亲照做，细线穿过你的牙齿，缠绕两圈，打了个结。 　　你拿着线朝门口走，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将线的另一头绑在门外的把手上。 　　然后慢慢退到线绷直的距离。 　　“妈妈，我说关门的时候，你就用力关门！” 　　母亲摸了摸你的头，目光中带上一丝忧虑，不过她还是同意了。 　　她站在门边。 　　你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语气坚定：“妈妈，关门！” 　　在她关门之前，你看到宥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楼梯上。 　　来不及反应，门已经“嘭”地一声合上。 　　你忍不住闭上嘴巴。 　　“嘣～” 　　门牙上绑着的线随着关门的拉扯收紧，门牙从你嘴里被弹出去，即便你闭紧嘴巴也没用。 　　门合上的最后一刻，你好像看到宥光震惊的脸。 　　“唔！” 　　你紧紧捂着嘴蹲下来。 　　果然还是很痛啊！ 　　“宝宝？”母亲担忧的声音。 　　“宝宝，你在干什么？”门外，宥光同样震惊担忧并且充满疑问的声音。 　　“我没四！”你大吼一声，冲到洗手池面前，接了一杯冷水含在嘴里。 　　母亲又飘了过来，站在你身后。 　　你看着镜子里的她，她看着镜子里的你。 　　以这种方式对视良久后，你吐掉冷水，擦了擦嘴。 　　“妈妈你看，拔掉了。” 　　你对着镜子张嘴，指着自己的门牙。 　　“……嗯。” 　　“我们好厉害！” 　　“……” 　　“你要出去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这颗牙齿下面已经冒出新牙了，很快就会长大。” 　　母亲仔细看了看，突然恍然大悟：“所以要拔掉前面的？” 　　“当然了！” 　　她这才放心地出门了。 　　你去解开门把手上绑着牙齿的细线，楼道里又不见宥光的身影，他应该是在避开母亲。 　　你背对着楼道，解开细线后，拉着细线找到了那颗牙齿。 　　上面竟然带着血。 　　你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一道阴影缓缓从后面探过来，悄然将你的身形覆盖。 　　你立马察觉到周围的诡异。 　　阴冷将你包围、缠绕。 　　紧紧跟随着你。 　　明明是清晨，晨光正亮，却觉得眼中的世界蒙上一层阴暗的影子。 　　寒意从背后靠近。 　　冰冷的气息喷在后颈，从那一小块肌肤迅速扩散全身，你心中骇然，浑身发紧，背后像是针扎一样。 　　就在你准备反抗的前一刻，冷冷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宝宝……” 　　你歪着脖子一缩，整个人却放松下来，猛地转过身去。 　　宥光放大的脸近在咫尺，他弯着腰，脸与你齐平，转动双目与你对视。 　　明明是少年颀长的身形，此时在你眼中，竟莫名有种美女蛇的惊悚感。 　　“啪！” 　　你一巴掌糊他脸正中，把他的往后推。 　　“宥光！你是不是想害我！” 　　“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 　　他神出鬼没的，走路也没声音，还总喜欢搞这种出场方式。 　　“我没吓你。”他拿开你的手，站直身体。 　　你突然发现他站在楼梯之外。 　　门口离楼道有两三步距离呢，宥光之前从来没能跨越这几步的距离。 　　“你怎么能出现在楼梯之外了？”你惊奇地问：“是特性改变了吗？” 　　“算是。”宥光垂眸看着地面：“你的影子蔓延到楼梯上，我能跟随你的影子离开。”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能在不同楼梯之间出现吗？”你刚问完，才想起之前宥光是在楼梯上出现的，这条特性应该没有消失。 　　“嗯。”宥光给予肯定的答复。 　　你脱口而出道：“那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玩了！” 　　宥光弯了弯唇，半蹲下来，问：“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去金店！今天不能玩，有正事要做，正好你可以跟着影子离开楼梯，可以假装成我的监护人，就说你满18岁了，免得那些金店因为我是小孩子就胡思乱想。” 　　宥光点了一下头，视线移到你手里……和你嘴里再次空缺的门牙上。 　　“宝宝，你……” 　　“你得叫安哥，我们说好的。” 　　他无奈地看着你：“安哥，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摸了摸嘴：“拔牙。” 　　他眉头拢起，看着你手里的细线和牙齿。 　　好吧，你知道这种拔牙方式有点令人惊奇。 　　也同样令怪谈惊奇。 　　不过你还是试图解释一番。 　　“这样拔牙很方便的，门一关，牙齿就掉了。” 　　宥光沉默。 　　“而且这颗牙齿下面有新牙长出来，本来就该拔掉了，不然以后会变成龅牙。” 　　宥光迟疑：“人类……有牙医，牙医会拔牙。” 　　你嘴角往下一拉：“我不可能去看牙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看着你，眉毛微挑。 　　表情倒是越来越丰富了。 　　“反正我自己也能拔牙，拔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牙医诊所。”你顿了顿，强行转移话题：“不跟你说这个了，我去拿书包，你等我！” 　　宥光两步退回楼梯上，你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的影子和他的身形拉扯了一下，两者才分离开来。 　　你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发凉。 　　他的特性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改变？ 　　怪谈不管是执念、还是特性，都和本身息息相关，不可能产生没有缘由的变化。 　　宥光在想什么呢。 　　你无法探知到他的想法，也觉得即便你和他是好朋友，也不可以将他的所有想法一一剖析开来，展现在你面前。 　　如果那样做的话，反而你更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怪谈吧。 　　你没有追根究底地去问他，转身回房拿书包，里面装满了各种金银首饰。 　　走之前，你还打开小木箱，从里面拿了一根金条。 　　得去打成大金链子。 　　最后不忘带上红伞。 　　…… 　　你站在楼梯上，宥光牵着你，侧头看了你一眼，没有直接带你到另一个地方，反而伸手从你背上摘下沉重的书包。 　　“我可以背得动。”你想证明一下自己真的力大无穷。 　　宥光充耳不闻。 　　“我说真的！”你觉得他不信。 　　他语气凉凉地吐出一句：“书包太重，会长不高。” 　　你立马卡壳，不再要求自己背书包。 　　还是长高重要。 　　不过…… 　　“宥光，你怎么知道这个？” 　　“有时候会听到人类交谈。” 　　话音还未落下，宥光和你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他平日里不是很关注金店的位置，不过倒是聪明地带着你往繁华的地段去。 　　金店的位置很显眼，你走下楼梯，宥光再一次融入你的影子，跟随你离开。 第70章 在吗？出来丸 　　这一次, 你看得清清楚楚。 　　宥光变成了一道黑色影子，很奇怪的黑影，一碰到你的影子就像是融化进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在不够黑的水里加了一滴浓墨, 浓墨消融、扩散、化开。 　　你的影子也变得更黑。 　　紧接着黑影从影子里升起, 贴着你, 汇聚成宥光的模样, 沉默地注视着你。 　　真够惊悚的。 　　被他融入影子, 身体里便渗入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所见到的世界也像是罩了一层阴影。 　　接近六月份中旬，正是最热的天气，你站在太阳底下，却打了个寒颤。 　　宥光眉头微蹙, 低声问：“宝宝，你不舒服？” 　　他站得近, 人又高, 你不得不仰头看他。 　　“没事, 挺凉快的, 咱们走！”你抬手, 本来想握住他的手, 但他的手和你的手相比属实有点大，你只好若无其事地捏住他三根手指。 　　你拉着宥光走进金店, 径直奔向柜台。 　　这会没有客人, 柜台后面站着两名年轻女性, 正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姐姐，你们这回收金饰吗？” 　　柜姐一边打量你和宥光，一边笑眯眯地说：“收的，帮你家大人问的吗？” 　　另一名柜姐目光转了一圈, 没看到其他人在你们后面进来，紧跟着问：“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哪里呀？” 　　你就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会用到大人。 　　你伸手指了指宥光：“这里啊。” 　　宥光垂眸瞟了你一眼，随即绷紧了脸看向两名柜姐，满脸阴沉又冷漠。 　　两名柜姐互相对视一眼，在宥光的注视下，干笑着说：“小朋友，不跟姐姐开玩笑，你……” 　　她们竟然不相信。 　　你言辞义正地说：“我没开玩笑，我哥哥有……有十九岁了，已经成年了，为什么不算大人？他只是长得矮而已，你们不要瞧不起个子矮的人！” 　　宥光冷漠又带着些古怪的视线转到你身上。 　　你假装没注意到。 　　绝对没有就身高一事对他公报私仇。 　　两名柜姐有点被说服了，开始相信宥光的确有19岁，他整个人充满了威胁性，看着就让人心里无端害怕。 　　再说，他也不矮。 　　只不过太年轻了，一看就让人觉得和你是哥哥弟弟的关系，而不是什么家长。 　　见她们松口，你连忙问了回收的金价。 　　回收价还算达到你预期的价格，也许比市场价低一点，但无所谓，你只打算在这里拿出一两条项链。 　　拿出来多了怕她们报警。 　　你拉着宥光走到一旁，从书包里摸出两条最细的金项链，跑过去递给柜姐。 　　柜姐简单地称重之后，说：“要拿去二楼检验呢，融化之后再次称出来的重量才作数。” 　　“我要一起去看。” 　　“这个当然没问题啦。”柜姐顿了顿，欲言又止半天，终于问出口：“小朋友，你和哥哥哪里来的金项链啊？” 　　“妈妈给的。” 　　“妈妈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你不高兴地看她一眼：“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和哥哥从家里偷来的？” 　　“没有没有，怎么会！”柜姐连忙否认。 　　你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指着宥光说：“我哥哥十九岁，成年了，能够承担刑事责任，出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宥光：“……” 　　“小朋友懂得真多，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们跟我来吧。” 　　“走。”你神气地朝宥光扬了扬下巴。 　　他眼眸微转，忽然伸手捏住你的腮帮子：“再叫声哥哥。” 　　你睁大眼睛，好啊，果然看他眼珠子一转就准没好主意。 　　你身上那些美好的品德、善良的品质，他一个不学，坏心眼倒是学得飞快。 　　“不。”你坚决地吐出一个字。 　　宥光转眸看了眼前面的柜姐，又将目光转回你。 　　那意思不言而喻。 　　刚才在人家面前还一口一个“我哥哥”，要装就装到底。 　　你顺着他的视线转动眼珠，看向柜姐的方向。 　　对方停了下来，回头疑惑地看着你和宥光。 　　你笑了笑，收回视线，与宥光对视，说：“我叫了你那么多声哥，该换你叫我了呗？” 　　“噗……”柜姐忍不住笑出声。 　　你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宥光对人类幼崽在大人眼中的幼稚和顽皮一无所知。 　　他抿了抿唇，收回捏着你腮帮子的手，扭头不搭理你了。 　　你们到二楼等融化金项链的时候，柜姐笑着逗你：“你把哥哥气到了，他以后不带你玩了，怎么办啊？” 　　你拽着宥光的手指，抬头看他。 　　他微侧着头，面朝和你相反的方向。 　　“我可以带他玩。”你说得认真。 　　“你能带他去哪玩啊？”柜姐完全是用哄小孩的语气了。 　　你并不在意，只是说：“有很长很长时间呢，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 　　柜姐掩着嘴笑，夸道：“嘴真甜，你叫什么名字呀？” 　　出现了，大人和小朋友之间的基本问答！ 　　“我叫长安，今年读一年级，爸爸和妈妈喜欢妈妈。”你一口气回答。 　　等半个小时后，你拿着金项链换来的钱走出金店时，每个衣服口袋里都被塞满了糖、花生、瓜子一类的小零食。 　　你走两步，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里就抖出两块奶糖。 　　宥光蹲下身捡起奶糖，就着半蹲的姿势，把奶糖仔细塞回你衣服口袋里。 　　他一直不吭声。 　　看样子没有在生气了，但就是不跟你目光接触，也不跟你讲话。 　　就等你什么时候松口。 　　放好奶糖，他正要起身，你拉住他的袖子：“等一下。” 　　他抬眸看你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你摸出刚才掉出来的两枚奶糖，拆开一枚放进自己嘴里，又拆开一枚往他嘴里塞。 　　他躲了两下，有点架不住你捏着奶糖使劲往他嘴里按，但牙齿还是咬得死紧。 　　还是那个倔强的蚌壳。 　　“行吧。”你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勉勉强强地喊：“我的哥哥诶，吃糖，都糊你脸上了。” 　　宥光这才眨着眼睛看你两眼，微微张嘴，你把奶糖往他嘴里一塞。 　　奶糖被他顶到一侧腮帮子里，鼓鼓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你不生气啦？”你故意问。 　　他起身，低头看着你说：“没生气。” 　　你使劲嚼着奶糖，和他一边走一边说：“刚才的流程你都记住了吧？咱们再多换个地方回收。最后找个地方打三条大金链子，这个必须你去，不然别人肯定不同意。” 　　“……好。” 　　“有一条金链子是送给你的哦，你会戴的吧？” 　　宥光疑惑地看了你一眼，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坚定地“嗯”了一声。 　　“记得要跟他们说，要那种又粗又长的金链子！”你略做停顿，补充道：“要空心的。” 　　那些金条还要用作买房、建希望小学，可得省着点用。 　　“嗯。” 　　“还有，你要表现得成熟一点，像个大人才行。” 　　你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指着自己：“要像我一样成熟。” 　　宥光看着你，沉默。 　　你紧紧盯着他，试图以充满压迫性的目光让他领悟到你的成熟。 　　然后你嘴巴动了动，嚼那颗奶糖。 　　宥光嘴里的奶糖还在一侧腮帮子那鼓着。 　　也就默不吭声地对视了十来秒吧，偶尔路过你们的行人会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你嚼着奶糖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睛睁大。 　　宥光蹙眉，顺着你目光的方向扭头看去，没发现异常，疑问：“宝宝？” 　　你眼珠子一点点往下转，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捧着右侧脸颊。 　　“嘶……”痛得吸气。 　　宥光半蹲下来，歪头看着你，想看出你哪里出毛病了。 　　“我的牙……”你结结巴巴地说：“我的牙要被奶糖粘掉了……” 　　“我们去看牙医。” 　　他起身，两三步连拖带拽带着你踏上近在咫尺的楼梯，在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你们就到了一个全新的楼梯上。 　　你一眼就看到前方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个牙医标志的诊所。 　　宥光拉着你就往那边走。 　　“等等等等！我不去！” 　　你反应过来，想缩回手，反而被他抓得紧紧的，挣脱不开。只好两只手拉着他的手往后拽，整个人差点就坐在地上。 　　“宥光！你再往前走我就生气了！” 　　他停下，回头看你：“可是你的牙……” 　　“换牙期本来就是这样，等糖化掉就好了。”你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我才没有那么娇气，除了今天拔掉的这颗，第一颗牙还是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摔掉的。” 　　宥光嘴角往后拉了拉，低声说：“可是你当时流很多血……” 　　但你已经提前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反正我不去看牙医，你赶紧带我去金店！” 　　他无奈，没法硬拖着你进去，只好应你的要求，带你去不同金店里卖回收金饰。 　　你的钱包越来越鼓，宥光装大人的模样也越来越熟练。 　　总觉得会把他带坏。 　　不过大概也只有你会担心把一个危险性高的怪谈带坏吧。 　　最后打大金链子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那家金店对你和宥光充满质疑，不仅不给打金链子，还想骗你的金条。 　　你拉着宥光直接跑了，到下一家金店才成功打出大金链子。 　　因为不要求款式和精细程度，做倒模的就行，约莫两三个小时后，你们终于拿到三条金链子。 　　期间你躺在金店招待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时没看到宥光的身影，正茫然间，耳后传来低语。 　　“醒了？” 　　心跳漏了半拍，思维上却很放松，甚至回应了一声“嗯”。 　　你躺在沙发上，背贴着沙发，身后根本不可能有人。 　　你和沙发之间唯一存在的，唯有影子。 　　一道黑影贴着沙发边上迅速升起、形成人形，最后褪去漆黑，化为宥光的模样。 　　他背着光，垂眸看你。 　　阴影下惨白的脸，黑沉的衣服，眼下鲜红到刺眼的小痣。 　　他微翘的睫毛将眼中的眸光遮盖。 　　你从沙发上坐起来，抬头望他，心跳得极快。 　　他向你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线条流畅，苍白得像白纸上画了线条，仿佛没有半点白与黑之外的色彩。 　　直到…… 　　三条的大金链子出现在他手中，还有一块没用完的小金锭。 　　你呼出一口气，从他手里拿起来一条大金链子，拉着他的手臂，说：“低头。” 　　说出话来，你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嗓子干涩得厉害。 　　宥光低下头，你把大金链子狠狠往他脖子上套！ 　　他很配合地弯腰，免得你够不着。 　　戴上大金链子后，金色的光在光线下微微反光、闪烁，富贵无比，充满豪横的气质。 　　但宥光该吓人还是吓人。 　　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顶多看到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时，觉得违和，能够稍微舒口气。 　　你又拿起一条大金链子套在自己脖子上，最后一条大金链子和剩下的金锭一起装进书包里。 　　“你刚才吓到我了。”你抖着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不满地对宥光说。 　　宥光眨了下眼，很茫然。 　　你更愤恨了，竟然装无辜。 　　“我刚才心跳得特别快，现在都没缓过来。” 　　他低着头看你，抿了抿唇：“会不舒服吗？” 　　“不舒服。”你拉起他的手，冰冷的手背挨着你胸口上方，让他感受你哐哐撞大墙一样的心跳。 　　宥光目光微凝，张了张嘴，看你一眼，又看着心脏的位置。 　　他盯了半晌，直到你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他才回过神来似的：“对不起，宝宝，我下次尽量不吓到你。” 　　你睁大眼睛：“为什么是尽量！” 　　宥光没说话，你突然意识到，他只要存在那里，就足够吓到人了。 　　就像刚才，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你就会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 　　即便你和他很熟悉，有时候也还是会因为他不经意散发出来的诡异而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并不受你的思维控制。 　　总不能让他在你面前也要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好吧。”你松开他的手，嘟囔着说：“我再练练胆子。” 　　你和宥光离开接待室，出去的时候经过金店大厅，不管是柜台的服务人员还是店里的客人，都纷纷对你和宥光侧目，看了一眼又一眼。 　　柜台的服务人员小跑过来，犹豫地看了眼你和宥光，最终选择和你搭话。 　　他小声提醒：“小朋友，财不外露，你们悄悄拿回家，不要戴在脖子上给别人看，万一有坏人看到了会来抢的。” 　　“没关系，我们很厉害的，不会让别人抢走。” 　　“哎呀，可是……”他还要说什么，忽然敏感地看了宥光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猛地闭上嘴往后退，脸上带着一丝恐惧。 　　“你怎么了？”你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很正常的人类，没有奇怪的地方。 　　但是他竟然能在宥光伪装成人类的时候，感到危险。 　　“没、没什么……”他连连摆手，转身往柜台里走，显然不打算再和你们接触。 　　奇怪的事情有很多，你并没有追问，拉着宥光的手：“走吧。” 　　出了门，金店隔壁有一家卖墨镜的商店，你兴致勃勃拉着宥光走进去。 　　不到十分钟，你和宥光一人戴着一副墨镜走出来。 　　墨镜和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很配。 　　你感觉走路都带风，拉着宥光昂首挺胸地逛大街。 　　路人无不侧目。 　　微风吹拂着你的发丝，也吹来路人小声的八卦。 　　“……假的吧？那么粗的金链子，肯定是假的。” 　　“看着像真的……” 　　“肯定是假的！” 　　“但是真的很真。” 　　“假的！” 　　路边两个人吵得差点打起来。 　　你忍不住侧头看着宥光笑起来，他面朝你，墨镜下不知道是什么目光，但嘴角是向上扬起的。 　　笑到一半，你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 　　墨镜，大金链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你缺一颗门牙，另一颗门牙也没有彻底长大，笑起来就是一颗黑洞。 　　你默默闭上嘴巴，面无表情地抿着嘴。 　　宥光带你回到家的时候，你看到楼道里的作业本。 　　现在你和宥光有小灵通了，可以把这个本子收走。 　　你拿起本子，宥光好像想说什么，你等了几分钟，却没见他开口。 　　“那我先回家了，先回去吃饭休息，明天该去学校上课了，过几天有期末考试。” 　　宥光点点头。 　　“再见。”你现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今天辛苦你帮我做那么多事情了。” 　　他摇头，也说：“再见。” 　　…… 　　晚上，母亲回来的时候，你笑嘻嘻地递上大金链子，戴在她脖子上。 　　和宥光戴上后的观感一样，要么注意到闪亮亮的大金链子，要么注意到阴沉的母亲，两者不能相融。 　　你再给她戴上墨镜。 　　就……挺怪的。 　　如果有照相机就好了，你现在特别想戴上大金链子墨镜和同款打扮的母亲合照一张。 　　“妈妈，我们改天去照相馆拍照吧？” 　　“嗯。”母亲一如既往地没有意见。 　　你犹豫了一下，问：“可不可以和宥光一起拍？” 　　不等母亲答话，你又说：“他的特性好像快稳定下来了，等他特性稳定后，我们一起去拍照片好不好？” 　　母亲盯着你，不答话。 　　你揪着她的裙角，等她回答，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母亲勉勉强强回了句：“好。” 　　你咧嘴笑起来，找出一个小灵通递给母亲。 　　“早上忘了给你了，里面存了我的电话号码。” 　　你没说的是，里面不仅有你的电话号码，还存了宥光的。 　　母亲接过小灵通，你则去看那箱小金条了。 　　从“一人一条大金链子”这件事逐渐完成的时候，怪谈被破除的能力源源不断汇聚到你身上。 　　虽然没有将所有说过的话实现，但已经获得了能力。 　　之后只需要一一兑现承诺，就不会遭到反噬。 　　这次获得的能力叫“吝啬鬼”。 　　【“吝啬鬼” 　　没有任何人或者别的什么可以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或是一颗糖。 　　如果你的东西被拿走，你有一次机会向对方讨要回来。 　　当然，只要能压制对方，你也可以选择让对方付出多倍的代价来抚平吝啬鬼的愤怒。】 　　获得这个能力后，你隐隐有种充盈的感觉。 　　你的身体暂时没办法承受更多的能力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技能卡槽满了，需要升级解锁新卡槽。 　　不过，你现在有四个不同的能力，想从一般怪谈手里逃走不是问题。 　　更何况还有母亲和宥光两个外挂。 　　还有一只猫灵天天接你上下学。 　　说起猫灵，你回家后就没见到它，你离开前和它说至少三天才能回来，它这是在严格遵守时间……不到第三天，它是不会回来的，反正你不在家。 　　仓鼠差点越狱跑了，笼子门开了一半，还好它不是虚胖，卡在笼子门口挤不出去。 　　你打开笼子，把它放回去，决定过几天给它换个新笼子，再买点专门喂仓鼠的食物。 　　晚上你睡得很早，不到八点就躺在床上。 　　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阵铃声把你吵醒。 　　你打着哈欠在床上寻找声源，母亲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你。 　　你摸到了小灵通，原来是你的电话铃声，你还有点不习惯。 　　点开一看，宥光打来的电话。 　　你躺回床上，按下接听：“喂？” 　　对面没有声音。 　　你疑惑：“宥光？” 　　“……嗯。”好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 　　“你找我吗？” 　　你等了半晌，才听到他迟疑地问：“……有烟花，你要看吗？” 　　原来是找你出去玩。 　　你看了眼母亲，她也正看着你，你尴尬地朝她笑笑。 　　她还不知道你和宥光频繁接触呢，在她眼中，宥光特性还没稳定下来，不允许你和他触碰，更别提让他带你出去玩。 　　你有些僵硬地说：“……妈妈在。”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你几乎可以想象到宥光抿着唇失望的样子。 　　感觉有点对不住他。 　　白天拉着他一直忙你的事情，他就像个工具人加传输道具，晚上找你玩却被你拒绝了。 　　“下次好不好？” 　　你在母亲的注视下挂了电话，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 　　第二天，好几天没有去上学，你回到学校里，周萌、陈媛媛和彭迪都很高兴，三个人给了你一个层层包围的拥抱，差点让你透不过气来。 　　“宝宝，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好想你呀！” 　　“你生病这几天难不难受？” 　　三个人围着你叽叽喳喳地问。 　　“我也很想你们！” 　　“不难受。” 　　“对了，我有大名了哦，以后不叫我宝宝了。” 　　“那叫你什么？” 　　三人眨巴着眼睛看你，期待你说出新名字。 　　你笑嘻嘻地说：“我的大名是长安，以后叫我长安！” 　　“长安！很好叫的名字诶！”陈媛媛用了一个奇怪的夸赞词语。 　　周萌笑眯眯地看着你。 　　“我就说嘛，宝宝不可以一直叫宝宝的！”彭迪仰着头一脸未卜先知的得意，你都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时候说过的。 　　你注意到陈媛媛眼眶有点红，鼻头也红，奇怪地问：“媛媛，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第71章 钓鱼崽的愤怒 　　陈媛媛本来还高高兴兴, 一听到你这么问，顿时委屈地撇着嘴巴，眼眶里水盈盈的。 　　“不哭不哭。”周萌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手里还捏着纸巾给她擦眼泪。 　　彭迪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脑袋。 　　“宝宝……不是, 长安。”陈媛媛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也知道, 女孩子长大以后不能当和尚啊？” 　　你一愣。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嗯。” 　　陈媛媛更委屈了,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我长大以后当不了和尚, 就不能去和尚庙里看爸爸了……” 　　你安慰她：“媛媛，你别急，只有和尚能进去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偷偷进去找他，不告诉别人。” 　　“但是别人不会让我们进去。” 　　“我们可以假扮成和尚啊。” 　　她呆了一下, 睁大眼睛：“长安，你说得有道理。我肯定可以见到爸爸。” 　　她止住眼泪, 心情好了许多。 　　你没有揭破谎言, 陈媛媛的爸爸在当和尚, 所以没办法陪伴她、也不能见面这种事情, 几乎可以肯定是她妈妈编织的谎言, 大概是为了保护她。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扮成和尚。”周萌说。 　　事事都不能错过的彭迪凑过去：“我也要跟你们一起。” 　　陈媛媛笑起来：“好啊！” 　　上午第两节课之后, 彭迪拿着练习册来找你：“宝……长安，这道题你会不会做啊？” 　　你有些惊讶, 他写作业略显敷衍, 做就做了, 压根不会管对不对，知道错了也不修改，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做了就是对, 其他的交给老师”。不管是作业本还是试卷，他从来不会空题，写得满满当当，但正确率就不好说了。 　　你表情太明显，他看出来了，揉了揉鼻子：“我爸爸妈妈说，只要我期末考试的时候每科成绩过80分，就奖励我吃十次炸鸡、汉堡包和可乐，我怕数学分数不够，想让你教一下我。” 　　看到你点头，他把练习册交给你，挤着你坐下。 　　学校的椅子是一人一个、带椅背的椅子，平时一个小孩子坐刚刚好，彭迪这么一挤，你们即便贴得紧紧的，都有半个身体悬空在外边。 　　他不觉得难受，你只好快点看题，赶紧教他。 　　题目倒是简单，彭迪很快明白怎么做，不过写上答案后他没起身，挤着你问：“长安，你暑假要怎么过啊？” 　　你想了想，说：“我想去钓鱼掏鸟蛋，去游乐园玩也可以，再吃好多好吃的。” 　　“那你要赶紧吃，我这颗牙齿快掉了。”他张开嘴，指了指某颗大牙：“掉了以后只能用另一边牙齿吃炸鸡喝可乐，可是另一边牙齿还没长大，我希望它不要掉那么快。” 　　他顿了顿，又说：“我暑假要去外婆家里玩，外婆家养了一条小狗，我前几个月走的时候，小狗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彭迪伸出两根食指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大小。 　　“爸爸说，那条小狗现在有这——么大了！” 　　他伸开胳膊，在课桌前面画了个大圈。 　　你问：“是什么狗啊？” 　　“黑色的狗，外婆给它取的名字叫小黑。但是我觉得它肯定会长得很壮，所以我叫它怪兽！” 　　彭迪满脸认真：“外婆说家里有老鼠偷吃大米，我决定暑假过去玩的时候，和怪兽一起帮她抓老鼠。” 　　你给他竖起大拇指，夸了几句，彭迪才心满意足地拿着练习册回自己座位。 　　后桌的赵成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你们刚才把我桌子都挤歪了！” 　　你看向他：“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转过身把他的课桌扶正。 　　赵成昂起头“哼”一声，一脸拽得不行的模样。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把脑袋凑过来，用气音低声说：“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你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正眉飞色舞呢，满脸都是“快问我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你从善如流。 　　赵成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我有特异功能！” 　　“……哦。”你点点头。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特异功能！？” 　　“是什么特异功能？” 　　他缩回脑袋，双手环胸，背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说：“嘿嘿，不告诉你。” 　　“……” 　　你转身面对自己的课桌，不搭理他。 　　这就是你和他不熟的缘故之一。 　　赵成身上多少有一些七、八岁男孩狗都嫌的特质。 　　小男孩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要么是在玩角色扮演，要么是在做白日梦吹牛。 　　不过这事放到赵成身上，让你想起之前的小熊怪谈事件。 　　赵成等人当时将小熊撕碎，算不算破除了怪谈呢？ 　　如果算的话，可能也会获得一些能力。 　　那么他说的“特异功能”就是真的了，不过他不肯细说，你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在心里把这件事记下。 　　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不管是班主任还是其他主科目的老师，都不停叮嘱你们要好好复习，别考砸了回家吃“竹笋炒肉”、更惨一点的，说不定还会获得“男女双人混打”成就。 　　就连一年级的小学生也比平时更用功学习。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题目不具备难到你的可能性，你轻松完成考试，考试结束后，和朋友们一一道别，说好下学期再见，还有时间跑去找宥光。 　　你想买个电视机，拜托他和你一起去。 　　换句话说，就是找他搭“顺风车”。 　　宥光的能力在这种时候，可真是太好用了。 　　买完电视机，店家热情地想帮你们把电视机搬回家，并且包安装，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彩屏电视机，你不觉得有什么让别人来安装的必要，况且你的家里绝对不能让陌生人类进入，因此拒绝了帮助，让宥光抱着电视机送你回去。 　　你在楼道口接过电视机，朝宥光说：“等你特性稳定了，到我家里来看电视吧。” 　　“嗯。” 　　宥光抿唇笑了笑。 　　他脖子上还戴着那条大金链子，只是塞到衣服里面去了。 　　你每次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觉得好笑，他就会看看你，想知道你在笑什么。 　　你抱着电视机回屋子里，鼓捣半天把电视装上，打开电视后，按着遥控器做了一个以前不敢做举动——自由换台！ 　　虽然这是母亲以前说的，房子里不能触犯的规则之一。 　　但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对这条规则的恐惧，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新电视机买来如果只能看一个频道，那该多痛苦。 　　你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你了！宥光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宥光！ 　　不仅是给电视机换台，你对于房子里的规则里面的其他禁忌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当然，作死还是不能主动去的。 　　【房子里的规则】 　　不能做的事： 　　1.给陌生人开门。 　　2.接陌生人的电话，拨打陌生号码。 　　3.播放电视其他频道。 　　4.接受邻居的邀请，进入邻居的家。 　　5.凌晨三点在卫生间照镜子。 　　6.对着床底和柜子说话。 　　7.将衣柜打开一条缝。 　　…… 　　你最终将电视频道停留在一部动画片上面。 　　不是你喜欢看动画片，是这部动画片好看。 　　猫灵原本躺在窗台晒太阳，在播放这部动画片没多久之后，凑到你身边，跟你一起看得聚精会神。 　　《猫和老鼠》 　　你要换台，它还“嗷呜嗷呜”地叫，不肯换。 　　到了第二天，暑假开始了，你难得睡个懒觉，母亲已经出门了，猫灵却跳到床上，尾巴尖在你脸上扫来扫去。 　　痒痒的，还有点刺挠。 　　你无奈地睁开眼睛。 　　“喵呜——”猫灵低声朝你叫。 　　“猫猫，怎么了？”你揉着眼睛问它。 　　猫灵“啪嗒”一下从床上跳到地板上，身体朝着门外，扭头回来看你。 　　你睡眼朦胧地爬起来，跟在它后面。 　　它一路走到客厅，跳上茶几，蹲坐在电视遥控器面前，看看遥控器，又看看你，低声：“呜——” 　　好吧，你大概明白它的意思了。 　　它要看电视。 　　竟然还看上瘾了。 　　你打开电视机，把频道调到《猫和老鼠》，猫灵坐在电视机前面聚精会神，偶尔还抬起爪子，想抓住电视机里的老鼠。 　　打了个哈欠，你洗漱后吃完早饭，拿出小灵通给宥光打电话。 　　他接得很快，几乎是刚拨通就接起了电话。 　　“喂，宥光？” 　　“嗯。”他应了一声。 　　你问：“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在牙医诊所旁边的楼梯上。” 　　这次换你沉默了。 　　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宝宝？” 　　他说：“拔牙很快……” 　　你狠狠挂断电话。 　　你的牙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牙医来拔掉它。你不喜欢那里的味道、也不喜欢躺在牙医诊所的躺椅上张大嘴，等着牙医拿冰冷坚硬的器械在嘴里操作。 　　不到一分钟，你的小灵通响起电话铃声。 　　是宥光打回来了。 　　“哼！” 　　你冷哼一声，等了好几秒才接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他低声说。 　　你不吭声。 　　他又说：“不带你去看牙医。” 　　“……” 　　“……安哥，别生气了。” 　　你这才语气冷冰冰地说：“出去玩，要不要。” 　　“嗯。” 　　“我要钓鱼。” 　　“好。” 　　“去买渔具，再找个大池塘。” 　　“好。” 　　“我还有五分钟才出去。” 　　“我等你。” 　　你翘着嘴角挂了电话，拿着书包去装零食和水，回头对正在看动画片的猫灵说：“猫猫，你在家里看动画片吧，我要和宥光出去玩了。” 　　猫灵给了你一个目光，就不再理你。 　　任由它在家里看电视，你背着书包打开门。 　　宥光站在门前的楼道里，静静等你。 　　你关上门，朝他小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指。 　　“快走吧！我要钓很多鱼，肯定比你钓得多！” 　　你们去买了钓鱼秆、鱼饵、折叠小凳子、水桶、驱蚊液和遮阳伞等，宥光带着你去找池塘。 　　他带你去的是城市之外的山野池塘，大概是他目前能去的最远的地方。 　　连接找了几处池塘，你都不太满意，最后选中一个有两个足球场大的池塘。 　　池塘附近有农田、有村庄，偶尔还能听到村庄里传来几声狗叫。 　　宥光融入你的影子，提着各种用具，和你形影不离地到池塘边放上小凳子，两个折叠凳子紧靠在一起。 　　既然是跟随你的影子，自然不能离你太远。 　　哪有两个钓鱼人挨得这么近的，但也没办法，好处是你犯困挨着宥光睡着的话，不用担心会一头栽进池塘里了。 　　拿出鱼竿，挂上鱼饵，你自信满满地看着宥光说：“要不要比比看谁钓起来的鱼多？” 　　“好。” 　　“我肯定比你钓得多。”你昂着头，信誓旦旦。 　　他不甘示弱：“我钓得多。” 　　“好啊，输了的就学小狗叫三声。”你添加赌注。 　　宥光不说话了，专注地盯着鱼竿，把挂着饵的鱼钩往池塘里抛。 　　你则坏笑着朝另一个方向撒一大把饵料，把鱼钩朝有饵料的地方抛。 　　宥光看了一眼，对于你加料的行为没说什么。 　　你们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上，等待鱼儿上钩。 　　此时正是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天气正凉爽，丝丝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没多大一会，有旁边村子里的村民溜达过来，是一位头发都白了的老爷爷。 　　他蓄着胡须，胡须也变白了，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在田间走来走去，看到你和宥光后，便往池塘这边走过来，站在旁边看你们钓鱼。 　　“你们坐这么近，不好钓。” 　　“没关系。”你说：“我只要比他钓得多就行了。” 　　你指指宥光。 　　老爷爷摇了摇头，眯着眼看你们的浮漂。 　　“诶诶动了，动了！”看到你的浮漂在扯动，老爷爷比你还激动：“再等等，别马上收杆，等鱼咬稳咯。” 　　约莫等了半分多钟，你把鱼竿甩起来，从池塘里发出好大一块……水草。 　　“唉……” 　　老爷爷叹气摇头。 　　你拿掉鱼钩上的水草，再次把鱼钩放进水里，静静等待。 　　宥光的鱼竿始终没什么动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出来了，天气越来越热，你和宥光撑起遮阳伞，老爷爷则坐到一处树荫下面，和你们一起盯着水面。 　　你们的鱼竿始终没有动静。 　　池塘里是有鱼的，偶尔跳出水面滋水，像是在嘲讽你和宥光。 　　“怎么一条都钓不起来……” 　　老爷爷嘟囔着说。 　　他看了看你们俩，问：“你们是哪里的？是不是从城里过来的？” 　　“嗯，放暑假过来玩。” 　　“噢……来得挺早啊，我孙子一放假就要回来老家找我玩，都得明天才到。”老爷爷慢悠悠地问：“你们都读几年级了？” 　　“一年级。”你回道。 　　老爷爷扬了扬下巴，点点宥光：“你哥哥呢？” 　　你抬头看着专心致志盯着水面的宥光，说：“他跟我一样。” 　　“不可能一样，你哥哥那么高，怎么会读一年级，别看我是个老头子了，我都懂的！”老爷爷连连摇头。 　　你笑了笑，看着鱼竿出神。 　　即便是快把鱼竿盯出花来，也没能钓上来一条鱼。 　　守着鱼竿，耐心逐渐耗尽，你侧过身，把宥光当椅背靠，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天上偶尔有麻雀飞过。 　　你看着看着，有点饿了，拆了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老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晃悠悠走了。 　　看了眼小灵通，才发现时间快到中午十二点了。 　　整整一上午，鱼还没有钓到。 　　一条都没有。 　　你叹了口气，捏起一片薯片往宥光嘴里塞。 　　他很专心，只知道机械地张嘴，目光就没有从水面离开过。 　　又有什么用呢，你们的鱼竿甚至没有一条鱼来咬鱼钩。 　　你心灰意冷，吃了一大堆零食后，靠着宥光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老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看着你们空空如也的水桶，“啧啧”摇头，他看了会，觉得无趣，便又走了。 　　你无聊地扯着地上的草茎，埋着头，把草茎编成一个个小草环往宥光修长的手指上套，他没什么反应，任由你做什么，在你开始往他手指上套第二个草环的时候，甚至配合地伸直手指，最后他十根手指都套满你编的小草环。 　　翠绿色的草茎在苍白的手指上，为他增添了几分人气。 　　宥光低头看了看，也扯了几根草茎，学着你的样子编了几个小环，套在你手指上面。 　　他大部分时间专注地看着水面，偶尔侧头看你几眼。 　　你手撑着脸颊，晃着鱼竿，打着哈欠，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怒火。 　　“宥光！”你猛地侧过头，盯着宥光，眼中燃烧着怒火。 　　“嗯？”他侧头看向你。 　　“别钓了！这群鱼太过分了，我要让它们见识见识人类的险恶！” 第72章 宥光的哥哥？ 　　“走！”你站起来, 一边去拉宥光。 　　他随你的力道站起来，问：“不钓了？” 　　“不钓了，我们去买渔网！我就不信渔网都网不到鱼。” 　　宥光被你拉走的时候, 还回头看了一眼鱼竿, 显然对凭自己的实力钓鱼这件事心有不甘。 　　但还是带着你从某处田埂阶梯回到城市里。 　　十来分钟后, 你和宥光一人抱着一个渔网, 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渔网不大, 但网个几条鱼上来肯定没有问题，把渔网撒下去后，你们沿着岸边赶鱼，把鱼赶进渔网里。 　　围着池塘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你在岸边发现一颗树。 　　一颗结满桑椹的桑树。 　　桑椹红得发紫发黑, 格外饱满诱人。 　　这里靠近池塘，离最近的田地都有二三十米远, 喷洒农药也不会喷洒到这里来。 　　不摘几串尝尝合适吗？ 　　只是有点高, 想摘桑椹的话得爬到树上去。 　　“我爬到树上去, 你可以在下面等我吗？”你抬头, 眼巴巴地看着宥光。 　　“嗯。” 　　“影子方面没关系吗？” 　　“不离太远, 没事。” 　　你转身往树上爬, 心里琢磨他刚才的回答。 　　还以为必须寸步不离，所以你一直拉着他, 担心他哪步没跟上就受到伤害。 　　结果根本没到那种程度。 　　两三下爬上树, 你踩在粗壮的树枝上, 看准一串最大最黑的桑葚，伸长了胳膊去摘，摘下来第一时间塞进嘴里。 　　又甜又多汁。 　　低头往下看，透过树枝和绿叶的缝隙, 看到宥光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你。 　　你朝他咧嘴笑，他愣了一下。 　　“接住。”你摘下一串桑葚抛给他。 　　他抬手捏住，黑红色的汁液从他手指缝里流出来，摊开手，桑椹被捏扁了。 　　明明只是果汁，在他苍白手心里爆开黑红色的汁液，却像是恶魔犯下了某种罪孽。 　　“轻一点接，都熟透了。”你又摘下一串扔给他，这次他没再捏爆桑葚，捻着小梗打量。 　　“好吃，你尝尝。” 　　看着他把桑葚放进嘴里，你移回目光，将视线放在一串串诱人的桑葚上。 　　把衣服下摆往上稍微卷一下，形成一个衣兜，摘了桑葚就往衣兜里放。 　　你边摘边吃，见衣兜里装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一只手提着一兜，一只手扶着树，小心翼翼往下爬。 　　上树容易，下树却有点艰难，你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失重感顿时袭来，“哇哇”叫着往树下坠落。 　　一双带着冷意的手接住你，紧接着，视线里的蓝天和树叶换成宥光的脸。 　　他低头看着你。 　　你和他对视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被他接住了，他正用双手托着你的肩膀和腿弯。 　　连忙又抬头看衣兜里的桑葚。 　　还好，你提着衣兜的手从始至终没松开过，桑葚只掉了几颗，大部分还在衣兜里。 　　“呼……” 　　长出一口气，你放松下来，脑袋往后一垂，直接仰躺在宥光手臂上。 　　“谢了。”你摸索着从衣兜里拿了串桑葚，往他嘴里塞，就当是谢礼了。 　　他微微低头，张开嘴，牙齿贴着桑葚梗咬下，等移开的时候，你手里只剩一根绿色小梗。 　　还挺会吃。 　　你蹬了蹬腿：“我要下去。” 　　脚踏实地站在地上，你抓了一大把桑椹塞进嘴里压惊。 　　又给宥光塞了一大把。 　　一些熟透的桑椹汁液稍微一碰就会溢出来，你手上沾了许多汁液，衣服上也有很多。 　　等桑椹吃得差不多，俯身到水面照了照，倒影里，你嘴唇黑紫黑紫的，一龇牙，牙齿全黑了。 　　“妈妈应该不会说什么吧……”你喃喃自语。 　　宥光凑过来。 　　水面上，你旁边多了颗脑袋。 　　和你相比，他脸上干净得很，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吃了不少桑葚。 　　你猛地侧过头看他，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原来怪谈脸上也会有绒毛啊。 　　他嘴唇真的没有染上桑椹的颜色。 　　“宥光，你张嘴，我看看你的牙齿。”你想看他牙齿的颜色。 　　宥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古怪，往后退了退。 　　你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边退一步，边说：“宝宝，我不换牙。” 　　“啊？” 　　“……所以不用拔牙。” 　　他竟然以为你想拔他的牙齿。 　　你上次自己拔牙的那一幕终究在宥光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忍不住扶额。 　　不过刚才宥光说话的时候，隐隐看到他的牙齿，莹白光亮，真的是一点被桑葚染色的痕迹都没有。 　　黑了嘴巴的只有你。 　　宥光的双手也像以往那样洁净，刚才捏扁过桑葚的手指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怪谈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没再要看他的牙齿，渔网撒下去也有一会时间了，心急地想收起来看看。 　　“我们去收渔网吧。”你换了个话题。 　　宥光垂眸：“好。” 　　两个渔网拉起来，果然有收获，加起来一共有六条大鱼，比较小的鱼被你放回池塘了。 　　你们提来的水桶里一下子装得满满当当。 　　收鱼的时候，那位老爷爷又溜达到这里来，他看着你们收鱼，笑着打趣：“哎哟，钓不起来，拿出杀手锏了啊？” 　　“重在参与。”你笑嘻嘻地说，并表示要送老爷爷两条鱼，他也没拒绝，在草丛里挽了两根草茎，串在鱼嘴上就提了起来。 　　“我孙子明天来，正好给他烧鱼吃。小娃，你俩明天还来这不？我明儿早上给你们摘几个大西瓜抱回去。”老爷爷笑呵呵地说。 　　“来！”你一口答应，问：“大爷，你是自家种的西瓜地吗？” 　　“那当然，我浇水勤快，又舍得施肥，西瓜长得又大又甜。” 　　“那我们明天自己到你西瓜地里摘西瓜，行吗？” 　　“怎么不行，随你摘，西瓜包熟！” 　　老爷爷拍着胸脯保证。 　　宥光突然拉了你一下，把你拉到他身后。 　　一只妖冶的蓝色蝴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扇动翅膀，停在老爷爷头顶。 　　是一只奇怪的蝴蝶。 　　奇怪的……怪谈。 　　老爷爷看到你和宥光的反应，也往自己头顶看。 　　他一动，蓝色蝴蝶便飞起来，在旁边高高低低地打转，没有离开。 　　他看着那只蓝色蝴蝶，脸上的笑容缓和下来，露出复杂神情，双眼透露出被岁月侵染的沧桑。 　　良久。 　　“……你来了啊。”老爷爷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夹杂着别样的情绪，像是在和极为熟悉的故人交谈。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他低声喃喃。 　　“能不能再等等我？我想等孩子们回来，见一面……” 　　“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他是在和怪谈商量什么吗？ 　　你抬头看向宥光，后者摇了摇头，握紧你的手。 　　你们沉默地看着老人和蝴蝶的交谈。 　　过了一会儿，那只蓝色蝴蝶扇了扇翅膀，飞远了好些，虽然还是没离开。 　　老爷爷的话……奏效了？ 　　“大爷。”你喊住准备离开的老爷爷，稚嫩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能和蝴蝶说话啊？” 　　老爷爷缓缓转过身体来，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回答道：“它是来接我的，我当然能跟它说话呀。” 　　他语气轻松，还用着刻意逗小孩的嗓音。 　　“接你去哪里？”你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 　　老爷爷笑着说：“去一个你们到不了的世界。” 　　你愈发肯定老爷爷话里的意思了。 　　那只蓝蝴蝶又是什么样的怪谈呢？ 　　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不害怕的。 　　老爷爷拎着鱼慢悠悠走了，蓝蝴蝶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宥光。” 　　“嗯。” 　　“蓝蝴蝶是什么怪谈，你知道吗？” 　　宥光摇头，说：“但是它没有恶意。” 　　“那大爷会死吗？” 　　他没回答，大概也不清楚。 　　你低头看向水桶，里面还有四条鱼。 　　剩下的鱼要怎么处理呢？ 　　你肯定是没办法自己处理的，烧鱼这种技术活也不要为难母亲了，她能煮个面条鸡蛋已经很努力了。 　　在脑海里搜刮你认识的大人。 　　突然想起琪琪老师，幼儿园也该放假了吧。 　　幼儿园的时候经常给琪琪老师打电话，你还记得她的号码，直接拨通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喂？”琪琪老师的声音从小灵通里传来。 　　“琪琪老师，我是宝宝，还记得我吗？” 　　琪琪老师的声音一下变得惊喜：“是宝宝啊！你放假了吗，打电话给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放假了，没有遇到困难，我和宥光抓到几条鱼，想送给你，你在家里吗？” 　　“你们去哪里抓鱼了？要注意安全哦，鱼你们带回家里吃呀，你的好意老师心领了，谢谢你啦。” 　　你想了想，说：“可是我和宥光已经提着鱼到幼儿园门口了，老师可以来接我们吗？” 　　琪琪老师显然无法应对这一招，只好答应会尽快赶来，让你们不要乱跑。 　　挂断电话，你“嘿嘿”笑了一声，得意。 　　“宝宝。” 　　宥光弯腰，凑近。 　　你不明所以：“干什么？” 　　“你好会骗人。” 　　你顿时感觉耳朵有点烧，提高声音大声说：“才没有！” 　　只是在没办法避免的情况下你才撒谎，而且有时候谎言还会很难说出口。 　　“这才不叫骗人，这叫善意的小谎言，我的目的是好的。”你振振有词。 　　宥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学坏向来很快。 　　你觉得事情不妙，连忙说：“你不可以学。” 　　宥光看了你一眼，没应声。 　　你试图再说点什么，他提起水桶：“走吧，去幼儿园附近。” 　　那些渔具和渔网被收起来藏在草丛里了，明天直接过来接着钓鱼就好。 　　对于钓鱼这件事，你还没死心。 　　…… 　　你和宥光站在星辰幼儿园门口，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拉着你，等待琪琪老师到来。 　　行人路过时，止不住回过头来看你们。 　　虽然宥光长得好看，但路人更多的是在看你。 　　你现在嘴唇发黑发紫，脸上沾了些桑葚汁，衣服前面也有不少黑紫色的汁水，整一个看起来就是造得埋汰的邋遢小孩。 　　偶尔和宥光说两句话，张嘴的时候，不算缺了门牙，其他牙也是黑的。 　　琪琪老师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宝宝，你这是去干什么了！？”她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幼儿园的时候，你在她面前可是维持着正经小大人的模样，她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搞成这幅模样。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吃了很多桑葚。” 　　琪琪老师震惊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 　　“这是送给你的鱼，我和宥光抓来的。”你从宥光手里拿过水桶，递给琪琪老师。 　　她接过水桶，飞快打量了宥光几眼，道谢后问你：“宥光去哪里了呀？这位是宥光的哥哥吗？” 　　她指着宥光。 　　后者：？ 　　你突然想起来，上次琪琪老师见到宥光的时候，他才只比你高半个头。 　　该怎么解释宥光突然窜得这么高的事情？ 第73章 你到底穿了几件衣服？ 　　“琪琪老师, 青春期的男孩子身高都会长得很快，对吧？” 　　琪琪老师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点点头：“是的。”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宥光本人呢？” 　　琪琪老师：？ 　　！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宥光, 上下打量, 不过只是飞快地扫了几眼就挪开了视线。 　　有时候, 人类对于怪谈的反应真是敏感又迟钝。 　　“真的吗？”她不敢相信地再次向你确认。 　　你认真地说：“没有骗你哦, 长成这样的宥光只有一个。” 　　琪琪老师艰难地接受这件事情，虽然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怎么会长高这么多，就算是青春期也太夸张了……” 　　她提着你和宥光送的鱼，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说：“不如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我家就在附近，很快就能走到了。” 　　顿了顿, 看着你黑黑的嘴巴和手：“宝宝到琪琪老师家里去清洗一下, 就这样脏兮兮地回家说不定妈妈会生气哦。” 　　你拿不准母亲会不会觉得你脏兮兮的。 　　虽然她肯定不会生气。 　　“琪琪老师会做什么好吃的？”你没有推脱, 直接问道。 　　琪琪老师眉眼弯弯, 语气温柔：“我会做糖醋鱼哦, 还有红烧排骨、炸小酥肉, 宝宝喜不喜欢吃辣？我还会做辣子鸡丁。” 　　你心动了。 　　抬头望向宥光：“宥光，我们去琪琪老师家吃晚饭吧！” 　　他微抿着唇, 垂眸看着你, 有些不安。 　　身为怪谈, 应该是第一次到人类家里做客。 　　还是一个陌生的人类。 　　你以为他不愿意，却听到他说了声“好”。 　　你咧开嘴笑着说：“那就麻烦琪琪老师了！” 　　说完就摸出小灵通：“我先给妈妈打电话说一下。” 　　响了两声，电话被接听。 　　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妈妈？”你轻声喊。 　　“嗯, 在。”母亲平静的声音响起，电话那头才开始出现声响，是“呼啦呼啦”的风声。 　　你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追捕……” 　　她说话的声音里也灌上了风，飘忽不定。 　　你听不太明白，她好像正在忙，便没有细问。 　　“妈妈，我今天晚上要在老师家里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电话那头不断有风声灌入听筒，等了快两分钟，母亲的声音才被风送进电话里。 　　“……好。” 　　“我在家……等你。” 　　“嗯！”你点点头：“妈妈再见。” 　　“再见。” 　　你拉着宥光，跟着琪琪老师去她家，装着鱼的水桶让宥光提着了，琪琪老师本来还不好意思，但你和宥光无论哪一个都比她力气大，怎么能让她提桶。 　　很久没见面了，你们在路上边走边闲聊。 　　“宝宝长高了很多呢。” 　　“我力气也变得很大哦。对了，我有大名了，叫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很棒的名字，是爸爸取的还是妈妈取的？” 　　“妈妈取的。” 　　“真好，班上其他小朋友现在怎么样啦？” 　　“都长高了，陈媛媛和周萌都快有我高了，彭迪变成最矮的那个。” 　　…… 　　十来分钟后，你们到琪琪老师家里，她一个人住，一室一厅，有个和阳台连接的小厨房，卧室里还有个小卫生间，条件在这个时候算得上很不错了。 　　她在阳台上养了两株向日葵，朝着太阳，开得正灿烂。 　　宥光面色如常，甚至还有点冷漠，如果不是紧紧抓着你的手，你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紧张。 　　“琪琪老师，你家里好漂亮呀。” 　　琪琪老师冲你笑了笑，打开电视机，调到一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又拿出糖、瓜子，倒了两杯水：“让你哥哥带你去卫生间洗洗再吃零食，我先去厨房做饭啦。” 　　她下意识避免和宥光直接说话。 　　“好啊，老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我们不会捣乱的。” 　　琪琪老师提着鱼进了厨房，宥光绷着嘴角看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 　　他主动带着你去卫生间。 　　然后你尴尬地发现，琪琪老师家的洗手台有点高，你处于刚好够得着、却很不方便的高度。 　　怪不得她让宥光带你来洗洗。 　　要搬来凳子踩着凳子洗手吗？ 　　在老师家里做客，这样也许不太合适。 　　你还在沉思，一双手从后面架着你的胳膊，把你抬起来，让你能轻松够到洗手台。 　　仰头就对上宥光垂下来的视线。 　　他朝你弯了弯唇角。 　　苍白的脸，妖冶的红痣，低垂的视线…… 　　像惨白的鬼怪或是毒蛇在阴暗中蛰伏、注视了你许久，终于找到机会下手的前一刻，高昂起头微吐蛇信，势在必得。 　　你背上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这个角度真的很诡异。 　　你默不吭声，打开水龙头，在手上抹了点香皂开始冲洗，简单漱口后，牙齿没有那么黑了，但嘴唇还是很黑，干脆用香皂洗脸。 　　洗手台溅出来一些水珠，把衣服前面肚子的那块范围打湿了。 　　做小孩子真难。 　　就算是夏天，衣服湿了一大片也不舒服，更何况是在腹部。 　　你把衣服湿掉的地方揪起来用力拧了一下，挤出不少水，但还是湿哒哒的。 　　“衣服打湿了，会不会感冒……”你喃喃自语。 　　小孩子免疫力会差一些，你觉得不应该再在家里看到那名外科医生了。 　　他也怪不容易的。 　　宥光把你放下来，你正抖着自己的衣服，思考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衣服变得干一点，忽然注意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疑惑地回头看去，结果刚扭过头，就被什么东西罩在头上。 　　带着凉意、软的、微滑、很轻，像某种布料，有股阴冷的气味。 　　虽然把气味形容成阴冷很奇怪，但就是这种感觉。 　　你扒拉了几下，把罩在头顶的东西扯下来，发现是一件衣服，眼熟的黑色衣服。 　　这不是宥光的衣服吗？ 　　你呆了一下，飞快抬头看向他。 　　——宥光身上还穿着件黑色衬衫，和平时一样。 　　可你手上这件衣服的确是他的，刚才听到的动静，显然就是他站在你背后脱下了衣服啊！ 　　所以他身上为什么还有一件？ 　　你忍不住拽着他的手臂，把他身体重心往下扯：“你到底穿了几件？” 　　另一只手还想扒拉他的领口瞅瞅看。 　　宥光捂住领口，身体用力往后仰，躲开你强烈的好奇心，面无表情地说：“一件。” 　　你不信。 　　看了眼搭在手臂上的黑衣服：“那这个……” 　　他又说：“永远是一件。” 　　脱了是一件，不脱也是一件。 　　你沉默了，朝他竖起大拇指。 　　如果不是你已经有钱了，你说不定天天扯他的衣服摆摊去卖，无本的买卖。 　　说不定卖得多了，宥光还会因此改变特性，成为关于衣服的怪谈…… 　　你忍不住发散思维。 　　宥光见你不扯他的领子了，好像松了口气，然后弯下腰来扯你的衣服。 　　这回换你捂着衣服了，喊：“干嘛？” 　　“换衣服。”他看着你：“你说，穿打湿的衣服会感冒。” 　　“哦。” 　　你两三下脱掉自己的湿衣服，换上宥光的。 　　有点长，衣服下摆还好，袖子太长了，穿在你身上像个唱戏的。 　　你把两只套着很长袖子的手伸到宥光面前：“帮我挽一下袖子。” 　　他动作笨拙，花了老半天时间还没有弄好。 　　你看着他给你挽袖子，嘴里还没闲着。 　　“宥光，你的衣服好像也没有特别不一样诶。” 　　“嗯。” 　　“它会穿着穿着突然消失吗？” 　　“不会。” 　　你想了想，实在忍不住好奇：“你每天可以造几件衣服？” 　　宥光：“……” 　　他终于挽好一只袖子，看了你一眼：“你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你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觉得你好厉害，还能办到这种事。” 　　听到你的夸奖，他抿了抿唇，压下上扬的唇角。 　　两只袖子都挽好，你把打湿一块的衣服装进书包，和宥光回到客厅坐着。 　　琪琪老师做饭速度很快，你跑到厨房想端菜，她看了你一眼：“宝宝出去玩，这里不用你帮忙哦，会烫到你。” 　　宥光端走炒好的菜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 　　琪琪老师又看了你一眼：“衣服怎么这么大，你换衣服啦？” 　　你回道：“我的衣服不小心打湿了，穿了宥光的衣服。” 　　于是她飞快瞄了眼又走进厨房端菜的宥光，看到后者身上和你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衬衫，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几乎能猜到她此刻的想法。 　　和当时的你一模一样。 　　——他到底穿了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在身上？ 　　不过她理智地没问。 　　饭菜很快端上桌，琪琪老师说的菜几乎都上齐了。 　　糖醋鱼、红烧排骨、炸小酥肉、辣子鸡丁。 　　“好香啊，看起来好好吃！”你拿着碗筷开心地说。 　　“多吃一点，不要客气。”琪琪老师笑眯眯地说。 　　开动的时候，宥光拿着筷子愣神，有些无所适从。 　　琪琪老师咬着筷子，欲言又止，大概想问他为什么不吃，潜意识里又有些躲避这个行为。 　　你给他和琪琪老师分别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明知故问：“你们为什么不吃啊，真的很好吃，我可以吃很多。” 　　两人这才动筷子。 　　吃着吃着，你和琪琪老师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宥光的方向看。 　　你知道他在努力融入，但是…… 　　为什么吃辣子鸡丁会把红色的干辣椒一起吃掉。 　　那些辣子真的不辣吗？ 　　他毫无所觉，面无表情地吃了好多红辣椒。 　　你试着夹起一颗红辣椒，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痛苦出现在你脸上。 　　迅速把辣椒吐了出来，大口大口灌水，鼻尖冒出汗珠。 　　明明超级辣！ 　　宥光看到你吃辣椒的反应，有些怔愣。 　　和你疑惑不解的视线对上后，他垂下目光看着桌面。 　　你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第74章 背影1 　　有琪琪老师在, 你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夹了一块鸡丁到宥光的碗里。 　　他沉默地吃下。 　　这顿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古怪。 　　你随意找了些话题和琪琪老师闲聊，抹平这点古怪, 吃完饭之后, 说要早点回家, 便向琪琪老师道别, 她让你经常来玩, 你答应下来，拉着宥光离开了。 　　你们顺着街道往家的方向走。 　　这次没有让他利用楼梯直接送你回家。 　　宥光沉默着。 　　你们经过了好几家店铺、好多个行人。 　　微凉的晚风吹拂在眼角发丝，周围的吵闹到你们身边变得安静。 　　天色有些暗了，一盏盏灯光在街道上亮起，余光洒在他的侧影上。 　　“宥光。”你喊了他一声。 　　他目光落在你身上, 长长的睫毛被光照着，在脸颊落下阴影。 　　你斟酌着语句：“你其实, 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 对吗？” 　　他脚步微顿。 　　“……嗯。” 　　果然是这样吗。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 但直到他承认, 你才敢确定。 　　记得你第一次给他糖的时候, 问他甜不甜, 他说甜。 　　之后你经常会塞糖给他吃。 　　即便明知道怪谈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你也会把好吃的零食分享给他。 　　以为他能够品尝到味道, 和你一样感受美味。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尝不出味道的话, 为什么不说出来。 　　为什么要假装能够品尝出食物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地面, 缓慢踱步。 　　你侧头看着他、和落在他身边的昏黄灯光。 　　斜后方的路灯灯光将你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你的影子覆盖在他的影子上。 　　“我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可是……”他轻声地说：“想接受你的分享。” 　　宥光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他眨了下眼睛。 　　少年带着诡异凉意的声音和温柔的晚风糅杂在一起, 传入耳中：“虽然没有味道、需要耗费力量分解那些食物，但你分享给我的食物有不同的口感，我……”他顿了一下，抿唇：“还算喜欢。” 　　他说完便崩直了唇角，耳朵尖开始变得透明。 　　和儿童节那次一样的透明。 　　你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耳朵尖会有这种变化了，忍不住盯着他看。 　　宥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睛眨了几下，趁机看你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他耳朵半透明的范围扩大了些。 　　“你喜欢就好。”你冲他笑起来，抬手拉住他的手，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不直说。 　　这家伙隐藏起来的小心思还挺多，要不是这次在琪琪老师家里吃辣椒露馅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吃人类食物尝不出味道这件事。 　　平时你的糖可没少塞他嘴里，次次都说甜。 　　“宥光。” 　　你叫了他一声。 　　“嗯。” 　　“明明你才很会骗人！”你有些不忿。 　　下午他说你很会骗人，你还担心他学坏了去，结果他根本不需要被你带坏，自己就很有天赋。 　　宥光不吱声了，假装没听见。 　　快到家的时候，你在附近的楼梯旁和宥光告别。 　　你说：“明天见。” 　　他抬手，你以为他要和你挥手告别，却没想到他伸出手指在你脸上捏了一下，转身就消失在楼梯上。 　　？ 　　你抬起一半的手僵住，只来得及看到他嘴角得逞的笑意。 　　反应过来后，冲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喊：“宥光，明天你给我等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愤愤回家，母亲站在门后，看到你身上套着宽大不合身的黑色衣服，微微偏了一下头。 　　“宝宝回来了，你的衣服？” 　　你刚要迈进家门的脚步顿时僵住，就好像深夜晚归做了什么亏心事被现场逮到一样，一阵心虚。 　　低着头，语气飘忽：“妈妈，我的衣服被水打湿了，再穿会感冒，所以换了件别人的衣服。” 　　母亲安静了一会儿，你听到她幽幽地说：“宝宝真乖，会照顾自己了。” 　　听语气好像没什么不对。 　　你更心虚了，抬头与她直勾勾的目光对上。 　　虽然母亲平时也是这幅模样和眼神，但你决定坦白从宽，小声说：“是宥光的衣服，给我穿了。” 　　之前她不允许你触碰宥光的事情，你还没有忘记呢。 　　沉默。 　　持久的沉默。 　　你目光在屋子里飞快逡巡。 　　很好，没有竹条，没有苍蝇拍。 　　竹笋炒肉的基本条件不成立。 　　如果母亲要揍你一顿的话，三秒内不喊疼都对不起你的机智。 　　“喵嗷——” 　　猫灵察觉到你的紧张，伸着懒腰慢悠悠从某个柜子里钻出来，探头探脑地盯着母亲。 　　“宥光……”你听到母亲喃喃低语，阴冷的声音像是在念索命咒语。 　　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猛地抬头。 　　她不会去对付宥光吧！ 　　“妈妈！”你连忙抱住她的大腿，害怕她一时冲动。 　　母亲垂头看你，轻声道：“他的特性趋近稳定，可以和他玩。”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你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宥光是母亲指定让你认识的“朋友”，也是你第一次出门认识的怪谈。 　　“妈妈。”你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宥光特性稳定，是不是就不会再长大了？” 　　“暂时不会。” 　　这让你心中隐隐担忧的问题放了下来，宥光窜一窜个子，就变成小学生的大哥哥，你怕他再窜一窜，就能当爹了。 　　在外面，别人说起“你哥哥”的称呼，你还能接受。如果称呼变成“你爸爸”，你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宥光缩水。 　　…… 　　次日。 　　你早早洗漱、吃了早饭，站在楼梯口，中气十足的大喊：“宥光，快点出来！” 　　他一出现，你笑嘻嘻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语气雀跃：“你低下来，我要跟你说悄悄话。” 　　宥光疑惑地侧着身体半蹲下来，侧耳对着你。 　　你咬牙，笑容变得险恶。 　　两只手“啪叽”一下，贴在他脸颊两侧，用力揉搓，让他脸颊上的肉变形扭曲挤成一团。 　　“好朋友就要礼尚往来，我来还你昨晚的礼了。” 　　直到他捉住你的手拉开，这场以好朋友之名的“欺凌”才停下。 　　见他也准备对你下手，你用力挣开他的手，拔腿就往楼梯下面跑。 　　他迅速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你的影子里，再从影子里钻出来。 　　你跑得飞快，明明已经跑出楼梯的范围了，回头看到自己影子里他的黑影升起，不满地大喊：“宥光小狗作弊！” 　　黑影变成宥光的模样，一只手就从背后往前环着胸口把你捞起来。 　　你蹬了两下腿，够不着地了。 　　不就是作弊吗？你也会！ 　　你飞快说道：“好朋友游戏规则： 　　1.为保证游戏公平，游戏期间请勿肢体接触对方。” 　　规则成立。 　　宥光无奈地遵守规则，把你放下。 　　“宝宝……” 　　“要叫安哥。”你昂着下巴说：“你不能揉我的脸了，我刚才揉你是因为昨晚你先动手的！” 　　宥光张了张嘴：“好，我不动手，你解除规则。” 　　你怀疑地看着他：“你保证，如果骗人就变小狗。” 　　“骗人就变小狗。”他重复道。 　　解除规则。 　　见他没动，你放下心来，拉住他：“走吧，还去昨天那个地方，我们要去摘大西瓜！” 　　…… 　　你们又钓了半个多小时的鱼，依旧是一条愿意咬钩的鱼都没碰上，老爷爷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 　　那只蓝蝴蝶远远跟在后面。 　　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了大半，垂垂老矣。 　　“大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没收鱼竿，拉着宥光朝他走过去。 　　他喘了口气，咧嘴笑着说：“没有！人老了就这样，不碍事。” 　　他一挥手：“走，我带你们去摘西瓜。” 　　说完就调头往回走，在前面带路。 　　你和宥光只好跟在他后面。 　　“大爷，你孙子来了吗？”你问。 　　“还没有，估摸着下午或者晚上能到这儿吧，比平时晚点，没事，我再等等他们。”他既是在回答你，也在自言自语。 　　走了十来分钟，你们才到西瓜地。 　　一个个又圆又大的西瓜躺在地上，长得很漂亮。 　　“看上哪个摘哪个，多摘些，只要你们拿得下，这块地随你们摘多少都行！”老爷爷站在田埂上，非常大方地说。 　　你拉着宥光冲进西瓜地，像两只欢快的猹。 　　“啪啪啪。” 　　俯身拍西瓜，这个西瓜好像不够熟。 　　宥光学着你的样子，也半蹲下来，朝着一个西瓜轻敲。 　　“咚咚咚。” 　　你在旁边掐着嗓子小声问：“谁呀？谁敲我门？” 　　宥光愣了一下，几秒后反应过来，弯起唇角，小声回：“是我。” 　　“你是谁呀？” 　　他沉声：“宝宝派来杀瓜的。” 　　“噗哈哈哈哈！”你忍不住抱着西瓜埋头笑起来。 　　宥光也咧开嘴和你一起笑。 　　笑够了，你又看到远处那只蓝蝴蝶，虽然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老爷爷一句：“大爷，为什么那只蓝蝴蝶会一直跟着你？” 　　眯着眼养神的老爷爷睁开眼，慢悠悠说：“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啊……” 　　“我们这儿有个说法，你们想不想听？” 　　“想！”你拉了拉宥光，他便跟着点点头。 　　老爷爷目光看向远处的蓝蝴蝶，又好像透过蓝蝴蝶在看别的什么，苍老的声音说：“相伴多年的爱人老了，就会变成蓝蝴蝶飞走。等到留在原地的另一个人也老去，蓝蝴蝶怕他走错路，就会回来接他，给他引路。” 　　他说得很隐晦，避开了死亡。 　　但你听懂了。 　　老爷爷认为蓝蝴蝶是他的爱人变的，来接他离开这个世界。 　　你正不知道说什么，田野间忽然传来一声呼叫。 　　“爷爷！”是孩童的声音。 　　“诶！”老人惊喜地站直了身体，高声应着，一边朝着声音来源四处张望。 　　“是我孙子的声音，我孙子来了！”他有些激动。 　　你皱了皱眉，只觉得古怪。 　　“崽崽，你在哪儿啊？”老人大声喊。 　　“爷爷！”孩童的声音近了许多：“我在这儿！” 　　农田附近有不少山坡，此时前方的小山坡上，有一名孩童背对这边站着的身影。 　　他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头发短短的，外面和普通的孩子没两样。 　　但他很奇怪。 　　他始终背对着你们所在的方向。 　　你看向宥光：“是怪谈吧？” 　　他点点头。 　　再看老人，他已经迫不及待朝着孙子的方向快步走过去了。 　　“崽崽，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后山来了，你爸妈呢？快到爷爷这里来，小心摔着了！”老人一边朝那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大爷。”你朝他喊：“你孙子没在那边呢，你看错啦！” 　　“这小娃娃，我耳朵又没瞎，眼睛也没聋，我孙子就站那呢，是他的背影，我怎么会看错。”老人嘴上反驳你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第75章 背影2 　　“爷爷！”小孩大声喊。 　　始终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来了来了！”老人连连应声加快脚步。 　　远处的蓝色蝴蝶扇动翅膀飞舞起来, 忽近忽远。 　　但从总体距离看，它飞得越来越远了。 　　四周明明有声响，却有种诡异的安静空灵感,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听着听着, 便有种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错觉。 　　那小孩离得不远不近, 老人已经走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小孩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你站起来, 拉着宥光。 　　“我们追上他。” 　　你和宥光朝老人跑过去, 你跑得很快，很轻易追上老人，看着他的背影，你伸手要拉住他，宥光忽然抢先一步握住你伸出去的手——在你拉住老人之前。 　　老人仿佛毫无所觉, 背对着你们往前走。 　　但他好似看到了背后的事情，声音幽幽地从前面传来：“小娃娃, 你怎么不去摘西瓜？” 　　还未等你回答, 他又喊了一声：“小娃娃, 到我跟前来。” 　　“来吧, 到我跟前来……” 　　苍老的声音拖得有些长, 微微颤抖尾音仿佛划过了耳膜, 一下子便激起浑身颤栗。 　　不用宥光提醒，你也察觉到了不对。 　　那只蓝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随着老人与小孩背影越来越近, 它便飞得更远了, 直到不见踪影。 　　你前面是身体背过去的老人，老人前面是只有背影的小孩。 　　他们都是没转过身来的背影。 　　似乎…… 　　没什么不同。 　　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感。 　　“宝宝。” 　　宥光阴冷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你的手。 　　站在你身后。 　　他说：“别动。” 　　“宥光？” 　　他的声音在后面飘忽不定，你很想回头看看, 但他刚刚才说了别动。 　　“怎么了？”你问。 　　“你的背影……”宥光似乎在考虑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更合适。 　　“被怪谈覆盖了。” 　　你悚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次遇到的怪谈，到底是什么特性。 　　原以为那名小孩的背影是怪谈伪装，刻意引诱人类靠近，但好像没那么简单。 　　连你的背影都变得奇怪起来。 　　老人的背影也不对劲。 　　所以，有问题的是背影吗？ 　　眼看着老人和小孩的背影之间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说明仅仅是背影奇怪，只是与怪谈初步建立联系，重要的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你想到了母亲。 　　她的特性专治背影。 　　“如果妈妈在这里就好了。”你喃喃自语。 　　不过你自己应该也能解决，只是需要费一番功夫。 　　“让我来。”宥光轻声说。 　　“诶？” 　　“这次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低低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话语的内容让你既感动又觉得不好意思，耳朵发烫，即便看不见自己的耳朵，你也觉得它们现在肯定变得通红。 　　“好。”你点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他说：“往前跑，不要回头。” 　　你便甩开步伐，没有任何迟疑地大步往前跑。 　　你快超过老人了，只需要两步。 　　宥光没有喊停，你便没有停下。 　　你超过了老人，现在距离小孩背影最近的人是你。 　　很想回头看看老人的正面，努力忍住了。 　　“踩着他的影子，停下。” 　　恰好此时的阳光从前面照过来，小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离他的背影越近，那种奇怪到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越强烈。 　　阴冷、僵硬。 　　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背影，却让人极为不适。 　　就好像，好像他应该永远不应该转过身来，否则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世界将面临不幸。 　　不可抑制的想法从心里升起，他也许会突然转过身来，他前面是长什么样的？ 　　你踩到他的影子上，停下。 　　他好像有所察觉，扭了扭头，缓缓转动身体。 　　你睁大眼，屏住呼吸。 　　周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他的头先侧过来，你隐约看到他的侧脸。 　　或者说，那应该叫侧脸吗？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先有了反应，浑身像是被细小的针扎过一遍，阵阵发麻，麻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意。 　　你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没有脸。 　　他的身体没有“正面”。 　　转过来的那一面，也是后脑勺！ 　　一道黑影从孩童背影的影子里钻出，迅速形成宥光的模样，挡在你和孩童背影之间。 　　宥光背对着你，你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阴冷的气息向着四周扩散，天色仿佛在瞬间暗下来。 　　无边的黑暗出现在他脚下。 　　深渊向着前方吞噬。 　　像是打开了连接地狱的入口，即便是被他保护的人，也无法抑制地从心底升起恐惧。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避免的恐惧。 　　宥光身下的黑暗被他牢牢锁住，即便他也像是在被深渊一点点吞噬，那些黑暗始终没有朝你的方向蔓延分毫。 　　你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但你忍住了。 　　他在保护你，你怎么能逃。 　　“咯咯咯咯……” 　　小孩背影发出像发条被卡住般的声音，伴随着强烈的恶意。 　　他被宥光用身体挡住，你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咯咯……咯……咯咯……”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时强时弱。 　　啊！！！ 　　你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脑袋一痛，胸口被震得发疼，连忙捂住耳朵，才发现叫声并不是“听”到的。 　　附近也没有被声音惊起的飞鸟。 　　胸口堵得难受，你大口呼吸，一边抚着胸口想要缓解。 　　一只手轻拍你的背。 　　是宥光，他解决掉了那只怪谈。 　　没注意到宥光什么时候收回了那些深渊般的黑暗，他半蹲在身前，一下下拍着你的背，神色中还残留着某种嗜血的狠戾，语气夹杂着令人不寒而栗地轻柔： 　　“宝宝，难受吗？我下次……再利落些。” 　　你看着他，打了个寒颤。 　　你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你喉咙干涩，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下次想站远点。” 　　宥光没有异议。 　　“哎……你们俩不摘瓜，突然跑这么快干什么？是我孙子，又不是你们孙子……”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很快，老人这才追到面前来，绕过你和宥光，朝自己孙子原本站着的地方一看。 　　“我孙子呢！” 　　怪谈已经被宥光处理，半点痕迹没留。 　　但老人不理解，大为震撼，他瞪大眼睛，白胡子都被吹起来，昂着脑袋四处张望一圈，高声大喊：“我刚刚站在这里的、那么大一个的孙子呢，去哪了！？” 　　你望着老人，寻思该怎么狡辩。 　　额头痒痒的，抬手一摸，全是冷汗。 　　顺手扯起袖子擦了一把汗，等擦完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你的袖子。 　　你看向袖子的主人。 　　宥光默默盯着你，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扯出尴尬的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用我的擦？” 　　说完扯起自己的袖子就在他脸上胡乱rua了一通。 　　他没说什么，只是往后躲了两下，最后直接站起来。 　　你抓了抓脸颊，想出该怎么狡辩，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老人说：“大爷，我们没有看到过你孙子啊，他什么时候来的？” 　　老人刚刚才逐渐耷拉下去的眼皮又提溜上去，瞪大眼睛，张口欲言。 　　肯定是与你相争的话，没什么意义，你连忙打断：“大爷，你有没有你孙子的电话号码？他不可能突然在这里出现，你打电话问问他呀。” 　　“你要是没带小灵通，我这里有，你记得他号码吗？我帮你播。” 　　“说不定他都到你家里了。” 　　一连串说了好大一通，连带着提问，直接把老人刚刚组织起来反驳你的话语打乱。 　　他张了张嘴：“家里装的座机，要连电话线，没法带身上。” 　　你摸出小灵通：“记得电话号码吗？” 　　“那肯定记得，倒背如流了。”他念出一串电话号码，你帮忙拨通。 　　“喂？”电话接通了，你连忙把小灵通递给老人。 　　他接过电话就中气十足地吼：“是我，你们啥时候到家的，怎么不看好崽崽，他刚跑后山来了，现在到处找不见！”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老人吼声更大了：“什么！？还在路上？我明明看到崽崽了！” 　　他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色突然放松，咧开嘴笑起来：“诶诶，好，崽崽再忍一会，爷爷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他笑眯眯地讲了几句，挂了电话，把小灵通还给你。 　　转头又开始纳闷起来：“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到了啊，崽崽还在路上，得半个钟才能到，那我刚刚看到的是……” 　　老人说着说着，脸色越来越沉，口中的话语也停下来。 　　他意识到一些问题。 　　“快走，快走。”他突然催促你和宥光，双手做驱赶状。 　　“别待这了，赶紧走。” 　　“我摘两个西瓜就走！”你拉着宥光奔向西瓜地。 　　老人追在后面，急着喊：“还要什么瓜，别摘了，以后别来这边！” 　　那可不行，你看上的瓜怎么能没扭下来就走。 　　“没事的，一分钟就好。” 　　他怕你们耽搁，黑着脸大喊：“不许你们摘了！” 　　然而话音刚落，你已经摸到一个大西瓜扭了下来抱在怀里，宥光怀里更是抱了俩。 　　老人：“……” 　　他抖了抖嘴唇：“摘就摘了，赶紧走，快点！” 　　你想顺着田埂走回去，不料老人喊道：“直接从地里踩，别讲究了！” 　　见你犹豫，他又说：“周边几亩地都是我家的，我让你们踩你们就踩，踩坏了又不闹你们家长，怕甚？” 　　好的。 　　你踩在田地里，一脚一个小苗苗，走得飞快。 第76章 蓝蝴蝶 　　你无意间转头看了眼老人, 发现那只蓝蝴蝶又回来了。 　　它不远不近地飞在后面，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没有离得很近, 也不至于跟丢。 　　直到接近村子, 老人才长舒一口气, 慢下脚步。 　　“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呼……去那边, 听到没有？”他气还没喘匀, 就开始叮嘱你们。 　　“听到了。” 　　“那边肯定不对，不干净，小孩子离远点。”他摇头晃脑地：“你们也别钓鱼了，赶紧回去。” 　　老人朝你们挥挥手，往回赶。 　　那只蓝蝴蝶也跟着他飞走。 　　你望着他和蝴蝶逐渐远去的身影, 抬头问宥光：“他说的关于蓝色蝴蝶的传闻是真的吗？” 　　宥光摇头，他也不清楚。 　　你抱着西瓜继续往前。 　　“这个西瓜好重。”西瓜圆溜溜的, 抱在怀里使劲往下沉。 　　宥光以为你抱不动了, 要跟你换, 你看着他怀里一个比一个大的俩西瓜, 立马拒绝。 　　等回到池塘边上, 远远地就看到宥光的鱼竿一晃一晃, 快掉进水里了。 　　你们连忙跑过去，把鱼竿拉起来, 浮漂不断晃动, 宥光拉着鱼竿一甩, 竟然甩出一条鱼来！ 　　“哇——” 　　连续两天没钓到过鱼，你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发出惊叹。 　　这条鱼起码有两斤多。 　　“噗通！” 　　鱼被放进水桶里，甩着尾巴溅了你一脸水。 　　是一条鲤鱼。 　　你把西瓜放在地上，忍不住去提溜自己的鱼竿。 　　扯上来一看, 别说没鱼了，鱼饵都还在钩子上。 　　心里愤愤不平。 　　“咕噜咕噜……” 　　放在地上的西瓜摇摇晃晃往池塘里滚。 　　你连忙大喊：“瓜，我的瓜！” 　　一只手按住不老实的西瓜。 　　宥光怀里抱着两个西瓜，手底下还按着一个西瓜，别提有多忙。 　　你忍不住笑着说：“宥光，你好像个丰收的瓜农。” 　　他看着你，欲言又止。 　　“干嘛啊，有话就说。” 　　他看向水桶：“钓鱼的赌约……” 　　你睁大眼睛。 　　什么，昨天的赌约今天还想作数！？ 　　昨天你和宥光说过，谁钓鱼钓得少，就学狗叫三声。 　　看到你的表情，宥光抿着嘴说：“不能赖皮。” 　　你的小心思被看穿，撇撇嘴：“谁要赖皮了。” 　　气势汹汹两步迈过去，一边摸地上的西瓜，一边脑袋冲向宥光的耳朵，恶声恶气：“汪汪汪汪！” 　　你眼角余光看到他眉眼弯弯，笑得可开心。 　　顿觉脸上一烫，梗着脖子说：“我叫了四声，多了一声，你得还给我！” 　　宥光被你的逻辑惊呆了，嘴微张，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脸上更烫了，整个脑袋热乎乎的，但话都说出口，哪里还能收回来。 　　“你耍赖皮。”他看着你，一字一句认真说。 　　你当然知道你在耍赖皮，但这哪能承认，谁耍赖皮会说自己赖皮的。 　　但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出赖皮的话，含糊不清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抱起西瓜就走。 　　宥光提起水桶，跟在你后面。 　　水和鱼晃晃悠悠撞着水桶壁，几只蝉趴在树上叫，微风吹过树叶小草，发出细碎的响动。 　　“宝宝。” 　　宥光在后面喊你。 　　你不吭声，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 　　“汪！” 　　你听到一声狗叫，回头望向宥光。 　　阳光从侧面斜斜地照过来，洒在他脸上，铺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也落进他的眼底，细碎的光微闪，好像捧起一把钻石。 　　你张了张嘴，想解释刚才没有回应不是想耍赖皮，硬要他还一声狗叫。 　　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宥光眨了下眼睛，那些落入眼中的微光被敛去，却不及下一刻嘴唇勾勒出的弯曲弧度，比微光更加耀眼动人。 　　你望着他怀里抱着两个西瓜，手臂上挂着个水桶的模样，忽然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汪！”你非常大声地发出狗叫，并且振振有词分析道：“我的叫声一听就是威猛大狗，你的是小狗。”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村子里被你的叫声激起一连串狗叫，此起彼伏，少说也有三五只。 　　紧接着，两只放养的狗从村子里窜出来，朝着你们的方向跑来。 　　！ 　　你只是说说而已，这些小狗不用这么捧场吧！ 　　“宥光快跑！” 　　你撒腿就跑，跟着宥光一起跳上台阶。 　　转眼就到了家门口的楼道里。 　　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你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抱着西瓜正要进去，回头就见宥光站在楼道里，静静地看着你。 　　你朝他笑了笑，问：“宥光，要不要到我家里来看动画片？” 　　母亲已经同意你和宥光一起玩了。 　　“家”的怪谈只会躲避人类。 　　宥光怔愣地与你对视。 　　你等待他的回答。 　　他缓缓点头：“嗯。” 　　你们一起进屋子，水桶放在桌子旁边，两个西瓜放在桌子上，宥光弯腰看向笼子里发呆的仓鼠，仓鼠立马背过身不搭理他。 　　你抱着一个西瓜跑进厨房，宥光很快跟了过来，见你把西瓜放进洗碗池里准备冲水洗一下，拉着你的胳膊把你挡在身后。 　　你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秒，水龙头里的水喷出来，淋在圆圆的西瓜上面，溅起大量水花。 　　挡在你前面的宥光衣服下摆被这些水花打湿，衣服贴在身上。 　　你探头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 　　完全没注意到这种小问题。 　　倒是想不到宥光还挺有生活经验的样子，完全不符合怪谈的设定啊。 　　宥光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没了水迹，半点看不出来曾经被打湿过，你的身高对于案板杀瓜这件事有点不够看，指挥着他拿着菜刀杀西瓜。 　　他切西瓜的动作不熟练，你站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生怕他切到手指。 　　“不要切到手啦，慢一点……” 　　“对了宥光，你如果切到手指的话，会发生什么？” 　　话刚说完，就见他拿着菜刀对自己的手指比划，似乎要切下去试试看。 　　你连忙拉住他跃跃欲试的手：“你是笨蛋吗！” 　　宥光把菜刀拿得离你远一点：“不会有事。” 　　“那也不能切。”你觉得惊悚极了。 　　切好西瓜，你和宥光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还好今天猫灵不在家，否则只能看猫和老鼠了。 　　现在你们至少能播个恐怖片。 　　你抱起一块西瓜开始啃，给宥光嘴里也塞了一块，虽然他没有味觉，但你问他甜不甜，他还是会说“甜”。 　　骗子宥光。 　　…… 　　之后的几天，你和宥光每天都会去池塘边上看看。 　　有时候是你不死心还想钓上来鱼，哪怕是一条也好，但始终没有收获。有时候是去爬树摘桑葚。 　　到了中午或者下午，你们会去大树下面乘凉，偶尔也抓两只天牛放在一起“决斗”。 　　直到第五天早上，你在这里玩腻了，正和宥光商量着去别处玩玩，村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唢呐。 　　紧接着有哀乐响起。 　　你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和宥光对视一眼，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长长的队伍披麻戴孝，伴随着哀乐往某处山头走去。 　　是送葬的队伍。 　　你们贴着路边走，从队伍末尾追到队伍最前面。 　　队伍中间，几个人抬着一副棺材，沉默前行。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八、九岁男孩，他穿着孝衣，怀里抱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容慈祥的老人微微笑着。 　　是你和宥光前几天遇到的那名老人。 　　他去世了。 　　看清相框里的脸后，你呆立在原地，送葬队伍的人又一个个超过你，渐渐远去。 　　一只蓝蝴蝶跟在送葬队伍末尾，一起离开。 　　你问：“他是因为怪谈死的吗？” 　　因为怪谈而死去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怪谈的痕迹。 　　“不是。”宥光回道。 　　老人是自然死亡的。 　　他说的关于蓝蝴蝶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你呼出一口气，拉着宥光转身离开。 　　“走吧。” 　　宥光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你回头看他。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听他的低语：“就算没有怪谈，也会因为衰老死亡……” 　　他抬眸，看了你一眼。 　　宥光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你却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你垂头扫了几眼地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忽然又抬起头来，笑嘻嘻拍他一下，装作有点不开心地说：“你想什么呢，我还可年轻了，能活好多好多年呢！” 　　宥光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你蹲下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朝他摆摆手。 　　他半蹲下来。 　　你两只手蒙住他的耳朵，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其实我不是普通人类，我可以活很久很久。” 　　宥光侧头，怀疑地看你一眼。 　　“真的。”你认真地说：“你看哪个普通小孩有我这么厉害？” 　　他微微皱眉，好像有点信了。 　　你再接再厉：“我骗你干嘛？” 　　宥光沉默片刻，点头：“嗯。”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真好骗。 　　你笑起来。 　　却不料宥光站起身的时候，悄悄在你耳边留下一句话。 　　你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 　　———— 　　【怪谈收录】 　　【背影】 　　他也许是你熟悉的人，也许是前面的陌生人，也许……是你自己。 　　你看到是别人的背影，你身后的人看到你的背影。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当你看到背影的另一面，或是你的背影回过了头……你将只有背影。 　　【蓝蝴蝶】 　　带着奇妙花纹的蝴蝶，它伴随着死亡，被人们视为死神的指引。 　　常常出现在自然死亡的老者身边，提醒他们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也有人认为，蓝蝴蝶是曾经逝去的亲人所变，特意回来接引牵挂之人，一同踏上新的道路。 第77章 时光匆匆 　　“你不会死, 在你死去之前，我会先把你变成怪谈。”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平静自然，你知道, 他不光是说说而已。 　　他的确会这么做。 　　合着你刚才讲那么多都是废话, 他一句没听进去。 　　你不满地说：“我只是一年级的小学生而已, 你跟我讲这种话, 我会好害怕的。” 　　“别怕。”宥光垂眸看了你一眼, 说：“等你到快老死的年龄，就不是小学生了，不会害怕。” 　　你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竟然没办法反驳。 　　“不如想想，你想变成拥有什么特性的怪谈。”他认真地问你，并拿出那副你快要忘记的纯白色面具。 　　你无语地看他一眼：“我只是个小学生, 才不要想这种事。” 　　“对了，我想去照相馆拍照, 和你、还有妈妈, 我们把大金链子和墨镜戴着一起拍照, 好不好？”你平静地转移话题。 　　宥光看了看你, 收起面具, 迟疑：“你的母亲……” 　　“她同意耶！” 　　“嗯……”他犹犹豫豫的。 　　“你是不是怕我妈妈？” 　　“没有。” 　　想来也是, 最初认识宥光的时候，他为了你这个猎物, 还有点想和母亲硬刚来着, 怎么会害怕。 　　他沉思大半天, 直到踏上台阶，条件反射带你回家，才像是下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好！” 　　你早就神游天外，思绪飘到家里那条宥光钓起来的鲤鱼身上, 那条鲤鱼没有昨天那么精神了……听到宥光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一跳，问：“好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你：“拍照。” 　　“啊……这件事，好，决定好时间我会通知你的，你要做好准备哦。” 　　宥光慎重点头。 　　你想了想，叮嘱道：“拍照的时候要笑。” 　　“嗯。” 　　他好像很紧张。 　　你笑道：“没什么别的问题了，只是想留下大家在一起的纪念，以后可以每年都拍的。” 　　他弯起唇角，笑意吟吟地看着你，黑沉的眼瞳里映出你的模样。 　　…… 　　好几天过去，水桶里的鲤鱼奄奄一息，你蹲在旁边看着，猫灵也蹲在桌子边上往下看。 　　它只是喜欢看，对鲤鱼本身没有其他渴望。 　　看了一会儿，你给仓鼠放好食物，就跑出去找宥光玩，这次去了商场，买了凹凸曼的碟片，打算和宥光一起看。 　　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他拿出那支变身器，一边按下一边大喊“变身”。 　　那画面一定很有意思。 　　晚上带着碟片回家的时候，你收获了一个“大惊喜”。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煮鱼的味道，有点腥。 　　“宝宝，回来了。”母亲从厨房里出来，语气温柔：“饿了吗？” 　　你看了眼桌子下面的水桶——里面的鲤鱼不见了，再闻闻厨房里飘出来的鱼腥味，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本来想说不饿，但母亲的目光紧紧盯着你，便半道改口：“有点饿了。” 　　母亲笑了笑，飘进厨房。 　　你趴在厨房门框旁边往里看，只见母亲拿着大盘子，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一条鱼。 　　将鱼装好，她端着盘子转过身来。 　　你连忙移开视线，跑去洗手。 　　洗完手出来，那盘鱼已经在桌子上了。 　　一整条鱼，清水煮的。 　　大概就放了点盐和酱油。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毕竟比起一整条鱼，调味少算得了什么。 　　一整条……没剖的鱼。 　　鱼鳞、鱼鳃、以及鱼肚子里的内脏，整整齐齐的，半点没少。 　　母亲静静地看着你，无声等待你吃饭。 　　你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努力戳开几片鱼鳞，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嚼了嚼，缓慢咽下。 　　夹第二筷子的时候，你突然抬头看向母亲，夸赞道：“妈妈，你做得好好吃！” 　　她微笑。 　　“鱼很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话，太浪费了！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她摇摇头。 　　“那……”你眼珠子转了一下：“我可以喊宥光一起来吃吗？妈妈做得这么好吃，我想让其他人也知道。” 　　你说得十分真诚。 　　母亲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点点头。 　　你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脸，拿出小灵通给宥光打电话。 　　“快点来我家，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宥光出现在楼道里的那一刻，你跑过去，连拉带拽地把他拖进家里，按在桌子面前。 　　“吃鱼，是妈妈做的哦，特别好吃。” 　　他和母亲沉默地对视。 　　你直接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吃！” 　　夹了一些边边上的鱼肉在自己碗里，剩下的使劲往宥光碗里堆。 　　他埋头往嘴里塞，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你一边嚼着又腥又柴的鱼肉，一边笑眯眯地问：“好不好吃？” 　　宥光：“好吃。” 　　他咬了一嘴鱼鳞：“很特别。” 　　母亲不再盯着他，目光转向你，静静看着你使劲扒饭。 　　这场极有可能窜稀的风波，你算是度过了。 　　这里需要点名感谢骗子宥光。 　　你就知道，问他甜不甜，他百分百说甜。问他好不好吃，那肯定是好吃的。 　　…… 　　约定好时间拍照那天，你和母亲戴上大金链子和墨镜，手拉着手一起去照相馆。 　　宥光在照相馆附近的楼梯上等你，远远地你就看到他戴着墨镜、露出大金链子，站在楼梯上一脸冷漠。 　　见你来了，他便融入你的影子，走在你的另一侧。 　　三人并行，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你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左右各一个大佬级别保镖，简直不要太有安全感。 　　偶尔也听到路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 　　“那三个……是一家子吗？跟三个街霸似的。” 　　“肯定是。” 　　“有点像混社会的。” 　　“嗤，那还有个小孩呢，混社会？” 　　“咋滴，混社会的不能生小孩啊？” 　　“诶，你说金链子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这么走在路上也不怕被抢，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 　　“真有人敢去抢吗？大白天的，这仨人给我看得瘆得慌，肉都吓紧了。” 　　“我看你是体虚。” 　　“你忘了我容易招阴了？反正……不对劲。” 　　进入照相馆后，那些视线才消失。 　　你们站在背景墙前面，面对照相机。 　　你站在最前面，母亲坐在你左后方的高凳子上，宥光站在你右边，你一手牵一个。 　　“来，笑——” 　　你咧开嘴。 　　“咔嚓！” 　　相片里的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墨镜、大金链子、以及三张略显僵硬的笑脸。 　　照片洗了三份，你、母亲、宥光分别留一份。 　　这个暑假，你都和宥光待在一起，在这座城市以及周边四处跑。 　　等到暑假结束，你至少晒黑了两三个度，宥光却还是老样子。 　　好在晒黑的不止你一个人，班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被晒黑了，你的朋友们没有一个幸免，尤其是彭迪，他差点被班上的同学喊小黑娃。 　　或许是之前经历的怪谈太多，亦或者这座城市的怪谈都被你碰到过了，接下来几年时间里，你很少再碰到怪谈。 　　你并没有因此放松。 　　倦怠期过后，总是会出现高峰。 　　你在等待那一天到来。 　　三年级的时候，你在学校门口再次遇到那个打伞的女人，她好像是特意等你，不怀好意，黑伞下的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 　　你当着她的面，撑开了一把红伞，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不远处的台阶上，宥光不知何时出现，阴冷地盯着打伞的女人。 　　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脸僵住，低下头、撑着黑伞，缓缓转身离开。 　　你飞快拨打当初坐火车时遇到的程予兵的电话号码，号码拨通，十来年了，他还在寻觅家人，从未放弃。 　　接到你的电话后，欣喜若狂地赶来。 　　之后的情况你不太清楚，偶尔会打电话询问程予兵，他似乎和打伞的女人碰了面，但始终没有和对方沟通顺畅，好几次差点栽进去，好在他也算有些本事，琢磨出打伞的女人一些规律，在避开被怪谈特性伤害的同时，也在努力想办法利用怪谈的特性找到家人。 　　程予兵把那本记录有怪谈故事的旧书按照承诺送给你，书页很薄、很旧，记录了一个个并不全面的、关于怪谈的故事。 　　里面有一些怪谈你已经见过，还有一些却是完全陌生。 　　六年级的时候，你的个子猛地窜高很多，即便是坐在班级里最后一排座位，也要比其他人高一截，在小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并不在意，如果不是班级里有你的朋友的话，你大概早就申请跳级到更高的年级里了。 　　这一年里，还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也许是青春期快到了，你浑身躁动得慌，看到东西就忍不住想拆开，再一步步安装回去，天天拿着螺丝刀扳手，为此家里的冰箱、电视，都遭了殃。 　　你虽然会安装回去，却不保证能装好，经常装着装着，发现多了点小零件。 　　宥光总是会待在你旁边，认真记录你拆零件时的每一个步骤，以便在拆掉之后帮助你完成组装。 　　那一天，你的目光看向衣柜里小抽屉的锁。 　　从你记事以来，这个小抽屉就是上锁的。 　　你拿着螺丝刀，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小抽屉连锁带抽屉整个卸了下来。 　　发现了里面的一些东西。 　　写着“顾芸”的房产证，已经泛黄了。 　　“顾芸”和“魏行舟”的离婚登记证书。 　　“顾芸”的户口本。 　　一个小女孩的死亡证明，死亡时间在十五年前，死因溺亡，她叫“魏婷”，死亡时三岁。 　　一本小孩子的涂鸦画册。以及“魏行舟”的身份证、以及一个男士手表和钱包。 　　手表已经不再转动，钱包里夹着几张纸币。 第78章 眼睛 　　涂鸦画册封面是鲜艳的花朵和小兔子图案。 　　你拍去薄灰, 翻开画册。 　　画纸上是大面积的黑色、红色，黑色的背景里是歪歪扭扭的红色线条，红色的背景里几根简陋的黑色线条, 看不太懂画的是什么, 却有种扑面而来的窒息、逼仄感。 　　每张图都是用蜡笔画的, 画画的人手里似乎只有黑红两种颜色, 蜡在画纸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可以想象到当时孩童拿着画笔, 认真地一笔笔重复在画纸上涂抹的模样。 　　你一边看一边往后翻，随着画册翻页，逐渐能看出一些线条的含义。 　　是眼睛。 　　黑暗中布满一双又一双红色的眼睛。 　　或是整张画纸都是红色眼睛，黑色只是作为眼仁和边框的点缀。 　　每一张画，画的都是眼睛, 它们仿佛无处不在，永远存在于黑暗中, 窥视着作画的主人。 　　你摸了摸手臂, 把悄然炸起来的汗毛抚平。 　　随着画册往后翻, 眼睛的数量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布满整个画面, 或圆睁、或眯起、或俯视、或仰望, 各种角度都有。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双眼睛的视线都聚焦在中心点——你的位置。 　　那一刻, 你几乎能体会到作画人的感受。 　　一双双饱含恶意的猩红视线, 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你。 　　“啪！” 　　你猛地合上画册, 出了一身汗。 　　那些视线却像是脱离了画册来到现实，潜入黑暗，在隐秘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盯着你。 　　它们也许在衣柜门的缝隙里、也许在床底、也许在任何一片狭小的黑暗中…… 　　都是错觉。 　　过一会就好了。 　　你闭上眼睛深呼吸。 　　但当你闭上眼睛，翻看画册时那种被无数双眼睛恶意窥视的焦虑恐惧反而被无限放大。 　　你立马睁眼, 摸出小灵通，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响了两声，电话被接通。 　　“宥光，你在哪？”你问。 　　“你附近。” 　　“来我家。” 　　他听出你语气有些不对：“怎么了？” 　　你简单直接道：“害怕。” 　　两秒后，你刚走到门口，门就被砸得“嘭”一声响。 　　电话里、房门外，宥光幽幽的声音同时响起：“开门。” 　　打开门往外一看，楼道里，他拿着个黄色皮球站在台阶上。 　　你感觉好多了。 　　他手里的黄色皮球是你送给他的第二个皮球，前面还有个橙色的，他自己的皮球是红色。 　　宥光自从在你小学一年级特性改变之后，就很少抱着皮球到处晃了，但他热衷于用皮球拍你家的门，每次都还会换不同颜色的皮球。 　　他往前一步，变作黑影化在你的影子里，又在你的影子里重塑。 　　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内心平静。 　　突然有点搞不懂自己刚才在害怕什么。 　　“发生什么了？”升起的黑色人影一边说话，一边完全变成了宥光的模样。 　　他只比你高一个头了。 　　这几年你天天锻炼和跑步，一天吃四顿，一顿能吃四碗饭，每天两盒牛奶三个鸡蛋，身高蹭蹭蹭往上长，比同龄人高很多，班上的老师经常忍不住说你是竹子成精了，每天往上冲一节。 　　同学私底下称你为竹子妖，你知道这事，并不在意。 　　你好歹被叫竹子妖，隔壁班个子最高那个男生，可是被叫竹节虫的。 　　想到衣柜抽屉里的证件和画册等物，你有些苦恼地皱眉：“在家里翻出一些东西……” 　　宥光看着你，第一反应：“拆坏了？” 　　紧接着又说：“拼不回去的话，我给你找件一样的回来，阿姨不会怪你。” 　　他现在会叫阿姨了。 　　“什么拼不回去，你质疑我的技术。”你不满地说。 　　怎么可能拼不回去，多出来的小零件都是不重要的！ 　　而且母亲不会管你拆什么，你就是把家拆了，她估计也就是多看一会。 　　宥光看着你，苍白修长的手指忽然探向你的额头。 　　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在你额头轻轻抚过。 　　你疑惑地抬眼，与他黑沉的目光对视。 　　“你额头好凉。”他说。 　　你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手，反问：“认真的吗？” 　　他低头凑过来，目光在你眼睛、脸上打转，面色微沉，声音变得冷漠：“谁欺负你了？” 　　反射弧多少有点延迟。 　　不过他来之后，你被画册影响到而产生的错觉就散了大半，便没有再表现出恐惧，他现在能察觉到，都是因为平时太熟悉了。 　　熟悉到清楚你的体温变化。 　　“没有谁。”你摇摇头。 　　“只是翻出了可能有母亲有关的东西。” 　　他眉头微拢，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一般的怪谈有两种诞生方式。” 　　“嗯。” 　　你低头，地面被彩灯照得有些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宥光，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诞生的吗？” 　　由人类转化，还是自然诞生。 　　以前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你们关系还没有那么好，他说不记得了，你当他是不想多说，没有追问。 　　现在，又问了一遍。 　　“不记得。”他几乎没有犹豫：“不重要的事情，都会忘记。” 　　宥光的回答和当时一样。 　　也许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我找出来的那些东西可能是母亲变成怪谈之前的物品。” 　　所以你很纠结要怎么做。 　　把东西放回去，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是偷偷去调查当时发生的事情，调查那些东西和母亲有没有关系。 　　亦或者直接问母亲。 　　你看着宥光手里的黄皮球，顺手夺过来，拿在手里捏来捏去。 　　“你想怎么做？”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我有点想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你顿了顿：“但这取决于她。” 　　宥光沉默，他明白了你的意思，静静陪在你身边，直到母亲归来。 　　她和宥光的反应并无不同。 　　她不记得更多了。 　　直到翻开那本画册，她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眼睛，阴冷的声音一字一顿：“找到它。” 　　你明白过来，它们并不是谁一时兴起的涂鸦。 　　这些眼睛是怪谈，有人遭遇了它们，画了下来。 　　而画册的主人很明显年纪不大。 　　后来，你拿着写着“顾芸”名字的户口本，试着带母亲去补办身份证。 　　拍照的人除了觉得母亲长得太年轻以外，竟没别的异议。 　　“妈妈，这是你的名字吗？” 　　你指着崭新身份证上面“顾芸”的名字。 　　母亲长长的黑发垂在脸侧，她摇了摇头，像之前那样回答你：“不记得了。” 　　这没关系。 　　你之所以一定要拉着她来尝试补办“顾芸”的身份证，只有很少的原因怀疑这是母亲以前的身份，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办理户口。 　　快读初中了，很难继续把没有户口这件事模糊掉。 　　母亲在普通人眼里成为了顾芸，拥有身份证和户口本，你就能登记户口了。 　　为了补办户口，你隔三差五拉着母亲跑手续，用了小半年功夫才把你的户口登记在“顾芸”那册户口本上。 　　在满是怪谈的世界，竟然还要为这种事操心。 　　不过总算不再是“黑户”了。 　　有了户口，你成功小升初，星辰小学有直升初中，你依旧在这所学校就读，只不过换了栋教学楼。 第79章 他想要的太多 　　画册上的那些眼睛被你记在心里, 一直在寻找。 　　…… 　　初二年级。 　　下午放学后，班上其他同学都走了，轮到你和周萌值日, 她还兼画黑板报。 　　周萌留起了长发, 束成一个马尾辫, 五官像小时候那样精致秀气, 几乎没什么变化, 不同的是嗓门越来越大。 　　“长安！”她面向黑板站在凳子上，头也不回地喊：“没有红色粉笔了！” 　　你提着扫把去讲台上的粉笔盒里翻了翻：“用完了，我去隔壁班看看。” 　　“那你快点回来。” 　　你探头望向隔壁班教室，教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正慢吞吞收拾书包, 抬头发现你时，怔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浅浅的微笑：“长安。” 　　你点点下巴, 朝他打了个招呼, 径直走向讲台：“我们班画黑板报没红色粉笔了, 借你们一根。” 　　“嗯。”那人点点头, 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中午堂哥打电话让我问你，放学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今天不去了。”你一只手扬了扬扫把, 示意道：“要值日。” 　　另一只手翻开粉笔盒挑了根没用过的红色粉笔。 　　“好。”他腼腆地笑了笑, 犹豫着看你一眼。 　　“怎么了？” 　　“没有。”他连忙摇头, 背上书包往外走：“再见。” 　　你跟在他后面往外走，看到他的书包上残留了一些印上去的灰尘，便顺手拍了拍。 　　他回头诧异地看着你。 　　“有灰。” 　　“嗯。”他低下头：“谢谢。” 　　他后脑勺最下方留了几缕长发，绑成一个很小的辫子, 衬得整个人越发清秀，又像是还没长大。 　　和小时候一样。 　　你忍不住提醒：“段寅，周五要检查仪容仪表，这次头发不合格的会被老师亲自剃头。” 　　如果不想被剃成劳改发型，最好把那个小辫子处理了。 　　段寅没有回头，他脚步顿了顿，语气有些僵硬地说：“知道了。” 　　好吧，你让他不高兴了。 　　小学的时候，你和段寅在同班，后来上初中就被分到不同的班级里。 　　他口中的堂哥是段离思，一年级时在火车上遇到的男孩。那次火车之后，他时不时通过段寅来找你玩，时间久了，你和段离思就熟悉起来，经常放学或者节假日约着打篮球。 　　反而是和段寅没有那么熟悉，他小时候就腼腆，越长大越内向，和你们说不上话来。 　　你拿着粉笔回到教室，递给周萌。 　　“隔壁班的人还没走完啊？”她随口问道。 　　“嗯，段寅刚走。” 　　周萌画黑板报的动作缓了一下：“段寅……好像在被他们班上男同学排挤。” 　　“为什么？” 　　“不知道，我昨天在小卖部看到几个男的在跟他要钱，说话还不好听。” 　　你皱眉：“他什么反应？” 　　“他给了。” 　　“我明天去他们班上看看。” 　　周萌回头看过来，小声说：“长安，你可不能为了给同学出头，就学人家打架，学坏了，被学校发现还要记过处分，很严重的。” 　　你忍不住笑：“不会。” 　　你现在这身高，同年级没几个比得上的，怎么会有人想跟你打架。 　　“那就好。”周萌点头，又画了十来分钟后，指向黑板报：“画好了，怎么样？” 　　“很好，非常完美，可以收工了。”你拍拍手，站得老远把扫把投射进后排垃圾桶里。 　　“！” 　　正中靶心。 　　你们提着书包回家，在校门口挥手告别。 　　猫灵从树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小跑着走在你身边。 　　因为是怪谈，它和从前没有区别，没有半点衰老的模样。 　　而宥光抓给你的那只仓鼠，在四年级的时候已经老死了。 　　说起宥光…… 　　你低声问：“猫猫，有没有看到宥光？” 　　“唔……”猫灵轻轻叫了一声。 　　最近几天都没有看到宥光，还有点想他了。 　　你摸出小灵通，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你小声嘀咕，收起小灵通。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了，看到你回家，便静静地盯着你。 　　你现在比母亲个子高，已经不再是小时候仰视她的角度。 　　“妈妈，今天回来得好早。” 　　母亲点点头，看着你放下书包、洗手、盛饭、大口大口地吃。 　　她坐在沙发上，语气幽幽：“看到宥光了。” 　　你动作一滞，回头看她：“诶？” 　　如果只是单纯地看到，母亲大概不会特意说这句话。 　　宥光这两三年和你的相处的确有些变化，你们没有再像小学时候那样天天黏在一起玩，他不是那样随叫随到了。 　　但你觉得这些都很正常，即便是怪谈也会有心理成长或者变化吧？ 　　年纪大一点，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黏着玩伴，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会有其他事情要做。 　　只要还是好朋友就行了。 　　相比起来，还是当初那个说着永远不能分开、否则和你融为一体的宥光更让人忧心吧。 　　但母亲下一句话让你不得不在意起来。 　　“他在吞噬怪谈。” 　　刚好咽下去的饭差点呛到嗓子眼里。 　　“咳咳……他吞噬怪谈做什么？”你不禁疑问。 　　母亲沉默半晌，阴冷的声音才缓缓道：“他想要的太多。” 　　“他想要什么？” 　　母亲摇摇头。 　　你不清楚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的意思。 　　宥光要做的事情你管不了许多，只好继续吃饭，忍不住嘟囔：“什么啊，他是把自己当做这个城市的怪谈清理者了？我没遇到的怪谈该不会是因为被他解决掉了吧。” 　　吃完饭，你和母亲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情景喜剧，心里却忍不住想宥光的事情。 　　你怀疑，他又想长高了。 　　你可是好不容易长到现在这么高的！就差不到一个脑袋的高度，你就能和他齐平了。这种时候跑去吞噬怪谈很难让人不多想。 　　刚想再给宥光打个电话，小灵通就先响了两声。 　　是段离思打来的电话。 　　“街机，来不来？”一接通，就听到对面一本正经地问。 　　你看了眼母亲，她也正看着你。 　　“段离思，玩物丧志。”你言辞义正地说。 　　他冷笑一声：“我输了就给你写一个星期作业。” 　　他最近迷上街机。 　　严谨点来说，就是和你玩街机比输了，一直想找回场子，赢你几局才甘心。 　　真是强烈的好胜心。 　　你犹豫：“一个星期是不是有点少？” 　　“长安，有一个词叫见好就收。” 　　你不屑：“段离思，有句话叫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我爱学习，拒绝电子游戏。” 　　他败下阵来：“……一个月的作业。” 　　“成交。” 　　你挂断电话，笑嘻嘻对母亲说：“妈妈，有朋友约我出去玩，可能要晚点回来，我可以出去吗？” 　　她直勾勾盯着你，缓缓说：“早点回来。” 　　“没问题。” 　　你拿着一把折叠伞就出门了。 　　随身带伞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比随身带钱更加重要。 　　段离思说的街机在广场上，离家里不远，你一路走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段离思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见你过来，站起来朝你挥手。 　　他戴着金边眼镜，皮肤偏白，瘦瘦高高的，微卷的短发稍稍打理过，一看就很臭屁。 　　一靠近他旁边，就闻着股浓烈的香水味，你立马捂着鼻子后退，眉头大皱。 　　他推了推眼镜，连忙解释：“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我妈香水瓶打碎了。” 　　你不信：“你拿你妈香水瓶干嘛？” 　　他张了张嘴，沉默，解释不出来。 　　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吧。 　　段离思在你眼里变得奇怪起来。 　　大家都是朋友，他的爱好不妨碍你的话，你是包容的，但这香水味太冲了，冲到你头晕。 　　你指着公共厕所：“快去洗洗。” 　　他跑进公共厕所，过了会才出来，身上很多水珠，味道倒是淡去许多。 　　你松了口气，两人去换游戏币，坐在街机上选好对战角色就开始互殴。 　　KO 　　第一局，你赢了。 　　游戏厅里闷热吵闹，你脱掉外套放到一旁，买了两瓶水。 　　段离思盯着屏幕一脸沉思。 　　第二局，你又赢了。 　　一口气干掉半瓶水。 　　段离思摘下眼镜，揉着眼角。 　　第三局，还是你赢。 　　喝完剩下半瓶水。 　　段离思吐出一口气。 　　他得帮你写一个月的作业了。 　　“玩点别的吧。”你不太喜欢游戏厅的环境。 　　他麻木地点了下头，你穿回外套，两人到广场上吹风。 　　找了一会儿，段离思问：“长安，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 　　“怎么？”你奇怪他忽然问这种问题。 　　“明年我高三，可能会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问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 　　你摇摇头：“我才初二，想这些太早了。” 　　“而且……”你犹豫了一下：“我可能不会离开。” 　　这次轮到他问为什么。 　　“妈妈在这里。”你微顿，继续说：“朋友也在这里。” 　　母亲和宥光目前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人会长大，你迟早要离开母亲，有新的朋友。” 　　“那不一样。”你难以解释其中的缘由。 　　段离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你一眼，感叹般的低语被晚风捎带到你耳边：“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你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小灵通在里面，顺手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有两通宥光的未接来电。 　　应该是刚才在游戏厅里的时候打给你的，外套没有穿在身上，里面环境吵闹，导致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你朝段离思说：“我打个电话。” 　　给宥光回拨过去。 　　这次电话一通就被接听了。 　　“……宝宝。”电话那头传来宥光的声音。 　　你小声强调：“现在要叫长安。” 　　“嗯。” 　　他静了静。 　　“你在哪？” 　　“你在哪？” 　　你们俩同时问。 第80章 他对我笑诶 　　你说：“我在广场。” 　　宥光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反而说：“等我。” 　　“先别。”你看了眼段离思，后者取下眼镜，正在细致地观察自己的眼镜。 　　“公园见吧。” 　　宥光默了一下：“好。” 　　挂断电话, 你朝段离思打了个招呼：“段离思, 朋友有事找我, 我先回了。” 　　后者挥挥手, 表示知道。 　　你小跑着去公园, 一边跑，一边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谴责宥光。 　　如果不是母亲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他背着你在干什么。 　　而且仔细想想，近两年他和你一起玩的时候，总是避开母亲, 你原以为他是因为不自在，现在回想一下, 恐怕那时候就在偷摸吞噬怪谈了, 怕被母亲发现, 便故意躲着。 　　相当于你被蒙在鼓里几年了！ 　　真是狗啊。 　　你到公园的时候, 天蒙蒙黑, 这处公园很小, 没装照明，只能借着十几米外路灯的余光勉强看清环境。 　　远远地, 看到楼梯上站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你一眼认出那是宥光的身形。 　　“宥光！”你喊着他的名字, 小跑过去。 　　像小时候那样。 　　踏上台阶，到他身前，站定。 　　黑暗中，你看到他的轮廓大半隐在阴影中, 便是在微微光亮下的那一小半，也显得格外阴暗。 　　唯有左眼下那枚红色小痣异常鲜明。 　　你站在他下方的台阶，他垂眸看着你，目光专注得像是准备用画笔将你画在纸上。 　　你张了张嘴，打算将刚才一路上打好的腹稿甩出来，让他好好给个解释：“你……” 　　宥光却忽然凝眉，低头朝你靠近。 　　昏暗的光线下，你将他的每一根睫毛看得清清楚楚。 　　你往后缩了缩，准备好的质问卡在嗓子眼里。 　　靠那么近干嘛？ 　　宥光微微侧头，停留在你颈窝旁，吸了吸鼻子。 　　“你干嘛？” 　　跟个狗似的。 　　他抬起头，眉头皱得更紧了：“宝宝，你身上什么味道？” 　　嘴巴不行，鼻子倒是挺灵。 　　“我昨晚洗过澡啊。”你抬手闻了闻自己，预想中的汗味没有闻到，反而是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段离思身上的香水味，串味串到你身上来了。 　　你脱下外套扇了扇，说：“朋友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不小心沾我身上了。” 　　“……新朋友？” 　　“不是，是段离思，以前和你说过的。刚才我们打街机呢，游戏厅里太吵了，才没接到你电话。” 　　宥光沉默，直到看着你又穿上外套，才垂下眼眸，将所有想法都藏在眼帘下，低低应了一声。 　　“嗯。” 　　你问：“好几天没见到你，你去哪了？” 　　他半天没答上来。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不爽地冷哼一声，斜眼瞅他：“以前也是这样，作为朋友，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和你承担吗？” 　　上次这种事还是好多年前来着。 　　宥光抿起唇角，目光紧紧地盯着你，上扬的眼尾天然像是带了许多复杂情绪。 　　他仿佛有话要和你说，你等他开口，他却始终紧闭着嘴。 　　他越来越少与你好好的交流了。 　　你的目光与他对视，毫不闪躲，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宥光却猛地将头侧过去，移开视线，沉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态度让你有点生气。 　　好像你的询问和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你还是接着说下去：“你是不是在吞噬怪谈？” 　　“是。”他应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他侧着头，声线压得很低。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们之间安静下来。 　　他不回答，你便一直站在这里等。 　　“你会害怕……”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微微咬着，有些颤抖，仿佛都要斟酌许久，你忍不住朝旁边迈了一步，微微偏头去看他的脸。 　　恰好撞进他的目光。 　　或者说，已经不能算是目光了。 　　眼白已经消失，那双眼睛黑得空洞、又似乎是疯狂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制下来，只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只需要轻轻一戳，将表面那层伪装戳破，其中的疯狂便会将你淹没。 　　像暴风雨降临之前黑暗重重的厚重云层，下一秒便要坍塌、裂开般，叫人从心底深处冒出恐惧，不敢多看。 　　你呆愣在原地。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在眼睛上，遮住你的视线。 　　“别看。” 　　你回过神来：“我不怕。” 　　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听不懂他是什么情绪。 　　覆在眼睛上的手离开了，你睁开眼，楼梯上没有宥光的身影。 　　他走了。 　　你想给他打电话，问个清楚，别话说一半就跑掉。 　　手指在拨出键上方停下。 　　他不肯说，不管再问多少遍都没用。 　　你低头踢着石子一路走回去，实在想不明白。 　　哪怕宥光像小学时那样说着永远在一起的惊悚话语，都比现在好理解。 　　明明进入青春期的应该是你才对，怎么他一个怪谈心理问题比你还多？ 　　带着各种疑问，你晚上睡得不安稳，梦到宥光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紧紧盯着你，不断追赶你，被他抓住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你拼命地逃，却始终跑不掉，在被抓住的边缘徘徊。 　　醒来的时候浑身疲惫，差点睡过头。 　　你揉了揉脸，三五分钟洗漱完，叼着面包提上书包就往外跑。 　　“妈妈，我去上学了！” 　　“嘭！”房门在身后合上。 　　“喵呜喵呜——”猫灵在前面催促，跑得比你还快。 　　对于早起上学这件事，你还没有形成生物钟，但猫灵肯定有了。 　　它每天出门都很准时。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有很长的课间操时间，你站在隔壁班教室门口，班里的人便忍不住都朝你看过来。 　　窃窃私语一阵，才有人问：“同学，你找人吗？” 　　你点点头，走进教室，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喊道：“段寅，要不要去打球？” 　　和段寅不太熟，除了打球，你也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问他去不去上厕所吧，那也太怪了。 　　段寅愣愣地看着你，反应过来才摇摇头，小声说：“我不怎么打球。” 　　旁边有几个男生或坐在课桌上、或站在一旁，目光在你和段寅之间打转，不太友善。 　　你对这些与大众不同的视线和情绪一向敏感，看向那几名男生。 　　吊儿郎当的，外套斜斜挎在身上，脚踩着椅子边角摇晃，昂着个头拽兮兮的模样。 　　是学校里麻烦事比较多的那群人。 　　你嘴角微笑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 　　那几名男生慢慢站直了、坐稳了，抖了下外套把衣服穿正，头也能摆正了。 　　你这才侧头看向段寅：“没事，随便玩玩。” 　　段寅犹豫着，又有点不敢拒绝地点点头。 　　他起身，跟在你后面离开。 　　刚走到教室门口，你忽然感觉到强烈的视线。 　　回过头去，就见刚才那几名男生里面，有两三个在瞪你。 　　你突然转头，他们视线都来不及收回去。 　　大概觉得刚才丢了面子，便看你不爽了。 　　你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朝他们点点下巴，问：“怎么，你们要一起？” 　　几人顿时缩回目光，看桌子看椅子看地面，就是不看你，也不吭声。 　　“嗤。”你发出欠扁的声音，搭着段寅的肩膀走出教室。 　　他低着头，很担心的样子。 　　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说：“段寅，以后少和那些人玩。” 　　段寅张了张嘴，解释：“我没和他们一起。” 　　“嗯。他们要是来纠缠，就告诉我。”你见他不吱声，估计就算再被人欺负也不会主动说，故意说：“你要是再和那些人一块，被我碰到了，就把你和他们都揍一顿。” 　　段寅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你。 　　他肯定不理解，为什么要连着他一起揍，他做错了什么。 　　你笑了笑，去器材室拿了球，拉着段寅在操场上练习投篮。 　　回到教室的时候，彭迪立马跑过来。 　　他现在坐在教室前排，身高可想而知，发育得是你们四个人里最慢的那一个。 　　“长安！你刚刚去三班干嘛了？我怎么听人说你和混的那几个人发生矛盾了？”彭迪一脸兴奋：“怎么不带我！” 　　“听谁瞎传，我和同学们之间都保持和谐友善的关系，怎么会发生矛盾。”你不满地辩解。 　　“真的假的？”彭迪不信。 　　“真的，我还邀请他们一起打球了。” 　　他大失所望：“隔壁班那些人就会乱传，无聊。” 　　他转身准备回座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看着你，欲言又止。 　　你挑眉，示意他说。 　　“长安，我记得你小学时候有个朋友，很奇怪的那个，叫什么光来着？” 　　“宥光？” 　　“对对对！” 　　你疑惑：“他怎么了？” 　　“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就是上周末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了，应该就是他。”彭迪说得一脸认真。 　　你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妈在商城里开服装店，那天比较晚了，我等她关门，商城很多店铺都关了，灯也关了大半，管理员一直催我们。 　　我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店里了，准备回去拿，结果在商城二楼楼梯上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三楼围栏旁边！商城里就留了几盏灯，到处黑漆漆的，那人就站在一盏小灯旁边一动不动，你知道我当时都快吓傻了吗！我腿都软了，动不了！ 　　我再一看，就觉得那个人特别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就想起你那个朋友。” 　　你问：“然后呢？” 　　“然后……”彭迪眼皮子跳了跳：“然后我就看着那个人对着我笑，不停露出各种笑，我差点吓尿了。” 第81章 我只是一小部分 　　随着彭迪的述说, 你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表情古怪。 　　要真是宥光的话，他到底在搞什么？ 　　“后来怎么样了？” 　　彭迪继续说：“我不敢动, 发现他不是对着我笑, 三楼围栏那儿有面大镜子, 他在对着镜子笑。刚松一口气想偷偷摸摸走人, 东西我都不拿了, 结果这时候他发现我了，最可怕的事情来了！” 　　他哭丧着脸，心有余悸地说：“他不笑了，而且……我这时候又觉得，他和你那个朋友只是长得有点相似, 不是同一个人。 　　可我一晃眼，他的脸好像又变成你朋友的样子。 　　我怕惨了, 使劲大叫, 我妈和管理员跑进来找我, 三楼那个人就消失了。” 　　彭迪说完, 看你一眼, 抠着手指上的倒刺说：“我妈说我是看错了, 不让我跟别人讲，之前就没告诉你, 但我实在憋不住。” 　　彭迪没必要撒谎, 但你不确定他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宥光。 　　你犹豫着说：“要不我下次带你和宥光见一见, 你看看是不是他？” 　　“别！”彭迪眼睛顿时睁得溜圆：“我现在对他有心理阴影，别带我见他！” 　　“长安，反正我就是跟你说说，不然我憋得慌, 你就当我跟你说了个无关紧要的八卦行吧。” 　　你笑了笑：“行，放心吧，不带你见他。” 　　不过这件事得问问宥光。 　　你给他发了条短信。 　　【宥光，你在干什么？】 　　直到上课，都没有收到回信。 　　果然是有什么事情在做，以前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找他，他都会很快出现。 　　你把小灵通放课桌里，时不时看一眼，上课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课程都熟悉。 　　但老师好像有些注意到你。 　　“叮咚。” 　　课桌里的小灵通突然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音，即便你把铃声关得很小，在安静的教室里依旧格外响亮。 　　同学们看向你。 　　老师看向你。 　　沉默。 　　注视。 　　你镇定，装作无事发生。 　　那名中年男老师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朝你伸手：“拿出来。” 　　你只好摸摸课桌抽屉，把小灵通拿给他。 　　老师按了下小灵通，看着屏幕，抬头问：“这是谁发过来的短消息？” 　　你硬着头皮：“朋友。” 　　老师上下打量你几眼，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初中正是早恋抓得最严的年纪，男女同学之间的感情问题在老师眼里是大忌，如果被抓到，轻则批评请家长，严重的会被记过甚至劝退。 　　不过这并不阻碍班上的同学发出一片笑声，八卦的目光几乎要在眼睛里变成小火焰。 　　你回答：“男。” 　　老师怀疑地看你一眼，点开短信。 　　他一字一顿地念：“宝宝，我在你家附近，等你放学，有事情想当面跟你说。” 　　他念出来了！ 　　他把宥光给你发的短信在教室里念出来了！！ 　　宥光还叫你“宝宝”！！！ 　　班上所有同学都知道了！！！！ 　　你整张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 　　你已经是个高个子男初中生了啊！ 　　你猛地站起身来，桌椅“哐哐”发出响动，班上的同学睁大眼睛，一个个虽然满脸求知欲，但没人敢嘲笑。 　　老师脸色严肃地看着你：“你诚实点，是不是女朋友？” 　　你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 　　“不是女朋友能叫你宝宝？还在你家附近等你？” 　　真是……能不能别提宝宝这两个字！ 　　“宝宝是我小名。” 　　他不太信。 　　“长安同学，学校强调了多少次不能早恋，你们年纪太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你学习成绩好，也不能无视纪律，好好说清楚，念在你是初犯，还能宽容……” 　　“老师。”周萌举起手，大声说：“长安小名就叫宝宝，我知道的。” 　　“对呀老师，长安一年级才取的大名，咱们班很多同学都知道。”陈媛媛和彭迪也搭腔。 　　你抬手抚着额头，掌心把眼皮子往下一抹，无力地闭上双眼，轻声叹息。 　　没事了。 　　就这样吧。 　　宝宝就宝宝吧。 　　你发出麻木的声音：“老师，你还不相信的话，我把电话拨回去，你就知道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了。” 　　说完就从老师手里拿过小灵通，直接按着那条短信的号码拨过去。 　　这次电话一拨通就被接通了。 　　你打开免提。 　　“……宝宝，没在上课吗？”宥光阴沉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他对你的课程时间还是很熟悉的。 　　“在上课啊，所以我摊上事了，老师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啊？”宥光发出呆呆的声音。 　　显然他被噎得不轻，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咳咳……”老师尴尬地咳嗽两声，转了转步子：“是我误会你了啊长安，不好意思。” 　　“不过上课不能发信息，下次不能这样啊，电话你赶紧挂了，咱们继续上课。” 　　他说完就扭着腿跑回讲台上，拿起教案准备继续讲课。 　　你低声朝着手机说：“先上课，回去再跟你说。” 　　说完直接把铃声音量关掉。 　　这种事情可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下半节课你上得有点煎熬，班上的同学心思已经不在老师那里了，在你这。 　　时不时偷偷看你一眼。 　　老师也意识到这点，讲解完一道题之后，就宣布让同学们自习，他抱着保温杯背对着教室门口站着，时不时嘬一口热水。 　　你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 　　每次没什么事干的时候，就把练习册填满，以后的作业也顺便做完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前面桌的同学忽然回头，扔了张纸条在你桌子上。 　　你拿起纸条，前桌便指了指某个方向，顺着看过去，一名不熟悉的女同学正看着你。 　　拆开纸条。 　　【长安，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字迹有点熟悉，好像曾经在课桌抽屉里摸出来的某封情书就是这个笔迹。 　　你默默写了张纸条传回去。 　　【我只喜欢学习。】 　　你在学校偶尔会收到几封情书，这很正常，毕竟不说别的，你长得总不能比宥光难看吧，自然会有人喜欢。 　　收到的情书承载着别人的心意，你没有扔掉，堆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学校里发生的很多事情你都会和宥光分享，唯独不曾提起这类事情。你怕他会难过，身为怪谈，他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和拥有伴侣。 　　…… 　　一放学你就往家跑，猫灵跟在你身边四脚并用，跑得飞快。 　　你瞅了它一眼，说：“猫猫，我们来比比谁跑得快，先到公园的赢！” 　　宥光在公园等你。 　　“嗷呜嗷呜！”猫灵嗷嗷叫着加快速度，快得只剩一条影子。 　　你飞奔向前，努力冲在它前面。 　　风从你半长的发丝之间穿过去，拂过肌肤、扬起衣角。 　　傍晚前金黄色的阳光落在眼睛里，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是滤过金黄色的光。 　　猫灵长长的黑毛顶端镀了一层柔软的黄金，随着风层层流动。 　　你很快超过它，跑在前面，距离拉得越来越大。 　　看起来好像你被一只黑猫在大街上追着跑。 　　“到了，我赢了！” 　　你在公园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地喘气，回头得意地看着猫灵。 　　后者“呜呜”叫着，表情很臭，一路小跑着越过你，自个儿回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小气鬼。”你喊道。 　　“嗷呜呜呜！” 　　猫灵头也不回地嚎了一连串猫语，甩着尾巴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侧头看向公园楼梯，宥光站在那里等你。 　　你挎着书包，缓步走过去。 　　“宝宝。”他低声唤你。 　　“别。”你连忙伸手打住：“就咱们两个人的话，随便你怎么叫，公共场合别再叫我宝宝了。” 　　“为什么？”他不理解。 　　这种事情你要怎么跟怪谈解释。 　　“我都长大了……如果我叫你光光，还当着别人的面叫，你能同意吗？”你试图以己度人。 　　“能。”他眨了眨眼，答应得十分干脆。 　　你：“……” 　　“反正以后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我宝宝，不然我生气了。” 　　宥光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样子。 　　“嗯。” 　　你主动问：“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我……”宥光声音拉得低低的，朝你走了一步，他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低头看着你。 　　他的目光有些眷恋，又似乎有些新的期待。 　　“我以后不能常和你在一起。” 　　你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弯起嘴角，认真又执着地问：“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 　　还没能完全理解到前一句话的含义，却觉得眼前的人随时准备消失一般，你抓紧了他的手臂：“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别整天遮遮掩掩的。” 　　“是不是吞噬怪谈出问题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别玩消失。” 　　“没事。”宥光顿了顿，带着冷意的声音轻声说：“我不会消失，只是出现时间变少。” 　　你心里升起一丝怒意，紧紧盯着他：“所以你要离开我了？” 　　他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意味不明地低语：“我永远在你身边。” 　　你摇头，语气微冷：“宥光，你隐瞒了我很多事情，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我，凭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宥光垂眸，半晌没有回应。 　　你失望地看着他，心沉沉地往下落。 　　他抬眸看了你一眼，大概是无法接受你用这样的神情面对他，嘴角拉出一丝嘲讽的笑，冷漠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缓缓探出来的触须：“现在的我，随着你长大，总有一天会被抛下。” 　　“绝对不会！”你一字一顿坚定地说。 　　宥光没有反驳，他的声音像柳絮一样落在你耳旁：“长安，你的世界可以拥有的太多，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即便消失，也依旧还剩下很多的那一小部分。” 第82章 转学生1 　　你有些失神地望进他眼睛里。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已经学会将执念埋藏起来。 　　你还记得曾经他以为你要躲开他时疯狂的眼神，以及不管如何都要牢牢抓住你的执念。 　　而现在，他可以冷静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甚至能主动去设想, 向你指出问题。 　　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努力回想, 却难以分辨。 　　也许每天都有一点变化。 　　在不算漫长的时光里, 宥光学会了很多。 　　可他怎么能以为自己看透了你的心呢, 即便是怪谈, 也无法参透的人心。 　　“你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你强调他的重要性。 　　宥光轻轻摇头：“你的世界在变。” 　　随着长大，你的世界会越来越广阔，有许多新的变化，不管是从哪个方面。 　　“那么现在，你这样的做法是想躲开我吗？” 　　你微微眯了眯眼, 踏上他所在的那一级台阶，与他站得极近, 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 　　宥光低着头, 而你抬着头, 两人的脸几乎要撞上。 　　他睫毛颤了颤, 喉头微动, 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后退, 却被你牢牢抓住，你咬着每一个字音, 低声：“你要敢消失, 最好永远别被我找到——直到我作为人类死亡的那一刻。” 　　真当只有怪谈才有执念吗。 　　你愿意接受他作为怪谈的执念、危险、和不稳定, 不是因为惧怕才被迫接受。 　　他目光转动，视线在你双眼之间来回扫动，嘴角的嘲讽散去，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呢喃：“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想。” 　　你后颈的鸡皮疙瘩一下就立了起来, 阵阵凉意。 　　你忍不住后退一步，缩回原位，摸着后颈眉头大皱：“说这么变态的话……” 　　虽然你刚才的话好像也有点点问题。 　　但那点小问题绝对比不过宥光！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你倒是相信他没有友尽的想法了。 　　“宝宝，我不会离开你。”宥光顿了顿，朝你伸出手，手中浮现一副纯白色面具。 　　“戴上它，你就能随时找到我。” 　　这几年时间里，他时不时会拿出面具，想让你戴上。 　　宥光那次特性稳定之后，这副纯白色面具不再具备将你变成怪谈的能力。 　　据宥光说，面具是他的一部分，戴上这幅面具能让你们之间产生联系，他能通过面具找到你、保护你，你也能通过面具知道他的状况。 　　但你对这幅面具有心理阴影，始终不肯收。 　　你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搞这么一出，就为了让你收下面具了。 　　“不要。”你依旧拒绝。 　　宥光露出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的奇怪表情，将面具收起来：“以后想见我，给我发短信。” 　　你听出他又要离开的意思，连忙拉住他的手：“什么意思，你这就要离开？” 　　“嗯。” 　　“咱们已经有几个月时间没好好一块过了。” 　　每次见个面说几句就要走，像是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忙人，打电话也经常无人接听，发短信要老半天才回。 　　宥光抿了抿唇：“我……有事情。” 　　“什么事？”话题又绕回去了。 　　他看了你一眼，没被你拉住的那只手忽然抬起来捏住你腮帮子。 　　“干嘛！”你大惊，抬手就去拍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时候那套。 　　没想到宥光一击即脱，趁你松开他另一只手的时候，朝台阶上后退，整个人直接消失。 　　留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以后再告诉你。” 　　你看着空荡荡的楼梯，怒气值蹭蹭蹭地往上涨。 　　“狗屎宥光，你等着瞧！” 　　“我要是给你发短信我就是狗！” 　　那天晚上，你气得少吃了两碗饭。 　　…… 　　学校小卖部。 　　“长安，你不高兴啊？”陈媛媛一边拆辣条，一边关切地问你。 　　她短发齐耳，留了个波波头，眼睛和小时候一样像个黑葡萄，圆溜溜水润润的。 　　“没有。”你面无表情剥开一颗硬糖扔进嘴里，“咔嚓咔嚓”两三下咬碎。 　　陈媛媛看了你一眼，又看你一眼，没吭声。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碰上彭迪，他“嚯”了一声，问：“长安，有人惹你了？” 　　“没有。” 　　你嘴里的糖咬得“咯吱咯吱”响。 　　“那有人欠你钱不还？” 　　“没有。”你又剥开一颗糖。 　　“那是怎么了？”彭迪疑惑地看向陈媛媛，小声问：“他脸色怎么那么臭？” 　　陈媛媛摇头，一边吃辣条一边辣得呲溜：“嘶……不知道……他……嘶……早上来学校好像就这样了。” 　　敞开的辣条袋子伸向彭迪，后者拿了根辣条，吃了几口就跟着陈媛媛一起吸气。 　　“嘶……这辣条什么名字，怎么这么辣？” 　　“这个……嘶……唐僧肉丝，我可喜欢吃了……” 　　你没管他们，径直回到座位，拿出mp3的耳机塞耳朵里，听一句换一首，感觉每首歌都听着让人暴躁。 　　等放学该重新去下载歌曲了。 　　时不时拿出小灵通看一眼。 　　因为把声音关了，所以如果有电话或者信息的话，没办法及时收到。 　　但一直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等到了下午，你再次看屏幕，显示一条未读短信，你看了眼讲台上讲课的老师，偷偷埋下头查看短信。 　　发件人是段离思。 　　你抬起头，把小灵通放了回去，继续听课。 　　直到下课，才查看刚才那条短信。 　　段离思：【放学去打球吗？记得把作业带上。】 　　你兴致缺缺，按着键回：【没心情，改天吧。】 　　段离思：【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 　　短信发出去，你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朋友有事情瞒着我，怎么问都不肯说，好像说了就会触犯天条一样，不爽。】 　　上课铃声响了，你把小灵通放进口袋，直到下课才拿出来。 　　段离思已经给你回了信息，发信时间显示是上课的时候发来的，这名好学生竟然也会上课偷偷玩手机。 　　段离思：【你说的是那个叫宥光的朋友吧。】 　　【嗯。】 　　那边很快发来回信。 　　段离思：【虽然不清楚你们发生什么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你应该有自己的考虑，不要太放在心上。 　　心情不好可以找我，打球还是别的事都没问题。】 　　不，宥光不一样。 　　你打出这行字，想想又删掉，回了个【好。】 　　段离思没有再回消息。 　　直到最后一节课上完，学校放学了，你顺手拿起手机，才发现段离思在半个小时后回了你新的短信。 　　看时间，又是上课的时候发的。 　　段离思：【广场附近有家烧烤味道不错，后天周六晚上要不要去试试？我请客，就当散散心。】 　　你回：【好。】 　　你剥了颗糖放进嘴里，提着书包走出学校，猫灵慢悠悠走在你身旁。 　　没什么意思的一天。 　　…… 　　第二天。 　　你和往常一样去上学，走在学校操场的时候，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你身上，并始终紧跟着你。 　　疑惑地回头看去，是一名高个子的男生。 　　比你还要高一点，五官阴柔，脸色有种病弱的苍白，见你回头，他眉眼弯弯、朝你露出一个温润友好的笑。 　　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皱了皱眉，这个人……有点奇怪。 　　他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觉得古怪。 　　可的确是个人类。 　　男生身边站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但两人有种刻意保持距离的生疏感。 　　前面有个校领导领着他们去办公楼，三人便跟着走了。 　　你看了他们离去的方向一眼，便朝教室走去。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上午第二节课，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 　　这节不是他的课。 　　“同学们。”班主任朝门口招招手：“我们班有名新同学要加入进来。” 　　早上在学校操场上遇到的那名奇怪男生走进教室，站在班主任旁边。 　　所有同学的视线都放到那名男生身上，他的目光却始终看向教室后排——你的位置。 　　他微笑着，满脸温柔。 　　“我叫林曦之。”他看着你说，声音也柔和温润。 　　老师安排他的座位，因为身高和你差不多，所以和你一样在教室最后排，和你之间隔了两张桌子一个小走廊的距离。 　　他放下书包，坐在座位上，教室里便开始上课了。 　　班上的同学总是好奇地回头去看他，碍于在上课，便只是偶尔回头看看。 　　整节课，你都感受到林曦之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你身上。 　　难以忽视。 　　你皱眉，每次看过去，他就对你温柔地笑笑。 　　有毛病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对林曦之充满好奇心的同学们顿时朝他桌子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 　　“林曦之，你名字是哪几个字啊？” 　　“你多大了，长得好高。” 　　“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 　　…… 　　你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走。 　　原本被众人围着的林曦之忽然站起来，拦在你面前。 　　他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凝眉看他，对他印象很差，不太想搭理。 　　“他叫长安！”旁边却有同学主动帮你回答。 　　林曦之眼睛转都没转一下，盯着你，苍白的嘴角像是天生的微笑唇般，总是带着笑意，问道：“长安，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你眼皮子突然跳了跳，心里再次升起那种古怪的感觉。 　　“我已经有朋友了。”你拒绝了他，并略带警告地看他一眼：“上课别一直盯着我。” 　　他愣了一下，没有羞恼或是尴尬，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真的是有毛病吧…… 　　你直接绕开他，离开教室。 第83章 转学生2 　　因为上节课下课时的警告, 再次上课后，林曦之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直盯着你看，虽然你依旧感觉到他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停留在你身上, 但还能忍受。 　　中午放学, 你整理桌上的书本, 没有立马去食堂, 听到班上的同学在邀请林曦之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林曦之, 你第一天来，还没有去过食堂，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不用了，你们去吧。” 　　林曦之语气轻柔地拒绝。 　　他努力温柔的样子让你觉得有种刻意的感觉，不过班上其他同学没这么觉得, 也许是你的错觉。 　　很快教室里只剩三五个人，你抽屉里的书本整理整齐, 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食堂吗？”林曦之跟过来。 　　你诧异地看他一眼。 　　古怪的家伙。 　　“随你。” 　　在食堂打完饭, 林曦之端着盘子坐在你对面, 安安静静地吃饭, 倒是没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吃完饭, 你摸了摸口袋, 糖已经吃完了。 　　抬头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枚水果硬糖。 　　谁放的？ 　　你看向林曦之，他朝你微笑, 眉毛眼睛嘴角, 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弧度。 　　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你的？”你指指桌上的糖。 　　他点头。 　　“谢谢, 我不怎么吃糖。” 　　你起身离开，端着食盘放到回收处。 　　“长安！”食堂外面的操场上碰到周萌、陈媛媛和彭迪，陈媛媛朝你挥手：“我们要去小卖部买辣条，你要不要去买糖？” 　　你走过去：“去。” 　　那天你回到家, 拿着小灵通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母亲：“妈妈，你知不知道宥光去干什么了？” 　　母亲偏头想了想：“捕猎，或者吞噬怪谈。” 　　如果是这样的话，宥光没必要说那种话，还说什么以后见面会比较少。 　　你又问：“妈妈，如果是你，还有其他会做的事情吗？” 　　母亲看着你，声音幽幽：“听女人聊天，看男孩穿着，观察人类进食和生活，实践，养小孩。” 　　你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蹲在她旁边：“好厉害，妈妈因为我变得好忙碌。” 　　母亲轻轻摸你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即便你长大了，你和母亲的相处依旧像小时候那样。 　　“对了，老师说初三要开设晚自习，到时候我会比较晚回家。” 　　母亲手掌微顿，静静地看着你。 　　你说：“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多。” 　　她点头：“好。” 　　虽然不太理解，但她简单轻易地同意了。 　　几乎很难找出你提出后她不同意的事情。 　　次日。 　　下课时，有相对熟悉的同学拿着练习册来找你，想让你帮忙讲解不会做的题目，几分钟后同学谢过你，拿着自己的练习册开开心心走了。 　　再一次下课后，林曦之也拿着练习册过来。 　　“长安，我这道题不会做，你可以教我吗？” 　　他带着笑意无比真诚地看着你，浅色瞳孔里印出你疑惑的脸。 　　“好吧。”你最终还是答应了。 　　讲题的时候，你坐在座位上，他弯腰站在旁边看，表现得倒是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书页，你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淡去许多，觉得之前没必要对林曦之那种态度，也许他只是和平常人的性格不同。 　　“咳咳咳……” 　　题目讲到一半，林曦之咳嗽起来。 　　起初你没有在意，但他咳得实在有点厉害。 　　你抬头，就看到他一张脸白得几近透明，苍白修长的手指掩着嘴唇，隐隐从指缝间看到鲜红…… 　　血？ 　　“林曦之？”你忍不住喊他一声，刚准备问他怎么回事，他垂眸看你一眼，捂着嘴转身就往教室外跑。 　　脚步慌乱，像是匆匆忙忙要去做什么。 　　你皱眉，起身追了上去。 　　你的速度不慢，几乎是林曦之前脚跑出教室门，你后脚就追出去，可跑出教室却到处不见他的踪迹。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刚才看到林曦之没有？”你随手拉住一个从外面回教室的同班同学问。 　　对方茫然：“好像看到了，刚跑过去，你找他吗？” 　　你问：“他往哪边跑的？” 　　“那……”同学指向一个方向：“这么快就跑没影了？腿长就是好。” 　　你朝同学指的方向追过去。 　　自然是没见到林曦之的踪迹。 　　其实追了两步，你心里就越发疑惑，你追在他后面跑出教室的，中间也就一两秒钟的时间，人竟然不见了。 　　太奇怪了。 　　而且他跑什么，因为咳吐血了？ 　　直到上课，都没有找到林曦之的踪迹，从离开教室后，没有同学再看到他。 　　这回换你频频看向他空置的课桌。 　　上课上到一半，班主任走进来，朝正在讲课的老师打了个招呼，便说道：“没事，我就是过来说一声，林曦之同学身体不舒服，请病假回家休息了。” 　　说完班主任就走了。 　　望了眼林曦之的座位，你发现他的练习册还在你这里。 　　你打开翻了翻。 　　一本空白到崭新的练习册，连名字都没写上去。 　　不过也正常，他昨天才转学过来，都是新发的教材。 　　今天是周五，林曦之一整天都没有再回来上课，希望下周一能看到他来学校。 　　…… 　　周六晚上。 　　烧烤店。 　　“作业带了吗？”段离思问。 　　“嗯。” 　　你把最不喜欢写的抄课本作业拿给段离思，后者看了一眼，推着眼镜无奈道：“又让我写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作业。” 　　他把你的作业放进书包里：“明天给你。” 　　你笑笑，拿着菜单摆弄。 　　段离思忽然左右看了看，低声问：“想不想试试啤酒？” 　　烧烤店配啤酒，万能搭配。 　　但你们是未成年。 　　就算段离思比你大几岁，那也是未成年。 　　你指了指墙面上几个大字。 　　【未成年禁止饮酒。】 　　年轻人，不要什么都想尝试。 　　“就喝一杯。”段离思不知道被谁蛊惑，就想尝尝酒的滋味。 　　即便是好学生也有顶不住诱惑的时候。 　　你摇了摇头，警告他：“我喝酒没事，我妈妈不会管这个，你带着酒味回去可不好。” 　　段离思也严肃正经地说：“不巧，我家也不管，上次饭桌爷爷让我给长辈敬酒，那次是白酒，我不想和他们喝。” 　　“那你跟我喝？” 　　“跟你喝有意思。” 　　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不行，我十三岁，你才十五岁，我可以陪你喝香槟。” 　　“也行。”他没强求。 　　中途你去上厕所，厕所在烧烤店的小二楼，上完厕所出来，你低着头边走边擦手上的水珠，忽然感觉面前站着个人，挡住你的去路。 　　抬头。 　　一双熟悉的阴沉眼睛看着你。 　　“宥光？”你刚喊出他的名字就后悔了。 　　你气还没消呢，不想搭理他。 　　于是绕过他就往楼梯下走。 第84章 甜不甜？ 　　“宝宝。” 　　他低声喊你, 手搭在你手臂上，拦住你。 　　力道很轻，你可以毫不费力地推开。 　　你停下来瞅他：“事情办完了？” 　　他目光转向地面：“没有。”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宥光有些吞吞吐吐：“……想见你。” 　　“那可不行, 见我得发短信提前预约。”你故意这么说, 将头转向一旁,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坐在一楼大厅里的段离思。 　　宥光静静站在旁边, 半晌没动静。 　　你心里冷哼, 说来找你，结果就这？ 　　一点意思也没有。 　　“叮咚——” 　　外套口袋里的小灵通响了一声，你拿出来查看，有条未读短信。 　　是宥光发来的。 　　你奇怪地看了眼就站在旁边的宥光，他正放下手机, 看向你。 　　点开短信。 　　宥光：【宝宝，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还有, 我可以见你吗？】 　　你拉了拉嘴角：“你可怪肉麻的。” 　　见你同他说话, 宥光弯了弯唇角, 抬手递过来一样东西：“给你。” 　　一枚水果硬糖。 　　你伸手接过：“你过来就为了给我颗糖啊？” 　　说完就拆开糖塞嘴里。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 拎着一整包水果硬糖。 　　你挑挑眉, 接过。 　　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再次递过来, 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 　　“你这是变成小叮当了吧！”你有些惊讶，接过游戏机, 按了下开关键, 小小的屏幕上有画面显现出来。 　　“小叮当？” 　　“啊, 就是说你能变出很多宝贝的意思。”你一边说，一边按着掌上游戏机看里面有些什么游戏。 　　“嗯。”宥光顿了顿：“我带你去玩。” 　　“现在？”你目光从游戏机上离开。 　　“现在。” 　　“现在不行。”你看向坐在一楼的段离思，他还在座位上边吃烧烤边等你。 　　“我跟朋友约在这里吃烧烤，不能吃到一半把朋友甩开。” 　　宥光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 沉默不语。 　　你有些纠结：“下次吧，下次咱们出去玩。” 　　他看向你，黑沉的目光有种冷冷的静谧，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莫名有种抛弃他的负罪感。 　　你张了张嘴：“要不……你跟我一起下去？” 　　你以为他不会答应。 　　他不太喜欢和你的朋友一起玩。 　　准确来说，应该是根本不会和除了你之外的人类有接触。 　　但…… 　　“好。”宥光点头。 　　说完他就化作一道黑影，融入你的影子里，迅速贴着你的后背站起来。 　　动作快得你都没反应过来。 　　他贴着你耳后，冰冷的气息扑在后颈：“走吧。” 　　后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伸手揉着后颈，往楼下走。 　　你走一步，宥光便贴在背后走一步，若即若离，搞得你后背寒毛直竖。 　　“宥光。”你低声说：“别靠那么近。” 　　“……嗯。” 　　他停了停，和你拉开半步距离。 　　走到一楼时，段离思注意到你和宥光，看着你们走过来，微微皱眉。 　　“这是我朋友，宥光，刚才碰到他了。”你大拇指往身后的宥光指了指。 　　段离思不着痕迹地打量宥光，一边问：“在二楼碰到？” 　　二楼只有洗手间，没别的出口。 　　你耸肩：“是啊。” 　　没有过多的解释。 　　这没法解释，还不如糊弄过去。 　　你又向宥光介绍：“这是段离思。” 　　“你好。”段离思推了推眼镜，对宥光说道。 　　宥光面无表情看着段离思，没有任何反应，气息甚至开始变得阴沉。 　　你抬起胳膊肘杵了下他的后腰，他才稍微收敛气息，僵硬地点点头。 　　气氛有些尴尬。 　　你坐在段离思对面，宥光贴着你坐下。 　　“再点一些菜吧，要吃点什么吗？”段离思将菜单放到宥光面前。 　　宥光没有味觉，平时吃东西都是陪你，还得消耗力量去分解吃下去的食物，于是你主动说：“他不吃……”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宥光打断。 　　“糖。” 　　他侧头看着你。 　　你嘴角抽了抽，无语地摸进外套口袋，撕开刚才宥光给你的那袋糖，抓了一把塞进他手里。 　　幼稚的家伙。 　　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你不信他是真想吃糖。 　　都已经带他下来见段离思了，他应该不会再觉得自己是被排挤出去的那个朋友了吧。 　　你和段离思吃着烧烤，宥光冷着脸慢条斯理地拆糖纸。 　　“经常听长安提到你，今天还是第一次见。”段离思说。 　　宥光低头拆糖纸，苍白的手指捏住糖纸两头，轻轻一拉。 　　段离思又问：“你在哪所学校读书？” 　　宥光拆糖纸的动作微顿。 　　你本来打算认真吃肉，不管桌上的气氛，大不了氛围安静一点。 　　但段离思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好啊，明明看似简单的问题，问得你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忽然想到宥光上次对你说的话。 　　你的世界拥有很多，他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宥光经常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大部分记忆都有他的影子，因此你的感受并不深刻，但当你和他一同处于人类社会中时，似乎一切都像他说的那样。 　　你不得不接过话茬：“宥光情况特殊，现在没有读书。” 　　段离思若有所思，没有再问这个问题。 　　宥光剥开糖纸，似乎也没有别的反应。 　　你咬了一口烤肉，食不知味。 　　“长安。”段离思说：“上次我问你那个问题，你以后上大学有没有想去的城市。我回去查了下，本市没有合适的大学学校，最近的学校离这里也隔了好几座城市。” 　　？ 　　你僵硬地捏着筷子，看着段离思。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了解你身边的情况，你几乎要觉得他在故意搞你。 　　这个问题……你当然知道，但距离读大学还有好几年时间，母亲和宥光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的问题说不定能够找到解决办法，所以你一直没有挑明。 　　但就算以后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你也会想办法找个好时机和宥光说清楚，再想想办法，而不是在这种时候！ 　　你几乎不敢去看宥光的神色。 　　要命。 　　段离思对你这么大的反应有些疑惑，但还是继续说：“所以，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座城市。” 　　你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快闭嘴吧你！ 　　段离思眉头扬起：怎么了？ 　　你指了指桌上的烤肉：好好吃饭，把嘴堵住。 　　他伸手在自己嘴上从左往右划拉一下，表示自己会闭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硬着头皮侧头去看宥光，果然见他黑沉的双眼中逐渐显出深渊般的黑暗，如同漩涡在其中搅动。 　　他身下有黑暗微颤着向周围蔓延。 　　烤肉店里的客人们似乎察觉到什么，包括段离思在内，有些不安地抬头四顾。 　　竟然比你预计的情况要好得多。 　　“宥光。”你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我们出去聊聊？” 　　宥光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没事。”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下的黑暗缓缓缩了回去。 　　他睁眼，双眼依旧黑沉，要将人拖入深渊般的漩涡却被压制在更深处。 　　一切似乎恢复平静。 　　但你清楚，问题没有解决。 　　没有解决掉的问题，迟早会爆发。 　　“可是……”你想说些什么。 　　宥光忽然半侧过身，那枚糖在他手上剥开来，递到你嘴边。 　　他微微垂眸，专注认真地看着你。 　　你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糖，没有动作。 　　你已经长大了。 　　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会有些古怪吧。 　　你们可都是十几岁的男生，哪有这样喂糖的。 　　宥光执着地看着你，即便是你半天没有动作，他递在你嘴边的糖也没有颤动一下。 　　你长大了，可他好几年都是这幅模样。在他眼里，也许很难理解人类除了身体上，那种在他人眼光里“长大”的变化。 　　也许你身上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太快了。 　　慢慢来吧。 　　你低头，将那枚糖含进嘴里。 　　“甜不甜？”宥光问。 　　就像你小时候经常问他的那样。 　　你有些不自在地胡乱点头：“……甜。” 　　真尴尬。 　　有种周围人都在看你们的错觉。 　　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或者原地打伞也行。 　　宥光抿了抿唇，声音压得低低的，几近呢喃：“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去哪。” 　　这是对刚才段离思所说那些话的回应。 　　竟然不用你安抚，他自己就想通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但你还是鼓励地看了他一眼。 　　会自己哄自己了，真不错。 　　当你回头，对上段离思呆愣的目光时，你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在被人看着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段离思傻傻地看着你，嘴微张开，很震惊又难以承受的表情。 　　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平时都表现得很聪明。 　　一定是因为刚才宥光的举动。 　　有什么东西在你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瞬间感觉整个头都烧了起来。 　　那一刻，你觉得……这个世界或者你，总有一个得毁灭掉。 　　都怪宥光！ 　　段离思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神，目光转动，低垂双眼，神色不明。 　　桌上的空气都变得很安静。 　　你很想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但没有合适的理由，感觉现在溜走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只好僵硬地坐着，戳着筷子不知道在吃什么。 　　段离思忽然夹了块肉放在你碗里，看着你夹起来吃掉后，才放下筷子。 　　你朝他看过去。 　　他双手放在桌子上，两手十指交叉合拢，表情严肃地看着你：“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好，注意身体。”你点头，如临大赦。 　　他看了眼宥光，提起背包，拿着外套离开。 　　走出几步后，段离思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灯光斜着打在他眼镜上，让他一只眼镜反着光，另一只眼睛透过眼镜盯着你：“长安。” 　　“哈？” 　　“明天再见。” 　　“……好。” 　　你看着他离开，回过头来捂着额头仰头靠在椅背上，陷入自闭。 　　这顿饭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宝宝。”宥光喊了你一声。 　　侧头看过去，他又剥了一颗糖。 　　并朝你递过来。 　　你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移回他面前，那枚糖停留在他嘴边。 　　你双手再一用力，把那枚糖就着宥光自己的手硬往他嘴里怼。 　　“吃！” 　　他被迫吃掉。 　　你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甜不甜？” 　　宥光眨了眨眼，翘起嘴角：“甜。” 　　你拿起桌上的糖，飞快一个个剥开，再用手取出糖塞进宥光嘴里，恶狠狠道：“甜你就多吃点！” 　　直到他两边腮帮子都撑得鼓鼓囊囊，捏着嘴都塞不下糖了，你才放过他。 第85章 电影观看规则1 　　宥光说带你去玩, 等到了地方，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前面大屏幕亮着光, 你才反应过来是电影院。 　　屏幕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闪而过, 观众席被惊起一片叫声。 　　又来看恐怖片？ 　　因为是周六, 电影院人还不少。 　　你忍不住低声问：“宥光, 你很喜欢看恐怖片吗？” 　　“看他们害怕比较有意思。”宥光顿了顿, 问：“你不喜欢吗？” 　　“我还好。” 　　他拉起你的手：“那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倒也不用。” 　　你坐在电影院后排的空位上，宥光在旁边坐下。 　　电影已经开场有一会儿了，故事讲的是一座小镇里有个幽灵杀人魔，他是多年前惨死的魔术师，被他杀死的人有着各种惨烈的死状, 已经连续二十几人遇害。 　　小镇经常大雾天气，每到大雾弥漫时, 幽灵杀人魔就会戴着高礼帽、穿着魔术师的服装出现在小镇里, 他用白色颜料将脸涂得惨白, 戴白手套、肩膀上站着一只乌鸦。 　　如果有人在雾天遇到那只乌鸦, 说明已经被幽灵杀人魔盯上, 被他盯上的人无一逃脱。 　　镇上的人组织起来, 势必要抓住幽灵杀人魔，为此设下许多埋伏和陷阱, 而这一天, 大雾弥漫…… 　　“我们需要知道幽灵杀人的规则, 以便更好地抓住他，不是吗？上次佩思就看到过幽灵，她却活了下来。”电影荧幕上，主角提着油灯和讨论。 　　他的同伴不屑道：“幽灵杀人能有什么规则？他只是想杀人罢了。” 　　当他们交谈时, 一只乌鸦悄然从大雾飞出，在他们头顶盘旋。 　　你看得认真，前排座位的年轻男人突然站起身，挡住荧幕，但很快他离开座位，往放映厅外走。 　　“你去哪？”他的同伴问。 　　年轻男人头也没回：“上个厕所。” 　　插曲很快过去，坐在旁边的宥光悄悄靠过来，低声问：“那两个人类在干什么？” 　　你疑惑地转过头，发现宥光正偏头看向斜后方最后一排观众席座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弱的光线下，一男一女搂搂抱抱贴在一起，两张嘴黏在一起似的分不开。 　　“嘶……小孩子看不得，非礼勿视。” 　　你伸长手，捂住宥光的眼睛，自己却睁大眼睛多看了几眼。 　　宥光不肯，抓住你的手往旁边挪。 　　你用力遮挡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宝宝，你放开。”宥光扯着你的手说：“我是怪谈，不是小孩子。” 　　“那也看不得。” 　　“你为什么能看？” 　　“我没看！” 　　你劲大，他也不逞多让，你差点要站起来双手箍住他的头了。 　　两相较劲，闹出点小动静，惊动了那对情侣。 　　女人羞涩地埋头躲进男人怀里，男人没好气地冲你和宥光低声说：“两个小毛孩，没见过亲嘴啊？” 　　你干脆指了指被你蒙住眼睛的宥光，说：“注意点影响，没见着这里有小孩？” 　　男人仔细看了眼宥光，嗤笑一声：“小孩？我这么大的时候都谈过三个女朋友了！” 　　“哎哟喂……”女人突然掐了他一把，他痛呼出声，连忙低声去哄。 　　你这才松开蒙住宥光眼睛的手。 　　他看了你一眼，冷着脸不说话。 　　你凑过去：“生气了？” 　　“没有。”他把脸往另一边侧开。 　　你忍不住笑道：“不就是没看到亲嘴吗，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了。” 　　“因为你没给我遮眼睛啊。” 　　宥光哑口无言，似乎觉得有点道理的样子，转而问：“他们为什么要亲嘴？” 　　“他俩互相喜欢呗。”你说完，发现宥光侧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你，连忙往后缩着摆手：“你别这样看我，他们那种喜欢不一样，朋友用不着那样，朋友不能亲嘴。” 　　怕他想岔了，你继续补充：“他们不是朋友。” 　　宥光点点头，没有再问。 　　大概是对朋友之外的关系没有太多兴趣。 　　前座刚才出去上厕所的年轻男人此时回到座位上。 　　“演到哪了？”他低声问同伴。 　　同伴随口答道：“没过去多久。” 　　年轻男人点点头，看向电影荧幕，肩膀微微颤动。 　　奇怪的感觉传至你身边。 　　是怪谈。 　　这个回到座位的年轻男人，不是刚才那个人了。 　　他肩膀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渐渐从颤动变成耸动。 　　连带着椅子有些摇晃。 　　他的同伴感觉到了，侧过头，困惑地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作答，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地。 　　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电影还没到关键情节，周围不少人被吸引注意力，看向年轻男人。 　　“嗤嗤嗤……哈哈哈哈！”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大笑的脸，拍着扶手指着电影荧幕道：“这一幕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 　　众人齐齐把视线转回去，只觉得此人有病。 　　接着，年轻男人便时不时对着荧幕画面里或制造悬疑、或有人死亡的镜头露出大笑声。 　　他笑声听起来是真的被逗得很开心。 　　观众席的人都有些忍无可忍，提醒了他两次。 　　你始终没有察觉到这名年轻男人和谁建立了联系。 　　而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奇怪气息从荧幕上传来。 　　同时，电影荧幕的光熄灭。 　　放映厅陷入一片漆黑。 　　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安静无比，包括你前座的怪谈，在光熄灭的那一刻，他的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一只冰冷的手在黑暗中找到你的手，握住。 　　是宥光。 　　大概十几秒后，电影荧幕再次亮起来。 　　荧幕背景变成纯黑，上面显示一排白色的字。 　　【恭喜我，成功降临真实世界。 　　接下来请认真记住电影观看规则。 　　1.认真观影，中途禁止离席。 　　2.禁止大声喧哗。 　　3.记住电影角色，这很重要。 　　4.工作人员进入观众席时，请不要阻挡，如果他不肯离开，记得把票根给他。 　　5.请勿离开座位，否则影院将不能继续保护您的安全。 　　6.我们只有一名工作人员。】 　　这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感觉。 　　另一种类型的规则怪谈吗？ 　　放映厅里只有淡淡的光，还是荧幕发出来的，显得其他地方更加漆黑。 　　你眼角余光似乎看到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晃动，转头去看。 　　黑暗中浮现一张刷白的脸，它朝你看过来，眯着眼睛无声地咧嘴大笑。 　　却很快被什么东西遮挡住，消失了。 　　它……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皱着眉头，仔细回想。 　　周围的观众窃窃私语，比较安静。 　　他们没有把荧幕上出现的规则放在心里，把这一幕看做电影剧情，只是觉得有些突兀。 　　你前座的那位此时更是变得安静无比，比普通观众还要安静。 　　荧幕上的规则淡去，继续着刚才放映的影片。 　　诡异的音乐响起，将脸涂得惨白的幽灵杀人魔终于露面。 　　你死死盯着荧幕，瞳孔微缩。 　　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分明就是荧幕里幽灵杀人魔的脸！ 第86章 电影观看规则2 　　荧幕里。 　　幽灵杀人魔面前的墙上“站”着一具尸体, 尸体表情狰狞扭曲，两只手掌以及脚掌都被长钉刺穿，钉死在墙上, 鲜血顺着钉子流淌。 　　他的脖子插着一张扑克牌梅花Q, 扑克牌只露出一个角, 剩下的部分切进咽喉。 　　幽灵杀人魔歪着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从鼻腔里哼歌似的低声哼唱道：“猜错牌了哦～那就去死吧～” 　　他一边摘下高礼帽, 将一副扑克牌放进礼帽，又把礼帽戴在头顶。 　　他抬起手，望向天空，一只红眼睛的乌鸦在灰败混乱的天空上盘旋，发出两声似嘲笑、似悲凉的粗噶叫声, 落在他手臂上。 　　乌鸦低头整理羽毛。 　　“罪恶在蔓延，不能停下来～”幽灵杀人魔低声喃喃, 他猛地扬起手臂, 乌鸦受惊, 扑打着翅膀飞起, 撞向镜头。 　　它猩红的眼睛越来越近, 圆睁着, 好似人类惊恐又狠毒地瞪着眼睛，决眦欲裂。 　　它在荧幕里, 观众席的众人却无不身体往后缩, 仿佛被某种可怕的恶意盯上, 下意识屏住呼吸。 　　乌鸦张嘴大叫—— 　　“嘎！” 　　粗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放映厅，回音环绕。 　　“啪，啪，啪……” 　　拍打翅膀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只黑色的乌鸦从荧幕里冲了出来！ 　　“啊啊啊！” 　　前排的众人发出惊叫, 乌鸦盘旋在观众席上空，很快整个放映厅都变得骚乱不安。 　　他们惊恐地盯着那只乌鸦，有人惊慌地离开座位往外跑。 　　而你注意到，电影荧幕里，幽灵杀人魔看着镜头掩唇轻笑，他似乎透过荧幕看到了整个放映厅。 　　这一刻，他才是“观众”。 　　荧幕的边缘泛起红光，一侧画面显示出电影观看规则，带着警告的意味。 　　但此时没有观众注意到这一点，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他们只想离开。 　　“大家不要离开座位！”你喊了一声，一些原本正茫然犹豫的人听从了，另一些人却没有理会。 　　放映厅的门不知何时紧紧关闭，无论怎么撞击拍打都没办法打开。 　　黑暗中，那些逃跑的人的座椅下有什么东西缓缓爬出，它们有点像人，却拥有长长的四肢和干瘦的身体，几乎快有三米长，在阴暗的地上爬行，朝着离开座位的人们靠近。 　　当它们爬到光线下，才终于有人发现它们。 　　“那是什么怪物！？” 　　“快跑啊！” 　　又是一阵尖叫声后，人群更乱了，原本还能坐在座位上的人也忍不住站起来。 　　照这样下去，还不等了解清楚这次遇到怪谈的特性，并想办法破除，放映厅里的人就会先没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 　　现在还不是对抗怪谈的时候。 　　你抓紧宥光的手，深吸一口气，在人群混乱的声音中大喊：“放映厅规则: 　　1.认可电影观看规则并牢记。” 　　规则成立。 　　人群之所以违反怪谈放出来的规则，只是因为忽视、不认可。 　　他们只要认可怪谈的规则，自然会遵守。 　　你的规则能力作用恰好能够让人从心里认可规则、并遵守规则，甚至维护规则。 　　规则能力生效的那一刻，放映厅里乱哄哄的声音立刻消失，只剩下人们走动的声响、以及窃窃私语。 　　“不能离开座位，快回到座位！” 　　“我们得遵守规则……” 　　“快，快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没有离开座位的人坐立不安地待在位置上，脸色惨白。 　　已经离开座位的人满头大汗地往就近找座位坐下，即便看到地上爬行的怪物，也仅仅是面露惊恐地绕开怪物，寻找座位。 　　“啊——！！！” 　　在这样诡异安静的放映厅里，惨叫声格外凄厉刺耳。 　　有人回到座位的动作慢了一步，被地上爬行的怪物抓住，怪物埋在地上的头始终没有抬起，却稳稳地拽着那人，将那人拖倒在地上，后退着缩回黑暗的座位底下，而被抓住的那人无论怎么惨叫挣扎、亦或是双手紧紧抓住旁边的座位，都无法阻止被怪物拖进椅子下的结局。 　　电影观众椅下那又小又黑的空间似乎变成未知的通道，将那人从脚到头，缓缓容纳吞噬。 　　那人头颅被拖进椅子下面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周围的人骇得脸色惨白，其他没看到那一幕的观众伸长了脑袋想看看发生什么，却连站起来也不敢。 　　不能违反规则…… 　　那些逃离座位又迅速回到座位的人，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他们坐下不久，那些跟着他们爬出去的怪物，一个个钻回他们座椅下。 　　他们似乎安然无恙了，但没有人敢低头去看黑暗的座椅下是否有怪物蜷缩。 　　放映厅安静下来。 　　被忽视的乌鸦拍打翅膀缓缓下落。 　　它……停留在你前座的椅背上，面朝着你，猩红的眼珠充满恶意地紧盯你。 　　它盯上你了。 　　被乌鸦找上的人，将成为幽灵杀人魔手里的下一个受害者。 　　电影荧幕中，那张刷满颜料的脸看向你的方向，他咧开嘴，摘下礼帽朝你缓缓鞠躬。 　　你皱眉，还没等你做出什么举动，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在乌鸦准备起飞的那一刻，掐住它的脖子。 　　那只手缓缓收紧，乌鸦化作一团黑雾，想趁机飘离，却被修长的手指拢在手心，左右冲撞、无法逃脱。 　　直到深渊般的黑暗攀上那只手，黑雾挣扎地沉入深渊，被彻底吞噬。 　　宥光眼睛不曾眨动一下，目光直直盯着荧幕里的幽灵杀人魔，深渊的黑暗环绕着他，始终被他控制在小范围之内，没有朝你的方向蔓延。 　　他声音低沉地发出警告：“他是我的。” 　　幽灵杀人魔脸上的笑消失，他目光冰冷残忍地看着你，每一道恶意都仿佛化成刀锋，在你身上一下下切割。 　　你浑身冰冷，皮肤隐隐有种刺痛感。 　　仿佛能感觉到他在想着用哪种方法将你残忍杀死。 　　这样的举动无疑在激怒你身边的人。 　　宥光身上散发出强烈的阴冷气息，你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极为恐怖，他背后的深渊躁动不安地涌动着，只等他一个举动，便要将周围的所有都吞噬。 　　包括整个放映厅…… 　　不安和危险的感知几乎要将你淹没。 　　宥光无法进入荧幕揪出幽灵杀人魔，那么他只能无差别攻击，让深渊将荧幕吞噬。 　　他会保护住你，但周围观众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陷入这次的怪谈里好多少。 　　你轻轻捏了下宥光的手，悄声说：“别急，引他出来。” 　　被当做猎物，你也很不爽。 　　不过观察怪谈这种事情需要有耐心，才能拥有最大的收获。 　　宥光听了，但没完全听。 　　你不得不小声喊他的名字：“宥光。”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敛气息。 　　荧幕里，幽灵杀人魔抖了抖礼帽，一群蝙蝠从礼帽里飞出来，冲出荧幕。 　　在观众们小声的惊叫声中，那群蝙蝠落在你身后的座位上，一个人影在蝙蝠的遮掩下显现出来，刷白的脸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他从荧幕里出来了。 　　他漫不经意地拿着礼帽，那群蝙蝠又陆续飞进礼帽中，直至不见踪迹。 　　仿佛是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 　　但不管魔术如何精彩，幽灵杀人魔走出荧幕都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尤其是还离你这么近。 　　不是每个怪谈都拥有趋利避害的能力。 　　身旁的宥光沉默着，看了你一眼。 　　蠢蠢欲动。 　　你朝他皱眉，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 　　别动，让我来。 　　宥光垂眸，有些失望。 　　电影荧幕里还在继续播放没有幽灵杀人魔的剧情。 　　从你的角度，能看到观众席一颗颗后脑勺沉默地面对着荧幕。 　　偶尔也有奇怪的窃窃私语，但即便是窃窃私语时，那些观众也只敢僵硬地将视线投注在荧幕上。 　　放映厅门口发出响动。 　　闷闷的脚步声响起，一步步朝观众席走过来，在转角处站定，静静地看着观众席。 　　是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外表看起来很正常。 　　她站了半分钟，便迈着步子围在观众席外围打转。 　　时不时停下步伐，看着观众。 　　你不知道那些被她注视的观众是什么感觉，但看他们僵硬的背影，应该不太好受。 　　而新的脚步声，再次从放映厅门口响起，一步步靠近。 　　很快，你看到脚步声的主人——穿着红色工作服、身材偏胖的女人。 　　她现在转角处，停留的时间比蓝色工作服更久。 　　观众席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又来一个……” 　　“哪个是假的？” 　　“……别到我这里来。” 　　“检票的时候，我记得他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是……穿黑色的制服？”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妈妈，我再也不看恐怖片了。” 　　“有东西在抓我的脚，它在座位底下，谁能帮我看看？” 　　…… 　　“观看一场魔术表演吧～” 　　窃窃私语中，哼唱般的语调在你后面响起。 　　幽灵杀人魔总算是开始对你出手了。 　　你侧着身体转过头去，对上一张放大的白脸，弯弯的眼眶里冰冷如蛇的目光几乎贴在你脸上。 　　你心跳都漏了一拍，浑身过电般的寒意，后背几秒钟就被冷汗打湿。 　　一只苍白的手狠狠拍在那张白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 　　白脸被拍得离你远了一点。 　　你面无表情地朝宥光竖起大拇指，打得好，谁让他贴那么近，吓了你一大跳。 　　幽灵杀人魔脸色阴沉，不笑了。 　　但他没有别的举动，他是只能利用特性杀人的怪谈。 　　他拿出一副扑克，正面朝你展开。 　　“选一张牌，或者死。” 　　魔术师的常用手段。 　　你同样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大王牌。 第87章 电影观看规则3 　　在你看牌过后, 幽灵杀人魔伸手，要将你手里的牌拿回去。 　　你想了想，皱眉问：“你要表演的魔术该不会是:你不看我手里这张牌面, 但重新洗牌打乱之后却能找出这张牌吧？” 　　幽灵杀人魔动作微顿。 　　你猜中了。 　　这种手段也太业余了, 顶多是玩扑克牌里的一种手法, 作为魔术师连热场都不够格。 　　这只怪谈的其他手段明明可以称之为魔法, 玩魔术扑克牌竟然会这么烂。 　　你想起他在电影里的设定。 　　生前魔术师, 惨死后化为幽灵…… 　　他生前一定是个没什么名气的魔术师。 　　“这个魔术我看过，已经没有新鲜感了，换一个吧。”你语气平静，像是在和一名普通人类交谈。 　　只要幽灵杀人魔不突脸吓你一跳，你对他没有多少恐惧感。 　　并不是觉得他无害, 而是宥光在旁边一边紧紧握住你的手，一边对幽灵杀人魔虎视眈眈。 　　被宥光当做猎物的家伙, 没有害怕的必要。 　　幽灵杀人魔脸色变得阴沉可怕, 配上他刷白的脸, 就像因为无人认领而常年躺在太平间冰库里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你一样。 　　你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糖, 捏在手里：“魔术师, 你有能力从我手里拿走这颗糖吗？” 　　“我能从你身上拿走的不止这枚糖, 你会后悔选择这个魔术表演。”他盯着你，语言里充满血腥的气味。 　　你相信他可以办到这一点。 　　电影剧情里, 某位死去的受害者只剩一副皮囊, 他的内脏和骨头整整齐齐摆放在旁边, 排列成人体的模样。 　　“你得先证明有能力拿走我手里的糖。”你毫不在意地说。 　　幽灵杀人魔目光变得古怪，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 　　你感觉到掌心一空。 　　他拿走了你的东西，哪怕是一枚糖果。 　　你勾起唇角，朝幽灵杀人魔笑了笑。 　　“宥光, 抓住他。” 　　宥光的身影迅速变成黑影，融化一般地沉入深渊中，在黑暗中蔓延扩大，这一刻，仿佛他就是深渊，那不可见底的黑暗中散发出阴冷又恐怖的气息，顷刻间便将幽灵杀人魔包围，他立在中间，如同一座即将被海啸淹没的孤岛。 　　他的双脚沉入深渊，身体缓缓下沉。 　　同时，在幽灵杀人魔垂死挣扎之前，你使用“吝啬鬼”的能力。 　　【吝啬鬼】 　　没有任何人或者别的什么可以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或是一颗糖。 　　如果你的东西被拿走，你有一次机会向对方讨要回来。 　　当然，只要能压制对方，你也可以选择让对方付出多倍的代价来抚平吝啬鬼的愤怒。 　　… 　　你很期待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边使用能力，一边半蹲在座椅上，伸手扯下他的礼帽。 　　这项能力使用的时候得配合一些动作，否则是没有效果的。 　　如果不使用能力，你即便夺走怪谈的物品，也没办法使用。这些东西虽然表面上是怪谈的身外之物，但实际上是怪谈的一部分。 　　就像小时候宥光的皮球，拿在你手里只能当个皮球玩玩，在宥光手里却是能够和人类建立联系的存在。 　　黑暗中，幽灵杀人魔刷白的脸愤怒到扭曲，一副扑克牌出现在他手中，他手腕一甩，就要将整副扑克牌朝你甩过来。 　　心中警铃大作，你连忙连接使用几次“忘记”、“吝啬鬼”的能力，身体变得有些无力。 　　幽灵杀人魔动作一顿，甩扑克牌的动作僵持住。 　　同时，一道人形黑影迅速从深渊升起，挡在你和幽灵杀人魔之间，黑暗褪去，露出宥光的模样。 　　即便你没有使用能力，那些能够杀人的扑克牌也不会落在你身上。 　　趁着现在幽灵杀人魔因为你的能力被迫僵持住，你连忙去抢他手里的扑克牌。 　　因为宥光挡在中间，你夺走扑克牌的时候脑袋还在他后腰上撞了一下。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站得稳稳当当，但你的脑袋就像撞到了墙上一样，疼得一突一突的。 　　肯定鼓起个大包！ 　　幽灵杀人魔尖啸着好像在说什么，但你捂着头完全没有在意到他在嘶吼什么。 　　手心也莫名的疼，你举起手一看，只见夺走扑克牌的那张手被扑克牌锋利的边缘划开七八条血口，正往外渗血。 　　你只觉得一阵后怕。 　　还好你将他的扑克牌抢过来了，否则这种锋利程度，并且是来自怪谈的攻击，即便是宥光也会受伤吧。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宝宝？” 　　宥光忽然转过身来，低头看向你抬起的手。 　　“你流血了。” 　　他低垂的眼眸像是被深渊侵蚀，只剩下两个空洞的黑。 　　幽灵杀人魔沉入深渊的速度陡然加快，只剩下一颗脑袋和不甘心的手高高举起。 　　说是深渊，更像沼泽。 　　猎物陷进去，无论是反抗还是放弃，都只能等待被淹没。 　　你一怔，无心去理会幽灵杀人魔的状况，放下扑克牌，淌着血珠的手忍不住探向宥光的眼睛。 　　他现在你座椅后面，微微低头，你半蹲在座椅上，抬头看他。 　　指尖触及那双空洞眼睛的前一刻，宥光握住你的手。 　　鲜红的血不断涌出，顺着掌心流至手臂，再从手肘滑落，滴在地上。 　　他凑近了些，鼻尖停在掌心前微微抽动。 　　你听到他自言自语地呢喃，声音低微得再离远些便听不见了。 　　他似乎茫然无措，又带了些别的情绪。 　　“……我该怎么办？” 　　你回过神来：“没关系，这种程度不会死。” 　　说完就觉得这句话实在太惊悚了。 　　不过…… 　　眼角余光看到幽灵杀人魔脑袋也陷入深渊，只剩一只手在外面挣扎。 　　“等一下！” 　　你连忙从宥光手里抽丨出自己的手，伸长了胳膊去抓幽灵杀人魔的手……套。 　　同时使用“吝啬鬼”。 　　那只白手套猝不及防被你扯了下来，露出一只烧伤严重的手，愤怒地在虚空中抓了几下，便被彻底沉入深渊。 　　“……宝宝。”宥光无奈地喊了你一声。 　　“先生，请回到您的座位。”折腾这么一会儿，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微笑着对宥光说。 　　原本应该从座位底下爬出来的怪物，恐怕早就悄无声息被宥光的深渊吞噬了，因此现在来的是“工作人员”。 　　宥光不理会那名工作人员，只看着你说：“我们去医院。” 　　他想带你离开了。 　　但你想晚几分钟再走。 　　你脱下外套按住受伤的手伤口处，另一只手摸着头顶：“可是我的头也很痛。” 　　宥光疑惑地看着你的头顶，仔细查看。 　　也不知道他那两只像是窟窿一样的眼睛怎么看的。 　　旁边，被你们忽视的“工作人员”保持微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脑袋好像变大了两圈。 第88章 电影观看规则4 　　宥光说：“你头上长了一个包。” 　　他试探地伸手去摸, 冰凉的手指碰到鼓包上，疼痛略有缓解。 　　有点像冰敷的感觉。 　　“痛吗？” 　　“好点了，给我揉揉。”你把脑袋朝他那边歪过去。 　　不是错觉, 被你们忽视的“工作人员”脑袋又胀大了两圈。 　　她微笑着站在那里, 像个身体不协调的大头娃娃。 　　宥光按了一下你头上的鼓包。 　　“嘶……轻点。” 　　“你刚才没有感觉吗？后背跟铁板一样硬, 我头撞了一下你的背就长包了。” 　　宥光抿了抿唇, 想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冰凉的手指轻轻揉着你头上的鼓包。 　　你突然反应过来，低声说：“我没有在怪你。” 　　“嗯。”宥光顿了顿：“没关系，我会想办法。” 　　你疑惑地看他一眼。 　　想什么办法，难道是想办法把你头上的鼓包消下去吗？ 　　旁边那名工作人员头变得越来越大, 身体却相反地缩小。 　　原本她头变大的速度还不算快，但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她的头突然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 变得巨大无比, 身体小得萎缩, 被大头压在下面看不见。 　　最后, 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头, 几乎将整个过道占满。 　　原本端正的五官近在咫尺的放大无数倍后，让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依旧微笑着, 看着宥光：“先生, 请回到您的座位。” 　　声音像是从放映厅音响里传出来的, 3D环绕回响。 　　还挺讲道理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察觉到了宥光不好惹，才这么温和。 　　宥光看了她一眼，继续帮你揉头上的鼓包。 　　你听到周围观众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小声讨论。 　　“沃日, 今天命恐怕要丢在这里了。” 　　“你票根还在包里吗？快拿出来。” 　　“爹啊，前两天我还和同事讨论这是个科学世界，我错了……” 　　有人脸色惨白、有人求神拜佛、还有人面如死灰地瘫在座位上，已经决定放弃挣扎。 　　巨大头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她已经快没有耐心了，即便知道宥光不好惹，也要遵循规则，将违反规则者清理。 　　就在她在地上翻滚自己的脑袋，要朝宥光碾过去的前一刻，你使用规则的能力：“放映厅规则第二条，观众遇到问题可以向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求助，工作人员不会伤害观众。” 　　规则成立。 　　不管是真的工作人员还是假的，只要穿制服的，都得认这条规则。 　　虽然这条规则明显偏向观众，但这条规则在这个世界被广泛使用并认可，所以轻而易举会被规则之下的人接受。 　　你想利用自己的能力和新出现的规则类怪谈形成一个对冲，只要你的规则将对方压制，对方的规则变得无效，自然而然能将其破除掉。 　　你的规则能力是从心灵控制，只要处于规则之下，人人都是规则的拥护者。 　　而这次的规则类怪谈是外力限制，它拥有固定的维护者，当处于规则内的存在违反规则，就会出现维护者将违反者“清理”。 　　如果你的规则能力能够影响到对方的维护者，便能很轻易地将其破除。 　　你紧盯着巨大头颅的动静。 　　她动作停了一下，向前滚动，又停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她卡住。 　　成功了。 　　每次规则能力和规则下的存在想法所违背时，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自身的想法驱使她挣扎，规则将她压制。 　　周围认可规则的人越多，规则的力量就越强，像一张网罩下来，挣扎得越厉害，受到的压制就越强。 　　巨大头颅很快就停下朝宥光滚动碾压的动作。 　　她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变化过，像个橡胶假人。 　　你想了想，拉下宥光在帮你揉鼓包的手指，朝巨大头颅说：“刚才有观众说，座位下面有东西在抓他的脚，你可以去清理他座位底下的东西吗？” 　　“可以。”巨大头颅微笑着回答。 　　说完，她直接在地上滚动，朝着你所说的方位过去了。 　　黑暗中，她保持着僵硬微笑的脸反复滚动一圈又一圈。 　　“……真够吓人的。”你喃喃感叹。 　　眼睁睁看着她滚到那名观众身边，在那名观众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张嘴弹出一把剪刀，剪刀直直射入座椅下方，发出“噗嗤”声响。 　　像是扎进什么东西里面。 　　地上，从座椅底下伸出来的一只细长手掌无力垂下。 　　那名观众不知是惊是喜，僵着半天没动静。 　　巨大头颅微笑地盯着他。 　　直到那名观众回过神来，颤颤巍巍找出一张票根，巨大头颅张开嘴，他将票根扔进去，巨大头颅才滚动着朝其他观众席位去了。 　　荧幕上，由于幽灵杀人魔的缺失导致剧情无法进行，开始自动播放一部新的电影。 　　似乎还是一部恐怖片。 　　你将这样的现象视作规则类怪谈的无声对峙，得赶在新的怪谈从电影荧幕里钻出来之前，将规则类怪谈解决。 　　就怕它源源不断地找来规则维护者。 　　你斟酌着继续说规则：“3.面临危险时，所有通道开启，工作人员应当保护观众有序撤离放映厅。” 　　又是一条偏袒观众但被大众所接受的规则。 　　规则成立。 　　一条条蚕食对方的规则。 　　同时，你感到身体一阵虚弱，浑身发冷，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能力使用太多次了。 　　放映厅里，另一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四处游荡，时不时停留在某名观众身边，那名观众便不知体会了什么不同的感受，时不时紧张恐惧地往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看几眼，似乎里面藏着可怕的东西，正朝着他一点点靠近。 　　受不了这种折磨的观众很快拿出自己的票根，递给蓝色工作服的女人。 　　直到蓝色工作服女人来到你前座身边。 　　你记得前座的人类是怪谈伪装，它和规则类怪谈不是一起的，自从规则类怪谈出现后就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可它还是被盯上了。 　　蓝色工作服女人停在它身边，笑意吟吟地递给它一张电影海报传单。 　　从你的角度，只能依稀看到传单上几滴鲜红。 　　前座的怪谈在看了海报传单后，猛地抬头，望向放映厅屋顶的天花板。 　　你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第一眼没有在黑暗中看到什么东西，直到仔细看了十来秒，在微弱的反光下，看到许多发丝一样的存在从天花板垂下来，轻轻飘舞着，试图落在下方观众的身上。 　　每一条丝线下方，都坐着名观众。 　　就连你的座位上空也有同样的东西。 　　宥光的座位上空也有，只是在座位上空，不会随着观众的走动而移动位置。 　　前座的怪谈僵在座位上，低下头，在每个兜里掏啊掏，结果什么也没摸出来。 　　它想给蓝色工作服女人票根，但它只是一个冒充人类的怪谈，根本没有电影票票根。 第89章 医生，又见面了 　　前座的怪谈空着手, 和蓝色工作服女人沉默地对视。 　　它的外貌、五官在一点点发生变化，直到变成一个熟悉的模样。 　　戴着礼帽、脸色刷白的幽灵杀人魔。 　　宥光微微皱眉，你忍不住想笑。 　　这只怪谈还挺有想法, 冒充规则类怪谈里的一员, 迷惑工作人员。 　　可惜它没有成功。 　　它头顶的细线猛地垂落下来, 像是活物一般圈住它的脖子, 再向上提起！ 　　怪谈用力挣扎, 但那根如发丝般的细线却坚固无比地勒住它的脖子，将它吊在半空中。 　　怪谈挣扎期间，又变成了红衣服工作人员的模样，可惜没什么用。 　　你的第二条规则在这里没有作用，因为直接伤害观众的不是工作人员。 　　放映厅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被吊起的怪谈挣扎的动静。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勒死了, 但它除了没办法脱离以外, 还挺生龙活虎, 挂在放映厅上空甩来甩去。 　　蓝色工作服女人头也没抬一下, 目光缓缓转动, 朝着你走过来。 　　她盯着你。 　　你和宥光是直接进入到放映厅里的, 没有电影票，更没有票根。 　　你摸出外套口袋里的折叠伞, 抖了抖, 撑开。 　　使用“伞中世界”。 　　蓝色工作服女人的目光瞬间变得茫然, 她眼珠转了转，盯上宥光。 　　宥光的感知里同样失去了你的踪迹，比起第一次察觉到你消失时的反应，他现在冷静多了, 朝你的座位上看了看，大概是猜测到你使用了什么能力，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你没有急着邀请宥光进入伞中世界，而是收起从幽灵杀人魔身上抢来的东西，离开座位，来到观众席最后一排，在那对小情侣旁边坐下后，将伞收起。 　　伞收起的瞬间，宥光回头看向你的位置。 　　你朝他眨眨眼睛。 　　后排那对小情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这时候了还不忘嘀嘀咕咕说情话。 　　“亲爱的，我好害怕。” 　　“别怕，我会保护你，就算保护不了你，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呜呜呜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好！” 　　你不得不打断他们：“大哥，有火吗？借个火。” 　　两人被吓了一大跳，男人发出“啊”地一声尖叫，好在刚发出一点声音的时候就被女人及时捂住嘴。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女人问。 　　“这不重要。”你说道：“身上有打火机吗？给我打火机，我有办法逃出去。” 　　“有。” 　　男人颤颤巍巍摸出打火机，末了不知道脑子突然抽了还是怎么地，问：“来根烟吗？” 　　“不了不了。” 　　你接过打火机。 　　同时，宥光那边被蓝色工作服女人盯得久了，没有拿出票根，头顶的细线落下……被他伸手掐住，细线从被他掐住的位置开始变成纯黑色，迅速向上吞噬。 　　放映厅上空所有细线都像是感应到危险般舞动起来，像一条条细长的虫，密集地扭动着，扭向宥光的位置。 　　你看得心中恶寒，感觉汗毛都在跟着抖。 　　而宥光身边萦绕着化不开的黑，所有触碰到他周围的细线都迅速沉进黑暗中，被吞噬得无声无息。 　　你放下心来，按下打火机开关。 　　黑蒙蒙的观众席上，微弱的火苗被点亮。 　　很快，火苗越来越大，变成了火焰。 　　观众席后排的座位燃起来了！ 　　“4.放映厅发生火灾请立即疏散人群，有序逃生。” 　　规则成立。 　　符合世界常识的规则有时候不需要太过平衡，只要用得多了，就会被大众所接受。 　　你强撑起最后的体力，拿着打火机在点燃一排座椅，口中飞快地念着新的规则。 　　变成纵火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特事特办，这些观众的生命更重要。 　　除了宥光，没有人离开座位，但座椅下长手长脚的怪物纷纷爬出来，变成巨大头颅的工作人员“咕噜噜”朝这边滚动，蓝色工作服女人也跑向火焰燃烧的地方，电影荧幕中一身红色长裙的“女鬼”青灰的手扒着荧幕，一点点往外爬。 　　她们想将火焰熄灭。 　　按照你定下的规则，大火燃烧后，原本的规则将被破坏，也就是破除。 　　这些维护者发了疯的要阻止你，观众席的其他人噤若寒蝉，胆子大点的才敢回头看，火光照亮他们苍白惶然的脸庞。 　　宥光默默挡在你前面，每一个冲向你的维护者都被他拖入深渊。 　　当这场火终于燃烧起来的时候，你回头四顾，放映厅里竟然已经没有规则类怪谈的规则维护者了。 　　你有些茫然：“那些怪物呢？” 　　宥光忽然朝你靠近，低头，将额头靠在你肩膀上。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疲倦：“死了。” 　　你因为用多了能力变得脱离，已经开始冒虚汗，被他这么一靠，身体晃了晃就往下倒，宥光连忙伸手捞住你，你也搂着他想站直，结果变成他跟着你一块往地上摔。 　　摔倒的过程中，后背撞了下椅背，你闷哼一声，只觉得头晕眼花。 　　“宝宝。” 　　火光中，你看到宥光近在咫尺的脸，他黑到空洞的双眼俯视着你，带着诡异的惊悚感。 　　你仰头，张嘴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地回道：“我没事。那些人怎么还不跑？” 　　怪物都被宥光吞噬，随着大火燃烧，规则怪谈也被破除，放映厅的观众却依旧坐立不安又保持着古怪的安静坐在座椅上。 　　旋即你反应过来，低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规则还在。” 　　怪谈的规则被破坏了，但你的规则还存在。 　　否则你也不至于这么虚弱。 　　那些观众依旧遵循着你的规则。 　　你低声道：“取消规则。” 　　几乎是取消规则的下一秒，放映厅里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大喊道：“着火了，快跑啊！” 　　原本静到诡异的放映厅里顿时热闹起来，人们大喊大叫着往外跑，眨眼间就跑了个精光，里面还混杂着某个伪装成蓝色工作服女人的怪谈，只剩你和宥光还躺在地上。 　　准确来说，是你一个人躺在地上，宥光趴在你身上。 　　因为你提前做了些准备，将燃烧物周围隔离出来，火势并没有蔓延，但烟雾浓浓，伴随着塑料被燃烧时难闻的焦臭味。 　　“咳咳……”你被呛得咳嗽，同时抬手握住了一丝属于规则类怪谈的能力，痛并快乐着。 　　这丝能力和你原本的规则能力融合在一起，为你的规则附上规则维护者。 　　规则新增：指定一条规则后，如果你拥有一些有能量的物品或是生物，那么它将会成为这条规则的维护者，主动惩罚触犯规则的人。 　　宥光从你身上爬起来，朝你伸手：“离开吧。” 　　你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脑袋晕乎乎的，眼中的世界在颠簸。 　　你捂着鼻子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头晕。” 　　宥光沉默地看着你，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你，弯下腰：“我背你。” 　　他同样疲惫，你从来不知道他会虚弱得摔倒，但现在你实在走不动路，没有拒绝，干脆利落地趴在他背上。 　　冷冰冰的。 　　他背着你，踏上台阶，离开这里。 　　天旋地转后，是明亮的灯光，你在漆黑的放映厅里待久了，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但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是医院。 　　差点忘了，手还在流血呢。 　　宥光背着你走进医院。 　　你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忍不住戳戳他的背。 　　他脚步微顿：“宝宝？” 　　你好一会才攒了点说话的力气，声音嘶哑虚弱：“也没有那么硬，怎么撞上去那么痛。” 　　宥光：“……” 　　等你双眼适应医院的光线时，宥光已经背着你进入一间诊室。 　　“这是伤到哪里了？”你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男，年龄不明。 　　宥光拉起你受伤的手放在桌子上，声音尽量柔和友善：：“他的手，流了很多血。” 　　恰好这时，你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钟锐，钟医生，又见面了啊。 　　他还是那副头发稀疏的模样，和你小时候的印象里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 　　既没有变年轻，也没有变老。 　　钟医生脸色古怪地看了眼宥光，似乎有所察觉，但又不确定，一边接过你的手，解开裹在手掌上面的外套。 　　“钟医生，你不记得我了？”你语气熟络地问。 　　他闻言抬头看了你一眼，皱眉：“我才到这家医院上班啊，不过你是有点眼熟，你去城北的医院看过病？我以前在城北那边上班。” 　　你还没注意到这家医院和不是原来那家，不过听钟锐医生这么说…… 　　“对啊，我们还挺有缘的，我小时候你给我看过病。” 　　钟医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嘟囔道：“小时候给你看过病？我一个外科医生，又不管儿科的，我看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得多小的时候哦……” 　　他看了看你手上的伤口，推开椅子拿药。 　　边拿药边说：“怎么弄的？伤口有点多，还好不深，没伤到筋，不过得注意别感染，伤口好之前不要沾水，你还是学生吧？和老师请个假，伤的右手不能拿写字，尽量什么也不要做。” 　　“不小心抓到碎玻璃了。”你编了个理由。 　　出乎意料，钟医生不害怕的时候还挺细致。 　　你看了看他的办公桌，桌上放着几张红色请柬，请柬旁边一只钢笔还没盖上笔帽。看样子你和宥光进来之前，他正在写请柬。 　　请柬上印着个艳丽的囍字。 　　钟医生要结婚？ 　　不太可能吧…… 　　“嘶……”伤口刺痛，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钟医生在给你清洗伤口。 　　宥光抓住钟医生的手：“你轻点。” 　　“知道知道，忍着点。” 第90章 眼睛1 　　上药的时候, 你好奇地问：“钟医生，你写这些请柬，是谁要结婚啊？” 　　钟医生笑得咧开嘴, 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我啊。” 　　你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反应, 有些无奈地说：“我今年三十四岁, 虽然晚了点, 但还算年轻好吧, 结婚有什么稀奇？” 　　“……确实。”你干巴巴地回了句。 　　没想到钟医生只是长得过于成熟，这么算起来，你小时候那会他才二十七八岁，却已经头发稀疏像个中年男人了。 　　七年过去，他半点没老, 年龄越来越接近外貌。 　　也许再过去十年、二十年，他还是这幅模样, 二十年后反而会显得年轻。 　　有些人的确这么神奇。 　　你又补充道：“祝你新婚快乐。” 　　钟医生顿时笑眯起来, 刚好给你上完药, 便打开抽屉抓了把大红色包装、印着囍字的喜糖给你和宥光。 　　他美滋滋地说：“我女朋友选的糖。” 　　说完才继续用绷带给你包扎伤口。 　　“谢谢。”你收了糖, 宥光则有些茫然地盯着喜糖出神。 　　钟医生心情愉快地给绷带打了个蝴蝶结, 抬头看着你, 刚准备说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脸色僵住, 目光不可置信地在你脸上打转。 　　“你, 你……你是不是找我看过儿科……”他哆嗦着嘴唇。 　　他好像认出你来了。 　　你笑了笑：“没有，我记错了，钟医生。” 　　他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你。 　　“写好药单了吗？我去结账。”你假装催促。 　　宥光却摸了下你头上的鼓包：“还有这里。” 　　钟医生颤抖着手凑过来, 看了看脑袋上的鼓包：“撞、撞到的？不用上药，我开点消炎药你回去吃。” 　　拿着药单离开时，还能察觉到钟医生探究又谨慎的目光停留在你背后。 　　稍微恢复了点力气，你和宥光一起走出医院。 　　到门口时，宥光回头望了一眼，微微皱眉，神色里有很多不解。 　　“在看什么？”你问。 　　他转过眼眸看你，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人类之间，到底有多少种不同的感情关系……” 　　你想了想，回道：“是挺多，不过一般人最重要的也就三种，亲情、爱情、友情。” 　　宥光垂下眼眸，陷入沉默。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你感觉到他不开心。他带着你踏上楼梯，回到家门口的楼道里。 　　“我会给你发短信。”宥光低声说着，又要离开。 　　虽然时间不早，你们都很累，也是时候该回家休息，但你总觉得和他很久没见，这次分开，不知道再一起玩是什么时候了。 　　“宥光。”你喊住他。“早点来找我。” 　　没有再问他瞒着你在做什么事情，他不肯回答的时候，嘴严得撬都撬不开。 　　“嗯。” 　　宥光认真地点点头，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你叹了口气，打开家门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口。 　　她早就察觉到你回来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你开门回家。 　　“宝宝受伤了。”母亲第一眼落在你手掌的绷带上，声音变冷：“有怪谈盯上你？” 　　“已经解决了，没有大碍。”你弯腰在母亲身上靠了靠，感受到她身上熟悉的没有冷热的温度，语气疲惫又放松，倦意袭来：“妈妈，明天再和你说这件事的经过，我好累，好想睡觉。” 　　她扶着困到眼睛半睁的你到房间，将被子盖在你身上，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你。 　　“睡一觉吧。” 　　你头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母亲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你。 　　不管你是不是长大了，母亲始终和以前一样对待你。 　　“妈妈，早上好。”你打着哈欠说。 　　“早上好。”母亲顿了顿：“宝宝睡了很久，饿不饿？” 　　你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笑得轻松：“不饿，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睡梦中，像是有股冰冰凉凉的力量从大地下源源不断流转到身体里，很充盈。 　　你想起什么，拿起昨天扔在床边的外套，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摸出三样东西。 　　折起来的礼帽、一副锋利的扑克牌，只有一只右手的白手套。 　　都是从幽灵杀人魔身上“抢”来的东西。 　　“妈妈，这些都是从怪谈那里得到的。”你朝母亲炫耀战利品。 　　她弯唇笑了笑：“宝宝好厉害。” 　　你简单地把在电影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末了想起在医院里遇到的钟锐，便和母亲提起。 　　“还记得小时候给我看病的那名医生吗？这次我的手受伤，就是他包扎的，不过他没认出我。” 　　你一边说，一边挨个查看战利品。 　　使用“吝啬鬼”能力得来的东西，你能大概了解到它们的使用方式。属于怪谈的物品到你手里之后，其中一部分属于怪谈特性方面的能力会悄然改变。 　　【魔术师礼帽】：摘下礼帽，会跑出神奇的小动物，观众越多，从礼帽里跑出来的动物就越多。 　　能够寻找方位的乌鸦、对视就会让人做噩梦的红眼小兔子、以及只会啃噬主人的蝙蝠群。 　　“我记得他。”母亲轻轻点头。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是不知道身边有个怪谈。”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母亲闲聊，伸手往礼帽里一掏，抓出一只红眼睛的兔子，又连忙塞回去。 　　“而且他竟然才三十多岁，快结婚了，我小时候就以为他四十左右了。” 　　你又拿起那副锋利的扑克牌。 　　【魔术师的扑克牌】：除了异常锋利以外似乎没有别的玄机。 　　也许曾经拥有一些游戏玩法，但随着那位魔术师彻底死亡，这幅扑克牌的特性也变得残缺了。 　　（可以藏进魔术师礼帽。） 　　可惜，这幅扑克牌废掉了。 　　母亲沉默片刻，迟疑地说：“他身边的存在，外表比他大几岁。” 　　“诶？”你愣了一下，抬头问母亲：“他身边……那个怪谈是什么身份？妈妈知道吗？” 　　你原本以为钟医生身边的女人怪谈和他是夫妻或者恋人，但照母亲这么说的话，年龄就有些对不上了。 　　至少在七年前，钟医生身边的女人就比当时的他外表年龄大了。 　　“嗯。” 　　“是由他母亲执念演化而生的怪谈。” 　　你震惊地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挺想去看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钟医生相同——同样拥有怪谈作为母亲。 　　震惊过后，你拿起最后那只手套。 　　【魔术师手套（右）】：魔术师手套摸过的小玩意将会出现在魔术师的口袋里。 　　这玩意不像是魔术师拥有的，更像是小偷神器。 　　不过很有意思。 　　你把三样东西收起来，准备起床洗漱。 　　“宝宝。”母亲说道：“我，给学校打过电话，请病假。” 　　你叠着被子，满脸茫然：“什么？为什么要请病假，妈妈要带我去哪里吗？” 　　而且母亲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学校，就为了帮你请病假，太不可思议了。 　　“宝宝睡了四天。” 　　母亲语气平静，不像是开玩笑。 　　她也不会开玩笑。 　　“四天！！”你难以相信，摸出小灵通一看，时间显示的确是四天后。 　　多次使用能力后，你竟然累成这个样子吗？一觉睡了整整四天。 　　母亲微微偏头：“该吃饭了。” 　　她走出房间，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大锅面条，还贴心地给你拿了副碗筷。 　　你跟着走出去，虽然奇怪的并没有感觉到饥饿，但还是坐下来大口大口吃面。 　　那一锅面都是母亲为你准备的。 　　自从发现每次煮的饭你都能吃完以后，母亲越煮越多，直到发展成现在这样。 　　如果哪一天你变胖了，那一定是因为来自于母亲的投喂。 　　面条温热，温度吃起来刚刚好。 　　你吃着吃着，突然顿住，看向母亲：“妈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母亲摇头：“不知道。” 　　“可面条还是热的……” 　　“每天煮一锅。” 　　你眨了眨眼：“妈妈，你真好。” 　　母亲微笑，语气温柔：“宝宝也很好。” 　　你趁着吃面条，偷偷抽了抽鼻子。 　　“妈妈，我会找到办法带你去其他地方玩的。” 　　也会找到她想找到的那只怪谈。 　　“好。” 　　母亲应了。 　　…… 　　小灵通有三十几条未读消息。 　　是几个不同的联系人发来的。 　　一些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段离思未接来电八条、周萌未接来电四条、陈媛媛未接来电四条、彭迪未接来电六条、宥光未接来电……零条。 　　【段离思】： 　　起来了吗？下午广场见。 　　我到了。 　　你在哪？ 　　长安，你没出什么事吧？看到消息记得回信。 　　你还好吗？段寅今天去你们班问了，说你请病假，你怎么样？ 　　很担心你，想去你家看看，但没有详细地址。希望你早点去学校，看到短信给我报个平安。 　　【陈媛媛】： 　　长安，你身体怎么样啊？我和彭迪、周萌想去看看你。 　　长安，你两天没来学校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长安，快点好起来吧！ 　　【周萌】： 　　长安，好好休息哦，我们等你回来。 　　长安，你应该会没事吧？你在我心里一直很厉害，绝对不会有事的，希望你只是没有时间看短信。 　　【彭迪】： 　　注意身体哦兄弟。 　　长安你快点回学校啊我想死你了，唉你不会昏迷在医院了吧，电视里都这么演的，是不是要给你献血？我是O型血，需要血就找我。 　　你再不回信息我报警了！ 　　【段寅】： 　　长安，请快点好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 　　【宥光】： 　　宝宝，对不起，这次我会离开久一点。 　　… 　　查看前面十来条短信的时候，你嘴角还带着笑意，一边回复短信向朋友们报平安，但翻到最后一条宥光发来的短信时，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你昏睡整整四天时间，他只发了这一条短信，发送时间还是电影院事件的那天晚上。 　　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你。 　　被在乎的人忽视了。 　　你看着那条短信发呆，心底一股难言的滋味扩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烦闷乏力。 　　如果是平时，你恐怕不会有什么感觉，但睡了四天醒来，发现所有朋友都在关心你，唯独他没有任何反应。 　　这对比也太清晰、太明显了。 　　直到小灵通响了一下，显示段离思发来短信，才让你回过神来。 　　你呼出一口气，先取消查看段离思的信息，给宥光回了条短信。 　　【宥光，我昏睡四天你都没问候一句，太过分了！看到短信尽快来找我，不然咱们友谊的小船就要翻了。】 　　短信成功发送，你才点开段离思发来的短信。 　　他是恭喜你身体康复的。 　　随意闲聊了几句，你收拾收拾书包，去学校上课。 　　上学路上，你手痒拆了绷带，发现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剩一条条浅浅的白痕，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得和没有过伤口一样。 　　四天时间，伤口竟然恢复得这么快，你愣了半天才接受这个事实。 　　你身上，也许正在发生什么。 　　但没有头绪，难以追究。大概是被母亲和宥光惯坏了，你不可能做出自我伤害行为去测试这种愈合能力是怎么来的、以及会不会再次快速愈合。 　　扔掉绷带，把这事记下，便不再理会。 　　回到学校，一群同学围着你团团转，对你表达关怀。 　　至于林曦之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他这个病假比你请得还要久。 　　下午的时候，彭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束白玫瑰送给你，说是祝贺你身体健康。 　　值得一提的是，这束白玫瑰在送到你手里之前，已经被彭迪挑了几朵开得最漂亮的抽丨出来，送到陈媛媛和周萌手里，到你手里的时候，一束九朵白玫瑰变成了六朵，你哭笑不得。 　　你醒来的第二天，宥光没有回信。 　　第三天，依旧没有回信。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你从生气变成了担忧，时不时看看小灵通有没有收到信息。 　　你们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 　　你忽然对宥光的那副面具没有那么抵触了，如果下次再见，就算不戴上他的面具，也要把面具留在你这里。 　　直到第十天，你正在上课，小灵通屏幕亮了一下。 　　你顾不得老师就在前面几桌的位置走来走去，拿起课桌里的小灵通查看短信。 　　是宥光发来的。 　　【宥光】：宝宝，等这件事之后再和你解释。 　　找到你说的“眼睛”了，晚上去平台街。 　　…… 　　你目光微凝，不知不觉将小灵通举了起来。 　　是母亲在找的“眼睛”怪谈，宥光竟然找到它了吗？ 第91章 眼睛2 　　“同学。”一只手到你面前, 敲了敲桌子。 　　教室里不知何时变得很安静。 　　周围的视线投注过来。 　　你僵住，缓缓抬头。 　　戴着方框眼镜的男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嘴角下撇, 目光傲视。 　　他朝你摊开手, 掌心向上, 指尖朝你倾斜。 　　他缓缓开口, 吐出威严的两个字：“拿来。” 　　糟糕, 看短信太过专注忘了还在上课！ 　　这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小灵通不小心响了，这次是你被老师以及全班同学逮了个现行。 　　说不定手机直接会被没收掉，无法联系到宥光，老师对你进行批评教育, 然后请家长…… 　　你把手机收起来，老师顿时怒瞪你, 张口要呵斥, 你连忙说道：“老师我错了, 以后再也不上课看手机了, 请你‘忘记’这件事情！” 　　使用“忘记”的能力。 　　只要这件事没有人提起, 老师就不会想起来。 　　第一次在正常生活中使用能力, 你心中懊恼。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茫然地推了推眼镜, 环顾周围, 又看着手里的课本, 继续教课本内容。 　　这劫，算是度过了。 　　教室里的同学没有受到影响，个个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你。 　　想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会放过你。 　　“牛比啊长安。”有男生震惊地说：“你怎么做到的？” 　　你露出尴尬的笑容。 　　另一名男生说：“下次我也先跟老师认错。” 　　你没吱声，心虚地翻着课本认真听课。 　　下课后, 担心班上其他同学来问你为什么老师不收你手机的事情，你一溜烟跑出教室，撑着操场旁边的单双杠跳上去坐着，这才摸出小灵通回短信。 　　【好，我会去的。】 　　这个小灵通还是小时候宥光送你的那一个，市面上现在出了新款，有一些新功能，不过你还没有换掉它的打算。 　　放学后，今天本来轮到你值日，你以周末一起去郊区抓天牛的承诺和彭迪进行了交易，他代替你值日，但周末你必须陪他一起去抓天牛。 　　跑到校门口，猫灵从树上跳下来。 　　“猫猫，今天你先回家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呜——” 　　猫灵看着你甩了下尾巴，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那边不是回家的方向。 　　它好像比你还有事急着要去做，如果不是因为要等你放学，也许早就跑掉了。 　　朝猫灵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你也匆匆离开。 　　平台街离学校不远不近，坐公交车大概二十分钟车程，那附近作为开发区，到处都围着绿围墙。 　　你坐上公交车前往，路上想给宥光发个短信，但想想他连跟你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便放弃了。 　　到地方之后，太阳从天际落了一半，金红的光笼罩在周围的建筑上，像是发着光的画笔将世界描绘了一遍。 　　你四处寻找显眼的楼梯，在平台街转了一圈，除了一些来往路人和小型机器运转的声音以外，没有发现宥光和其他怪谈的身影。 　　【我到了，你在哪？】 　　你给他发去短信。 　　没人回。 　　你环顾周围，试图找到他的身影。 　　没看到宥光，但街对面有个眼熟的背影走过，消失在拐角处。 　　背影是名男生，个子比你高一点，和宥光的背影很像，但不是宥光。 　　你回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道背影的主人是谁。 　　林曦之。 　　自从突然请病假后，半个多月了，林曦之一直没有去学校，相处不久，你差点淡忘这个人。 　　但他给你留下的印象有点深，因此认出他的背影不是难事。 　　林曦之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住在这附近、还是恰好路过呢。事情会有这么巧吗？ 　　你朝林曦之消失的拐角处追了过去。 　　经过拐角，进入另一条街道，林曦之的背影出现在你眼里。他看起来很奇怪，比以前更加奇怪。 　　以前不确定，但现在，他身上有怪谈的气息。 　　即便只能看到背影，也可以明显看出来林曦之浑身紧绷的状态，他微微低着头，很紧张，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有点像个患有重度社交恐惧症的人走在大街上。 　　窘迫、紧张、僵硬、慌乱，甚至还带着点恐惧。 　　害怕自己每一个微小的举动引来别人的目光。 　　亦或者，只是站在那里，便觉得别人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 　　你没有喊住他，静静跟在他后面保持一段距离，跟着走了一段路，还没有发现他要去哪儿，他忽然不经意地回头，发现了你。 　　“长安，你怎么在这里？”他脸色苍白到像是随时会晕倒，惊讶的表情有些刻意，身上的紧张感消失了许多，嘴角维持着温柔的笑意。 　　很古怪。 　　你偏了偏头，问：“你住这附近？” 　　他微微点头：“是啊。” 　　“哦。”你点头，看了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 　　林曦之不管是身上的气息、还是每一个举动、表情，都让你觉得怪，你本能地不想太接近他。 　　还是尽快找到宥光吧。 　　“等一下。”林曦之喊住你，他快走两步，和你拉近距离，轻声问：“长安，你能帮帮我吗？我……很害怕。” 　　你诧异地回头，却发现他即便是说着害怕的话，脸上也挂着笑。 　　像是个永远都在笑的笑脸娃娃。 　　一股寒意攀上后背。 　　你干脆说：“你别笑了，我也怕。” 　　他愣了一下，埋下头。 　　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 　　莫名的负罪感。 　　仔细想想，他也没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从认识以来，就在向你表达善意，虽然方式奇怪了点、朝你接近的目的性强了点。 　　“好吧，你惹上麻烦了吗，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他声音压低：“有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顿了顿，他继续说：“睡觉、吃饭、读书，不管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有很多眼睛在盯着我，越黑的地方，眼睛越多。” 　　林曦之的声音异常平静。 　　总觉得他在害怕和不害怕之间反复横跳。 　　不过他话语里的内容让你惊讶，按照他的说法，他遇到的，正是“眼睛”怪谈。 　　宥光发短信说找到眼睛了，让你到平台街来，难不成他所指的就是住在平台街的林曦之？ 　　为了确认，你问：“人的眼睛？” 　　“不是。”林曦之否认。 　　“红色的眼睛，在黑暗和缝隙里出现，越来越多了。” 　　的确是“眼睛”怪谈，描述的和画册里一样，但是…… 　　“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 　　林曦之始终埋着头，他嗓音低低的，无助又茫然：“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你爸妈呢？” 　　“……他们离婚了。” 　　“班上的同学对你很热情，你应该认识不少同学。” 　　“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你无语。 　　合着就记得你的名字了？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一定会帮林曦之这个忙，不仅要帮忙，还要带着母亲一起来帮忙，“眼睛”怪谈是母亲想找到的。 　　至于林曦之，以后离他远点便是了。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得打电话给一个人。”你拿出小灵通，拨通母亲的电话。 　　林曦之没有拒绝。 　　“妈妈，找到眼睛怪谈了，我们在平台街……到了打电话给我。” 　　通知完母亲后，你看向林曦之：“得等等她，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嗯。” 　　林曦之点头，一副听你的的模样。 　　因为他低着头的缘故，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部分脸颊，血色全无，他原本就有种病弱的苍白，但此时更为夸张。 　　你忍不住问：“你很不舒服？” 　　“嗯。”他微顿：“那些眼睛……还在。” 　　“在哪儿？”你问。 　　他微微转头，视线连接看向好几处地方。 　　幽深的巷子、下水道网格、轿车排气孔、甚至是路人没拉好拉链的背包。 　　任何缝隙、或是黑暗中，都有“眼睛”在看着他，微微眨动、或目不转睛。 　　“不管我走到什么位置，那些眼睛都会跟着我。家里比外面更多，到了晚上，眼睛多得铺天盖地。” 　　你看不到那些“眼睛”，但顺着林曦之的视线看过去，隐约有种隔着毛玻璃看到影子的感觉。 　　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窥视。 　　一道道以视线投注而来的恶意。 　　无论做什么举动，都被这样的视线时刻关注着。 　　没有直观的伤害，却让人被迫绷紧神经，时刻提醒着，永远不得喘息，无法放松下来。 　　感受得不真切，更觉毛骨悚然。 　　你感觉头皮都立马绷紧了，精神高度集中在这些视线上，很难去关注别的事情。 　　渐渐地，你似乎看得越来越清晰。 　　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林曦之，嘲弄、恶意、轻蔑、不屑、冷漠……其中一只眼睛忽然微微转动，移向你。 　　和猩红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你绷紧的神经像是一根弦，猛地炸开！ 　　你连忙移开视线，隐约感觉到周围有许多视线在看你，环顾一圈，却什么也没有。 　　缝隙与黑暗中，悄然睁开一只只眼睛。 　　眼睛……和你建立联系了。 　　仅仅是因为你“看到”它们。 　　眼睛虽然转移到了你身上，但也没有离开林曦之。 　　你问：“刚才它们变少了没有？” 　　“没有。” 　　所以是这些眼睛“分裂”出新的，盯上了你，而不是从林曦之身上“转移”了一部分出来。 　　又是传染性质的怪谈吗。 　　棘手的存在。 　　“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林曦之没有马上回答。 　　你又问：“你没来学校上课，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 　　回答得怎么犹犹豫豫的。 　　你疑惑地看他一眼，建议道：“去那边店里休息会。” 　　他看起来真像是随时会晕倒一样。 　　事实证明，你的担忧很正确。 　　没走几步路，林曦之走路摇摇晃晃，紧接着双眼一闭，就要倒在大街上。 　　你连忙扶住他：“林曦之？”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那仿佛刻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也正是因此，你才发现他的五官和轮廓有种熟悉的感觉。 　　—————— 　　【怪谈收录】 　　【电影院怪谈】： 　　他也许在看喜剧、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和放映厅观众看的肯定不是同一样东西。 　　… 　　漆黑的放映厅里，电影放映途中若是离场，当他回到放映厅时，也许会发现他的座位上坐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和他的同伴嬉笑交谈。 　　从此他再也走不出这间放映厅。 　　除非……有人中途离场。 　　【规则类怪谈】 　　它希望所有人都严格遵守规则，哪怕规则的内容很奇怪。 　　为此，它雇佣了规则维护者，若有人违反规则，就将其清理。 　　哪怕最后规则之下空无一人，也不能允许违反规则的存在。 第92章 眼睛3 　　他的眉眼、脸型, 和宥光长得有些像。 　　你将他扶到路边的长椅上躺着，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像。 　　原本他脸上总是挂着笑, 宥光很少那样笑, 再加上只是三五分相似, 便显得不太一样, 你也没有仔细看过林曦之的长相, 因此直到现在才察觉。 　　是巧合吗？ 　　加上今天关于“眼睛”的事情，这巧合会不会有点多。 　　你忽然想起什么，俯身，手指贴在林曦之的颈侧。 　　柔软的皮肤。 　　虽然微弱、但的确在跳动的脉搏。以及比常人低许多的体温。 　　你不甘心地看他一眼，他紧紧闭着眼睛, 唇角微抿。 　　昏迷后，神情也和宥光很像。 　　努力忽略掉被“眼睛”注视的慌乱和恐惧感, 你伸手在林曦之身上摸索, 试图找出点什么证据, 比如属于宥光的线索。 　　你怀疑宥光和林曦之之间有关联。 　　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曦之就是宥光。 　　如果是宥光的话, 他一定带着宥光的小灵通。 　　手刚摸进林曦之的裤袋, 他动了下，发出两个字音, 但很快含糊不清地将字音咽了下去。 　　你没听清。 　　“……长安, 你……你在干什么？” 　　他迷蒙地抬头, 看到你蹲在他旁边掏他裤兜。 　　你几乎睁圆了眼睛，手飞快从他裤兜缩回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干嘛。” 　　怀疑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都只是怀疑, 你搜查线索被抓了个现行，尴尬加上被许多眼睛注视的感觉，几乎要爆炸。 　　“你脸好红。”林曦之说着，那副像是刻在脸上的笑容又挂在他脸上。 　　“是吗？哈哈……你脸好苍白，刚才晕过去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你干笑两声，飞快转移话题。 　　“没关系，我还能坚持。” 　　“那挺好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坐起身来，虽然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但好歹意识清醒。 　　他指了指身旁空出来的位置：“长安，你也坐。” 　　“好。” 　　你坐下。 　　低头，看着水泥地，神经紧绷。 　　两人相顾无言。 　　水泥地时间有些久了，裂开一条缝隙，一只猩红的眼睛缓缓在缝隙里睁开，注视着你。 　　它的目光像带着嘲弄和厌恶的熟识之人、又似乎是眼含批判的陌生路人、高高在上带着审视的身边人、充满恶意准备伤害你的恶人、亦或者是满眼怨毒的恶鬼。 　　再细看，那只眼里只有冷漠。 　　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臆想和错觉。 　　你呆愣地和它对视着，满脑子都是刚才伸手掏林曦之裤兜被发现的尴尬。 　　他会不会以为你要趁他昏迷偷东西？ 　　“林曦之，我刚才……”你试图狡辩。 　　他微笑着看你。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刚才只是想找你的手机，给你家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昏迷了。” 　　你慢吞吞编完理由，忽然灵光一闪，拿出自己的手机：“我还没有你电话号码呢，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吧！” 　　说完等着他拿出手机。 　　但林曦之平静地说：“我没带在身上。” 　　“你可以把号码告诉我。” 　　“……不记得号码，下次吧。” 　　这么巧的吗？ 　　你越发怀疑，表面不动声色：“好吧。” 　　一边翻开手机短信，给宥光发去信息。 　　【你去哪了？我没看到你，我被“眼睛”缠上了。】 　　发送成功。 　　林曦之身上没有短信送达的声音。 　　你不死心地点击拨打宥光的电话，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林曦之的动静。 　　猛地转过头看向他，果然他正看着你的手机屏幕，被抓了个现行。 　　他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挂着笑：“你在给朋友打电话吗？” 　　“嗯。” 　　“真好，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种程度根本没办法试探出他是不是宥光。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宥光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伪装成人类接近你，并且隐瞒你，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好像很没必要诶。 　　而且宥光怎么会长出这么多弯弯肠子，指不定是你想太多了。 　　你叹了口气，顺着林曦之的话问：“所以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班上那么多同学，他们很乐意和你当朋友。只要你想，可以拥有很多朋友。”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靠着椅背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在想该怎么编一个合适的理由回答你。 　　这样的反应，还是让他继续待在宥光嫌疑区吧。 　　你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去。 　　远处，一道白影飘过，几秒后便来到眼前。 　　她垂着头，长发散落，目光直直地盯着你。 　　“妈妈。” 　　你站起来，低声问：“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那些注视着你的眼睛了吗？ 　　你身上有来自母亲的怪谈力量，一直没能彻底根除，每隔一阵子母亲就会对你身上来自她的力量进行清理，也因此，当别的怪谈和你建立联系后，也等同于怪谈和母亲建立了联系。 　　母亲点点头，她今天的脸色格外阴冷，皮肤逐渐呈现出灰败的颜色，所站立的地方周围侵染上一层照片褪色的灰暗和模糊。 　　和黄昏的晚霞格格不入。 　　“眼睛……”她低语，低垂着头，从发丝间探出目光，缓缓扫视那些阴暗与缝隙。 　　你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母亲目之所及之处，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褪去，紧闭起来。 　　注视着你的目光减少许多。 　　但当她移开视线，阴暗与缝隙中，一只只眼睛再次睁开，死死盯着你。 　　所有注视又回来了。 　　它们只是暂避锋芒。 　　母亲察觉到这点，她几乎是眨眼间就移动到一处阴暗旁，伸手便抓过去。 　　什么也没抓到。 　　那些眼睛永远存在于更深的黑暗之中，无法被捕捉。 　　亦或者，目光本就没有实质。 　　母亲接连换了好几个方位，却始终没有抓住哪怕一只眼睛。 　　你感觉到她的愤怒。 　　她奈何不了这只怪谈，虽然这只怪谈也无法伤害到她。 　　整条街道都变得冷风阵阵，打着旋的风将地上的碎纸屑卷到半空中，再抛下。 　　街上原本就没几个的行人匆匆离开，他们也许没察觉到什么，但本能驱使着他们加快脚步，远离这片区域。 　　你看向坐在长椅上的林曦之。 　　他睁大眼睛望着母亲，脸上浮现出震惊害怕的神色，身体后缩。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处于恐惧中的普通人。 　　你不死心地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话刚出口，你就觉得这话不对，怎么像是问“你还有没有遗言赶紧说出来”。 　　好在林曦之没这么觉得，他张了张嘴，低声说：“……你和我做朋友的话，我不介意你母亲是怪谈。” 　　？ 　　你承认，你的表情有那么两秒钟失控。 　　但是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不正常了。 　　每当你觉得林曦之和宥光没有关系，都是你想太多的时候，他就能把你的怀疑拉回去。 　　正常人谁会说这种话！把怪谈当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类型来看待这种事……还有拼命想和你做朋友这个问题…… 　　破绽很大好吗。 　　除了宥光，你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怪谈或者人类能对你做出同样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要是被你发现，林曦之真是宥光假扮的，绝对饶不了他！ 　　你表情逐渐扭曲。 　　林曦之见你表情不对，目光转了转，改口道：“我好累，那些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不能做任何事，睡着也会很快惊醒……” 　　你稍微收敛了下表情，看向母亲。 　　她的目光不断扫向阴暗与缝隙中的眼睛，试图“捉”住它们。 　　但没有成效。 　　你轻声问：“妈妈，怎么样？” 　　等了半晌，才听到她带着冷意的声音：“我会抓住它的。” 　　她顿了顿，转动脑袋看向你，柔和了许多：“宝宝，忍耐一会。” 　　“我没关系。”你还能撑得住：“我们先观察它的特性，再抓住它。” 　　母亲没有异议。 　　你垂眸，问坐在旁边的林曦之：“你还能坚持吗？” 　　他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我先回家想办法，等找到解决方法了会联系你，你不要害怕。”你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蹲在长椅前写下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有事情可以打给我。” 　　“好。”林曦之接过纸条，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 　　你和母亲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还坐在那里，望着你的背影出神，你回头正好与他目光相对。 　　他怔了一下，嘴角挂上笑意，和之前每一次笑容一样，弧度恰到好处，显得温柔友善。 　　也显得……和宥光没有相似之处。 　　…… 　　“眼睛”的注视，起初只是让你觉得恐惧和紧绷，随时警惕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变得敏感，你会突然回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背后。 　　有时候也相反，你回头看去，后面全是陌生的行人，难以分清恶意的视线是“眼睛”带来的，还是行人向你投注过来的。 　　不管在做什么，都无法摆脱它们。 　　时间久了，你甚至产生了幻听。 　　那些恶意的视线窃窃私语，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讨论着你的一切，一切坏的、不好的词语都用在你身上。 　　哪怕是睡着也无法摆脱它们，即便睡得再熟的人，也会神经紧张地醒过来。 　　你尽量不使用能力，去感受和观察“眼睛”的特性，希望能找到办法破除。 　　“眼睛”却除了在黑暗和缝隙中窥视你，数量不断增加以外，没有任何举动。 　　虽然无时无刻的窥视本身已经足够折磨，但它们不会直接伤害你。 　　它们…… 　　想让你在崩溃中，独自死去。 第93章 眼睛4 　　虽然明白了一些“眼睛”的特性, 但没有找出击破它的办法。 　　它的力量不强，仅仅是存在着，无法损伤你身体的任何部分, 哪怕是一根毛发。 　　正因为如此, 难以找到它的破绽。 　　忽视“眼睛”也许是一种方法, 但你无法做到, 只能挨个使用能力来对付眼睛。 　　对着“眼睛”使用“忘记”的能力, 没有效果。 　　而使用规则能力后，不管说出什么样的规则，“眼睛”都只是暂时离开。你为了避免规则能力随着时间自动延伸出第十条，从而走向失控，只能在一定时间后取消规则, 这个时候，眼睛会再次出现。 　　它就像草原上的鬣狗, 盯上猎物便不会轻易放弃, 直到将猎物消耗至死。 　　“伞中世界”同理, 撑伞时不见它们, 收伞便能看到它们从黑暗与缝隙中睁开眼睛。 　　“吝啬鬼”的能力没用。 　　最后, 你拿出魔术师礼帽, 从礼帽里抓出几只红眼睛的兔子，让它们盯着那些“眼睛”。 　　与兔子对视的人会做噩梦。 　　你不知道“眼睛”会不会做噩梦, 但在与兔子对视之后, 它们像是受到刺激, 形状变得扭曲、狰狞。 　　更让人难受了。 　　期间，宥光给你发了回信。 　　【宥光】:有点事情被拖住了，在家等我，我来找你。 　　你看着有点生气, 故意没马上回消息。 　　紧接着又有陌生号码给你发来短信。 　　【陌生人】：长安，我是林曦之。 　　你给他设置了备注，回信。 　　【我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你现在感觉如何？】 　　“眼睛”怪谈和你建立联系之后，无时无刻都存在着，被注视的人始终保持紧绷的状态，非常消耗精神。你只有在使用能力后才能获得短暂的放松和休息，即便是这样，现在也觉得难受极了，情绪很暴躁。 　　林曦之被“眼睛”盯着的时间比你久，他不像你可以使用能力得到喘息，是怎么能坚持到现在的？ 　　虽然他虚弱、他晕倒，但他对自身的安危不是那么着急的样子。 　　很难不怀疑啊。 　　【林曦之】：不用担心，我还能坚持。 　　你看着短信出神，思索着宥光和林曦之到底有没有关联。 　　“嘭！”房门被某种东西砸得响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 　　不仅是你对这个声音熟悉，连母亲都熟悉了。 　　皮球砸门的响动。 　　母亲看了你一眼，便将门打开，比之前每一次开门的动作都快。 　　她对“眼睛”怪谈束手无策，见你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大概想看看宥光能不能让“眼睛”受到制裁。 　　“宝宝。”宥光在门外轻喊。 　　没有你用影子去“接”他，他不能离开楼梯。 　　你看着门，没动。 　　“宝宝？” 　　没人应声。 　　母亲静静地站在门口，你拿着手机不说话。 　　宥光也沉默了几个呼吸。 　　他知道你在家，你也知道他知道你在家，但你就是不应他。 　　“宝宝，是我不对。” 　　“你惩罚我。” 　　“别不理我……” 　　他声音越发低沉，你听出他的难过了，心里还是有气，走到门口，冷冷地看他。 　　但这一看，却发现宥光整个身体都有些透明，身体的边界线像是虚虚画上去的，表面呈现出一种破败的灰白色。 　　“你怎么了！？”你惊道，连忙上前几步，想仔细看他的状况。 　　宥光紧紧盯着你：“宝宝，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你脚步顿了顿，目光还是绕着他打转，嘴上却说：“生气，给你发短信你都不回。” 　　“我……”宥光垂眼，看起来多少有点心虚：“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不理我。” 　　你不满：“是你不理我！” 　　他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突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飞快按了一通。 　　你眼睁睁看着他现场找补给你发短信，兜里的手机随着他那头短信送达，不断响起提示音。 　　【宥光】：宝宝，我错了。 　　【宥光】：之前是我不好，我以后很快回你的短信。 　　【宥光】：你昏睡四天的事情我很担心。我想和你解释，电影院里吞噬的规则维护者数量有些多，我陷入了沉睡，直到给你发短信那天才醒来，然后碰到了“眼睛”，就没有来找你，也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话。 　　【宥光】：你到达平台街的时候，我没办法出来，没有告诉你我在哪，对不起。 　　【宥光】：让我来解决‘眼睛’吧，是我不好，错估它的蔓延速度，来晚了，让它伤害到你。 　　…… 　　你就站在那看他一条条编辑短信再发送给你，直到他发完，才偏过头冷哼一声。 　　“宥光，没有你这样道歉的。” 　　同样的道歉方式还妄图用两次，你看起来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 　　但是他看起来好可怜，应该在什么地方吃了不少苦头，身形都虚了。 　　“以后再这样跟我道歉，就不管用了。” 　　宥光抬眸看你，认真道：“再也没有下次了。” 　　你点点头，算是揭过此事，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还好吗？” 　　“别担心，过几天就好。” 　　宥光说着，目光看向你的母亲。 　　“我要带宝宝去没有其他人类和怪谈存在的地方，才能清除‘眼睛’。” 　　母亲的视线透过长长的黑发，盯着宥光看了好几分钟，才微微点头，同意。 　　虽然她很想亲自解决“眼睛”，但她更在意你的安危。 　　宥光朝你伸手，带着你在楼梯上踏出一步。 　　顷刻间，天地间扬起了风，来回吹刮在你身上，带起发丝和衣角。 　　你睁眼，看到的是天边的云和青灰色遥远的山峦。 　　低头，便是万丈深渊。 　　你站在山顶。 　　你记得这里。 　　小时候宥光带你来过，那次他想把你从母亲身边“偷”走，你还在这的石阶上摔掉了一颗门牙。 　　“在找什么？”宥光问。 　　“那颗门牙。” 　　“……” 　　可惜没找到，山顶上风很大，也许那颗牙齿早就被风吹落山底。 　　虽然站在宥光身边让你觉得很安全，但阴暗与缝隙中从未断去过的视线还是很让人难熬。 　　你收回心思，回头看向宥光，说道：“我试了好多种方法，对‘眼睛’效果不大，它的特性难以找到破绽，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宥光点头，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即便是身形有些虚幻，黑沉的眼睛也蒙上一层莹润的光：“我是它们的克星。” 　　听到有办法解决“眼睛”，你也放松下来，笑着说：“这么厉害啊？那我得好好说给妈妈听，她应该很希望‘眼睛’得到毁灭的结局。” 　　他朝你靠近，伸出手指，修长的指尖淌下一滴如同墨汁的黑，滴落在你的影子里。 　　紧接着，他整个人眨眼间消失，似乎随着那滴如同墨汁的黑滴进你的影子里，迅速融入。 　　随着他的融入，你的影子散发出强烈的冷意，飞快向着四周扩散，变得黑沉，散发出深渊的气息。 　　你看着自己的影子一寸寸蔓延，这种蔓延并非是顺着现实中的物品延伸，而是围绕着你，将你脚下、头顶、前后左右，每一个方位都环绕起来。 　　很快，你的视野中只剩下黑暗。 　　纯粹的黑暗。 　　这样的黑暗无异于“眼睛”的养料，它们肆意的蔓延，在你的世界睁开一只又一只充满恶意的猩红眼睛，无论你看向何处，视野里都是眼睛。 　　除了猩红的眼睛，便再没有别的东西。 　　你呼吸一窒，感觉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变得紧绷。 　　像是被拉到最长的橡皮筋、或是被吹大到极限的气球。 　　只需要再加一点力气，就会瞬间断裂、炸开。 　　甚至紧绷到浑身发麻。 　　精神上的情绪，作用到身体。 　　“宝宝，不要害怕。”你听到宥光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又像是处处都是他。 　　他说：“有我在。” 　　轻飘飘的声音，却让你放缓了呼吸。 　　“你仔细看。” 　　他引导着你，抛开恐惧和厌恶，仔细去看黑暗中的眼睛。 　　只见纯粹的黑暗中，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正被黑暗悄然吞噬着。 　　即便有不断新生出的眼睛，却逐渐有些难以跟上黑暗吞噬的速度。 　　它们藏匿于黑暗之中，却无法承受黑暗。 　　从黑暗中滋生出来的怪谈，能躲避开让它们无所遁形的光，却无法逃离黑暗。 　　只能等待着在黑暗中被吞噬。 　　你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眼睛”特性存在的弱点吗。 　　垂在身侧虚握的手忽然被什么东西触碰。 　　冰冷的、带着点柔软。 　　它贴着你的指尖向上攀，攀至掌心时，轻轻翻转，延伸出五指，插丨入你手指间的间隙，与你十指相扣。 　　你低头看去，却因为身处的环境太过黑暗，除了那些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宝宝。” 　　耳后传来宥光的声音。 　　他似乎站在你身后，贴在你耳边，呢喃低语：“不想离开我的话，我可以放下所有，像现在这样，永远在你身边。” 　　他好像变成了迷惑人心的海妖，让人心荡神摇，即便清楚的知道他的危险，也忍不住想靠近，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一刻……也不分开。” 　　他低低咬着字音，少年独有的清脆声色变得缠绵惘然，像一层层蛛网缠在身上，纠缠不清。 　　恍然间，你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耳边只有他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你几乎要答应他，张口吐出一个“好”字。 　　“宝宝……” 　　他轻轻喊你，在黑暗中等待你的回答。 　　你张了张嘴，刚要回答，一股凉意至地底蔓延而上，传递到你身体中，让你一个激灵，整个人忽然变得无比清醒。 第94章 眼睛5 　　这个感觉不是第一次了。 　　从地下传来的力量。 　　在宥光那一次特性不稳定、整个人要化作面具和你融为一体的时候, 就有从地下传来的力量让你神智清明。 　　甚至于从电影院解决规则类怪谈后，你昏睡四天，梦里有种被大地传递力量的感觉, 也许并不是梦。 　　有一股力量在无意识的帮助你。 　　这次感受得尤为明显。 　　甚至能隐约察觉到, 这股力量, 是由你所在的城市下方传递而来。 　　给你的力量不强, 却总是出现在关键时刻。 　　会是什么呢？ 　　不像是怪谈的力量。 　　不过, 你这次并没有被蛊惑…… 　　“宝宝，在想什么？” 　　与你十指相扣的手指微微收紧，宥光不满你在这时候走神。 　　你回过神来，朝身后宥光的方向微微侧头，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低声问：“是真的愿意这么做, 还是害怕我离开，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他说要化作影子, 永远陪伴你。 　　无论你去哪儿, 影子都寸步不离。 　　也许会有人觉得, 这是无法摆脱的纠缠和噩梦, 但对你来说, 拥有宥光这样永远陪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的存在, 是值得开心的事。 　　但是。 　　“你是独立存在的，我不愿意你变成我的附属物, 这对你不公平。” 　　你收紧五指, 紧握住相扣的那只手。 　　希望他能感受到你的想法。 　　他没有回答。 　　你声音和缓, 循循道：“宥光，你对人类的了解还不够。我希望你是在多项选择里选择了我，而不是因为只有我一个选择，所以不得不走向我。” 　　“……” 　　宥光沉默了很久, 你知道他在思考。 　　包围你的是纯粹的黑，黑暗中猩红的眼睛一只只被吞噬，最终不甘心地合上，黑暗的范围越来越大，似乎下一个被吞噬的就是你，心中本能升起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但宥光就在身边，每当紧紧握住那只手，你对黑暗的恐惧便会平复下来。 　　直到“眼睛”被吞噬殆尽，猩红消失，你陷入无尽的黑暗，干脆闭上眼时，才听到宥光的声音。 　　也许是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更敏锐的缘故，你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气息轻轻喷在颈侧。 　　“宝宝，你的选择是我吗？” 　　想了半天，竟然反问你这么一个问题。 　　果然不愧是宥光。 　　你无奈地弯起唇角笑了笑：“等你有足够多选择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答案。” 　　他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轻轻呼了口气。 　　“痒。” 　　你抬起另一只手挠了挠脖子。 　　他赌气似的对着你耳朵用力吹气，你循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转身，一把按住他的嘴。 　　结果他的身体迅速消失化开，你就像一拳打在蓬松的棉花糖上，打了个寂寞。 　　紧接着，一双手贴着背后伸出来，箍住你的手臂，让你没办法碰到身后。 　　越挣扎，被箍得越紧，他干脆从后面牢牢抱住你，将你制住。 　　你汗都出来了，咬牙骂道：“宥光，你是狗吧！又来这套！” 　　不知道从几年级开始的，每次宥光拿你没办法，就会从背后把你制住，以前你更矮些的时候，他还会让你双腿悬空。 　　你们刚才明明在进行严肃正经的对话，怎么转眼又要打起来了！ 　　都怪宥光！ 　　你一边跺脚往后踩他，一边愤愤道：“幼稚，你就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点吗？” 　　宥光顿了顿，才说：“……是你教我的。” 　　你哑然，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行为。 　　实在想不起来。 　　这就像对宥光捏脸的行为一样，只捏了他一次脸蛋，他就学得炉火纯青。 　　就知道学这些小毛病。 　　“解决了。”宥光忽然说。 　　他抬手遮住你的眼睛：“宝宝，闭上眼睛。” 　　你闭眼，周围的黑暗迅速褪去，光和风声一齐回归，吹拂照耀。 　　等你的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宥光才拿开手。 　　“眼睛”怪谈已经被吞噬干净，从你身上彻底消失。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许多。 　　站在山顶看了一会云彩，你们都没有说话，你看着看着，目光转移到宥光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没有什么不自在的，甚至也转过来盯着你，目光比你还专注。 　　你只得投降，岔开话题，故意说道：“宥光，我们班里来了个新同学，他和你长得有点像。” 　　宥光眨了眨眼，示意在听。 　　“他叫林曦之，一直想和我做朋友。”你紧紧盯着宥光的表情。 　　他点头：“可以做普通朋友。” 　　他允许你可以拥有很多普通朋友，但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他一个。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你继续说：“可是我觉得他很怪，一开始有点烦他。” 　　宥光看着你说话，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后来发现他好像挺可怜的，而且和你长得像，就不烦他了。” 　　宥光微微皱起眉头，抿起唇角，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问：“宥光，你见过他吗？” 　　他摇头，又点头，说道：“‘眼睛’怪谈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对啊，我差点忘记这茬了。”你假兮兮地说。 　　“去解决林曦之身上的‘眼睛’怪谈吧，他被缠上的时间不短，快撑不住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见宥光身上看不出什么反应，你拿出手机给林曦之发短信。 　　【林曦之，我找到解决办法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发完短信后，你拉住宥光的手站在山顶往下看：“在他回短信之前，我们再看会风景吧，这里风景真漂亮啊。” 　　不给他离开你视线范围的机会。 　　宥光点头：“嗯。” 　　过了大概十分钟，林曦之始终没有回短信，你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对宥光说：“可能没看到短信，我给他打个电话？” 　　宥光眨眨眼：“好。” 　　你拨了两次林曦之的号码，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预料之中的事。 　　宥光站在你旁边，静静地看着，没有多的举动。 　　你心里的怀疑却越发加深。 　　宥光和林曦之每次存在的时间就那么刚好岔开？ 　　你不信。 　　但你嘴上只是说：“联系不上，等他回短信后，我们再去找他吧。” 　　顿了顿，问：“宥光，我明天能看到你吗？” 　　他垂眸，沉默。 　　“我想见你。” 　　他绷起唇角，应了。 　　“好。” 　　你笑起来：“我们回家。” 　　…… 　　送你回到家后，宥光被你拉着在家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被强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半个多小时后电视剧进入广告时间，他才得以离开。 　　你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眉眼微弯，笑眯眯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等待林曦之的回信。 　　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到回信了。 　　一边将“眼睛”怪谈被消灭的过程告诉母亲，她静静地听着，直到听完，也是一脸平静。 　　没有报仇的喜悦，也没有或怅然或空虚的情绪。 　　你无法得知母亲的想法。 　　但她朝你微笑，说了声“好”，你便跟着放下心来。 　　而桌子上的手机，在宥光离开十几分钟后，响起短信提示音。 　　【林曦之】：长安，谢谢你，不过不用来找我，纠缠我的那些眼睛突然消失了。 　　它们消失后，我累得睡着了，所以没能及时接到你的电话，抱歉。 　　你看着短信，笑了笑。 　　“眼睛”怪谈又不是母体和子体的联系，消灭母体后其他地方的“眼睛”就会消失？骗别人还行，骗你是不是有点拙劣了。 　　现在可以肯定，宥光和林曦之之间绝对有关联，很有可能林曦之就是宥光扮演的“人类身份”。 　　为了以全新的人类身份接近你，甚至伪装出完全不同的性格。 　　否则以林曦之想和你做朋友的执着，没理由拒绝你去找他，更没必要为了不让“宥光”和“林曦之”同时在场，仓促的编出这种话。 　　你没有去质问，反而避开话题。 　　【没事就好，事情解决了，如果明天你来学校上课的话，我答应和你做朋友，你的练习册还在我这里。】 　　到底林曦之是不是宥光，很快就能知晓。 　　明天，宥光和林曦之总得出现一个。 　　宥光答应了你明天会来见你，要是敢不来，他就死定了！ 　　—————— 　　【怪谈收录】 　　【眼睛】 　　它们在黑暗和无法触及的缝隙之中滋生，窥视着你的一切。 　　你的世界被它们带来的黑暗包围。 　　无时无刻都绷紧了神经，陷入防备、警惕、恐惧之中，如同惊弓之鸟。 　　逐渐的，你难以分清是被注视的世界变得黑暗，还是因为身处黑暗才被注视。 　　它们仅仅是看着你，看着你崩溃、疯狂，直至走向灭亡。 第95章 我当然想怎么样都行 　　【林曦之】：我明天会来学校, 你要兑现承诺。 　　你关掉林曦之的短信界面，点开宥光的，编辑信息, 发送。 　　【宥光, 明天不见不散。】 　　他很快回复你, 几乎你刚发出去, 他就在开始回复了。 　　【宥光】：好。 　　如果宥光真是林曦之的话, 不知道他两个身份都收到你的邀请后，心里会怎么想。 　　管他怎么想，都是大活该。 　　你扔开手机，从冰箱里找出一些鸡蛋和肉菜，随便炒了炒, 再煮一锅饭，便算作晚饭。 　　味道一般, 勉强能吃。 　　每当这个时候你就格外想念学校食堂。 　　吃完饭, 拿出宥光送的游戏机玩了一会, 差不多到睡觉时间, 洗漱一番, 美滋滋进入梦乡, 对明天的到来非常期待。 　　第二天醒来，果然神清气爽, 整个人充满活力。 　　到学校后, 你不停扭头看林曦之的座位, 每节课都看，有时候下课还会站在走廊阳台张望校门口，希望能看到林曦之的身影。 　　早读他没来，第一节课没来, 第二节课……来了！ 　　“林曦之！”你站起来，笑着朝他打招呼。 　　“长安。”他苍白的脸色比那天见到的好了许多，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你将练习册递给他。 　　他接过，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原地看着你问：“长安，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吧？” 　　“当然。”你点头。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你也笑，只是笑容里多少掺杂着点别有用心。 　　等林曦之回到座位上，你立马趁着还在下课时间给宥光发短信。 　　【第三节课下课能到学校来吗？】 　　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够显得重视、急切，也不足以引起宥光的高度重视，于是你又补上几个字才发送过去。 　　【第三节课下课能到学校来吗？我超级想你。】 　　短信送达。 　　上课之前，你就收到宥光的回信。 　　【宥光】：好。 　　自从他道歉说会好好回你信息之后，确实每次回信息都很快。 　　你弯起唇角，目光尽量隐蔽，飞快朝林曦之座位的方向瞟了一眼。 　　刚好看到他手里正放下什么东西。 　　像是刚刚用过什么东西后才放下的样子。 　　比如手机。 　　你刚回过眼神，就被路过座位的陈媛媛逮住，她回头看你，顺口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你笑了笑：“看到露出来的狐狸尾巴了。” 　　她顺着你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林曦之，便疑惑道：“狐狸尾巴？” 　　随即有些不解地说：“长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林曦之啊？他是不是什么事惹到你了。” 　　“没有。” 　　你抬起一只手撑着脸侧，也看向林曦之的方向，说：“之前有点误会，现在解开了，还挺喜欢看到他的。” 　　林曦之似乎察觉到你们的目光，侧头看过来，你朝他笑，他也跟着露出笑容。 　　陈媛媛狐疑地上下打量你：“你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有那么明显吗？” 　　“你笑得让我心里发毛。” 　　你摸摸脸颊，努力压下嘴角，稍微收敛了点。 　　别让林曦之或者说宥光看出来了。 　　陈媛媛在你前座的座位上反过身坐下来，表情严肃认真：“长安，老师说我们现在正值青春期，心理上会发生一些变化，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要来找我们，我们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听得你一愣一愣的，消化了一下才反问：“我挺好的啊，为什么突然这么和我说？” 　　陈媛媛犹豫着说：“你对林曦之的态度反差有点大，你对班上其他同学都不这样。” 　　“还好吧……”你回想了一下，也没有觉得有很大的差别，不过还是对陈媛媛说：“放心吧，我没事，和他关系现在挺好的，跟他闹着玩呢，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我相信你，不过有心事真的要跟我们说哦。”她叮嘱道。 　　“会的。” 　　恰好上课铃声响了，陈媛媛踩着铃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你也收了心思上课。 　　第三节课下课铃声一响，你就去找林曦之，搭着他肩膀说：“我们去楼道，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一起玩。” 　　林曦之有些愕然，几乎是被你拖着走了几步，才点头微笑，随着你一起走：“好啊。” 　　你拿出手机给宥光发短信。 　　【宥光，我下课了。】 　　你半拖半拽地拉着林曦之到三楼楼梯，这边人少。 　　“我朋友还没过来，我们等几分钟吧。”你笑眯眯地对林曦之说。 　　他微笑着应“好”。 　　而宥光不仅没出现，短信也没回。 　　你皱眉，装作焦急的样子在楼道里上下张望，嘴里嘀咕的声音“不经意”让林曦之听见。 　　“宥光怎么还不来，他从来不食言的。” 　　“最近事事瞒着我就算了，还不来见我，可能我没那么重要吧，失去我也没关系，唉……”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林曦之有点站不住了，脸上挂着的笑容都有点变味，从温柔的微笑变成皮笑肉不笑。 　　“长安，我……我想起有作业没写完，我先回教室写作业，下次见你朋友。”说完就想溜。 　　你拉住他，不让他走，劝道：“没事，今天不交作业，不用急，午休再写，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可是……” 　　你认真脸：“我真的很想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说完还不够，你还拿出手机看时间，低声：“都下课五分钟了……” 　　林曦之急得团团转，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你心中暗笑，看他还想编什么理由。 　　一分钟后。 　　林曦之：“我下节课的课本没带，我得赶回家里拿。” 　　“没关系，你把座位拼到我旁边，跟我看一本课本，老师就不会罚你了。” 　　“不行……” 　　“你嫌弃我？” 　　“没有。” 　　林曦之闭上嘴巴，额头急出汗来。 　　你表面上皱眉焦急等宥光，实际上眼神乱瞟，看着他额头的汗珠。 　　林曦之这个人类身份竟然还能流汗？ 　　逼真到这种程度了吗。 　　又一分钟后。 　　“长安，我要去上厕所，你让我去吧。”他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味。 　　一个怪谈，连要去上厕所都编出来了。 　　让你有种在狠狠欺负人的错觉。 　　但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嘛。 　　无辜。 　　“好吧，你去吧。”你点点头，看着林曦之的表情一下子轻快许多，你语气一转：“但是……” 　　他表情凝滞。 　　“我得在这等我朋友，就不去上厕所了。” 　　他狠狠松了口气。 　　“好。” 　　“快去快回，我还在这等你。” 　　“好！” 　　他转身快步离开。 　　你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又好气。 　　都急成这样了，还不跟你坦白从宽，怎么想的？ 　　林曦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你拿起手机，数着时间。 　　不到一分钟，身后的楼道里传来宥光的声音。 　　“宝宝，我来晚了。” 　　你回头，看到他站在台阶上，那张惨白妖冶的脸上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脸色倒是平静得很，额头上也没汗水。 　　他现在学聪明了，知道有时候适当装可怜了。 　　就仗着你吃这套吧。 　　不过这次可不行，你故意冷着脸，语气硬邦邦的：“你再不来，我都上课了，本来还介绍你和林曦之认识呢。” 　　他低头，认错：“对不起……” 　　“你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宥光微愣，抿唇，不说话。 　　像头犟驴。 　　你眯了眯眼，忍不住踏上楼梯站在他身边，双手一抬，左右手指各捏住他的脸颊，往外拉扯。 　　他垂着眼眸，任由你捏。 　　你像搓橡皮泥一样搓他的腮帮子，最后双掌竖平往中间一挤，那张妖冶阴沉的脸被挤得嘟起来，连嘴也嘟起来。 　　“看我。” 　　他抬眼看你，与你四目相对。 　　你想着最近宥光的种种异常，没有揭穿他的人类身份，嘴里却问道：“你如果骗了我，要怎么办？” 　　他看着你，想了想：“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却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现在不也想怎么样都行？” 　　宥光沉默。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他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沉沉：“宝宝，你很重要，是我最重要的大部分。” 　　你一愣。 　　这……这家伙…… 　　不打自招了。 　　他的学习人类课程已经做得很好了，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大概连你也很难发现异常。 　　你最终还是没有揭穿他的人类身份，也许是看着他因为你学习人类的样子不忍心；也许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许……只是纵容吧。 　　你认真地看着他的黑沉的眼睛，回道：“我也是，所以以后不能迟到这么久了。” 第96章 吃了就不难受了 　　他直直地盯着你, 你没有半点避开目光的意思。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又似乎只过了几分钟。 　　他的眼睛像是形成了漩涡，一圈圈将你沉溺进去。 　　从眼瞳最外圈的黑色边缘线、再到花纹奇异的虹膜和里面细碎的光, 最后是深黑的瞳孔。 　　睫毛微微颤动, 弧光在眼睛表面晃动, 上面虚幻地映出你靠近的双眼, 连睫毛也清晰可见。 　　你怔住。 　　只因你看到, 在他瞳光的反射中，那双眼睛清澈真挚，专注得像是在看心中最宝贵的存在。 　　还以为表达出来的不及心中十分之一，原来眼睛竟会主动诉说答案。 　　宥光忽然晃开你的手，将头深深埋下去, 只留额前的碎发对着你。 　　“嗯。” 　　他声音闷闷的。 　　目光微转，你看到他变得透明的耳尖。 　　……脸红了吗？干嘛突然害羞, 搞得你也有些不自在。 　　两人静悄悄站在楼道里, 谁也不说话, 谁也没离开。 　　都有些无措。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将你从这种奇怪的不自在氛围中解救出来。 　　“我、我要去上课了。”说出来的话竟然有些打结。 　　宥光好像点了头, 又好像没有, 你记不太清楚，你跑得有些快, 一路冲回教室, 眼睛不记得路上看到了什么, 也不记得原本打算多为难一下宥光和林曦之身份这件事。 　　你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停。 　　过了几分钟，老师前脚进教室，林曦之后脚才跟着进来。 　　你看了他一眼, 想到他是宥光，想到刚才楼道里的事情，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从心底升起，连忙移开视线。 　　这节课老师讲了道题型，就让大家自习。 　　你做了两道题便有些发呆，手撑着脸侧，目光不知不觉往林曦之的方向移。 　　却不料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撞。 　　你还没反正过来，他便眨了下眼睛，飞快移开视线。 　　被他发现了。 　　你也心虚似的连忙收回目光。 　　莫名的紧张。 　　他是宥光诶。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曦之走过来：“上节课下课我从厕所出来就上课了，所以……” 　　你低头盯着课本，不看他，胡乱点点头，打断他的话：“嗯，我知道，没事，下次再说。” 　　“那……” 　　“我有点困，想睡会。”你趴在桌子上，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接触。 　　“长安，你不去食堂吃饭啊？”彭迪站在教室门口喊你。 　　完全忘记第四节课下课后是午休这件事了。 　　你又站起来，目光不经意扫过林曦之的脸，总觉得这张脸和宥光的脸越来越像，他原本正看着你，你站起来后，他迅速移开视线，你也将头转向一旁。 　　“我去吃饭。”你语速飞快。 　　“嗯，好。”他埋着头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还侧过身给你让出路线。 　　有点奇怪。 　　你们都有点奇怪。 　　你越过他朝彭迪走去，边走边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抬起手背贴着额头试温度。 　　有点烫。 　　你一定是生病发烧了。 　　直到走到彭迪面前，你们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你忽然顿住，回头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宥光的人类身份，也许应该大概可能，是需要吃饭的吧？ 　　他一副病殃殃的脸色，半个月前还咳出血，这样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林曦之愣了一下，点头：“要。” 　　去食堂的路上，你们都没说话，彭迪侧头看你一眼，又侧头看你一眼，视线又略过林曦之。 　　他没忍住，用手戳了戳你，朝你挤眉弄眼。 　　你没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问：“干嘛？” 　　彭迪凑过来，低声：“你跟他怎么怪怪的。” 　　你微微睁大眼睛，偷瞄一眼林曦之，确定他没有往这边看，声音更低了：“很明显？” 　　“超级明显，都像做贼一样，你们干什么了？” 　　“没干嘛啊……我可能有点发烧，你帮我看看。” 　　彭迪眉头下皱，眉尾挑起，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你一眼，伸长手探向你额头，停留两秒，再摸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是有点烫。” 　　你松了口气。 　　是发烧就没什么毛病了。 　　合理。 　　“……你们在干什么？”林曦之突然站在你们两人中间问。 　　彭迪整个人吓得整个人往上一耸，反应过来后才惊魂未定拍着胸口：“你是背后灵啊，刚才还在那边，怎么转眼就到背后来了，走路还没声音，吓我一大跳。” 　　你也被吓了一跳，心跳得飞快，只不过反应没有彭迪那么大。 　　“抱歉。”林曦之微笑，不太有诚意的道歉后，继续问：“你们在干什么？” 　　彭迪也没计较，说：“长安有点发烧，我帮他试试温度。” 　　“是这样吗？”林曦之抬手，手背贴在你额头上，带着冰凉的、比常人低许多的体温。 　　你愣住，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 　　他应该不知道你已经清楚他就是宥光，而作为林曦之，你明明今天才同意和他做朋友，双方哪有这么亲近的关系。 　　笨蛋，不知道人类的友情需要循序渐进吗。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烫？” 　　彭迪还在一脸认真地问。 　　“嗯……是挺烫的。”林曦之眨眨眼，一本正经回答。 　　你无语。 　　他知道人的体温到达什么程度算发烧才怪了。 　　不过看着他能这么自然的在学校，站在属于你的环境里，和你身边的人对话，你还挺欣慰。 　　这是作为宥光无法办到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林曦之出现的原因？ 　　“长安，去看医生吗？”林曦之问。 　　你头一歪，让开他的手：“没事，先去吃饭。” 　　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彭迪食盘上的饭菜逐渐增多，他最近几个月食量大增，总算是开始长个子了。 　　林曦之则选了些颜色鲜艳的菜系。 　　你化身干饭人，几乎在往嘴里倒的速度，十分钟就解决干净所有饭菜。 　　然后摸了摸口袋。 　　旁边，林曦之默默递过来一颗糖。 　　你没多想，接过糖撕开就塞嘴里。 　　彭迪一边啃鸡腿一边看着你问：“你每次吃完饭都吃糖，有没有蛀牙？” 　　你摇头。 　　彭迪摸了摸腮帮子，说：“我都不敢吃那么多糖，我家铺子斜对面就是牙医诊所，里面有个哥哥，我跟他混得很熟，去他们诊所玩的时候经常看到那些蛀牙的人捂着嘴，表情可难受。那个哥哥就拿着尖尖的小锥子，在他们嘴里钻，发出‘滋滋’的声音，听得我牙酸。” 　　你忽然觉得嘴里的糖不香了，牙齿隐隐作痛。 　　“我以后绝对不去那地方遭罪。”彭迪最后总结。 　　他倒是说完就没什么事，继续啃鸡腿，你含着糖不知道是该继续吃下去还是吐出来。 　　转眼一看，林曦之正偏头瞅你。 　　这让你想起宥光曾经拖着你去牙医诊所拔牙的事情。 　　虽然他没有得逞，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 　　使不得。 　　“噗。” 　　你立马把嘴里的糖吐掉，包着卫生纸扔进垃圾桶。 　　林曦之：…… 　　你：…… 　　对视几秒后，他默默转开视线。 　　出完饭后，你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睡觉。 　　你身体好，发低烧的话，兴许睡一觉就好了。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进教室，教室里变得吵闹，你才醒过来。 　　醒来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瓶水和一袋药。 　　揉着眼睛有点迷糊，旁边来了个人影，拆开药，拧开水，递到面前。 　　就差直接喂你嘴里。 　　你抬头一看，林曦之对你微笑。 　　你摇头。 　　他弯下腰来，温声说：“吃了就不难受了。” 　　“我不难受。” 　　他无言以对，想了想，又说：“就一口。” 　　又不是吃饭，还就吃一口。 　　你沉默地盯着他。 　　他眉头皱了又皱，欲言又止。 　　要是宥光的身份，现在还有别的方式让你吃药，但以林曦之的身份，跟你也没有多熟悉，很难搞。 　　最后，他只能把水递给你：“那你能多喝水吗？” 　　这倒是没问题。 　　你接过水，仰头灌一大口。 　　“谢谢。” 　　林曦之只好又把药装起来，叮嘱道：“不舒服就吃药。” 　　说完他又递给你一颗糖。 　　芒果味的水果硬糖。 　　这种口味比较少。 　　你接过，拆开糖纸塞嘴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关于蛀牙的问题。 　　但是…… 　　吃一颗应该没事吧。 　　肯定没事。 　　你朝林曦之点点头，他笑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顺手摸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宥光给你发了条短信。 　　【宥光】：等你放学，一起走回家。 　　你翘起嘴角，朝林曦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你为什么看他，但很快将视线转向你，也朝你笑。 　　这家伙真不嫌累，一会儿林曦之一会儿宥光的，是要无缝衔接填满你的世界吗。 　　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跟你坦白从宽。 　　你低头，给宥光回信。 　　【好。】 　　没多久又开始上课，你趁着自习的时间把作业写完，放学后收拾书包，林曦之动作比你还快，收拾完书本就跑了，招呼都没敢跟你打一个。 　　怕你拉着他又要“介绍朋友”。 　　你没为难他，任由他直接离开。 　　毕竟他还要赶下一场，以宥光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背着书包晃晃悠悠走出教室，给予某人充足的换身份时间，身后有人叫住你。 　　“长安，等一下！” 　　你回头，看到段寅抓着书包带子有些紧张地看着你。 　　“那个……放学要不要一起走？”他犹豫着问。 　　你们回家的路线似乎有一段重叠。 　　“还有就是，我下周日生日，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吗？” 　　他看你一眼，飞快低下头。 　　像是在等待审判。 　　周围路过的同学偶尔转头看你们，他将头埋得更低了，耳朵逐渐烧红起来。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同学。 第97章 童言无忌 　　宥光已经约你一起回家了, 突然加入其他人的话，他可能不太习惯。 　　你正要开口回答段寅，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 　　侧头一看, 宥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道里, 一身黑衣, 居高临下地望着你们。 　　见你看他, 阴沉沉的表情才变得柔和。 　　这家伙出现的时机可真巧。 　　你看向段寅：“不好意思, 我和朋友今天有约，不能跟你一路了。不过你生日都邀请我了，我肯定去，让段离思把地址发给我就行。” 　　“好的，没关系, 谢谢你能去参加！”段寅也许是被周围路过的同学盯得紧张，手足无措到差点对你鞠躬, 语速极快地说：“那、那我先走了, 拜拜！” 　　说完绕过你匆匆跑了。 　　你茫然地看了眼他逃离的背影。 　　这么腼腆害羞, 所以才被他们班上同学欺负也不会反抗吧。 　　“宝……长安。”宥光喊了你一声, 将你视线拉回去。 　　你走过去朝他伸手：“走吧。” 　　他拉着你的手, 跟着你离开楼道。 　　这里还离班级门口不远, 学生陆续背着书包离开。 　　你松开宥光的手，想把手收回来。 　　他抓着不放。 　　你轻轻挣了一下, 他握得紧, 没能挣开。 　　你侧头：“宥光, 要不你松个手？” 　　他茫然无辜的看着你，脸上就差写个问号。 　　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路过的同学开始注意到你们，都走过去了，还要回头看一眼你们相握的手, 再抬头扫视你们的脸，稍作打量。 　　目光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两个高个子男生手拉手挺少见，别扭。 　　还不如勾肩搭背来得常见。 　　看得你怪不自在的。 　　其中偶尔还有几个同班同学。 　　社死就在这一刻。 　　你脑袋靠近宥光的脑袋，像说接头暗号一样，低声：“我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面手拉手走路不好。” 　　宥光沉思一秒，问：“会触犯人类法律？” 　　“……没有。” 　　“会被人类罚款？” 　　“……不会。” 　　他还知道关注这些，看来作为“林曦之”的时候没少学到东西。 　　他很茫然：“那为什么……” 　　“算了，没事。”你打断他的话：“我们赶紧走。” 　　说完反手握住他，三步并两步，拉着他快步下楼离开教学楼。 　　再解释一会，后面所有同学都看到了，还不如赶紧溜。 　　走出学校，猫灵跳下树来，斜着眼睛瞅了眼宥光：“嗷呜——” 　　宥光朝它点头。 　　猫灵舔舔胡须，甩着尾巴在你脚边蹭一圈，转身动作轻快地跑了。 　　又跑去别的地方玩。 　　有宥光陪你放学，它便不管你。 　　你刚想和宥光好好探讨一下，为什么在外面手拉手不太好的原因，他先开口问：“宝宝，刚才那个人是谁？” 　　你低着头，边走边踢开马路边上一枚小石子，疑惑地问：“哪个人？” 　　“想和你放学一起走的那个人。”宥光侧头看你。 　　“他啊，是我同学啊。”你顿了顿：“小学一直和他同班，初中才分到不同班的，叫段寅，还是段离思的堂弟。” 　　“你们是朋友吗？” 　　“算是不熟悉的朋友吧，接触比较少，怎么了？” 　　你察觉到宥光对段寅比对别人更加关注。 　　宥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什么。” 　　这样子不像没什么。 　　他不说，你也问不出来。 　　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们懒懒散散走在路上，阳光逐渐变得昏黄，将你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你回头看了眼，侧身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影子比划。 　　被拉长的影子里，你的手放到他的头顶，像摸圆球一样揉了一圈。 　　宥光察觉到，回头，他的影子也动了动。 　　你看到他的影子抬起手，放到你头顶上方。 　　还以为他想效仿你，用影子拍你的影子，但头顶传来冰凉的触感和些微重量。 　　你一愣，回过头来，抬头便望进宥光的眼眸里。 　　他嘴角上扬，眉眼微弯，眼里是夕阳和你。 　　微风拂过，撩动他的发丝，让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角、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和弧度，都生动无比。 　　那风在他身上吹拂，又在你心中浅浅掠过。 　　似乎留下些许微痕。 　　你眨了眨眼，不自觉移开目光，半晌才嘟囔着：“摸了头不长个。” 　　说着便歪头躲开。 　　又前行一段路，宥光忽然问：“宝宝，你想长多高？” 　　你警惕：“干嘛？是不是刺探情报？你别想作弊！” 　　“……我才没有。” 　　“你已经这么干过了！小狗都没你狗。” 　　他偏过头不说话。 　　你乘胜追击：“你不能变太高了，不然我都不想跟你走一块，显得我矮。” 　　“……嗯。” 　　你抬起握在一起的手：“还有，在外面不能手拉手，因为……” 　　他盯着你。 　　“因为……”你努力思考着要怎么合情合理说服他。 　　“因为男孩子长大了就独立了，小时候要牵手，是心里有依赖。” 　　宥光听完，停下脚步，脸色一沉：“你现在对我没有依赖吗？” 　　？ 　　你呆住。 　　这话要怎么说。 　　你们的感情不是依赖，但如果说友情里没有依赖也不对。 　　看宥光那副你要是不好好解释清楚，就会立马翻车的状态，你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你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不是，长大了要把依赖放在心里。” 　　他阴沉的气息不见好转，抬手指向斜对面的两名路人，沉声问：“那个男人呢？” 　　你顺着他所指望过去。 　　一男一女，手拉手，笑嘻嘻，热恋中的小情侣。 　　你扶额：“那是男生和女生在谈恋爱，谈恋爱手拉手很正常。” 　　宥光阴着脸直勾勾看着那对小情侣，半晌没说话。 　　那对小情侣逐渐觉得不对，环顾四周，直到看到浑身阴沉似恶鬼的宥光，连忙手拉手跑了，没几分钟就消失得没影。 　　他这才缓缓问道：“你以后只和女生拉手？” 　　声音里仿佛带着股冷气，要把人冻住。 　　这话说得…… 　　你哪敢应啊。 　　“没有。”你用力握紧宥光的手，一脸严肃：“其实我特别想跟你牵手，只是怕别人笑，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 　　想了想，你补充：“我今天发烧了，不舒服。” 　　你摸摸额头，瞬间连说话的语气都虚弱了几分。 　　都快被这个一根筋的家伙逼成演员了。 　　宥光转过头来看向你，气息霎时间变得平稳，像是暴风雨转晴，身边蠢蠢欲动的深渊气息也被抚平一般，缩了回去。 　　他冰冷的手背贴在你额头上。 　　轻声问：“怎么不吃药？” 　　他又露出破绽了。 　　你眼底划过一丝好笑，故意可怜兮兮地说：“没有药。” 　　林曦之给的药，宥光不能知道。 　　林曦之的药和他宥光有什么关系？ 　　你说没有就没有。 　　这就是跟你生气闹脾气的后果。 　　宥光：“……” 　　他抿了抿唇角，无奈地说：“我带你去买药。” 　　“好啊。”你点头：“我还想吃城东的麻辣烫，还有城南的烤鸭，带我去吗？” 　　他点头：“嗯。” 　　安安分分带着你去楼梯，四处跑。 　　至于新买的药，你现在没有发烧，压根没打算吃，借口吃完饭再说就放到一边。 　　结果两顿饭下去，你已经把药的事情忘记，坐在椅子上消食的时候，宥光拆开药拧开水，递到你嘴边。 　　“吃不下了。”你偏过头去。 　　他放下水，把你的脸掰过来，食指和大拇指分别从下巴往上，捏住两侧脸颊，微微一用力，你被迫噘嘴。 　　你用力推他的手，推不开。 　　于是盯着他，先发制人：“我不想吃药，宥光，你不要任性。” 　　他充耳不闻，把药丸一粒粒放进你被迫撅开的嘴皮子里，等药丸都放进去后，手掌一合，捂住你的嘴，连带着下半张脸都被他手掌捂起来。 　　免得你把药吐出来。 　　你瞪他，他当做没看到。 　　如果你不把药咽下去，他能一直捂着你的嘴。 　　没见过这么喂人吃药的。 　　你只好把药干吞下去，去扯他的手，嘴里唔唔地说：“松开，不然我揍你了！” 　　宥光这才撒手。 　　你连忙拿起水灌了几口，愤懑不已：“有你这么喂药的吗，你当喂狗呢？” 　　他眨眨眼，摸出一颗糖撕开，就着半边糖纸放到你嘴边。 　　干吞药粒卡得你喉咙都是苦的，没工夫跟他计较，张嘴就把糖吃了。 　　糖刚含嘴里，就听到隔壁桌小情侣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本能地竖起耳朵。 　　“……看见没？人家俩男学生相处都比你对我好，学着点！” 　　“那两学生毛都没长齐，青屁股蛋子，他们懂什么啊，肯定没女朋友，不然哪能跟个男的这么腻歪。” 　　“你说话能不能文雅点。还有，你要是有一半对我好，我至于跟你吵吗。” 　　“那……我也那样喂你吃药？” 　　“滚！” 　　…… 　　差点没让糖噎嗓子眼里。 　　就不该听墙角，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你提起书包，招呼宥光：“走了。” 　　结果发现他也竖起耳朵在听隔壁桌讲话，你恨不得把他耳朵捂起来，连忙连拖带拽拉着他跑路。 　　宥光一路上都在思考什么。 　　直到快到家门口，他突然停下来，盯着你。 　　你联想今天下午的一连串遭遇，心里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宝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果觉得不当讲的话先不要讲出来。” 　　你们俩几乎是同时说出一句话。 　　双方都安静了一下。 　　你觉得自己不应当话都不让人说，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问题？” 　　他皱眉，沉思、犹豫、迟疑，最后还是问出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成为谈恋爱的关系？” 　　你悚然一惊。 　　他继续说：“人类长大后，谈恋爱变成了最亲密的关系。” 　　你头皮发麻。 　　不怕怪谈什么都懂，就怕怪谈一知半解！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第98章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宥光：“所以……” 　　你脑袋一热, 感觉气血上涌全集中在头顶上了，现在肯定满脸充血爆红。 　　宥光不知道谈恋爱什么意思，你还能不知道吗。 　　顾不上那么多, 他张嘴还要说, 你连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 　　左右前后看看, 周围有几个行人遛弯, 还好你们声音不大, 没人注意到这边。 　　你略微踮脚，嘴几乎要贴到宥光耳朵边上，声音压得极低：“别说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他不理解为什么，胜在听话, 老老实实跟着你后面绕了一大圈，找到个没人的角落。 　　途中, 你不停拍自己胸口顺气。 　　满脑子都是“从小玩到大关系最好的怪谈朋友竟然想跟我早恋”。 　　这个冲击力太大了。 　　站在墙边的角落里, 不等宥光说话, 你先问：“宥光, 你知道什么叫谈恋爱吗？” 　　他点头：“知道。” 　　你心里一梗, 完全不相信, 于是又问：“那你告诉我，我们的友情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宥光看着你, 回答得同样认真：“人类谈恋爱的关系更亲密、能牵手、能住在一起, 还能……” 　　他忽然垂眸看地面。 　　你接话, 问：“还能什么？” 　　“还能亲嘴。”他耳尖逐渐透明。 　　你眼前一晕，差点掐人中。 　　这家伙都是怎么学来的，连这种事都知道了！ 　　很想告诉他，你还是个初中生, 不能亲嘴，但这不是重点，耐着性子说：“还有吗？在你眼里友情和谈恋爱还有别的差别吗？” 　　宥光思忖着，语气坚定地冒出一句：“你只能和我谈，不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否则……” 　　你挑眉。 　　否则怎么着？ 　　“就要打断腿。” 　　你眼角狠狠抽了抽。 　　他到底在哪里学了些什么东西！！ 　　他可能是觉得你害怕，轻声安慰：“宝宝，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和别人也谈恋爱，就让那个人消失。” 　　“你、你等等。”你连忙打断他的畅想。 　　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得好好给他解释一下。 　　“如果仅仅是这些差别的话，你还不理解谈恋爱是什么意思，朋友和谈恋爱完全是两回事，差别就像……就像你和我、我和妈妈之间的感情差别这么大。” 　　宥光拢起眉头。 　　“那是和友情完全不一样的感情，不可以草率的做决定，你还不理解。” 　　你也不知道怎么说爱情的事情，只能这么告诉他。 　　“而且我还在上初中，在人类世界里这个年龄不可以谈恋爱，那叫早恋，学校也不允许的。” 　　宥光一知半解，疯狂消化你说的内容。 　　你不着急，后背靠着墙，默默等他想通，以便随时解决他的思想问题。 　　半晌过去，他突然抬头，看着你说：“你以后也不可以和别人谈恋爱。” 　　“为什么？” 　　他绷直唇角，脸色变得阴沉：“我会让他消失。” 　　真凶。 　　“我还小，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你不想胡乱给他承诺，这跟永远和他是最好的朋友不一样。 　　如果没做到，不仅会让他难过，还会让你们之间的所有都失控。 　　你很确信。 　　宥光不满意你的回答，想说什么，你连忙转移话题：“明天周末，上次彭迪帮我值日做卫生，我答应周末和他去抓天牛，你想不想要一只？” 　　“宝宝……” 　　他声音低低的，唤你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打转，喊出来又收回去。 　　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不能接受你的敷衍，即便你觉得讨论这个话题让你脸上的热量居高不下，再次有种发烧的感觉。 　　你只好认真道：“宥光，人类成长是有过程的，我没办法答应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 　　他茫然：“你也不理解？” 　　你点头。 　　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 　　“所以你要不要天牛？” 　　“要。” 　　你笑起来，正要回家，忽然想起什么，手搭在宥光肩膀上，边走边埋头凑过去说：“把谈恋爱亲嘴这种事忘掉，以后别人亲你也别看，走远点。” 　　宥光：“？” 　　“看了别人亲嘴，要长针眼。”你危言耸听。 　　“什么是针眼？” 　　“一种病。” 　　“……我不会生病。” 　　“你不会生病，可能会传染给我，我就生病了。” 　　“……不看了。” 　　…… 　　第二天一早，你和彭迪在约好的地方见面，他骑了辆自行车等你，带了几个空盒子。 　　你们买了两瓶水放自行车前面的框里，骑着自行车往郊外的方向去。 　　你比彭迪高，体力更好，所以由你骑车载人，彭迪坐在自行车后座。 　　他捏着你的衣角，时不时和你闲聊几句。 　　“隔壁四班有几个人跟别人约架，就上周周五，约在学校后面，打到一半，教导主任带着几个老师去逮人，都被抓现行了。” 　　“全被抓了？”你骑着自行车拐过一条街，穿过葱葱郁郁的树荫。 　　风扑在脸上，穿过被扬起的发丝。 　　“跑了几个，不过还是被供出来了。” 　　“他们和学校里的人打架吗。” 　　“有几个是学校的，还有几个混外面的，估计下周一就得被通报批评。” 　　“叮铃叮铃～” 　　前面有行人，你拨弄几下铃铛，从行人旁边经过。 　　你们逐渐接近城郊，城郊的公路上少有车辆，道路两旁种满了树，茂盛的枝叶铺在头顶，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 　　“诶，那里有果子。”彭迪指向一侧道路后面的小坡。 　　小坡上几丛灌木矮树，上面结满指甲盖大小的果子，红得发亮，很漂亮。 　　你一停车，彭迪就跳了下去：“这种可以吃，味道像小山楂。” 　　他摘下一颗，尝了尝，招呼你也试试。 　　有点酸，有点涩，微甜，口感偏粉，没有水分，还得吐核。 　　太小颗了，只能吃个热闹，你兴趣不大。 　　彭迪则卷起衣摆开始摘野果。 　　你时不时帮他摘几枚，抬头打量周围的树，寻找天牛会栖息的树木。 　　“长安，你知道咱们班上有人早恋吗？”彭迪忽然问。 　　你心里一突，莫名心虚。 　　虽然跟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 　　“我也是才知道的，因为我看到他们两个下课在小卖部旁边牵手，王馨和李晓涯，然后才知道班上很多人都知道他俩的事了。” 　　彭迪用一种宣布重大消息的认真劲告诉你这件事，连摘野果的动作都先停下来。 　　“哦……” 　　你不知道说什么。 　　“长安，我看你经常收到情书，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吧，干嘛突然问这个？”你含糊不清的回答，摘了颗野果塞嘴里。 　　“好奇呗。”彭迪咧开嘴，一脸八卦：“真的没有？” 　　“怎么，你有？”你干脆反问。 　　“嘿嘿。”彭迪摸了摸脑袋，有些害羞的样子。 　　这下轮到你燃起内心的八卦，睁大眼睛问：“那就是有了，谁啊？” 　　他红着耳朵，扭捏：“嗯……就是……” 　　“我跟你说了，你别告诉别人啊。” 　　“放心吧，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她还不知道，我不敢跟她说。” 　　你笑起来，打趣道：“暗恋啊。” 　　“嘿嘿，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她！”彭迪表情丰富得你不知道怎么形容。 　　又害羞又扭捏，想掩饰又想把自己心里的喜欢说给别人听，还生怕被更多人听到。 　　“你这意思，是我认识的人？”你看着彭迪的表情，揣摩：“而且还挺熟的。” 　　“我们都熟悉的人……陈媛媛还是周萌？” 　　“嗯……”彭迪嘴皮子张了张，说了一个人名。 　　太小声了，压根就是气管里发出来的声音，你根本没听见。 　　“没听清，大点声。” 　　“哎呀，没听清楚就算了！”彭迪扭过头去，背对着你薅野果。 　　你回想他刚才的口型，猜测道：“周萌？” 　　他猛地转过头来，超大声：“你千万不能告诉她！” 　　“知道了知道了。”你连连点头。 　　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彭迪搓了搓额头，说：“不知道，初一可能就有点喜欢了，反正就觉得她……可爱。” 　　他的脸红得像个番茄，仿佛在不停往外散发热气，几乎要冒出白烟。 　　你露出吃瓜的笑容。 　　彭迪低头：“……上周三我脸上有东西，她告诉我的，还伸手帮我擦了。” 　　“我不敢跟她表白，怕她不喜欢我。” 　　“而且学校抓早恋很严，严重的还要被记过，对学习有影响，我想以后读高中了，或者念大学的时候，再告诉她。” 　　你有些惊讶，竖起大拇指：“彭迪，你想得好长远。” 　　彭迪薅着果子，认真地说：“都是我妈妈跟我讲的，她还跟我说了好多以后的事情，我才知道这些。” 　　“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她说她支持我，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要多方面考虑，才能迎接这份喜欢。” 　　你忽然觉得小时候一门心思凹凸曼的彭迪长大了许多。 　　大家都在成长。 　　“不过我妈说的那些，我还是不太理解。”彭迪故意叹气道：“但我不敢早恋了。” 　　你笑：“我也不敢。” 　　野果摘得差不多，你跨上自行车，彭迪坐在后座，继续前行，寻找天牛。 　　他的声音偶尔从后面传过来，说着他和周萌相处的事情，整个人像是逐渐冒出粉红色泡泡一样。 　　太腻歪了。 　　听着他讲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从来不知道彭迪的心思也能这么细。 　　手机突然响起来。 　　有短信。 　　你停下自行车，打开一看。 　　宥光发来的。 　　【宥光】：你们在聊什么？ 　　！ 　　你承认你有那么一瞬间的头皮发麻。 　　仿佛被监视。 　　但很快你反应过来，不是宥光在监视你，而是他看到你了。 　　公路旁边的阶梯上，他正看着你。 第99章 裹头巾的老婆婆1 　　昨天和宥光提过, 今天要和彭迪一起抓天牛，他能找到你也不奇怪。 　　你停下车，朝宥光挥了下手, 回头对彭迪说：“宥光来了。” 　　彭迪笑嘻嘻：“哦。” 　　随即他表情凝固, 突然反应过来：“啊！？” 　　他对宥光, 心里多少存着点恐惧。 　　“别怕, 他又不会吃人。”你安慰他。 　　彭迪还是一副害怕的表情。 　　你踩着自行车往宥光的方向去。 　　“跟他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宥光很好的。” 　　彭迪目光在地面扫来扫去，犹豫着要不要跳车。 　　然而还是你动作更快，载着他停在宥光旁边，朝宥光伸手，他握住, 你稍微一用力，便将他从楼梯上拉出来。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不知道这样做过多少遍了。 　　“你怎么来了？” 　　“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你头皮一麻,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昨天那件事, 戴上了有色眼镜, 听到这种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连忙打住：“那你之前在干什么？” 　　“看书。” 　　这次宥光没有支支吾吾的隐瞒自己在做的事情, 但答案实在让人惊讶。 　　你挑眉：“什么书？” 　　“《恋爱三十六计》、《什么是爱情》。” 　　“……” 　　你张大嘴，呆滞地看着他。 　　不对, 他不该干点怪谈该干的事吗？ 　　原本坐在自行车后座, 努力安静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彭迪听到这个, 探出头来，语气弱弱地、但充满了八卦：“看这些书做什么？” 　　很快，他又“建议”道：“看这些书没用的。” 　　“为什么？”宥光难得地将目光看向彭迪。 　　后者这会许是觉得“为情所困”的存在都不恐怖，已经逐渐遗忘先前的恐惧, 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我看过。” 　　宥光：“你怎么会觉得没用？” 　　彭迪从后座下来，振振有词：“我要是知道什么是爱情，看这种书没用，我要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看了也没用。” 　　“那个……要不咱们换个话题？”你试图转移这个危险的话题。 　　宥光皱眉：“应该看什么？” 　　他轻轻拉住你的手。 　　示意他有听到你在说话，但他并不想换话题。 　　“这种事情看不会，得亲身实践！”彭迪说得洋洋得意，他估计觉得自己老明白什么叫爱情了。 　　“亲身实践……” 　　“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等你喜欢一个人，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单手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宥光在旁边拉着你的手，你的另一侧站着彭迪。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宥光和彭迪隔着你交谈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第一次见到宥光和除你之外的人类能这么友好顺畅的交流。 　　只是交流的话题有点一言难尽。 　　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宥光忽然看你一眼，陷入沉思。 　　你嘴角微抽，不得不低声警告彭迪：“你少来，你自己都还是暗恋。” 　　“现在不还都是理论嘛，等以后我实践了，我就是恋爱大师！”彭迪此时充满自信，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宥光的多番询问给他这个信心。 　　他拍着胸脯对宥光说：“到时候你找我，我指定教你怎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宥光看向他，认真问：“什么时候？” 　　“嗯……”彭迪转着眼珠子掐算：“现在咱们是初中，马上初三，明年就是高中，高中前几年也不能谈……高中毕业！等高中毕业就能谈恋爱了，到时候你找我，我倾囊相授。” 　　宥光点头。 　　应了。 　　你哭笑不得。 　　彭迪吹牛皮的事情他也当真，看来以后得好好看着他点，免得被其他人骗了。 　　… 　　又前行一段路，找到有天牛栖息的树，抓到两只天牛后，宥光忽然说自己有事要离开。 　　你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他还有个林曦之的身份，林曦之在众人眼里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甚至拥有父母，兴许不是宥光有事，而是林曦之有事。 　　你和彭迪说自己去送送他，实际上找了处有台阶的地方，便看着宥光消失。 　　有些好奇林曦之的生活，不过不着急，会慢慢知道的。 　　往回走的时候，你远远地就看到彭迪旁边站着一个人，彭迪正在和那人交谈着什么。 　　是一个老婆婆，身形佝偻，穿着颜色鲜艳、带着斑点的红衣服，脚下踩着黑色布鞋，她头顶上包着很大一团黑布，布条一直包到眉毛上方的位置，显得头顶上很沉重。 　　手里杵着一根细细的黑色棍子，像拐杖，但又不太像。 　　作为拐杖来说，那根棍子太细了，形状也奇怪，像昆虫的足。 　　很奇怪的老婆婆。 　　你目光微凝，大步朝彭迪身边跑过去。 　　快跑到近前时，他转过头来看你，朝你挥手，表情还挺开心。 　　“长安，我们去抓知了猴吧！” 　　你在他面前停下，看向站在旁边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也正看着你，她眉毛淡得几乎没有，面部五官很平，脸上干干净净，整张脸像一个白馒头。 　　她笑眯了眼，你注意到她眼仁很黑，眼白又很白，却不是黑白分明的灵动感，而是一种僵硬木讷。 　　彭迪兴奋地说：“这个奶奶说她家附近树上有很多知了猴，天天吵得心烦，让我们去帮她抓下来，她用油炸了请我们吃，酥酥脆脆特别香！” 　　他是馋得不行了，又问：“对了，知了猴是什么？” 　　你看他一眼：“知了，又名蝉。” 　　“啊……”彭迪有些失望：“原来是蝉，那不是虫吗，能炸来吃？” 　　“能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比什么肉都好吃，吃了不后悔。” 　　他便又提起兴趣来。 　　“我家就在那边，你们帮帮忙，把那些知了猴都逮了吧，吵得我整天头晕眼花。”老婆婆抬起拐杖指了一个方向，你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确实有村落房屋。 　　又能帮助老人，又有新鲜玩意吃，彭迪期待地看着你，希望你也同意。 　　你面无表情地说：“彭迪，不能跟着陌生人走。” 　　“你们都这么大了，怕我一个老太婆啊？”彭迪还没说什么，老婆婆先发出嘲笑的声音：“怕我把你们卖给人伢子？” 　　“长安，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大了，卖不掉的。”彭迪跟着安抚你。 　　还是见识少了。 　　你决定给他上一课，说：“这么大了，刚好可以割肾，拿去换到别人身上。” 　　彭迪表情一呆，手缓缓捂在腰上。 　　“割完肾，关到黑煤窑里干活，一天给几个馒头，不干活就挨打，挨完打还要干活。” 　　他脸上天真的笑容消失。 　　“隔十天半个月再抽两袋血，当人形血库。” 　　你拍拍他的肩膀：“能不能活到十八岁都难说。” 　　旁边的老婆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丝毫不恼：“我一个老太婆，怎么做这些噢。” 第100章 裹头巾的老婆婆2 　　“奶奶, 那我们还是不去你家了吧。”彭迪摆着手说。 　　老婆婆还是笑眯着眼睛，不再说话，杵着拐杖转身离开。 　　没有纠缠。 　　“她不像要害我们啊。”彭迪抓了抓耳朵, 跟你嘀咕。 　　你跨上自行车：“我们先回去。” 　　示意他坐上后座。 　　彭迪不解地问：“这就回去了？还没抓几只呢……” 　　“再不走, 就得被虫抓了。”你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哈？长安, 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 　　他没听懂, 不过还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脚踏板一踩, 自行车轮子便飞快转动起来，载着你们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你声音平静，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一本书，其中有一页是‘四目婆婆’的故事。” 　　正是程予兵给你的那本书。 　　这次遇到了书上记录的怪谈。 　　“四目婆婆？” 　　彭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 只当做你在跟他闲聊了。 　　“四目婆婆出现的地方一定有昆虫，她喜欢‘捉小虫’, 她有很多双眼睛, 但‘抓小虫’时只露出两只眼睛, 以免吓跑‘小虫’。” 　　彭迪玩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虫子又不怕眼睛多的, 把眼睛遮住有什么用。” 　　你没有笑, 继续说：“四目婆婆‘捉小虫’的方法很多, 以食物诱虫、做陷阱捕虫、把小虫困在‘圈’里。 　　用水淹、用火烤、用油炸，或是看几只‘小虫’决斗。至于‘小虫’最后是死是活, 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四目婆婆玩够了就不在意了。” 　　彭迪沉默了一下, 犹豫：“我怎么听你说的……感觉好残忍。要不我们把捉到的天牛放了吧？四目婆婆也好无聊，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虫子。” 　　你望着前方的道路。 　　道路左边有棵洋槐树，树干朝西的方向秃了一块树皮，看起来是很久以前被人割掉的。 　　这棵树你刚才已经看到三次。 　　你们走进了四目婆婆画的“圈”里, 看不见圈外，只能不停在圈里打转。 　　果然还是缠上来了。 　　也对，被怪谈盯上的猎物，怎么可能轻易逃脱。 　　有必要让彭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停下自行车，问：“知道四目婆婆是怎么遮住眼睛的吗？” 　　“拿块布遮住？” 　　“对，四目婆婆的眼睛长在头上，她裹着头巾，掩盖住那些眼睛。” 　　“哦……”彭迪兴致缺缺，他不是很喜欢听这种故事。 　　“等等，裹头巾？” 　　他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奶奶也是裹头巾，你特意讲这个故事……长安，我怕这个，你不要吓我。” 　　还有更吓人的呢。 　　你严肃道：“等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 　　“……好。”他被你的表情唬住，没敢多问。 　　四目婆婆不见踪迹，此时即便是使用你最常用的规则能力，也有种找不到敌人的无力感。 　　人都找不到，何谈用规则能力去约束。 　　“伞中世界”也不适用。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四目婆婆画的圈和人类在小虫子周围画圈困住虫子有一定相似之处。 　　又像是一个玻璃杯罩了下来，“虫子”即便隐身，也依旧被困在里面。 　　如果在这里拖延时间，宥光和母亲肯定能发现异常来救你，但你从小生活在怪谈之中，不是靠着被拯救才活这么大的。 　　他们在，你安心躺赢。 　　他们不在，你也不是任由宰割的普通人。 　　你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拨弄几下自行车铃铛，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魔术师礼帽】，抖了抖，被压成一片的礼帽弹起来，变成礼帽应该有的形状。 　　伸手在礼帽里掏了掏，再拿出来时，一只乌鸦站在手腕上，泛红的黑眼珠咕噜咕噜转。 　　你低声道：“去找四目婆婆。” 　　随即手一扬，乌鸦拍着翅膀，“嘎嘎”叫着飞远。 　　乌鸦能够寻找方位，只要找到四目婆婆的位置，你就能随着乌鸦传回的方位离开“圈”的范围。 　　前提是，“小虫子”只包含人类。乌鸦属于怪谈衍生物，不在“小虫子”范畴内。 　　就像人类画出来的圈只能困住一些小虫子，却困不住小动物。 　　好在没有听到乌鸦飞回来的声音。 　　它离开“圈”的范围了。 　　“乌……乌鸦！长安，你从帽子里变出一只会飞的乌鸦！活的！” 　　彭迪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它还能听你话？” 　　“是啊。”你点头：“回去了跟你解释，现在有危险。” 　　彭迪呆了一呆，连连点头：“好好好。” 　　没多久。 　　“嘎——” 　　道路左下方传来乌鸦的叫声。 　　那是公路下面的位置，有灌木、杂草、碎石和小土坡，杂草有些深，草下面不知道有没有坑，一不小心就会踩空。 　　不适合骑车了。 　　你停下车，拉住彭迪：“跟我来。” 　　说完大步朝着乌鸦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奔跑速度很快，以避免四目婆婆察觉到，画出新的圈将你们困住。 　　彭迪被你拉得跌跌撞撞飘在后面，满脸慌张。 　　你跑得太快了，力气又太大，拉着他像在放风筝，他每三步就有一步是飘起来的。 　　出“圈”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不同的感觉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你之所以知道自己逃离“圈”，是因为看到了四目婆婆。 　　只能是她了。 　　一张半人高的老人脸，眉毛淡得几乎没有，面部五官很平，脸上干干净净，整张脸像一个巨大的白馒头……又像是昆虫身上的花纹。 　　老人脸上，眉毛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僵硬无比，此时没有笑眯了眼，整个眼睛都露出来，便能很直观地看到这双眼睛像是死鱼的眼睛，没有活力、无法转动、没有神光。 　　更像伪装成眼睛的纹路。 　　而眉毛之上，是一对比脸还大的复眼！ 　　里面有无数小眼珠子，灵敏地转动着，盯着你们。 　　“嘎——嘎——” 　　乌鸦围着她盘旋，叫声粗噶难听，带着荒凉和阴冷。 　　四目婆婆的头耸在眼前，和你们之间大概只有三米距离。 　　“咔咔咔……” 　　某种东西爬动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目光朝声源发出的地方一看，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出警报，心跳猛地加速。 　　四目婆婆的脑袋已经有一人高，刚才将你的视线完全吸引了，此时才发现，它的脑袋比起它的身体，大小差距就像一个普通成年男人和手里的足球。 　　它拥有甲虫的身体，黑色的外壳闪着深蓝色幽光，看起来坚硬无比。 　　六对足，上面满是毛须和倒刺。 　　当然，在你看来，那像是一排尖利的钢筋。 　　此时最惊悚的不是四目婆婆变成虫体，也不是它虫体身形巨大无比，而是它的两对前足竟然握着东西。 　　比两个油漆桶还大的白色“杯子”。 　　它四只前足各自握着一个“杯子”，“杯子”劈头盖脸朝你和彭迪罩下来。 　　你屏住呼吸，拉着彭迪狂奔，在彭迪哭天抢地的尖叫声中，躲过一个“杯子”的笼罩。 　　“嘭！！” 　　遮天蔽日般的阴影划过，紧接着“杯子”在你们身后落下，激起阵阵尘土，周围的地面都在颤抖，小山坡被杯沿擦过，溅起大量泥土和石子，旁边两米多高的小树直接被折断。 　　四目婆婆的复眼凑近杯子，拉开一点点缝隙，往杯子里面瞧。 　　——空的。 　　她飞快抬起头，另一只前足握着的“杯子”紧随其后，朝你和彭迪扣下来。 　　你们就像两只无力奔逃的虫子。 　　这样下去，不是体力耗尽被抓到，就是不小心被杯沿恰好压到手脚或是别的部位，那时候想再逃就难了。 　　得寻找反制的机会。 　　你的心里像装进一面鼓，“咚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浑身血液都被带动起来，大脑此时无比清醒。 　　四目婆婆虽然在那本书的记录里面，但那本书只负责写下怪谈传闻，没有破除或者逃离的方法。 　　它和你遇到的其他怪谈不太一样，血腥又暴力，而且强得有些过分，既拥有属于怪谈的能力，又有坚硬巨大的身体。 　　导致你没有可以观察特性的时间。 　　如果不能给它致命一击，它这样庞大的身体只需要随意做点什么，就会对你们造成毁灭性打击。 　　你紧紧盯着四目婆婆，脚下逃跑的步伐都慢了些许。 　　四目婆婆的复眼随着你的每一次动作，就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眼睛转动，灵敏无比，和脸上那双纹路似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 　　对了，它的眼睛也许是个突破口。 　　它这样的身体都能变成老婆婆的模样，为什么唯独眼睛露出破绽，引诱猎物时还特意用头巾把眼睛包住，既然知道隐藏，为什么不干脆藏得彻底。 　　除非它的眼睛很特殊。 　　你心下有了主意，决定赌一把。 　　原本在拉着彭迪狂奔，此时刻意放缓脚步，等着头顶那个巨大的“杯子”将你们罩住。 　　为了避免发生被杯沿压住的惨状，你紧张地拉着彭迪小幅度调整位置。 　　直到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黑暗降临。 　　“嘭！！” 　　地面震动。 　　你们被捕捉了。 　　彭迪几乎在同时发出尖叫声。 　　你听出他嗓子都哑了，好在他声音不够尖利，杯子里的回声没有把你们耳膜刺破。 　　杯子里漆黑无比，什么也看不到，不仅放大了彭迪的声音，还放大了你们的恐惧。 　　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喉咙阵阵发紧。 　　你屏住呼吸，松开彭迪的手：“别动。” 　　伸手摸进杯子笼罩下来那一瞬间拿出来的【魔术师礼帽】里。 　　握住【魔术师的扑克牌】时，你的手心也被划出道道血痕。 　　将礼帽扔在地上，你将扑克牌一张张夹在手指之间，即便因为动作太快，难免将手掌划得鲜血淋漓，也顾不上许多。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嗅着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你静静等待着。 　　终于，一条光缝出现在地面上，越来越大。 第101章 裹头巾的老婆婆3 　　你全神贯注盯着那条被打开的光缝, 有阴影靠近光缝，透进来的光线顿时暗了几分。 　　从你的角度，隐约能见到被掀开一角的杯子后面, 凑过来的复眼。 　　密密麻麻的眼珠子转动着, 查看杯子里的情况。 　　就像一个人用杯子捕捉了某种昆虫, 小心翼翼掀开一点杯子查看, 既怕虫子跑了、又想看看有没有捉住虫子。 　　你半蹲着, 缓缓吸气，努力平复心跳和手抖。 　　再等等。 　　还不够近。 　　杯子打开的缝隙也不够大。 　　短短一瞬，漫长无比。 　　随着杯子掀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四目婆婆复眼中无数小眼睛与你对视的那一刻，你立即使用“忘记”能力, 让它陷入短暂的迷茫。 　　紧接着手腕发力，十指间夹着的扑克牌一左一右朝两只复眼横甩过去。 　　【魔术师的扑克牌】和普通扑克牌不一样, 它的质感偏硬, 更有重量, 与其说是纸牌, 不如说已经变成了锋利的暗器。 　　有技巧, 但不多。 　　你能做到的程度是能把扑克牌甩飞出去, 控制大致的方向和范围，想更精细灵活的话, 需要大量练习。 　　好在四目婆婆的复眼足够大。 　　那双复眼中无数只眼睛, 每一个都映照出你狼狈又严肃的身影, 以及越来越靠近的扑克牌。 　　“嗤、嗤嗤！” 　　一张接着一张扑克牌轻松切入两只复眼，其中还有两张扑克牌整个切了进去。 　　爆出一些粘稠的汁水来。 　　四目婆婆下巴突然张开，露出昆虫的口器，极力撑大张开, 像是在痛呼嚎叫。 　　你听不见它的叫声。 　　它的头小身体大，两只复眼大概有一米长的直径，那些扑克牌只要扎得够深，就能对它造成伤害。 　　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四目婆婆的眼睛足够特别。 　　否则按照它昆虫一样的身体，即便复眼被刺瞎，也依旧活蹦乱跳，甚至更加狂躁。 　　你始终记得，它是怪谈，不是怪物。 　　它前足松开罩住你们的杯子，被掀开一小半的杯子“嘭”地一声再次坠在地上，引起轻微震动，将你和彭迪罩得严严实实。 　　黑暗再次笼罩。 　　被笼罩之前，你看到四目婆婆抬起另外几只前足在复眼上挠动，想把复眼里的扑克牌取出来。 　　杯子里一时变得安静。 　　只有杯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时不时几声巨响。 　　彭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音。 　　你有些担心，飞快摸出折叠伞打开，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想使用规则能力，可反复想了想，也没有想出什么规则才能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时间太紧张了。 　　你打开手机电筒，黑暗中顿时出现了光束。 　　举着手机，将光照在彭迪脸上，他目光呆滞，脸色青白，身体微微颤抖，浑身的汗。 　　吓懵了。 　　你举着伞将他也遮在伞下，用力掐他人中。 　　“彭迪！” 　　下手有点重，他疼得表情立马扭曲了，眼珠子微转。 　　有反应就好。 　　你趴在杯壁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四目婆婆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得趁机逃走。 　　这次遇到的四目婆婆怪谈，你拿它有点没辙，要不是有从其他怪谈身上抢来的道具，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你拉着彭迪蹲下身来，伞将两人罩住。 　　用一只手飞快扒开杯沿周围的土，露出一截空隙，伸手放在杯沿下，咬牙，用力抬——“啪！嘭、嘭、咕噜咕噜……” 　　巨大的杯子被你一只手掀翻，倒在地上咕噜噜转。 　　竟意外的轻巧。 　　你收力不及，差点让自己跌倒，还好彭迪反应过来扶了你一把。 　　回头看了眼“杯子”，这才发现那玩意的形状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很像昆虫褪下的外壳。 　　怪不得这么轻。 　　“杯子”旁边的碎石堆里躺着一个人，差点被“杯子”压到。 　　那人穿着鲜艳的布衣和黑布鞋，很眼熟。 　　周围不见四目婆婆巨大的身影。 　　你皱眉，凝神细看地上躺着那人。 　　似乎是老婆婆状态的四目婆婆？ 　　上前一步，与其正脸对上时，你心里一突，后背汗毛直竖。 　　只见她眉毛下方的眼睛正圆睁着，直勾勾地盯着你。 　　随即你反应过来，她那双眼睛是假的，紧张感才消退些许。 　　她裹着头巾，头巾将眉毛上方到头顶的位置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此时正不断渗出黑褐色的液体。 　　四目婆婆的手脚微微颤动。 　　那根黑细拐杖落在一旁。 　　当感受到四目婆婆的怪谈特性正在逐渐被破除的那一刻，你浑身一松，腿软坐在碎石地上，有几枚尖锐的石头将大腿扎得疼都没有理会。 　　这次太危险了。 　　本来做好逃跑并电话召唤母亲和宥光的打算，没想到真的将四目婆婆解决。 　　能破除四目婆婆，你的能力很关键，但运气更重要。 　　差点命都没了。 　　怎么会有怪谈动用武力？简直不讲武德。 　　你再次认识到怪谈的多样性。 　　“……长安……” 　　身后传来彭迪虚弱嘶哑的声音，像被吸了魂似的。 　　你动了动手指，累得不想吭声。 　　“是不是……没事了啊？”彭迪一步一晃走过来，在你旁边坐下。 　　“嗯。” 　　“吓死我了……我在做梦吗？我竟然遇到怪兽了。” 　　“我差点以为要死了。” 　　“长安，你救了我诶，你好厉害……” 　　“……我脸上怎么有血？”彭迪喃喃自语。 　　你掀了下眼皮子看他一眼，他脸上糊了不少血迹，还挺新鲜。 　　正瞅着他脸上有什么伤口呢，彭迪突然大声：“长安，你的手流了好多血！” 　　哦，原来是你的血。 　　给彭迪掐人中的时候留下的。 　　“怎么办？我们赶紧回去，用水冲一下上面的泥巴就去医院，我载你，我这辈子再也不来这里了！” 　　你点头：“再等一下。” 　　你看向四目婆婆。 　　“她……她就是刚才那个怪物吗？是不是死了？”彭迪声音颤抖地问道，眼睛瞪得老大。 　　“别怕，她不是人。” 　　你安慰了一句，深吸一口气，走向四目婆婆。 　　它真的很像一个将死的老婆婆。 　　虽然你知道它不是。 　　你已经不能得到新的怪谈能力了，就这么白白被折腾一顿就像个大冤种。 　　扑克牌也少了几张。 　　你很难鼓起勇气从它头顶复眼里掏扑克牌出来，这对一个初中生来说也太恐怖了。 　　所以，趁它还“活着”，对它使用“吝啬鬼”能力，不过分吧？ 　　你在四目婆婆面前蹲下，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一枚水果硬糖，放在四目婆婆抽搐的手里。 　　使用“吝啬鬼”能力。 　　在它身上轻轻触碰。 　　当它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只要触碰就能从它身上拿到东西。 　　手里多了一个充满裂纹的半透明圆球，里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和花纹，就像一只只眼睛在与你对视。 　　转动圆球，不管是转到哪个角度，里面密密麻麻眼睛的视线都一直盯着你。 　　【四目婆婆的复眼】：作为四目婆婆的本体，这只复眼在吞噬许多同类后，拥有很强大的力量。虽然被遮挡时无法发挥能力，但能避开平衡者的制约。可惜它已经损坏，其中的特性也流失了，无法再发挥任何作用。 　　真是眼睛啊。 　　还是失去作用的眼睛。 　　你嫌恶地扔掉。 　　不过其中“平衡者的制约”让你有点在意。 　　那是什么？ 　　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存在吗。 　　一边想着，一边继续使用“吝啬鬼”的能力。 　　可惜，四目婆婆好像很穷。 　　从它身上没办法获取更多东西了。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那根黑色细拐杖，你一边使用“吝啬鬼”，一边将拐杖拿起。 　　【四目婆婆的拐杖】：看起来是根拐杖，实际上的确是根拐杖，四目婆婆裹上头巾后没有任何力量，全靠这根拐杖健步如飞。 　　杵着拐杖能跑得更快一点。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物品，但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用命换来的战利品，勉强收下了。 　　你使用“吝啬鬼”能力的时候，彭迪在旁边苦大仇深脸看着你，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大概觉得重新认识了你一遍。 　　地上，四目婆婆逐渐停止抽搐，弓起背，肢体僵硬地蜷缩着，像一只死去的虫子。 　　它的身体连带着衣服都开始泛白，逐渐变得像一具石灰雕像。 　　一阵古怪的风吹过。 　　它的身体像是粉末一般，随着风一点点消逝。 　　不过两三分钟，原地就只剩下一捧白灰，再一分钟过去，那点白灰存在的痕迹也消失了。 　　四目婆婆的特性被彻底破除。 　　你取出的复眼也许加速了这个进程。 　　彭迪张开嘴，毫无情绪地发出声音：“哇……” 　　今天震惊过量，已经麻木了。 　　你们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走了几步后，你心中忽然有感，抬头望向天空。 　　一个庞大无比的虚影朝这边游来，在天空与云朵之间游动、穿梭。 　　隐隐有些像鲸鱼。 　　最后，虚影在云层间甩动尾巴，游了一圈，便重新回到城市的方向，隐没消失。 　　与次同时，城市的方向传来一股力量，从地底涌出，传入你的身体。 　　冰凉的、熟悉的、让人头脑为之一清的力量。 　　比起以往两次“提醒”你时，这次的力量明显能在你体内产生质变。 　　这是什么？ 　　你停下脚步。 　　手掌间的伤口发痒。 　　这次扑克牌划出来的伤口比电影院那次深很多。 　　泥土和碎石从伤口挤出来，你两手合拢一搓，泥土混合着结痂落在地上。 　　你站在原地发愣。 　　这种莫名被选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直到彭迪叫了你好几声，才将你思绪拉回现实。 　　“彭迪。”你定定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今天的事情太刺激，你这种表情让他慌张得很。 　　你朝他摊开手心：“你看，我以后要拯救世界了。” 第102章 过渡-伙伴离开 　　手上只剩下血迹和浅浅的痕迹, 能证明这双手曾经遍布伤口。 　　“啊？” 　　彭迪呆滞地看了你十来秒，忽然说：“好厉害，所以, 这个世界上有怪物, 你是专门消灭这种怪物拯救世界的人吗？就像凹凸曼打怪兽那样？” 　　……他想象力还挺丰富。 　　不愧是初中生, 对这种中二的事情接受良好。 　　可惜。 　　“不是。”你微顿：“我逗你的。” 　　“但是你有超能力诶！”彭迪震声。 　　你叹气：“拯救什么世界, 我们下周要期末考了。” 　　虽然学习成绩从来不是你担心的事情, 但你不喜欢考试。 　　彭迪：“是啊，但是你有超能力。” 　　“我手机差点被老师没收。” 　　“但是你有超能力。” 　　你努力换个话题：“我吓得肚子都饿了。” 　　“……你一说，我突然也觉得好饿，腿也好软，浑身没劲, 我刚才真的差点被吓死。” 　　你们俩晃晃悠悠走回公路上，从自行车车筐里取出矿泉水, 一人一瓶吨吨吨往下灌, 几口就见了底。 　　拧上瓶盖, 就看到彭迪望着自行车车筐里几个纸盒, 表情古怪。 　　“长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 　　“想回家大吃一顿压压惊。” 　　“那你怕虫子吗？我突然很怕虫子……你能不能帮我把天牛放了？我不敢拿。” 　　看来四目婆婆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即便是恢复力超强、神经大条的彭迪, 也因此产生害怕昆虫的后遗症。 　　“好。” 　　你答应了，拿起装着天牛的纸盒子往后走了十来步, 打开纸盒分别将两只天牛放走。 　　回去的时候, 还听到彭迪自言自语地嘀咕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残忍了。 　　你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 回家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了个噩梦。” 　　跨上自行车准备带他，他忙道：“你手之前都伤成那样，还是我载你吧。” 　　“没事, 我来骑，你都快站不稳了，哪有体力载人。” 　　“好吧。” 　　他坐上后座，一路上问你各种问题。 　　“写四目婆婆故事那本书你从哪里来的？” 　　“外面认识的叔叔送的。” 　　“上面是不是还有很多四目婆婆这种故事啊？” 　　“嗯。” 　　“……好可怕，我可以看看那本书吗，如果遇到书上的故事，我还能跑快点……” 　　“可以，下周一我把书带到学校里，不过不能借给别人看。” 　　“周萌和陈媛媛可以看吗？让她们和我一起看，不借给别人。” 　　“可以啊。” 　　“长安，你是哪种超能力啊，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事情？我都没有发现过诶，太神奇了。” 　　“不算是超能力吧，也没有遇到很多这种事……” 　　…… 　　回到城市里你和彭迪最初碰面的地方，他还想劝你去看看医生，不管怎么说都觉得你之前手上的伤太严重了，即便现在双手完好无损，也怕有隐患。 　　你摇头：“这样子去看医生，会被认为在捣乱的。” 　　“也是……”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回家休息吧，你脸色很差。”你刚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认真对彭迪说：“我伤口愈合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四目婆婆的事情他可以随便跟任何人说，但最后你伤口愈合的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 　　虽然他就算说出去，也大概率没人会相信。 　　彭迪发誓一样地竖起手指，郑重：“长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连我妈和周萌都不告诉。” 　　你和他对视，互相笑了笑，便挥手各自离开。 　　回去的路上，你给宥光打去电话，他拒接了，过了一分钟又打回来。 　　兴许是在切换身份吧，毕竟林曦之和宥光的声音还挺不同的。 　　你忍不住笑了一下，接起电话。 　　“宝宝。”那头传来宥光压低的声音，隐隐还有回声。 　　这是躲在哪里接的电话？ 　　你问：“你在干嘛？” 　　“……”宥光半天没答出来。 　　他不擅长骗你。 　　“我……” 　　你觉得他在犹豫着要编个什么理由来糊弄你。 　　嘭嘭嘭。 　　他那头有敲门声。 　　隐隐约约有个女人的声音。 　　“……之……肚子疼……吗？” 　　几乎可以想象宥光那边的画面。 　　他躲在什么地方，偷偷摸摸跟你打电话，门外“林曦之”的家长发觉不对前来询问。 　　“噗……”你忍不住喷笑，连忙捂住嘴。 　　不能让他知道你发现了。 　　你可是要等他自己坦白的。 　　你故意说：“……你刚才说什么？我这边很吵，没听清。” 　　“我、我有事，等会再打给你。”他有些慌乱。 　　你笑道：“好。” 　　你可太善解人意了，主动挂了电话。 　　并且将遇到四目婆婆的事情直接发短信给宥光，其中略过了自己受伤的事情，伤口都愈合了，四目婆婆也无了，这种事没必要再讲。只着重描写如何独自破除一只很厉害的怪谈。 　　宥光对你进行了夸奖。 　　回到家，等母亲回来后，又和母亲说了一遍这件事，同样略过受伤的事情。 　　母亲笑眯眯地夸你厉害。 　　“妈妈，你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一个外表长得像鲸鱼的怪谈？” 　　她仔细回想了好一会，摇头。 　　看来母亲也不清楚。 　　时间还早，你抱着半个西瓜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瓜，有一搭没一搭和母亲闲聊。 　　无意中听到电视里的新闻在报道近日蝗虫肆虐，所过之处的庄稼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相关专家正想办法解决蝗虫灾害。 　　你捧着西瓜呆住。 　　蝗虫成灾……和昆虫相关的格外强大的四目婆婆，算是现实和怪谈之间的关联吗？ 　　那么是现实影响怪谈，还是怪谈影响了现实，亦或者互相牵连呢。 　　“宝宝。”母亲忽然喊了你一声，递过来一袋……饼？ 　　比脑袋还大一圈的烤饼，硬邦邦的，能当干粮能打人，里面还有一些芝麻。 　　“这是干嘛……”你放下西瓜，茫然接过那袋子饼。 　　母亲看着你，语气幽幽：“人类推荐，管饱，不饿肚子，好吃。” 　　“啊……真好，我喜欢，谢谢妈妈。” 　　人类推荐…… 　　你很想知道是哪个不靠谱的人类竟然敢给怪谈推荐东西。 　　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只推荐烤大饼。 　　当第二天在家门外的街口拐角看到烤饼摊时，你瞬间明白，母亲给你的烤饼就是在这里买的。 　　烤饼摊后面坐着一名中年女人，微胖，靠在摊位后面打瞌睡，摊位上摆着一大摞烤饼。 　　生意不太好的样子。 　　这个摊子是新来的，你几乎天天从这里经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摊。 　　除了她的商品在这座城市比较少有人卖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你只是多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今天和段离思约了打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问你有没有想过跳年级读书，你对这种学霸的发言都快脱敏了，他自己跳级读书，天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还想拉着你一起跳级。 　　“不了，我还要去拯救世界。”你这样回答他。 　　段离思愣了一下，随后摇头笑笑。 　　有种成熟的大孩子面对幼稚小朋友的无奈感。 　　他转移话题：“段寅说下周你要参加他过生日？” 　　“是啊。” 　　“我把地址发给你。” 　　你点头，休息了一会，才又上场。 　　…… 　　周一的时候，你带上程予兵送的那本书去学校，彭迪坐到你周围的座位上，打开书翻看。 　　不一会儿，周萌和陈媛媛也到教室，彭迪连忙喊两人过来，说是一起看故事书。 　　两人不明所以地过来，在彭迪旁边围起来。 　　“这是什么故事书啊？”陈媛媛问。 　　“长安的书，里面的故事很重要，不能借给别人看，只能咱们三个看。”彭迪神秘兮兮地说。 　　陈媛媛立马来了兴趣，凑近了和彭迪一起看书上的故事。 　　周萌则抬眸看了彭迪一眼，又垂下目光，手指揪着衣服拉链，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萌，你怎么不看啊，不喜欢吗？”彭迪问。 　　周萌皱了皱眉，埋着头小声说：“不是。” 　　她情绪不太对。 　　你们都看出来了。 　　“周萌，你怎么啦？”陈媛媛歪着头看她。 　　周萌瘪起嘴，头埋得更低了。 　　你们三人都围着她瞧，询问她的情况。 　　她不吭声，几秒后，眼皮一眨，一滴豆大的泪珠坠落下来，砸在她手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 　　“我……我要走了。”周萌抬手抹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走了，走哪里去啊？” 　　周萌抽抽鼻子，缓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我爸妈做生意……要去别的城市，我也得跟着去，我……我要跟他们到其他城市读书。” 　　陈媛媛惊讶道：“什么时候啊？好突然，一定要去其他城市吗？” 　　“他们说，期末考试完就走，都准备好了……呜呜……我不想走，我就想在这里读书。” 　　周萌忍不住哭起来，陈媛媛连忙拉着她要坐下，你让开座位，让她坐你的位子，不然等会周围的同学来教室了，还得让周萌起来。 　　彭迪在旁边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周萌，又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弯着腰不停说“你别哭了”。 　　“去拿纸巾来。”你给他找了件事做。 　　“噢噢，好！”彭迪连忙扯了几张纸巾过来塞周萌手里。 　　周萌抹着眼泪：“我不想跟你们分开。” 　　都是从幼儿园到初中的伙伴了。 　　你甚至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周萌腼腆内向，父母做生意太忙，每天都是拜托邻居接她回家，因为忽略她，导致她差点被永远遗忘。 　　你问：“你要去的城市在哪里？不远的话我们还能坐车去找你玩。” 　　“我爸妈说在新覃……不知道远不远。”周萌眼睛里带着期望。 　　“我们下课就去买地图。” 　　下课后，你和彭迪一起去找老师请假，出校买地图，陈媛媛则负责安慰周萌。 　　路上，彭迪垮着脸，沉默不语。 　　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不说话了。 　　一拿到地图，彭迪就在上面找新覃的位置。 　　“找到了，新覃在这里！我们现在在……这里。” 　　“……隔了一个省。”他垂下手。 　　“我们可以坐火车去，速度很快的。”你只能这么安慰他。 　　彭迪没说话，叹了口气。 　　—————— 　　【怪谈收录】 　　【四目婆婆】：戴着头巾的和善老婆婆，常常出现在大自然中，有昆虫的地方她才有可能出现。千万不要让四目婆婆扯掉头巾，否则她会随机化为附近一只虫子的外形，变得巨大无比，将遇到的人类抓起来，像对待昆虫一样对待人类。 　　斗虫、戏耍、扯掉“后肢”、或是做成标本…… 第103章 家人团聚？ 　　对于朋友的分离, 你虽然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不舍。 　　林曦之找你周末去他家里帮忙补习功课, 正好有机会了解他现在的家庭, 但你推到了暑假。 　　因为和陈媛媛、彭迪、周萌几人约好了之后每个周末都要一起出去玩, 在周萌离开之前留下更多回忆。 　　周五那天晚上, 你接到程予兵的来电。 　　“长安, 我成功了！我找到他们了！”程予兵在电话那头欣喜若狂，激动不已，说话中带着哽咽，又哭又笑：“十几年了，我终于……终于和家人团聚了！” 　　“你把家人带回来了？”你问。 　　“对！一个没少的带回来了！” 　　“太好了, 程叔叔，恭喜你们一家团聚！” 　　程予兵竟然真的把消失十几年的家人找回来了, 你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 便问出了口。 　　“我一直缠着那个‘打伞的女人’, 缠了几个月, 她每次狩猎我就去捣乱, 她拿我没办法, 就答应给我打开一条异空间的路，我本来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没想到她信守承诺, 在我找到家人后, 接我们回来。”程予兵语气有些感慨，大概是想不到怪谈竟然也会说话算话吧。 　　你却冒出很多疑问：“她拿你没办法？” 　　一个怪谈竟然会被人类缠得没办法，程予兵做了什么。 　　“嗯。”他顿了顿，回答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怪谈, 也因此遇到过很多次怪谈，在破除几个怪谈后，幸运地获得了其中一个怪谈的部分能力，其中一个能力是追踪，另一个就是不会被怪谈带到其他空间里去，刚好能够克制‘打伞的女人’的能力。” 　　终于遇到和你一样，破除怪谈后获得了怪谈能力的人，你突然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想抓着程予兵问东问西，比如他刚才说，破除几个怪谈后只获得了一个怪谈的能力，你很需要多了解了解是怎么回事。 　　但想到他刚刚才和家人团聚，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忙，只是先打电话给你分享喜悦而已，不好一直占用他的时间解答你的疑问，便说道： 　　“原来是这样，程叔叔，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一聚，带上你的家人，我请你们吃饭，庆祝一下。” 　　“我也正好想带家人和你见见面呢，要不是你告诉我‘打伞的女人’行踪，我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得好好感谢你，就这周周日吧，我请客，况且你还是个初中生，哪能让你请。” 　　找到家人后，程予兵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沧桑低沉了。 　　你跟他说笑了几句，定好位置和碰面时间，便挂了电话。 　　周六，和彭迪、陈媛媛、周萌几人在商场碰面，你们看电影吃零食，一边讨论下次周末去什么地方玩，一边逛街。 　　陪着陈媛媛和周萌去女装店试衣服的时候，你挑了两件白色长裙买下。 　　平时没有女生，你还有点不好意思走进女装店。 　　“长安，你买裙子要给谁穿呀？” 　　“给妈妈，装进她的衣柜里。” 　　“哇，全是白裙子，你妈妈很喜欢白色吗？” 　　“嗯，她只穿白裙子。” 　　“那你妈妈一定是仙女，我妈说穿上白裙子就是仙女，所以不能搞脏了。” 　　你笑了笑，提着包装袋跟在她们后面。 　　周日。 　　今天正好也是段寅的生日，你带着礼物赶到他约好的餐厅位置，比较意外的是，除了你，其他几个来给段寅过生日的人都是段寅的家人，只有你一个人是同学。 　　不知道是他不想请别的同学，还是性格越来越内向甚至有点孤僻了。 　　段离思也在，朝你打了个招呼。 　　你将礼物交给段寅，送上生日祝福后，段离思拉着你到他旁边坐下吃饭。 　　“长安，下午一起玩？段寅表哥开车载我们去爬山看日落，那边风景很好，晚上送我们回来。” 　　你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情。” 　　“好吧，什么重要的事？”他顺口问道。 　　“有个叔叔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家人，去庆祝。” 　　段离思张了张嘴，卡壳，半晌才说：“那是挺重要的。” 　　又顿了顿：“你这生活好丰富啊。” 　　吃完饭坐了一会，等切了蛋糕，你正准备和段寅说一声就去赶下一场，他主动走过来。 　　“哥，我想跟长安说几句话。” 　　段离思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点点头，让开位置走到另一边去了。 　　段寅在你身边坐下，摸着玻璃杯，小声说：“长安，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他语气很真诚，听得你都觉得不好意思，刚想说就是件小事，他又说：“小学的时候，别的男生都不爱跟我玩，只有女生跟我玩，那次交换玩偶，男生里面只有你愿意跟我换。” 　　你一愣。 　　有吗…… 　　你记得明明是他喜欢你的兔子玩偶，才用洋娃娃跟你交换的。 　　是有其他原因还是段寅对你有什么时光滤镜？ 　　不过班上其他男生不愿意换洋娃娃的话也可以解释得通，喜欢洋娃娃的男孩子不多，为数不多喜欢的那几个，也不好意思在全班人的面前表现出来，段寅是特例，那时候他虽然腼腆，但可以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喜欢什么。 　　“四年级，班上的男生都在笑我，骂我是清朝人、是娘炮，脑袋后面才绑小辫子，那几天经常有人故意从旁边走过去，喊一句‘大清亡了’，聚在一起嘲笑我。后来有一天，他们突然什么都没再说了……我知道是你在帮我。” 　　这件事你有印象，你当时反感那些人的行为，正好那时候你是纪律委员，干得就是盯梢的事，干脆挨个把做过这些事的同学名字写在小本本上，等过了几天，课间操时间充裕的时候，就把小本本上面记着名字的同学一个个提溜出来站在走廊外面，拿着记录罪证的小本本，给他们统一做思想工作。 　　走廊上人来人往，很多同学觉得丢面子，根本不听你的，其中有几个不服气的还想打架，被你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愤怒咆哮挣扎，顶多十分钟就老实了，对其他同学也造成了威慑。 　　那段时间之后，班上有几个比较顽劣的学生看到你都是绕着走，直到现在上初中了，隔壁班级每隔一两个月就有人互相不服气，大大小小打一架，你们班始终风平浪静的。 　　“还有上次的事情，长安，谢谢你。我……”他犹豫了一下，侧过头来看着你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人！” 　　你被夸得脸红：“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不过……希望你以后更勇敢。” 　　段寅耳朵都烧红了，脸上也红了一片：“我会的！” 　　两个人红着脸在这说话，你总觉得怪别扭的，连忙说还有事，遁了。 　　和程予兵约好的地方在城市另一头，时间还早，你打算坐公交车过去，在站台等公交车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向斜后方。 　　半是昏暗半是阳光的楼道里，一身黑衣的高挑少年对着你弯起唇角，眼中下方那枚红痣艳丽得像花朵绽放，又似烈火燃烧。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你能够从他的口型看出他在说什么。 　　他在喊，宝宝。 　　你走过去，朝他伸手。 　　他握住你的手，你轻轻一拽，他便随着你的力道脱离楼道，就像带走了被封印在异空间的邪魔。 　　“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也不提前跟我说。”你边走回公交车站，边问道。 　　刚刚才从段寅的生日宴会出来，就碰到宥光来找你，很难说这是巧合吧。 　　更何况上次段寅邀请你的时候，宥光这家伙还在场，并对段寅格外关注。 　　“就想来看看你。”宥光含糊其辞，这次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你视线飞快在他身上扫了两圈。 　　行啊，现在说谎都不心虚眨眼了。 　　你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问：“你是不是也想过生日？” 　　宥光怔了一下，扭头：“没有。” 　　“你就是想。” 　　“不是。” 　　“那你干嘛那么关注段寅？” 　　这几句话你问得飞快，根本没给宥光留思考的时间，他也答得很快。 　　“他对你怪怪的，不喜欢他。” 　　“为什么这么觉得？” 　　对于你的朋友，宥光没有明确说过不喜欢的，也很少来干涉你和朋友之间的互动。 　　这次竟然说不喜欢段寅，是发生过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还有和段离思吃烧烤那次，是宥光第一次插丨入你和朋友之间的相处。不过你倒没觉得没什么，他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养的金丝雀，想融入你和其他朋友之中也很正常。 　　宥光垂眸，沉默了一阵，眼看着公交车来了，你们上车投币时，他才低声说：“我有种感觉，他想抢走你。” 　　“怎么会。”你笑了笑，拉着他走到后排空座椅坐下。 　　原来是怪谈的占有欲作祟吗。 　　“我跟段寅接触不多，不同班，初中毕业之后还不知道能见几次。”你说着拿出Mp3，插丨上耳机，你一个耳机，另一个给宥光戴上。 　　“想听什么？” 　　“都行。” 　　听着听着，你有些犯困：“终点站下车，到了叫我。” 　　便靠在椅背上睡觉。 　　等醒过来的时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宥光的肩膀上，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夏天太好睡了。 　　摸了摸嘴角，小声问：“还有几站到终点？” 　　宥光毫不犹豫：“两站。” 　　你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 　　“干嘛打自己？”宥光抓住你的手，疑惑。 第104章 巫 　　“我可真聪明啊。”你哭笑不得, 看着宥光：“明明可以让你带我去目的地，我干嘛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车？” 　　先前和宥光一问一答，压根忘记这件事了。 　　“没关系。”宥光双眼弯弯, 扬起唇角：“这是我第一次坐公交车, 也是第一次和你坐公交车。” 　　他顿了顿, 车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 将他脸上每一处色彩和线条都映照得无比耀眼。 　　他说：“你的睫毛缝隙里是车窗外倒退的建筑, 我很喜欢。” 　　你望着他，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说：“宥光，你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他抿唇，小声：“我看了书呀。” 　　你一愣, 想起上次他提到的几本书名，什么《恋爱三十六计》、《爱情是什么》, 顿时忍不住捂脸, 狠狠地帮他害羞了。 　　“以后多看点正经书。”你也小声。 　　“什么是正经书？”他问。 　　你想了想, 说：“你知道我马上读初三了吧, 等我放暑假, 我就多买一份初三习题册给你做, 试卷也给你复印一份，你要是错题超过百分之四十, 就有惩罚。” 　　他不是以林曦之的身份让你给补课吗, 正好, 同样的话对林曦之也说一遍，到时候宥光就得做不同科目的两本习题册加试卷，林曦之一份，宥光一份。 　　他要是不想写两份, 就早点坦白从宽。 　　不想坦白的话，那就只能多承受一些了。 　　宥光沉默了。 　　“你不愿意？” 　　“……我没在上学，可以少写一点吗？” 　　“不行。” 　　他眨眨眼，侧头看你：“那有没有奖励？” 　　你点头：“正确率超过百分之八十才有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 　　“还没想到，先存着。” 　　你忍不住咧嘴，这家伙还挺有信心的。 　　“快到站了，你等会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我跟一个叔叔约好了在那吃饭，庆祝他找到家人。 　　我和他是在火车站认识的，十几年前他的家人突然集体失踪，和怪谈有关，他怀疑家人去了异空间，一直在寻找能够进入异空间的怪谈，现在他终于成功进入异空间，找到家人并带出来了。他身上有一些事情我很好奇，想问问他。” 　　你把程予兵的事情大致和宥光说了一下。 　　宥光听了，垂眸沉思片刻，问：“他真的能确定，从异空间带回来的是家人吗？” 　　你放松的表情止住，严肃起来：“你说的什么意思？” 　　“异空间有很多，大的、小的、各种各样。如果他随便进入一个异空间就能带回家人，那……”宥光没说完，但未尽话语的意思很明显。 　　被程予兵带回现实世界的“家人”，很有可能不是他所期望的人。 　　如果发现带回来的不是家人，他会怎么处置？ 　　甚至是说，苦苦寻觅十几年，终于得到了希望，他还有精力去探究家人的真伪吗？ 　　恐怕即便有精力，也不愿意吧。 　　你皱眉，低头想了想，说：“你先不要跟我一起过去，我去看看情况。” 　　宥光点头。 　　老老实实的。 　　但下一句话就打破这个“老实”的错觉：“你有危险，他的‘家人’就不保了。” 　　你再三叮嘱：“除非他们对我出手，我喊你你才能来，不然你别搞事情啊。” 　　“我也不是任由宰割的。” 　　你可不想当着程予兵的面把他辛辛苦苦十几年找回来的家人灭了，他不得恨死你。 　　宥光再点头。 　　公交车到站，你和宥光下车，在路边找了间店铺坐了会，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程予兵问你走到哪里了，你回复马上就到。 　　跟宥光说了一声，便独自赴约。 　　一进入提前预定的饭店包厢，就看到程予兵和一对中年夫妻和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坐在里面。 　　他们也是提前到了。 　　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长安，介绍一下，这是我爸妈。这是我妹妹，她跟你差不多大，叫程蕊。”程予兵笑容爽朗，声音洪亮，充满活力。 　　又向家人介绍你：“这是长安，别看他年龄小，很有本事，这次能找到你们，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程予兵的父母对着你笑得和善，不停夸赞你，程蕊则好奇地打量你。 　　一切都很自然，再正常不过。 　　硬要说有什么违和的，那应该是程予兵本人，他眉眼坚毅，目光沧桑，嘴周围一圈刮也刮不尽的胡茬。 　　三十来岁的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要赶上爸妈的年龄。 　　你稍稍放松。 　　也许程予兵运气爆发了一把，刚好进入家人失踪的异空间，刚好找到了他们，将他们带出来。 　　和和气气地互相客套几分钟，你们才坐下来，等待上菜。 　　正好趁这个时间询问程予兵一些问题。 　　“程叔叔，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可以啊，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程予兵说着话，眼角眉梢随时带着抹笑意，他手里还在倒酒，等轮到给你倒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笑道：“怎么差点给你满上了，你还没成年，和程蕊一样喝饮料吧，要果汁还是汽水？” 　　“果汁吧。”你沉吟片刻，低声问：“程叔叔，你说你破除了几个怪谈后，才获得其中一个怪谈的能力？” 　　他点头：“是啊。” 　　“那其他被你破除的怪谈呢？” 　　程予兵笑：“其他的肯定就没有收获了，能得到一个怪谈的能力都是走大运了，哪能个个都有？我曾经在一个小山村里听到那里的老人说，能得到能力的被称作巫，在以前是能掌管村里各种事宜的。普通人即便拼死拼活破除怪谈，也很难获得一星半点能力。就算是巫，也只能掌握一两项能力。” 　　他顿了顿，苦笑着说：“你别看我有两种能力，但都是从同一个怪谈身上获得的，作用很单一，如果不是碰到的‘打伞的女人’刚好被克制，我只能厚着脸皮找你寻求帮助了。” 　　你听得愣神，只能掌握一两种能力？ 　　那你掌握了四种能力，是不是可以被称作变异人了。 　　“对了，长安，你掌握的是什么能力？”程予兵问。 　　你想了想，说：“和你的一项能力很像，打伞后人类和大部分怪谈就注意不到我，并且无法将我带到其他空间。” 　　至于其他的三项能力，你没有说。 　　不管是“忘记”还是“规则能力”，多少都有点会让别人感到恐惧。 　　一项是让人遗忘，谁也不想遗忘掉记忆。 　　另一项规则能力，更是有点操控人心的意思，恐怕没有谁想被操控。 　　而“吝啬鬼”这项能力，可操作空间就更大了，还是不说为妙。 　　倒不是提防程予兵，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但很难保证让别人知道了不会有什么心思。 　　你以前从不考虑这些，因为生活圈子小，从没有遇到过同类，但当得知还有被称作巫这种存在的时候，就得多考虑一些了。 　　“原来是这样。”程予兵点头：“你的能力听起来蛮好用的。” 　　“程叔叔。”你抬眸看了他父母和妹妹一眼，低声问：“你是怎么从异空间把他们带出来的？” 　　程予兵动作放缓，难得在今天皱了皱眉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你：“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你诧异地看着他。 　　“进入异空间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走进了那个黑漆漆的通道，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带着家人站在通道外面。” 　　他眉头皱得更紧：“那个‘打伞的女人’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跟着你出来的东西，我送不回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来找我。’” 　　程予兵低着头，眉头皱得很紧，目光飞快抬起来在家人身上扫了一圈，又收回来，眼中有些许疑虑。 　　没想到他比你想象中更坚定。 　　即便是找到了苦苦寻觅的家人，他也没有刻意忽略疑点，心里始终保持着一份怀疑。 　　也对，他说过，他破除了几个怪谈。 　　如果没有足够的谨慎和坚定，怎么能连接破除几个怪谈，能在更多怪谈手里逃生呢。 　　恐怕早就在最初死去了。 　　“予兵，你们在聊什么啊？”程予兵的父亲笑呵呵地问。 　　你露出乖巧的笑：“我在问程叔叔问题。” 　　并再次询问：“程叔叔，除了你，我没有再遇到过其他有能力的人，我们这种掌握能力的人都跑哪里去了？” 　　点的菜这时候陆陆续续开始端上来，包厢门开开关关，程予兵抿了一口酒，等服务员离开，才说：“那是因为……” 　　他故意拖长声音，卖了个关子。 　　“因为什么？”你连忙问。 　　“因为这座城市里的怪谈，实在太多了！又多又强，我们这类人还特别招怪谈惦记，不要命的都不愿意往这里钻。” 　　“我会来这里是情况特殊。除了这座城市，还有另外几座城市，作为源头，也是很少有巫涉足，而且源头城市很神秘，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怪谈多的缘故，具体我也不清楚。” 　　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不敢置信。 　　有这么离谱？ 　　“长安，我不是说你不要命啊，你在这里出生长大，和别人情况不一样。”程予兵还特意照顾了下你的心情。 　　“至于其他同类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一直忙着寻找家人，和他们打交道不多。” 　　你点头：“我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不用想那么多。”程予兵摇头：“你只要不离开这里，一般和其他人碰不上面。” 　　你顿时一噎。 　　说得还挺有道理。 第105章 异空间生物1 　　桌上菜品丰富, 程予兵忙着给这个夹菜，又给那个夹菜，最后夹了一块鱼肉往程蕊碗里放。 　　程蕊连忙双手把碗捂住, 喊道：“哥, 我不吃鱼的。” 　　程予兵笑了笑：“这种鱼没刺, 不会卡喉咙。” 　　“那我也不吃。” 　　他只好把鱼肉放进自己碗里。 　　你朝程予兵看了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 似乎刚才发生的是一件小事。 　　的确是小事。 　　他在拿这种生活中的习惯不着痕迹地试探家人。 　　他的家人表现得很完美，你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但偏偏越是这样，越让你觉得毛骨悚然，后背阵阵发冷。 　　他们到底是程予兵的家人，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不是程予兵家人, 为什么连这种微小的生活习惯都一清二楚。 　　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你表面上眼睛看着桌上的饭菜, 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关注他们的行为。 　　他们吃饭、闲聊、偶尔还会招呼你不要客气。 　　一举一动都没有异常。 　　看不出来。 　　再紧张下去, 恐怕你还会先被对方发现端倪, 只好强行忽略掉他们, 找程予兵转移注意力。 　　“程叔叔,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程予兵筷子一顿, 沉思片刻，答道：“先和家里人回家乡看看, 再决定之后的事情, 不过我在这座城市待得比较久, 对这里更熟悉，等安顿好家里人之后，我个人可能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里？不是不要命的都不想来吗？” 　　他看了你一眼，咧嘴笑道：“在这座城市里, 我待了快十年，竟然有点习惯了。” 　　“而且……”他提起酒杯晃了晃：“这里也算是有我的整个青春吧。” 　　你和他碰了碰杯，他一饮而尽。 　　等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你表示要去趟洗手间，便出了包厢门，顺便给宥光回短信。 　　几分钟前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宥光】：宝宝，怎么样？ 　　【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但总觉得他们有问题。】 　　短信发出去后，没隔几秒便收到回信。 　　宥光大概是在守着手机等你回复。 　　【宥光】：我在你身边，遇到危险喊我的名字。 　　你抬头，四周看了看。 　　旁边的楼道里没看到他的身影。 　　他应该是隐藏起来了。 　　你回复：【好，放心吧。】 　　走进洗手间，出来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你抬头望了眼镜子，镜子里，你斜后方的男厕所门口，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他静静地盯着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洗手间的。 　　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的手微顿，你很快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冲洗手掌。 　　语气轻松道：“程大爷，我这么叫你没关系吧？喊你爷爷感觉把你喊老了，喊你叔叔又和程叔叔岔了辈分。” 　　程大爷，也就是程予兵的父亲，从鼻腔里发出“嗯”声，语气和蔼：“当然没问题。” 　　但他的表情像是肌无力一样，始终没有动过。 　　有点怪，但好像又还好。 　　他缓步朝你背后走来。 　　你从镜子里看着他的动静，似乎对他的靠近不以为意。 　　“你叫长安。”程大爷一字一顿地说。 　　你关掉水龙头，站直身体，与镜子里的他对视：“对。” 　　他在你身后停下：“你和予兵是朋友。” 　　“是啊。” 　　他朝斜侧方迈步，上前，站在你身旁。 　　镜子里面，你们几乎是并肩而立。 　　你皱了皱眉，完全看不出他的意图。 　　“你觉得予兵是什么样的。”程大爷语气平直地发出疑问。 　　“挺好的。”你想也没想，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程大爷沉默，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 　　他好像对你敷衍的回答不满意。 　　就这么僵持一分钟，他又问：“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有啊。”你不假思索。 　　程大爷可能有点面瘫，听到你的回答后，眉头抽搐了两下。 　　他又沉默了。 　　你觉得有点浪费时间，转身想离开的时候，再次听到他的问话。 　　“从小到大，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脚步一顿。 　　你怎么觉得程大爷像是和程予兵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故意来搞怪的。 　　不过脑海里忍不住根据问题去回想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第一次遇见怪谈还是第一次遇到宥光，亦或者第一次看到母亲爬到天花板上呢…… 　　古怪的感觉弥漫开来，将陷入回忆的你惊动。 　　你猛地侧过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程大爷。 　　他……没有异常！ 　　你所感受到的古怪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哪里？ 　　飞快的环顾四周，你在正前方发现端倪。 　　镜子。 　　镜子里面，程大爷的镜像很奇怪。 　　隐隐约约地，你似乎看到他的镜像周围有几根透明到难以察觉的细小触须，从镜子里探出来，飘荡着伸向你。 　　但不知为何，那几根透明到难以察觉的触须在你的注视下很快又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方才古怪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程大爷看也没看你一眼，面无表情地迈步离开。 　　“程大爷。”你喊他。 　　他脚步不停，毫不理会。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像是没听到，离开洗手间，径直回到包厢。 　　现在可以确认，程予兵找回来的家人有问题，一离开程予兵身边，他们就开始显露出本来的面目。 　　只是还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是拥有什么特性的怪谈。 　　你两三步追上程大爷，跟在他后面回到包间。 　　一回到包间，他脸上的神色便恢复成先前那副和蔼可亲笑呵呵的模样。 　　程予兵见你神色不对，转眼看了看他的父亲，低声问你：“长安，发生什么了？” 　　他的父亲朝你看过来。 　　你笑了笑：“没事。” 　　不方便现在提醒他。 　　程予兵点点头，没说什么。 　　之后相安无事，程予兵的家人没有再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直到你们互相道别后，你才给程予兵发了条短信。 　　【程叔叔，方便的时候给我来个电话。】 　　你往外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宥光出现在某个楼梯上，默默等你。 　　“宥光。”你朝他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回家吧。” 　　他拉着你，带你回家。 　　…… 　　晚上，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程予兵来电。 　　你把电视声音关掉。 　　“长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嗯。”你顿了顿：“他们现在不在你身边吧？” 　　“我在外面抽烟，他们不在。” 　　“我在洗手台遇到程大爷，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察觉到镜子里有异常，就看到镜子里他的影像周围有触须，从镜面伸出来，但很奇怪，触须很快消失了，程大爷也立马离开。”你将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并将程大爷问的那几个问题也说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程予兵狠狠吸了一口烟的声音。 　　你一边看着电视里面无声的画面，一边等待他的反应。 　　过了会。 　　“他本来要对你做点什么，但突然放弃了？”程予兵问：“为什么？” 　　你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不清楚。” 　　“还有别的异常吗？” 　　你想了想：“他在洗手台的时候，和在你面前，判若两人。” 　　“我会注意的。” 　　他叹了口气。 　　“谢谢你，长安。我现在没办法确认他们的身份，也许他们只是在异空间待久了，变得有些奇怪和危险，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我不能轻易放弃这丝希望。” 　　“我理解。”你顿了顿：“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谢谢，我会的。” 　　虽然你还是名初中生，但程予兵早已将你当做可以独立处理事情的成年人对待，遇到问题还会找你讨论。 　　在你只是一年级学生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对待你了，是一个不把年龄放在眼里的人。 　　“宝宝，和谁打电话？”母亲坐到你旁边，歪着头问。 　　你把电视声音打开，一边说：“和程叔叔打电话，他从异空间把家人带回来了，但他的家人很奇怪。” 　　母亲也将目光转向电视。 　　你以为她对程叔叔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想到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慢悠悠地说：“人类真大胆。” 　　你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问题有点大。 　　连忙问：“妈妈，为什么这么说？” 　　母亲缓缓转过头来，眯着眼睛抚摸你的头顶：“宝宝不用害怕，妈妈会保护你。” 　　……听她这么一说，你本来不害怕也开始害怕了。 　　平时遇到几个怪谈，她都不会对你说这种话。 　　“妈妈，我不怕，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母亲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唱摇篮曲一样，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你头皮发麻。 　　她说：“异空间出来的东西，会抢夺人类的生存空间。” 　　你迟疑地问：“也就是说……侵略？” 　　母亲点头。 　　“不用太担心，它们出现在这座城市里，不能离开。” 　　你眼皮子跳了跳。 　　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只是外面的人不会遭殃而已。 　　怪不得程予兵说巫都不会来源头城市。 　　这种地方，就算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你，也感觉听起来随时一副有进无出要团灭的样子。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母亲始终有意控制自己制造出来的存在，不让这些存在肆虐，恐怕她也能“清空”半座城市。 　　虽然之后可能会引来纸月亮，但被“清空”的人类又不会回来。 　　不仅仅是她，还有宥光、甚至是你自己，都能办到这一点。 　　你只要不控制规则怪谈的发展…… 　　真是不能细想。 　　你赶紧给程予兵发了条短信。 　　【也许你可以试试带他们离开这座城市。】 　　【程予兵】：什么意思？ 　　【带他们离开，你就明白了。】 　　【程予兵】：好，我们明天就出发。 　　第二天，程予兵给你发了条短信。 　　【程予兵】：我们出发了。 　　但是在这之后，他没有再跟你联系，你发短信没人回，打电话过去，被告知“对方不在服务区。” 　　出事了？ 　　但为什么会是不在服务区。 　　你只好拜托宥光帮忙寻找程予兵，并且为此每节课下课都没有去打扰林曦之。 　　每节课一下课林曦之就消失了，直到上课才回来。 　　直到第二天，宥光给你打来电话。 　　当时上课铃声正响起，林曦之没有回来，你连忙跟彭迪说了声这节课帮你和林曦之请假，就说你俩一起闹肚子了，便握着手机匆匆忙忙跑出去接听。 　　“宥光，找到程叔叔了吗？”你问。 　　“嗯。”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显得宥光的声音有些空荡。 　　他说：“他在交界处，这座城市无法离开的边缘，车翻了。” 　　“什么车，人没事吧？” 　　“四轮小轿车，他好像昏迷了，我不能过去。” 　　“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有，他的家人都在……”宥光有些迟疑：“一起昏迷了。” 　　“哈？”你呆住。 　　这是万万想不到的事情。 　　异空间带出来的东西竟然也会因为发生车祸而陷入昏迷吗，而且一昏迷就是一天多。 　　“你现在可以带我过去吗？我请了假。” 　　“可以。” 　　不一会儿，宥光出现在你身前的楼梯上，拉着你便瞬间来到百里之外。 　　这里很偏僻，周围没有人烟，全是矮山和葱葱郁郁的树木。 　　远处大概八百多米的位置，有一辆黑色的车，翻了。 　　隐隐约约能从这里看到驾驶座上昏迷的人。 　　“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你对宥光说。 　　“你要小心。” 　　“会的。” 　　宥光不能再往前了。 　　虽然以前说过，怪谈离开这座城市的话，付出的代价只是会再次回到城市里，但你担心出现其他状况。 　　比如黑色轿车里那几位，不就闭着眼睛没有半点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异空间出来的生物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可不能让宥光去赌一把。 　　走了两步，你又回头：“宥光，把你手机给我。” 　　他没问为什么，不假思索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你手里。 　　你边朝黑色轿车走去，边走边用宥光的手机拨打救援电话。 　　不能用你的手机，你现在应该在学校里上课，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虽然大概率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但既然想到了，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 　　“对了，这什么位置？”你回头问宥光。 　　他报了一个地址。 　　你压着嗓子将事故情况和地址报给救援电话，靠近黑色轿车，半蹲下来，把手伸进车窗探程予兵的鼻息。 　　还活着。 　　呼吸挺稳的，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就是额头上有个很明显的大包，已经发乌发紫了。 　　身上没流血，四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希望只是轻微脑震荡导致昏迷。 　　不太确定能不能直接把他从车里拖出来，怕造成二次伤害。 　　你想去看看程予兵的家人，但他们实在诡异，你担心他们假装昏迷引你上当，便想着要不要先把程予兵弄醒。 　　“程叔叔，程叔叔！” 　　喊了两声，没反应。 　　你开始使用万能招式——掐人中。 　　掐人中让昏迷的人清醒很有用，主要原因是被掐得疼醒的。 　　果然，不一会儿，程予兵咧嘴“嘶”着凉气缓缓睁开双眼。 　　“长安？”他迷蒙地看着你。 　　“程叔叔，你还好吧？” 　　他动了一下，转着眼睛看了圈四周：“嘶……麻了，帮忙把我弄出去。” 　　“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身上没什么伤。” 　　你拉了下车门，没拉开，卡住了，试探地“哐哐”拽了两下，车门“咔吧”一声被你拽下来。 　　将程予兵扶出来的时候，他颤颤巍巍、浑身僵硬，看起来是麻得厉害。 　　你看了眼车子里面，意有所指地问：“他们怎么样？” 　　程予兵醒来后就没有问过家人的状况，应该有发生过一些事。 　　他叹了口气，揉揉发麻的肌肉，摸出一包烟，看向你：“我能抽支烟吗？” 　　“你抽吧。” 　　他点燃一支烟，低头，深深吸了一口。 　　像是要一口气将烟头的焰火也吸入咽喉。 　　“我想起来一些事，进入异空间后的一些事。” 　　你侧头看他，他双眼微眯，像是在看着车里那几个“人”，又像是在看别处。 　　沉默几秒，他先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我本来打算带着他们回家。” 　　“离这座城市越来越远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逐渐放下心来。” 　　“但车子快开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们突然让我停下，他们就留在这座城市，哪里也不去。我没有听，继续往前开。” 　　他低声笑了一下，苦涩无比。 　　“我的妈妈，我的母亲，她在这时候问了我几个问题。” 　　程予兵看了你一眼，你瞬间明白，他所指的问题，和先前程大爷问你的问题恐怕差不多，古怪。 　　“她问我，最爱的人是谁、有没有最想知道的事情？以后想做什么？” 　　“我觉得问得奇怪，时机也不对，而且和你那天跟我提到过的问题很相似，就去看后视镜。 　　后视镜刚好照到她的脸，她的脸周围有几根透明的线，伸出后视镜，有一根差点伸到我头上，如果不是我及时看镜子，根本发现不了。” 　　他说到这里，吸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 　　“然后呢？”你忍不住问。 　　“消失了，和你遇到的情况一样。”他语气微顿：“但我觉得它们很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妹妹也来问我问题，我上了一次当，这次就当没听见，一直盯着后视镜。他们没办法了，来抢方向盘，拉我的手刹。” 　　“就翻车了？” 　　“嗯，翻车之前他们就突然没了动静，像是瞬间发生的。” 　　也许异空间生物会昏迷，的确是因为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的缘故。 　　这座城市到底隐藏着什么？ 　　“你刚刚说，你想起来一些异空间里发生的事情。” 　　“那些透明的线，或者说触须，我应该在异空间里见过。” 　　程予兵有些迟疑，犹豫着说：“那些触须……连到了我头上，我想起了我的家人，和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然后……我的家人出现了。” 　　听起来像是他从异空间带回来的家人，都是异空间的生物按照他记忆里的家人变出来的。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种事情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徒劳吧。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程予兵最后狠狠吸了口烟，烟只剩下短短一截，他掐着烟头按在柏油路上，用力碾了几下，咬紧牙齿，额角青筋微鼓。 　　“我找了他们那么多年，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垮！” 　　“他们不是我真正的家人，不是更好吗？否则家人变成这幅模样我才是真的没办法接受。”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可不太好看。 　　咬着牙表情狰狞，双眼发红，有些水光都快漫出来，声音嘶哑。 　　你装作不经意地转开视线，盯着车里看，上前一步，假装没看到他抬袖子抹脸的动作。 　　“他们怎么处理？”你问。 　　过了几分钟，程予兵才回答：“我恐怕没办法下手处理掉他们。” 　　你刚想接话，手机响了一下。 　　【宥光】：我可以吞噬他们。 　　耳朵真好用，这么远都能听见你们说话。 　　你皱眉，飞快回复：【不许乱吃东西。】 　　【宥光】：知道了。 　　“他们很危险，异空间的生物会挤占人类生存空间，好在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但如果放任不管会出事的。”你将母亲告诉你的事情也告诉程予兵。 　　“谢谢，我现在更加肯定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了。”程予兵顿了顿，说：“我想弄清楚他们昏迷的原因。” 　　你侧头看他：“正好，我也有这个意思。” 　　你和程予兵一起，将那三个“人”从车里拖出来，整整齐齐放在路边上躺着。 　　他们一动不动，拖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体温、呼吸、心跳。 　　但皮肤又是柔软有弹性的。 　　像是一具具逼真的橡胶人。 　　要不是觉得异空间的生物没那么弱，你都要觉得他们已经因为离开这座城市死掉了。 　　你和程予兵一左一右架着其中一“人”往回走，时刻观察反应。 　　在往回走了大概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它睁开眼睛。 　　“哥，你们在干嘛啊？”它噘着嘴疑惑地问程予兵。 　　“我是不是晕过去了？” 　　你和程予兵停下来。 　　他无视了它的疑问，下巴扬了扬身后，对你说：“往车那边走。” 　　你们又架着它返回。 　　“干什么！”它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放开我，我不过去，你们把爸爸妈妈怎么了？哥，你别这样对我！” 　　它挣扎的力度和普通人差不多，很真实。 　　但完全没办法逃离。 　　随着你们往车的方向接近，它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像是虚弱了一样。 　　除了挣扎，竟然没有使用出别的能力。 　　看来它们和很多怪谈一样，需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发挥能力。 　　现在可没有镜子让它照。 第106章 异空间生物2 　　它晕过去了。 　　将它放下, 程予兵又点了支烟，这次没怎么抽，任由火星一点点吞噬烟草。 　　他在发愁。 　　难过的心情先抛在一边, 这三个存在, 该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程予兵说自己没办法下手处理, 实际上也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它们的存在很特殊, 就算属于异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和普通怪谈有点区别, 但区别也不大，普通怪谈没办法用物理方法杀死，总不能捅几刀就算解决掉了，那种做法恐怕没什么用。 　　平日里哪有机会遇到怪谈昏迷的时候。 　　“长安，你有什么处理办法吗？”程予兵沉声问。 　　办法倒是有, 但你不太想用。 　　朝宥光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低头想了想, 说：“试试用火烧？” 　　程予兵起身, 弯腰一个个去探地上躺着那三个伪装成家人存在的鼻息、脉搏、心跳。 　　用这样的方式再一次提醒自己, 它们不是自己的家人。 　　他点头, 像是在对你述说,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服自己：“它们是我带出来的, 不能放任它们在这座城市里，会害了别人, 就用火烧吧。” 　　他摸出打火机, 按下开关, 看着火苗跳动。 　　“长安，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把他们点燃。” 　　“没问题。” 　　“谢谢。” 　　程予兵把打火机交到你手上，背过身往前走了几步。 　　你蹲下身，将它们三个堆得更近点, 对着衣服的一角按下打火机。 　　火苗顺着衣服引燃，接触它们皮肤的瞬间。 　　“轰——” 　　火势忽涨，像是火星遇到汽油般，熊熊燃烧。 　　你连忙后退几步，脸被热浪冲得发烫。 　　不过三五分钟，地上只剩未燃尽的衣物。 　　原本心中还隐隐担心万一它们没有被烧干净的时候，被救援人员来看到了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现在倒没有这种烦恼了。 　　“程叔叔，烧完了。”你将打火机还给程予兵。 　　他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这么快，伤感的情绪都还没酝酿完。 　　“程叔叔，不要太难过了，如果发现关于你家人的线索，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勉强笑了笑：“谢谢啊。” 　　“那你在这里等救援，我还在上课，先回去了，有事给我电话。” 　　“你怎么回去？”他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周围有车辆，这才想起来一般，惊讶地问：“你怎么来的？” 　　你笑起来：“朋友带我来的，你也是他找到的。” 　　转身朝宥光的方向跑去：“我先回了，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回到宥光身边，他牵着你的手带你回到学校。 　　你们出现在另一栋教学楼的楼梯上。 　　这位置很值得思考。 　　平时宥光都是送你到初中教学楼的，现在还特意送远了点，恐怕是想变成林曦之比你提前回到教室吧。 　　宥光：“宝宝，你回去上课吧。” 　　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没动。 　　他垂眸，又抬起目光与你对视。 　　“怎么了？” 　　“宥光。”你语气轻柔：“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比如……隐瞒着我的小秘密。” 　　他目光闪烁，视线从你眼睛移到你的耳垂，避开与你对视。 　　沉默。 　　几分钟后。 　　“……什么秘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你想看看他怎么回（狡）答（辩）。 　　宥光低头，小声说：“橡皮章弄丢了，还在找。” 　　你一愣。 　　什么橡皮章？ 　　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时候你刻过一个写着两个人名字的橡皮章送给他。 　　竟然还带在身上吗。 　　“什么时候弄丢的？” 　　“昨天。” 　　这可不巧了吗，昨天刚丢东西，今天就被你诈出来。 　　“没关系，找不到就算了，你喜欢的话我再刻给你。” 　　他抿唇，不说话。 　　你又问：“还有呢？就没别的秘密了？” 　　“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故意装作生气：“宥光，你背着我有别的秘密了，还不告诉我！” 　　“没有。”他抬头，那双眼睛不再逃避，微微低头，紧紧盯着略矮一些的你，低沉着嗓音纠正：“都是关于你的秘密。” 　　心跳乱了一拍。 　　你不知什么时候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 　　忽然眨眨眼，推了他一把：“靠那么近干嘛，不跟你说了，我上课去。” 　　都怪他长得太好看让你看得出神。 　　你匆匆离开，回到教室的时候，林曦之果然已经坐在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你打报告进教室。 　　笑什么笑。 　　你瞥他一眼。 　　要不是你放他一马，他哪能以林曦之的身份提前坐在这里冲你笑。 　　…… 　　时光匆匆，很快又到了一个周末。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你和彭迪、陈媛媛、周萌约好周末出去郊外野营，一大早就背着背包，提着帐篷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宥光就出现在楼道里，静静地看着你。 　　“你也要去？” 　　他点头，手里也提着一个帐篷。 　　“不用带帐篷，你、我和彭迪挤一个帐篷就行了。” 　　宥光语气平静地说：“这是给彭迪睡的。” 　　你：“……”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你手里接过帐篷，一起提在手里，还要拿走你的背包。 　　以前出去玩，东西都归他拿。 　　不过现在你都初中了，完全可以自己拿，连忙说：“背包我来背就行。” 　　宥光放下手，主动拉住你的手，等待你将他带离到楼梯之外。 　　和彭迪、陈媛媛、周萌三人汇合的时候，你就这么牵着宥光走过去。 　　“不好意思，多带了一个人。”你抱歉道。 　　周萌摇头：“没关系，我们都认识宥光，而且多一个男生也更安全。” 　　彭迪笑嘻嘻地凑过来和宥光打招呼。 　　自从上次和宥光一起走的时候狠狠吹了牛皮之后，彭迪就把对他的恐惧完全遗忘了。 　　“那我们出发吧！”陈媛媛兴致勃勃地说。 　　你们得坐大巴车去郊外，再步行一段路。 　　路上大巴车摇摇晃晃，微黄的阳光从车窗斜斜照进来，烤得大巴车里散发出热气。 　　车上的人昏昏欲睡，你靠在宥光身上，他身上冰冰凉凉，温度正好，你眼皮子逐渐下沉。 　　“长安，别睡着啦。”陈媛媛从前座回过头来喊你。 　　你茫然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她又转头扒拉坐在旁边的周萌，喊醒坐在最后已经睡着的彭迪。 　　几个人都迷蒙着眼睛看她。 　　“还睡得着啊？最近有一个四处流传的怪谈传说，你们应该有听说过吧？” 　　周萌反应最快：“你是说那个……对诶，你们身上有没有带镜子，或者能反光照出人脸的东西？” 　　陈媛媛接话道：“对，就是那个，有镜子和能反射人脸的东西都赶紧拿出来扔掉！” 　　镜子？反射人脸的东西？ 　　“怎么了？” 　　你天天不是和宥光玩，就是和林曦之混，都有点脱离大众了，没注意到最近有什么怪谈传说。 　　“我好像有听到过一点，但没听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彭迪站起来，两只手靠在你身后的椅背上。 　　“你们竟然都不知道，几天前就开始传了，咱们学校到处都在说，连我妈妈上班的公司里都知道这件事，把办公室洗手间的镜子全撤了！” 　　周萌接话：“我家里也没镜子了。” 　　彭迪惊讶：“这么夸张？” 　　你皱眉，联想到异空间出来的东西。 　　它们的能力需要镜子，会和它们有关吗？ 　　陈媛媛这时才说起最近几天突然流传广泛的怪谈传说：“千万不要和别人一起照镜子，否则镜子会变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把你替换掉，塞进镜子里，从此以后，镜子变出的人代替你的生活，还会骗朋友一起照镜子，把朋友也用同样的方式换掉！” 　　果真是从异空间里出来的东西开始蔓延了！ 　　可它们明明在你和程予兵面前被烧得只剩灰了啊，还是你亲手点的火。 　　难道烧成灰还不算被消灭？ 　　不对。 　　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它们在被烧毁之前，恐怕已经见缝插针地在开始蔓延，只不过对上你和程予兵的时候失败了，但面对普通人，恐怕已经有成功过的。 　　它们一定有获取人类记忆的能力，变成人类的模样进行伪装，很难看出端倪，程予兵的家人就是个好例子。 　　竟然发展成这样…… 　　“好可怕！”彭迪忽然大喊一声：“遭了，我带了一面小镜子！” 　　“快扔出去！小心不要照到别人的脸。”陈媛媛也连忙说。 　　大巴车已经行驶了快一个小时，已经到了没有人居住的路段，从车窗扔出去不会砸到别人。 　　彭迪埋头在背包里一顿翻找。 　　大巴车里，附近座位的人也开始埋头在包里翻找什么。 　　大概是刚才竖起耳朵听你们讲话，也想起自己带了能映出人脸的东西，忙着找出来扔掉。 　　几分钟后，不少东西陆陆续续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周萌低声说：“据说，很多人已经被悄悄换掉了……” 　　“我证明我没有。”彭迪举起手。 　　陈媛媛：“自己证明没有用的。” 　　又补充道：“别人也没办法证明。” 　　“那怎么办？” 　　她耸耸肩：“镜子都扔了，应该不会有事啦。” 　　之后的路程，你们几个没有谁睡得着。 　　你拿出手机给程予兵发短信。 　　【程叔叔，你知道最近流传的怪谈传说吗？】 　　【程予兵】：知道，我正想着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当时太冲动了，不应该把它们带出来。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人“离开”这座城市，那些东西会陷入昏迷。 　　… 　　的确是个办法，但限制太大了，总不能把全城的人一次性都往外拉，这不切实际。 　　但你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想了半天，只能想到它们怕火。 　　人类也怕火。 　　唯一的区别就是人类能多顶一会儿，而它们遇火就燃。 　　宥光轻轻握住你的手，晃了晃。 　　你抬头看向他。 　　他低声说：“宝宝，别担心。不管你做什么，都有我在。” 　　“嗯。” 　　想那么多也没用，这不是你现在能管得了的事情。 　　全城的范围啊。 　　就算初中生想拯救世界，也得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暂时将这件事抛开，又一个小时后，大巴车开到了你们想要到达的地方，叫停大巴车，你们五人提着东西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处有清澈溪流的小山停下来。 　　“就在这里吧。” 　　收拾营地，搭起帐篷，因为手生，你们花费了快一个小时，才把三个帐篷都搭好。 　　你带的帐篷本来是打算和彭迪一起用，陈媛媛和周萌一个帐篷。 　　但宥光来了，还特意单独给彭迪准备了一个帐篷，就变成你和宥光一个帐篷，彭迪单独一个帐篷，陈媛媛和周萌不变。 　　搭好帐篷，都饿了，你们开始往外拿带来的食物。 　　大部分都是零食，彭迪带了一口锅和几副碗筷，周萌和陈媛媛带了一些生的菜和鸡翅鸡腿，你带了几包泡面和锅炉架子。 　　众人围在一起搭架子放锅，嘀嘀咕咕商量。 　　“先把周围的树叶和草清理干净，不要让别的地方燃起来了。” 　　彭迪摇头晃脑地念：“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你笑了笑：“去找点干树枝来，多找一点。” 　　几人去捡柴，宥光靠在你身边，把要煮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彭迪飞快拖着一根粗大的枯树干回来，高兴得像是捡到钱一样。 　　“长安，长安，这个够不够！”他隔老远就开始喊。 　　“够是够，但是太大了，没法放进来烧。” 　　“看我的！”彭迪把枯树干扔在地上，整个人跳起来在上面蹦跶，试图把树干踩成小段。 　　“你小心点。” 　　“咔嚓咔嚓”几声，枯树干断裂成几段，彭迪又用力踩了几脚，搞得灰尘四溅，才捡起枯树干拿过来。 　　你拿出以前写满了的作业本，撕开几页引燃，和着一些枯树叶去烧树干。 　　“我来试试。”彭迪兴致勃勃。 　　你给他让位，扭头望着小溪，又看看宥光。 　　宥光眼神示意。 　　怎么了？ 　　“想抓鱼。” 　　绝口不提钓鱼。 　　宥光凑过来，悄声问：“带网了吗？” 　　你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指向斜后方：“去那边。” 　　你顺着他所指一看，那边有几个不成样的土梯。 　　“好。” 　　转头交代彭迪：“你先烧火，我和宥光去方便一下。” 　　“等一下，我也要去。”彭迪说着就要站起来。 　　“诶。”你连忙按住他：“我……宥光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我们轮流来吧，正好有人看火，免得灭了。” 　　彭迪挠头：“那他习惯跟你一起啊？” 　　你呛了一下，后悔编这个借口。 　　果然说谎是件坏事。 　　谎话没编圆乎是更坏的事。 　　不过彭迪也就是随口嘀咕一句，转头又坐下看火了：“那你们快点，陈媛媛和周萌去了那边，你们别往那边走，免得被她们撞见了。” 　　他指了个方向。 　　“知道知道。”你捂着脸拉着宥光飞快跑了。 　　“宝宝，你为什么这么……慌张？”宥光有些茫然。 　　“没有。”你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宥光：“你耳朵红了。” 　　“……太尴尬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他又不需要“方便”。 　　也不想跟他说这是人类才会面临的尴尬事情，以免他多想。 　　只能支支吾吾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眨了眨眼，满是求知欲。 　　你把他推到土梯上：“到了，快去拿网，不要再问了，我等你。” 　　他消失在土梯上。 　　你松了口气，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 　　三分钟后，宥光再次出现在土梯上时，你已经强行平复尴尬，镇定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网兜，递给你。 　　你笑着接过：“走，去网鱼。” 　　回去看了一会火，等彭迪回来的时候，陈媛媛和周萌也回来了，抱着两抱柴，一人头上戴着顶花环，还带了三个回来。 　　“这是给你们编的～”两人把花环分给你们。 　　你接过，反手就扣在宥光头上。 　　“还挺好看。”你笑嘻嘻地说，自己也戴上一个。 　　“那是当然，我和周萌的手艺很好的诶。哇！长安，你带小渔网啦？” 　　“是啊，我们先去网条鱼来烤，再让给你们玩。” 　　“但是没有调料怎么办？” 　　“可以用方便面调料包烤鱼！”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该怎么处理还没有捕到的鱼。 　　结果就是，只有彭迪一个人被留下来看火，你、宥光、陈媛媛、周萌都跑去捕鱼了。 　　虽然只拿了一个网，但重在围观嘛。 　　连围观权都没有得到的彭迪幽怨地望着你们，可怜巴巴地叹气。 　　“彭迪，火都烧起来了，不用看啦，一起过来玩呀，这里的水好凉爽！”周萌脱了鞋子站在溪水里，朝彭迪挥手。 　　彭迪立马兴奋地蹦起来：“来啦！” 　　你和宥光在上游网鱼，他们几个在下游玩水，竟然捉到几只小龙虾。 　　“那里有条鱼！” 　　你指着一处水草旁边。 　　宥光立马挥网下去。 　　“哗啦……” 　　渔网捞起来，一条巴掌大的鱼在里面蹦跶。 　　你用石头在一处水浅的地方围了一圈，把鱼放进去，等积攒几条再拿出来烤了。 　　最后捕了五条鱼，一人一条，就没有再捕，拿小刀咬着牙把鱼剖了，和小龙虾一起串着烤，最后烤出来的味道嘛……熟了，能吃。 　　这顿饭边玩边吃，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你们在山上跑来跑去，还摘了些蘑菇和野菜，只不过最后谁也没敢煮来吃，陈媛媛和周萌把蘑菇野菜堆在一边，说是留给山上的小动物当食物。 　　到了晚上，你们被蚊子咬得满身包，不停挠，赶紧点了好几盘蚊香。 　　你紧紧贴在宥光身边，才成为除了宥光之外，身上蚊子包最少的人。 　　今天出来露营的事情你提前和母亲说过，她很放心地同意了，还伸长了手摸你的头，说你长大了。 　　坐在帐篷外面，望着夜空中满天的星星，你拆开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听着伙伴们讲述对未来的憧憬。 　　“我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但我想快点长大，长大后就能自己决定很多事情了。”周萌躺在陈媛媛腿上，手指轻轻点着天上的星星。 　　宥光侧头盯着你，你以为他也要吃糖，便给他一颗。 　　他摇头，转向一旁。 　　你想了想，拆开糖，放到他嘴边。 　　他看你一眼，这才张嘴吃了。 　　“毛病。”你小声嘀咕。 　　“虽然知道我妈妈小时候是骗我的，我爸爸去世了，不是去当和尚，我也不能去看望他，但我还是想长大以后当尼姑。”陈媛媛手里扯着一根草茎，扭成各种形状。 　　“为什么？” 　　“……可能小时候憧憬过太多次了吧。” 　　“那我以后要当警察，这样就能和长安一起拯救世界了！”彭迪大声说。 　　陈媛媛和周萌异口同声：“和长安拯救世界！？” 　　你扶额。 　　这家伙。 　　你现在想到城市里正在蔓延的怪谈传说就毛骨悚然，拯救世界什么的…… 　　真是只是随便说说啊！ 　　“嘿嘿，秘密。”彭迪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不能告诉你们。” 　　“嘁，中二。”陈媛媛撇嘴。 　　“到时候加我们一起，反正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媛媛当尼姑肯定会一种佛法，可以一起拯救世界。”周萌认真地说。 　　你好奇地问：“什么佛法？” 　　周萌答：“我佛慈悲法。” 　　“噗……” 　　陈媛媛也忍不住笑，闹着挠周萌痒痒。 　　“长安呢，以后想做什么？” 　　你看着笑闹的几个小伙伴，想了想，笑着说：“可能还是想拯救世界吧。” 　　异空间的东西已经在这座城市蔓延开来，人类一个个被不知名的东西所取代，照这样下去，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如果没有“纸月亮”一类的怪谈来遏制，这座城市会不会变成“空城”。 　　就算“纸月亮”来了，对怪谈有用，对异空间的东西不一定有效果。 　　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不仅要提防异空间的东西，还要保护好母亲和宥光，不让他们被“纸月亮”照到。 　　还有，事情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你的伙伴们能够像你一样保护好自己吗？ 　　她们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就算没办法更有效地对付异空间的东西，也要努力去阻止一切的发生才行。 　　你下定决心，握住宥光的手。 　　他看向你，星星落在他眼底，亮着微光。 　　“今晚忙碌起来吧。”你低声说。 　　宥光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他点了点头。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怪谈收录】 　　【打伞的女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如果看到她，请假装没看到，否则她一定会回来找你，为你撑开伞，踏上一条未知的小路。 　　据说，踏上那条路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07章 异空间生物3 　　等到更晚一些, 大家各自进入帐篷后，你拉着宥光悄悄摸摸走出来。 　　就这么让伙伴们待在荒郊野外，你不放心, 万一在你和宥光出去的时候, 遇到什么坏人或者怪谈到这里来, 几分钟时间就足够出事了, 你们都来不及知晓。 　　思索片刻, 拿出【魔术师礼帽】。 　　【魔术师礼帽】：摘下礼帽，会跑出神奇的小动物，观众越多，从礼帽里跑出来的动物就越多。能够寻找方位的乌鸦、对视就会让人做噩梦的红眼小兔子、以及只会啃噬主人的蝙蝠群。 　　将手伸进礼帽，再拿出来时, 一只乌鸦立在手上。 　　泛红的黑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歪着脑袋瞅你。 　　“去找这座山坡上除了我们以外的人类和怪谈。” 　　你指了指自己、宥光, 以及帐篷里的彭迪三人。 　　乌鸦会意, 你扬手, 它便扑打着翅膀飞起来。 　　“嘎……”它发出粗噶难听的叫声。 　　“别叫！”你挥着手低声喊道。 　　乌鸦埋头看你一眼, 歪头, 在你头顶上空盘旋。 　　你小声吩咐：“别被发现。” 　　当初在电影剧情里, 乌鸦帮助幽灵杀人魔挑选猎物时，都可以做到默不作声, 现在应该也能。 　　它果然听懂了, 沉默下来, 围着几个帐篷飞一圈，便飞远了一些。 　　如果有发现别的人类或者怪谈出现在这座不大的矮山上，它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到时你就能感应到它的方位。 　　“走吧。” 　　你和宥光从土梯离开, 回到城市里面。 　　…… 　　夜晚十点三十五分。 　　你坐在十字路口，面前立着一面全身镜。 　　路灯照在镜子上，映出镜子里面无表情的你。 　　在夜色下，透出无边的诡异。 　　十字路口不时有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见到你这幅明显不正常的模样，皆是埋头匆匆跑过，有些人甚至特意绕开了路，生怕惊扰到你……或者镜子里的你。 　　经过此地的车辆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按喇叭。 　　你在这里守株待兔。 　　既然没办法在人群里找出异空间出来的东西，那就让它们来找你好了。 　　正常人看看你现在的诡异行为会远离，但异空间生物也许会想让你被取代，那就一定会来照镜子。 　　从这个过程中，哪怕能多了解一些异空间生物也好。 　　宥光附在你的影子里，沉默地陪伴。 　　从影子里传来的每一丝凉意，都让你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背对人群坐着，从镜子里观察人群的反应。 　　有一些人频频望向你，脚步一顿一顿地，很可疑。 　　但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 　　难道异空间生物还知道不能上当吗？ 　　兴许是你做得有点太明显了。 　　一边观察镜子里的人群，你一边低声和宥光说话。 　　如果别人凑近一点，也许会觉得你在自言自语，看起来更可怕了。 　　“宥光，你在我影子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好奇地问。 　　“……很……安心。”他犹疑着，思考着措辞。 　　声音带着一丝凉意，攀入耳中。 　　他在你影子里时，和你说话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贴在你身后，又像是将你完全围起来。 　　“安心？”你疑惑。 　　“嗯。” 　　他说：“成为你的影子，你再也不能离开。” 　　你：“……” 　　“谁说要离开……”你话语一顿，盯着镜子。 　　镜子里，你身后出现一张人脸。 　　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的身体被你挡住，只露出一张脸，此时也看着镜子。 　　她朝你一步步靠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 　　你略做思考，不确定地回答：“行为艺术？” 　　“家里有人在等你吗？”她又问。 　　又是那种合理但奇怪的问题。 　　你几乎可以肯定，你守株待兔成功了。 　　但你没有行动，打算再观察一下。 　　于是故意说：“关你什么事。” 　　她不以为意，在你后方大概一米多远距离的位置停下，再次向你抛出问题：“上次和家里人吵架是什么时候？” 　　你皱眉。 　　问题真的很奇怪，它们这样询问到底有什么目的？ 　　给人类思想和经历做调研？ 　　你和母亲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虽然她是怪谈，但是…… 　　随着陷入回想，面前的镜子里散发出古怪的波动。 　　“宝宝。” 　　一股凉意传达到身上，宥光低声提醒你。 　　你立即拉回思绪，果然见到镜子里，年轻女人镜像身边环绕着几根透明触须，那些触须穿出了镜子，探向你。 　　但在你的注视下，触须又飞快缩了回去，消失了。 　　上次也是同样的情况。 　　你很想搞清楚它们突然放弃的原因是什么，不住回想每一个细节。 　　因为被目光注视所以放弃？不太像。 　　还没等你想出眉目，年轻女人见失败了，立即转身就走。 　　“喂，别急着走啊。” 　　你回头，对她喊道。 　　同时对她使用“忘记”能力。 　　忘掉属于人类的记忆吧。 　　她脚步顿了一下，便继续前行。 　　“忘记”能力没有用。 　　你皱眉，略微提高声音，使用规则能力。 　　“道路行走规则： 　　1.行路规范，人类在左，其他在右。” 　　规则成立。 　　你说完便盯着年轻女人和人群，希望能以此来迅速辨别出人类和异空间生物。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十字路口的人群开始移动，人群里除了一条狗非常自觉地跑到了道路右边，其他所有人都站到左边。 　　就连年轻女人，也非常自然地站到了道路左边。 　　除非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就是一名人类，否则根本不可能站在左边来。 　　你从【魔术师礼帽】里抓出一只兔子，指定它为第一条规则的维护者，兔子嚼了嚼唇瓣，看着人群没有任何反应。 　　连规则能力也没有用吗。 　　你只得把兔子放回【魔术师礼帽】，同时取消规则。 　　聚集在道路左边的人群有些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便各自散开。 　　多少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把镜子翻过来，放到垃圾桶旁边，转身朝年轻女人追过去，等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时，拿出打火机和一张纸条，将纸条点燃。 　　经过年轻女人身边时，扇了扇燃烧着火苗的纸条。 　　几点细小的火星随着你的扇动，从在燃烧的纸条上飘出，在空中飞舞。 　　其中有一点火星，飘到了年轻女人的手臂上。 　　这种程度的小火点，恐怕也就能烫掉几根人类的汗毛。 　　但一沾到年轻女人的手臂上，竟立马燃出一个小洞来！ 　　年轻女人连忙用手去捂，但很快连她的手也被火燃烧，紧接着便是身体、脑袋、腿，她整个身体都变成一团熊熊烈火，不到两分钟便化成了灰烬，只留下地上未燃尽的衣服。 　　整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痛呼或是发出哀叫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成了一捧灰。 　　上次烧掉异空间生物时，它们正处于昏迷状态，被燃烧时没有发出声音也不觉得奇怪，但这次眼睁睁看着伪装成人类模样的异空间生物被烧掉，却如同默片般没有半点声音，你不知不觉间惊出一身汗。 　　这也太惊悚了。 　　还好你是从小吓大的。 　　拍了拍胸口，便离开这里。 　　虽然你的能力对异空间生物不起作用，但好在它们异常怕火，也算是找到一点对付它们的办法。 　　你把这个发现告诉程予兵。 　　【程叔叔，它们怕火，哪怕是一点火星落在身上也能让它们燃烧。】 　　程予兵果然还没休息，立马回了信息。 　　【程予兵】：谢谢，这条信息对我很重要。 　　你问：【你打算怎么做？】 　　【程予兵】：祭祀祖先，去街上烧纸。 　　你不由得睁大眼睛，这么大胆的吗？ 　　每到清明或是祭祖的日子，总有远在外乡不能回家的人，在路边或是角落里点上香烛，端个铁盆烧上几张纸钱，用以慰藉。 　　这时候若是风吹一吹，或是铁盆抖一抖，就会从铁盆里飞出一些细小的灰烬、碎屑、以及火星子，飘在空中。 　　路过的人也不用在意这些火星子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但如果是异空间生物被火星子沾上，就是另一副景象了。 　　【好办法，但它们如果在人前燃烧的话，会给你带去很大的麻烦吧？】 　　【程予兵】：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要阻止它们蔓延到整座城市，否则……这是我的过失，我必须尽力去挽救。 　　【我也会帮忙的。】 　　你没办法像程予兵做得那么大胆，只能拿着镜子辗转在各个路口，引诱异空间生物上钩，再挥着纸条将其点燃。 　　随着时间推移，到了十二点半的时候，街上已经很难再找到行人。 　　有宥光的帮助，你一共抓出二十六名异空间生物并点燃。 　　这数量也太多了。 　　城市里肯定隐藏着更多异空间生物，夜深了，连异空间生物也隐藏起来，回到属于人类的家中。 　　见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你也有些疲惫，便和宥光回到露营的地方。 　　乌鸦还在上空盘旋，你抬起手，它便落在你手上，被放回【魔术师礼帽】。 　　彭迪几人的帐篷里亮着小灯，静悄悄的。 　　他们已经睡熟了。 　　你在溪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凉得牙齿打颤，蹑手蹑脚钻进帐篷里，宥光跟了进来。 　　你一回头，就差点跟他头碰头撞上。 　　“……帐篷里是不是有点挤？”你悄声说。 　　言语里多少夹杂了点暗示。 　　宥光不用睡觉。 　　等于他不需要睡帐篷。 　　再等于他可以不用待在帐篷里。 　　这样你就能独享帐篷了。 　　宥光在你旁边坐下：“不挤。” 　　你欲言又止。 　　他摸摸身下的垫子，轻轻躺下。 　　你张了张嘴，又卡壳。 　　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宥光，我睡觉说梦话，会吵到你，要不……” 　　“你不会说梦话。”他语气肯定地打断你的话。 　　你一噎。 　　差点忘了靠着他睡着过很多次了。 　　“我……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宥光侧过脸看着你，脸上没有表情。 　　你被盯得有些心虚，撵人这种行为的确很不好。 　　但是他又不睡觉。 　　宥光：“我不是人。” 　　“……也对。”你干巴巴地应了一句，无奈躺下。 　　他冰冰凉凉的温度立马传看过来。 　　有点冷，你盖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 　　宥光好像侧头看了你一眼，又好像没有。 　　帐篷顶上挂着小夜灯，你看得出神，思绪不由得想到了城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宥光。”你小声喊。 　　“嗯。” 　　“我有点担心，那些东西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们会不会蔓延到整座城市，到时候城市里所有人类都消失……” 　　“会，人类在这座城市里消失过很多次。”宥光平静的声音像是惊雷一样落在你心里。 　　“什么！？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 　　你猛地拔高声音，不可置信地撑着地半坐起来，俯身看着宥光。 　　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长安，你怎么了？”周萌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陈媛媛和彭迪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 　　“去看看。” 　　你连忙冲外面喊道：“没事，我不小心踩到虫子了，你们不用过来！” 　　“好吧。” 　　“你有事情要喊我们哦。” 　　外面的动静这才逐渐平复。 　　宥光握住你的手，认真地说：“我会保护好你的，所有人消失，你也不会有事。” 　　“可是，可是……”你依旧慌乱，心里有些恐惧：“我还有朋友啊，我不想他们有事。” 　　宥光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你想的话，我也可以保护他们。” 　　你皱眉，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转开话题：“宥光，你说人类在这座城市里消失过很多次，为什么他们还要待在这座城市呢？他们不害怕吗？而且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方面的记载。” 　　甚至哪怕一点传闻都没有听到过。 　　宥光想了想，才缓缓开口：“他们不记得了，他们会忽略这方面的所有问题，能完全触摸到真相的人很少。” 　　你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秘闻，震惊又错愕，忍不住探究更多：“这座城市这么危险，为什么还会有很多人居住？” 　　“不是这里危险，而是危险被圈在这里。”宥光顿了顿，又说：“如果这座城市没有人居住，我就能离开。” 　　你怔住。 　　“你不是说，有什么存在限制你离开这座城市吗？” 　　宥光摇头：“不冲突。” 　　他只是拿自己举例。 　　往大了说，如果这座城市无人居住，母亲也能离开，其他怪谈也能离开，甚至那些一远离这座城市就会陷入昏迷的异空间生物……同样能够离开。 　　你呆呆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睛睁得溜圆，一眨不眨。 　　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呼一口气。 　　“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初中生要接触的，我们还是说说拯救世界的事情吧。” 　　相比起来，不如思考一下异空间生物的特点，搞清楚它们到底是如何取代人类的。 　　你仔细回想接触过的每一个异空间生物。 　　它们都会在有镜子的时候接近你，询问你一些奇怪又正常的问题，这个过程中它们会一直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镜像。 　　是盯着自己的镜像，而不是盯着你的。 　　所以取代人类的其中一条条件必须是：一起照镜子。 　　而且它们问的那些问题…… 　　虽然每个异空间生物问的问题都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引起你的回忆。 　　当你陷入回忆的时候，镜子里面的触须便出现了，并且伸出镜子，探向你的头部。 　　程予兵曾经说过，那些触须连接到他头上，他就想起了家人，然后家人出现了。 　　将这些点连接再一起，你突然明白异空间生物取代人类的整个流程。 　　先是询问人类一些能够引起回忆的问题，一步步引导人类接受它们探究记忆，当人类陷入回忆的时候，就能够从镜子里伸出触须，连接到人类的头上，窃取记忆。 　　每次你回过神看到触须后，它们便放弃了，不是因为你的目光注视，而是你回忆的过程被打断，它们无法再进行窃取的行为，才因此放弃。 　　人类回忆的时刻，就像是对它们打开了一扇门。 　　回忆结束，那扇门便关上了。 　　而最初的几个异空间生物能够来到这里，是被程予兵带出来的，它们本身不具备打开通道的能力，否则早就来到这个世界了，按理说不应该增加数量才对。 　　但它们确确实实在不断增多，除非它们能自我繁殖，否则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异空间生物注视镜像、并且身边猎物时，就能暂时打开异空间通道，让同类通过镜子来到这个世界，取代人类！ 　　你把猜测告诉宥光。 　　宥光看着你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他认真：“我在想怎么夸你。” 　　你嘴角抽了抽：“夸我干嘛，就算全部猜对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眨了眨眼：“有用。” 　　你立马来了精神：“什么用？” 　　“……”他张了张嘴，沉默。 　　怕不是在逗你开心。 　　“我要睡觉了。”你无语地把他往旁边推了推，翻身背对他。 　　半夜，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和一眨不眨盯着你的黑沉眼睛。 　　差点吓一跳。 　　还好你从小就是这么被母亲看着睡觉长大的。 　　心跳还没来得及加速就又平复下来。 　　“干嘛？”你悄声问。 　　他也悄声：“宝宝，你的猜测有用。” 　　就为这个？ 　　你抬手按在他脸上，眼皮子耷拉下去，又睡过去。 　　“那边……一定有另一个通道……” 　　半梦半醒听到他在耳边说话，你好像捕捉到什么关键词，立马睁大眼睛，清醒过来。 　　“什么另一个通道？”你一个翻身猛地坐了起来，张口就问。 　　宥光抿唇，嘴角都被绷直了，甚至有点往下撇。 　　你连忙轻声哄道：“我刚才困得睡着了，听到你的声音才又醒过来，不过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你，不吭声。 　　“你就再说一遍吧。”你竖起一根手指。 　　“你都不想碰着我。” 　　“晚上温度低，很冷……”你见他表情不对，连忙改口，裹紧被子往他身边凑：“我冷没关系，裹着棉被都不能跟宥光分开，对吧？” 　　他转过头去，不看你。 　　你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宥光闷闷的声音。 　　“它们能用镜子作为通道，说明在异空间里，存在和镜子相连的地方，它们能通过相连的地方来到这里。 　　这种东西数量不会多，否则只会被壁垒封锁，只要破坏掉，它们不能过来。” 　　你双眼一亮：“还有这种事情！宥光，你知道好多，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声音还是闷闷的：“所以说你的猜测有用。” 　　你的猜测才让他联想到还有这样的存在。 　　可是要怎么去破坏异空间里和镜子相连的东西？ 　　你甚至连异空间都进不去。 　　等等，谁说进不去了。 　　程予兵不就进去过嘛。 　　不过你没有追踪的能力，找不到打伞的女人在哪里，也许程予兵还有办法。刚想给程予兵打电话，拿出手机才发现时间在半夜三点多钟。 　　这个时间点还是算了吧。 　　就算程予兵通宵不睡还在战斗，你也需要好好休息，才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不过为了防止找程予兵的时候，他疲惫得做不了事情，你和他发了条短信。 　　【程叔叔，好好休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去做。】 　　发完消息，你用力晃了晃宥光。 　　“宥光，你太有办法了，我正式宣布，我们正式组建初中生拯救世界的小分队！” 　　他不理你，你就扯着他用力摇晃。 　　把那份冷漠那份阴沉全都给晃没了。 　　宥光不得不转过脸来，低声问：“宝宝，你不是要睡觉吗？” 　　“兴奋，睡不着。” 　　“……这种危险的事情真的会让人类开心吗？” 　　“额……你说得有道理诶，那为什么我这么高兴？”你也疑惑了。 　　随即赖在宥光身上：“肯定是跟你在一起待久了，你把我传染得不正常。” 　　宥光张了张嘴，大概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看着你。 　　“好吧好吧，我睡觉了。”你躺下，裹紧被子凑到宥光旁边。 　　刚刚才说的好话，你可不会马上打自己脸。 　　他皱眉，推开你。 　　你和被子一起在垫子上滚了两圈。 　　“干嘛推我？” 第108章 异空间生物4 　　宥光摸摸你的额头：“你冷, 不能贴着我，会生病的。” 　　虽然觉得他可能试不出你的温度怎么样才算是高两度还是低两度，但他的语气、动作都很轻柔。 　　他目光专注, 仿佛连身上若有似无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也变得柔顺。 　　你忍不住多看几眼, 慢慢的, 脸上有些发烫, 便缩起脖子, 把头往被子里埋。 　　“……比平时热一点，不舒服吗？”他把脸凑过来问。 　　你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没有啊。” 　　额头上面是宥光的手，眼睛下面是扯上来的被子。 　　他忽然将另一只手伸过来，做了个你猝不及防的动作。 　　他把你蒙住脸的被子往下拉开。 　　“脸红了，是不是发烧？”他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和书上说的发烧症状一样……” 　　竟然还看了书的。 　　你捂住脸, 想了半天，才开始狡辩：“我只是有点热, 没有发烧。” 　　也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有点热而已。 　　宥光认真脸：“刚才还冷, 现在又热, 就是发烧了。” 　　“不是发烧。” 　　“宝宝, 我们去买药。” 　　“都说了不是发烧……而且大半夜去哪里买药呀。” 　　“我们去找医生。”宥光顿了顿, 说：“小时候你生病，我看到你妈妈带了医生回家。” 　　他拉住你的手, 要拉你起来。 　　你突然体会到钟医生的无奈与辛酸。 　　“可是我真的没有在发烧。”前一刻还在讨论拯救世界的初中生, 后一刻竟然要为自己没有发烧而辩解。 　　“不信你再摸摸我额头, 现在不热了，脸也不红了。”你拉着宥光的手往额头贴。 　　… 　　十分钟后。 　　你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模模糊糊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贴着额头停留了好几秒。 　　“……都说了没发烧……” 　　你嘴里嘟囔着，很快熟睡过去。 　　兴许是前一天晚上睡得晚, 半夜又折腾了一番，第二天早上被宥光叫醒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你打着哈欠去洗漱，宥光始终站在你旁边，给你递毛巾挤牙膏，服务周到。 　　彭迪蹲在溪水旁边掏鹅卵石，偏过头看了你们一眼，说：“长安，你和宥光怎么跟连体婴一样，从昨天到今天，我就没见你们分开过。” 　　陈媛媛拿了几个苹果过来洗，边洗边看你和宥光：“你们俩感情真好。” 　　给你看得怪不好意思，转头一看宥光，他唇角弯弯，心情正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随口解释一句，将洗漱用品收拾好，陈媛媛递给你两个苹果，让你分给宥光一个。 　　在矮山又煮了几袋泡面作为早饭，等你们吃饱喝足收拾好东西，已经快中午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下山的时候，周萌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崴到脚，不算严重，彭迪自告奋勇背着她走在前面。 　　当看到陈媛媛在后面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的时候，你就知道，彭迪这家伙暗恋周萌的事情，除了没告诉周萌，恐怕谁都告诉了。 　　你笑着看了眼宥光。 　　他不明所以，过了大概半分钟后，低声问：“宝宝，要不要我也背你？” 　　你差点因此踩滑了。 　　“别别别，我不用。” 　　坐上大巴车的时候，手机收到短信。 　　【程予兵】：我现在状态没问题，什么事？你说。 　　【你还能找到“打伞的女人”吗？我这边有一个猜测，需要再次进入那条异空间通道。】 　　你将自己的猜测和宥光说的话大概编辑了一下，发送给程予兵。 　　几分钟后，再次收到程予兵回信。 　　【程予兵】：能找到她，跟踪的能力我还没有取消，虽然答应过再也不要去找她，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毁约了。 　　【好，程叔叔，找到她立即通知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虽然他已经完完全全把你当做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看待，但你还是担心他会以大人的思维，认为“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初中生来参与”，因此独自去做这件事。 　　于是又补充一句：【程叔叔，我能在这座城市好好活下去，有我的依仗，你不要觉得我是小孩子就撇开我。在这座城市里，我也有想保护的朋友。】 　　【程予兵】：我一定通知你。 　　…… 　　第二天。 　　今天开始期末考试，你们还是在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座位上写试卷，区别只是每个人的桌椅都被拉开了，中间间隔了比较宽的距离，一部分同学的桌椅被搬到走廊上考试。 　　到了下午，午间休息的时候，你翻出特意带来学校的小镜子，放在桌面上。 　　只是把镜子拿出来安心而已，否则如果碰到有同学被异空间生物取代的情况，你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在学校将其引燃。 　　教室里吵吵嚷嚷，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聊着考试、聊着假期，聊着小卖部里哪款零食最好吃。 　　平静又祥和。 　　彭迪朝你走过来，手里拿着草稿纸叠的飞机。 　　“长安。”他笑嘻嘻的：“这样叠飞机能飞一圈回到手里……你小时候叠过飞机吗？” 　　他语气忽然有些不对。 　　林曦之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你原本漫不经意的目光微凝，仔细观察彭迪。 　　他双眼发直，看着前方某处，目不转睛。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张了张嘴，又问：“你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引你回忆。 　　你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桌面上的小镜子里，赫然照出彭迪面无表情的脸！ 　　你与镜中的他对视。 　　两次没有得到你的答复，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平淡，缓缓问道：“你猜，我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 　　镜像里，你瞳孔猛缩，脸色一下就变了，整个人的气场像是刺猬一样炸开。 　　教室里忽然变得安静。 　　班上其他同学不自觉地朝这边看过来，噤若寒蝉地望着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就罢了，无法调动你的情绪和思维，偏偏是你身边亲近的朋友。 　　你忍不住去回想。 　　彭迪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取代的？ 　　今天，昨天？ 　　亦或者是更早。 　　你仔细回想这几天和彭迪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之处。 　　哪怕是上午考试结束之后，他跑来和你对题目和答案，对期末考试成绩的焦虑和担忧也无比真实。 　　到底是什么时候。 　　如果没有镜子，他难道就不会露出一点破绽吗？ 　　就在你不断回忆的时候，有人拉了你一下，你隐隐约约听到对方叫了你一声“宝宝”。 　　回过神来，你惊出一身冷汗。 　　小镜子里，从彭迪镜像里伸出来的透明触须已经往外拉得很长，只差一点，便要连接到你的头上。 　　回忆被打断之后，透明触须迅速缩了回去，消失了。 　　你侧头，看到林曦之站在身旁，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如同白纸。 　　刚才拉了你一把的人，就是他。 　　他好像被吓到了，又好像处于极度愤怒的情绪，整个人的状态比你还要糟糕，双眼发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阴冷的目光落在彭迪身上。 　　后者如同之前遇到的每一个异空间生物一般，一旦对你下手失败，转身就要离开。 　　似乎是察觉到你的注视，林曦之看向你，缓缓扯出一个笑。 　　惨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发红的双眼，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努力温柔想要安抚你的笑容。 　　你愣了神，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林曦之很快便转过头去，他拉住要离开的彭迪。 　　彭迪挣扎几下，他便有些拉不住。 　　是“林曦之”的时候，他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普通人。 　　任何方面。 　　林曦之没有硬来，温声说：“彭迪，我有事情和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声音平和，和平时对待同学的林曦之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你听在耳里，硬生生像是闻到一股血腥味。 　　林曦之转身朝教室外走，彭迪脚步微顿，转身跟了上去。 　　在不触及镜子的前提下，异空间生物总是在努力扮演好自己所伪装的人类。 　　否则你也不会陷入回忆去寻找彭迪的破绽。 　　你脚步微动，想跟上林曦之和彭迪。 　　林曦之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头，发红的眼睛微微弯起，朝你微笑：“长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来，好吗？” 　　他尾音轻颤。 　　你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离开教室。 　　缓缓吐出一口气，撑着额头坐在座位上。 　　彭迪被取代了。 　　原本的彭迪去哪儿了，他真的被替换到镜子里面去了吗，还是说……被异空间生物杀死了。 　　镜子另一头和异空间相连，你进入异空间之后，能找回他吗？ 　　低头翻了翻手机，程予兵那边还没有消息，你忍不住发去询问。 　　【程叔叔，找到她了吗？】 　　那边没有回信。 　　“长安，发生什么事情了？” 　　班上的同学鸦雀无声，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动物的本能对一些明显的危险做出了反应。 　　只有陈媛媛和周萌凑过来询问。 　　你抬头看着她们。 　　陈媛媛和周萌之中，又有没有人已经被异空间生物所取代了呢？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陈媛媛摸摸脸颊，不明所以。 　　周萌紧皱着眉头，满脸担忧。 　　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勉强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可是你脸色好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关系。”你把玩着手里的镜子，始终将镜面朝下，没有翻上来。 　　就算要试探她们有没有被异空间生物取代，现在也不是时候。 　　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 　　即便查出来，也做不了什么。 　　你只能低声提醒：“考完试来找我，不要和别人一起照镜子，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哪怕是你身边的人。” 　　意有所指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 　　“突然这么严肃，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我会听的。”陈媛媛应了。 　　周萌犹豫地问：“你是指最近流传的怪谈传说吗？” 　　你点了下头。 　　她脸色凝重，认真回道：“我知道了。” 　　随即又问：“那彭迪是不是……” 　　你摇摇头，目光看着手机把玩的小镜子。 　　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她们，现在也不适合告诉她们。 　　周萌咬了咬唇，拉着还要说什么的陈媛媛回到前面的座位上。 　　铃声响起之前，林曦之回到教室。 　　他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趋于正常，比之前好太多。 　　他朝你温柔地笑了笑，坐回座位上。 　　彭迪没有回教室。 　　直到考试的两道铃声都响起，直到考试试卷发下来，直到考试结束，彭迪始终没有出现。 　　没有人再见到过他。 　　考试一结束，林曦之招呼都没打一个，提着书包匆匆离开教室。 　　紧接着，你收到来自宥光的短信。 　　【宥光】：我在你教室门口。 　　【宥光】：想在五秒钟内看到你。 　　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 　　还给你限定了时间，连收拾书包地时间都没有给你留。 　　林曦之离开教室也才过去两三秒而已。 　　你心中明白是因为之前彭迪的事情让他觉得你很危险，所以才会这样。 　　放下还没收拾好的书包，立即走出教室，果然在教室外的楼道上见到宥光。 　　“宝宝。” 　　他过来拉住你，目光紧紧盯着你。 　　“我们先回教室。”你牵着他离开楼道，低声说：“我得看看陈媛媛和周萌的情况。” 　　回到教室，只剩几个同学在，陈媛媛和周萌站在你座位旁边等你，一见你回来，边纷纷询问： 　　“长安，彭迪去哪了，你知道吗？” 　　“我一下午都没看到他，他考试也没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翘课，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我们去跟老师说吧，让老师报警！” 　　你侧头看向宥光。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坦荡荡得很。 　　你摇摇头：“我也在找他，希望他没事。” 　　边说边拿出镜子，扣在手中，等教室里其他同学都离开后，才说道：“一起照镜子吧，你们……谁先来？” 　　你目光在陈媛媛和周萌之间打转。 　　两人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一起照镜子？” 　　你解释道：“你们都知道那个怪谈传说，我怀疑我们之中已经有人被怪谈取代了，被怪谈取代的人只会在一起照镜子的时候露出破绽，也可以你们两个一起照镜子，我在旁边帮你们看着，如果发现怪谈想取代你们，我会帮忙的。” 　　陈媛媛和周萌面面相觑。 　　“这个怪谈竟然是真的吗？”陈媛媛问，她原本是处于半信半疑状态。 　　同时，周萌说道：“我相信你，我和陈媛媛一起照镜子，你在旁边帮忙。” 　　两人都同意照镜子后，你把镜子放在桌子上，你站在镜子后面，紧紧盯着两人的反应。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个伺机行动的坏人，只会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但你面对的不是人类。 　　是和怪谈相似的异空间生物。 　　它们和怪谈一样拥有特性，且大多无法抵抗自己的特性。 　　条件达成后，它们便会开始狩猎。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和周萌、陈媛媛两人说得这么清楚，只会偷偷试探。 　　一面对镜子，陈媛媛和周萌的表情都有变化。 　　周萌神色凝重，陈媛媛脸上也没了表情。 　　“你考完试就要离开我们了？” 　　周萌怔了一下，回道：“嗯。” 　　“你爸妈对你怎么样？”陈媛媛语气平直，不带什么感情，像是随口闲聊今晚的晚饭一样。 　　周萌皱眉，疑惑又奇怪地看你一眼，你朝她点头，她这才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他们很忙，不怎么陪我，但我想要什么东西一般都会满足我……” 　　奇怪的感觉从镜面开始蔓延开来，你低头，看到一根透明触须从镜子里伸出，探向周萌。 　　“周萌！”你突然喊了一声，打断周萌的回忆：“看镜子！” 　　她从回忆里脱离出来，目光盯着镜子，眼睛猛地睁大，瞳孔震动一般晃了晃。 　　你立马明白，她看到那些透明的触须了。 　　果然，被异空间生物准备窃取记忆的过程中，只要从回忆里脱离出来，就能看到这些触须。 　　陈媛媛也回过神来一般，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转身飞快离开。 　　宥光两步追出教室。 　　他能离开你一小段距离。 　　你刚想喊住他，就看到教室门口他的背影停下来。 　　紧接着便感受到强大的阴冷气息，深渊的黑暗出现在宥光身前，将一切吞噬。 　　你想也没想，往旁边挪了一步，用身体挡住周萌的视线。 　　好在周萌处于震惊中，没有发现状况。 　　不到一分钟时间，宥光又回到你身边。 　　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怎么、怎么会这样……”周萌不可置信地问：“媛媛被怪谈取代了？可是我想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和平时一模一样。” 　　“彭迪也被取代了。”你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几秒后才消化这个信息，连忙问：“那原本的他们去哪里了？他们还好吗？” 　　“不知道。”你摇头：“我也在想办法。” 　　“那，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不要和别人一起照镜子，好好在家里待着。” 　　好歹你身边的朋友还剩下一个是真实的。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算是一种精神上的抚慰吧。 　　“我会想办法的，找到他们就告诉你。” 　　“……好，那你一定要小心。” 　　…… 　　你坐在家里，不停查看手机，等待程予兵的消息。 　　想给他电话，但又怕他就要找到打伞的女人，因为你的电话而破坏掉进度。 　　连晚饭也吃不下。 　　母亲坐在桌子对面默默盯着你，你已经将整件事情和你接下来想做的事情都告诉母亲，并请求母亲帮忙，她没说什么便同意了。 　　宥光也在你身旁。 　　“宝宝，饿不饿？”他问。 　　你摇头：“吃不下。” 　　母亲幽幽道：“宝宝，好好吃饭。” 　　你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胡乱扒拉几口，又放下筷子。 　　宥光抿唇，默默起身，走进厨房。 　　母亲看了他一眼，边将头转回来，继续盯着你。 　　你只好又扒拉两口饭。 　　握着手机看几眼，又看看时间，看看窗外的天色。 　　怎么还没有消息。 　　宥光拿着一根勺子从厨房出来，端起你的饭碗，舀了一勺菜。 　　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有往心里去。 　　但很快，那跟勺子舀着一大口饭菜递到你嘴边。 　　你皱眉，往后躲：“我不想吃。” 　　宥光沉默，转头看向母亲。 　　母亲与他静静地对视。 　　几秒后。 　　母亲歪着头看你，声音阴沉了一些：“宝宝，好好吃饭。” 　　你的心神从手机短信里脱离出来，睁大眼睛，看看宥光，又看看母亲。 　　母亲面无表情。 　　宥光朝你勾起嘴角：“张嘴。” 　　你只好张大嘴任由他把这口饭塞你嘴里。 　　皱着眉不断瞄宥光。 　　到底和母亲交流了什么？？ 　　你一口还没咽下去，他又舀起一勺饭菜递到你嘴边。 　　你张嘴刚想说自己来，他直接就把勺子怼你嘴里，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 　　抢碗还会被躲过去。 　　迫于无奈，你被宥光一勺一勺喂了两大碗饭。 　　刚吃完，手机响了。 　　你立马点开。 　　【程予兵】：我找到她了，速来。（附地址） 　　“妈妈，宥光，找到了，我们一起过去！”你胡乱扯起纸抹了把嘴。 　　一分钟后。 　　程予兵拿着刚发完短信还没收回去的手机，哑口无言地看着你……和你旁边的两位。 　　半晌，才呐呐道：“你来得可真快啊……” 　　而几步远的距离，打伞的女人已经被母亲和宥光一前一后拦住。 　　她举着的黑伞颤了颤。 　　黑伞下，那张轻笑的红唇垮了下来。 　　“两位将我拦下，不止是想吞噬我吧？” 　　她在试图进行沟通。 　　果然怪谈和怪谈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还大，有的怪谈只有执念，有的怪谈已经会权衡利弊讲道理了。 　　你朝程予兵点点头：“程叔叔。” 　　随即朝打伞的女人走过去。 　　“这位……姐姐？我们其实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女人转向你，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只有伞下的红唇轻动：“是你啊，小朋友。” 　　老熟人了。 　　看来她对你印象也很深刻，过了这么久还记得。 　　你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帮忙打开程叔叔之前进入过的异空间通道。” 　　“如果你能帮忙的话，我的母亲和朋友不会为难你的。” 　　打伞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弯起红唇，声音轻盈道：“好啊。” 　　她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她朝你招手，在阳光下，那只手白得诡异：“来吧，到我伞下来。” 第109章 异空间生物5 　　宥光沉默地向你靠近, 与你手掌相握，紧接着化作流沙一样的物质从掌心滑落，融入你的影子里。 　　他在无声地告诉你, 无论要去哪里, 他一定会在你身边。 　　像影子一样, 永不会被分离。 　　你看向母亲。 　　“妈妈, 等我回来哦。” 　　母亲偏过头来：“宝宝, 我和你一起去。” 　　“我怕这位姐姐忘记打开通道送我回来，所以只能拜托妈妈留在这边提醒她了。”你顿了顿，露出轻松的笑脸：“我会安全回来的，还有宥光也在呢，你放心吧。” 　　打伞的女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程予兵欲言又止。 　　还不等你对他说什么话, 用来劝说他不要一起进入异空间通道, 打伞的女人就冷冷开口：“我不会再送他进通道, 人类不能进入同一个通道第二次。” 　　你疑惑：“为什么？” 　　打伞的女人扬起下巴：“我的原则。” 　　程予兵张了张嘴：“那……只能拜托你了, 抱歉, 我惹出来的祸, 还要你来帮忙。” 　　你朝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转身接近打伞的女人, 站到她的伞下。 　　你比打伞的女人高出一截, 还以为站在她的伞下要弯腰才行，没想到你站直身体也没有触碰到伞顶。从你的角度看到她宽大帽子的顶部，伞里的空间像是有无限高，站在伞下丝毫不觉得逼仄。 　　打伞的女人轻轻转了转伞柄。 　　伞面旋转半圈, 黑色伞面的颜色朝着周围延展，伞外的世界迅速变得模糊、昏暗，仿佛转眼间，已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嘀嗒——” 　　清泠的，水滴入河面的声音，仿佛能看到水滴在河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前方出现一条微微发着光的小路。 　　在黑暗中在蜿蜒，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走吧。” 　　打伞的女人撑着伞，踏上这条小路，你紧紧跟在她身旁。 　　大概走了十来步，或者百来步？这里氧气稀薄，你有些缺氧，感知对路线长短产生了混乱。 　　小路的尽头出现一个光点。 　　你的心神被光点吸引，忍不住盯着那枚光点，顺着小路一步步前行，想要靠近些，更靠近些。 　　当你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光点旁边，那枚光点也变成了光团。而身边，打伞的女人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她应该不会做什么手脚，就算她想，也无法做什么，母亲在外面守着。 　　这只是进入异空间通道的正常流程。 　　你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黑暗模糊的世界里，只有你和眼前发光的光团，周围什么也没有，像是无尽的空旷，又像是布满黑色浓雾。 　　“宝宝，我在。” 　　兴许是察觉到你有些害怕，宥光发出低低的声音，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的黑暗中伸出，轻轻滑进你虚握的手掌，手指交叉，扣住你的手。 　　你隐隐松了口气，安定许多。 　　那只冰凉的手扣着你的手，朝着光团抬起，探了进去。 　　手像是被泡进温水里，暖暖的，柔和的。 　　光团迅速涨大，整个视野充斥着白光。 　　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白光太刺眼，还是周围本就是白色。 　　你连忙闭上眼睛，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周围好像有一些声音。 　　有点奇怪的风声。 　　空气也变了，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比起刚才在通道里稀薄的氧气，这里的氧气很充足，你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舒畅许多。 　　在准备进入异空间之前，考虑过有没有氧气的情况，不过程予兵已经进入过异空间，又能好端端的离开，说明异空间里绝对有氧气。 　　“我们到了。”宥光站在你身后低语。 　　你往后靠了靠，碰到他的胸膛，紧张和忐忑迅速平复下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昏黄的世界。 　　天空是昏黄的，看起来很矮，压得低低的，像是赏月时见到了最大的月亮，仿佛触手可及。 　　天上像黄色偏红的泥土地，连质感也很相似，偶尔有风在天上卷过，卷起一片像泥土沙尘的物质。 　　地面则是棕红色的泥土，三三两两长着些不认识的树木，树叶发紫、发红，绿叶反而少见。 　　比树木更多的，是地上一簇簇灰白色的东西，模样和形状像珊瑚，但要细很多，只有你的小腿那么高，看不出来是植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空中飘着许多东西，隔得远了，你看不太清楚，只隐约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点，越往里面，黑点越密集，最后形成一个个黑团。有些飘着的东西形状很眼熟，你隐隐约约觉得那像是什么，但不太敢确认。 　　比如锅铲、茶壶、一只鞋带散落的球鞋、亦或者一个人……这种想法太大胆了，没看清楚之前你是真不敢认，说不定是想象力太丰富。 　　你稳稳站在地上，只是觉得浑身格外轻盈，说明这里是有重力的。 　　最震撼的，是这里有建筑物！ 　　各式各样的，完整的、残缺的、一栋栋建筑物像是玩具一样，被随意“扔”在地上，或正立、或翻倒、或倒着插进土里。 　　整个空间昏暗，压抑。 　　但即便是这样的环境里，天地之间竟然有光线，而不是漆黑一片。 　　光线有些不均匀，有的区域亮一些，有的区域暗一些，光线的颜色也比较丰富。 　　你抬着头在天空上望了半天，试图寻找出光线的来源。 　　找了几分钟，才发现天上时不时就会打开一个孔洞，光线是从孔洞里“漏”进来的。 　　而孔洞里…… 　　“宥光，你看那里！”你瞪大眼睛，忍不住指着孔洞发出震惊的声音。 　　他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疑问：“是什么？” 　　“那像不像别人家里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灯？” 　　“……像。” 　　你飞快转动视线，又在天上寻找这样的孔洞，很快发现更多。 　　“那个是路灯。” 　　“那一个好像是养鸡场照明灯……” 　　“那么花的肯定是酒吧的灯。” 　　你数着数着，呐呐无言。 　　这个异空间的光线，竟然是去你们所在的世界里偷来的！ 　　你突然想起程予兵给你的那本书上，其中有一则怪谈记载，就是关于消失的光。 　　【消失的光】 　　我家里很暗，每次去邻居家里，都喜欢他们家亮堂清晰的屋子，小时候吵着让父母换一盏灯，父母总是骗我，说家里是新换过的灯泡，我不肯信，后来长大一些，我买了枚2000瓦的大灯泡给家里换上，家里依旧光线昏暗，像最破旧的弄堂里那种光线。 　　我去找老板换灯泡，说他灯泡坏了，老板当场在自己家试用那枚2000瓦的灯泡，灯泡换上的那一瞬间，我们的眼睛一起被亮瞎了，过了好几个小时才恢复。 　　… 　　异空间连光都能偷，你忽然觉得刚才看到的空中飘着的锅铲茶壶球鞋甚至是一个人，也许不是你想象力丰富。 　　你们并不清楚异空间和外面镜子相连的地方在哪里，这里不知道有多大，盲目的寻找恐怕很花费时间，不如先去那些空中飘着东西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宥光，我们去那边看看。” 　　“嗯。” 　　他顿了顿，说：“这里面有楼梯。” 　　你示意明白，两人便朝着空中黑点密集的地方走去。 　　随着逐渐靠近，你看清楚了飘在空中的东西。 　　竟然的确是锅铲茶壶和球鞋，而那个飘着的人…… 　　你皱了皱眉，和宥光快跑几步，接近飘在空中的人。 　　大概飘在两米到三米高之间的位置，缓缓浮动，像是在外太空没有重力的地方。 　　那是一名年轻男人，穿着衬衫西裤皮鞋，戴着副眼镜，双眼紧闭。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不像是死去的人，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只是昏迷过去。 　　你想凑近些看看，思索着这人是不是城市里被异空间生物替换的人，被替换后扔到这里来了。 　　宥光突然拉住你，把你往后拽了一下。 　　“别靠近他。” 　　年轻男人的后脑勺上，攀附着几根透明触须，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触须一部分连接在年轻男人的头上，一部分不断长大，并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变成迷你小人的模样，一会儿变成一条狗的形状。 　　这些触须，和异空间生物狩猎时，镜子里出现的触须一样。 　　你们站在旁边静静观察着，过了好一会儿，透明触须离开年轻男人的后脑勺，在半空中缓缓飘行，此时它已经变大了一些。 　　它忽然停顿了一下。 　　你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果然，下一秒它就猛地伸长了触须，飞快朝着你的头探过来。 　　宥光上前，身周深渊蔓延，要帮你将它处理掉。 　　你连忙喊：“等一下，让我试试。” 　　说完手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飞快斜着划过探过来的触须。 　　半根透明触须被切断，落在地上，因为太过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透明触须猛地缩了回去，在空中飘行的速度变快，想跑。 　　就这？ 　　除了偷袭人的脑袋，在别的方面，它们很弱。 　　你追在后面，捏着扑克牌不停在它身上划拉，它身上不断落下一条、一块、甚至是一片触须。 　　你莫名有种在举着菜刀追着怪谈砍的错觉。 　　它逃跑的速度没有很快，也不会升高一点让你切不到。 　　在被扑克牌削掉三分之二触须之后，它突然开始变幻，最后变成一条胖乎乎黑色幼犬的样子落在地上，身上全黑，只有四只脚掌是白毛，缩成一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嗷呜嗷呜”看着你哀叫。 　　好不可怜。 　　你顿了一下，举着一张扑克牌，转头看向宥光。 　　“它好像很可怜。” 　　宥光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我有点下不去手，这样感觉在杀狗。”你顿了顿：“你来？” 　　随即又否定了：“不行。” 　　“它们怎么还会利用人类的同情心啊？” 　　不过和在原本世界里不同的是，它变成小狗后，你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它身上的古怪，而不像在原本的世界里，只要它们不露出破绽，你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和人类的区别。 　　宥光弯下腰，两根手指捏住小黑狗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后者昂着脑袋“嗷嗷”叫，四肢在空中乱蹬挣扎，眼珠子溜溜转，看起来比真狗还真。 　　宥光凝眉，看得仔细。 　　你也凑过来和他一起观察。 　　“是由记忆组成的。”宥光低声说。 　　也对，它们会复制人类的记忆。 　　你低头看向地面，刚才从透明触须身上切下来的那些“肢体”，正在逐渐收缩，变成灰白色。 　　和地上那些一簇簇像珊瑚一样的东西很像，那些灰白色像珊瑚的东西，竟然是透明触须的尸体？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一簇簇的很整齐、完整，一看就是寿终正寝。 　　而被你切下来的像碎丨尸。 　　你忍不住戳戳宥光。 　　“你看那些……它们也会死去吗？” 　　“我不确定。”宥光将他知道的一些事告诉你：“但它们和怪谈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你蹲下来，用扑克牌锋利的切面戳地上的灰白色触须。 　　有点硬，不过还是被切开了。 　　“它们的形成和人类以及这个世界其他生物有很大关联。” 　　你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人类这是多能造啊？ 　　他松开小黑狗，小黑狗呜咽着跑开，但没有跑远，停在大概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委委屈屈地看着你们。 　　你不由得多看了它两眼。 　　怎么感觉变成狗之后，它就真成了条狗？ 　　宥光在你身边蹲下，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出线条。 　　“异空间依托于这个世界存在，一层无法被打破的壁垒将它们和世界分离。就像你二年级冬天的时候，我们在广场上吹的泡泡。”宥光画了一个圆圈，举了一个奇怪的例子。 　　他记性还挺好。 　　偷偷摸摸变成林曦之上学之后，他继看书、看病、讲道理后，还学会了举例子。 　　“吹出来的泡泡，里面、外面，被完全分开，但泡泡会反射出外面世界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那是不是有很多很多个异空间，每个都不一样？” 　　“对。时间久了，它们会自己像泡泡一样破碎、消失。也会出现新的泡泡。” 　　你朝宥光竖起大拇指：“我明白了，谢谢宥光老师，宥光老师教得真好。”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感觉世界更加危险了。 　　宥光抿了抿唇角，露出想笑一笑，但又觉得你太夸张的表情。 　　“不过我们这么悠闲好像不太好，在陌生的异空间里应该有危机感才对。”你总觉得两个人蹲在这里埋头讨论什么的，实在太嚣张了。 　　“有我在，不要怕。” 　　你笑起来，想有点拯救世界的紧张感，和宥光继续往深处走。 　　那只黑色小狗见你们离开，竟摇着尾巴始终跟在后面，隔了一米多远的距离，你们走它就走，你们停它就停。 　　越往里走，你就看到越发多的……人。 　　都飘在空中，人在空中飘得最高的有五米，其他乱七八糟像是钥匙、玩偶、头绳之类的能飘得更高。 　　不知道这些杂物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和透明触须一样，也和记忆有关。 　　那些飘在空中的人都处于昏迷状态，有的人头上有透明触须，有的人没有，那些透明触须似乎除了复制他们的记忆以外，不曾伤害他们。 　　城市里被异空间生物替换掉的人类，恐怕都在这里了。 　　随着越来越深入，即便你小心翼翼地避开，也有新的透明触须发现你的存在，朝你探过来。 　　宥光走在身边，只要朝你接近的透明触须，都会被他周围的深渊吸进去。 　　偶尔有一些速度快触须探过来，也会被你用扑克牌斩断。 　　但随着深入，昏迷飘行的人越来越多，横着竖着斜着躺着的都有，密密麻麻，在这个无声的空间里，有种别样的恐惧。 　　即便是知道他们还活着，只是昏迷过去。 　　但一具具闭着眼睛的人体在身边飘过，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瞪着你，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你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没有激烈的战斗，只有这样无声的、能让人抓狂的诡异画面。 　　你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情况，就像原本世界被异空间生物替换掉的那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但也许下一秒，就会做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举动。 　　他们的后脑勺上，时不时有透明触须挥动。 　　一部分触须在外，一部分触须像是钻进脑子里。 　　它们隐藏在昏迷的人之中，偶尔发现你时，便如同闻到腥的猫，悄无声息探过来。 　　你拿出折叠伞，撑在头顶，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顿时清净了许多。 　　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还是得小心一点。 　　在靠近中心的位置，远远地能看到一栋建筑物。 　　应该是一栋古楼，四面相合，原本应该至少在五层以上，但顶上像是断裂开，只能数出五层，高处两层也破得厉害，部分木质房梁都露在外面，只有下面三层还算完好。 　　古楼里面，时不时有新的人飘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异世界其中一处和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了。 　　你打着伞，缩手缩脚往古楼走。 　　时不时有昏迷的人从头顶或者旁边飘过去，有时候他们差点碰到你的伞，你连忙避开，才没有被发现。 　　侧头看了眼宥光，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他站在伞外，毫无顾忌地往前走，那些昏迷的人甚至是透明触须，隐隐还有提前避开他的趋势，根本不会妨碍到他前进，更别说把他当做猎物，对他伸出触须了。 　　你问：“它们怎么不找你？” 　　宥光无辜地看着你：“我不是人类。” 　　他停顿一下，手里浮现出纯白色面具，蛊惑道：“宝宝，戴上这个，有我的气息，它们就不会找你了。” 　　不死心的宥光。 　　你站定，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他眨眨眼，眼神开始飘忽，垂着头收起纯白色面具。 　　“给我。”你朝他伸手。 　　“嗯？”他愣住。 　　“面具。”你重复：“给我吧。” 　　宥光惊讶地看着你，好像你头上突然长角了一样不可思议，面具很快浮现在他手掌里：“宝宝，你……” 　　你接过面具，一边理直气壮地说：“我还不想戴，先给你收着，免得……” 　　“免得你搞丢了。”编了个你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之前你就这么想过了。 　　只要你戴上宥光的面具，就算他突然消失，你也能随时清楚找到他的位置。 　　还有，有面具的话，林曦之在你眼里恐怕不需要任何证据，就会直接变成宥光。 　　还记得林曦之出现之前，你问宥光在干什么，他不肯告诉你，但却让你戴上面具，就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那时候你戴上面具，林曦之一天都骗不了。 　　你把宥光的面具收了起来。 　　他弯了弯唇，附和着你拙劣的谎言：“那你要帮我保管好。” 　　“没问题。” 　　避开一路上的人体障碍物，在踏进古楼大门的后，你立马缩回脚，往后退一步。 　　睁圆了眼睛和宥光对视一眼。 　　古楼里面……除了透明触须以外，竟然有人，还有一些别的生物，猫猫狗狗小兔子一类。 　　那些人和昏迷飘行的人不一样，他们睁着眼睛，来来去去，互相之间交谈自如。 　　你回头看向身后，身后大概一米多远的地方，一条圆滚滚的小黑狗狗狗祟祟地看着你，见你回头看它，还转开了视线，假装没有一路跟着你们。 　　神态、动作、外形，甚至做的事情，和一条真狗没有区别。 　　除了能明显察觉到它的古怪以外。 　　而刚才古楼里那些人，有的人身上还有和小黑狗同样的古怪之处，还有一些……却和那些昏迷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隐隐有种猜测。 　　你收起伞，朝小黑狗伸手，发出逗弄的声音：“啧啧啧……” 　　小黑狗双眼一亮，摇着尾巴朝你小跑过来，憨态可掬。 　　看着它来蹭你的手，你却觉得凉意一点点爬满了全身。 　　也许，它们总有一天，能够真正取代外界的生物。 　　不留下任何曾经的痕迹。 　　你之前在外界，对异空间生物使用规则能力，让人类站在左边，其他生物现在右边。 　　当时有个已经确认是异空间生物的存在被规则影响，却毫不犹豫走向了左边。 　　它们说不定，从内心深处把自己当做被取代的身份了。 　　想了想，还是再次踏进去。 　　不管怎么样，都得进去看看情况。 　　踏入古楼，里面所有生物都朝你和宥光看了过来。 　　反倒是在古楼之外，对你非常有兴趣的透明触须，没了别的反应。 第110章 异空间生物6 　　“小伙子, 你好面生。”古楼大门正对着的院子里或坐或站有许多人，其中一名坐在木制桌椅旁边，手里握着杆烟枪的老人率先朝你开口。 　　他头发花白, 脸上很多皱纹和斑点, 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 烟枪里面塞着烟草, 点燃了, 他偶尔凑到嘴边吸一口，呼出灰色的烟雾。 　　你看不出来他身上和人类有区别的地方在哪里。 　　如果在外界遇到，也只会觉得是个普通的老头。 　　这话是对你一个人说的，作为怪谈的宥光暂时被忽视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不清楚他是单纯觉得你面生，还是话里有别的意思。 　　正思索间, 身后传来响动。 　　小黑狗摇着尾巴，撑起两条前腿, 努力爬过比它还高的门槛, 摔在地上, 翻滚着朝你小跑过来, 尾巴摇得欢快。 　　古楼院子里的人又将目光转向它。 　　老人看了它一眼, 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慈祥地说道：“是在外面转化的吧？看你已经彻底完成转化了, 那一路走来可不容易。” 　　这话还是对你说的。 　　你含糊地点头：“嗯。” 　　“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好。”你模棱两可地回道。 　　谈话到这里，院子里的人没有再一直盯着你看, 又回到先前你看到的那副模样, 三三两两或交谈, 或沉默，或做着别的事情。 　　院子里的透明触须飘飘荡荡，没多久有一部分飘出院子，在外面寻找昏睡过去的人了。 　　小黑狗坐在你脚边, 目光却被院子里其他猫猫狗狗吸引，跃跃欲试。 　　“再等等。”老人说：“你已经转化完成，可以出去了，不过在你前面还排着十几个人，都在等临时通道被外面的孩子打开，得一个一个来。” 　　等临时通道被外面的孩子打开？ 　　看来与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通道开启，院子里这些人到达外界，到时候也许就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你很想试试那些没有被彻底转化的人还是不是那么怕火，和外界那些取代人类的异空间生物有什么不同，但这里“人”多，不敢。 　　而且老人自己都在抽旱烟，点烟草，像他这样已经彻底转化的人，应该是不怕火的。 　　老人对你还挺友善，估计是把你当做同类了，你干脆利用这一点，直接问道：“排在哪里？” 　　“那边。” 　　他指了指斜对面一间屋子，屋子大部分地方都是木制，除了破旧以外，还算保存完整，门也还在，正关着门，隐约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 　　你飞快扫视一圈院子里的人和摆设，斜对面的屋子旁边，有一道楼梯通向二楼。 　　那道楼梯在你眼里，是逃生的通道。 　　这么多人，万一打不过，还能让宥光带着你从楼梯跑路。 　　这么一想，你又大胆了一点。 　　主动询问老头：“你怎么不走？” 　　他在桌上敲了敲烟杆子，语气平和：“你们都转化成功了，我就跟着一起离开。离开后，我们很快会忘记这里的所有记忆，安安稳稳地作为人类生活下去。” 　　原来老头是你们的“负责人”，怪不得像是引路Npc一样，和善又有耐心。 　　但是他的话里透露出来信息让你浑身发毛。 　　连自己曾经是异空间生物的记忆都忘却，成为真正的人类活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人类？” 　　话一出口，老人便定定地盯着你。 　　周围的人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你能感受到他们落在你身上的视线。 　　恰在此时，一只透明触须在空中飘行着，接近你身边。 　　它在空中胡乱挥动的触须离你的脑袋很近，只需要再靠近些，就能贴到你脑袋上来。 　　你强忍着躲开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 　　宥光想出手，被你拉住了。 　　再等等。 　　不确定老头有没有看出你的问题，但你很想知道答案，哪怕为此冒险一点。 　　否则就算离开这里，恐怕也会时不时想起它们，不断思索为什么它们一定要取代人类，哪怕为此遗忘自己也在所不惜。 　　空气都凝滞了许久。 　　只有小黑狗趴在旁边，张着嘴傻乎乎喘气。 　　差点忘了它了。 　　想变成人类的这些也就算了，变成猫猫狗狗的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紧紧盯着你，嘴唇不怎么动，却一字一顿地说出话来：“我们诞生，就是为了取代人类。” 　　！ 　　你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差点忘了，异空间生物和怪谈虽然有所区别，但对于人类来说，都差不多！ 　　它们的行为，只需要有一个执念就好了。 　　老头停了停，又说：“我们所在的空间，快消失了，时间不多了！” 　　他语气急切，带着焦虑，似乎在为此忧心，也似乎在将这一信息传达给身为同类的你。 　　好像没有看破你的身份。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伸出手，要来握住你的手臂。 　　你稍稍放松下来，却不太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往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谁知他脸色一变，略有些浑浊的双眼变得阴冷，嘴角向下，狠狠瞪着你，双手像一双爪子一样朝你抓过来，嘴里说道：“你刚才露出很大的破绽，猜猜是哪个举动让我发现你是人类的？” 　　与此同时，那只始终飘行在你身边的透明触须也猛地朝你探来触须。 　　下一刻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抓住，无法触及你。 　　转眼便被一闪而过的黑暗深渊吞噬。 　　“猜你个头，我才不上你的当！” 　　你后仰避开老头的手，抬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稍微一用力，就把他踢飞出去，贴在木墙上，维持了两三秒才滑下去。 　　整个古楼都震了震。 　　这危楼，再不拆都快塌了。 　　如果老头是透明触须的状态，你这一脚恐怕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但现在他把自己变成一个人类老头的身体，真是踢了个结结实实，半天缓不过劲来。 　　因为太过真实，你看着他的模样，甚至隐隐产生了点愧疚。 　　不知道老头还是古楼里其他人做了什么动作，古楼敞开的大门里忽然涌进来大量透明触须，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一团团透明的虫子，看得你后背发麻。 　　古楼里的其他人没有上前来，只纷纷站在角落里，避开那些透明触须，目光冷冷地盯着你。 　　“汪汪汪嗷呜！”小黑狗站在院子里，昂着头狂叫。 　　宥光将你拉到身后，挡在你前面，面对那些透明触须，深渊的气息开始蔓延。 　　“别站在这扛，快走啊！”你拽着他，趁透明触须还没来到近前，扭头就跑。 　　奔向刚才老头所指的“排队”的房间，一脚踹过去，木门“嘭”地一声倒下。 　　房间里面不仅站着十几个人，还挤满了透明触须。 　　透过人群和透明触须，依稀能看到房间最里面有一角亮色反光。 　　好像是……镜子！ 　　那面镜子，多半就是和外界镜子相连的东西了。 　　破坏它。 　　“宥光掩护我。”你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撑开伞，使用“伞中能力”，把伞抵在前面，埋头冲进房间。 　　房间里密密麻麻的透明触须随时可能有哪一条触须搭在你头上，汲取你的记忆。 　　你紧张得心都在抖，脚下却没有迟疑地往前冲。 　　你完全相信宥光。 　　他会好保护你的。 　　深渊的气息将你层层包裹，周围充斥着宥光的气味。 　　阴冷、黑暗、危险。 　　那是即便再熟悉，也会产生不确定恐惧的危险。 　　前路几乎变得黑暗，每一步下去，你仿佛都会一脚踩空，跌入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你却没有丝毫犹豫，一步步往前，也从未真正踏空下去。 　　那些人和透明触须你都看不见，它们也没能出现在你面前，对你造成半点干扰。 　　唯一的考验，大概只有是否信任深渊的主人。 　　你终于来到那面镜子前。 　　是一面平平无奇的梳妆镜，唯一特别的就是够大。 　　镜子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镜面映出你的模样，但又似乎还有别的影子，像是还有另一个人站在镜子里，和你对视。 　　你深吸一口气，蓄力，狠狠一脚朝梳妆镜踢过去。 　　“哗啦……” 　　它碎成了数十块，四处飞溅。 　　你转身，眼前瞬间被黑暗笼罩。 　　所有光都消失了。 　　“宥光。”你一手打着伞，伸出另一只手，在黑暗中走动，胡乱摸索。 　　很快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在指节和指尖处飞快捏了捏，确认是宥光的手后，你松了口气：“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过会再回来看看。” 　　确认一下打碎的镜子是不是和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牵着你在黑暗中行走。 　　你跟随着他前行，任由他将你带向任何一处。 　　“宥光，你是不是不舒服？”你问道， 　　“吞噬得有点多。”他顿了顿，轻声问：“宝宝，你怕黑吗？” 　　“不怕。” 　　这是他带来的黑暗，又有他牵着你，你没什么好怕的。 　　他大概带着你走出了房间，拐了个弯，踏上楼梯。 　　脚步突然停下。 　　你差点撞到他，好在手里的伞挡了一下。 　　“怎么了？” 　　“宝宝，那你怕我吗？” 　　你感到一阵莫名，带着疑问的口吻回道：“不怕啊，干嘛要这么问？” 　　他沉默了几分钟。 　　你还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透明触须会涌进来，他站在这里不离开的时间多一点，就会吞噬更多，也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便有些着急。 　　刚想催促他，就听到他低声说：“我得在你影子里待一段时间。” 　　你不假思索：“没问题啊。”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到你影子里去了。 　　“……待多长时间都可以吗？”声音幽幽凉凉的，一会儿像是从前面传来，一会儿又像是在耳后响起。 　　“当然可……啊？”你才反应过来他第二句话说的是什么。 　　宥光陷入沉默。 　　你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时候，他竟然又开始了！ 　　是吞噬异空间生物太多而导致的不稳定吗？ 　　你都有经验了，这时候要顺毛摸，能答应他，但只能答应一点点。 　　想了想，你缓缓说道：“宥光，你一直待在我影子里的话，我都见不到你了，现在这样不好吗？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 　　“嗯。”他应了。 　　紧接着又说：“你说的对，我不想只做你的影子。” 　　你在黑暗中眼巴巴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抓着他的手，也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路，我依旧会在你身边。” 　　说完这话，他拉着你又踏上一层台阶，你闭上眼睛，果然，光线回到身边。 　　睁开眼睛，你站在一栋小洋房破损的楼梯上，周围不见宥光的踪影。 　　只有影子变得比平常更暗一些，一丝丝凉意不断从影子里传来，散发出宥光的气息，不断提醒你他的存在。 　　“宥光？” 　　“我在。”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像是被风吹来的，又像是在睡梦中听到的声音。 　　还在就好。 　　你朝小洋楼周围看了看，周围空中漂浮的东西很少，这里一看就很偏僻，和之前那处不一样，和外界镜子相连的东西肯定不在这里。 　　回到楼梯上。 　　“换个地方。”你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再次踏上一层台阶时，周围景象转变。 　　略有些杂乱的人声响起。 　　你差点撞到一个中年男人，连忙举着伞躲开。 　　有“伞中世界”的缘故，只要不撞到别人，就没人发现你。 　　这里也是一栋破破烂烂的屋子，比之前的古楼要好一点，是一栋平层砖瓦房，屋子里的状态和古楼里差不多。 　　你已经知道，这里面的“人”要么在等待彻底转化成为人类，要么在排队等临时通道被外界的异空间生物开启。 　　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打扮都挺现代化的，穿得最复古的也就是中山装的老人，总之是随便一个拎到外界的人群中去，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的“普通人”。 　　他们坐在屋子里，偶尔整理衣服、头发，像是一群等待办理工作或者别的什么的人。 　　偶尔有人突然起身离开，前往另一间房间。 　　你能够感受到，那些突然起身去另一个房间的人，身上奇怪的气息都彻底消失了。 　　转化完成，便去排队。 　　你偷偷摸摸跟在一名比较壮实的大汉后面，一起进入排队的房间。 　　这里面果然也有一面镜子，镶在老式衣柜上的大镜子。 　　排队的人和透明触须很多，趁没人注意到这边，你收起伞，露出身形，也排在队伍后面，计划着等轮到你的时候，就去把那面镜子打碎然后在宥光的帮助下逃跑。 　　现在在镜子面前的是一只透明触须。 　　它飘行在空中，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镜子里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真切长相，但隐隐能够透过镜子看到那张脸的脑袋周围有几根飘来飘去挥舞的触须。 　　在那张脸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模糊的脸，微微垂下目光，那副神色像是在思考什么。 　　镜子面前的透明触须立马贴到镜子上，调整自己的角度，直到与面无表情的脸周围触须重叠，分不清你我时，它的触须竟然伸进镜子里。 　　或者说，探向外界。 　　它迫不及待朝旁边那张正在思索的脸伸长了自己的触须，一半身体在镜子这头，一半身体融入镜子里。 　　直到触须贴在那人头上时，它整个身体都被“拉”到镜子里面去。 　　消失了。 　　它到外界去了。 　　大概五分钟后，从镜子里“吐”出一个人。 　　他紧闭双眼，陷入昏迷，浮在半空中，缓缓从屋子的另一角飘行出去，很快就有透明触须朝他凑过去，贴在他的后脑上。 　　整套流程简直不要太丝滑。 　　城市里面的人被取代的速度那么快，是有原因的。 　　至于已经变成“人”的那些生物，则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流程，只需要站在镜子面前等待一会儿，镜子那头就会有异空间生物盯着镜子，打开一点点临时通道，将这头的“人”召唤出去。 　　每次只能有一个人或者透明触须从镜子里出去。 　　你看得心里凉悠悠的，感觉像大冬天灌了一瓶冰水。 　　脑海里止不住地冒出一个猜想。 　　城市里生活着的人类，在漫长的时光里，真的一直都是人类吗？ 　　宥光告诉过你，那座城市里的人类消失过很多次，虽然事情过后，外界的人都会遗忘、忽略这件事，但一座空城需要有人口源源不断的填充进去的话，不管再怎么遗忘忽略，都会出现很多无法抹去的漏洞吧。 　　除非，源头城市里的消失人口的巨大空缺，不全部需要外界其他城市去填。 　　比如这里异空间生物，就很乐意到外界去，千方百计想成为彻彻底底的人类，将原本的人类取代。 　　它们甚至选择丢弃自己原本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类这件事。 　　你低头，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快轮到你了。 　　你其实有那么点好奇心，想试试自己站在镜子面前，能不能被异空间生物召唤出去。 　　理智告诉你不要作死。 　　不过你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直想着要阻止异空间生物继续在城市里蔓延，这件事差点被你遗忘。 　　被带到异空间里的人类，是不是得送回去？ 　　你可是来找彭迪和陈媛媛的。 　　打伞的女人有那么大能耐把所有人从她打开的异空间通道都送出去吗。 　　希望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那这面镜子就不能打碎了。 　　“宥光。”你低声喊。 　　一股更强烈的凉意涌上来，是他给你的回应。 　　你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还能吞噬吗？” 　　“能。”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但你还是隐隐觉得，再吞噬下去，会对他造成更大的负担。 　　他现在融入你的影子里，就是一种表现。 　　“等等，我再想想办法吧。” 　　不能让宥光继续吞噬下去了。 　　你的能力在这里不太管用，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一边想，你一边在衣服口袋里各种摸索。 　　想不出来办法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摸衣服口袋。 　　外套口袋里的折叠伞，没用。 　　【魔术师礼帽】，没用。 　　里面【魔术师的扑克牌】，能用，但不适合群殴。 　　【魔术师手套（右）】，小偷神器，没用。 　　一包纸巾。 　　一把家里的钥匙。 　　几颗水果糖。 　　叠成一小块的作业本？ 　　想起来了，这是之前用来点燃后，利用火星子燃烧异空间生物的东西。 　　它们易燃。 　　也许你可以用同样的办法。 　　哪怕对已经彻底转化成人类状态的异空间生物没有作用，对那些透明触须有用的话，就足够了。 　　你连忙摸索衣服口袋，摸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 　　可恶，没有随身带打火机的习惯。 　　而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猛地转身往外走。 　　屋子里其他人目光顿时都投注过来，那些透明触须也有些异动。 　　几个人抵住了门。 　　你强自镇定道：“人有三急。” 　　它们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让开，还非常贴心地为你打开门。 　　打开门的那位瘦小的中年男人凑过来说：“小伙子，到外面去解决，别乱拉。” 　　你：“……”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加快脚步出去。 　　站在楼道里。 　　“宥光，带我去我们最开始去的那栋古楼。” 　　你还记得那个老头抽的是旱烟，点燃了烟草。 　　那里肯定有火。 　　再踏上一阶梯，你转眼回到了古楼里。 　　古楼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偶尔有几只透明触须飘行过去。 　　身后有一只透明触须发现了你，触须朝你探过来，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背后一凉，身后边突然裂开一道黑暗缝隙，瞬间将透明触须“吞”了进去。 　　是宥光。 　　动作真快。 　　他的能力玩得更花了。 　　你无奈：“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先别吞噬。” 　　他不吭声。 　　你认真道：“我担心你。” 　　“……嗯。” 　　你回到古楼院子里，四处查找一阵，在桌子底下发现一个打火机。 　　起身，刚准备离开。 　　“哼哼哼……” 　　角落里传来可怜巴巴的哀叫声。 　　一条小黑狗瘸着前腿一跳一跳地从角落跑出来，耷拉着耳朵，露出一点眼白，眼巴巴地瞅着你。 　　见你看它，它坐下来，瘸着的前腿提起来，尾巴使劲摇了摇，在地面上扫动。 　　“……你别装可怜，我不吃这套。”你冷着脸说。 　　不停在心里重复。 　　它是触须变成的小狗，不是真正的小狗，它是冒牌货，都是伪装。 　　小黑狗使劲摇的尾巴停下来，垂下头，缓缓趴在地上。 　　“呼……” 　　它从鼻子里用力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叹气。 　　愁眉苦脸的，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别处，像是要有泪花闪动。 第111章 异空间生物7 　　你转身走了几步, 又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条小黑狗。 　　它孤零零趴在地上。 　　“宥光。” 　　“嗯。” 　　“我要是抓它的话，它会不会咬我啊？” 　　等了一会儿, 宥光的声音才凉凉道：“它不敢。” 　　“那……我把它抓起来了哦。” 　　你嘀嘀咕咕地, 朝小黑狗靠近。 　　它目光转向你, 趴着没动, 甩了甩耳朵, 尾巴晃了两下。 　　你皱眉，半蹲下来朝它招手：“过来。” 　　小黑狗双眼一亮，立马爬起来，用三条腿一跳一跳朝你跑过来，尾巴甩得飞快。 　　被你一把捞起来夹在臂弯。 　　它老老实实的, 抬头望着你，一动不动。 　　“你要是搞事情, 我就把你扔掉。”你恶狠狠地威胁。 　　小黑狗无辜茫然。 　　你在破旧的古楼里又翻翻找找, 拆了一些木板椅子腿之类的带上, 才带着小黑狗踏上楼梯：“回刚才来的地方。” 　　转眼间, 周围景物变换, 你回到了刚才过来的地方。 　　这里热闹多了。 　　到处都是“人”和透明触须, 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其他生物。 　　一些鸡鸭鹅猪类的家禽竟然也有，它们也是透明触须变的, 数量比较少。 　　小黑狗是触须当着你的面变成的, 你不知道是因为它被你切掉了大部分触须后, 能力不够只能变成小狗、还是慌忙之间随意挑选了能引起同情心的物种进行转变。 　　也许是前者，所以异空间里才会有除了它之外的其他小动物。 　　你把小黑狗放下来，避开人群和透明触须，撑开伞来到砖瓦房的院子中间。 　　小黑狗突然闻不到你的气息, 也看不见你，耸着鼻子到处闻，很快走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了。 　　你半蹲下来，拿出打火机、作业本、以及刚刚拆下来的木板和椅子腿，点燃，引火。 　　三分钟后，伞下升起一个火堆。 　　砖瓦房里的人群和透明触须虽然看不到伞下的你和火堆，但好像隐隐察觉到什么，有些焦躁不安的异动。 　　燃得差不多，你从火堆里找出挑出一根燃烧的椅子腿，起身，试探地将椅子腿伸向空中飘行的透明触须。 　　在火焰快要靠近时，透明触须猛地一缩，往后逃离。 　　但已经迟了。 　　你上前一步，火焰紧紧追着它，撞在它的触须上。 　　“滋——” 　　像是什么东西进入油锅的声音。 　　火焰在透明触须上迅速涨大，熊熊燃烧！ 　　它挣扎着，却只是被火烧掉两截触须，掉在地上，地上的触须只微微弹动两下，便被火焰吞噬殆尽，燃过的地方干干净净，连一抹黑灰都没有。 　　而空中飘行的本体也在同一时间被火焰淹没。 　　燃烧完后，火焰迅速变小，直到没有燃烧物而消失。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一分钟。 　　周围的人群和透明触须立即乱了起来，它们的骚动大部分安静的，没有尖叫和混乱，只是飞快从燃烧的地方散开。 　　你趁机将小火堆踢散，碰撞之中，无数火星迸溅，在空中飞舞。 　　“滋……” 　　“滋……” 　　被火星碰到的透明触须和没有完全转化的“人”，一沾即燃。 　　而一些完全转化的人朝着你刚才踢开火堆时站的位置冲过去。 　　它们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但意义不大，你不可能站在原地，打着伞偷偷摸摸跑到别的地方，时不时用燃烧的椅子腿四处“杵”一下，周围便会燃起一大片。 　　偶尔有完全转化的人运气好撞上你，也被你踢开。 　　逐渐体会到腿长力气大的好处。 　　大概十来分钟后，砖瓦房里也变得空荡，零星剩下的一些透明触须和“人”，造不成威胁。 　　你担心砖瓦房也燃起来，还会特意扑灭燃到屋子上的火，在闹出动静后，便守在砖瓦房门口，将明火已经熄灭的椅子腿扔向门外挤在一起、源源不断涌来的透明触须。 　　椅子腿撞在透明触须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火点飞出来。 　　“轰——” 　　大火燃烧，视野几乎被火红的颜色占领，热浪猛地袭来。 　　烤得脸上火辣辣的。 　　甚至温度还在不断升高。 　　一些透明触须如同疯了般在空中四处乱撞，被火燃断的触须四处散落，掉到地上来，时不时有一些落在伞面上，你两手飞快转着伞柄四处躲，伞面旋转得飞快，将燃烧的火焰甩开，但即便是这样，这把伞也被烫得开始变形。 　　直到伞面被烫出一个洞来，“伞中世界”的能力立马消失了。 　　破损的伞无法使用能力。 　　刚准备转身先跑，战术性撤退，眼前的世界再次被熟悉的黑暗笼罩。 　　黑暗到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凉气丝丝的，很舒服。 　　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捧在你脸上。 　　脸上的温度迅速降下来。 　　“宝宝，你脸上好烫。”宥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可他明明双手捧着你的脸，应该站在你前面才对。 　　你抬手按住脸上的手，滚烫的手心也蹭了个冰凉。 　　顺着那双手摸过去…… 　　双手之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双手，没有身体。 　　“……你在找什么？”他声音低低的，尾音轻扬。 　　像是有气息扑在后颈。 　　你反手朝身后摸去。 　　摸了个空。 　　没有宥光的身体，什么都没有。 　　“宥光，你在哪？”你轻声问。 　　他答：“在你身边。” 　　好吧。 　　还好你已经习惯了。 　　你说道：“我感觉好多了，继续吧。” 　　说完，你闭上眼睛。 　　眼前的黑暗缓缓褪去，当你再次睁眼的时候，砖瓦房周围的透明触须已经一扫而空。 　　而刚才差点被大火引燃的砖瓦房也依旧好好的，屋檐和房柱上的火焰都灭掉了。 　　火焰不会自己熄灭，那么只能是宥光刚才帮你将火焰灭了。 　　真贴心。 　　有他在，完全不用顾虑什么，只需要去做自己想做的。 　　你跑到屋外，随手提了两个在半空中飘行的昏迷人类进来，进入放着衣柜镜子的房间。 　　试探地把其中一个昏迷的人类往镜子里塞。 　　“嘭！” 　　……塞不进去，镜子结结实实把人挡在外面，劲再大点的话镜面就得被这人的脑袋给撞碎了。 　　你只好回想异空间生物是怎么从镜子里出去的，耐心等待镜子里面出现面无表情的人，再趁机把昏迷的人类塞到镜子里。 　　那人毫无声息地穿过镜子，你还没来得及脱手，他便从镜子里消失了。 　　他消失后，镜面又变回普通镜子的模样。 　　异空间生物开启临时通道时，一次只能召唤一名同类过去。 　　虽然现在被召唤过去的变成人类，但异空间生物并不清楚这一点，它大概会把昏迷的人类当做已经完全转化的同类。 　　接下来，你守在镜子面前，一个个地往镜子里投递昏迷的人类。 　　后来干脆把衣柜搬到屋外，从空中把昏迷的人扯下来就往里塞，效率更高。 　　那些昏迷的人脑袋后面已经没有透明触须，兴许是每次将外面惊动的时候，涌进来的透明触须就是攀在这些人头上的触须。 　　等这边砖瓦房外面的人类都被送回外界了，你又回到古楼，将古楼外面昏迷的人也挨个送回去。 　　还在身边随时烧一个柴火堆，期间遇到透明触须，便随手拿一根木棍，往透明触须上礼貌性杵一下，对方再燃个火，便结束了。 　　整套流程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麻木。 　　你仿佛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流水线工人。 　　昏迷的人变成了你需要定时往传送带里投送的零件。 　　透明触须则成为了经常会出现的小问题，需要随手解决。 　　“原来我是这样拯救世界的，还以为会很热血呢，结果战斗只用了十几分钟。”你和宥光吐槽道。 　　“宝宝最棒了。”他进行安抚式夸奖，并发出了令人迷惑的言语：“下次多玩一会。” 　　“怎么还没有看到彭迪和陈媛媛？” 　　你回头望了一眼，古楼外，昏迷的人没剩几个了。 　　还有下一个和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 　　还好你想起宥光提到过，这种地方不会很多。 　　“我有点累。”你打了个哈欠，声音疲惫。 　　“回家吧。” 　　“可是剩下的人还没有送出去，做得差不多只会功亏一篑的。” 　　你打起精神，将古楼附近也“清理”完之后，继续踏上楼梯，让宥光送你去其他地方，不断寻找新的与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 　　直到在一个倾倒的建筑里再次遇到热闹的人群和透明触须，再次用火烧的法子将它们解决后，继续流水线工人的工作。 　　这是个枯燥而乏味的过程。 　　哪怕你投递的是一个个人类。 　　“宥光，我已经想好暑假作文写什么了。” 　　“写什么？” 　　“我在工厂体验拧螺丝的故事。” 　　“……” 　　“咦？彭迪！终于找到你了。”你拧螺丝的过程中随手一薅，薅到了彭迪。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得很香。 　　刚准备把他也从镜子送回外界，手忽然停住。 　　等一下。 　　你到半空中飘行的物品中略微翻找后，找到一支口红，在彭迪脸上画了两团“腮红”，才又把他送回外界。 　　“宝宝，你看见彭迪笑得好开心。”宥光的语气好像有些不满。 　　不知道在不开心什么。 　　“没有啊。”你稍微收敛了点表情。 　　过了一会儿，宥光忽然出声：“我也要。” 　　“……要什么？”你茫然。 　　“你给彭迪画的，我也要。” 　　你：“……” 　　“好好好，出去后给你画。” 　　幼稚。 　　在剩下昏迷的人里面，你不仅找到陈媛媛，还看到了班上的老师、眼熟的同学、以及一些不认识但穿着学校校服的同学。 　　把他们一一送出去，手都要累麻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在异空间又寻找了一番，没再找到和外界镜子相连的地方，也没有再看到昏迷的人类，你准备离开，便将特意保留的镜子打碎。 　　打碎这面镜子之后，异空间生物就再也没办法从这些镜子到达外界了。 　　然后就在将镜子推倒，准备打碎的那一瞬间，镜子里隐隐约约映照出另外一副景象。 　　又有异空间生物在外界召唤同类了？ 　　镜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边的时间正处于黑夜，画面里映照出床尾、地板、紧闭的房门、书桌等物。 　　是一间卧室。 　　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另一面卧室里衣柜镜子里映出来的画面，被投射到这面镜子上，所以你才能看到这些东西。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出现的是清晰的画面，而不是只有两张模糊的脸。 　　你微微凝眉，仔细看着镜面。 　　总觉得投射出来的画面里，有哪里不对…… 　　床底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你猛地看过去，瞬间反应过来，一股凉意直冲头顶。 　　床底下，隐隐露出一只灰白色的细小手指。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手指后面，一张小小的脸贴在地上，侧过头来看着镜子。 　　床边垂下的床单将脸挡住大半，只能看到侧着的半个鼻子和一只眼睛，眼睛极为细长，眼尾几乎要直接连接到太阳穴，而那只细长的眼睛里，并排排着三个黑色眼瞳，此时每一只眼瞳都紧紧盯着镜子的方向。 　　像是在透过镜子，与你对视。 　　它忽然裂开嘴笑了。 　　你不确定它能不能看到你。 　　也许能，也许它只是看到了别的。 　　镜子里，卧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年轻女人神色慌张，飞快冲进来，反身关上卧室门。 　　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外套和运动鞋，头发绑成马尾辫，再扎成不影响活动辫子，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你看不太清楚。 　　不过她这幅打扮，不像是在家里时懒洋洋进卧室休息的。 　　她跑进卧室，左右环顾一圈，视线忽然落在镜子上。 　　像是也发现了你，与你对视。 　　镜子里的你，也在这一刻看清她的脸，不禁睁大了眼睛。 　　她忽然看了眼卧室门口，像是外面传来了什么动静，她神色更加慌乱，两三步靠近，离镜子越来越近。 　　你几乎以为她要穿过镜面到达这头。 　　但看起来她只是拉开了衣柜的镜子门，又关上。 　　在面对一秒钟墙壁后，镜子里的景象恢复到刚才卧室里的模样，镜子前没了她的身影。 　　她应该是躲进衣柜里了。 　　你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床底下，那只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咧开的笑容更大了。 　　充满恶意的笑。 　　它躲在阴暗的床底，缓缓朝床外伸出手。 　　它知道，刚才那个女人躲到衣柜里了。 　　它全看到了。 　　处于镜子外另一个世界的你眉头紧锁，不知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然而下一秒，卧室门被谁一点点打开。 　　床下那只伸出的手迅速缩了回去。 　　一个女孩子的头探了进来。 　　她肩膀靠在半开的门上，只有脑袋和半个肩膀探进卧室里。 　　她头发黑黑的，修剪着整齐的刘海，扎着两个马尾。 　　她的目光在卧室里逡巡，瞳孔不断放大、缩小，像是在不住地颤抖，嘴角兴奋得咧开，尖利得像是一把刀。 　　“姐姐——” 　　又轻又柔的声音，却阴险得像是能变成一把薄刀，每一个字都在止不住颤抖。 　　她轻声喊：“我看到你了哦，出来吧，姐姐——” 　　卧室里回荡着她空洞轻薄的声音。 　　没有人回应。 　　你甚至注意到，床下那双细长的眼睛闭上了。 　　它闭着眼睛躲在那里。 　　一分钟后，门外的女孩缓缓离开，半开的门没有关上，隐隐透出卧室外的一片猩红。 　　你正要细看，镜子里投射出来的影像却逐渐淡去，直至消失，只映出你凝重又惊讶的脸。 　　躲进衣柜里的那个女人……像是长大版的程蕊。 　　也许就是她也说不定。 　　前不久才见过程予兵的家人，虽然是异空间生物冒充的，但模样肯定没错。 　　当时程蕊呈现出十几岁的模样，而镜子里那个女人大概二十几岁，按照失踪的十几年时间来看，年龄差不多能对上。 　　她所处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面镜子之中。 　　看起来很危险。 　　“宥光，你知道刚才镜子里是什么地方吗？” 　　遇事不决问宥光。 　　“……也许是另一个异空间。这面镜子能和外界的镜子相通，只要达到一些条件，也可能和其他异空间相通。” 　　宥光回答了你。 　　你点点头，本来准备打碎镜子的举动停下，将镜子拆了下来，决定等下一起带回去。 　　说不定会有别的作用。 　　而且不管怎么说，也是程予兵家人的一个线索，兴许能够帮助到他找回家人。 　　只要经常注意镜子的情况，也不用太担心它会出什么状况。 　　就像异空间生物，它们早就拥有了这些镜子，但始终无法到达外界，只是程予兵进入异空间再离开时，给了它们这个契机，让它们能够跟随程予兵到达外界，再利用这里的镜子将同类召唤出去。 　　离开前，你回到砖瓦房所在的地方。 　　“汪汪汪！”小黑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脚边跑来跑去。 　　你无奈：“都带了一面镜子了，再带一条狗，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开心就好。”宥光轻声回你。 　　“你会帮我一起盯着它的吧？” 　　“嗯。” 　　“那我们回家！” 　　你不知道宥光是怎么操作的，联系到了处于外界的打伞的女人，总之她很快将你和宥光接了回去。 　　你又一次走上那条黑暗模糊的小路，再次在小路上看到光团的时候，你扛着镜子搂着黑狗小跑过去，把手放进光团里。 　　白光迅速覆盖整个眼睛，车辆的喇叭声、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鸟叫声、母亲的声音，瞬间传入耳中。 　　你和宥光一起回来了。 　　“宝宝。”母亲站在你身边。 　　“妈妈，我回来啦！除了有点累之外没有任何事情。”你放下镜子和小黑狗，给了母亲一个拥抱，笑着说道：“我很厉害的！” 　　顿了顿，又补充：“宥光也帮了我很多。” 　　话音刚落，你忽然察觉到什么，看向天空。 　　云层之间，巨大的鱼尾甩过，钻入云层，紧接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半遮半掩地从云层里露出来，悄然注视着你。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地下传来一股股力量，沿着脚下，源源不断涌入你的身体。 　　你的影子扭动了几下，一团黑影从影子里立起来，站到一旁，变成宥光的模样，他身体透明到虚化，疑惑又担忧地望着你。 　　接收着源源不断传来的力量，你感觉自己仿佛在一寸寸长高，越来越高，整个城市都在俯瞰之中。 　　你看到宥光和母亲，还有打伞的女人。 　　宥光和母亲在你眼中变成了又浓又大的黑点，打伞的女人则要小许多，而这座城市里的各个角落，还有数不清的小黑点，有的小黑点还带了点别的颜色。 　　那是属于怪谈的模样。 　　莫名的，你便清楚这一点。 　　你似乎也看到了宥光所说的泡泡，异空间的泡泡，或单独飘在世界之中，或好几个小泡泡连成一串，互相映照出对方的模样。 　　有新的小泡泡升起，也有泡泡无声无息地消亡。 　　整座城市的色彩极为丰富，从城市之外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一缕缕各种色彩，互相碰撞，汇聚在一起。 　　极为少数的形成泡泡，更多的不同颜色混在一起，最终成为了黑色，变成黑色的小点。 　　你看到了城市之外，然而当你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传来的力量戛然而止。 　　城市之外，不是你需要触及的地方。 　　你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又好像和之前一样，感受得很模糊。 　　然而有一项新增的能力，却是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的。 　　那项能力，叫做【平衡者的能力】。 　　主要的作用是付出一定代价制造出一个怪谈——纸月亮。 　　最后还要将其消灭。 　　原来纸月亮是这样来的。 　　纸月亮吸收怪谈的能力之后，并不是吸收够了就会自行离开，作为如此巨大的怪谈，必须要有城市的力量将其击溃或是破除。 　　你被这座城市灵源选为平衡者，意为平衡这座城市的力量。 　　平衡怪谈和人类，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 　　避免这座城市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早在很早之前，你就被城市灵源的力量选中，曾经遇到的雨天怪谈就是其中一项小小的考验，所以才会获得和雨天怪谈短暂的通感，如果你没有通过，城市就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成为平衡者没那么容易，只不过是这一次，你先做到平衡者需要做的事情，阻止了这座城市被异空间生物完全替代。 　　至于拖家带口才成功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城市灵源大概不在意作弊行为吧。 　　你甚至有些分不清楚，你到底是被后天选中的，还是从一开始，就被有意的选中了。 第112章 真假彭迪 　　这座城市的平衡者已经空缺很久了。 　　平日里被怪谈们提到的“平衡者”, 都是这座城市萌生的意识在无意识平衡城市里的力量，多少有一些无法顾及到的地方。 　　有时候你遇到的怪谈，是被“送”到跟前来的, 并不是巧合。 　　作为平衡者, 只是平衡城市里的力量, 不需要完全消灭或是保护某一方。 　　你接收了一些馈赠力量, 但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就得靠你自己了。 　　鲸鱼在云层中游走，围绕着城市，身形逐渐淡去。 　　很快，你刚才眼中看到的不一样的城市景象消失了，意识回到现实之中, 眼前看到的是母亲和宥光等人。 　　那仿佛一寸寸长高的感觉只是力量提升时的错觉，你还是比宥光矮一点, 没有在短短时间里变成能够俯瞰城市的巨人。 　　身旁的母亲、宥光、打伞的女人都有所察觉, 目光都落在你身上, 神情各异。 　　唯独程予兵不明所以, 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从你影子里站出来的宥光。 　　“你们看到鲸鱼了吗？”你忽然问道。 　　他们都答没看到。 　　看来那只云层中游走的鲸鱼, 只有你能够看到。 　　或者说, 只有你能够感受到。 　　它好像是这座城市。 　　与其说你看到的是鲸鱼，不如说你一直想看到的是鲸鱼。 　　它没有真正的形体, 所见之人心中所想是什么, 见到的便是什么。 　　“你们找我办的事情已经完成, 那么，我先离开了。”打伞的女人忽然说道。 　　你点头：“好，再见。” 　　“再见。” 　　母亲和宥光没有异议，放任她离开。 　　离开前, 打伞的女人伞面微低，郑重地朝你点了一下头，打着伞转身离开，几步之后，她仿佛踏上另一条道路，身形逐渐隐去，直到消失不见。 　　“再见？她竟然说再见，还没有警告不要再去找她……”程予兵不可置信地小声嘀咕。 　　……完全可以想象到打伞的女人有多么不想再遇到程予兵。 　　作为一个怪谈居然被人类纠缠什么的。 　　你转过头，刚想告诉程予兵自己在异空间镜子里的发现，目光却忍不住先落在宥光身上。 　　他的身影透明虚化得严重，像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一样。 　　即便在刚才的视野中，你清楚的看到他和母亲都格外强大，但见到这幅透明得仿佛极度虚弱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 　　害怕他从你身边消失。 　　“宥光，你还好吗？”你忍不住问了一句没什么用处的话。 　　宥光眨了下眼睛，默默看着你。 　　“……怎么了？”你摸着脸颊，脸上应该没有沾到什么东西吧。 　　“宝宝，变得更强大了。”他微微弯了下唇角。 　　你也忍不住扬起嘴角：“都是因为有你和妈妈在。” 　　他笑意更浓，轻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要待在你的影子里，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快进来。”你向前一步，朝他身侧伸手，地上的影子轻轻触碰到他。 　　宥光的身影悄然隐没，影子的颜色深了些许。 　　“程叔叔，这面镜子是从异空间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依靠它，召唤同类从异空间来到外界，取代人类。” 　　你将放在地上的镜子立起来，让程予兵查看。 　　他靠近，上下打量着镜子，扬起眉头看向你：“你把它带出来，是有什么用处吗？” 　　“还有那条狗……”他目光落在坐在你脚边的小黑狗身上。 　　“狗的事情等会再说，这面镜子我原本准备打碎，异空间里一共有三面这样的镜子，已经被我打碎两面，之所以留下这面镜子，是因为在打碎它之前，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程予兵疑惑地问。 　　“我好像……看到程蕊了。”你一边说，一边注意程予兵的反应。 　　他神色变动很大，惊讶、欣喜、激动、期待、以及害怕。 　　害怕你看到的是不好的画面。 　　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他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连声问道：“你确定？你看到什么了？” 　　“我不太敢确定，因为那天你介绍给我的程蕊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在镜子里面，我看到的她有二十来岁，长得和程蕊很像，就像是她长大后的模样。” 　　你语气微顿，也不卖关子，继续说：“我只看到她，她好像有危险。” 　　你将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简单阐述一番，最后说道：“也许她在另外的异空间里，这面镜子没有照出其他异空间的画面，偏偏照出她所在的地方，一定和她所在的异空间有联系。” 　　程予兵认同你说的话，他虽然不确定你看到的是否是程蕊，但愿意把每一丝线索都当做希望，全力以赴的去寻找。 　　他看着镜子上下研究，甚至伸手在镜面上摸了个遍，也没察觉出这面镜子和普通镜子有什么区别。 　　天色逐渐暗下来。 　　程予兵研究镜子，你等在旁边，时不时和母亲闲聊几句，母亲也静静地等待着你。 　　小黑狗原本瘸得提起来的前爪已经敢踩在地上，行走自如，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之前瘸腿应该只是前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外表看着也没有伤口。 　　“妈妈，你看它。”你半蹲下身，把圆滚滚的小黑狗抓起来。 　　母亲将视线移到小黑狗身上。 　　小黑狗僵直着身体，尾巴尖都在瑟瑟发抖。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你问。 　　母亲盯着小黑狗看了半天，幽幽道：“肚子好鼓。” 　　这次换你沉默。 　　“……没有感觉到它有什么不同吗？是从异空间里带出来的。” 　　虽然就算是你，如今也看不出这只小黑狗和普通的小黑狗有什么不一样，但还是希望母亲能够看出一些异常来。 　　母亲摇头：“没有。” 　　她顿了一下，补充：“普通的狗。” 　　它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一条小黑狗了。 　　彻底的变成另一种生物，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它以前的身份，就连它自己，也不会记得。 　　带着凉意的风袭来，你却觉得有些冷，皮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罢了，不能细想。 　　每次一细想就会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恐怖缠在心里。 　　你将小黑狗放下，它摇着尾巴追你的手。 　　另一边，程予兵始终没有进展。 　　时间不早了，你只好喊住他。 　　“程叔叔，我们得回家了。这面镜子……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还是先交给我保管吧，我家里更适合。” 　　程予兵盯着镜子，有些不甘心。 　　“我会关注镜子的问题，如果有发现，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安慰道：“上一次看到那些画面的也是我，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再次看到。” 　　“好。”他只得点点头，看了你一眼，深沉的目光里意有所指：“的确，交给你保管，更合适。我不能再冲动了。” 　　他指的是你身边的怪谈。 　　你扛起镜子准备离开，程予兵提出帮忙，要送你和母亲回去。 　　“我家里不太适合人类进入。”你直言道：“而且我力气大，不会累的，很快就到家了。” 　　你和程予兵告别后，才牵着母亲、带着小黑狗、扶着镜子站在楼梯上。 　　还没等你开口，宥光便明白你的意思，转眼间你们便回到了家门口的楼道里。 　　能够从楼梯上直接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件事，你有意避开程予兵。 　　倒不是觉得他有什么心思而防着他，只是单纯不愿意拿宥光来冒险。 　　对一个怪谈的了解越多，就越能够摸清楚怪谈的特性，而破除怪谈之后，有机会得到怪谈的能力，哪怕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就像抽奖一样，刮出来多半是“谢谢惠顾”。 　　但你不想宥光有任何闪失，他的特性越少人知道越好。 　　即便是他强大到没有人能够狩猎，你也不想暴露他的弱点。 　　…… 　　“喵嗷呜——”猫灵趴在沙发上，臭着一张脸发出威胁的叫声。 　　“汪！”小黑狗站在沙发下面，围着猫灵趴的那块地方走来走去，叫声兴奋。 　　母亲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你一边打哈欠一边拿衣服准备洗澡。 　　走进洗手间，放好衣服，你刚准备脱衣服，突然顿住。 　　“宥光？”低头看着影子。 　　“嗯。”他立马回应你。 　　“我要洗澡了。” 　　“嗯？” 　　你纠结道：“你是不是得出去一会？” 　　“……为什么？”宥光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茫然还带着一丝难过。 　　你脸皱起来：“我洗澡，你在这看着，不太好吧，我也要一点点隐私啊。” 　　他当然不会觉得哪里不好，更不知道隐私是什么东西。 　　但还是被你撵了出去。 　　“我洗澡很快的。” 　　你把他推出洗手间。 　　“嘭！” 　　房门贴在他面前关上。 　　洗完澡打开门的时候，他还贴在门口，身影虚虚的飘在那，姿势都没变一下，脸上带着不高兴和疑惑。 　　你开门就往外走，差点跟他撞上，吓了一跳。 　　他看你一眼，沉默地钻进影子里。 　　你摇摇头，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母亲侧过头来看着你。 　　“怎么了？”你问道。 　　母亲语气平静：“三天。” 　　你疑惑。 　　她便补充一句：“宥光，还有三天就能离开，你的影子。”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妈妈，你连这个都知道得好清楚，太厉害了！”你笑嘻嘻竖起大拇指，进行日常夸奖。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目光转了回去，盯着电视。 　　你察觉到一丝古怪，转头面向电视。 　　“嗒、嗒、嗒。” 　　电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时钟的表盘，时针和分针都指向十二点，秒针正在一格格转动，发出时钟秒针转动的声音，只是通过电视机后，格外响亮。 　　不对。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电视节目。 　　是一只不易察觉的怪谈。 　　一只手伸过来，遮住你的眼睛。 　　顺着手看过去，母亲依旧盯着电视屏幕。 　　“宝宝，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母亲的意思是，交给她来解决就好。 　　你点头：“好的，妈妈。” 　　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竟然有好几条未读消息和一个未接来电，都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收到的，没过去几分钟。 　　【周萌】：他们没事就好，太好了，长安，辛苦你了。 　　这条是周萌发来的，到家后你给她发消息报了一下彭迪和陈媛媛的平安。 　　点开第二条。 　　竟然是彭迪发来的。 　　未接来电也是他的。 　　【彭迪】：卧槽！长安！好离谱！我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一直飘在天上睡觉，醒不过来，后来你猜怎么着，我梦到你了！你把我从天上拉下来，还在我脸上涂了口红，再然后梦见什么我都不记得了，醒来后照镜子，我脸上竟然真的有口红！！！你就说离不离谱！ 　　看到这条短信，你心虚地摸了摸脸。 　　他明明闭着眼睛昏迷，怎么还能留下梦境一样的记忆？好离谱！ 　　然而还有好几条未接短信，其中大半是彭迪发来的。 　　【彭迪】：卧槽卧槽！！！长安救命，我刚才拉窗帘，在楼下面看到一个人站着，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结果看到那个人转过身来，特么的那张脸不就是我自己吗！吓死我了，救命，我现在躲在被子里，他不会来找我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划动信息的手指一顿。 　　据你所知，彭迪家住三楼，他站在窗户边上的确能看清楚楼下行人的脸，应该不是看错。 　　那么……他看到的，应该是复制了他记忆的异空间生物。 　　虽然异空间生物的危机解除，消失的人类都被送回，但原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的异空间生物依旧存在，它们不会因为无法继续召唤出同类而导致自己消失。 　　但它们和彻底转化成为人类的异空间生物不同，它们目前的状态只是按照人类的记忆进行伪装和模仿，还有易燃的弱点，威胁性没那么大。 　　下午成为平衡者的那个瞬间，你有查看到这座城市的情况以及怪谈目前的大概分布，当时看到的画面，是这次的异空间生物受到力量的震颤，纷纷无法维持伪装的形态，回归了原本透明触须的模样，各自寻找角落躲了起来。 　　它们在外界，不像在异空间里，只需要把触须伸到人类头上就能汲取记忆，而是需要达成特定的条件，在没有伪装和同类帮助的情况下，它们几乎不可能达到条件汲取记忆，如今还不如一只怪谈的杀伤力大。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你飞快查看剩下的短信。 　　【彭迪】：他好像看到我了！ 　　我没忍住，回窗户旁边看他，他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嘛，突然抬头朝窗户这边看，我不知道他看到我没有，但是他好像也很震惊，那个表情……我感觉像在照镜子，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假的。 　　【彭迪】：他，他上楼来了！长安，你是不是睡了？快接电话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像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 　　… 　　短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更新的。 　　你看了眼最后那条短信的发送时间，在八分钟前。 　　连忙给彭迪打去电话，同时往外走，匆匆留下一句：“妈妈，同学出事了，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宥光，带我去彭迪家。” 　　你站在彭迪家门前的时候，电话同时被接通。 　　“……喂？长安，你终于打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彭迪激动又特意压低的声音。 　　“你怎么样？”你问。 　　“他在我家。”彭迪深呼吸一口气，说：“他现在在我家，跟我对峙，我爸妈分不清我们谁是真的，明明我才是真的！” 　　“……啊？”你愣住。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彭迪低声解释道：“我看到他上楼来，我害怕啊，给你打电话又没人接，我赶紧去把我爸妈叫醒，跟他们一起守在客厅，那个人竟然拿着钥匙把门打开了，我才发现我竟然特么钥匙不见了！他进来的时候表情特别可怕，我感觉他本来是想来杀了我的，结果一进门看到我和爸妈都在，就说我是假的，他才是真的，气死我了！” 　　彭迪越说越激动，本来压低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提高。 　　紧接着，电话里又出现另一个彭迪的声音。 　　“你在和谁打电话？是不是长安，长安，我才是真的彭迪，你不要相信他！爸爸妈妈，长安是我同学，我才是彭迪！” 　　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我知道长安，就是咱们家迪迪的同学，跟迪迪关系很好的。” 　　“噢，噢……那他们到底谁是迪迪啊？” 　　“……要不你们再多写点？” 　　“我才是真的！他是假的！” 　　电话里的声音乱成一团。 　　这发展简直出乎意料。 　　你只好敲了敲门。 　　“谁啊？” 　　“长安，彭迪的同学。”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彭迪的母亲探出头来，她有些微胖，烫着卷发，脸色慌乱中带着懵逼。 　　“是长安啊，因为迪迪的事情过来的吗？” 　　她没有在意你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她已经焦头烂额，顾不上许多。 　　“是的。”你点头。 　　走进彭迪的家里，就看到两个彭迪坐在餐桌两头，每人拿着一个作业本在写什么。 　　餐桌中间，彭迪的父亲坐在那里，低头扯着所剩不多的头发，嘴里嘟囔着：“怎么会多出一个呢，怎么会多出一个呢？” 　　两个彭迪同时抬头，像看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你，异口同声：“长安，你来啦！你快帮帮我！” 　　“我会想办法的。”你分别看了两人一眼。 　　惊奇的发现，原本无法分辨的伪装后的异空间生物，在你成为平衡者之后，能够一眼看出来它的身份。 　　不过你没有立马说出来，而是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写从小到大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 　　你走到假彭迪后面看了一眼。 　　【8岁尿床，怕被妈妈骂，偷偷把床单烧了，烤得满屋子都是味，被回家的妈妈拿着擀面杖追着打。】 　　嘶…… 　　你心里抽了一口凉气，继续往下看。 　　【五年级暑假，妈妈炼的一罐猪油是被我挖去做肥皂了，我诬陷隔壁的猫偷吃猪油。】 　　【六年级上学期，我数学考得不及格，不敢给家长看，偷偷把试卷塞到厨房通风口里，那几天厨房炒菜，家里油烟就很大，我怕爸爸妈妈发现，又把试卷掏出来和废纸板一起烧了，烧的时候发现废纸板里有五百块钱，可惜已经被我不小心烧坏了三张，剩下两张拿去用了。妈妈没有发现，爸爸那段时间很焦虑，满屋子找东西，我猜那是他藏的私房钱。】 　　【隔壁李老头的窗户是我打烂的，他没证据，但知道是我，所以天天骂爸爸。】 　　…… 　　你忍不住走到对面，伸手拍了拍真彭迪的肩膀。 　　对方抬头，不解，并说：“我才是真的，好兄弟，相信我。” 　　你看看他面前的作业本，上面同样写满了劣迹斑斑，同情地看他一眼。 　　把他拉到一边。 　　“叔叔阿姨，我想跟两个彭迪分别单独说说话，看看哪一个才是我认识的彭迪。” 　　彭迪的父母同意了。 　　彭迪带着你到他房间里，一关门就迫不及待说：“长安，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才是真的。” 　　不等他露出惊喜的表情，你又说：“两个彭迪的事情好解决，但解决完你就麻烦了。” 　　他皱眉：“为什么？” 　　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你要不再看看你写的‘秘密’都是些什么？” 　　彭迪低头，很快反应过来，睁圆了眼珠子：“完了，那个人被拆穿后，我爸妈看见那些秘密肯定要找我出气！怎么办？长安救救我，我已经好久没挨打了！而且我都是初中生了，还挨打……只要触及到我爸的私房钱，他下手可狠了。” 　　好朋友有难，你当然想办法救。 　　你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沉思。 　　“想到了。” 　　“就是要先委屈你一下，等会我们假装另一个假彭迪才是真的你，先出去转转，等他挨完打我们再偷偷换回来。” 　　彭迪咧开嘴角，连连点头：“好啊好啊，长安，我相信你。” 　　说完对你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你这么阴险！” 　　你推了他一把：“什么阴险，还不是为了帮你。” 　　“宝宝好聪明。”耳边忽然传来宥光低低的声音，像是凑在你耳边说悄悄话。 　　你揉了揉耳朵，低声：“你不许学这种坏招。” 　　可不能把宥光给教坏了。 　　你平时从来不这么干的，这是你能想到的最损的办法。 　　宥光语带笑意：“宝宝，这样的你当平衡者，我不担心了。” 　　“过分！”你多少有点恼羞成怒。 　　“什么？”彭迪奇怪地问你。 　　你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去把另一个彭迪叫过来谈话，等会跟他谈完，你就假装被我拆穿了……然后……记住了吧？” 　　“记住了，好兄弟，我的屁股就靠你保住了！”彭迪感动得眼泪都快挤出来。 第113章 林曦之失踪 　　让真彭迪先出去, 你把假彭迪叫进房间里谈话。 　　原本想找面镜子来试试假彭迪会有什么反应，但彭迪的房间里有点小乱，也没有镜子这玩意。 　　假彭迪进来后, 你随意问了他几个问题, 等他答出来后, 便一脸认真的说：“我相信你才是彭迪, 刚才我的问题另一个人根本答不上来。” 　　假彭迪惊讶：“他没答上来？” 　　“对, 我要在叔叔阿姨面前拆穿他。”你说完不管假彭迪的反应，打开房门走出去，指着真彭迪说： 　　“他是假的！刚才我问了几个我和彭迪才知道的问题，他都没答上来。” 　　彭迪的父母茫然地看向真彭迪。 　　你也看向他。 　　期待着他能临场发挥编一段。 　　结果证明，彭迪不适合演戏。 　　他捏紧拳头愤恨吼道：“被你拆穿了, 哼，不装了, 我就是假冒的, 只不过和你们儿子长得很像而已！” 　　说完转身拉开门就往屋外跑。 　　你追了上去：“叔叔阿姨, 我去追他！” 　　跑出去的时候, 顺手还把门“哐”地一声带上, 把准备跟着追过来的彭迪父亲拦在房子里, 等他打开门再往外看的时候，门外的楼道里静悄悄的, 哪里还有你们的踪影。 　　殊不知你和彭迪站在楼上的扶手旁边探头探脑观察他的反应。 　　彭迪家住的也是老式居民楼, 站在高处的楼道里, 能够看到楼下居民门口。 　　彭迪的父亲跑到楼梯扶手旁边往下看了看，还追了两层楼梯，最后迟疑地停下脚步。 　　“……跑这么快？一点声音都没有，怪了……” 　　他嘀嘀咕咕往回走, 回家了。 　　他前脚关门，你和彭迪后脚就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没追上？”彭迪母亲问。 　　“没，跟出去就没影了，脚步声都听不见。” 　　“不会出什么事吧？人家长安专门为了迪迪跑一趟，今天这事不对，你说咱们会不会遇上怪谈了？” 　　“多半是。” 　　“这世上真有怪谈啊？” 　　“……嘶，谁知道呢，彭迪你过来，今天怎么回事你知道不？对了，你是不是有那个叫什么长安同学的电话，给他打一个，问问什么情况。” 　　要给你打电话了。 　　彭迪鼓着眼睛看你，悄声说：“快关声音！” 　　你摇头，竖起食指朝他比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他站在房门的另一端并蹲下来，这个位置是普通猫眼的死角，看不到。 　　然后，在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你拿出一把崭新的折叠伞，敲响彭迪家门。 　　屋子里静了静。 　　你主动说：“叔叔阿姨，我是长安。” 　　房门打开，这次是彭迪父亲开的门。 　　“叔叔，我刚才追那个人没追上，他跑得太快了。” 　　“没关系没关系，追不上就算了，你没事就好，这么晚麻烦你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危险，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不过能麻烦叔叔去彭迪房间帮我看看有没有一支蓝色钢笔吗？刚才好像放在里面忘了拿。” 　　“行。” 　　趁着彭迪父亲转头的功夫，彭迪母亲正好也去房间里帮忙找钢笔，只有假彭迪一个人在客厅，你指了指阳台：“那是什么？” 　　假彭迪朝阳台看过去，你飞快打开折叠雨伞，把旁边躲着的彭迪拉进来，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大摇大摆走进彭迪家。 　　彭迪：？ 　　你低声说：“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他还是忍不住悄声：“我们回来干嘛？” 　　你挑眉：“你放心你爸妈和假彭迪待一块啊？” 　　“肯定不！” 　　“我们回来盯着，看假彭迪想干什么，顺便……看他挨打。” 　　“长安，你想得好周到啊。” 　　彭迪和你在伞下窃窃私语。 　　影子里忽然涌出一股凉意，刺激得打了个哆嗦。 　　“宥光。”你小声喊他的名字，冷意才褪去。 　　和别人说话就不能忽略他，不然不乐意。 　　待在你的影子里后，他表达情绪倒是方便得很。 　　客厅里，彭迪的父母走出房间：“没找到蓝色钢笔，要不你自己进来找找……咦，人呢？” 　　“走了？” 　　“彭迪，你同学呢？” 　　假彭迪挠头：“不知道啊，刚刚还在那里呢。” 　　“你能知道个啥？看个同学都能看丢了，天天脑子里想什么？” 　　假彭迪默不吭声。 　　伞下。 　　“来了。”真彭迪小声说：“我爸估计看到我把他私房钱不小心烧了还花光的事情了，开始看我不爽了。” 　　你问：“你今晚能挨上打吗？” 　　只要挨一顿打，彭迪的父母气消了，之后就不会为难他。 　　毕竟都是以前犯下的错误，算得上是翻旧账，打一顿纯粹是出气。 　　你也是因为这样，才答应帮彭迪躲过这顿挨揍。 　　“能，我爸一般不会马上动手，但我妈从不留隔夜仇，我妈一打，我爸就忍不住。”彭迪信誓旦旦地说。 　　你们站在伞下耐心地等待着。 　　看着彭迪父母和假彭迪就今天的事情交流了一会儿，假彭迪回答了一些问题后，才有机会走开，拿了一面镜子坐回彭迪父母身边。 　　“他要干嘛？”彭迪立马警惕起来。 　　你安抚道：“别急，有什么事我们看着呢。” 　　通过镜子打开的异空间通道已经被破坏了，你倒要看看它能搞什么。 　　从一开始，彭迪发的消息来看，你就很奇怪假彭迪回来干什么。 　　只是想杀掉彭迪，取而代之吗？ 　　假彭迪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镜子里照出他和彭迪母亲的模样。 　　“妈妈，还记得上次生气是因为什么吗？”他发出提问。 　　彭迪母亲不假思索：“还不是因为你！对了，今天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你还跑来问我上次因为什么生气……” 　　“彭迪。”她喊了全名，拿起桌上的作业本，指着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呵，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干了这么些好事。” 　　“是该给他点教训了。”彭迪父亲咬牙切齿地在旁边帮腔。 　　他起身，去房间里拿出一根鸡毛掸子和一个苍蝇拍。 　　彭迪母亲接过鸡毛掸子：“彭迪，小秘密挺多哈？” 　　假彭迪眼皮子跳了一下。 　　伞下的真彭迪缩起脖子，蹑手蹑脚往后退了一小步。 　　“妈妈，你最爱的人是谁？”假彭迪又问。 　　彭迪母亲冷笑：“你觉得是不是你？站起来！” 　　假彭迪看着镜子，不为所动。 　　“……他好勇。”彭迪小声说：“认错态度好可能也许大概不会挨打，但现在……” 　　“啪！” 　　“你不听，你能耐了是吧！” 　　鸡毛掸子落下，连带着镜子都被打掉。 　　“啊！”假彭迪痛呼，跳着从椅子上蹦跶起来。 　　“你不是不站起来吗？” 　　“啪！” 　　彭迪父亲同时加入：“烧钱！” 　　“偷偷用了！” 　　“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假彭迪边喊边围着桌子跑，试图躲过混合双打。 　　彭迪母亲：“抓住他！” 　　假彭迪哭喊着跑了两圈，最后被彭迪父亲抓住，裤子一垮，冲着屁股就是一顿鸡毛掸子加苍蝇拍。 　　伞下。 　　你：“……” 　　彭迪：“……” 　　他默默抬手来挡住你的眼睛。 　　“长安别看，我总觉得他跟我连屁股都长得一模一样。” 　　“还好挨打的不是我……” 　　“他不该跑的，越跑我爸妈越气，下手越重，不过如果换成我，我也忍不住会跑。” 　　两分钟过去，假彭迪的屁股又红又肿，手上还有几道红条子。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假的，我是假的！呜呜呜……” 　　听得彭迪父母本来准备停下的手又打了几下。 　　假彭迪哭爹喊娘，那表情、神态、说话的语气，都和真彭迪没什么区别。 　　彭迪：“以后要是他都能替我挨打就好了。” 　　你让他面对现实：“不可能，只此一次。” 　　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彭迪母亲突然问彭迪父亲：“你什么时候藏了私房钱？” 　　屋子里陡然陷入沉默，只剩下假彭迪啜泣的声音。 　　他胡乱提起裤子，抹着眼泪，趴在地上捡起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他哭过的脸和彭迪母亲的脸。 　　带着鼻音的声音问：“妈妈，爸爸以前也藏过私房钱吗？” 　　彭迪父亲勃然大怒，但母亲却陷入回想。 　　就在彭迪母亲回想的时候，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一只透明触须从假彭迪脑袋里钻出来，触须探向她的脑袋。 　　原来如此。 　　假彭迪体内，竟然还躲藏着另外的同类！ 　　它们想借着假彭迪的帮助，达成条件，汲取人类的记忆，将人类取代。 　　然后再利用人类的身份帮助同类，如此循环往复。 　　你打着伞就站在三人旁边，见此情况上前两步，伸手便从假彭迪手中夺走镜子，又飞快退回去。 　　还没人反应过来，假彭迪手里的镜子就消失了。 　　镜子消失，条件未达成，伸向彭迪母亲的触须只能飞快缩回假彭迪体内。 　　他傻眼地看着双手，左右看看，四处寻找刚才那面镜子，最后将目光落到你和彭迪所在的位置。 　　被发现了？ 　　然而不等假彭迪做什么，下一秒，彭迪父亲就气得上来给了他屁股两巴掌。 　　“啊！痛！” 　　“打孩子做什么，你藏私房钱心虚了？到底藏了多少，家里是不是还有？”彭迪母亲上前阻止。 　　你和彭迪趁机转移方位。 　　“去，回你房间待着去，我和你爸有话说。” 　　假彭迪心有不甘，但此时由不得他，再待在客厅里只会挨打，只好悻悻然地回房。 　　“啪嗒。” 　　房门关上。 　　他一转身，便与你和彭迪对上。 　　你朝他笑了笑，朝手里点燃的纸张吹了口气。 　　几枚火点飞起，飘飘摇摇，轻轻落在假彭迪身上。 　　几乎是瞬间，他燃了起来，一分多钟后，只剩下三两件衣物落在地上。 　　“啊！”彭迪吓得大叫。 　　你顾不得他，连忙把衣服上的火踩灭。 　　这里是彭迪房间，别燃起来了。 　　“彭迪，你怎么了？”外面传来询问。 　　你连忙戳戳彭迪，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喊：“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稍微和彭迪解释了一下异空间生物事件的始末，他大概了解之后，你表示要回家休息了，彭迪鬼鬼祟祟送你出去。 　　一进入到彭迪父母的视野，他就捂着屁股开始一瘸一拐，装得像真挨了打一样。 　　…… 　　睡觉时，你躺在床上，身体周围萦绕着属于宥光凉丝丝的气息。 　　母亲今晚意外地没在床边守着你。 　　不过在你准备睡觉的时候，她还是过来看了一眼，最后目光扫了一眼你的影子，她说：“宝宝，今晚有宥光陪你睡觉，我出去了。” 　　你惊讶：“你要出门？” 　　“嗯。”母亲点头，轻声说：“夜晚，很好。” 　　她喜欢夜晚。 　　但这十几年的夜晚，每一晚都守在你身边。 　　你拉了拉她的手：“谢谢妈妈，你去吧。” 　　顿了顿，又轻声说：“玩得开心。”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抚摸你的头顶。 　　她离开房间，不一会儿，你便听到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她出去了。 　　你呼出一口气，的确有些不习惯。 　　“宝宝，有我在。”宥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贴在枕头上，鼻息里全是宥光的气息，就好像贴在他身上，怪怪的。 　　今天做了不少事情，很累了，很快睡意袭来。 　　你低声喊：“宥光。” 　　“嗯。” 　　“晚安。”你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也听到他的声音。 　　“晚安。” 　　…… 　　第二天。 　　“宝宝，你醒了。” 　　宥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在影子里面。 　　“嗯，早啊。” 　　你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回到家里，她做了简单的早饭，你匆匆吃过，给了小黑狗一个鸡蛋，便去学校。 　　离开家的时候，猫灵跟着你去上学，小黑狗在后面追出来，被你及时关上房门拦住，小黑狗委屈地在门后汪汪叫，猫灵气定神闲甩了甩尾巴，小跑在前面为你领路。 　　一到学校，就听到不少人在讨论怪谈的事情。 　　“我叔叔失踪两天，突然回来了！问他去哪里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表姐的女儿也是这样。” 　　“诶，我爸爸的同事的朋友的儿子，竟然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什么都一模一样，问他们所有事情都记得，都说自己才是真的！” 　　“然后呢？” 　　“有一个在他爸爸抽烟的时候，不小心烧死了。” 　　“啊？好可怕！” 　　“可怕什么啊。”另一个人加入谈话：“我听说，多出来的，有一个是棺材铺纸人变的，所以才那么容易被烧死，纸人来到家里，是要拉全家人去作伴的……” 　　“说起来，我也听到过棺材铺的另一个怪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棺材铺怪谈？ 　　你有印象。 　　在程予兵给的那本书里，有过关于棺材铺怪谈的记载。 　　据说有一家棺材铺，不做死人的棺材，偏偏做活人的棺材。 　　如果有一天，你在家门口看到一副巴掌大的小棺材，那就是棺材铺为你制作的棺材，因为当天夜晚，你就会听到“叮、叮、叮”一下下敲击的声音，有个声音会一直问你。 　　“要钉几根？” 　　如果敲击声音停止的时候，你还没能逃走，就永远也逃不出去了。因为你已经被封进那口棺材里。 　　…… 　　同学们讨论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你抬头朝教室门口看去，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在教室门口张望。 　　挺眼熟。 　　两人脸色略显憔悴，眼下挂着黑眼圈。 　　在哪里见过…… 　　你低头看着影子，忽然想起来。 　　这不是林曦之的父母吗？ 　　当初林曦之转学过来的时候，你正好遇到这对夫妻带着林曦之来学校找校长办理手续。 　　“同学们，请问……你们有没有见到林曦之？他昨晚没回家。”那名中年女人忐忑地问道。 　　她保养得还不错，神情却又显得苍老憔悴。 　　旁边那名中年男人和她站得有些距离，作为一对夫妻来说，略显生疏，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班上的同学们忽然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你。 　　你愣住。 　　这是干嘛…… 　　虽然宥光就在你的影子里，他无法作为林曦之“回家”，但别人可不知道这种事。 　　“林曦之和长安关系最好了，阿姨，你问问长安吧。” 　　“对啊对啊，林曦之天天粘着长安，对我们都爱搭不理的。” 　　那对夫妻看向你，女人目光带着打量和期翼，男人则微微皱眉，神色有些古怪。 　　你手指点了点桌子，低声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我也不知道林曦之去哪了啊。” 　　影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宥光没吭声。 　　你只好看向中年女人，说：“阿姨，昨天考完试后林曦之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他去哪里。” 　　她失望地垂下目光，叹了口气。 　　想了想，你试探地问：“他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她怔了一下，呐呐道：“我、我也不清楚。” 　　一副和林曦之不太熟的样子。 　　“阿姨，你不要太担心，我会帮忙一起找林曦之的，他应该不会有事。” 　　“好的。”她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你叫长安吧？” 　　“是的。” 　　她点点头，表示记下，和男人一起离开教室门口，估计是去找学校老师了。 　　你眉头微皱，在草稿纸上胡乱涂画。 　　几分钟后，轻声喊：“宥光。” 　　“……嗯。” 　　“帮我一起去找林曦之吧。”你没有直接拆穿他。 　　“……他……很重要吗？” 　　你看着草稿纸上，上面无意识写出了宥光和林曦之的名字，垂眸笑了一下：“你猜猜看？” 　　宥光沉默。 　　老师来到教室，再次询问了同学们有没有见到过林曦之后，开始分发今天的科目试卷，一边发试卷一边说： 　　“昨天大家答的试卷版本有问题，而且有不少同学缺席考试，所以昨天的试卷不作数，明天新试卷发下来，大家要重新考一遍哈。” 　　“啊——”教室里的同学一片嘘声。 　　“那是不是要延期一天放假啊？”有学生问。 　　老师笑：“对嘛。” 　　即便是怪谈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城市里许多人都开始相信怪谈是真实存在的，学生该做的试卷，该答的题，一道都不能少。 　　缺席了也得重考。 　　上午考完试，你和彭迪、陈媛媛、周萌凑在一起，讨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主要是她们询问，你来回答。 　　解释了大概十多分钟，你看了眼时间，抱歉道：“我去找找林曦之，看他去哪里了，说不定会有线索。” 　　“我们帮你一起找。”陈媛媛说道。 　　周萌跟着点点头，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凑过头来，示意你们靠近，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林曦之以前就失踪过。” 　　你们纷纷惊讶地看着她。 　　脚下的影子不安地动了动。 　　你要挖到林曦之的小秘密了，宥光却什么也不能做，憋着。 　　“怎么回事啊？”你问。 　　周萌左右看看，小声说：“林曦之八岁的时候失踪过一次，他爸爸妈妈找了两年，就离婚了，只有他妈妈还在继续找他，直到今年……就是他转学来咱们学校读书的那几天，其实才被找回来不久。” 　　“他是指名要来咱们学校读书的。” 　　陈媛媛睁大眼睛：“好离奇，他八岁时候怎么失踪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问道：“周萌，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彭迪附和并夸奖：“是啊，太厉害了，这些机密你都能打探到。” 　　直到林曦之八岁的时候失踪过也就算了，竟然连他父母已经离婚，什么时候离婚，都清清楚楚。 　　这情报能力会不会太强了点。 　　周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妈是做生意的嘛，认识林曦之妈妈的朋友，我妈说，以前林曦之妈妈到处贴寻人启事的时候，她还帮忙找了一段时间呢，我们家里都还有林曦之那时候寻人启事印的照片。” 　　你立马说：“可以带来学校给我看看吗？” 　　“那我得回去找找，你要那个干什么？” 　　你直言不讳：“看看林曦之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像不像。” 　　周萌转着眼珠回忆：“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大概就……有六分像吧，不过长大了会变嘛，他小时候还有点胖，现在瘦了那么多，没有长得一模一样也正常。我找到就带来给你看看。” 　　“好，谢谢你。”你应了，状似无意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我们分开找林曦之吧，就在学校里找，说不定他还在学校。” 　　和其他人分开后，你柔声询问：“宥光，你觉得林曦之会在哪里？” 　　宥光：“……” 　　你：“嗯？” 　　宥光：“……不知道。” 　　装。 　　继续装。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一天不见，还挺想他的。” 　　“他整晚上都没回家，会不会死了啊？” 第114章 宥光:头疼，肚子也疼qaq 　　宥光忽然问道：“你对他很在意。” 　　你答道：“算是吧。” 　　他没再说话。 　　到了下午考完试, 林曦之自然是还没有被找到。 　　同学们觉得你和林曦之关系比较好，他失踪让你心情不好，为此还特意安慰了你几句。 　　这几天因为是期末考试, 你没有背书包, 在学校门口遇到猫灵, 特意说道：“猫猫, 我今天还有事, 晚点回家，不用跟我一起走了。” 　　它打着哈欠看你一眼，转身自己跑了。 　　“宥光。”你微笑：“我们去找林曦之吧，顺便找找异空间生物的漏网之鱼，消灭它们。” 　　他没回应, 默默地送你前往各处楼梯上。 　　你的主要目的是去寻找残留的异空间生物，只是故意跟宥光这么说, 逗他玩罢了。 　　成为平衡者之后, 你能够一眼看穿伪装成人类的异空间生物, 专挑人多的地方去, 找起来倒是方便许多。 　　拿镜子将它们引导偏僻的地方, 火光闪动后, 便清理了个干净。 　　将城市里大部分伪装成人类的异空间生物清理掉，还剩下一些躲藏起来的, 你没再去找。 　　找起来太费功夫, 它们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你要做的是平衡者, 而不是消灭每一个对人类有危险的异类，否则恐怕累死都忙不完。 　　天黑之后，你就“下班”回家了。 　　打开门，小黑狗兴奋地冲过来迎接, 围着你转圈圈。 　　你把它抓起来，它张着嘴兴奋无比，眼睛亮盈盈地望着你。 　　横竖检查一遍，没有异常。 　　也许这只异空间生物，真的彻底变成一条小狗了。 　　你放下小黑狗，来到那面镜子前。 　　镜子照出你的模样。 　　高高瘦瘦的身形，光洁的额前几缕碎发，长而清的眉毛飞入鬓角，双眼清澈专注，弧光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在鼻尖留下一点莹润的光，线条柔和的下巴削弱了些许年轻的盛气。 　　它像一面普通的镜子，只是照出人的模样，没有显露出它特别的地方。 　　你抬起食指，对着镜子撩了下额前的发丝，认真地说：“我果然比宥光帅多了。” 　　宥光：“……” 　　小黑狗从旁边路过，它嘴里叼着张什么东西，绕着圈子趴到你脚边来，开始撕扯。 　　你低头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你在咬什么？” 　　好像是一个本子，上面画着什么。 　　“从哪里翻出来的？” 　　你嘀咕着，半蹲下来，从狗嘴里把快要撕破的本子抢救出来，翻开一看。 　　！ 　　飞快合上本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放到桌子上。 　　希望影子里的宥光没看到。 　　“宝宝，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你低头，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研究起来，小声说：“没什么啊。” 　　影子里忽然伸出一双修长的、像是浓雾组成的手，拿起桌上的作业本，翻开。 　　你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谈，紧接着才明白那是宥光。 　　等你反应过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作业本上，赫然记录着你小时候的“画作”。 　　上面画着一个小人，小人左眼中下方特意用红笔点了颗痣，凸显出人物的特点。 　　小人长着狗耳朵狗鼻子，身后一条狗尾巴，看不出画的是谁，但旁边配了字，就很明显了。 　　【汪汪，我是小狗宥光，别惹我，我会咬人，汪汪！】 　　“啪！” 　　你一巴掌盖在作业本上，捂住。 　　“不许看！”你大喊。 　　宥光没说话。 　　你也沉默，脸上滚烫。 　　为什么会把这种黑历史翻出来啊！ 　　他一声不吭，你开始怀疑他看清楚画没有，也许没有呢。 　　于是问道：“你看没看到？” 　　“嗯……”宥光犹豫：“可能没有？” 　　他好像在笑。 　　你合理怀疑他在故意逗你。 　　他肯定看到了。 　　但既然他说没看到，你就装作他没看到好了，毕竟就算这是你的黑历史，那画的也是宥光小狗。 　　把本子飞快合上，你扬起下巴，闷声闷气地说：“以后你不能乱翻我东西，我也是有隐私的。” 　　宥光也真的当做没看到，反而问：“你的隐私是什么？” 　　“就是你不能知道的。” 　　他声音陡然变得阴沉，喃喃重复：“我不能知道。” 　　又来了。 　　永远不能接受被你撇开的宥光小狗。 　　就是这样的宥光，在听到你各种提起林曦之的时候，竟然能保持温顺，要说他和林曦之这个人之间没点关系，根本不可能。 　　破绽太多，要不是你放他一马，早能拆穿他八百次了。 　　你哄道：“隐私就是我自己的事，不会伤害到你。但我可能不告诉你，更不会告诉别人。” 　　“那我呢，是你的隐私吗？” 　　你愣住。 　　这话听着怎么怪里怪气的。 　　“为什么这么说？” 　　宥光认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让别人知道我的特性，也不让别人知道我在你的影子里。” 　　原来是这个意思。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有种你在豢养怪谈的感觉。 　　你纠正道：“你那不叫我的隐私，叫我的秘密。” 　　宥光没再说话，估计是在琢磨这两个词的区别。 　　怪谈的世界不存在隐私这个词语。 　　他像是在逐渐完善“林曦之”这个身份，让林曦之更加融入人类之中。 　　你不理会他，打开电视胡乱调着频道。 　　不知道按到了哪个频道，电视屏幕里突然出现钟表表盘的画面，时针和分针飞快划动，指向十二，秒针“咔哒咔哒”一格格走动。 　　古怪的感觉开始蔓延。 　　这不是昨天晚上母亲在盯的怪谈吗？又出现了。 　　你心里别扭，看到怪谈出现，更不爽了，随手按了下遥控器的关机键。 　　原本已经做好了没有反应的打算，结果电视屏幕立马黑下去，连带着那个钟表的画面也消失了。 　　你一怔。 　　就这么消失了？ 　　兴许是刚才的行为让那只怪谈没有和你建立联系。 　　它离开得那么简单，反而让你再次打开电视，想把它找出来。 　　但这次翻来覆去调了很多电视频道，那只怪谈都没有出现。 　　“刚才出现的怪谈……” 　　“离开了。”宥光说道：“大概是达到某种特定条件才会现身的怪谈。” 　　你点点头，看了眼时间。 　　傍晚九点多，母亲还没有回来，有点晚了。 　　你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妈妈，你在做什么？” 　　母亲幽幽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后，显得更加诡异：“遇到几只宝宝前两天在消灭的东西，解决掉，就回家。” 　　“异空间里出来的那些吗？” 　　“是。” 　　你端正坐直了身体，笑嘻嘻地说：“辛苦妈妈了！但是帮我太多会让我变懒惰的……不要太忙碌，早点回家，在家等你回来。” 　　没想到母亲这么支持你成为平衡者拯救世界，主动帮你清理掉城市里残留的异空间生物。 　　城市灵源选你做平衡者也太划算了，买一搭二，母亲和宥光都不会与你为敌，只会为你提供帮助。 　　你感动到想用糟糕的厨艺为母亲做一桌满汉全席，可惜她不会吃人类的食物。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之后，母亲回到家里，小黑狗热情地冲过去围在她脚边打转，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和普通小狗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它胆子很大。 　　你吃了一顿宵夜，边吃边和母亲聊天，告诉她学校里要推迟一天放假和试卷要重做的事，母亲看着你，即便不太懂你说的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你说的每件事她也有认真听。 　　偶尔宥光会加入你们的谈话，说上一两句。 　　微黄的灯光下，家里有人低声交谈，说说笑笑。 　　惬意和温暖在身边流淌。 　　只不过，这种画面如果被别的人类看到，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温馨吧。 　　母亲穿着白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偶尔偏头看你一眼，发丝便会跟着垂下，自然而然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黑蒙蒙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你，嘴角挂着温柔却充满诡异的微笑。 　　你笑着和她交谈，投在地上的影子比周围格外黑暗，不时有带着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两个人的交谈，出现第三个声音，却始终不见第三个人影。 　　客厅里，立在墙边的镜子刚好能够照到你的房间门。 　　从你的角度，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镜面。 　　镜子里，你的房间门虚掩着，客厅的灯光照进去，形成一条窄窄的长方形光条。 　　“……暑假约好要给班里的一个同学补课，他叫林曦之，对我挺好的。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他妈妈还在学校里来找了呢，我也很担心……” 　　你笑意吟吟地和母亲提起林曦之的事情。 　　宥光再次陷入可疑的沉默。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镜子里，虚掩的房门口有什么灰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你止住话音，猛地转过头去，看向房门。 　　什么也没有。 　　你起身，三两步飞快来到房间门口，一把推开，顺手打开灯。 　　“啪嗒。”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切都和你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也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刚才那抹闪过去的灰白色似乎是你眼花了。 　　只不过在充满怪谈的世界里，永远不要认为自己眼花。 　　“宝宝？” 　　“看到什么了？” 　　母亲和宥光同时询问。 　　你皱眉，退出房间，看着房门仔细回想。 　　刚才看到的好像是一只手，一只颜色灰白的小手，像是在停尸房里冻了几个月，又冷又僵，呈现出腐败前的颜色。 　　那只手从虚掩房门的缝隙里闪过，像是有一个小孩子蹦跳着在房间里面跑过。 　　除了看到那只小手以外，没有察觉到任何古怪。 　　对了，你是从镜子里看到的！ 　　那面镜子不是普通镜子，是从异空间里带回来的，会投射出异空间的影像。 　　你来到镜子前，仔细查看。 　　然而异象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不管你怎么看，都看不出来镜子有什么问题。 　　将刚才看到的东西说给母亲和宥光听后，他们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告诉你，那只小手不在家里。 　　它只是从异空间里投射到镜子里的镜像。 　　只能多多观察了。 　　总有一天能找到线索。 　　你将这个发现和得出的结论告知程予兵，他很想知道镜子的秘密，但知道急也没用，只能拜托你继续观察镜子，他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去别的地方寻找关于镜子和异空间的怪谈记载。 　　你佩服他的毅力，与他简单道别。 　　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继续踏上寻找家人的路。 　　如果有一天，母亲和宥光也消失的话，你也会抱着永远不放弃的信念去寻找他们吗？ 　　答案是肯定的。 　　…… 　　第二天，考完试之后。 　　“宥光，今天也去找林曦之吧。” 　　他带你在不停的楼梯间移动，每去几个不同地方，你就要嘀咕一句。 　　“林曦之不在这个地方。” 　　“他大概也不会来这里。” 　　“饭店？也许他会在这里吃饭，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 　　“他会来ktv唱歌吗？” 　　“还没有成年不可以躲在酒吧里，就算是离家出走，也要选个靠谱点的地方吧。” 　　“网吧这种地方……这些游戏真让人怀念啊，说起来我也该换手机了，班上的同学最近都在用流量逛‘家园’，你说林曦之会不会也玩？” 　　“宝宝。”一直沉默着的宥光突然出声。 　　他的语气很郑重，气氛都紧张起来，似乎要说很重要的事情。 　　你眉尾挑起：“嗯？” 　　终于要忍不住向你坦白了吗？ 　　要不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假装才知道呢。 　　然而周围席卷的冷意，让你觉得有些不对。 　　你在一栋废弃楼房的楼道里，墙面斑驳，爬满了霉斑和裂纹，角落里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上面缠绕着灰尘和昆虫的残肢，在阴凉的空气中颤抖。 　　楼道两端都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像是一道立在黑暗中的楼梯，你站在楼梯上，往上是无法摆脱的循环，往下是令人颤栗的深渊。 　　一步踏错，便回不了头。 　　你的影子被拉长，染上了深渊的气息，亦或者拉长的影子化作了深渊，将你和楼梯环绕。 　　他的声音低低的，除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危险，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压抑和疯狂，像是叹息地问： 　　“人类终究还是会让你更在意吗？” 　　话语间的吐息仿佛喷到你的耳后，钻进心口。 　　“那个认识不久的新朋友，对你很重要，重要到快要超过我……只因为他是人类？” 　　原来他不是想向你坦白。 　　而是制作了一个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出口的迷宫，试图诱你深入，一同陷进去，谁也无法逃出。 　　这是他的惯用把戏，你称之为宥光小狗的专用牛角尖。 　　他是不是忘记林曦之就是他自己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才不是。” 　　你先否定他的话，正要解释，宥光先一步开口。 　　“你每一句话都是他，他能完全融入你的生活，你想了解他的一切，了解那些我无法拥有、你也不曾向我了解的。” 　　他几乎没有停顿：“只有同类，才能更贴近你……” 　　“……既然这样，我的存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变得模糊不清。 　　你听不出他的情绪。 　　唯有这点，才让你开始感到毛骨悚然的凉意席卷全身，心脏剧烈跳动着。 　　随着宥光的低语，周围被无尽的黑暗充斥。 　　你脚下的台阶，正在一寸寸融入深渊。 　　他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既沉重，又虚弱。 　　像是虚弱痛苦的病人。 　　你猜不出他要做什么了，只是觉得慌乱，愤愤地对着深渊般的黑暗喊道：“宥光，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为什么和林曦之关系好，还不是因为你就是林曦之！” 　　话音落下，他那奇怪的呼吸声顿时一窒。 　　周围的动静都止住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就算再套上十个百个身份站到我面前，我都认得出来，何况一个林曦之。” 　　你像是立在台阶组成的孤岛中，眉毛紧紧皱着，下巴绷得紧紧的，目光在黑暗中扫视几眼，沉声说：“你在哪？出来！” 　　出来挨骂。 　　过了大概两分钟，黑暗中凝成一道身材颀长的人影，立在你眼前，缓缓褪去黑色，化作宥光的模样。 　　他身影还是有些虚幻，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 　　他低垂着目光，飞快抬眸看了你一眼，又垂下，抿着唇一副开始认错挨训的样子。 　　也不笨啊，一句话就反应过来了，怎么就那么能闹呢。 　　你瞪着他，气鼓鼓地问：“你是狗变的吗？能干点人事？” 　　“……我错了，对不起。” 　　“你太过分了，就这么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别开脸，不面向他。 　　一双冰凉的手将你的脸捧过去，他低头眼巴巴地盯着你，低声道：“宝宝，我真的知道错了，就算……就算你不知道林曦之是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你目光转向他，见他一双黑沉的眼睛水润润的，那张妖冶的脸显得格外可怜。 　　但还是努力维持恶声恶气地质问：“那你刚才想干什么？” 　　“我……”他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在你逼视的目光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你不喜欢宥光，喜欢林曦之，以后只有林曦之。” 　　“不可以！” 　　你严厉地警告他：“你得信任我，我不会违背承诺，不管你是人类还是怪谈，最好的朋友只有你，只有宥光。但如果你以后再做出这种事情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的话，就算变成敌人，我也不会再理你了。” 　　他看着你，良久，郑重点头：“好。” 　　作为怪谈，哪怕偏执和疯狂是他存在的根本，他也会为了你去克制。 　　作为人类，即便清楚与怪谈相伴就像是在危险的高压线周围徘徊，你也无法放弃他。 　　宥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宝宝，你怎么知道我是林曦之，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昂起头，甩开他的手。 　　“不告诉你。” 　　“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这次的事情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要回家。还有，明天你就能离开我的影子了吧，我明天要睡懒觉，你自己悄悄走，这几天不想看到你，之后我要是没联系你，你就不许来找我。” 　　你说完，看了他一眼，对上他黑沉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充斥着许多阴霾，在你眼里，只觉得又阴冷又可怜巴巴，原本打算再指责他几句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改成了：“等我气消了，再跟你说话。” 　　他阴冷的神色这才缓和许多。 　　你原本有不少关于林曦之这个身份的事情想问他，但现在还处于生气阶段，打定主意要让宥光受点教训，只好憋着不问，过几天和好的时候再了解。 　　…… 　　次日。 　　假期正式开启，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起身坐在床上发呆一分钟后，逐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低头一看。 　　影子黑沉沉的，带着丝丝缕缕凉意。 　　宥光还在。 　　你问：“你怎么还没走？” 　　没有指名道姓，但有些人就该自觉对号入座。 　　“……宝宝，我不舒服。”宥光闷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怎么了？”你有些担忧，假装不是特别在意，声音刻意平淡。 　　大概十来秒后，才等到宥光的回答。 　　“头疼，肚子也疼。” 　　？ 　　他现在在你影子里，身体都没，哪来的头和肚子，而且还会像人类一样疼？ 　　你摸不准怪谈会不会有这种疼痛反应，兴许就有呢，迟疑地问：“为什么会疼，你怎么样才能好一点？” 　　宥光情绪低落：“不知道。” 　　他顿了顿：“也许等会就好了。” 　　你没再催他离开，起床后发现母亲已经出门了，厨房里留了早饭。 　　你吃着早饭，时不时问一句宥光的情况。 　　“宥光，还疼吗？” 　　“疼。” 　　过了会。 　　“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了。”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为了照顾宥光的情绪，你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家看电视，直到晚上母亲回家。 　　“妈妈，你回来了。” 　　“宝宝。”母亲点头。 　　你突然想起宥光不舒服的事可以求助同为怪谈的母亲，也许她会有办法，于是问：“妈妈，怪谈为什么会头疼肚子疼？宥光说他不舒服，我没有缓解的办法。” 　　母亲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你。 　　她缓缓说：“一些怪谈，有和人类相同的痛感，知道不同部位的痛楚。宥光这样的怪谈，应该不包括在内。” 　　你眨了眨眼，微微张嘴。 　　母亲静静地，目光肯定地看着你。 　　你低头，看向影子。 　　空气都变得安静。 　　等了很久很久，某个骗人的小狗才出声。 　　“宝宝……” 第115章 汪……汪！ 　　三分钟后。 　　“宥光你这个狗骗子, 竟然骗我一整天！” 　　“汪汪！” 　　“你走，我不找你你不许来了！” 　　你把从影子里站出来的宥光推出家门，用力关上门。 　　“嘭！” 　　房门几乎贴着他的脸合上。 　　“汪汪汪！”小黑狗摇着尾巴在旁边助阵, 帮忙叫骂, 比你声音还大, 自然也压过了宥光的声音。 　　他好像说了什么, 你没听清。 　　反正都是狡辩！ 　　竟然跟你玩苦肉计, 这短短几个月时间的书算是让他读明白了。 　　转头撞上母亲的视线。 　　你眨了眨眼，有点小尴尬。 　　当着母亲的面和朋友生气并将其赶出家门什么的…… 　　“妈妈，要不要看电视？” 　　她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点头：“好。” 　　有点搞不清楚她是在回答看电视，还是在说你把宥光推出门这件事。 　　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 　　你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电视剧里播放着婆媳大战连续剧。 　　看了几分钟婆媳撕逼后, 你默默换了个频道。 　　正好播放到都市爱情剧的开头，男方和女方吵架, 女方摔门而出, 拉着行李箱脚步沉重, 表情哀戚地走在大街上, 人生失意, 凄凉极了。 　　母亲默默转头, 望了眼房门口。 　　你也忍不住跟着看了一眼。 　　“……我去洗澡睡觉了。”你起身离开客厅。 　　眼不见心不烦。 　　看不见看不见。 　　他哪里可怜，他才不可怜, 他还会骗人玩苦肉计呢！ 　　暑假的第二天。 　　周萌今天离开这座城市, 大家约好要去和她道别, 你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玩偶出门。 　　到周萌家楼下的时候，彭迪已经提前到了有一阵的样子，正在和周萌小声聊着天，前面马路上停着一辆车, 后备箱敞开，周萌后面放着好几个箱子。 　　陈媛媛跟你差不多时间到，怀里抱着一本封面精致的笔记本。 　　“周萌，到那边去要经常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就算我们没有在同一座城市，也依然是好朋友。”陈媛媛拉着周萌的手，眼圈红红的。 　　“我一定会的。”周萌用力点头，眼泪汪汪的，眼皮都有些红肿。 　　陈媛媛把怀里的笔记本递给她。 　　笔记本封面印着动漫人物形象，少女穿着靓丽的公主裙，色彩花花绿绿的，是这两年在初中女生中最受欢迎的款式。 　　“这本笔记本送给你，我在上面写了一些话，你到那边再打开看哦。” 　　“嗯！” 　　你上前，抱着玩偶放到周萌手里。 　　是一只小鹿玩偶，你之前挑选礼物的时候，觉得它和长得周萌莫名神似，就买下了。 　　想了想，你对周萌说：“在新的城市里，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会用文明的方式劝服他。” 　　周萌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啦，不会的，不过如果真有人欺负我，我肯定告诉你们，让你们帮我出气！” 　　彭迪的礼物是一副毛茸茸的手套，还有配套的针织帽。 　　大夏天的，他拿出这套礼物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妈妈说新覃冬天很冷，还会下雪，你……你到时候戴上，不会把手冻肿了。” 　　周萌冬天很怕冷，两只手总是被冻得红红的。 　　她笑眯眯地接过，眼睛却又红了。 　　“谢谢。” 　　“对了，我给你们画了画像，画了好几天呢。”她连忙松开一条书包带子，把书包拉到前面来，小心翼翼拿出卷在书包侧面的纸筒。 　　一点点展开用水彩画的人像来。 　　画得挺不错，比起你昨天被翻出来那张小时候画的黑历史好多了，完全能够认出被画的人是谁。 　　画的背景是溪流、葱郁的树木花草、灿烂的阳光，画上有四个人。 　　陈媛媛和周萌戴着花环，光脚踩在溪水里嬉闹。 　　彭迪盘腿坐在溪水旁边的岸上，嘴里叼着根小草茎叶，眼睛瞪得像铜铃，守护着身前的小火堆。 　　你站在溪水的另一边，画卷边缘探来一支渔网，渔网周围溅起水花，网里小鱼拱着身体跳动，你看着小鱼笑得双眼弯弯。 　　一眼便能看出，边缘尽头未画出来的，是拿着渔网的宥光。 　　“画得真好看。”陈媛媛夸道：“彭迪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你竖起大拇指。 　　彭迪拍了拍手：“漂亮！” 　　周萌：“嘻嘻，这张画送给你们！” 　　画拿到手里，彭迪端详自己在画里的形象。 　　大概是想借此看看自己在周萌心里是什么样的。 　　他捏着手指，神情严肃，又看了看你在画里的模样，把你拉到一边，悄声：“长安，我怎么感觉周萌的画里面，你被画得比我好看，你说她是不是……” 　　“不是。”你想也没想就打断他的话。 　　少年人在暗恋中疑神疑鬼的模样真有意思。 　　“唉，好吧。”彭迪闷闷不乐。 　　周萌的父母提着东西下楼，将整理出来的行李搬到车上，催促周萌准备离开了。 　　“那我走了……”周萌吸了吸鼻子，发红的眼眶泪珠滚落。 　　要和从幼儿园开始一起读书长大的朋友分开，独自前往陌生的城市，融入陌生的环境里， 　　你摸出一小包纸巾塞到彭迪手里，后者有些发愣，你朝着周萌的方向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纸巾递给周萌：“不要哭，有机会我就去新覃看你，你别忘了我……们。” 　　你手搭在彭迪肩膀上：“我也一起去。” 　　陈媛媛抱了一下周萌，轻声说：“还有我，我们一起坐火车去找你。” 　　“嗯！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周萌捏着纸巾，倒退着往车子方向走，一边朝你们挥手。 　　“再见！” 　　直到车子载着周萌开出很远，远到看不见背影，彭迪才重重地、长长地叹一口气。 　　陈媛媛也低头抹眼泪。 　　下次见到周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媛媛举起画卷，问：“这幅画谁保管啊？” 　　彭迪：“我想要。” 　　陈媛媛：“可是我也想。” 　　“长安呢？” 　　你看着画卷，陷入沉思。 　　谁都想保管，但画只有一份。 　　“我们拿去扫描彩印吧。”你一本正经提议：“原画我保管，再给你们一人复印十份。” 　　彭迪不满意：“给你们一人复印二十份，原画放在我那里！” 　　“那我给你们拿三十份好了～”陈媛媛加价。 　　“四十份。” 　　“喂，你们当是在玩拍卖游戏吗！？” 　　最终，彭迪以暗恋的人离开为理由，催生出一汪泪水博取同情胜出，成功获得保管权。 　　和彭迪、陈媛媛在外面吃了点东西，逛到下午，你们便各自回家了。 　　前几日的怪谈传闻依旧在街上的行人口中盛行，只是比起之前，热度要消退许多。 　　不管是否遭遇怪谈，人类的生活依旧要在这座城市里进行下去。 　　你一连三天没联系宥光，他发来短信你不回复，打来电话也不接。 　　各种道歉的短信少说也有几十条，你就是不理会。 　　这次怎么说也要让他深刻认识到错误。 　　不然每次都是一道歉就原谅他，说不定会把他惯坏。 　　有几次打开门看到宥光出现在楼道里，你立马转身关门回房。 　　直到第四天。 　　手机消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坏掉了，一条宥光的短信也没收到，电话同样没有。 　　电视节目老是那些重复播放的剧集，显得无聊，你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手机始终安安静静，跟关机状态的区别不大。 　　看来是时候换一个手机了。 　　小黑狗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你伸手挠它的头，它闭着眼睛舔了舔鼻头，眼睛睁都没睁一下。 　　猫灵不知道跑去哪里，兴许在你看不见的树荫下乘凉。 　　天气闷热，你心里有些烦躁，打开房门，一缕缕凉风从空荡的楼道里灌进来，你便把门开着，时不时看一眼。 　　坐了一会，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关上门，回房睡午觉。 　　你是被狗叫声吵醒的，小黑狗冲着门外吠个不停。 　　“汪汪汪！！” 　　“小点声。”你揉着眼睛随口说道。 　　“汪呜……” 　　它叫声小了许多，摇着尾巴钻进房间来，一脸期待地望着你，又朝门口的方向叫两声。 　　你垂下手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它高兴极了，像是得到了嘉奖。 　　“嘭！”房门被什么东西砸响。 　　这个声音…… 　　是宥光皮球砸在门上的声音。 　　你很熟悉。 　　宥光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房间里的动静，你听到宥光在叫你。 　　“宝宝。” 　　你踩着拖鞋走到门口，也不看猫眼，对着外面说：“你来干嘛？” 　　他嗓音变得有些低沉：“我想见你，我错了，你别再生我气了。” 　　你嘴角微微扬起，又很快压下去，隔着门冷冰冰地说：“我还没有找你，你不能来。” 　　“我知道。”他话语微顿：“能出来说话吗？” 　　语气变得古怪，僵硬中带着下定决心般的壮烈。 　　难为他能在这么一句话里带上诸多情绪了。 　　你打开门：“你想说……” 　　你想说什么？ 　　未尽的话语在看到宥光此刻模样的时候，猛地止住。 　　你张开嘴，瞪大眼睛，眼珠震动。 　　傻眼。 　　宥光垂眸，避开你震惊的目光，嘴角绷得笔直。 　　他穿着一套毛绒绒的连体服，棕黄色的衣服上是斑点花纹，头上带着兜帽，兜帽一左一右两只耷拉的狗耳朵，连体服后面还有一根垂下的狗尾巴。 　　他别开脸，苍白的薄唇微张：“汪……汪！” 　　！ 　　你眼睛瞪得更大了，忍不住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后仰。 　　这是什么啊！ 　　宥光怎么会这样！！ 　　他脑子是不是被别的什么小狗怪谈给占据了！！！ 　　“汪汪汪！”谁知小黑狗听到狗叫，立马冲了出来，小小的狗对着宥光一顿破口大吼。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但你无暇顾及，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小黑狗一把抓回屋里，再迅速关上门，让小黑狗被关在里面，你和宥光站在外面。 　　宥光闭了闭眼，低垂的睫毛不住颤动，最终发出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我是小狗宥光。” 　　“别惹我，我会咬人，汪汪。” 　　说完之后，他像是松了口大气，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等待着你。 　　你也不知道他在等你干什么。 　　试探地、迟疑地问：“宥光，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飞快抬眸，与你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 　　“在哄你。”他微微停顿了一下。 　　“可以不继续生我的气了吗？” 　　你张了张嘴，还处于哑口无言的状态。 　　宥光有些失落：“还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眼里带了滤镜，他只是背着光站在那里，语气低落，阴影在眸光中覆上孤独。只是灯光恰好在衣服绒毛边缘洒上一层易碎的光。 　　你便觉得，他难过极了。 　　“也不是不行。” 　　“我就是有点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哄我？” 　　宥光眨了眨眼，说：“你是这样画的。” 　　你愣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个事，你小时候画的小狗宥光，上面还配了字，宥光刚才说的那些像是被小狗怪谈钻进脑子的话，就是你写的。 　　前几天，画着这幅画的本子还被宥光看到了来着。 　　“我画是画了，但是，但是。” 　　但那是小时候恼怒宥光时画的。 　　宥光问：“你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不对。”你表情古怪：“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我以为你喜欢。” 　　以为你喜欢，所以才这样画。 　　才扮成画上的模样来哄你开心。 　　你有一点点被触动，但又觉得……莫名有一点点变态啊！ 　　小时候随手画的黑历史被人当做你喜欢的东西来郑重对待什么的。 　　这社死一样的酸爽感。 　　“宝宝。”宥光踏上楼梯之外，朝你走过来。 　　你的注意力被一晃一晃的尾巴吸引。 　　“你可以继续生我的气，但是不能再不理我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你身边，凑近盯着你，用只有你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会失去理性的。” 　　宥光又一次提醒你，他不是人类。 第116章 恭喜宥光兑奖双份作业 　　“那我们和好吧, 我气消了。” 　　你语气轻快又认真，将刚才的尴尬抛开，朝宥光伸出手。 　　他抿起唇角, 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 准备握住你的手。 　　你……一把抓住他衣服后面的尾巴！揪起来像螺旋桨一样甩了甩。 　　“宥光, 这衣服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空着的手指动了动, 主动伸过来握住你另一只手, 这才回答：“商场里，找了很久。” 　　你又扯了扯他兜帽上的狗耳朵，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林曦之回家了吗？” 　　他回过属于林曦之身份的家了吗？ 　　林曦之的父母还在找他。 　　“嗯。”宥光点头：“回了。” 　　你抓着他的尾巴扯上面的毛须，一边问：“你前段时间不肯告诉我的事情, 就是一直在林曦之家里扮演林曦之咯？” 　　“不。”宥光纠正道：“是扮演一名人类。” 　　你不解：“有什么区别？” 　　“林曦之已经死了。” 　　“诶？”你虽然有过关于林曦之的猜测，但也只是猜真正的林曦之处于失踪状态, 生死未卜。 　　不明白宥光为什么肯定真正的林曦之已经死亡。 　　他没必要为了得到一个普通身份去吞噬人类, 林曦之死亡不会是他的原因。 　　他是怪谈, 不是杀人魔, 也不是吞噬人类后就能变得和人类相似的怪谈。 　　宥光说：“他的父亲告诉我, 林曦之八岁那年就死了。” 　　“什么, 林曦之的父亲亲口告诉你？既然他知道林曦之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你就是林曦之？” 　　“林曦之的母亲不知道。” 　　所以说, 林父是碍于林母, 才故意假装林曦之没有死, 碰到宥光这个冒牌货也没有拆穿。 　　你从周萌那里听到过，林曦之的父母在他失踪第二年就离婚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详细说说。” 　　你拉着宥光想开门进屋慢慢聊，伸手一摸衣兜。 　　“糟糕。” 　　“钥匙锁家里了。” 　　你看向宥光, 他也看着你。 　　你下巴点了点房门，示意。 　　宥光点头，明白了。 　　他如同滴墨，瞬间融入你的影子，紧接着身影在门的另一端出现，也就是房间内部。 　　你的一部分影子透过门缝，投到了屋内，他便顺着影子也进入屋内。 　　“汪汪汪！”你听到小黑狗在屋里狂叫。 　　宥光从里面打开门，你轻松进到家里。 　　“汪汪汪汪汪！”小黑狗一下子窜过来，躲在你脚后面对着宥光吼。 　　也就只比你鞋面高一点的小狗，胆子还挺大。 　　“嘘。”你俯身，面对小黑狗在唇前竖起食指。 　　“宥光不是外人，不要叫了。” 　　小黑狗歪头，滴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你，停止了叫声。 　　“对，真聪明。”你摸了摸小黑狗的脑袋，夸赞道。 　　小黑狗眯起眼睛，咧开嘴，露出很快乐的表情。 　　你拍拍它的头顶，一抬眼，便与宥光的视线撞在一起。 　　毛绒绒的。 　　你忍不住抬起手，放在他头顶上，摸了一把。 　　“和想象中的手感差不多。” 　　你笑起来，宥光眨了眨眼，也弯起嘴角。 　　“说起来，你里面是不是还穿着那件黑衣服啊。” 　　那件永远都“有一件”的黑衣服。 　　“嗯。”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你把林曦之的事情好好说说，我想问很久了，一直在等你主动跟我坦白，结果你死活不开口。” 　　“我……”宥光飞快眨了两下眼睛：“林曦之的父亲一边怕我，一边警告我。他说林曦之早就死了，他亲眼看到的尸体，我不是林曦之，他随时可以揭穿我。林曦之的母亲不知道这件事，在她面前，林曦之父亲会假装我是林曦之。” 　　“还有呢？你之前好像在我面前吐血了，当时吓我一跳，是怎么了？”和宥光坐在沙发上，你问出关心了很久的问题。 　　虽然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林曦之就是宥光。 　　“……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宥光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你脸上：“变成林曦之后，我的气息、力量都会隐藏起来，不能使用任何能力，和普通人类一样，甚至更虚弱。” 　　这个问题你倒是隐隐有察觉到，拍了拍宥光：“别担心，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马甲。” 　　“对了，你怎么会变成林曦之？” 　　宥光诚实回答：“想有人类的身份，刚好看到一些寻人启事，就变成和照片上相似的模样。” 　　他顿了下，补充：“只能暂时维持，以后‘林曦之’会逐渐变成我的样子。” 　　你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有一个人类的身份，而且不管怎么样都不肯向我坦白，一定要瞒着我？” 　　话题又绕回你生气不理他的根本问题上了。 　　就算是和好了，他也逃不过要解释清楚这件事。 　　宥光沉默了一会。 　　你也不急，随手拆了颗糖放进嘴里，慢慢等着他回答。 　　顺手放了一颗糖在宥光手里。 　　他手指捏着糖，轻声说：这样……我就在你的世界里，变多了。” 　　“填补‘宥光’不能填补的空缺。” 　　“你总会有新的人类朋友，我不能阻止，不如成为那个新朋友。如果可以，我想把你的世界挤满，让你所见皆是我。” 　　“可是，看到你和‘林曦之’越来越贴近，我……我很不舒服，感觉你被人类抢走了。” 　　他无比坦诚的将内心所想告诉你。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语气沉沉地问：“宝宝，你会害怕吗？” 　　你咬了一下嘴里的糖，糖碎成两半，语气自然道：“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有什么害怕的。” 　　他低头，慢条斯理拆开糖纸，半晌才说：“很多人类都会害怕。” 　　“我又不是别人。”你说到这里，略做停顿，目光无意间看到旁边的书包，露出坏笑：“上次不是说要考考你的学习吗？我给你准备了双份的作业呢，你一份，‘林曦之’一份，不能赖账，都得完成哦。” 　　恭喜宥光，成功兑奖双份作业。 　　宥光脸上的柔和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你笑意更深：“林曦之什么时候有空？我答应过帮忙补课的。” 　　“……” 　　沉默一阵后，宥光也笑：“每天都有空。” 　　他抬手，拆开糖纸的糖递到你嘴边。 　　你扭头：“太甜了，不想吃了。” 　　…… 　　“你好，我是长安，来找林曦之。” 　　敲门后，前来开门的是林曦之的母亲。 　　她的精神状态比上次见的时候好很多，没有那么憔悴了。 　　她一头长卷发披在脑后，穿着居家休闲的衣服，见到你之后露出热情的笑容：“你来帮曦之补课吧？他跟我说过了，快进来，阿姨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一进门就看到林曦之走了过来。 　　你冲他笑了笑。 　　大概五分钟前，他还作为宥光把你送到附近的楼梯上，转眼又要变成林曦之来和你相处，真是忙碌啊。 第117章 高中 　　“跟我来。” 　　林曦之领着你去他的房间。 　　房间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崭新的, 看得出来是新购置回来。 　　只不过不过很多物品都有点眼熟。 　　你打量几眼，喃喃道：“怎么感觉和我房间有点像……” 　　你看向宥光，他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 　　的确和你房间很像。 　　林曦之这个马甲被拆穿以后, 宥光也不在你面前装成另外的模样了, 除了长相有点变化以外, 就是宥光本光。 　　你没纠结这个问题, 取下书包，从里面翻出习题册x8，试卷x16，放到房间的书桌上。 　　都是双份。 　　“暂时就先这么多。”你对他笑了笑，补充一句：“写完还有。” 　　宥光摸着试卷和习题册坐下来, 又抬头看你：“辛苦宝宝了。” 　　你压低声音：“在这里就叫我长安吧，你现在是林曦之。” 　　宥光：“没关系。” 　　“不行, 有关系！” 　　他微微皱眉。 　　看表情根本不像是会听的。 　　但你总觉得, 让林曦之的母亲听到林曦之喊你宝宝的话, 真的会很怪。 　　他不听话, 你有的是法子让他听。 　　“只有宥光才能这么喊我, 林曦之不行。” 　　他听完不仅点点头, 还很开心地弯起唇角，轻声喊：“长安。” 　　真好哄。 　　你随手打开一份试卷让他写, 先补数学。 　　他写完一页, 你再来检查, 或者遇到不会做的题就告诉你。 　　大概还不到十分钟的时候，房门被敲响，林曦之的母亲端着饮料、水果、和炸鸡腿炸鸡翅走进来。 　　她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再学吧。” 　　“刚做好的，趁热吃。” 　　说完她也没走, 拿来碗筷要站在这里看着你们开始吃才会离开的样子。 　　你只好道谢，拿起碗筷，宥光也跟着拿起筷子。 　　林曦之母亲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她语气温和地对你说：“曦之跟你关系很好呢，平时除了正餐，从来不吃别的东西。” 　　想到宥光的身份以及和她现在的关系，你朝她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有些微妙。 　　既然“林曦之”平时除了正餐不吃别的东西，为什么要特意在他补课的时候准备这么多食物？ 　　如果是用来招待你的话也说得通，但还是不可避免觉得有些奇怪。 　　宥光并没有提到林曦之母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来没有恶意。 　　你随意吃了一些，停下筷子，宥光也跟着放下。 　　林曦之母亲笑眯眯地将热食收走，留下水果和饮料。 　　房门又关上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你侧头，询问正埋头写试卷的宥光：“诶，当人类的感觉怎么样？” 　　他笔下微顿，一边做题，一边认真答道：“麻烦。” 　　“但是和你做同学，很好。”他眨眨眼，试卷翻了一面：“还能让你给我补课。” 　　你被后一句逗笑了：“只要你把这些写完，以后都给你补课。” 　　他笑了笑，弯起眉眼。 　　宥光学得很快，只要讲过一遍的题就不会再做错，很快目前做的题目就不再需要你讲解，你坐在旁边有点犯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被，身下软软的，起身才发现睡在床上。 　　应该是宥光把你从椅子上挪过来了。 　　他坐在书桌前，还在埋头写试卷。 　　“醒了？” 　　察觉到你醒来，他停下笔，回头看向你。 　　你打着哈欠问：“现在几点了？” 　　他按了下手机，屏幕亮起：“下午四点。” 　　“时间差不多，我要回家了。”你感觉今天可能就是来睡觉的。 　　宥光抿起唇角：“时间还早。” 　　“这两份试卷的题你都会做了，我待这儿也没什么事。” 　　他沉默，等了半分钟才回：“再睡会。” 　　“不睡了。” 　　“……我带你出去玩。” 　　你拒绝：“不行，你得做题。” 　　他不说话了。 　　“好吧，我再陪你一会。” 　　“嗯。” 　　他又看了看你，才转过身去，握着笔继续写试卷。 　　你回到椅子上，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宥光之前送给你的游戏机开始玩。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点开，是未读短信。 　　【段离思】：有空吗，出来打球？ 　　你抬头，朝宥光的方向看过去。 　　却不料他刚好从旁边凑过来，看着你的手机屏幕。 　　皱眉。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差。 　　他转过来，阴翳的目光与你对视。 　　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你。 　　“……我不去。”你说着，按着手机键编辑回复段离思的信息。 　　【我在给朋友补课，就不去了，下次吧。】 　　宥光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下次？” 　　你准备按发送键的手指顿住：“今天不行，改天也不行吗？” 　　之前也没见他对你和段离思去玩有什么意见啊。 　　“你答应暑假给我补课。” 　　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安抚地说：“给你补完我再去玩。” 　　他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表情阴沉沉的。 　　你按下发送键，短信送达。 　　发完短信，催促宥光快写试卷，继续玩游戏机。 　　没几分钟，再次收到段离思的短信。 　　【段离思】：有时间约我，随时有空。 　　【好。】 　　你回完消息刚准备放下手机，忽然瞅了眼宥光。 　　他默默收回视线，脸色阴冷，握着笔的力度都重了许多，写出来的每一个笔划都能在试卷上留下小小的凹痕。 　　但他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午六点钟，你再次提出要回家吃饭，宥光这次没阻止，林曦之母亲热情地留你吃饭，你花费了几分钟才拒绝成功，宥光则送你回家。 　　又一天过去，今天你还是要去给宥光补课，吃完午饭，到了约定的时间，宥光便出现在楼道来接你。 　　你再次前往林曦之家里，刚坐下没多久，就收到段离思的短信。 　　【段离思】：摔了一跤，脚崴了，要休养小半个月，不能和你一起打球了。 　　你稍微关怀了几句，得知段离思是走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才因此崴脚，怀疑地看宥光一眼。 　　后者握着笔正奋笔疾书。 　　你忍不住问：“跟你有关系吗？” 　　这也太巧了。 　　宥光疑惑。 　　“算了，没事。” 　　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就这么直接怀疑他也不好，你暂时将怀疑压下去。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外面响起一些动静。 　　你竖起耳朵听声音，发现是林曦之父亲来了。 　　没一会儿，有人敲了两下房门，推开门。 　　是林曦之的父亲。 　　“你们好。”他朝你们笑了笑：“我帮你们续水。” 　　他拿走水杯。 　　宥光的那杯水还是满的，他也一起拿走，说是换新鲜的水。 　　几分钟后，林曦之父亲端着水杯回来。 　　“我泡了片柠檬，尝尝看，酸的话我再加点冰糖。” 　　他看着你们，没有离开，现在就要看着你们喝一口。 　　林曦之的父亲和母亲不一样，他清楚明白真正的林曦之已经死了，宥光不是林曦之，为什么这么热情？ 　　你看向宥光。 　　他端起水杯，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小口。 　　看样子没毒。 　　你也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 　　好酸！ 　　你表情皱了起来，连忙找到垃圾桶吐掉。 　　酸得像是在一个小杯子里挤了一整颗柠檬的汁。 　　绝对不止是加冰糖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好意思，是不是太酸了？我给你换一杯吧。”林曦之父亲一脸抱歉地拿走你的杯子，换了一杯回来。 　　这次他没再看着你喝，歉意地关上门出去了。 　　“他是故意的吧？”你小声嘀咕，却有些不解。 　　干嘛要做这种事。 　　一杯挤满柠檬汁的水，有什么作用？ 　　忽然想起什么，你看向宥光刚才喝的那杯水，拿起来尝了尝。 　　酸到变形。 　　再次找垃圾桶把水吐了。 　　转头问宥光：“你作为林曦之的时候，也没有味觉？” 　　他递给你一张纸巾，摇头。 　　“以后不吃他给你的东西。”宥光看着水杯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看你表情，应该很难吃。” 　　你擦了擦嘴，逐渐明白过来。 　　林曦之父亲发现了宥光的一些异常行为，恐怕有所怀疑，在试探他，经过试探后，他知道宥光没有味觉。 　　而你作为关系好的同学，出现在这里，同样被怀疑了，林曦之父亲便做了两杯特制柠檬汁来试探你。 　　如果你和宥光是同样的存在，那么你也没有味觉，刚才会和宥光一样，面无表情喝下一口巨酸的柠檬汁，还不会有任何反应。 　　你问：“他平时还有别的举动吗？” 　　宥光想了想，说：“经常盯着我，有几次和林曦之母亲吵起来。” 　　“好吧，看来他们意见不统一。”你耸耸肩。 　　暑假的日子，你大部分时间都在林曦之家里度过。 　　林曦之的父亲经常过来，说是看望林曦之，但很显然不可能和林曦之有多亲热，倒是经常试探你，恨不得把你的底细扒个清清楚楚。 　　不过他倒没有做别的什么事情。 　　林曦之的母亲也有些奇怪，宥光平日里就算尽量伪装人类，但多多少少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林曦之母亲对这些地方总是会忽略掉，像是没有看到、没有发现一样，毫不关心，转头依旧是爱护儿子的母亲。 　　她也许知道些什么，但当做自己不知道，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暑假就这在这种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宥光也写完了双份的补课作业，后面每天都和你到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去玩耍，再次开学的时候，宥光已经完全能够跟上课程。 　　悠闲平静的日子一直到了高二。 　　你和“林曦之”、彭迪、陈媛媛都在同一所高中读书，段离思之前就在这所学校，不过他现在已经去别的城市里念大学了。 　　因为离家还算近，而且宥光每天早晚都会送你“抄近路”，所以你到了高二，还是申请到走读生，“林曦之”和你一样。 　　这天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到家坐在客厅和母亲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响动。 　　像是有人在挪动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但是……楼上没有人住才对。 　　整栋楼，只有三楼302家里住着你和母亲，以及黑狗和猫灵。 　　以前的小黑狗被你取名为豆豆，已经长大了，现在是一只三四十斤重的四眼狗。 　　听到动静，豆豆也竖起耳朵，眼睛盯着楼上。 　　会是怪谈吗？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闪过，母亲似乎看出你的疑惑，幽声道：“楼上有人类。” 　　人类？ 　　你怔了一下，问：“有人搬进来了？” 　　母亲点头。 　　闲置了十余年的房子，终于又有人进来居住了吗？ 　　又看了几分钟电视，母亲发出平淡的声音：“最近几天，有中介带着人类到这栋楼里来，楼里的人类会增多。” 　　你从早上到晚上都在学校上课，倒是不清楚这件事，母亲回家比较早的话，会注意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你们所住的302号房不用担心会因为房主失踪被查房，上次找出母亲的身份证信息后，她的信息重新录入，已经不再是失踪人口。 　　只是没想到，十余年前这栋楼里的住户频频失踪，最后剩余的住户全都逃离，十余年后，竟然会让人再次住进来。 　　也许是觉得，这么长时间过去，这栋楼里的危险已经消失了？ 　　但你很清楚，仅仅是你所住的302号房间，就有不少怪谈会出现呢，母亲所列出来的那些“不能做的事情”，依旧有效。 　　你并没有在成为平衡者之后，将它们一一灭除。 　　只要它们没有出现，你很少去主动找过它们。 　　第二天，你吃完早饭打开门，就见宥光站在楼道里等你。 　　“早啊。”你笑着打招呼。 　　“早。”他逆着光，朝你微笑。 　　刚准备踏上楼梯和他离开，楼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你顿住，抬头往上看。 　　一名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人拿着文件，急匆匆跑下来。 　　他有些矮胖，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看到你和宥光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 　　“你们是这栋楼里的住户？”他问道。 　　你点点头。 　　青年男人露出微笑：“我是昨天刚搬来的，有空聊啊，我上班快迟到了。” 　　说完，他越过你和宥光，飞快跑下楼去。 　　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你想提醒他尽快搬走，但他大概率不会听。 　　不仅不会听，如果在这里遇到什么事，恐怕还会第一个想起你，找到你。 　　如果仅仅是找你也就罢了，但你的家在这里，如果有人类闯进去，会把“家”吓跑。 　　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开放之后，搬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摇摇头，你伸手拉住宥光。 　　“走吧，我们去学校。” 　　高二的“林曦之”，左眼眼中下方，已经长出一枚红痣。 　　和宥光越来越像了。 　　你和他现在是前后桌，你坐前桌，他在后桌。 　　虽然你又长高了一些，但他依旧比你高半个头。 　　对于宥光的作弊行为，你很愤怒，但没有办法，即便是捏着拳头警告他不许作弊，他也不会听的。 　　到了教室，你们从后门进入，经过宥光课桌的时候，你隐隐约约看到他课桌里有个什么东西。 　　你问：“那是什么？” 　　宥光弯腰，伸手将课桌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盒巧克力，以及一封淡紫色的信。 　　你愣住。 　　这是……情书？ 　　竟然有人给宥光写情书？ 　　他也开始被人注意到并且喜欢了。 　　他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大概不明白该怎么处理，转身就要投进垃圾桶。 　　“诶，扔掉做什么？”你阻止了他。 　　宥光不解地看你一眼，没有再扔，看了眼信封，拆开。 　　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瞳，读得很认真。 　　你瞄了一眼，大概看到信纸上写满了整张的清秀字体，又转开视线。 　　半天没看到宥光有什么动静，他就站在那，你感觉他看了很长时间。 　　时间过得很慢。 　　你干脆转身，去拉开自己的桌椅，在课桌里同样发现了一张静静躺着的信封。 　　粉红色的。 　　还好没有巧克力。 　　你拉开书包拉链，动作迅速地将信封放进书包里。 　　之前收到的每一封情书，都是这样处理的。 　　你转头，看向宥光。 　　“还看呢？” 　　他抬头，抿起唇角看着你。 　　你皱眉，有些烦躁：“看我干嘛？” 　　他拿起信纸递向你：“宝宝，这个人在上面说，想和我在一起，你不生气吗？” 　　你眉头一松，笑了：“我生什么气，学校不允许早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你就转身整理课桌里摆放着的书本。 　　宥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中午放学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你看到那盒巧克力还在他课桌里。 　　“还留着啊。” 　　宥光疑惑：“你不让我扔。” 　　你耸肩：“吃饭去吧。” 　　在食堂吃饭吃到一半，你吃不下去了。 　　捂着腮帮子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宥光立马注意到你的异常。 　　你眉头紧皱：“牙疼。” 　　他放下筷子：“我们去学校外面看看。” 　　你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他，不解地问：“去哪里看啊？缓一会就好了，没事。” 　　宥光没回答，拉着你走到一处楼梯上，直到站上楼梯，他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去看牙医。” 　　“不要！”你立马后退，晚了，宥光已经带着你离开学校，去到另一处地方。 　　只需要走下两阶楼梯，到斜对面，就是牙医诊所。 　　“我不去。”宥光拉着你往牙医诊所走，你死死定在原地，不肯跟上。 　　“宝宝，你今天必须去看牙医了。”宥光认真地说。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牙疼。 　　“不行，我不去，你放开我，我要回学校复习了，作业还没写完！” 　　他往前拉，你往后拽。 　　两个人就像在拔河。 　　宥光一时之间只拉着你往前走了两小步，见状停下来，轻声说：“看了牙医，牙齿就不疼了。” 　　“反正我不要进去，我牙齿好好的，只是刚好疼了一下。”你指了指自己的牙，继续说：“现在不疼了。” 　　他不为所动，双手突然袭击过来，手臂环着你的腰把你抱起，大步往牙医诊所走。 　　“宥光！” 　　你愤怒：“你做个人吧！” 第118章 捉迷藏1 　　你真的很想用力挣脱。 　　但是这条街人来人往, 你和宥光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此时他竖着抱起你往牙医诊所走，就已经足够显眼了。 　　如果你再挣扎和他较劲的话, 吸引的目光只会越来越多。 　　太丢脸了！ 　　你感觉耳朵根发烫, 耳朵肯定很红。 　　“宥光, 快把我放下来。”你咬牙低声道。 　　“不放。”他拒绝得干脆极了：“放开你就跑了。” 　　“不放开我生气了！” 　　宥光抬头, 与你四目相对。 　　就在你以为他会放开你的时候, 他又转开视线，继续往前走，低声说：“又拿这招威胁我。” 　　这句从小到大百试百灵的话，竟然在此刻失效了。 　　失效就不说了，他竟然还醒悟了, 还说出来了。 　　不止是耳朵，你的脸都开始发烫。 　　宥光：“就算生气, 也要去看牙医。” 　　“宥光, 你等着瞧——” 　　他推开牙医诊所的玻璃门, 抱着你走了进去。 　　里面正在闲聊的牙医和口腔护士纷纷看过来。 　　安静。 　　没人说话。 　　牙医诊所里那股独特的让人难受的味道充斥鼻尖, 你无力埋头, 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最先打破沉默的, 竟然是宥光。 　　“他牙疼。” 　　他把你放到牙科综合治疗床上，按着你不让你起来。 　　牙医一步步朝你靠近。 　　你似乎已经没有逃跑的余地了, 盯着站在旁边的宥光恨恨道：“你会后悔的！” 　　牙医看了你们一眼, 打开照灯, 拉过来：“啊——张嘴。” 　　你不肯配合。 　　宥光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向你的脸颊。 　　他的意图很明显。 　　有这么个威胁在，你不得不张开嘴。 　　看着旁边拔牙钻牙的器械，心如死灰。 　　牙医仔细看了看你的口腔：“经常疼吗？” 　　宥光答话：“疼了三次。” 　　你冷漠地说：“五次。” 　　还有两次是在家里牙疼的, 宥光不知道，你没告诉他。 　　“长智齿，没什么大问题，等过一两个月牙齿长出来再来看，现在拔不了。”牙医平静地说完，关了灯继续聊天去了。 　　你松了口气。 　　但想到等智齿长出来之后，说不定就得拔，心里又忐忑得很。 　　“他还能吃糖吗？”宥光问。 　　牙医：“糖少吃，勤刷牙。” 　　你坐起身，大步离开牙医诊所，宥光跟在后面。 　　你冷着脸：“回学校。” 　　他过来拉你的手，被你拍开，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他带你回学校后，你直接从楼梯上走下去，回到教室，看都不看他。 　　强行带你去看牙医这事也就算了，毕竟也是为了你好，但是这个“强行”的过程太社死，看到他的脸你就会想到刚才街上被他抱到牙医诊所里面的场景……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趴在桌子上，宥光过来扯扯你的袖子，半蹲下身，从你手臂下面的空隙里看你埋在桌子上的脸。 　　“对不起。”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你把脸朝向另一边。 　　他说：“我昨天看到一个新闻。” 　　你不理，耳朵不由自主竖起来，想听他为什么突然说起新闻，这新闻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老人牙齿掉光了，安了一副假牙，某天起床后找不到假牙，找了很久。”他顿了顿：“最后发现假牙被狗戴在嘴里。” 　　你愣了几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他在内涵你。 　　指桑骂槐不是？ 　　你一下子把脸转过去，目光从趴在桌子上的手臂下方看向半蹲着的宥光，皱着鼻子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我牙齿好得很，不要你瞎操心！” 　　觉得不解气，又说：“回你座位去，别惹我，不然我放豆豆咬你，它嘴里可没有假牙。” 　　他欲言又止，但在你压迫的目光下只得回到自己座位上。 　　你感觉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左右，熟悉的气息朝你靠近。 　　是宥光。 　　你埋头装作睡着，从手臂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他苍白的手非常自然地伸进你的课桌，放进去两盒牛奶。 　　在食堂里因为牙疼，饭只吃了一半。 　　你眨了眨眼，恼羞成怒带来的怒意消了大半，心情舒畅许多，不知不觉从装睡变成真睡。 　　直到快上课才醒过来，摸出课桌里的牛奶，一口气干掉一盒。 　　随手摸出手机查看的时候，发现有条程予兵发来的信息。 　　这两年他一直在坚持，从未放弃，又独自经历了许多事，偶尔你们聊天的时候，他说寻找家人的路上也认识许多人、见过许多事，也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孤独。 　　他说，也许他只是踏上一条和常人不同的道路。 　　他能这么自我宽慰也挺好，否则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鼓励他。 　　你点开短信。 　　【程予兵】：我找到一条关于镜子的线索。 　　能与异空间连接的镜子是特殊的，它不仅仅可以和某一个异空间相连，而是连接大部分异空间。 　　只要达成条件，就有一定概率通过镜子进入相应异空间里面！ 　　也许我的家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失踪的，当时家里恐怕有这样一面镜子，他们触发了某种条件，被带到异空间里去！ 　　我打算回来一趟，到时候请你把镜子借给我，虽然不知道条件是什么，但我想试试看。 　　… 　　你回道：【没问题。】 　　那面镜子还在家里。 　　这两年它时不时便会照出一些镜像，镜像里面有人类、也有不知是怪谈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生物，每次出现的画面都是室内，偶尔能看到人类或是怪谈安安静静待在室内，但更多时候，是不同的人类或是其他生物在进行躲藏。 　　他们好像总是在躲，躲在各个角落和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安安静静，不发出任何声音。 　　即便是其他生物和人类在同一个房间里相遇，也各自躲藏着，看起来相安无事。 　　和在异空间里那次看到的疑似程蕊的人情况相似。 　　晚自习过后，你和宥光没有交流，他还是默默拉着你的手，送你回家。 　　猫灵已经“失业”很久了，导致它看到宥光就不爽地“嗷嗷”叫，但你看它天天出门玩得还挺开心，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明天见。”从楼道离开前，宥光低声说道。 　　他每天都会这样说。 　　你们也每次都会“明天见”。 　　你朝他挥了下手，他轻轻笑了一下，眼下的红痣也生动无比。 　　“林曦之”和宥光，在别人眼中是不同的人，在你眼中，却是一模一样的同一个人。 　　回到家里，你翻开手机，回顾程予兵白天给你发的信息。 　　达成条件就能进入相应的异空间里。 　　应该是什么样的条件呢？ 　　之前的异空间生物能在镜子和外界之间来回，靠的是自身特性，让镜子照出自己的影像，在镜子前询问能让人进行回忆的问题，还要同时保证镜子两端都有同类，才能打开一次通道。 　　你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列出镜子里展现出来的异空间特点。 　　首先一定是室内。 　　从来没有见过室外的镜像，哪怕是打开的窗户外，也是另一个房间。 　　其次，就是躲藏。 　　打开房门，进入，躲藏起来，像是在等待着被寻找。 　　目前所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两个条件了。 　　想了想，你决定试试看。 　　首先去换上一件身上有好几个大口袋的外套，把你所拥有的道具和折叠伞都装进去。 　　就算是试试看，也要做好会成功的准备才行。 　　你没有作死寻求刺激的兴趣。 　　然后从客厅将那面从衣柜拆下来的镜子放到你的房间里，你再退出去，把房门关上。 　　手握在门把手上，静静等待几秒。 　　正要将房门打开进入，母亲从沙发前面探出一个头来，幽幽问道：“宝宝，在做什么？” 　　她在注意你奇奇怪怪的举动。 　　趴在沙发旁边的豆豆也看着你来回折腾。 　　你侧头，答道：“我想试试能不能从镜子里去一个异空间。” 　　母亲看着你，缓缓点头。 　　“来。”她朝你招手。 　　你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母亲站起来，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扯下来手指厚的一撮。 　　你惊讶地睁大眼睛：“妈妈，你干嘛扯自己的头发，痛不痛？” 　　“没关系。” 　　她拉起你的手，将头发放在你的手腕上，乌黑的头发像是有生命般扭动着，在手腕上形成一个环，乍一看像是黑色的手环戴在你的手腕。 　　她松开你的手：“去吧。” 　　示意你可以继续进行刚才的奇怪行为了。 　　“这是什么？”你疑惑地扬了扬手腕上的黑发手环。 　　“我的一部分。”她坐回沙发上：“我能通过它，去异空间找你。” 　　原来是个定位手环。 　　亦或者说分丨身？ 　　“谢谢妈妈，这样我遇到什么都不怕了。”你笑容灿烂。 　　母亲头转过180°，回过头看着你微笑。 　　身体被沙发挡住了，看起来像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头颅，脸色有种不正常的发白，温柔的笑意让她看起来更加渗人，像是有什么阴冷无比的东西缓缓淌下。 　　偶尔从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那些东西，论起吓人，哪里比得过母亲。 　　这种镜子即便是像摆设一样天天放在客厅里，你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妥。 　　母亲平静并支持的反应，给你一种进入异空间只不过是去城市周边旅游一趟的感觉。 　　你的心情无比平静，转身打开房间门。 　　正对着那面镜子。 　　你不慌不忙地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趴下身，躲到床底下。 　　静静等待着。 　　像是在等待谁来寻找你。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没有变化，你始终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失败了吗？ 　　你正准备起身从床底下出来，另外想办法尝试能不能进入异空间的时候，门外传来响动。 　　“啪、啪、啪……” 　　像某种有脚蹼的两栖动物走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湿哒哒黏糊糊，听起来格外响亮，脚蹼的面积恐怕不小。 　　门外只有母亲和豆豆，猫灵不在家。 　　母亲和豆豆都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那么……也许你成功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异空间，你竟然没有察觉。 　　“啪。” 　　声音在门口停了下来。 　　门把手“哒哒”扭动。 　　它要进来了。 　　你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连忙从床底出来，打开衣柜门钻了进去。 　　不可避免地发出一些动静。 　　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停了一下，紧接着房门猛地被打开！ 　　你在衣柜里，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门口的情况，但耳边清晰传来“啪啪啪啪”的声音，比起之前在门口慢悠悠的，脚步声现在变得密集且快，它在迫不及待地冲进来寻找。 　　你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从镜子里偶尔出现的镜像来看，这些作为寻找的存在，大部分时间不会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它们不会趴下身看床底，不会打开衣柜或者冰箱，亦或者是别的柜子。 　　它们只是在房间里巡逻一遍，没有发现就会离开。 　　它还在房间里寻找。 　　它明明听见动静了。 　　它围绕着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脚步声离衣柜的方向越来越近。 　　衣柜里是黑暗的，但房间里开着灯，很明亮。 　　一条光线顺着衣柜门的缝隙从外面照进来。 　　你躲在里面，视线所及之处，也只有这条光线的缝隙。 　　光线一暗。 　　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啪、啪。” 　　黏糊糊的脚步声在衣柜前打转。 　　你透过这条光线的缝隙，也看清衣柜外徘徊的东西。 　　它好像是个人。 　　头发很黑，甚至有一种靓丽的感觉，编成几个长长的麻花辫垂下，贴着地板一荡一荡的。 　　之所以能贴着地板，是因为它趴在地上。 　　你庆幸刚才从床底出来了，否则即便不能弯腰看床底去寻找你，但以它趴在地上行走的高度，只要一靠近床，就能直接与床底的你对视，当场把你找出来。 　　你不太想知道被抓住的后果是什么。 　　尤其是你刚刚才进入异空间，什么都没有了解到，就进入困难模式的最终环节，打不过还得呼叫外援，那也太衰了。 　　就算被抓，好歹也得先让你知道这个异空间里是什么情况。 　　“啪、啪、啪。” 　　手和脚在地上走动时，发出黏糊糊的脚步声，在地上留下水迹。 　　它的手脚像是不断能往外挤出水，手掌最下面还有一层半透明的膜，将每个手指之间都连接起来。 　　有股难闻的腥气飘进柜子里。 　　你默默捂住鼻子。 　　它在衣柜前打转，终于将正脸转向衣柜。 　　人的五官和脸，像被挖出黑洞一样的眼睛。 　　右眼直直地对着衣柜的缝隙，像是透过缝隙看到你。 　　你屏住呼吸，不确定它有没有看到你。 　　“啪。” 　　它向前爬了一步，凑近衣柜。 第119章 捉迷藏2 　　那只黑洞眼睛在缝隙周围晃动。 　　你没动, 也没出声。 　　它看不到你的——你不断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但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加快。 　　它在衣柜前徘徊了一阵，无法开启柜子，转身离开了。 　　黏糊糊的脚步声离开房间, 逐渐远去。 　　你松了口气, 看向身旁的衣服。 　　这些衣服很熟悉, 每一件都是你的衣服, 和你挂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一模一样。 　　有点摸不清楚是你进入异空间, 还是你和你的房间一起进入异空间。 　　目光转动，你在挂着的衣服里面随意翻了几下，找到一件外套，这件外套的拉链很大，是紫色塑料拉链, 可以从衣摆的位置取下。 　　你轻轻取下紫色拉链，放到口袋里。 　　等你离开这里, 回到外界, 去房间衣柜里找到这件外套, 看看上面的紫色拉链还在不在, 就能知道异空间里现在的房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取了拉链还不够, 你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魔术师的扑克牌】, 拉起另外一件白衬衫，在领口划了两道口子。 　　留下痕迹, 只等回去后一一验证。 　　刚收起【魔术师的扑克牌】, 转头,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衣柜的缝隙。 　　一只黑洞眼睛直直对着缝隙，似乎正看着你！ 　　！ 　　它在外面！ 　　它一直守着你，没有离开！ 　　你被吓了一跳，差点发出声音, 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浑身的肌肤仿佛在这一刻被提了起来，头皮像是过电般发麻，最初的麻意过后，紧接着仍是一波接着一波、如同浪潮的感觉，像是有许多小针从头皮扎下来，刺刺酥酥的，惊起每一根毛发和神经。 　　过了几秒，亦或者很长时间，你眨了下眼，那股毛骨悚然的麻意逐渐恢复过来。 　　衣柜外，那只黑洞眼睛不耐地动了动，长长的黑辫子随着动作晃荡。 　　手掌跟着在地上爬动几下，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它走路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动静。 　　刚才你听到它的脚步声远离了这间房子，之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又悄无声息回来了，等在衣柜前，守株待兔。 　　先前“啪啪啪”的脚步声不过是它的伪装，让人误以为它走动时一定会发出响亮的声音。再无声无息地返回、接近、捕捉。 　　简直阴险。 　　如果在它走后，你立马打开衣柜想去别的地方，一定会被它逮个正着。 　　衣柜里视野有限，它如果躲藏在一旁，根本发现不了它。 　　好在你多观察了一会衣柜内部。 　　又过了半分钟，它始终没有等到你出去，又悄无声息从衣柜前离开了。 　　你透过衣柜缝隙，只能看到衣柜前面，不清楚它是否彻底离开，还是打算再回头诈你。 　　这种时候…… 　　你摸摸外套口袋，拿出【魔术师礼帽】，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捉出一只会啃噬主人的蝙蝠，悄悄将衣柜门推开足够把蝙蝠塞出去的小缝隙。 　　迅速松手，关紧衣柜门。 　　出去吧你，只会啃噬主人的没用蝙蝠！ 　　“扑扑扑……” 　　蝙蝠挥动双翼，懵了一下，转身就朝衣柜柜门上扑，试图从那一丝小缝隙挤进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想啃噬主人。 　　你从缝隙里能看到它红色疯狂的眼睛。 　　下一秒，一只不断溢出水、指间长着透明膜的手从缝隙无法看到的地方伸过来，一把抓住蝙蝠。 　　“抓到你了！”它发出细嫩如孩童的欢喜声：“游戏该结束了～” 　　它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无比。 　　似乎有什么一直存在的声音停止、并且消失了。 　　你皱眉，仔细回想。 　　却无法形容出来消失的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一种很轻微的白噪音，像风扇扇叶转动，但比那声音更轻许多，伴随在耳边的时候难以察觉，只在陡然出现或者消失的时候，才会被注意到。 　　声音的停止一定有某种原因，外面那只生物说出“游戏该结束了”时，声音跟着一起停下。 　　这句话不是随便说出口的。 　　“啪、啪、啪……” 　　它扯动手脚，爬行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步步远去。 　　离开了？ 　　至少在脚步声消失之前，它的确是在远去。 　　你听到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也许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就算它对你仍不死心，有再次回来埋伏的可能，你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可能一直躲在衣柜里。 　　趁着脚步声还没有消失，你拿出折叠伞，推开衣柜，飞快打开，站在伞下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动作一气呵成。 　　如果忽略掉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就更好了。 　　这种氛围……真是让人止不住的紧张。 　　希望下次你能表现得更加镇定。 　　深吸一口气，你在室内打着伞，踏步走向房间外。 　　门外会是熟悉的客厅吗？还是别的什么…… 　　你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像一间宿舍，学校里那种宿舍，四张铁架子双层床，一张桌子、能上锁的铁柜，以及阳台上一扇在外界的话应该通往卫生间的门。 　　宿舍里没有人。 　　即便有人想躲藏在某个角落，也没有空间可以隐藏。 　　你回头，看向自己出来的房间。 　　还是你房间里的摆设和构造，每处都一模一样，连床单的花纹都没有区别。 　　房门上一块牌子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你的房间门上没有这玩意。 　　那是一块暗红色长方形铁牌，四个角都刻印着某种繁复的花纹，将一排排文字包围在其中。 　　你扫了眼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开始阅读铁牌上的文字。 　　【会来到这里，你一定很喜欢躲猫猫！ 　　仔细注意房间的异常，才能知道正在进行游戏的房间。 　　白天不可以打开任何柜子，也不能弯腰看床底。 　　夜晚可以做任何举动。 　　被找到的老鼠会受到惩罚，游戏时间结束前没找到躲藏在隐秘之中的老鼠，猫同样会受到惩罚。 　　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游戏。 　　那么，你喜欢当猫还是老鼠？】 　　躲猫猫的游戏。 　　这个异空间的特点，不在于其内的生物，而在于它独特的规则。 　　你没有完全懂得规则的意思，也许需要再进行一场或者几场躲猫猫游戏才能了解。 　　至于房间的异常，除了很安静以及那生物说出“游戏结束”时陡然停止的白噪音以外，你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看起来不是所有房间都处于捉迷藏游戏之中，你很好奇，如果没有捉迷藏限制，这里的生物会做什么？ 　　后面那两条白天与夜晚，应该是猫的规则，同时也在告诉老鼠，白天躲藏在柜子里和床底下是安全的。 　　你对这条规则持怀疑态度。 　　刚才你遇到的那个生物，完全可以不用弯腰就看清楚床底下，即便床底被部分床单遮盖住。 　　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更天赋异禀的生物，不用打开柜子也能抓到里面躲藏的“老鼠”。 　　最后，这面铁牌告诉了你，猫与老鼠之间的身份不是固定的，也许达成某种条件后，你也可以成为猫。 　　在你将铁牌上的信息都读完后，铁牌一点点没入房门，开始消失，最后完全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黏糊的脚步声已经远到听不见，你走向宿舍房间阳台那扇门。 　　门半开着，半遮半掩露出门后的景象。 　　门后是一间超市，货架整整齐齐排列着，明亮的灯光照在货架上。 　　从那些货架的规格看来，至少是一个中小型的超市。 　　宿舍门后连接着超市，真奇特。 　　你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有你能听到的自己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又抬起。 　　但你还是放轻了脚步。 　　超市里有一些声音，隐隐约约，像是人类的交谈声。 　　你打着伞，顺着交谈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路过某个超市货架的时候，顺手拿走上面的一块巧克力。 　　当然不是为了吃。 　　如果异空间的房间和外界的房间一模一样，却偏偏属于两个独立的空间的话，会变成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随着接近交谈声的来源，交谈声也越来越清晰。 　　“……泡面还是面包？”年轻男人的声音。 　　“哥哥，能不能煮点别的吃？我已经吃了两天的面包和泡面了……”小女孩可怜巴巴央求的声音。 　　“好吧，但是除了泡面，我煮东西很难吃。” 　　“我会做西红柿炒鸡蛋，我做给你吃！” 　　“那我们去生活区拿鸡蛋和西红柿，不过得小心一点，随时注意可以躲藏的地方，听到声音就藏起来，千万不要被猫发现，如果变成猫的话……就去别的房间吧。”年轻男人仔细叮嘱。 　　“知道了，哥哥。”女孩的声音停了一下，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年轻男人沉默了几秒：“很快了，只要不被惩罚，总会回去的。” 　　你打着伞，绕过货架，看到一名穿着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人和一名大概七岁左右的小女孩。 　　女孩头上扎着一个辫子，很松散，乱糟糟的。 　　年轻男人的皮肤有种许久没有晒过太阳的苍白，女孩倒还挺有活力。 　　你跟在两人后面，听着他们时不时的交谈。 　　两人互相之间不够熟悉，像是才认识不久。 　　很快来到超市生活区，女孩踮起脚尖挑了两个西红柿，举起来问年轻男人：“哥哥，这里的东西会不会被我们吃完啊？” 　　后者摇头：“不会。” 　　“附近的房间进行过游戏，这里就会重新变成最开始的样子。” 　　“哇，好神奇诶。” 　　年轻男人苦笑，摇了摇头。 　　“神奇吗？分明是诡异吧……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第120章 捉迷藏3 　　你仔细观察着这两个人。 　　年轻男人和女孩似乎都是人类。 　　年轻男人对这里有更多了解, 他应该在异空间待了不少时间。 　　你没有贸然收起雨伞上前。 　　他们只是像人类，看不出来异常。 　　但在这种地方，没有异常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见识了上一个异空间生物、以及宥光伪装成的林曦之后, 你清楚自己并不是每次都能分辨出真正的人类。 　　年轻男人翻出一个酒精灯和小锅, 拆了崭新的刀具和菜板以及一些调味, 在水产区洗干净碗筷和菜, 帮小女孩把西红柿炒鸡蛋完成, 倒出两份八宝粥在碗里。 　　两人坐在货架旁边吃了起来。 　　热食的香气缓缓飘到你身边。 　　两人俨然将这间超市当做生活区了，尤其是年轻男人，翻找东西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你退到远处的货架后面，收起伞, 在地上踏了几步，发出脚步声。 　　嘴里轻声喊道：“有人吗？” 　　超市里窸窸窣窣的吃饭声变得安静。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这里是哪里？”你装作一个倒霉地进到异空间里什么都不懂的人。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无人回应。 　　你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超市里回荡。 　　缓步来到刚才两人吃饭的地方, 原本零零碎碎摆在地上的东西都被藏了起来, 只留下货架上来不及填补的空缺和空气中飘荡的热食的香气。 　　对方有戒心。 　　他们躲起来了。 　　就算是没有在进行游戏的房间里, 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可是……躲起来这种行为真的合适吗？在这种以躲猫猫游戏为根本的地方进行躲猫猫。 　　那张铁牌上面, 没有告诉你怎么样才会导致躲猫猫游戏在房间里开启, 是随机的、还是达成某种条件。 　　但从外界进入这个异空间里时，你达成的条件, 就是在房间里假装躲藏。 　　“嗡——” 　　像是手机震动似的声音响了一下。 　　很突兀。 　　你环顾四周, 寻找声音的来源。 　　周围的货架摆放着碗碟一类商品, 没有电子产品。 　　紧接着，下一秒响起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 　　“哒、哒、哒……” 　　每隔一秒响一下，带着某种争分夺秒的意味。 　　指针转动的声音总是代表着时间。 　　异常的声音响动，让你不可避免有些紧张。 　　谁知道会不会是躲猫猫游戏开始的声音, 这游戏开始得也太频繁了，你明明才刚结束一局，好歹喘口气啊！ 　　总之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目光飞快转动，视线停留在右前方，迈开脚步朝那边跑去。 　　那里是超市的蔬菜区，上面摆着蔬菜，下面是一个个大柜子，里面是用来存放货柜上面摆不下的蔬菜的，空间很大，至少连起来的货柜藏两三个你没问题。 　　“哒哒哒……” 　　指针转动的声音加快。 　　像是在催促着：快一点，就快开始了。 　　你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确定这个响起的声音代表的就是开始游戏，就像是普通的躲猫猫游戏，游戏开始时，负责找人的“猫”要先闭眼数数，数到规定的数字后，才能睁开眼去找人。 　　而“老鼠”就趁这个时间寻找躲藏的地方，并将自己藏好。 　　你到达超市蔬菜区，但蔬菜下面的货柜被锁起来了，打不开！ 　　眉头跳了跳，你拿出伞，准备没有地方躲藏的话，只能躲在伞里，只要看不到你，对方就不算发现你。 　　成为平衡者之后，你的能力增强了很多，也许使用“伞中世界”足够对抗异空间的游戏规则，让“猫”忽略你。 　　但如果要选择这种硬碰硬的法子，还不如呼叫宥光。 　　你捏紧伞，一边试图再挣扎一下，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 　　指针声越来越快，像催命一样，听得你烦躁。 　　蔬菜区的每个货柜下面都上锁了，里面好像存放的不是蔬菜，是黄金。 　　你看着一个个精巧的小锁头，只觉得无语。 　　“哒。” 　　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停止，耳边变成了之前在你的房间里时听到的白噪音，不明显，却一直能听到。 　　游戏开始了。 　　超市里依旧静悄悄的。 　　你不确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刚才那两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一定也在哪里躲藏着，只是相比起来，你对超市的结构没那么熟悉，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更好的躲藏之处。 　　目光飞快在周围寻找，甚至连地板和超市顶棚都看了一圈。 　　可惜越紧张的时候越难找到藏身的地方。 　　等等，顶棚？ 　　你抬头，视线落在超市顶棚上。 　　这家超市做的是吊顶，在顶棚下面有一层错落有致的黑白色棋盘格设计。 　　棋盘格大概是1x1.5米的长方形格子，格子是黑色胶板和白色胶板错开，隔几行就有一列属于白色的胶板格被空出来，在顶棚装上大小相同的长方形灯具，高度比棋盘格更高一些。 　　棋盘格和顶棚之间有约半米多宽的距离，如果你躲在这层间隙之间，即便是抬头往上看，也不会被发现。而为了安装灯具空出来的的格子刚好可以让你从空格钻进间隙之间。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地面有点高。 　　超市被货架挡住的地方，已经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躲猫猫时间到，它来了。 　　你把伞放进外套口袋里，深吸一口气，外套拉链一口气拉到下巴处，盯着超市的承重柱，后退，助跑，最后蹬着承重柱猛地往上一跳，抬起的手攀住吊顶下方的棋盘格。 　　还好为了避免发生事故，这层设计里面加了钢筋作为支撑，只是略微震了震，发出轻微的响动，便稳定下来。 　　你另一只手也抓上来，在半空中荡了一下，提气往上爬。 　　与此同时。 　　“呼——吸——呼——” 　　又深又长的呼吸声响起，靠近，伴随着拖沓的步子。 　　像有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从远处缓缓走来。 　　它接近了。 　　你翻身滚了一下，整个人从灯具所在的空格滚进来，躺旁边的胶板吊顶上，裹了一身灰尘，也无法避免地发出响动。 　　你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听。 　　它离你不近，但也没有太远，不确定刚才有没有看到你进入吊顶，又是不是注意到你弄出来的动静了。 　　这里不像柜子和床底，受躲猫猫规则所限制，“猫”白天不能打开柜子，不能弯腰看床底。 　　虽然不知道异世界里怎么区分白天夜晚，但天花板是无论白天夜晚都可以看的。 　　它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偶尔碰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它缓慢的步子忽然加快许多，脚步声一下小了，就像一个穿着布鞋的人，一开始发出拖沓脚步声是因为鞋子贴着地面走，后来走得快了，反而没什么脚步声。 　　是朝你所在方向来的。 　　你很想从空格往外看一眼，但这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如果它没有发现你，你往外看，反而会暴露自己。 　　它停下脚步，听声音在距离你大概七米至九米的位置。 　　“咔咔……”像是瓶子被拧开。 　　“嘟嘟嘟——” 　　水倒出来，溅在地上流了一地。 　　你回忆，生活蔬菜区旁边有个保鲜货架，里面是一些酸奶和饮料。 　　所以它的确拿了瓶饮料倒在地上。 　　怪异的举动勾起你的好奇心，你很想凑到空格面前，探头往下面瞧一瞧。 　　你忍住了。 　　它折腾出更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咔！咔！” 　　塑料瓶被踩扁。 　　“哗……” 　　和更多塑料瓶撞击的声音。 　　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种声音你并不陌生，在外界的时候，经常听到一些老爷爷老奶奶捡起塑料瓶，倒掉剩余的饮料，用脚踩扁塑料瓶，然后扔进已经装着一些踩扁塑料瓶的蛇皮口袋里。 　　所以……它也在捡垃圾？ 　　这可是异空间，你们还在异空间的规则下进行躲猫猫游戏，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实在太想看一眼了。 　　就看一眼，探出一点点脑袋，应该不会被发现。 　　你头往空格偏了一下，又顿住。 　　不行，从上一次躲猫猫游戏来看，这些不知道是怪谈还是什么的生物，多少有点心眼子。谁知道它是不是故意发出奇怪的声音吸引你，说不定故意引你往那看呢。 　　你摸出折叠伞，在不拉长伞柄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将伞打开。 　　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探头往下看。 　　对上一双浑浊冷漠的眼睛。 　　它头发散乱，苍老的脸上眉毛花白，下巴也长出几缕稀疏发白的胡子，那双像是掉进了泥土和小石子的眼睛微微转动，冷漠地、直勾勾地盯着你所在的方位。 　　神经像是被拨弄了下，顷刻间便绷紧了，连带着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一探头就发现它仰着脸在看超市顶棚什么的…… 　　真是太阴险了。 　　不过“伞中世界”的能力在这里依旧有效果，它没发现你，很快挪开了视线，转着眼睛看向超市顶棚别的地方。 　　你本就是特意来看它，这么仔细一看，便发现不对的地方。 　　它身体微侧对着你，穿灰蓝色的布衣布鞋，手里提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另一只手则拿着个空瓶子，准备踩扁。 　　尤为诡异的是，它的脑袋和身体反了。 　　就像是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再仰头看头顶上方。 　　母亲时不时这么做，对此你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但它一边目光巡视超市顶棚，一边手里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脸一直仰起，却弯腰踩瓶子，将踩扁的瓶子放进蛇皮袋子，直起身体。 　　一系列动作毫无障碍，仿佛后脑勺还长了一双眼睛。 　　直到它收回仰头的目光，直视前方，迈步向前…… 　　你隐约在它脑袋的另一面、本应该是后脑勺的地方，看到一张脸。 　　一张没有胡子，老太太的脸。 　　它一面是老太太，一面是老爷爷。 　　只要老太太低头，老爷爷就会仰起头，也许你刚才错怪它了，它没有刻意要引你出来的意思。它对躲猫猫来找“老鼠”的兴趣不是很大，反而对捡瓶子充满热情，只偶尔才像是突然想起还在躲猫猫游戏中一样，往四周看一看。 　　很快，蛇皮口袋里装满了空瓶子，地上也被倒满各种饮料。 　　你趴在塑料板上持续围观。 　　直到蛇皮口袋里面几乎要装不下瓶子时，白噪音突然停止。 　　躲猫猫游戏结束。 　　没有抓到“老鼠”的“猫”同样会被惩罚。 　　它所在的位置地板忽然陷出一个黑洞，黑洞越来越大，将它整个身形陷进去，它伸长了手去攀地板边缘，用力抠住，这时也不忘死死抓着蛇皮口袋，甚至还紧紧捏着蛇皮口袋的开口，不让里面的瓶子掉出去。 　　地板的黑洞越来越大，它的手指再也无法抓住任何边缘，整个坠入地板之下的黑暗，不知会去往何处。 　　过程无声无息，它没有尖叫，没有大喊。 　　只有对空塑料瓶的执着令人侧目。 　　直到坠入黑暗之中的那一刻，它也死死抓着蛇皮口袋没有放手。 　　很快，地板上的黑洞消失了，地板变回之前的模样，包括超市里所有物品都像是刷新一般，回到你最初进入这里时的样子。 　　包括倒在地上的那堆饮料，也不见了。 　　“哥哥，躲猫猫结束了没有？”你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是从生鲜区传来的，仔细看了看，那边有个柜子，被几个水池围在一起挡住，不容易被注意到，你如果还站在下面，以你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个柜子。 　　之前的两个人应该是躲在那里面。 　　“嘘。”年轻男人发出低低的气音。 　　你收起伞，双手拉着吊顶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朝生鲜区的方向喊道：“我知道你们藏在哪里，没必要再躲下去了，继续躲下去的话，不会再开始游戏吗？” 　　等了一分钟，没有声音回应。 　　你无奈点名：“生鲜区的两个人，出来吧。” 　　女孩小声说：“哥哥，他发现我们了诶。” 　　紧接着柜门打开，年轻男人先从柜子里爬出来。 　　“你想做什么？”他警惕的目光在看清你后放松了许多。 　　女孩跟在他后面从柜子里钻出。 　　你装作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躲起来，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年轻男人选择性忽视了第一个问题，他仔细观察你，答道：“不知道。” 　　你又看向女孩。 　　她冲你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认真回答：“这里是专门玩躲猫猫的地方，游戏开始了，我们躲起来就会有怪物来找我们。” 　　你没有忽略她，半蹲下来问：“那你知道游戏输了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第121章 捉迷藏4 　　女孩张了张嘴, 刚想说什么，年轻男人率先开口：“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苍白的脸上令人印象最深的便是尖尖的下巴，配上瞳色极浅的眼睛和有些尖长的耳朵, 像个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 看向你的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你坦诚道：“我只是躲在自己床底下, 忽然有一只怪物闯进来, 等怪物离开之后, 我再从房间出来，发现门上多出的铁牌和上面的字，而外面根本不是我家。” 　　“什么时候？”他问。 　　“在遇到你们大概十分钟前。” 　　“那之前超市的确复原过一次，你的房间就在附近？” 　　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得那么细致，想来有他的原因, 你也不怕被骗，像个单纯的高中生, 有问有答：“嗯, 超市旁边有一间宿舍, 宿舍后面就是我的房间。” 　　“不介意的话, 带我去看看。” 　　你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坦荡, 看不出什么异常。 　　“行。”你点头。 　　你领着两人原路返回, 打开超市和宿舍连接的那道门，来到你房间门口, 离开时敞开的房门被关上了。 　　每一扇门都是这样, 不管经过时打开还是关上, 再次回来看时，门都是被关上的。 　　你打开门。 　　“这是我的房间。” 　　房间内，一切都和你进入异空间时相同，除了……那面从衣柜上拆下来的镜子不见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也许从你进入异空间的那一刻，它就不在这个房间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面镜子还在外界的你的房间里面。 　　年轻男人打量着这间房间，自言自语地说：“只有一扇门，确实是最近出现的房间。” 　　他走房间，打开衣柜，以视线对比了一下你的身形和挂在衣柜里的衣服。 　　你跟着看向衣柜里的衣服。 　　里面某件外套的紫色塑料拉链完完整整地保留在衣服上，而旁边的白衬衫上也没有被划破的痕迹。 　　都复原了。 　　但你口袋里的紫色塑料拉链以及在超市里拿的巧克力还在。 　　这是无限刷新的意思？不知道有没有刷新的上限，会不会产生新的后果。 　　年轻男人看向你防备怀疑的目光终于变得缓和。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地方有些危险会伪装后接近我们，我刚才不确定你是不是那种危险。” 　　你疑惑：“什么危险？” 　　除了躲猫猫这个游戏以外，还有别的危险吗？ 　　“你刚才问游戏输了会受到什么惩罚。”年轻男人重复你刚才的提问，目光扫了眼旁边的女孩，抬手摸摸她的头，女孩仰头朝他露出笑脸。 　　“她没办法回答你，因为她也是两天前才来到这个地方，只比你早一点。” 　　你看着年轻男人，疑惑游戏惩罚和会伪装的危险之间有什么关联，还是说他只是想转移话题。 　　“只有在躲猫猫游戏里输过，才知道惩罚和危险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嘴，目光扫向你，表情有些复杂。 　　看来他输过。 　　但他不太想告诉你惩罚是什么，你和他只是陌生人。 　　在危险地方相遇的陌生人。 　　你扬起唇角，展现出自己最友善阳光的笑容：“虽然很想知道更多信息，想办法离开这里，但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说着朝他伸手：“认识一下，我叫长安，高二年级学生。” 　　他神色微暗，有些失意：“高中生吗……我进来的时候，也是一名高中生。” 　　他轻轻和你碰了碰指尖：“樊乙行，不记得今年多少岁了，大概二十二？呵……或者二十三四岁也说不定。” 　　你看着他，眉尾微扬。 　　收回来的手微不可察地碾了碾指尖。 　　温度有些不对。 　　怎么说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刚刚才躲躲藏藏走动过，在这种温度大概在二十度到二十三度的空间里，手指怎么会这么凉？ 　　如果不是身体太虚，那就是本身有问题了。 　　你面色不变，弯腰问小女孩：“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琴茵。” 　　手伸到旁边的小女孩面前：“要和我握手吗？” 　　琴茵笑嘻嘻摇头：“我刚才手摸了很多灰，弄脏了。” 　　你笑了笑，站直身体看向樊乙行，问：“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很久。”他没有隐瞒。 　　“那你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吧，能大概和我说一下吗？” 　　樊乙行几乎没有犹豫，开口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知道的很多事情也是遇到的其他人告诉我的，希望你遇到下一个人类的时候，能把这些信息传递下去，直到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把离开的方法留下再走。” 　　你点头：“没问题。”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所在的世界了。” 　　如果是其他人类的话，也许听到樊乙行第一句话就会开始崩溃。 　　但你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演一下，反应平平无奇。 　　他不由得奇怪地看你一眼，继续说：“这个地方是由一个个不同房间组成的，房间和房间相连。有人曾经记录过房间的数量，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当时只有一百多间房间。 　　每个房间代表着一名或者多名人类进入到这个地方，房间随他们一起到来，另外新的人类到来一定会开启一次躲猫猫游戏。 　　每次躲猫猫游戏结束后，附近的房间都会变回最初的样子。除非被毁坏超过百分之八十，或者存在时间久了，被复原太多次，房间就会消失。 　　至于离开的方法，有人说只要一直不被惩罚，游戏满一百次就能离开，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还有另一个猜测，不过那个猜测……我不相信。” 　　他顿了顿，也没说另一个猜测是什么，反而问道：“你还不知道夜晚来临是什么样吧？” 　　“嗯，是什么样？” 　　“黑暗，所有房间都一片黑暗，只留下很弱的光。”他忽然笑起来，低头捂着脸，发出“嗤嗤”的声音。 　　你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傻傻看着他一秒从正常人切换成变态的样子。 　　有点神经质。 　　你都忍不住后退半步，再看小女孩，她并没有觉得害怕。 　　就算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很快认识了樊乙行，可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她这是在两天时间里适应了樊乙行突然的反常表现吗？ 　　真够奇怪的。 　　樊乙行笑够了，才悠悠说道：“夜晚没有安全的地方，想在夜晚的游戏中活下去，只能不停逃跑、躲藏，游戏蔓延到‘猫’和‘老鼠’出现的每一个房间，夜晚会选择最强大的‘猫’，逃不掉的‘老鼠’受到严厉惩罚。” 　　你点点头，表示明白。 　　反应过于平淡，显得樊乙行更神经质了。 　　不管他是不是神经质，也告诉了你很多有用的信息，大大缩短你收集异空间信息的时间。 　　你问：“游戏是怎么开启的？除了新的人类到来之外。” 　　“只要说‘我们来玩躲猫猫’或者故意躲藏起来超过一分钟，就会开启游戏。” 　　这种游戏规则倒是简单，从某种角度来看，甚至很容易避免开启躲猫猫游戏，只要不开启游戏就不会受到惩罚，这么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的样子。 　　但是…… 　　“那我出现在超市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樊乙行抱歉地看着你：“我之前以为进来的是那种怪物，所以就躲起来了，抱歉。” 　　你还想再问，刚要开口，忽然明白过来他口中的意思，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在躲猫猫游戏的规则里，白天的老鼠可以躲在任何柜子里、可以躲在床下，只要不遇到身高只有床那么高的猫，即便猫知道在哪里，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到，没抓到老鼠的猫就会受到惩罚。 　　所以，在白天来说，猫这个角色更加危险。 　　因此即便是躲藏起来会让躲猫猫游戏开始也无所谓。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三人都没有说话。 　　你盯着自己房间的衣柜出神，樊乙行站在门口，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女孩在那间宿舍里好奇地张望。 　　“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你突然朝樊乙行问道。 　　此行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进入异空间寻找程予兵的家人。 　　樊乙行摇头：“我们不会长期待在同一个房间，除了像你这样刚到来的人，其他人之间都互相防备，不可能聚在一起。” 　　他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你。 　　大概就是关于伪装接近的危险存在，以及惩罚是什么。 　　你隐隐感觉到，这条被隐瞒的信息才是这个异空间最关键的所在。 　　不过他不肯说，你也不会强行逼迫，他告诉你的已经足够多了。 　　“谢谢。” 　　你朝他道谢。 　　“我想去另外的房间看看，也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 　　“一起吧。”他说道：“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在寻找如何离开。” 　　你疑惑。 　　不是说人类之间互相防备，不可能聚在一起吗？ 　　樊乙行笑笑，苍白的嘴唇吐出凉薄的话语：“如果你在游戏里输了，受到惩罚后，我们就分开。” 　　你蹙眉。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惩罚？ 　　听起来不像是会丢掉性命的惩罚。 　　你没有拒绝樊乙行，带着琴茵一起，三人穿过一个个不同的房间。 　　不停开门，进入，开门，再进入。 　　樊乙行大概是在这一片周围活动，对周围的房间烂熟于心，没有多查看便前往下一个房间。 　　你只是路过的时候顺便打量几眼，同样没有仔细查探。 　　你早已有目标，自然不会在其他房间里浪费时间。 　　还记得在镜子里最初看到这个异空间里的画面，后来你在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大多也是在那间房间里面，这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说你是依靠特殊的镜子，才能够在达到条件后进入异空间。那么其他人类呢，不可能每人都有一面特殊的镜子，唯一可能就是异空间里也有一面连接外界的镜子，能将外界的人带到这里面来。 　　你看到最多的那间房的镜像，兴许就是特殊的镜子照出来的。 　　在不同的房间里走走停停，大概两个多小时后。 　　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婆娑。 　　再看樊乙行和琴茵两个人，精神奕奕。 　　你打起精神，随着他们在不同的房间里又走了一个多钟头，兴许是环境变得陌生，樊乙行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琴茵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异议，不哭不闹。 　　只有你，揉着眼睛脚步踉跄，眼皮子耷拉，前面两个人在你眼睛里都快出现重影了。 　　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个家伙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樊乙行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成年人，但琴茵怎么能支撑那么久，她可是一名小女孩诶，樊乙行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明明面对你的时候那么警惕。 　　进来异空间的时候是晚上，本来就快到睡觉时间了，进来后折腾那么久，你早就困了，生物钟疯狂抗议，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凭着坚强的意志力，你昏昏沉沉走在两人后面，看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房间，发展到后来每走几步路就低头不受控制地点一下脑袋。 　　直到手机闹钟响起，让你稍微清醒了一点。 　　虽然手机在这里面没有半点信号，只能看电子时间，但闹钟还是按时响起。 　　已经早上了啊。 　　平时这个时候，你该起床出门，宥光在楼道里等你，带你一起去学校了。 　　但现在你不在家，不知道他在询问母亲后得知你跑到异空间里来了，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生气吧？ 　　你都可以想象出来他生气的样子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找不到你，他恐怕不止是生气，还会做出你都想不到的可怕事情，还是不要让那种事情发生比较好。 　　而且在这种地方，当着这两个未知物种面前睡觉什么的，你的心还没有大到那种程度。 　　还好带了宥光的面具在身上。 　　“停一下。”你抬手，止住两人向前的脚步。 　　“太困了，不管你们是什么，我都要睡觉了。” 　　你虚着眼睛盯着两人，一边在外套口袋里翻找宥光的面具，一边困得胡言乱语：“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做人类的觉悟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干活……” 　　指尖触到一片冷硬的冰凉，你捏住，从口袋里扯出来，果然是那张纯白色的半脸面具。 　　宥光各种引诱哄骗都没能让你戴上的面具，在困成狗的这一刻，被你毫不犹豫扣在脸上。 　　微凉，细腻润泽的触感，充斥着宥光的气息。 　　你轻轻闭上眼睛，却“看到”宥光。 　　他站在你家里，看着你空荡荡的房间，脸色阴沉。 第122章 捉迷藏5 　　你感受到宥光的感受。 　　阴霾、担忧、愤怒、恐慌、委屈、以及无法控制住的深渊力量从体内蔓延, 疯狂地想要吞噬一切、要不顾一切找到你的执念。 　　繁杂的思绪、混乱的情感，最终全都化作关于你的执念。 　　他本身便像是漩涡一样的深渊，深渊中不断传出声音叫嚣着、呢喃着要将你抓到身边, 一同沉沦, 与他陷入深渊。 　　你无法注视。 　　注视得时间再多一点, 那些声音好像真的会变成漩涡, 勾住你的神魂, 将你陷进去。 　　戴上面具后，你接触到宥光的本源。 　　他的所有，原原本本，丝毫没有遮掩，赤丨裸丨裸地展现在你面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 最私密的一切被安放在其中，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人, 也难以接受将自己的所有都暴露出来。 　　宥光的面具, 让你和他在某种方面通感了。 　　也许, 在这一瞬, 他也感受到你的所有。 　　你心里一紧, 忍不住回想自己有什么秘密。 　　有秘密, 但没有需要特意瞒着宥光的秘密，就算被他发现,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在关于你和他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情以外, 他并不在意你是什么样子, 就算你突然告诉他你是外星人，要消灭除了他之外的所有怪谈和人类，他在意的点也只是你隐瞒那么久，是不是不信任他。 　　你放松下来。 　　还好他不是人。 　　【……宝宝？】 　　你“听”到宥光错愕又阴冷的声音。 　　他既愤怒又惊喜, 还有一丝丝不敢置信和迫不及待想来到你身边，情绪复杂到你想断开这种通感一样的感觉了。 　　很快，你察觉到他从原地消失了。 　　他在通过面具，来到你身边。 　　当你睁开眼时，他站在你身前，低头，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你，满是阴霾。 　　脸色很不好。 　　他现在的想法也很不好，你看不到具体，只能感受到他压抑着的疯狂的情绪。 　　……该怎么解释才能哄好？ 　　你睡意都散去许多。 　　抬起手指，摸着明明戴在脸上，却仿佛已经消失的面具，提醒他，你可是戴上了这幅面具的！ 　　小声：“你来了，我一晚上没睡觉，好困。” 　　宥光抿着唇，薄唇几乎绷成直线，两边嘴角还微微向下撇。 　　声音沉沉地开口：“你……” 　　这可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戴着面具的你很清楚他现在情绪有多强烈，他要是说几句话出来，你恐怕得安抚半天才能好，得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情绪缓和点再说这事。 　　你急中生智，抬手捂住胸口：“嘶，我胸口痛，心跳好快。” 　　同时屏住气。 　　屏气凝神的时候，能更容易加快心跳的速度。 　　宥光垂眸，表情轻微变化：“宝宝，你戴上它，会后悔吗？” 　　你反问道：“为什么要后悔？” 　　面具戴上之后，在你脸上没有任何存在感，只有伸手去摸才能隐隐摸到，你能感觉到它隐藏起来了，从别人的视线里看，根本看不到你脸上有戴面具。 　　趁热打铁，觉着憋得差不多了，拉起他的手放在左胸口，用事实证明你的确心跳很快。 　　眼巴巴地问：“宥光，我熬夜一晚上，困得睁不开眼，会不会猝死啊？” 　　他看着你，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叹出一口气，你感受到他涌起另一股情绪，原本那股强烈的情绪竟被压在下面。 　　他眼中的阴霾散去，伸手扶住你，你顺势把身体重量压在他手臂上。 　　他轻声说：“睡一觉吧，我陪着你。” 　　你弯起唇角，刚想说什么，耳边突然听到“嗡”声，紧接着是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 　　？ 　　游戏又开始了？ 　　这才注意到，在宥光出现的时候，樊乙行和琴茵躲起来了。 　　躲藏起来一分钟后，触发异空间躲猫猫游戏的规则，导致游戏开始。 　　隐约记得，他们俩躲的地方还不一样。 　　你强忍着睡意，拉住宥光：“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们所在的房间有些年代感，房间挺大，卧室和客厅一体，家里高矮不一的柜子数量不少，完全够躲，不会出现上次在超市找不到地方躲的尴尬。 　　你来到衣柜前面，打开，里面叠着一摞摞整整齐齐的男士衣服。 　　你毫不犹豫跨进去。 　　衣柜里有衣服垫着，软软的，很舒服，适合打瞌睡。 　　宥光紧随其后。 　　他跟着挤进来，还带上了柜门，衣柜里的空间顿时逼仄了。 　　耳边时钟指针的响动越来越快。 　　你坐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和宥光面面相觑。 　　一股衣柜散发出来的潮湿气味在衣柜里飘荡。 　　“会不会有点挤？”你悄声说着，伸手把被宥光压住的衣角扯出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在衣柜里靠得更舒服一点。 　　“不挤。”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冰凉的吐息喷在你脸上。 　　这一幕似曾相识。 　　时钟指针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噪音。 　　你静静等了两分钟左右，躲猫猫游戏时间都过去好一会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疑惑地转头，目光对准衣柜门缝往外看 　　——对上一只圆睁的眼睛，天真的、黑白分明的、熟悉的眼睛。不知道在衣柜柜门的缝隙边盯着你看了多久。 　　又来这招！？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你往旁边一缩，头顶撞到宥光的下巴，捂着头吃痛地“嘶”了一声。 　　从面具上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无措，低声问：“很痛吗？我给你揉揉。” 　　“你别碰，疼死了。”你也压低声音：“你的下巴一定是凶器！” 　　即便是压低的声音，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也其他人被听得一清二楚。 　　躲猫猫竟然出声说话？ 　　你感到离谱。 　　更离谱的是，那只眼睛的主人不知道是突然被刺激到，还是因为躲猫猫时间快到了，她发出熟悉的声音，只是语调和之前完全不同。 　　“我看到你们了，你们躲在衣柜里面，快出来吧！” 　　是琴茵的声音。 　　刚才凑到衣柜门缝隙往里看的眼睛，也是她眼睛。 　　这一次，竟然是她来当“猫”。 　　而且她很清楚樊乙行和你躲藏的位置在哪里。 　　不过现在是白天，就算她知道人藏在哪里也没用，她不能弯腰看床底，也不能打开柜子。 　　柜子里有“老鼠”发出声音，也不能打开。 　　你没理会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琴茵离开你所在的衣柜，来到另一个杂物柜旁边，柔声细语：“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吧。” 　　樊乙行没有回应。 　　她可怜巴巴地说：“哥哥，我不想被惩罚，我想回家。” 　　“你出来让我抓一次好不好？” 　　“我好想回家啊……” 　　她哀求着，极为可怜，让人忍不住想帮助她，帮她回家。 　　不对，不仅仅是哀求那么简单。 　　你察觉到古怪，凑到衣柜缝隙前，仔细看着几步远的琴茵。 　　她身上正在使用的力量…… 　　是属于怪谈的力量。 　　直到这时候，你才能在这个异空间里看出她的不同。 　　琴茵还在劝说：“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农场里有一个小女孩，她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她的奶奶每天都会陪她玩，有时候在窗帘后面找到她、有时候在柜子里找到她、有时候在门后面找到她，她们都很喜欢这个游戏。 　　直到有一天，奶奶找遍了所有地方，怎么也找不到小女孩，她不知道小女孩躲去哪里了，只能一直找啊找，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奶奶终于找到小女孩了，小女孩竟然在你躲藏的柜子里！”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柜子外面的琴茵消失了。 　　紧接着，她的声音从柜子里面传出来，隔了一层，闷闷的。 　　“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面。” 　　“我抓到你了哦～” 　　———— 　　【怪谈收录】 　　【想回家的小女孩】 　　她太想回家了，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久到遗忘家在什么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回家。 　　为了回家，她愿意编造任何故事来达到目的，如果你愿意认真倾听她的故事…… 　　给你一个忠告，不是所有故事都能听的。 　　当你被吸引心神，认真倾听她讲故事的时候，她用心编造出来的故事里，会有一句话变成真实存在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家。 　　【少年的面具】 　　你愿意戴上我吗？和我立下永不分离的约定，我会永远陪伴、守护着你。 　　违反约定的话，我们将一起变成狰狞扭曲的怪物。 　　别妄想躲起来。 　　我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看着你呢。 　　注:装载着某个怪谈的情感，只针对唯一个体生效，不具有广泛性。 第123章 捉迷藏6 　　“滚开！别碰我！”樊乙行怒吼着。 　　但他难以逃脱, 柜门被从里面撞开。 　　按照躲猫猫游戏的规则来说，猫在白天不能弯腰看床底，不能打开柜子抓出躲藏的老鼠, 但没有说过不允许直接进入到柜子里面去。 　　琴茵倒是会选, 利用自己的特性跑到樊乙行躲藏的柜子里去了, 没有再来抓你和宥光的意思。 　　樊乙行撞开柜子摔了出来, 琴茵伸长手抓向他的后背。 　　只要被猫抓到, 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就在琴茵的小手掌碰到樊乙行后背的时候。 　　“啊！”她痛呼一声，飞快缩回手。 　　你只注意到樊乙行的后背蠕动几下，又平复下来，他从地上爬起，拔腿就往其他房间跑。 　　“我们跟上去。” 　　你推开衣柜门, 大步追在樊乙行后面，宥光拉着你的手, 轻轻松松跟在你旁边, 始终不落下半步。 　　“停下, 停下！”琴茵气急败坏地追在最后面。 　　她腿短, 追不上你们, 和你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你听到她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樊乙行大概也听到了, 脚下的步伐跑得更加卖力，每跑进一个新的房间还会随手关门。 　　你紧紧跟在他后面, 又跑过两三个房间后, 耳边的白噪音戛然而止。 　　游戏时间到。 　　“啊！！！” 　　琴茵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不知道突破了几个房间, 传到你耳中，充满了不甘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被惩罚！！” 　　但很快，她的声音便突兀的消失了。 　　你回想起之前超市地板上出现黑洞, 游戏失败的猫坠入其中的画面。琴茵大概也遭到了相同的对待。 　　樊乙行还在不停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在试图甩掉你。 　　虽然游戏结束了，但你以及你身边突然出现的宥光，同样是危险。 　　你和宥光跟在樊乙行后面，可不仅仅是为了避开琴茵逃跑，怎么能让他摆脱你。 　　你加快步伐，伸手刚要从后面抓住樊乙行的肩膀，动作顿住。 　　他的后背好像不太对劲。 　　琴茵那样的怪谈抓了他的后背，都吃痛地缩回手了。 　　还是换个方式吧。 　　快跑几步到他前面，将他前路拦住。 　　宥光沉默着，自发站在樊乙行身后，堵住他的去路。 　　不需要你说什么，或者有什么眼神示意，他看到你的行动，就能明白你的想法。 　　这是朝夕相处十年的默契，不需要面具，很多事情上面，你们之间就足够熟悉和了解对方。 　　你拦着樊乙行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结果张嘴就打了个哈欠，边捂着嘴边说：“哈……别跑了。” 　　樊乙行看看后面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宥光，又看看你，警惕地问：“你们想干什么？把我当做猎物的话，我宁可被游戏规则惩罚。” 　　你揉着眼睛，一边说：“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让你走。” 　　他一脸不信，尖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你问道：“为什么要那副表情，你其实不是人类吧？” 　　他目光冷漠，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回答也没关系，只要他回答你下一个问题，异空间里的很多事情也许都能得到答案。 　　“能不能告诉我，游戏输掉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你，浅色眼瞳犹豫地转来转去，没有作答。 　　宥光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属于深渊的气息在周身萦绕，隐含威胁。 　　你试图威逼利诱：“和你不同，我是主动进入这个空间里的。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用什么方法来到这里，知道进来的方法，就更有希望找到出去的路。” 　　话说到一半，宥光转动目光，看着你，沉默。 　　你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好像不太对，在宥光听来，恐怕就是你抛下他还转头跟别人嘚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借着抬手挠额头的动作挡住他的视线。 　　这事该怎么跟宥光解（狡）释（辩）。 　　樊乙行露出诧异的表情：“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主动进来这种地方？” 　　“为了找人。” 　　“找人……”他垂下目光，神色复杂。 　　“我可以告诉你惩罚是什么，但如果你找到出去的方法，我不求你特意来告诉我，只求你把出去的方法留在这里。” 　　你点头：“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留下离开的办法。” 　　总算是说服他，你等着樊乙行说出更多关于这个异空间的信息，结果他竟然双手交叉，拉着衣摆，开始脱衣服！ 　　你看了宥光一眼。 　　后者一直盯着你，你又移开视线，放到樊乙行身上。 　　他身上的皮肤也呈现出常年没有晒太阳的苍白，有些瘦弱。 　　他很快将整件衣服脱下来，转过身背对你。 　　露出后背上的……人脸！ 　　五官一应俱全的扁平人脸。 　　人脸微微隆起，像是肿起一块，那张脸闭着眼睛，眼皮上甚至还长着睫毛，像是睡着了。 　　你目光微凝：“这是什么？” 　　宥光这时走了过来，站到你身旁，虽然不说话，但轻轻牵起你的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你任由他拉住你，反手与他相握。 　　樊乙行没有立马答话，手伸向后背，手指贴着后背挥了挥。 　　那张人脸立即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的眼瞳很小，只有一个黑点，眼瞳之外充斥着一片红色，它张大嘴露出双排的细密尖利牙齿，朝着近在眼前的手指狠狠咬去。 　　它只是贴着后背生长出来的东西，无法移动，更没办法咬到刻意保持距离的手指。 　　你想起之前躲猫猫游戏的时候，琴茵手掌摸在樊乙行后背，却痛呼一声缩回手。 　　琴茵当时应该就是被他后背上的人脸咬了。 　　樊乙行收回手。 　　他背对着你和宥光，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平静讲述的声音。 　　“这就是惩罚。” 　　“你知道这里的怪物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你回答，他继续说：“游戏里输的人会掉进一间黑暗的房间里，那是一个让人颤栗的房间，从里面出来后，整个人都会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受到惩罚的次数越多，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类。 　　它想把我们都变成怪物。 　　这里所有的怪物，最初都是人类。” 　　虽然已经在怪谈的世界里见识过很多，但听到这里，你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这个异空间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都是由人类变成的啊…… 　　樊乙行缓了缓，说道：“一部分被深度怪物化的人彻底失去理智，只会攻击和进行游戏。 　　还有一部分怪物化的人，比怪物还要奇怪，他们可能还保留着一些思维，或者说执念？有人猜测过，也许正因为持有执念，才不会在一次次恐怖的怪物化惩罚中彻底失去理智，变成看到活物就攻击的怪物。” 　　“所以我一开始看到你时，不清楚你到底是人类还是经历过怪物化的人类，但没想到琴茵被怪物化那么严重，她应该是抱有执念那类被怪物化的人，还保留着很清晰的思维，我还以为她是刚来到这个地方的小女孩……” 　　樊乙行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套在头上重新穿好。 　　“怪物化？琴茵分明已经是怪谈一样的存在了……” 　　你喃喃自语，不由自主侧头看向宥光。 　　他像是明白你心中所想，轻轻点头：“这个异空间，在用人类制造怪谈，那些怪物是失败品。” 　　“为什么？”你皱眉：“为什么要刻意制造怪谈出来？” 　　宥光摇了摇头，垂眸，眼中的光亮像是要倾倒进你的眼中一般，星星点点，折射出微光。 　　“没有为什么。” 　　“异空间映照出世界的小部分影子，在映照的过程中拉扯变形，和现实有相似，却不完全相同。”他耐心地向你解释。 　　经历上一个异空间的时候，你就明白这些事情，只是没有太理解，又一次被新的异空间震惊到了。 　　一开始，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个不断以房间扩张的、拥有诡异躲猫猫游戏规则的异空间。 　　没想到异空间的根本目的是用人类制造怪谈。 　　异空间里的房间会随着人类数量增多，不断扩张。被破坏掉或是因为复原太多次而消失的房间只是少数。 　　如果异空间里的人类不断增多，房间就会持续扩张，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得有多么庞大。 　　再加上制造怪谈这件事。 　　你忍不住低声自语：“这么看来，多几个不同类型的异空间组合起来，岂不是能组成新的世界？” 　　“嗯。” 　　宥光平静无波地应了一声。 　　你却有点心惊肉跳的，刚刚袭来的困意又被赶走一轮。 　　怎么感觉世界随时会毁灭的样子？ 　　“源头城市不乱，外面不会有事，新世界无法形成。” 　　“宝宝，作为平衡者，你很厉害。” 　　听到宥光突如其来的夸赞，你抬眸，看到他眉眼微弯，扬起唇角。 　　对你笑得恰到好处。 　　像一副精心描绘的画像，无论看多少遍，心底都始终保留着一分惊艳。 　　你忍不住用目光随着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游走，描绘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线…… 　　“……虽然你们说的东西好像很厉害，但能不能不要当我不存在？”樊乙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把你整个人从大脑空空的状态猛的拽出来。 　　“告诉我你是怎么主动进入这个地方的，之后随便你们要说什么做什么，我保证不打扰。” 　　你飞快将视线别开，不再看着宥光的脸。 　　这樊乙行说话真是不好听。 　　不过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话不好听了，说话经常嘲讽又凉薄，对陌生人防备心也重。 　　宥光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阴冷的气息像是要将空气冻结，你看到樊乙行打了个寒颤，没再说话。 　　你将自己是怎么来到异空间大致说了一下，末了还补充道：“我本来也是试试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挺突然的。” 　　说完看向宥光：“不然我肯定不会丢下你。” 　　宥光别开头。 　　不想听。 　　樊乙行：“我可以走了吗？不妨碍你们。” 　　你点头：“走吧。” 　　他一走，你就开始揉眼睛，打哈欠。 　　“好困，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宥光头转过来，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时候和你“算账”，反而连续打开几扇门，挑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客厅房让你在沙发上睡觉，他则坐在旁边，将薄毯盖在你身上。 　　“睡吧。”他低声说。 　　明明在危险的异空间里，你却突然有种在外度假的悠闲感。 　　这奇怪的错觉。 　　闭上眼睛刚要沉入梦乡，你想起一件事，又迷蒙地睁开眼，对上宥光的视线。 　　“宥光，我们没跟学校请假。” 第124章 捉迷藏7 　　宥光愣住。 　　看来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要不我还是别睡了, 先找到出去的办法。”你起身。 　　被宥光按着胸口压回沙发上。 　　“先睡觉。” 　　想着回到外界不知道要多久，旷课时间长了，说不定会有点麻烦, 你皱眉：“可是……” 　　“睡觉。”宥光面无表情, 难得强硬：“学校罚写检讨, 我写双份。” 　　你看着他, 他看着你。 　　“噗……”你忍不住笑：“好啊, 你说的，我记住了，不能赖账。” 　　身边是宥光的气息，你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你完全没有半点身处危险之中的危机感, 甚至还做梦梦到学校罚写十几份检讨，双份就是几十份检讨, 宥光写不完, 抓来好几只怪谈帮忙一起写。 　　睡到自然醒的时候, 你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 随手朝脸上抓了一下, 结果抓到一只冰凉的手。 　　你愣了一下, 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我吵醒你了？”宥光低声问, 凑近的脸往后移了些, 他的左手被你抓在手里。 　　你醒来之前, 他的左手指尖在触摸你的脸颊。 　　你摇头，刚睡醒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你摸我脸干什么？” 　　“面具在你脸上。”宥光弯起唇角：“真好。” 　　你感受到他喜悦的情绪，也跟着露出笑意，试探地问：“那进入异空间的事, 你还跟我生气吗？” 　　他笑容立马开始减淡。 　　执拗又害怕的情绪浮上来。 　　你摸着脸颊上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面具轮廓，坐起身：“我也很喜欢你的面具，不管你在哪里，都能看到你。你高兴还是不高兴，我都能知道，没有谁比我们更清楚对方的感受了，你永远不会有新的人类朋友可以替代我的位置，我也不用再害怕一不小心弄丢你。” 　　你说了宥光的台词。 　　每说一句，你就感受到他涌出的像是喜悦、又像是满足幸福的情绪，情绪满溢得几乎要充满整个人。 　　但他面上只是静静地听着你说，眼睛里洒进亮盈盈的光。 　　你知道他最真实的感受，他开心，你便也开心。 　　他同样感受到你的情绪。 　　“嗯，我知道了。”他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脸，郑重地说：“我相信你。” 　　第一次，他回应说相信你。 　　他笑起来，左眼下的红痣与苍白的脸相映，像带着毒液，显出危险的绚烂和妖冶。 　　你看着他，不满足地问：“只是相信我吗？” 　　“你进入异空间的事，不生气。” 　　你开始得意嚣张：“就这？” 　　他突然靠近，额头探过来抵住你的额头。 　　带来冰凉的触感。 　　你怔住，似乎只要一眨眼，睫毛就会碰到他的睫毛，不由屏住了呼吸。 　　宥光那双黑沉阴冷的眼睛在你看来总是含着光的。 　　现在也不例外。 　　但你此时目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他眼中的光影。 　　“我对你的所有承诺，永远不变。” 　　他声音又低又沉，说话间带着凉意的吐息喷在你脸上。 　　“……我会记住的。” 　　你应声，往后退着埋下头，额头和他的额头错开。 　　“宝宝，你耳朵好红。” 　　“……知道了。” 　　“脸也红。” 　　你不吭声。 　　他仔细地盯着你。 　　终于，把你盯得恼羞成怒。 　　“就你不会脸红是不是？” 　　你抬起头看着宥光，双手抬起，往中间一合，捧着他的脸拉过来，凑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直到眼睁睁看着他耳朵尖变得透明，更透明。 　　宥光强行挣开你的手，将脸别向一边。 　　你扯起嘴角，笑：“宥光，你耳朵变透明了。” 　　完全抛开自己脸上还在发烫的事情。 　　只要你不要脸，脸红的就是宥光。 　　不仅说，你还要伸手去摸。 　　“别碰。”宥光站起来，躲开。 　　“你为什么耳朵会透明啊？”你故意问。 　　他侧过身体，不面对你：“不知道。” 　　你直接拆穿：“你那是脸红，害羞。” 　　宥光抿唇，转过头来不甘示弱：“你也脸红了。” 　　你噎了一下，旋即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靠那么近，一般人根本不会那么近，靠太近都会脸红。” 　　宥光看着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和别人靠这么近也会脸红？” 　　问题刁钻。 　　你感觉脸更烫了，低声：“除了你，谁会靠这么近。” 　　宥光认真脸：“以后不可以和别人靠很近。” 　　你张了张嘴，刚想回两句，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诡异，干脆不说话了，从沙发上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 　　一边问：“几点了？” 　　“下午一点。”宥光也没有继续纠结刚才的话题，问：“饿了吧。” 　　他从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拿出牛奶和面包放到你手里。 　　“唔……我想刷个牙。” 　　宥光又从桌子上拿出新牙刷牙膏、矿泉水和毛巾。 　　你有些傻眼。 　　为他的贴心周到而诧异。 　　作为怪谈的宥光，这些东西都不需要，全都是为你准备。 　　你已经快习惯他的照顾了，拆开牙刷，问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附近房间有个小卖部。” 　　“宥光，你对我真好啊。”你洗了洗牙刷，挤上牙膏，一边打趣地说：“大恩大德，我简直无以为报。” 　　宥光迟疑片刻：“以身相许？” 　　他一定是跟你在一块看多了电视剧了。 　　你差点呛一口牙膏沫，涑口之后才说：“这代价有点大，我还是报答你吃一颗糖吧。” 　　你顺手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扔向宥光，他抬手接住。 　　洗漱完，你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地啃面包喝牛奶。 　　“不管有没有找到程蕊，我们都得先找到这里连通外界的镜子，不然拖得越晚回学校，我们越麻烦，万一被记过就惨了。” 　　“好。”宥光没有任何意见。 　　吃完东西，你拉着宥光，在一个个不同的房间里穿行。 　　偶尔会遇到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看到你们就吼叫着冲过来，不是被你一脚踹飞，就是被宥光悄无声息的吞噬。 　　为此你还有些生气。 　　“都说了不要什么都吞噬，万一引起不良反应怎么办？” 　　“没关系，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干脆直白地说：“我在担心你。” 　　“好。”他应道：“不吞噬它们了。” 　　有时候说话直接一点，才能和宥光更有效的沟通。 　　你和宥光也碰到了不知道是怪谈还是人类的存在，对方默不吭声地看着你们经过，目光始终落在你们身上，似乎在警惕着。 　　并非人人都像樊乙行一样直接躲起来，让躲猫猫游戏开启。 　　也没有人或者伪装成人的怪谈主动攻击你和宥光。不知道是不是看你们两个人多的缘故，总之比较谨慎。 　　你们走过了很多个房间，有许多房间不止连接着两道门，而是三道、四道、甚至五道门，走在里面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你不知不觉间就绕晕了，对路线有点模糊。 　　好在宥光不受影响，不仅记得清清楚楚，还能在纸上把走过的房间画出来，避免你们走到重复的路线而浪费时间。 　　这里的白天和夜晚并不以时间置换，你在这里待了有十二个小时以上，也不见夜晚降临。 　　直到你打开一扇门，看到眼熟的布局和摆设。 　　脱口而出地说：“就是这里！” 　　你一眼就注意到房间里衣柜上的镜子。 　　你经常看到的画面就是从这面镜子里映照过去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时间，期间你们一直在不停寻找，九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找到这间房了。 　　和第一次所看到的镜像不一样的是，床下没有怪物，衣柜里也没有躲藏着人。 　　你拿过宥光画的图纸，在这间房所在的位置涂了个红点，紧接着在房间里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存在后，才开始讨论该如何试探这面镜子能不能让你回到外界。 　　“躲猫猫游戏应该不行，我好几次看到这里镜像的时候，房间里都在进行躲猫猫游戏。” 　　“可是除了躲猫猫游戏，还能有什么条件触发呢？” 　　你自言自语地推测。 　　宥光忽然说：“你有没有见过夜晚的躲猫猫游戏？” 　　“没有，我来这里后就没见过，以前从镜子里面也没有……” 　　你停顿了一下：“也许触发条件需要是夜晚的躲猫猫游戏呢？” 　　夜晚的躲猫猫游戏对于老鼠来说更加危险。 　　之后，你和宥光一直在这间房间里守着，一边尝试别的条件能不能触发条件，一边等待着夜晚来临。 　　周围的房间常常有人或者怪物经过。 　　这里就像在中心点附近的位置，人类和怪物都变多了，时不时开启游戏，你只需要好好躲藏起来，都没有什么事情。 　　直到来到异空间的第三天。 　　手机时间显示应该在中午，所有房间的灯突然熄灭，房间一个个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一些影子。 　　异空间的夜晚来了。 　　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局夜晚的躲猫猫游戏里面，你竟然被选定为“猫”。 　　在被选定为猫后，时钟指针的声音在耳边越发清晰，眼前彻底变得黑暗。 　　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防止作弊。 　　你能知道在这种的黑暗中，附近房间里总数大概有多少人。 　　不单独除开怪物的话，大概有九个人。 　　人数还挺多。 　　游戏开始时间倒计时的时候，你飞快松开宥光的手。 　　再握下去，他就要变成第一个被你抓到的“老鼠”了。 　　你也不怕因为没有互相拉着手，在黑暗中和他走散。 　　戴上面具后，你能很清楚知道他所在的方位。 　　游戏倒计时终于结束，游戏开始。 　　你眼前的黑暗褪去许多。 第125章 捉迷藏8 　　黑暗的房间里, 你像是戴上了夜视镜，能看清楚大部分东西的轮廓。 　　老鼠都躲起来了。 　　“宝宝，抓我。”宥光站在你面前。 　　你不理他, 转身走进另一间房间。 　　打开门, 进入视线的是一个酒吧, 摆放着大量皮质沙发椅子, 这种椅子中间如果藏着人或者别的什么, 难以一眼发现，必须一排排地看过去。 　　挺耗费时间的。 　　游戏时间结束后，还没有抓到老鼠，猫就会受到惩罚。 　　虽然想试试被惩罚的人会被带去什么地方，接触什么样的力量才会被逐渐影响成为怪物或者怪谈, 但你还没有能直接和异空间力量对抗的能力，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接受惩罚的地方可以说是异空间的根本, 也许进入到那里, 再配合一些能力, 就能将这个异空间击溃也说不定。 　　异空间会源源不断地从世界中衍生出来, 消灭掉一个, 还会出现新的, 止不尽。 　　但假如击溃过一个异空间，你也算有经验, 以后遇到必须击溃的异空间, 会更有把握。 　　虽然是一名高中生平衡者, 但你也有在打算为以后能更好“工作”而积累经验。 　　看着室内面积不小的酒吧，你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出【魔术师礼帽】，把折叠起来的礼帽抖开。 　　同时通过面具察觉到宥光从后面靠近你, 朝你伸出手，准备“偷袭”。 　　你飞快往旁边避开，他手指抓了个空。 　　“你要干嘛？” 　　你刚问出口，立马反应过来，他怕在游戏时间结束后还没有抓到“老鼠”，你受到异空间游戏规则的惩罚，于是想先被你抓住，这样受惩罚的就是他。 　　他本身就是怪谈，把人逐渐变成怪谈的惩罚在他身上压根没作用。 　　但这样会显得你不行。 　　你警告地说：“你别碰我，我不想抓你。”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好吧。”宥光应了，却没有退开，始终跟在你后面，一伸手就能碰到你。 　　他答应不插手，是给你尊重。 　　不离开，是无法控制地对你担心。 　　黑漆漆的环境里，你总觉得他像个背后灵一样在后面，存在感极强。 　　你摇头：“粘人精宥光。” 　　“……不是。”他在你耳后小声反驳。 　　“反对无效。”你说着，手伸进魔术师礼帽，再伸出来时，一只乌鸦站在手背上，隐隐发红的黑眼珠盯着你，露出睿智的目光。 　　你朝它低语：“去找这间房里除我们两人之外的存在。” 　　乌鸦扑闪着翅膀飞到上空，贴着天花板在酒吧里盘旋。 　　它在酒吧上空找人，比你一排排看椅子里面有没有藏人方便多了。 　　乌鸦勤奋工作，你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吧台旁边，往里面看了看。 　　没藏人。 　　“嘎——嘎——” 　　乌鸦忽然发出难听的叫声。 　　它落在一张沙发椅上，歪着头盯着沙发椅下面。 　　看来是找到了。 　　下一秒，一个爬行着的人从沙发椅旁边跑出来，迅速奔向酒吧里的另一扇门。 　　被发现了，只能逃跑，避免被你抓住。 　　“啪啪啪！” 　　“啪啪啪啪！” 　　爬行的人跑动间发出密集的脚步声，黏腻地、像是长着蹼的脚掌在跑动，跑动间头上几条小辫子也一甩一甩。 　　你听见这熟悉的脚步声，再一看这熟悉的身影，顿时一乐。 　　这不是老熟人吗？ 　　你刚进异空间第一次进行躲猫猫游戏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位，它不仅在衣柜外面吓你，还装作自己已经离开，悄悄在衣柜外面蹲守你。 　　对于它的阴险狡猾，你印象很深。 　　你拔腿就追，宥光干脆融入你的影子里。 　　它四肢一齐跑动，跑得飞快。 　　可惜速度比不上你，你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它每跑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水渍脚印，你追逐中难免会踩到这些水渍。 　　等发现不对的时候，这些水渍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你的鞋底，你每跑一步，也开始在地上留下少量水渍。 　　被建立联系了。 　　它不是改造失败的怪物，而是怪谈。 　　异空间就是这点不好，你在这里面难以分辨出人类、怪物、怪谈之间的不同。 　　即便发现中了怪谈的圈套，你也没有停下步伐。 　　已经被建立联系了，与其停下来，还不如赶紧抓住它。 　　被建立联系后，停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你跑过的地面上留下的水渍越来越多，竟逐渐在地下形成一个水泊，你奔跑中低下头，明明是黑暗的环境，却有种能看到水泊中自己倒影的错觉。 　　倒影里你脸色青白，深陷泥潭，对视的双眼中满满恶意，憎恶你的一切。 　　似乎离得很远，又好像离得很近。 　　倒影抬起双手，在水泊里变成水草一样的东西，试图缠住你的双脚。 　　你敏捷地往前迈出一大步，避开那团水草，同时追至怪谈身后，弯腰，一把抓向怪谈后颈。 　　滑腻腻的触感让你眉头大皱，甚至因为太滑而抓不牢它的后颈，手指错开，顺手逮住怪谈头上的几个小辫子。 　　怪谈还在往前跑，你却停了下来，拽着的小辫子让它整个脑袋跟着头发往后仰，不得不停下。 　　你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水泊里原本在你躲开后飞快蔓延的水草在怪谈小辫子被拽住后，停止了蔓延，水草只顺着水泊的波动在水里轻轻荡漾。 　　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活物般扭动。 　　倒是个意外的巧合。 　　这只怪谈头上的小辫子，是水泊里的水草，也是它特性的弱点。 　　在成为平衡者之后，你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卡槽”又增加了，只要再破除怪谈，就能够获得一部分怪谈特性的能力。 　　在知道“卡槽”有限之后，你不再破除不想拥有的怪谈特性。 　　像眼前这只怪谈的特性能力，显然不是你最需要的。 　　因此你没有借此机会破除怪谈，而是说道：“抓住你了。” 　　地板下陷，露出一个黑洞。 　　你松开手，怪谈便直接陷入黑洞中，没过几秒，黑洞重新被地板覆盖。 　　影子里，宥光担心的情绪也放松下来。 　　没有结束游戏，你打开酒吧房间里的另一扇门，进入。 　　这间房是一间毛绒玩具商店，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款式的毛绒玩具，其中有许多比人还高的大型毛绒玩具。 　　很适合躲人。 　　你飞快地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哪个毛绒玩具里藏了人的。 　　也对，如果躲在毛绒玩具里的话，太明显了。 　　你视线左右扫动，最后落在埋在毛绒玩具下面不起眼的纸箱子上面。 　　纸箱子有点小，所以你最开始没有把注意力放到那上面。 　　将纸箱子上面的毛绒玩具拿开，你打开纸箱子，对上一双慌乱的眼睛。 　　你愣住。 　　不确定地喊道：“程蕊？” 　　纸箱子里，年轻女人以一种身体极为柔韧的方式缩进去，她分明就是你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名像程蕊长大版的年轻女人，听到你的话，她原本准备做什么的动作呆住，目光从紧张到疑惑、打量，最后又回归紧张，更多了几分防备。 　　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极有可能就是程蕊！ 　　她可能把你当做某种引诱人类的怪谈了，只有那种怪谈才能在不认识她的情况下叫出她的名字。 　　你没有浪费时间，直接问道：“你还记得程予兵吗？” 　　年轻女人表情一滞，语气急切：“你知道我哥？” 　　你点头。 　　“看来你的确是程蕊，程予兵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你就躲在这里吧，我还要去抓别的老鼠，等会再回来找你详细聊。” 　　程蕊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欲言又止，在目前夜晚躲猫猫游戏正在进行中的情况下，她只好点头，带着希望，祈求一样地说道：“拜托你一定要回来找我，程予兵的信息对我很重要。” 　　“放心，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寻找你们。” 　　她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着应声。 　　如同故人重逢，其乐融融。 　　影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凉意，你整个人一激灵，头皮都感觉阵阵清凉，忍不住低声喊：“宥光！” 　　他不吭声，但不断涌入身体的凉意停了下来。 　　你转身离开这间房，边走边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嘀咕：“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刚才的确通过面具感受到宥光有情绪出现，但不太分得清是具体什么情绪，只知道是不开心的。 　　宥光语气沉沉：“没什么。” 　　“你不说，我猜不到你刚才因为什么不高兴。” 　　他沉默。 　　新的房间是一间普通卧室，你弯腰看向床底，床底空荡荡的，再打开衣柜，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 　　床头柜有点大，你准备走过去打开床头柜看看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宥光停顿一下，似乎在思索，最后缓缓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忽略我了。” 　　你点头：“是，我起码有五分钟没跟你说话了。” 　　他不吭声。 　　即将打开床头柜的时候，床头柜先一步猛地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开，疯狂往外冲。 　　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才发现是个长得不太像人的人。 　　他被抓住的瞬间，反过身来就举起把菜刀要砍你，神色癫狂，双眼血红，紧咬着牙齿，额头青筋暴起。 　　你松手，躲开他的攻击，他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还提着菜刀追着你砍。 　　你注意到他举起菜刀的手好像没有手指，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菜刀完全代替了他手掌的位置，和手腕长在一起。 　　配上他癫狂的神色，多半是个怪谈化失败的人类，还没有完全变成怪物，但也差不多快了。 　　你找到机会，将其一脚踹趴在地上，按住他的肩膀。 　　“抓住你了。” 　　他被地板“吞”了下去。 　　你刚准备离开这间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头去。 　　那是一面放在桌上的小镜子。 　　镜子里照出的“房间”，和你所看到的房间完全不同。 　　没有床、没有衣柜、甚至不是一间卧室。 第126章 捉迷藏9 　　镜子里, 房间呈现暗红色，地板和天花板也变成了上下两排锋利密集的牙齿。 　　而你刚刚走过的那扇门在镜子里是深邃的黑洞，像怪物巨口深处的咽喉, 被吞食进去的猎物没有半点逃脱可能。 　　“……这什么情况？”你有点懵。 　　没记错的话, 你刚才的确是从那扇门进来的, 可那扇门现在在镜子里很显然是通向某种巨大怪物的咽喉。 　　你总不能是从食道走进嘴里了。 　　想想这个可能就一阵恶寒。 　　是镜子的问题还是这间房有问题？ 　　宥光从你的影子里站了出来, 半蹲下身, 手指指尖戳了戳地面。 　　他的指尖前面有一团黑，像是那一部分的空间被窃取掉的黑，伴随着指尖戳到地板上，地板跟着被戳出一个个黑洞，并且那些黑洞还在互相蔓延侵蚀, 将周围一点点吞噬更多。 　　你看向那面小镜子，镜子里深渊巨口暗红色的舌头上也留下几个不断扩大的黑洞, 它痛得扭动发狂。 　　“嘭嘭嘭！” 　　房间的地板和天花板剧烈晃动, 水一样地荡起卷动, 房间里的家具摆设砸在地上, 像在经历十级地震。 　　“嘶……” 　　你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导致后背在衣柜棱角上撞了一下, 刚好撞到肩膀, 有点痛，顺势抓紧衣柜, 但衣柜同样不稳, 剧烈摇晃的房间将你的身体和衣柜一起往对面墙上砸, 连忙护住头颈，做好准备。 　　混乱中，宥光从旁边将你拉过去抱住，止住你要被甩出去的身体。 　　屋内狂风涌动, 像是巨口猛地吸入了大量的风。 　　他却像一枚顽固的钉子钉在房间地板上，无论房间里怎么晃动，他都稳稳立着。 　　你反手抱住他的腰，冰冷的气息紧紧贴在身边，仿佛在狂风中抱住了一根不会动摇的柱子。 　　脚下有深渊开始蔓延，要将整间房都吞噬进去。 　　“等等。”你手指拍了下宥光腰侧，想阻止他什么都吞噬的习惯：“不要什么东西都吞噬，会变丑的。” 　　“这间房是怪谈吧？” 　　一手抱住宥光的腰稳定身形，一手揉刚才撞痛的肩膀，咬牙说道：“变成房间的怪谈，已经暴露特性弱点了。” 　　你指向墙壁：“在这里开个洞就好，我们之前经过了一间仓库房，去里面拿点东西。” 　　这间房突然袭击，搞得你这么狼狈，好像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你想自己解决它。 　　按照之前几次躲猫猫游戏的经验，距离游戏结束时间还有一会，足够了。 　　有个更简单的方法，这只伪装成房间的怪谈现在的角色是“老鼠”，你只需要摸着墙壁说“抓到你了”就能让它被躲猫猫游戏规则惩罚，但你并不想这样。 　　宥光依言停止了脚下蔓延的深渊，让深渊在墙壁的位置吞噬出一个洞口。 　　你顾不得房间抖得像个被巨手抓住摇晃的玩具，抬腿就要往外冲。 　　宥光一把把你薅回去：“别乱动。” 　　你不解地侧眼看他。 　　他边搭着你的肩膀搂紧你，边往墙壁开出来的洞口外走，皱眉道：“小心点。” 　　两人离得太近，他带着凉意的嘴唇几乎贴在你耳廓后面说话，言语吐息之间，仿佛有微微颤动，传到你的耳尖，引起一阵麻麻的痒意，又飞快传染至整个脑袋。 　　你抖了一下，浑身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脑袋往另一侧歪。 　　宥光不由得看你一眼：“怎么？” 　　你抖抖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欲言又止。 　　直到两三步后，离开这间发狂的怪谈房间，你飞快松开抱在他腰上的手，两三步滑溜出去，拉着他手腕朝着某个房间跑。 　　跑过了几间房，来到仓库房后，松开他的手，埋头在仓库杂物箱里翻找，才闷声闷气地说：“你刚才贴着我耳朵说话，很痒。” 　　宥光没说话。 　　“找到了！”你双手从杂物箱里拎出一个大铁锤，抬头，刚好看到他抿着唇，目光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的事情已经被你抛在脑后，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去找那个怪谈算账——趁它还没跑掉之前。 　　等收拾了他，你这次夜晚躲猫猫游戏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夜晚的猫必须抓两只老鼠才算赢，否则还是要受惩罚。 　　在你成为猫的那一刻，你就突然知道这一条信息了。 　　半分钟后。 　　黑暗中，你双手举起大铁锤，站在刚才逃出来的那间房间外面，朝着墙壁狠狠砸下去！ 　　“嘭！” 　　一边砸，一边念：“让你装！” 　　“嘭！” 　　“想吞我！” 　　“嘭！” 　　以你的力气，两锤子下去，墙壁就破了个大洞，砖头碎了一地，整个房间晃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受到攻击后挣扎的活物，连带着外墙也在颠簸。 　　可惜你站在房间外，房间里面就算翻滚得像洗衣机也妨碍不到你。 　　短短两分钟，你砸下去二十几锤，东墙一个窟窿西墙一个洞口，堪比强拆队。 　　“呼……呼……”你手撑在大铁锤长长的铁柄上，累得气喘吁吁。 　　“宝宝，剩下的我来。”宥光接过你手里的大铁锤。 　　“行。”你点头，把大铁锤给他。 　　反正你不打算要破房子怪谈的特性，也无法想象拿到这个特性后会变成什么能力。 　　但你砸得太过尽兴，脱手貌似迟了一点。 　　宥光拿着大铁锤，一锤子正准备砸下去，一缕属于怪谈的能力落了下来，附到你身上。 　　你呆呆地伸出手。 　　“啊……这个……” 　　获得了奇怪的能力。 　　你傻眼。 　　“宥光。”你叹气：“别砸了。” 　　宥光回头，你摊开手，给他看新获得的能力。 　　手里出现虚影，一个不知道像棺材多一点还是还是像纸箱子多一点的长方体。 　　他眨眼：“这是什么？” 　　你无奈道：“新能力，房子。” 　　“房子”，供养我吧，任何东西都可以，我会是个好房子的。 　　没有在新能力上过多纠结，你和宥光往回走，经过毛绒玩具店房间的时候打开纸箱，程蕊已经没躲在里面了，不过很快她从一只毛绒玩具后面冒出脑袋看着你。 　　“游戏快结束了，我们得赶紧离开，你父母在哪里？”你开门见山地问。 　　她犹豫道：“爸爸怪谈化的程度有点深，妈妈没在这片区域。” 　　紧接着问：“你真的是和我哥一起来找我们的？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他一直在找你们，这次没来得及和我们一起进来，你要先和我们离开这里吗，这次来不及找你父母了，可以下次来带他们出去。” 　　你顿了一下，说：“不知道下次夜晚游戏是什么时候，我还要赶回去上学。” 　　程蕊显然被你最后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目光闪动。 　　虽然可能不太相信跟着你能轻易离开，但她显然是很想离开这个地方的。 　　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半天没有开口。 　　不等你催促，她像是下定决定般，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哥哥还会到这里来？” 　　“肯定会来。” 　　希望就在眼前，程予兵不可能放弃。 　　程蕊点点头，又问：“你能告诉我离开这里的办法吗？我会想办法和父母一起离开的……另外，可不可以转告我哥哥，一定不要进入这个地方。” 　　你抓抓额头，看了宥光一眼，他回视。 　　“离开的办法当然可以告诉你，你等会一起来看看就好了，但是你为什么不让他来找你们？他肯定不会放弃。” 　　程蕊扯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如果被怪谈化……不管到什么程度，都是不可逆的。” 　　她低头看了看地板，侧身摸着旁边一只独角兽玩偶，目光温柔，轻盈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 　　“而且，不管被怪谈化的程度轻微还是重度，随着时间推移，就算没有再次被惩罚，也会一点点加深……” 　　你愣住。 　　没想到这一环。 　　程蕊会有这样的表现，恐怕不仅仅是不愿意让程予兵以身涉险到这种地方来。 　　她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没有受到过任何一次躲猫猫游戏规则的惩罚。 　　她清楚自己的情况。 　　而你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你留下离开的办法，给异空间里绝望的人们一条苦苦追寻的回家路，但…… 　　异空间里的这些人类，还能算是人类吗。 　　他们出现在外界，会怎么样？ 　　躲猫猫游戏时间越来越短，就快结束了。 　　你站在原地，思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宝宝，怎么了？”宥光察觉到你情绪不对，拉着你的手低声问。 　　你垂眸，低着头，将额头抵在他一侧肩膀上。 　　“宥光，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该怎么办？” 　　作为源头城市平衡者的高中生，还是太嫩了啊。 　　———— 　　【吃人的房子】 　　“你知道吗，进过那间房子的人都失踪了！” 　　“那间房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道路边的，虽然没有看到有人进出过，但经常闻到里面饭菜的香味，到了晚上也会亮起灯光，应该是不喜欢出门的人住在里面吧。有时候还会有野猫跑进去偷吃，不过那些猫后来都没再见到过。” 　　“还没见到过隔壁的邻居，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晚上经常有猫咪在叫，吵得睡不着，等会去敲门看看。” 　　“诶，那间房子外面贴了封条，门窗都被焊死了，好奇怪。” 　　“你还不知道啊，镇上失踪了几个人，去这间房子里调查的警察都消失了，之后那间房子就不许人再进。” 　　这是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啊，是房子也是我。 　　我的一生，我的房子。 　　我会好好供养房子的～ 第127章 宥光，你真是个天才！ 　　宥光抬手, 轻轻放在你后颈上：“按照你想的去做。” 　　“我想的……”你沉默一瞬，抬起头：“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吧。” 　　你和宥光回到最初从镜子里看到的那间房, 程蕊跟在你们后面。 　　夜晚的黑暗中, 那面镜子看起来依旧很平常。 　　没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关键点不在夜晚？”你疑惑地低声自语, 指尖轻轻抚过镜面。 　　却像是划过了水面, 没有触到实体, 荡起一阵涟漪。 　　镜子里的镜像破碎了，碎片一点点换成新的模样。 　　镜子里面显现出来的新画面很熟悉，还有点惊悚。 　　熟悉的是你的房间。 　　惊悚的是母亲披着长发站在你房间门口，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站在镜子这端，甚至有种被她注视着的感觉。 　　你房间里摆放的那面镜子将照到的画面投射到这面镜子上了。 　　两面镜子之间多少有点联系。 　　“打开了。”宥光说道。 　　“嗯？”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意。 　　他说：“回去的通道打开了。” 　　他紧紧拉住你的手, 朝那面镜子迈步。 　　“请等一下！”程蕊突然喊道。 　　她一直和你们保持了两米多远的距离, 那份警惕始终没有完全消失, 此时两三步上前, 将刚才在毛绒玩具商店里摸过的那只独角兽玩偶递给你。 　　“这只玩偶, 哥哥以前有只一模一样的, 后来被我抢走了。可以的话，能把这个带给他吗？他应该会记得, 这个就当做……当做是家人们的陪伴吧, 这些年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想念他。” 　　你接过独角兽玩偶, 略带迟疑地问：“说这种话……是不打算和他见面了吗？” 　　程蕊笑了笑：“做梦都想。” 　　她后退两步，微笑着说：“告诉哥哥不要来这里找我们，下次夜晚游戏的时候，我会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这里, 主动去找到他的，一定会的，所以千万不可以来。” 　　你点头：“我会一字不差转达给他，但不能保证他会听。” 　　“谢谢你。”她朝你和宥光挥手。 　　你看着她，总觉得她笑得格外苍白。 　　宥光拉了你一下：“快来不及了。” 　　你回过头，跟着他一起迈步走进身前的镜子里，离开这个诡异异空间。 　　…… 　　“妈妈，我好想你。”你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拍了拍你的背。 　　没想到出来后会直接通过这一面镜子回到房间里。 　　你问道：“你在这里等多久了，累不累？” 　　“不久，不累。” 　　母亲顿了顿，转而问：“宝宝，肚子饿吗？” 　　“唔……”你摸摸肚子：“虽然宥光给我吃了东西，但过了这么一会，感觉又有点饿了。” 　　母亲缓缓侧头，终于给了你旁边的宥光一个眼神。 　　她朝宥光点了下头。 　　像是赞许。 　　“要吃面条吗？”她语气幽幽地问道。 　　听起来不像是在问吃什么，而是在说“轮到你去死了”。 　　你笑：“吃！” 　　她也微笑：“我去煮。” 　　“谢谢妈妈！” 　　母亲在厨房煮面，你坐在沙发上给程予兵发消息。 　　【程叔叔，你到哪里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程予兵估计还在车上，很快回了消息。 　　【程予兵】：快了，还有大概两个小时到，怎么了？ 　　【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到了再说，我去车站接你。】 　　【程予兵】：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算是好消息吧。】 　　【程予兵】：行。 　　你放下手机，转头，目光撞上宥光的。 　　他与你对视两秒，垂了垂眼眸，目光转向沙发前面的茶几，看得出神。 　　明明一直在盯着你看，你都能感觉到，怎么一对视还转移视线了。 　　疑惑的想法一闪而过，你想起另外的事情：“宥光。” 　　“嗯。” 　　“林曦之是不是又得失踪了？” 　　他看了你一眼。 　　你抬起一只手掩面，挡住他直直的视线：“好吧好吧，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的错，我不该一声不吭擅自行动，不过你打算怎么解释失踪这个问题？” 　　宥光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他在打字。 　　你心里好奇，不过有点累，双手靠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没过几秒，他把手机递给你看。 　　你接过，手机屏幕停留在短信界面，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同时发送给林父林母两个人。 　　【我回来了。】 　　你眉头忍不住抽了抽，想象了一下以林父林母的角度收到这条短信后的反应，尤其是林父。 　　……多少有点惊悚。 　　“宥光，你这个，你这么发会不会不太好？” 　　宥光疑惑：“为什么？” 　　“嗯……很难解释清楚啊。”你摸着额头，感觉有点头秃。 　　“要怎么做？”他靠近过来，坐在你身边，一起看着手机屏幕，轻声道：“你教我。” 　　或许是灯光柔和，或许是他的声音有种魔力，亦或许只是因为他在靠近你，你没忍住将目光转向他，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睫毛很长，垂眸看着被你拿在手里的手机，只有睫毛尾端微微上翘，再滑下，就是高丨挺的鼻梁，带着凉意却柔软的薄唇。 　　那双黑沉阴翳的眼睛缓缓转向你：“在看什么？” 　　你回过神来，连忙别开脸：“没什么。” 　　他在看着你。 　　你胡乱按了几下手机按键，口中匆忙问道：“你不担心林阿姨发现端倪，害怕你吗？” 　　林父就不说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 　　“她早就知道了。” 　　“诶？”你侧头与他对视：“你的意思是，林阿姨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林曦之？” 　　宥光摇头：“不，她只是知道，林曦之早就死了。” 　　你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解惑。 　　宥光耐心解释：“初三那年，他们见面越来越频繁，林曦之的父亲总是想告诉她什么，直到有次，我无意听到他们吵架。 　　林曦之失踪三天后，在池塘找到溺亡的尸体，尸体是两个人一起去认领的。 　　林曦之母亲不承认、不接受，没过多久像是忘掉这件事，继续张贴寻人启事寻找林曦之，两年后，林曦之父亲受不了，和她离婚。 　　直到我出现。” 　　你听完，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两分钟才问：“既然他们吵了一架，林阿姨就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吧，她现在对你是怎么想的？” 　　“她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吧。”你顿了顿：“都初三的事情了，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 　　宥光看着你，表情有点茫然。 　　好像在说“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你想知道？” 　　甚至通过面具能够感知到，他这茫然的情绪一点都不掺假。 　　你脸一黑：“宥光，你太过分了！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你倒是我不问你就不说，瞒我这么久。” 　　“这种事……不重要吧。”他看着你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语气带了点不确定。 　　你恼怒：“你的事情，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不重要？重不重要你说了不算。” 　　宥光愣了一下，突然翘起唇角：“嗯。” 　　“以后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你刚想再说两句狠话，他忽然说道：“你从异空间就开始在烦恼的事情，也要和我说。” 　　你眨了眨眼：“那件事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 　　母亲这时候将面条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看向你。 　　你起身，朝母亲笑笑，坐下来吃面。 　　宥光坐到你旁边，母亲坐到对面。 　　你吃了几口面条：“妈妈，煮得很好吃！” 　　母亲微笑。 　　你这才夹着面条说道：“异空间里的那些人寻找了很久回家的方法，我想让他们有回家的路。但他们大部分都被异空间怪谈化过，如果回到外界，多少会引发一些事故。” 　　宥光说道：“这座城市里本就有许多怪谈。” 　　是啊，本来就有许多怪谈。 　　再增加一些未完全版怪谈，也不会怎么样。 　　只要那些怪谈没有打破城市的平衡，就不会造成城市失守的情况。 　　你也算成功守住这座城市，没有失职。 　　你盯着夹起的面条，微微皱眉：“可是……原本会出现在城市里的怪谈也就罢了，如果是因为我把异空间里那些人放出来的缘故，造成更多人受伤甚至死亡、消失的话，我很愧疚。 　　他们原本也是和家人好好的生活。” 　　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说：“而异空间里的那些人，我明明有让他们回家的办法，现在大概有一部分人知道这个办法了，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却要回去阻断这条路，会不会太残忍了？” 　　这一切也可以和你无关，你可以什么都不管。 　　但现在，选择的权利偏偏握在你手中，那些人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只需要你一个念头，他们就会走向截然不同的两条未来。 　　沉重的权利。 　　不管是选择哪一边，都很难办呢。 　　“宝宝不残忍。”宥光轻轻抓住你握着筷子的手指，安慰道。 　　你勉强笑了一下，只觉得无力。 　　真的要做一个选择吗？ 　　这种选择，不管决定是哪一个，未来都会很痛苦吧。 　　“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宥光紧紧盯着你，黑沉的眼眸中闪着微光：“你所担心的、害怕的事，都交给我。” 　　你望着他的眼睛，不太明白。 　　他抿唇想了一会，认真说道：“人类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同样危险。那些从异空间回家的人类，只要和普通人类一样受到约束和管理，不会出事。” 　　你双眼一亮。 　　“对啊，把他们都登记起来，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只要没有完全被怪谈化的人都有理智，他们乱不起来。宥光，你真是个天才！” 　　你筷子一扔，快乐地站起来，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强行抱住。 第128章 安哥给你买！ 　　当你放开宥光的时候, 才发现他正抬起手……又想推开你？ 　　虽然从小就知道他不喜欢拥抱，为此你还摔掉一颗牙齿作为教训，但这种时候还想推开你, 真是过分啊。 　　还好在他推开你之前就松手了。 　　你又坐下去吃面条, 两三口消灭大半碗面, 想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发愁地说：“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 还要上学，忙得过来吗？” 　　“宝宝。”母亲忽然喊了你一声。 　　你抬头，她正注视着你。 　　你笑起来：“对呀，还有妈妈，妈妈要一起吗？” 　　母亲点头。 　　你心里又放松许多。 　　似乎……有母亲和宥光在, 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情了。 　　“妈妈，你和宥光真的太好了！” 　　“喵呜——”趴在沙发椅背上的猫灵发出长长的叫声。 　　趴在脚边的豆豆抬起头看着你, 爪子扒了扒你的腿。 　　你哄道：“猫灵和豆豆也是最棒的！” 　　吃完饭, 你和宥光出门买了几本册子, 用来登记异空间人类的信息, 和宥光商议具体要怎么管理从异空间出来的人类。 　　信息填写是必须的, 为了更加准确, 你和宥光去照相馆借了相机，交了几百块钱押金, 之后只需要拍照后把相机带回来, 打印照片贴在册子上就可以。 　　可惜电脑还不够普及, 相比起来还是纸质版的留存更方便。 　　除了隔三差五的检查以外，还要设定一项不定期抽查，以及增加几道考验题目，人类和怪谈的差别很大, 怪谈没有味觉，他们或许会知道辣椒是辣的、苦瓜是苦的，但如果对食物进行处理，外面看不出来是什么口味的话，怪谈无法正确得出答案。 　　生活细节方面很能看出问题，伪装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怪谈就留在异世界吧。 　　还得做一个测试，就是从异空间里离开的存在，是不是都会从你房间里那面镜子里出来？ 　　如果是的话，更方便管理了。 　　你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一条条想法和注意事项，宥光坐在旁边认真听。 　　大部分都是你在说，他在听，偶尔也会添加一两句关于怪谈的事情。 　　现在的宥光，如果不深入接触，只会被别人觉得是个性格孤僻奇怪的人。 　　他每天和你一起上学，已经很像一个人类了。 　　他真的想上学，想成为人类吗？ 　　人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和你有关系。 　　他在陪伴你，像他说的那样，以前、现在、未来，永远。 　　“宥光。”你低头握着笔，微微抬起头，看着身侧的他。 　　“嗯。”他应声。 　　“谢谢你。” 　　他将眸光转过来，目光专注。 　　你看着他的脸，呼吸忽然紧张起来，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再买点怪味糖。程叔叔快到了，我去车站接他。”你顿了顿，问道：“你呢？要不要先回家看看，时间不早了。” 　　宥光：“九点，还早。” 　　“我是说林阿姨那边，没关系吗？她现在是你名义上的妈妈，对你也很不错。” 　　他看了你两秒，拿出手机：“我给她打电话说，会晚点回家。” 　　你迟疑：“我们可以明天学校见。” 　　你自己在异空间里待过，清楚异空间白天的时间很长，夜晚很短，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能够通过那面镜子回到外界，现在去也没有用，大概算着夜晚的时间再进去就行。 　　至于旷课的事情，母亲说给你老师打过电话请假，宥光那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林阿姨既然知道“林曦之”的古怪，明天肯定会打电话和学校解释。 　　宥光低头，沉默几秒，说：“你在赶我。” 　　“没有！”你睁大眼睛，连忙否认：“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休息，只想和你待在一起。”他停顿一下，问：“你要休息？” 　　你哑口无言，缓缓摇头。 　　“那好吧，我们去车站。”你拿起独角兽玩偶。 　　宥光朝你伸手，要带你直接去车站旁边的楼梯。 　　“时间还够，我们打车去吧。”你提议：“在车里吹吹晚风，看窗外的风景，我们还没有坐在计程车里看过晚上的灯光吧？” 　　宥光点头同意。 　　你们下楼，站在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你。 　　你有些不自在地左右张望来往车辆。 　　“宝宝。”他忽然喊道。 　　你侧头：“嗯？” 　　“你今天，有点奇怪。” 　　你愣了一下，别开脸反驳：“没有，今天经历那么多事，我应接不暇而已。” 　　他有些疑惑：“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怎么回答，装作没听到，正好招到一辆计程车，便和宥光坐了进去。 　　“去哪里？”计程车司机问。 　　你答：“车站。” 　　司机起步，开始打表，随口问道：“这么晚了，去车站接人啊？” 　　“嗯。”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你和宥光几眼。 　　你摇下车窗，让清凉的晚风灌进来，宥光坐着没动，他那边的车窗还关得紧紧的，你侧身从他身上越过，去打开他那边的车窗。 　　回过身时，无意间瞄到他面无表情地坐着，耳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透明。 　　你扬起眉毛，刚想开口询问，忽然呆了一下，不吭声了。 　　刚才给他那边开车窗的时候，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是因为这个吗？ 　　你望着车窗外滑过一串串一盏盏的各色灯光发呆。 　　宥光也不说话。 　　偶尔车窗外的灯光暗下来，车窗变成了镜子，便能从你这边的车窗上看到他的侧脸。 　　朦胧的、模糊的。 　　车里静谧地沉默着。 　　像是柔和光线在静静流淌。 　　不知道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过去十几分钟了。 　　“看你们的年纪，还在读高中吧？”司机忽然问道，打破了这阵沉默。 　　“是。”你应道。 　　他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你和宥光一眼，说：“我儿子也读高中，说不定和你们是同一个学校的。” 　　“你儿子在哪个学校？”你问着，从后座看向司机，看到他短短的头发有黑有白，白发居多，但后视镜里他的脸顶多四十多岁。 　　司机笑了一下，眼尾挤出层层叠叠的皱纹：“他跟你们不是同一届，他都是四年前在念高中了。” 　　你有些奇怪。 　　司机的说法让你觉得奇怪。 　　兴许是看出你的疑惑，他说道：“他四年前失踪了，失踪的时候还在念高中。” 　　你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太苍白。 　　司机也不介意，他拿出一张A4纸，反手递给你。 　　他还在开车，你连忙接过：“这个是？” 　　“我儿子的照片。”司机笑呵呵的：“你看看，要是有印象，就跟我说一声。如果以后遇到他或者有线索，烦请来告诉我吧，我有重谢！我一直在这里开晚班车，要是没遇到我，就跟别的计程车师傅问问，他们都知道，会联系我。” 　　你低头，看向手里的A4纸，上面是一张放大打印的证件照。 　　证件照上面的人有些眼熟。 　　你不由得仔细看了看。 　　“樊乙行？” 　　这也太巧了。 　　“你见过他！？”司机猛的回过头来，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开车，连忙将车停到路边，回过头急切地看着你。 　　你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那是关于异空间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一个光明正大的高中生，又没有偷鸡摸狗，就算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是城市平衡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其他的事情不必隐瞒。 　　你点头：“昨天才见过他，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太巧了。” 　　“小兄弟，你在哪里见到他的？”司机经过刚才的急切，现在有些冷静下来。 　　大概是这几年里，遇到过太多次希望，最后又失望而归吧。 　　“一个诡异的地方，他被困在里面了。” 　　你的回答让司机狠狠皱起眉头，但没有立马把你当做在耍他，到底问道：“你指的是什么？诡异的地方……和怪谈有关？” 　　你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司机叹了口气，苦笑地解释：“我们当初……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本地怪谈说法很多，我以前不太信，后来乙行失踪，我实在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打听到我们这里没有巫，我就去外地找，恳求他们帮忙找找我儿子，但一听是在这座城市，个个都摇头，不管怎么求、出多少钱都不来。” 　　“后来我就来开计程车，一个是因为有份活干，维持生计。二是为了找我儿子，开计程车能碰到很多人，每个乘客坐我的车，我都会给他们看我儿子的照片。我开晚班车，我老婆开白班，希望终有一天找到他……” 　　你明白过来，你遇到这名司机的巧合，不过是他坚持四年，日日夜夜的努力。 　　司机突然截住话：“说得有点多了，小兄弟，你能跟我讲讲是在什么诡异的地方遇到他的吗？” 　　你转头看了眼宥光，后者沉默地坐在那里，目光轻轻放在你身上，安稳又平静。 　　你回过头，迟疑地说：“这个不太容易说清楚，不过你放心，樊乙行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司机不太信，还想问你是在什么地方怎么遇到樊乙行的。 　　“这样吧，叔叔，我这会忙着去接人，怪谈那种事也很难说清楚，但我能遇到樊乙行，就保证他肯定会回家，就这两天了，咱们留个电话，他回来那天，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做好准备接他回家。” 　　你拿出手机，和司机互留电话。 　　你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他没有再寻根问底地追问，你不说，他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好意思，我光顾着问你了，马上送你去车站！” 　　你点头：“对了叔叔，你家地址变没变过，万一他回家找不到路……” 　　“没变过没变过，一直住那里，就怕他找不着家！” 　　你笑笑：“挺好的。” 　　到达车站，准备下车的时候，司机数了一叠红票子要塞给你，你不肯收，拉扯间宥光还把他拉到一旁，不让他往你身上塞。 　　最后司机只好免了你的车费。 　　虽然不确定樊乙行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但他还是会感谢每一个提供线索的人，哪怕是一条不清不楚、不知真假的线索。 　　樊乙行说话各种不好听，他父亲倒是真诚又善良。 　　但是容易被骗。 　　你和宥光往车站里走，你说道：“宥光，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你以后小心，不要被骗了。” 　　宥光点头：“好。” 　　你说完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他是怪谈，能被谁骗。 　　他不骗你就是好的了。 　　想起之前他骗你的事情，你不爽地看他一眼。 　　宥光：？ 　　…… 　　在车站等了大概十分钟，程予兵就到了，他看到你后，第一时间询问你在短信里说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你把独角兽玩偶交给程予兵，大概说了一下怎么进入异空间后遇到程蕊的事情，将程蕊的话转达给他，并且讲述了异空间目前的情况以及你的打算，询问程予兵能不能帮忙。 　　只有你和母亲、宥光的话，还是感觉忙不过来。 　　母亲和宥光虽然是怪谈，但又不会分丨身术，哪怕不需要休息也会很忙。 　　能多拉点人来做事最好，程予兵正合适。 　　他抱着独角兽玩偶，手指轻轻抚摸着，看得出神。 　　“程叔叔？”你提醒他。 　　“诶。”他抬头，笑着擦了下眼角：“没问题，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的，这也是为了我自己，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这些事本来不需要你承担。” 　　你只回应了前半句话：“是宥光提出的办法，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予兵看向宥光，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笑意止住，把话吞了回去，转头看着你：“那这件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稍微准备准备。” 　　你疑惑地也看向宥光。 　　没什么问题啊。 　　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冷的、有点阴沉的俊美高中生罢了。 　　程予兵干嘛那副表情。 　　不过你也没问，答道：“你坐了那么久火车，先回去休息吧，大概后天下午的时候我们碰面，我会把那面镜子带上，倒不用准备什么……” 　　你话语突然顿住，露出奇怪的笑容：“除了钱，把你最值钱的东西带上。” 　　程予兵疑惑脸。 　　你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带得越多越好。” 　　这次的异空间，可是拥有超级逆天的能力，不好好利用简直太浪费了。 　　那种复制现实房间一切物品的能力…… 　　即便是房间内物品复原次数有限，也足够使用了。 　　你拍拍宥光的肩膀，豪气道：“以后想要什么跟安哥说，安哥给你买！” 　　他微微低头看着你，忽然笑了笑。 第129章 工作过渡 　　宥光低声问：“你在追求我？” 　　眉梢扬起, 很欣喜的样子。 　　从面具能感知到他的确很开心。 　　你愕然。 　　程予兵傻眼。 　　“你你在说什么，才没有这种事！”你甚至有点口齿不清了。 　　宥光疑惑蹙眉：“那你要包我？” 　　你大惊失色：“宥光，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他理直气壮：“电视里是这样说的。” 　　你恍然, 松了口气：“以后少看点电视, 都是些什么啊。” 　　说完你才想起, 宥光每次都是和你在一起玩的时候才会看电视剧, 所以其实他看到的那些电视剧都是你选择看的。 　　你只好又补充一句：“不要把电视里演的都当真。” 　　“……哦。”宥光情绪低落下来, 甚至有点不开心。 　　你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这个话题太怪了。 　　程予兵在旁边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最后扯着嘴角干巴巴地笑：“哈哈，年轻人就是喜欢打打闹闹开玩笑。” 　　“程叔叔，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个饭。”你转移话题。 　　他迅速接话：“吃了吃了, 火车上吃了泡面。” 　　“那你等会住哪？”你接过他手里大袋子装起来的行李，扛在肩膀上, 边往车站外走。 　　“我联系了一个朋友, 这几天暂时住他那。” 　　“行, 我送你过去吧, 你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程予兵推辞几句, 没推辞掉, 只好依你。 　　你们又打了一辆车，程予兵在车上跟你聊着在外的见闻, 等把他送到地方, 宥光才拉着你, 带你回家。 　　楼道里。 　　“宥光，明天见。” 　　你转身开门，进屋。 　　“明天见。” 　　他轻声回应，目不转睛望着你, 直到身影缓缓消失在楼道。 　　…… 　　学校。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操，你和宥光站在走廊外的阳台上吹风，彭迪在你另一边，再过去是陈媛媛。 　　读高中后，除了你和宥光还在同一个班级里，彭迪和陈媛媛都被分到不同的班级。 　　“长安，你们昨天怎么都没来上课啊？”陈媛媛问道。 　　你含糊地说：“家里有点事情，所以请假了。” 　　彭迪：“那林曦之呢，他跟你一个家吗？他也没来上课。” 　　这问题问得好。 　　你看向宥光，宥光也看向你。 　　两人皆是沉默。 　　最终还是由你回答彭迪这个问题：“他跟我家熟，所以也找他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彭迪点头，随即有些不满：“什么事情竟然不叫我们，只叫林曦之一个人去，长安，你这就不够义气了。” 　　你张了张嘴，编不出来了，又转头看向宥光。 　　他愣了一下，才语气平淡地说：“找人，长安叔叔家里有人失踪。” 　　“对对对！”你连连点头，说：“这不是高二了，我怕耽误你和陈媛媛学习，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 　　彭迪皱眉，还要说什么，陈媛媛忽然看着楼下操场说：“咦，他们怎么在一块？” 　　“谁啊？”彭迪的注意力被拉开，也低头看向楼下。 　　你们站在三楼，从这个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学校里许多学生在操场上走动。 　　顺着陈媛媛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好几名学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不过那几名学生里，其中一名男学生有点奇怪。 　　身上隐隐约约有怪谈残留的气息。 　　像是近期碰到过怪谈才留下的痕迹。 　　旁边的彭迪也露出和陈媛媛一样的表情，疑惑中带着点一言难尽的复杂，他问道：“你说晏琴？我知道她，我班上很多男生喜欢她，她怎么……那个男的是谁啊？他们也不怕被老师抓吗？” 　　陈媛媛表情难看，还带着点自家大白菜让猪拱了的愤怒：“那男的是我们班的，叫纪波，他喜欢晏琴，一直纠缠她，经常砸纸团影响她上课，很讨厌，晏琴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还在操场上挽着他的手！” 　　你这才明白过来陈媛媛所指的人是操场上正朝着教学楼走来的一男一女，女生大胆地挽着男生的手，而那名男生，正是身上有残留怪谈气息的人。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陈媛媛转身就要往楼下跑。 　　彭迪拉了她一下：“你那么着急干嘛？” 　　陈媛媛回头：“晏琴是我朋友，我要去问她！” 　　彭迪劝道：“别人谈恋爱，你这么直接去问不太合适，等会他们没在一块了你再私下问呗。” 　　“我怕等下让老师看到，晏琴就得被记过了！”陈媛媛急得跺脚。 　　“那好吧，那个叫纪波的要是凶你，就告诉我们仨，我们给你撑腰，他看着不像个好学生。” 　　“行！”陈媛媛应了一声，飞快跑下楼了。 　　彭迪一副感慨的模样摇摇头，像是看尽沧桑似的，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你疑惑的目光。 　　他主动解释道：“最近学校里好多人偷偷谈恋爱，我知道的就有两三对，个个大胆得很，敢在学校里手牵手秀恩爱，生怕老师发现不了，有几对都被抓住了，听说后面被喊家长都不止一次。” 　　你恍然点头：“青春期的躁动。” 　　彭迪说过之后，你对学校里其他人多了一份关注，尤其是站在一起像是情侣的那些学生。 　　以前很难看到情侣明面上会手拉手，所以发现不了情侣，现在至少能看到一两对动作亲密的。 　　而且有一个很让人在意的点。 　　你看到一对情侣之后，在其中一人身上感受到怪谈残留的气息。 　　又是一个近期接触过怪谈的？ 　　是巧合吗。 　　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目光一路跟随，惹得宥光连连侧头，问你在看什么。 　　你摇头：“我也不清楚。”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你们各自回教室上课。 　　到了第二天，下午异空间里躲猫猫游戏要进入夜晚状态了，但那时候还在上课时间，你和宥光得想个办法请假离开才行。 　　“请病假吧，别的理由老师不给批准。”你坐到宥光身边的座位上，手掌撑着脑袋，侧头看他：“你去。” 　　“我？”宥光反问。 　　“你脸色苍白，请病假才真实，我就说要扶着你一起去看医生，照顾你。” 　　宥光沉默，你当他默认，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你拉起他一只手，放在他腹部捂着：“你就说肚子疼，弯腰。” 　　他照做。 　　捂着肚子微微弯腰。 　　你上下打量他：“皱眉毛。” 　　宥光看着你，皱眉。 　　“不要皱这么紧，松一点。”你抬手，指尖轻轻抚平他眉头的褶皱。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任由你的手指在他眉间拂动。 　　调整得差不多了，你松开手，再次确认他的表情，不小心一眼望进他的目光里。 　　他弯着腰，靠得很近，你的视野里是他放大的脸。 　　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 　　那双黑沉的眼睛目光专注，似乎会一直这样注视着你，装满你的身影。 　　片刻的恍惚后，你猛地别开脸。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气，此时才能大口呼吸。 　　你装作若无其事：“看我干嘛。” 　　十几秒后，才听到宥光低低的回答：“想看。” 　　你装作不在意，岔开话题：“差不多了，咱们去请假，你靠着我，声音虚弱点。” 　　你扶起他的胳膊，他便将半个肩膀都靠在你身上。 　　微微冰凉的气息像是将你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呼吸之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你沉默着，扶着他去到老师办公室。 　　老师目光从教案离开，抬头看你们。 　　“老师，林曦之肚子痛得受不了，能不能请病假去看医生？” 　　你捏了下宥光的手臂，他配合地“嘶”了一声，捂紧肚子。 　　老师看向他：“你感觉怎么样？除了肚子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宥光虚弱：“难受……” 　　你：“他痛得走不稳路，我陪他一起去看医生可以吗？” 　　老师看你们两眼，见宥光不仅是脸色、唇色也发白，确实很虚弱很不舒服的样子，便点头同意了，给你们开请假条。 　　拿到请假条后，你朝宥光微微挑眉，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走吧。” 　　离开老师办公室，你和宥光来到楼道里，直接回到家门口的楼道，搬出房间里的镜子和准备好的册子等东西，再从母亲房间里拿出装着金条的箱子，提溜着和宥光找了一栋建好还没开始装修的闲置水泥房。 　　将镜子和金条找了间房间放好，你给程予兵发地址。 　　想了想，给樊乙行的父亲发了条短信，告知他樊乙行就要回家了，让他可以开始准备。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你有按照自己说的去通知。 　　等琐碎的工作准备完成，回到家中，母亲也回家了，便带上她一起过去。 　　程予兵来的时候，背着大背包，鼓鼓囊囊的下坠，看起来挺沉。 　　“程叔叔，你背的什么？” 　　他打开背包，你探头一看。 　　“嘶……” 　　竟然是一尊金色佛像！ 　　你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纯金的？” 　　想不到程予兵这么有钱！ 　　“镀金。”程予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以前破除了一个怪谈，那只怪谈的本体是从佛像上产生，破除后露出本体……” 　　“原来是从怪谈手里抢的。”你竖起大拇指。 　　程予兵注意到你手里装着金条的箱子，你打开给他看，里面还装着大半金条没动过。 　　他睁大眼睛：“纯金！？这么多？” 　　你：“以前破除了一只怪谈……” 　　他恍然大悟，你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都是发怪谈财的人啊。 　　你把箱子放到水泥房的角落，示意程予兵也将背包放下。 　　“不能背在身上，身上的东西可能没办法复制。” 　　他似懂非懂，依言放下背包。 　　你调整了下那面从衣柜上拆下来的镜子，让镜子能照到整个房间。 　　水泥房里有两个旧衣柜，这不是房子里原本就有的，而是你和宥光从二手市场买来，专门为了躲藏进去。 　　“躲进衣柜里，等会不管外面有什么，都不要出去。” 　　你站到柜子里，宥光也踏进来，站在你左边，母亲则飘到你右边。 　　一人两怪谈整整齐齐。 　　对面柜子里，孤零零站在单独一个柜子里的程予兵被迫面对你们直视的目光，面不改色。 　　但你注意到他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柜门缓缓合上。 　　你们静静躲藏，等待着被寻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中隐隐约约听到某种白噪音。 　　你们成功利用那面镜子，进入到异空间。 　　现在是异空间的白天。 　　屋子外面有浅浅的脚步声，来回走动。 　　几分钟后，这间房的房门被打开，脚步声走了进来。 　　你紧盯着衣柜门的缝隙，看到缝隙处突然暗下去，便明白，外面的存在站在衣柜门口。 　　从缝隙可以看到，一只眼睛凑了过来。 　　你站在衣柜正中间，他看到你了。 　　“喂，你躲在衣柜里干什么？”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声音很耳熟。 　　你诧异：“樊乙行？这么巧。” 　　外面静了静，那只眼睛离开衣柜口，你听到樊乙行低声咒骂：“屮！巧个毛线球，还以为是新人，怎么这么倒霉！” 　　听他这意思，是发现这间房才出现不久，能触发躲猫猫游戏是因为有新人以躲藏起来的形式和房间一起出现，新人不懂规则，突然遇到陌生人询问为什么躲在衣柜，很有可能会自己主动打开衣柜，这样就正中樊乙行的下怀。 　　只是樊乙行没想到躲在新房间的是你，他听出你的声音了。 　　这时候遇上你好像确实挺倒霉。 　　抓不到“老鼠”，“猫”就要受惩罚。 　　忽然想起一个好办法，你说道：“你等下。” 　　你拿出【魔术师礼帽】，从里面抓出一只吱哇乱叫想咬你的蝙蝠，推开一点衣柜门，把蝙蝠塞出去。 　　“樊乙行，你抓这个试试。” 　　“这什么？” 　　樊乙行问道，顺手抓住蝙蝠，说：“抓住你了。” 　　“……好像有用……嗯？消失了？” 　　声音停顿了一下：“不过还是有用……游戏结束。” 　　耳边的白噪音戛然而止。 　　你打开衣柜，刚好看到地板上露出的黑洞不甘心地缓缓退到更深处。 　　“长安，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怎么在这，搞什么鬼……” 　　樊乙行的声音随着你左边出现一个宥光，右边出现一个母亲，变得越来越小声，直至消失。 　　“我已经离开过了。”你回答着，敲响对面衣柜的柜门：“程叔叔，可以出来了。” 　　柜门打开，程予兵走出来。 　　樊乙行用力摸了把脸，语气古怪：“真的假的？谁离开了这种鬼地方还会回来，不过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股来旅游的气息。” 　　你被他的说法逗笑，回头说：“我回来做什么，等会你就知道了。” 第130章 废物点心！ 　　你来到墙角, 提起箱子和准备的东西，顺手把背包递给程予兵。 　　“先拿着，等会路过超市的时候再用推车带点东西回去。” 　　程予兵脸色茫然地接过背包, 他没有太明白你的意思, 但顾不上这么多, 不住地打量这间水泥房, 试图找出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没找到那面镜子, 其他没发现任何不同，便问你：“我们真的进入异空间了？” 　　你点头，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家庭厨房。 　　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迈步离开前，回头问樊乙行：“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想就跟我们走。” 　　“当然想, 但是你……” 　　你打断他的话：“想就别说那么多了。” 　　一连经过好几个房间，才找到一间上次来异空间时所经过的房间。 　　你是记不太清了, 完全依靠宥光的记忆。 　　一路上, 只要碰到有人, 你就会对那人说出刚才对樊乙行说的话。 　　大部分人抱有警惕, 防备地看着你们, 不肯跟上来, 但还有一部分人抱着侥幸和希望，跟在你们身后。 　　还有一部分人悄悄在后面跟踪, 查看你们的动态。 　　队伍里的人越聚越多, 你走在最前面, 宥光紧紧拉着你的手，另一边母亲看似缓慢迈步，实则速度飞快。 　　不多时，你后面的队伍里就有三十多人。 　　不是所有人都完完全全保留着正常健康的模样。 　　其中至少有十人, 虽然离被完全怪谈化还有段距离，也没有怪谈那样诡谲的能力，但多少长得有些奇怪。 　　抛开樊乙行这种后背长了张脸的人不说，还有头颅变得很大、手指奇长、双目凸出、多长了两只手、皮肤变成绿色的人……等等。 　　这异空间真是害人不浅，真正的怪谈你都没见过几个长得这么独特的。 　　很难想象他们回到外界，能不能被家人、被社会接受。 　　你看了宥光一眼，他察觉到你的担忧，看了看后面的队伍，说：“你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了，别想太多。” 　　你点头：“嗯。” 　　在到达一间超市的时候，你推了辆购物车，让宥光也推一辆，对着跟在后面的人说：“大家带点东西回家吧，之后恐怕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十分钟后大家在结账台旁边的门口碰面。” 　　“小伙子，能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不，我只想回家！”嘴巴变成了第三只眼睛的银发老太太拐杖敲着地面，不满地催促。 　　你一直没搞清楚，她的嘴巴变成眼睛后，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是啊，有什么好带东西的，我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只想赶紧离开！”皮肤变成绿色的中年男人面露不耐。 　　不少人附和。 　　你耸肩：“随你们，不想选东西带回家的话，就在那扇门等我十分钟。” 　　人群中有一些人听了，似乎想做点不太好的事情，蠢蠢欲动。 　　他们在这里待久了，除了想离开，就只剩下烦躁、痛苦、孤独，为了离开可以丢掉理智。 　　宥光冷冷地看着他们，周围仿佛逐渐有阴霾覆盖，一点深渊从身下蔓延开。 　　母亲偏了偏头，霎时间从正前方出现在众人背后，阴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的背影。 　　众人顿时如同置身阴冷可怖的魔域，齐齐打了个寒颤，默不吭声。 　　母亲和宥光展现了他们的可怕。 　　你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好像不太行，于是不甘示弱，展现出自己的新能力。 　　手一伸，半透明的长方体出现在掌心。 　　也就比巴掌大点吧。 　　你面无表情，随手从旁边货架上取下……一个狗罐头？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行。 　　罐头靠近掌心的半透明长方体时，长方体立马开了道口子，把狗罐头整个吞进去。 　　像是被吞咽了，咀嚼的过程都没有，罐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长方体还是一个虚影，只是似乎变大了一些。 　　……真是个小巧玲珑的“好房子”。 　　对于你的展示，众人的反应非常麻木，沉默又冷漠地看着。 　　比起宥光和母亲来说，这样的能力一点都不可怕嘛。 　　你恼怒，强行补充：“你们要是对我做什么，就被妈妈和宥光切成块装进这里面，一块一块吞掉！” 　　“……会不会有点太恶心了，内脏也要装进去吗，包括大肠小肠和……里面的便便？” 　　人群里突然传出耳熟的吐槽声音。 　　是樊乙行那个家伙。 　　你无语。 　　虽然不太想暴露自己更多的能力，但你是城市平衡者，今后更要管理和约束这些从异空间里跑出去的家伙，只靠母亲和宥光来威慑他们的话，会被当做纸老虎吧。 　　还是更想让别人认可你的能力呢。 　　你收起掌心里不断传来供养需求的“房子”，神色严肃起来，拿出【魔术师礼帽】，高声念道：“管理员的规则。” 　　你将自己定义为管理员。 　　规则能力不再局限于某个场地、或者某种行为之中的规则。 　　在获得平衡者能力加持后，你可以将规则加诸己身，让别人服从你的规则，只要碰到你，不管是在什么场地、做什么事情，都要遵守你的规则。 　　霸道的规则能力。 　　当然，规则能力的核心依旧不变。 　　“1.管理员为异空间人类回家做准备，禁止扰乱。” 　　这条规则不仅对异空间人类做出限制，也对你做出了限制，前提是你所做的事情是为异空间人类回家做准备。 　　因此规则成立。 　　你从【魔术师礼帽】里拿出一叠扑克牌，指定为第一条规则的维护者。 　　一张张扑克牌迅速如同被附上魔力一般，拍成竖列，环绕在你周身，像数十张锋利无比的刀片。 　　只要有人违反第一条规则，就会被扑克牌攻击。 　　你毫不怀疑它们的危险程度。 　　怪谈的东西，是同样可以伤害到怪谈的。 　　那些扑克牌导致宥光不得不先放开你的手，往旁边退开几步，以免会对你使用出来的能力造成破坏。 　　【规则能力新增：指定一条规则后，如果你拥有一些有能量的物品或是生物，那么它将会成为这条规则的维护者，主动惩罚触犯规则的人。】 　　第一次使用这项新增的能力，效果很好，至少看起来还挺唬人。 　　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能够不被规则能力影响，违反规则也会被这些扑克牌扎满全身。 　　你斟酌着说出第二条规则。 　　“2.归家登记过程中，禁止撒谎隐瞒自身情况。” 　　规则成立。 　　你试探地从【魔术师礼帽】里放出几只蝙蝠，指定为第二条规则的维护者。 　　脑海里瞬间出现蝙蝠被赋予的职责。 　　离谱到你忍不住念出来。 　　“只要有人撒谎隐瞒自身情况，蝙蝠就会奋不顾身啃咬主人！？” 　　什么废物点心！ 　　你眼疾手快，跳起来把刚才放出去还没来得及飞高的几只蝙蝠抓下来，塞回帽子里，并取消它们规则维护者的身份！ 第131章 喜欢你1 　　再次准备从【魔术师礼帽】里掏出点其他东西的时候, 你忽然想起还有一件物品，从来没有用过，正好这次带上了, 也许可以试试。 　　小时候, 小丑送的气球泡泡糖。 　　泡泡糖是怪谈的东西, 也算拥有能力的物品。 　　【嚼一嚼, 吹个泡泡, 伪装成普通的小气球。 　　可惜只有三个小时的体验。】 　　被指定为规则维护者的物品和普通使用不同，也许这颗泡泡糖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使用时间更长。 　　你将泡泡糖指定为第二条规则的维护者。 　　【撒谎的人会变成气球哦～如果三个小时内还没有说实话，会变成真正的气球！】 　　比蝙蝠正常多了，非常好用。 　　你感到欣慰。 　　暂时没有新规则要说, 面前三十多人也老实多了，赫然从刺头学生变得乖巧, 连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你吩咐十分钟后在超市另一扇门口见, 说完就拉着宥光和母亲一起在超市自助购物。 　　程予兵一直没说什么, 只是多看了你几眼, 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但很快也跟着一起往购物车里装东西。 　　十分钟后, 你和众人重新聚在另一扇门口，推着购物车前往拥有回去镜子的那间房间。 　　在快要到达那间房的时候, 你们遇到了程蕊。 　　她旁边站着一名脸上没有五官的女人。 　　你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岁那年遇到“遗忘”怪谈的时刻。 　　“程蕊！”程予兵再三打量后, 激动地大喊。 　　“哥哥？” 　　程蕊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旁边那名脸上没有五官的女人就跑。 　　她打开一扇门钻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程予兵神情愕然，很快追上去。 　　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再看看手里还是空白的册子。 　　“来不及了，先不管他们。” 　　径直跟宥光和母亲带着队伍进入能通过镜子回到外界的房间。 　　一边等待异空间夜晚来临，你一边和宥光坐房门口摆放的书桌前，打开册子、拿着笔开始给这些人类做登记。 　　异空间里的人排成两列，你和宥光面前一人一列。 　　母亲则拿着你和宥光提前写好的“归家手册”往门上贴。 　　上面大致写了为什么要进行登记，以及回到外界后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暂时不可以离开这座城市，且需要每三天到广场上接受“管理员”及其助手对怪谈化程度的检查，管理员及其助手会不定期对归家人员进行跟踪调查，观察其行为是否遵纪守法，对于违规归家人员，管理员会其进行遣返或人道毁灭等责罚。如有疑问，一切解释权归管理员所有。 　　你非常好意思的把自己称作管理员，宥光和母亲以及程予兵都是助手。 　　你这条队伍里排在第一的是三只眼睛的银发老太太。 　　在你的规则能力影响之下，她表现得格外乖顺。 　　你问：“会写字吗？” 　　会写字的自己填表格。 　　老太太局部地捏捏衣角：“不会。” 　　“姓名。” 　　“王翠翠。” 　　“家住哪里？” 　　“平沟村3组6队58号。” 　　“家里还有几口人，留一个你家人的名字。” 　　“儿子儿媳，女儿和女婿……我到这儿来的时候他们都结婚没多久，也不知道生没生娃娃，我儿叫陈功。” 　　…… 　　飞快写完表格，你给她拍完照片，建议道：“出去的话，还是用围巾把脸围起来吧。” 　　“是，是，我刚才在超市拿了几条围巾。”老太太掏出一条枣红色围巾，裹在脖子上，把下半张脸变成眼睛的嘴一起围起来。 　　“好了没啊，好了赶紧走开，后面还排很多人呢！”老太太后面的人抱怨道。 　　你指了指身后房间：“登记完的人先在房间里等着。” 　　空隙中，忍不住往旁边登记的宥光方向靠了靠，低声说：“有种我们在一起上班的感觉诶。” 　　宥光弯了弯嘴角，在笑，但笑得勉强。 　　好像有点开心，但不多，只有一点点。 　　他说：“人太多，我都没时间看你。” 　　你不由得看他一眼。 　　宥光写完一张登记表最后一行字，忽然问：“人类上班都会这么忙碌吗？” 　　“差不多吧。”你点头，转头看着下一个人，对方是认字的，你拿了张表让他去一旁填，填完再还给你。 　　第三个人开始自发报自己的信息，你只管登记。 　　“读完书后，一定要上班？”宥光疑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嗯……人类生活要用到钱，上班才能赚钱。”你这样解释道。 　　他很久没有接话，你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边传过来：“我给你很多钱的话，你以后是不是不用上班？” 　　你忍不住笑，打趣地说：“那得看你给我多少钱了，要是钱到位，让我工作内容是盯着你都没问题。” 　　没听到他回话，你侧头，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很显然，他对这事心动了。 　　宥光登记的那列队伍里，有人忽然变成一只肉粉色的气球飘到天花板上，立马尖叫着承认错误，说出真话后才恢复原样落下来。 　　这次前来登记的人最后也只有四十多名，你们只问基本情况，登记速度很快，在异空间夜晚来临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他没有离开的人，只能等下次再说。 　　这期间程蕊带着程予兵回来了，旁边跟着一名中年女人，中年女人和你见过的程予兵母亲长相有些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且她很年轻，像是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状态，看起来只比程予兵大几岁。 　　那名没有五官的女人不见了。 　　但程予兵母亲的穿着打扮和没有五官的女人一样。 　　又是一个被怪谈化的人。 　　程予兵的表情很奇怪，既惊喜，又悲伤，还有许多难言的情绪，似乎百感交集。 　　回来的时候，朝你勉强笑笑，点了下头。 　　直到夜晚降临，这一次宥光成为了“猫”，你塞给他两只挣扎扭动着想咬你的蝙蝠，用来敷衍躲猫猫游戏。 　　母亲和程予兵先从镜子离开异世界，中间是异空间的人类，最后才是你和宥光。 　　这是为了验证所有异空间这面镜子里出去的人，会不会都通过外面那扇镜子。 　　答案是的确如此。 　　你看着挤满水泥房，身上各有各的古怪和惊悚之处的异空间人类们，挥了下手：“都走吧，把自己的异常遮紧点，你们和怪谈不一样，被普通人类发现的话……恐怕不会有好结局，别忘了三天后去广场。” 　　“管理员规则取消。” 　　异空间里的人类迫不及待离开这里，转眼间走了个精光。 　　你拿回角落里的箱子，和在异空间里拿出来的箱子放在一起，这样就有两箱金条了！ 　　距离修建希望小学更近一步了呢！ 　　顺手把程予兵的背包给他。 　　“长安，谢谢你……” 　　程予兵向你道谢，欲言又止，你只催促他带着母亲和妹妹回去慢慢叙旧，至于他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出现，你默契地没有提起。 　　一切忙完，你才松了口气。 　　“虽然很忙碌，但比想象中顺利。” 　　“宝宝辛苦了。”母亲从购物车里拿出一瓶水，放在你手里。 　　“谢谢妈妈。”你拧开灌了大半瓶。 　　宥光好久没出声了，他平时沉默，却总会与你说说话。 　　转头一看，他低着头，微微蹙眉，满脸沉思的样子。 　　你想了想，问：“在想怎么才有很多钱？” 　　他点头。 　　你笑了笑。 　　虽然是怪谈，但也开始思考高中学生这个年龄段会思考的事情了。 　　未来。 　　他所思考的未来里，从来都有你。 　　…… 　　次日，学校。 　　你踏入教室，一眼就看到课桌上摆放着的水果糖和上面贴着的便签纸。 　　太显眼了。 　　平时不应该都放在课桌抽屉里的吗？ 　　连忙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宥光的视线，拉着他往门口外退。 　　“宥光，我口渴，能去帮我买瓶水吗？” 　　“喝牛奶吗？”他问。 　　你点头：“嗯。” 　　并主动伸手拿下他的书包。 　　他转身往楼下去。 　　你这才再次走进教室，拿起课桌上整袋包装的水果糖，皱眉查看。 　　便签纸是紫色的，若有似无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味。 　　【长安，每天都在吃糖呢，希望你喜欢这袋白桃口味的水果糖。 　　虽然没有收到你的回应，但还是很喜欢你，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请收下。】 　　没有署名。 　　你扔掉便签纸，水果糖放进抽屉里，也不打算拆开，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宥光很快带回两盒牛奶，你笑着接过。 　　晚上和宥光抽查了两名异空间人类的状况，他们回到家里，开开心心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饭。 　　日子平静的度过了。 　　新的一天，学校。 　　进教室前你特意加快脚步赶在宥光前面，往自己桌面上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松了口气。 　　学校里似乎增加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高二繁忙的学业中，许多人课后讨论的话题变成了“喜欢”和“谈恋爱”。 　　一些甜腻的、悸动的、让人心神躁动的试探和言语，少男少女都变得古怪。 　　彭迪有些受不了，下课就拉着你和宥光去外面草坪透气，还把陈媛媛也找出来。 　　用他的话说，就是：“不能让陈媛媛有机会被哪个臭小子给骗了。” 　　不过陈媛媛的心神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她板着脸，表情很臭，看起来心情很不美好。 　　你问：“你这是怎么了？” 　　陈媛媛咬牙：“我要气死了！” 　　不等你们询问，她像倒豆子一样把话吐出来：“我那个朋友，晏琴，咱们上次不是看到她和纪波在一起吗？我不知道纪波是哪点好让她喜欢，她明明说过高中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的！这也就算了，那个纪波不是什么好人，天天跟校外那群二百五混混一起，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还把晏琴也带去和那群二百五玩！” 　　陈媛媛愤怒到爆粗，一连串话不带喘气的，说到这里才气呼呼停下来喘气，不过还没完，她刚喘两口，顺气了，又接着说：“今天上午她还跟着纪波逃课，我去劝她别和纪波学坏了，她竟然警告我不要阻碍她和纪波的感情，气死我了，她疯了吧！” 　　你和彭迪面面相觑，宥光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彭迪迟疑：“可能她……被纪波威胁，不敢反抗？女孩子胆子小嘛……” 　　“才不是，她警告我的时候那个表情可凶了！”陈媛媛使劲从地上拔了一根草起来：“我以后再管她我就是猪！” 　　“别气别气，恋爱使人冲昏头脑，等她过两天清醒了，自己都不敢回想。”彭迪努力安慰。 　　你从衣兜里抓了一把糖放在陈媛媛手里：“吃甜食心情会好一点。” 　　宥光看着你安慰陈媛媛，沉思一秒，也安慰说：“不要气。” 　　陈媛媛咬着糖，逐渐消气，彭迪突然“啊”了一声。 　　你们都看向他。 　　彭迪捂着胸口，担忧：“我最近和周萌聊天，她总是没聊几句就下线了，该不会……” 　　你语重心长：“高二了，学习很忙。” 　　陈媛媛也说：“周萌数学不太好，最近在刷题，哪有时间想这些，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成绩。” 　　彭迪哀叫一声，仰头倒在草坪上。 　　到了中午，几个同学招呼你去打篮球，你便跟着去了，宥光坐在场外的凳子上看着。 　　他不喜欢和其他人类有肢体接触，再加上在扮演林曦之的时候身体虚弱，对于这项运动向来是不参加的，只保持着斯文俊秀的模样坐在一边，等你大汗淋漓打完篮球，再给你递水递湿纸巾。 　　你每次投篮之后，一侧头，就能对上他黑沉的眼眸。 　　这个画面仿佛牢牢刻在你心里。 　　打完篮球，你将半湿的头发捋起来拂在脑后，坐在宥光旁边，仰头看着蓝天上的几朵白云。 　　“宥光，你这样等我，会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 　　“每次都等我很久，真的一点也不会感到无聊吗？” 　　“我喜欢看着你，不会无聊。” 　　你呼吸一窒，侧头：“老是说这种话……” 　　目光恰巧与不远处一名男生对上，对方愣了一下，慌乱移开视线，转身小跑着离开操场附近。 　　你觉得奇怪，在脑海中搜寻刚才那名男生的脸。 　　清秀的五官，大概一米七出头的身高…… 　　不认识呢。 　　但肯定在学校里见到过。 　　你从凳子上站起来，伸着懒腰：“走吧，回教室。” 　　踏入教室的时候，你的桌面上放着一听汽水，旁边贴着紫色便签纸。 　　这次宥光也看到了。 　　“可能是别人放错了吧。”你装作不在意地把汽水挪到桌角。 　　还好，这次便签纸上没写你的名字。 第132章 喜欢你2 　　便签纸上： 　　【运动后要多喝水～】 　　宥光只多看了一眼, 没说什么。 　　能感觉到他的疑惑。 　　你随手翻开课本，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被他察觉到你欲盖弥彰的情绪。 　　戴上宥光的面具之后, 撒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倒不是一定要瞒着宥光, 主要是觉得很尴尬。 　　被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看到别人送礼物给自己表达喜爱什么的……如果是彭迪和陈媛媛就没有关系, 但换成宥光, 想想都热血冲头。 　　你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 　　大概因为他是特殊的吧。 　　上课后, 趁着自习时间，你悄悄写了张纸条传给坐在前面两桌的一名男生。 　　中午回教室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座位上，说不定知道你桌子上的那些东西和便签纸是谁放的，得找到那个人说清楚。 　　你和宥光在学校大部分的时间都形影不离，不方便支开他去询问, 只好用传小纸条这种方式问别人了。 　　过了几分钟，纸条传回来。 　　你打开纸条。 　　【放汽水的人？有点印象, 是别班男生放的, 我不认识。】 　　你睁大眼睛, 瞳孔抖动, 大为震撼。 　　飞快回：【你确定是男生？？】 　　纸条传回来：【我不至于认错性别, 长得是秀气了点, 但绝对是男的。】 　　你深吸一口气。 　　说不定那个男生是帮别人放的…… 　　但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那种会细致到在便利贴喷上香味的人，怎么会把这种事交给别人帮忙。 　　你还处于震撼之中, 隔壁座位的同学忽然悄声喊：“长安, 长安！林曦之给你的！” 　　你侧头, 他递给你一张叠起来的纸条，指了指和你同排、但隔着一张课桌的宥光。 　　是宥光写给你的纸条。 　　你疑惑拆开。 　　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字体映入眼中。 　　【感受到你的情绪了，什么事情？】 　　你抬起一只手，手肘放在桌面, 手掌轻轻握拳，咬着屈起的食指关节。 　　凝眉，苦恼。 　　编个什么理由比较好呢…… 　　那个不知名的人短时间内送了两次东西给你，你找不到他，他大概率会送第三次、第四次。 　　虽然中午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但已经隐瞒过宥光一次了，再继续隐瞒的话，代表之后也要隐瞒下去，直到露出马脚被宥光发现。 　　但那种程度，他肯定会生气的。 　　比起让他生气，大不了你尴尬一回，反正只是在他面前尴尬，不怕！ 　　豁出去了！ 　　你想通了，愤然写下三个字。 　　【下课说。】 　　纸条传过去之后，你埋头刷题做试卷。 　　不管怎么说也是高二了，学习态度要拿出来，可不能让成绩掉到宥光后面。 　　宥光虽然初中才开始混进人类学校学习，但他记性好，进步很快，读高中后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是稍微有点偏科，语文阅读理解题目和作文始终有点为难他这个怪谈了。 　　在学习人类这方面，思想总是有些差异。 　　好在他知道隐藏，不会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去。 　　飞快写完一张试卷，下课铃声同时响起，你写试卷写得满脑子都是各种公式，差点忘了还有事情。 　　“宝宝。” 　　耳后贴近的凉气和声音吓了你一跳。 　　你回头，就见宥光站在身后。 　　你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起身：“我们去别的地方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无人的走廊角落，你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尴尬啊。 　　“怎么了？”宥光目光探究。 　　“就是……”你吞吞吐吐：“有人给我写情书。” 　　宥光怔住。 　　不等他作何反应，你飞快解释：“但我不喜欢他。” 　　他皱了下眉头，表情变得奇怪。 　　他的情绪似乎被遮掩起来，你感受得不真切了。 　　你整句话说得这么快，他应该不至于生气或者认为你会抛弃他。 　　实际上，经过这些年坚持不懈给宥光灌输你绝对不会扔下他的思想，并且也这样做了之后，他已经愿意相信你。 　　你搞不懂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和预想中的很不一样，他默不吭声地盯着你，像是在思考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你与他对视，好几分钟后，忍不住小声问：“宥光，你在想什么？” 　　他薄唇微抿，挪开视线，偏开头盯着地面。 　　左眼眼中下方的那枚红痣正对着你，像绽开的花，又像溅起的血，格外引人视线。 　　他薄唇轻启，带着点不确定：“……你可不可以……” 　　“什么？”你没听到后面的话。 　　他顿住。 　　你耐心等待。 　　他张了张嘴，正要再次开口，上课铃声忽然响起。 　　他看了你一眼，似乎不打算现在说了。 　　你们只好先回教室上课。 　　放学后，你本来想和宥光把上节课下课时没说完的话说清楚，被他岔开话题，先去对回到外界的异空间人类进行“抽查”。 　　等忙完之后，他送你回到家门口的楼道里，准备离开，你伸手拉住他衣服一角。 　　“宥光。” 　　他微垂目光，视线落在你身上。 　　你想了想，还是说道：“今天下午那件事，你就没有想说想问的了吗？” 　　“有。” 　　你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轻轻眨了眨眼，像是怕眨眼的幅度大一些，便会惊动到你。 　　沉默一会才轻声说：“……我不敢问。” 　　你愕然：“为什么？” 　　问都不敢问，什么问题这么可怕？ 　　宥光还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摇摇头，不肯说下去。 　　你目光四处转了转，思索一番，问：“是会让我生气的问题？” 　　他沉默。 　　半点也不肯透露。 　　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信息。 　　你了解他，于是又问：“比生气还严重？” 　　宥光不肯开口的时候，空气都比他会说话。 　　你不禁劝道：“宥光，做人要坦诚，有话直说，你好好讲话的时候，我哪次怪过你了？” 　　他看你一眼，开口：“我是怪谈。” 　　紧接着又说：“我想问的那个问题……以后再问你。” 　　说完他后退一步，溜之大吉。 　　身影飞快消失在楼梯上。 　　你只来得及大喊一句：“喂，逃避可耻啊！” 　　话音落下，他已经没影了，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你回家，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他想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为此还在第二天早上咨询了母亲。 　　“妈妈。”你喊住正在试图用筷子戳破煮鸡蛋外壳的母亲。 　　煮鸡蛋每次都会在碗里滑开，躲开筷子的攻击，完好无损。 　　母亲抬头看向你。 　　你坐到她旁边，拿起另一只筷子，也往那枚煮鸡蛋上面戳，边问道：“宥光说他有问题想问我，但不敢问我，你觉得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以怪谈的角度来揣测宥光的心思，应该会有效果吧。 　　母亲低下头，和你一左一右地各自用一根筷子戳煮鸡蛋外壳，沉默一分多钟，才幽幽说道：“也许，他想问宝宝愿不愿意被他变成怪谈。” 　　你歪头：“这种事情只是问问的话，我不会生气诶。” 　　“邦！” 　　一声脆响。 　　“戳中了！” 　　你的筷子戳破了煮鸡蛋蛋壳。 　　母亲伸手把蛋从碗里拿出来，一点点褪去外壳，说：“不会介意吗？宝宝，变成冷冰冰的怪谈，不好。” 　　你撑起脸颊，侧头看着母亲：“可是你和宥光一点都不冷冰冰。” 　　不过，说不定宥光真的想问这个呢。 　　毕竟不会生气和不会介意是两回事，介意的话，可能会引出很多矛盾。 　　母亲露出微笑，将剥好蛋壳的鸡蛋放到你手里。 　　“谢谢妈妈。” 　　你一口塞进嘴里。 　　…… 　　学校。 　　你看着课桌上摆放着的一个小袋子，颇为头疼。 　　旁边贴着紫色便利贴。 　　【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汗水流进眼睛里。】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条白色的运动护额。 　　宥光在旁边盯着你。 　　双眼里是压抑下去的情绪，他很想做什么，但忍下去了，只是看着你。 　　他很在意你接下来的举动， 　　但是他什么也不说。 　　你想起他想问又不敢问的那个问题。 　　反常的宥光和那个问题有关吧，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比那位不知名的陌生人重要多了，比起伤害不知名陌生人的自尊，你选择维护和宥光的感情，自然会做出在他眼里最正确的举动。 　　当着他的面，把这些东西全部扔进垃圾桶，包括之前收到的、被遗忘在课桌抽屉里的水果糖。 　　虽然和宥光只是友情。 　　你扔完东西，转头与宥光对视，挑了挑眉。 　　宥光冷冷地看了眼垃圾桶里的东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依旧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这家伙，当初没有说过他能单方面隐瞒面具传达的情绪啊。 　　现在只有你的情绪被他感知到，真是过分。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的时候，你的课桌上很干净，什么也没有。 　　你松了口气，但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才发现，抽屉里有个信封。 　　上面飘散出熟悉的香味。 　　你原本不是很想拆开，但垃圾桶里还躺着早上扔掉的、对方送给你的东西，很显眼，他也许已经发现了，也许该拆开来看看他写了什么。 　　【我原本只是想默默地看着你，但是…… 　　我希望站在你身边的是我。 　　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付出的比你想象中更多。】 　　你狠狠皱眉了。 　　看得难受。 　　信纸上只有这么三行字。 　　你将信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思绪复杂。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是哪个班的，没有作业吗？ 　　得把他抓出来。 　　没等你深想，陈媛媛忽然来了，她站在你们班级门口，朝你们招手：“彭迪、长安、林曦之！” 　　“你们快来！”她神色慌张，隐含恐惧，像是出了什么事。 　　很严重的事。 　　你们连忙跟着她到教室外面。 　　她紧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语气慎重：“纪波死了！” 第133章 喜欢你3 　　纪波是陈媛媛的同班同学, 也是前几天和她朋友晏琴在一起的人。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彭迪瞪大眼睛，惊讶地问。 　　陈媛媛神色凝重，悄声说：“上午的事情。上午警察到我们教室来过, 问了我们很多关于纪波的问题, 后面我看到他们把纪波抬走了, 班上很多同学都看到, 老师让我们不要声张。” 　　你跟着询问：“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陈媛媛摇头：“不知道。” 　　“不过今天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在教室里待着, 第二节课没来上课，我以为他只是逃课，只是这次逃课没带晏琴，后面警察就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纪波, 把他抬走，他脸都是青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死人, 但那种脸色活人肯定不会有。其他事情我也不清楚。” 　　“嘶……学校竟然死人了……”彭迪喃喃念道：“他还那么年轻, 我昨天才见到过他, 唉, 生命真脆弱。” 　　宥光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毫不相干的小事。 　　陈媛媛低着头, 面色沉重。 　　同学突然死亡, 原因未知, 对她也是巨大的冲击。 　　你眉头微蹙。 　　纪波的死亡也许和怪谈有关。 　　前几天就发现他身上有怪谈残留的气息。 　　如果真是怪谈的话，学校里还有好几个人，情况和纪波相似。 　　同样的早恋、同样的身上有怪谈残留气息。 　　不知道会是一只什么样的怪谈。 　　陈媛媛忽然想起什么，低声说：“还有一件事, 晏琴这几天和纪波走得很近，表现得那么喜欢他，但他今天出事之后，晏琴没有很难过，她还主动来找我，说的话很奇怪。” 　　你问：“她说什么？” 　　陈媛媛皱眉，回想着说：“她说，纪波突然死了，好可惜，他还那么年轻，虽然她不喜欢纪波，但觉得惋惜……” 　　“她怎么说得好像和纪波是普通同学关系一样？”彭迪纳闷地抓了抓脑袋。 　　“的确是这样，可她的表情不像在说假话。”陈媛媛眉头皱得更深：“我真是搞不懂，早恋是不是都这么可怕？前一天还如胶似漆，不准别人说纪波一句不好的，今天就完全不认人。” 　　就算吵架闹矛盾，人都死了，也不至于特意来说反话。 　　你明白这肯定是怪谈作祟，安慰了陈媛媛几句，让她不要想太多。 　　末了，她慎重叮嘱：“我跟你们说的这事你们不要跟别人说啊，老师不让我们传出去。” 　　你和彭迪纷纷做保证，宥光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 　　目送陈媛媛回教室后，你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目光四处逡巡。 　　“长安，你在找谁？”彭迪脑袋凑过来和你的脑袋贴在一起，悄声问：“刚才就觉得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知道纪波怎么死的？” 　　“找早恋的情侣，像纪波和晏琴那样的情侣。”你没有回答他后半句话。 　　宥光忽然从你另一侧伸手过来，揽住你的肩膀，把你身体倾向他的方向，彭迪凑过来和你靠在一起的脑袋自然就被隔开了。 　　你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彭迪没有注意到宥光的动作，睁大眼睛，挪挪脚步，脑袋又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和怪谈有关？” 　　他联想得倒是很快。 　　“只是猜测。”你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微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你的耳朵上，宥光把手放在你脸侧，不让彭迪贴着你。 　　彭迪这下发现他的小动作了，诧异地看向宥光：“林曦之，你摸长安的脸干什么？” 　　宥光：“……” 　　沉默片刻，开口：“喜欢。” 　　彭迪一愣，表情逐渐古怪。 　　你有点不忍直视，拉开宥光的手。 　　昨天坦白情书的事情之后，他就有点怪怪的。 　　彭迪没讲话。 　　宥光没讲话。 　　你也没讲话。 　　三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陷入诡异的沉默。 　　周围时不时有学生来往经过。 　　宥光理直气壮的没什么表情；彭迪表情不断变化，复杂得八百字心理描述都怕是少了；你虽然觉得宥光这举动没什么，很符合他的性格，但看到彭迪夸张复杂的表情，总想解释几句，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东西。 　　气氛僵持了一分多钟，彭迪忽然说：“我知道高三有对情侣，听咱们班女同学八卦说的，和纪波、晏琴两个人的相处有点像！” 　　终于不需要考虑解释的问题了。 　　你立马接道：“哪个班？我去看看情况。” 　　“都在楼上那个班。” 　　正准备前往，上课铃声响了。 　　只好下节课放学再去楼上找人。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刚响，彭迪就朝你和宥光招手，并飞快冲出教室，甚至跑在了拿着保温杯慢悠悠离开的老师前面。 　　老师呆了一下，喊着“慢点跑”，结果彭迪人都没影了，才摇摇头离开教室。 　　你和宥光快步跟上，到楼上的时候，成功堵住那对还坐在教室里互相笑嘻嘻的情侣。 　　看着感情挺好。 　　这对早恋的情侣之中，身上残留着怪谈气息的是其中的女生。 　　除了身上有怪谈气息残留，证明她接触过怪谈，没看出别的异常。 　　她和男生说笑，看起来却依旧腼腆内向，有些束手束脚的，很不自信。 　　男生长得有些帅气，笑起来很温柔。 　　见到你们三人进教室直直地冲着两人过来，男生收敛起笑容，站起来问：“你们找谁？” 　　彭迪看向你。 　　你笑，面向女生：“找她，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什么问题？” 　　“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我想单独问问她。” 　　男生眉头紧蹙：“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问好了。” 　　你不想浪费时间，站到讲台上。 　　“我现在是老师，教你们怪谈课程。” 　　早恋的情侣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你。 　　彭迪也有些愕然。 　　宥光面不改色，十分平静。 　　你继续说道：“老师上课规则： 　　1.除指定学生外，无关人员离开教室。 　　2.老师询问关于怪谈课程问题，学生需要积极回答。” 　　你很少对普通人使用能力，特殊情况除外。 　　这次可以算得上是特殊情况了。 　　因为面对的是两名普通学生，你没有选择维护者。 　　在说出规则后，在场的三名普通人静静地看着你。 　　你手指点了点女生的位置：“这名学生留下，其他人离开教室。” 　　彭迪和那名男生往教室外走。 　　宥光：“长安。” 　　把他给漏了。 　　“你也留下。” 　　他这才满意。 　　彭迪犹豫着慢下脚步，回头，举手：“老师，我也想留下。” 　　规则能力是影响人内心的想法，他现在认为你是老师，要遵守你定下的规则，但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留下吧。” 　　最后只有那名男生一个人走了出去。 　　你来到女生旁边，问道：“同学，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女生站起来，回答道：“有。” 　　“我想你是遇到怪谈了，详细说说是什么事情。” 　　她认真又积极地回答：“我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那个声音问我‘有喜欢的人吧？’” 　　你问：“在哪里听到的？” 　　“学校，我们学校没有小孩，我当时就在操场上，周围也没有小孩，所以我觉得奇怪。” 　　你点点头，对普通人使用能力，有一种掌控所有的感觉。 　　尽量将注意力放在你要询问的怪谈事件本身身上，以免迷失在这种掌控的权利之中。 　　“后来呢？” 　　“那个声音说，会让我喜欢的人注意到我，让他对我也有好感，我不相信，那个声音就消失了。但是我回到教室后，发现他真的在注意我，我们很少说话，他竟然问我出去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不好意思，拒绝他了，拒绝完马上后悔了，可是他这时候已经和别人一起去了。” 　　女生微微低头，红着脸，难以启齿：“我真的很喜欢他。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问我喜欢他的话，想不想和他在一起，想不想让他……也喜欢我。想的话，就付出一点代价。” 　　你眉头拢起，想到今天中午课桌抽屉里的那封信。 　　付出代价吗？ 　　“什么代价？”你问。 　　女生竖起一根手指，表情雀跃：“只需要一年的寿命就可以了！” 　　“这么低？”旁边传来宥光沉沉的声音。 　　意外地对女生说的话来了兴趣，听他的口气，甚至觉得这笔怪谈的交易很划算，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年的寿命，能让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这种事情换作谁都会答应的吧。”女生一脸憧憬。 　　你很想反驳她。 　　不，你不答应。 　　有喜欢的人就去争取，若是得不到回应，说明对方的确不喜欢自己，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 　　但你现在作为规则里的老师，不适合说这种话，只能听着女生的回答。 　　“我答应了，他向我表白，我很开心，开心得一晚上没有睡着，第二天开开心心来学校见他，他看我的眼神却很陌生，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它说再要一年的寿命才能把昨天的他换回来。” 　　“为了他，我愿意。哪怕我害怕那个声音每天都会要我一年寿命，但是……但是只要几天就好了，他喜欢我几天就足够了，我还年轻，应该还可以活很多年，我花掉的只是老年的时间。” 　　女生笑了一下，有喜悦，也有害怕：“喜欢我的他又回来了，他对我很好，一年的寿命而已，很值得，而且第三天他还是对我很好，那个声音没有继续找我要寿命了。” 　　你朝教室窗外看了一眼，男生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教室里的女生。 　　感情真的可以用寿命“买”来吗？ 　　怪谈的能力又能维持多久。 　　于是你问：“今天是第几天？” 　　“第六天。” 　　你觉得不对：“六天时间，你只付出了两年寿命？” 　　不是觉得两年寿命少，而是那只怪谈看起来不像是来专门牵红线的月老。 　　否则纪波就不会死。 　　你可不觉得纪波只剩下两年寿命，被交易完就死去了。 　　女生笑容收敛：“十年。我付出十年的寿命了。” 　　“第三天，他喜欢我不够多，用一年寿命换取他比我喜欢他更喜欢我。” 　　“第五天，他变得陌生，用一年时间把他换回来。” 　　“今天，它说再这样下去，他会病死，用六年寿命换他健康。” 　　你听得心惊，咋舌不已。 　　这怪谈连哄带骗，业务这么好做？ 　　就知道骗情窦初开又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吧。 　　照这个流程来看，怪谈一步步引诱女生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沉没成本越高，越难放手。 　　最后所有寿命耗光，成为怪谈的“祭品”。 　　这种家伙，遇到了就清理掉吧。 　　你问：“你能把那个声音叫出来吗？” 　　“不行，每次都是那个声音主动出现。”女孩摇头。 　　虽然通过她了解到这只怪谈的特性，但没办法直接找到怪谈。 　　你只好取消规则，并警告道：“你这样下去会被夺走所有寿命，高二的纪波也和那个声音做过交易，已经死了。它再出现的时候，希望你能抵制住诱惑，来楼下的教室里找我，我能处理这件事，我叫长安。” 　　女生微微咬着下唇，似乎在纠结。 　　能做的你已经做到，她也听进去了，至于会不会来找你，得看她自己。 　　你会想办法把陷入沼泽的人拉出去，但对方若是铁了心一头扎进去，你也没有办法。 　　旁边一直竖起耳朵听的彭迪啧啧摇头：“太可怕了，竟然有这种事，感情真是让人冲昏头脑。” 　　他能记起刚才处于规则能力之中发生的事情，但对于“规则”，他只会觉得自己自愿遵守规则，而不会觉得是什么特殊的能力让他不得不遵从规则。 　　这是规则能力最可怕的地方。 　　即便使用了，只要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和反常之处，就不会让人察觉到异常，反而会认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了解的事情已经全部问到，你和宥光、彭迪离开。 　　离开前，宥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教室里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两人，男生正在询问女生刚才的情况。 　　你走了几步，才发现宥光没跟上。 　　真是反常。 　　彭迪见你停下，跟着你回头，招呼道：“林曦之，走了。” 　　他这才转过头，跟上你们的步伐离开。 　　彭迪住校，你们走到操场上便分开，他挥了挥手，往宿舍楼方向去了。 　　等他彻底走远，宥光才拉着你来到一处楼梯，带你回家。 　　家门口的楼道里，在他消失前，你再次叫住他。 　　“宥光。” 　　你话语微顿，低头看着台阶，问道：“之前你停在高三年级教师门口，在看什么？” 　　他带着冷意的声音从头顶传递过来，似乎有一丝凉凉的气息喷在你因为低头而裸露在外的后颈。 　　他声音低低地说：“原来感情可以这样操控……” 　　你猛地抬头，对上他黑沉的目光。 　　像漩涡般，要将与之对视的人陷进去。 　　真是个危险的感悟。 　　“当然不可以！”你斩钉截铁否定他这句话。 　　掐断他怪谈本性冒出来的苗头。 　　他静静盯着你。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天。”你说完，觉得这样的反驳有点苍白无力。 　　至少在宥光面前，恐怕没什么说服力。 　　你努力思索，忽然想起什么，反过来紧盯着他问：“不对，你想操控谁的感情？” 　　宥光一愣，眨眼，眼珠子往旁边转了转，不与你直视。 　　你往前，朝他迈了一小步，凑近问：“是谁？” 　　他抿起嘴角。 　　你熟悉得很，又是那幅死不开口的表情。 　　但你和他心里都很清楚。 　　不会有别人了。 　　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了。 　　他没有开口说，你没有戳破。 　　撬不开他的嘴，你只得咬牙：“不许干这种事。” 　　宥光目光看向别处，轻点了下下巴：“嗯。” 　　“你答应了，不能骗我。” 　　他又点头。 　　你想了想，问：“昨天你不敢问我的问题，现在该告诉我……” 　　“明天见。” 　　你话还没说完，宥光甩出一句话，飞快消失。 　　你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视网膜里还残留着他的身影，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嘁，胆小鬼。” 　　你转身回家。 　　…… 　　“长安，可以和我去操场上走走吗？” 　　五官清秀的男生站在你座位旁边，低头红着耳朵，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你。 　　你侧身看着他，隐隐感到别扭，但忍不住心生好感。 　　像是和他认识了很久。 　　一点小要求而已，为什么不满足呢。 　　你应声：“好。” 第134章 喜欢你4 　　学校操场。 　　两人并排而行。 　　你侧过脸问旁边的男生：“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头微低, 从斜侧打过来的阳光把他的脸照得微红。 　　“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我叫金蕴。” 　　你看着他，有种熟悉的亲近感，他的身影仿佛和身边某个很重要的人重叠, 你勾唇笑起来：“虽然以前不知道, 但以后不会忘记。” 　　“我……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他盯着自己脚下, 小声说着：“从见到你的第一次, 就想接近你, 但一直没有机会。” 　　“不仅仅是没有勇气的缘故，你身边一直有林曦之在，他让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你，我也很难找到和你说话的机会。” 　　林曦之，宥光？ 　　你听到这个名字, 脚步微顿。 　　脸上的笑容减淡许多。 　　刚才竟然觉得金蕴就是宥光。 　　是怪谈在影响吧，混淆了你的感官, 将对一个人的情感嫁接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恰好你口渴, 宥光去商店里给你买水, 没有在身边。 　　因为你是拥有力量的平衡者, 这种影响对你来说只是听到熟悉的名字就轻易摆脱掉了。 　　会是正在寻找的那只怪谈吗？ 　　你没有感受到怪谈在身边, 金蕴身上也没有怪谈, 比起之前见到他那次，他身上只有一点残留的怪谈气息。 　　对, 之前。 　　那天打篮球的后, 你跟宥光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和一名男生对视, 对方慌乱跑开，那名男生就是金蕴。 　　你想趁机问他几个问题，不过有点在意另一件事：“林曦之做什么了？” 　　从初二开始，宥光以林曦之的身份进入你所在的班级以后, 你的确没有再交到过像彭迪几人一样关系好的朋友。 　　你以为那是因为宥光天天和你形影不离，你没时间再建立一段深刻的友谊。 　　金蕴沉默了一下，迟疑地说：“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看人的眼神很渗……嗯……不是，是让我有点害怕，再加上一些巧合，学校里有些关于他的传言，我就……我没有说他坏话的意思，只是学校里的传言，我关注你的时候就听到了，真实情况肯定不是那样。” 　　他说完又有点后悔，极力想告诉你他不是来说坏话的。 　　如果你没有听错的话，他第一句话想说的是“渗人”，只是飞快改口了。 　　你回想了一下宥光的眼神。 　　作为林曦之的时候，他很收敛啊，蛮正常的。 　　至于传言？那是怎么回事，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林曦之的传言。 　　你问：“能告诉我是什么传言吗？我知道你不是想说他坏话，我只是很好奇。” 　　金蕴看了你两眼，才说：“只有少数一部分人知晓，因为这件事不能让林曦之知道，请你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 　　不可以靠近你、不可以和你说话、更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否则会被他用可怕的目光锁定，傍晚的时候昏暗的楼梯上被他凝视，直到不再和你接触，他才会离开。” 　　你愕然：“真的假的……那你还敢来找我？” 　　宥光竟然这么闲去盯别人？ 　　不就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至于吗。 　　金蕴用力点头：“真的，我没骗你！因为实在忍不住想靠近你。” 　　你哑然。 　　宥光那家伙…… 　　“我不想只给你写表白信了！”金蕴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你。 　　即便红着脸也目不转睛。 　　最近几天的紫色便利贴果然是他写的。 　　“长安！” 　　金蕴神情忽然郑重起来。 　　你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能通过面具感应到，宥光从商店的位置离开了，正在朝操场的方向过来。 　　你想阻止金蕴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你……” 　　“我喜欢你！”却被他打断了话语，他眼含期待，有一丝不确定以及很多的期待，诚恳又认真地问：“虽然这样的告白很突然，但我还是想得到你的答复，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你脑海中重复，让你有种莫名的眩晕感，金蕴的脸庞逐渐模糊，似乎变成宥光的模样。 　　你晃了晃脑袋，眼前宥光的脸越发清晰。 　　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宥光。 　　他不该在你身前，他应该在背后。 　　他来了。 　　他看到你们了。 　　他听到那句话了。 　　那句触到底线的话。 　　恐怖的冷气瞬间席卷整个操场，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要被这股寒气冻伤。 　　眼前模糊的“宥光”迅速褪去那张脸，脸下是一个有些陌生的清秀男生。 　　你看到他的每一丝微表情都僵住，像是在瞬间被冻成了冰，双眼瞳孔猛地一缩，显出恐惧的情绪，诡异的表情让他的脸变得骇人又诡异。 　　操场上或路过、或闲逛的同学们都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某种极具恐惧的存在以气息锁定，动弹一下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空气都变得凝滞。 　　你听到稍远的方向传来阵阵喊叫声，是教学楼里的学生、以及其他楼栋里被喊叫声吸引过来的视线…… 　　教学楼里，站在阳台朝操场眺望的学生们发现了可怕的存在，越来越多的学生看到了。 　　但不过几秒时间，喊叫声和尖叫声都消失了。 　　那些恐怖的气息在飞快蔓延，将整栋教学楼囊括在内。 　　学生们被宛若从地狱传出的阴冷冻得无法发出声音，短短时间便从嘈杂纷乱便得静默无声，诡异至极。 　　你甚至仅仅是多摇了下脑袋，让受到怪谈影响的思绪清醒一些。 　　事态变得难以掌控。 　　宥光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强大了？ 　　他的特性没有让人噤声的能力，只是将气势放出来，就让被气势扫到的人类受到这样强烈的影响。 　　强烈的阴冷气息从背后一步步靠近。 　　越来越近。 　　他想做什么？ 　　即便从面具能感应到的情绪被他切断，也能感受到怒意里裹挟着不知名的可怕情绪。 　　你心跳得极快。 　　就算再了解他、再信任他，面对这样在失控边缘的强大能力时，也很难自信的保证能摆平这件事。 　　不管再怎么学习人类，他也是怪谈，还是一个执念是你的怪谈。 　　一步踏错，便会与他共同坠落深渊。 　　你闭了闭眼，调整面上的表情，调整此刻的心情。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觉得你有半点要背叛他的意思。 　　“宥光……”你喊着他真正的名字，转过身。 　　鼻尖却差点撞上一片阴冷苍白的东西。 　　你呼吸一滞，随即才反应过来，那是宥光的脸，你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他与你离得极近，低头，凝视你的双眼被黑色填满。 　　身后的背景是无边的黑暗，仿佛要带着深渊吞噬整个世界。 　　除了黑暗，再也看不见其他，仿佛连天幕都被吞噬殆尽。 　　怪不得那些学生大喊大叫的，原来是看到了这样可怕的一幕。 　　你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熟悉到清楚脸上每一道线条的走向、熟悉到闭着眼睛摸都能猜出哪张脸才是他。 　　刚才调整的面部表情和心理暗示全都烟消云散。 　　“你走路没声的，吓我一跳。” 　　他不言语，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诡异又古怪。 　　离得这么近，却连往日里学着你喷吐气息的而带出来的凉意都没了。 　　你毫不躲避地与他目光相对。 　　两人都陷入沉默。 　　直到他先开口。 　　阴冷的声音像是从深渊深处刮上来的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将人拖下去的渴望。 　　“为什么？” 　　你有些恍惚。 　　什么为什么？ 　　你想过他会质问你背叛他，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 　　也许你的表情表达出茫然，他再次开口问：“人类那么好？” 　　你眉头狠狠皱起来：“什么意思？” 　　他冷漠地看着你，被纯黑色填满的眼眶深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逐渐要将整个眼瞳覆盖。 　　“不管我做什么，你最终也会选择完全没有相处过的人类。” 　　“不是……”你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为了他，特意支开我。” 　　“我没……” 　　再次被宥光打断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吗？” 　　你被他连连打断话语，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听进去，眼看着他的状态越来越诡异，飞快说道：“不是没有，我根本没要答应他，你明明没有听到我答应他的话，为什么还这样想？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不够你信任我，难道要我花一辈子的时间去让你相信才行吗！” 　　你说着说着，眼眶一红。 　　感觉被狠狠冤枉了。 　　这种什么也没做却完全不被信任的感觉。 　　隔着朦胧的水花，你看到宥光表情一僵。 　　他那双诡异的眼睛终于飞快眨了一下：“我……” 　　你捏紧拳头，瞪着他，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好像没想好要说什么，看到你这幅表情，气势垮了一下。 　　抬起冰冷的手就要往你脸上放。 　　你面目狰狞，一巴掌拍开：“别碰我！” 　　随即才发现从脸上落下一滴水珠，落在衣服上，很快沫入，形成一小点水渍。 　　！ 　　你不可置信。 　　你竟然哭了！？ 　　太没出息了吧。 　　你觉得丢脸，偏过头飞快摸了把脸，脸上却没有摸到湿润的痕迹。 　　你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还是干的。 　　直到一滴水落在脸上，你抬头，才发现下雨了。 　　不禁松了口气。 　　“宝宝。” 　　宥光低声喊你，声音依旧冷冷的。 　　只是不再有那种逼人的气势了。 　　“有话就说。”你没好气地说。 　　虽然会害怕宥光的力量不受控制，但内心深处对他太过信任，看到那张脸，便不觉得惧怕。 　　既然不怕，你又是有理的那方，自然是理直气壮得很。 第135章 喜欢你5 　　“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能感觉到宥光的视线还放在你身上, 他的理智稍微回笼。 　　“只是……”他欲言又止。 　　你将头转回去，看到他露出奇怪的表情，有阴翳、有迷茫、有执拗、还有些看不清的情绪, 便问：“只是什么？” 　　“你说过, 除了亲情、友情, 还有爱情。” 　　他冷冷的目光落在凝固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弹的金蕴身上, 双目纯黑, 没有半点眼白。 　　你顿时寒毛直竖，也不知是因为他还是他话语中的含义。 　　直言道：“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他，前两天就是他写的情书。” 　　宥光视线微移，望进你眼里：“你喜欢谁？” 　　“我……”你破天荒卡了壳, 垂下眼帘，飞快眨着眼睛, 眼珠左转右转, 目光难以安置。 　　最终又摆出那套说辞：“我还在读高中, 不能考虑这些。” 　　“以后呢？”宥光几乎没有停顿, 声音低沉得可怕：“人类的世界里, 爱情要么比友情更重要, 要么比友情更亲密。无论是哪一种……”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他冰冷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无论是哪一种, 他都绝不可能接受。 　　甚至视作你的背叛。 　　你咬了咬牙, 抬头问：“你想怎么办？” 　　目光紧紧盯着他。 　　这次换作他移开了视线。 　　声音也蓦然温和许多, 变得吞吐犹疑。 　　“……之前我想问的问题……你说不喜欢他，以后……可不可以都不喜欢别人？” 　　你眼睛微不可察地睁大了。 　　是之前说问出来怕你生气的那个问题吗？ 　　怪不得不敢问。 　　他也觉得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吧。 　　虽然对怪谈来说没有什么过不过分的说法，但宥光可是好好在人类之间学习过的，他当然知道有多过分, 如果不是了解人类，他也不至于想得这么遥远。 　　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答应了，就会被他当做不可违背的信诺对待，一旦违反……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你半晌没说话。 　　宥光唇角越抿越紧，身后的深渊没有收敛半分。 　　倒是苦了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要不是能听到身旁不远处金蕴浅浅的呼吸声，你都要担心老师同学们的性命安危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侧头看着陷入诡异寂静的教学楼，忽然问。 　　宥光愣住，露出一丝被误解的慌乱：“没有。” 　　你沉默。 　　他将身后的黑暗缓缓收回。 　　你这才往下拉了拉嘴角，说：“本来你问我这种问题，虽然很过分，但看在你是宥光的份上，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你今天冤枉我，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很生气。” 　　宥光垂眸，你无意间瞥了一眼，见那双非人的眼中充满阴霾、焦躁、不安、占有等等负面情绪，但在你看过去的瞬间，大部分情绪都沉入眼低深处，被压抑下去，最终只听到他低声说：“宝宝，我错了，对不起。” 　　你冷着脸，环视学校。 　　上课铃声恰好在此时响起，却唯有铃声。 　　偌大的学校寂静无比，连虫鸟叫声都消失无踪。 　　僵立的学生们满眼恐惧，仿佛被隔开在另一个时空。 　　“道歉的事情等会再说，你想想该怎么控制局面。” 　　宥光用的是自己的脸，作为林曦之的他不能使用能力，只能变回宥光。 　　好的是林曦之的身份没有废掉，坏的林曦之和宥光的脸已经很像了，而且学校里很多人看到宥光可怕的一幕。 　　仿若半边天际化为黑暗，这种事情已经足够令人恐惧，更何况还被阴冷气息压制得动弹不得。 　　“会有人出现，编织合适的谎言去掩盖。”宥光说得轻描淡写。 　　怪谈从不理会对人类造成的影响。 　　他说得也没错，总会有人去掩盖、去粉饰这些常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但是。 　　你不爽地说：“现在我是那个出现的人。” 　　身为平衡者，别的怪谈搞的事情也就算了，宥光搞出的事情，不处理一下不合适吧。 　　宥光微顿，心虚地眨了下眼睛，全黑的双眼逐渐转回正常的模样。 　　“我可以在学校范围内假装日食。” 　　怪谈强行收拾烂摊子。 　　相当于把人揍一顿再告诉人家你是遇到袋鼠了。 　　你扯扯嘴角：“你这日食可真够‘黑暗’。” 　　没有半点光的深渊布满整个天穹，真的不会让学校里的人们陷入更严重的恐慌之中吗？ 　　“交给我来处理吧。”你说：“就当是积攒经验。” 　　宥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你抢先一步说道：“好歹我也是平衡者，说不定哪天就要面临更严重的事情，总不能是个什么也没做过的菜鸟。” 　　顿了顿，看一眼宥光：“记得给我请假。” 　　说完，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从来没做这么大范围使用过能力，还是对普通人使用能力。 　　你释放出体内的力量，对着学校里每一个人使用最初获得的能力。 　　“忘记”。 　　只要不被提起，就会一直遗忘。 　　忘记宥光的出现，忘记他带来的恐怖。 　　在你使用能力的时候，宥光同时彻底收回自己的能力和散发出去的气息。 　　学校里顿时变得纷乱无比。 　　离你最近的金蕴面露茫然，他是第一个“忘记”的人。 　　远一些的，则还沉浸在恐惧之中，闹着叫着逃离，乱成一锅粥，四散跑动。 　　最先安静下来的是操场上的学生，他们缓缓慢下逃跑的脚步，面露茫然，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跑那么快。 　　紧接着是离得稍远的教学楼、学校办公楼…… 　　还好你成为平衡者之后，获得的力量足够，能支撑你在学校这片范围里覆盖施展“忘记”，别说人类，就连树上筑巢的鸟都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 　　若是换做以前，十米范围内施展“忘记”就是你的极限了。 　　教学楼的骚乱很快平复下来。 　　你能察觉到每一名生物被“忘记”的那一刻。 　　他们就像一个个忽然亮起的小点，随着“忘记”之后，再挨个熄灭。 　　学校里逐渐恢复和平时一样的声音， 　　有些微的吵闹。 　　收回能力的那一刻，你前所未有的疲惫。 　　脚下站不稳，踉跄着往后倒。 　　倒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对上宥光的视线，你忍不住嘀咕：“我好牛……困了。” 　　眼睛一闭，瞬间沉入梦乡。 　　…… 　　你从注视中醒来。 　　“宝宝，醒了。”母亲坐在床边。 　　“妈妈。” 　　你喊了她一声，望着房间天花板还有些发愣。 　　感觉睡了很久。 　　睡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你想起宥光，抬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没有。 　　他没在。 　　心里刚升起一丝难过，就通过脸上看不见的面具感应到宥光的位置。 　　离你很近。 　　近得……似乎就在你家里。 　　下一秒，宥光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宝宝，饿了吗？” 　　客厅的阳光从他身侧照出来，有些刺眼，你双眼微眯，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显眼的东西。 　　……一把锅铲？ 　　锅铲有些冒烟，上面还粘着小片菜叶。 　　你脑袋发懵，呆呆地看着他。 　　他也没动，仔细瞧你。 　　大概也就过了半分钟时间，你忽然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你提醒：“……锅里好像糊了。” 　　宥光一惊，提着锅铲转头就走。 　　看样子是去厨房了。 　　母亲朝外看了眼，你明显看出她有片刻犹豫，最后才起身往外走。 　　你茫然：“妈妈，你去做什么？” 　　一觉醒来，怎么都怪怪的。 　　母亲在房门口顿住脚步，看向厨房，幽幽地说：“别让他烧掉房子。” 　　你哽住，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房间。 　　厨房里发出“乒乒乓乓”、“哐哐哐嚓”的丰富声音，你难以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紧跟着听到母亲冰冷的声音。 　　“你出去。” 　　然后宥光就站到房间门口来了。 　　你坐在床上，盯着他：“……” 　　宥光顶着你的视线走进来，停在你旁边。 　　厨房里传出来的焦糊味越发浓厚，甚至飘冒出青黑烟雾往你房间顶部灌，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怎么去做饭了？ 　　还是：你把我家厨房造成什么样了？ 　　“宝宝。”宥光率先开口，他垂下眼帘，目光沉沉：“我错了，对不起。” 　　“……没关系，做饭难免有点小意外，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做饭都是这样的。”你扯起嘴角安慰他。 　　宥光眨了下眼睛，小声：“我不是说这个。” 　　你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你睡觉前，他在学校里的那件事。 　　立马脸色一垮，别开脸。 　　他弯下腰来，冰冷修长的手指捧起你的脸，强行让你转过脸和他相对。 　　你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不生气了好不好？”他头垂下来，半长的发丝从上方散落，发尾几乎要触到你的脸上。 　　用一种柔软的、呢喃般的语气说：“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你睡了两天，我好害怕。” 　　你有些心软，面色稍缓，心里却还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目光在你脸上转了转。 　　忽然微抬下巴，更靠近了些，你听到他短促的呼吸声。 　　紧接着，冰凉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碰额头。 　　很奇特的触感。 　　就像……在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你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像！ 　　分明就是！ 　　仿佛轰然一声，脑袋里炸开来，整个发热发烫，心跳得极快。 　　直到那触感离开，你才反应过来，往后仰着头，震惊道：“你干什么？！” 　　宥光抿了抿唇，你感觉头更发胀了。 　　他说：“不要生气了，原谅我好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突然那样！” 　　他坦然：“妈妈教我的。” 　　你表情更加古怪：“林阿姨？” 　　宥光没应，看向厨房的方向。 　　你先是惊恐，而后带着惊恐复杂的表情愤愤道：“那是我妈妈！” 第136章 喜欢你6 　　宥光点头, 表示认同：“嗯。” 　　你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宝宝，还生气吗？” 　　他重复确认你有没有还在生气，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虽然不想理他, 但心里有些诧异。 　　干嘛要多问这么一句？ 　　这不像宥光的方式。 　　思绪刚在脑袋里转了一圈, 就看他的脸凑近, 耳尖变得透明。 　　甚至能透过变得透明的耳尖看到后方的衣柜。 　　他冰冷的吐息喷在你脸上, 细如蚊呐的声音隐含期待：“……要不要再来一次？” 　　？ 　　！ 　　你简直心跳骤停, 猛地往下缩，脸颊从宥光双手中挣脱起来，身体一滑，整个人重新钻进被窝，被子蒙住脑袋。 　　发出闷闷的声音：“不！” 　　“……为什么？”他低声问。 　　被子里闷闷的, 让你脑子更热了，晕乎乎的, 便双手捏着被子, 露出眼睛和鼻子在外面, 大口呼吸带着凉意的新鲜空气, 并回答：“就是不！” 　　宥光低头, 看着你裹着被子造型独特, 说：“你刚才是开心的。” 　　你捏紧拳头，否认：“我没有。” 　　他弯下腰, 苍白的手指探向你的脸颊：“从这里传递过来的情绪, 不会骗人。” 　　你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头皮发麻，脑瓜子嗡嗡发热，不用看也知道脸色现在像一只煮熟的虾，红透了。 　　如果是一台电脑, 已经cpu过载烧坏掉。 　　什么狗面具！ 　　就知道暴露你！ 　　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你的脸，你羞恼气愤，张嘴作势要咬他的手，牙齿相撞发出“咔吧”脆响，咬了口空气。 　　宥光别说缩回手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你更恼了，被子一掀蒙住脑袋，蜷在被窝里，翻过身背对他。 　　身旁的床铺微微凹陷，是宥光凑了过来。 　　你听到他说出无耻的话语。 　　“再亲一下额头就不气……” 　　“宥光！！”你捂着头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大喊他的名字，试图打断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 　　“你让开，不然我揍你了！” 　　“……”他顿了一下，没出声，但应该是老老实实站到床边上去了。 　　你扯开被子，转过头就看到他顶着一张神色冷漠的脸。 　　就是这张脸，刚才顶着这个表情，说出那种三岁小孩都觉得害臊的话！ 　　你想生气，又气不起来。 　　想起他刚才的话，忍不住问：“我妈妈怎么教你了？” 　　说实话，你不信。 　　母亲才不会这样教宥光呢！ 　　但宥光面色坦然，听到你这么问，转身去了客厅，拿回两本书。 　　其中一本书翻开，停留在某一页，递给你。 　　你接过，看了眼他手里另一本书，瞥见封面花花绿绿的印着几道菜式图片，隐约看到《***菜谱》几个字。 　　怪不得醒来的时候他在厨房做饭。 　　你又看向手里的书页，视线扫了几眼，飞快捕捉到关键词。 　　“……找出孩子生气的原因，要正视自己的错误，尊重孩子的人格，有错误就认真道歉，请求孩子原谅。 　　亲子关系中，肢体语言非常重要，口头道歉显得不够亲昵，可以抱抱孩子、或者亲吻孩子的额头，孩子能够感受到真挚的爱……” 　　你边看边睁大了眼睛，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甚至忍不住发出喘气声。 　　一页结束，翻到下一页。 　　标题:怎么和孩子做朋友？ 　　“……另外，可以从称呼着手，与孩子交谈时，不要说‘你妈妈今天要去上班，送你去妈妈的妈妈家里’，而是‘妈妈今天要去上班，送你去外婆家里’，更有助于让孩子记忆称谓……” 　　你缓缓抬起手，掐住人中，不让自己气晕过去。 　　把书合上，朝封面一看。 　　《如何处理亲子关系》 　　好家伙，好家伙！ 　　这就是他口中的“妈妈教我的”？恐怕只有书是母亲的书吧！ 　　你放下书，目光直直盯着宥光。 　　他无辜茫然地回看。 　　你坐到床边上，笑眯眯朝他勾勾手指，语气温柔：“宥光，过来一下。” 　　他迟疑，但还是靠近，弯腰。 　　你猛地一手抓住他的领口把人拽下来，另一手掐住他的脸颊，咬牙切齿：“狗宥光，你把我当你儿子哄！？” 　　他努力抿紧嘴唇，不让你把他脸捏得过于变形。 　　他始终是站着的，从高位看你，你觉得不得劲，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边，你站着，居高临下捏着他的脸，与他对视。 　　“我还没让你当我儿子呢，你竟然想当我爹！” 　　你说着就来气。 　　“宥光，你怎么就这么狗？” 　　平时多好一个人，对你有求必应，随叫随到，关键时刻极为可靠，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不干人事。 　　宥光眨眨眼，嘴巴被你捏的嘟起来，却还是倔强地紧闭着。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一亮，艰难开口：“你亲我也可以，我就不生气。” 　　潜台词：你把我当儿子哄，来亲我额头也行，这么安慰我的话，我保证不会再跟你生气了。 　　你张了张嘴，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呐呐吐出两个字：“……无耻！” 　　“宝宝，吃饭了。”母亲忽然在外面喊道。 　　你飞快松开捏住宥光脸颊的手：“来了！” 　　…… 　　饭桌上，看着颜色鲜艳的几盘菜，落下筷子的动作变得迟疑。 　　据说这几道菜是宥光做的。 　　从几十道菜做毁的菜里脱颖而出。 　　想到连母亲都担心他会因为做饭把房子烧了，你总觉得这几道菜能够暗杀你。 　　虽然味道闻起来没什么不对。 　　看起来也很正常。 　　宥光盯着你动筷。 　　你不能表现出不吃的想法，筷子夹住一块红烧排骨。 　　……咬不动。 　　你默默放下。 　　“不吃这个了。”宥光把红烧排骨端走。 　　你吃下一口青椒炒蛋，盐没炒散，咸得到处找水喝。 　　他又把青椒炒蛋撤了。 　　然后是苦瓜炒肉……虽然味道淡了，但竟然没有其他毛病。 　　你点头：“好吃。” 　　宥光立马扬起嘴角。 　　“宥光，你手艺很好嘛。”你发出违心的夸奖。 　　“还差一点就能赶得上妈妈了！” 　　他笑得双眼微弯。 　　母亲也笑了笑。 　　你飞快吃完饭，想起宥光说你睡了两天，便有些苦恼地皱眉：“我睡了两天，很多事情都错过了吧？” 　　异空间人类检查的事情，还有学校里那只怪谈的事情。 　　“我处理过。”宥光低头看着菜谱，一边回应你。 　　“诶？”你有些惊讶。 　　他示意你看桌上的一本册子：“我去了一趟异空间，放出来五十三个人类，情况都登记在上面，那些已经出来的人类也做过新登记，有几个不听话的，已经清理了。” 　　他拿着菜谱翻了一页，继续说：“新登记程予兵和他的家人来帮忙过，有人类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安排工作，包吃包住、每个月工资看着发，要求福利是能回异空间大采购。他们外表被怪谈化，在外面被当做怪胎，找不到工作。” 　　你哑然。 　　这些人还挺会想，竟然想找你和宥光发工资。 　　不过没想到你不在，宥光也能够做到这么多事情。 　　还做得这么认真。 　　你一边拿起册子翻看，一边夸赞道：“宥光，你做了好多事情诶，完成得井井有条，记录得也很认真，超厉害！” 　　他没有表现出开心，反而放下菜谱，说：“这些是你在意的事情，我会努力去完成，但是……希望下次是我们一起。” 　　你看他一眼，玩笑道：“我想偷偷懒也不行啊？” 　　“你坐在旁边看着我也可以。”他一本正经地答复你。 　　你忍不住低笑，将手里的册子合上。 　　“还有。”宥光忽然想起什么，说：“学校里的那只怪谈，我给高三的女生留了电话，怪谈出现她可以直接打给我，但她没找过我。” 　　他表情阴冷，显然是记恨上那只怪谈了，但由于这两天既要忙异空间人类的事情，又要守着你，才没有在学校里蹲守那只怪谈。 　　你安慰：“它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学生，不会去别的地方，会抓住它的。”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时候，宥光接到那名高三女生的电话。 　　他接听后，按下免提。 　　“喂？林曦之？”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慌乱的声音，背景声隐隐有些嘈杂，应该是学生们下课后在教室聊天打闹。 　　嘈杂声逐渐远去，女孩应该是边走路边打电话，到了相对僻静的角落。 　　“它找你了。”宥光直言说道。 　　“对，它、它又来找我了，这次要的寿命太多，我给不起，你是不是有办法，能帮帮我吗？”女孩声音里带着恐惧和哭腔。 　　宥光的声音平静无波：“嗯，详细说说。” 　　他一边说，一边拉住你的手，往门外走。 　　你回头：“妈妈，我出去一趟！” 　　母亲：“好。” 　　你们现在门口的楼道里时，那名女生正在讲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它其实是这几天第二次找我了，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们，它上次要的寿命不多，我……我以为我给得起，对不起！” 　　女生道歉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出来，在电话里抽噎。 　　趁此机会，宥光拉着你在楼梯上迈步，转瞬间来到学校。 　　电话只是有片刻的信号中断。 　　女孩的声音继续：“呜……那个声音说，给它三十年的寿命，否则我喜欢的人就会死，我接受不了，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接受不了，三十年，我有几个三十年，给了它我就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这三十年寿命，他就会死，明明那个声音没有出现之前他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死，如果他因为这个死了……我没办法了，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做交易的，你们可以帮我吗？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没有害过别人……” 第137章 喜欢你7 　　“你在哪？”宥光问。 　　“我在学校, 我去过你们班上找你和上次那个长安，你们班上的人说你们请假了，没来学校,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女生哽咽道：“它让我凌晨十二点之前做决定, 否则……他会死。” 　　你站在高三年级的教室走廊里, 左右看了看, 都没看到女生在哪, 朝宥光摇头。 　　宥光对着电话说：“我们来学校了，你在学校哪里？” 　　“诶？……女……女厕所……”女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竟然躲到女厕所去讲电话了。 　　“我现在就出去。”女生连忙说。 　　电话那头传来她拨弄厕所隔间门插销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清脆脚步声。 　　脚步声刚响起的时候，你没有在意。 　　但一个闪神，忽然想起什么, 连忙对着电话说：“等等，别开门！” 　　拨弄插销的声音很快停下。 　　女生现在非常听劝, 但还是疑惑地问：“我没开了, 为什么不能开门？”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 清脆脚步声停下了。 　　你凝眉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很清脆, 像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好像是有听到一点吧, 我不确定。” 　　“你往后退，退到最里面, 从隔间门下面的空隙往外看。” 　　女生茫然地问：“怎么……” 　　你打断她的话, 语气尽量显得平静, 免得将她吓到：“记得不要趴下去看，一定要退到墙根，弯一点腰都没关系，但千万别凑近。照我说的做, 这很重要。” 　　“……好吧。”她不明所以，勉强同意了。 　　宥光握着手机，静静地看着你。 　　他意识到女生那边可能发生了一些意外。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响声。 　　很快。 　　“啊！”女生低声惊呼。 　　她像是在问其他人：“谁，谁在外面？” 　　转而又低声对着手机说：“有个穿高跟皮鞋的人站在门口。”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再次从听筒里传出来，这次清晰许多。 　　那双高跟皮鞋的主人在靠近。 　　“是老师吗？这里面有人了，老师去其他隔间上厕所吧！” 　　无人应声。 　　“哒、哒、哒。” 　　脚步声停下。 　　紧接着。 　　“哐！哐！哐！” 　　门板被剧烈撞击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啊！” 　　女生吓得大叫。 　　直到现在，你可以完全确定，这名女生在女厕所里遇到了另一个怪谈，曾以怪谈故事被记录在程予兵给的那本册子里。 　　故事讲述的是在不同学校里，发现女学生无故失踪的事情。 　　和其他记录有些不同，这篇故事以“调查人”的视角叙述。 　　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女学生陈琪是最后一个见到她们的人。 　　她们在厕所门口和陈琪相遇，陈琪离开了，之后再也没人见到她们。没有人知道她们具体什么时候失踪，只知道再次上课时，她们没有回到教室。 　　学校里没有她们失踪前的痕迹，女厕所里也没有，她们像是走着走着，忽然凭空消失了。 　　这样的事情在怪谈故事里并不少见，没有线索、凭空消失、违背人类的常识和认知。 　　在学校调查三天，我没能找回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谈出现过，只能记下学校里的怪谈传闻记录和她们的信息，希望总有一日找到原因。 　　两周后，当地另一所学校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同样是在厕所，同样的女学生失踪，同样的没有痕迹。 　　这所学校校长不承认巫的存在，我应聘保安进入学校，才能接触失踪女学生的同学，得到新的信息。 　　这次失踪的女学生只有一个，叫萍。 　　最后见到萍的人是她的好朋友，朋友说在走廊上看到萍去厕所了。她告诉我，萍那段时间情绪低落，有时候还会突然发脾气，很反常，好像在隐藏什么事情怕被别人发现。 　　萍前阵子交往了一个男朋友，是校外的男生，两人感情很好，男朋友甚至想见萍的父母，等她高中毕业就结婚。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萍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打算送她上大学，肯定不会同意萍早早嫁人。 　　萍失踪前，朋友说已经快一个月没听到她提起男朋友，有次看到萍和男朋友在一起，萍板着脸很不开心，男朋友也苦恼不已，两人肯定闹矛盾了。 　　我原本想去找到萍的男朋友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当晚夜班巡逻时，我进到萍最后出现的女厕所，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女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里，墙壁上有一些随手写的字和涂鸦，其中有几行圆珠笔留下的小字，印记还很新，字虽然被划掉了，但勉强能看清，连蒙带猜，能够看明白意思。 　　‘我好迷茫。’ 　　‘他们不会同意的！’ 　　‘我好怕，我得打掉它，对不起。’ 　　几行字的字迹都是同一个人的，新旧程度一致。 　　很显然，曾有人在这里写下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怀疑写下这些字的人是萍，第二天从她朋友那里拿到了她的字迹，对比后，发现果然和那几排字的字迹一模一样。 　　萍是女生。 　　萍怀孕了。 　　萍想打掉孩子。 　　萍在女厕所留下秘密。 　　我把目前所知的信息、萍和上一所失踪女学生可能存在的共同点记下，一个个尝试，验证将怪谈引来的条件。 　　每晚夜班巡逻，我都会去女厕所进行验证，先排除我能排除的条件。 　　第五天夜晚，女厕所最后一个厕所隔间里，我一边写、一边低声念出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我听到脚步声响起。 　　寂静夜晚，空荡荡的女厕所，响起皮鞋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最后的隔间靠近。 　　它在隔间门口停下来。 　　我知道它来了，我达到将它引来的条件了。 　　我蹲下来，从隔间门板下面的缝隙往外看——对上一张惨白肮脏的脸，真够吓人的。 　　蹲下的时候，它也凑过来看我。 　　我往后仰，差点摔进厕所坑里，还好它没再做什么，把脸收了回去，我看到门板下面的缝隙外，有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 　　我最终打开门，看到一名披头散发的女生站在隔间门外，直到我绕过她离开，她也没有做出下一个举动。 　　她没有对我做别的事情。 　　也许是有什么地方不同，才会让怪谈放过我。 　　一个月后，我才再次成功遇到那只怪谈。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先出现的不是皮鞋脚步声，而是清脆的高跟鞋声音。 　　我打开门，它就面目狰狞地扑了上来，抓到我的瞬间，能感觉到它即将把我拖到某个地方去，使用能力才把它击退。 　　它转身消失了。 　　后来我再次将它引来，几次试着破除它，始终不得其法，只摸索出不断说出秘密或者别人的坏话能让它不再攻击，甚至会自行离开。 　　也许破除它的方法不在于它本身，越是能够避免的怪谈，越难以被彻底破除。” 　　你能提前有所察觉，想起这个故事，还是因为女厕所和高跟鞋的脚步声这两个特点。高中校园里除了老师，很少有女学生敢在学校里穿高跟鞋，遇到高跟鞋声音的概率极小，就显得高跟鞋的声音格外违和。 　　“她要撞门进来了！到底是谁？是不是你们在恶作剧？别玩了我好害怕！”女生惊恐慌乱，甚至开始怀疑你们。 　　你没有理会她的怀疑，一句句缓慢清晰地说：“你遇到怪谈了。” 　　“不过只要她进不去，你就没事。” 　　伴随着电话那头隔间门摇摇欲坠的声音，你这句话显得过于不靠谱。 　　“我有能让她停下来的办法，你仔细听。” 　　电话那头，女生呼吸急促。 　　“说出原本不能让大家知道的秘密，或者说别人的坏话。” 　　“什、什么！？”女生不可置信地拔高声音。 　　“等门被打开就来不及了。”你只能这么嘱咐她，并和宥光一起往厕所的方向走。 　　如果可以，你希望她能够自己坚持住，否则你们就要闯进女厕所了。 　　电话始终没有挂断。 　　大概过了几秒钟，女生紧张慌乱地自言自语：“我同学……芽芝又胖又丑，脸上那颗黑痣太难看了，借东西从来不还，还以为自己很受欢迎，她肯定不知道班上的同学都讨厌她，还有她喜欢的那个高三学长，每次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肯定不想见到她那副样子。” 　　她开始说坏话时，隔间门板撞击的声音停了下来。 　　有效果。 　　但当她停下超过一分钟，隔间门板又被狠狠撞击。 　　“啊！怎么办？” 　　“继续说，直到她离开。” 　　女生不得不绞尽脑汁说出许多人的坏话，老师的、朋友的、家长的……最后连食堂阿姨都说了，大概是实在想不出来新的，她停了下来。 　　你和宥光在厕所外面等待。 　　约莫一分多钟后。 　　“她……她好像走了？”女生的声音响起。 　　“那双脚还在吗？”你问。 　　“……没，没有看到。” 　　“没事了，你出来吧。” 　　又过了几分钟，上课铃声响起，女生才下定决心打开隔间门冲出厕所。 　　所有声音都从电话里清晰传出来。 　　她跑出来看到你们后，惊喜又惊讶。 　　但你从她身上没有看到怪谈，只有怪谈残留的气息。 　　“试着联系那个声音，告诉它你想做交易。”你提议。 　　恐怕只有那个声音在女生身上出现的时候，才能抓住它。 　　“好！”女生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你出来吧，我想和你交易，关于那三十年的寿命……” 　　随着女生话音落下，你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像是留着一根“线”，平时是灰暗难以察觉的，直到现在，那根“线”才亮起来，一端连接在女生身上，另一端隐没在未知处。 　　怪谈出现了。 第138章 喜欢你8 　　女生紧张地看着你们, 眼中满是期望。 　　你能“看”到怪谈在她身上，但除了制作纸月亮，似乎没有哪一项能力可以直接将其消灭。 　　它依附在女生身上, 没有实体。 　　就算想破除它, 也得让它和你建立联系才行。 　　不过你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目光看向宥光, 他目光阴凉, 朝女生踏出一步。 　　女生似乎忽然察觉到他的可怕, 忍不住后退一步。 　　宥光伸手，在女生身后的虚空中抓了一下。 　　黑色漩涡若隐若现地闪过，很快消失，女生若有所觉，回过头去, 却什么也没发现。 　　宥光皱起眉头。 　　那只怪谈消失了。 　　“断尾逃生。”他捏紧手指，低声说道。 　　你诧异：“跑得真快。” 　　这算得上是目前以来遇到逃跑速度最快的怪谈了。 　　“怎么样？”女生问道, 她从你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不妙, 但依旧抱有希望, 或者说不敢面对失败。 　　你看了她一眼, 语气平静：“一点小状况, 不用担心, 你先回去上课。” 　　她有些犹豫。 　　你安抚道：“有危险我们会找你，回去吧。” 　　“……那好吧, 谢谢你们。”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离开后, 宥光才说：“让它跑了, 不过我发现它大概的位置，跑不了。” 　　有具体位置？ 　　这只怪谈竟然有实体。 　　你笑起来，夸赞地说：“我就知道，有你出手绝对靠得住。” 　　说话不小心大声了点, 旁边在上晚自习的教室里老师侧头张望过来。 　　“外面两个是哪个班的学生？不上课在那干嘛呢？” 　　你头一低，心虚地拉着宥光迅速跑路。 　　即便是来学校里抓怪谈，也会害怕被老师训斥。 　　一路跑到教学楼楼下，宥光带着你往操场外围走，那边有片树林，穿过树林是条小河，河流和学校之间隔着一堵围墙，你听彭迪说过，有的住校学生晚自习之后偷偷翻过这堵围墙去网吧上网，玩两个小时，接近凌晨才回宿舍。 　　至于为什么不在网吧待个通宵，因为每天清晨，教导主任都会站在这堵围墙下面，不管多混子的学生都不想被他逮住。 　　宥光在围墙面前停下，目光像是透过围墙，看到后面的风景。 　　“在河里。” 　　你也望着围墙：“校门走不出去。” 　　你们默契地对视。 　　“我还没翻过围墙。”你陈述事实。 　　昏暗的光线下，影影绰绰的树叶为背景，恰好一抹微弱的光照亮宥光的下半张脸，你看到他苍白的薄唇轻轻勾起，形成优美流畅的弧度。 　　“好。” 　　你微愣。 　　好什么？ 　　冰凉的手忽然揽住你的腰，冷意激起肌肤颤栗。 　　视线微转，转眼你就站在围墙上。 　　被宥光半抱着。 　　“不怕。”他低声说话，独有的气息充满身边每一寸。 　　两秒后。 　　“谁怕了啊！”你挣开他的手，有种被小瞧的不满，耳根子烫得发痒，嗤声道：“翻个墙而已。” 　　说完，直接从围墙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在河边的一条小道上。 　　回头，望着围墙上站着的宥光，你忽然笑嘻嘻地张开双手：“跳下来，我接住你啊。” 　　他不吱声，也不往下跳。 　　你也不急，张开双手等着。 　　“……就在这里，但具体位置……”宥光目光看向河面。 　　你顺着他的视线，也转过头去看河面，问：“在河里吗？”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身影落下。 　　侧头一看，宥光趁你回头看河面的时候从围墙上下来了，默默站在身旁。 　　你无语地放下手臂。 　　他竟然会声东击西了。 　　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不肯服输。 　　你仔细环顾周围，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往周围和河面照了一圈。 　　没有发现异常。 　　怪谈的气息更是找不见半点。 　　“你有发现吗？”你问宥光。 　　宥光：“没有。” 　　这里很普通。 　　宥光应该不会感觉错，那么只能是这只怪谈的隐蔽性极强，难以被发现。 　　它没有依附在某一个人类的身上，只有在交易的时候，才去和被建立联系的人类接触。被更强大的怪谈盯上后还会断尾求生。 　　这种特性，再加上能够隐蔽起来的本体，刻意躲藏的话几乎发现不了它。 　　但它又是贪心的。 　　宥光一直在这所学校里，它不可能没有察觉，却还是多次顶风作案。 　　“我再找找看。”你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折叠伞，打开，使用“伞中世界”能力，递给宥光。 　　“你拿着，别把它吓跑了。” 　　宥光接过伞，你快走几步离开伞面遮盖的范围，到前面去，他打着伞跟在后面。 　　你深吸一口气，举着手机四处照亮查看，光线照过鹅卵石、照过小草、照过平静的水面。 　　“今晚没有月亮。”身后忽然传来宥光清冷的声音。 　　幽凉的风轻轻拂过脸颊。 　　呼吸间尽是河边湿润的水汽。 　　你抬头望了眼天空，云雾将月亮层层掩盖，却掩不住幽蓝色幕布下闪烁的点点星光。 　　月亮的光芒被遮掩，满天繁星却格外耀眼。 　　你放轻呼吸，生怕惊扰到它们一般，轻声说：“但星星也很亮。” 　　或许是不忍破坏氛围，将原本准备说出口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咽了回去。 　　你看了一阵，又低下头寻找。 　　“宝宝。”宥光喊着你的小名。 　　“嗯。” 　　“长安。”他又唤你的名字。 　　“嗯？” 　　你疑惑，正准备回头询问。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吧？”他声音很轻，像在水面上漂浮。 　　你顿住，沉默片刻，没有像以往那样给他肯定的答复，而是反问道：“在你的想法里呢？” 　　宥光没有回答。 　　但你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你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以后大概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了。 　　虽然愿意一遍遍重复地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被完全信任的这一刻，还是会感到开心。 　　你回过头，看到宥光撑着伞，星光落在伞面，伞下便愈发黑暗，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和表情，浑身阴冷，即便刻意收敛，也会散发出阵阵凉意。 　　你从不惧怕，只觉得安心。 　　忽然眉头一动，你察觉到什么，有些恍神。 　　“有喜欢的人吧？”孩童稚嫩的声音悄然响起。 　　如同从心底里发出的疑问，会给人一种是“我自己在问自己”的错觉。 　　宥光也猛地抬头，目光紧紧盯着你。 　　他撑着伞，有你的“伞中世界”能力在，怪谈还发现不了他。 　　所以才会找上你吧？ 　　你眨了眨眼，喃喃自语一般地回道：“你是谁？” 　　稍微演一下。 　　同时视线在附近搜寻。 　　这都主动找上你了，它的本体就算隐藏得再好，也该有点动静。 　　那个声音不理会，自顾自地问：“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你转了转眼睛，忽然发现河水里有一处隐隐发亮，连忙关掉手机电筒。 　　那处发亮的地方很轻微，有河水的阻隔，看不真切，就连你看到怪谈后会产生的独特怪异感都变得模糊。 　　只有当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河水里面才会微微发亮。 　　你朝宥光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先不要出手，免得打草惊蛇，一边飞快脱掉鞋子，走进河水里，朝着发光的地方接近。 　　水有点凉。 　　“你能帮我？”你自言自语，试着和那个声音沟通，希望它再次和你说话。 　　“我能让你喜欢的人对你也有好感，也喜欢你……” 　　河水里微微发亮。 　　你飞快靠近。 　　也就是欺负怪谈没有长眼睛，看不见你准备逮它的本体。 　　可惜，一句话很短暂。 　　你只能再说点别的，引它出声。 　　“但我好像不需要你帮忙。”你顿了顿，问：“你真的知道我喜欢谁吗？” 　　“谁？”怪谈还没出声，宥光的声音就从岸上响起。 　　你装作没听到。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喜欢……” 　　它忽然卡壳。 　　河水里发出的亮光却没有停止，你走到跟前来，弯腰顺着河底摸索。 　　好在这里离岸边没几步，河水不深，才刚刚没过膝盖。 　　你摸索几下。 　　“抓住你了！”你喊道，手抓住一物，从河水里捞出来。 　　“哗啦……” 　　是一块心形的暗红色石头！ 　　———— 　　【怪谈收录】 　　【最后隔间的秘密】 　　在女厕所最后一格讲述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或者坏话，会被她听到哦。 　　她会来到隔间门外。 　　走路声是皮鞋的“啪、啪、啪”声时，请打开门，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离开。 　　走路声是高跟鞋的“嗒、嗒、嗒”声时，你最好躲在隔间里，不停说出任何秘密或者坏话，在她离开前不要停下来。另外，千万不要开门！！！ 第139章 停台画面 　　“我能让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怪谈没有察觉到危险, 还在孜孜不倦地诱惑你。 　　哪怕本体在你手里，它也没有担忧。 　　毕竟它看起来只是一块石头。 　　你本打算拒绝它，转念想起自己还有“吝啬鬼”的能力, 说不定能从它身上“抢”点什么出来。 　　于是故意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那道声音有些雀跃地说：“只需要一年寿命！” 　　“一年寿命啊, 这么划算。”你自言自语。 　　“是啊是啊。”稚嫩的孩童声音附和道：“只要一年寿命, 你就有最喜欢的人了！” 　　你微笑, 引诱道：“那你从我这里拿走一年寿命吧……” 　　话还没说完, 你正准备以怪谈拿走寿命为契机进行反抢劫，一阵刺骨寒意猛地席卷而来。 　　噬人的黑暗一闪而过。 　　你飞快后退，河水里荡起阵阵涟漪。 　　躲过黑暗的侵袭，却没注意保护手里心形的石头，那黑暗是冲着石头来的, 顷刻间便将你手中的石头纳入，石头瞬间消失不见, 等你反应过来那道黑暗深渊的目标是石头时, 即便想夺回来也来不及了。 　　你皱紧眉头, 对不知何时站在身前的宥光问：“你干什么！？” 　　四处侵蚀的黑暗迅速缩回宥光体内, 他站在河水中, 身下宛若一滩死水, 没有引起半点波纹。 　　他缓缓收起伞，垂着眼眸, 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能给它你的寿命。” 　　你眉头略松, 但还是不满：“只有一年寿命, 而且我会想办法收回来，它不从我身上拿走东西，我怎么从它那里抢……拿更多？” 　　现在好了，被宥光一下子给吞噬掉, 连个响都没听到，更别提从怪谈身上抢东西。 　　他不回答，坚持自己的想法，抿着薄唇，唇瓣在星光和河水的互相照映下微微泛着光。 　　你有片刻恍神，等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气闷。 　　招呼都不打就从你手里抢怪谈。 　　本就是到学校来抓怪谈，现在怪谈没了，没必要再待在这里。 　　“走了。” 　　你闷声说道，埋着头，淌水越过宥光。 　　没听见他的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上来。 　　你不乐意去看他。 　　回到河边，脚还是湿的，提起鞋子准备光脚走一路，手忽然被拉住。 　　你回头。 　　宥光眨着眼：“会被划伤，我背你。” 　　“不用。” 　　你稍一用力，挣开他的手，自顾自顺着河岸前行。 　　草茎和石头混在一起，有点扎脚。 　　更不巧的是，前面有个被摔碎的啤酒瓶。 　　你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准备穿上鞋再走。 　　大不了把鞋子打湿，赌气归赌气，可不能为了赌气光脚走过去。 　　刚弯腰，宥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从你手里拿过鞋子，背过身，半蹲在你前面。 　　你手里变得空空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站直身体，侧过脸望向别处。 　　草丛里隐隐约约发出蛐蛐的声音。 　　河水偶尔散开小小的波纹，水下有鱼儿在游动。 　　耀眼又柔和的星星布满天空，一明一暗，像在捉迷藏。 　　你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宥光很快做出举动。 　　他起身，强行把你背了起来。 　　“喂！”你猝不及防，总觉得要被他颠到河里去，连忙抓紧他的肩膀，上半身挺得板直。 　　他也没觉得你这个姿势不好背，顺着河岸往前走。 　　但你觉得这样的姿势难受，抗议道：“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 　　等了几秒，他没有要将你放下的意思，反而忽然开口唤你：“宝宝。” 　　语气微顿，声音沉沉：“你想换谁的喜欢？” 　　你放缓了呼吸，没说话。 　　静谧的夜晚仿佛在心里蒙上一层面纱，河畔的风轻轻卷起他的发丝，朝着你的方向涌动。 　　沉默半晌。 　　直到这条河岸走到尽头，你才漫不经意地说：“我诓它的。” 　　宥光没回应，你不知道他怎么想。 　　不由得补充道：“这样才能让它和我交易。” 　　顿了一下，又说：“我能喜欢谁，这种事情只是青春期反应，正常生理现象而已，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就不一样了……” 　　说着说着，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懊恼地闭上嘴。 　　原本挺得板直的、和宥光后背空了一大截的身体不知不觉间伏了下来，靠在他后背上。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宥光踏上河岸和马路相连的台阶，一步步向上。 　　他没有直接带你回家，而是背着你走过楼梯，在道路边缓缓前行。 　　低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嗯，知道了。” 　　这样的回答…… 　　你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在下沉。 　　街道边的路灯下围聚着一只只飞蛾，不断振动翅膀，扑向光芒，撞得精疲力尽，地上掉落一地飞蛾的尸体。 　　偶尔有行人路过，经过你们时多看几眼，慢悠悠走过。 　　宥光忽然再次开口：“你不能喜欢别人。” 　　他目中无人，想说就说。 　　但旁边恰好有个提着包的青年男人经过，忽然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来看向你们。 　　！ 　　你连忙伸手捂住宥光的嘴，凑到他耳后，压低声音：“这种话不要让别人听到啊！” 　　他侧眼，目光瞟向你。 　　你才发现这个角度离他极近，他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每缕情绪像是从眼中划过后，再顺着轨迹，轻飘飘落进你心里。 　　青年男人走了过去。 　　你刚松开手，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 　　宥光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他说：“宝宝，你心跳得好快。” 　　你胸口贴着他的背，心跳快或者慢，他都能感受到。 　　凉凉的吐息喷在手心，还有若有若无柔软的触感。 　　“噗通、噗通、噗通！” 　　不仅是心跳更快，你感觉脸又烧了起来。 　　“你……” 　　他还要说什么，你连忙抬起两只手，一左一右贴在他头上，硬生生把他侧过来的脸掰回原位，让他目视前方。 　　有些慌乱地随口扯了个理由：“看路，要撞车了。” 　　他便没再说下去。 　　又前行一段路，你的心跳逐渐平复，脸上的热度也消退得差不多，额头靠着宥光的肩膀，思绪飘飞。 　　“宝宝，要吃糖吗？” 　　宥光的声音被风吹过来。 　　“不吃。” 　　过了会，他问：“冷吗？” 　　你低声答：“不冷。” 　　又过了会……快要到家了，他像是酝酿了许久，沉声说：“不能喜欢别人，你必须答应我。” 　　你怔了一下：“知道了。” 　　“……不止是朋友的喜欢。” 　　他的尾音仿佛在夜空中回荡。 　　你靠在他背上，心跳再次不由自主地加快。 　　过了好半晌，他背着你走在家门口的楼道里，你听到自己轻轻应了一声。 　　“嗯。” 　　今晚的星星很亮。 　　…… 　　次日。 　　学校，高三的那名女生顺利度过十二点，好端端出现在学校。 　　她喜欢的那名男生大抵也没什么问题。 　　她买了一堆零食向你和宥光道谢，你见她虽然在笑，但并不开心。 　　想想便明白，男生没有怪谈的影响，不再记得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她单方面失恋，单方面记得所有。 　　或许是她低落的情绪太强烈，宥光也多看了她几眼。 　　彭迪好奇地凑过来：“那个怪谈怎么样了？” 　　你摊手：“到嘴的肥肉，跑了。” 　　彭迪疑惑，不明所以地问：“逃走了？” 　　你耸肩，看向宥光。 　　后者目光心虚地望着别处。 　　“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从我这里看的那本怪谈册子吗？”你忽然问起彭迪。 　　他点头：“记得，里面的怪谈我每一个都记得！” 　　他不仅记得，当时还背了两天，生怕给忘记了。 　　“我发现学校里有那个“女厕所最后隔间”的怪谈。” 　　“什么时候？咱们赶紧告诉同学，万一以后谁去厕所遇到了……” 　　彭迪朝你摆了下手，跑出教室找陈媛媛去了。 　　将这个怪谈的传闻散播出去。 　　这也是你提起它的目的。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彭迪一边把餐盘里的青椒挑出去，一边说：“今天跟她们聊怪谈的时候，听到一个有点奇怪的事情诶。” 　　你啃着鸡腿，示意他继续说。 　　彭迪：“可能我经历过怪谈，知道怪谈是真的，所以有点疑神疑鬼，忍不住往那方面想，你们随便听听就行。” 　　你点头，旁边宥光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你餐盘里。 　　彭迪见怪不怪，看都没多看一眼，继续说：“听那几个人说，好像是从上周开始发生的事情吧？里面有的人是走读生，有的住校。他们说，深夜的时候，家里有长辈总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很晚不睡觉，不管怎么喊都不听。” 　　“从注意这件事开始，就发现一开始那名长辈每天深夜都会守着电视机看，如果他们看的是很精彩的电视节目也就算了，最奇怪的是，他们津津有味看着的，竟然是停台画面……” 　　停台画面，是电视频道节目空缺时显示的画面。 　　早几年因为电视节目不够丰富，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近几年已经越来越少了。 　　你说：“的确很奇怪。” 　　“还有啊。”彭迪终于把青椒全部挑出去，夹起肉丝大口塞进嘴里，扒拉着饭咽下去，继续说：“突然把电视关掉的话，看电视的那个人会变得特别可怕，还会打人呢！隔壁班的有个男生就因为这个被他爸打了一顿，嘴角都是肿的。” 　　“长安，你说这是不是怪谈？” 　　你想了想，说：“可能是，没见到也不能肯定。” 　　彭迪点头：“也是，说不定就是他爸有暴力倾向呢，不过同时好几个同学都这么说，应该有点问题，我等会要给爸妈打电话，让她们最近不要看电视。” 第140章 棺材铺1 　　吃完饭, 你就和宥光从楼梯上溜出学校，趁午休的时间去外面办事。 　　你最近还是很忙。 　　忙着去异空间登记回到外界的人，里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还要忙着帮异空间出去的人类解决再就业问题, 他们想包吃包住, 想拿工资, 却不愿意回到异空间。 　　你只是一名高中生, 实在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除了拯救世界和学习以外，不想忙太多杂事，但事情的发展有点超乎意料。 　　或许是为了威慑异空间出去的人类，你和宥光经常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又以管理者自称, 从异空间走出的人类逐渐把你当做虽然会约束他们，但是可以依靠的人。 　　毕竟他们也只是一个个普通人, 没有被完全怪谈化之前, 和其他人类没什么区别, 反而会因为身体或是行为的异常而被周围人排斥、不被接受。 　　连找份工作都难。 　　并不是每个人的家人都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不一样的他们。 　　能理解他们的, 也只有和他们经历相同的人。 　　因此, 为了能获得一份工作氛围友好、能够得到老板庇护、并且可以包吃包住发工资的工作, 他们商讨过后，自愿当你的员工, 只要你跟着去办理证件资料、提供初始资金以及管理, 他们愿意把其他事全包了, 生怕你不同意。 　　高中生被迫管理一群失业人员，这事也太离谱，哪有逼着人创业的。 　　你差点觉得这群人要害你。 　　即便是小公司，公司法人哪是那么好当的, 不管是出什么事、还是公司欠款了，都是你的责任。 　　在他们软磨硬泡声泪俱下再三保证的恳求中，你才同意考虑考虑。 　　按照他们的流程来的话，掌控权的确是在你手里，而不是挂了个冤大头的名。 　　这群人想做的事情挺多，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有劝你利用异空间复制的特性开超市的，被你以“市面上每批上架的商品都有记录，不可能凭空出现，除非打算开个小杂货铺”为由驳回。 　　还有想无限复制金，开金店的，你告诉他这很刑，做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查户口。 　　至于那个长得五大三粗、悄咪咪告诉你可以复制一屋子菜品原材料，到外面开饭店就不需要再采购原材料了的大汉，你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时间天天去背菜，就算是换个人进去，用不了几天，被复原多次的房间就会崩溃。 　　利用异空间积累初始资金还行，不能长期往返。 　　实际上你不希望这些从异空间离开的人再回去，更何况是频繁回去。 　　会产生的弊端太多了，你没有挑战人性的兴趣。 　　“初始资金我可以想办法，至于做什么工作，你们仔细商量，别再打异空间的主意，既然从那个地方离开了，就不要再想着回去。” 　　众人一听，萎了。 　　接连离开了三五个人，其他人犹豫着商量了一会，还是来告诉你，即便不利用异空间，他们还是坚持原本的想法。 　　最后考虑到大家的外形问题，他们决定先租个房子，开一家特色鬼屋店铺，你只负责拿出两箱金条，提供初始资金，并且保护这群人安安分分生活时不会被人抓走就行。其他不用管，只需要等着收钱。 　　不过想盈利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又去异空间复制了一次金条，但拿出那两箱金条的时候你还是很不舍。 　　“安哥，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赚更多钱回来。”四只手的壮汉抓住箱子另一头，用力拉扯，试图从你手里拿走箱子。 　　你出钱，他们很乐意喊你安哥，这点比宥光上道多了。 　　绿皮肤的男人在旁边劝：“对啊，你不要舍不得嘛。” 　　“我们会好好赚钱的。” 　　你一点点松开箱子，充满不舍，语气夸张地喊：“这可是我的老婆本……” 　　身后突然凉嗖嗖的。 　　回头一看，宥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别处，似乎没有在注意你这边，阴沉的脸色让周围打趣的人都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句： 　　“没事安哥，宥光不会问你要钱的！” 　　周围更沉默了。 　　身后的冷气也停滞下来。 　　你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道声音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大喊：“喂！再乱讲扣工资了啊！” 　　到底是谁说这种话，老不正经，谁都敢调笑了。 　　绿皮肤男人笑起来：“安哥，还没开工就开始扣工资了？” 　　四只手大汉终于把箱子抱了过去，咧着嘴别提有多高兴。 　　他嘀咕着说：“我女儿四岁，跟我要洋娃娃玩呢。去以前的饭店掌勺，差点被人发现手有问题，不敢做了，以后大家情况都差不多，谁也别说谁。” 　　后面有个手心里长头发的人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支烟，问：“那你老婆呢？家里人怎么说？” 　　“离婚了，在我进那地方之前就离婚了。”大汉把烟夹在耳朵上：“女儿还小，现在什么都不懂，就是不知道以后长大了该怎么和她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你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跟宥光回学校。 　　…… 　　你所住的那栋楼里经常看到陌生人。 　　他们大都是和西装革履的中介一起来看房的。 　　陆陆续续的，楼里逐渐热闹起来。 　　多年前曾在那栋楼里发生的事情，仿佛被抹去了一般，少有人记得。 　　约莫两周后。 　　傍晚，你坐在沙发上看书，趴在旁边的豆豆忽然抬头，竖起耳朵盯着房门口。 　　猫灵也睁圆眼睛望过去。 　　母亲缓缓侧过脸。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震得房门颤动。 　　“谁？” 　　你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一只手垂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不停拍门。 　　你和宥光在楼道里见过他。 　　他是最早搬进来的那几户人家之一，住在楼上，早上经常碰到他去上班，你们还打过招呼。 　　“楼上的。”他板着脸回答。 　　你手放在门把手上：“麻烦后退。” 　　男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后退两步。 　　你拉开房门，大步迈出去，反手关上门。 　　速度飞快，一气呵成。 　　房子里，“家”的怪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你关门，目光在房门打转，似乎想探究房子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养了猫，会跑出来。”你解释道，随即问：“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男人神色微沉，抬起垂着的手，将手里的东西给你看：“这是不是你放在我家门口的？” 　　四四方方，棕黑色的木质长方体，有棺有盖。 　　显然是一具缩小版的棺材。 　　“棺材？”你抬眼看了眼男人：“不是我放的。” 　　男人盯着你看了几秒，见你毫不心虚，才说：“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没见到人，只看到这个，放东西的人肯定还在这栋楼里，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他显然很生气，觉得晦气，肯定是有人故意诅咒他，才在他家门口摆棺材。 　　想着和这人也算面熟，你说：“也许不是人放的，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棺材铺”的怪谈传闻？” 　　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就流传过棺材铺怪谈的传闻，程予兵给的册子里也有记录。 　　男人皱眉，目光古怪地看着你。 　　他没听过。 　　“等我一下。” 　　你反身回房，找出程予兵给你的那本册子，又打开门出去，进出时关门的速度都很快。 　　翻到“棺材铺怪谈”的那一页，你把书递给男人看。 　　【据说有一家棺材铺，不做死人的棺材，偏偏做活人的棺材。 　　如果有一天，你在家门口看到一副巴掌大的小棺材，那就是棺材铺为你制作的棺材，因为当天夜晚，你就会听到“叮、叮、叮”一下下敲击的声音，有个声音会一直问你。 　　“要钉几根？” 　　如果敲击声音停止的时候，你还没能逃走，就永远也逃不出去了。因为你已经被封进那口棺材里。】 　　“这种东西……”男人不愿意相信，但他反复翻了翻书页，认出这是本旧书，里面讲的也都是类似的奇闻怪谈，不禁狠狠皱起眉头。 　　“一定是有人在耍我。” 　　他怀疑的目光落在你身上。 　　你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书，语气平淡：“我跟你没有发生过矛盾，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转身正准备回房，想了想，还是透露了一点信息：“这栋楼很老了，但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肯定还有人记得。” 　　“什么意思？”他追问。 　　你没有回答，自顾自回房间。 　　大概两分钟后，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是朝着楼下去的。 　　也许他去找住在附近的老人询问，也许只是下楼寻找那个在家门口放小棺材的人。 　　你调了个闹钟，洗漱睡觉。 　　深夜，十二点。 　　“叮铃铃铃——” 　　闹钟响起，你揉着眼睛起床，客厅里传来微弱的光。 　　起身按掉闹钟，你没有开灯，摸黑走出房间，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电视。 　　豆豆在旁边睡得正香，猫灵卧在窗台上望月亮，尾巴一甩一甩。 　　微弱的光是从电视屏幕散发出来的。 　　没有声音。 　　你看向电视屏幕，里面是停滞不动的画面，早几年电视频道没有节目的时候，屏幕上就会显示这样的画面。 　　停台画面。 　　是前阵子在学校里时，彭迪提起的怪谈。 　　你有些疑惑，低声唤道：“妈妈？” 　　母亲的头缓缓转动，像一个只需要扭动头颅，不会带动身体的玩偶，将脸转到后背来，直勾勾盯着你。 　　幽冷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怎么不睡觉——” 　　你朝沙发走过去。 　　母亲的脸始终面向你，你走到哪，她的脸就朝哪边移动。 　　“想做一件事。”你坐在沙发上，坐在母亲身边。 　　不等她询问，你转头也看向电视屏幕里的停台画面，问：“你在做什么？” 　　电视里的停台画面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盯得久了，电视里的画面仿佛动了起来，不自觉地想全神贯注去观看。 　　一种带着愉悦的奇怪眩晕感传入脑海，电视里画面的色彩似乎变得更加丰富。 　　母亲抬手，轻轻遮住你的眼睛。 　　她轻声说：“人多了，藏在楼里的东西也出来了。” 　　她口中的“东西”指的是这些怪谈。 　　“所以你在这里守着，想让我好好睡觉吗？”你问道。 　　母亲点头。 　　“辛苦妈妈了。”你笑了笑，握住她挡在眼前的手，轻轻拉下来，语气柔和：“不要这么劳累，它们主动撞到我跟前来，用不着客气。” 　　你起身，来到电视机面前，伸出手，一个长方体的虚影出现在手中，大概两米多高，一米多长，将你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房子”经过一段时间供养，已经越长越大，总算有点小房子的模样了。 　　你对着电视里的停台画面怪谈连续使用“忘记”能力。 　　让它不断“忘记”自己的存在。 　　只等着怪谈陷入片刻的呆滞，便立马将手里的“房子”贴在上面，把无法反抗的怪谈供养给“房子”。 　　它接受供养的速度很快。 　　只需要片刻功夫，停台画面怪谈附在电视上的那部分就被吞食干净……包括电视机本身。 　　“房子”能接受一切没有自主能力物品或是生物的供养品。哪怕生物只是短暂失去自主能力，只要在它接受供养的过程中没有遇到反抗，就能够成功。 　　“嗝——” 　　“房子”发出古怪的像是打嗝一样的声音，扭动几下，最顶端的直线缓缓变成一排瓦片似的虚影。 　　“还真是个好房子。”你打量几眼，对它未来的变化表示期待，才将“房子”收起来。 　　母亲静静地看着光秃秃的墙面。 　　电视机被连着怪谈一起给供养了。 　　你有些尴尬：“过几天再买台电视回来，原来那个型号也挺老了……” 　　“我去楼上看看，等会就回来。” 　　你打开门，楼道里没有往日的寂静。 　　细碎杂乱的声音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来。 　　只有楼道里的彩灯依旧闪亮。 　　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更换彩灯，一直保持到现在。 　　望着彩灯，你踏上向上的楼梯。 　　这条路很少走过。 　　转过折角，彩灯的光线被挡住大半，楼道里有些漆黑。 　　你放轻脚步声。 　　不知道宥光现在在做什么。 　　肯定不会乖巧地躺在床上装成人类睡觉。 　　面具能够感应到他的大概位置，你知道他不在家里。 　　白天在学校时，你们形影不离，放学回家才各自分开。 　　“叮、叮、叮……” 　　隐隐约约的敲击声传入耳中。 　　你收回思绪，一步步接近声音传来的方向，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铁锤敲打着钉子，将钉子一点点锤下去。 　　你停在房门口。 　　声音在房间里，你在房间外。 　　你抬手，屈起手指轻叩三下房门。 　　“叩、叩、叩。” 　　敲击声忽然停下。 　　“咕噜噜……” 　　里面有人发出了声音，听不真切，像是含着一口水在仰头漱口。 　　“咕噜”几声，便也沉寂下去。 　　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房间里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 　　敲击声也没再响起，仿佛怕打扰到你，特意停下了。 　　约莫快十分钟，都没见动静，你转身，朝楼下走。 　　走到楼梯转角处时。 　　“叮、叮、叮……” 　　楼上的房间里，传来更细微的敲击声。 　　对方刻意压制了声音，没有先前那么响亮。 　　你抬头，朝楼上的方向望去。 　　仿佛看到一片迷雾笼罩的黑暗。 　　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又回到楼上，站在那扇门前，敲了敲门，等着敲击声再次停下时，轻声说：“今晚别敲了。” 　　门后没有动静。 　　你转身离开，回到家中，甚至是躺在自己卧室床上时，也始终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那声音似乎彻底停下来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楼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像是呛到后的咳嗽，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又有大口喘气声。 　　夜晚很快又平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睡着了。 　　第二天。 　　你打开门就看到楼道里等待的宥光。 　　“早啊。”你朝他走过去。 　　他看着你，歪了歪头：“你夜里出门了。” 　　“诶？”你顺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曲起食指，点了点脸颊。 　　面具。 　　“你根本就是给我装了个定位器，太作弊了。” 　　说完你也不在意，提起另外的事情：“又要月考了，考完还得写一叠卷子，我手都起茧子了。” 　　伸出手来，手指常年握笔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茧。 　　他拉住你的手，踏上楼梯，转眼到了学校附近。 　　你顺势抬起他的手，掰开手指一根根查看。 　　果然，修长的手指上没有半点常年写字的痕迹。 　　或许你的不忿表现得太明显，宥光凑过来，说：“我帮你写。” 　　你扬起头：“用不着，几张试卷而已，万一刚好缺那么几张试卷，就让你超过我了，我才不要你以后因为我报低志愿。” 　　虽然宥光压根就没什么志愿。 　　话脱口而出，说完你们都愣住了。 　　连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下。 　　你们之间一直以来回避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不得不去面临。 　　高三之后……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的宥光，该怎么办。 　　会分开吗？ 　　你犹豫着、迟疑地盯着鞋尖。 　　终归要去面对。 　　“要不……我们去试试吧。”你目光灼灼地看向宥光。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听到你这句话时，才抬头与你对视。 　　你继续说：“我好歹是平衡者啊，平衡者又没有说明手册，说不定就能同意某个怪谈离开这座城市呢，不对，肯定能！” 　　他阴沉的目光也变得明朗起来。 　　但似乎想到什么，很快又阴下去。 　　“就算能，你的能力……还不够。”他低声说。 　　你听得牙痒痒，感觉他在质疑你不行，但他说的又好像有点道理。 　　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据理力争：“有本事你再多吞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这种不稳定因素，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放出去？” 　　他抿起唇角，别开脸，像是故作不屑，又像是心虚。 　　你说：“总之，朝着这个方向努努力吧，我不会抛下你的。” 　　“嗯，我会想办法。”他看了你一眼。 　　你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顿时火冒三丈，歪着肩膀撞了他一下。 　　他立马闭上嘴。 　　…… 　　一天的考试结束后，老师宣布了一个对你来说不太美妙的消息。 　　学校决定，临近高三，下个月开启强制住宿。 　　不管是原本就住校的，还是所有走读生，一个月后都必须住校。 　　提前通知是给你们这些走读生准备时间，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 　　你无奈地看向宥光，后者似乎没有接收到你的痛苦，反而当着你的面写了张纸条并扔过来。 　　【别难过，我会和你住一间。】 　　你扶住额头。 　　这件事情你明明考虑的是母亲以后要一个人在家里了，谁有在想会不会跟他住同一间宿舍啊！ 第141章 棺材铺2 　　放学后。 　　宥光带你从学校的楼梯回到家门口的楼道里。 　　“嘭嘭嘭！” 　　抬眼便看到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背对着你们, 正用力拍响房门。 　　是楼上的房客，也是昨天晚上收到棺材的男人。 　　他好端端活着，生龙活虎, 拍你家门的力气也不小。 　　你问道：“你找我？” 　　男人被吓了一跳, 慌乱转过身来, 看到是你和宥光才松了口气。 　　“昨、昨晚的事……”他吞吞吐吐, 目光迟疑地扫过宥光。 　　宥光缓缓侧过头, 看向你。 　　视线略有些强烈。 　　昨晚发生的事情你没和他提起过，他知道你出过门，但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你避开他的视线，摸了摸鼻尖，清着嗓子对格子衬衫男人道：“你说。” 　　见你没有避开宥光的意思, 男人才带着些忐忑和局促说道：“昨晚，昨晚谢谢你, 非常感谢。我听到你说话了, 但我当时没办法发出声音, 如果不是你, 我可能已经被钉死在棺材里了……” 　　“……所以我想请问一下, 那个东西, 今晚还会不会来找我？” 　　男人搓着掌心，终于说出来这里的目的：“如果它再来, 你可以救救我吗？” 　　你摇头, 在男人失望恐惧的目光中开口：“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再来。” 　　“它要是来了, 你能像昨晚那样帮帮我吗？”他双手合十，祈求地看着你：“除了你我找不到能帮我的人。我和附近的老一辈打听过，他们说这栋楼会死人，不能住, 死活不肯告诉我具体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们说了棺材铺怪谈的传闻，我之前以为是楼里的住户放的小棺材，差点误会你，真的对不起。” 　　你仔细打量男人两眼。 　　后者头发有点乱，神色憔悴，今天是工作日，但他应该一整天都没有去上班。 　　看样子被吓坏了。 　　你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你详细说说发生的事情。” 　　他瞟了眼你家房门：“要进屋说吗？” 　　他在门口闹出的动静不小，楼上楼下都有住户开门查看的声响，此时大概都现在楼道里，伸长了脖子朝下/上看，想听个热闹。 　　“不，就在这说。” 　　可不能让他进你家，“家”会跑的。 　　男人上下看看，他也清楚邻居都在悄悄围观，难以开口，但最后还是说：“好吧。” 　　宥光抬手摘掉你背上的书包，提在手里。 　　你背上一轻，站在这里松快许多，不由得抬眼看他。 　　目光恰好撞进他眼里。 　　你眨了眨眼睛，飞快移开视线。 　　男人压低声音开始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在外面打听到棺材铺怪谈的传闻，一开始没当回事，把那副小棺材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就回家休息……” 　　他从睡梦中醒来，躺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 　　睁开眼，眼前是漆黑一片，几乎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 　　身体直挺挺躺着，双手交叠放置在腹部。 　　想动，动不了，像是有沉重的东西将身体压住，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嘴里咬着什么东西，吐不出来，也无法说话。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的声音。 　　像隔了一层，声音传到耳中有些模糊。 　　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说：“要钉几根啊？” 　　似乎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旁人。 　　没人答话。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便响起令他浑身颤栗的声音。 　　“叮、叮、叮……” 　　铁锤一下下敲击在钉子上发出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身下微微颤动。 　　他想起关于棺材铺的怪谈故事，呼吸越发急促。 　　他想挣扎，想求救。 　　奈何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连唯一能眨动的眼睛都似乎是错觉。 　　“叮、叮……” 　　声音忽然停下。 　　紧接着，苍老的声音又问：“要钉几根啊？” 　　没等到他的回答，“叮叮”声换了个方位，再次响起。 　　如同钉下一枚钉子后，换个位置放置下一枚钉子。 　　那一下下敲击的声音，宛若钉在他的心脏。 　　心口隐隐作痛。 　　他听到自己用力的喘气声，像破旧的风箱，嘶哑、断断续续，几乎要让人怀疑下一口气能不能喘得上来。 　　他大概是要死去了。 　　身体越发沉重，连思绪都逐渐混沌。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将他猛地惊醒，仿佛被从沼泽中拉出。 　　敲击的声音也停下。 　　他努力张开嘴，发出求救的声音。 　　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咕噜噜”的气音，很快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无响动，敲击声也继续响起。 　　没救了吗？ 　　“今晚别敲了。” 　　他听到很轻的声音，几乎要以为是幻听。 　　但敲击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响起。 　　手指逐渐能动了，紧接着是身体…… 　　他猛地坐起来，张嘴吐出一块黑乎乎像玉又像石头的东西，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剧烈咳嗽、大口喘息，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只是身上穿着的，竟是纸做的衣服…… 　　死人穿的寿衣。 　　那口中含着的东西，也不言而喻。 　　…… 　　男人说到这里时，楼上楼下的住户已经逐渐围聚过来。 　　有老太太、有小孩、有夫妻。 　　都是是在这里租住的。 　　“小伙子，这事是真的？”老太太忍不住问。 　　“别是你做噩梦，睡糊涂把梦当真了。”那对夫妻怀疑道。 　　小孩子则睁大眼睛一脸害怕。 　　人们聚集起来，你若有若无地感觉到，这栋楼里像是在蠢蠢欲动。 　　你和宥光对视一眼。 　　他目光微凝，摇了摇头。 　　他也察觉到了，但没有发现怪谈。 　　和母亲说的一样。 　　这栋楼里的人多了，楼里藏着的东西也要出来了。 　　男人见被怀疑，说道：“我还在床边发现一个纸人，纸人手里拿着纸做的铁锤和钉子，你们不相信可以到我家里看看，寿衣和纸人我没敢处理……”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又怕又想看。 　　几分钟后。 　　“我、我出门前明明还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男人卧室里没有纸人，也没有寿衣。 　　你仔细打量，见房间里开着灯，光却很暗，床边的地面上有东西被燃烧后的灰烬，床脚有块黑黢黢的圆石。 　　“一定是它们自己烧起来才留下灰，这块石头就是我之前吐出来的，我真的没说假话！”男人试图证明自己。 　　围观群众半信半疑，多数是不太相信的。 　　你答应他今晚会帮忙看看，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 　　“早点搬走吧。” 　　男人问：“好，好，我明天就搬，搬走后那东西是不是不来找我了？” 　　“不是，但不搬走，也许还会遇上别的。”你意有所指，劝了一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至于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迟早都会离开。 　　绕开围观的人，你回到自己家里，宥光也跟了进来。 　　母亲还没回家。 　　一进门，宥光就紧紧盯着你。 　　你喝水，他盯着你。 　　你摸猫灵，他盯着你。 　　你给豆豆喂食，他盯着你。 　　“妈妈还没回来，我带豆豆出去玩吧。”你装作不知道，揉着豆豆的脑袋说。 　　平时大都是母亲放豆豆出去玩。 　　你也不清楚她是怎么遛狗的，豆豆平时看人的眼神和她有点像，阴森森的，走路悄无声息，在电影里绝对能演条惊悚反派狗。 　　豆豆看了你一眼，对于“出去玩”这几个字没什么情绪，只是默默叼来项圈。 　　你牵着狗绳，问宥光：“要一起走走吗？” 　　他沉默地盯着你。 　　你回看。 　　几分钟后，败下阵来。 　　“好吧。”你呼出口气：“这种小事，我觉得没必要说。” 　　指的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不是小事。”他一字一顿，目光沉沉。 　　出乎意料的认真。 　　对视几秒后，你原本想安抚他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另一句话替代：“你也没有每件事都告诉我。” 　　你们的确形影不离，但那只是白天在学校里的时间。 　　每个夜晚，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概不知。 　　他怔愣片刻，目光闪动，随即又与你直视。 　　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皱起眉头：“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你有没有想主动告诉我什么。” 　　豆豆坐在旁边看着你们，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你垂眸看着豆豆，顿了一下才说：“就像你觉得我应该去告诉你，而不是等你问我。” 　　宥光没答话。 　　直到你准备打开门带着豆豆出去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 　　“我的事，会让你觉得无聊。” 　　你摸着门把手轻轻扭动，却没有打开门：“不无聊。” 　　“会打扰你。” 　　“不打扰。” 　　“你会嫌烦。” 　　“不烦。” 　　“……嗯，我明白了。” 　　你回头，看到他唇角的笑意。 　　豆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下了，望着你们不停张大嘴打哈欠，耳朵一扇一扇。 　　实在等得无聊。 　　宥光忽然伸手牵着你的手：“想去哪里？” 　　你忍不住弯起唇角：“都行。” 　　…… 　　夜晚，十点。 　　你正准备睡觉，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打开一看，是宥光发来的信息。 　　【宥光】：宝宝，睡了吗？ 　　自从一起上学以后，天天待在一起，他很少晚上再给你发信息。 　　你回：【还没。】 　　过了一分钟，他发了张照片给你。 　　照片里是一条阴暗向上的楼道，楼道尽头是一扇门，一扇敞开的门，门框有些老旧，旁边的墙面上有许多随手划出的涂鸦和污渍。 　　敞开的门里比楼道更加阴暗，影影绰绰的，勉强能看到点房间里家具摆设的黑影。 　　你看了几眼，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是宥光发给你的第一张照片，你睁大眼仔细看。 　　在某一瞬，猛地看清门内的某个轮廓！ 　　那是一个黑色的人！ 　　阴暗的环境下，黑色的人僵直地坐在地上，直直面对镜头的方向，隐约能看到它的五官轮廓。 　　它的头颅中间有一条裂缝，虽然看不清它的脸，但莫名能感觉到它在笑。 　　微笑、冷笑、傻笑、大笑、苦笑、嘲讽的笑…… 　　森然诡异。 　　盯得越久，似乎感受得越清晰。 　　甚至有种它透过照片、透过手机屏幕，在对着你笑的悚然感。 　　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你感到阵阵寒意缠上身体。 　　半分多钟才缓过劲来。 　　这就是宥光对你分享的他的事情吗？ 　　……挺好的。 　　还会拍照给你看，挺好的。 　　你抱着手机愣了半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回消息。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宥光】：和它僵持半个月了，今晚抓住它，明天给你。 　　？ 　　你真想给他回个大大的问号。 　　小时候还会给你送洋娃娃送小灵通，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到底哪里跑偏了？ 　　编辑又删除好几段话之后，你最终回复：【谢谢，我很喜欢。】 　　【我要睡觉了，晚安。】 第142章 棺材铺3 　　午夜十二点, 闹钟响起。 　　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你踩着拖鞋，就着客厅散发过来的微弱光线走出去, 发现母亲今天也坐在沙发上, 面朝电视。 　　白天趁着下课时间买回家的电视机画面里, 再次显示出停台画面。 　　你愣了一下, 意识突然清醒不少。 　　又来？ 　　这可是新买的电视机。 　　再拿去供养给“房子”能力的话, 新电视机也会被一起“吃掉”。 　　你犹豫了下，说：“妈妈，要不还是别管它了。” 　　反正在不看它的情况下，对你和母亲造不成威胁。 　　“好。” 　　母亲轻轻应声，但是没动。 　　她不需要睡觉, 坐在这里还是别的地方对她来说都一样。 　　“我出去一趟，等会回来。” 　　“好。” 　　你打开门, 朝着楼上走去。 　　空旷的楼道寂静无声, 你的脚步声格外空洞, 轻飘飘在楼道里回荡着, 传向彩灯无法照耀的漆黑之中。 　　你尽量放轻脚步, 拖鞋落在地上却还是不可避免发出声响。 　　“啪、啪、啪……” 　　每一下都仿佛落在神经末梢, 再朝前一寸寸敲打，让神经变得越发紧绷。 　　曲折向上的楼梯朝着未知的漆黑无限延伸, 深处似乎隐藏着会吞吃声音的怪物。 　　它将你的脚步声吞下, 再模仿出相似的声音, 便形成了变调又诡异的回响。 　　你停下脚步。 　　再往前一步，光就照不到了。 　　你将彻底走进黑暗。 　　今晚的楼道有些古怪。 　　你抬起手，指尖戳了戳脸上的面具，忽然放松下来。 　　伸手在睡衣口袋里找出手机, 对着古怪的楼道拍了一张照片，选择【宥光】，发送。 　　【在吗？出来玩。】 　　编辑好信息，你晃着手机迈步走入黑暗中，拾阶而上。 　　幽冷的空气萦绕在黑暗中，贴在肌肤上，刺激得皮肤缩起来，寒毛直竖。 　　像瞬间走进冷库一样，冷意直入骨髓。 　　你朝手心里呵气，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抬头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楼道，陷入迟疑。 　　虽然时间不久，但已经向上走了十几道楼梯，别说走到楼上的住户门前，就算是顶楼也早该到了。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实在有些冷。 　　黑暗、阴冷、未知，在这样的环境下始终保持警惕很耗费精力，更何况你对面对的怪谈依旧知之甚少。 　　回头望向身后，身后同样是漆黑不见边界的楼道。 　　顺着楼梯扶手往下望，隐约能看到下方回字形的两三层楼梯，蚊香一样盘旋向下，直到隐没不见。 　　回去的路恐怕已经消失了。 　　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信号全无，那张照片成功发送给宥光，但后面编辑的那条短信却因为信号原因发送失败。 　　通过面具隐约能感应到宥光的位置一直在变化，没有平时那么明晰，大概是因为你身处怪谈之中的缘故。 　　也许他正在四处找你。 　　就在这时。 　　“吱呀——” 　　楼上忽然传来老旧门扉被风缓缓吹开的声音。 　　你抬头，转过一层楼道，双开的木质大门映入眼帘。 　　这样一扇大门出现在居民楼里，很违和。 　　木门上刷着棕黑色的漆，崭新的，像某种棺材的颜色。散发出一股新漆独有的味道，混合着木门潮湿的腐味。 　　腐烂的旧门刷了新漆，如同尸体穿上崭新的寿衣。 　　大门微微敞开，里面隐约透出昏黄烛光，引你入内。 　　门上方有副牌匾，像旧时代的商铺，你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光照过去。 　　牌匾斑驳，字迹不清，总共五个字，连猜带蒙才认出后面三个字。 　　【**棺材铺】 　　棺材铺。 　　在看清的瞬间，脑后隐隐有股冷风扑来，你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抬手便使用“房子”能力，四四方方的透明房子将你整个人罩住。 　　作为房子，在接受供养的同时，它也拥有给予庇护的能力。 　　同时，你回头看向身后—— 　　面色惨白如纸的人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直勾勾地盯着你，他弯着腰，只凑过来一张脸，浓黑的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意，差点就要贴在你身上。 　　一惊一乍的最吓人了。 　　你有点被吓到，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害怕的表情，想都没想后退两步，手机的电筒过于快速地在对方身上照了一圈。 　　是个又矮又瘦的男人。 　　体型说不上来的奇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化了妆，所以才会惨白惨白。 　　你站着没动。 　　约莫对峙了半分钟，木门里传出一道垂垂老矣的声音。 　　“来者是客，进来看看吧……” 　　声音嘶哑得辨不清男女，每说一个字都似乎极为费力，让人不禁担忧说话的人会不会还没说完下一个字就永远没了声音。 　　原本出现你在身后那人听到这道声音，便朝着木门走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僵硬，直勾勾的眼睛转也不转，面上笑意不减，视线随着身体扭动的幅度落在木门上。 　　他踩在地上时发出轻微“咔嚓、咔嚓”声，像某种又脆又薄的东西在摩擦。 　　“吱呀——” 　　门缓缓又敞开了些许，像被风吹动。 　　但楼道里没有风。 　　木门后透出的烛光更多，依稀能看到对着门的墙边摆了许多花圈和一张长木桌，上面有香炉，插着几根香，两侧是点燃的蜡烛，一部分烛光是蜡烛的点燃的光。 　　那人走进去，转了个身，便进到屋内，走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你略做准备，手里捏着【魔术师的扑克牌】，跟了上去。 　　来都来了，干脆进去看看。 　　今晚遇见的怪谈似乎有些不一样，说不定就是这栋楼里隐藏着的存在。 　　你没有去碰那扇双开门，就着门敞开的那部分空间钻了进去。 　　“呼——” 　　迎面吹来一股风，有些迷眼，你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再次睁眼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无事发生。 　　反而是斜对面靠着墙的一排“人”看着你笑。 　　似乎在嘲笑你的大惊小怪。 　　那是一排纸扎的人，比真人小一点，脸色惨白，身上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画上去的眼睛在惨白的纸脸上呆滞又诡异，偏偏这样的纸人个个都画上笑脸。 　　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它们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些纸人，和在门口遇到的那个“人”太像了。 　　棺材铺里摆放着香烛纸钱、花圈寿衣、纸人纸轿子，甚至还有几副棺材和一些杂物，不大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你左看右看，都没看到刚才从门外走进来的那个人。 　　更没有找到之前说“来者是客”的老人。 　　除了没有人以外，这里处处都透露出古怪，却处处看起来似乎只是一间普通的棺材铺。 　　只是如今棺材铺很少见到。 　　外界很多地方不允许土葬，棺材不再是大部分人都会用上的东西。 　　这样一间棺材铺的怪谈，会是什么样的特性？ 　　“宝宝。” 　　宥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头看去，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在通过面具和你说话。 　　“嗯。”你应了一声。 　　“我快找到你了。” 　　“不急，我没事。”你想了想，说：“你可以晚点来，我还没有看到它的特性。” 　　“……” 　　宥光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一股无奈：“你越来越勇敢了。” 　　“勇敢”两个字咬了重音。 　　即便是处于诡异的环境中，你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我以前也很勇敢。” 　　“以前……” 　　他喃喃重复着，忽然发出一声低笑。 　　你在棺材铺里踱步，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件商品和陈设，只看，没动。 　　忍不住问他：“想什么呢？” 　　“最初的时候。”他低声回答。 　　“我们刚认识那会？”你站在那排靠着墙的纸人面前，在昏暗跳动的烛光中，凑近观察纸扎人们惨白的脸和僵硬的眼睛，总觉得它们下一秒就会忽然转动眼珠，活动起来。 　　“那时候你得有多想带走我啊，整天守在我家门口，隔着门都要盯住我。”说着说着，你自己也觉得好笑。 　　宥光不甘示弱：“你很害怕，却还要隔着门跟我说话。” 　　“我哪有怕……”你小声嘀咕，忽然问：“诶，宥光。” 　　“我是不是你唯一失败的猎物？” 　　他没说话。 　　沉默的时间略久一些，时间似乎将两人之间的氛围发酵，变得有点怪。 　　也许是刚才那句话问得有些奇怪。 　　也许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察觉到一些变化，但不知道该不该肯定。 　　呼吸不知不觉间放浅。 　　目光在纸扎人之间逡巡，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不过戒备依旧保留。 　　视线忽然定住，靠墙的一排纸扎人里出现前不久才见过的面孔，心神瞬间被拉回来。 　　这个纸扎人…… 　　刚才在棺材铺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和这个纸扎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人更加像个“人”，甚至能走动。 　　眼前这个纸扎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是纸糊的。 　　后脑勺涌起阵阵麻意，后背发凉。 　　即便见惯了怪谈的诡谲，甚至和身边的怪谈朝夕相处，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悚然一惊。 　　恰巧此时，宥光低声说了句话。 　　你没听清，缓了口气，问：“什么？” 　　没等到他重复刚才的话，你这边出现了新的动静。 　　“啪、啪、嗒……” 　　棺材铺外面有沉重的脚步声，中间伴随着脆响，似乎是老人杵着拐杖、拖着脚在水泥地上缓步前行。 　　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停在门口。 　　“呼……”门外的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到了，到了……” 　　他喃喃自语，推开棺材铺的门，迈步走进来。 　　一抬眼，便与你对上视线。 　　这是名行将就木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身形佝偻着，站在那里，便让人心里忍不住担忧，担忧他一个站不稳，摔在地上。 　　他杵着拐杖摇摇晃晃走进来，朝你开口：“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来打扰你。” 　　你眉头凝起，不明所以。 　　他左右打量着棺材铺，在那几副棺材前停下。 　　都是空棺材，棺材盖子靠在一旁。 　　他以目光丈量棺材尺寸，弯腰，伸出手，细细摸索棺盖和棺材上描画的纹路。 　　“嗯……挺好的。” 　　“就选它了，劳烦你将它卖给我。” 　　后面半句话是对你说的。 　　你只好开口说道：“我不是这儿的主人。” 　　老人闻言转过头来看着你，耷拉着的眼皮子向上掀开，烛光在长着黄斑的眼睛里映出几点光亮，他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好笑的意味：“我都知道，都知道，这棺材铺里，除了纸扎人就只有一个掌柜，你不是掌柜的，那还能是谁？” 　　你反问老人：“那你又是谁？” 　　棺材铺里现在除了你和那些纸扎人，还有这名老人，他话里话外把自己排除在外。 　　“我是谁？哈哈。”老人笑起来，很快收住：“我是客人。” 　　他看着你，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这么年轻，能当棺材铺的客人吗？” 　　你只是笑：“老大爷，照你这样说，我来之前这间棺材铺的掌柜又在哪。” 　　老人不在意地摇摇头：“掌柜的在就开门，不在就不开门，多简单的道理。” 　　你哑然。 　　老人还在那欣赏棺材，你低声唤道：“宥光，可以过来了。” 　　目前为止，棺材铺竟然没有预想中的有攻击性。 　　关于那副小棺材的怪谈明明很可怕，事实也证明如此。 　　怎么到了老巢一样的地方，反而有种古怪的平和。 　　两分钟后。 　　一抹黑影从你的影子里缓缓扭动、钻出。 　　黑色组成的手从下方升起，缓缓与你的手扣在一起。 　　阴凉古怪的触感之后，才缓缓褪去黑色。 　　你侧头看向宥光，恰好他完全站在你身边，脸上褪去最后一团黑暗。 　　老人见到这一幕，表情像是惊讶、恐惧、无措，最终又转为安定。 　　都已经快入土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他只是嘀嘀咕咕道：“还说不是掌柜的，本就是棺材铺通知我的嘛……” 第143章 棺材铺4 　　宥光紧紧抓住你的手, 目光直直地盯着你。 　　你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 　　而且看这不高兴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你默默移开视线。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往棺材里爬，艰难地翻进棺材里后, 他平躺着舒舒服服叹了口气, 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说道：“七根, 钉七根。” 　　棺材铺里安静极了,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你一时搞不清楚老人是在和谁说话，便没有理会。 　　宥光盯了你一会，才看向这间棺材铺。 　　他说道：“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就在这里。” 　　你明白他指的是这栋楼里自从活人多起来之后，暗中涌动的存在。 　　“这里和普通的怪谈不一样。”你看着棺材铺里的纸扎人, 带着疑惑说：“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这里的特性和目的，而且关于棺材铺怪谈的传闻不完整。” 　　“哗啦……” 　　在你说话的间隙, 宥光从墙边提起一个纸扎人, 摩擦间发出纸张独有的细碎脆响。 　　他不怕陷入怪谈的特性中, 于是无所谓触碰这里的东西。 　　纸扎人一动不动, 笑着注视前方。 　　看起来没有异常。 　　你配合地上前一步, 右手捏着【魔术师的扑克牌】, 锋利的边缘在纸扎人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轻而易举便划破外层，露出里面的竹篾支架。 　　真是纸扎人？ 　　你看向墙边靠着的其他纸扎人, 目光停留在之前在门口碰到过的面孔上, 不信邪地用扑克牌划开那只在门口见过的纸扎人。 　　“撕拉……” 　　这次划拉的口子有点大, 破口几乎从纸扎人左胸口划到右腰，纸扎人内部空荡荡的构造一览无余。 　　它之前会动，现在却任由你破坏它的身体。 　　正想不通的时候，棺材里又传来老人的声音。 　　他坐了起来, 纳闷又不耐的语气：“掌柜的，我要钉七根棺木，你听见没有？” 　　你目光转向他，语气平淡：“我不是掌柜的，也不会钉棺材。” 　　老人盯着你看了一会，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咧开嘴，似笑非笑：“……钉了我的棺材，你能得到报酬。” 　　你好奇道：“什么报酬？” 　　这名老人不像是怪谈，但也不像活人。 　　他给你一种虚幻的感觉。 　　“你试试便知，这间铺子会告诉你。” 　　对于他的故作神秘，你充满狐疑，吐槽道：“身为客人，你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 　　老人不答，只默默盯着你，等你答复，又像是无声的催促你尽快按照他说的去做。 　　“我要不要试试？”你侧头问宥光。 　　他摇头，但很快又点头。 　　“你想的话，尽管去试。”他顿了一下，低声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有我在，所以……要让我在你身边。” 　　虽然没有明说，但宥光话里话外对你没有等他到来，就先进入怪谈的范围这件事，还是颇有怨言，眼神和语言都在疯狂暗示。 　　你笑了笑，在棺材铺的黑色柜台下面找到铁锤和一箱长钉。 　　钉子外形特殊，呈菱锥形，有一个巴掌的长度，正是棺材钉。 　　数了七根，拿着东西便朝棺材走去。 　　老人露出欣慰的笑，躺回棺材里，安详地闭上眼睛，并顺手把棺材盖往上推，将棺材盖起来。 　　撇开怪谈不说，他这行为若是放到普通人里，简直诡异得出奇。 　　“大爷，还没见过你这样主动躺棺材里的。” 　　你一边说，一边调整棺材钉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该钉在什么位置，但老人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棺材里传出闷闷的、苍老沙哑的声音：“我快死了，当然要躺进棺材里。” 　　死？ 　　这是怪谈不会面临的问题。 　　你顺着他的话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快死了？” 　　“等你到那一刻，你也会知道。” 　　你无言，刚准备换个问题，宥光忽然拉住你，对着棺材开口：“他不会死。” 　　棺材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奇怪的笑声：“嘿……能当棺材铺的掌柜，应该是死不了。” 　　你皱眉：“怎么说？” 　　“不知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知道，又不知道。” 　　老人说话都这么神神叨叨吗？听得你想掀开棺材板把他捞出来。 　　或许是知道你听得头疼，老人慢悠悠说：“我看到自个儿躺在床上，围着我的人乱糟糟地闹，我越来越轻，越来越高，好像要飘到天上去，风一吹，差点就散了，昏昏沉沉的，我记着点事。 　　后事。 　　得躺进棺材里，入土为安。 　　我房里偷偷备了棺材，地都看好了，想埋那里面，那里山水好啊，可惜买不了地，人家也不让埋，想啊想啊，惦记得满脑子都是，突然就知道棺材铺的事了，我想来，走了几步，到了……” 　　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道尽苍老无力，呼出人生最后一丝气息。 　　…… 　　你看着棺材，迟疑半晌。 　　“大爷，大爷？”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你回头看向宥光。 　　他也看着你，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对视良久，你才回过头。 　　“那我开始钉了。” 　　将棺材钉放上去，你抡起铁锤朝上面敲打。 　　“叮、叮、叮……” 　　第一根棺材钉敲进去的时候，你隐隐察觉到棺材铺里有些变化。 　　抬头四顾，又瞧不见哪里有变化。 　　敲第二根棺材钉时，你注意到铁锤敲打钉子时，尾音引起微弱的回声，在铺子里左右回荡着。 　　“叮、叮、叮……” 　　第三根棺材钉，烛火微晃，棺材铺里的影子跟着扭动，花圈、棺材、纸人…… 　　你接着钉下去。 　　不知哪里的风从门外灌进来，烛火抖得厉害，黑暗和影子闪闪灭灭，光影不断变换翻转，棺材铺内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仿佛借着光影的转动悄悄活动僵硬的肢体。 　　每敲一根钉子，你都仔细关注四周的变化。 　　每一步变化都像是错觉和心理作用。 　　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不可能是错觉。 　　你手里不停，直到敲下最后一根钉子时，靠着墙面而立的纸扎人们，悄悄转了转黑笔点上的粗糙眼珠。 第144章 棺材铺5 　　它们“活”了。 　　你分神注意它们。 　　“停下！” 　　宥光忽然喊了一声, 同时指尖微痛，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扎了一下，紧接着手被宥光冰凉的手抓住。 　　挪回视线, 便看到一滴血珠从食指指尖滴落, 向下坠去。 　　暗红色的血珠, 惨白得如同白纸般的手指。 　　不知是黑暗环境衬托, 还是因为鲜血太过浓烈, 恍惚间，你的肤色变得和宥光一般苍白，他与你相握的手，也不再显得渗人。 　　“啪。” 　　滴落的血珠被他伸出的手背接住，没有落在棺材上。 　　棺材铺开始收网了。 　　这滴血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如果滴在棺材上，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沉着脸。 　　墙边的纸扎人们骨碌碌朝着四周转着眼珠, 像是急切地想挣脱某种桎梏, 身体却丝毫不动弹, 晕黄的烛光照亮它们白如雪的脸。 　　你张开手指, 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 　　有点像白纸的颜色。 　　手指的边缘、线条、关节, 如同用黑笔细细描绘勾勒而出, 笔触流畅自然，每一条弧度都显得那么自然有力度。 　　如果这些线条不是在你手上“描绘”, 你一定不吝啬夸赞。 　　你互相握了握自己的手, 除去外观的变化以外, 触感、温度、灵活度等等都和之前一样。 　　也许是那滴血没有落下去的缘故。 　　看样子有些像在朝着纸扎人的方向变化。 　　所以，接管棺材铺的人最终会变成一个纸扎人？ 　　你看向墙边靠着的那排纸扎人，黑暗中，它们被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 转动着眼珠无声地注视着你，原本粗糙的身体逐渐变得细致逼真。 　　也许从一开始，它们就看着你，看你走进棺材铺，看你一步步重蹈它们的覆辙。 　　之前在棺材铺门外听到的那道苍老的声音，兴许就是其中一只纸扎人发出来的。 　　先前没有细数过数量，如今察觉到它们是历任棺材铺老板，你便仔细数了数。 　　一排，两排，三排…… 　　整整齐齐，共有四十六个纸扎人。 　　背后隐隐传来刺骨的寒意，阴冷到仿佛会钻进骨头里，化作刀子将皮肉分离。 　　是宥光。 　　深渊从他背后涌现，一寸寸蚕食棺材铺的所有。 　　在你受伤之后，他就在开始吞噬棺材铺怪谈，你也大概了解到了一些棺材铺怪谈的特性，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棺材铺怪谈不仅会给人送小棺材，还会选择出一些特别的人，引诱这些人进入棺材铺，吸引他们成为棺材铺的掌柜，利用怪谈之间的差异性，让被引诱的人误以为棺材铺怪谈是可以掌控、利用的存在，就此踏入陷阱。 　　接受成为棺材铺的掌柜或许会得到一些好处，但结局是一步步变成纸扎人。 　　你想起昨晚。 　　那个被送小棺材的人，分明是被怪谈选中，怪谈正在侵蚀他，却仅仅因为你的一句“警告”而停止行为，这本就显得异常。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你就被盯上了。 　　随着棺材铺逐渐被深渊吞噬，纸扎人的黑眼睛越转越快，透露出莫名的荒诞和恐惧。 　　棺材铺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和墙面一样平整，看不出任何门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配上铺子里长方形的布局，竟有种被关进棺材里的感觉。 　　店里放着小棺材，整间店是具大棺材。 　　棺材铺里的，无论是掌柜的、客人、还是陪葬品纸扎人，最终都不能走出去。 　　“停下！”有纸扎人挣扎着动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凹陷，发出“咔嚓”脆生，尖利地大叫着。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棺材铺毁掉，他一定会死的！” 　　另一个纸扎人的脑袋像是被人捏了一下，突然凹下去大半，叫喊着指向你。 　　它脸上有两团艳丽的腮红，昏暗的烛光似乎只照亮它惨白的脸，对比鲜明的色彩极具冲击力，木然的黑色眼睛四处乱转着，诡异极了。 　　宥光身后扩散蔓延的深渊猛地停了下来。 　　他微低着头，发丝垂下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只露出冷白的鼻尖和下巴，没有血色的唇微微抿着，闪烁的烛光下，光影晃动，他露出在烛光下的半张脸仿佛没有上色的石膏像。 　　冷硬、没有活人的生气。 　　也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四周莫名安静下来，只有阴冷的气息一层层加深，变得厚重。 　　你摸了摸手臂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越来越冷了。 　　他的脸朝你的方向侧了一下，身周的阴冷忽然抽离出去。 　　纸扎人用一种诡异的，哭丧似的语调开口了，像是哀哭、又像是尖利的咒骂：“他就是棺材铺，棺材铺被毁，他活不了！” 　　它在和宥光对话。 　　它试图用这种方式警告宥光不要继续吞噬棺材铺。 　　不过它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或许你是会开口说话的，而且没那么好骗。 　　你摊手：“我感觉问题不大。” 　　同时手中出现“房子”的虚影。 　　趁着棺材铺被宥光压制的机会，将棺材铺供养给“房子”，应该挺有营养的，“房子”能完整不少。 　　纸扎人顿了一下，尖利地叫道：“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声音刺耳得很。 　　你皱眉。 　　真当你是能捏的软柿子了，怎么不敢去咒宥光，光逮着你威胁。 　　两三步上前，将这只想捏软柿子的纸扎人一把抓起来往“房子”里塞，它竟然挣扎着活动着身体，手里攥着根钉棺材的长钉朝你扎过来。 　　纸做的胳膊伸得格外长，都快接近一米了，着实骇人。 　　可惜在你眼中看来，它的动作有些慢，轻易便抓住它的纸手。 　　纸手忽然诡异地往后一折，扭曲翻转过来，长钉往你手上扎。 　　你伸出另一只手去夺长钉，握住长钉使劲扯了两下，长钉像是和纸扎人死死黏在一起，怎么也扯不下来。 　　忽然心中一动，使用“吝啬鬼”的能力，轻易便将长钉夺下来。 　　那只纸扎人也被你强行按着供养给“房子”，转眼便被吸收。 　　剩下纸扎人，眼珠子齐刷刷看向你。 　　纸扎人里，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成为棺材铺，你不被寿命限制，长长久久活下去……” 　　这声音正是先前引你进入棺材铺的声音。 　　察觉到你不受威胁，纸扎人再次开始利诱。 　　“人类只能活短短几十年。” 　　你摆弄着刚才抢来的长钉，看着自己变得像画纸上线条一样的手。 　　还没等你说话，宥光轻声开口：“宝宝。” 　　“你不喜欢这样的‘活着’，对吧？” 　　变成棺材铺里的纸扎人一样活着。 　　你刚想点头认可，又想起宥光也是怪谈，如果这时候认可的话，会不会显得在瞧不上怪谈的身份？ 　　他没有敏感到这种程度，但你不想让他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于是模棱两可道：“嗯……还好吧，我不想被这种怪谈变成怪谈。” 　　宥光愣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你。 　　“……如果是被我变成怪谈呢？” 第145章 你惩罚谁？ 　　竟然问这种问题。 　　他果然能意识到, 他在你这里，和别人是不同的。 　　你望了他一眼，又垂眸看着手里的长钉, 回道：“你也不可以。” 　　巴掌长的钉子顶端看起来不够尖锐, 带着些许锈迹, 看起来却更加危险。 　　宥光沉默着, 那张苍白的脸完全隐没在阴影中, 不知道在想什么。 　　隐约间，仿佛看到他身上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暗，将深渊的颜色染得更加黑沉空洞。 　　“在棺材铺里，你能掌握常人无法拥有的力量，他们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 　　苍老嘶哑的声音带着蛊惑, 抛出一条条自认为诱惑的条件。 　　纸扎人还没放弃让你踩进圈套里。 　　纸扎人在说话，你和宥光却是安静的。 　　你们站在棺材铺里, 却仿佛和棺材铺隔离开。 　　你继续刚才的话：“被变成怪谈会丢掉记忆。” 　　顿了顿, 问：“你舍得吗？” 　　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从接手棺材铺的那一刻, 棺材铺就是你, 变化已经开始了, 你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宥光向前踏出两步, 从黑暗踏入烛光照耀的范围内，来到你身边。 　　目光微垂, 烛光在他眼中映出几个朦胧的光点, 他低声说：“不舍得, 但我更怕你会离开。” 　　他时不时就要担心一下你会老死。 　　你忍不住笑：“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早着呢。而且我也不算普通人，想活久一点也许不难。” 　　他看着你，不答话。 　　你收起笑容, 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目光也紧紧盯着他。 　　“宥光，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几十年后，我死去了，你会变得很孤独吧？” 　　他眼中的光影闪了闪，似乎有什么变化，又好像和刚才没有不同。 　　“不知道。”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压根不曾考虑这个可能。 　　“我是说如果，我离开了，没有变成怪谈，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你扯起嘴角，眼尾轻轻眯起：“你会跟着我一起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一起。” 　　他好像没有想很多，苍白的脸上表情纯粹，幽黑的双眼宛若一潭神秘阴森的池水，一枚石头投入进去，也丝毫不起波澜。 　　你看着那潭池水，看了许久。 　　他眨了下眼，仿若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棺材铺在悄然变化，烛火小了许多，铺子里阴暗朦胧的范围越发扩大，许多东西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纸扎人隐入黑暗中，无声地活动身体，蹑手蹑脚将你们包围。 　　你与宥光目光相视，都没有在意棺材铺和纸扎人的动作。 　　直到两只纸扎人猛地朝你扑过来，双手掐向你的脑袋。 　　它们的力气很大，可惜比不过你，你往旁迈出一步，其中一只纸扎人扑了个空，被你反手拽住手连带身体摔在地上，一脚踩住，挣扎半天无法逃离。 　　另一只纸扎人双手一左一右地抱住你的头，一股大力将你的头朝身后扭动，你两只手分别抓着它的手，把它从后面拖过来，强行像揉纸团一样将其揉叠成一大团纸。 　　“咔嚓咔嚓……” 　　它的身体发出纸一样的脆响和摩擦声。 　　你用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揉成团，纸扎人没有惨叫，它大概感觉不到痛。 　　与此同时，宥光那边也有偷袭的纸扎人，比偷袭你的数量更多，只是全都悄无声息被深渊得黑暗淹没，没有半点挣扎痕迹便就此消失。 　　你将手里的大纸团供养给“房子”，抓起脚下挣扎的纸扎人，用比刚才更加熟练的动作揉成大纸团，对着宥光露出笑容：“我不会死。为了你，我会活很久很久。” 　　宥光身后的深渊猛地扩大，黑暗忽然充满你的双眼，深渊几乎要将你拉扯进去。 　　你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睁眼看不见任何一丝光亮，却并不害怕。 　　冰冷的凉意若有若无在脸颊游走，轻得像一缕风。 　　风抚摸着脸侧，带来几声模糊的呢喃，只依稀听清楚其中几个音节。 　　“……为了我……” 　　微凉的柔软轻轻贴上额头，鼻腔里嗅到的属于宥光的气息浓厚了许多。 　　你放轻呼吸，双眼在黑暗中寻找焦距。 　　眼中看不见他，却处处都感觉到他。 　　“我们……” 　　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又好像只说了两个字，你听得不真切，疑问道：“嗯？” 　　他没有解释。 　　眼前的黑暗缓缓褪去，抬眼，棺材铺的大门就在眼前，正和你们拉开距离，迅速远去。 　　宥光拉着你，抬步去追，被你反手拉住拦下。 　　“等等，不用追。” 　　他回头望向你。 　　你抬起苍白得只剩线条颜色的手掌：“棺材铺的联系是双向，只要我想，就能找到它。” 　　宥光这才停下来，皱眉说：“可是你的手……” 　　你摇头：“没大碍，先看看会不会恢复，这双手和棺材铺联系最深，我担心如果现在毁掉棺材铺，双手会永远保持这个状态，不如先留着棺材铺，等我的手恢复再说。” 　　他看着你的手，点头。 　　“这个挺有意思的。” 　　你拿出那枚从纸扎人手里用“吝啬鬼”能力抢来的棺材钉。 　　【纸扎人的棺材钉】：被钉住的东西都会变成纸，钉子钉得越深，变成纸的范围越大。因为是纸扎人的所有物，所以使用这枚钉子的时候也会导致自身不同程度的纸化。 　　一个会反噬的道具。 　　倒是挺符合棺材铺这个怪谈的。 　　你双手目前的状态应该就是纸化，如果被纸化的状态能够恢复，这枚棺材钉你倒是挺喜欢。 　　“……你喜欢就好。” 　　宥光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视线从棺材钉上面移开，看着你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沉闷地说：“你喜欢抢怪谈的东西，我就抓怪谈来让你抢，但你不能再这样，你进入棺材铺后，我怕找不到你……” 　　就算他没找到你，你也不会出事。 　　这次的棺材铺怪谈还不足以威胁到你的性命。 　　你很清楚这一点，但这么说的话，以后没有和宥光在一起的时候，他可能会时时刻刻担心你是不是背着他搞事情了，会不会死掉，会不会消失，会不会再也找不回来。 　　他真的会这么想。 　　你笑嘻嘻道：“知道了，我下次一定等你来好不好？” 　　宥光别开脸，闷不吭声地顺着楼梯往下走。 　　棺材铺怪谈逃走后，你们出现在顶楼的楼梯上。 　　你跟着他后面走下楼梯，抬手戳戳他后肩：“好不好？” 　　他不理，顺着楼梯扶手转了个弯，继续往下。 　　你还站在上一道楼梯的尾端，他站在下一道楼梯开头，两人恰好侧面相对。 　　你从楼梯扶手下面围栏的空隙里伸出手，拦住他的路，朝他的方向歪头。 　　“宥光，说好生气不能不理人呢。” 　　之前在棺材铺里的时候宥光没找你算账，还以为这篇翻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虽迟但到。 　　他停下脚步，板着脸，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你扯了扯他手臂处的衣袖，放轻语调：“别生气啦，下不为例，我知道危险了……” 　　宥光发出冷冷的声音：“第二次了。” 　　“诶？” 　　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你已经第二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第一次是通过镜子进入异空间，第二次就是这次的事情。 　　“我竟然这么过分，太坏了。”你顺着他的意思指责了自己一句，随即看着他的眼睛，他虽然眼睛没看你，但注意力绝对在你这边。 　　于是你咬牙切齿说：“不长记性，得惩罚，要不就惩罚我明天和后天都不准和你说话！你还不消气的话，就加上后天和大后天，直到你不生气为止！” 　　宥光顿时转过头来紧盯着你，张了张嘴，语气僵硬：“你说惩罚谁？” 　　微扬的尾音里充满了他的不可置信和质疑。 　　你飞快眨了几下眼睛，不确定地问：“那……罚我不许看你？” 　　宥光：…… 　　他皱眉，静静地望着你。 　　“……这些都是我极为在意的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是严厉的惩罚了。”你半蹲下来，看着下方楼梯上的他，认真又小声地说。 　　他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至略微上扬，那双黑沉的眼睛睁得有些大，左眼下的红痣都显得呆呆愣愣。 　　良久。 　　他忽然移开视线，匆匆踏着楼梯往下，衣袖也从你手里扯了出去。 　　他的耳朵飞快变得透明，几乎要消失一般。 　　脚步在楼道转弯处停下。 　　“我不生气了。” 　　他带着凉意的声音传过来：“快回家，我看着你进去。” 　　他又说：“我有事，要先离开。” 　　你没有在意他的语无伦次，从楼梯上站起身来，低下头，微凉苍白的手掌拍着滚烫的脸颊，试图把温度降下去。 　　顺着楼梯往下走时，慌乱捡了个话头问：“有什么事？” 　　“我……”宥光停顿了一下：“有事。” 　　遮遮掩掩，回答了还不如不回答。 　　如果是平时，你会追问是什么事情，但现在只胡乱点点头，抬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宥光身旁，目光和他对上。 　　他眨了下眼睛，目光转向地面，低头看着地面，像是地上贴着一只怪谈，看得格外认真。 　　你接着走下楼梯，他便跟在你身后。 　　两人的位置完全调换。 　　一路无声。 　　直到站在家门口，你打开门，回头说道：“那我回家了。” 　　“宝宝。”他喊住你：“晚安。” 　　“嗯，晚安。” 　　“……明天见。” 　　“好。”你朝他扬起嘴角，看着他站在楼道里，乱糟糟的心跳随着关上房门的动作，逐渐平复。 第146章 　　第二天早上。 　　吃早饭的时候, 母亲一直盯着你的手。 　　你在右手戴上了魔术师的手套，手套是白色的，戴上后很贴肤, 活动自如, 感觉和没戴手套时同样灵活, 完全能掩盖住右手的异常。 　　唯一的缺点是手套只有一只, 而且需要一直控制手套, 否则右手摸过的东西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衣服口袋里，比如刚刚吃饭时握在手里的筷子，总会突然消失，出现在衣服口袋里。 　　【魔术师手套（右）】：魔术师手套摸过的东西将会出现在魔术师的口袋里。 　　昨晚回家已经向母亲解释过双手变得苍白如纸的原因，如果不是你及时拉住母亲, 她立马就要出去找棺材铺怪谈，估计就算毁不掉棺材铺也要盯它个天荒地老, 让它再也找不到掌柜的和客人。 　　你捏了捏手指, 和母亲提起一个月后学校强制住宿的事情, 母亲直直地看着你, 半晌没有回应。 　　“妈妈？”你忍不住喊她：“放假我会回家的, 平时有机会也会回来。” 　　她点了点头：“没关系, 只是。” 　　她话语突然停下，目光转向你的手, 面色阴冷。 　　“我会小心的！遇到这种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绝对不能放过它们！”你连忙保证。 　　母亲这才缓缓点头, 一字一顿：“住宿的事情，我会准备的。” 　　“诶？”你迷茫了。 　　母亲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只好先去上学，打开门就看到在楼道里等你的宥光。 　　他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 　　这个行李箱的大小……差点把这个忘了。 　　你回想起昨晚睡觉前宥光发来的照片和他说的话, 提起的脚步停下，欲言又止。 　　宥光带着你到一处无人的楼梯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抓出一只黑蒙蒙的人形怪谈递给你。 　　人形怪谈正脸对着你，黑漆漆的脸上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出诡异的笑容。 　　它好像只会笑。 　　宥光：“给你。” 　　“啊……”你张了张嘴，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奇怪交易。 　　“它身上没有东西，下次我找身上有东西的怪谈给你。”宥光表情认真。 　　你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这只怪谈身上没有东西，没办法让你用“吝啬鬼”的能力抢走什么。 　　你扯了扯嘴角，唤出“房子”，飞快接过宥光提着的怪谈，供养给“房子”。 　　不知道宥光对这只怪谈做了什么，它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轻易被“房子”化为养分，正正方方的长方体上，衍生出一扇精巧的红漆铁门。 　　“谢谢，你送的……很有用。”你朝宥光笑笑，转而看向那扇门。 　　“房子”整体是虚幻的影子，像是投影，而本体存在于现实空间的未知夹层中，没有很明确的“大小”概念，它所出现的大小完全靠你掌控。 　　如同在黑夜之中打开了一盏灯，你能够控制光线照耀范围的大小，却无法得知黑夜有多宽广。 　　它一直是虚影的存在，现在出现一扇门，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试着将“房子”与现实连接，房子与那扇门便越发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逐渐由虚转实。 　　你侧头与宥光对视一眼，试探着走过去，拉开那扇平平无奇铁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正在缓缓散去，露出一间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白色，看不出来材质，里面什么也没有。 　　“喂——” 　　你试探地朝房间里喊了一声。 　　“喂——”房间传回你的声音。 　　像回音，但有些差别。 　　传回来的声音没有回声那样空洞、变形。 　　就好像这间房里藏着另一个你，对着门口在发出同样的喊声。 　　宥光拉了拉你，站到你身前，对着那间房喊道：“长安？” 　　…… 　　没有回声。 　　他抿起唇角，拉着你后退，关上那间房的房门。 　　“诶，不进去看看吗？”你从他后面探出头，发出勇敢的声音。 　　“等你好了，再进去。”他垂眸，扫了一眼你露在外面苍白的左手。 　　你不解：“‘房子’是我的能力，不用太担心。” 　　宥光摇头。 　　他没多说什么，就是不同意。 　　你只好纳闷地收起“房子”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你双手的变化，宥光才变得格外警惕。 　　带着你到学校后，宥光说：“你先去上课，我……我有事，等会来。” 　　你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打开那扇门。”他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停下来，再次叮嘱。 　　竟然不相信你。 　　“宝宝，答应我。” 　　“好吧，我保证不自己一个人打开那扇门。”你皱起眉头，勉强答应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那么紧张？” 　　“……那是你的能力，我会伤到你。” 　　你没听明白，刚想再问，忽然反应过来。 　　“房子”是你的能力，如果你在那扇门里遇到问题，宥光不能帮你解决。 　　他的解决方法是吞噬。 　　“快去上课。” 　　宥光轻轻推了你一把，转身便消失了，快得来不及喊住他。 　　你看着他消失的楼道，抬手摸了摸脸侧，小声嘀咕：“神神秘秘的……” 　　…… 　　上课铃声响起，宥光还没有回来，老师问起他的去向，你只好替他请了假。 　　上课的时候你有些心不在焉，手掌撑着脸颊，轻抚脸上那副看不见的面具，忍不住开启了面具和宥光之间的连接。 　　眨眼间，你看到陌生的景象。 　　那是宥光的双眼所看到的。 　　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偶尔经过的陌生人。 　　在超市？ 　　视野晃动，他似乎在找某样东西。 　　而在你的视野中，讲台上老师正翻开书页，让同学们跟着一起翻书。 　　双重视野的感觉很奇特，多看几秒就有些头晕。 　　你悄悄拿出手机，给宥光发去一条短信。 　　【你要买什么？】 　　大概一两秒钟后，属于宥光的视野里拿出了手机，打开短信。 　　【宝宝】：你要买什么？ 　　好奇怪的感觉。 　　你看着他手指按着按键，回复你的信息…… 　　“长安……长安！” 　　老师的越来越大的喊声吓了你一跳，你连忙站起来，和宥光之间的连接也断开。 　　“上课认真点，不要开小差。”老师瞟了你一眼，戒尺点了点黑板。 　　“你来答这道题。” 　　你老老实实答题，不好意思再走神。 　　下课铃响起，宥光倒是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小袋子，你好奇地看着他绕到你座位另一边，沉默无声盯着你的同桌。 　　几秒后。 　　同桌无奈起身：“行，我让你。” 　　他离开座位，往旁边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小声嘀咕：“长安，你俩天天形影不离的，要不跟老师申请调座位？” 　　宥光经常在下课后抢占你同桌的位子。 　　你笑：“下午请你喝可乐。” 　　他挠头：“我不是为了喝可乐哈，我是觉得你俩能坐一块肯定老开心了，也免得我上课朝你那边转个头都总感觉被人盯着……” 　　你面不改色，保持微笑：“还有这种事？我留意一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要出校门一趟，可以给你带回来。” 　　他双眼一亮：“炸鸡！还有沙冰！你能给我带两份沙冰吗，草莓味和芒果味的。” 　　说完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某个方向。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某个女生的背影，立马露出会意的目光。 　　同桌嘿嘿一笑，转身跑了。 　　和同桌交谈间，宥光已经在你身旁坐下，抿起唇角，在桌下将你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拉出来。 　　那只手还呈现出黑白线条的模样，在人类世界中格外诡异。 　　他将你的左手放在腿上，从小袋子里拿出一双白色手套，比划着套在你的手上。 　　你低头看着，配合地张开五指。 　　两个人都埋着头，脑袋凑在一起，课桌挡在前面，像是用身体隔开了一个狭小隐秘的空间。 　　“去买手套了？” 　　“嗯。” 　　“你上课看我同桌做什么？” 　　“……我没看他。” 　　他整理着戴在你左手上的手套，每一根手指都很贴合，大小刚刚好，你握了握拳头，手指没有丝毫戴着手套的笨拙感。 　　只要有楼梯，宥光能无视距离出现在任何地方，但买这双手套他用了将近两节课的时间，想必挑选了许久。 　　“谢谢。”你侧过头看他，戴着新手套的左手朝他做出“握手”的动作。 　　他顿了一下，没有伸手，反而拿起另外一只白手套。 　　那是戴在右手的手套，你的右手已经戴了【魔术师手套（右）】，那只手套是多出来的。 　　宥光将多出来的手套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同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握住你的左手。 　　挂在教室墙上的秒针走了好几圈，这双手套始终没有分开。 　　直到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准备上课时，你收回了手。 第147章 男生宿舍1 　　之后的时间里你一直戴着手套, 双手在逐渐恢复，黑白色线条的模样一点点从手上褪去，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复原。 　　一周后。 　　学校要求走读生提前住宿, 说是就快升入高三了, 高三学业繁忙, 让走读生抓紧时间住进校园里, 提前适应, 以免影响高三学习。 　　那几天，母亲每天都会带一些东西回家，最后这些东西被装进行李箱，交给你带到学校宿舍。 　　离开家之前，你抱住母亲。 　　“妈妈, 晚上回家后给我打电话，我会回来和你一起看电视。” 　　母亲点头：“宿舍如果有人吵到宝宝睡觉, 告诉我, 我会让他安静。” 　　你想象到母亲如何让别人安静的画面, 哽了一下, 应道：“会的。”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获取的关于宿舍的信息。 　　母亲塞进你行李箱的物品也有些……奇特。 　　一把锋利的弯刀, 也许她认为你和其他人类住在一起会有些危险。 　　印着鲜艳花朵的床单, 真是难以置信，你以为拥有怪谈母亲后不会再看到这种风格的床单, 也许母亲偷偷查看了别的母亲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最后…… 　　你从行李箱里拿出相框, 照片里是小时候的模样, 你站在中间，母亲和宥光一左一右站在你的身边，紧紧拉着你的手，三人对着镜头努力露出灿烂的笑脸, 母亲和宥光的笑容莫名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抬头，就看到宥光站在宿舍床边，手里拿着刚帮你装上枕套的枕头，望着床位发愣。 　　“想什么呢？”你疑惑地问。 　　他侧头看了你一眼，目光在宿舍里绕了半圈，视线主要停留在你床位的上铺床位和旁边的床位。 　　犹豫几秒，才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旁边的床位上。 　　这间宿舍是八人间，带一个小卫生间。不过因为走读生是半道上才住校的，导致这间宿舍的人数没有凑满，只有五个人住，剩下三个床位都空着，倒是没那么拥挤。 　　你和宥光来得早些，等选好床位放上东西，其他几个室友才陆续来学校。都是班里的同学，虽然不是很熟，但都认识，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去教室上课了。 　　直到晚上，大家才逐渐有以后要成为室友的真实感。 　　寝室到晚上十点强制熄灯，大家各自躺在床上，你直愣愣瞪着眼睛和宥光对视。 　　他趴在你床头，低头盯着你。 　　“……” 　　你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给这个混进人类群体生活的怪谈什么样的建议。 　　“诶，你俩干啥呢？” 　　对面床位一名圆脸的男生压低声音问，他叫张凡凡，身下的床单比你的床单颜色更加鲜艳，是大红色的，有点像以前新人结婚时用的喜被。 　　没等你回答，张凡凡第二句话紧跟着出口：“我有点睡不着，大家都睡了没，来聊聊天呗。” 　　“聊什么？”上铺室友发出清醒的声音。 　　“我想想……”张凡凡翻了个身，掀开被子坐起来，后背靠在墙上，语气突然变得神秘紧张：“你们知道男生宿舍的怪谈故事吗？” 　　“我们这的？”另一个男生好奇地问。 　　张凡凡：“对，我们这里的！” 　　“听过一点，不过记不清了，好像是说咱们男生宿舍是医疗实验室改建楼，以前用来治疗精神病患者的，后来……”上铺的室友说着说着，停下话语，等了半分钟才听到他又说：“后来怎么着了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这事你倒是没有听说过，以前不住校，班上的学生也没把这事拿到班级里讨论。 　　张凡凡接话：“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医疗实验室里的患者全都爬上窗户跳下去！摔死了！” 　　你疑惑：“都摔死了？” 　　以前的楼房大都是步梯，普遍修得不高，从那样的楼房上跳下去，能直接摔死的概率不大。 　　没有灯光的寝室里，只有月光从窗户洒进来，隐隐约约看到张凡凡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脑袋点了点：“是啊。” 　　也许是个虚假的怪谈传闻。 　　并不是所有怪谈传闻都真实存在过。 　　然而张凡凡又补充道：“当时这栋楼才四层楼高，那些患者全都跳窗摔死也就算了，还有更恐怖的！” 　　“什么更恐怖的？”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些患者都跑到顶楼去跳的窗户？”他反问一句，声音压得更低了，说话时发出气音，像是大声一点就会惊扰故事中的存在：“据说，当时那些患者是从自己所在的楼层跳下去的……一楼没有住人，但从二楼、三楼、四楼跳下去的人，都摔死了，身体摔得稀烂！” 　　身体摔得稀烂！ 　　摔得稀烂！ 　　他最后半句话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像雷声一样猛地炸响，在宿舍楼里回荡，甚至产生了回音。 　　夜晚寂静的宿舍楼，这句话格外明晰、刺耳。 　　寝室里瞬间安静无比。 　　过了一会，才有室友压着声音警告：“喂，你那么大声干嘛，被宿管找上来咱们就惨了！” 　　“哎呀没注意到嘛。”张凡凡悻悻地说，紧接着他的床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他应该是又躺下了。 　　刚才的话题便因此搁置下来。 　　你抬起手来，戴着手套的手挡住宥光低头看你的视线，将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悄声问：“你要盯一晚上？” 　　宥光沉默片刻，低语道：“妈妈说，你睡觉要看着。” 　　？ 　　你愣住，震惊。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 　　需要人看着睡觉什么的，那是婴幼儿时期迷迷蒙蒙干的事情，母亲后来一直把这事贯彻到底直到你读高中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要转交给宥光这种事情吗！ 　　随着你慢慢长大，母亲在家里也不是每天都会盯着你睡觉，为什么还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嘱咐宥光继承这个行为。 　　“好好睡觉，我等你醒来。” 　　他的声音轻细得如同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在脸颊、脖领间若有似无地拂过，凉丝丝的，带来些许不知是否存在的痒意。 　　你无力地将挡住他眼睛的手反手扣自己脸上，嘟囔的声音从指头缝里漏出去：“你现在是林曦之，没人像你这么睡觉的。而且。” 　　话语微顿，你移开两根手指，露出一只眼睛来，端详着宥光反方向趴在你床头上方的脸。 　　“你看着我睡不着。” 　　他嘴唇翕动，仿佛有些困惑，问道：“为什么？” 　　他好像真想知道答案，淡淡的月光下，那双黑沉的眼眸眨也不眨地与你对视，似乎游离在凡尘之外，对一切都不明白，又像是知晓所有，却只是沉静地观察着。 　　你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话到嘴边却没了声音。 　　空气不知不觉间变得浓稠，纠缠着呼吸，闷得胸口心跳的节奏都变得与平时不同。 　　恰在这时，你感受到寝室里有股奇怪的气息，它是悄悄出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在这里，但一定比你发现得要早。 　　“诶，那些精神病为什么要跳楼啊？”上铺的室友突然问道，延续了之前寝室里的怪谈话题。 第148章 男生宿舍2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张凡凡随口说：“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 　　宿舍外逐渐起了风,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隐约能看到零星的树叶光影投落在窗台，随着风轻晃。 　　“真的假的？”伴随着风声, 室友的嘀咕声显得格外朦胧。 　　“真……” 　　“簌簌！簌簌！” 　　张凡凡刚开口, 窗外的风声猛地变大了, 树叶互相拍打着同伴、风卷起地上的枯叶, 一同配合着发出嘈杂纷乱的声音, 有些吵闹，将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压盖了下去。 　　树叶的吵闹中，发出的声音竟如同一群人类聚集发出的声音般，吵闹又嘈杂。 　　仔细去听，却又觉得是错觉。 　　狂风只吹了几十秒, 便停了下来，宿舍楼再次恢复安静。 　　张凡凡没有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的意思, 反而说道：“我讲完了, 你们有没有怪谈传闻, 说出来分享一下呗。” 　　“我平时不关注这个……” 　　上铺的室友说着话, 你目光转动, 在寝室里四处寻找。 　　整个寝室似乎都被奇怪的气息包围, 你找不到源头。 　　目光示意宥光，他望了眼窗外, 朝你摇头。 　　在外面？ 　　你看向窗外, 什么也没发现。 　　“不过, 我家附近倒是有个叔叔很奇怪。”上铺的室友低声述说：“读初中的时候，我在上学路上经常碰到他，他每次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背着个包, 坐在早点铺喝一碗豆浆，吃两根油条。 　　我看过时间，他每次都是那样，早上七点四十坐在小摊上，七点五十分左右起身离开。 　　有次我忍不住拦住他，跟他说话，他看了我一眼，绕开我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那个眼神特别可怕。从那之后，我只敢远远地观察他。” 　　“这有什么奇怪的？”另一个室友不解道：“可能他只是在附近上班，不喜欢搭理人。” 　　上铺沉默了几秒，用一种平静又发颤的语气问：“的确没什么奇怪的，但如果加上那件事的话……你们记不记得两年前市里发生了一起抢劫伤人案，当时是冬天，还上了报纸。” 　　张凡凡搭话道：“市里的抢劫伤人案？有点印象，那会是不是早上雾挺大，我爸妈还让我上学路上别乱跑呢。” 　　另一名室友道：“咱们这里冬天雾确实挺大的。” 　　“那天，我目睹了全过程。”上铺语气平静：“那不是抢劫伤人，是抢劫杀人。” 　　“啊？”室友们有些惊讶。 　　窗外又袭来一阵风，树叶互相摩擦着，“沙沙”作响。 　　寝室里奇怪依旧，却始终没什么发现。 　　你听着室友讲述的故事，在宥光炯炯有神目光的注视下，却觉得困意来袭。 　　果然，因为从小在母亲的注视下入眠，所以就算被宥光一直盯着也不影响睡觉吗。 　　倒是宥光，会不会觉得你快速睡着是他盯着的功劳…… 　　他这样会被室友认为是变态吧。 　　眼皮逐渐合上的过程中，思绪也变得混乱放飞了。 　　就算寝室里有怪谈出现也不影响睡觉。 　　上铺室友的声音仿佛变成最好的催眠曲。 　　“……男人握着刀，威胁那个叔叔交出背包，他不肯，男人就伸手去抢，两人争执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手里的刀捅进他的身体，他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男人抢走他的背包跑了。” 　　“然后呢？” 　　“雾太大了，周围只有我……和他，早点铺的老板早就跑了，我半天没喊来人，见他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我害怕，大着胆子去摸他脉搏心跳，没有，都没有，身体又冷又硬。他死了，像死了很久。” 　　上铺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顺着吐气的动作缓缓道：“我跑回家了，后来，早点铺也搬走了。但每天早上七点四十的时候，他都站在早点铺的位置，待到七点五十左右离开，和以前一样，直到现在。” 　　“嘶……真的假的？”这次轮到张凡凡问了。 　　“你们要是不信，放假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除了周末，他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 　　“行啊，我胆子很大的，你到时候别忘了喊我。”张凡凡一口答应下来，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寝室门外隐约传来走楼梯时发出的脚步声。 　　上铺室友语速飞快道：“都别说话，宿管查房了。” 　　寝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风声。 　　你脑子里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绪也被彻底抛入梦乡。 　　…… 　　清晨。 　　醒来便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你眨了眨眼睛，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沙哑：“早上好。” 　　他扬起唇角，脸上绽开笑意，黑沉阴冷的眼中仿佛装进了细碎的光，整张脸瞬间鲜活起来。 　　“早上好。” 　　你看着他，怔了几秒，才移开视线，问：“几点了？” 　　他坐起来，脑袋从你上方移开，看了眼手机：“六点三分。” 　　你打着哈欠翻了个身：“再躺几分钟。” 　　其他室友还睡得香甜，誓要到最后关头才起床。 　　“好。”宥光点头，从床上起身就要往寝室外面走。 　　“你去哪？”你抬头问。 　　宥光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将手机屏幕面向你。 　　隔得有点远，你眯着眼睛去看。 　　手机屏幕里停留在短信界面，发件人的名字备注是……妈妈？ 　　林曦之的妈妈？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你否定了，宥光给林曦之母亲的备注是林妈妈。 　　那么这个该不会是你的母亲吧。 　　你脸色变得古怪，仔细看短信内容。 　　【妈妈】：宝宝的食物，来。 　　本机回复：【嗯。】 　　竟然是母亲做好了早饭，让宥光去你家拿。在你住宿之前，她每天都会给你做好早饭，所以住宿后会延续这一点也不奇怪。 　　但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进行了私聊。 　　宥光还直接备注“妈妈”。 　　你眉头逐渐紧锁。 　　宥光见你差不多看清内容，收起手机便打开宿舍门往外走。 　　“诶诶——”上铺的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匆忙道：“你去食堂买饭吗？帮我带份早饭呗。” 　　“谁要买早饭？”另外一个睡得正香的室友猛地坐起来，嘴里嚷嚷着：“给我也——” 　　他对上宥光回过头的视线。 　　“没事，我还没睡醒……” 　　“哐当”一声躺回床上，眼睛立马闭上。 第149章 男生宿舍3 　　除了晚上在宥光的注视下入睡以外, 住宿的生活和往常没有太多不同。 　　宥光可以随时带你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你依旧每天能看到母亲，吃着母亲做的早饭, 而原本担心室友会发现宥光晚上不睡觉一直盯着你的事情, 貌似多虑了。 　　压根没有室友注意这个问题。 　　每天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试卷耗尽室友们的精力, 他们睡着后打雷都吵不醒, 根本没有功夫关注寝室里其他人晚上有没有好好睡觉。 　　你被棺材钉影响的双手也彻底恢复正常, 将两只手套好好存放了起来。 　　男生宿舍一直有点奇怪，你总是会感受到有怪谈出现，但始终没有发现对方在哪里，加上功课繁忙，便没有太关注这件事。 　　这里本就是人类和怪谈共同存在的城市, 出现怪谈很常见，有宥光在, 你可以安心休息, 不必因为怪谈随时紧绷着。 　　若是对方没有妨碍, 共存也没关系。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学校里给的假期越来越少, 最后干脆只在周日放半天假, 试卷和各种练习册倒是越发越多，班上所有人随时都抱着厚厚一叠试卷奋笔疾书。 　　你成绩不错, 做题又快, 经常被老师拉壮丁批改试卷, 是一点没闲着，连解决棺材铺都是宥光去找到棺材铺，把你带过去，你又将没找到破除方法的棺材铺供养给“房子”。 　　至于“房子”的事情, 你和宥光约定好，等到放长假的时候再做理会。 　　偶尔还得趁课间和宥光偷偷跑出学校，管理一下那些从异空间逃出来的怪谈化的人。 　　鬼屋顺利开张了，因为知名度不高，近期也没有节假日，因此生意平平，不过能把员工们的工资维持下去就算完成初衷，你也没定太高的期望和标准。 　　倒是程予兵来找过你，他听说了鬼屋的事情，问你还缺不缺人，他想让他的母亲也过来工作。 　　程予兵的母亲早就在登记册的高危名单上面，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变回怪谈。 　　他的母亲失去了脸。 　　没有五官的脸上，每天只有短暂的时间能获取他人的容貌。 　　她沉默又阴翳，不仅是被怪谈化的程度很深，连自身的性格和气息也产生变化。 　　似乎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程予兵想让她在鬼屋工作，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让她待在同类之中，尽可能地舒适一些。 　　看到她你总会想到母亲，也愿意帮程予兵这个忙。 　　除了这些事情以外，你还要忙着辅导宥光的成绩。 　　语文成绩。 　　这只怪谈有时候和人类的脑回路略有偏差，阅读理解还好，多背点题也会答了，唯独作文总写得奇奇怪怪，还经常因为字数不够得分很低。 　　“我的家庭……这种题目的作文，咱们其实可以不用写得这么诚实。” 　　你捏着试卷，坐在双杠上面，和宥光低声叨咕。 　　在宥光的作文里，他的家庭诡异又僵硬，让人看完想报警，还好你看到这张试卷的作文题目后就觉得要遭，把宥光的卷子扯过来提前检查，否则要是交到别人手里，还不得看出点变态。 　　宥光眉头微蹙，目光凝在某个点，陷入沉思。 　　几秒后，他抬头，侧过脸看你，眉头轻扬：“家庭应该怎么样？” 　　你怔了一下，想到他很难理解人类的家庭，认真答道：“挂念、关心、照顾，还有爱。” 　　就像母亲对你那样。 　　后半句话正准备说出口，就听宥光若有所思地说：“我和你加起来，就是我的家庭。” 　　阳光撒在他的发顶，被阴冷的气息冲散，整个人周围都像是蒙上一层柔光。 　　左眼的红痣却隐在眼下的阴影中，格外妖异，像是诱人步入深渊的妖。 　　你的耳根迅速烧起来，不知是恼还是怒：“我是在给你讲作文的事！”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似乎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生气，犹疑地点了下头：“在听。” 　　你咬牙，这家伙什么话都敢说，太过分了。 　　“啪！” 　　你将试卷塞回他手里。 　　“重写，多点艺术加工，写完再来找我。” 　　手撑着杠杆跳下去，往教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你猛地回头，在宥光带着点可怜巴巴的目光中警告道：“这篇作文的内容不可以写你和我。” 　　他垂了眼帘，目光微暗。 　　坐在高处，低头望着你。 　　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悄然变幻，将你的身影笼罩其中，在他的眼睛、你的脸上，笼罩一层阴霾。 　　自然而然的，你从这样的气息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愿意和他是家庭吗？】 　　当然不是。 　　语气便软下来：“宥光，你现在是高中生，在学习方面得像其他人那样。” 　　他扫你一眼，目光转向地面，眼眸垂得更深，唇角绷直了。 　　你承认你有点答不对题，就像你混乱的思绪。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人类社会的身份、亦或者别的东西，你不在意。” 　　“但我在意。” 　　他抬眸，神色不明。 　　你抬手，握住他搭在杠杆上的手臂，稍一用力，他便顺着你的力道跳下来，立在身前，下巴只差一点便会碰到你的额头。 　　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莫名的压抑和一丝不快的僵硬，却还是努力平静地注视着你。 　　你一字一顿，像是要凿进他心里：“我必须在意，我要带着你离开这里，去同一所大学。我未来的人生轨迹，一定得是和你重叠的。” 　　顿了顿，低声补充道：“……直到你想离开的那天。” 　　他眉头紧蹙：“我不会离开。” 　　你后退半步，笑了一下：“我知道。” 　　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走，宥光跟了上来。 　　“我重写，写得和别人一样。” 　　“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 　　“刚才谁脸色那么臭。” 　　“……天气不好。” 　　“那确实，阴晴不定，刚才还阳光明媚，突然就阴了。” 　　“……你想带我去哪里？” 　　“一起选选看啊。” 　　“好。” 第150章 男生宿舍4 　　上课的时候, 你偶尔会走神，转动目光舒缓双眼。 　　教室里太安静了。 　　老师没有讲课，学生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埋头写着试卷上的题目, 笔尖摩擦在试卷上的声音、试卷翻动的声响, 轻微得不如窗外的风吹响树叶。 　　碧绿的树叶相互摩挲、拍打着, 簇拥在教室外, 像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窃窃私语。 　　学校里有许多树，风吹动时，处处都有树叶的响动。 　　沙沙、沙沙…… 　　树叶摆动，斑驳的光影不断变换，树叶缝隙间的阳光时而柔和, 时而耀目。 　　太阳被挡在后面。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和绿植独有的清新气味。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而宁静。 　　你眯起眼睛，望着窗外头顶的树叶出神。 　　又一阵风吹来。 　　沙沙……沙沙…… 　　枝叶摇曳晃动, 树叶之间的缝隙不断变幻, 拉扯着从天空漏下来的光束, 那束光亮得发白, 白得刺目, 正要移开视线, 却见树叶之间的缝隙里猛地现出一张脸！ 　　一张白得刺目、面无表情注视着你的脸！ 　　明明亮得与阳光相差无几，却有股森然寒凉的气息, 充满了死气, 有莫名的肿胀感, 像是尸体在河里泡了三天三夜后打捞起来的肿胀。 　　你微愣，定睛细看，却又有风吹来，吹得树叶相撞。那张脸如同出现时那般, 飞快消失了，原处只剩树叶间隙中亮得发白的光束。 　　你几乎察觉不到异常，若不是多少还是能感知到残留的一丝古怪，恐怕要以为自己眼花。 　　沙沙……沙沙…… 　　树上的叶子借着风低语。 　　跑得太快了。 　　你回头，看向斜后排座位的宥光，恰巧与他对上目光。 　　他朝你点了下头。 　　宥光也察觉到了刚才的事情。 　　他手里握着笔，顺手用笔头指了指窗外。 　　你读懂他的意思，他说：【我去解决。】 　　你摇头，一手拿起桌上试卷的一角，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点试卷，示意不用管刚才的事情，先写试卷。 　　宥光抿唇，勉强点了下头。 　　要不是在上课，估计他都不会问你，直接去找刚才那个怪谈了。 　　虽然想找到那只怪谈可能没那么容易。 　　…… 　　距离看到树叶缝隙之中的那张脸已经过去好几天，这段期间，只要你在树叶繁茂的地方，就经常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每当这时抬起头，就会看到头顶上空的树叶缝隙间一闪而过的人脸。 　　它总是在窥视着你。 　　宥光自然知晓这件事，他追着这只人脸四处寻找，却始终无法将其抓出来，如同在追随光影，想抓住光的影子，却总是捞了个空。 　　为此，他最近的目光变得格外阴冷，下课后也总是没人能看到他身影。 　　他褪去了“林曦之”人类的身份，以怪谈“宥光”的身份潜藏在你的影子里，牢牢地守着你，也便于在发现那只怪谈后能够及时去追。 　　那张人脸出现的次数便少了许多，似乎是碍于宥光的存在，不敢太过窥视你。 　　时间又过去半个多月。 　　夜晚，风有些大，伴着密集的雨点，交织出一首自然的乐章，催人入睡。 　　你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站在学校里明黄色的银杏树下面，似乎在等人。 　　没多久，你等的少年来了，他的脸朦胧得看不真切，但你莫名能感觉到，他容貌俊秀，阳光又明朗，身上有股清新的气息，你看着他，心在胸腔里跳动，期待又紧张，带着难言的喜悦。 　　他朝你笑，拉着你往前走，随着你们前进，两旁的街道边长满了银杏树，黄色的树叶一片片落下，落在你的肩头，少年伸手，手指捻起你肩头的落叶的细梗，温柔地看着你。 　　“等很久了吧。” 　　你笑着回答：“没有很久。” 　　他认真地说：“下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你点点头，内心眷恋。 　　少年给你的感觉非常熟悉温暖，看着他，你总会心跳加速，觉得开心，对他有种不知名的依赖感。 　　他像是你的一个朋友，一个关系亲密，信赖、十分有好感的朋友。 　　你们踩着落叶边走边闲聊，转眼间，你们坐在课堂里，他写了小纸条偷偷传给你，被老师发现后朝你做了个鬼脸，拒绝承认纸条上另一个人的字迹是谁。 　　少年和你相处了很久，朦胧又美好，你的心也随着他跳动。 　　“你会离开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你问出这句话。 　　他趴在桌子上，侧过头温柔地看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得到承诺，你放心地笑了，无比开心。 　　在喜悦中，你睁开眼睛。 　　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感受到的美好在心里留下些许不肯褪去的痕迹。 　　怅然若失。 　　“宝宝。”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猛地回过神，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 　　宥光的脸色很平静，熟悉他的你却知道，他在压制着怒意。 　　他低声问：“发生什么了？” 　　你疑惑：“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缓缓开口：“你睡着后身上有怪谈的气息，发生什么了？” 　　你怔愣片刻，从床上坐起身，垂下双眼。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沉默，等你继续说下去。 　　抬手摸了摸脸侧，你有些不自在地说：“醒来就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心里却还残留着梦醒后淡淡的遗憾，总觉得缺失了什么。 　　以及……面对宥光时莫名的心虚内疚。 　　你很清楚自己的内心，不可能对梦中的少年心动。会在梦里心动，在醒来后遗憾，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梦有问题。 　　宥光也说了，你睡着之后身上有怪谈的气息，由此证明，那个梦是怪谈在操控，它能控制你在梦里的行为和情绪，进而影响到清醒后的你。 　　不过清醒之后，你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道这只怪谈是什么时候盯上你的，但梦里的事情以及你在梦里被控制时的感受……不能告诉宥光。 　　否则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宥光，也许会被催化出不稳定的、带着毁灭认知的情绪。 　　哪怕只有半点可能，也不能冒这个险。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 　　在宥光面前说出自己短暂对别人心动了什么的，即便是在梦里被控制，也太过分了吧！会变成一团乱麻的！ 　　“记不清了？” 　　宥光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 　　他看着你，阴冷的目光将你锁定在原地。 　　或许，你的谎言不知不觉间露出了破绽。 　　或许是不自然的小动作，或许是语气太生涩，亦或者是面具让他感应到你的情绪。 　　你的心剧烈跳动，屏住呼吸飞快转动大脑。 第151章 男生宿舍5 　　第一次撒谎被宥光发现, 急！该怎么狡辩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你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言语吞吐：“也不是完全记不清，而且、而且梦的内容不重要, 我们先找到那只怪谈……” 　　“我会把它揪出来。” 　　宥光直勾勾地盯着你, 视线带着难言的压迫感。 　　沉默一阵后, 你悻悻点头：“好。”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你。 　　你有些僵硬地挪到床边, 准备下床时，身侧传来他变得冷硬的声音。 　　“你在隐瞒我。” 　　“你在睡梦中，产生了很特别的情绪。” 　　你僵住。 　　宥光的面具即便你在睡梦中，也能感知到你的情绪波动。 　　阴冷刺骨的气息蔓延过来，攀上每一寸肌肤, 皮肤不自觉缩紧，寒毛颤栗。 　　“那是什么？” 　　他绕过挡在你们之间的床柱, 将脸庞凑了过来, 似乎想看清楚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侧脸对着他, 不敢转过头去看他的神色。 　　紧张、忐忑到窒息的错觉。 　　如同被黑暗中的巨蛇缓缓缠住, 收紧, 在紧缚中动弹不得。 　　你没想好该如何回答。 　　寝室里有人翻了个身,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裹紧被子坐了起来, 语带睡意：“嘶……今天天气好冷, 长安, 你们这么早就醒……” 　　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黑暗席卷你的视野，你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眼里只有无尽的黑。 　　这是属于宥光的深渊。 　　黑暗涌动着，不断朝着你的位置侵蚀而来，渴望着将你吞噬，却总在触碰到你的前一刻止住，一寸寸被压回去，维持着稍一晃动就会打破的平静。 　　伴着极尽的克制与压抑。 　　“宝宝，你怎么能骗我。”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似乎凑得更近了，语气带着丝丝凉意，像冷风一样灌进耳中。 　　完了。 　　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你心里咯噔一下，循着记忆朝身旁胡乱摸索，被一只冰冷的手主动握住，便稳稳将其抓住。 　　“没有，我没有想骗你。” 　　他没有回答，冰冷的手无声捏紧了你的手，紧得发疼。 　　你泄了口气，坦白道：“它能操控我的梦境，我没办法在梦里控制自己，担心你会生气，所以不知道怎么讲给你听。” 　　宥光会愿意相信你现在所说的话，你很确信，因为你此刻无比真诚，他一定能清楚感受到这一切。 　　捏得生疼的手被放松了些许。 　　“你在睡梦中，很……欢喜。” 　　他找寻了半晌词汇，才用上“欢喜”两字，隐隐带着质问。 　　你声音有些委屈：“梦中的情绪和想法都被操控了。”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未尽话语的另一头仿佛接连着幽黑的深渊，只窥视一眼，便会卷入其中，永远坠落。 　　他明白就好。 　　你忐忑的心情逐渐平复。 　　片刻后。 　　“……你骗了我。” 　　他的语气软有一丝软和，遍布视野的黑暗也不再汹涌危险，但显然还不想轻易原谅你。 　　“我错了。”你飞快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一定和你讲清楚，绝对不隐瞒半点，。” 　　“好。” 　　他落下一个字，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能感到他近在咫尺，似乎抱住了你，又似乎没有。 　　仿佛他便是这黑暗，将你牢牢包裹。 　　不知道过去多久。 　　“宥光？” 　　“嗯。”声音从耳后响起，很近。 　　“我们该去上课了。” 　　半晌没听到宥光的回应，你正要再问，便听到他开口：“梦里你在做什么？” 　　你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张了张嘴，避重就轻地说：“在学校上课。” 　　“和谁？” 　　“那只怪谈。” 　　话音落下，你便听到他轻哼一声，顿时一阵心虚。 　　心虚完就察觉到不妙。 　　宥光肯定感应到你的情绪了。 　　总有一天，你得把面具的这个能力彻底切断！ 　　果然。 　　“只是这样？” 　　身周的黑暗收紧了，有明显的束缚感。 　　你无奈，老老实实坦白从宽，重新做人：“它在课堂上给我写小纸条，被老师发现了。梦醒之前说会一直陪着我。” 　　宥光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发出冷笑：“一直……陪着你？” 　　每个字阴冷得仿佛要穿透骨肉，周围温度再次骤降，深渊成为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从四面八方传来霸道的吸力，翻滚着、卷动着要将落入其中的东西撕扯得粉碎。 　　即便宥光早已阻断你通过面具感知他情绪的能力，你却依旧在此时感受到他的愤怒。 　　将一切吞噬殆尽的愤怒。 　　进入梦中的怪谈不仅说会一直陪着你，还操控你在梦中对它的表现期待又欣喜，光是这么想想，你非常理解宥光此时的怒火。 　　但必须止住他的情绪。 　　“别生气，我只需要你。” 　　四周漩涡撕扯的吸力温和了许多，冰冷修长的手指从身后抚上脸颊，显然他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你干脆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露出笑意：“它还会来，我们把它解决掉，好不好？” 　　“好。” 　　漩涡逐渐平复。 　　“再不去上课都得放学了。”你抓住在脸上描绘的手指。 　　“……我们课程学完了，可以通过考试，不用去上课。” 　　宥光说得理直气壮，听起来似乎本该如此。 　　你想说点什么劝劝他要好好学习，转念一想，他作为怪谈，老老实实读了几年书，全是因为你，该学的学完了，懈怠一下也没关系。 　　而且，恐怕不去上课是假，不想放你离开这深渊般的地方才是真。 　　你沉思几秒，认真说：“宥光，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问。 　　“妈妈煮的早饭你还没有去拿吧？” 　　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指僵硬了一下，你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你等我一会。” 　　话音落下，周围的黑暗褪去，你的视野范围却并没有变得明亮，差点以为自己瞎了，才发现宥光带着你站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你们正踩在漆黑屋子里的楼梯上，周围很暗，没有光线，你的视力也只能勉强看清楚墙壁和角落一些杂物的轮廓。 　　根本不在寝室里。 　　你眉头微动：“这是哪？” 　　“我马上回来。”他没有回答，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楼梯上。 　　你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屋子里有股潮湿的霉味，脚下楼梯向上，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铁门无法推动，应该上了锁。 　　角落的杂物堆着木板和空袋子，袋子里残留着沙土和一些又干又皱、几乎认不清原本是什么品类的食物，看样子有点像土豆或者番薯之类。 　　你皱着眉头，扔掉拿在手里观察的食物，拍掉手指上的尘土，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地方是一间地下储物间，很久没人使用过了，灰尘很厚。 　　回头，看向身后。 　　楼梯上站着去而复返的宥光，他端着碗筷。 　　你朝他高高挑起眉尾，语气古怪：“你要把我关在这个地方？” 第152章 狗骗人 　　宥光声音沉沉的：“我重新准备。” 　　他低着头, 在没有光线的地下室里，你却忽然看懂了他的神色。 　　“宥光，你在想什么？” 　　你朝他走过去, 将他从楼梯上拉下来, 看着他因为走下楼梯, 从“宥光”变成“林曦之”, 由怪谈转变为人类的气息。 　　他没有很快回答你。 　　你耐心等待。 　　模糊视野中, 他的衣领略有些凌乱，你抬手替他抚平衣领。 　　他眸光微动，与你目光相对。 　　你压低声道：“你知道，我会在你身边，以前, 现在，未来, 一直都在。” 　　“我知道。”他目光转向别处, 盯着地下室的某个角落, 抿了抿唇角, 情绪难辨：“你睡梦中的情绪, 我不喜欢。” 　　他顿了一下, 补充：“你不能对别人那样。那种期待和欣喜，让我……像要失去你。” 　　“好。” 　　你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宥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是觉得安心, 还是在努力放松自己。 　　眸光晃动, 绷直的唇线条变得舒缓，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一丝沙哑和犹豫：“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宝宝, 你……会害怕我吗？” 　　你觉得他有些委屈。 　　你凑近，反问：“你觉得我在害怕吗？” 　　“也不要有任何一点点讨厌。” 　　你笑了一下，伴随着心跳加快，话语伴随着吐气的音发出：“不，喜欢还来不及。” 　　声音小得模糊不清，所以宥光问：“什么？” 　　“我是说，这次是我的错，我可不可以用三天时间来向你道歉，就我们两个，你想去哪玩都行，不用假装人类，不用上课，也不见所有人。” 　　先发制人。 　　宥光顿时沉默了。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但……” 　　你飞快打断他的话：“那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思索良久：“好吧。” 　　“跟我在一起这么勉强吗？” 　　“没有。” 　　“那说原谅我。” 　　“嗯，原谅你。” 　　“换个地方吧，这里好闷。” 　　他拉着你站在楼梯上。 　　你嘴上不停：“对了，你得回寝室拿我们的手机，要给妈妈打电话说一下，不然她肯定会担心得到处找我，我不希望你们有冲突。” 　　“还要和学校请假，林妈妈那边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偶尔瞄到宥光，他神色复杂地听你安排两人即将“逃课”、“失踪”的事情。 　　你翘了翘嘴角，又很快压下去。 　　…… 　　宥光又带着你去了几处封闭的空间，你对这些空间都不太满意，要么说房间颜色不对、空气不流通、布局不喜欢、要么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挑挑拣拣，最后他思考了一会，带着你到了…… 　　酒店。 　　你愣住，随后迟疑道：“我还差几个月才成年，未成年能办理入住吗？” 　　宥光弯起唇角，摸出“林曦之”的身份证来，在你眼前晃了晃。 　　你抬手抓住，仔细一看。 　　“身份证竟然比我大两岁，太占便宜了吧！” 　　很快又撇撇嘴，小声嘀咕：“还不是得叫我安哥。” 　　有“林曦之”这个成年人陪同，你们顺利办理入住，宥光把房卡把得紧紧的，摸都不给你摸一下，你也配合，装作跑不掉的样子待在房间里，即便你和他都很清楚，只要你想，不需要房卡，你就能轻易从这间房子里离开，一扇门压根困不住你。 　　你给母亲打电话，说要和宥光在外面玩三天，不去学校上课，这三天也暂时不回家，询问她是否同意。 　　宥光坐在你旁边，脑袋从侧后方的位置探过来，下巴轻轻放在你的肩膀上，和你一起等待母亲的回答。 　　“不回家？”母亲重复你的话。 　　“嗯，就三天时间，我……我要解决一只怪谈，可以吗，妈妈？”你有些忐忑，瞄了宥光一眼，他正看着你，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和你在一起吗？” 　　“谁？”你茫然，随机反应过来母亲口中的“他”只能是宥光，忙道：“宥光吗？他和我在一起。” 　　“好，早点回家。” 　　母亲同意了，不到两秒，挂断电话。 　　紧接着，宥光的手机响了起来。 　　听起来是短信音。 　　他看了眼手机，又看看你，忽然起身，欲走到别处再细看。 　　你狐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干嘛要走开，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宥光不仅没给你看，反而将手机举了起来，不愿意让你拿到信息内容的样子。 　　太反常了。 　　越是不让看，你越觉得奇怪，猛地站起身去夺他的手机，宥光反应很快，立马将手背到身后，手机也跟着被藏在背后。 　　你被他身体挡住，双手环绕过他的身体，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朝他背后包围过去。 　　眼见着无法躲避，手机就要被你抢过去，宥光手指一松，手机坠落，同时在距离地面还有半米高的位置晕出一团黑洞，手机直直坠落其中。 　　你还想伸手捞出手机，黑洞却迅速收敛，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两秒不到，你连手机的边都没碰到。 　　你看着空荡荡的半空，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会这么紧张怕被你发现。 　　抬头，眼中是他线条明朗的下颌角。 　　因为刚才抢手机的缘故，你身体微低，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头也埋在他冷硬的胸口，但这样亲密的姿势中，紧张压抑的氛围却逐渐弥漫开。 　　几分钟后，才听到他的回答。 　　“逗你玩。” 　　听起来有种千辛万苦找出来个理由的艰涩。 　　你想都没想：“狗骗人。” 　　他不吭声了。 　　于是你点头，站直身体，松开他，朝他伸手：“好，你目的达到了，现在把手机给我看。” 　　宥光愣了一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手指动了动，别开脸，小声：“刚才没感受到。” 　　你咬牙：“因为做贼心虚吧？” 　　“再不把手机拿出来，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表情郁郁，终于向你坦白：：“是妈妈发的短信。”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到？” 　　“她不让。” 　　你纳闷极了，但此时又非常肯定宥光没有撒谎。 　　“给我看。” 　　宥光摇头。 　　“给我看。” 　　他低头盯着你。 　　对视一分钟，他一动不动。 　　对视十分钟，他好像可以一直这样盯着你看下去。 　　对视半小时，你败下阵来。 　　“我想看看，你就悄悄给我看一眼，我不告诉妈妈。” 　　他拿出一个红色皮球放在你怀里。 　　你越发好奇，拉起他的手，开始打感情牌：“宥光，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话还没说完，他化作黑影，潜入你的影子。 第153章 网络求助1 　　“你不出来, 我就出去了。” 　　你站在房间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带着威胁的意味。 　　影子纹丝不动。 　　宥光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哼。” 　　你轻哼一声, 干脆地拧开房间门把手, 拉开门…… 　　没拉动？ 　　诧异了零点零一秒后, 你迅速低下头, 果然发现影子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 在下方紧紧按住门，你在上面开门，他在下面抵着门，这门能打开才怪了。 　　不管你怎么加大力度开门，房门都纹丝不动,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眼看着就要被折腾变形, 你及时收手。 　　再僵持下去就得赔酒店的房门了, 你可不想翘课干这种事。 　　“宥光, 有本事你别出来。” 　　面对你的挑衅, 潜藏在影子里的怪谈仅仅是晃动了一下, 属于你的影子扩大些许, 像是有个比你高大些的人站在你身后，其投射下来的影子将你的影子完全覆盖住。 　　接下来你完全当他不存在, 洗漱了一下, 趴在床上拿出手机自顾自玩起来, 打开论坛。 　　这两年各种论坛兴起，你也关注了几个，大部分是本地的，以及少数几个比较热门的论坛, 偶尔会登录进去看看。 　　随意往下翻着帖子，你眼角余光瞄着自己的影子，心思根本不在手机屏幕上。 　　宥光这会很沉得住气，他待在你的影子里，你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近在咫尺，近得连你自己身上都带有他的气息，仿佛能听见他呼气的声音。 　　看他能倔多久。 　　眼睛忽然在手机屏幕上瞄到几个奇怪的字眼，你不由自主收回心神，停下不断按下键的手指，定睛细看屏幕。 　　这是一个足够醒目的标题。 　　【求助！下班回家发现门锁被撬开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回家的时候门是敞开的，门锁还松动了，可是家里没有少东西，我打电话给房东，他说在外面出差，周末再来给我换锁。 　　对了，窗户也被打开了，窗沿上面还有个鞋印，我平时不开窗，那个鞋印也不是我的！ 　　我住在新覃西街139号五楼，隔壁是认识的朋友，他最近刚好回老家了，只有我一个女生在，好害怕有坏人呜呜…… 　　———— 　　帖子里已经有不少网友回复，稍微下翻就能看到许多。 　　【被踩点了吧，看看周围有没标记。】 　　【楼主不要贴真实地址啊！很危险，赶紧删掉！】 　　【报警没有？】 　　【楼主不要急，附近有没有别的朋友？先搬出去住两天，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好可怕……】 　　【我也住新覃，西街那边听说挺乱的，鱼龙混杂，楼主一直没有回贴，没事吧？】 　　【快回帖啊，很担心你的安危。】 　　【一定要报警！】 　　【账号只发了这一个帖子，也不回评论，假的吧，骗人很好玩？】 　　…… 　　回帖在不断刷新，帖子很快变成热门，但发贴人始终没有再出现。 　　发帖的时间大概在一个小时前。 　　你查了下新覃的报警电话，犹豫：“要不要帮忙报警呢……” 　　也不知道帖子的内容是否属实。 　　“会担心就报警吧。”耳旁传来黑影的低语。 　　你按下拨号键，嘀咕：“你还挺助人为乐。” 　　“不想你一直担心别人。” 　　你没吱声，等着电话拨通，和电话那头说明了论坛里帖子的评论，电话那头表示会去查看情况，并留了你的身份信息，才挂断电话。 　　想起周萌也在新覃，好像正是住在西街，你登上聊天软件，在你、周萌、林曦之、彭迪和陈媛媛五个人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长安】：周萌，你住在新覃西街？ 　　大概十来分钟后，群里有人回复消息，却不是周萌发来的。 　　【彭迪】：长安你不是和林曦之请假了吗，被我逮到你玩手机！ 　　你笑，飞快回复。 　　【长安】：逮到你才对，我们班每天上课都要收手机，你手机现在应该在讲台上，怎么给我回消息的？ 　　【彭迪】：嘿嘿 　　【彭迪】：体育课，我悄悄拿出来了（害羞） 　　【陈媛媛】：周萌就是住在西街，怎么啦？ 　　【陈媛媛】：另外，你们班竟然还有体育课！？我都快忘记体育课是教什么的了…… 　　【彭迪】：别慌，我也是这学期第一次见体育课，老班被教导主任叫走了，其他老师也没占课，难得让我们体育课自由活动，媛媛你们班老师应该也被叫走了吧，说起来你怎么也在玩手机？ 　　【陈媛媛】：我们班老师也不在啊～这么一说，确实，老师说学校叫开会就走了，不知道什么事，好像挺急的。 　　【长安】：看来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情发生。 　　【长安】：【分享链接】 　　你把刚才看到的论坛帖子发在小群里，让人比较在意的是某个回帖人说的那句“西街那边鱼龙混杂，挺乱的”。 　　说起来大家已经半个月没有和周萌联系了。 　　群里安静了约莫十分钟，才有新消息。 　　【陈媛媛】：还有十分钟下课，周萌那边应该也下课了，我等下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 　　【彭迪】：快两年没有见到周萌了 　　【彭迪】：这学期结束之后，我们去新覃看她吧？ 　　高中的假期越来越少，这学期的假期只有十几天时间。 　　而且…… 　　你侧头，看着不知何时从影子里钻出来，悄无声息侧躺在你身旁的宥光。 　　他见被你发现，眨了下眼睛，身体微动，立马想再次潜进影子里。 　　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 　　“别管刚才的事了，放假我想去新覃，和彭迪他们一起。” 　　他顿住，神色不明。 　　他和母亲一样，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目前你还没有能力带他离开。 　　“你一定要去？”他问。 　　你迟疑：“很久没见到周萌，大家都想去看看她，如果你不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这次只能拜托彭迪和陈媛媛帮你带去问候了。 　　但话说到一半。就见宥光点头。 　　他面色如常：“我知道了。” 　　“诶？”你愣了一下：“我会尽快赶回来，这里离新覃不远，来回要两天路程，我去三天就回，很快。” 　　“没关系。” 　　他面对着你，冰冷的手指轻点你的眉心，你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蹙紧眉头，此时眉心在他的指尖下被抚平。 　　“想去多久都可以。” 　　“可是你……”你望着他，眉心褶皱又起。 　　“我会解决的，别因为我烦恼。”他忽然凑近，俊朗的五官放大，冰凉柔软的触感印在眉心。 　　轻盈带着凉意的声音像是在心里响起。 　　“宝宝，我不是你的累赘。” 　　心跳加速，呼吸停止，你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气血上涌，不用看都能感觉到自己变成一只被烧红的虾。 　　你想说句话缓解一下这莫名的氛围，或者做点别的，至少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 　　心逐渐被柔软的东西填满，几乎要溢出来，眼睛虽然回避了他的视线，却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你低垂眼眸，好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 　　电话铃声打断了周围奇妙的温度。 　　你接起电话，却是警察的回电，论坛上帖子的地址已经去核实过，该地址的居住人是一对夫妻，已经住了五年了，根本没有像帖子里说的单身女性，因此帖子内容不属实。 　　好的是没有算你报假警。 　　“现在的人那么喜欢编故事？” 　　你纳闷了一句，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边陈媛媛也发来消息，说联系了周萌，周萌的手机也被收了，下课可以打电话，但不能玩手机，她在西街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目前住的地方比较安全，只要不乱跑去陌生的地方就好。 　　之后的时间，你一直和宥光待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也许是不想你无聊，他还离开了一趟，带回游戏机和手柄，连上酒店的电视，两个人坐在一起打游戏。 　　你本来玩得很开心，但你游戏输了之后，他竟然拿出一叠试卷作为惩罚！ 　　“喜欢吗？我专门挑的。”他甚至带着笑意说出这句话。 　　你嘴角的笑容迅速消失。 　　“我突然想起来梦里那只怪谈，越想越生气，今晚的梦里一定要抓住他。” 　　你抱着枕头往床上躺。 　　这次换宥光的笑容消失。 　　他很难抓住进入你梦里的那只怪谈，他的能力是吞噬，那只怪谈依附在你梦中，他想伤到那只怪谈，唯有通过你。 第154章 网络求助2 　　“你来啦。” 　　“我等你很久了。” 　　少年笑脸灿烂, 如同初阳般热烈美好。 　　你似乎忘记了其他事情，只记得和他在一起轻松愉快，度过了许多模糊的时光。 　　他说, 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即便醒来后忘记了许多梦中的细节, 这句话也依旧记忆深刻。 　　宥光面无表情, 怀里抱着最初的那个红色皮球, 见你醒来才脸色稍缓。 　　“我送你回学校。” 　　“诶？” 　　你错愕。 　　这才出来放风一天不到。 　　而且…… 　　“可是我们都请好假了, 三天呢。” 　　宥光冷脸：“我一定要想办法抓到那只怪谈。” 　　看来他实在等不及了。 　　“你去吧，我就不用回学校了，正好睡个回笼觉。”你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盖在处，软绵绵的, 非常舒服。 　　他侧头看你，欲言又止。 　　你打着哈欠朝他挥手：“给我带份早饭, 我想吃灌汤包。” 　　他还不走, 盯着你瞧。 　　你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宥光没说什么, 神色郁郁地转身离开。 　　大概十来分钟后, 你得偿所愿吃到热气腾腾的灌汤包, 宥光则匆忙离开了, 都没来得及问他在外面有没有收获。 　　你很久没有睡懒觉了，这一觉睡到中午, 神清气爽, 这次没有做梦。 　　翻开手机打开昨天那条求助帖, 帖主没有再发言过，帖子也慢慢沉了下去。 　　倒是学校的论坛很热闹，比往常更活跃几分，飘在首页的帖子基本都是同一个主题。 　　【学校里的樱花开得好美,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花！】 　　【有人知道学校里种的是什么品种的樱花吗？】 　　【一夜之间盛开的樱花树】 　　【我的高中回忆是粉红色花瓣】 　　【午休在樱花树下合影，有兴趣的一起来。】 　　…… 　　樱花树？ 　　学校里的樱花树这两年一直没有开过，很多学生都觉得那肯定不是樱花树，连学校也怀疑过是不是买错了树苗，一夜之间竟然突然盛开了。 　　刚翻了几个帖子，就收到群消息，彭迪趁午休时间发出几张图片。 　　是樱花的照片。 　　即便是模糊的像素，也能看到照片中满树淡粉色的繁花，清雅又艳丽，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每朵花瓣都恣意地绽放着，有种奇异的生命力，好似会发光一般。 　　的确很美。 　　美得连彭迪这样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也忍不住驻足拍下照片。 　　你一张张翻看着照片，翻到最后一张樱花照片时，手指忽然顿住。 　　总觉得这张照片哪里不对…… 　　照片是从下朝上仰拍，花枝之间互相拥挤簇拥着，层层叠叠，只隐约从粉色花瓣的缝隙中透出一点蓝天背景，比起平时所知的素雅的樱花来，格外繁荣茂密。 　　你聚精会神看着照片，按住手机的放大键，将照片放大，再放大。 　　粉红色花朵的缝隙之间赫然显露出一张惨白的笑脸来！ 　　是前几天经常看到的那张脸！ 　　只不过这一次，它在笑。 　　被和学校的樱花一起拍下来，是巧合吗？ 　　【你们看到了吗？】 　　你飞快打出一行字，却又删掉。 　　如果彭迪他们看到了照片上这张脸，不会毫无反应，还是不要直接提醒他们，免得弄巧成拙。 　　想了想，你私聊发信息给彭迪。 　　【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因为还在午休时间，彭迪很快回复消息。 　　【彭迪】：奇怪的地方……好像没有 　　【彭迪】：不会有什么事吧！？ 　　【彭迪】：这次是什么？长安，有什么你直接说，我承受得住！我可是要助你拯救世界的超级人类！ 　　【还不确定，总之……暂时离学校的樱花树远点。】 　　【彭迪】：好！我就知道开得那么妖艳不是什么正经树，要不咱们半夜把它烧了，永绝后患。 　　这家伙真敢想啊，烧学校的树绝对会有处分，还想不想毕业了。 　　不过你只是冷静地回复：【玩火尿床。】 　　【彭迪】：啧，那算了 　　还挺失望的样子。 　　绝对是青春期叛逆了。 　　你把最后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发给宥光，没一会就收到宥光的回信。 　　【宥光】：我也找到一些线索。 　　几分钟后，宥光出现在酒店的房间里。 　　“学校里有人和你做相似的梦。” 　　停顿了一下，他说出第二个信息。 　　“昨天学校紧急通知老师们开会，因为有两名男生在学校里失踪。” 　　“失踪？”你反问。 　　似乎已经猜到你接下来要问什么，宥光先一步开口：“没有人看到他们出学校，第一名男生在前天下午消失，第二名男生昨天早上消失，消失之前没有征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突然消失，且室友和同学都表示他们最近有点奇怪，上课经常走神傻笑，像早恋。” 　　“其中一名男生和同学提到过梦境里认识的人，消失前说要去‘赴约’。” 　　没想到宥光已经查到这么多。 　　“所以那只怪谈很快也会对我下手，它不会只满足于操控梦境。” 　　宥光点头：“希望它不要太磨蹭。” 　　想让它尽快对你下手？你顿时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好。 　　你换了个话题：“学校里的樱花你去看过吗？” 　　“看过。”他迟疑：“不确定。” 　　不确定有没有问题。 　　连宥光也看不出学校樱花有没有古怪，它们似乎只是格外美丽罢了。 　　之后的时间，你每次睡着都会做梦，梦的内容朦胧不清，只记得始终有那名少年出现，你们感情逐渐加深。 　　直到第三天，梦中的少年说道：“我不能再来看你了，你会去找我吗？” 　　“当然会。”你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欣喜不已，让你顺着校门左边数过去，在第十三颗树下等他。 　　…… 　　“十一、十二、十三。” 　　那是一颗樱花树。 　　学校里有三棵樱花树盛开，但实际上学校摘种了几十棵樱花树，除了那三棵树，其余的树都没有半点开花迹象。 　　第十三棵樱花树同样没有开花。 　　树没有异常，树下无人。 　　你站在树下，静静等待着。 　　微风拂过，带起发丝衣角，几片樱花花瓣随着风被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细响，互相拍打推搡着，错落投下几缕光束，脚边黑影浮动。 　　“沙沙、沙沙……” 　　树叶拍打的声音愈发响亮。 　　你抬头。 　　对上一张明媚灿烂的笑脸。 　　惨白空洞的脸。 　　那张脸从树叶之间的缝隙中探出来，笑容愈来愈大，双眼都眯了起来。 　　“你，来了。” 　　隐藏在树叶响动中的低语被你的耳朵捕捉。 　　你竟觉得见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人，眷恋无比，那张惨白的脸在眼中美得无可挑剔，令人沉醉。 　　蛊惑吗？ 　　“留下来……” 　　像是有人抱着树干在用力晃动，树枝开始颤抖，树叶摇晃起来。 　　“沙沙沙！” 　　树叶拍打得密集响亮。 　　“留下来，一起赏花……” 　　头顶的树叶摇动得愈发疯狂，那张惨白的脸定定地看着你，有温柔的笑意，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顺从，得到温柔的对待。 　　拒绝，将遭遇万劫不复。 　　看着看着，你升起一丝奇怪的想法。 　　去抱这棵树。 　　你朝着树干缓缓迈步。 　　越来越近。 　　你张开双手，树干近在咫尺，它似乎在变得柔软，甚至往里凹陷下去，以便于迎接你的拥抱。 　　在抱住树干的前一刻，树干凹进去一个黑洞，要将你整个人容纳进去，融为一体。 　　然而你永远也不可能和这棵树相触碰。 　　黑暗在身前蔓延，迅速铺满整个视野，暴露出噬血面孔的樱花树转眼落入深渊。 　　它极力挣扎着，叶片发出刀子般的声响，刮起一阵小范围的狂风，将发丝卷得高高扬起，风声在耳边凄厉不甘地嚎叫。 　　但很快，所有声音都停下来。 　　黑暗褪去，你睁开眼，身前的樱花树已经消失，原地只留下有着树根脉络形状的奇怪坑洞。 　　“啪嗒……” 　　一枚碎石被踢过来，顺着树坑掉下去。 　　抬头看去，宥光微眯眼睛，唇角翘起，侧头打量着学校里的其他樱花树。 　　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这些樱花树都是怪谈？”你问道。 　　完全没有看出来。 　　虽然这次的怪谈解决掉了，但你对它的存在还是很模糊。 　　“也许是。” 　　宥光解释：“出现在树木身边的怪谈，是树的怨念。” 　　“树的怨念？” 　　“应该开花却没能开花、应该结果却没能结果、常年无法长大、总是遭到破坏、虫病缠身等等，有可能引来‘树的怨念’，‘树的怨念’用不同手段吸引生物，让生物的思想和树融为一体，身体成为树的养料，达成原本无法做到的事。” 　　“树也会有怨念啊……” 　　你喃喃自语，望向不远处盛开的樱花，久久无言。 　　———— 　　【怪谈收录】 　　【树的怨念】 　　“沙沙沙……” 第155章 红色电话亭1 　　教室里。 　　“咱们学校要上新闻了！” 　　大课间的时候, 同寝的张凡凡凑过来咋咋呼呼地嚷嚷。 　　因为被分到同一间寝室成为室友的缘故，你们的关系从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变成经常一起聊天的同学。 　　你正在写试卷，闻言茫然地抬头看向张凡凡。 　　对方如同得到鼓励, 一条腿的膝盖压到你旁边的空凳子上, 眉飞色舞地说：“学校里那些樱花树的树坑, 好多大人围着拿摄像机在拍, 校长和主任都在, 肯定是在采访他们，咱们学校要上新闻了！” 　　樱花树坑，上新闻。 　　学校里所有樱花树在一夜之间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个纵横交错的不规则树坑，踩下去可能还会下陷塌掉, 那条种满樱花树的道路已经烂得不能看，全是脚印、泥块和土坑, 被学校围了起来, 不允许学生经过。 　　如今竟然引来了记者。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 但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宥光干的。 　　你侧头看了眼斜后座的宥光。 　　后者低头, 沉默无言, 奋笔疾书。 　　……还是当作无事发生吧。 　　“嗯, 那应该是个大新闻。”你随口应着张凡凡的话，又低头去看试卷上的题。 　　“你这反应……太平淡了, 还有林曦之, 再爱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啊, 都下课了还写，不休息会吗？” 　　你摇头：“不累。” 　　其实只是心里有些烦躁，想用写试卷来缓解。 　　离高中毕业的时间越近，你越焦虑。 　　母亲和宥光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如果到时候他们始终不能离开该怎么办？ 　　你想得出神，连张凡凡什么时候离开你座位旁的都没有注意到，最近越发困扰，连上课时也无法专注。 　　也因此忽略了身边。 　　直到某天晚上醒来，在黑暗中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才突然发现不对。 　　宥光不在。 　　他没有在夜晚注视你，不在床上，也不在宿舍。 　　通过面具察觉到他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移动。 　　他去做什么了？ 　　侧过头，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你可以开口问他，哪怕声音再小，他也能听到。 　　或者透过面具看到他的视野，只要你想。只是这样做会被他察觉。 　　你想问，话语却堵在嘴边，被紧闭的嘴唇挡住，不愿意开口。 　　阳台窗口透进来的风幽凉，深沉的夜晚连虫鸟也没了声音，周围仿佛被画出一个圈，格外寂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似乎只是刹那，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身旁忽然多了点声音。 　　“嗡——” 　　你惊醒。 　　从被窝里找出震动模式的手机。 　　来电【宥光】。 　　！ 　　他打电话过来了！ 　　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避免吵到熟睡的室友，你整个人连同脑袋裹在被子下面，发出气音：“……喂？” 　　“你醒了。”对面语气平静。 　　“嗯。”你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小声问了句废话：“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 　　你们突然没了声音。 　　大概十几秒后，紧紧贴着耳朵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他的声音，电子设备发出声音时独有的微小电流震动着耳膜，声音就像钻进了耳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要不要看我这边？”他轻声问。 　　电话那头隐约听到铃声，似乎是电话铃，有点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却想不起来。 　　你感到好奇，但想到半夜醒来才发现宥光不见了，如果不是这次醒来，压根不会发现这件事，心情变得不美妙起来。 　　“不想。” 　　“我讲给你听。” 　　你不吭声。 　　手机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变得响亮许多，但很快又弱下去，像是拿着手机突然靠近，又离远了。 　　“还记得这个吗？”宥光问。 　　你皱眉，顺着他的问话去回忆，无果，便语气硬邦邦地说：“记不清。” 　　宥光笑了一声：“我记得。” 　　“在你只有一米高的时候，家里出现过这个声音。” 　　一米高？小时候吗…… 　　耳熟却想不起来的电话铃声，在家里出现过…… 　　一个画面猛地出现在脑海中。 　　“电话亭！”你声音不小心提高了些，连忙住嘴，低声重复：“是红色电话亭？” 　　“是。” 　　家里的电视中曾经出现的红色电话亭，当时的你也从幼儿园同学口中听到关于红色电话亭的怪谈故事。 　　那时候的你什么能力都没有，遇到红色电话亭毫无反抗的能力，是宥光帮了你，为此母亲还砸坏了电视机。 　　不过那个时候，你和宥光还没有成为朋友。 　　“排除掉许多电话亭，我找到它的位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好像听到宥光的语气里隐隐有一丝邀功的意味。 　　你沉默片刻，忽然问：“那时候我们不是朋友，你为什么帮我？” 　　“……嗯？我……我……” 　　对面被问得卡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谎话又不能讲，实话貌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所以是因为什么？” 　　你眨眨眼，认真听着，方才心里的不爽快消散大半。 　　“我……以后告诉你。” 　　他把你的招式学了过去。 　　但你的魔法对自己无效，故意大度地说：“没关系，你也长大了，有不愿意和我分享的事情也很正常，我会努力接受这种变化……” 　　“别说这种话。” 　　他声音变得阴沉。 　　你见好就收：“好的。” 　　“我可以告诉你。” 　　他语气古怪，有种伪装出来的刻意温柔，你忽然后颈寒毛直竖，一阵凉意冲上头皮，浑身阵阵发麻。 　　危险！ 　　只是问一个原因而已，你们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还会因为一个小时候的原因踩到属于宥光的陷阱，让他露出属于怪谈的面目，只要有半点不对，陷阱就会狠狠将你咬住，到底是什么原因？ 　　手机扬声器中，他声音柔和得发腻，像是生怕将猎物吓跑般，一字一句，斟酌着缓缓说道：“那时候，你是猎物，不能被抢走。” 　　“宝宝，不要怕，现在不一样。” 　　“我不会伤害你。” 　　你喘了口气。 　　还以为宥光隐藏了要毁灭世界的秘密，原来只是这个啊。 　　大家握手言和之后你再也没细想过以前的事情了，不然在这个世界过不下去。 　　“我怕你干什么，不要用狼外婆的语气跟我讲话，很怪啊。”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还困不困？” 　　“清醒了。” 　　“出来，我在楼梯等你。” 　　“好。” 　　你从被窝里探出头，观望一圈，室友们睡得很熟，没有被你吵醒。 　　蹑手蹑脚穿好衣服，摸黑打开寝室门，走向楼梯。 　　抬头就看到阴暗漆黑的角落里漂浮着一张荧光发亮的脸。 　　你吓了一跳，紧跟着反应过来是宥光，他站在乌漆嘛黑的楼梯上，手机屏幕打开，亮光从下到上照着脸，所以乍一看才会有半空中有张脸在发亮的错觉。 　　虽然有被他吓到，但是你不好意思说，他好像很在乎你会不会害怕他。 　　“走。” 　　他拉住你的手，你们转眼便消失在楼梯上。 第156章 红色电话亭2 　　红色电话亭静静立在道路旁, 电话亭里透出淡黄色的光。 　　看起来很温暖。 　　它看起来像是被谁牵挂着，压在心底无法忘怀。 　　和小时候看到的红色电话亭一样。 　　只不过小时候是在电视机里看到，这次是见到它的本体。 　　你们走下楼梯, 朝红色电话亭接近。 　　似乎预感到危机, 电话亭里忽然响起铃声, 听筒被响亮的铃声震得颤动。 　　“铃铃铃……” 　　熟悉的老式铃声。 　　宥光牵着你, 你们步子走得闲散, 像是深夜睡不着觉出门透气散步般悠闲，对于面对的怪谈毫无害怕紧张的情绪。 　　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当时可是怕得要死呢。 　　你心中感慨，那端红色电话亭里的电话听筒终于在铃声的震动中，“啪嗒”一声坠落下去，却被尾部连接着电话主机的弹力线扯着, 上下晃动几下。无法坠到地面上。 　　“嗒、嗒、嗒。” 　　听筒在晃动中撞到电话亭的玻璃墙，一下又一下, 越来越轻。 　　“呼……” 　　听筒中隐隐传来什么声音。 　　“吸……呼……吸……呼……吸……” 　　喘息声。 　　沉重而缓慢, 仿佛某种巨大暴躁的生物喘着气靠近。 　　久违的压迫感随着呼吸声传至身体, 一层层递增。 　　你皱眉, 感到强烈的不适。 　　这种不适不仅在身上, 更在内心深处无法企及的地方。 　　随着时间推移的, 呼吸声多了一道。 　　电话亭听筒里传出两道呼吸声。 　　又多了一道。 　　“吸……吸……呼……吸……吸……呼……吸……” 　　你分辨不清了。 　　呼吸声越来越杂乱，数量繁多。 　　你双手插兜, 一手握紧钉子, 另一只手指夹住扑克牌, 脑子里搜寻着目前情况可能适用的规则。 　　如临大敌。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现在明明和小时候不一样，你拥有曾经没有的力量，拥有抗击的能力。 　　可是……还是很慌张，记忆深处掩藏着的某种东西, 伴随着恐惧，脱笼而出…… 　　它们潜藏在黑暗中，无处不在。 　　它们搜寻着你的踪迹。 　　越来越近了。 　　它们朝你伸长双手…… 　　一只手很快抓住你，冰冷刺骨，源于幽深的黑暗。 　　“滚开！” 　　你猛地甩开那只手，右手指间夹着的扑克牌脱手而出，朝着红色电话亭“簌簌”飞射而去，钉向电话亭中的那点光芒。 　　“嗡——” 　　扑克牌插入玻璃墙中，刻入三分之二，只留一角在外，却没能将其穿透，死死卡在玻璃墙上，发出嗡鸣颤音。 　　“呼……呼……” 　　你喘着气，死死盯着红色电话亭中散发出来的光芒，额头布满汗珠。 　　“宝宝？” 　　呼唤声将你惊醒。 　　宥光手指僵在半空，目光惊愕。 　　刚才…… 　　刚才那只搭在你身上被狠狠甩开的手，是他的。 　　你望向红色电话亭，听筒里的喘息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只是电话亭里散发出来的光依旧让你无法平静下来。 　　朝宥光摇摇头，你思绪很乱，脑海里出现一些零碎的记忆。 　　见你这幅模样，他抿紧唇角，大步走向红色电话亭。 　　黑暗的深渊在他手中聚集。 　　就在即将靠近红色电话亭时。 　　“……是你吗？” 　　听筒里再次传出声音，这次是苍老年迈的女声。 　　那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让你瞬间想起许多回忆。 　　你愣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色电话亭。 　　“是你吗？时昭。” 　　时昭？ 　　时昭。 　　是你。 　　你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那段仓促简陋的人生。 　　在成为长安之前的人生。 　　同时，宥光停下脚步，手中的深渊飞速蔓延，将红色电话亭包裹其中，红色电话亭如同下陷般被吞噬。 　　“时昭……” 　　听筒里的声音轻轻唤着。 　　“别！” 　　你伸手朝宥光做出停止的动作。 　　“宥光，先停下！” 　　他回头，拧眉。 　　深渊停下了步伐。 　　“时昭，我们好想你，好担心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你沉默着，盯着红色电话亭没有举动。 　　“你在怪外婆吗？” 　　“都是外婆没出息，外面危险，你快点回来好不好？外婆一定想法子让你离开这个地方，不能一直让你受委屈……” 　　“你回来好不好？” 　　“你不在，弟弟闹着要回来，回来就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你艰难地咽了下喉咙，喉头苦涩。 　　忍不住开口：“不准他回来。” 　　声音沙哑，伴着鼻音。 　　你抽了抽鼻子，脸上有凉凉的水滴坠落。 　　如同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哥！” 　　听筒里传来清朗的男声。 　　“你在哪里？”他急切地问。 　　“外婆说你很快就回家了，我不信，我不信，妈妈当初也是这样，再也没有回来过，你们别想骗我，你肯定出事了，那些鬼东西……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不许找我！”你脱口而出，忽地对上宥光疑虑担忧的目光，混乱的思绪变得冷静许多，再次看向红色电话亭。 　　电话亭静静立在原地，连接地面的底座已经陷入深渊，亭中垂落的听筒一句句一声声传出记忆中熟悉的声音。 　　真的是……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久到那些记忆快要变成梦境逝去。 　　可当记忆响起的时候，依旧如此深刻。 　　你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现在很好，不要来找我。” 　　停顿片刻，喃喃自语般：“长昭，在这里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把过去十年你空缺的挨打都补上。” 　　抬手抹了把脸，拭去脸颊的湿润。 　　你抬头，走向红色电话亭。 　　“时昭，快回家吧……”听筒里又是外婆的声音。 　　似乎以为你被蛊惑，深渊再次吞噬红色电话亭。 　　你步伐不停：“让我来吧。” 　　宥光特意回宿舍带你来找红色电话亭。就是为了让你来解决它，以获得更多属于平衡者的力量。 　　只有变得更强，宥光和母亲才能和你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你不会丢下任何人。 　　而红色电话亭的特性，你已经有了猜测，只差实验。 　　猜错的话，不是还有宥光在吗。 　　现在的你，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你站在红色电话亭前，拉开玻璃门，主动拿起垂落的听筒。 　　“我在这里很好，不用担心我。外婆，如果能出去的话，这次你把机会留给自己吧，好好保重身体。如果那个世界的你真的能听到的话，替我向外公问好，让他不要再泡奇怪的茶喝了，真的很难喝。还有长昭，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以后要靠你自己，好好活着吧，不要回家。” 　　“嗯……没什么要说的了，挂了。” 　　留恋地看了眼听筒，你干脆利落地将其扣回电话主机上。 　　“嗒。” 　　听筒压住电话主机，发出一声清响。 　　红色电话亭瞬间瓦解，化作星星点点飘向你。 　　你伸手接住，每一枚闪着微光的点都是沉重的牵挂，埋藏在心底，不论过去多久，都无法消逝。 　　你已经无法得到新的特性，红色电话亭的所有都化作平衡者的力量。 　　【怪谈收录】 　　【红色电话亭】 　　倚靠在红色电话亭里，接通那个无法忘怀的号码。 　　电话里是熟悉的声音。 　　他们不在你身边。 　　请不要挂断电话。 　　他们永远在你身边。 第157章 替命 　　“……宝宝。” 　　宥光站在身后, 你回头，撞进他的目光。 　　有些看不清，兴许是被黑暗覆盖的缘故。 　　到了该解释的时候。 　　但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将整件事说出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埋藏深处的秘密陡然被揭开, 你很难做到若无其事的对隐藏的事进行解说。 　　可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 以你对宥光的了解, 他现在绝对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友谊的小船触礁了。 　　你有些发愣，看着他在月光下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下巴，几次想开口，却都觉得开场白不合适。 　　毕竟不管怎么说，你原本要将这个秘密埋葬起来, 不告诉任何人，其中也包括宥光。 　　但显然他不会喜欢这个解释。 　　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 　　空气逐渐僵硬。 　　他会生气吗？ 　　你开始忐忑。 　　今夜格外的冷, 起风了, 高空的风沉到地面只剩凉意。 　　黑云飘过月亮, 挡住了月光, 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只隐隐看清宥光五官身形的轮廓。 　　他微微动了下唇瓣, 牵扯着喉结滑动，接着朝着你的方向迈步。 　　他是怪谈, 也是宥光。 　　和你一起生活了十来年, 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存在。 　　很危险, 也很安全。 　　你怕他生气，却不惧怕他。 　　在他迈出第一步时，你主动走了过去，张开手将他抱住, 额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呼吸着他的气息，逐渐放松下来。 　　属于宥光独特的带着凉意的怀抱。 　　“你……”他想说什么。 　　你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他止住话音，没再开口。 　　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电话亭里传出的声音。 　　虽然挂电话的时候非常干脆利落，但其实还想再听听他们的声音。 　　怕再晚些挂断电话、再犹豫一会，就舍不得了。 　　始终不挂断电话，最终会成为被“困”在电话亭里无法离开的人吧。 　　能再次和永远失去的人通话什么的…… 　　“你体温下降了。” 　　宥光的声音猛地将你拉回现实。 　　的确很冷，在宿舍没感觉，只穿了件短袖，这会才体会到昼夜温差大。 　　你刚才出了身冷汗，晚风一吹，更是滋味难言。 　　从宥光怀里抬头，刚要说话，一件黑衬衫罩了下来，搭在身上。 　　你抬手穿上衬衫，边系扣子边瞅宥光。 　　漆黑的马路边上，依然能看清他身上的黑衬衫穿得好好的，没脱。 　　你忍不住问：“你衣服到底从哪里拿出来的？” 　　就算小时候已经穿过他的衣服并且问过很多遍这个问题了，但还是想再问一遍！ 　　怎么会永远都有一件衣服在身上的，这不科学！ 　　宥光已经不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抬手替你扣上衣服最顶端的扣子，你扬起头配合着，冰冷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在喉结周围扫过，激起肌肤一片颤栗。 　　“咳……我来吧，不用扣这颗。” 　　你扫开他的手指，他顺手在你额头搭了下，停留两秒，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煞有其事地说：“着凉了，回去。” 　　你无语，抽了抽嘴角。 　　他那个体温，能对比出来什么才怪了。 　　回宿舍后你们没再说什么，室友都睡得熟，你不想吵到他们，回去冲了个澡就睡下了，正好想想该用什么方式和宥光解释。 　　结果没想到。 　　第二天，你发烧了。 　　“好冷……” 　　寝室里，你裹着两层厚被子瑟瑟发抖。 　　宥光拿着两个崭新的热水袋，一手开水壶，一手热水袋，非常认真的往里面灌开水。 　　寝室里不允许使用电器。 　　“没想到我的身体这么好还会重感冒。”你说话瓮声瓮气的。 　　宥光：“以后多穿衣服。” 　　你摇头，明白自己不全是因为着凉而感冒。 　　昨晚电话亭里最初传出来的呼吸声……勾起你曾经的恐惧，受到了惊吓。 　　很快两个热水袋被塞进被窝，和你躺在一起。 　　“我脑袋好热，得降温。” 　　冰火两重天。 　　宥光站在床边看着你，犹豫了一下，把手贴在你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感觉怎么样？” 　　“刚刚好。” 　　你盯着上铺的床板，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宥光冰凉的手依旧贴在你额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沉重。 　　“宥光？” 　　“嗯。”他抬头，收起方才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他没回答，反而一直盯着你，也不说话。 　　随着对视时间增长，你悟了。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他不做反应，等待你给出一个更合心意的解释。 　　“嘭嘭！” 　　寝室门突然被敲响。 　　“谁？”宥光抬头。 　　“宿管，寝室里还有人吗？你们怎么不去上课？” 　　宥光走过去打开门。 　　“发烧，请了病假。” 　　宿管伸长脑袋往寝室里望了一眼。 　　“几班的？你怎么没去上课，你也发烧？” 　　“他需要我照顾。” 　　宿管嘀嘀咕咕：“是吗，那么大小伙子了不碍事……” 　　声音在宥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直至消音。 　　“咳咳，行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就是经过这边的时候听到说话声，过来看一眼。” 　　宿管离开了。 　　宥光转身回来，你也恰好准备好解（狡）释（辩）。 　　“宥光，你知道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吗？” 　　他刚坐下，闻言眉头一皱：“你不会死。” 　　他对这个话题还真是敏感。 　　你摇头，从床上坐起身，背靠在墙上，面对着他：“我已经死过了。” 　　他愣住，微微睁大眼睛。 　　“这里，是我死之后到的地方。” 　　你低头笑了一下：“不过我认为这是新的人生。” 　　“我从来没提过‘死’前的事，因为那里是另一个世界，我无法再见到那边的人、得到那边的消息。” 　　顿了一下，继续道：“也不想回忆如何死去。”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希望之前的隐瞒不会影响到你。” 　　你刻意看着宥光的表情。 　　很显然这事影响到他了，且耿耿于怀。 　　“我以前的名字是时昭，十几年的生涯都在一个村子里度过，直至死亡。” 　　他眨眼，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离开村子就会死去。” 　　回忆着很久以前的事，你语气轻描淡写，像是一名旁观者：“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如此，如同被诅咒，从我太姥姥开始，村里人世世代代不能离开村子，否则就会死去。” 　　宥光问道：“是怪谈的缘故？” 　　“不，那个世界没有怪谈，有的是另一种东西。” 　　“我没见过它们，但能感觉到，它们始终环绕在身边，村里每个人都被纠缠，等待着将人拖入地狱的机会。” 　　“临死之前，我听到了地狱的声音。” 　　那段压迫的喘息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缓了缓，你以一种闲聊轻松的口气稍微转移了话题：“你听到电话里男生的声音了吗？那是我弟弟，他在外面上学，叫长昭。” 　　“嗯。” 　　“我离开的时候，他跟现在的我差不多大，也在读高中，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他总是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在外面遇到的事情。” 　　“别人肯定不知道，他表面冷冰冰的，背地里动不动和哥哥哭鼻子。”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得坚强一点。” 　　你喋喋不休，宥光静静听着。 　　忽然，他开了口：“长昭能在外面生活？” 　　你停顿了一下，端起旁边桌上的水杯抿了几口。 　　“……他被替出去了。” 　　“虽然替命是暂时的，但只要不回来，没有后代，就不会被它们找到。替命的机会只有一个，外婆没走，我是哥哥，我也不走。” 第158章 网络求助（插） 　　“你……” 　　宥光迟疑, 抿了抿唇，欲问出的问题止住了。 　　虽然没有问出口，但从他的神情中, 你大概明白他想问什么。 　　你是如何死去？ 　　对怪谈来说, 这不算忌讳, 但你是人类。 　　相处十来年, 宥光在你的引导下一些思维已经贴近正常人类, 自然也清楚有的话不好问出口，会引人难过。 　　垂下眼帘，你捧着水杯，盯着杯中平静狭小的水面。 　　“我触犯了规则。” 　　“那晚雨很大，电闪雷鸣, 在院子里闪过一闪而逝的光，有人敲门, 我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多年前消失在夜晚, 再也没出现过, 黑夜中有东西在追赶她, 她催促快点开门。” 　　宥光看着你, 静静聆听。 　　“当那块土地被夜色笼罩, 道路将不再为活人提供保护。 　　她生长在村子里，不会忘记夜晚的规则, 更不可能在那时候敲门。” 　　转动掌心的杯子, 你复述着已经变得晦涩的回忆。 　　“但我掀开窗帘, 看到母亲的脸。” 　　“或许她真的回来了，我不敢错过，打开了门。” 　　你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眉心收紧, 两条眉毛靠得越来越近。 　　“它进来了，我听到喘息的声音越来越近……” 　　“别说了。”宥光忽然打断你的话。 　　他拉起被子拢在你身上。 　　“不说了，也别去回忆。”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你的眉心，强行将紧皱的眉心抚平。 　　你抬头，看到他有些用力抿紧的唇角和严肃的目光。 　　“不想听下去吗？你想知道的话，我不会再隐瞒。” 　　他摇头：“你刚才的表情……不要去回忆了。要不要吃东西？或者玩游戏吗，上次酒店的游戏机你很喜欢，我带你出去玩？” 　　杯子里水的热度逐渐散去，杯壁不再温暖手心，但手指却已经恢复温暖。 　　你看着他低声转移话题，弯唇笑了笑。 　　“吃喝玩乐，宥光，你在引人堕落。” 　　他一手拿过你手中的杯子，另一手拉住你的手将你从床上拽起来，令你站在他身前。 　　“那你跟着我堕落吗？” 　　你言辞义正：“我可是好学生，得好好学习。” 　　“不过……” 　　你手指捏起来，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缝隙。 　　“跟你一起的话，可以稍微堕落那么一小会。” 　　他扬起眉尾：“一小会是多久？” 　　“一个，不，两三个小时？或者三四个小时也不是不行……” 　　他低声笑起来，眼睛更贴近左眼下的红痣，与苍白的肤色相衬，恍惚间像是神秘的雪国中盛开血红的繁花。明明只是简单的校服穿着，却显得冰冷又妖冶。 　　你注视了好一会，直到他逐渐收起笑容，才高声说：“我想去坐跳楼机！” 　　他应道：“好。” 　　话音刚落，门外远远地听到宿管的问候。 　　“同学，你好点了？” 　　宿管竟然还在巡查寝室。 　　你连忙闭了嘴，和宥光使眼色。 　　又等了几分钟，估摸着宿管巡查到其他楼层了，你们才静悄悄从寝室外面的楼道溜走。 　　…… 　　学校樱花树树坑的事情最终没有在新闻报纸上出现，学校许多学生都觉得纳闷，到处都在讨论树坑事件，但随着时间推移，有新鲜的事进入大众视野，树坑事件也就不了了之，提起的人越来越少。 　　周六上午，例行班会的时间，班主任提起安全问题，虽然是老生常谈，不过这次格外叮嘱了许多。 　　“……陌生人敲门不要开，尤其是咱们女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什么事让他找你爸妈，等你爸妈回家了再处理。平时在家也要把门反锁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告诉家长，多留个心眼……” 　　开完班会，一节课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班主任让大家自习，自己则离开了教室。 　　“两天不到的假，好多人都不回家，叮嘱那么多……” 　　前座的男同学嘀嘀咕咕吐槽。 　　“老班这次的确说了好多啊，起码半小时安全教育。”隔了个过道的同学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接话。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班级同学心情放松许多，教室里的杂音也比平时更盛。 　　你耳尖地听到前排同学说话的声音。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个求助贴诶，就是有个女生一个人住，回家后发现窗户和门被撬开过，觉得很害怕，下面好多人劝她报警，但是她再也没有回复过了，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 　　“而且她还发了自己家的地址，特别详细，也不怕被别的坏人找到，心好大啊。” 　　求助贴？ 　　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个帖子吗，竟然还没有删掉。 　　念头一闪而过，你已经报过警了，被警察告知该地址不符合情况后，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放学后，你从讲桌上拿回手机，一边背上书包带，一边打开手机查看之前看到过的求助贴链接。 　　【该内容不存在】 　　已经删掉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被删掉。 　　顺手按了下返回，手机回到的不是初始界面，而是该论坛首页。 　　然而只是瞟一眼，你就看到熟悉醒目的标题。 　　【求助！放学回家发现门锁被撬开了怎么办！】 　　怎么办？我回家的时候门是敞开的，门锁还松动了，家里没少东西，出门前我锁了门，最近几天爸妈去看外婆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窗户破了，玻璃碎了一地，像被人砸碎了。 　　我住在新覃华润街2081号4栋6楼，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可是不在家待着我不知道去哪里…… 　　… 　　同样是独居女性家门被撬开、附上详细地址，且发帖后再也没有回复。 　　同样在新覃。 　　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帖子内容，只是细节上面略有改动。 　　发帖人和上次的不是同一个账号，但不确定是否是同一人，发这种帖子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只是无聊吗？ 　　真奇怪。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你没有直接报警，万一又是虚假地址，一次也就算了，多几次你恐怕得去警察局说明说明情况。 　　“长安，怎么不走，你在看什么？” 　　背着书包路过的室友张凡凡凑过来瞅了眼你手机屏幕，恍然道：“这种帖子我也看到过诶……” 　　你按下返回键，将手机朝他的方向移了点：“是在这个论坛吗？” 　　张凡凡脑袋凑得更近了，和你的头几乎要贴在一起，仔细看你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出现在你和张凡凡脑袋中间，接着按住你的侧脸，把你的脑袋轻轻朝相反的方向偏。 　　你抬头，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宥光。 　　他扶着你的头，脸上是若无其事的神情。 　　你便没有在意，身体自然地往宥光身边挪了点，拿着手机的手位置不变。 　　“不是这个论坛，不过那个帖子里写的地址好像也是这个什么新覃，我记不太清，看看先。” 　　张凡凡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一阵，纳闷地说：“帖子找不到了，不过我肯定看到过，还是上周末看到的。” 　　你点点头：“看来最近这样的帖子很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张凡凡抓了抓脑袋：“可能是逗人玩吧，现在的人真无聊。” 　　“长安、林曦之，我先走了啊，周一见。”他边走边朝你们挥手。 第159章 借钱1 　　周日。 　　一丝丝凉风飘荡在脸上, 你睁开眼，便看到母亲黑发白衣的身影从房间门口飘过，轻飘飘的, 像被风荡起的窗帘。 　　天色暗淡, 分不清现在的时间, 你拿起手机看了看。 　　早上8:15 　　“醒了？” 　　幽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你转过头, 母亲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 黑发垂落，露出的一只眼睛沉静地注视着你。 　　“……啊，醒了。” 　　你有些茫然地应声。 　　住校之后，母亲逐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盯着你睡觉了，和她相处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学习, 怎么样？” 　　她问出的话在意料之外。 　　“挺好的。”你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着母亲：“考上我想去的学校应该没问题。” 　　母亲缓缓点头：“哪里？” 　　这是她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也是你第一次和她说起。 　　不过, 总归要面临的。 　　“在瑾安, 距离我们的城市八百公里。” 　　话语未顿, 你继续说：“如果……如果不行的话, 就去新覃, 新覃距离这里更近。” 　　距离更近，母亲和宥光离开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嗯。” 　　母亲点头, 出乎意料的不甚在意。 　　她又问：“压力大吗？” 　　“……啊？”你是真的没懂。 　　只见母亲缓缓伸出手, 灰白的手心里躺着几张巴掌大的纸片。 　　你仔细辨认, 好像是……电影票？？ 　　不确定，再看一眼。 　　确实是电影票。 　　还是第二排的前排位置，片名看得出来是一部动画电影。 　　“这个是……”你还是不确定。 　　母亲：“去放松。” 　　“所以，妈妈要带我去看电影吗？” 　　“嗯。” 　　母亲另一只手也缓缓伸出, 隐隐看到手里有一抹红，那抹红颜色艳丽，形状扁平、四角方正。 　　你似乎看出那是什么东西来了，但不敢确认，直到母亲掌心朝上，将那物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母亲：“给你。” 　　你眨眼，抬手接过。 　　手指一捏，挺厚的。 　　“开心吗？” 　　“开心。”你笑：“谢谢妈妈。” 　　竟然还给你发红包！ 　　母亲露出温和的笑意：“不要压力，累了，就不去上学。” 　　“好！” 　　…… 　　电影票的时间在上午，吃过早饭，你就和母亲出发了，值得一提的是，母亲有四张电影票，原本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是四张，直到出门前，发现母亲准备带上豆豆和猫灵，才知道她想带着猫和狗一起去电影院。 　　直到你告诉她，电影院不允许猫狗进入，她才盯着四张电影票愣神。 　　你低头，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回来和豆豆猫猫一起看电视。” 　　从你的视角，能看到母亲的发顶。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高出很多了。 　　放映厅里大多是小孩，尤其前排几乎大部分观众都是幼童和家长的组合，你和母亲进入影厅的时间稍晚，入座前放映厅里小孩嬉闹玩笑声不绝，入座后，随着一个个孩童注意到母亲，放映厅前排逐渐安静了下来。 　　整场动画电影看下来，你有种前排的小孩不是来看电影的，是来看母亲的错觉。 　　“……不好看吗？” 　　坐上计程车回家的路上，母亲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是在问电影的事情，笑着说：“挺好看的。” 　　是一部欢乐喜剧动画电影。 　　“让人开心的电影，为什么那些孩子不笑？”母亲微微偏过头。 　　“那些孩子”指的是前排的小孩子吧。 　　你沉默了。 　　因为有母亲在，他们根本看不进去电影在讲什么。 　　你斟酌着说道：“那些孩子还小，看不懂，要长到我这么大才行。” 　　母亲点头，恍然大悟。 　　…… 　　下午，你再次刷到了熟悉的求助贴，点开后发现内容和之前看到的求助贴大同小异，地址依旧在新覃，发帖人发完帖子后再也没有回过。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网友的回帖和之前不同。 　　【奚风】（13:10）：这不是我小区里吗？楼主你没事吧，我去你家帮你看看？ 　　【奚风】（13:11）：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带保安一起上去。 　　【奚风】（13:16）：说话啊，不说话我就上去了啊。 　　【奚风】（13:36）:骗人有意思吗？大家别信！楼主是骗子，这就是个钓鱼贴，咱们都是鱼，等我编辑一下，仔细说说情况再发上来 　　【奚风】（13:45）我刚才和保安去这个地址看过了，房子里住的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根本不是楼主说的情况！老大爷在这房子里住了好几年了，房子也从来没有租出去过，他对门的邻居一家三口也可以作证。 　　【奚风】（13:52）我不知道你骗人是什么意思，帖子里很多人说最近见过好几个类似的求助贴，不管你是跟风也好，始作俑者也好，劝你出来道歉，不要再发这类帖，否则我报警处理！ 　　看到这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发帖人在最后一条内容下面回复了。 　　【用户35487615761】：他们进来了！他进来了！来不及了！ 　　回复内容里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但翻完整个帖子，也没见发帖人有更多的回复。 　　大部分网友认为发帖人故弄玄虚，建议【奚风】直接报警。 　　【奚风】表示已经报警处理，会追踪发帖人ip，后续内容会在本论坛发布。 　　你还想再刷新一下内容，帖子却变成无法查看的状态。 　　被删掉了。 　　只能看【奚风】会不会有后续内容发布。 　　昨天班会课上，班主任的反复叮嘱也和独居在家有关。 　　最近相似的帖子似乎太多了点，如果是人为的话，你很难搞清楚发帖人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怪谈的话…… 　　其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正思索间，电话铃声响了。 　　你以为是宥光，抬手一看，却发现是彭迪打来的。 　　“喂，长安？”彭迪的声音有点奇怪，像压着嗓子在说话。 　　“嗯，在。” 　　“那个……长安，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 　　“就是、就是……”他吞吞吐吐：“你在家吗？周围有没有人？” 　　你抬头看了眼客厅。 　　猫灵趴在窗台上舔毛，一边舔毛一边看你几眼，豆豆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母亲出门了。 　　于是你答：“我在家，周围没人。” 　　彭迪声音压得更低了：“唔那个，那个，你有没有钱？” 　　你诧异，直言道：“你要多少？” 　　他言语艰涩：“一千块。” 　　紧跟着补充：“我很快还你！每个月还你两百可不可以？要不然三百也行，三个多月就还齐，我肯定还你！” 　　这个时期的一千块钱，对普通学生来说是笔不小的钱，至少对彭迪是这样。 　　你皱眉，欲言又止，想了又想，没有直接问他借钱做什么，而是迂回道：“有是有，不过只有现金，我送过去给你？” 　　过去看看他在搞什么。 　　“谢谢，谢谢你长安，你是我亲哥！要不我还是自己去拿……” 　　电话那头突然插进隐约的女声“……不行，你没给钱不能走……” 　　紧接着是彭迪恼怒又远离听筒的声音：“我又不是不给！” 　　“反正给了钱才能走，你走了我只能找你学校和家长要钱了！”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彭迪疲惫烦闷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长安，那你送来吧，麻烦你了。” 第160章 借钱2 　　彭迪很快发来了地址。 　　从小在这座城市生活, 你对彭迪发来的地址并不陌生，那地方在商业街附近，比起规矩整洁的商业街, 那里虽然同样热闹, 但管理规划上稍显混乱。 　　当然, 能这么清楚这些, 还因为你的鬼屋也在附近的缘故。 　　准备好钱, 你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想叫上宥光，也好尽快赶到彭迪所在地。 　　刚要按下拨通键，手指又顿住。 　　或许彭迪不想更多人在这时候出现。 　　多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给孩子留点面子吧。 　　出门，打车。 　　坐上车大概十分钟。 　　“叮叮。” 　　是短信。 　　【宥光】：一个人去哪？ 　　你弯起唇角, 回复：【被你发现了。】 　　【宥光】：我一直看着你。 　　说话也太让人觉得惊悚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去干什么。】 　　【宥光】：刚才在找一只怪谈。 　　【找到了吗？】 　　【宥光】：还没。 　　【宥光】：你去哪？ 　　【去找彭迪。】 　　【宥光】：我和你一起。 　　【这个……彭迪出了点状况，可能不太想让更多人知道。】 　　【宥光】：他通知你, 就代表通知我。 　　这什么逻辑。 　　【你不找那只怪谈了？】 　　【宥光】：下次找。 　　于是你发过去一串地址。 　　抬眼, 恰好从车辆后视镜里对上司机频频打量的目光。 　　见你纳闷, 寸头的司机咧嘴一笑, 露出整齐的白牙：“你在上学？高中生吧。” 　　“嗯。” 　　“谈恋爱了？”他问。 　　你有些奇怪, 但他可能只是八卦, 便回答：“没有。” 　　“你刚才看手机笑得那么开心，恐怕很快就有咯。”司机一脸打趣, 恰逢红灯, 便停了车, 随手摆弄着挡风玻璃旁的人形摆件。 　　你看了眼手机，没有回答，转而问：“这是什么摆件，挺独特的。” 　　摆件是木头雕刻, 呈坐姿，一只手放在膝盖，另一只手向前指着，上了黑色的漆，眼睛位置镶嵌两颗红色的珠子，看不出性别，说不上来好看与否，也不是大众熟悉的人物形象，有些奇怪的是它眼睛、鼻子雕刻得精细，却没有嘴。 　　“这个啊……” 　　绿灯亮起，车辆起步，司机微微晃着脑袋，开了车载音乐，慢悠悠道：“我女朋友放这的，忘记叫什么了，说是可以指出回家的路。” 　　“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开心就好……” 　　你点点头，表示明白，车里安静下来，只有舒缓的车载音乐流淌着。 　　几分钟后。 　　“诶小帅哥，高中生好像不能早恋？”司机忽然又冒一句。 　　你从后视镜瞅他：“不能。” 　　“啧。”他摇头：“那你违规了。” 　　你无语，勉强解释：“我没早恋。” 　　“噢——”他尾音拖得长长的，随即话锋一转：“送完你这单，我就去接女朋友吃饭了。” 　　你沉默。 　　“不早恋也好，学生还是不适合谈恋爱。” 　　他自顾自开启了谈话，全然不顾你的反应。 　　“我读书的时候喜欢我女朋友三年，还好没早恋，不然毕业那会指不定就分了。” 　　“那时候年纪小，想法也不成熟。” 　　你问：“现在呢？” 　　司机咧嘴笑，大白眼格外闪耀：“年底结婚。” 　　“恭喜，百年好合。” 　　你算是明白了，这是随机逮个幸运乘客开始炫耀呢。 　　恋爱的酸臭味。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司机硬要少收车费，你没同意，坚定地没少给一分钱。 　　结果被他塞了把喜糖。 　　你诧异：“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喜糖了？” 　　他嘿嘿一笑，踩下油门跑了。 　　… 　　和宥光汇合后，你们按照彭迪给的地址门牌号找过去。 　　“……美容店……” 　　和宥光对视一眼，你再次打开彭迪发来的地址核对，的确是这个门牌号没错。 　　你挠挠脸颊，嘀咕道：“进去看看。” 　　刚走进去，就看到大厅旁边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熟悉的身影。 　　彭迪低着头，眉头紧皱，手指在手机上胡乱点着，时不时长呼一口气，从门口走过来的短短几步距离，已经见他深呼吸两次了。 　　“彭迪？” 　　他迅速抬头。 　　青涩的脸上满是焦躁，脸上有好几处红印，嘴唇上方长出几根杂乱细小的胡须。 　　“长安，你们来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 　　还没等你开口询问，穿着美容店工作服的长发女人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目光扫过你和宥光，边走向前台边说道：“原价二千八，看在你是学生的份上给你优惠，一千二。” 　　彭迪凑过来小声说：“长安，我这里只有两百，你帮我给一千吧，回头慢慢还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摸钱出来，你按住他的手，问：“你买了什么东西？” 　　“我……祛痘。” 　　你仔细看向彭迪脸上，额头和两颊长了一些青春痘，都有被挤压过的痕迹，红成一片，比没挤的时候更明显。 　　班上许多同学都在长青春痘，彭迪脸上还不算严重的，有时候他状态好了，痘痘也会少一些，看不太出来，却没想到他这么在意。 　　至于祛痘，你不懂，但大为震撼，疑惑道：“祛痘这么贵？” 　　彭迪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说：“一颗两百块。” 　　你扬起眉尾。 　　彭迪：“我刚开始不知道，她们说祛痘一百，我就过来了，结果弄完之后……” 　　这时旁边房间里又走出一人，披肩长发，嘴唇鲜红，笑眯眯打断彭迪的话，说道：“弟弟，你做的项目包含洁面、收缩毛孔、祛痘、拔除痘根、舒缓肌肤、调理面部水油平衡等等，可不止是挤个痘痘那么简单，而且这次的费用包含两个月的疗程，这两个月你可以每周来一次，后面都不再收费了哟～” 　　一连串的名字听得你发懵，看向宥光，宥光也露出茫然的神色。 　　再看彭迪，早已放弃搞清楚这些项目到底是什么，只气虚地说：“我后面不来了，就算这一次的钱。” 　　那鲜红的唇又笑眯眯回绝：“不行的啊弟弟，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都是买套餐一次付清，但是呢……看在你们是群学生，我可以破例让你们单买，不过单买就不能给优惠了哦。” 　　“那……不给优惠是多少钱？” 　　她从拿起计算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转过头来微笑道：“单买的话，这次价格是一千零八十八，建议还是买套餐比较划算，我这里给学生的套餐有特殊优惠，平时一千二根本买不到的。” 　　“考虑一下吧，我也是知道你们学生钱不多，想让你花最少的钱把痘痘治好，一千二送两个月的疗程，有八次呢，真的不贵了。” 　　讲话温温柔柔，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喊得也亲热，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彭迪就是这样的状态，皱着眉头，摸着脑袋，左转右转，不知该怎么办。 　　宥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得也很认真，似乎这是一件值得专研的事情。 　　你想了想，摸出手机：“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找到程予兵的号码，拨通。 　　“喂，长安。” 　　“程叔叔，帮我找一下程蕊姐。” 　　美容店的事情你完全听不懂，只能求助外援。 　　虽然把钱借给彭迪拿去付钱不是什么大事，但你借钱出去痛快了，彭迪后面几个月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作为普通高中生，在这个时期、这个地方，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就完全足够一日三餐加零花，节约点还能有剩余，彭迪每个月也才六百左右的生活费。 　　“……好。”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嘀咕：“叫我叔叔，叫程蕊姐姐……真是……”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很快找来了程蕊。 　　程蕊没有在鬼屋工作，但这会正好在鬼屋玩，离这里不远，简单听你说了情况，表示十分钟后赶到。 第161章 时间乱序1 　　“既然你一定要宰客, 报警吧。” 　　程蕊过来和美容店的人沟通无果，干脆打电话报警。 　　红唇女人斜睨一眼，面色镇定, 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店走的都是正规程序, 明码标价, 不仅是你们, 别的顾客来也是这个价格, 报警也好，免得你们赖账。” 　　“明码标价？你——”程蕊提高了音量，尾音拖长，气势汹汹地刚准备说什么，忽然掐住声音, 回头看向你、以及你身旁的宥光和彭迪。 　　在你茫然的目光中，她声音变了调, 飞快说道：“你们去隔壁吃碗面, 这里的事我解决。” 　　短暂茫然后, 彭迪拒绝了：“我还不饿。” 　　程蕊干脆明说：“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懂这些事, 不用留在这里, 这件事我会处理。” 　　“好、好吧。”彭迪尴尬点头, 跟你和宥光一起转身跑了。 　　刚走到美容店门口，就听到后面程蕊语速极快地一条条挑出美容店的错处, 连说好几句话不带喘气, 红唇女人压根插不上嘴。 　　宥光驻足, 回头久望。 　　你和彭迪在隔壁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却仍在原处。 　　“宥……林曦之！” 　　你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般，来到你身边坐下。 　　“怎么了？”你问。 　　“她看起来……”宥光低声耳语：“很像人。” 　　“程蕊姐吗？的确很有活力。听程叔叔说她交了很多朋友, 程叔叔还担心她被人骗。” 　　你想起偶尔和程予兵联络的时候，他发短信提起过担心程蕊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朋友……”宥光低喃，抬眸看了你一眼。 　　“干嘛？”你顿时警惕：“你也想去交很多朋友？” 　　他抿起唇角。 　　你摸不准他现在想什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不同平常，但似乎又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不。” 　　你愣神间，宥光低声给予了回答。 　　周围有些吵闹，他凑到耳旁：“只有你。” 　　忍不住看他，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旁人只见他低垂眼帘，唯有你的角度能探到那幽寂潭水中沉浮的暗影。 　　你迅速移开视线，飞快眨了几下眼睛。 　　好像听到了激昂鼓声。 　　你东张西望，胡乱点点头，目光移到彭迪身上，他还沉浸在美容店的事情里，时不时侧头看隔壁美容店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面。 　　“彭迪，要不要吃点什么？”你问。 　　彭迪摇头。 　　明显没胃口。 　　“事情会解决的，不要想太多。”你安慰道。 　　他叹了口气，抬手捂住头。 　　“长安，林曦之。” 　　“你们会不会笑话我啊，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 　　彭迪目光盯着桌面的某个点，像是那里有额外引人注目的东西。 　　“有什么好笑的，只是一段人生经历。” 　　“那……你们不要跟别人讲。” 　　你应道：“好。” 　　彭迪又看向宥光，听到后者“嗯”了一声才罢休。 　　三人坐了会儿，你点了碗面，吃到一半，彭迪叹了口气：“唉。” 　　他缓缓道：“ 和周萌那么久没见，我想去找她的时候留个好印象的，最好她能喜欢……” 　　彭迪、你、陈媛媛约好这学期放暑假一起去新覃看周萌。 　　你筷子一顿，抬头问：“所以你想祛痘？” 　　彭迪点头：“要是没有长痘就好了。” 　　“去医院看过吗？” 　　“看过，也擦药，一直没见好，太烦人了。”彭迪瘪嘴。 　　搅了搅碗里的面条，你寻思怎么安慰他比较合适，没等你开口，彭迪又叹一口气，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问：“我脸上这样，会不会很难看？” 　　你仔细端详，彭迪神色忐忑。 　　青涩的脸庞，浓眉大眼，清澈的眼睛一眼便能看到所有情绪，五官线条偏硬朗，被太阳晒过的肤色略深，唇角上方和下巴冒出几根细软的胡须。 　　即便长了些痘痘，也绝对谈不上难看。 　　你认真说：“不难看。” 　　彭迪稍稍松了口气。 　　“很帅！”你夸赞：“要是没长痘就过于完美了。” 　　“夸张……”嘴上说着不赞同的话，彭迪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向上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 　　宥光忽然扯了你一下：“我呢？” 　　“啊？”你侧头，看到他认真的表情，于是赞道：“你也超帅！” 　　他抬手，苍白的指尖抚了抚脸侧，思索片刻，问：“你喜欢吗？” 　　你没料到宥光会这么问，顿时茫然不知所措，又想起对面还坐着个彭迪，猛地转过头去！ 　　彭迪呆滞地咧着嘴，表情凝固，懵逼地看看宥光，又看看你。 　　“你们……” 　　你脸皮滚烫，飞快低下头装作喝水遮掩。 　　“你们好肉麻啊！” 　　他吸着凉气，两只手互相搓着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你举起杯子掩着脸看了彭迪一眼，见他神色没有异样，便明白他将宥光和你说的话当做朋友间的玩笑。 　　宥光不是在玩笑。 　　但喜欢有很多种，他问的喜欢是很纯粹的那一类。 　　宥光看向彭迪，非常难得的进行了交流：“你刚才，肉麻。” 　　彭迪不服：“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对周萌是真喜欢！” 　　“我对长安也是。” 　　“你……”彭迪抓了抓脑袋，有些语塞，转过头似乎不想再争辩，但在宥光直勾勾不肯转移的目光下，还是忍不住嘟囔：“那是谈恋爱的喜欢，能一样吗？” 　　“一样。” 　　彭迪无奈：“这……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诶警察来了，我们去看看！”两人谈话间，你呼吸发紧，挡着脸左顾右盼，像患了多动症，终于看到有两名警察进了隔壁美容店，立马切断宥光和彭迪的谈话，转移话题。 　　你们跟着进了美容店，美容店老板和程蕊正对着到来的警察说明情况，双方还在争执，几分钟内怕是解决不了。 　　因为刚才的事情，你有些走神，望着美容店墙上的挂钟不自觉想起宥光和彭迪的对话。 　　一遍遍回想。 　　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挂钟指针一格格跳动的声音在旁陪伴。 　　“嗒、嗒、嗒……” 　　思绪逐渐放空。 　　你好像反复在脑海中思索同一件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千思万绪，在脑海中留不下痕迹。 　　指针的声音也变得空白。 　　“嗡——” 　　奇异的嗡鸣声中，整个世界陡然震颤！ 　　震颤来得突然又短促，只一下便平复，你思绪回到现实中来，几乎要以为刚才的震颤是错觉。 　　尤其是——身边的警察、程蕊、美容店老板和员工、彭迪等人面色如常，谈话并未被打断片刻。 　　你侧头，看向宥光：“刚才……” 　　他眉头微皱，向你点头，目光环顾。 　　他也感觉到了。 　　彭迪等人没反应还说得过去，程蕊竟然也没有察觉到。 　　看来造成震颤的不止是普通怪谈那么简单。 　　你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星半点线索。 　　美容店里没有别的客人，招待客人的大厅摆设简洁，除了你和宥光，其他人都在认真解决这件事。 　　“嗒、嗒、嗒……” 　　除了争执声，就只剩下墙上挂钟指针发出的声响。 　　没有异常。 　　也许问题的源头在外面…… 　　等等！ 　　你略过挂钟的视线猛地移了回去。 　　“嗒……” 　　只来得及瞄到挂钟一眼。 　　… 　　早上8:15 　　“醒了？” 　　母亲站在床边，微风扬起她的发丝。 第162章 时间乱序2 　　“……嗯, 醒了。” 　　你从床上坐起，有些茫然。 　　“学习，怎么样？”母亲轻声问。 　　对她的问话你感到意外, 却又莫名有些熟悉。 　　明明是第一次这样问你啊。 　　“挺好的。”你顿了顿：“考上我想去的学校应该没问题。” 　　母亲：“哪里？” 　　“瑾安, 距离我们的城市八百公里……” 你说着说着, 语速越来越慢, 逐渐皱起眉头, 带着一丝奇异的口吻，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说过？” 　　母亲沉默地盯着你，没有回答。 　　对当前场景的那丝熟悉感一闪即逝，陌生感重新浮上来。 　　或许是睡懵了。 　　人偶尔会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产生没由来的熟悉感，这很常见。 　　但当母亲拿出电影票和红包之后, 你和母亲坐在电影院里看动画电影时，看着荧幕里的剧情, 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再次浮上来。 　　“不喜欢吗？” 旁边传来母亲幽幽的声音。 　　心不在焉被发现了。 　　“没有, 只是……从醒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在这方面的事情上, 你向来对母亲实话实说, 哪怕连你自己都没能感受得很清楚。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宗旨, 就是“没有错觉”。 　　“走吧。” 　　母亲忽然起身。 　　你错愕地望着她。 　　她说道：“看过一遍的东西, 不用看第二次。” 　　你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跟着她出了电影院走在街道边, 一路都在反复寻找那丝熟悉感, 但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你, 现在发生的事情是陌生的。 　　你又不确定了。 　　母亲的话却显示一切不同寻常。 　　“我身上有一段痕迹。” 　　她目光落在某个角落，似乎在思索。 　　“很浅，但的确存在。” 　　她迟疑着，话语断断续续, 不甚清晰：“我经历过一个‘今天’，现在是第二个……时间，在重复。” 　　“记不清楚。”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影响了。” 　　你感觉不到母亲说的那些，或许因为母亲是怪谈，而你是人类的缘故。 　　否则作为平衡者的你，在这座城市里拥有更敏锐的感知才对。 　　哪里出问题了。 　　毫无头绪。 　　你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想找宥光商议，指尖恰好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是宥光打来了电话。 　　同时屏幕上显示有三个宥光的未接来电和五条未读短信。 　　你一懵，随即反应过来，在电影院的时候把铃声关掉了，后来和母亲交谈一直忽略了身边的声音。 　　还以为是路边下水道引来的蚊子太吵了来着…… 　　“宥光？”你接通电话小声喊。 　　手机听筒安静无比，好几秒没有声音，你拿开手机看了眼信号。 　　满格。 　　这时手机听筒和街对面的楼梯上才同步传来幽幽的声音：“想起我的时间还不算晚。” 　　抬头，果然见宥光站在楼梯上，你当做没听到刚才那句话，笑着朝他招手。 　　“宥光，快过来！” 　　他看着你，扬起唇角靠近。 　　“妈妈。” 　　他朝你母亲喊。 　　后者目光凉悠悠地瞟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像是对这个称呼毫不意外。 　　已经习惯了？ 　　只有你，不管听到宥光叫几次都大为震撼，忍不住擂了他一拳：“是我妈妈！” 　　宥光认真点头：“嗯！” 　　…… 　　“所以你也察觉到了，但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和宥光碰面后，他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了你，和母亲说的差不多，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和怪谈有关吗？”你这样问道。 　　宥光沉思片刻：“……不像。” 　　母亲也摇头。 　　想了想，你又问：“你们对上一个‘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多少印象？” 　　“想不起来。” 　　宥光话语微顿，看向你：“但一定和你在一起。” 　　“这么肯定……”话没说完，你的手机响了。 　　是彭迪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和彭迪通话的过程中，熟悉感再次出现。 　　几次三番下来，你明白每次出现熟悉感时，多半是因为正在重复上一个“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彭迪向你借钱，却没说原因，你担心他出什么事情，故意说当面把钱给他，彭迪很快发来地址，宥光直接带你出现在彭迪发来的地址附近。 　　母亲则没有和你们同路，既然大家都找不出问题所在，就先继续各自的事情，即便遇到再大的事情，只要时间在继续，生活就不会暂停。 　　“这次的问题好像和时间有关，时间在重复，但我们毫无记忆。这样的话，即便再发生一次，我们能察觉到的依旧有限。”你站在高楼的走廊上，从阳台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你眯起眼睛看着楼下街道边的美容店，没有急着过去。 　　宥光停留在走廊后面的楼梯上，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他领着重重阴影，阳光在身前停滞，无法越过他半寸。 　　你回头便见到这一幕。 　　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变化。 　　“宥光，你想到什么了？” 　　他抬头，看了你半晌，缓缓摇头。 　　紧抿的唇瓣更加苍白。 　　“时间相关的怪谈知道更多，我去找。”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会给你打电话。” 　　他刚才想的肯定不止这些，但他不说，你便没有追问，只点头：“好。” 　　宥光却还是紧紧盯着你。 　　你反应过来：“我一定接电话。” 　　只有刚才那一次没接到电话而已，就需要立保证了，你在宥光那里的信誉值竟然掉这么快吗？ 　　话音落下，楼道里的光迅速抽离，伴随着强烈的冷意，浓重的黑萦绕其中，宥光立在原地，身影在黑暗中消失。 　　最后一刻，你看到他眼底慌乱的忧虑。 　　像是怕握不住手里的沙。 　　顷刻间，你忽然明白他刚才在想什么。 　　时间对于人类，几乎等于生命。 　　他一直很在意你生命的时间，如今时间本身出了点状况，这一次是倒退，那么下一次呢？ 　　良久，你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边朝楼下走去，边拿出手机拨电话。 　　这种头疼的事情，怎么能让宥光一个人去想办法。 　　还好你不是个孤独的平衡者。 第163章 时间乱序3 　　十分钟后。 　　女人两手交握, 干笑道：“弟弟，你喊这么多人来干什么，要是实在觉得贵, 我们这边免费给你做一次脸好了, 你是学生嘛, 确实不该收你那么多钱, 这次是我们店里做得不好……” 　　在她对面, 是彭迪和你，以及你的十几号半怪谈化鬼屋员工。 　　鬼屋员工们还穿着“工作服”、特殊妆容和无法掩藏的怪谈化身体混杂，格外怪异突兀，鬼屋员工们沉默地站在你身后，有种将美容店大厅挤满的错觉。 　　彭迪满脸懵逼, 最终坚持付了介绍时说的一百块钱，就被你匆匆拉走了。 　　美容店老板笑容满面地送你们离开。 　　路上。 　　彭迪悄悄拉了拉你的袖子：“长安, 咱们要去哪？” 　　你答：“鬼屋, 离这不远。” 　　“啊？”他双目茫然, 思索了一阵, 又问：“怎么……叫这么多人？他们穿成这样, 都是鬼屋的人？” 　　“对啊。”见彭迪充满疑惑, 你拍了拍他肩膀：“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彭迪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乖巧点头：“哦……” 　　除了在鬼屋的工作人员, 你还联系了几个从异世界里出来的比较熟悉的半怪谈化人类。 　　多一个人, 多一份解决的希望。 　　因为学业繁忙的缘故，鬼屋这边你很少过来，倒没发现店面装扮又有变化，店面装扮得很细致, 各种奇奇怪怪又夸张的小玩意或挂或贴在不经意的地方，靠近时触发机关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并发出响动。 　　看得出来鬼屋的员工们在认真对待这份工作。 　　彭迪是第一次来，好奇地四处张望，心神被鬼屋的新鲜劲吸引，把刚才在美容店的事抛之脑后。 　　“这里挺有意思……咦，长安，有鬼屋背景介绍的海报，这里还有通关提示，我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你顾不上管他，把他暂时留在前台，和其他人进入员工休息室，见人员差不多齐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们今天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犹豫着摇头。 　　程予兵迟疑地问：“你是指哪个方面？” 　　或许你说得太过笼统，但这件事不太好解释。 　　你摇头，没有回答，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有谁知道和时间有关的怪谈吗？” 　　“时间有关的怪谈？完全没印象……” 　　“还有这一类的怪谈吗，那还真是可怕。” 　　“只听说过会让人变得年轻的怪谈，是要找这种怪谈吗？” 　　“不是。”你有些失望，关于时间的问题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其中一名绿皮肤穿着僵尸服的员工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小老板，要不去生门看看？那个房间里写满客人知道的怪谈故事，说不定有时间怪谈的线索！” 　　其他人纷纷点头，并解释“生门”其实是客人在鬼屋游戏结束时“逃出来”的休息室，因为想布置得更有特色，才被称为生门。 　　至于里面客人写满的怪谈故事，其实也是店里搞的小活动，客人在墙上写下自己所知道的怪谈故事后，可以获得一份纪念日。 　　鬼屋员工领着你来到生门，不算大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两面墙的便利贴，至少有几百张，每张便利贴上都用不同的笔迹写着字，细看便能看到一个个怪谈故事。 　　“你们也太用心了，什么时候弄的？”你有些诧异，原本这间鬼屋只是为了安抚想融入正常生活的怪谈化人类开设，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程度。 　　“有一阵子了。”一名面容陌生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解释：“担心打扰到你学习，大家就没有告诉你。这家店是你为了我们这些人有容身之处才开的，我们都很感激，想着更多地收集一些怪谈故事，说不定你哪天会有需要。” 　　“很棒，的确有需要，你们……做得真好。” 　　你多看了中年女人两眼，始终觉得陌生，鬼屋里每名员工你都认识，不可能没见过，忍不住问：“对了，你是……” 　　“这是我妈。”程予兵在旁边小声提醒，他虽然没有在鬼屋工作，但因为母亲在这里，会经常到鬼屋来帮忙。 　　中年女人眯着眼微笑。 　　你摸了摸脸，想起来了，程予兵的母亲会不断变成别人的样貌，每次见面都不一样。 　　墙上的怪谈故事大部分都没有重复，很难想象这座城市竟然有这么多的怪谈故事在流传，哪怕是虚构的。看过故事的人多了，怪谈故事也有可能变成真实存在的。 　　你仔细在其中寻找有关于时间的怪谈故事。 　　…… 　　我想说的是一节废弃火车厢的事情。 　　五岁那年，一个女人出现在村子里。她很漂亮，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说的话、穿的衣服、行为举止，全都不一样。村里人都躲开她，神色慌张，关门闭窗。 　　她蹲下来问我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头弯曲的卷发黑得发亮。 　　奶奶飞快把我抱走，我没能回答她，只能扒着门缝看她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奶奶告诉我，那是从火车厢走出来的人，除非是亲人，否则不要和她说话。 　　随着长大，我逐渐明白其中的原因。 　　离村子不远的山谷里有一节废弃火车厢，每当村里有人过世，亲人就会把尸体抬到山谷里，扔进废弃车厢，再守在废弃车厢外，直到尸体消失。 　　村里人坚信火车厢接收了尸体，去世的亲人会在某一天从火车厢里走出来。 　　…… 　　这条怪谈故事在最后附上了地址，似乎想以此佐证故事的真实性。 　　那地址有些偏僻，但莫名有种熟悉感，就在这座城市周边，你把写着怪谈故事的便签纸拍下来发给宥光。 　　【有空吗？一起过去看看。】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 　　【宥光】：好。 　　【我在鬼屋。】 　　回头和鬼屋员工打了个招呼，刚想让他们给彭迪带个话，说自己有急事要先离开，结果话还没开口，听到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别追我啊！” 　　是彭迪。 　　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回过头。 　　“啊——” 　　“嘭！” 　　鬼屋终点出口的小门被撞开，彭迪大叫着从里面冲出来反手关上门并用后背将门死死抵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生怕什么东西跟着跑出来似的。 　　他脸色又白又红，满头大汗，直喘粗气。 　　“呼……呼……” 　　看到你之后，他咽了咽嗓子，心有余悸：“这个鬼屋，有点点吓人。” 　　吓人？ 　　鬼屋负责人做的策划书给你看过，上面分明写着“以趣味、故事背景体验等为主。” 　　“不好意思啊老板，你朋友说以前去鬼屋觉得无聊，我们想着要好好招待，给他下了点猛料……”某鬼屋员工附耳过来，小声说道。 　　你恍然，朝彭迪笑了笑：“你体验的是至尊版。” 　　“至尊版？那还可以嘛。”室内温馨的灯光下，彭迪稍微缓过劲来，抬手擦汗：“其实也还好，我都没觉得怕。” 　　擦汗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点头，指向墙壁上贴着的那张写着“废弃火车厢”怪谈的便签纸：“我总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你知不知道这里？” 　　彭迪凑过来，将便签纸看完后脸上出现多种表情，最后皱眉道：“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想起来了！周萌外婆家！” 　　怪不得会对这个地址感到熟悉，周萌大概提起过，只是你印象不深，不记得了。 　　倒是提起周萌外婆的话……周萌小时候曾经送给你一块普通又奇怪的石头，似乎就是从外婆家附近得到的。 　　或许和这个怪谈故事会有联系。 第164章 时间乱序4 　　村口的大树旁拴着一头黄牛, 它停下咀嚼，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路过的你和宥光，脑袋随着你们的走动而移动。 　　和这个村里的人一样。 　　他们都在看你们。 　　大抵是村里鲜少见到陌生面孔的缘故。 　　这里是废弃火车厢便签纸上面所写的地址, 同时也是周萌外婆家所在的村子, 离公路远, 好长一段路只有摩托车才能走, 好在有宥光在, 你只需要眨两下眼睛，就到达附近的梯田。 　　“诶！” 　　行至村口，即将进了村子，终于有人喊住你们。 　　“小伙子，来这做什么啊？”身材发福的大婶皱着眉头询问, 目光上下打量。 　　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在脑后绑成团，其间夹杂几根白发, 老款式的圆扁水壶提在手里晃荡, 脚下踩着黑色布鞋, 鞋边黏着半干不干的泥块。 　　你眨了下眼睛：“找人。” 　　“迷路。”宥光同时开口。 　　“哈？”大婶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看向宥光, 他也看你, 四目相对。 　　沉默。 　　这种问题一般都是你回答, 所以来之前没对过口风。 　　“你俩到底是迷路还是找人啊？我瞧你们面生得很……” 　　宥光转过头：“找人的时候迷路了。” 　　“哦……来这找人？找谁啊，就你们两个？” 　　“嗯。”他回头看你。 　　你给予鼓励的眼神。 　　宥光则缓慢而又坚定地继续说道：“就我们两个, 找人的时候迷路了。” 　　大婶又问：“找谁？你跟我说说名字。” 　　“人不在这里。” 　　“那在哪, 你们要上哪去找, 是我们村的还是上游村的？” 　　宥光摇头：“不知道。” 　　“嘿——你俩这，不知道还来找什么人……” 　　“迷路了。” 　　他倒是编得淡定无比，似乎有一套逻辑在里面。 　　因为迷路了所以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迷路得彻底。 　　大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和宥光实在沟通困难。 　　“随你们吧，要不是看你们是从外面走过来的……”她止住未尽的话，转了话头：“找人可以进村里找，但别到处瞎转悠啊。” 　　“为什么？”你问。 　　大婶摇摇头，晃着手里的水壶朝村口的农田去了。 　　你和宥光对视一眼，两人继续朝村里走去。 　　村子很寻常，没有特别的地方，只能先找到那节废弃火车厢。 　　便签纸上关于废弃火车厢的位置很笼统，只记录了在村附近的山谷里，想一下子找到也没那么轻松。 　　村里陆续有几人拦住你们问话，全都被宥光以“找人迷路了”的借口糊弄过去，直到一名七八岁的孩童凑过来，你才显露出“真实面目”。 　　“哥哥，你们是哪里来的？”挽起裤脚，光着脚的男孩问道。 　　他双手黢黑，全是泥，两条腿上更是裹满半干不干的淤泥，从脚背一直覆盖到小腿，显然才从哪个池塘里跑出来。 　　“从外面。” 　　你半蹲下身与他平视，顿时感受到几股视线投注在身上，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几名纳凉的老人，他们有意无意地，都在关注这边。 　　这年头人贩子不少，有警惕心再寻常不过。 　　“哪个外面？噢～你们是不是来挖藕根的？我刚刚挖出来好几根，这么大，让我妈拿回去炒藕片了！” 　　男孩两手比划着长度，满脸自豪。 　　“真厉害，不过我们不是来挖藕的，我们来找一个东西。” 　　他扣着手上的泥块，好奇地看着你。 　　你没有直说，而是突然问：“你有没有坐过火车？” 　　男孩懵懂摇头：“没有，但是我妈妈坐过，我爷爷奶奶也坐过。” 　　提起火车只是这样普通的反应，看来男孩并不清楚废弃火车厢的事情。 　　你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递给男孩：“给你吃。”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老人们，才放心地转过来，飞快合掌搓手，半干的泥巴掉了一地，手掌心和手指头露出肉色，这才接过糖：“谢谢哥哥，你们肯定不是拐小孩的。” 　　你笑了笑，拉着宥光继续往村里去，观察着村里每一处人和物。 　　很寻常。 　　刚走几步，男孩从后面追上来，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那边是张原家，不要去，他爷爷回来了，好吓人的。” 　　你回头：“他爷爷怎么了？” 　　男孩看着侧前方的砖瓦平房，思考着正要说什么，村里忽然传来几声呼喊。 　　似乎是在叫男孩的名字，他扯着嗓子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跑出几步才回过头朝你们摆手：“我要回家吃饭了，两个哥哥再见！” 　　你打量着刚才男孩所指“张原”家的房子，从背包里拿出红伞，打开，而后朝宥光伸出手。 　　他沉默地伸手与你相握，两人一同站在窄小的红伞之下，靠得很近。 　　听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你的呼吸和心跳就显得尤为清晰，能清楚察觉到每一分变化。 　　“你紧张。”宥光忽然出声。 　　“没有。” 　　你拉着他大步前行，进入“张原”家。 　　身后隐约响起大树下乘凉老人们的嘀咕声：“……怪了，刚刚那两个小伙子呢，转个头人就不见了……” 　　“……长得倒是真不错，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管他呢，咱们这又没钱……” 　　…… 　　张原家里有三个人，正坐在堂屋里围着木桌吃饭，院子里几只鸡扒拉着泥地，偶尔咕咕叫两声。 　　“小原，多吃点菜，别光埋头扒拉米饭。”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夹了菜放进男孩碗里。 　　男孩头埋得很低，声也不吭，胳膊缩在身侧，拿筷子的手指有些不稳，却努力大口把碗里的饭菜送进嘴里。 　　他年龄和村里的男孩差不多大，应该就是村里男孩口中的“张原”。 　　张原对面是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朴素，面容敦厚，握着筷子的手指粗糙，他慢吞吞咀嚼着食物，表情木讷。 　　老太太坐在男人旁边，时不时看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 　　怪怪的。 　　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很奇怪。 　　那个男人身上更是有古怪的气息。 　　你站到男人身后，若有似无地闻到一股气味。 　　好像什么东西快发馊了，却又被其他更浓烈的味道掩盖下去。 　　宥光忽然伸手，指尖在男人肩膀上轻触。 　　你看向他。 　　“死的。” 第165章 时间乱序5 　　死的。 　　这代表他曾经是活人。 　　男人有所察觉, 转过头来，朝自己背后看了一眼。 　　你和宥光在“伞中世界”之下，他自然将你们忽略过去, 又回转过头去, 夹起一口米饭放进嘴里咀嚼。 　　“建文？”老太太奇怪他的举动, 喊着名字问了一句。 　　叫建文的男人摇头, 顿了顿, 又开口：“我后头好像有人碰我。” 　　沉闷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困惑。 　　他很平静，老太太却僵硬了脸色，被垂下眼皮挡住的眼睛都睁大些许，身体一动不动，眼珠子却上下左右地瞄。 　　约莫过了两三秒, 她的脑袋才从僵硬中解除，左右看看, 既是害怕、又是不解, 口中嘟囔：“不该, 不该啊, 这么些年都没事, 怎么到我家就……不可能, 也没别的事发生，自己吓自己……” 　　老太太忽然抬头, 朝男人说道：“没事, 肯定是你感觉错了, 后头没人。” 　　建文不再说话。 　　“奶奶。”张原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放下碗筷，目光飞快看了建文一眼，又立马回转看着自己的碗, 声如蚊讷：“爷爷……” 　　“我吃完了。” 　　老太太见碗里确实吃得干净，说道：“行，玩去吧，别乱跑。” 　　张原如蒙大赦，放下碗筷飞快从堂屋冲出去，转眼就跑出大门。 　　“这孩子，跑那么快……”老太太碎碎念：“跟他爸小时候一样。” 　　建文筷子一顿，闷声问：“他还是不肯回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放下碗筷：“他也辛苦，跟媳妇在外头打工，忙不开，请不来假，去年过年都没时间回……” 　　“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建文打断她的话：“我快没时间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站在他身后的你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气味逐渐加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你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鼻尖。 　　宥光拉着你后退一步。 　　老太太哑了声音，转过头来看了又看，眼中被浑浊的水光充盈。 　　她嘴唇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沉默许久，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去老于家借电话再问问。” 　　老太太揣着电话本出门了。 　　只剩下建文一人坐在桌边，他撸起一只袖子，手指用力按在手臂上，几秒后挪开，手臂上几个凹下去的指印，久久不能回弹。 　　他放下袖子，一寸寸环视这间屋子，目光最终停留在某一处。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墙上挂着张黑白遗像。 　　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遗像，和男人的样貌进行比对。 　　太像了。 　　遗像里是名男性老人，约莫六七十岁，神色拘谨，面容敦厚，和眼前这名叫建文的男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更瘦削沧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长辈？兄弟？ 　　亦或者是……同一个人。 　　男人盯着遗像出神，你在他背后站了良久，也不见他有别的举动，倒有些不耐，干脆拉着宥光去寻出去借电话的老太太。 　　… 　　老太太在隔壁邻居家里，坐在小板凳上面，瘦瘦小小的一团，忐忑地捏着手机。 　　手机嘟嘟响了几声，传出忙音。 　　老太太看着手机，失望地耷着眼皮，邻居的女主人安慰道：“这个点估计在做饭呢，没听着电话。” 　　“我再打一个，成不？” 　　“成，你多打几个都没事，不着急。” 　　重新拨号的间隙，邻居女主人转了转眼珠，低声问：“姨，文叔在家呢？” 　　“在的，他还吃着饭呢。” 　　“他……”邻居女主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还好吧？” 　　“好得很，能吃能睡，和咱们差不多。” 　　邻居女主人尴尬地笑笑：“姨，你别怪我话多，我是嫁过来的，对你们这儿的事一知半解，想着跟你多问两句，免得犯了什么忌讳。” 　　“没事。”老太太语气淡然：“我知道你害怕，这几十年回来的人少，不仅你怕，大家都怕。” 　　她顿了顿：“我儿子也怕，他因为什么不肯回来，我都知道。” 　　“但他要再不回来，就见不着了。” 　　邻居女主人在旁边仔细听着，闻言疑惑，问：“怎么就见不着了？”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时间差不多了，得把人送回去，不能强留。” 　　红伞下，你和宥光静静站在两人身旁，被毫无所觉地忽略掉。 　　你戳戳宥光，低问：“你觉得和时间有关吗？” 　　他轻声说道：“我们去看看。” 　　你侧眉，抬眼，眼下那枚鲜红的痣牵住你的视线，引向他的眼眸，如深渊般见不到底，一层层沉溺。 　　直到深渊的注视在你脸上移转，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微抿动…… 　　你突然回过神，飞快看向别处，装作漫不经意：“走啊。” 　　废弃火车厢的位置在山谷里，你们不方便去找村民问路，打听这类村里比较隐私的事情，只会引起村民的警觉，你们只能自己去村子周围的山谷里寻找。 　　山上碎石多，不好走，好在隐约能看到人踩过的小路，顺着小路应该能找到废弃火车厢。 　　天黑之前，终于在一处小山谷里发现一截废弃火车厢，车厢倾斜地立在地上，表面绿色的油漆斑驳不堪，窗户上残留少量碎片，几根藤蔓植物攀在车顶上，像是大地伸出来的手爪，将废弃火车厢牢牢握在爪心。 　　废弃火车厢散发着奇怪的气息。 　　那是怪谈独有的。 　　火车厢周围只有碎石、泥土、草叶，车厢门的位置却露出两只脚。 　　两只穿黑鞋的脚，它的主人躺在车厢里，脚踝以上的部位都被车厢挡住了。 　　来到火车厢大概五十米的位置，奇怪的气息越发近了，你打着红伞正要上前，宥光拉住你。 　　他说：“你在这里等我。” 　　你眉头动了动：“宥光，我不需要这种保护。” 　　他转过身来，在红伞下与你面对面，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你不得不稍微别开脸。 　　宥光握住你拿着红伞伞柄的手，手指轻捏了一下，低声说道：“还没好。” 　　这只手上还戴着手套，手套下的手指宛如折纸。 　　纸化的部位还没完全恢复。 　　你摇头：“我没事。” 　　宥光沉默地抓着你的手，不动。 　　他摆明了态度。 　　你同样沉默一阵，终究是犟不他：“你要自己进去，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前后左右看一圈，再给他个眼神。 　　这个荒郊野外？ 　　宥光认真环视周围：“对你很安全。” 　　你拒绝：“天快黑了，我怕黑。” 　　“我带你回家。” 　　你不再避开视线，抬眼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喊出他的名字：“宥光。” 　　他抿起唇角，目光深幽。 　　你想说什么，但似乎不需要再解释，你会说的，他都了解。 　　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宥光低头抱住了你，熟悉的声音比以往低沉几分：“时间……摸不到头绪，我担心……” 　　“别怕。” 　　“就算被时间分开，你也会找到我，对吧？” 　　“嗯。”他抱着你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你会找我吗？” 　　你回抱住他，声音虽小，却坚定：“会，一定会找到你。” 第166章 时间乱序6 　　哪怕是站在废弃火车厢破旧敞开的门口, 也只能看到里面躺在地上的一双脚，更多的身体被车厢挡住。 　　你和宥光握紧彼此的手，一齐踏进火车厢。 　　消失了。 　　从外面看到的,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消失了。 　　但车厢里干净、整洁, 座椅如新, 连窗户都变得完整, 和在外面看到的完全是两幅模样，仿佛过几分钟，车厢内就会涌上一群乘客，火车开动，前往下一站…… 　　你回退几步, 退出火车厢。 　　宥光紧紧跟着，不愿与你错开半步。 　　车厢外, 残破油漆和变形的火车厢外壳写满岁月的痕迹, 和之前看到的没有差别。 　　不, 有差别。 　　那双躺在地上的脚不见了。 　　你们再次进入车厢内部。 　　… 　　这次踏入火车, 车厢里的模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瓜子花生饮料喽～” 　　乘务员在过道里推着小推车, 朝你走过来。 　　脚下的地板微微晃动, 传来火车行驶时独特的声音。 　　“哐——嗤——哐——嗤——” 　　一排排座椅上满载乘客，男女老少皆有, 安安静静地坐着, 或发呆、或趴在小桌上睡觉、或目视窗外, 没有人发出动静，他们更像是静态的画，或是某种雕像。 　　除了乘务员。 　　你看向身侧——宥光感受到你的视线，紧了紧相握的手, 表示他在。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是一些山和树的景。身后的火车门不知何时关上了，连接下一节火车厢的过道门紧闭，没锁，但门上的小窗格外朦胧，看不清下一节火车厢里的情况。 　　“瓜子花生饮料喽～” 　　乘务员快经过你和宥光时又喊了一句，他身材微胖，皮肤偏白，嘴唇有些厚，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你收起红伞：“两瓶饮料。” 　　收起红伞，也就收起了“伞中世界”，但乘务员对于你和宥光的突然出现只是多看了两眼，便面色如常地拿了两瓶饮料递给你。 　　“两块钱。” 　　只是寻常的饮料牌子，物价比外面低。 　　你付了钱，乘务员随手收下，推着小推车准备继续前行。 　　再往前，就是下一节车厢了。 　　你试探道：“我们没有车票。” 　　“这里不能下车。”乘务员并不在意，给出奇怪的回答。 　　“那我们想下车的时候怎么办？”你顺着他的话问。 　　乘务员推车往前走，一边经过你们，一边回答道：“去其他车厢。” 　　他走到了过道门口，微微弯腰，推着小车的手臂用力，小车顶开过道门，他跟着走了进去，如同踏入死寂的黑暗中，转眼便被吞噬。 　　车厢里再次变得安静，你和乘务员的对话没有引起车厢内任何人的关注。 　　这里太奇怪了。 　　宥光忽然在过道里走动起来，你任由他拉着，同时观察车厢里的一切。 　　这些人没有行李，行李架上空空如也，他们身边也没有背包一类的物品。 　　随着接近乘客们的座椅，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气味钻进鼻尖。 　　这个气味……和村里那个叫“建文”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实在算不上好闻，你半屏住呼吸，跟着宥光在过道中前行。 　　乘客越多的位置，气味越浓郁。 　　转完一圈回来，你已经掩住鼻子，询问地盯着宥光。 　　他喉头微动，看着你面色凝重：“死的。” 　　“全部？” 　　他点头。 　　你是整个火车厢里唯一的活人。 　　宥光不算人类。 　　怪不得他脸色这么严肃，连左眼下的红痣都比平时庄重许多。 　　你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四周看了看，坐到一名同龄男孩旁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望着窗外的景色。 　　“同学，你到哪个站下车？”你凑过去搭话。 　　男孩听了，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搭理，还是听不见？ 　　“同学？” 　　你提高声音，凑得更近了。 　　男孩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你准备做出进一步动作时，肩膀被微凉的手抓住往后带，后背靠在熟悉的胸口上。 　　宥光伸出另一只手，拍拍男孩肩膀。 　　“嗯？”男孩发出低语，如梦初醒般怔愣了下，转过头来。 　　他不算黑的瞳仁扩大、发散，脸色透着青灰，嘴唇没有血色，不过这样的脸色只出现了片刻，转眼变得正常，甚至两颊带上些许血色。 　　“你……”他困惑地看着你和宥光。 　　你重复：“你到哪个站下车？” 　　“下车？”他比你还迷茫，口中低喃：“我不知道……” 　　却一边站起身体，越过你和宥光，朝着下一节火车厢的方向走过去。 　　“你去哪？” 　　他不理会，你赶在前面拦住他，再问了一遍，他才嘀嘀咕咕说道：“我不该待在这，我要去别的车厢，不能就在这里，要去别的车厢……” 　　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绕开你，走进下一节车厢，和乘务员一样，淹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你仔细打量车厢里其他乘客，他们对此视而不见，不作反应，像一个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感官不再关注外界发生的事情。 　　干脆如法炮制，像对待刚才那个男孩那样，你和宥光将一个个乘客“拍醒”。 　　和男孩的反应一模一样，乘客们先是如梦初醒，一问三不知，然后纷纷起身要去别的车厢，他们排着长队，依次被黑暗的未知车厢吞入。 　　你拿出【魔术师礼帽】，从里面抓出一只乌鸦，指着队列最后一个穿棕黑色寿衣的胖男人：“记住他。” 　　乌鸦猩红的眼珠转了转，站在你手心里，埋转过头梳理羽毛，一根黑羽落在手心，迅速隐没消失。 　　等胖男人进入黑暗车厢后，你放开乌鸦：“找到刚才那个人。” 　　乌鸦拍打翅膀追入黑暗。 　　在原地等了约莫两分钟时间，你仔细感受乌鸦的存在。 　　“乌鸦没有消失。” 　　乌鸦没有生命，同属于怪谈产物，如果黑暗车厢里有致命危险，它会直接消失，化为无形。 　　宥光没有异议，和你一起进入黑暗车厢。 　　对于你谨慎的态度，他向来很支持。 　　… 　　你们踏入昏暗的房间。 　　压抑、阴霾，充斥着发霉水臭的气味。 　　“呜呜呜……”房间某处传来低低的、像幼猫一样嘶哑细小的婴儿哭声。 　　你只匆匆扫了一眼房间大致布局，便愕然瞪大双眼。 　　“这里！” 　　是你的家。 　　生活了十几年，你再熟悉不过。 第167章 时间乱序7 　　婴儿啼哭不止, 你朝声源靠近，与沙发上瘦小的婴孩对上目光。 　　！ 　　你猛地后退两步，诡异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至四肢, 浑身发麻。 　　宥光上前, 也看清了婴儿的模样。 　　他伸出手指, 苍白冰冷的指关节碰了碰婴儿的脸颊。 　　婴儿止住哭声, 张着嘴看着他。 　　“不是人。” 　　宥光多看了一会, 食指指尖在婴儿脸蛋上又戳了戳。 　　“哇呜呜呜……” 　　婴儿张大嘴继续哭。 　　你很快冷静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毕竟冷不丁和自己对视，很难不在心里掀起波澜。 　　虽然只是个婴儿，但你一眼就认出沙发上的婴儿是自己。 　　幼时的自己。 　　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 　　想必宥光也认出来了, 他还站在婴儿面前，试图捏捏婴儿肉肉的腮帮子。 　　你从后面拉了他一把：“收手吧你。” 　　随即看着婴儿忍不住嘀咕：“这是狗窝吗？” 　　瘦瘦小小的婴儿没有直接躺在沙发上, 中间隔了一层毛茸茸的圆形软垫, 但你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圆形软垫长得像给家里黑狗豆豆买的狗窝。 　　仔细观察十秒钟后, 你可以肯定, 这百分百是狗窝。 　　狗窝旁边还扔着半包尿不湿。 　　房间里除了那些你熟悉的常驻怪谈以外, 没有其他动静, 只有婴儿不停哭。 　　“你……”宥光看着你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 转口道：“他是不是饿了？” 　　你俯身细看：“好像……是……吧？” 　　宥光也俯身凑过来, 你们两人并排站, 一齐弯腰打量婴儿。 　　宥光发出评价： 　　“瘦瘦的。” 　　“其他人类婴儿，胖。” 　　“……好可怜。” 　　这种话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且还是对着这个……虽然不是你，但又是你小时候模样的存在, 你多少有点感觉到违和怪异，忍不住向宥光侧目。 　　谁料宥光也转了过来，抬起一只手搂住你的头，脸贴近。 　　你神经瞬间紧绷，脱口而出：“干什么？” 　　看着他靠近的脸，忍住同样靠近的冲动，以强大的意志力操控自己往后躲。 　　宥光微微抬头，把你的脸按在肩膀上：“以后不会让你挨饿。” 　　你：…… 　　真是有被他突如其来的怜爱关怀到。 　　他很快放开你，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来两颗糖，一颗塞你手里，另一颗拆开就要喂进婴儿口中。 　　你及时开口：“会噎死。” 　　宥光停住。 　　婴儿哭泣不断，声音比初时更弱了。 　　“怎么办？”宥光平静的声音发出疑问。 　　你安慰道：“它不是人，没事的。” 　　你大概能理解宥光的想法。 　　眼前的婴儿不是真实的，但婴儿扮演了你幼时的模样，饿得嗷嗷哭的模样很难让在意你的人忽略过去。 　　就在这时。 　　“啪嗒。” 　　房门响了一声，缓缓打开。 　　白裙黑发的女子幽幽飘了进来，头发将她的脸笼罩，看不清样貌，但没人敢上前一探究竟。 　　整个房间迅速变得更加黑沉，带出几分阴冷。 　　你张了张嘴：“妈妈……” 　　她好似没有看到你和宥光，径直来到沙发上的婴儿身前，冷冷地凝视着。 　　婴儿止住哭声，抽噎着蹬腿，两只手往前伸，试图去抓白裙女子的裙子。 　　很显然这是徒劳的。 　　白裙女子抬手，你这才看到她惨白纤长的手中拿着一瓶奶，婴儿急切地双手抱住奶瓶往嘴里怼，睁大眼睛大口吮吸，吞咽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一时无言，侧头看了眼宥光，他恰好也看着你，目光中莫名透露出几分你并不想读懂的情绪。 　　白裙女子，也就是妈妈。 　　她对你和宥光的存在完全无视，肯定不是因为她不想搭理你们，而是这里的“她”根本感知不到你们的存在。 　　这个房间里展现出来的，只是你经历过的某一段人生。 　　原来婴儿时期过得这么奇特。 　　那个时候，“家”的怪谈也还没有出现呢。 　　你静静看着妈妈站在婴儿旁边的画面，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 　　试试能不能拍照，拍回去带给妈妈看。 　　按下快门的瞬间，宥光忽然拉着你的手站到镜头前。 　　闪光灯闪烁，相册里多了张照片。 　　拍摄成功。 　　照片上，破旧房间里沙发旁站着诡异可怖的白裙女人、婴儿抱着奶瓶躺在沙发上、长着红痣脸色苍白的俊美少年半个身体挡在镜头前，手里握着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的主人隐在镜头之后。 　　一张奇怪的照片。 　　你看着照片，低声笑道：“全家福吗？” 　　小时候和母亲、宥光拍的大金链子全家福一直摆在床头，现在可以增加新的照片了。 　　拍完照片，也该离开了。 　　你看向房间大门。 　　那扇门在母亲进来之后，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火车过道门的模样，门上的玻璃窗口透出背后一片漆黑。 　　你迈步，开门，大步踏入。 　　… 　　时昭。 　　“时昭！” 　　有人大声唤起被尘封的记忆。 　　你转身看过去。 　　年幼的男孩在后面追赶，拖鞋踢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没大没小，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哥哥！”站在旁边的中年女人两步追上，一巴掌拍男孩后脑勺上。 　　“哦……”男孩放慢脚步，又朝前喊：“哥哥！” 　　“怎么了？” 　　少年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比熟悉。 　　你却像是被定在原地，不敢回头看。 　　少年主动走过来接近男孩，直到擦过你的肩膀，越过你…… 　　“哥哥，给我买个车好不好？我要遥控车。”男孩睁大眼睛祈求。 　　少年半蹲下身：“好啊。” 　　男孩一脸认真：“要买比林玖的那个大的。” 　　少年笑了笑：“没问题，再买一套五年级的书怎么样？” 　　男孩表情垮住，两只手在胸前交叉摆动：“不要不要，别买那个，我不喜欢看书写作业！” 　　“那可不行。”中年女人打断男孩的话，询问少年：“钱够吗，不够我再给你拿些。” 　　“够了。”少年起身：“外婆，我先过去了。” 　　“行。” 　　少年朝着村子的集市远去，只留下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 　　中年女人则牵着年□□孩的手，转身回家。 　　年幼男孩不时抬头与她讲话，她偶尔回答一两句。 　　他们走进院门，进了院子。 　　又踏入厅堂的门。 　　厅堂门内透出柔和温馨的光，里面偶尔响起听不真切的说话声。 　　你忍不住迈出脚步，朝着厅堂门走过去。 　　或许，能再看一眼…… 　　“宝宝。” 　　宥光拉住你，阻止你前行。 第168章 时间乱序8 　　“别去。” 　　“……我想去看看, 再看一眼。”你低喃。 　　“不能去。” 　　你默不作声，用了些力道，要挣开他的手。 　　宥光抓得很紧, 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他的声音浮上冷意：“你不能离开。” 　　“宥光。”你语气柔和下来：“我只是想再看看, 当初分别的时候, 我甚至没能好好道别过。” 　　他没有半分松动, 平直的语气下是全力封锁的惊涛骇浪：“我不会让你离开。” 　　你眉头拢紧, 不明白宥光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身为怪谈他的独占欲很强，但他能克制自己的本性去接受你有朋友，接受你认识新的人和怪谈，接受你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要你想的事情，他可以无条件去容纳, 却唯独不让你看看前世的亲人。 　　这其中一定有你所不知道的原因。 　　“我没想离开, 你为什么……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那扇门后面, 很乱。”他顿了顿：“和这里、和这个世界, 割裂开了。” 　　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门后的危险你倒是没有发现, 方才只以为那扇厅堂的门是这节火车厢里回忆中的场景, 没想到另有玄机。 　　想了想，你拿出【魔术师礼帽】, 右手在礼帽里一探, 抓出一只乌鸦, 朝着厅堂的门扬飞。 　　随口下了指令：“进入那扇门。” 　　乌鸦拍打着翅膀，兢兢业业地从厅堂门飞进去。 　　然而在飞进厅堂门的瞬间，乌鸦的身影消失了。 　　大概半分钟之后，你感觉到乌鸦逐渐消散, 直至不复存在。 　　等同死亡。 　　厅堂门后温馨的家则散去，只剩一片纯粹的黑暗，隐约有声音从门后传进来。 　　“呜……哐——嗤——哐——嗤——呜……” 　　火车转动发出的响动掺杂着风声。 　　你抬起手，感受着那扇门后火车行驶途中刮进来的风。 　　这就是乘务员口中的其他车厢能下车的地方？ 　　若是从这扇门出去，哪怕是死人也会摔得七零八落。 　　但魔术师的乌鸦不会被摔死。 　　它消亡是因为别的原因。 　　想起村子里那个死去又变成年轻模样回去的“建文”，还有宥光感受到割裂的空间，你不认为废弃火车厢只是让人灭亡的怪谈。 　　暂时想不通，你和宥光找到通往下一节火车厢的门，再次前行。 　　这次在眼前出现的是两个蹲在楼道里的小豆丁。 　　一个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另一个抱着皮球听得很认真。 　　“我以前胆子还挺大的。”你看着两小孩，突然有感而发。 　　宥光神色不明地看了你一眼，小声又坚定：“我不吓人。” 　　眼前的两个小孩正是幼时的你和宥光，两人交头接耳一阵，若有似无的饭香从身后的房门飘出来，幼时的你回头瞅了眼：“宥光，我要回家吃饭了。” 　　“嗯。” 　　“拜拜，等会来找你玩。” 　　“好。” 　　幼年版宥光神色严肃，看着同伴回家的门，在原地待了许久。 　　他似乎想走进去，却始终没有动作。 　　“走吧。” 　　宥光拉着你寻找通往下一节火车厢的门，原地幼年版宥光的身影渐渐淡去。 　　这一节车厢里是宥光的记忆。 　　接下来经过的火车厢无一例外，每一节火车车厢里都重复着你或者宥光在不同时期的记忆，记忆里都会出现一扇吸引着你们踏入的“门”。 　　似乎只要踏入那扇门，就能回到当时，成全心中所渴望的东西。 　　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忆，推开一扇扇连接车厢的门，这一次，车厢里终于有所变化。 　　尽头的车厢是虚无的白光，眼前再也没有任何回忆中的场景，但踏入其中才感受到其中玄妙。 　　你低头，看到自己的身形不断变幻成不同时期的模样，似乎只要你想，可以让自己的外型停留在过去的任何阶段。 　　侧头去看宥光，身为怪谈的他竟然也受到影响，虽然可变幻的阶段比较少，但的的确确在变化着。 　　这种身形变幻不仅是外观上的变动，而是由内而外，当你回到幼时，身上获得的那些能力便会悄然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时间游走，在身上反复拉锯般呈现出来。 　　仿佛能掌控时间的错觉极为玄妙，但还不等你陷入其中，便突然发现脑海中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上一刻记忆停留在高中学校里繁忙的课本中，下一刻便突然只记得从幼儿园放学回家的画面。 　　你的思想、记忆也开始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前进、回退，甚至若不是时间反复游走，压根不会有所察觉。 　　你仿佛不是你，但仍是你。 　　这很可怕。 　　你的思想忍不住想逃离这节车厢，只记挂着前来的目的才抑制住恐惧继续留在这里。 　　时间。 　　这个世界的时间变得有些奇怪。 　　而在这节火车厢上，能感受到、甚至改变自身的时间。 　　世界时间和自身时间不同，但都是处于同一空间的时间，一定会有关联。 　　你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任由自身的时间变幻，细细感受。 　　……除了自身的时间变动外，若有似无地，隐隐能感觉到在这之外的存在，匀速地流动着，那是火车厢外的世界的时间。 　　想要触碰时间这样的举动太过大胆，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是你能触及的，但你的目的并不是掌控时间，哪怕是丁点，你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时间变得奇怪。 　　抱着这样的目的，一次又一次试图捕捉时间的轨迹。 　　无数颗光点飞快划过，只留下淡淡的拖影，永远看不清它本身的样貌，伸手阻拦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时间像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太过遥远，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无能为力。 　　看来时间变得奇怪这件事情，只能这样了。 　　就像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即便知道身边存在危险的怪谈，在没办法反抗的时候，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 　　你睁开眼，却看到宥光上下打量中带着忧虑的目光。 　　怎么？ 　　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抬手间，看到手上一道道飞速蔓延加深的纹路。 　　是皱纹。 　　年老的皱纹。 　　火车厢里独特的时间在你身上不断循环往复，但之前也只是从幼时到目前年龄之间的循环，代表着过去和现在。而此时时间竟然朝着未来衰老的方向而去。 　　“走。”宥光沉着脸，要带你离开这里。 　　你却忽然感觉到什么，连忙阻止：“等等！” 　　火车厢里本来只有过去和现在的时间变化，此时循环的时间里却有了未来，说不定是受到外界时间的影响。 　　以你的能力无法触碰到世界的时间，但如果有这个火车厢作为媒介，或许能够触碰到一星半点，有更多的了解。 　　宥光听而不闻，直接抓着你回到上一节火车厢，看着你身上苍老的气息迅速褪去，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 第169章 时间乱序9 　　“我得进去再试试。”你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宥光, 不等他拒绝，加快语速继续说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变得苍老了, 这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车厢里的时间一直是现在和过去, 突然跳转到未来一定是因为受到外界影响, 这说明车厢里的时间和外界是有沟通的, 或许我能以此获得外界时间的线索。” 　　“不……”宥光张了张嘴, 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你打断他未尽的话语：“宥光，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事实上时间已经出现问题，如果不去了解，或许某天睁开眼睛, 我已垂垂老矣。亦或者，百年时间都被偷走, 我早已不存在这个世界。” 　　宥光紧紧抿着唇, 僵直的身体透露出深深的无力。 　　他一向都尊重理解你的想法, 并愿意去执行。 　　你缓慢又坚定：“所以, 我必须去。” 　　去了解, 去面对, 才会有破解的希望。 　　片刻后。 　　他垂下眼眸，沉声道：“你说的对。” 　　“我们一起。” 　　话语微顿, 放轻的声音带上决绝的意味：“我不会让你消失。” 　　你紧紧握住他的手, 只留下轻轻一个“嗯”, 没再多说什么。 　　… 　　仿佛虚幻的车厢内。 　　你一遍又一遍地去体会着身上游走的时间，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显存在过，你试图去捕捉它的信息。 　　什么也没有。 　　哪怕时间眷顾世间万物，也从来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将它留下。 　　窥到一星半点, 便敢称为永恒。 　　不知过去多久，时间的存在仿佛消失了，你精疲力尽，思想都变得疲惫之际，不禁自嘲发笑地和宥光说：“我都快睡着了。” 　　“你呢，进度如何？” 　　“我感觉到一点东西。”身边传过来宥光的声音。 　　你瞬间提起精神，朝他眼神示意继续说下去。 　　他有些犹豫地形容道：“有一个存在……在拉扯……影响世界的时间。” 　　“是什么？” 　　“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个异空间。” 　　你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并不出乎意料，连忙沉下心神，说着宥光所说的内容重新去感受时间的变化。 　　经过宥光的提醒后，果然有所收获。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体会。 　　你的思想竟如同融入其中，顺着那股影响世界时间的力量深入探索，发现异空间的所在。 　　那个空间似乎也察觉到你，像虚无的眼睛转了过来，将你注视。 　　悄然间，一股能量汇聚于地下，源源不断进入你的身体。 　　你听到空灵的鲸鸣。 　　像在以此鼓励你的战斗…… 　　等等？ 　　你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忽然脑门刺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般，身体如同脊髓抽离，剧痛得做不出任何思考，眼前一片黑暗，宛如在深穴黑水中沉浮。 　　“宝宝，长安！”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仅存的意识里只有宥光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 　　再次睁开眼睛，你看到宽阔整洁的街道，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路边零星停着几辆车。 　　天空阴沉，四周很安静，整条街道没有半个人影。 　　这里很陌生，你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不知是气温低还是怎么，你浑身冷得发颤，那股冷意透入灵魂。 　　“宝宝。” 　　宥光在喊你。 　　你侧过头，看到他站在旁边，神色有些奇怪。 　　“我们这是在哪？”你低声问，心里无端觉得古怪，不止是这个地方古怪，你自己……也很古怪。 　　太冷了。 　　你忍不住靠近宥光，想从他身上汲取些许温暖，哪怕他是没有温度的怪谈。 　　然而这一动，你终于察觉到哪里古怪了。 　　你朝宥光飘过去，而不是走过去。 　　低头一看，你的身体飘忽不定，是团灰白色雾状的存在，偶尔才隐约显露出人类身体的形状。 　　“我……”你震惊不已：“我怎么了？” 　　仔细回想，在你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除了疼痛还有强烈的抽离感，而那个影响世界时间的异空间则传来强烈的吸力。 　　难不成你真被抽离身体了？ 　　“你被异空间拉进来，我跟着你一起。别怕，我会尽快带你回去，不会有事。”宥光很认真，不止是安慰。 　　身体都搞没了，你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一切超出预期，最后只茫然道：“宥光，我好冷。” 　　他朝你靠近半步，伸手轻轻拢住你，朝着自己贴近。 　　“你没有身体，会冷，靠着我。”他神色如常：“吸取我的力量。” 　　此时的宥光并不像记忆中那般缺失温度，反而一贴近身体便感觉到缠绵暖意传来，一丝丝能量从他身上主动溢散，被你吸收。 　　冷意顿止，反而感到无比温暖舒适。 　　这样的温暖你无法拒绝，只是问了句：“被我吸取力量，对你影响会到什么程度？” 　　宥光想了想：“比一顿怪谈多一点。” 　　你有些开心，雾状的身体忍不住将他缠绕起来：“你好暖和。” 　　宥光弯唇，眉眼柔和，如冬雪消融：“你也很温暖。” 　　温暖的情绪互相传递，宥光此时就像个真真切切的人类。 　　而你，变成怪谈般的存在。 　　…… 　　宥光带着你在这座异空间的城市四处游走，所有地方都安静得异常，平静又繁荣，该有的设施一样不差，甚至有的家庭餐桌上还有吃剩下的半碗饭菜，餐厅里上了满桌的食物，路边停靠着的轿车开了半边车门，钥匙还没拔下。 　　就好像前一刻还有人在，下一刻就因为什么事情匆忙跑出去，几分钟时间内还会归来。 　　但是在这座城市里，你们没有见到任何生物。 　　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你们得找到离开异空间的通道，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现在毫无头绪。 　　宥光从超市走过，你看着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和上面摆满的商品，提议道：“宥光，这地方还挺有秩序，让我们搞点破坏。” 　　虽然不见人影，种种诡异，但这个异空间整齐有序，除了没有生物活动以外，整个城市的构造、细节，和原本世界里没有不同。 　　破坏它，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好。” 　　宥光应声，转身踏上超市楼梯，通过楼梯来到城市中心的高楼之上。 　　深渊般的黑暗自脚下蔓延，试图吞噬一切。 　　他身上溢散的力量越发多了，你紧贴着他，忍不住有些贪婪地吸取。 第170章 　　黑暗一寸寸侵蚀。 　　城市没有出现异样, 就这样静静地任由被吞噬。 　　虽然没有问过宥光，但你也清楚，他无法将这样一整座城市吞噬掉, 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是想让异空间反抗, 进而去了解它。 　　不知触碰到哪一步, 仅仅一瞬间, 眼前忽的变了景象。 　　“嘟嘟——” 　　“欢迎光临……” 　　“……想吃点什么？” 　　“你踩到我了！” 　　“您好, 您的菜上齐了……” 　　嘈杂的声音挤成一团塞入耳中，像是将周围百米的声音全都传递过来，人声鼎沸后，又慢慢转为平静，只接收身旁些微声响。 　　这是一家餐厅, 或许正值饭点，店里坐了不少客人, 服务员端着菜送到餐桌上。 　　方才那座没有半个人影的城市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你不确定自己和宥光站在身在何处, 但你依旧只是雾气状的身体, 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那么这里应该也是异空间的一部分。 　　“您好,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一名服务员上前询问站在餐厅里的宥光。 　　他没有对宥光身上的你表露出异样。 　　他看不见你？ 　　你在服务员眼前挥了挥手, 从你的视角能看到一股白雾荡过, 就像手臂在挥舞。但服务员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只盯着宥光等待回答。 　　他的确看不见你。 　　心情有些微妙。 　　宥光摇头。 　　而你则观察餐厅里的人和物, 这里热闹又平静, 饭菜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不见异常。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离开餐厅，外面是晴朗无云的天气，阳光撒在身上，你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唯有宥光身上时刻溢散出的力量让你感到舒适。 　　行人三三两两，马路上车辆穿行，街边商铺林立。 　　交谈声、喇叭声、商铺里的音乐声…… 　　一个天气不错的、再正常不过的下午。 　　感觉不到哪里不对。 　　宥光沉默地找了处高楼，深渊再次由他而起，朝周围的一切淹没。 　　又是瞬间，眼前的世界发生变化。 　　空无一人的街道，死寂的城市。 　　你们回到最初那座空城。 　　上一次被深渊吞噬的高楼被修复了，完好无损矗立在原地。 　　情况有些棘手。 　　站在高处望着这座空城，正思索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目光落在通往高楼天台的铁门上，铁门半开着，门扉轻轻颤动，像是有谁刚从门后走出来，但周围却半个影子也没有。 　　真怪异。 　　你刚才明明感觉这里有什么东西走过去。 　　现在却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方才一同回头的还有宥光，他回头的反应证明刚才不是你的错觉。 　　“你看到了吗？”你问。 　　他的语气也带上一丝纳闷：“没有。” 　　你越发觉得不对：“奇怪，我……” 　　话还没说完，你就发现自己已经是团白雾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朝着铁门方向移动。 　　脑海中没有停下来的想法，反而想朝着那个位置接近。 　　就好像…… 　　那里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是什么呢？ 　　抓住它。 　　抓住它就知道了。 　　一定不能让它逃跑。 　　不顾一切也要抓住它！ 　　你加快移动速度。 　　雾状的身体因为脱离宥光，没了他溢散的力量滋养，彻骨的寒冷又回到体内，但你顾不上这些，只想先抓住那个未知神秘的存在。 　　一个身影忽然挡住你的去路，还想拉住你。 　　真碍事。 　　“让开！”你烦躁不已，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他没动。 　　你推了推，雾状的身体使不上力，推不动分毫，便决定绕开他。 　　然而下一刻，黑暗包围你的整个世界，温暖的身体将你环抱，主动溢散出来的温和力量温暖着身躯。 　　“别看那边。” 　　宥光轻轻按住你的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哪怕被黑暗包围的你其实看不到任何东西。 　　你似乎呼吸急促了几息，疯狂充斥整个大脑，好在很快平复下来，逐渐恢复清醒。 　　“……宥光，对不起。”你听到自己闷闷的声音：“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你推他，还吼他，凶得很。 　　“我知道，不用道歉。”他平静而温和：“是我的疏忽，那个东西的特性很特殊，下次我会注意的。” 　　情绪像是被软化了。 　　“宥光，你现在说话真是……” 　　你在黑暗中摸索着，雾状的手很快被另一只手虚握住。 　　“嗯？” 　　“说话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很快你又问道：“刚才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跑了。” 　　“你看到它长什么样子了吗？” 　　黑暗中宥光的声音判断不出来源：“无形，没有身体。” 　　你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依旧是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忍不住道：“宥光，我想出去。” 　　没有回音。 　　只有身体的暖意提醒着你，他就在你身边。 　　“宥光。”你又喊了一声。 　　他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 　　黑暗依依不舍地褪去，骤然出现的光亮将眼皮映出一片红光。 　　你们依旧在楼顶，那扇铁门周围没了让你疯狂想要抓住的存在。 　　简单商议后，宥光故技重施，吞噬周围，不出所料地再次触发了某种未知条件，你们又来到一个表面正常无比的世界。 　　这次出现的地方是学校，学生们在教室里上课，操场边的树上趴着鸣叫的小虫，地上有蚂蚁爬过。 　　和上次一样，先是无数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紧接着逐渐恢复正常。 　　确认目前所在的世界是先前来到过的世界之后，你们意识到仅看表面很难找出端倪，为了在短时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你提议先在这个世界挑选出三个身份不同的人类进行观察，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既然这次出现在学校，就先从学生入手吧。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存在，因此很少有人去注意那些影子。投落在角落的阴影在某一刻，忽然变得更暗。 　　宥光附身于阴影之中，而你环绕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活动在阴影中游走、视野变幻。 　　虽然早已拥有宥光的面具，你曾通过他体会过这种奇特的视野，但现在还是有种全新的体验。 　　附身在怪谈身上这种事，简直难以相信是一名人类能做到的。 　　或许目前的你也不能算是人类了。 　　你们在阴影中窥视，挑选着用来观察的对象。 　　前排的男生随老师授课翻着书。 　　斜后方戴眼镜的女孩趁老师不注意埋头塞进嘴里一块饼干，不动声色地悄悄咀嚼。 　　男同桌东张西望两眼，拿笔帽戳戳她，悄声：“我也饿了，给我一块呗。” 　　后排寸头的男生将手机压在书本下，偷偷编辑短信，发给备注“苡淼”的收件人。 　　【周天有空没，去看电影，我有票。】 　　抬头看了眼老师，见没被注意，犹豫着删删减减半晌，最后还是就这么一句话发送出去。 　　短信发送出去后，目光便时不时看向前座一名高马尾女生。 　　那名叫苡淼的女生始终没有拿出手机看一眼，却也并没有认真学习，她偶尔听听老师讲课，手里在忙活着别的东西。 　　她在画画，正在画一个老式座机，笔记本的纸页上除了老式座机，还有一些其他的物品，钢笔、手持镜子、水杯。 　　每个物品下面都标记了一个符号，向左或是向右的箭头，以及一根竖线。 　　不明白她画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都是生活中常见的物品，或许只是随便画画，但你还是稍加留意。 　　直到下课，苡淼将画画的笔记本装进背包时，你看到她刚才在纸页上画的除了老式座机，钢笔、镜子、水杯都放在背包里，手持镜子的镜面还覆盖着一层皮套，将镜面严严实实遮住。 　　她拿出手机，看到短信息，回了两个字。 　　【没空。】 　　背着背包便离开教室。 　　而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是空手离开，背包的只有苡淼一人，她独来独往，似乎不太想和同学接触。 　　她有些特别。 　　“就她了。” 　　你敲定第一个观察人选。 　　第二个观察的人是名上班族，童浩，男，26岁，食品推销员，每天能接触大量不同人群。 　　最后一个观察的人是这所初高中学校的校长，同时是城市某大型公司的股东，吴辰宣，男，53岁，经常出席各类会议。 　　三个人人生轨迹截然不同，或许能更快地让你察觉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作为异空间，这座城市一定有破绽。 　　宥光很担心你遗落在主世界的身体，希望你的意识能尽快回到身体中，以免意识脱离身体太久造成伤害。为了尽快搞清楚目前状况，他带着你窥视被选中的人，同时观察着这个世界。 　　…… 　　你有种莫名的直觉，苡淼是被选中观察人中最特别的那一个，你们能在她身上得到线索。 　　苡淼除了上学，其余时间总是在大街上闲逛，选中一条街道，从街头第一间房子开始，只要能进去的，她都会走进去逛逛，也不做什么，就是纯逛，从街头逛到街尾，且很少逛去过的街道。 　　她似乎在寻找某种东西。 　　“宥光。”你躲在影子里窃窃私语。 　　“嗯。” 　　你叹气：“有点无聊。” 　　毕竟不是什么变态，窥视别人的生活对你来说实在没意思。 　　处于意识状态连打瞌睡都做不到。 　　视线晃动，宥光带着你在影子里穿梭，再次停下时，已从影子里脱出，停留在书架前。 　　“看书吗？” 　　你犹豫，视线扫过一排书名。 　　竟然全是学习资料，半点都提不起兴趣，哪怕现在无法入眠，你都想打个哈欠了。 　　正要放弃，书架里粉红色封面格格不入，尤为醒目，大抵是放错了位置。 　　“《霸道总裁爱上我》？” 　　喃喃话音落下，宥光便将书拿了起来。 　　“好怪。”宥光难得吐槽一句。 　　你不禁笑了笑，原本没什么兴趣，此时倒想看看宥光的反应，便说道：“翻开看看。” 　　他翻开书页，你下巴从后面靠在他肩头，同他一起看。 　　宥光看得认真，不知从书页上哪一行文字开始，你的目光走神了，静静看着他的侧脸。 　　周围更加安静。 　　他低垂眉眼，眉头随着书里的剧情逐渐拢起，绷直了嘴角，隐隐带出几分困惑。 　　接受无能的表情让他变得生动，有几分人类的鲜活。 　　——这是朝着你靠近的宥光。 　　宥光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低声问：“好看吗？” 　　如果不是雾化状态看不清表情，你现在的嘴角一定压都压不下去。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捧着书翻了又翻，最后看你一眼，垂眸思索。 　　像是在思考很厉害的事情。 　　你：？ 　　刚才他那个眼神有点不妙啊。 　　最终，宥光下定决心，开口道：“宝宝，我会做到的。” 　　你：？？ 　　“等等，在你做到之前先等一等，你要做什么？” 　　“呵，你这是在玩火。” 　　“……”雾状的身体抖了抖，瞬间裂开了。 　　你一把子捂住他的嘴：“别，你别这样，把这本书的内容都忘掉，咱们之间有误会！” 　　你一点都不觉无聊了，扯着宥光连忙跟紧苡淼。 第171章 时间乱序（完） 　　费了老大的劲, 你才让宥光明白霸道总裁并不适合所有人，打消了他学习霸道总裁的想法。 　　你们继续进行无聊的人类观察日常。 　　几乎每天下午，苡淼都会去家附近广场的水池边坐一会, 对着广场的钟塔校对手表时间, 然后盯着钟塔发呆。 　　你留意了钟塔, 但没看出问题。 　　苡淼是走读生, 住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比较奇怪的是她在卧室房间里挂满了风铃和帘子，门口、窗户、甚至是衣柜门前都有帘子，只要稍微碰到帘子，就会发出“叮叮叮”的脆响。她一直背着背包，哪怕睡觉也要把背包放在枕头边上。 　　你试着弄出过一点动静, 苡淼听到帘子发出的响声后立马翻身坐了起来，手也伸进背包拿出被皮套包裹的镜子, 目光四处梭巡, 似乎在寻找某种看不见的存在, 警惕了半晌才确认安全, 放松下来。 　　这样的反应让你想起空城天台那个看不见的生物。 　　苡淼一定知道些什么, 甚至和看不见的生物有过接触。 　　另一边, 童浩每天的日常是打电话、见客户、加班、回家，你们跟着童浩观察了不少人,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相比较起来, 依旧是苡淼显得特别一点。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嗯，大概十一点回去吧, 到家估计凌晨了，你先睡，好，明天应该不会这么晚……” 　　童浩挂断电话，疲惫地叹了口气，再次埋头整理客户数据。 　　他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 　　你颇为同情，抬手在半空中落下一点白雾，宥光紧随其后，贴着白雾旁边放置一枚黑点。 　　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白黑双色小点看得眼花，你稍一疏忽，宥光黑子落下，五枚黑子连成一线。 　　“你赢了。” 　　五子棋的落败让你索然无味。 　　打工人童浩还在沉默加班，你并不想一直盯着他，只偶尔才观察一下他身边有没有特别的情况，其余时间都在观察另外两名人类，一直盯着童浩的话，会让你有种自己也在辛苦加班的错觉，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作为成功人士的校长吴辰宣就从不加班，他只会盯着手表，掐着时间点离开工作岗位。 　　吴辰宣对时间观念严格要求，像有强迫症一样精确到每分每秒，吃饭、睡觉、上厕所，甚至是做任何一件事，都一定要在规划好的时间里进行，规律到病态。 　　你和宥光潜到吴辰宣周围时，他正在堵车的路上。 　　司机瞄着后视镜，悄悄注意吴辰宣的脸色，忐忑开口：“吴先生，堵车了，时间上可能……” 　　他显然清楚吴辰宣在时间上严格的习惯。 　　“没关系。”吴辰宣表现得很温和：“这条路程堵车时间在我计划之内。” 　　司机稍微松了口气：“是，这条路经常堵，特别是这个时间点。” 　　路上并没有堵车太久，大约半个小时后，吴辰宣到家了。 　　按照之前的观察，吴辰宣到家后会去一趟厕所，然后在书房处理公务，每天都是这样，为了给他平平无奇的生活增添一些趣味，宥光制造了一个小意外。 　　“嘭！嘭！” 　　吴辰宣被锁在卫生间里，用力拉着卫生间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咬牙对着门又拉又踹，时不时抬手看看表，急得脸红脖子粗，行为癫狂，却又保持理智地给物业打电话求助。 　　直到他所规划的时间里，应该处理公务的时间被占用了十几分钟，吴辰宣越发慌张，一边看手表的时间，一边握紧双手放在额前祈祷了起来，看起来倒是非常虔诚。 　　物业的人终于破门进来，宥光没有再做手脚，吴辰宣径直走到书房，对着书房墙上挂着的时钟祈祷，面色有些惶恐。 　　“请宽恕我……” 　　时钟的时间哒哒地走着，不做任何反应。 　　吴辰宣闭着眼睛，像雕像般站在时钟前一动不动，许久没有动作。 　　…… 　　接近凌晨。 　　“终于结束了——” 　　童浩揉着后颈伸了个懒腰，疲惫又轻松。 　　他将资料收拾整齐，拿起公文包就要回家。 　　“叮。” 　　电梯到达的瞬间，你忽地感受到一股抽拉感。 　　像是雾状的身体被塞进风箱被推来拉去，又仿佛卡在精密的齿轮中，随着齿轮左右转动而转动。 　　错觉般的恍惚后，你逐渐清醒，看到背过身体打电话的童浩。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嗯，大概十一点回去吧，到家估计凌晨了，你先睡，好，明天应该不会这么晚……” 　　童浩挂断电话，疑惑地挠了挠头，喃喃自语：“怎么感觉这话我才说过？加班加班又加班，唉，天天加班，脑子都加糊涂了。” 　　他认命地继续整理资料。 　　你无言，看向宥光。 　　后者与你视线对上，察觉到你的想法，无声点头。 　　时间毫无预兆地回到几个小时前了。 　　这一次，在这个空间里，你们都明显感觉到了时间逆流，比在主世界更强烈明晰。 　　或许正是因为不在主世界的缘故，时间的变化让这个空间的普通人类也有所感应，就像童浩这样对上一段时间里做过的事情有似曾相识感。 　　另一边。 　　此时正在堵车路上的吴辰宣看了看手表，随后双手握在一起，做出虔诚的姿态。 　　又是这样。 　　要不是这段时间没发现吴辰宣除了对时间格外重视，没有别的古怪举动，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入了什么邪教。 　　或许他对时间格外虔诚的缘故是因为察觉到时间的异常变化才会如此，倒也说得通。 　　见吴辰宣这边也没有线索，你和宥光快速前往苡淼的住处。 　　此时的苡淼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边睁大眼睛警惕着房间四周，像是房间里随时会出现什么，一边倒出书包里装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挨个查看。 　　老式座机、钢笔、手持镜子、水杯…… 　　是她之前画过的东西。 　　你随宥光藏在她的影子里，一边期望能发生些不寻常的事，一边在用自己的雾气写写画画。 　　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做几道题。 　　题目来源于苡淼放在一旁的试卷。 　　就在你做到选择题时，房间里的铃铛被牵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 　　衣柜不知何时被掀开一条缝隙。 　　“叮叮叮……” 　　看不见的存在触动着铃声，似乎早已从衣柜里出来。 　　苡淼如临大敌，双手抓起手持镜，扯掉遮挡镜面的皮套，镜面对准衣柜的方向，有些游移地左右移动。 　　似乎只要镜面照到那个看不见的存在，对方就会被击退。 　　她目光看到某处时，呆滞了一瞬，紧接着紧闭双眼，立即将镜面照了过去—— 　　有些熟悉又玄妙的力量微弱地牵动后，衣柜门忽然恢复到紧闭状态，房间里不断响动的铃声也瞬间安静，而原本被苡淼紧握在手中的镜子，已然消失。 　　一切平静又突然，像是回到了衣柜打开、铃声响起之前。 　　苡淼吐出一口气，擦着额角的汗，对消失的镜子并未露出任何惊讶。 　　你拂开宥光挡住视线的黑暗，有些不确定地问：“刚才是时间的波动吧？” 　　“嗯，镜子消失前有时间的痕迹，作用在那只看不见的东西上。”宥光仔细解释，一边配合地散去黑暗。 　　方才察觉到那个看不见的存在出现的瞬间，他就将你的视线遮住，你所看到的一切画面都是通过面具同感，从宥光的视线看到的，宥光受到的影响要小很多。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宥光摇头，表示他也没有察觉到。 　　没有声音，也没有接近的气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并非一直藏在衣柜里，而是突然出现。 　　你正要再说些什么，房间里铃声再次响起。 　　窗户、房门、衣柜都被打开一条缝，所有门帘和风铃同时响了起来，杂乱的铃声在整个房间冲撞着，诡秘又疯狂。 　　那东西，又出现了。 　　三个入口都被打开，比上一次更难分辨它是从哪个方向进入。 　　苡淼又抓了个老式座机在手里，缩在角落慌乱四顾，她抓起听筒，试图扔向某个方向，乱转的眼珠忽地定住，紧紧盯着某个地方，目光痴迷，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老式座机从怀里掉落。 　　看样子得做点什么了。 　　你努力思考目前情况下对己方有利的条件，开口道： 　　“321木头人规则： 　　1.进入房间默认加入321木头人游戏，游戏结束前不可离开房间。 　　2.被注视的存在不可行动……不，被两道视线以上注视的存在不可行动。” 　　规则成立。 　　规则作用在对方身上，也同样会限制己方，但对方的数量是1，你和宥光再加上苡淼，数量在2以上。 　　规则表面公平，但实际上完完全全偏向于你们。 　　你通过宥光的视角“看着”那个不可见的存在，不知道算不算做“一道视线”，不过无所谓，宥光、苡淼两人此时都盯着不可见的存在，对方只能待在原地，不能行动，也不能逃跑。 　　这就足够了。 　　只要限制住苡淼的行为，不让其靠近不可见存在，只是被蛊惑的话暂时是安全的。 　　你们用床单把苡淼绑起来扔在角落，让她的视线一直能够看到不可见存在。 　　深渊悄无声息在房间降临，侵吞一切。 　　你设下的规则被触动，对方挣扎着想逃离，但黑暗早已将它包围。 　　它似乎无力逃脱。 　　然而在黑暗即将吞噬不可见存在时，时光被搅动。 　　周围的一切仿佛在瞬间被定格，又像是不断变换着。 　　苡淼不知何时清醒，没被绑住的手腕抓着钢笔扔在宥光身上。 　　无形中似乎听到时钟转动的滴答声。 　　原本发暗的天色大亮，苡淼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你与宥光，那不可见存在也悄然离开。 　　房间里，你定下的规则荡然无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时间回退了。 　　你们只能依照这个世界的钟表来对照时间的变化。 　　原本你们所在的时间是晚上8点，现在则退回了前一天的上午10点。 　　毫无疑问，这一次你们明确的感觉到了时间回退，对中间消失的那一段时间拥有最清晰的记忆，比之前情况好很多。 　　这或许和苡淼扔过来的钢笔有关。 　　在学校里面找到苡淼后，对方面对露出身形的宥光并不意外的神色证明了这一点。 　　她果然记得时间回退前发生的事，警惕中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或许是觉得终于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找到“同行者”了吧。 　　“这是什么？” 　　你无法现身，就算现身估计也是吓人居多，悄声对宥光耳语，由他转达，询问苡淼书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以为你会知道。”苡淼皱起眉头，略带思索地看着宥光，最终还是解释道：“这些东西，会出现在时间改变的中心点，染上了时间乱序的气息，能改变局部的一小段时间。” 　　苡淼解释得算是详细，你不认为她在说假话，但你感觉不到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它们就像一堆普通杂物。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我能感觉到。”她说话音调没有起伏，平静又压抑：“所以你呢？你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是因为一直在窥视我吗？” 　　她问得直白。 　　你没打算编一堆谎言，既然苡淼诚心诚意的问了，你就实话实说将最近几天的经历告诉她，只是隐去了你的存在。 　　这不重要。 　　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互相试探。 　　中间略过苡淼得知在自己所生存的空间之外还有更完整的世界后如何震惊不提，她对于你的坦诚也给出回馈。 　　她表示那些染上时间气息的东西，使用的时候会吸引看不见的生物。 　　之所以知道这种看不见的生物，并感到无比恐惧，是因为她以前身边曾有人被看不见的生物吸引，最初只是表现出对看不见生物的狂热痴迷，后来更是当着她的面直勾勾盯着空气，一步步走过去，像是在迎接什么神圣的存在，最后竟凭空消失。 　　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除此之外，苡淼还告诉你们一个重要信息，她家附近的广场上有一座钟塔，她能感觉到那座钟塔上经常有时间被扰乱的痕迹，是和她书包里的那些东西不同的气息，但具体原因她也不清楚，那座钟塔虽然不算高，但没有去到塔上的通道，普通人上不去。 　　不是普通人的你和宥光立刻观察了钟塔，并拨动它的指针。 　　指针被强行转动，但只要拨动指针的力量一松开，指针就会立即跳到正确的位置。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与你们较量。 　　总算是找到个切入点了。 　　不怕效果差，就怕没反应。 　　谁也不知道，你的意识离开身体的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 　　之后一段时间，你们尝试找到这座城市的其他各种钟表，一一拨弄，没有一个钟表能像广场上的钟塔那样，指针始终会回到正确位置。 　　而这期间，这座城市又发生了两次时间乱序的情况，分别是暂停和前进，你们发现，这里的人记忆也有种古怪的偏差。 　　缺失、混乱、重复的记忆。 　　和乱掉的时间一样。 　　搅乱的时间总会留下淡淡的痕迹。 　　待在这个空间的时间长了，你和宥光逐渐感觉到在被这个世界同化。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侵蚀，先前时间短察觉不到，但被困在这里一阵子后能明显感觉到。 　　糟糕的同化。 　　被侵蚀的程度越深，你们越容易被时间乱序影响，连在这里经历过的记忆也会失去，连同时间一起倒退或前进，最后察觉不到异常，直到无法逃脱。 　　除了这个，不可见生物大概是盯上你们了，到来的频率越发频繁，悄无声息的，有几次差点中招。 　　坏消息是，它对宥光的影响也在加深。 　　这个空间在努力同化你们。 　　亦或许，在同化外面的世界，来自外面的你们，自然无法逃开。 　　好在有苡淼这个能感知到时间乱序痕迹的伙伴，你们终于探索出时间乱序和钟塔的联系。 　　用时间去拨动时间，齿轮将会转动。 　　只有染上时间气息的存在，才能改变时间。 　　钟塔指针被强行拨弄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陡然变化。 　　天空云层卷动，迅速回缩，太阳从东方落下，天穹仿若翻转，夜幕中繁星满天，不过瞬息，西边升起的太阳在天空滑过圆弧，至东边而落。 　　斗转星移，时空变幻。 　　大地上同样迅速变了模样，人们后退行走，整个世界宛若逆流而行。 　　然而只退了十几个日夜，飞速倒退的时间蓦地停下，一切回归常态。 　　只能到这里了。 　　苡淼交给宥光的一张沾染时间气息的报纸已然失效，凭空碎裂消失了。 　　“看来还得多找点‘道具’。” 　　“去找苡淼吧。” 　　只有她能找到拥有时间气息的道具。 　　时间只倒退了十几天，苡淼还是在学校上课，看到宥光，她有些紧张，捏紧了衣襟，似感慨地说了句：“成功了。” 　　宥光点头：“我们要更多时间道具。” 　　苡淼皱了皱眉，总觉得他口中虽然说着“我们”，但这个“我们”里面，并不包含她。 　　可宥光只有一个人，只有“我”，何来的“们”？ 　　不过这件事于她而言不重要，困扰她的是其他事。 　　“你说你是从另一个更完整的世界来的，那你找到改变时间，是想回去？” 　　“嗯。”宥光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知道怎么回去？” 　　“嗯。” 　　这件事你和宥光商讨过，得出的答案是，这里只是一个小空间，小空间总会吸附到主世界，进而影响吞噬主世界，直到成长为一个完善独立的世界。 　　目前为止，哪怕小空间的时间规则能影响到主世界，也不是真正的世界，小空间只是一个小空间，不够完善稳定。 　　若是短时间外力多次改变这里的时间，小空间可能会越发不稳定，你和宥光就能借助不稳定引发的缝隙离开这里。 　　“那……”苡淼犹豫又纠结，脸上闪过不舍，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你能带我离开吗？”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道：“我的记忆很混乱，甚至想不起父母的脸，只知道他们在另一座城市工作，可我从来没去过那座城市……而我其实根本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只要一离开城市，就会失去意识，再醒来之后就没有离开的印象。” 　　“这是个虚假的世界，既然从糊涂的状态里脱离，那我想活在真实世界里。” 　　宥光没回答，看向肩旁的你。 　　他不在意别人有什么困扰和想法，只看你的决定，复述你的话。 　　“不确定你是否能离开这里，不过我会试试。” 　　苡淼表达了感谢，却并不见喜悦，望着天空出神。 　　以往苡淼寻找道具的效率不高，哪怕她已经探知到所生存空间的隐秘，并且拥有时间气息的道具，但无法改变她还是个高中生和普通人的事实，学业繁忙，连多请两天假都不会被老师批准那种。所以她手里的道具不多。 　　如今有宥光这个楼梯bug在，一个小时能带她毫无限制地去百八十个地方，她只需要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去辨认时间气息就好，效率一下飙升，仅仅半晚上时间，就搜刮十分之一城市范围，找到十来个时间道具。 　　直到将整座城市里能去到的地方都搜刮一空，又过去十天，总共得到将近一百个时间道具，林林总总堆在钟塔少有人至的杂物间，等待着最关键的时刻。 　　你的状况有些不对，似乎愈发习惯目前的身体状态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苡淼站在广场中心，仰望钟塔。 　　宥光潜入时钟指针投落在表盘的阴影，怀里抱着装满时间道具的大麻袋，用力转动指针。 　　嗒！ 　　嗒嗒嗒！ 　　指针逆时针飞快转动，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宛若翻天覆地。 　　星移斗转，时光倒行。 　　倒退、混乱、割裂。 　　搅乱的时间产生一个个混沌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拖入其中，天空、大地、河水，连空气都无法幸免。 　　指针转动到极致，宥光早已停止拨动，时间却如同失控，无法停下。 　　无尽的黑暗将你们包围，加以保护，再加上你们此时身处钟表之中，才得以在时间乱流中不受到影响。 　　“嗒！” 　　指针猛地停下。 　　黑暗褪去。 　　奇异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各色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建筑野蛮肆意地立在地上。 　　高山上古代木质岗哨，旁边则紧贴着现代化三十多层的高楼，岗哨邻着高楼二十多楼的高度，山壁与高楼几乎融为一体，而高楼周围有一圈低矮的房子，土房、茅草屋、复式小洋楼、青砖大瓦房……简直应有尽有。 　　来往的人群也同样古怪混乱，身披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挠着头似乎有疑惑，却很快面色如常。西装革履拿着手机的社会精英茫然地从土房子里走出来，扛起墙角的锄头往田地里去。茅草屋里几个学生装束的人面面相觑…… 　　钟塔还是那个钟塔，底下的广场变成了马场。 　　逐渐强烈的拉扯力牵引着你，那牵引力来自你的身体。 　　在时间被短暂玩坏后，这个空间出现了裂缝，终于不能再困住你们了。 　　正准备回去，忽然想起答应苡淼的话。 　　她说想离开这个空间。 　　可随着整个空间时间产生混乱，她早已不在钟塔之下。 　　你犹豫，感受了下空间缝隙的大小。 　　“等她一会吧。” 　　空间会自动修复裂缝，若是苡淼迟迟不来，你们只能离开，否则想再次用同样的方式造成裂缝，就没那么简单了。 　　想成为世界的空间肯定会修正自己的bug。 　　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就在你们要离开时，穿着大红色婚服、踩着一双绣花鞋拼命扭摩托车油门，伴随着“轰——轰——”声的鬼火摩托车少女苡淼出现在视野中。 　　她身体低伏，披散的发丝与红袍在脑后飞扬。 　　“等！等等我！” 　　“差……差点拜了个堂，真特么吓死我了！走！赶紧走！” 　　你看着她此刻古今结合的造型，陷入诡异的沉默。 第172章 被迫上课的怪谈 　　身体就像一个壳子。 　　脱离壳子的时间久了, 再归来时，壳子便有些不听使唤。 　　宥光背起你，离开废弃的火车。 　　苡淼跟在后面, 若有所思地悄悄打量你, 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现在面临更严肃的事情。 　　“你应该去派出所。”你侧头说道。 　　“哈？”苡淼愣住：“我吗？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在这个世界是黑户。” 　　苡淼皱眉, 沮丧道：“你说的对。” 　　你想了想, 问：“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摇头。 　　“我们会送你到城里，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先去鬼屋帮忙，包吃包住，薪酬会有人和你谈, 之后继续上学还是怎么样都随你，另外, 如果遇到奇怪的事, 可以联系我。” 　　你留下电话和鬼屋的地址, 希望她能适应新世界的生活。 　　将苡淼送回城市, 宥光背着你正要回家, 一袭白裙飘忽而来。 　　“宝宝。” 　　阴冷的声音如同一股寒意袭来, 冻得人浑身发冷。 　　灰白的脸陡然凑近，漆黑扩散的眼瞳没有半点神采, 细小凸起的青紫色血管布满眼周。 　　“妈妈？” 　　她在找你。 　　时间异空间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 你无法确认你从家里离开了多久。 　　原以为只是不到一天时间, 因为你的身体并没有感到过于饥饿， 　　但从母亲的表现看来，你似乎不止“失踪”一天时间。 　　身体在没有进食活动的情况下，没出什么问题。 　　或许是废弃火车车厢的缘故, 又或许，你只是单纯的比较难杀。 　　毕竟也是被城市意识认可的人。 　　你想说点什么，母亲忽然将手伸到眼前，摊开手掌。 　　灰白细长的手指上躺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钥匙的气息有些熟悉。 　　你愣了会，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挑眉发出平直的惊讶声：“……哇哦。” 　　没感觉错的话，这串钥匙上分明有着废弃火车厢的气息。 　　这么说来…… 　　“妈妈，你找到我了。” 　　让宥光将你放下，你站直身体，半靠着他勉强控制住身体，抓住母亲的手。 　　冰寒刺骨，冻得手麻。 　　“你好厉害。” 　　“救我出来很辛苦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虽然以你的视角，并不知道母亲做了些什么。 　　但你是在废弃火车厢里被异空间强行“绑”走，逃出异空间后，明明没能破除废弃火车厢，却可以轻松离开，而母亲得到了废弃火车厢的钥匙，期间她一定为你逃出来做了很多。 　　母亲眉眼舒缓，眼周细小凸起的青紫色血管迅速消退隐去，灰白肤色逐渐转为苍白。 　　仿若蠕动着的黑色头发似乎都安静柔顺下来。 　　她毫不在意地把那串钥匙放到你手中，轻声说：“我们回家。” 　　“好。”你绽开笑容。 　　衣角忽然被拉了一下。 　　你侧头，看到宥光若无其事的侧脸。 　　你悟了。 　　指尖轻轻勾起宥光没有温度的手：“回家。” 　　他也侧过头来看你，唇角缓缓拉开弧度，认真点头：“嗯。” 　　… 　　“魂体”在异空间待了十来天，留下了后遗症。 　　或许那个状态称不上魂体，而是别的什么，这不重要。 　　你变得嗜睡，经常陷入睡眠，一天二十四小时，你有十八到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觉。 　　这是一种身体自我修复方式。 　　有些困扰，不过还能接受。 　　至少你纸化的手已经全好了。 　　母亲为你在学校请了长假，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的确没有老师再打电话来询问你的状况。 　　只不过总有开始同学明里暗里好奇询问你的母亲，他们似乎对母亲感到害怕。 　　但愿校长和老师们精神状态依旧安好。 　　宥光不愿意去学校了。 　　他说他要在你身边，不去学校。 　　你很愧疚要逼着一个怪谈去当学生，可母亲并不乐意宥光每天坐在你床边——那是她的位置。 　　母亲和宥光在奇怪的地方产生冲突。 　　你哄着后者回学校，理由是帮你做笔记划重点，记下来的笔记你每天都要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想正常参加高考。 　　因为请了长病假，班上的同学总是发消息说要来看望你，但家里不适合人类进入，实在推脱不过，你只好去医院躺了两天，就为了“接待”同学们。 　　彭迪和陈媛媛却没那么好糊弄，不过他们多少接触过怪谈，在得知你家里不方便进入人类之后，便默契地没再提出要到你家里来，再加上高中学业繁重，没有太多空余时间，他们只和在外地的周萌偶尔在小群聊里发发消息，并表示会认真记课堂笔记，让宥光带给你。 　　至于你自己，就在家里吃着零食水果看电视打游戏，逗逗狗撸撸猫，偶尔写几张试卷，如果不是总在犯困睡觉的话，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啪！” 　　两本课堂笔记本甩在茶几上，紧跟着一个黑影从门下的阴影中拉伸出来，迅速形成人影。 　　是宥光。 　　他悄无声息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你。 　　唯一制造出来的动静就是拍在茶几上的笔记本。 　　你窝在沙发里，放下左手的电视遥控器，右手水灵灵的大葡萄，笑道：“宥光，你放学回来啦！” 　　他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等会晚自习还去吗？” 　　一般来说，晚自习是学生自习时间，宥光是不去的，但有的科目老师丧心病狂，晚自习也会来讲题，对你的事情很认真的宥光只能老老实实去上课，然后做笔记给你。 　　宥光不想回话，转身便融入你的影子里。 　　“出来说说话呗，我才醒，今天一整天没出门，豆豆都是猫灵遛的。” 　　你伸出手指，虚虚戳了下自己在微黄灯光下的影子。 　　影子里涌出墨黑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你来不及收回的指尖。 　　那只手轻快地滑动，一晃神功夫便缠上来，十指相扣，掌心紧贴。 　　寒意顺着手指传入身体，寸寸侵袭，带来令人颤栗的冰冷，直达最深处，又迸裂开。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倒吸一口气，身体似乎有些无法承受。 　　从影子里涌出的墨黑手掌如同被烫到般，飞快缩回去。 　　宥光不知所措地出现在身旁，抱着棉被裹在你身上。 　　他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手。 　　你微微喘气，身体有种阴冷却又格外奇异的感觉，言语难以描述。 　　“刚才那是什么？” 第173章 你在害羞什么！？ 　　“不……不知道。” 　　他少见地吞吐犹豫起来, 目光里也有探究和思索。 　　好像隐藏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你想细细追问，话到嘴边又停下。 　　你很清楚, 他不会说的。 　　至少他现在不会回答, 亦或者没办法清楚地回答你。 　　不管是哪个原因, 追问没有结果。 　　你仔细回想刚才的体会, 内心说不出的微妙感。 　　随着时间推移, 那股侵入骨髓的阴寒逐渐散去，却没有完全消失，在身体中留下淡淡的痕迹。 　　你不适应，抬手召出“房子”，本能地觉得那股寒意能供养给“房子”。 　　果然, 随着供养“房子”，寒意消融, 连那淡淡的痕迹也跟着被抽离。 　　如果忽略掉“房子”的未知和不确定, 它还挺好用的。 　　原本因为“房子”里传来呼唤你的声音, 你和宥光计划放寒暑假的时候探索“房子”内部的秘密, 但在经历时光异空间后, 你需要大量睡眠来恢复身体和精神分隔的后遗症, 探索“房子”内部的计划只能推迟，这期间尽量少使用“房子”的能力。 　　不过偶尔用用也没什么, 反正你天天在家老实待着, 也遇不着其他怪谈。 　　于是, 你试探地问：“再来一次？” 　　“嗯？”宥光不知在想什么，诡异地走神了，听到你的话才回过神来，并且略微抬起眉毛, 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表情放在一个怪谈身上，算得上复杂了！ 　　你内心立刻充满警惕。 　　可疑！ 　　太可疑了！ 　　比你的警惕更快的是你的手。 　　“咔嚓！” 　　在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举起手机把他的表情拍下来了。 　　调出来一看，宥光那个表情果然…… 　　你裹着被子往沙发上一倒，抱着手机忍不住笑：“傻乎乎的。” 　　那张脸上还是头一次露出看起来傻傻的表情。 　　宥光俯身凑过来，看到自己被拍下来的奇怪表情，神色微妙。 　　“你刚才在想什么？”你问。 　　“你吃饭了吗？快天黑了，妈妈还没回来。”宥光看向窗外，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两个问题。 　　“吃了。离天黑还早，妈妈经常这个时间还没回家。”你靠在沙发里，抬手薅住宥光的衣襟，手指微微用力，迫使他回头面对你。 　　“干嘛转移话题？” 　　他垂眸，苍白冰冷的指尖轻轻碰了你一下，留下冰凉的触感，但和刚才不一样，这次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说：“我在想之前的事。” 　　你再次提出：“既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再来一次试试。” 　　宥光没答话，维持着俯身面对你的姿势，却不看你，捏住自己的指尖，唇瓣轻抿，苍白的耳尖迅速透明化。 　　整个人的颜色都浅了许多。 　　气氛逐渐变得有点…… 　　黏腻。 　　你不由睁大眼睛，呼道：“等等，你这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啊！” 　　“你在害羞什么！？” 　　干嘛做出一副在做奇怪的事情的反应，你感到冤枉。 　　明明是本着严肃认真的想法去研究他的能力变化，能力中出现不可控因素认真对待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宥光对此的反应是——“嗖”地一下化掉，融进影子里没了反应。 　　怪谈朋友领悟又一新技能，装死。 　　“不是……你出来给我说清楚啊！” 　　没反应。 　　“我倒要看看你在想什么。” 　　你看着脚下的阴影，咬牙，试图通过面具去探知宥光的思绪。 　　然而…… 　　面具的这部分通感被对方火速关闭了。 　　你愣了一下，对着影子就是一拳呼过去，可惜除了打疼自己的拳头，没有任何作用。 　　这次无论你怎么用指头戳影子，里面都没有再涌出一只手。 　　这家伙！ 　　好端端的到底在搞什么？ 　　你莫名其妙，无语道：“看你什么时候出来，有本事你在影子里头躲到过年。” 　　拿起旁边的课堂笔记复习，看了两页，看不进去，你目光微转，笔头戳着下巴，叹道：“肚子好饿啊，好想吃学校美食街对面的烤鸭，已经很久没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我最好的朋友去帮我……” 　　话未说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窜了出去。 　　还以为他要装死装个透彻，看来也不是听不到你说话啊。 　　“哼。” 　　你轻哼一声，指尖的笔转了几圈，在宥光的课堂本上画起了大王八。 　　这只王八长得比较别致，王八的壳，宥光的脸，脸从壳里探出大半，眼睛鬼鬼祟祟地瞄着旁边。仿佛只要有半点惊吓，露出来的脸就会缩回壳里，躲起来。 　　配文：宥·缩头乌龟·光。 　　你的画技比小时候进步很多，会抓面部特征了，熟悉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宥光的脸。 　　画完王八，你意犹未尽，又在旁边继续画。 　　威风凛凛穿着铠甲的帅哥侧身而立，一只手搭在王八宥光肩膀上，面露微笑，目光慈爱地俯视王八宥光，身高不经意地高出一个头的距离。 　　“咳。” 　　正细细描画胸前铠甲的纹路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吓了你一跳，手抖把纹路歪了一笔，和旁边的连起来像个爱心。 　　回头一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再回转过头，桌子上已经放着一袋散发香气热气腾腾的烤鸭，投映在身下的影子也黑沉凝实。 　　宥光回来了。 　　不知道有没有偷看，看了多久。 　　你装作若无其事地合上课堂笔记，掩饰问道：“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本以为宥光会继续装死，没想到地底传来恶鬼般阴冷低沉的声音：“缩头乌龟不敢。” 　　你一时语塞。 　　他果然悄悄看了一会了。 　　既然已经看到了，就没什么好尴尬的，你拿笔戳了戳影子：“压个嗓子吓唬谁呢，出来一块吃。” 　　你想了想，坏笑着补了句：“我保证这次不给你塞鸭屁股。” 　　虽然没有味觉，但宥光也能品尝到口感，偶尔会和你一起吃点东西。 　　等了好一阵子，宥光的身影才犹犹豫豫冒出来，坐在你旁边。 　　就是有点怪。 　　一看他，他就移开视线。 　　真就和刚才画的缩头乌龟没两样。 　　你啃着烤鸭肉，看他好几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故意道：“真的不再试试？” 　　咻—— 　　刚才还坐在旁边的那么大个人影，瞬间化了，掉地上立马融了进去。 　　嗯，抠都抠不起来那种。 第174章 剪辑1 　　时间一晃而过。 　　你不过是多睡了几觉, 多刷了几套试卷，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竟然就要高考了。 　　不过想想也是, 同学们没有“嗜睡症”, 时间尚且不够用, 更何况你呢。 　　宥光照抄了你的志愿, 如果两人不能被同一所学校录取, 他不必思考就会放弃自己的学业，选择跟在你身旁，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和方式。 　　为此，班主任特意找过他几次谈话，苦口婆心地劝, 诸如此类：“我知道你和长安关系好，你讲义气, 但这是人生大事, 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否则以后会后悔……” 　　宥光从来不打断他的话, 却硬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气得班主任絮絮叨叨说得更多了。 　　班主任的这些话, 全被他通过面具的通感传给你听，听得你脑瓜子嗡嗡的, 从未有此刻这般觉得班主任如此啰嗦。 　　他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是宥光不做人。 　　一个怪谈, 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是人类社会的光明前途。 　　他也不必在意这些。 　　你嗜睡的情况好了许多，临近高考前一个月，已经能到学校上课了，只是为了避免上课时睡着, 晚自习干脆请假在宿舍里待着。 　　或许深居简出的缘故，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几乎没碰到别的怪谈，只偶尔会发现别的怪谈留下的痕迹，没有正面接触到。 　　手里握着笔刷题，思想一边开小猜，脑海里刚闪过“挺久没遇到其他怪谈”的想法，手机就收到宥光发来的短信。 　　【宥光】：高三五班教室有怪谈，他发出的声音会消失。 　　【图片】 　　发来的照片是在教室拍的，学生在周围聚集。围聚的中心处，微胖高大的男生面色惊疑不定，惊恐的成分更多些，他一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手掌心用力按住耳朵。 　　你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回复：【发出的声音会消失？包括说话以外的声音吗？】 　　【宥光】：他制造不出任何声音。 　　【宥光】：他能听到除了自己的其他声音。 　　像是在实时讲解，这不符合宥光的习惯。 　　他偶尔会去捕猎别的怪谈，已经习惯去用吞噬来影响自己的特性，却很少会这么详细地向你讲解遇到的怪谈是什么样子，最多拍几张照片跟你分享一下怪谈的多样性。 　　所以…… 　　【这次是什么样的怪谈？】 　　【宥光】：能感觉到存在，但太飘渺，找不到在哪。 　　果然，要是能抓到早抓了，宥光只会对他抓不到的怪谈多加描述。 　　【可能没有实体，我马上过来。】 　　你披了件外套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碰到怪谈多观察一下，毕竟管理这座城市的怪谈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平时除非撞你手里的、危害大的怪谈，你都以观察为主，记录在册，并不会直接将其破除。 　　刚下到男生宿舍楼门口，身后忽然有嘈杂的动静。 　　脚步声、交谈声、行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交织。 　　你回头，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陆续从楼上下来，在灯光下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了。 　　周围充斥着怪谈的气息，男生们面色如常，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你没有过多关注。 　　他们似乎是真实存在的人，没有端倪和破绽，也没有恶意。 　　你都快要被骗过去了。 　　但现在是晚自习时间，高中的晚自习不可能让这么多学生在宿舍楼。 　　你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是你的同班同学，平时偶尔有交集，也算相熟。 　　“李黎！” 　　他好像没听到，你又喊了一声。 　　李黎没有反应，脚步不停，青涩的脸上是放松状态下的无表情。 　　你决定靠近些，朝他走去。 　　“……长安？” 　　李黎所在的方位传出他压低的声音。 　　这样形容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黎表情没变，脚步不停，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过，就像刚才喊你名字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 　　可刚才的确是他的声音。 　　真诡异。 　　你脚步微顿，紧盯着他，直白地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这次看得更清晰，李黎整个人的状态没有丝毫变化和异常，他压低的声音却从身上传出：“啊？什么什么情况？长安？你在哪啊，这上课呢，你别搞我啊，等会被老班发现又要罚我做题。” 　　上课？ 　　所以他一直压低声音说话。 　　你看着眼前的李黎，又环顾周围莫名从宿舍楼里出现前往教学楼的学生，突然明白了什么，问：“你在教室？” 　　“哥诶，晚自习不在教室能在哪，老班又不给我批假条……等等，你到底在哪啊？搞得我心里发毛。” 　　诡异的场合里，你的思路突然跑偏，脱口而出问：“你帮我看看林曦之在教室吗？” 　　大家晚自习都在教室里学习，宥光怎么到高三五班门口去拍照的？ 　　“你看不到吗？上课时间他肯定在……咦？他去哪里了？上次被抓到罚写了十套卷子，竟然还敢，老班都还在讲台上坐着，他胆子是真肥啊！啧啧……” 　　你双眼微眯。 　　哼，逃课。 　　你怎么从来不知道？ 　　看样子还不止逃课一次。 　　被逮到了吧。 　　之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高三冲刺阶段，隔壁班哪怕有人晕过去了，本班的班主任也会让大家好好看题不要东张西望，不可能会放学生出去围观。 　　他倒好，不仅出去围观，还拍了照。 　　“谢谢，你好好上课，不打扰你了，回头再跟你解释。” 　　李黎的声音不甘心中带着抓狂：“啊，所以你到底在哪啊！？” 　　你没再和他对话，加快脚步追上最先从宿舍楼里出来的几个男生。 　　他们已经到教学楼了，看状态竟像是要去上课。 　　而教学楼的教室个个灯火通明，离得近了，便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坐满了学生，教室里或安静或窃窃私语。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已然步入教室。 　　讲台上的女老师一愣，紧接着认出是自己的学生，问道：“赵成明，你哪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下方座位上，某个男生听到老师点名自己，抬起头困惑道：“老师你说什么？我一直在……” 　　话没说完，他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从教室外进来的男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老师同样愣在原地。 　　走进教室的男生却不予理会，径直去向赵成明的座位。 　　灯光下，他那张放松到无表情的脸格外诡异。 　　赵成明先是呆愣，随着对方靠近，惊恐起身后退，身体摆出防御姿势。 　　但男生完全无视了他，径直走到赵成明空出的座位上坐下，动作无比自然地翻起课本。 　　“你……你是谁！”赵成明惊慌喝问。 　　其他学生也是茫然围观，然而不等学生们有更多反应，又有两名男生步入教室，且和赵成明的情况如出一辙！ 第175章 剪辑2 　　教室里足足安静了半分钟, 所有人盯着陆续走进教室的几人，不约而同起身聚拢在一起，站在教室后端段。 　　而进来的三名男生神态自若, 后进来的两名男生笑着打闹推搡了几下, 才各自找到座位坐下。 　　“啊！！” 　　不等再观察下去, 教室外传来尖叫, 顿时让一些学生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拔腿往外跑。 　　其余学生见有人跑出去，顿时也待不住了，一窝蜂的往门外涌。 　　老师也摸不清状况，却条件反射担心学生发生踩踏事件，连忙大喊：“慢点！都别挤, 注意安全！” 　　你站在窗外，朝隔壁发出尖叫的教室看去, 教室门口同样呼啦啦冲出来大群学生, 就像推翻了多米诺骨牌产生连锁反应, 许多学生跑出来, 惊慌失措地聚集在操场。 　　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线必定要经过广场, 方才你特意加快脚步, 追上从宿舍出来走在最前面已经进入教室的学生，后面还有一大波从男生宿舍出来的学生呢。 　　此时从宿舍出来的男生们与广场上的学生恰好碰到, 前者眼皮子都没多抬一下, 后者则愣神之后, 指着前者哇哇大叫。 　　“你……你们！你们是谁？怎么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可惜无人理会。 　　从宿舍出来的男生们无视操场的学生，径直穿过他们走进教学楼。 　　其他没有“人”进入的教室，则是有老师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 　　操场上混乱和安静诡异地交织着。 　　学生们窃窃私语，不敢惊扰突然出现的那些人。 　　你进入一间教室, 来到一名从宿舍出来的男生前。 　　对方正低头偷偷摸摸玩手机，你凑过去看了眼。 　　嗯……在玩贪吃蛇。 　　“好玩吗？”你随口问。 　　对方意料之中的没有理你。 　　你伸手夺过他的手机。 　　不到两秒时间，手机在你手中缓缓消失。 　　而那名男生完全不受影响，握着空气维持玩游戏的动作，手指时不时在空气中点几下，就好像手机还在他手里。 　　又过两秒，手机凭空出现在男生手中。 　　抬手握住男生的手腕，体温温热、脉搏正常。 　　活人的气息。 　　又试探教室里其余几名男生，结果相同。 　　【你那边情况如何了？】你给宥光发去消息。 　　宥光：【外面很吵，班主任来了。】 　　宥光：【他要没收我手机。】 　　宥光：【等我一下。】 　　你：？ 　　你怀疑宥光逃课被班主任抓包并且当场看到他拿着手机回复你消息！ 　　这还得了？ 　　虽然你确信宥光不会对老师做出什么怪谈会做的事，但没有你在场的话，他绝不可能乖乖把手机交给老师。 　　你连忙往楼上跑。 　　跑到楼道时，手机微微震动，打开一看，宥光发来照片。 　　照片里依旧是高三五班，只剩胖胖的男同学惊惶失措地站在座位旁，其他学生老老实实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而讲台上站着名老师，正指着拍照者张大嘴说着什么，镜头右上角有只试图靠近遮挡镜头的手和半张脸。 　　你认出那半张脸是你们班班主任的脸。 　　这张照片的内容真是精彩丰富啊。 　　你不禁摸摸鼻子，脚下磕绊了一下。 　　跑得更快了。 　　高三的教室在顶层，这里并没有“长得和某个男生一模一样的人”进入教室，老师和学生们还不清楚楼下发生了什么。 　　你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再看到班主任那张脸时，他气得脸都涨红了，对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宥光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宥光低头，拿着手机，指尖在手机上飞快跳动，最后大概是按下【发送】的位置，手里的动作停下。 　　“嗡嗡——” 　　你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两下。 　　他在给你发消息。 　　你真想看看他在这种处境下——班主任的斥责声中，给你发了什么消息。 　　同时，宥光发现了你，朝你看过来。 　　班主任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你，双眼一亮。 　　你确信，班主任的眼睛真的亮了一下！ 　　“长安——你来得正好，林曦之同学逃课、偷带手机、无视教导、目无纪律，你来说说这事应该怎么做！” 　　他知道你俩关系好，宥光谁的劝都听不进去，就听得你的。 　　宥光眼巴巴看着你。 　　班主任也眼巴巴看着你。 　　你抽了抽嘴角，有点后悔刚才跑那么快了。 　　果断转移话题：“呃……老师，楼下出大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正准备去呢，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等着！”班主任瞥了眼宥光，气鼓鼓的。 　　作为班主任，他自然拥有让学生直视都会感到害怕的气势，但在对上宥光时，这股气势荡然无存，对宥光过分温和了。 　　人类总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 　　班主任转而问道：“你刚从下面上来吧，楼下发生什么了？” 　　你直截了当：“有怪谈，一些和男学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进入教室，大家都吓得跑到操场了。” 　　这座城市里，怪谈比传说更贴近，但并非人人都相信怪谈的存在。 　　班主任没说信与不信，朝楼下操场看了眼，嘱咐你和宥光回教室里老实待着，便匆匆下楼。 第176章 剪辑3 　　高三年级外的走廊恢复安静。 　　你盯着宥光, 宥光看着你。 　　“逃课？” 　　你话音刚落，便看到宥光动作飞快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到你眼前。 　　这个笔记本你很熟悉。 　　宥光用来做笔记的本子，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卡通小猫封面, 还是你特意帮他挑选的。 　　接过笔记本, 翻开。 　　最新一页上仔细记着新的上课内容。 　　“老师没讲课, 我才出来。” 　　你听着他的解释, 不置可否, 只问道：“持续多久了？” 　　宥光毫不犹豫，坦白道：“半个月前开始，逃课第十六次，时间，五分钟到二十分钟。” 　　“……老师逮到过吗？” 　　他看着你, 声音低了些许：“今天第一次被发现。” 　　也是，要被发现早就在班会的时候批评了。 　　看在他交代得清清楚楚的份上, 你没有谴责他的不良行为, 只默默地盘算自己那里还有多少套空白试卷的作业没写。 　　你附耳过去, 悄声：“我剩的12套试卷和三本习题册, 归你了。” 　　宥光黑沉的眸光微闪, 嘴唇翕动, 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喉结滑了滑, 把话咽了回去。 　　你忍不住翘起唇角, 心情变得愉悦：“有话请说。” 　　“剩了好多作业, 一直在睡觉……宝宝，把作业全都给我。” 　　“啊？”你怀疑自己听错了。 　　怪谈也不会喜欢写作业的，比如宥光。 　　但他却说：“你身体需要时间，其他事交给我。” 　　他认真的, 一字一顿道：“你总是在睡着，我很担心。” 　　你笑笑：“放心吧，我能感觉到情况在好转。” 　　他又绷直了嘴角，你抬手戳戳他的脸颊。 　　冰冷却柔软。 　　“如果到了离开那天，我会带着你一起。” 　　他微微眯眼，释放出安心的笑意。 　　人类的身体脆弱无比。 　　好在你不是普通人类。 　　…… 　　学校里，楼下教室里多出来的那些“学生”，在十来分钟之后突然消失了，没留下任何踪迹，隔壁班发不出声音的那位男同学则在晚自习下课后才恢复正常，只不过经历这一遭，他整个人有些萎靡，即便被许多不同班的学生围在寝室里轮番询问，也蔫耷耷的，不过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异常。 　　寝室楼里格外热闹，所有学生都在讨论晚自习发生的事情，你和宥光在学校各处转悠，能感觉到多处地方都有怪谈残留的气息，却没有更多发现，只能先将地点记下。 　　第二天。 　　学校停课了。 　　停课时间暂定三天，校内不允许学生滞留，老师挨个进寝室查看赶人，学校里也有保安走来走去巡逻。 　　看来这次的怪谈事件闹得有点大。 　　毕竟凭空多出那么多学生，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你回了趟家，又跟着宥光藏在学校里。 　　对于人类如何处理怪谈事件，你了解得很少，趁此机会围观一下。 　　学生们被“清空”后，学校里来了几辆警车，警务人员下车，将昨晚多出学生的教室封锁，学校各个角落被安上更多监控，连宿舍走廊里都装满了，你和宥光差点被发现，只能打开“伞中世界”，站在伞下看着他们忙碌。 　　他们在学校各处检查拍照，有些人手里拿着仪器扫来扫去，虽然不知道在检查什么，但大概是没什么收获，没多久又坐上车离开。 　　校园怪谈事件第三天上午，在校长和老师们的簇拥下，来了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名穿着全白棉麻衣服的精瘦老头，花白的头发抹了发胶，国字脸，右耳遍布网状墨色纹身。 　　他身后则跟着两名提着箱子的青壮男人，板着脸，眼神冷漠，看起来还挺唬人。 　　由老师领着，三人朝着被封教室的方向去。 　　你好奇心起，撑着伞和宥光靠近了些，那精瘦老头仿佛略有察觉，四周看了看，又将注意力放回被封锁的教室。 　　“宥光。”你有种见到同类的欣喜：“你说，他会不会是程叔说的巫？” 　　程予兵曾经告诉你，只有破除怪谈后，又获得了怪谈能力的人，才会被称作“巫”。 　　这么多年，除了程予兵，这可能是你见到的第二个拥有怪谈力量的人类。 　　这座城市里拥有怪谈力量的人太少了，程予兵甚至说过“你只要不离开这座城市，一般和其他人碰不上面”这种话。 第177章 剪辑4 　　精瘦老头停在被封的教室门口, 站了几分钟，才示意身侧的青壮男子将教室门打开。 　　他缓步走进教室，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神色十分认真, 但目光随意, 没有固定的落点处, 也并不细致查看什么, 倒像是在侧耳细听周围的响动。 　　你跟着去听，却没有特殊的发现。 　　校长和学校老师远远地站在后面，不太愿意靠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精瘦老头。 　　你的班主任也在里面。他看起来很紧张。神色严肃，肢体僵硬。看样子随时想逃离这里。 　　其他老师也差不多。 　　毕竟是出现了怪谈的地方啊, 谁不害怕呢。 　　只有校长是满门心思的关切与忧虑。 　　精瘦老头回过头来，对上校长的视线, 摇了摇头。 　　“完了？” 　　校长倒抽一口凉气, 眼白微翻, 脚下趔趄, 眼看着就要受不了打击晕倒过去。 　　旁边的老师连忙扶住他, 抬手就用指甲狠狠掐他人中。 　　“没感受到太大的危害性。”精瘦老头缓缓说道。 　　“……啊？” 　　缓过气来的校长面色呆滞, 随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精瘦老头话锋一转，拖长了声音：“”“不过……” 　　校长还没有完全呼出的气卡在喉咙里, 他僵着脸, 扯动嘴角, 有些无奈：“陈先生，您请一句话说完吧，我、我受得住。” 　　他说完，就着身旁老师扶他的手站直身体, 抚着胸口顺了顺。 　　陈先生慢悠悠地说：“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危害性，我要去学校其他地方看看。” 　　“好，好。”校长满口答应。 　　校长带着陈先生三人在学校各处走动，教学楼、宿舍、食堂……将学校走了个遍，每走上一段距离，那名陈先生便会停下脚步，聚精会神地去听。 　　你试图去听他听到的。 　　一无所获。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将大半个学校逛了个遍之后，陈先生又摇了摇头。 　　校长脸色镇定，默默抬手，大拇指掐住自己的人中，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人中位置有个深深的指甲印，是刚刚被老师掐的，红得厉害，碰不得。 　　“目前没有发现危害性。” 　　校长神色顿时轻松许多，搓了搓手，眼含期翼：“那陈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嗯……怪谈？”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语气艰涩，像是对提到的存在感到恐惧。 　　陈先生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望着教学楼看了半天，才缓慢地说道：“没有。” 　　“我只察觉到它没有危害性，但无法得知它是哪一种怪谈。” 　　“对于不了解特性的怪谈，是没办法处理掉的。” 　　“请走也不行吗？”校长有些失望。 　　“它想走，自然会走了。” 　　陈先生几人大概只是被请来评估怪谈的威胁性，交谈完毕，几人便要离开。 　　你想了想，到校门口外收起了伞中世界，和宥光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和这位陈先生会会面。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巫”。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你们刚现身，陈先生的脸色陡然一变，整个人后退几步，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那像是看什么超级危险的怪物一样的目光……在你和宥光之间来回扫视，而后猛地挪开视线，不与你们目光接触。 　　他身后两名青壮男子则上前，警惕的打量着你们，将陈先生牢牢护在身后。 　　不仅如此，似乎还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你有点摸不着头脑。 　　几人沉默对视着。 　　好在这时，校长后面的老师站了出来。 　　“长安，林曦之，你们两个怎么来学校了？不是让你们回家里面待着等学校通知吗？” 　　是你们的班主任。 　　说完，他回头向其余人解释：“这两个是我班上的学生。” 　　其余人不语，只目光在你们和陈先生几人之间游移。 　　没看错的话，校长和几名老师悄悄后退了半步。 　　朝着与你们相反的方向。 　　“我们先离开了。” 　　陈先生刻意忽视你和宥光，同校长说完，转身欲走。 　　“啊这……”校长连忙扯住他袖子，又看看你和宥光，欲言又止：“他们、他们这个……” 　　“回头跟你联络。”陈先生一边说，一边用力把自己的衣袖拽出来，行动之间有些慌张了。 　　校长突然注意到班主任，指着他大声点名：“你来说！” 　　“我？”班主任茫然地指向自己，表情无辜：“……说什么？” 　　“他们两个就是我班上的学生啊，都是好学生，成绩都挺好的……” 　　陈先生看天看地，就不看你和宥光，一副不肯做任何接触的模样。 　　看起来像是在尽量避免和怪谈建立联系。 　　你看了眼宥光，上前一步，朝陈先生伸手：“你好，我是一名人类学生。” 第178章 小情侣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 　　陈先生飞快看了你一眼, 面色古怪，眼神中带着惧怕，不仅没有理你, 还后退了一小步。 　　你眉头微扬。 　　这可怎么办呢？ 　　你大步上前,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强行拉住他的手握了握。 　　脸上带着好学生乖巧的笑意。 　　好了, 这下子不用再怕了, 如果你是什么怪谈，该建立的连接已经建立了。 　　陈先生状若惊恐，差点没尖叫出声，旁的人伸手想拦住你的动作还伸在半空，来不及阻止。 　　你握了下便松开手, 后退，站回宥光身旁。 　　“你、你……”陈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强行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 　　“不用紧张, 我不会伤害你, 只是想和你谈谈。” 　　虽然不知道陈先生为什么对你这名人类如此恐惧, 但你还是安抚了他。 　　陈先生眉头上方的褶皱叠了起来, 丝毫不掩饰他的戒备：“谈什么？” 　　你朝学校里看了眼, 直言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依你所言，一群人又回到学校, 有老师打开了教学楼一楼的办公室, 你看向校长和老师们：“有些关于怪谈的事情, 我想和陈先生谈谈，校长、老师，你们要一起来听吗？” 　　你并不介意这时候在校长和老师们面前展露你和宥光的特殊性。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平日里不展露是因为没必要, 这也不代表你会费尽心思遮掩。 　　况且你们即将毕业，此时透露出不同也没多大影响。 　　班主任犹豫了下，看着你和宥光，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露出一脸英勇的表情，迈出一步：“你们是我的学生，我……” 　　校长飞快的扒拉了一下，将他拽回人群，低声道：“真有什么事陈先生会解决，你就别逞能了。” 　　陈先生闻言瞥了眼校长，嘴角抽抽。 　　但他也没说什么，回身示意跟着他的两名青壮青年不必上前，在外面等着。 　　你、宥光、陈先生三人坐在教师办公室里。 　　你直接说明来意：“很抱歉打扰到你，但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里很少见到巫，所以我有些好奇。” 　　陈先生眼神怪异的看了你一眼，他的目光在你和宥光两人之间打转，似乎犹豫着该说些什么。 　　他看起来有很多顾虑，或许其中有一些你不知道的误会。 　　你想了想，再次介绍：“我的确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人类，或者……巫？至于旁边这位，是我的怪谈朋友。” 　　宥光勾了一下你的手指。 　　你眼带笑意，补充：“我最好的朋友。” 　　他满意了。 　　与你们私底下小动作相对的，是对面陈先生瞳孔地震的眼睛。 　　你不是很清楚他在震惊哪一点。 　　震惊巫？怪谈？还是震惊怪谈朋友？ 　　你以为他一直表现得极其戒备是因为看出宥光是怪谈。 　　“你真的是人类？”陈先生声音艰涩，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怀疑你的身份。 　　你点头。 　　“可我……在你身上听到很多声音。” 　　“那不是一个人类身上会有的声音。” 　　陈先生的能力的确和听有关。 　　“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特殊性？”你试探地问。 　　“我不太清楚。”陈先生脸色有些苍白了，嘟囔着摇头，他不太愿意和你们对视，目光盯着桌面。 　　如果忽略掉他的装扮和右耳墨色纹身，他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路边随处可见、老实巴交的老头。 　　同时，他对你们的恐惧和戒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你难得碰到一个巫，突然上前交流，太冒昧了些，吓着人家了。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种沟通方式无效，不如换一种沟通方式。 　　“这样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平安离开。” 　　“我怎么相信你？”显然陈先生更适应这样的沟通方式，迅速支楞了起来。 　　“……”你无语了一下，干脆进入角色：“我没必要骗你，况且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陈先生沉默片刻，叹口气，说道：“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问题都会回答你。” 　　“你在我身上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本想问问关于其他城市巫的事情，但刚才陈先生所说的话更引起你的注意。 　　陈先生抖了抖干瘪的唇，目光依旧看着桌面：“我能听到特别的声音，执念、痛苦、思念、爱慕、仇恨、嫉妒、贪婪……深刻到足以留下痕迹的声音，我都能听到，怪谈的声音尤甚，甚至它们停留过的地方都有声音残留。大部分普通人身上的声音很少，巫都会接触怪谈，身上的声音会多一些，而你。” 　　他略作停顿，额角冒出细汗，声音更低了：“你身上有很多怪谈的声音，不止是单纯的声音残留，更像……更像很多不同的怪谈站在一起……” 　　虽然他说的是你，恐惧的应该是他，但听到这里，你还是有种听鬼故事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么说来，也不怪陈先生的戒备和恐惧了。 　　你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他低着头，没有注意到。 　　至于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含义，你并没有太过紧张。 　　作为源头城市的平衡者，你有点独特之处不是很正常吗？ 　　陈先生的话还在继续。 　　“而且你身上有一部分声音，和你旁边那位……那位怪谈朋友，重叠在一起。” 　　你一愣：“重叠？” 　　“是因为他的声音在我身上残留的痕迹吗？” 　　前面他说过怪谈接触过的地方会有声音残留，宥光也是怪谈，他整日与你待在一起，肯定会有声音残留。 　　却没想到，陈先生摇了摇头。 　　“不是怪谈的声音残留，是你们身上有一部分相同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你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更像……一种同化。” 　　你诧异，转向宥光，正对上他的目光。 　　你朝他点点下巴。 　　宥光皱眉，眼下红痣都显得无辜：“我没有。” 　　你扬了扬眉尾。 　　那怎么回事？ 　　正当你指尖抚向脸上的面具，怀疑是不是因为面具的缘故才导致这种情况时。 　　宥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微转，唇角无意识地绷紧。 　　你对他极为了解，这细微的表情在旁人眼里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但在你眼里，这就是他的罪证！ 　　有外人在这里，你暂时没有追问，转而问起另一件想知道的事情。 　　“你能听到他身上是什么声音吗？” 　　你指指宥光。 　　陈先生闻言，瞅瞅你，又瞅瞅宥光，眼皮飞快跳了几下。 　　“额……” 　　这反应让你更好奇了。 　　“额……” 　　陈先生难以启齿。 　　“和怪谈……和怪谈两个……那确实是独特了点，但也不是、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你们……你们……” 　　在你好奇又不肯罢休的目光下，陈先生说话忽然磕磕绊绊，一张老脸从苍白憋得通红，最后竟克服恐惧，怒瞪了你一眼：“你们俩小情侣有什么话不能让他自己说！？非要我一老头来复述？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旋即听清楚陈先生说的话，脸也迅速胀得通红，脖子以上热得快冒烟。 　　“……情侣。”耳边，宥光抓住关键词，还在喃喃复述。 　　你虽然没有转过头，但察觉到他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 　　脸更热了，心跳在为全身升温。 　　但。 　　他现在的执念是你，却不代表其他…… 　　不能要一份为了执念而确立的情感。 　　不急。 　　深吸两口气，压下上涌的情绪，你扯了下嘴角，刻意忽略掉身旁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问下一个问题：“陈先生，这次学校里出现的怪谈，你有什么发现吗？” 　　陈先生也平复下来，手指尴尬地挠了挠桌面，语气平静不少，也没有先前那么戒备和恐惧了：“那个怪谈，我没有发现它的踪迹，它的声音听起来杂音很多，好在没什么负面情绪，应该没太大危险性。” 　　你点点头，没再纠结此事：“其他城市里的情况如何？” 　　虽然你没有说的很明白，但他立马就理解了，重重说道：“没那么多怪谈。” 　　“没这么危险。” 　　“人也很正常。” 　　“氛围轻松多了。”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怪谈凶残了有更厉害的巫出面。” 　　“我到这边来还没下车，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要不是想着来都来了……”他面色一苦，满脸后悔。 　　你不禁莞尔，问：“来这里之前，你应该听过这座城市的名头吧？怎么？” 　　胆子也不肥啊，怎么还敢来的。 　　“我，我当巫的时间不长，想着就跑一趟，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去了，问题应该不大，而且我欠人家人情，不好不来帮忙，谁成想……” 　　谁成想还真遇到你俩这种恐怖的存在，还被堵上了。 　　“外面的巫多吗？他们厉害吗？” 　　“明面上看到的不多，我就待过三个城市，每个城市都听说过十来个巫的名头，至于厉害不厉害，比我厉害的不少，更厉害的我也就只能听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撇撇嘴，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他们都不敢来这。” 第179章 只能爱我 　　你能问的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 至于更多的，陈先生坦然表示他当巫的时间不长，平日里就是靠着帮人看看事、听听声为生, 危险的不接、复杂的不接, 遇上搞不定的就跑路, 更多的就不知道, 不清楚, 没接触那么多。 　　倒不像是假话。 　　他要真对怪谈了解深刻，也不敢来这座城市。 　　至于关于陈先生能力的问题，你并没有仔细去问，想来以他对你戒备的态度，也是不愿意回答的, 这和你问的其他问题不一样，其他问题问的和他本人不是太相关, 他即便回答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关于自身能力的问题却很重要。 　　你便不在这件事情上强人所难, 否则真像是在虐待老头。 　　与陈先生简单道别, 你和宥光若无其事地离开教师办公室。 　　校长、老师以及跟在陈先生后面那两位青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操场上顶着大太阳晒得安心, 你非常自然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慢悠悠离开学校。 　　像某个平常的日子里在学校里散步一般。 　　——如果忽略掉身后校长和老师如鲠在喉的模样的话。 　　你没有去主动解释什么，他们会自己脑补一个合适又能接受的理由。 　　难得放几天假, 你约着彭迪和陈媛媛出来玩, 只有你们四个, 没有别的同学。 　　自从“林曦之”出现在你身边后，除了彭迪几人，你周围只有普通同学情谊，泛泛之交。 　　被守的太严实, 身边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你不在意，有那么几个朋友就够了。 　　高三整日埋在书本和试卷里都快学疯了，听到出来玩，彭迪和陈媛媛积极响应你的号召，并申请了游玩地点。 　　“我们去游乐园玩吧，我想玩大摆锤跳楼机过山车！” 　　这是陈媛媛的建议。 　　彭迪支支吾吾：“那个……最近有个新出的电影，周萌说她和同学去看了，很感人，我也想去看，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玩完游乐场咱几个一块去看呗？” 　　“什么电影？”陈媛媛问。 　　“咳，好像是青春爱情剧。”彭迪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天看地。 　　“行。”陈媛媛一口答应。 　　“那长安你们……”彭迪看向你和宥光。 　　你点点头，宥光自然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 　　彭迪笑嘻嘻：“那我先把电影票订了！” 　　好在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园和电影院的人都不多，你们不用排队，四个人还能坐一起。 　　到游乐园玩是陈媛媛提出来的，叫得最大声的也是她，几乎是一路嘶吼，下来的时候她嗓子都嘶哑了，却精神亢奋，神采奕奕，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不愧是从小立志要当和尚的女孩子。 　　彭迪脸色发白，坐完大摆锤下来就双膝一软，差点没给你行跪拜大礼，你们连忙把他拉到椅子上休息，后面的项目他有心参与，却无能为力。 　　你们只好三个人进行下一个项目。 　　这所游乐园的跳楼机真的很恐怖，花样很多，失重感弄得心脏像在空中坠落，有时候从半空突然下坠，人下去了，魂还在半空飘着。 　　你有种刚刚才发现自己好像恐高的感觉。 　　但余光瞄到身侧陈媛媛兴奋大叫的样子，你又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坚持。 　　不就是跳楼机吗？ 　　完全可以战胜！ 　　大概是察觉到你的情绪，一直苍白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你的手。 　　你侧过头，看到宥光的脸，在上下不断升降的跳楼机里，他仿佛静止状态。 　　你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底气更足了。 　　跳楼机此时缓缓升到最高点，暂停下来。 　　看着遥远的地面，你缓缓吐出一口气。 　　突然，跳楼机猛地下坠，几乎要掉在地上！ 　　“啊啊啊——” 　　你猝不及防，放声大叫。 　　你忽然体会到此刻肆意大叫的快乐，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黑，周围秒变安静。 　　不是吧？ 　　不会弱到玩跳楼机晕过去了吧？ 　　不至于吧！？ 　　你接受无能，还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宥光造成的，他用自己的能力将你包围起来了。 　　“宥光，你做什么？” 　　宥光不知在何处，四周都是他的声音：“别怕，我会让你安全下去。” 　　“我没有怕啊。” 　　你摸了摸身周一圈，想确定安全带还在不在、屁l股底下还有没有座位，没感受到，但你的确是坐着的，真奇怪。 　　宥光沉默几秒，声音带着点困惑：“你被吓到，叫得很大声。” 　　“咳，这是一个误会。” 　　你从小就拳打怪谈，才没有被区区跳楼机吓到，你只是：“大叫是人类一种舒缓压力的方式。” 　　“你在舒缓压力？” 　　“对啊。” 　　“宝宝，什么是你的压力？” 　　你待在没有半分光亮的黑暗中想了想，回道：“嗯……比如快高考了，我希望我们都能考去我想报的学校，多少会有点压力吧。” 　　还有，你不知道能否成功带母亲和宥光离开这座城市，在成为平衡者之后的确有这个希望，但你始终拖着没有去尝试。 　　虽然大学期间你会经常回来，读完大学肯定会选择回到这里。但还没有想好，如果不能带他们去其他城市，你是应该放弃读大学，还是选择与他们暂时分开。 　　宥光恐怕无法接受和你这样频繁的分离。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思考过后的清澈：“我去偷高考试卷答案。” 　　你：！ 　　“宥光，我可没教过你这个！” 　　“别去，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 　　“我实力很强的，其实也没什么压力，你要不会我可以给你对答案，咱俩志愿填的都一样，保准读同一所学校。好了，快把你能力撤了。” 　　“……噢。” 　　黑暗依依不舍地褪去，离去前，一抹暗色贪恋地贴了贴你的脸颊。 　　游乐园项目结束后，你们买了爆米花，踩着点匆匆踏进影厅。 　　这部青春的爱情剧太文艺，你无法沉浸到剧情中去，再加上先前在游乐园消耗了精力，这段时间本就容易困乏的身体更加昏昏欲睡。 　　当你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大荧幕上男女主各自垂泪，没等你看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哭，电影就结束了。 　　迷迷瞪瞪地被宥光拉着走出影厅。 　　往左看，彭迪捏着一团纸，眼眶红红，抽了下鼻子。 　　往右看，陈媛媛抱着爆米花桶咔嚓咔嚓往嘴里塞，脸上写满没心没肺。 　　而身旁的宥光一脸深思。 　　“你在想什么？”你问。 　　宥光看你一眼，神情带着股莫名的意味：“人类的爱情真是脆弱又善变。” 　　这是……电影观后感？ 　　他竟然认真把一部青春爱情的电影看完。 　　而你却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电影剧情，但你要为自己发声：“我和别人不一样，你不能拿别人和我相提并论。” 　　宥光沉默，但很显然，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看部爱情电影还把怪谈看得气闷了，你有些好笑。 　　看了看周围，因为从影厅里出来得晚，人群都在前面，后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你微微偏头，凑近他的耳畔:“我爱的……我会等他对我的爱和我对他的爱相同，等到那一天……” 　　脸颊和耳尖开始发烫，你故意停顿在这里。 　　交握的手从方才起便被对方无意识地收紧了，你勾了勾唇角，直到他那双冷淡阴郁的眼眸斜睨过来，被情绪色彩晕开，才继续低语：“即便死亡，我也绝不放手。” 　　被握住的手猛地收地更紧，抓得你手掌生疼，宥光停下来牢牢盯着你，黑沉的眼睛像是化作漩涡，认真又阴冷，潜藏着无尽的危险：“你爱谁？你只能……” 　　后半句话被两个尖笑着跑过去的小孩声音盖住，听不太清了。 　　“嗯？”你笑着询问，表示没听清，在他要开口复述之前，往前看了眼，催道：“他们俩走前面去了，我们快追上。” 　　你拉着他，转身便走。 　　另一只手拍拍脸颊，又悄悄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 　　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宝宝……”宥光不肯放弃刚才要说的话。 　　你看着彭迪和陈媛媛的背影大声问：“等会吃什么好？我想吃龙虾，很久没吃了。” 　　还不行。 　　你告诉自己。 　　要有耐心。 　　你要的，绝不是单纯的占有和……友谊。 第180章 见家长 　　学校也就放了两天假, 根本没等到原定的第三天假期，就急吼吼的把学生们召唤回去。 　　至少高中生们都回学校了。 　　回去干什么？当然是学习！ 　　高一的距离高考还有两年，高二的距离高考还有一年, 而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 每一分一秒的时间都是宝贵的, 至于学校里的怪谈？只要它不是冲着学生们的生命安全来的, 那么它就不能妨碍大家学习！ 　　学生们老老实实回到学校, 校园里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学校里偶尔会见到一些“特别”的情况。 　　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出现学生打球、跑步的声音。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讲着突然无法发出声音。 　　食堂半夜人声鼎沸，大量学生神色自然的在食堂里打饭、食用。 　　深夜的寝室楼里出现老师讲题的声音。 　　突然出现的学生或老师会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周遭的一切置之不理，无论对其做什么都没有反应，像是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且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而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都和学校里的师生能够一一对应上。 　　如同他们的复制体。 　　一回生二回熟，这种情况发生的多了, 学校里的师生们都有了经验, 从一开始的惊恐无措, 到后来的麻木和无视。 　　时间久了, 大家也逐渐明白过来, 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和声音, 分明在做着他们本体曾经做过的事情。 　　整所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怪谈的存在。 　　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 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还是得该吃饭就吃饭, 该上课就上课, 考试分数也不会因此增加。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学生/老师和同学/同事间多了一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曰:谨言慎行！ 　　关于这只怪谈的存在，竟逐渐在学校里成为寻常。 　　反而是展露出特别的你和宥光, 会时不时接收到老师们复杂的目光。 　　校长在你们班后门悄悄探视的情况变得频繁。 　　有时候课堂上教室突然像有鬼一样安静，学生不由自主看向走廊窗户、教室后门的位置，就会对上一张面无表情有深重法令纹同时散发着天然威压的恐怖脸庞。 　　惊吓多几次之后，班级纪律前所未有的好，说是落针可闻也不为过。 　　在这样紧张刺激又令人麻木的氛围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试卷一叠一叠的写，你在学业里忙得不可开交，终于迎来了高考。 　　母亲不在乎高考，但她时常听你说起学校里的事情，她知道你所重视的。所以，别人家高考生有家长接送，你也有母亲接送。 　　宥光想和你一路，林曦之的母亲却想看着他进考场。 　　最终，事情变成了林母和宥光一起在你家楼下碰面，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林父。 　　林父在见到你们——主要是见到你的母亲之后，脸色变得更差了。 　　这是个感知敏锐的男人。 　　但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某种敏锐只会让自己更受罪。 　　你们四人到达考场的时候，林父脸色惨白，后背都被汗湿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什么也没说。 　　这种时候不管你们做什么，林父都只会脑补无数，变得更恐惧。 　　与他截然相反，林母倒是很激动，一路反复叮嘱宥光注意事项，光是准考证就让宥光拿出来确认了三四遍。 　　宥光沉默着，偶尔点一下头，你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只是每次林母让他拿准考证出来看，他便拿出来。 　　母亲有样学样，林母找宥光检查准考证，母亲就默默盯着你，你只好也将自己的准考证拿出来，同样反复三四次。 　　再次将准考证收好，你杵了杵身侧的宥光，悄声：“开心点嘛。” 　　他不理，侧头偏向与你相反的方向。 　　你和宥光走在中间，母亲挨着你在最左边，林母则隔了半步在宥光的右边，林父落后三步，在几人身后。 　　方才几人一碰面，宥光便自然而然的来牵你的手，当着林母的面，你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避开了。 　　一路上宥光都在不高兴，表面看不出来，但你通过面具感知得清清楚楚。 　　他明显是故意让你知道这一点的。 　　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唤：“林曦之——宥——光——” 　　他把头偏得更厉害了。 　　不听。 　　你垂着手，装作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尾指勾了勾他的。 　　然而不等你将手指退开，微凉的手掌飞快顺着你的尾指攀过来，紧紧扣住掌心。 　　他用了些力道，像怕你跑掉，想挣脱也不难，但动作肯定会引起林父林母的注意。 　　小手段耍得挺溜。 　　你有点无语，有种被对方家长注视着的感觉，耳根发烫，动了动唇，看向宥光，却发现他还偏着头呢。 　　手是要牵的，气是没消的。 　　恰在此时，林母叮嘱宥光的声音忽然停止。 　　你神色微僵，紧张得不敢去看她的神色，盯着地面无知觉地前行。 　　……被看到了吗？ 　　手指小幅度的挣扎了几下，不仅没能挣脱，还被抓得更紧了。 　　不知道现在解释来不来得及。 　　该怎么解释呢？ 　　和林曦之感情好，只是最纯粹的兄弟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是——阿姨，我们平时就这样，习惯了，你不要误会？ 　　思绪手忙脚乱，慌得乱七八糟。 　　虽然林曦之只是宥光给自己找的马甲，他是个怪谈，没有母亲，真正的林曦之也早已死亡，但怎么说也借了人家的身份，林母这几年对“林曦之”的关心也做不得假，哪怕她麻痹自己忘掉真相，她也真真切切把现在的“林曦之”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甚至因为害怕再次失去孩子而变得小心翼翼。 　　你经常去找林曦之，也因此常和林母接触，早已将她看做“林曦之”的半个亲人。 　　你叹了口气，就在脑子里开始出现敢作敢当、迟早会被发现、不如早点让林母有个心理准备之类的想法时。 　　“好好考，快进去吧，尽力而为，不要有压力，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你一愣，抬头。 　　原来到考场了。 　　所以林母停止叮嘱不是因为看到你们牵手。 　　“咳。”你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脸。 　　“宝宝。”母亲幽幽道。 　　你看过去。 　　母亲发丝下的目光瞟了眼你和宥光牵着的手。 　　“在这等你。” 　　你感觉周围的温度在瞬间飙升，烤得你浑身冒汗，整个人都快熟了。 　　“好，好，妈妈我、我们进去了。” 　　“宥……林曦之！你快点！” 　　你扯着某个狗东西落荒而逃，拔腿狂奔。 第181章 林曦之，多吃点长身体 　　还没到开考时间, 进教室前，你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力捏了下宥光的手。 　　“不许生气了。” 　　宥光：“你躲我。” 　　你将两人紧握的手举起来, 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不是拉着呢吗？” 　　“你刚才躲了。”宥光问：“为什么？” 　　你一噎, 有些嘟嘟囔囔地说：“你这个身份的爸妈都看着呢, 我们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宥光眉头微蹙, 阴郁的眼睛染上困惑。 　　他是真的不懂啊。 　　宥光在伪装人类这方面偏科了。 　　“因为……”你压低声音。 　　周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交谈, 你本就拉着宥光站在阳台走廊的角落，此时更是上前一步，将宥光引入墙壁和护栏之间的夹角，你用身体将他牢牢挡住，半是遮掩, 半是靠近。 　　“到我们这个年龄的男生，不会再互相牵手了。” 　　宥光闻言, 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等他再问, 你朝楼下指了指：“你看。” 　　你们站在楼上, 正对着学校大门, 陆陆续续有考生进入学校, 能轻易观察到每一个人。 　　顺着你所指, 宥光视线滑动。 　　你所指的都是两两结伴而行的男生。 　　他们走在一起，两人之间或是隔了一拳距离, 或是勾肩搭背, 或是脑袋凑一块低声谈论, 或是一人拽着另一人手臂。 　　看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有看到两个男生手拉手的。 　　“但我和你，跟他们不一样。” 　　所以长大了也愿意牵手。 　　才不是什么朋友的关系。 　　你看着宥光脑子里那根弦明明还没接到位置，却因为满意你所说的“不同”而赞同点头的样子, 忍不住扬起头望着天空咧嘴笑了笑。 　　蓝天打底，轻薄的白云像被扯散的棉花糖顺着风漂浮，被吹得越发稀薄。 　　今天是个好天气。 　　“走吧，我们应该去下一步了。” 　　……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到彻底考完那一天，你们聚在一起吃海鲜自助。 　　人很多，但并非是和班里的同学，而是你、宥光、彭迪、陈媛媛四人，以及几人的家长。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即便彭迪和陈媛媛也有别的朋友，但还是你们之间关系最好。 　　至于宥光，你不知道彭迪和陈媛媛是如何看待他的，但也能猜到一二。 　　两人小时候便知道宥光的存在，半路杀出个林曦之之后，宥光便很少在他们面前出现了，甚至林曦之长得越来越像宥光，最后就连那颗格外特别的红痣都长了出来，直到林曦之和宥光之间的长相再无差距。 　　彭迪和陈媛媛都清楚怪谈的存在，或许脑补了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现，再加上从小就相识，倒也没表现出惧怕的情绪。 　　这么久了，你和彭迪、陈媛媛的家长也都互相认识。 　　只是他们在见到你母亲后，还是忍不住齐齐屏住呼吸，很难不在意。 　　好在家长们都是成年人了，即便心中止不住涌出害怕的情绪，表面也强自镇定，甚至还能鼓起勇气招呼两句呢！ 　　陈媛媛的妈妈一头利落短发，皮肤白皙，穿着西装裤，踩着皮鞋，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几块精致的奶油蛋糕，她热情友善中带着明显的僵硬：“长、长安妈妈，这里的蛋糕味道不错，我拿了几块小蛋糕，你、你要不要来一块？” 　　母亲目光幽幽，已经尽力撇去了阴冷，连黑色长发也难得的拢起半边掖在耳后，完完整整的露出一只眼睛。 　　她也在尽力扮演一名人类母亲。 　　陈媛媛的妈妈被她盯着，僵硬的站在原地，嘴角抖了抖。 　　母亲慢吞吞点了点头。 　　前者抓着夹子在托盘上夹小蛋糕，动作太僵直、又手抖，竟半天没能夹起来，越没夹起来越慌乱，感觉快要哭了。 　　你连忙过去，用夹子从她的托盘上夹了块蛋糕放进母亲碗里：“我来吧，谢谢阿姨。” 　　陈媛媛也过来拉着自家妈妈往边上坐，她自己则坐在靠近你母亲的位置。 　　看得出来她也有点紧张，但你母亲曾去过学校，她不是第一次见了。 　　彭迪端着托盘第三次从你身旁经过，坐下没几口就把拿的食物炫光，再次起身。 　　彭迪父亲拽了他一下，有点不忍直视，彭迪母亲则小声道：“又没人抢，你慢点吃行不行？” 　　彭迪：“妈，考完试好饿啊，我要放开了大吃一顿！” 　　彭迪母亲扶额，随他去了。 　　林母在一旁不停往宥光碗里放食物，宥光看看碗里堆尖的食物，又看看你，你硬是从他黑沉的目光里看出点可怜巴巴的感觉，忍不住笑：“林曦之，多吃点，长身体。” 　　宥光瞄了眼你头顶，声线毫无起伏：“我比你高。” 　　这家伙在这方面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你呛了下，当即便懒得理他了。 　　坐在旁边的母亲手里握着你给她的小叉子，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冷冷瞪着碗里的奶油小蛋糕。 第182章 你会回来的，对吧？ 　　放假了。 　　有些一直逃避的事情, 也是时候该面对了。 　　你早早就对母亲说过，到了上大学的时候，你或许会暂时离开这座城市, 到别的城市里去。 　　只是短暂的离开, 你终归还是会回来的。 　　母亲对此并没有异议, 只是问你多久归来。 　　当时你们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播放着灵异恐惧向的影片。 　　屏幕上, 女鬼垂头散发，伸长了手，惨白的手指死死掐住某个配角的脖子，配角脸色被掐的通红，神情恐惧至极。 　　“妈妈, 我是这座城市的平衡者，或许我能试着带你到其他城市去。” 　　母亲缓缓摇头, 只见发丝轻微晃动, 泛着幽光的眼眸不经意间露出一角：“我, 留在这里。” 　　影片里的配角垂死挣扎, 力度逐渐减弱。 　　“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这里很好。” 　　你思考着母亲的意思。 　　但她的话里好像没有特别的含义。 　　“好吧。”你看着影片里彻底死亡的配角, 说道：“如果能带着宥光一起去学校的话, 我每周都会回来。” 　　“好。”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盖着脸的黑发略微分开, 露出大半只眼睛。 　　…… 　　母亲这边不打算和你离开, 那么就只有宥光。 　　你牵着他, 调动体内的力量，站在这座城市的边缘。 　　“那么，开始尝试吧。” 　　宥光是超绝赶路怪谈，在这座城市里只要有楼梯的地方, 就是他的任意门。 　　但因为无法离开这座城市，所以他从未到过这座城市以外的地方。 　　更别提利用能够行走在不同楼梯间的特性，直接出现在其他城市。 　　于是…… 　　你往旁边侧开两步，露出身后挡着的器具——自行车。 　　第一次尝试带强大的怪谈离开源头城市，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你并不想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而因为年龄问题还没能拥有驾驶证，又不想靠着两条腿倒腾，就只剩自行车了。 　　轻便灵活又省力。 　　给宥光准备的那辆自行车还是临时找彭迪借的。 　　你腿一跨，轻松便蹬上自行车，正要往前蹬，车子被从后面拉住。 　　你回头。 　　宥光眸色沉沉，阴冷的气息打着卷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逸散开来。 　　“宥光，怎么了？” 　　他很快垂下眼眸，敛起外放的情绪。 　　连面具那头的情绪也隐藏得很好。 　　他总是悄无声息切断部分面具的通感，向你展示人类更能够接受的那一部分。 　　这个度把握得很微妙。 　　微妙到，你有时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什么都懂，特意做出笨蛋怪谈的模样，想看到你等不及的那天。 　　宥光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如果我不能离开呢？” 　　你握了握车把手，语气轻松自然：“试试就知道了，一次不行，我们就多试几次。” 　　他不想要这样的回答。 　　“宝宝，我想知道，假如我不能离开，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张张嘴，想回答，但原本准备回答的话，却在喉咙里绕了一圈后，又被内心深处涌现的真实想法拉了回去。 　　你本想说，若他不能离开，那你也留下。 　　你可以不去大学，也愿意一直守着这座城市，你本就未曾想过离开。但如果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连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都不能，真的心甘情愿吗？ 　　现在不在意，以后呢？是否会成为你的枷锁、牢笼。 　　而独自去往另外的城市，短暂离开宥光，利用平时放假的时间归来，还可以每周来回……这对你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可你也知道，如果是这个回答，对宥光太残忍了。 　　不仅仅是短暂的分离而已。 　　若他无法离开，一旦你去往其他城市，不再归来，他连去找你都做不到。 　　越强大的怪谈，越被限制在这座城市里。 　　你大可以信誓旦旦留下几句保证会回来的话，让执念转化为你的怪谈在你每次离开后独自煎熬，但你怎么忍心那么做。 　　沉默半晌，你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怎么会呢？不要去烦恼这种完全没有确定的事情。我们多想想办法一定能成功的。” 　　他的脸本就没什么血色，在听到你的话后，陡然变得更加苍白。 　　哪怕他单方面切断了面具传来的通感，宛如被抛弃般，无法抑制的悲凉和疯狂也源源不断涌来，侵染着你的情绪，如同有泪滴落在你心里。 　　周围的天色本是晴空高照，此时忽然时明时暗，隐隐有些失控。 　　你无奈叹道：“不管怎么选，我都舍不得抛下你啊。” 　　宥光绷紧了唇角，垂着眼，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天色灰暗得像在酝酿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雨。 　　他在努力克制着，问：“你……会回来的，对吧？” 　　顿了顿，不等你回答，忽然抬眸定定的注视着你：“对不起，宝宝，即便你答应、做到，我好像也没办法接受。”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你和我一样。” 　　“我想你心甘情愿。” 　　“我贪恋的太多。” 　　“我每时每刻，都在克制与你融合的欲l望。” 　　他的声音逐渐变了调子，化作万千呢喃，声音拆散又重叠，从每一处传来。 　　逐渐的，眼前只剩下那双黑沉的眼眸。 　　黑暗化作深渊，悄然围困，轻轻触及你的衣角，从深渊中伸出墨色的手轻柔地贴住你的手臂，却又带着难以挣脱的力量禁锢着。 　　阴冷黏腻的存在从身后靠近，搭放在你的侧颈，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颤栗的凉意： 　　“你怎么能独自离开？” 第183章 我会保留自我意识吗 　　黑暗逐渐笼罩, 视野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 　　微弱的吸力不知从何处诞生，逐步加深，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触碰, 仿佛只要你稍有抗拒的力度, 便能挣脱；却又仿佛越挣扎, 便会越发陷入深处。 　　无法描述的恐怖气息游荡在四周。 　　但或许是太过信任和熟悉的缘故, 身处其中的你感受不到恐惧。 　　你任由他的举动。 　　感受到他极力的克制、忍耐, 以及掩藏深处的阴暗与疯狂。 　　他的执念在体内互相拉扯。 　　你抬起一只手，覆在手臂上那只墨色的手上面。 　　很神奇的触感。 　　冰冷，滑腻，还有些冷硬。 　　顺着那只手的手背手指轮廓描绘，的确是宥光的手的形状, 但又有些不同。 　　对方感受到你的举动，有些怔然。 　　你垂落视线着头,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视线应该是落在手臂处, 两只手手指交叠的位置。 　　你听到自己的声音, 在这一刻, 比他更像个蛊惑人心的危险恶魔。 　　“宥光, 我有一个很重要秘密，关于你。你想不想知道？” 　　他果然停下。 　　连带着体内互相矛盾拉扯的执念也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 不同的话语, 同样的声音, 从不同的方向同一时间传来，挨挨挤挤地钻进耳朵里。 　　“……是什么？” 　　“告诉我。” 　　“你居然还有秘密。” 　　“你在隐瞒什么？” 　　“要离开我吗？” 　　你沉默了下。 　　宥光的话从来没有这么密过。 　　“好吵。”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凉意自身后靠近，将你牢牢拥住。 　　这一次，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平稳的声线里夹带着令人悚然的危险。 　　“宝宝，开始嫌我吵了。” 　　送命题。 　　“我没有。”你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告诉我，你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他缓缓说着，身体越贴越近，从身后圈过来拥住你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似乎只要你的回答有半点问题，便毫不犹豫被拖进深渊。 　　与之相对的是，你的身体并不因为害怕而僵硬，反而顺势往后靠了下，让他承受你的重量，无奈道：“我一直在给你提示，想让你自己找到答案。” 　　你晃着脑袋，显示自己的不满：“但你像个笨蛋。” 　　宥光：…… 　　他停下动作，沉默了好久。 　　你仰头看着黑暗的世界，左看右看，这片世界没有半点光，黑得让人绝望。 　　说不清是甜言蜜语还是指责的话甩了过去：“宥光，就算是仗着我离不开你，你也不心安理得当笨蛋啊。” 　　“……我不是。” 　　周围的危险气息逐渐减淡。 　　那种无法维持稳定的气息，在连削带打后，慢慢平复。 　　你乘胜追击。 　　“你现在是想做什么呢，和我融合吗？” 　　“融合之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你还会和我一起生活吗？” 　　“我会保留自我意识吗，如果会，那我是不是不记得你了？” 　　“唔……不过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或许保留更多的是我，那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们也不能一起出去玩，我触碰你岂不是左手摸右手？” 　　“宥光，你想要的，仅仅是永不分离吗？” 　　拥在腰间的手收紧。 　　“不止是这些。” 　　他的声音越发清晰：“我……可以拥有更多？” 　　你纵容道：“为什么不呢？” 　　“现在能不能离开这座城市，根本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一次不能离开，那就尝试十次、百次，我会成长得越来越强大。我可是这座城市的平衡者诶，怎么会连这样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也太小瞧我了。” 　　“所以你担心的问题，不存在。” 第184章 烙印 　　对于处于不稳定状况的宥光, 你从未表露过恐惧的情绪。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每一次感受到他的危险时，都不曾退缩。 　　但凡让他察觉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恐惧退缩之意, 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恰好, 这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黑暗中无法感知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 　　静得只剩下你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冰凉柔软的触感依旧贴在身后,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但他的气息在此处无处不在。 　　很难去想象他现在的形态，你曾经顺着黑暗中的手腕往后摸索过，那后面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此刻在背后抱着你的……恐怕不是平日里见到的那种正常人类状态。 　　时间有点久了，久到你的脖颈都有些僵硬, 忍不住扭两下脖子，道：“宥光, 我要去外面。” 　　过了两秒, 他才开口：“宝宝, 你说我可以拥有更多？” 　　语气有点怪。 　　对他太了解, 反而让你无可避免的心里有点毛毛的。 　　但刚刚说过的话又不能吞回去。 　　你点头：“嗯。” 　　下一瞬。 　　冰凉的手探过来, 准确无误地抓住你的手, 修长的五指自然又流畅地分开你的手指，交叉相握, 熟练的像是演练过千百回。 　　两人食指相触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宛如实质的存在涌入身体, 从四肢百骸蔓延而过，轻柔又霸道地走过每一处，最后在脑海中聚集，让脑海有片刻的空白。 　　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 你皱着眉忍不住低哼一声。 　　“你怎么样？”宥光连忙问，声音很低，夹带着些许气音。 　　“……感觉好奇怪。”你茫然，感觉这种状况下脑袋还有些懵：“刚才那是什么？之前有一次好像也是这样？” 　　先前那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也是和他触碰到的时候，你产生这种感觉，当时你认为宥光吞噬怪谈出现了新的能力，只是还完全未掌控，想拉着他再测试确认一下情况，但宥光始终不肯，还躲起来，这件事便没了后续。 　　不过这次和上次有区别，这次的感觉更强烈、更完整。 　　刺激性也更强。 　　“会难受吗？”宥光问。 　　你摇头：“所以到底是什么，这次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嗯。”宥光像是下定了某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决心：“烙印。” 　　“什么？”你忍不住回头往身后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到。 　　明明不需要呼吸，你却听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你可以视作一种烙印。” 　　“你的一部分气息，会和我的相同。” 　　“别的怪谈都能知道。” 　　“不会把宝宝变成怪谈。” 　　“这是一种联系。” 　　“摘下面具，也会存在。” 　　“永远。” 　　“……” 　　这话，有点熟悉。 　　你突然想起那位陈先生，他当时说，你和宥光有一部分同化的声音，你有察觉到宥光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化，事后你便随口问了他一句。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我们很亲密。” 　　原来是这种亲密？？ 　　你恼怒道：“宥光！” 　　对方早有准备，飞快回应：“你才答应我的。” 　　“你……” 　　“你说我可以拥有更多。” 　　“我……” 　　“我很喜欢我们之间的联系。” 　　你说一句，他飞快堵回来一句。 　　口才见长。 　　读过书的怪谈就是不一样。 　　说不清是何种情绪在胸腔里激荡，你曲起手肘撞向身后，用了几分力道，却像是撞在柔软的棉被上：“那你也不能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样啊！你这和在我脸上盖章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自那之后，母亲每次看到你，就能知道宥光留下的烙印，你感觉头都要裂开了！ 　　除了母亲，还有其他怪谈…… 　　而你因为早已习惯他的气息，完全不设防，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你咬牙切齿：“你、完、了！” 　　四周黑暗褪去，他在眼前现身，也不躲，直直地盯着你，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他背着光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只知道比平时更加黑沉数倍。 　　握紧的拳头蓄力举起，冲势渐缓，最终只轻碰了下他的胸口。 　　“哼。” 　　你用眼尾瞟了他一眼，握紧自行车把手，低伏身体，飞快蹬动，眨眼间便窜出去老远。 　　没等几秒，后面便有车轮声靠近。 　　风呼呼从耳畔而过，发丝衣角飞扬，你迎着风，蹬得越发快了。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 　　“听不见！” 　　“……慢……危……” 　　“听不见！” 　　“……慢点……” 　　这条马路很宽，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树，绿叶在上空层层交叠，连阳光也难以落下，偶尔才散开露出一角蓝天。 　　因为偏僻，周围少有人车经过。 　　你骑得越发的快，身后也紧紧跟随。 　　“听不见，大声点！” 　　“宝宝——” 　　“不知道你在叫谁！” 　　“长安——” 　　你听到怪谈原本阴冷的声音发出从未有过的分贝，如同首次打破身上那层与人类相隔的枷锁般，因你而透露出一丝鲜活。 第185章 最喜欢你了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成功将强大的怪谈带离源头城市。 　　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即便你将自己的能力覆盖在他身上，宥光也依旧被限制不能离开。 　　好消息是，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比起以前, 他能稍微离开这座城市一段距离, 不像以前稍一离开便会被强制送回。 　　这里面有你能力覆盖的原因,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和他同化的那部分气息。 　　他的烙印, 倒是误打误撞在这方面有些帮助。 　　这说明只要在你的努力下, 你们迟早可以达到目的。 　　只是需要不断尝试。 　　能看到明显的希望就好。 　　宥光若是因此频繁处于不稳定状态，你真不知道每天该哄他还是哄他。 　　假期留给你们的时间不算很多。 　　你还是有些嗜睡，再加上要和宥光不断尝试离开，每天行程排得挺满。 　　为此只能先拒绝彭迪、陈媛媛两人的组队邀请，他们打算趁着假期去找周萌汇合, 一起去旅游。得知你无法前往后，三人便说会给你带纪念品, 彭迪灵机一动, 给你和宥光拍了张照片洗出来, 只剪下照片里人的部分, 说是会带着你们的照片在每个旅游景点一起打卡拍照, 就当你们去了。 　　他挺有心, 但你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查分数的那天，你并没有太多紧张, 甚至是打着哈欠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宥光从床上拉起来, 他坐在床边鼓捣手机查分数, 你凑过去，脑袋搭在他手臂上。 　　“嗯，都过了，我们真棒。” 　　嘟囔着说完你便往后一倒, 又躺回床上，安详的闭上眼睛。 　　“宝宝，该起床了。” 　　宥光来扯你的被子。 　　“不要。”你眯开一只眼睛看他一眼，探手在床头摸手机，他拿过手机递给你。 　　解锁屏幕。 　　“才九点多，我再睡会……”你翻身背对他，顺便拉紧薄被：“你自己玩去。” 　　困意席卷，意识很快迷蒙。 　　不知睡去多久，梦正香甜时，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凉意从背后拥了上来。 　　“……我想你了。” 　　凉凉的气息喷在耳后。 　　你闭着眼，皱了皱眉，侧身上方的那只手反手胡乱往后摸索，寻到柔软的唇瓣便用手指捏住，发出呓语：“别吵，宥光在表白呢。” 　　被手指捏住的唇瓣清晰挣开束缚，问道：“什么表白？” 　　你猛地睁开眼。 　　清醒了。 　　背后贴着冰冷的怀抱，和梦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怪不得那么真实。 　　你扯住枕头迅速把脑袋埋进去，确保发烫的脸不会被看到，才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 　　宥光的声音竟然有点无辜：“你一直不起床。” 　　“这跟你上来有关系吗？” 　　“我想你了。”他这话倒是理直气壮。 　　你脸上降温得差不多，抬起头无语地看他一眼，睡意一哄而散，干脆起来了。 　　一看手机，快十二点了。 　　“我做了食物。”宥光看着你，观察你的反应。 　　你诧异：“是什么？” 　　宥光第一次用你家厨房想给你做食物却差点把厨房烧了，母亲禁止他再进入你家厨房。 　　怕房子没了。 　　那之后，宥光都是以林曦之的身份，在林曦之家里尝试烹饪人类食物，说要做给你吃。 　　和母亲不同，林母做饭经验丰富，救火能力也很强，在她的指导下，宥光烹饪出来的食物逐渐变得安全。 　　嗯，逐渐安全。 　　所以你从未尝试过。 　　林母曾经在食物相对安全的时候尝过一小口，脸色相当精彩，窜了两天，还去医院输液。 　　就这，还是林母全程守在旁边，盯着宥光做出来的食物。 　　步骤都没错，食材没错，卖相也很正常。 　　那之前，宥光都不敢把自己做的食物喂给你。那之后，更不敢了。 　　不知道这次是想干嘛。 　　他拉着你去餐桌，打开一个饭盒。 　　小熊饭团旁边是笑脸胡萝卜片、圆圆的荷包蛋上番茄酱挤出来的爱心，花花绿绿，看起来非常精致。 　　“啊，爱心便当？”最近看的晚间饭后电视剧里，偶像剧女主角招牌特点就是会做各种各样的爱心便当，你当时随口评价了一句“好可爱，看起来很好吃”。 　　竟然被宥光放在心里了。 　　“咳。” 　　你虚握着拳头挡在唇边，双眼弯弯：“谢谢，好可爱，我很喜欢。” 　　宥光双眼微眯，唇角翘起。 　　紧接着他便端起饭盒往垃圾桶走。 　　“干什么？”你连忙拦住他。 　　“不能吃，倒掉。”宥光微微偏头，面带疑惑，手里的饭盒向你示意：“你要再看一会吗？” 　　你咬了咬唇肉，纠结两秒。 　　下定了某种决心。 　　吃不死！ 　　“给我吧，你做的呢，看起来很好吃。” 　　去拿饭盒的手被宥光避开。 　　犹豫踌躇的样子都要写在脸上了。 　　“不是做给我的午饭吗？你已经学了那么久了，不会有问题的。”你再次去拿饭盒。 　　用了点力气才抢过来。 　　你拿了根勺子，准备开动。 　　宥光紧紧盯着。 　　你塞了一口在嘴里，难言的滋味在嘴里爆开。 　　明明是新鲜的食材新鲜的饭，为什么感觉像夏天混合在一起馊了三天的潲水…… 　　你面无表情，努力将情绪保持着愉悦，在宥光的注视中，缓缓扯起嘴角：“好！吃！” 　　吃不死。 　　吃不死！ 　　没敢多嚼，梗着脖子囫囵吞下。 　　宥光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像是微笑唇一样弯着。 　　勺子在饭盒里戳来戳去，挖了一大勺，又放下，重新再挖一大勺。 　　怎么办？ 　　这种东西真的还属于科学范畴吗，吃完的话真的不会死吗？ 　　你悄悄觑了眼宥光，正对上他的目光，扯着嘴冲他笑了笑。 　　久违的感到一丝恐惧。 　　可这是你自己要求吃的。 　　宥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恰在此时，你灵光一闪，勺子挖起一大勺饭菜递到宥光嘴边，笑得极为阳光：“宥光，你也尝尝吧？” 　　他没有味觉。 　　哪怕吃下毒药，对他也是毫无影响的。 　　……并没有在说你在喂他毒药的意思。 　　“我……”宥光开口，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塞进嘴里的一大勺子饭菜堵了回去。 　　“虽然你尝不出滋味，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吃啊。” 　　又一勺。 　　“爱心便当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吃的！” 　　超大一勺。 　　“好感动啊宥光，这颗爱心给你吃。” 　　一勺接一勺。 　　“宥光，我最喜欢你了，用这勺饭来代替我的心意吧？” 　　他每每想说话，都被一勺子饭菜堵住，腮帮子鼓得像个冷酷的仓鼠，懒懒的嚼动两下，然后毫无障碍的咽下去。 　　完完整整一盒饭，被你喂得干干净净，捧着空饭盒，你敲了敲勺子，竟有些意犹未尽。 　　…… 　　随着一天天的尝试，将宥光带离计划初见成效。 　　他能够离开源头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他每次感到来自源头城市的拉扯感，便融入你的影子里，你们已经能够来到你所报考大学城市的边缘。 　　这期间长远的距离依靠自行车自然是不行的，哪怕不想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你们也把各种交通工具坐了个遍，高铁、动车、火车、大巴、私家车…… 　　你整日来回跑，坐车都快坐吐了。 　　也无意吓到了几个司机和乘客。 　　毕竟在车厢的半封闭空间内，一个大活人前一秒还在，后一秒消失，过十几分钟或半个小时又出现了，即便你再小心遮掩，也会让细心的人看出问题，然后惊悚异常。 　　对方如果受到的惊吓程度高，你便只好使用“忘记”的能力，有效保护对方心理健康。 　　“忘记”，只要不被提起，就会一直遗忘。 　　若仅仅是不确定的猜测和怀疑，就随他去吧。 　　就在这件困扰已久的问题快要解决时，手心里的“房子”再次传来异动。 　　这一次，“房子”里传来的呼唤，喊的是一个你无比熟悉的名字。 　　“宥光……” 　　“宥光。” 　　它在呼唤宥光。 　　之前“房子”就传出过呼唤，因为“房子”是你的能力，关乎自身，当时你本想趁假期解决这件事，但遭遇棺材怪谈的事件，你受到一些影响，部分身体被纸化，只能随着时间推移让身体恢复正常，便一直没有处理“房子”的事情。 　　再之后更是没有时间，便搁置到现在。 　　如今看来，不得不先处理它了。 　　唤出“房子”。 　　一栋缩小的“房子”虚影出现在手心。 　　你和宥光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山上，将房子的虚影放在地上。 　　虚影迅速变大，仿佛迎风而长，不过几秒钟，便和普通房子差不多大小，只不过依旧是虚影，却不透明，像3D投影落在地上。 　　你推开门。 　　门后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又仿佛只是被这片白色所遮掩，连空间大小都看不清楚。 　　迈步进去，却发现你怎么也进不去。 　　那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像人没办法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一样。 第186章 吻 　　你无法进入“房子”, 难以探知里面的情况。 　　宥光越过你：“我进去。” 　　你连忙拉住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以为你在担心这个。 　　毕竟“房子”是你的能力，若是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比如“吞噬”掉一些东西, 或许会伤到你。 　　“不, 有危险就退出来, 我不希望你出事。” 　　就像他不会伤害你一样, 你也不愿意伤到他。 　　万一里面出现未被你掌控的能力，宥光有所顾虑，说不定会被反伤。 　　他点点头：“好。” 　　你看着他踏入线条状的房门，很快被空茫的白色掩盖。 　　指尖抚上面具，共享视线和听觉的通感被你开启。 　　屋子里同样空茫, 没有方向和距离。 　　连影子也没有。 　　更不存在楼梯。 　　按理说，这样的条件限制了宥光的行动, 他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前行, 但偏偏他在一步步前行。 　　这说明“房子”内部的认知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 　　你一边随着宥光的视野“前进”, 一边在心里分析。 　　“……宥光……” 　　又听见了。 　　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只是这一次, 呼唤的声音很多, 像是好几道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层层叠叠, 还让你格外熟悉。 　　你眉头拢起, 终于想起这熟悉的声音属于谁。 　　那是…… 　　你的声音！ 　　空茫的白中逐渐出现许多虚影, 这些虚影长得完全相同，每一道虚影都仿佛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分毫不差。 　　而那些虚影，竟是你的模样！ 　　它们发现了宥光, 纷纷投来视线。 　　相同的声音交错汇聚，贯入耳中，仿佛在刻意勾人心魄。 　　“宥光，你好。” 　　“宥光，你来啦，这是送你的新皮球。” 　　“宥光，一起玩吧？” 　　“宥光，要叫我安哥！” 　　“喂，你是小狗变的吧！” 　　“狗宥光！” 　　“宥光，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一道道虚影扑面而来，又错身而过，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说着不同的话语。 　　你竟不知自己的表情会有这般鲜活。 　　那些影子如同无穷无尽般，不断出现，从宥光身上穿拂而过，又很快不见踪影。 　　宥光依旧缓缓前行，你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视野里他苍白修长的手抬起，似乎想抓住拂过的虚影，手中却空空如也。 　　“宥光，我好像疯了。” 　　“宥光，我不想再和你当朋友了。” 　　这句话从耳边滑过，心脏猛然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连通灵魂，几乎要被捏得粉碎，眼中瞬间只剩黑暗，窒息感传遍全身，你捂着胸口张大嘴喘息，竟无法吸入半点氧气。 　　那些虚影却还在不断拂过，对着他不断说出内心最深处的思绪。 　　“宥光，我最喜欢你了。” 　　“宥光，你知道喜欢分很多种吗？” 　　“笨蛋宥光，吞噬那么多怪谈，观察那么久人类，还是不懂吗？” 　　“宥光，眼里不能出现别人啊，否则……” 　　随着新的话语，先前那样的无言剧痛和窒息感逐渐散去，你大口喘着气，却还是难以摆脱阵痛的余韵。 　　方才那样的感觉，是从宥光那头传来的。 　　面具说是通感，但也能够并非百分百传递双方的感受，会有一定的削弱。 　　可即便是削弱后的感受，也足够让你体会到那一瞬的剧痛。 　　而刚才，那句话甚至只是形象为你的虚影说的，都让他感受如此深刻。 　　原来每一次他执念被激起又未得到安抚时，都是这样的痛苦吗？ 　　幸好，你从未在这方面有过半点逗弄和欺瞒，没有加重他的痛苦。 　　随着逐渐缓过劲来，你发现视野中有了新的变化。 　　从宥光的视野中，看到一个“你”站在面前，双手捧住宥光的脸，微微抬起头，脸上带有一丝平时从未出现的蛊惑，目光涩然。 　　从宥光的视角来观察这样的自己，你心中怪异无比，又心擂如鼓。 　　“你”眸光流转，在宥光脸上扫视一圈，缓缓开口，拖长的每个字音都像是带了个钩子，极尽引诱。 　　“宥光，你——喜欢我吗？” 　　随着言语，那张明朗的脸缓缓靠近，睫毛轻颤，几乎下一瞬，便要贴上来。 　　！ 　　你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无比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冲撞，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但，比脑子更快一步的是身体。 　　“喂！”你朝着空茫的门内大喊：“你们，给我适可而止啊——！” 　　种种虚影，轰然破碎。 　　你狠狠吸了两口气，继续喊道：“宥光！你给我出来！” 　　随着宥光回到门外，你关闭了五感共享。 　　愤愤地瞪着他：“你刚才怎么不躲？” 　　宥光眨了下眼，苍白的脸，妖冶的红痣，明明是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你却觉得像在抛媚眼一般，心跳重重击打着胸腔。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表情那么无害了：“我想知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忍不住抬手捂脸，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些许颜面：“……那不是我。” 　　宥光无情打破你的遮掩：“那里面都是你最深刻的思绪。” 　　你吐出口气，想不承认，但他说的没错，事实胜于雄辩。 　　那些和你一样的虚影出现后，你便全都明白了。 　　这“房子”里住着的，是你自己的各种思绪，当思绪对应的存在进入“房子”时，便会勾出对应的思绪。 　　许是最近想他想得太多，“房子”里才会传出呼唤“宥光”的声音。 　　你陷入沉默。 　　有点无措。 　　你不想这份感情里，不同的只有你。 　　虽然只要你提出，他就一定会答应。 　　但若是能得到更想要的，谁会在中途便抱着奖品止步呢？ 　　许是沉默的时间长了些，他靠近过来。 　　学着“你”的样子，双手捧起你的脸。 　　冰凉的指尖捻着耳垂轻轻摩挲。 　　——你敢保证，“房子”里的“你”绝对没有这么做。 　　宥光低低的声音钻入耳中：“宝宝，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那副口气，诱惑着、纵容着，又带上隐藏在最深处的无限期许。 　　手指抚着你的脸，指尖顺着下颌线描绘。 　　那双本该阴冷漠然、令人恐惧的双眸却无比柔和，眸光中盛满了你的脸。 　　这副模样，让他妖冶的脸凭添几分艳色，惑人极了。 　　你被捧起脸，不得不微眯着眼睛看他，忽然有些干渴，咽了咽喉咙，喉结滑动：“我……” 　　顿了顿，终究还是说道：“‘它’问的，也是我想问的。” 　　“它”指的是“房子”里，你的思绪。 　　“那……也是我之前说过的秘密。” 　　终于说出来了。 　　他能理解吗？ 　　会得到想要的回答吗？ 　　紧张，忐忑，心被揪在了半空，呼吸紊乱，期盼着回答，等待着被接住或是摔落下去，全掌握在对方手中。 　　“喜欢？”宥光低声喃喃，拇指攀上你的唇角。 　　“我知道的，宝宝。我不是笨蛋。” 　　如同巫师低喃着蛊惑人心的魔咒，令人迷惘、沉入、失去清醒的理智。 　　指腹沿着唇瓣的弧度轻缓地移向中心，他带着难以忽视的愉悦，靠近：“我当然喜欢你，哪一种喜欢都足够多。” 　　呼吸相闻，你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来淡淡的凉意，凉意从他身上扩散，浅浅地扑过来。 　　他呢喃着，苍白的脸放大，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生涩轻柔的轻咬：“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不会吓到你。” 　　难以言说的情绪积蓄到顶点，猛地炸裂开来，如洪水般涌向每一处角落，几乎要将你淹没。 　　分不清那是你的情绪，还是他的。 　　几秒后，他微微退开，垂下的视线落在你的唇上，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暖暖的……像你一样。” 　　你失去了语言，被他撩拨得心神颤动。 　　宥光勾起唇角，低哑的声音附在耳旁：“你是不是想对我这样做？” 　　这样做？ 　　做什么？ 　　他刚才已经示范了。 　　你通红着脸想别开头，暂时逃离这样的氛围中，但他捧着你的脸不肯松手，在察觉到你的意图后，再次贴近了。 第187章 表白 　　被尖利的牙齿滑过唇瓣, 你第一次知道，怪谈的牙齿是这样的。 　　表面看起来和人类的牙齿相同，实际上却如此锋锐。 　　他又不是会咬人的怪谈, 也不知道长这么锋利的牙齿做什么。 　　或许察觉到你的走神, 唇瓣忽然被异常柔软的存在勾了勾, 接着探入进来, 用力撬开牙关。 　　毫无准备地被勾缠搅动, 伴随着充满他气息的丝丝冰凉散落各处。 　　他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到你，却又展露出不容忽视的强烈存在感，攻城略地，占据每一处。 　　微垂的黑沉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你, 要将你刻印在瞳孔中。 　　那目光缠得太紧，如同另一道进攻。 　　你眸光颤了颤, 闭上双眼。 　　即便闭着眼睛, 也无法忽视那道目光, 甚至……因为你的闭眼, 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再遮掩, 几乎有如实质。 　　你同样生涩回应着，却被兴奋得裹缠更紧。 　　他像是要尝出什么滋味般, 吮出细碎的声音。 　　你将声音收入耳中, 感觉自己的脸皮瞬间有五分熟了, 按住他的胸口想暂停一下这样的行为。 　　后脑勺被手掌扣住，无法逃脱，反而吻得更深了。 　　宥光不知疲倦，你却逐渐有些喘不过气, 用力呼吸，短促地更换着新鲜空气，呼出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在他脸上胡乱喷洒。 　　眼睛半睁开，有些失神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眯起的眼眸被睫毛半遮半掩，看不清其中神色，只眼下那枚红痣宛如吸饱了鲜血，鲜红得越发刺目。恍然间，你看到绽放的绚烂花朵，弥漫出郁靡之气。 　　扣住后脑的那只手逐渐下移。 　　宥光抓起你撑在他胸口处的手，指尖相触。 　　那样奇妙的感触再次涌入身体，急速蔓延至身体每一处，如同方才看到的那朵靡丽花朵般迅速绽放，刻印着让人着迷上瘾的气息。 　　“唔……” 　　身体失控得颤抖，难耐的吟声被对方吞吃入腹。 　　晃神间，宥光那只原本按在你后脑勺处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腰腹处，探索着向下。 　　你一惊，被激得清醒几分，用力扣住他的手腕往旁边拉拽几厘米，脱离身体。 　　微微后仰，与他唇齿分离，扯开一丝令人羞恼的银丝。 　　大口呼吸着，额头抵在对方肩头，半是逃避那道目光，半是依靠亲近。 　　你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别……别乱摸。” 　　嗓音低哑得不像话，就差没直接写上情迷意乱的标签了。 　　“嗯……” 　　宥光虽然发出嗯的声音，却并不是同意的“嗯”声，而是刻意拖长了的声音。 　　果然，他缓缓吐出后半句话。 　　“宝宝，你抵到我了。” 　　？ 　　！ 　　羞愤致死怎么不算一种死法呢？ 　　你差点往后退两步，但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为自己辩驳：“我根本没碰到你！” 　　宥光不语，只是朝你扬起唇，露出专属于你的笑容。 　　带着略微的得意。 　　与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旋即反应过来入了圈套，说不出的羞恼。 　　每当觉得宥光在你面前表现得纯良无比时，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变成狗宥光，把人气得恨不得啃他一口泄愤。 　　“你不要脸！” 　　他认同：“不要脸。” 　　又紧接着道：“只要你。” 　　他无敌了。 　　你还能怎么办，努力让自己平复，带着几分纳闷问：“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这么……浪荡！” 　　你以为他是没开窍的笨蛋，结果一剖开发现里面已经染上颜色了。 　　作为人类，你实在显得纯情了。 　　“……没有很久。”宥光回答得含糊不清。 　　“没有很久是多久？你在哪里学的这些？”你像个严苛的监护人，步步逼问。 　　“……我的特性，你知道，偶尔会无意撞见一些。原本不在意，后来总是想到你……我想和你更亲密，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宥光吞吞吐吐答完，注视着你，眉眼都侵染着笑意：“现在我知道了。” 　　他张开手，想抱住你。 　　“先别！”你连忙抵住他的胸口，让他不能再靠近了。 　　宥光视线下移。 　　你挡住他向下的目光：“再看我翻脸了。” 　　三十七度的脸皮温度怎么也降不下来。 　　这次他倒是听话，只拉起你的手交握在胸前，目光定定地盯着你。 　　“宝宝，我好开心。” 　　“你也对我有这样的喜欢。”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听到了，你上次说的表白。” 　　“宝宝，你愿意接受一个怪谈恋人吗？” 　　你看着他认真又执着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你知道自己得偿所愿的那一天会开心，但没想到能这么开心。 　　仿佛全世界都在眼前，飞入手中。 　　见你没有答应，宥光目光微微流转，想起什么似的，掰着手指头，宣誓般的语气说道：“……我比人类做的更好，我永远爱你，给你每时每刻的陪伴，我会去挣很多的人类货币给你，绝对不让你难过，我做饭、洗碗、做家务，我……” 　　“好啦。” 　　你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是从哪里抄的啊。 　　“你做宥光就好了。”你笑容恣意地与他对视，郑重道：“因为，我最喜欢宥光了。” 　　不出意料的看着他整个脸都迅速变成半透明的状态。 　　你的脸朝他贴近，垂眸看着他被染上水光的唇，低声呢喃：“宥光，你现在拥有一个人类恋人了。” 　　轻轻触碰，完成那一个由你主动落下的吻。 第188章 第一天交往不可以亲亲吗？ 　　“房子”的问题已经明了；随着尝试, 宥光能跟着你离开源头城市的距离越来越远，很快就能在报考的大学范围内活动；喜欢的怪谈终于向你表白。 　　这段时间困扰的问题通通得到解决，整个世界明亮柔和, 路上看见个阴森森挂路灯上的小女孩都觉得可爱极了。 　　你骑着自行车享受着拂面而过的风, 眯起眼睛心情颇好。 　　去买根冰棍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 你转头正要和宥光说一声, 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 　　挂在路灯上的小女孩？ 　　刹车, 倒退。 　　抬头。 　　橡胶氢气球大概在半空两米的位置漂浮，是街上小贩常卖的偏卡通款式，图案是穿着红裙子、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有手和脚的形状。 　　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人类小女孩。 　　古怪的气息萦绕在气球上。 　　原来是怪谈啊。 　　那没事了。 　　小女孩圆溜溜的褐色眼睛与你目光相对。 　　一缕无形的气息随着你和它的对视, 迅速攀了过来。 　　与你建立联系。 　　本来没打算管它的。 　　这座城市里的怪谈很多，每天都会出现新的怪谈, 只要不撞到你手里, 或是表露出太大的危害性, 你不会去管。 　　就像先前在学校里出现的那个无形体怪谈, 因为没有威胁, 你就没花费时间去了解它的特性。 　　解决了一个, 还会出现另一个，因为这里是源头城市, 怪谈无穷无尽。 　　却没料到, 你还没去管, 这只怪谈就已经迫不及待和你建立联系。 　　那就看看它要做什么吧。 　　你笑了笑，对着发现你停下同样退回来的宥光说道：“没什么事，我们去买冰棍吧。” 　　便不再停留，骑着自行车离开。 　　只要建立了联系, 那只怪谈会跟上来的。 　　你们把自行车停在河边，吹着河风，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身体靠在护栏边上，拆开冰棍。 　　咬下一大口，冰在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三口下去，一根冰棍被炫了个干净，你才觉得身体凉快起来。 　　呼出一口气，凉的。 　　侧头看向宥光，他手里的冰棍包装袋完好，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 　　“不想吃？给我吧。”你朝他伸手。 　　天这么热，再来几根你都吃得下去。 　　宥光的动作放慢了两倍，极为缓慢的递给你：“很好吃吗？” 　　“嗯……口感还不错？” 　　你接过冰棍低头拆开，发现他脸贴近的时候已经迟了。 　　嘴里还残留着冰块的温度，宥光的唇瓣贴上来时，竟意外显出几分温热。 　　快速在口中滑过一圈后，对方才退开。 　　像是品尝到味道般点头：“味道很好。” 　　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依旧是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模样，仿佛只要退入阴影中，便能化身恐惧，择人而噬。 　　但此刻苍白的唇角染上水光，漆黑到诡异的眼眸里谈不上清白，连那枚红痣都荡漾着引诱似的魅惑。 　　“宥光，我们今天是第一天交往诶！” 　　离第一次接吻还没超过一小时，你梦里的进展都没这么快。 　　“怎么了？”宥光眉心微拧，目露茫然：“第一天交往不可以亲亲吗？” 　　露出这种表情，他还说亲亲。 　　你怎么舍得说不。 　　只好隔着包装袋用冰棍压着脸颊，小声：“周围有人，不要这样。” 　　“没有人。” 　　“有。”你张望着四处找人，还真让你看到三个光着膀子在河里狗刨式游泳的男人，指过去：“那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视线，循着视线看过去——河岸边禁止游泳的标牌后面，漂浮在半空的小女孩氢气球露出小半边身体，褐色眼睛正对着你。 　　果然跟来了。 　　“喏，连怪谈都看见了。” 　　宥光抿起唇角，阴霾覆在脸上，抽空了情绪的目光在小女孩氢气球上打转。 　　看着那只怪谈，你也颇有兴味：“它已经和我建立联系了，你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吞。” 　　暴露出实体的怪谈，很容易被宥光吞噬掉。 　　上一次见到关于怪谈的气球，还是小时候，那时小丑将孩子变成了气球，送给你一个礼物。 　　这次的小女孩氢气球又有什么不同呢？ 　　思绪回转，趁着宥光注意力还在气球怪谈上，你飞快取出冰棍，一手捏住他的腮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他嘴里。 　　“给你吃，免得你从我嘴里抢！” 　　宥光：…… 　　… 　　傍晚，你们把车还给彭迪，宥光带着你直接回到家门口的楼梯上。 　　“宥光，我回去了，明天见。” 　　“宝宝，明天见。” 　　不知第多少次在傍晚的互相道别后，你转身迈步，没迈动。 　　手被他握着，没松开。 　　你回头，他在楼道里凝视着你。 　　你压低声音：“我会想你的。” 　　宥光像座不会眨眼的高仿真蜡像，只是他会开口说话：“我会更想你。” 　　手依旧不肯松开。 　　你透过楼上的小窗看了眼天色：“妈妈快回来了。” 　　然而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他的羞耻心很贫瘠，大部分时候都不存在。 　　好吧。 　　你回退一步，抚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在他想做点什么之前用两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快回去，你妈等你回家吃饭。” 　　好像没用。 　　“明天再亲。” 　　他弯着唇松开手里的力道，看着你关上房门。 　　你通过猫眼看了看，他似乎料到你的行为，朝着门缓缓挥手，慢慢消失了。 　　在那阴森森挥手的画面跟恶鬼招魂似的，在你脑海中久久不散。 第189章 气球1 　　今天的大脑过于雀跃。 　　分开不到两个小时, 你忍不住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林阿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宥光作为林曦之的时候，会进行进食伪装，哪怕他不需要吃饭, 也尝不到味道。 　　三秒后。 　　宥光:【图片】 　　照片里, 浅黄色餐桌上摆放着两菜一汤, 可乐鸡翅、丝瓜炒蛋、肉丸子菠菜汤。 　　【看起来很好吃。】 　　对方几乎是秒回。 　　宥光:【我记下了步骤, 明天给你做。】 　　……大可不必。 　　你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捏着手机几番输入, 都没想好该说点什么才能逃过这一劫。 　　宥光：【我想去找你。】 　　你抬头看了眼静静坐在沙发上、脸被黑色长发覆盖住，乍一看有些分不清正面和背面区别的母亲，回：【不可以。】 　　顺便替母亲把电视打开，调到黄金八点档，观看女主每集哭三次、每次哭十分钟的苦情剧。 　　她说电视里那个人类哭起来有意思, 但这不是母亲最喜欢看的类型，在苦情剧播完之后, 这个电视台会播放恐怖电影, 母亲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 　　宥光那边隔了十几秒, 发来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宥光：【宝宝, 你还喜欢我吗？】 　　【……】 　　【喜欢。】 　　【哪里学的？】 　　表情包和这种话, 放在他身上, 都有点不真实。 　　宥光发来一张搜索记录的截图“恋人不见自己的原因”。 　　你扶额，上扬的嘴角却没有一刻放下去。 　　这种情况持续到深夜十一点, 你困得眼皮打架, 抱着手机没能放下。 　　“噗……噗……噗……” 　　窗外传来闷闷的声音, 有点像厚重窗帘被风吹得不断拍打玻璃窗，但更沉闷。 　　你抬头看去。 　　幽蓝的夜空下，小女孩图案的卡通橡胶氢气球漂浮在窗外，褐色圆眼直直地对着你, 它一下下贴近窗户，又被微微弹开，如此反复。 　　那样缓慢而轻微的撞击，像有风推着小女孩氢气球撞向窗户，而非气球本体会动。 　　而外面很平静，附近的绿化树树叶都不曾颤动，显然是没有风的。 　　一边回复宥光的消息，你一边来到窗台旁，隔着玻璃窗与那枚气球的眼睛对视。 　　“噗……噗……噗……” 　　气球孜孜不倦撞着窗户。 　　它的力气很小。 　　到目前为止，这只怪谈表现出来的只有尾随，并没有表露出其他。 　　想要破除它，必须摸清楚它的特性。 　　当然，也有另一种办法，用怪谈的能力去对付它。 　　比如宥光的吞噬、你供奉的“房子”、会吸走怪谈力量的纸月亮、能将生物或物体纸化的“纸扎人的棺材钉”、或是对怪谈使用遗忘，让它忘记你——前提是不要让它再见到你，否则它会想起一切。 　　比起幼时的你，现在的你可以算得上是手段繁多。 　　不过你并没有这么做，很多时候，怪谈是无形存在的，也使得繁多的手段毫无用武之地。 　　比起粗暴的解决掉怪谈，了解怪谈的特性更像是解开一道谜题，在下一次遇到相同题目时，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开，而不是暴力的撕掉题目。 　　“你很想进来吗？” 　　你对着气球问道。 　　它没有回应。 　　你打了个哈欠，强行终止和宥光发消息的行为。 　　【我真的要睡觉了，晚安，宥光。】 　　宥光：【晚安，宝宝。】 　　看了眼窗外的气球，你拉上窗帘，躺回床上睡觉。 　　“噗……噗……噗……” 　　有节奏的细微声响并不影响睡眠，哪怕它撞窗户撞了一整晚，你也睡得很香。 　　… 　　第二天。 　　睁眼就看到宥光围着围裙朝你走过来，你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来到床前，睡懵的脑袋才重新装载成功。 　　你迅速闭上眼睛。 　　“宝宝？”宥光发出疑问。 　　眼前被阴影覆盖，对方离得近了，身上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 　　可乐鸡翅的香味很浓郁。 　　闻起来明明很正常。 　　但你觉得他现在就差从床上把你扶起来，说一句：大郎，吃药了。 　　他能要你的命啊。 　　你睁眼，有些无力地看着宥光。 　　他正俯身靠近你，粉色碎花的围裙穿在他身上像个美貌却阴暗的变态。 　　用力闭了闭眼，甩开脑子里的想法。 　　怎么能这么想呢？ 　　母亲不准宥光进厨房，而他此刻穿着围裙，肯定是一直在你家里等着，直到母亲出门离开，他才悄悄穿上围裙钻进你家厨房为你做饭的。 　　你竟然这么想，真不是人啊。 　　为了不吃那哪怕毒不死人也会让人得厌食症的潲水饭菜，大脑飞速运转。 　　你忽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借力半抬起身体，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宥光怔住，显然你醒来的举动让他出乎意料。 　　你则问道：“宥光，是不是给我做饭了，一醒来就闻到了，好香啊，但我今天想和你在外面约会，吃不了，怎么办？” 　　“约会？” 　　他耳尖迅速转向透明。 　　目光朝厨房看了眼，毫不犹豫：“倒掉，去约会。” 　　他没问约会和吃饭有什么冲突。 　　你嘴上说着抱歉，心里松了口气，拽着他的衣领爬起来，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墙角飘在半空印着小女孩图案的气球。 　　它进来了。 　　什么时候进来的？ 　　“它想靠近你，被我赶到角落了。” 　　宥光语气闷闷的，显然很想吞噬掉对方，却因为你之前的话没有动手。 　　你顺手拿起手机看时间。 　　上午十点钟。 　　通知栏推送了几条新闻。 　　“男子在家中离奇爆炸，现场惨不忍睹” 　　“八岁小孩鲜血流尽死亡，大腿发现针孔痕迹” 　　“岚市居民乌托邦的相处模式” 　　今天的新闻词条好血腥。 　　你点开第一条新闻，新闻内容不多，标题属于内容精简版，但这个新闻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男子生前的照片，二三十来岁的模样，拘谨地站在镜头前，笑容僵硬。 　　另一张照片经过了处理，是黑白色的客厅照片，照片里零星打上了马赛克，一些血腥的零碎物件被马赛克覆盖。 　　你手指正准备划过，忽然顿住。 　　照片的右上角微微反光，很像拍到了某种鼓起的橡胶材质。 　　无需再多猜测。 　　和你卧室墙角的气球稍一对比，都不需要细看，就能发现新闻照片右上角的位置，正是一个漂浮在客厅里的橡胶氢气球。 　　你不相信这是巧合。 　　这座城市里，某些怪谈并非作为独立个体诞生，更何况还有许多怪谈有“传染”的特性。 　　若是遇到这一类怪谈，当你发现其中一个，那么在暗地里，已经出现很多了。 　　将此事记下，你点开第二条新闻。 　　这次没有配图。 　　但内容更详细。 　　“……小兵（化名）的母亲提起，小兵一向身体健康，事发当日整天都在家里看电视写作业，没有出过门，近期也没有输液抽血过，唯一接触到针的时间是昨日下午，小兵说害怕看到前几日外出游玩时捡到的气球，后在家长的陪伴下用针将气球放气，过程中并未受伤。 　　然而记者赶到时，在小兵卧室里发现了一只漂浮在天花板上的完好氢气球。” 　　你又看了眼墙角的气球。 　　小女孩形象的气球穿着娃娃领的红裙子，笑容甜美，并未表现出它的危害性。 　　第三个新闻是别的城市，你并不感兴趣，便没点开。 　　“宥光，抱歉，今天要处理怪谈的事情，没办法约会了。” 第190章 气球2 　　两则新闻里死者的死亡方式完全不同。 　　若是同类怪谈的话, 它们的特性是一致的。那么会让死亡方式变得不同的原因，一定是这两个人面对怪谈时做的事情不一样。 　　你将氢气球的细绳握在手里，氢气球随着你的动作轻轻飘荡, 此刻它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气球。 　　没有触发任何特性。 　　“宥光, 帮我一个忙。” 　　你把氢气球交给他：“把它带到一个短时间没有人类会去的封闭空间, 离这儿远点, 然后回来。” 　　“好。”宥光接过氢气球, 踏上楼梯，消失不过十来秒，再次出现，只是这次手里没了氢气球。 　　而你趁着他离开的间隙迅速喝完一盒牛奶，为了避免被他发现还灌下去半杯清水, 跟做贼似的。 　　厨房里还摆着他做的饭菜，你不敢吃, 也舍不得让他知道他钻研两年多的人类厨艺有多么可怕。 　　宥光询问要不要带着你去找其他气球怪谈的存在。 　　“先等等。” 　　你在网上搜索近期关于氢气球的新闻。 　　略过几十条广告之后, 终于找到点不一样的信息。 　　[不管这个气球到底想做什么, 我今天必须睡觉！三天没睡个好觉还被折磨, 不被它搞死我都要猝死了！（图片）] 　　图片是掌心里放了几颗药片, 再远点的背景里, 隔了大概三米左右的距离，圆形的红色笑脸橡胶氢气球对着镜头。 　　这是一个社交平台, 用户主页的最新消息就是这条, 日期在昨天, 往下翻还能看到之前求助的信息，你直接拉到对方主页里最早提到气球的消息。 　　[活久见，气球过马路也得走斑马线。（视频）] 　　照片背景是夜晚的斑马线，红色笑脸气球在斑马线上飘荡, 并没有明确的方向。气球原本侧对着镜头，在视频两秒左右的时候，缓缓转了过来，圆圆眼的笑脸正对着镜头与拍摄者，而后它才从从斑马线那头飘了过来。 　　它飘荡的速度太慢，视频拍摄者只录到它从马路那头飘过来便结束了。 　　点开评论，有不少网友留言。 　　[还不快跑啊！肯定是这时候被盯上的！] 　　[看了后面的发言，再回来看这条视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天刷不到，晚上逃不过。躲在被子里不敢去厕所。] 　　[所以说你们都不知道路上看到奇怪的东西不要招惹吗？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谁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表面那么平静啊？] 　　[这是都市怪谈吗？我之前在滨海路那边碰到我哥，虽然我哥上班的单位就在附近，但那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工位上，刚想去问问他，突然跑出来一个手里捏着一把香的男生，边跑边甩香，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几颗火星子溅到我哥身上，他竟然瞬间着火，几秒钟就被烧干净了！后面我去找我哥了，他确实在公司上班，跟他说了这件事，他说我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但我哥之后几天有点怪怪的，只要有人在他面前点明火就会大发雷霆，家里都不准做饭，我爸抽烟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还好他没几天又恢复正常了。] 　　你的目光在询问都市怪谈的评论上停留片刻。 　　这描述真熟悉啊。 　　和之前异空间里出来的生物有关。 　　总有漏网之鱼。 　　对方现在早已转变为身心如一的人类了。 　　你转开视线，继续拉动屏幕。 　　[卧槽！我又碰到昨晚上那个气球了！谁懂打开门在昏暗走廊里看到一个漂浮笑脸的惊悚啊啊啊！] 　　[总觉得有谁在悄悄盯着我，不会是经理吧？] 　　[靠！（图片）] 　　高楼玻璃窗外，红色笑脸气球贴着玻璃窗，圆圆眼对着镜头。 　　[有没有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被它盯上了，有没有高人救救命啊呜呜呜，恶灵退散恶灵退散，它还在外面，我不敢回家了] 　　评论区的网友出着各种主意，有玄学仪式方面的，也有说把气球放气烧掉的，还有自称专业人士让这名用户私下联系他们的。 　　不知道这名用户有没有尝试上面的一些方法，对方没有发在网上，便不得而知。 　　只知道之后连发了好几条气球跟踪出现在各种场所甚至是卧室的照片，和一些崩溃求助的话语，最终是决定吃安眠药让自己好好睡个觉。 　　看看时间，对方现在也该醒了。 　　你注册账号，发送消息：【你好，关于气球的事我有一些了解，或许可以帮助你。】 　　正要将那两条新闻的链接发过去，却显示发送不成功。 　　要充钱。 　　你稍稍无语了下，经过了一串繁琐的验证程序，才成功绑定卡号充值。 　　把消息发送过去，对面没有回复，你把宥光拉了过来，指着对方主页里发出的各种照片：“宥光，帮我看看这是哪？” 　　在这座城市里，找谁问路都不如找宥光好使。 　　他整天穿梭在各种楼梯之中，对这座城市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喵呜——” 　　“汪汪汪！” 　　宥光还在辨识地点时，外面传来猫灵带着威胁的叫声，紧接着豆豆也跟着狂吼。 　　“我去看看。” 　　宥光紧跟着起身，握住你的手：“一起，我知道在哪了。” 　　猫灵的声音在门外，豆豆在房门口狂抓门想出去。 　　打开门，豆豆瞬间冲了出去，猫灵弓着背浑身炸毛，豆豆也龇牙咧嘴，而它们对面的楼道里，小女孩图案的气球在楼梯上飘荡，微微转动着，最终那双圆眼与你相对。 　　这么快就跟回来了。 　　果然如你预想般的那样，这只气球甩不掉，不管扔到多远都会回来。 　　“猫猫，豆豆，回去吧，我会解决的。”你把猫灵和豆豆推回房子里，它们不太愿意，尤其是豆豆，挤着门缝想出来，但还是被捏着嘴巴塞回去了。 　　上前，直接将气球抓在手里，另一手拉着宥光。 　　眼前一花，你们便出现在另一个楼梯间里。 　　这是个公寓楼，一层有八户，虽然依靠照片和宥光强大的能力，寻找地址精确到了楼层，但并不清楚是哪一户。 　　就在你犹豫是应该文明礼貌挨家挨户敲门、还是不道德地让宥光通过影子从门缝进入门的另一端查看时，手机恰好收到了回复信息。 第191章 气球3 　　【这两个人的死都是因为气球？】 　　【你要怎么帮我？它一直缠着我, 现在就在我床边，我要疯了！】 　　【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你连忙回复：【冷静, 伤害它或许会有更糟糕的后果, 告诉我你的门牌号, 我会来帮你。】 　　对方反复几次显示“正在输入”, 却始终没有发来地址。 　　也是, 对于对方来说，你只是网上的一个陌生人。即便对方处于困境之中，也不敢随便把自己的地址给网上陌生人。 　　想了想，你发去一条约在这附近地点见面的消息。 　　时间定在二十分钟后。 　　并再次安抚对方，不要对气球做任何举动。 　　对于新闻上那两名死者死亡的原因, 你有所猜测。 　　只是掌控的信息不够，还不能完全确定。 　　二十分钟后。 　　约莫20来岁, 穿着雪纺白衬衫、面容苍白、眼下青黑的女人坐在你和宥光对面。 　　明明是热烈的夏日, 她却两手紧紧捧着热咖啡, 汲取杯壁散发的热量。 　　时不时看一眼玻璃窗外, 似乎在寻找什么, 却又露出不安的神情。 　　当然, 除了这个，她对你抓在手里的小女孩图案气球表达了恐惧。 　　“你……你也被缠上了？你看起来年龄很小, 还是高中生吧？” 　　她说着, 目光里带着些许同病相怜, 和暗藏的不信任。 　　或许她会认为你也是无力反抗被纠缠的一员，找到她，只是想让她当小白鼠在前面探路，替自己排除掉错误的选项。 　　成年人总会想得多一点。 　　“嗯, 别担心，我有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 　　你将气球捏在手里把玩，摸起来的手感和普通橡胶氢气球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感觉比起昨天，它有点漏气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长安，处理过多起类似的怪谈事件，这是我的朋……”你转向旁边的宥光，刚要习惯性脱口而出“朋友”两个字，就见宥光面色有瞬间的紧绷。 　　“恋人。” 　　他低了头，只看到弯弯的唇和逐渐透明淡化的耳尖。 　　对面的女人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们……” 　　她身体后仰，紧紧贴在椅背上。 　　这样的反应，很明显不是因为高中生恋爱之类的事情，而是察觉到宥光的异样。 　　你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平静地回答：“我是人类，他是怪谈。” 　　“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和我详细讲讲被气球怪谈缠上之后的事情吗？” 　　或许是你的平静感染了她，她逐渐平复心情，思索片刻，终究是开口道：“我是在五天前被缠上的。” 　　你点头：“我看过你主页关于气球的信息，最早的那个视频里，气球怪谈和你建立了联系。” 　　“……我其实，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我是上个月被调岗过来的。” 　　那还挺不幸的。 　　你有些好奇这座城市在普通外地人眼里是什么样的，问了句题外话：“你有听过关于这座城市的传闻吗？” 　　“传闻？呃……神秘？小时候外婆用来哄我的神神怪怪的故事里，好多怪谈都是来自这座城市，我不太记得了。另外在来这座城市之前，朋友特意去给我求了一道平安符，领导和同事也让我多保重，当时那个眼神好像我很惨一样……” 　　她说着，手放在胸前，隔着衬衫抓住了什么物件，眼神逐渐愤懑：“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公司知道这里很危险还把我调过来！？” 　　好了，你现在略微了解外界普通人对这座城市的看法了。 　　女人很快收起情绪，继续道：“之后我就发现，那个气球一直跟着我，并且靠近我的距离越来越近，它找到我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突然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它又来了。” 　　红色笑脸气球飘荡在窗外，越飘越近，直到气球贴在玻璃上。 　　笑脸对着女人。 　　这一幕真的挺变态的。 　　女人摸了摸手臂被激起的鸡皮疙瘩：“就像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不管我逃到哪里都会被它找到，而且、而且就算把它关在外面，它也会不知不觉出现在我面前。我这几天都睡不着觉，白天还要上班，直到昨晚实在受不了了，才吃了点药睡着。” 　　你盯着玻璃外的气球，问：“除此之外，这五天里它有对你做什么吗？” 　　女人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它除了一直跟着我，好像没做过什么。” 　　仔细观察后，你发现玻璃外的笑脸气球和女人最初拍下的视频里有些差距。 　　它不如最初饱满了。 　　气有些瘪。 　　再转头看向女人，对方被这几天的经历折磨得精神憔悴不堪，蔫哒哒的状态和气球出奇的一致。 第192章 番外:烙印秘密·初 　　你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 　　宥光自然和你在一起。 　　你们报了同样的课, 有着相同的课程表。 　　但除了这些之外，你们也并非时刻在一起。 　　你有加入的社团，他没有。 　　在你进行社团活动的时候, 宥光并没有停留在某一处。 　　通过面具, 你能感知到他经常在移动, 虽然没有具体的位置, 但能察觉到他并非每次都在同一个方位。 　　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你偶尔问起, 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带着几分欣喜回答:“是秘密，过段时间你会知道的。” 　　小部分回答则不怎么正经。 　　“我在研究怎么让你更爱我。” 　　“宝宝，人类拥有各种不同的梦境，你会梦到我吗？是哪一种？” 　　“人类有的，我也会有。” 　　你满头雾水, 便只能等待他秘密揭露的那一天。 　　直到…… 　　某天夜晚，你玩着手机, 身旁挤过来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脑袋。 　　你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侧头过去, 嘴唇差点触到对方靠得极近的鼻梁上。 　　宥光头发湿漉漉的, 才冲过热水, 你所感受到的热气, 是热水在他发丝上残留的温度。 　　身上也有淡淡热气残留，只是被他本身的凉意中和, 很快便消失了。 　　“宥光……？” 　　宥光眼睛在微黄的夜灯下既黑沉, 又泛着奇异的光, 紧紧将你缠绕，他抿了抿唇，声音低得有些含糊不清：“人类……之前，要先洗澡, 宝宝，我洗干净了。” 　　“什么？” 　　他避开你的视线，薄唇凑到耳畔：“我……想要你。” 　　你觉得这不正常，但又好像很正常。 　　怪谈不正常。 　　恋人很正常。 　　心绪纷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同意还是拒绝。 　　不过，心里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小小声的在问：他真的会吗？ 　　带着凉意的修长手指顺着脸颊抚摸，一路蔓延跳动，在肌肤上激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所处之处逐渐变得危险。 　　呼吸也开始急促。 　　“别……” 　　你意味不明的阻止并未起到效果，他像是很了解你的衣物，在你还未有所动作之前，衣服便消失了。 　　快得令人愕然。 　　微凉的空气慢了一步到来。 　　不冷，但你莫名觉得凉嗖嗖的。 　　身体却有些叛逆，与你心脏都缩紧了的表现相反，兴奋得醒了过来。 　　与宥光打了个照面。 　　“宥光！” 　　你慌忙伸手去抓他，昏暗中，他的手将你的手接住，修长干燥的手指顺势挤入你的指缝，根根契合，收拢握住，掌心紧贴，压在身侧。 　　动作自然得就像你本意是去与他十指交握般。 　　你喘了口气，正要用另一只手去阻止他作弄，隐秘的一侧忽然被冰凉的指尖轻点，禁不住颤动。 　　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意味：“我第一次见到它。” 　　你忍不住哼声，哑声恼道：“你……” 　　“你好。”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妖异的蛊惑，你甚至感受到他说话间喷吐的气息左右游移，像羽毛般轻轻刮来扫去。 　　只听到宥光的声音继续缓缓道：“小长安。” 　　轰的一声，脑子里像炸开了。 　　你的脸一定红透了。 　　手指收紧了力道，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微凉，任由你无意识地攥紧，却仍稳稳地回握住你，不曾退让。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心跳如鼓点，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他……哪里学来的这些……！ 　　你喉结滚动，试图咽下嗓间的干哑，宥光却不等你有任何准备和反应的机会，他的每一步像是在脑中反复排练了无数次，步步紧逼。 　　“唔……”唇边溢出拦不住的声音。 　　有什么悄然贴了过去，迅速滑过。 　　柔软、滑腻，带着凉意。 　　紧接着，他的掌心轻轻覆上，细腻的触感如涟漪般层层漾开。 　　陌生的感受似潮汐轻抚沙滩，带着韵律缓缓漫上心岸。 　　他的每个举动都轻柔、专注，似在描摹珍贵的画卷，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让人不自觉沉溺在这方寸之间的温柔囹圄。 　　你感知到面具之中，他愉悦的情绪，仿佛见到他眼底跃动的星光。 　　复杂的情感在此刻缠绕交织，眷恋、占有、悸动与期许，通过面具毫无保留地互相传递，如同春日里互相依偎紧锁的藤蔓，舒展生长。 　　宥光仿佛第一次品味你给的糖，将糖果在口中打着转，用尽千方百计去品尝糖果的滋味。 　　他太过投入，以至于产生了一些细碎的的声响。 　　你已经无暇去阻拦，或者早已放弃抵抗，沉溺其中。 　　另一只手向宥光探去，却不是让他停止，而是细细抚上他的脸颊，一遍又一遍用指尖摩挲着描绘他的轮廓。 　　如同那满溢无处安放的爱意。 　　他的举动逐渐加速，你也越发迫切。 　　少年克制已久的情感一经放出，便如洪水猛兽，摧枯拉朽地淹没理智，再也无法抑制。 　　“宥光……宥光……” 　　口中无意识地低喃着。 　　手指埋入他的发间，头一次这般扣住他的脑袋，身体不受控制地依偎。 　　意识脱离掌控，满心满眼里只剩他的模样。 　　不知这如梦境般不知疲倦的行径持续了多久，你一步步走向那个临界点，差最后一步时，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你退开些许。 　　然而似是察觉到你的意图，宥光一直任由你用力抓握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与你触及。 　　刹那间，一股奇妙的感觉席卷全身，如电流般蔓延至四肢百骸，遍布身体每一处，连呼吸都微微发颤。面具那端忽然涌来铺天盖地无法言说的体验，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样的感受，意识如坠云雾，思绪飘摇，只剩一片朦胧的空白。 　　最后一丝克制终于溃散。 　　相触的肌肤传来细微的震颤，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你的。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呼吸与皮肤交缠，灼热而紊乱。 　　直到激烈的喘息渐渐平复，混沌的思绪才终于归位。想起方才的疯狂与荒唐，你仰躺着，一只手被宥光紧握，收回的另一只手盖在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顿了好几秒才找回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我没想……” 　　你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更没想到，会被他吞下去。 　　他欺身上来，拿开你挡住眼睛的手。 　　你撞进他眼里，看到他亮得惊人的双眸。 　　宥光舔了下唇瓣，苍白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眼下那枚红痣像是吸饱了养分，艳丽得像个妖邪的精怪。 　　你才略有降温的脸又腾地烧起来，同时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怪异感。 　　明明这种事愉悦的是你，怎么他…… 　　“宝宝，是我想。”宥光声音低低的，像根羽毛挠进耳朵里，勾得人痒痒的。 　　他说：“我一直想这么做。” 　　你愕然，不太确信他指的是哪一步，又实在问不出口。 　　半晌才讷讷道：“你不用为了我这样……刚才，刚才我……你这里难受吗？” 　　你指尖轻轻搭在他的唇边。 　　宥光轻轻摇头，握住你放在唇边的手，脸上绽开满满笑意，像一朵危险噬人的花缓缓展开它的花瓣。 　　他凑近你的脸，唇瓣贴着你的耳廓，带着笑意，沙哑又诱惑的低语：“宝宝，告诉你一个秘密——爽死了。” 　　你猛地睁大双眼，在你不可置信的神色中，他真的，说出了一个你毫无所觉的秘密！ 　　“其实……每次烙印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受到的感觉，是你的千百倍……” 　　你想起宥光指尖触及你时，那股如同过电，却又更加奇妙的感觉。 　　又想起刚才最后一步时，面具另一端忽然传来的感受。 　　那的确令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轻易便能上瘾。 　　所以。 　　所以…… 　　“你之前那么多次……！” 　　他那么多次在你身上烙印，你都由着他来，甚至在当初他第一次烙印时，你觉得这是他吞噬怪谈太多未掌控的新能力，还追着他要多实验几次，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时害羞得躲影子里不肯出来！ 　　你以为这只是他对你执念产生的新能力，谁能想到竟是这样！ 　　宥光定然是每次都及时单方面关掉了面具的同感能力，你才未有察觉。 　　小小心机竟然都用到你头上来了！ 　　你说他怎么一脸餍足呢，这次还真是不装了！ 　　一把掐住他的腮帮子，你揪着他的脸让他抬头面对你，咬着牙一字一顿喝道：“狗——宥——光——！” 　　他半边脸颊被你扯得变形，神色无辜又委屈，眼巴巴看着你，有些口齿不清：“宝宝，我错了。” 　　你不肯罢休，正要和他仔细算账，就见他眸光闪了闪，双眼轻轻眯成一个妖冶的弧度。 　　不妙的预感刚从心底冒出来，就见那张染上水光的薄唇抿了抿，缓缓开合，揪着脸的声音被迫含糊：“宝宝……味道……好浓。” 　　轰—— 　　宥光不知从哪领悟的骚话，瞬间击溃你的防线。 　　你整个人宕机了。 　　怪谈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宕机了，某个怪谈却没有，压着你亲来亲去，腆着脸小小声问你要再来一次。 　　“才不……唔……” 　　…… 　　“所以，这就是你在隐藏的秘密吗？” 　　“不是，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不是秘密。” 　　“……”你别开脑袋，不去看他阴冷又灼热的目光：“……那秘密是什么？” 　　“宝宝，再来一次就告诉你。” 　　“滚吧你！” 　　一次复一次，有完没完了。 　　爱说不说，下次你也把面具位置关一关，来个尾随跟踪！ 　　把被子连同某个怪谈往地上一踹，发出“噗通”一声，黑着脸道：“今晚你睡地上。” 　　察觉到你的火大，宥光笑得眯眼：“宝宝真好，只让我今晚睡地上。” 　　这无耻的样子也是配套新学的？ 　　这大学还真是没白上啊。 　　你回他一个嗤笑。 第193章 气球4 　　顿了顿, 你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小女孩图案气球。 　　虽然比笑脸气球更饱满些，但的确是开始漏气了。 　　你好像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等等。 　　你嗜睡的情况逐渐在好转，目前却还没有彻底恢复以往的状态。 　　怎么不算一种状态不佳呢？ 　　原本你就猜测, 被气球盯上的人, 某种程度上会和人类相连。 　　新闻上那两个人, 第一名死者莫名身体爆炸而亡, 这样离奇的惨死方式, 若是和氢气球相连起来，那么只需要一点火，就能让氢气球爆炸。 　　第二条新闻，男孩用针给氢气球放气，死后大腿上出现针孔, 体内流尽的血液等于气球被放掉的气。 　　现在看来，人类的状态也会反过来影响气球。 　　不过这个发现用处不大, 这样的怪谈并未生出多少神智, 哪怕人类用伤害自己也就是伤害气球怪谈的事情威胁也没用。 　　而眼前的女人, 和她相连的气球怪谈开始干瘪, 她本人的状态也不太好, 起初你以为是因为对方连续几天受到惊吓和没有休息好, 现在看来，对方身体健康恐怕有更大的问题了。 　　即便没有对气球做出伤害行为, 也逃不掉。 　　甩不掉的气球、损坏气球就是在以同样的方式亲手杀死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会逐渐走向消亡…… 　　这是属于气球怪谈的特性。 　　怪谈的特性里同样隐藏着弱点。 　　哪怕是如今吞噬了无数怪谈的宥光, 也依旧有特性相关的弱点。 　　他能在所有阶梯之间行走, 他能潜入阴影，在阴影间穿梭，吞噬只是他异变后的能力。 　　但他不能到达没有阶梯和阴影的地方。 　　他产生了执念，执念在于你, 若是杀死你，或许他也会很快消失。 　　不能动手损害气球，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气球的危险性不是即时的，就代表有足够时间可以找出弱点。 　　“你试过把它握在手里吗？”你突然问。 　　女人愣了一下，喃喃道：“没有，我不太敢。” 　　她这几天把气球当鬼似的看，当然不敢主动接近。 　　“试试。” 　　你起身，走到咖啡店外面，伸手去抓气球下面的细绳。 　　气球却越飘越高，有意无意的躲开你。 　　你耸耸肩，也不强求，示意女人自己出来抓住气球。 　　她定了定神，起身走出来。 　　笑脸气球并不躲避她的靠近，甚至主动贴近，轻易便让气球的细绳握在手里。 　　片刻紧张后，发现并没有受到伤害，她镇定下来。 　　发现怪谈气球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她放松些许，抬起头打量气球。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米莉。” 　　“米莉姐今天不用上班吧？处理怪谈会花费一点时间。” 　　米莉摇头：“我今天休假。” 　　她顿了顿：“如果你能解决我的困扰，我愿意支付报酬。” 　　你笑了笑，摇头。 　　两人各自牵着个氢气球站在一起交谈，莫名有种遛狗人会面的感觉。 　　宥光在旁边默默当背景板。 　　你正要开口提出换个地方，米莉按了按肚子，表情忍耐地皱起眉毛。 　　她从见面起就时不时做这个动作。 　　“米莉姐，你很不舒服吗？” 　　“没事，有点胃痛，老毛病了，问题不大。”米莉摇头。 　　你们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开始寻找气球怪谈的特性弱点。 　　在将气球搓圆捏扁左拍右打但并不损伤它的一系列行为后，气球没有反应。 　　它好像真的变成一个普通气球了。 　　米莉手里的气球同样如此。 　　好像没什么用。 　　或许可以上点规则再测试，用魔法打败魔法。 　　“气球玩耍规则。” 　　你斟酌着要使用能力，宥光忽然拉了你一下：“宝宝。” 　　“你困吗？” 　　宥光不会在你要使用能力时说莫名其妙的话。 　　你干脆撤掉能力，回道：“不困，怎么问……” 　　话未说完，你反应过来。 　　平日里这个时候也不会困，但在上次进入异空间的后遗症彻底消失之前，不会有精神奕奕的状态。 　　可你现在觉得自己挺精神的。 　　将飘在头顶的小女孩儿图案气球扯下来，仔细观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漏气的情况好了些，没有在咖啡厅里时捏着那样软了。 　　这样的变化很细微，如果不是宥光提起，作为当事人，你反而容易忽略掉。 　　同时，你注意到另一个细节。 　　“米莉姐，你还胃痛吗？” 　　对方有些诧异你的关心，摇了摇头：“不疼了。” 　　她手里的笑脸气球还是瘪瘪的，看不出和之前的状态有什么区别。 　　你拿出手机对着气球仔细拍了几张照片。 　　“像我们刚才对气球测试的那样，继续吧。” 　　你们找了一处草地坐在上面，两个人各自对着气球拍拍打打，宥光在旁边手撑着脸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你。 　　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恐怕三个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也因此引来偶尔经过的路人频频侧目。 　　“妈妈，那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做什么啊？”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高声喊道。 　　整个公园里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她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尴尬道：“哥哥姐姐们玩气球呢，炎炎你小点声。” 　　你面色镇定的将手里的气球拍出去、再扯回来，拍出去、再扯回来…… 　　才毕业的高中生玩气球很正常。 　　对面的米莉把头埋得低低的，手指一会儿抓抓头，一会儿抓下耳朵，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哦。”小女孩应了一声，又大声喊：“妈妈我也要玩，我也要那种气球！” 　　女孩妈妈叹道：“买，给你买。” 　　“你上次就没给我买！”女孩撇嘴，眼泪说来就来，含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上次那个白雪公主的气球，我就想和白雪公主玩，别的小朋友都有，就我没有。” 　　女孩妈妈连忙抱起来哄她，逐渐走远了。 　　你目光转到气球上，与气球褐色圆眼对视。 　　它咧着弯弯的唇，笑容甜美。 第194章 气球5 　　又过了十来分钟, 你觉得自己依旧挺有精神的。 　　就是无聊。 　　目光微转，手指缠着细绳，把气球朝宥光脸上拍去。 　　后者抬手来接, 你又扯着细绳将气球在碰到他手掌之前收回。 　　气球在两人之间抛来飞去。 　　宥光的动作小心翼翼, 只用两根手指头轻点。 　　你笑着小声道：“宥光, 它不会避开你诶, 是不是因为我们有一部分相同的气息？” 　　之前你去碰和米莉相连的气球就被躲开了。 　　宥光弯了弯眼睛：“嗯。” 　　“陪我在这里玩气球, 会不会无聊？”其实是你气球拍久了有点无聊。 　　宥光眸光微暗，指尖凝滞片刻，似乎在犹豫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说道：“宝宝，对不起, 我不能理解无聊是什么感受。” 　　“不用道歉，这不重要。”你朝他身旁贴近几分。 　　米莉抬头看了你们一眼, 默默将脑袋转到另一边去。 　　树影遮住了太阳, 偶尔几片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 分外柔和。 　　你干脆往草地上一躺, 手里轻拍着气球, 眯起眼睛看上空树影婆娑。 　　脑袋被一双手扶了起来, 后脑枕着不算柔软却也不坚硬的大腿，轻轻摆动的树叶和光影换成了对方俯视的脸。 　　你咧开嘴笑了笑, 宥光回以对比你稍显含蓄的笑容。 　　将近两个小时后, 在你有一搭没一搭的玩耍下, 气球从微微漏气的状态恢复饱满，气球的细绳忽然脱离你的掌心，直直升上天空，逐渐远去。 　　这是之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同时, 气球怪谈与你建立的联系迅速脱离、消失。 　　天空之中，气球上的小女孩儿图案面朝着你笑容甜美，气球的“手”微微晃动，仿佛在与你道别，再去看时，蓝天一碧如洗，空中哪里还有什么气球。 　　你捻了捻手指，那里还停留着被细绳缠绕过的痕迹。 　　它没有被破除。 　　它只是主动离开了，不再缠着你，也不会再回来。 　　你撑着草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精力充沛。 　　嗜睡的后遗症好像被治愈了。 　　一个奇特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或许，损毁气球怪谈才是破除它的方式，但普通人这样做的话，怪谈是被破除了，人也没了。 　　是个很有意思的怪谈呢。 　　“它……走了？” 　　米莉望着天空问道。 　　你的气球只是略微漏气，她手里的气球状况却差了很多，因此只是稍微饱满了一些，仍旧有种漏气的感觉。 　　“嗯，走了。” 　　你翻出之前拍的气球照片给她看：“米莉姐，你看，变化很明显了，你继续照这样做的话，气球就会像刚才那样，自己离开，不会再缠着你，而且……你的胃病会好转的。” 　　米莉看着照片发愣，有些愕然，忍不住问：“就这么简单，还能治病？” 　　你笑：“就这么简单，怪谈的能力不在科学范畴，做到什么都不奇怪。” 　　对于这种类型的怪谈，找对了特性和方法，自然简单。 　　但大部分人都无法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处理掉。 　　对怪谈的特性不了解、发现气球以诡异的方式缠着自己、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人的身体在气球怪谈的影响下会变得糟糕，没有人会觉得它是友好的。 　　这种情况下，谁会想牵着气球玩耍？ 　　而无论是毁掉气球还是置之不理，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怪谈都是这样的吗？”米莉脸上带出三观受到震撼的惊奇，视线从你身旁的宥光身上划过。 　　你语气温和：“米莉姐，有这种想法的话，会被永远留在这座城市哦～” 　　至于留在这里的形式？ 　　那可太多种了。 　　她望着你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寒颤：“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我们就先走了，其他地方可能也出现了气球，我需要去处理，有什么问题给我发消息。” 　　你朝她告别，拒绝她要付报酬和请客吃饭的好意，和宥光手牵手离开。 　　“宥光，带我去电视台。” 　　那些气球通常会跟着被盯上的人到他们家里，若是一个个去找那些气球，光是麻烦不说，还会存在漏网之鱼。 　　而且找到之后，还得向人类一一解释，并让对方按照自己说的做。 　　这种事情，比处理怪谈还让人头疼。 　　相比起来，人类还是太复杂了。 　　在踏上阶梯的时候，你转头，看着宥光的侧脸，忽然问：“宥光，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米莉居然看着你竟然打寒颤。 　　她知道宥光是怪谈的那一刻都没打寒颤。 　　宥光闻言仔细盯着你，像是在打量着认真思考你的问题。 　　凑近盯着你。 　　越来越近。 　　“啵～” 　　然后用力亲了一口。 　　“……” 　　你无语地掐住他的脸拉开点距离：“宥光……” 　　“可怕。”他慎重其事点头：“看见想亲，看不见也想亲。” 　　—— 　　【怪谈收录】 　　【氢气球】： 　　你在看我，一定是想要我。 　　不要急，我来了。 　　和我一起玩吧。 　　为什么要躲开呢？ 　　我又找到你了！ 　　你在这！ 　　我不喜欢玩死亡游戏…… 第195章 传播 　　到了电视台, 你站在伞下，宥光则藏进你的影子里。 　　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少，你和宥光已经长大了, 两人站在一起即便是缩在伞下, 也有不小的占地面积, 很容易被来来往往的人撞到。 　　你静静观察了一会儿。 　　本地电视台每天六点会直播当地新闻, 趁工作人员忙碌中, 你找准时机，在工作人员核对新闻稿的时候，将关于气球怪谈的信息加在新闻稿里。 　　盯着主持人对着摄像机念稿。 　　“……近期多处出现来历不明的氢气球……无视距离和空间紧跟人类……损坏氢气球将发生重大意外，严重可导致死亡……有治愈身体疾病的能力……” 　　主持人念着稿子，目光有些迟疑, 但专业素养让主持人嘴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这条新闻不对劲时, 已经平稳快速不打一点磕巴的念完了。 　　这是直播, 想掐掉也来不及。 　　新闻播出去, 这座城市里会有不少人看到, 到时一传十, 十传百, 哪怕碰到诡异的氢气球，也能寻找到应对的方法。 　　想活着的人类, 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再观看新闻直播间的情况, 撑着伞转身, 手指动了动，一枚长长的铁钉夹在手指间。 　　铁钉轻巧地划过一扇工作人员频繁经过的门，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以门被划过的地方为起点, 纸化的现象迅速蔓延。 　　一触即离，这扇铝合金材质的门便大部分都化为纸质，只有边角出依旧是原来的铝合金材质，两种材质以一种极为古怪又简单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竟平滑完整，毫无拼接的痕迹，仿佛天然便是如此。 　　你加进去的新闻稿会导致相关的工作人员事后被问责，但如果附近出现非自然现象，让负责人将此事往怪谈方面想，自然不需要别人替你背黑锅。 　　这枚钉子效果不错，用起来挺顺手。 　　就是副作用来得有点快。 　　手指翻转，将铁钉收起，轻握着拳头，将食指指尖被纸化的几毫米藏起。 　　【纸扎人的棺材钉】：被钉住的东西都会变成纸，钉子钉得越深，变成纸的范围越大。因为是纸扎人的所有物，所以使用这枚钉子的时候也会导致自身不同程度的纸化。 　　这点微不可察的痕迹，在宥光发现之前就能恢复。 　　下一个地点是报社，不过那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报社就简单许多，你将工作人员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趁对方埋头捡东西的功夫，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同样写下关于气球怪谈的信息。 　　对方捡起东西抬头时，恰好看到键盘一个个按键被空气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屏幕上出现一排排文字。 　　那名戴着小圆框眼镜的工作人员有些呆滞，她愣了会，拽了下旁边的同事：“看呐。” 　　同事：？ 　　转过头来看，呆滞的人多了一个。 　　工作人员扶了扶圆框眼镜，朝办公室其他人挥手，声音有种赞叹的平静：“陈哥啊，帮忙看看，我键盘是不是坏了。” 　　被称作陈哥的人过来一看，站在旁边陷入沉思。 　　三人围成一团，逐渐吸引其他人注意力，接二连三的工作人员围过来。 　　你感觉有点挤了，加快打字速度。身下的影子里伸出一只手，将无知无觉挤到你身边的人类扒拉开。 　　“诶诶，谁啊，别挤啊！” 　　“好像有人推我。” 　　“是吗？明明是你推我！” 　　“放屁，我哪儿挨着你……” 　　说话的几人忽然对视一眼，沉默。 　　紧接着像是无事发生般，一哄而散。 　　“干嘛呢？”穿着西装革履的地中海男人走过来，满脸纳闷：“你们聚在这做什么，不上班啊，而且我一来人都散了？” 　　“主编。”圆框眼镜女生取下眼镜，哈了口气用眼镜布边擦边说：“我键盘会自己写新闻了。” 　　中年男人也看到了。 　　他甚至凑过来用指头删了几行字。 　　你才刚编辑完…… 　　“啊！！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忽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一蹦三尺高，往后弹出将近一米的距离，非常的灵活。 　　你视线扫过，只看到一只黑色的手迅速从对方小腿处收回，融入你的影子。 　　笑了笑，你把刚才被删掉的几行字又敲出来。 　　这次没人再动了。 　　对方还在惊魂未定：“刚刚，刚刚有一只特别冰的手抓我。” 　　“……是怪谈吧？” 　　办公室响起弱弱的声音。 　　“主编，你……” 　　“我、我才不相信，什么怪谈，都是、都是无稽之谈。” 　　主编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肉却抖得厉害，脸也煞白煞白的。 　　感觉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在未来一生中，将任何碰到的倒霉事件归咎于怪谈没放过他身上。 　　于是你又敲下一行字。 　　“刊登出去，既往不咎。” 　　随即敲了下桌面，不再吓唬这群人，离开此处。 　　其他各种网站上，也多多少少散布了一些。 　　做到这个程度，也足够了。 　　想活着的人，自然会找到这些信息。 　　气球怪谈并不可怕。 　　然而，关于气球怪谈的消息被逐步散播出去，何止是不可怕，竟然有许多人主动寻找气球怪谈。 　　只为了它有治愈身体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能做到哪种程度，但只要有一点点，就是许多人想寻求的希望。 　　大街上的氢气球都被卖爆了，整座城市里走两步便会看到牵着气球的人。 　　对比起来，气球怪谈的还是数量太少了。 　　渐渐的，气球怪谈几乎成为梦寐以求的传说。 　　不仅是这座城市里的本地人，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的外地人也涌入这座仿佛被埋在角落的城市。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来到这里。 　　… 　　对于城市里人类寻找怪谈，乃至于吸引来了外来人的事情，你并没有什么反应。 　　人类不归你管。 　　你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就像把气球怪谈的事情散播出去后，哪怕有被气球怪谈纠缠的人出现在你眼前，对方并不按照建议的方式来做，你也不理会。 　　大学快开学了。 　　最后一周时间里，和宥光第五十四次在这座城市里闲逛，你把这个地方看了一圈又一圈，确保没有出现会超出可控范围之外的怪谈。 　　你可不想在放假回来的时候，发现自这座城市的人类被团灭了。 第196章 赖皮 　　列车上。 　　你连剥两根火腿肠一颗卤蛋扔进泡面桶里, 合上盖子，等待美味泡面诞生。 　　宥光在旁边接过你拆下的包装，在掌心捏成一团, 暗色从手上滑过, 再摊开手时, 手里什么也没有。 　　你瞧了一眼：“扔哪去了？” 　　他摇头：“不知道。” 　　原本他还是愿意遵守一下人类规则的, 比如把垃圾扔到车厢尾部的垃圾桶里。但列车过道窄, 人来人往侧着身体都不可避免会互相触碰，他便不再去了。 　　你耸耸肩，转头继续数时间等泡面，一边打开手机翻看彭迪和陈媛媛、周萌三人旅行时发回的照片。 　　三人在雪山、湖边、摩天轮、古镇、饭店等等游客出没的地方都拍了照片，眼里盛满笑意, 偶尔做着搞怪的姿势和表情，无一例外, 每张照片里都有人拿着你和宥光的人像, 一起进行合照。 　　好像你们真的跟着一起去过这些地方。 　　一条群消息弹出来。 　　【彭迪】：好紧张, 我马上要到学校了！ 　　【陈媛媛】：你不是提前一个月加入新生群打入内部了？ 　　【彭迪】：就是因为网上和大家混熟了, 但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更紧张了！ 　　【陈媛媛】：放心啦没问题的, 我明天才到学校。 　　【周萌】：我已经在学校了，学长学姐好热情啊, 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了, @长安@林曦之 你们还有多久？到时候我去学校门口接你们吧。 　　【大概下午六点到, 想吃什么？我们在路上买了带过来。】 　　你们和周萌恰好报考到同一所学校，彭迪和你们虽然不是同校，但就在隔壁省，离得不远, 车程两小时就能到。 　　倒是陈媛媛要去的学校距离最远，报考这所学校的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说那边有佛学院，她想去多多观察。 　　倒不是她有多虔诚。 　　陈媛媛小时候一直心心念念要去当和尚，长大了也没完全忘记。 　　在群里又聊了几句，面泡好了，你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白烟飘出，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 　　用叉子搅了搅，一大口塞进嘴里。 　　这一口面的味道格外浓烈。 　　果然在列车上吃方便面才是最好吃的。 　　宥光曾在你买车票的时候问过。 　　“我们到过学校门口，我可以带你直接去学校，为什么还要坐车过去？” 　　你当时回答：“这叫仪式感。” 　　直接眼睛闭都不用闭，十秒钟不到，就从家门口到大学学校了，这感觉也太随意了。 　　至少在第一次去学校报道的时候，你还是想正常走完流程的。 　　打包行李，拿上车票，在列车上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晃晃悠悠坐上几个小时。 　　期间来一份灵魂泡面，最后听着站点的语音播报下车，拖着行李箱踏入全新陌生的学校，开启崭新的生活。 　　这怎么能不让人期盼呢。 　　美滋滋吃完泡面，你在背包里掏啊掏，掏了半天都没找到想要的，纳闷道：“我泡鸡爪呢？” 　　宥光伸手过来，打开背包前面的拉链，在前面的小包里精准拿出一袋爆辣泡鸡爪和一次性手套。 　　你摸着下巴挑眉：“我还要饮料？” 　　他在包里摸了两下，掏出青橘汽水递给你。 　　“我记得还带了……” 　　蜜汁烤肉味薯片出现在身前的小桌板上。 　　“宥光，你是居家万能的！”你竖起大拇指，挨个拆开包装，拧开瓶盖。 　　手机打开恐怖片架在两人中间，分给他一个耳机。 　　“咔嚓咔嚓……哇塞真恶心……” 　　画面里，怪物浓稠胶质的口水喷了主人公一脸，主人公胡乱抹着脸逃命。 　　你抓起一把薯片往宥光嘴里塞。 　　后者躲了下，没躲开，被迫张嘴吃下薯片。 　　你问：“你会觉得那个怪物恶心吗？” 　　他点头：“恶心。” 　　你放下薯片，拍了拍手，表情认真、煞有其事道：“那我们很有共同点。” 　　又说：“我会看手相，你要不要看看？” 　　宥光反复看了你几眼，伸出手。 　　你拍开：“男左女右，伸左手。” 　　他便换只手给你。 　　你握着他修长的手指，他指甲圆润，骨节分明，手指苍白却有力，指节微微凸起，像精心雕琢的白玉，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 　　指腹柔软，纯净得没有一丝纹路，如同新生婴儿还未长出指纹的手——他的确没有指纹。 　　连手心里，也只是带着浅显的纹路，像是为了模仿某种构造而精心雕刻上去的。 　　一只漂亮又完美的手，但偏偏不似真人。 　　指尖触摸到的温度，也同样冰凉没有生命。 　　正与你相反。 　　你的身体正处于年轻气盛，体温比常人高些，浑身都热乎乎的。 　　手指握着他的，只抓了片刻，便仿佛将炽热的体温也传了过去，将冰冷如玉石的手捂得温热。 　　另一只手在顺着他掌心纹路细细描绘。 　　“事业线，生命线，爱情线……嗯……”你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宥光，你完了。” 　　他也认真问：“哪里完了？” 　　你神秘兮兮地凑近，沉声说道：“我可直说了，你千万不要慌。” 　　宥光皱眉，欲言又止。 　　透露着股想配合你却又觉得你真的要认真要说什么沉重的事而变得重视起来的意味。 　　最后，他恢复平静：“你说。” 　　你贴近耳语：“你——要栽在爱情线上面啦！” 　　说完看着他脸上还维持着的凝重表情，乐得直笑。 　　“宝宝，你耍我。”他绷紧了唇，目光肃然。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还是问了句：“生气了？” 　　他将脸别到另一边。 　　“真生气了？” 　　你凑过去想看看他的脸色，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他半透明的耳尖。 　　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但迟了。 　　你为了去看他的正脸，半个身子都快越过他了，此时再返回去已经来不及。 　　后脑被一只手扣住，轻柔却不容躲避。 　　对方赌气别开的脸回转，眼尾眉梢都带着笑意，哪有半点生气的影子。 　　张口连忙要止住他接下来没有羞耻心的行为，却被吻上来的薄唇堵住。 　　这样的动作，反而像是迫不及待邀请对方一般。 　　可这里是列车上。 　　虽然你和宥光两人独坐一排，前后乘客都看不见你们，但过道旁边的人、以及从过道经过的人都能看见你们在接吻。 　　你的羞耻心恨不得跳出来把宥光锤爆，几乎要两眼发黑了。 　　伸手去推他，却感觉到对方手臂动了几下，紧接着一道的“噗”响声后，有东西在头顶张开，一个触感熟悉的硬物被塞到手里。 　　触摸到的瞬间，你懂了。 　　是伞柄。 　　这把伞还是你特意挑选的，迷你、轻便、富有弹性，伞面不大，哪怕是狭小的空间里，只要能装得下你，就能打开伞面。 　　是为了方便使用能力。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因为做这种事情要避开别人的眼光而使用…… 　　眯着眼睛刀了他一眼，你迅速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让所有人都忽略掉你们。 　　周围安全了，你这才有功夫将自己解救出来，另一只空着的手给他胸口一锤，长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谁狗得过你啊，赖皮。” 　　宥光抬手捂着胸口，身体其他部位一动不动，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下，然后低呼：“好痛。” 　　你眼皮抽了一下。 　　好假。 　　史上最烂演技诞生了。 　　但对方说完后，竟眼含期待地等待你的反应。 　　你：…… 第197章 长安，你笑得有点变态 　　糊弄着给他揉了揉, 你干巴巴开口说道：“揉揉就好了。” 　　他不吱声，你只好又问：“还痛吗？” 　　宥光点头。 　　你看他一眼，没拆穿。 　　他低头, 握住你的手腕, 摊开你的掌心查看。 　　学着你的样子, 冰凉的指尖找到感情线, 从起点连接到终点。 　　痒酥酥的, 你缩了缩手指，被牢牢按住。 　　“宝宝，你的爱情线呢？” 　　他问得专注又认真，黑沉的眸子有如实质般落在你身上，等待着你回答出他心中设定好的答案。 　　没好意思在这时候说刚才的看手相是逗他玩。 　　你当然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那与你心中所想相同。 　　“我也栽了。” 　　像是为了回应这句话, 主动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吻。 　　最终以宥光再次触碰着指尖留下烙印停止。 　　急促呼吸了几秒，你大口往嘴里灌青橘汽水, 忽然想起一件事。 　　“宥光, 以后在学校里要叫我长安。” 　　他作为林曦之存在的时候, 高中大部分时间都称呼你为长安, 但总是会叫出小名。 　　高中时也就罢了, 周围的同学或许是沉迷高考倒计时, 压根无人在意“林曦之”偶尔对你的称呼，如今上了大学…… 　　你都成年了, 在新的城市里, 绝不能接受更多人听到这个称呼了！ 　　在宥光开口前, 你继续说道：“小名不可以让更多人听到，他们会学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故意喊我宝宝。” 　　那几乎会变成恐怖外号般的存在。 　　一想到那个场面，你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不会。” 　　宥光面色平静, 语气轻飘飘的。 　　看他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绝不是什么随口敷衍搪塞你的话。 　　再加上你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能给出如此肯定的答复，多半是高中时，并非没有人学着叫你“宝宝”，而是在叫出口之前，就被怪谈如影随形，不敢再提。 　　“反正在外面要叫我长安，你答应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好好坐好，别趁机往我这贴！” 　　你掰着宥光的肩膀强行让他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警告地看了一眼，收回了伞中世界的能力。 　　一瞬间，与被隔开的外界重新相接。 　　耳机落在腿上，手机里的恐怖片播放到片尾。 　　你瞄了眼。 　　竟然是团灭的结局。 　　主人公的亲人朋友为其扫墓，白发人送黑发人，孤寂沧桑，在阴雨中逐渐隐去身形。 　　顿觉心闷。 　　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这一刻被短暂点亮，你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身影。 　　希望他们安好。 　　但有些事在你离开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 　　他们难以安好。 　　手掌忽然被紧紧握住，凉意纠缠着手指。 　　冰冷的温度却试图温暖你。 　　“没事。”你弯起唇角，摇了摇头：“想起以前了。” 　　你抬起被紧握住的手，放在眼前，喃喃自语：“有点担心……不过，我会变得很厉害的，如果有相遇的那天，我一定会改写结局。” 　　绝不会像恐怖片里那样团灭。 　　“再说，我不是还有宥光吗？” 　　对方紧了紧手指，目光里映衬着你。 　　… 　　周萌让你帮忙取个小蛋糕去学校，用来庆祝你们久别重逢。 　　嗯，也是仪式感。 　　你因为各种原因，说是去看望周萌却始终没能去成，如今反而是在大学里再次会面了。 　　下车后，你和宥光取了周萌订的小蛋糕，又买了汽水饮料和零食，打车前往学校的路上，看到烧烤小龙虾卖得火热，便直接停下来买了一些。 　　到学校的时候，你们行李带得不多，手里大包小包拎的全是吃的，新生登记的时候被频频侧目。 　　“长安！” 　　少女声音清脆明亮，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远远地便响了起来。 　　你正坐在椅子上登记，闻声停笔，抬头看去。 　　绑着高马尾的熟悉脸庞上笑容灿烂，朝这边挥了挥手，加速小跑过来。 　　五官长开了，气质也外放了许多。 　　变化很大，却又仿佛哪里都没变。 　　只是大家都长大了。 　　同你一般，她也打量着你和宥光。 　　“好久不见！” 　　你也绽开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周萌！” 　　“你……林曦之？” 　　对于宥光，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且略显生疏。 　　你目光微动，明白过来是什么原因。 　　周萌转学离开的时候，“林曦之”长得和宥光虽然有几分相似，却还可以看得出是两张脸。 　　但现在，林曦之已经完全是宥光的脸了。 　　这一点，经常相处的彭迪和陈媛媛早已麻木，反倒是许久不见的周萌会产生疑虑。 　　不过问题不大，彭迪、陈媛媛、周萌三人旅游的时候，没少拿着你和宥光的照片合影，想来周萌已经被告知一部分事情了，只是不清楚彭迪和陈媛媛是怎么跟她说的。 　　宥光点头：“周萌。” 　　他迟疑了一下：“……好久不见。” 　　周萌露出略带尬意的笑，转头看向你时便自然许多：“等你们把东西放宿舍，咱们就去食堂。” 　　“好。” 　　你在登记册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起身拿着行李和大包小包食物前往宿舍。 　　周萌帮着拖了个行李箱。 　　你和宥光同时登记，又同专业同班，被分在同一个宿舍。 　　把行李放好，便带着打包的食物前往食堂。 　　学生来来往往，周围平静又安宁。 　　你深吸口气，露出一个笑：“这里真是——好安全的味道。”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让宥光能来到这里和你一起上学，你前前后后跑了不下十趟，但总是来去匆匆，从未观察过这座城市。 　　这一次仔细观察，发现一路上甚至到学校里，没有半点怪谈的影子和痕迹——身边的宥光除外。 　　竟然有一种朗朗乾坤的感觉…… 　　以前在源头城市里，就算没有遇到怪谈，也能每天看到怪谈存在过的痕迹呢。 　　周萌微愣，犹豫，左右看了下，小声开口：“长安，你怎么笑得有点……” 　　“什么？” 　　“变态……” 　　你噎住，笑容凝固。 　　“我不是说你是变态的意思。” 　　“没事。”你捂住胸口，扯了下宥光：“我只是和变态待久了，被同化了。” 　　宥光：？ 第198章 人心1 　　你们在食堂里边吃边聊, 互相问起这几年的经历。 　　周萌戴着手套嗦了一口龙虾，边剥虾壳边说道：“这几年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新覃市在某方面安全很多。” 　　你微愣, 不太确定的问：“你是指……？” 　　怪谈方面。 　　她不想直白的说出这两个字, 你便也说得含糊不清。 　　周萌点头。 　　“长安, 你应该也有感觉到吧？那座城市和外面不一样。” 　　不得不说, 周萌在某些方面有种敏锐的直觉。 　　以往便是如此, 她总能察觉到怪谈的出现。 　　你不置可否：“嗯，那里是不一样的。” 　　周萌呼出一口气，眉头上扬，露出纠结已久的想法得到印证的轻松表情。 　　“我以前经常做噩梦，梦到自己没有脸, 拼命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说话，但大家都不理我, 好像完全忘记我这个人。” 　　你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幼时的周萌被所有人遗忘, 连自己也将自己遗忘, 她蹲在桌子底下, 失去了脸。 　　和她所描述的噩梦里一模一样。 　　只是她如今以噩梦的方式提起, 你不太确定她是否遗忘这段记忆。 　　幼时的这件事，你们之前从未提起过。 　　噩梦的事, 她也是第一次说起。 　　“我的噩梦, 其实是发生过的事吧？我有一段记忆, 是你出现，叫出我的名字，只是我有点分不清这个梦和现实的差别了，有时候我会把噩梦里发生过的事当做记忆, 混淆现实……”周萌看起来很苦恼，表情带上了一些痛苦。 　　你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意到这种程度，她并不是一个特别较真的人。 　　太较真，在满是怪谈的城市里，不好。 　　“你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件事发生过，在我们读幼儿园的时候。” 　　周萌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我确实没精神方面的疾病。” 　　你手指扯着虾尾，习惯性张嘴吃掉宥光剥好递到嘴边的虾肉，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她接着说道：“那完蛋了，我又摊上事了。” 　　她两手一拍，摊手：“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怎么讲？” 　　嘴里这么问着，你却莫名有一种“来活了”的直觉。 　　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在周萌身上并没有察觉到怪谈的痕迹。 　　难道外面世界的怪谈进化成这样了？ 　　不，也不是。 　　周萌身上并非没有怪谈的痕迹，她本就接触过怪谈，甚至差一点就此消失，身上始终留有怪谈的气息，只是不太明显。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小就对怪谈比旁人敏锐。 　　这种敏锐，和你总能察觉到怪谈的古怪相似，只是你能察觉到的更多。 　　如果遇到特殊的怪谈，说不定真的能借此隐藏到你们都难以察觉。 　　“比如……”周萌目光微动，视线从你脸上挪到你左侧肩膀，她张了张嘴，口型变换，似乎犹豫怎么表达才好。 　　“我现在能看到你的内心，你身边有一个代表你内心的虚影，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看着我的表情不太友好。” 　　你顺着她的视线往左肩头看。 　　宥光摘下剥龙虾的手套，抬手按在你的左肩上。 　　两人目光相触，当即明白对方的意思。 　　什么也没有。 　　你们没有发现身上有异常。 　　“你们碰不到他，他只是内心具象化，可能出现在本人身边的任何位置。” 　　“周萌，我们是朋友，我并没有对你有任何意见，所以你看到的不友好的那个虚影，并不是我内心具象化。除此之外，你还发现哪里不对劲吗？”你又剥开一只龙虾。 　　周萌点头又摇头，视线扫过宥光：“还有就是我看不见林曦之的‘内心’。” 　　“他……”你斟酌着用词：“比较特别。” 　　怪谈哪里有人心。 　　宥光把剥好在碗里的龙虾肉都拨到你碗里。 　　动作自然，表情平静。 　　周萌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最终竟然直接放下与自身相关的重大异常，语速飞快的问道：“你们两个！我之前就发现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啊，这个啊。”你语气风轻云淡：“我们在谈恋爱。” 　　你压根没打算过隐瞒，两人的互动明目张胆。 　　阴影处探出一只手，亲昵地环在腰侧。 　　你垂眸扫了一眼，只看到黑到极致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伸出的手。 　　那只手的形状、线条和宥光的一模一样。 　　视线看向宥光，后者唇角微翘，面上却依旧表现得平静，慢条斯理的戴着手套。 　　眼尾忽地扫过你，红痣随着眼尾轻挑，泄出几分盛满的欣喜。 　　你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心跳突然加速了。 　　“谈恋爱！？” 　　周萌陡然拔高声音，眼睛和嘴巴都瞪得溜圆。 　　虽然你们的座位在角落，但她的惊呼声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连忙低头捂嘴，眼神在你和宥光之间扫来扫去，那眼睛里惊诧的八卦味都要溢出来了。 　　“你们竟然在一起了，我的天，怪不得，怪不得，以前就觉得你俩整天形影不离……” 　　周萌拿起手机又放下：“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正要回答，宥光的声音快过一步，只听他说道：“十四天前，我表白，长安答应和我做恋人了。” 　　话说得没错，但怎么这么羞耻。 　　有必要说得这么详细吗。 　　你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环在腰侧的手轻捏了你一下。 　　周萌显然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的告知，喉咙里卡了一下：“哇，那，那恭喜你们！” 　　“咳，比起这个，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能‘看透人心’的，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僵硬地转移话题。 　　周萌盯着碗里的龙虾回忆道：“大概有两个月时间了。” 　　“当时快高考了，原本从搬到新覃市后我就很少做那个噩梦，那段时间又开始频繁梦到，我爸妈还带我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是压力大导致的，开了助眠的药，让我平时多放松心情。” 　　“一开始有点效果，但有天模拟考试之后，我突然就能看透人心了，我是真的能看到他们心里想的，我看到爸妈表面很平静的安慰我，旁边的虚影却看着我愁容满脸，我观察了好多人，才敢确定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内心。” 　　她慢吞吞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褶皱拉直，垂眸：“我分不清这是我因为压力太大，精神上出了问题，还是遇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周萌这两个月以来，能看透所见的每个人内心想法。 　　人类在很多时候都是表里不一的，外表的做法和内心所想并不统一。 　　你皱了皱眉：“周萌，你还好吗？遇到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当时大家都要高考了，说出来会影响你们，而且我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精神问题。” 　　周萌笑了笑，语气轻松：“我没问题，除了能看透人心之外，也没有出现别的状况，就是有点不适应，遇到不想看的不看不接触就是了。只不过，我看到的食堂，可比你们看到的食堂拥挤多了，‘人’多了一倍！” 　　她还挺乐观。 　　你不确定她是不是像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只能先帮她找出隐藏的怪谈。 　　“具体说说模拟考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关于你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人内心的想法，也是一个问题，虽然我们几年没见，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处的时间比分离的时间多多了，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所以你看到的我的内心不准确……其实你也有察觉到这一点吧？” 　　如果周萌真的相信她所看到的人心，面对不友善的你，她怎么会对你说这些。 　　周萌点头：“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模拟考试那天，我起来得还算早，和往常一样洗漱吃包子背书复习，那天没觉得哪里不一样，甚至试卷上出的题刚好我都划了重点，考的题我都有印象，比平时更顺利。中午吃的西红柿炒蛋和卤鸡腿，吃完饭玩了会手机放松，然后又复习做题，下午继续考试，晚饭是鱼香肉丝盖饭，晚上复习做题……之后就洗漱睡觉了，睡前玩了会手机。” 　　复习做题写试卷，三句话不离。 　　听得人头都大了。 　　都这样了，竟然不是被做题相关的怪谈找上吗？ 　　你不太想继续吃龙虾了，扯下手套，旁边递来一张湿纸巾。 　　你接过纸巾擦了擦手指，思索着周萌在那天发生的事。 　　“确定没有遗漏吗？” 　　这次缠着她的怪谈气息太淡，你和宥光都没有察觉，周萌没有感觉到也正常。 　　周萌想了想：“我上了四次厕所算吗？” 　　“呃……在厕所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 　　如果能去她在被怪谈缠上时所在的现场看看就好了。 　　但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当时周萌还在高中，现在你们在大学校园里，一时半会儿不方便过去。 　　只能先分析分析。 　　“你们当时寝室里有人表现反常吗？” 　　“都学疯了，哭的哭嚎的嚎，还有半夜偷笑的，但她们只是单纯的发疯，不疯的那个是年级前几。” 　　这怪谈气息太能藏，不好找。 　　哪怕周萌现在的眼睛依旧能异常的“看透人心”，你也没有从她眼睛上看到特别的痕迹。 　　两个月了，周萌却只是眼睛看到异常，并无其他异样，这本身也够奇怪的， 　　苦思冥想间，周萌先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不停。 　　她凑到屏幕前看了看，没管。 　　你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骚扰电话。”她回道。 　　你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高中的时候，你和彭迪等人在某个论坛上看到过求助贴，内容相似的帖子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内容大概是觉得家里进人了，一个人住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并且附上了非常详细的家庭住址，你报了警，却发现对方给的住址是其他人在居住，根本不像帖子里描述的那样。 　　当时只是直觉古怪，后面有了结果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突然想起。 　　这件事虽然同样发生在新覃，和周萌却没有什么关联。 　　唯一让你在意的点，那种帖子里散发出的机械式的……引诱。 　　独居、弱小、不安全的居住环境，再加上自己曝光在网络上的详细地址和信息。 　　怎么看都像怪谈发出的邀请。 　　怪谈都能用手机发帖了，自然也能做别的。 　　你忽然问：“周萌，你那时候都用手机玩什么来放松心情？” 　　“小游戏？偶尔刷一下社交平台。你是想问……”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知道最近很火的人格测试吗？模拟考试那天我刷到了，就点链接去做了人格测试！是这里有什么不对吗？说起来那些题目确实有点古怪，和我以前做过的人格测试题不太一样。” 　　“链接还在吗？” 第199章 人心2 　　“我找找。”周萌埋头翻看手机。 　　翻了半天, 她摇头，沮丧道：“时间太久，找不到了。” 　　你安慰道：“两个月了也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或许危险性不大。先吃饭吧, 不急于这一时。你不是说人格测试题很火吗？肯定还会再出现, 等下我们都去网上查查。” 　　“行, 不着急。”周萌几秒便平复好情绪, 对桌子上的美食赞不绝口。 　　蛋糕切成几块，比起绵软蛋糕的甜，你更喜欢水果硬糖，吃了一块蛋糕便不吃了，宥光蹭着你的那块蛋糕尝了一口, 便摇摇头。 　　他只能品尝到口感，对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无感。 　　还有大半蛋糕没动过, 周萌本来兴冲冲打算拎回寝室当宵夜, 想起什么, 动作又停了下来, 只切下一小块装起来。 　　“你们拿回寝室吃吧。”她将大块蛋糕打包好递给你。 　　“你不带吗？” 　　“这么多吃不完, 会放坏了。”周萌顿了顿：“我室友她们……内心有点丰富, 可能会多想，干脆不带了。” 　　你接过蛋糕盒子, 在临分别前叫住她：“周萌, 别太相信你看到的。” 　　“嗯, 我明白了。” 　　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但周萌心细，她能察觉到不对，就会对看透人心的能力有所防备。 　　你和宥光拎着蛋糕回宿舍,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都在，互相自我介绍了下，他们两人是另一个专业的，一个叫傅长力，寸头、长得高高壮壮，穿着件无袖T恤，说话间总是状似不经意抬起胳膊挤出肱二头肌。 　　另一个叫邱武，戴着厚厚的圆框眼镜，满脸青涩，讲话的时候有点呆，你们进来的时候他正抱着个热水壶发呆，不是很能独立自理生活的样子。 　　“你们要吃蛋糕吗？切了几块的，其余地方没碰。” 　　“吃！谢了啊兄弟。”傅长力走过来，端起一小盘蛋糕，另一只手往你肩上拍。 　　“啪。” 　　清脆的响声。 　　他手掌拍到了宥光手背上。 　　后者在察觉到他意图的那一刻，便将手先一步搭在你的肩膀上。 　　傅长力一愣，目光看看宥光又看看你，问：“你们应该不是才认识的吧？” 　　“之前一个学校的。”你简单解释了句。 　　“哦。”他收回手：“我就拍下肩膀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 　　你笑笑，没多解释。 　　邱武则拘谨地说了声谢谢。 　　先前你们到寝室的时候只是把行李放下，还没有整理。 　　宥光从行李箱里拿出两人的床单被套，挨个铺上。 　　他动作细致、板正，有点像酒店服务人员的那套标准，将床单被套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 　　你们没带多少行李，你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宥光作为林曦之的时候，能改变所穿的衣服外形，但他本体永远穿着一件衣服，是不需要换衣服的，顶多带件外套。 　　两人共用一个行李箱，行李简洁得像在进行一趟短期旅行。 　　你坐在一旁拿着手机搜索人格测试题。 　　若有似无的视线总是瞄过来。 　　室友在观察你和宥光，视线扫来扫去。 　　“有什么事吗？”你抬头问。 　　傅长力翻个身趴床上，一点没有被撞破偷瞄的尴尬，直言道：“你们俩感情真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样说道，没有透露太多。 　　大家在同一个寝室里，透露出你和宥光的恋爱关系不太合适。 　　过几天搬出去住。 　　宥光很快整理好床单被套，靠近过来：“长安，搜到了吗？” 　　有点没话找话，站过来的身体恰好挡在你和傅长力视线交汇的中心。 　　你对他喊你大名的行为给出赞许的目光。 　　“还没找到。” 　　不过的确可以看到最近网上人格测试题很火，但大部分链接或者app点进去都是同一套题，还有部分要额外交费才能看到内容，周萌并未提起需要付费，便直接排除付费测试题。 　　直到晚上，你和宥光都还在到处搜人格测试题，满脑子都是这些题目。 　　可惜不能分出去让别人帮忙一起找。 　　那样很快就能找到。 　　但假设人格测试题就是周萌与怪谈建立联系的渠道，那么那只怪谈就具有广泛传播的特性，其他人类接触到同样会被建立联系。 　　这只会让怪谈被散播得更快，更多人被怪谈缠上。 　　之后你又按照周萌给出的信息用关键词去搜索。 　　看透人心、虚影、测试题的题目…… 　　撇开网络上纷杂的信息，依旧没有收获。 　　“早点睡吧，明天再想办法。” 　　你收起手机，把薄被往头上一蒙。 　　睡到半夜，天气还有些热，睡得迷迷蒙蒙间，一股凉意在身边萦绕，便又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感觉有点挤。 　　睁开眼，就对上一双直勾勾盯着你的黑沉眼睛。 　　你呼吸一窒，瞳孔微缩，拳头都抬了起来，差点重击到那双眼睛上。 　　在0.01秒后反应过来。 　　是宥光啊。 　　算了，习惯了。 　　但宿舍的床真的有点小，感觉你半个身体都要叠在他身上了。 　　抓了两把睡乱的头发，你坐起身，好在时间还早，室友们没醒。 　　你指着相邻的空床，压低声音：“挤得很，你快回去。” 　　“……嗯。” 　　他慢吞吞应了一声，视线忽然下移，停住。 　　你顺着他的视线…… 　　手比脑子还快，几乎在半空中留有残影，瞬间一只手掌捂住宥光的眼睛。 　　咬牙切齿却又要压低声音斥责：“你看屁啊！” 　　掌心处感觉被柔软的小刷子慢悠悠扫了两下，对方说话既慢且轻，分外磨人：“不是看屁，是看……唔唔……” 　　苍白的唇被另一只手捂住，压得严实，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对面床上的邱武翻了个身。 　　你眉心一跳，连忙俯身。 　　看着某个被捂住眼睛和嘴巴却还不肯老实的家伙，分外无语，凑到他耳旁悄声问：“宥光，你知道什么叫害、臊吗？” 　　重心一字一顿咬着害臊两个字。 　　掌心被眨着眼睛的睫毛触动，像是在回应你的话。 　　至于他要回应什么？不想听，总归回答不会是“知道”。 　　眯了眯眼，看着近在咫尺、光滑苍白得根本不像人类皮肤的耳廓，张口咬住。 　　手掌捂住的眼睛不眨了，压住的嘴唇不动了。 　　牙尖轻轻磨了磨，看着对方迅速透明化的耳尖，牙齿不肯松开，扯着耳廓问：“现在知道了吗？” 　　“唔唔。” 　　你松开压着他嘴唇的手。 　　然后看到对方弯着唇角吐出两个字。 　　“喜欢。” 　　“……” 　　“下去吧你！” 　　住进大学寝室的第一天，宥光从上铺摔了下去。 　　引起两名室友探头围观。 　　… 　　开学三天，搜寻疑似怪谈人格测试题相关信息，无果。 　　开学一周，已在网络各个平台发表“看透人心、人类虚影、特殊能力、精神幻觉”等模糊核心信息，似是而非却能让知情者一眼看懂的帖子，试图找出被相同怪谈建立联系的人类，发现疑似人员五十九人，就近城市仅有十九人，对十九人一一进行接触排除。 　　开学半个月，已排除十五人，剩余四人，周萌称眼部受伤，需戴墨镜休养，整日戴墨镜上课，后经过多次询问，坦白不想再看到“人心”，戴劣质墨镜能让视野模糊。 　　开学第十六天，已排除附近城市全部回帖的疑似人员，仍未找到人格测试题。 　　开学第十八天，男生宿舍发生重大斗殴事件。 　　“快！有人打起来了！见血了！”傅长力一阵风似的冲进宿舍，对宿舍里其余三人大喊，喊完又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你看了眼宥光，也跟出去了，后者紧随身后。 　　跨过寝室门的时候，寝室里只剩下邱武喃喃道：“诶？现在出去看热闹不好吧，万一被误伤了……” 　　走廊里，大部分宿舍门都被打开，探出几个脑袋往外看。 　　而在走廊靠近楼梯的位置，一间门敞开的宿舍门口，露出两个男生半边身体，两人正滚在地上缠斗，的确是打得鼻血都出来了。 　　但见其中一人面色狰狞，两手掐在另一人脖子处，反复将那人的头抬起又用力掼在地上。 　　“你们凭什么嘲笑我！凭什么！” 　　他透露着一股癫狂的状态，低吼着质问，全然不顾被压在地上的人捶在眼睛、脸上、胸口的拳头，眼睛被打得通红，眼角淌出血来也不肯松开手。 　　地上那人反击的力度逐渐微弱，后脑和地面接触的地方溢出暗红色血液。 　　对方却丝毫不肯停手，兀自怒骂道：“去死吧！去死吧！我早就受够你们了！虚伪！虚伪！虚伪！恶心的东西通通去死！” 　　“应昊你疯了？快松手！你要打死他吗！？” 　　原本是出来看热闹的人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冲上去七手八脚地要将两人分开。 　　奈何应昊此刻战斗力极高，谁来就攻击谁，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好在他也因此松开身下那人，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在还用力喘着气。 　　有人拿着手机飞快拨打电话，也有人跑出去找人。 　　应昊则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和拉架的人对峙，猩红充血的眼睛瞪视着周围每一个人。 　　“应昊，你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仇啊你非得打死他不可？” 　　有认识他的人皱眉大声询问。 　　“呸！” 　　应昊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少特么的在那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乐开花了！早巴不得我们打起来，最好死掉吧！” 　　“虚伪，你和他们一样！” 　　问话的那人恼了：“你在说什么？我跟你不熟，无仇无怨的我至于吗？” 　　应昊冷笑：“装，你继续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虚伪！我看得见，我全都看得见！” 　　“疯狗！”那人骂了一句。 　　应昊目光一变，立马冲了过去，他手朝怀里一摸，竟摸出把明晃晃的刀！ 　　“草！真是个疯子！” 　　那人脸色一变，扭头就跑。 　　周围聚着的人也忙不迭躲避，看应昊那架势不像是一定指定要刀谁，反倒像逮谁刺谁。 　　从走出寝室的那一刻就目不暇接，你再次为自己喜欢随身携带道具的习惯点个赞，手指从兜里夹出一张魔术师的扑克牌，紧紧盯着应昊拿刀的手。 　　别乱动。 　　削掉手指就麻烦了。 　　应昊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走廊狭小，众人躲避得极为艰难，整个走廊都是鬼哭狼嚎的惊叫声。 　　你抓住对方手指和刀都暴露在视野中的时机，手腕用力一甩，扑克牌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闷响后，紧接着是刀具掉落在地并弹动的声音，混乱的场面有片刻安静。 　　“都别愣着，快把他按住。” 　　你快步走上前去，挤开两个挡路的人，将地上的刀和插进刀面半截的扑克牌取走。 第200章 人心3 　　没了凶器伤人, 众人不再顾忌，应昊很快被几个人联手按在地上，那严防死守的劲保准按条猪都挣扎不了。 　　有人趁机给了应昊几个大嘴巴子, 后者眼角流着血, 脸上一道血痕, 如血泪般, 他死死咬着牙齿, 腮帮子都被咬得鼓起来。 　　他刚才把不少人吓惨了，有两个男生被刀伤到，一个划到胳膊，一个划到大腿，捂着伤口脸色煞白, 好在虽然流血，但伤口不深。 　　“这家伙是反社会人格吗, 出来报复社会啊？” 　　“疯了似的。” 　　“他们寝室里到底什么矛盾, 另外两个人去哪里了？有没有谁认识？赶紧联系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 发泄心中的不满。 　　随即才有人想起来刚才应昊手里刀被击落的事情。 　　“刚才那是什么？歘的一下就过来了！” 　　“好像是……一张扑克牌？我看到红桃Q的皇后牌……” 　　“刀都被钉穿了, 又快又准, 简直卧槽！” 　　“是谁的？” 　　话音落下, 众人沉默，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你恰好将扑克牌收起, 放回兜里, 手都还没拿出来。 　　另一只手则捏着刀面中间被打穿的刀。 　　这是把西瓜刀, 窄长锋利，只比平常看到的西瓜刀短一些，也不知道应昊怎么带进学校，还藏在怀里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比起已经被压制的应昊, 大家现在明显对你更感兴趣，一双双好奇探究的目光投注过来。 　　宥光上前半步，挡住大部分视线。 　　“长安！刚才是你扔过来扑克牌把他的刀打下去对吧？” 　　一名男生迫不及待询问。 　　面容有点眼熟，你见过他，在课堂上，不知道名字。 　　对方会知道并记住你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你的名字好记又特别。 　　开了个头，几个外向的男生纷纷开口： 　　“是他，我刚才看见了！” 　　“哇塞！牛！哥们你那招外传吗？你是不是什么隐士传人，能不能带带我，我有钱！” 　　“刚刚那个扑克牌太锋利了吧，简直比刀还危险！是什么材质的？” 　　“拿出来给看看呗！” 　　还有一些乱糟糟的声音，听不真切。 　　你在宥光有动作之前，拨开想挤到身前的人，手指指向地面：“比起问我这些问题……他好像快死了。” 　　其实也不至于快死了。 　　躺在地上那人原本伸长了手，手指努力朝空中举着，指头试图抠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裤腿求助，但大家怕踩到他，他周身一米左右的范围都是真空地带，努力伸出的手根本够不着任何人。 　　听到你说的话，躺地上那人抬眼恹恹地瞅了你一眼，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大家总算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同学，你别急，你血流成这样，我们不敢碰你，有人去叫老师了，估计马上到了。” 　　“叫老师干什么，叫救护车啊。”傅长力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他举起手机，抬起的胳膊条件反射地挤出肱二头肌：“放心，我早就打了急救电话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干什么干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几名老师和辅导员带着保安冲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有学生迎过去嚷嚷着说什么。 　　压着应昊的男生被引走注意力，被压在地上的应昊趁机挣扎，用牙咬、用手指抓、用脚踢、用身体去撞。 　　短短两三秒钟，身上每一处能作为攻击手段的地方，都被他用上了。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做到这种程度，就像濒死前的爆发。 　　他挣脱了。 　　未等再被按住，他爬起来猛地冲向另一端的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两端都有窗户。 　　你不太清楚他要做什么，癫狂决绝的模样昭示着事情将走向无法挽回的局面。 　　应昊快步向前冲了几步，蹬着墙面，抬手掰住窗台，借着冲过来的力道跳了上去。 　　窗户离地面有一米五高，能一下跳上去，放在平时是会被同学称赞的。 　　然而现在，他半蹲在窗台上，狭小的窗户被他身体掩住大半，他伸手用力去推那扇窗。 　　这里是六楼。 　　才刚冲上来的老师们瞬间傻眼，连忙喊道：“同学，快下来！不要冲动！有什么事下来商量！” 　　“同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别做傻事！” 　　周围的男生也呆住，不知道事情怎么会从打架斗殴发展到要跳楼。 　　应昊充耳未闻，只顾着抬手去推半掩的窗户。 　　待他推开那扇狭小的窗，或许会一跃而下。 　　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几秒时间。 　　应昊蹲在一米五高的窗台上，其他人赶过来想将他抓下来就会被他踢开。 　　眼看着那扇窗户越开越大，快要足以容纳一个人跃出去。 　　躺地上的、捂着伤口的、爬窗户的、想阻止的、害怕得不敢看的…… 　　场面极度混乱。 　　“男生寝室规则。”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以你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迅速将整栋男生寝室包围。 　　这是你意识里所认可的男生寝室范围。 　　“1.禁止将身体任何部位探出寝室窗外、高空抛物、破坏窗户等危险行为。” 　　规则成立。 　　应昊眼中闪过茫然，伸出去推窗户的手唰地一下缩回来。 　　走廊里的老师、学生等等突然安静，纷纷抬头盯着应昊，就连地上躺着的伤员也不例外，混乱场面瞬间有种诡异的整齐。 　　他们静默着，观察应昊的行为。 　　如果他把身体探出去。 　　如果他把身体探出去…… 　　应昊睁着充血的眼睛，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缩紧身体，避免有任何身体部位不小心离开窗户的范围。 　　所有的转变，只在你第一条男生寝室规则成立的瞬间。 　　成立规则后，他们便主动转化为规则的拥护者。 　　你举起双手反复看了看。 　　干净的手指，掌心有层薄茧，手掌温热，指纹清晰，完完全全的人类皮肤质感。 　　没变异。 　　“宝宝，变得更强了。”宥光轻声道出你的疑惑。 　　“嗯。”你顿了顿，看着师生不同的脸和身形五官上，相同的、紧盯着应昊等待他触犯规则的表情，语气有些涩然：“有点恐怖。” 　　圈禁思维，强行将自己的规则加诸其中，得无数人拥护。 　　正因为造成这一幕的是你自己，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可怖。 　　越强大，这项能力便能发挥越大的威能。 　　或许，你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座城市偏偏选择你作为平衡者了。 　　但这样的力量极易失控。 　　当规则失控后，这个世界、或者说某一座城市会发生什么？ 　　作为规则掌控者的你，又会如何呢？ 　　“不恐怖。”宥光说得很认真。 　　你相信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就像你不觉得他恐怖一样，他怎么能害怕你呢？ 　　或许是察觉到你情绪不高，他反问：“有我恐怖吗？” 　　你看看他，再看看走廊里像蜡像一般，因为有人攀爬到窗台上有可能触犯规则，而始终一动不动紧盯的几十号师生—— 　　“比你恐怖多了。”你说话的声音很轻。 　　他垂下眼眸，拉住你的手。 　　手指习惯性要反握住时，手心被塞了一个小东西。 　　你看过去。 　　是一颗糖。 　　橘子汽水味的水果硬糖，鲜艳的橙色包装纸，上面印着半个橙子剖面，饱满的果肉上是拟人卡通的笑脸。 　　笑得苹果肌鼓起老高。 　　你手指将小小的包装扯得平整，再顺着糖纸中线缓缓撕开，里面躺着橙色晶莹的糖果。 　　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带着橘子香气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压下口中的涩意。 　　拽着宥光的手将人拉过来，在唇角飞快亲了一口。 　　不理会怔愣住的怪谈，你制定第二条规则。 第201章 人心4 　　“2.在男生寝室内, 宿管拥有检查、管理、限制出入等权利，学生禁止对宿管说谎。” 　　你话语微顿，低声道：“宥光, 帮我去一楼宿管室把所有寝室的钥匙拿来。” 　　宥光点头, 整个身形瞬间融化落地, 钻入阴影中, 从你的影子里穿过, 又继续向前游走，模糊不清的黑影在不同的影子中闪过，快到难以察觉。 　　再出现时，他从影子里长出来，站在楼梯上。 　　一秒。 　　仿佛仅仅是眼前花了一下, 宥光依旧站在楼梯上，唯一不同的, 是手上多了一大串钥匙。 　　又是一个闪身融入影子中, 他再次出现在眼前。 　　方才在楼梯上时钥匙晃动发出的碰撞声才堪堪传入耳中。 　　你竖起大拇指, 接过一大串寝室钥匙。 　　“3.宿管随身携带寝室钥匙, 如果没有钥匙, 可以不理会他。” 　　这条规则是为了偷天换柱, 让携带寝室钥匙的你成为规则生效期间的“宿管”。 　　而真正的宿管，只要没有寝室钥匙, 便可以不予理会。 　　真正的宿管早就在这里试图管理学生之间的纷争了, 只是对方战斗力太低, 拉架拉不住，压人的时候也没能挤进来。 　　你制定规则，可不是为了方便对方管理学生的。 　　“应昊，下来。” 　　你对坐在窗台上的应昊喊道。 　　对方处于想下来但不敢下来的状态, 走廊尽头的窗台台面太窄，他原本就坐得艰难，此刻想跳下来很可能不小心身体有小面积会露出窗户，便始终不敢跳。 　　何方才癫狂、不顾一切的状态判若两人。 　　规则，让人疯狂，让人理智。 　　此刻，因为你这个宿管的要求，应昊咬牙从窗台跳下。 　　跳下时手肘不小心碰到窗户外。 　　他吓得整个人一抖。 　　与此同时，走廊里所有师生都动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齐刷刷伸出手，他们冲过来，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 　　僵硬？严肃？亦或者像是没有任何表情。 　　若是任由他们就这样冲过来，就连你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凉意直冲脑门，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们的状态和被怪谈影响没有任何区别。 　　“停下！”你厉声喝止。 　　“啪！” 　　令行禁止，齐刷刷落地的脚步声震耳，宛如最为训练有素的军人。 　　然而他们…… 　　不同年级的学生、老师、辅导员、宿管、保安…… 　　这只是因为在男生寝室规则里，你是拥有管理权利的宿管。 　　比面临怪谈更恐怖的是什么？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当自己比怪谈还怪谈的时候。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触摸到自己温热的皮肤，你才找回一丝自己还是个人的真实感。 　　你提着钥匙，飞快接管宿舍：“今天男生寝室里只发生了斗殴和应昊试图跳楼的事情，关于我的事不可讨论外传。另外除了应昊和地上躺着的那个，其他学生都回寝室做自己的事情，没有特殊理由别出来。” 　　学生们齐齐应声，不过两三秒功夫，刚才挤得满满当当的走廊空旷许多。 　　指了指剩下的老师等人：“你们留在这里照顾他，救护车来了就把他送上去。” 　　“好的，宿管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会让他出事！” 　　系主任躬身俯首，说话的语气认真又恭敬，平时那张总是严肃板着的脸上和和气气，挑不出一丝毛病。 　　你嘴角抽了下。 　　也是个人才，在规则的压制下都能展现出自己的个性。 　　还好，规则没有完全泯灭人性。 　　否则你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否已经被规则彻底同化，即便解除规则也无法再回归成正常的人类。 　　点了下头，你和应昊进入他的宿舍，宥光在后面默默关门。 　　应昊的宿舍里另外两名室友没回来，还有一名躺在外面，正好适合你问话。 　　“坐。” 　　你随手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应昊坐下。 　　对方顶着充血红肿的脸，眼角的血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坐下来，那模样端得是纯良无比。 　　朝周围看了看，桌面上只有电脑和水杯零食，你从兜里拆出纸巾递给他：“擦擦脸。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不要隐瞒。” 　　宥光忽然拿走了剩下的纸巾。 　　“谢谢。”通红的眼睛抬眼看你，里面满是血丝，眼白里两大块淤血，眼下没有被打到的位置黑眼圈很重，说明在打架之前他的状态就不太好。应昊低声道谢，纸巾在脸上缓缓擦拭，平静下来的声音沙哑却斯文。 　　你对他没有印象。 　　或许曾经打过照面，但学校里面学生很多，除非让人印象深刻，否则每天擦肩而过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在脑海中留下记忆。 　　“你是不是——能看透人心？” 　　随着这句话问出，应昊脸色凝固，瞳孔的边缘微小地收缩几下，戒备一闪而过。 　　然而，在规则之下，他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果然如此。 　　他与室友打架、以及后面与人争吵时，都似是而非地说过能看清对方心中所想的话，当时你便有所怀疑，现在的确印证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到的人心是什么样子，每个人身边跟着虚影？” 　　“不。” 　　应昊捏紧拳头，沉默下来，像是在抗拒。 　　“不要隐瞒。”你拽了一下捏着纸巾满脸冷漠的宥光：“你看不到他的内心，对吗？我比你知道的更多，或许可以帮助你。” 　　对方目光在你和宥光之间扫视，紧紧咬着牙齿，努力阻止话语从自己口中蹦出。 　　你低头，俯视着他倔强的模样：“相信我。” 　　“你看到的所谓人心，你真的能分辨吗？” 　　“我的心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嘲讽，讥笑、怜悯、厌恶、鄙夷、恶意、还是友好？” 　　“被人心折磨得快要死掉，再隐瞒有什么用呢？” 　　话语化为绵密的针，戳进犟种心里。 　　看着应昊昂着头倔强的样子，你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借助了规则的力量，根本撬不开他的嘴巴。 　　“……是脸。”犟种终于肯开口。 　　“脸？”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张脸。每多一分恶意，身上就会多长出一张脸。” 　　应昊顿了顿，嫌恶道：“丑陋无比。” 　　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默了。 　　这和周萌看到的不一样。 　　紧接着，他吐出一句让你有点破防的话： 　　“你身上的脸，密密麻麻、拥挤不堪，没有空隙。” 第202章 人心5 　　“你们身上的那些脸会看着我, 不管我做什么，都只能面对恶意，它们会说话, 会笑, 讥笑、嘲讽、鄙夷、嫌恶、冷血、算计……” 　　应昊的目光落在你胸膛处, 又在其他地方缓缓扫视, 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 　　“每张脸都是扭曲的表情。” 　　“你们听到了吗？它们在说‘这个人没跳下去是在做戏’、‘哈哈, 我后悔刚才没推他一把’……” 　　“每张脸都让我觉得恶心！” 　　“……”你想了想，觉得应昊现在更需要的是做心理辅导，这应该交给其他人来做。 　　周萌同样能“看透人心”，却提起她父母内心对她担忧，并不是每个人都充满恶意。 　　“我知道了。现在问你另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看到人心的？” 　　前面已经将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应昊不再抗拒。 　　他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个月。” 　　你没有询问他细节，直接问道：“在能够看透人心的前一天, 你有没有点开一套人格测试题？” 　　“好像是做过人格测试, 但我不记得是不是那天之前了。” 　　“这套人格测试题你还有链接吗？” 　　应昊目光转了转, 起身在某张桌子上拿到自己的手机, 点开操作了一会：“找到了, 就是这个。” 　　你看了眼：“把链接发给我。” 　　两人加上好友, 你很快收到人格测试题的链接。 　　【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诚实回答，探知你的人格本质。】 　　文字附着链接,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之处, 目前也没有感受到怪谈的气息。 　　看了眼应昊, 对方手里攥着手里的纸巾，目光落在鞋尖处，面无表情的脸透露出一种麻木的疲惫。 　　你点开链接。 　　在人格测试题题目加载出来的瞬间，怪异的感觉逐渐将你包围。 　　手机屏幕上探出一缕极为细小的、白色半透明如同蛛丝的线, 卷曲弯绕，攀着空气缓缓伸来触须。 　　若不是知道这套人格测试题有问题，提高警惕专注地盯着手机，即便比起普通人你能看到这样的触须，也会因为它隐蔽的外表而难以察觉。 　　它的外表和它的特性一样，极为隐蔽。 　　你没有急着去看题目，静静等待这根触须的靠近。 　　宥光靠近，站在你的身侧，同样注视着这根触须。 　　除非有明确的危险，否则他不会阻止你去接触、解决怪谈。 　　你不会是存在于他保护之下的人类。 　　就如你担心他吞噬怪谈会有危险，却也只是叮嘱他不要什么都吞，而不是直接阻止。 　　你们要在一起，双方都需要拥有能走的更远的能力。 　　触须绕啊绕，似乎想缠在你的脸上，却始终没有触碰到你。 　　是因为没有做题？ 　　眼看着好几分钟过去，触须都没能动作，你确认了这一点。 　　外面有些乱糟糟的声音传进来。 　　救护人员来了，还有警察。 　　应昊顶着鼻青脸肿还流血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你。 　　在规则的压制下，他倒是平静了，连痛都不喊。 　　你不确定他伤得怎么样，万一影响视力就不好了。 　　朝他点点下巴：“你出去，跟你室友一起去医院治疗，出去之后不要伤人伤己。” 　　顿了下，感觉一旦离开男生寝室范围，在规则生效范围之外，这些话对应昊的束缚就会变得极低。 　　你干脆打开门把应昊交给警察，并说道：“他有严重的伤人和自虐倾向，还说看到我身上长满了嘲笑他的脸，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 　　应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你朝他耸肩。 　　没办法呢，浑身长满恶意的脸的人，就是这样子的。 　　警察记录同学老师们的证词后，原本只是让应昊押在中间，准备带走。 　　听了这话，立马将他按着走，头都抬不起来半点儿。 　　原本是要去配合做笔录的，但你说自己等会还有课，上完课再自己去，便留在宿舍里。 　　还有几名老师和学生也要配合去做详细的笔录，走之前都站在原地不动，反复回头看向你。 　　你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他们这才愿意离开宿舍。 　　警察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你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这些人是在规则建立之后的后来者，在触犯规则之前，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明确察觉到规则的存在，所以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时间长了便不一定了。 　　待一行人离开，宿舍楼里再次安静下来。 　　你这才将目光放回人格测试题上。 第203章 人心6 　　测试题黑底白字, 黑色背景中隐约有纤细的银色卷曲花纹，和从手机屏幕探出来的触须颇为相似。 　　【1.在这个世界中，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是…… 　　A.身体 　　B.思想】 　　手指按下选项B, 画面跳转, 页面来到第二道题。 　　与此同时, 那根卡在空气中半天没能动作的触须爬向你的面部。 　　想了想周萌和应昊在怪谈影响下出现的状况, 你强忍着不适, 没有动作。 　　宥光抬起左手，手臂半环过你的身体，左手抓住你的左臂。 　　力道收紧，却同样忍耐着没有动手。 　　继续做人格测试题。 　　【2.许久不联系的人突然过来朝你打招呼，你觉得…… 　　A.或许对方需要帮助。 　　B.对方的真面目隐藏在面具之下。 　　C.只是很久没联络, 想起你打个招呼，没有别的用意。】 　　【3.有人跳楼摔死在眼前, 血肉绽开, 沾血的眼球从眼眶中滚落, 死死瞪着你, 你认为TA在这一刻…… 　　A.恶意扎进你的脑子。 　　B.期望你将那颗眼球踩爆。 　　C.死亡。】 　　你接连选择答案, 而那根蛛丝般的触须像是随着一股微风轻拂, 轻轻粘在你的脸上。 　　眼皮猛地跳了下。 　　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触须的另一端拉直了连接手机屏幕，黑色背景图中的暗纹像是活了过来, 缓缓流淌。 　　随着暗纹的涌动, 拉直的触须又放松下来, 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下弯的弧度。 　　怪异的气息笼罩。 　　你仿佛极为沉浸在这套人格测试题里，脑海中随着题目的变化而想象出精确的画面。 　　【4.你很确定TA们前一刻正在交谈，但在你出现之后，TA停止交谈, 并看着你靠近，你认为…… 　　A.TA们讨论自己的私事，你不应该冒犯，否则会发生极为恐怖的事。 　　B.TA们在商议如何将你杀死。 　　C.只是刚好结束话题。】 　　两人看着你，目光随着你走动而移动，他们不说话，仿佛刚才聊得热火朝天的并不是他们。 　　安静得有些压抑。 　　两人坐在一起明目张胆打量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不断摆弄，却并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试图从两人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来印证他们刚才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话题。 　　脑海里出现的想象画面终止。 　　触须在脸上蠕动，似乎想朝着眼睛的方向。 　　你明明不应该有它的触感，但或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感到若有似无的痒意。 　　眼皮跳个不停，抵触到胃中翻涌。 　　随着你进行到下一个人格测试题，脸上的触须才能不断行动。 　　【5.有48人流落至孤岛等待救援，救援在30天后到来，但孤岛的物资只够支撑20天，这群人都有不同的身份，工程师、律师、医生、商人、护士、服务员、志愿者等等，30天后救援到来，你认为…… 　　A.孤岛上空无一人，原地留下大量人类生存过的痕迹。 　　B.48人微笑着迎接救援，岛上平静得像是从未有人踏足。 　　C.救援船失联，此事再无痕迹。】 　　将题目读完，一副画面出现在脑海中，自然得仿佛是你自己看到题目后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 　　海腥味在鼻尖萦绕，脚底踩着沙烁。 　　你们流落荒岛，从海上残船里抢救下来的物资只够48人支撑20天，但你们需要坚持30天。 　　这无疑令人沮丧。 　　因为食物不足，你们每个人只分到很少的分量。 　　有人不满，想拿到自己那份四十八分之一的食物，却被暂时管理食物的人驳回。 　　第二天，食物变少了，原本只够20天的食物，在经历一天后，应该还能支撑19天，但现在少了足足三分之一，你们活下去的概率更小了。 　　谁偷了食物？ 　　你站在愤懑恐慌的人群中，突然伸手挠了挠颈侧。 　　好痒。 　　人们分到更少的食物。 　　第三天，有人将绳索、布匹之类的收集起来编织成渔网，捕捉到海鱼，人群兴奋欢呼，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努力收集孤岛上的树枝，点燃篝火，烤熟为数不多的海鱼，每人分了一块烤海鱼，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恐慌迅速消融。 　　第五天，渔网不见了。 　　或是落入海中，随着海浪被冲走。 　　渔网的位置这两天被看管得很严格，昨夜海面平静，它怎么会被海水冲走呢？ 　　剩下的材料已经不足以编织渔网。 　　人们愤怒绝望，失声痛哭，跪朝大海。 　　耳边传来难以抑制的笑。 　　你偏着头，抬手拍了拍颈侧：“嘘……” 　　手掌之下有着毛茸茸的触感。 　　你侧头，微垂双目，对上一双兴奋得眉眼弯弯的脸。 　　这是一颗脑袋，比你略低一些。 　　脑袋上的脸与你相同，眼里却盛满毫不掩饰的恶意。 　　它从你的颈侧长出，只有你的脑袋一半大小。 　　它或许还没发育完全。 　　它闭上的唇无法控制地扬起，满是愉悦的笑意。 　　你抬起头，在人群中，看着那些仍未放弃希望的人。 　　第六天，存放食物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了。 　　硬要找出些什么的话，或许还能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 　　你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撑着脸看着人们一步步搜查失踪的食物。 　　当追寻到你时，你抬手在人群中轻点：“一、二、三、四、五……” 　　每个被点到的人都变了脸色。 　　人们不明所以，直到你轻飘飘说出原因：“昨晚我看到他们五个，偷走食物埋藏起来。” 　　双方瞬时呈对峙姿态。 　　五人不愿承认，说你是污蔑，没有证据，并反咬一口。 　　人们的观点摇摆不定。 　　你偏了偏头，给颈侧再次长大一圈的头颅让了些位置，语气平淡：“那就当我是乱说的好了～” 　　他们还是打起来了。 　　五人犹如困兽，但在表明食物不够所有人活着等到救援，而加入他们的人就能获得食物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五人的队伍之中。 　　对峙双方，从四十二人对五人，到二十七对二十人。 　　但那五人手中的食物，并不足以让二十人度过三十天。 　　每份食物的量都是严格计算好的，仅仅能够让人保持最基础的生存需求。 　　你置身事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颈侧的头颅获得充足的养分，生长迅速。 　　忽然有人将矛头指向你。 　　他们说，你看起来不一样。 　　他们提起第一天夜晚丢失的食物。 　　颈侧头颅眯眼，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第一天夜晚的食物在不在你这里呢？ 　　这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对你，无关紧要。 　　你语气认真：“你们五个人手里的食物可不够二十个人吃三十天。” 　　队伍有些松动。 　　“二十个人抢，总比四十八个人抢容易！” 　　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二十人的小队又平静下来，倒是与他们对峙的人极为不满。 　　你不在乎道：“或许吧，说不准第一天晚上就是你们偷走了食物，就像这次一样，只是没有被人发现。” 　　你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走到其中一个队伍之中：“这样的话，二十八人抢二十人，应该更容易吧？” 　　颈侧的头颅收到足够溢出的养分，在这一刻疯长。 　　几息之间，便与你的头齐平。 　　它与你再次隐入人群，目光愉悦地在每个人身上逡巡。 　　人群中不管是曾经绝望，还是始终坚持希望的人们，朝着对面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第204章 人心7 　　孤岛上第一次发生流血冲突事件。 　　人群混战中, 你的眼前有些模糊。 　　隐约看到每个人的颈侧长出一个脑袋的迹象。 　　眼睛痒。 　　你抬手揉了揉眼睛。 　　好痒。 　　蛛丝般的触须在眼睛里蠕动。 　　像一条白色拉丝的虫，企图顺着眼球钻入。 　　虫。 　　你一阵恶寒，猛地从脑海中被刻意营造出来的画面退出。 　　白丝触须依旧在眼睛里蠕动, 这一幕并非想象。 　　它不知不觉中已经爬到眼睛里。 　　忍不了了！ 　　你抬手去抓手机屏幕和脸上连接的部位, 手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触须也没有被影响。 　　正要在口袋里翻找出魔术师的手套戴上, 将这根蠕动的触须扯出来, 宥光伸手捏住那根触须缓缓往外扯。 　　你明显感觉到眼睛里有东西在被往外拉。 　　痒。 　　但还能忍受。 　　难以接受的是这根东西扭动挣扎的动作。 　　这种东西钻入眼睛里，还想继续深入，不知想钻进什么地方。 　　你头皮阵阵发麻。 　　直到那根触须被宥光捏在手指里完全从眼睛里扯出。 　　你现在体会到烙印的好处了，只要与你建立联系的怪谈，就如同和宥光之间也建立联系。 　　他不需要借助任何条件, 就能直接对其造成影响。 　　宥光紧紧捏着触须，你嫌恶地往旁边退了半步。 　　如今再看手机上的人格测试题, 只是有些古怪的题目罢了, 并不会产生幻觉般的联想。 　　一些原本随着题目在内心逐渐发酵的东西也跟着消失。 　　你继续快速选择答案, 不断刷新新的题目。 　　触须随着题目深入, 扭动得加强烈, 甚至直接分裂开另一根触须朝着你攀来。 　　手指在兜里夹住扑克牌, 随时做好准备。 　　实在受不了被这玩意爬进眼睛里，或许还会顺着眼睛进入大脑, 你拒绝再和这只怪谈建立联系。 　　宥光也用另一只手将分解的触须抓住, 与原本那根捏在一起。 　　飞快翻完题目, 你得到人格测试题答案的瞬间，像是爆发般，手机屏幕里的黑色背景里的暗纹忽然全都消失，只剩下纯黑的背景。 　　而这些消失的银色暗纹全都爬出屏幕朝着你飞快钻来！ 　　它们有一部分甚至攀着你的手, 顺着你的手臂飞快向上蠕动着。 　　手机屏幕上长满了活的触须。 　　你手一抖，瞬间把手机扔了出去。 　　那些触须却反常地依旧停留在原地，它们另一端连接着手机屏幕，无数蛛丝般的触须随着手机的飞出不断拉长。 　　“砰！” 　　直到手机砸中墙面，掉落在地。 　　无数触须争先恐后爬向你。 　　仿若有微风吹来，它们被风推着，迅速飘来。 　　你看着这一幕眼皮直跳，感觉精神被另类污染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 　　“唰——” 　　指尖带出扑克牌，带着割破空气的声音，斩向密密麻麻的触须。 　　无数触须被悄然斩断。 　　断裂的部分打着卷飘荡，与断裂的蛛丝一般，微小动作间带起的风都能将它们煽动，行迹更加飘忽不定。 　　它们被吹散开，又朝你扑面而来。 　　尖端还在扭动着。 　　！ 　　斩断它们似乎根本没有用处。 　　这无数的触须只需要有一根探入你的眼睛，钻入你的脑子，便足够了。 　　你迅速抬手，虚影的房子在手中浮现，数量过多汇聚在一起、已经变得犹如烟雾般涌来的触须一旦触碰到房子，便直接消融。 　　每根触须本身都极为脆弱，哪怕没有受压制地被供养给房子，也依旧会被吸收。 　　让房子的虚影罩住自己，你松了口气，发麻的后背和头皮感到缓解。 　　太恶心了。 　　宥光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你的影子里，随时等待着。 　　如果你无法解决这些触须，他便会将其吞噬。 　　在被房子吸收掉大半后，剩下的触须“咻”地缩回手机屏幕。 　　屏幕一黑，没了动静。 　　房子晃了晃，不甘心地被你收回。 　　这次的怪谈并没有被破除。 　　它只是逃走了。 　　恐怕就算全部的触须被房子吸收，它也依旧存在。 　　怪谈要么被彻彻底底吞噬，要么被破除。 　　它是能随着网络游走的怪谈，链接都能被复制无数次转发，触须仅仅是它与外界建立联系的手段。 　　你犹豫了下，戴上魔术师的手套，身体离得远远的，手指捏起手机的一角将其捡起。 　　手机屏幕被摔裂了，但并不影响其他，解锁后依旧亮起屏幕。 　　界面停留在应昊发给你的人格测试题链接上。 　　你深吸口气，做好准备，再次点开链接。 　　【无法加载】 　　【无法加载】 　　【无法加载】 　　无法加载而非链接无效，或许打不开链接只是针对你。 　　……这只怪谈，有思考的能力。 　　对方拒绝再与你建立联系并拉黑了你。 　　做人格测试题并没有用上太多的时间，在制定的男生寝室规则自动生成规则之前，你先一步将规则取消。 　　规则会留下痕迹。 　　你这次展现的规则能力本就极具影响，在规则时间之内给出的叮嘱，会被人们潜意识记下。 　　比如让他们在这次事件中不许谈论你。 　　像是被遗忘般，没有人来询问你，就连那把被扑克牌扎穿的刀也无人提起。 　　只是笔录还是要去警局做的。 　　被应昊打得躺在地上的男生治疗后住院，应昊则是去医院处理伤势后被警察带走了，目前情况不明，可以确定的是他活着。 　　学校给知道情况始末的学生们做思想工作，嘱咐不要将此事外传，禁止讨论。 　　你和宥光做完笔录后回到学校，找到周萌。 　　将链接转发给她。 　　“我找到那套人格测试题的链接了，你再点开看看。” 　　她早已与怪谈建立联系，也不差这一下。 　　你要确认一下，【无法加载】是针对你，还是这个链接无法再使用。 　　如果是后者，这只怪谈将更加难以处理。 　　自断其尾保存实力，总不能将头给断了，若链接无法使用，则代表这个怪谈还可以生成更多不同的网址，若是不能破除特性，甚至难以限制其发展。 　　周萌摘下墨镜，露出有些憔悴的眼睛，她眼睛有点红，血丝弯曲蜷缩在眼白中。 　　和怪谈的触须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血丝是红色。 　　你皱眉，感觉心里阴影面积很大。 　　“周萌，你看起来不太好。”你想起在做题时，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人们侧颈上长出新的脑袋。 　　如果没有强行扯出眼睛里的触须，你在做完人格测试题后，看到的“人心”大概会是一颗从颈侧新长出来的脑袋。 　　你接着说道：“学校里人太多了，你可以请假休息几天，少接触人。” 　　看不到人，当然也看不到“人心”了。 第205章 人心8 　　周萌沉默了一会儿, 目光在你身侧停留。 　　那个位置，没有什么东西。 　　她在看那个虚影。 　　你抬手胡乱挥了挥那个位置，有些担忧：“这是假的。” 　　周萌呼出口气：“我总会不受控制地认为它们是真的。” 　　她揉了揉脸, 低下头, 点开链接。 　　黑底白字的页面跳出。 　　周萌：“就是这个链接！” 　　“你再选一下这套人格测试题。” 　　黑色背景里的暗纹游动, 触须探出, 然而周萌一件选了三道题, 触须也只是在空气中打转，似乎对她没有半点兴趣。 　　她又选了几道题后，触须竟然往回收了，老老实实缩在暗纹里，暗纹也重回静止状态, 　　周萌一口气将所有题目填完，直到跳转到答案, 人格测试题里也没有再出现异样。 　　至少可以确认怪谈是针对性让你无法加载出网页, 并非舍弃网址。 　　周萌答完题, 又带上墨镜, 这才抬头看你。 　　“目前可以确认, 你接触到怪谈来源是人格测试题的链接, 除了能让人‘看透人心’之外，可能还会潜移默化影响人的思维。” 　　你将推测到的结果直接告诉她。 　　“是因为这个链接的话……”她顿了顿, 思索道：“如果这条链接失效, 或者被封, 这套人格测试题不能再被人打开，能够影响到它吗？” 　　“能，若是它无法生成新的网址，的确能够限制它的传播。” 　　周萌墨镜后的眼睛睁大, 瞬间精神了起来，连语气都带上雀跃：“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保准让这个网页永远404！” 　　你不忍心打击到她，但按照这个怪谈目前的模式来看，周萌身上的问题并不能就此解决：“只能限制它传播，让它之后无法与其他人建立联系，但你身上的状况，可能并不会好转。” 　　周萌身体里已经有触须般的存在了。 　　只是不知道那根触须现在盘踞在哪个位置，眼球、大脑，亦或者整个脑袋里都是？ 　　谁也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萌是像应昊那样先精神崩溃，还是变成另外一种怪谈。 　　周萌表情微凝，失落了几秒，很快振作起来：“没关系，好歹有一些眉目了，至少现在我能反击，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你再坚持一下，我会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们，别自己扛，也别怕麻烦我们。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总不能因为分别几年就划清界限了吧，之前出事不告诉我，你可以说是离得远又怕影响高考，现在就在同一所学校，你不能再这样。” 　　“……好，我有什么情况一定会去找你们，长安，谢谢你们。” 　　你摆了摆手。 　　人格测试题网页的事情交给周萌，你则想办法解决关于能“看透人心”的事情。 　　发展到现在，人格测试题和“看透人心”既是一体，又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测试题就像母体，触须是从母体上分裂出来的子体，而子体脱离母体进入人类身体中后，又是一个独立的怪谈。 　　子体赋予人类的“看透人心”半真半假，根本就是玩弄人心罢了。 　　就如同第五道人格测试题。 　　没有纷争，便制造纷争。 　　无人恐慌，就让恐慌诞生。 　　缺少混乱，于是下场挑拨。 　　它悄然推动事情的发展，隐匿在暗处，以恶意为养分。 　　比没有形体的怪谈更为棘手的是，它此刻盘踞在周萌的脑子里。 　　即便送去医院，动刀开颅，普通人类也无法触碰到触须，更别提找到取出。 　　你想不到该如何破除它。 　　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能力和道具一一整理列出，哪怕加上母亲、宥光、以及鬼屋里的那群员工，也唯有制造【纸月亮】才能无视防御吸收怪谈的力量，将周萌脑子里的怪谈解决。 　　但【纸月亮】的强大诡异，你在幼时便体验过，它杀伤力大，范围广，极为不可控，一个不注意，将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以用这招的。 　　埋头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跑道上有颗石子，你停下，瞄准，用力。 　　石子被踢得飞起，划过一道弧度，飞进花坛。 　　见你烦恼，宥光忽然问：“长安，你想要什么特性？” 　　想要什么特性？ 　　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不行，频繁吞噬怪谈你会不稳定的。” 　　“我担心周萌的情况，但你很重要，不要去冒险。” 　　况且就算冒险也很难得到想要的。 　　“会解决的。” 　　你抬起头，看向源头城市的方向。 　　一遍遍梳理能够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所拥有的能力无法在保证周萌安全的情况下解决她体内的怪谈，此刻你与普通人无异。 　　普通人…… 　　“对了！” 　　那就用普通人的方式解决。 　　你拿出屏幕碎裂的手机飞快翻找通讯录。 　　很快找到【陈先生】，拨通。 　　当初在学校里，你想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的时候，老头还不太情愿呢，他嘀嘀咕咕地说自己不会再来了，留联系方式也没用，不过最终还是和你交换了电话号码。 　　陈先生的能力是听，能听到怪谈留下的声音，解决不了周萌身上的问题，但他认识其他巫，或许有办法解决。 　　“嘟……嘟……嘟……” 　　铃声响了，说明电话已经接通，但对方迟迟未接听。 　　直到第七声铃响。 　　“……喂？”陈先生迟疑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声音又低又小，有种随时准备挂断电话的感觉。 　　“你好陈先生，我是长安。” 　　“……啊，我知道的，你找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不去。”还没等你说是什么事，陈先生就拒绝得干脆利落。 　　虽然早有预料，但你还是被噎了一下，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现在在外地上学，没有请你去那座城市的意思。” 　　“那你找我帮忙？”对方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真找我帮忙？以你的能耐，我帮得上什么忙啊？” 　　“术业有专攻，陈先生，你的能力有很强的不可替代性，关键时刻能有大用。”找人帮忙，还是不太熟的人，你浅浅拍了个马屁。 　　“这倒说得也是。”语气颇为自得。 　　你仿佛能看见陈先生连连点头称是的模样。 　　“陈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将整件事大概描述了一下，重点说明要解决周萌的情况后，你再次询问：“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办法解决，或者认识能够引出怪谈的巫也可以引荐，我愿意支付足够的酬劳。” 　　陈先生沉吟片刻，道：“这怪谈很棘手，我恐怕是……” 　　听出他未尽的拒绝之意，你打断道：“先别急着拒绝，如你所说，我拥有不错的实力，身边还有强大的怪谈，如果这次你愿意帮忙，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同样可以找我。” 　　“陈先生，别忘了，我是在那座城市长大的。” 　　你再次强调你的实力不俗。 　　希望陈先生听了会心动，更努力的帮你寻找能够解决或引出周萌身上怪谈的巫。 　　如果换做你自己一个个去寻找，太慢了，你并不在那个圈子之中。 　　陈先生沉默。 　　长达半分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好，我答应帮忙，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电话挂断。 　　你看了看破烂的手机。 　　“宥光，晚上我们回家看看妈妈吧，另外校外住宿申请下来了，周末去看看租房。” 　　开学以来，你每周都要回家一两次，主要是看看母亲和家里的小动物。宥光在林家那边维持林曦之人类的人设，并没有回林家，不然很难说清正在外省上大学的人类怎么在上课期间突然回到家里。 　　他不愿意独自回校，所以宥光最近回去后都待在你家。 　　晚上八点到十二点的时候，母亲、你、宥光，三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是你和母亲的亲子节目，如今宥光也加入进来，自然得仿佛一直是这般。 　　母亲和宥光坐得端端正正，几个小时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有你抱着抱枕东倒西歪，一会儿往母亲身边靠，一会儿倚在宥光身上，薯片、可乐、爆米花、鸡爪、葡萄……等等，吃得都腻味了。 　　经观察，母亲喜欢看八点档和恐怖片，宥光看偶像剧最认真，你喜欢在看恐怖片里寻找鬼怪和母亲与宥光的相似之处。 　　到了深夜，宥光想和你一起躺着，却总是被你拒之门外，每到那个时候都会用一种阴森幽怨的目光看着你。 　　而在宥光身后，阴影之中，母亲披散着盖住脸庞的黑发，森然安静，看不见神色。 　　于是，你只当看不见宥光，也仿佛忘记平日里在学校怎么甜言蜜语哄怪谈开心的事。 　　无情的门在宥光眼前合上。 　　一分钟后，宥光的手机将会收到一条信息。 　　【（*＾3＾）】 　　… 　　“房子，我去看了一些。”宥光的话将你从回忆里拉出。 　　“嗯？什么时候？” 　　“你睡着之后。” 　　“你趁我睡觉偷偷出去啊。” 　　“那……我守着你睡？”宥光双眼亮晶晶。 　　“……大可不必。” 　　他眼睛直直地盯着你，张嘴生硬地叹了口气：“唉。” 　　“噗。”你抬手捂脸，试图抹去笑出声的痕迹。 　　他一本正经地，面无表情，又叹：“唉。” 　　你瞅他一眼：“别学人叹气，会像个小老头。” 　　宥光立马闭嘴。 　　“你看了哪些房子？” 　　他低头，从手机上发了几个房源信息过来。 　　很显然这些都是经过他深夜观察后，重重筛选出来的。 　　你一一看过之后，抬头，见他还抿着嘴，像是在回想，疑惑为什么唉声叹气会像个小老头。 　　便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宥光，不是念唉。” 　　声音轻柔飘忽：“应该读作——爱你。” 第206章 反噬 　　甜言蜜语的结果就是被再一次留下烙印, 他倏地融入你的影子里，你的影子边缘在地上翻涌，仿佛即将要活过来般。 　　明明什么都没有, 身体却有种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缠绕束缚的错觉。 　　你不得不停下脚步, 看着地上的影子。 　　直到影子表面平静下来。 　　面具的通感被单方面关闭了。 　　无从得知他现在的情绪。 　　但只是普通情绪的话, 他不会特意让你无法感知。 　　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 偶尔有人也是学生们或三三两两、或埋头疾走路过, 对旁的人并不太关注。 　　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丝丝冷意侵入，天光暗下，这条道路更是被人们下意识避开，无人再进入，莫名生出几分荒凉的意味。 　　你蹲下身, 指尖戳在地面自己的影子上，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怎么了？突然跑掉。” 　　等了好一会儿, 才听宥光回道：“我……我太开心了。” 　　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 　　你弯了弯眉眼, 对着自己的影子：“我也开心。” 　　影子发抖般颤动。 　　“……好喜欢你, 宝宝, 喜欢, 好喜欢……爱你，爱你, 好想和你融为一体, 不能吓到你, 不要害怕……喜欢……” 　　宛如呓语般的声音钻入耳中。 　　影子如同被打翻的墨翻涌着，一只纯黑的手从影子里涌出，冰凉、坚硬，牢牢抓住你的脚腕。 　　你没躲。 　　紧接着, 又是一只手伸出，这次却是苍白到透明的手，泛着冷冽的青色，抓住你另一只脚腕。 　　“宝宝……长安……” 　　熟悉的声音呢喃着对你的称谓，克制又疯狂，分外悦耳。 　　又一只手从影子里探出，抓向你。 　　你眼皮跳了跳。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一共八只手。 　　全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其中三只苍白的手，五只黑色的手。 　　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呢。 　　一句话把恋人撩疯了？ 　　作为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怪谈，宥光会因为某些刺激突然崩掉防线也不奇怪。 　　他有些失去理智……或者说是怪谈本应该拥有的“理智”占据上风，不断喊着你，却又被其他几道相同声线的声音重叠。 　　就像他此刻的手一样，声音也变成了好几道，铺天盖地的执念无法再压制下去。 　　你凝神细听。 　　“……爱你……” 　　“好喜欢……” 　　“我是你的……” 　　“……融合……直到灭亡……” 　　你弯起唇角，准确地握住抓着脚腕的某只苍白手掌：“那，满足你好不好？”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全部的执念与需求都得到满足，即便是面具被关闭通感，你也能感知到对方强烈到溢出的狂喜。 　　下一秒，黑手化作数条连接深渊的黑色缎带，迫不及待攀上你的身体，紧紧缠绕包裹。 　　你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毫不躲避，连眼角眉梢的笑意都不减分毫，只紧紧握住那只苍白的手。 　　然而黑色缎带在将你完全裹缚的前一秒，停下了。 　　“……宝宝，你……” 　　他又喊了一声，带着痛苦的喘息，意味不明。 　　黑色缎带猛地褪去，如潮水般迅捷。 　　紧接着，连你的影子里也被抽离了一层墨色，那墨色飞快地在不同阴影中穿梭而过，离你远去。 　　而宥光那道带着痛苦的声音，此刻才在耳旁落下。 　　他逃走了。 　　你敲了敲脸上的面具，有些担忧，发现宥光将双方对对方的所有的感知都关闭了，垂眸敛起笑意。 　　但，随着他留下的烙印一次次加深，即便是从怪谈身上诞生的面具，也能被你掌控。 　　手指摩挲着面具，你犹豫片刻，决定放他出去缓缓。 　　比起怪谈，你可是更懂得克制的人类啊。 　　… 　　比宥光先回来的，是他发来的信息。 　　距离他逃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你坐在操场旁的长椅上，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天边的晚霞由明艳变得昏暗。 　　【宥光】：宝宝，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失控了。 　　【宥光】：有没有不舒服？ 　　【宥光】：不要害怕我。我以后，对不起，我会控制的，不会伤害你。 　　你神色微松，抬头看了眼深蓝色的天幕，回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宥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宥光】：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宥光，我想见你。】 　　对方几番输入又停下。 　　【宥光】：对不起，我很快回来。 　　他没有立刻出现，依旧没有给准确的信息。 　　你皱眉，坐直身体：【你现在什么情况？告诉我。】 　　对方没有回消息。 　　你等了十分钟，也没等来回信。 　　本就在白天被摔得屏幕破裂的手机好像彻底烂掉了一样，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都没反应。 　　【宥光，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足够亲密，我可以理所当然的关心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次信息发出去了，终于收到回信。 　　手机还能用。 　　【宥光】：宝宝，我有点疼，只有一点点。 　　【宥光】：受到反噬，人类会觉得恐怖，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等恢复了就回来，你等我，好吗？ 　　你盯着手机看了片刻，收紧手指。 　　对他的疼痛，你帮不上忙，他更不愿意你在此刻出现帮助他。 　　【好，等你。】 　　… 　　第二天下午，宥光还没回来。 　　倒是周萌发了条消息，表示人格测试题的网页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点进去只会显示404，她已经测试过，不好再拉别人来测试，免得中招，便发过来希望你也帮忙点开看看。 　　你点开链接，果然从【无法加载】状态变成404状态。 　　原本你该好奇问一句周萌是怎么做到效率这么高的，但心里挂念着宥光，实在没有心情，便只是将自己这边在找外援帮忙的事情提了提，好让周萌安心些。 第207章 人心9 　　【宥光, 有没有好一些，还疼吗？】 　　在他能稳定压制之前，你决定下次说情话收敛点。 　　【宥光】：不疼。 　　【宥光】：想你。 　　【那我去找你？】 　　【宥光】：不要来, 我现在在人类定义里是恐怖的。 　　【宥光怎么样我都喜……】字敲出来大半, 你想起这件事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原因, 只能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 重新编辑发送：【我不怕。】 　　【宥光】：宝宝, 今天天气真好。 　　你抬头看了眼乌云压顶的阴天。 　　话题转移有够生硬的。 　　不过宥光不肯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你便不去强求。 　　确定他现在状态安全就好，他会回来的。 　　他不在，你给他请了假。 　　课余时间格外的空闲，总觉得宥光还在身旁。 　　忍不住整天抱着手机等他的消息, 亦或者每次走过楼梯的时候总会回头看一眼，好像回头就会看到他站在阶梯上。 　　可惜没有。 　　“长安, 林曦之病得很厉害吗？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要不咱们买点水果去看看他？”同寝室的傅长力问道。 　　你给出的理由是宥光生病了。 　　“不用, 他就快回来了。” 　　傅长力点点头, 没放在心上, 从柜子里抱出一个篮球, 在指尖转了半圈：“去打球呗，当散散心。” 　　“行。” 　　“你们打球回来能不能帮我带瓶可乐和泡面？”邱武忽然转着椅子回过头来, 推了下被晃歪的眼镜。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游戏界面。 　　“ok！”傅长力比了个手势。 　　“要烤肠？”你印象里这位室友极其喜欢吃烤肠, 几乎每天都能在寝室里闻到烤肠味, 想忽视都难。 　　邱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感谢两位哥哥！” 　　傅长力：“少肉麻，叫义父！” 　　“义子近来手头有点紧……” 　　“算了，为父养不起这样的义子，告辞。” 　　两人贫了几句, 你和傅长力离开宿舍。 　　想了想，你再次摸出手机。 　　【宥光，我去打篮球。】 　　发出去觉得有些不妥，宥光独自逃离休养，而你却和别人去打篮球什么的…… 　　听起来生活里不是很需要他一样。 　　他现在恰好属于不稳定的休养期间，哪怕有丁点可能，你也不想在这时候刺激到他，或者让他难过。 　　便又补了条消息：【我要做点事来转移注意力，不然脑子里都是你，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发送。 　　真肉麻。 　　你深吸一口气，飞快将手机锁屏，自己都不敢看第二遍。 　　但这会让宥光开心，也不会像直白的表白话语那般强烈刺激。 　　没事的没事的，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你捏了捏悄然滚烫的耳朵。 　　傅长力：“你很热啊？” 　　被发现了。 　　脸上也迅速发烫。 　　“啊，是有点热。”你装模作样扇了扇领口，加快脚步前往篮球场。 　　… 　　没见到宥光的第三天。 　　周萌忽然向你问起男生宿舍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学校不让当时在场的学生传出去，你也没有告诉周萌，免得让她知道应昊的事情之后联想到自己，徒增心理负担。 　　但既然她主动问起，你便如实告知，并发回消息安慰。 　　【你已经坚持两个多月了，和他情况不一样，不要多想。】 　　【周萌】：放心吧，我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这倒说得是，她如今深受困扰，还能有心思打听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在你没有告知之前，她可不清楚应昊是被同一个怪谈纠缠的人类，只听说男生宿舍有个人压力太大攻击舍友，还带了刀，后来被警察带走查出精神有问题，目前还不清楚后续情况。 　　周萌这样的心态，怎么不算一种心理强大呢。 　　你正想着联系一下陈先生问问情况，便接到陈先生打来的电话，对方表示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发动所有人脉，总算帮你联系到两个拥有能解决这次事情能力的巫，表示要加你联系方式，加个群聊聊。 　　你同意了，通过陈先生的好友申请后，对方立马拉了个四人小群，然后发起视频群聊。 　　宥光不在，无法带你去别的地方。 　　大学校园里，你很难迅速保证拥有一个独处的空间。 　　虽然此刻在寝室里，但两名舍友也在。 　　这些事情不太方便当着别人的面聊。 　　耽搁了几秒，你拿出折叠伞迅速撑开，使用“伞中世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周围的人忽略掉你。 　　手机同样拿到伞下，接通视频。 　　第一次尝试这样使用伞中世界，手机被你邀请进入伞下，和你处于同一空间，希望和你视频的人不会也将你忽略掉。 　　手机屏幕被分为四个小格，你、陈先生、穿着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和一头橘色卷发穿着吊带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中。 　　“嗨，你就是长安，对吗？”橘色卷发的女人率先开口，扬手朝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看来对方没有忽略掉你，伞中世界的能力这样使用没问题。 　　“你们好，是我。”你点头。 　　那名年轻男人点了下头，他表情板正，说话语气带着股公事公办的意味：“你好，陈老已经把你那边的情况和我们说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庄然，能力是可以通过被建立联系的人类引出了解部分特性的怪谈。” 　　他没有说自己的具体能力，阐述得很模糊。 　　或许外界的巫就是这般。 　　同行之间互相防备，这很符合常理。 　　“我的能力可以剥离人类身上的怪谈，嗯……但这不妨碍怪谈再次与人类建立联系，所以如果选择我来帮助你，你需要自己做后续的事情。”卷发女人几乎是在庄然话音落下的瞬间开口，她笑了笑，耸肩道：“你可以叫我阿离。” 　　两人都没有透露自己能力的展现方式和特性。 　　你表示了解，问道：“庄然，你在引出怪谈后，能将其解决吗？” 　　庄然：“假如了解特性弱点，我可以想办法破除怪谈。” 　　那就是没有直接解决的能力了。 　　“这个没问题，我能解决那个怪谈，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既然两人都了解情况，总不可能拉个群发视频过来是为了闲聊。 　　果然，庄然直言道：“长安，那我就直说了，我对酬劳没兴趣，听陈老说你是在那座城市长大，并且身边有个强大的怪谈，我对你和你身边的怪谈很感兴趣。” 　　你顿了顿，垂下目光，很快又直视手机屏幕，声音冷硬几分：“对我感兴趣可以，对我身边的怪谈感兴趣，不行。” 　　“为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人类身边有怪谈陪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和执念，怪谈总不会无缘无故陪伴在人类身侧，双方之间一定拥有不可割舍的羁绊。 　　至于对怪谈感兴趣这种事…… 　　了解怪谈的特性，可是能推测出对方的弱点的。 　　哪怕大多时候，即便能够推测出弱点，也无法奈何强大的怪谈。 　　但你绝不允许有人可能掌控宥光的特性和弱点。 　　尤其这个人还是一名巫。 　　这和仇人有什么区别？ 　　庄然试图解释什么：“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你打断他的话：“不行，不可能，没商量。” 　　什么理由都不可以，他见都别想见到宥光。 　　气氛有些僵硬。 　　“这单让我来接，我只对你和你给的酬劳感兴趣！”阿离迫不及待地开口。 　　她有些兴奋，视线仿佛隔着屏幕和庄然对上，带着挑衅，双方虽然没有互相交流，却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有些了然。 　　怪不得会拉个小群进行四人连线，两个人和你一起谈，怪不得陈先生虽然接通了视频电话，却全程不吭声当个背景板。 　　这两人的能力从描述来看，的确有些重复，如果没有疏漏的话，请其中一人来帮忙就足够了。 　　巫和巫之间的同行竞争还挺激烈嘛。 　　你点头：“好。” 　　阿离：“把你详细地址发给我，我马上买票出发！” 　　庄然腮帮子动了动，板着脸挂断视频通话。 　　“咳。”你差点以为已经掉线的背景板陈先生终于动了一下，慢悠悠道：“那酬劳方面你们自己商量，我只管牵线，后面的事情就不参与了。” 　　“好，陈先生谢谢你，承诺你的事我不会忘。” 　　“诶，好，好。”他连连应着，手伸向屏幕：“那先拜拜咯。” 　　人卡了一下，画面消失。 　　你也挂断视频通话，加上阿离，发去地址，并询问关于报酬的事情。 　　【阿离】：毕竟要用你的一部分信息交换，这次我就只收个辛苦费，当做交个朋友，事情办妥之后转我五万就行。 　　【阿离】：你放心，我不会问你涉及个人隐秘的问题，如果你觉得问题不妥，可以选择不回答。 　　【没问题。】 　　还好你有个异空间作为储备，又开了家鬼屋，并不缺钱。 　　阿离很快给你发来机票照片，一个半小时后登记。 　　真有效率啊。 　　这钱不白花。 　　你给周萌发去消息，告知她你已经找到外援，让她准备一下，下午请假去校外处理这件事。 　　学校没有私人空间，不管阿离是怎么使用能力处理这件事情的，你们都必须找个能够独处的空间。 　　周萌应下，想问你一些具体情况，你表示对方几个小时后就会到达，到时见面再说。 　　而后，和宥光分享这个好消息。 　　你有点体会到异地恋的滋味了。 　　虽然才分开第三天，有这种体会好像为时过早。 　　…… 　　你们在学校门口会面。 　　阿离和视频里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来的匆忙，衣服都还是那身吊带裙，她拉着个小巧的行李箱，戴着墨镜，像是来旅游的。 　　她上下打量几眼周萌：“看不出来。” 　　你明白她指的是看不出来怪谈的痕迹。 　　就连你一开始也没有发现：“这个怪谈很隐蔽。” 　　你隐晦地指了指脑袋，没有直说。 　　已经在准备解决，现在说怪谈在眼球或者脑子里，只会让周萌恐惧和紧张。 　　“没有问题，按照你的描述，只要它有形体，我就能把它剥离出来。” 　　阿离看了看周萌：“只是需要小姑娘配合。” 　　周萌连连点头：“我一定配合。” 　　“嗯……那我们先找一个住的地方吧，我需要你睡一觉。” 　　你们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三间房，阿离表示她使用能力的时候不需要你在场，即将把怪谈剥离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喊你，到时你再出现将怪谈解决就好。 　　你没有异议。 　　反正你就在周萌的隔壁房间，如果有什么事情也赶得及。 　　进房的时候，你看到阿离跟着周萌后面进入同一间房。 　　她关上房门，阻隔了视线。 　　————切换视角分割线———— 　　进入酒店房间后，阿离顺手关上房门，随口问道：“你要洗个澡吗？” 　　周萌愣了一下，诧异：“啊？” 　　不是说来解决怪谈事件的吗，这个让她睡一觉，应该……就是……字面意思的睡一觉吧？ 　　她思维有些发散。 　　最近为了与现实剥离，有点太沉浸于多元化的精神世界了。 　　“呃……”阿离反应过来：“我是说有的人可能会洗个澡才能更快入睡。” 　　“哦，不用，我洗个脚就行。” 　　周萌进了卫生间，阿离则将窗帘拉上，只留廊灯，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昏暗，她在房间里拉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助眠香薰灯点上。 　　甚至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棉质均码女士桑拿衣放在床上。 　　待周萌出来，便将衣服递过去：“换上吧，新的，洗过了，穿上这个会让你睡得好一点。” 　　周萌眼里流露出一丝膜拜，嘴里嘀咕着“好专业啊”，便去换衣服了。 　　待她出来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紧张之类的缘故。 　　而是现在大概下午五点左右，她平时根本不可能睡这么早，完全没有睡意。 　　周萌翻身坐起，苦恼道：“阿离姐，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一拳，让我晕过去？” 　　阿离沉默着递来安眠药和矿泉水。 　　经验十分充足了。 　　二十分钟后。 　　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中，周萌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绵长。 　　阿离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从行李箱的侧袋里翻出下飞机后在超市买的菜刀，摆放在床边，而后是一个风格血腥的人脸面具，顶上还有稀疏的发丝，光是这个面具可怖的模样，便能让人看到就做噩梦。 　　这两样东西摆放出来就足够诡异了，然而她还没有停止，依次掏出大号针筒、一块生肉、一只死掉但没有拔毛处理的鸡。 　　还好周萌睡着了。 　　阿离俯身拍了拍周萌的脸，昏暗光线下，卷发垂下，大部分脸庞被遮住，只露出有两点亮光的眼睛和张张合合仿若黑洞的嘴。 　　某种能量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落在周萌身上。 　　“周萌，周萌……” 　　她低声唤着，却仿佛在念唱某种咒语。 　　“周萌——你该醒来了。” 　　嘴里说着醒来，声音却无比轻飘，没有半点要将人叫醒的意思。 　　说完之后，阿离直起身体，站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周萌。 　　直到后者的嘴角忽然无法控制般抽搐了一下。 　　阿离转身离开房间，关上门，低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房间里。 　　周萌的胳膊动了动，双眼猛地睁开，同时直愣愣地坐起身体。 　　她外表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又很不一样。 　　她目光冰冷，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明明是和方才分毫不差的五官，此刻因为神态的差别，竟显得尤为陌生。 　　她转头，看到整整齐齐摆放在床边的一大堆东西，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周萌从床上下来，她没有穿拖鞋，仿佛毫无知觉般从死鸡上面踩过去。 　　她直直朝着房门走去，试图打开房门。 　　阿离本就背对着房门站在门外，此刻仿佛背后长了一双透视眼般，背后的双手先周萌一步握住门把手，牢牢抓住，无论周萌在屋子里怎么用力开门，都无法将门打开。 　　阿离依旧垂头背对房门站着，唯一与先前不同的就是背后的双手抓住门把手。 　　房间里的周萌足足拧了三分钟房门才放弃。 　　她拐进卫生间，冷漠地看着洗手池上方镜子里的人影。 　　随即她像是注意到什么，忽然抬手，在鼻尖不停嗅闻。 　　“吸吸……吸吸……” 　　她露出醒来后第一个表情。 　　嫌恶。 　　她回到床边，在床边上摆放的东西里挑选，最后将针筒拿在手里。 　　这根针筒有小臂长，针头比普通针头更长。 　　昏暗中，周萌面无表情地握着针筒，将针头反过来对准自己的眼睛，缓慢却坚定地靠近。 　　在针尖距离眼睛还有几厘米时，她眼里忽然露出挣扎之色，手上动作微顿。 　　“……周萌……睡吧……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阿离幽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 　　挣扎的神色稍缓，却没有回到刚才毫无感情的状态。 　　“周萌，不会有事……害了你我也跑不掉，快睡……” 　　周萌脸上人性化的神态消失了。 　　门外的阿离松了口气。 　　还好是大学生，好哄。 　　否则中途“醒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了抵抗，周萌一把将针头推入眼睛。 　　针尖推入眼球，没有发生任何性质的改变，仿佛针尖只是刺入了另一个与眼球重叠的空间。 　　周萌握着针筒，将针头完全推入，转动着针筒在脑子里搅动。 　　那动作仿佛能把脑浆搅匀。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惊动。 　　周萌抬手揉了揉另一只眼睛，揉着揉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宛如蛛丝般的东西被她从眼睛里缓缓拉扯出来。 　　那东西还在蠕动。 　　她两只手都没有停下。 　　直到将长长的触须彻底从眼睛里扯出，她才停手。 　　握着针筒的那只手拿开，从眼里扯出一块透明胶质物，除此之外竟没有其他损伤。 　　“长安！” 　　阿离飞快敲响隔壁房门。 第208章 人心（完） 　　————切换视角分割线———— 　　你一直在房间里等待。 　　怕错过隔壁的动静, 电视都不敢开，房门也没有合拢，留了一条缝。 　　直到门外传来呼唤。 　　你几步跑了出去, 在周萌房间门口看到阿离, 她拉开房门, 示意你进去。 　　无需多言, 你右手戴着魔术师的手套, 左手抬手召出“房子”。 　　【魔术师手套（右）】：魔术师手套摸过的东西将会出现在魔术师的口袋里。 　　魔术师的手套在此刻的作用是让你能够直接触碰到触须，防止触须逃走或是重回周萌身上。 　　作为怪谈的物品，即便不动用它的特殊能力，也可以用来触碰的怪谈。 　　房间昏暗，只有微弱的光。 　　但你还是看清房间里的东西, 惊了一下。 　　菜刀、针筒、恐怖面具、死鸡、生肉……都是些什么啊。 　　阿离的能力是搞什么邪教仪式吗？ 　　周萌面无表情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针筒, 另一手徒手捏着挣扎扭动的触须, 整个人周边散发出诡异的森然。 　　比起她手里的触须, 她现在整个人更给你一种怪谈的状态。 　　你扫了两眼, 心有疑虑, 却没有在这个时候纠结许多, 直接上前，右手从周萌手里的触须上抚过。 　　周萌手往后一缩, 躲开你的手。 　　她不愿意被你拿走这只怪谈。 　　但晚了一步, 手里已经空了, 她反手抓向你的手，试图夺回触须怪谈。 　　被抓住手指，你非常顺从地摊开手给她看。 　　洁白的手套上什么也没有。 　　森然冷漠的周萌愣住，眼珠子转了转, 在你手中寻找了两圈，没找到任何东西。 　　你趁机收回手，揣进兜里，抓着口袋里的东西扔进左手的“房子”里。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般自然，连面色平静得也仿佛无事发生。 　　“房子”没有任何动静。 　　这么一只小小的怪谈，已经引不起它任何反应了。 　　供奉过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只怪谈的母体被封锁，只要被引出，便没有反抗能力。 　　当然，这也只是对你这样能够触碰并解决的人来说简单。 　　阿离就不是很能接受。 　　“不是，这就好了？解决了？” 　　你试着去理解她的诧异来自何处，道：“解决了，可能是我的能力比较特殊？” 　　你有好几项能力，并非每项都能直接解决怪谈。 　　就算是“房子”，也只是接受供养，供养物要么被制无法反抗、要么弱小但没有反抗被供养的能力才行，否则根本无法吸收。 　　而“纸月亮”是吸收怪谈的能量，其独特性……完全就是专属平衡者的杀手锏，可以说是平衡者能够存在的根本，且不敢随意使用。 　　其他的能力，则是能够和不同怪谈对抗而已，对于某些特殊的怪谈甚至会派不上用场。 　　阿离目光复杂，带着一丝恐惧和崇敬，喃喃道：“不愧是那座城市里出现的巫，不过如果能力不够强大的话……” 　　后面说了什么，你没有听清。 　　总觉得是一些不好的臆想。 　　你确实比较招怪谈，如果没有妈妈、宥光、以及自己的能力作为支柱，确实不像能好好活到现在的样子。 　　阿离说完，看向已经悄然左手针筒、右手菜刀的周萌，抬手撤除自己的能力：“回去吧，周萌，这不是你该到来的世界。” 　　在她撤去能力后，周萌不甘地闭上眼睛，软倒在地，针筒和菜刀直往下坠。 　　你连忙一脚将菜刀踢开，以免误伤。 　　再看周萌，她脸色平静，呼吸绵长，似乎只是睡着了。 　　那股诡异森然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她此刻看起来很正常。 　　“她是什么情况？”你问道。 　　“我能力的作用。”阿离捋了捋卷发：“她没事，只是睡着了，等会儿会醒过来的。” 　　她没有细说。 　　你识趣的没有追问，将周萌放回床上，把地上乱七八糟的“凶器”用酒店的垃圾袋装起来。 　　“你还要吗？” 　　阿离接过垃圾袋，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针筒和面具，笑了笑：“老演员了，丢了也还得买。” 　　你点头，压制着心中的好奇。 　　“你想了解的是什么？可以现在问我。”你表示要完成约好的酬劳。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我对那座城市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极度危险，是巫的禁区——当然，普通人也最好不要进入。” 　　你那悠闲但不太平静的“家乡”被人这样描述，心里还挺复杂的。 　　还好，早就习惯了。 　　阿离想了想，问：“那里的怪谈数量很多吗？多到什么程度？” 　　“也没有很多吧。”你斟酌着回答：“只是不管出去玩还是在家里都能碰到的程度。嗯……家里有、大街上有、电影院有、动物园有、荒郊野岭有、鬼屋有、村子里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有。” 　　伸出手，说一句摁下一根手指。 　　仔细想来，你好像的确没发现有什么地方是没有怪谈的。 　　阿离嘴角抽搐，看着你的目光越发佩服：“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妈妈是个很强大的女人，在我没有能力之前，她一直保护我。” 　　“竟然还有前辈在那个地方定居吗！？” 　　对于她的震惊，你露出神秘微笑。 　　“这样说来的话，那座城市里有这样高密度的怪谈，却没有巫愿意涉足，城市竟然没有变成怪谈城市，里面的人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活得好好的？ 　　你听懂她的未尽之意，反问：“你怎么能确定人类一直是那些人类呢？你见过由人类变成的怪谈，有见过由怪谈变成的人类吗？” 　　阿离惊住，目光呆滞。 　　大概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三观震撼了吧。 　　当初你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同样震惊。 　　那座城市里的人类是不可能消失的。 　　即便全都不在了，也会有新的“人类”迫不及待来填补空缺。 　　或许是还在消化你抛出的信息，阿离没有继续询问问题，思索着回房间了。 　　你将报酬转账给阿离，推了推周萌想将她唤醒。 　　人是你带过来的，刚才周萌的情况阿离不愿过多解释，虽然周萌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你还是想等人醒了才放心。 　　周萌紧皱着眉头醒来。 　　“长安？你……”她顿住，睁大眼睛对着你左看右看：“我看不到你身边的虚影了耶！” 　　“嗯。”你笑着道：“处理好了，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周萌起身：“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阿离的行业机密，我也不太清楚，你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就好。” 　　“哦，真的谢谢你，长安。对了那个……”周萌问道：“阿离感觉很专业的样子，她是专门做这个的吗？我得付她多少酬劳？” 　　“不用，我已经付过了。” 　　“多少钱？我转给你。”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如实告知。 　　“我的钱不够，我跟我爸妈说一声，过两天转给你行吗？” 　　“不急。” 　　你和周萌稍作收拾后，离开酒店。 　　阿离没有离开，她还住在酒店里，说是来都来了，顺便旅游一趟，热情邀请你们这两天可以来找她玩。 　　只当她是客气的邀请，你和周萌都没有放在心上。 　　周萌要回学校，你则看了看手机：“我打算搬出去住宿，现在有空正好去看看房子，你先回去吧。” 　　“那我陪……”周萌说到一半突然打住，转口说道：“那我回学校了。” 　　她说完，又接着问：“林曦之什么时候回来？” 　　你对所有人的理由都是林曦之生病，请了病假，周萌也不例外。 　　让她对你们了解更多，这个理由并不能信服，但并没有多问缘由。 　　“过几天吧，应该快了。”你不确定。 　　宥光再不回来，你真的要去找他了。 　　和周萌分别后，你按照宥光之前发给你的几个房源信息一个个联系，表示要过去看房子。 　　最终定下一套离学校不远，环境价格各方面都比较满意的房子。 　　当场交租金，在手机上约了保洁上门打扫，你则到附近超市里买了些生活用品填充进去。 　　在宥光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住进来。 　　【宥光】：宝宝，今天要想念我。 　　他发来一张自拍。 　　照片里只看到一张脸，周围是无尽的黑暗，那张面孔浮在黑暗之中，惨白的脸、鲜红的眼下小痣，仿佛是谁遗失在陷落黑河的瑰丽面具。 　　面对镜头，嘴角僵硬又刻意地上扬，唯有眼中的眷念自然真实，组合在一起，散发出强烈的违和感。 　　是一张恐怖气氛浓烈到你现在举报就会被屏蔽删除的自拍照。 　　仔细欣赏了一会，你把照片保存，设置屏保，回复:【在想了（*＾3＾）】 　　———— 　　【怪谈收录】 　　【人格测试题】 　　来答题吧，探索你人格中不为人知的隐秘。 　　我只是一套测试题，答案在你——难道不是吗？ 　　邪恶的你，一定会喜欢我馈赠的小礼物～ 　　【人心】 　　眼见为实。 　　相信我，你看到了人心。 　　友善的人内心恶毒，恶毒的人另有苦衷。 　　这个世界与你以往看到的完全不同啊，该怎么办呢…… 　　混乱、杀戮，毁灭这个世界，或者被这个世界逼疯吧！ 　　【阿离的能力——你只是你吗？通过你的身体，我将TA们从另一个空间唤醒，TA们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TA蛰伏已久，等待这一刻很久了。TA将独占在你的身体，赶走一切外来者，但在这具身体属于TA之前，有人给了TA回程车票，TA不得不离开。 　　TA将永远等候下一次醒来的机会。】 第209章 虚拟恋人 　　母亲那边因为宥光没有回来的缘故, 你没办法再在短短几分钟内跨越几座城市回到家里。 　　虽然距上次回家还没有过去几天，但你特意挑了一个母亲在家的时间，打座机电话过去和她说明情况。 　　你说了宥光受伤暂时离开的事情, 却没有说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伤的。 　　母亲大概不会愿意听到真实的答案。 　　为了避免以后和宥光只能转为地下恋情, 你小小的隐瞒了。 　　母亲静静地听着。 　　直到你说完, 她才出声：“宝宝, 生活费够不够？” 　　在出来上大学之前, 母亲曾给过你一笔学费和生活费。 　　她当时垂着头默默从背后掏出三捆百元大钞递给你的画面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虽然这样问很是冷漠无情，但你当时还是脱口而出：妈妈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那些钱编号都是连在一起的，别是抢了银行。 　　还记得母亲当时回答的很认真，她说，在一个死去人类的家里, 家里的天花板上面一摞一摞塞满了这样的钱，没有被其他人类发现。她听说人类上大学需要很多生活费, 每个月生活费用光的话, 月底只能饿肚子蹭饭吃。 　　“宝宝这样太可怜了。”她微微偏头, 长长的发丝向着一旁滑动, 露出左眼, 注视着你的眼里流露出从未见过的怜爱与忧伤。 　　好像已经看到你饿着肚子到处蹭同学饭吃, 垂头丧气犹如流浪汉般的凄苦模样了。 　　你：…… 　　你其实有钱来着。 　　再不济有宥光在，不管是带着你去送外卖还是吃霸王餐都不费吹灰之……嗯？怎么会有这种可能！ 　　或许是人类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母亲也学会了脑补。 　　并且还把特别凄惨的形象往你身上套。 　　你接过三捆沉甸甸的钞票, 信誓旦旦：“妈妈, 你给这么多钱足够我用好久了，我绝对不会饿肚子的！” 　　母亲欣慰地将头摆正，黑发将露出的眼睛重新遮住。 　　她走到电视柜前，往背后一摸, 又掏出几捆百元大钞，整整齐齐摞在电视柜上。 　　她在电视柜旁边看了又看，幽幽道：“没放满，再拿一些。” 　　你抱着钱，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你开始思考自己的品德里有没有那种高尚的品质。 　　最后不得不承认，有一点，但不多。 　　比如从能够塞满天花板里暂时无主的钱票里拿走一部分来装饰自家电视柜，你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于是你开始吹彩虹屁：“妈妈是最棒的，妈妈我们家发财了！” 　　回忆褪去，思绪回到现在。 　　你低头笑着，边打电话，边从袋子里翻出一个新买的布娃娃，用手指将布娃娃长长的黑发扒拉到前面来捋顺，盖住布娃娃的脸庞。 　　“生活费够了，你给得足够多了。妈妈，我今天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和你特别像的手工布娃娃，回家的时候拿给你看。” 　　“好呀。” 　　“妈，你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孤单？” 　　“不会。” 　　“那豆豆有没有拆家？” 　　“……不知道，家里会恢复，猫灵在看豆豆。” 　　豆豆简直是猫灵带大的小狗，你不在家的时候，喂粮、遛狗，都是猫灵在做。 　　以前猫灵还会故意逗豆豆，现在豆豆年龄大了些，猫灵对它也越发温和了。 　　就像小时候宥光送你的小仓鼠。 　　猫灵一开始还会故意吓唬它，吓得它疯狂跑圈，可能想锻炼得强壮一点方便逃命。 　　后来仓鼠越来越不爱动弹，猫灵只是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它，仓鼠也不再惧怕猫灵，直到某天仓鼠闭上眼睛从此长眠。 　　“妈妈，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 　　你将周萌的事情讲给母亲听，顺带说起了应昊，想到对方目前还在受怪谈困扰，如果能联系上对方的话，可以问问应昊想不想解除困境、阿离愿不愿意再做一单生意。 　　若是需要你出手的话，你也可以打开第一桶金。 　　母亲听你讲述，偶尔给个回应，待你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最近也遇到有趣的事情。” 　　面对母亲的分享，你兴致勃勃：“什么事？” 　　“宝宝，你知道恋爱情侣吗？” 　　你头皮一麻：“什、什么？我……知道吧。” 　　突然提起这个……母亲难道察觉到你和宥光的事情了！？ 　　虽然有宥光在你身上留下烙印的事情，但在你的理解中，那是一种羁绊的体现，并非是恋人才能做的事……大概吧。 　　而且你没有想好该怎么坦白。 　　迟早都是要让母亲知道的，可现在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啊！ 　　到底什么时候被抓包的…… 　　你挠挠头，又抓抓脸，慌得像只猴子。 　　母亲：“是最近出现在人类手机上的怪谈。” 　　慌乱的动作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你抚了把脸，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你做贼心虚呀。 　　她阴冷的声音娓娓道来：“屏幕里面有个小人，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手机里有恋爱情侣的人类和它来往密切，整日抱着手机傻笑，越来越沉溺，其他的事情都不顾了。” 　　或许是因为你刚才误会了母亲所说，那样尴尬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她一边说着，你便忍不住将描述中的人类和自己做对比。 　　……你好像也差不多快到这种程度了。 　　反省一下。 　　“后来呢？”你问。 　　“人类谈论恋爱情侣里一种叫好感度的东西。好感度满值的人类，才能得到被恋人邀请相见的机会。” 　　“可是……那是手机里的虚拟恋人啊，怎么会和现实中的人类相见呢？” 　　“嗯。”母亲似乎也颇为费解：“人类，这次只是被蛊惑爱上虚拟恋人，却失去对怪谈的恐惧了。当有人说出只有怪谈才能达成让虚拟恋人和现实中的人类相见的话之后，他们……好像更开心了，像见到希望。” 　　“每个人类都在想尽办法提高恋人好感度，期待和虚拟恋人相见。” 　　倒也不惊讶。 　　是处于狂热恋爱中的人类能做得出来的事。 　　“那有人受到邀请了吗？” 　　“有。”母亲的声音迟缓，充满疑惑：“那个人从现实里消失。他出现在手里里，从此只存在手机里，和他的虚拟恋人待在一起，其他人类知道这件事后。” 　　她顿了顿，形容道：“非常狂热。” 　　你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问：“消失的人多吗？” 　　“不多。”母亲语气恢复冷漠森然的气息：“虚拟恋人怪谈的广告语是，不是什么样的人类都能被虚拟恋人爱上。” 　　“……” 　　意思是没消失的那些人类不配呗？ 　　还挺傲的一怪谈，而且竟然还打上广告了。 　　这么嚣张高调的怪谈不多见。 　　怪不得连母亲这样的怪谈都关注到这件事了，恐怕现在在那座城市里，恋爱情侣的虚拟恋人和怪谈事件不说人尽皆知，也是声名远播了。 　　在一座人类避讳怪谈的城市里做到这种程度，它魅力还真大。 　　母亲忽然开口，打断你的思绪：“宝宝。” 　　她说：“不要掉入怪谈的陷阱。” 　　“我……” 　　你哑然。 　　好像已经迟了呢。 　　“宥光算吗？” 　　这次换母亲沉默了。 　　这算不算坦白？ 　　你心中忐忑，等候着母亲的回答。 　　等了好一会儿，母亲也没有回应，心里越来越慌。 　　“妈妈？” 　　“嗯。”她表示自己还在，并语气沉沉地说道：“我不理解。宝宝是说，你和他打起来了，你把他打受伤了？” 　　你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但似乎在情理之中。 　　妈妈是怪谈嘛。 　　以怪谈的思维，宥光和陷阱划上等号，然后被你发现并反击，最后宥光被打跑养伤，刚好和你说宥光受伤的事情吻合。 　　逻辑完美！ 　　“不是，我没打他，更没有打伤他！就是……我们在一起了，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你斟酌着话语解释。 　　“一直是这样啊。”飘忽诡异却温柔的声音覆上一层茫然：“我和宝宝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 　　你微怔，旋即笑了笑。 　　“妈妈，你说得对。” 　　… 　　“我和他，不同的只是从永不分离的朋友变成恋人。” 　　总算过了明路了。 　　你想和宥光分享这件事，但又起了点坏心眼，想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去和母亲坦白。 　　让他也体会一下你刚才的尴尬窘迫五味杂陈。 　　要模仿人类，就要多多经历人类的情感历程嘛。 　　先给他安排一下。 　　你翘起嘴角靠在沙发上。 　　【宥光，有件事我好担心。】 　　对方秒回。 　　【宥光】：什么事？ 　　【我们谈恋爱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我怕妈妈有意见，怎么办？我不敢面对这件事了，迟早要让她知道的。】 　　【宥光】：我 　　【宥光】：你别担心，我去告诉妈妈！ 　　看到宥光打磕巴一样误触发出来的话，你忍不住咧开嘴角，笑得收不住。 　　身形一歪躺沙发上。 　　【宥光你真好。】 　　【要是妈妈打你怎么办？】 　　【宥光】：我不还手，不躲，妈妈打够就同意了。 　　他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 　　你有点心软了：【放心，我会救你的。】 　　你打开网页搜了搜，找了个抱抱的表情包发过去。 　　【快点好起来啊，宥光。】 　　… 　　【怪谈收录】 　　【虚拟恋人】 　　只有缘分才能让我们相遇。 　　快来和我进行一场热烈的爱恋吧！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永不分离，永不背叛，永远保持鲜美的爱意。 　　不过……你会是我喜欢的样子吗？ 　　邀请函是爱意的证明，如果你愿意，请逃离你的世界，来到我的世界。 　　不接受反悔哦～ 第210章 终章 　　你询问了应昊的室友, 想问问看能不能联系到他。 　　“你找他做什么？”应昊室友奇怪地问道。 　　你沉默几秒，随即开口：“他欠我钱。” 　　“噢～”对方了然，递给你一个同情的目光：“我说呢, 找他这个危险分子干什么, 你这钱想要回来估计有点难。他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呢, 老师不准我们问, 但我听说他是精神出问题了, 还有点严重，一直没清醒，他家长打算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喏，这是他电话号码，你打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接通, 我们宿舍里之前都和他闹矛盾，有一个才从医院出来呢, 都没有联系过他。” 　　对方还挺热情, 告知了你不少应昊的消息。 　　你谢过之后, 在学校找了个角落拨打电话。 　　“嘟……嘟……嘟……” 　　“喂, 哪位？” 　　一连响了好几声, 才有人接通电话。 　　是个男人接的, 听起来岁数不小，不是应昊的声音。 　　“你好, 我是应昊的同学, 有事情找他。” 　　“……什么事？他现在不方便接听, 我是他爸，你跟我说就行。”对方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你得编个合适的理由。 　　打直球说怪谈的话，对方并不是应昊本人，说不定真的怀疑应昊精神上出了问题, 打算将其送进精神病院治疗，这种情况，你很可能会被认为是骗子。 　　只是被骂作骗子也没什么，但能够解决应昊问题的一扇门就这样匆匆关闭，青春年华被关进精神病院……想想就觉得比怪谈还可怕。 　　得想办法见到应昊本人。 　　大脑飞速运转，计上心头：“是这样的，叔叔。我和应昊之前在学校外面买了彩票，现在中奖了。” 　　“中奖了？”对方叹了口气：“你自己去领了吧。” 　　没兴趣？ 　　还是觉得中不了大奖？ 　　“奖金上万了！” 　　你加大筹码的同时含糊其辞，若是应昊父亲还不动心，就把奖金再说高点。 　　先把人骗……喊出来再说。 　　“……中了多少？” 　　问就是在意。 　　你斟酌着他的语气和反应，不确定地回：“好像有五万？” 　　“真的假的？同学，你不要骗我。” 　　上钩了。 　　“真的，彩票是实名制的，彩票在我这儿，但当时登记的是应昊的信息，需要应昊本人到场来领才行。” 　　“……必须本人到？” 　　“对，你能跟应昊说一声吗，今天下午我在学校门口等他，怎么说也得把这钱领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即便应昊家里并不算缺钱，但如今孩子精神出现问题，以后能不能独立生活都两说，钱自然越多越好。 　　“……行！我下午两点左右带应昊过来。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你跟他说，我叫长安，之前当过代理宿管，他就知道是谁了。” 　　… 　　应昊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身边跟着好几个人。 　　经过对方简单介绍，你得知来的人有他爸爸、妈妈、哥哥。 　　三个人将他围在中间，像害怕他逃跑一样。 　　或许他已经逃跑过了。 　　毕竟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应昊是被他爹扭着胳膊走过来的，本人半低着头，脸上的鼻青脸肿还没消下去，气喘得跟牛一样。 　　看起来的确不像精神正常的。 　　也不怪他父母家人会要将其送去治疗。 　　校门口有一些学生来往，你站在那里等人本就招惹视线，如今应昊等人过来，更加引人注目。 　　你往一旁人少的地方指了指，拎着手里的折叠伞率先走过去。 　　“长安同学，彩票的事情……”应昊父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应昊暴躁打断：“我来了，根本没有彩票，你找我干什么？” 　　他眼睛还是红红的，看向你的目光愤怒又厌恶。 　　还记着你和警察说他有精神问题的仇呢。 　　你不多言，直接当着应昊等人的面撑开折叠伞，使用“伞中世界”的能力。 　　伞下，你看见应昊父亲对着应昊皱眉不满的表情忽然中断，瞳孔微缩，不自觉张大了嘴。 　　“啊？啊！？人呢？”应昊哥哥抬手比划：“刚那么大个人呢！？” 　　他不仅比划，还伸手摸过来。 　　你往旁边避开两步。 　　“咋不见啦？完了，我也有毛病了？妈！你没说过咱家有精神病遗传啊！” 　　应昊母亲揉了揉左眼，又揉揉右眼，随后嫌弃儿子呱噪：“安静点行不行！” 　　在三人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一把拉过愣神的应昊，将其拉到伞下。 　　他呆滞的看着你，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他大概一米七出头，比你矮上不少，你好奇地低头一听。 　　“……俺可能真的是疯了，该吃药了……” 　　“醒醒，你还没疯。”你开门见山地将事情说了：“你只是被怪谈缠上了，我这边找到一个能将你体内怪谈剥离出来的人，她能帮助你，只是要收取不菲的报酬，到时你眼中的世界会恢复到一个月之前。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询问她的意思，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相信你？” 　　应昊表情怪异。 　　他显然没忘了上次相信你后发生了什么。 　　“咳。”你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话还是要说明白的：“你也可以不信，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就这样被毁掉人生，顺带帮帮你。” 　　“你应该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考虑好之后联系我，尽快，那个人在这里待不了几天。” 　　你顿了顿，看向伞外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原地寻找你和应昊踪迹的应昊家人，语气平静：“我已经帮你做到这里了，说服家人，你应该做得到吧？” 　　说完，不等应昊回应，便将他推出伞外。 　　他一个踉跄，立马被旁边的家人发现，围了起来。 　　应昊不理，神色复杂地回头张望。 　　自然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 　　你将此事告知阿离，并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在这里多待两天，阿离同意了。 　　第三天。 　　应昊的电话打来，接听后却发现是其父亲的声音。 　　对方这次说话声音都谨慎了许多，表示愿意花钱清理孩子身上的麻烦，你将阿离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们自己去沟通具体事宜。 　　一个多小时后接到阿离的消息，对方表示自己搞不定被剥离出来的怪谈，希望你能帮忙，她会分部分酬劳给你。 　　你欣然答应。 　　那并不是什么处理起来棘手的怪谈，再加上应昊家庭并不是大富大贵，你不想赚同学太多钱，只肯收取两万，少收的那部分就让阿离当做打折还给对方了。 　　成功将怪谈解决，应昊整个人都像是被顺毛了一样，从暴躁的状态平静下来。 　　比起收取怪谈的时间，反而是耗在来回路上的时间更多。 　　又是想念宥光的一天。 　　… 　　今日无课，整理租房。 　　【周萌】：长安，你和林曦之这几天都没在群里出现，陈媛媛和彭迪跟我问起你们俩的情况呢，能说吗？ 　　你手指顿了顿。 　　【我来吧。】 　　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在朋友们面前公布吧。 　　打开群聊，果然看到聊天记录里彭迪和陈媛媛在询问你们的情况。 　　【我和林曦之在一起了，他最近出了点事，所以我没有看群消息。】 　　【彭迪】:？ 　　【彭迪】:！ 　　【陈媛媛】：我早就看你俩有猫腻了，果然！！ 　　【彭迪】：不是，你俩，你，你们 　　【彭迪】：震惊我爷爷全家！ 　　【陈媛媛】：什么时候的事？林曦之怎么了？ 　　【开学前在一起的，他生病了，问题不大。】 　　【周萌】：没想到最先脱单的是你们俩 　　【陈媛媛】：长安和林曦之一直很可疑，你们见他俩分开过吗？ 　　【陈媛媛】：没有 　　【彭迪】：没有 　　【周萌】：没有（虽然没有发言权但保持队形） 　　【彭迪】：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 　　你回复没几秒，就收到彭迪私聊。 　　【彭迪】：可恶啊！还记得几年前我信誓旦旦说要教林曦之怎么谈恋爱的，结果我现在还暗恋着呢，他就谈上了！ 　　你笑眯了眼：【我先主动的。】 　　【彭迪】：你俩谁说假话了？ 　　【彭迪】：（截图） 　　—— 　　【彭迪】：林曦之，你和长安谈恋爱了？ 　　【林曦之】：嗯，我们是恋人。 　　【彭迪】：卧槽你小子……你俩怎么谈上的？教教我呗，我真的很需要！ 　　【林曦之】：我先跟长安表白，然后亲他，他就亲我了。 　　【彭迪】：嘶…… 　　—— 　　你噎住，呛得咳嗽。 　　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搞得满脸通红，尬住了。 　　这种事情合适拿出来讨论吗！ 　　彭迪，别人的经验要不得啊，你醒醒！ 　　最后只能生硬回复：【好朋友，让我们换个话题……】 　　消息才发出去，手机忽然“叮叮叮”不断弹出新的信息。 　　【宥光】：宝宝 　　【宥光】：我回来了 　　【宥光】：你在哪里？ 　　【宥光】：我找到你了。 　　你看着手机，动作比思想更快一步，飞快打开门朝着楼道的方向跑去。 　　熟悉的身影在楼道里浮现。 　　“宥光！” 　　宥光紧紧盯着你，唇角高高扬起，难以掩饰浓烈张狂的占有和喜悦。 　　他倾身过来，伸出一只手：“宝……” 　　你抬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转身快步走回去。 　　他似乎想说什么，伸手的动作也不像是想被你牵的样子。 　　但你有更想做的事情。 　　你将他拉进家里，随手关上房门。 　　而后才转身，朝他笑得灿烂：“宥光，欢迎回家。” 　　他愣了一下，弯了眉眼，黑沉的眼睛此刻极尽柔软：“嗯。” 　　“宝宝，终于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 　　你上前半步，推了他一把。 　　宥光被推得后退半步，背抵在门上，有些愕然。 　　贴近过去，偏着头，近乎撕咬地吻住他的唇。 　　他几乎是迎接着你，不需要半分反应的时间，便给出更强烈的回应。 　　“嘭。” 　　一声闷响。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好像是宥光提了东西？ 　　无暇顾及。 　　从未进行过这样激烈疯狂的吻，连呼吸都难以为续。 　　有什么存在攀上你的小腿。 　　像是……一只手？ 　　眉头动了动，你想去看，却被咬了一口，像是在惩罚刚才的走神。 　　然而又一只手出现在腰侧。 　　腿上多出一只。 　　……不是吧？ 　　你很想发表点什么意见，但每当想抽身退开时，就被乱七八糟不知道到底冒出来几只的手牢牢禁锢住，宥光还会似提醒似惩罚的咬两下。 　　你想起之前从影子里冒出来的八只手，只觉得头疼。 　　宥光，受伤休养回来一趟，似乎更变态了。 　　“唔唔！” 　　你示意自己想说话，非常想。 　　他松开唇时，你好像嘴都麻了。 　　“到底有几只手？”你揪着他的领子问。 　　那些手抓着就算了，还并不老实。 　　“嗯……”他低头，顺着嘴角吻下去。 　　放开了唇，却细碎地一路蔓延。 　　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宝宝想要几只手？” 　　“什么叫我想要几只……喂别乱摸啊！” 　　“你明明很高兴。” 　　“你这是污蔑！” 　　“面具告诉我的，不喜欢吗？那为什么……” 　　“……你老实说……哼……你这几天……到底是在养伤还是上什么黄网了……” 　　“宝宝，好聪明，我学了好多。” 　　“你……狗宥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