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里主角受的男朋友》作者︰祝流水   文案:   林砚穿进本俗套的贵族学院小说。   主角受是个积极向上、温柔和善的特优生,一开学便先后惹了贵族学院F4,在进行一番真香、雄竞、追妻火葬场后达成oe结局。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   原书作者似乎为了满足某些读者对背德文学的喜爱,特意给主角受加了个男朋友。   林砚便穿成了主角受的…男朋友。   他不是F4的任何一个,只是普通的特优生。   阴郁、苍白、墙头草。   但主角受依旧爱他爱到无法自拔,就在主角受被F2关进小黑屋时,他偷偷帮主角受逃离,被一枪毙命,成为虐恋play的一环,达成下线结局。   林砚穿来的时机还不错。   虽然原主正因为惹了F4而被人霸淩,但好歹没去当“美人”,也没有被F1耍得团团转,更没有被F3一枪毙命。   林砚对主角们的爱恨情仇并不感兴趣。   他不再做原书里的那些蠢事,反而干脆利落的同主角受分手,慢慢远离校园内的纠纷,一心一意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   林砚没有注意到得是,   暗地的窥探、莫名消失的衣物甚至于日渐沉郁痴迷的视线。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将猎物卷入怀中,撕吃入腹。   原书在崩盘,一切都在失控。   阅读指南:   1、训狗文,F4跟原主角受前期都是坏种。   2、万人嫌变万人迷,古早味十足,全员单箭头,狂蜂浪蝶无数。   3、1v1,有正攻,正攻F2沈涅。攻全洁(精神身体上辈子这辈子全洁高洁,只会喜欢受一个人)   4、呜呜呜真的好爱清冷大美人,浑身冷白,唯独乌发黑瞳,一张冷淡厌世脸,站哪儿就是引诱人,瞥一眼就是奖赏。冷美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武力值超高。   5、本人的雷点有攻攻暧昧,所以“原书”会有合理解释。本文灵感写于2024.8.18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豪门世家穿书逆袭古早万人迷   主角:林砚 沈涅   其它:万人迷   一句话简介:清冷大美人和他的疯狗攻们   立意:朝着自己热爱的梦想并坚定的活下去 第1章 林砚   铅云翻滚。   废弃仓库被人拨了电闸,黑咕隆咚的,几息间,电闪雷鸣下带起的白光勉强透过窗户照亮仓库内的场景。   积满灰尘的柜子、堆起来的木箱和乱七八糟的体育设施。无标识的手机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奥罗拉公学的宣传片。   教堂是哥特式风格,彩色玻璃窗,尖塔高耸,其上雕刻着大量的浮雕群像,浮雕群像里最为显眼的便是圣母玛利亚像,手持圣经温柔慈爱。   “奥罗拉公学位于新啰苏达州的郊区,各种教学设施完备,数百年来为联邦在各行各业输送了大量的顶尖人才……我校始终秉持着和平友爱,团结互助的校训……”   林砚发著高烧,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支着肘靠坐在墙角,视线落在宣传片上,理着脑海乱糟糟的线索,稍作休息。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原主或许已经离世,离世的原因是原主的脑袋在几个小时前被人砸出了个洞———没包扎,也没缝针,正往下淌着血。   他目前的首要任务便是去医院。   可仓库的大门被锁住了。   林砚试过开门,只听到阵嬉笑声——门外有人,可那群人并不想给原主开门,原主或许是遭到了某种霸淩。   这具身体的伤口长久未处理,林砚接手后,发了高烧。   手脚沉重得抬不起来,阖上眼皮就能大睡一场,热意上蒸,晕得林砚眼皮发红。   林砚翻看着原主的手机。   原主手机里的联系人很少,可备注却别具一格——可能有钱的假好心装货……恶毒的蠢货贵族A、村口的长舌夫F、……给钱的两个拖油瓶。   路上的狗,原主都要骂上一句。   林砚越发头疼,他沉默的关上手机。   毫无线索。   没有求救电话,也没有紧急联系人。   高烧、失血、夜间低温。   林砚的身体流窜着刺骨的冷意。   脑袋晕眩得厉害,昭示着身体已到强弩之末,他需要马上去医院。   仓库内还有扇窗。   林砚看了奥罗拉公学的地图。   他破窗后,穿过雪松林,走过哥特式的教堂,转过两个寝室楼,便能到达校医院。   林砚想好措施后,闭上了眼睛积蓄力量,但身体到了强弩之末,他陷入假寐,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   各种斑驳的色彩最后停留在一本带着羽毛笔的金边书上,书页缓缓展开。   这个世界是本俗套的、烂尾的贵族学院小说。小说以主角受沐澜的视角展开,沐澜自小被父母抛弃,是个孤儿,他凭藉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奥罗拉公学。   沐澜心地善良,亲和力强,初进入奥罗拉公学时,便有了一群追随者。直到沐澜撞见其他特招生被贵族霸淩的惨状时,他才发现公学里的一切都阶级分明、秩序井然,毫无公平公正可言。   沐澜不敢相信第一学府的同窗竟是这般恶劣模样,他鼓起勇气怒斥着霸淩者,鲜活生动、楚楚可怜的模样引起了贵族学院里天龙人的注意,经过不断的拉扯对立交锋,天龙人们纷纷被沐澜所吸引。   但沐澜是有男朋友的。   沐澜的男朋友也是特优生,成绩不上不下,身高还没沐澜高,常年戴着副黑框眼镜,为人呆怔,苍白阴郁,很不讨喜,又因惹了F4而被全校人霸淩。   而这个男朋友名叫…林砚。   等等。   林砚?!   林砚倏然被惊醒。   狂风敲击着窗户,哐哐直响,雨雾骤然下落,覆盖着整个奥罗拉公学。雪松林变得静谧幽深,仓库门外也没了动静。   但门依旧没开。   林砚沉默的站起身,他从柜子里顺了把钳子,熟练的撬开窗户,朔风铺天盖地的砸在他的面上,他无意识的垂着眉眼,两掌撑在窗沿上。   天边有惊雷响过,雀鸟吓得逃窜,喘不过气似的挥舞着翅膀,它好不容易单腿立在枝头上,黑豆般的眼睛警觉的望向不远处的雪人。   雪人被框在垂直的窗内,身后是乱糟糟的“垃圾”,撑着眼皮,乌发红唇。他似乎有些发热,蒸得眼尾发红,乌发湿润,衬得他的肤色更白,一双漆黑的瞳孔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很轻的吞咽声。   雀鸟一动不动,慢半拍的站直身体,还不忘梳了梳被沾湿的尾翼。   忽有道声迟疑的声音打断了雀鸟的动作。   “…哥?”   风声骤停。   来人占据着大半窗户,穿着奥罗拉公学的校服,黑发绿眸,面容干净秀气,怯生生的,似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柔和的弯了弯眼,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担忧。   按照原主的手机备忘录,全世界的人都是恶人,并没有给林砚提供任何眼前人的线索。林砚沉默的望向眼前人眼眶里的泪水,没有出声。   沐澜率先移开视线,他倔强的擦了擦面颊,声音都带了些抽泣:   “对不起哥,艾柯拉老师让我帮忙做化学实验,做完实验,有几个同学非要我去参加生日宴会,我不好拒绝,这才耽误了几个小时,对不起哥,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过分……如果我没耽误这几个小时,你就不会受伤,都怪我,哥。”   沐澜说着便要去握林砚的手,林砚不动声色的躲开,听着沐澜不断的道歉声。   林砚的脑袋晕乎乎的,其实没太听清沐澜的声音。   但他觉得他目前应该去医院,不应该听旁人哭他的坟。   林砚刚想说话时,听到粗制锁链摩擦的声音。他头疼得厉害,勉强撑起眼皮望了过去。   奥罗拉公学的废弃仓库采用得是中世纪的石砌房屋建筑,垂下来的屋脊恰好形成道天然的躲雨处。   雪松林被风刮得影影绰绰,看上去鬼影森森,脚步声伴随着粗质锁链哗啦的声响,本来已经报废的灯泡此时要亮不亮,恍若鬼片里鬼怪来临的信号。   光线太黯,林砚其实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仅仅看到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同窗,同窗们都穿着奥罗拉公学的校服,为首之人看不清面容,一头粉发,胸前纽扣扯掉了几颗,露出大片胸膛,玫瑰腰链松松垮垮的挂在腰腹之上,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两人。   林砚头晕的垂下眼睛。   粉发少年轻蔑的看了眼林砚,啧了声,嚣张道:“哟,姘头这么快就来了?”   沐澜生气地提高声音:“维迪,就算我们是特优生,我们也是奥罗拉公学的学生。什么姘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还有你为什么要用花瓶砸林砚的头,又将林砚关进仓库?”   推搡声、嬉笑声传来。   其中有人好像轻蔑的说了句“贫民还妄想和我们一个阶级”。   实在是太吵了。   林砚听着他们说话,感觉高烧好像更重了,脑袋跟灌了铅一样,额头破了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却自动的从大量废话中,提取了几个关键词——原主额头的伤还有被关进仓库一事都是眼前人故意为之。   他的脑海里闪过些压抑的片段。   不翼而飞的作业、画满小丑的桌椅、死老鼠的气味、被关进厕所的绝望、嬉笑的戏弄声、最后停留在被爆头的痛苦上。   满目鲜血下,林砚望清了脑海里粉发少年的面容。   维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表哥明显对沐澜有兴趣,他随便应付沐澜几句,就将矛头对准林砚,眼神里自然透出几分轻蔑,高高在上:“林砚,你不说话吗,又想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吗?”   他身后的黑影齐齐笑了起来。   维迪呵了声:“你这种人,窝囊又懦弱。说是老鼠都弄脏了老鼠这个词。”   维迪叉开腿,古怪的笑出声:“林砚,要不然你从我胯/下钻过去,我这次便饶了你……”   人影纷纷叉开腿。   嬉笑声不绝于耳。   维迪话落,听见道冷淡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音色干净又清晰:“是你打了…林砚的头,又将我关进仓库吗?”   这道声音像是捧霜雪不由分说的砸进维迪的耳廓,冷冽冰凉,摩挲着他的鼓膜,维迪浑身哆嗦了下。   他一时说不出话。   林砚抬起了头,他额头的血液流过雪白的面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维迪看,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维迪无意识的盯着林砚,刚要脱口而出的恶语莫名的咽了回去,他强压着心下莫名涌出的情绪,挺直腰背,叫嚣道:“是我又怎样?”   灯光惶惶。   明明还站在窗边的林砚却神出鬼没到霸淩者周围,身手敏捷的打向一众猝不及防的男生。   男生们一惊,下意识的反击。   林砚身经百战,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毫不费力的将人影打倒在地。   维迪站在男生们的包围圈里,他惊诧的看向林砚。林砚目标准确的看向维迪,他按倒几个男生后,又狠又准的踹向维迪的膝盖。   膝盖骨错位声响起。   维迪膝弯控制不住的发软。   林砚面无表情的扯住维迪的头发,他感受不到维迪的咒骂和挣扎,准确的踩住维迪的小腿,扯动他腰间的链条。   维迪拚命挣扎,大声咒骂。   林砚擅长带伤打架,他用巧劲箝制住维迪的身体,直接扯过维迪腰间的玫瑰腰链,熟练的绑住维迪的手腕。   锁链冰凉的触感滑过维迪的胸膛,禁锢住他的颈间。   他像一条被林砚戴上项圈的狗。   维迪挣扎不开林砚的怪力,他大骂着林砚。   林砚烦躁的将最后一截锁链强硬的塞。进维迪的嘴里。   “肖想?用这个词,”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扯动金制腰链,冷声道:“你是狗吗?”   维迪双膝跪地,他被扯得抬起头,喉管勒出了红痕,有一瞬间的窒息,反应过来,又破口大骂:“林砚!我不会放过你的!”   瘫倒在地的男生们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拥护着维迪的尊严:“林砚,你疯了吗?维迪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一个特优生也敢打外交部长的少爷?维迪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哐当”一声。   林砚五指穿过维迪的头发,禁锢着维迪的脑袋,将维迪的额头撞上墙面。   猩红的血液从维迪的额头冒出。   这个位置,刚好是林砚被花瓶砸到的位置。   维迪气得浑身发抖,血液流失带来的晕眩感让他拚命挣扎的望向林砚,咬牙切齿,唇边落了滴血珠:“林砚!你最好祈祷着不要落在老子的手里!”   维迪说得太快,唇间的血珠被他咽下。   维迪恶心的想吐,视线却瞥到林砚冷白的掌面——血珠顺着林砚白皙的手面下落,砸在他的面上。   是林砚的…血。   他刚才…尝到是林砚的血。   怦怦怦怦。   维迪被迫吞咽了下,余光瞥向林砚的手掌血珠,他刚要说话,又被抓着脑袋,再一次被迫撞上墙面上,屈辱和羞耻压过身体带来的眩晕感。   维迪听见林砚冷淡的声音:“清醒了吗?”   林砚扯动腰链,像扯狗一样扯着维迪的脖颈。维迪被迫抬起头,腰链松垮的打在维迪俊朗的脸上。   林砚居高临下的看向维迪额头上的鲜血及面上的红痕——原主也受得是这种伤。   耻辱、晕眩。   维迪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他心脏跳得飞快,眼角挂着血痕,看向不远处的男生们,发疯道:“你们他/妈的眼瞎了吗?”   男生们被林砚打得浑身青紫,他们挣扎的想要拦住林砚。   林砚扯动维迪脖颈上的链条,将他拉到远处,毫不留情的抓着维迪的脑袋,再一次将它砸向墙面。   疼痛、鲜血、眩晕、骚动。   林砚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场景,他面无表情的扯着维迪脖颈上的腰链,垂着眼帘:“清醒了吗?”   他贴得那么近。   漆黑的睫毛几乎落在维迪的鼻梁上。   维迪浑身震颤,心脏拚命跳动,浑身瘫软到无力抵抗——吊桥效应下,他丧失了言语系统。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向维迪失神的眼睛,确保他毫无反抗之力时,这才松开了手,又狠又准的踹了脚维迪:“滚。”   男生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维迪一把扯下脖颈上的腰链,五指紧紧的抓着链条,他重重的咽下口唇血液,威胁的望向那群男生。男生们接收到信号,手忙脚乱的搀扶着维迪。   沐澜眼底光芒微盛,他按了按急促跳动的心脏,古怪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身体的高烧更重了。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转身,路过沐澜时,看都没看沐澜一眼,抬脚就走。   沐澜还没反应过来,神情震惊不忍,看向林砚的时候,又带着陌生和恐惧,似乎鼓起勇气,担忧气恼道:   “哥,以后在学院里,你时时刻刻的跟紧我,维迪跟个疯狗似的,听说他之前把一个同学逼得退学,他们这些贵族实在是太恶心了,这次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要想办法整你……算了,不说这些了,哥,你没事吧,哥,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   沐澜忧心忡忡的想要说什么时,就见林砚瞥了他一眼。   沐澜站直身体,垂着眼睫,侧脸精致柔和,楚楚可怜得宛如一朵小白花,拐到正题上,小心翼翼:“哥,我带你去校医院吧……”   林砚避开沐澜的手,他没空去猜沐澜的心思,说话不留丝毫情面,冷淡道:   “你也滚。” 第2章 雪人   奥罗拉公学今日天气   全天气温6℃~10℃,小雨,西南风3级,空气质量良好。   淩晨两点半,校医院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顾客”。声控灯随着“顾客”的脚步声亮起,寒意逼近,导诊台里因疲惫而陷入假寐的小护士全身打了个激灵,被迫惊醒时,抬眼,便望见玻璃门附近的雪人。   林砚面色苍白,乌发滴水,衣服湿漉漉的,手掌的大部分骨节蜷缩在袖间,露出的指尖苍白到几乎能看出青紫色细小血管。   像是连轴转几个夜班后猝死前的美梦。   小护士呆怔的想着。   他注意到林砚身上的浅咖色马甲校服,担忧声还未发出来,条件反射的按了红色急救按钮。   奥罗拉公学是联邦最好的高中,学生天资聪颖、智力过高,身体素质普遍低下,总会出现千奇百怪的撞伤。校医院的诊治时间也从原先的八个小时开放到全天二十四个小时。   夜班医生习以为常的换上手术服。   即将要融化的雪人被抬上担架。   刺眼的灯光晃了十三下,终于到达了手术室,小护士松了口气的同时,听到句很轻的声响。   “抱歉。”   小护士望向单架上的声源地,只来得及触及林砚鸦羽般的长睫。   弧形的阴影轻轻扫在冷白的面皮上。   小护士心脏微跳,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便被医生毫不留情的关在了手术室外,他呆愣的收回手,脑海不由想起刚才的说话声。   抱、歉。   是在和他说话吗?   校医院以急诊和心理诊疗闻名于世。   前段时间,心理治疗师辞职了——心理诊疗室暂不开放。   历经两个小时的抢救,雪人不再融化,全须全尾的被护士们推着担架送进普通病房。   主治医生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长长的直出一口气,憋出句好好休息。   麻醉药的效果没完全消散,疼痛暂时压了下去。林砚勉强压制住睡意,脑袋因病房内的暖意而转不过来弯,徒然的撑起眼皮,呆怔的点了点头。   医嘱有长长的一大段,听得林砚昏昏欲睡。好在主治医生很快意识到林砚目前需要休息,而不是警惕外在的跌打损伤,潦草的总结几句,率先离开病房。   围在林砚床边的白大褂们放慢脚步,一步三回头,最后跨出病房,轻轻的关上了灯。   房间骤然陷入一片昏暗,林砚倦怠的闭上眼睛,任由自己陷入沉沉的梦乡。   他又做了个梦。   梦境的开端是原主被霸淩的原因。   原主和主角受都来自于维那木小镇。   原主曾经是富商的孩子,他仗着家世欺辱了其余同学,后来富商破产,误入赌博,变卖了家产,来到奥罗拉后,本就失衡的心态越发崩塌。   原书形容过原主的形象。   【林砚总是戴着厚重的黑框眼睛,蜷缩着身体,畏畏缩缩的,无论是从他磨边发黑的衣物,还是从他总低着头的怯弱来看,他完全没有摆脱贫困地区的穷酸气,永远都是一幅上不得台面的蠢样子。】   【还有贵族戏谑地说,如果林砚浑身被泼满水,他或许会在阴暗的角落里长出蘑菇。而这种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生活处处都是乐趣,贵族们自是腾不出手来捉弄只阴暗的蘑菇。原主平安的度过了高一上半学期,但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原主的真面目被人戳破了。   原主在现实生活中很少说话,看起来蠢到完全记不住仇,是个标准的老实人。   实际上原主喜欢披皮在网上发泄情绪,平等的谩骂怨怼着奥罗拉公学的每一个人。   ——贵族是傲慢自大的蠢货,特优生是自命清高的老鼠,老师是蒙上双眼的忒弥斯,奥罗拉是作茧自缚的蜘蛛。   这种言论一出现,便会被奥罗拉公学全体学生群起而攻之——贵族们觉得简直无稽之谈,特优生害怕败坏奥罗拉名声,影响自己找工作。   原主每当看到反对言论时,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被人注视着的以及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再加上,几乎没有人扒他的ID号,这让原主越来越放纵自己的欲望,大肆谩骂着联邦的每一个人。   渐渐得,原主不满于在评论里谩骂奥罗拉。他东拼西凑的收集了贵族的丑闻,以幽默夸张的手法撰写贵族的抓马事件和平民的老鼠行为。   而让原主被架在火上烤得是一则小故事。   小故事以夸张滑稽的手法表述篇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故事原文是这样的:   【金子蠢货(满眼爱慕):天啊,美丽的十八岁少女,我爱你的容貌,爱你优美的曲线,爱你坚韧不拔的灵魂,我愿意放弃家族继承者的位置娶你!!!   美丽老鼠(泪眼汪汪):亲爱的,你是如此爱我,我愿意,我愿意同你结婚,诞下你的子嗣。   八年后   金子(高高在上):你能不能别闹了,有几个情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值得你日日折腾孩子让我回来?别忘了你的家人,我动动手指,他们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美丽(癫狂):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美丽(自杀)   金子(坐拥“天下”)   全文完】   原主没想到,   F4顺藤摸瓜,找到他的ID并勃然大怒,将他堵在厕所门口,暧昧的把红牌插进原主的领子里,近乎戏谑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神情满是戾气,咬烟笑道:   “小老鼠,从今往后,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   次日F4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赛车比赛,但F4的拥趸依旧接踵而至。   尤以粉色头发、F4的表弟维迪最甚——原主陷入长达两周的霸淩。   。   轻微的刺痛唤醒了林砚,林砚挣扎着从梦境脱身,他稍微动弹了下,望向正在给他扎针的小护士。   小护士察觉到林砚苏醒了。   他盯着眼前青绿的血管,心脏缓缓鼓动着,双手开始发抖,他拚命克制着颤动,静心凝神的推进针头。   等扎完针,小护士偷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林砚。他不期然的对上了林砚看过来的目光,心脏又是一跳,小护士吞咽了下,小心翼翼:“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林砚摇了摇头。   小护士松了口气,忍不住重新说一遍医嘱。他说到一半,意识到多嘴,害怕看到林砚冷淡的表情,却发现林砚老老实实的坐在被窝里,认真的盯着他看。   校医院的病号服都是蓝白格纹。   宽松肥大,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奥罗拉公学学生要求的审美,可这套病号服套在林砚身上的时候,中和了些冷淡,多了些柔软。   小护士愣愣的注视着林砚发梢上的黄色光晕,滚了滚喉结,又及时注意到林砚疑惑的视线,连忙垂下头,耳朵红了一大片,磕磕巴巴的叮嘱着林砚。   头部受到外力撞击又长时间没有处理。   为了避免颅内感染,医生建议林砚两个星期内呆在病房内复查。   输液时要输两大瓶。   瓶上写着各式各样的专业术语,林砚看不懂,只能简单的用黄的、有点发绿、白的、好多气泡的液体来将它们区分。   输完绿色液体,   林砚就能吃午餐了。   输液的次数太多,针头戳破皮肤推进血管时,不可避免的留下血肿。实习护士们焦虑的望着林砚手掌上突兀的青红,林砚却以为实习护士们要练习针法,递出另一只手,反倒是逗笑了实习护士。   主治医师每次复查时。   林砚的床边都围满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和奥罗拉签订了契约,日复一日的呆在校医院,他们见惯了学生的傲慢和畏缩灰败,好不容易瞧见了个干净的学生,总想逗一逗林砚。   护士们认真的询问,   林砚今日要输哪个颜色的液体。   林砚时而猜对时而猜错。   结果都是一样的,分针未在钟表上转够六分之一,护士们纷纷扬扬的离开,像是到了午夜十二点,偷穿水晶鞋的灰姑娘必须离开宴会。   徒留林砚安静的望着窗外的风景。   不同于林砚这边的氛围,住在四楼的维迪是人嫌狗憎。   维迪嚣张跋扈,这次却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哪怕他及时被人送进校医院,又做了缝合手术。   可维迪依旧控制不住怒火,他将VIP病房里东西砸了个遍,怒气冲冲的赶走了假惺惺围在病床前的狐朋狗友。   维迪脱力的陷入床榻上。   他喘着粗气,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锁链勒住脖颈的窒息、被踩住膝窝的屈辱。   林砚林砚林砚林砚。   维迪一把抓住桌面上的花篮,恶狠狠的砸向窗户。   奥罗拉的窗户是出了名的结实。   这样轻巧的一击,并没有将玻璃打碎,反倒是将窗户撞开了个小缝。   地面上一片狼藉。   维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小心碰到伤口时,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静了片刻,似乎想到什么。他神情焦躁,顾不上穿鞋,赤脚走在满是碎片的地面上,蓦然推开窗户。   冷风铺面而来。   维迪深吸一口气,脑袋眩晕,不受控制的想到那夜的场景。   林砚离得那么近。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冷淡的、如霜雪般的。   维迪呼吸一窒,咬牙切齿,靠在墙面上愤怒的玩起了手机。   奥罗拉公学里有个匿名论坛。   维迪卡壳一瞬,在丘比特之箭的页面上打下“lin yan”两字。   他反应过来,狂点返回。   可校医院信号太差,反应半天,跳出来个帖子。   【敢抢大佬的人,你不要命了?!】   ——发帖于9月26日19:37   【1L:好抽象…救命…救救我】   【2L:还有人信这种无稽之谈吗,信那位为了小白花,还不如信我是下一届学生会主席】   【3L:拜见学生会主席,主席大人万福金安】   【4L:别喷我,我理智分析一下,其实楼主的话还是很可信的。首先,小白花刚进学校便撞上了那位的赛车,那位可不是好脾气的人,但没动手也没发牌,任由小白花转来转去。其次,小白花和那位都在一个导师手底下做项目,同进同出的,好多人都看到小白花和那位共进晚餐。最后,小白花有次被人塞了房卡,还是那位替小白花解决的。】   【5L:你字数多,我信你】   【6L:我赞同+1】   【7L:初来乍到,我能问下,那位还有小白花究竟是谁啊。楼主说得抢人,三角恋吗?】   【8L:吃瓜都吃不明白,建议楼上和狗一桌(纯恶意狗头)】   【9L:那位最近真不在学校了吗?我们这么明目张胆会不会不太好?】(此发言已经删除)   【10L:小白花真有对象?】   【11L:估计快分了】   【12L:分不了吧,小白花看上去挺善良的,不像是会主动提分手的那个人。】   【13L:啊,还没分手吗,我以为早分了。那这样的话,那位岂不是小三上位?】(此发言已被删除)   【14L: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   【45L:我终于理清楚了,大佬喜欢的人有对象了是这个意思吗?】   【46L:谢谢你,蒙鼓人】   【47L:小白花对象真是那个…超没存在的同学吗?】   【48L:哈哈哈哈哈】   【49L:好委婉的说法】   【50L: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们造那位的谣了,什么为了小白花,你自己看看合不合理,服了,如果不是那个黑框眼镜骂了那位的家庭,那位根本不会管这种事情,好吗?】(此贴瞬间被删除)   ……   【56L:你们没看那个帖子…链接…有人扒出来了黑框眼镜天天在网上摸黑我们学校,跟个下水道的小老鼠似的,哪里来的纯种沙币!!!恶心人!!!】   【57L:已看完,找什么存在感的沙币!】   【58L:谁啊谁啊!】   ……   【65L:遮遮掩掩没什么意思,我就直说了啊,一年级特优生黑框眼镜LY。】   ……   【1235L:撒泡尿,标记一下,10月10号。吃瓜都吃不到热乎的——致我自己】   ……   维迪看着帖子最后面满屏的辱骂,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抬手,刚想发些什么时,不经意瞥到校医院草丛旁的身影。   乌发肤白、冷淡的眉眼。   是…林砚。   林砚怎么跑到草丛里了? 第3章 出院   奥罗拉坐落于新啰苏达州的郊区,邻近爱罗兰海洋,风力稍强,多雨雾天气,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   奥罗拉校内多种植黑麦草。   全年常绿的冷季型草种适应潮湿天气,种植和管理难度简单,缺点是繁殖速度太快。花匠两个星期没有修剪校医院外的草坪,便长出了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遵循“敌不动,我也不动”的原则,林砚守了两个小时去捉猫,可刚逮住的流浪猫又蹿进了草丛里。   林砚半蹲在草丛旁边,他垂着眼皮,似乎对“捉猫猫”的游戏失去了兴趣,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草茎被两个猫爪子压下,无主的流浪猫探出个脑袋,黢黑的瞳孔盯着林砚的背影,小声的叫了声。   林砚似乎没听见这道声音,继续往前走。流浪猫大声叫了下,见林砚没有反应,全身的皮毛霎时炸了起来,四个爪子压过草茎,一深一浅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流浪猫没走几步。   林砚扭头看向小猫,视线很轻的扫过它的左后腿,神情冷淡着,半蹲着伸出手,将流浪猫抱进怀里。   小猫下意识将受伤的爪子藏起来,看上去像是警惕的后退一步,全身皮毛也竖了起来。   林砚作势要收回手时,小猫慌了神,迅速伸出一只爪子塞在林砚的掌面。   林砚许可的捏住它的爪子。   白肤黑眸的两个物种达成了某种友好协议。   小猫得寸进尺的窝在林砚的掌面。   尾巴尖试探的想缠上林砚的手腕。   林砚扫了眼小猫。   小猫佯装张牙舞爪,不过片刻,蹭了蹭林砚的袖子,缩在林砚的怀里,耷拉着尾巴尖。   今日奥罗拉温度稍低,校医院内开了暖气。院内院外几乎是两个季节。   林砚推开门,紧绷的身形放松下来,蜷缩着冻得僵硬的手指。   林砚目不斜视的走向导诊台。   不远处有脚步声逐渐逼近,男生连续下了几层楼,喘息声很重。   林砚身形紧绷,防备的看着维迪。   粗重的喘息声霎时消失,维迪站直身体,面 颊晕红,让他少了嚣张感,多了少年气,他晕乎乎的发出个气音:“我……”   两人占据校医院的阴影里。   率先发出动静得是从林砚病号服里冒出头的白团子。   一凶狠的“喵呜”声音。   团子即将发射到敌方时,被林砚捏住了后颈。   流浪猫的毛发霎时竖起,黢黑的瞳孔瞄了瞄冷淡的侧脸,又不情不愿的缩回了脑袋。   林砚垂下眼睛,捏了捏小猫的后颈,不轻不重道:   “乖一点。”   乖一点乖一点乖一点。   维迪想,他好像是被林砚打坏了脑袋。   又想了那夜怪力的武力震慑,维迪浑身僵硬,身体给林砚让道,却见林砚无动于衷离开,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林砚,你的脑袋没事吧。”   一楼霎时安静下来,恍若针掉落在地面的声响都能听清。   好像是在挑事。   林砚偏头瞧了维迪一眼,视线扫过维迪脑袋上的绑带,又重新看向维迪发红的面颊,若有所思:   “你呢?”   你呢你呢你呢你呢。   头晕目眩。   维迪脑袋晕乎乎的,脱口而出:“我…我没事…”   林砚平静的点了点头,抱着小猫,径直走向导诊台。   维迪站在原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明明是过来找林砚的麻烦的!!   暖阳从玻璃窗里倾下,轻缓的笼在院内。   一楼恢复了喧闹。   流浪猫灰白两色,眼瞳漆黑。   流浪猫在奥罗拉的学龄是两年,喜欢徘徊在校医院附近,是个凶狠的性子,不让人碰,容易炸毛。   有人想投喂流浪猫的话,   还要小心翼翼的合它的心意,它才会不情不愿的出来,赏赐般的递给一个眼神。   可林砚抱回来了流浪猫。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又见林砚怀里的灰白团子“乖乖巧巧”——一个劲儿的想用尾巴缠住林砚的腕骨。   林砚将流浪猫从怀里拿出来。   护士们这才注意到流浪猫瘸了一只腿,纷纷心疼的拿出纱布绷带给瘸腿小猫包扎。   无主的流浪猫是凶残的,在吓退好几个护士后。瘸腿小猫得意得朝旁边的林砚挥了挥爪子。   林砚伸出手,冷着脸按住它的后颈。   小猫竖起皮毛,委屈的喵喵叫了几声,又见林砚一动不动,才不情不愿的伸出受伤的爪子。   护士看着流浪猫的伤口,松了口气,低声道:“是真的,是它自己崴住了。”   校内多起霸淩事件,   最后都会归于被霸淩者不小心撞了头、崴了脚或者跳了河。   其余护士霎时沉默半响,小心翼翼的看向林砚。   林砚似乎没听到她们的话语,他垂着眼睛,两指按着小猫后颈,认真的盯着护士们的动作。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不多时,瘸腿小猫也变成了绷带小猫。   绷带阿砚和绷带小猫齐齐坐在诊疗室,听着主治医师的叮嘱,一人一猫都垂着眼皮昏昏欲睡,又在听到提高的音量时,下意识的掀开眼皮,露出两双同样黑黢黢的瞳孔。   主治医生对视两眼,下意识的默默反思着自己是不是说话声太重了,不由挥了挥手,让他们回病房好好呆着。   流浪猫也被准许窝在病房113。   胆子小的护士害怕这只流浪猫,鼓足勇气推开房门。   林砚正在抛球。   黄色小球被掷出。   流浪猫飞快的叼住球体放在林砚身旁,林砚伸出手时,流浪猫立刻抛下凶狠,蹭了蹭林砚的手掌,甚至还舒服的眯了眯眼,尾巴尖轻微的晃动着,再也顾不上“攻击”侵入领地的“外来者”。   护士目瞪口呆,她做完本职工作要离开病房时,依旧迷迷瞪瞪。   流浪猫怎么变得这般乖巧。   林砚换猫了吗?   她边走边用眼缝小心翼翼的扫了眼林砚。   正用尾巴盘着林砚腕骨的流浪猫霎时竖起了皮毛,漆黑的猫瞳紧盯着护士,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   护士吓得快走一步,听见病房内冷淡的声音:“道歉。”   林砚又按住了流浪猫的后颈。   护士惊得往后看,只见向来凶狠的流浪猫讨好的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好奇怪。   林砚…好像会下蛊。   。   四楼和一楼本就是几步的距离。   维迪经常路过一楼西113,他每次过来都是找林砚麻烦的,可最后都以奇怪的事件收尾——他问话,林砚答话。   这次维迪又路过了一楼,他不经意的扫到病房里的林砚,碰巧撞到林砚被护士拆绷带的场景。   敷料回收进医用废弃垃圾桶。   雪白的绷带脱离乌发,小护士小心翼翼,也无法避免不弄乱林砚的头发。   林砚没出声,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安静的听着小护士的说话声。   可站在玻璃门外的维迪却感受到柔软——他从未在林砚身上感受到的暖意。   林砚打了他一顿后,   两人的关系像是陌生的病友。   林砚始终防备又警惕的盯着他。   可林砚却对其他人是温和柔软的。   维迪突然忘记他是过来找事的。   他一时喘不过气,又生怕林砚发现自己,匆匆忙忙的逃窜离开现场。   林砚确实没注意到维迪,他正垂着头,小心的扯了两下流浪猫的绷带。   哪怕是只小猫。   伤筋动骨也需要养一百天,绑带自然是不能拆掉的。   流浪猫漆黑的瞳孔盯着林砚的脑袋,又看了看后腿上的绑带,不高兴的用前爪蹭了蹭床单。   小护士反覆说了好几遍医嘱,又害怕林砚以后在公学里受到欺负,结结巴巴道:“人道主义原则,校医院是奥罗拉最安全的地方。”   林砚静了瞬,他掀开眼帘,看了眼小护士,轻缓开口道:“谢谢你。”   小护士不善言辞,但实在是没有理由呆在病房内,他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宛若走在路上被金子砸到脑袋的幸运。   小护士使劲张了张唇,试图唤醒自己的语言系统,可一对上林砚的眼睛,就又变得结结巴巴:“伊…伊萨克·沃林,您,不是,你叫我伊萨克就可以了。”   “伊萨克,”林砚微垂眸,平静的指了指伊萨克身上的胸卡:“你好像…戴错胸卡了。”   校医院的护士们上班时,都会在存储柜里取出自己的胸卡并佩戴。护士团里面只有小护士伊萨克是一名男性,但胸卡上的照片是位清秀的女性。   护士团昨夜跟着医师接诊了个跳了河的病人,熬了个通宵,迷迷糊糊的戴错了胸卡。伊萨克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晕乎乎的离开病房,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他知道,他知道我的名字了。】   。   林砚是在中午时收到了一封来自雅克老师的邮件。   邮件的大致内容:   亲爱的,   选修课舞蹈艺术将要在本月31号三楼水接天晚上六点半进行期末考试,班级里的每位同学都要上台演示一场舞蹈。   不到场的同学没有任何成绩。   林砚没有学过舞蹈。   原主是被调剂到了舞蹈艺术。   按照原书仓库的剧情点是,   原主危在旦夕,主角受横空出场,英雄救美。原主表面上对主角受感恩戴德,实则却把自己被霸淩的怨气和恐慌完全怪在主角受的身上。   他不敢对真正迫害他的F4出手,暗戳戳的给主角受下绊子。   主角受自然一一化解。   原主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甚至还失去了许多本该抓住的东西。   例如这场舞蹈考试。   原主为了不让主角受参加考试,他偷偷将主角受关进厕所,又害怕主角受的追随者们帮主角受脱身,偷偷摸摸的躲在厕所里守着主角受。   然后,原主便潦草的错过了考试时间。   主角受虽然也错过了考试时间,但主角受曾带领团队在实验室里做出了显著成果,选修老师早早便给了主角受A+成绩。   原主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发疯。   林砚放空的看着邮件上跳芭蕾舞的少女。   半个小时后,他才移开视线,返回到网页,找到奥罗拉公学的官网,神色郑重的打下一排字。   ——特优生在奥罗拉公学里取得D级成绩。   官网自是解答不了这句话的。   官网跳转了半响,排列出了奥罗拉公学的学习制度。   奥罗拉公学采取学分制。   只有修满官网所需的必修和选修学分,才能顺利的毕业。   主修课程是文学、数学、地理、历史、生物、基因、化学和物理等科目,选修课程是马术、希腊语、美术、音乐和舞蹈等科目。   奥罗拉公学的成绩分为ABCD四等。   D等成绩需要下一学年重修并且缴纳相应学分的金钱。(一学分需要两千五联邦币)   贵族一顿饭菜就要四五千联邦币。   但对于特优生,两千五联邦币是半个学期的生活费——特优生不可能取得D类成绩。   奥罗拉在建校的第三年,   校长发现少部分贵族不思进取的态度,又加了一条考试制度——成绩单会邮寄在学生们的家里。   贵族们爱惜脸面。   有的贵族考试如果没有达到全A,就会得到父母的混合双打。   特优生有特优生的苦。   贵族也有贵族的苦。   历经数百年后,奥罗卷成了一团麻花。   林砚重新点回邮件,视线定定的落在邮件上的跳芭蕾舞的少女,沉默半响,回覆了邮件信息。   ——雅克老师,您好,请问必须要跳芭蕾舞吗?   。   林砚决定提前出院。   纸是包不住火的。   林砚即将出院的消息立刻被搬到了奥罗拉公学的匿名论坛。   【LY出院了吗?】   【1L:小道消息,L今天下午出院】   【2L:无聊的生活,终于找到慰籍了】   【3L:我们家族是坚决反对奥罗拉招收特优生的,一群没见识的老鼠。我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想到竟然和老鼠们呼吸同一片天空的空气。我就恶心到头晕。它们能不能滚回下水道?】   【4L:替天行道】   ……   【15L:L当键盘侠的时候,不算是网络暴力吗?】   【16L:校医院只有一个门,L会经过雪松林,路边的监控坏了。萧少有发了红牌,红牌下发后,全校学生都能教导L。我们怎么玩,都没有事情~~】   ……   【20L:谁去!】   【21L:我】   【22L:+1】   ……   【38L:+10086】   ……   奥罗拉公学的绿化完善,举目可见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若是白日晴朗,称得上一句风景秀丽,但遇到奥罗拉公学的雷雨季,校内灯光惶惶,学校好似都笼上层鬼影。   鬼影森森,影影绰绰。   心理素质不佳的同学走在林木中,总会恐慌到心律不齐。   等林砚踏出校医院时,   雅克老师回覆了信息。   ——亲爱的,不只是芭蕾(各种形式的舞蹈都可以)   林砚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低着头回覆信息。   ——谢谢老师^^   “那个特优生,你过来一下,我问你一个事。”   林砚没有理会外来的声音,他看着信息成功发送后,便准备离开。   “啪”得一声。   是铁链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   林砚掀开眼帘,视线穿过铁链,平静的瞧了眼围坐在人造岩石旁边的同窗们。   人影或坐或站或斜倚着,本来尚且还算焦躁嚣张的气氛霎时寂静下来,七八道视线不约而同的凝在林砚的身上。   他的脸部线条流畅,既不过分柔和也不过分淩厉,点漆的眼瞳、鸦羽的发、冷白的肤色以及唇边的艳红。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给人一种本该如此、高高在上的冷感。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眼尾狭长、双眼皮的褶皱很浅,眼珠像是心理学家用来催眠的器具。   接二连三的吞咽声响起。   又是来找麻烦的。   林砚烦躁的拎起地面上的铁链,刚活动了下手腕筋骨。   对面迅速撞出了黑发褐眸的东方面孔。   林砚慢条斯理地收回铁链,冷淡地盯着黑发褐眸的男生。   男生像是被催眠了,他喉咙干渴,不断的滚动着喉结。   就在林砚不耐到了极点,想要动手离开时,忽然听到男生呆愣问道:   “同学,请问…你…不是…你知道一年级…对,一年级……有个特优生,就是常年戴着副黑框眼镜的林砚,他现在出医院了吗?”   林砚蹙眉,视线看向男生身后齐齐点头的一群人,他随意将铁链扔在原地,眼中闪过抹讥诮,再抬眼时,眉眼溢出些许笑意,驱散了气质里的冷淡,似笑非笑:   “我知道啊,他出院了。” 第4章 霸淩   【我愿意用一枚罗斯切特勋章来换取这位同学的信息。】   【1L:罗斯切特勋章:罗斯切特家族的代表,此勋章的拥有者可以自由出入罗斯切特家族名下的任意商铺。】   【2L:远远不止,罗斯切特家族是仅次于尼鲁家族的律法世家,能随意送出勋章的人应该是罗斯切特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下一任继承人的人情。啧啧啧,楼主太大方了。放个照片,实在没有照片,长什么样子大概有多高描述一下,我让人帮忙找找。】   【3L:大佬…膜拜大佬…许个愿望,万一我认识呢……】   【4L:我说万一,万一是我兄弟呢】   【5L:楼主别钓人,放个照片,让我瞅瞅长啥样啊】   【6L:天仙样呗(狗头)】   【7L:这也不是新生入校的时间,哪儿还有什么天仙。我赌一个联邦币,楼主有恋丑癖】   【8L:照片照片照片】   ……   没有照片,那是一段几秒的视频。   北风呼啸,鬼哭狼嚎。   傍晚时分,铅云厚重,奥罗拉气温骤降,黯淡的路灯明明灭灭,冷空气肆虐的掠过雪松林,地面乃至墙面上的树影都夸张得膨胀歪曲,形成了大片阴影。   自阴影处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背影轮廓。   瘦高、挺拔、冷清。   他似乎察觉到了镜头视线,疑惑的转头望了过来。黑伞倾斜而下,遮住大部分面孔,仅露出截冷白偏窄的下颌。   随着伞面上抬,镜头无意识的放大。   冷淡厌世脸,黑色冲锋衣拉到顶,袖口露出的冷白骨节欲感十足,视线冷淡的落在镜头上。   镜头晃动了下,瞬间变成黑屏。   唯有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喘息声霎时压过林间的鬼哭狼嚎。   ……   【35L:ctyvubvyhhjhvhjhigufyvugu】   【36L:咳、咳、咳】   【37L:……】   【38L:靠,终于可以呼吸了】   【39L:Helen of Troy-like beauty】   【40L:嗯 怎么说呢 不是我说的 我只是感觉 怎么说呢 做人不能太自信 也要看看自身什么条件】   【41L:赞成】   ……   【82L: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想问下,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对手指)】   ……   【134L:翻了半天帖子,透露点信息给我呗】   ……   林砚低估了奥罗拉的风力,刚买的黑伞瞬间被风吹坏——伞面冲天而起,活像是要带着林砚飞天。   林砚走到教学楼后,衣尾沾了潮意。   他脱下冲锋衣,露出内里的浅咖色马甲,平静的往教室走去。   苏梅尔教授的课程是基因学。   老教授腿脚不方便,主任特意申请了主教学楼一楼的固定教室。   林砚从后门进了教室。   教室内很暗,窗外鬼影森森,窗内嘈杂无序。   原主的座位在第四排靠窗位。   林砚径直来到靠窗位。   班里霎时安静下来。   林砚看见原主的桌椅被人毁坏得不成样子——撕毁的书本,桌面上用红漆勾画成小丑的模样,椅凳上涂满了亮晶晶的胶水,抽屉里鼓鼓囊囊,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   林砚意料之内的转身,抱着刚领到的基因学课本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教室内的同窗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茬,恍如怪谈世界内的鬼影无意识的凝在林砚身上。   直至苏梅尔教授上课时。   教室内的同窗们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贪婪的大口呼吸,双手飞快的在电子设备上敲击着什么。   男生们刚开始没认出林砚。   就在林砚靠近座位。像是世界意识重置,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个问号——林砚变漂亮了?   不对,林砚好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特优生那股畏缩的、胆怯的、愚蠢的气质。   自小培养的敏锐思绪让贵族们收回手机,不约而同的掩盖住戏谑玩味的视线,他们靠在椅背上,抱臂审视的望着窗边的林砚。   林砚在看书。   苏梅尔教授个子中等,身材干瘪,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面上皱纹如波浪般浅浅浮现,笑起来时却意外的和蔼,讲起课时抑扬顿挫,很有活力。   林砚努力了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又拿出基因学课本的第一册,从头翻看起课程目录和学期目标——奥罗拉公学的主修课程深奥晦涩,延伸的学业要求和顶尖大学的学术目标不相上下。   苏梅尔教授讲着课,视线扫过大部分同学桌面上的电子设备,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能进入奥罗拉公学的男生都不是庸才。   他们智商高超,傲慢又难搞,几乎不会有人认真听课。   苏梅尔教授的视线转了一圈,看见了个低头看书的同学。他眼前一亮,瘦小的身体挤过过道,看向林砚桌面上写好的思维导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梅尔来到林砚的身后,定睛看向白纸上的内容——基因学第一册的内容。   苏梅尔教授无话可说,唉声叹气的继续授课。   林砚并不知道他已经被教授当成了反应迟钝的笨蛋。   林砚每做一件事情时,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和议论。他理解并写完思维导图后,才发觉已经下课了。   教室内更暗了。   窗外狂风大作,似乎还有一场雨雾即将降临奥罗拉。   徘徊在室内的人影焦躁的翻看著书本,书页如散落的蝴蝶般纷纷扬扬,挂在墙面上的时钟“啪嗒”的转着圈,安静又躁。动。   林砚平静的收拾着桌面上的课本。   自他身后的影子忍受不了的扩大、延伸、扭曲,同林砚落在桌面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砚眉梢微动。   他站起身,两指松垮的按压住来人的腕骨关节,冷淡道:“有事?”   窗外积攒了一天的雨雾还是落了下来。   电闪雷鸣里偶然落下的白光透过玫瑰窗散落在林砚眼尾氤氲出的红意,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   林砚的呼吸都未曾乱过一分。   可被林砚箝制住的棕发同窗脑海大片空白,棕发同窗是双相情感障碍,牙齿焦躁的咬着口腔,略微粗重的喘息着,慢半拍的问:   “你…你有……联系方……”   “哐当”一声。   门被大力破开。   七八个落汤鸡霎时打断了话茬。   为首的红发男生胸前别着枚粉色胸针,湿透了的发尾狼狈的垂在高眉深目上,深重的视线扫过室内,黏在角落里的阴影上,像是发现妻子出轨似的暴怒,牙齿打颤道: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奥罗拉公学阶级分明的原因之一便是,   上到贵族下到特优生,校服前都别着枚胸针,胸针的颜色分别是赤红、粉色、嫩绿、灰色、蓝色、紫色、咖色、黄色、黑色、白色。   F4四位大少爷的胸针是赤红。   特优生的胸针是白色,其余贵族的胸针按照家族势力在中间八种颜色里徘徊。   林砚从善如流的抱著书跟着人流准备离开。   他刚路过红发男生。   棕发同窗突然被人影踢倒在地,室内太暗,有人似乎重重的碾过棕发同窗的手腕,轻蔑的用英伦腔道:   “就凭你?”   林砚无意识的蹙了下眉。   身前一只手挡住了林砚的动作,红发男生怒瞪着林砚,气急败坏:   “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向红发男生。   林砚一时忘记男生究竟是谁,他沉默几秒,神情冷淡,眼神无辜。   似有粘稠的、阴湿的视线笼在林砚的身上,黏过他裸露在外的面颊和手腕,妄图以这种方式将人永远标记。   就在林砚想要红发男生给点提示时。   他不经意的看到守在门口黑发褐眸的东方面孔时,大梦初醒,弯了弯眉眼,恶劣的反问:   “我骗你什么?”   林砚总是冷着一张脸,他不喜欢笑。   可林砚笑起来时。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水波荡漾,倒影出眼前的人影,催眠似的,勾得人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不久前的雪松林。   就是这样一个信号,让男生们下意识的跟着林砚的话走。   林砚只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啊,他出院了。】   众所周知,校医院只有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刚好紧邻着三区雪松林。   出了院的林砚只能淌过这片足以让人迷失方向的雪松林。   男生们本来就是来找林砚的麻烦。   奥罗拉美人数不胜数,他们会绅士的问美人路。   林砚长了张不会说谎的冷淡美人脸。   他们胸前别着象徵着权势和地位的胸针,根本没想过美人会说话,也绝对不会放过林砚。   他们在雪松林找了半天林砚。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男生们诡异的遇到了奇怪阴森的爬行动物。   天有绝人之路。   他们疯跑着逃窜出雪松林。   奥罗拉又下起了暴雨。   泥土松软,路面泥泞。   爬行动物粘腻的躯体,鬼影森森的枝桠。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幸好常年的贵族军事训练让男生们从爬行动物的追捕中捡回一条命来。   恐慌绝望接踵而至。   男生们恶狠狠的掏出手机联系父母——奥罗拉有学生私自养大蛇。   可还没联系上父母。   男生们看见了匿名论坛上的爆火帖子——那张被小丑们冠以“Helen of Troy-like beauty”的照片,根本不是什么绝世的瑰宝,而是骂遍整个公学的令人极度厌恶的特优生林砚。   男生们意识到,   他们被戏耍了。   被美人,被讨人厌的林砚戏耍了。   美人虽美,但也不是无可或缺。   贵族们或许过两天就忘记了这件事,但美人和林砚重合在一起,又恶劣的、如同玩捉迷藏似的戏耍了他们。   贵族们对林砚印象深刻,绝对不会放过林砚!!!   红发男生越想越生气,他气得牙齿打颤,扣住林砚的手腕。   林砚反应更快,他防备的后退一步。   红发男生怒极反笑,手骨骨节被握得咯吱直响,各种负面情绪自胸腔上涌,涨红了整个脸皮,愤怒的踹了脚椅凳,说话间竟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你他/妈的,让别人碰,不让我碰!”   林砚莫名其妙的瞅了眼红发男生,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再开口时,声音平静道:   “你在雪松林堵我的时候,为什么想不到我会戏耍你?”   红发男生一静。   他的家世在奥罗拉也仅次于F4,到哪儿都是旁人捧着他,他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反问过。   他想要反驳林砚。   红发男生满含怒意的话还没说出口,胸前的粉色胸针却被一只手指敲了敲。   奥罗拉公学的胸针佩戴位置是肩线向下,十厘米处。   公学内的高等贵族们不会老老实实穿戴校服的。私人管家会根据少爷们的气质和个人形象,重新打磨设计校服穿搭和胸针的佩戴方向。   恰好对于红发莱斯里,   他的胸针佩戴位置是胸骨左缘第四肋间,心脏处。   林砚靠了过来。   冷白的手指戏谑又恶劣的点在莱斯里心脏处的粉色胸针。   砰砰砰。   莱斯里拚命的吞咽着唾液,手掌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听见自下方的呵笑声,似乎带了些讽意。   “就凭它吗?”   “就凭它,你觉得我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嘴?”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掐住,它有一瞬暂停了跳动。   莱斯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砚收回落在粉色胸针上的手指,又看着林砚抬头,平静的离开。   冷淡的气息消失殆尽。   莱斯里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一大片空气,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恐慌让他无意识抓住椅凳朝林砚砸了过去,怒道:   “林砚,你他/妈的,今天敢走出教室,我明天就找人……”   “哐当”一声。   人群下意识的逃窜。   铁质椅凳砸进,据说是檀木制成的玫瑰样木门,木屑散落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丁点木屑滑过林砚的眼尾,晕成淡淡的红痕。   林砚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莱斯里伸手去挡,又很快蜷缩起指节。   林砚几步走到莱斯里的面前,他强势的抓住莱斯里的领口。   林砚的脸近在咫尺。   莱斯里呼吸一窒,被他掐住了脖颈。   周围男生震惊的望向这一幕。   贵族们实在想不到特优生竟敢戏谑他们,震惊的看向林砚,脑袋卡顿,怒声道:   “林砚,你想退学吗?”   林砚箝制住不断挣扎的莱斯里。   莱斯里动弹不得,屈辱到几乎想要杀死林砚,他愤怒到吼叫:   “林砚,你竟敢掐我。从今天开始,你最好祈祷着别落在我的手里!!!”   白纸锋利。   林砚捏着纸张分毫不移的滑过莱斯里的眼角。   血珠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莱斯里的眼前弥漫着一层血雾,他挣扎的望向松开手的林砚。   林砚的身体线条和面部轮廓似乎被笼上了层血色,雾蒙蒙的,偏生视线冷冽,像是从血里淌出来的艳鬼。   莱斯里心脏骤停,一时脱力的垂下手腕。   林砚平静的望向骚/动着的人影,他重新整理好书本,抬起脚步时,又看向狼狈着靠在墙面上的莱斯里,眉眼溢出淡淡的讽意:   “落在你的手里?霸淩我?就像是撕我的课本,把我关在废弃仓库、找人围殴孤立我,逼我退学?”   林砚转身。   他毫不费力的打倒几个男生妄图包围他的男生,冷淡道:   “欢迎至极。” 第5章 实验   林砚撑着黑伞离开教学楼,他即将到达寝室楼时,收到了一则来自“可能有钱的假好心装货”的消息。   【哥,你今天不和我一起睡吗?】   林砚的脑海空白几秒。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聊天软件又冒出了条消息。   【哥,对不起,最近化竞联赛进入决赛阶段,我没抽出空去医院看你,今天晚上刚结束比赛。对不起哥,哥,你不要怪我。】   这个语气。   好像只能是沐澜。   林砚沉默的翻看着聊天记录。   原主和沐澜的聊天记录很少。   突然有一天,两人开始频繁聊天。   原主直接问沐澜要钱,沐澜转钱后,会询问原主的近况,关心原主的生活,偶尔会闲聊几句,就从聊天消息的角度上,两人看上去完全不是男男朋友的关系。   显示屏幽光映在林砚漆黑的眉眼上。   他费了几分钟看完聊天记录,打出了几个字。   【没事,我睡在宿舍】   消息还没发出。   沐澜的另一则消息迅速的冒了出来。   【哥,怪我也没关系的,我对不起哥,是我没有能力改变哥的现状。但他们将你的宿舍弄得乱糟糟的,又是水又是蜘蛛的,现在也住不了人。我真的很害怕,你睡到半夜又被人用水泼醒……】   林砚的脑海里凭空冒出几段记忆。   F4四位大少爷的家族垄断了联邦的医药科研、金融石油、外交教育和军事政治等所有命脉。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四位大少爷始终是整个奥罗拉公学的风向标。   那是原主被F4发红牌的第一天。   数不清的恶意从匿名论坛延伸到现实,书本被撕、课桌被毁,原主被锁在厕所锁到半夜,踉踉跄跄的冲回宿舍。   原主摸黑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摸出一连串蜘蛛,他吓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处可去,只好战战兢兢的睡下,还没到天亮时,直接被一桶冰水泼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已久。   原主从绝望到麻木,几乎要自杀时。   主角受风尘仆仆的实验室里赶了回来,他救了原主一命,并让原主睡在他的寝室。   原书里这个情节是,   主角受在天台偶遇了F1,两人共处一室的照片传遍了整个奥罗拉。主角受和F3是同一个导师,他在众目睽睽下,撞坏了F3的试管,但F3却没有生气。   从小出入各种场合的贵族们捕风捉影的发现大少爷们的放纵,他们都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再去找主角受的麻烦。   原主被主角受护在羽翼下。   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所有人都在观望。   原主“活”过一个星期。   教授又给主角受派遣了任务,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实验室。   没了羽翼,原主遭受将近一星期的霸淩。   原书里废弃仓库的剧情节点是,主角受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下原主,又一次成为原主的救世主。   过载的记忆涌入林砚的脑海。   林砚眉心发胀,他不想玩英雄救美的故事,重新打出一排字。   【不用了,分手吧】   奥罗拉雷雨季的时候,   网络延迟,鲜艳的感叹号浮在显示屏上。   林砚按下重新发送,确定消息成功发送。   他面无表情的关上手机,撑起黑伞走到特优生的宿舍楼下。   宿舍楼是洛可可建筑风格。   金碧辉煌、明亮华丽。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走廊上联邦著名画家的名画,都足以让刚来奥罗拉的特优生迷失方向。   原主住的是两人间。   红牌下发后,室友害怕牵连,早早搬出了宿舍。   林砚走过旋转楼梯。   一切奢华褪去。   独属于特优生的宿舍楼,过道窄而挤。   灯泡黯淡无光,偶尔泄下来的光亮拉长着人影,人影憧憧,弯曲摺叠走动,吵吵闹闹又嘈杂无序。   林砚走到324门前时。   世界意识像是在重启。   特优生们突然对上林砚的名字,周遭霎时寂静无声,一切都像是按了暂停键。   “咔哒”一声。   林砚开锁后,他进门时。   汗津津的人影迅速开口,小声的说了句话:“我们明天还要上课,你在宿舍楼的话,会不会影响我们休息?”   确实。   红牌下发后,奥罗拉内的每个学生都能教导林砚。傲慢的贵族少爷们稀奇的看着平 平无奇的林砚,为了讨F4的欢心,屈尊降贵的踏进特优生的宿舍楼,亲自来找林砚的麻烦。   宿舍楼的隔音不算好。   突如其来的震动、尖叫哭泣声都会惊醒其他特优生。   灯光黯淡。   林砚偏头,还没看清男生的面容。   男生突然提高声音,似愤怒道:“我…我就是总出汗,身上才没有臭味。如果不是水电早上六点开,十点就关,我肯定一天洗两次……”   男生话音刚落,他突然关上门。   “哐当”一声。   摇摇欲坠的宿舍门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撞击。   时间一到,过道上黯淡的灯泡霎时熄灭。   男生们端着盆子,来去匆匆,争取接过涮洗室里最后的水流,再也没特优生计较林砚今天突然回寝的事情。   林砚沉默的垂着眼睛。   他关门时,小声道。   “尽量。”   宿舍楼晚十点就会停水停电。   林砚借用手机的光亮,他看清了床榻上的脏污。   林砚想了想,他打开衣柜。   满衣柜的衣服——幸好贵族少爷们看不上原主这点玩意,也没动手撕裂原主的衣服。   林砚将原主所有衣物铺在对面床板上。   他暂且给自己做了个能勉强休息的窝。   林砚又清点了原主的洗漱用品。   还没等林砚查看课表的时候,林砚便收到了苏梅尔教授布置的基因学实验作业。   林砚按了按眉心,回覆了邮件内容。   原以为会是不平静的一夜。   但林砚猜错了,今晚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闹事。   林砚还短暂的做了个梦。   梦境还是原书的内容,   主角受对特优生的于心不忍被贵族们故意曲解为多管闲事,他入校两月后,便遭到了F4拥趸的霸淩。   主角受不忘初心、温柔和善。   他对每个人都抱以同情,在霸淩中拯救了特优生的命运,成为特优生的中心,又经历了各种挫折,赢得了F4的瞩目。   原书作为一部烂尾小说,结局并未给出正攻。   最后一章是,   主角受从奥罗拉公学毕业后,便进入了联邦有名的政法大学。   至此,全文完。   林砚的梦里反反覆覆冒出这几行字。   他蓦然惊醒。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璀璨的、光明的阳光平等的照耀着奥罗拉内的每一栋宿舍楼。   林砚醒来后,眉心发胀,面色苍白。   洗漱、穿校服、收拾课本。   林砚穿书后,徘徊在医院养病,还没见过原主的脸,他路过全身镜时,随意瞥了眼。   林砚顿时呆愣在原地。   似是在素描上寥寥勾勒出的痕迹。   骨骼线条清晰、冷白的肤色、漆黑的眉眼。   这张脸…和他原本的脸几乎完全相近。   原主也长这个样子吗?   林砚抿唇。   镜子里的人影也轻轻抿了下唇。   伴随着宿舍楼里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林砚翻开了基因学的课本。   他没学过基因学也没见过基因学的实验,简单熟悉了实验的流程和操作后,林砚离开宿舍楼,找了个无人的实验室。   林砚按照书里的内容和流程,他复刻着实验。   一遍又一遍。   他始终没有得出正确结论。   林砚沮丧的耸拉着眉眼。   他重新做了遍实验。   等实验结果的时候,   林砚应付了下午饭,他趴在桌子上歇息。   昨晚没休息好,   林砚又陷入了深睡眠。   似乎有开门声、脚步声但又归于平静。   林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天色暗了下去。   实验室内仅有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奥罗拉公学到处都是实验楼,这座实验楼老旧,迟迟没有维修,也很少有人踏足。但实验室内的安全指标和实验仪器是完好无损的。   林砚取出了结果。   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林砚顾不得沮丧,反覆对比复盘三次实验结果数据——他犯了两遍小问题。   林砚对照着课本数据提示,又牢记刚才的错误,他重新做了次实验。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   林砚耐心的重复着实验流程,重新计算着实验的结果,快得出结果时,他隐约觉得不太对——他刚才好像…又做错了。   再次得到一盘失败品时。   林砚总算是摸清了失败的原因,他按了按眉心,重新做了次实验。   等从离心机里拿出离心管,将内容物接种到培养皿后。林砚终于得到了成功品,成功品和他计算的结果分毫不差,他高兴的弯了弯眼睛。   藏匿在暗处的人影不明所以的看着林砚反覆做实验的动作。   天边光线黯淡,勾勒着出道清瘦身影。   人影一时不察,他往后靠着椅背,奇怪的歪了歪头,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林砚霎时回头,身形防备又紧绷,冷淡道:“谁?”   无人应答,室内呼吸声重了些。   林砚警惕的抬头,神出鬼没的来到男生旁边,迅速出手,掐/住男生的脖颈。   男生没有挣扎,两手作投降状,放松着身体,暧昧的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颈上,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   林砚恶心的松手,拉开距离。   黑影呈现在墙壁上。   庞大、阴森。   像是一头蛰伏的、危险的、正在捕猎的兽类,想要彻底的、永久的用气味来标记猎物,将猎物拖进巢xue,撕吃入腹。   林砚后颈发冷。   他霎时后退一步。   黑影注视着林砚的动作,审视着林砚的表情,他的面容上的神情不断替换,像是在找一个适合的、更容易和猎物相处的表情,最终,以往那幅矜贵的贵公子模样被他抛弃,变成一幅呆怔的、冷漠的模样,平静道:“我是来做实验的。”   他意识到林砚的警惕,又补充道:“就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的实验已经完成了。”   林砚冷淡开口:“你为什么不出声?”   黑影沉默几瞬:“补觉。”   林砚按了按眉心。   他在睡梦中好像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   但光线黯淡,实验楼老旧。   他没想过有其他同学会出没在实验楼周围,就没有往后看一眼。   可能就是个普通同学。   刚穿书,林砚疑神疑鬼,他准备道歉时。   黑影抢先开口,陈述事实道:   “基本实验,你做错了两次。”   实际做错五次的林砚:“……”   他冷着张脸,转身就走,丢下句话:“我是笨蛋。”   冷淡的气息转瞬即逝。   男生的条件反射比理智更快一步。   林砚被男生强制捏住手腕,他的动作更快,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箝制住对方的动作,微俯身,靠近对方,警惕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黑影动弹不得,他仰起头,拚命的凑到林砚的脖颈处,喉结反覆下滑,重重的吞咽着。   令人迷恋的基因链。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就在争执时,   刺眼的光亮从门口而来,伴随着很轻的抽泣声,人影似乎忍受不了的询问:   “哥,你们在做什么?”   林砚迅速松手,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来人竟是沐澜。   本来黯淡的灯泡挣扎着、努力着变得亮如白昼,活像用尽全部寿命在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这场出轨大戏。   “出轨对象”缓缓从位置上站起,他个子极高,身形挺拔,穿着奥罗拉统一发放的实验室白大褂,胸前绣着象徵着顾氏家族的凤尾兰,黑发金瞳,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影子延伸在墙面之上,甚至往前攀爬,抚摸在林砚低垂着头,露出的那截透着红意的颈部。   好香。   沐澜瞳孔含泪,他快走几步,盯着林砚,似乎想要说些重话,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倔强的看向一旁的顾烨,怒声道:“顾烨,你为什么和我哥在一起?”   顾烨?   书中的F3,原文是这样形容这位少爷及其家族的:   【爱尔德家族曾是联邦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后战争时期,疫病肆虐,士兵苦不堪言,当时的塔瓦娜·爱尔德夜以继日的泡在实验室从一种陨石中提取了类元素,该元素可延长人体内的端粒而达到增强体质延长寿命的作用。   塔瓦娜拯救了痛苦不堪的士兵,也被士兵们誉为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塔瓦娜死后,这一技术被爱尔德家族掌控,爱尔德家族成功在医药市场上占据极大的市场,后又改名为顾家。   当时的顾家家主认为精通医药是天赐于顾家的基因,顾家的每一任继承者都会在家族的安排下学习基因工程学生物医药学等专业。   顾烨,自小便独立自律,冷漠自持,十六岁便从壁虎的基因里提取出了再生基因并注射在即将死亡的猴子体内,而这只即将死亡的猴子活蹦乱跳到了二十年后,这一成功案例被授予诺奖,是联邦最小的诺奖得主,也是顾家新的明珠。   因顾烨自小情感缺失,又在基因编辑等枯燥学科里表现出了极大的潜能,除了F124三位同龄人外,很少有人能跟上顾烨的思路和节奏,平等的看不起所有智商低等的人群,是以,在奥罗拉这块名利场上遇见了同他几乎是灵魂伴侣的沐澜,这才让他感觉弥足珍贵,并为沐澜在奥罗拉公学提供一把遮阳伞。   沐澜和顾烨的第一次遇见,便是在实验室,几乎同步的思路和节奏,让两人激动不已,引为知己好友。】   林砚不想掺和主角们的故事,他收拾完桌面,平静的抬步离开,又被沐澜含泪叫住。   林砚冷着一张脸,他没有理会,收拾完自己的书籍,又听到沐澜亦步亦趋的脚步声,烦躁的想要驱逐沐澜时。   顾烨突然开口:“三区雪松林的大蛇。”   沐澜眼睛飞快的闪过什么,又小心翼翼的同林砚道:“哥,我最近有点忙,有空的话,我去找你。”   他说着话,迅速抹泪,坚强道:   “反正我不会同意哥发的消息。”   林砚决定冷处理。   他快步离开实验室,将空间留给两位主角。   他不想成为和原主一样的作用——当主角们的爱情催化剂。   林砚没有忘记买一床被子。   幸好奥罗拉今天没有下雨。   林砚抱着干净温暖的被子,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宿舍门口。   林砚刚踏入三楼,便察觉到一阵莫名诡异的气氛。   和昨日一样,   黯淡的光线、拉长的人影。   林砚奇怪的皱了下眉,他单手抱着被子,熟练的插锁开门,一蜷缩着的人影颤颤巍巍的递过来一张邀请函。   邀请函烫金,其上是张扬的弗洛伊德玫瑰。   “林…林砚同学,莱斯里少爷…邀请您去参加古堡…宴会。” 第6章 宴会   黯淡的灯光倾下,   过道没了声响,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视着这片角落。   门锁被撬开,   林砚推开半扇门时,蜷缩在角落旁的人影拉紧林砚的衣角,恐慌道:“林砚…林砚同学,求求你,求求你去参加宴会…”   寝室内没开灯,   林砚半边身子沉在暗处,微垂着眉眼,看不太清神色。   蔓延的静谧下,   恐慌到绝望的乞求声不断迫使着林砚回头,人影口不择言道:“我求求你,林砚同学,如果…如果你今晚上不去参加宴会的话,我真的会死的……”   奥罗拉今夜无雨,   横生的漆黑树杈包围着那弯弦月,弦月散落着盈盈的光,猫头鹰跳到离月最近的树杈上,黄睛黑瞳催眠似的同林砚对视。   “哐当”一声,   蜷缩的人影挣扎几番,生怕办不好莱斯里少爷的差事,霎时跪下,他绝望的哀泣着:“求求你,林砚,…他们…他们…他们…一定…一定会霸淩我的…”   绝望蔓延到整个过道。   似有人义愤填膺,似有人面露哀泣。   一片嘈杂无序中,   很轻又带了些凉意的声音传来。   “就是像我这样吗?”   嘈杂声如潮水般褪去,各色人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般说不出话来。而背对着他们的清瘦人影似乎没察觉到这种略有心虚的气氛,偏头扫了跪在地面的人影一眼。   绿发褐眸,鼻旁有颗黑痣。   在原主模糊的记忆中,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强制关机,又被一盆冷水泼醒的痛感,原主没看清面容,只记得床边金灿灿的发、守在门旁面上的黑痣、过道上重重的人影。   林砚被笼在雾蒙蒙的月色怀中,连一向冷白的肤色都被蒙了一层莹润,垂着眼皮时,仅能窥见些拒人千里的冷漠:“那日,寝室大门是谁打开的?”   贵族子弟看不起特优生的宿舍楼,有些贵族们生怕被染上穷酸气,个个都恨不得绕路走。如果没人带路,怎么可能在狭窄的楼梯道里,准确的找到原主的宿舍所在。   人影一下子瘫软在地,喉间微不可察的“呵呵”几声。   宿舍门被反锁上,透过的星点月光终是消失不见,整个过道重新陷入原有的黯淡。   蜷缩在门旁的人影似乎被关门声惊醒,身形无意识的晃了下,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又恐慌:“我没有,林砚,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这件事……”   。   奥罗拉南区有片紫杉林。   每到秋冬,林间坠着红紫不一的成熟小果,雀鸟偶尔捕食,更多时候会被住在林区南面的大少爷们驱赶。   奥罗拉宴会多开在南区北面。   建筑风格不一的庄园、别墅、古堡、马场,常是少爷们寻欢作乐的游戏场所,高等贵族间利益交织,低等贵族的地位也仅高于特优生,少爷们偶尔心血来潮,低等贵族也可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这次宴会开在古堡。   哥特式建筑,尖塔高耸,复古典雅,收到弗洛伊德玫瑰邀请函的贵族们都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和皮鞋,喷上了香水。   侍者微笑着俯身弯腰引领来者进入室内,穿过挂着昼夜、最后的晚餐等名画的甬道,踏足金碧辉煌的古堡,水晶吊灯、新鲜犹带露水的弗洛伊德玫瑰、悠扬的钢琴曲扶过面带疏离笑意的贵族们。   奥罗拉金字塔上的四位大少爷。   F2每月都会有几天的时间住在圣尔彼教堂祈祷,F4跑去了号称是“联邦赛车最佳圣地”的卡亚,F3不知所踪,只有F1还在古堡上方。   贵族们自发交谈着奉承着,视线若有似无的盯着古堡西边阴影处的动静。   林砚刚回过神,他就来到了宴会的中心,手里还拿着叠牌。   这本书尚且存在的世界意识操控着他的身体,将他带到了这场宴会,也将他带到了金碧辉煌的中心,让他代替原主走完这场剧情。   人头攒动、纸醉金迷,长期游走在名利场上,带来的矜傲。诡异的、满是恶意的视线审视般的扫过林砚的全身。   林砚盯着牌桌,迅速的判断了目前的处境。   他在发牌。   他现在是荷官。   原书里也有这个情节。   原主因为F4的红牌,被请到了宴会上发牌,原主不会发牌,也不懂牌局的规矩,在宴会上笑料百出,最后还是主角受沐澜像天神一样出现,带走了原主。   林砚不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没有操控着他的世界意识。   他可以死,但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不知危险的情况下,林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跟着剧情走。   林砚微垂眼,明明他的身份是宴会上的低端。可他是站着的,本来就比位置上的人影高了一截,生出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林砚未穿书前,他在赌局上熬了两年。,也当过荷官。   洗牌、切牌。是林砚保存在记忆里的本能,称得上如云流水。   刚才那个彷佛被操控的傀儡逐渐消失,展现出现在这身躯壳原来的模样。   人影们暗自审视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柏珩来得有些晚,他没下楼,黑发里夹杂些挑染的绿,明明是奢华的宴会,他却穿着身松垮的冲锋衣,步态懒洋洋的,抬起一点眼皮,百无聊赖的扫视下方宴会。   主位附近有个男生。   奥罗拉的校服是用绸缎制作的。   绸质的衬衫微杨,显出一截纤细的腰身。 生了张漂亮的脸,没有映射的权势,浸在纸醉金迷里,宛如泡得有些晶莹的玉石,像是易碎的瓷器,不折的竹。   柏珩散漫的视线盯了几秒,注意到男生耳后有颗红痣,铺在雪白的肤色上,弥漫的、难言的暧昧。   牌面刚成一局。   摸过千万次牌桌的大少爷们自然能品味出林砚熟练的程度。   大少爷们似有若无的看了眼林砚,刚想说话。   噌得声,古堡停电了。   窗外庞大的,铺天盖地的雨雾直下,彷佛要驱逐外人。   林砚眼前一片发黑,他说不上来话,像是被困在躯壳里,见着宴会的人影离开,人声消失,被动得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眼神里,麻木的走回特优生的寝室。   奥罗拉的雷雨季彷佛像一个独立的、隔绝外界的末日。   林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了床上。   窗外天气放晴,他又恢复自如。   桌面了放了各种各样的邀请函。   林砚直接将邀请函扔进垃圾桶,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思考着现在的情形。   他不能被操控。   林砚甚至想到了退学。   可他翻遍了官网,只能看见大片的空白,他被困在了孤岛上面。   林砚只好随手携带着刀,时刻的操控着自己的意识。   林砚再一次感受到操控是在七天后,他给了自己一刀,将自己绑在床上,暂时摆脱了控制。   林砚整日蜗居在寝室,他很少出去,感受身体自发移动的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来上一刀。   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有效的。   那种眼前发黑、手脚被控制的情况越来越弱后,林砚才开始出门。   堵不如疏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   又是一场置换资源的宴会,   纸醉金迷、欲壑难填。   有特优生守在林砚的寝室门口,将邀请函递给了林砚。   林砚再一次被操控着意识来到了古堡附近,他目前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意识,缓慢的将自己移到古堡的背面,忽然想起了原书对这个情节的总结。   【恶毒男配乔纳森要挟特优生去邀请主角受沐澜,主角受不愿意特优生受到伤害,便自发的来到了宴会。   恶毒男配乔纳森从小顺风顺水,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只玩处男,看中沐澜后,发现沐澜有了男朋友林砚。   他开始频频给沐澜找事,但却加速了沐澜和F4们感情的进程,最后家破人亡,死相凄惨。   而让特优生群体真正信任沐澜的情节是,   特优生变成了人…肉靶子,乔纳森给了沐澜和贵族男生一人一把枪】   原文内容如下:   【乔纳森笑着,缓缓从抽屉里抽出把枪。   漆黑的洞口扫视着高台上的人…肉靶子。   宴会上一片哗然,连贵族们都吓了一跳,细细的哭泣声从高台上载来。   乔纳森笑着安抚众人:“别害怕,别害怕。我是联邦的合法公民,这只是个玩具枪。”   他说着,扣动两次扳机。   枪口吐出朵玫瑰花和茉莉花。   乔纳森继续笑着开口:“一个小游戏而已。三局两胜,哪一方猜对的话就算是哪一方赢。”   “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   他将玫瑰花插在沐澜胸前,又将茉莉花插在贵族男生的胸前,枪口直指着屋顶,“砰”得一声,漫天彩带飘了下来。   沐澜苍白着一张脸:“你不是说只有两种可能吗?”   乔纳森象征的吹了吹漆黑的洞口,笑而不语。沐澜面色更白,但他依旧温柔的冲高台上的同伴笑着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不要害怕,正义会战胜邪恶。”   至此,沐澜扬名万里,成为奥罗拉里的救世主——奥罗拉内没有话语权的低等贵族和特优生做任何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沐澜。】   古堡里的现实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窝在沙发上几乎一晚上没出声的柏珩嗤笑一声,他站起身来,踏上楼梯,懒洋洋的去了二楼。   焦躁了一晚上的莱斯里见柏珩离席,他才起身,刚踏上二楼,瞧见柏珩在打台球。   柏珩的站姿、握杆姿态都很标准。   一发入洞时,他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球杆。   光影切割般的分开柏珩的面容,他随手套了件冲锋衣,发丝淩乱,黑色发尾渐变着绿色,他微抬下颌,灰眼睛里带着些傲慢,径直离开古堡。   奥罗拉的夜晚很冷,紫杉林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垂在地面,树影婆娑,几乎和人影纠缠不休。   古堡的背面阴凉,古典的墙壁上爬满数不清的爬山虎,却很少有人踏足。   视野处黯淡无光,只有层浅浅的月色散落在地面。   一段雪影映在窗面上。   寥寥几笔,清瘦冷淡,恍如刻在图纸上的人影活了起来。   有雀鸟蹦跳过地面的爬山虎藤蔓,发出“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惊醒了画中人,那截雪影眉眼似缓和几分望了过来。   被碰瓷过无数次的柏珩竟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这里是个拐角,浅咖色的墙壁石梯,阶梯乃至地面落满爬山虎的藤蔓,孤寂苍凉,唯有月色静静流淌。   习惯了被无数人争先抢后打招呼介绍的柏珩一时无言,他下意识的整了整冲锋衣,便看见对方往这边走了走。   又是一个假装路过搭讪的。   柏珩没什么情绪,漫不经心的看着林砚的动作。   影子落在地面,   两片影子几乎重合时。   林砚却突然蹲下身来。   他冷着一张脸,按住雀鸟的头,摸了摸它的翅膀。   又是一只受伤的雀鸟。   近些天,奥罗拉内受伤的动物有些超标了。   医护人员统计完动物的数据,奇怪的配制着药方,分发给奥罗拉内的动物协会,也给了常去医院的林砚一瓶。   可能地域问题,奥罗拉的动物总会很凶猛,可这只雀鸟似乎生来软弱,竟然睁着黢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任人把玩。   这次翅膀受伤。   可能奥罗拉最近的鬼天气,连雀鸟都看不清路,应该不会是医护人员想到的糟糕情况。   林砚松了口气,他习惯的拿出兜里的药物和绷带,他垂着头,熟练的将药粉洒在雀鸟雪白的翅膀上,单手并不好操作,仅有一瞬生疏的拆绷带时。   柏珩随意靠在墙壁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林砚的动作,他漫不经心的想。   原来这次搭讪的特优生,   是想打着关心动物的旗号,就像是给小猫遮雨、给蜗牛打伞的戏码来引起他的关注。   柏珩偏灰的瞳孔动了动。   他没什么想法的伸出手。   雀鸟的视野里又冒出了双手。   看上去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雀鸟瞪向“来手”,拒绝其他人的帮助,挥舞着翅膀就拍在“来手”上面。它这一挣扎,林砚一时缠错地方,他微用力的按了下雀鸟的脖颈,掀开眼皮,冷淡的训斥道:“安静。”   柏珩发现男生有双浓墨的眉眼。   墨色点在雪中,构成了鲜活有力的灵魂。   林砚的眼中似有一瞬倒映出柏珩的身影,柏珩甚至以为,那双白皙的手正按在他的脖颈上面,微微用力,对他说着“安静”。   柏珩一时静默,   视线落在对方微垂的脖颈上面。   很白的一片,也或许是月光带来的错觉。   林砚很快给雀鸟缠好绷带,他点了点雀鸟的脑袋,声音很放松:“小可怜,下次走雨路小心点。”   那是一截细白的骨节。   小可怜。   雀鸟才不是小可怜。   雀鸟轻轻用羽毛扶过林砚的手指,林砚摸了摸雀鸟的羽毛,似想起什么,冷淡道:“谢谢。”   在场只有两个人和一只鸟。   这句“谢谢”才是说给他听的,柏珩审视着林砚接下来的动作——看来目前奥罗拉里特优生的手段节节攀高。   林砚很快站了起来。   雀鸟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手心,凶狠的瞪向柏珩。   可柏珩并没有在意,   因为他发现,影子微妙的重合在一起。   柏珩又抬头,挑染过的绿发冒了出来。   他发现对方也穿着件黑色冲锋衣。   这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趣味很快的占据柏珩的心神。   有点意思。   柏珩漫不经心的想着。   熟悉的人大多都知道柏珩喜欢穿黑色冲锋衣。眼前这个男生确实做足了功课。   林砚不清楚柏珩在想什么,他转身离开。   柏珩审视的看着林砚的背影。   总有人过来碰瓷他,柏珩没在意,他懒散的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的思考林砚出现的目的,逗弄般的发出个音节。   林砚不太想理会。   可碍于刚才柏珩想给雀鸟搭把手,他刚想偏头时,却又听见身后的男生开口,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高高在上和傲慢: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林砚垂下眼睛。   可身后男生往前走了几步,他只好回头敷衍了句:“我是奥罗拉的学生。”   古堡内霎时传来阵欢呼雀跃,独属于特优生的明亮的、兴奋的喜悦。   宴会结束了。   柏珩靠在墙面上,轻哂一声。   林砚身上无形的禁锢终于消散,他没什么表情的往前走。   古堡背部唯一一扇窗户泄出些许耀眼的光横隔在两人中间,一面全是阴影,一面全是光亮。   柏珩懒洋洋的盯着那束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砚绕过小路,走在人迹罕见的背路,他困倦的垂下眼睛,走向寝室楼,缓缓松了口气。   这一场戏,终于暂时落幕。   林砚能感觉到,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绝对不会被控制了。 第7章 午饭   林砚终于能看到官网上的文本时,他及时搜索了官网上的信息。   奥罗拉建校在帝国统治时期,它以铁血手腕出名,是替帝国皇室筛选新鲜血液的“小帝国军事学院”。   后战争时期,奥罗拉毕业的学生是军队的中流砥柱。联邦初立时,奥罗拉为联邦输送了大量的军事家、科学家、文学家和政治家。   至此,奥罗拉一跃成为联邦最好的公学。   其他学院对奥罗拉评价很糟糕。   “侵略”一词伴随着奥罗拉并生。   但奥罗拉并不承认这种污蔑。   奥罗拉取自于古罗马神话中的黎明女神,校徽更是象征联邦和平的紫金花。奥罗拉拥有完善的人道主义原则。   【校内食物低廉,有十联邦币以下的早中晚餐。校医院免费为全校学生医治。特优生入校后,会免除第一年的择校费。全校排名前百分之二十的特优生会免除第二年的择校费,循环往返。   总之,奥罗拉校内,天资聪颖、勤奋努力的特优生是不用心烦任何事情。   奥罗拉几乎没有退学和转校的学生。   精神障碍、健康受损的学生会自行退学——其他公学也不会接受这类学生。   只有前一年的学业成绩排名为全校的前百分之五的学生,奥罗拉的校长才会出具相关转学手续并亲自手写介绍信。】   ——节选自《奥罗拉书》   林砚沉默的点开原主上一年的学业成绩。   前百分之六十。   很好,退学,这条路堵死了。   林砚脑袋嗡嗡直响。   原主今日有早八,生物学。   生物学伊娃教授是个很有风情的女士,不管刮风下雨,金色大波浪卷发,常年浓妆,贴身长裙显露出凹凸有致的身形,颈间系浅色丝带,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时虎虎生威,最忌迟到。   林砚踏入教室的时候。   铃声还没响,   他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收拾桌面的功夫。旁边位置站了个同窗,桌面放了本不太厚的书。   班里似乎一瞬间涌进好多人影。   椅凳拖拽声、脚步声又霎时归于平静。   微妙的气氛蔓延在教室内,林砚收拾桌面的手一顿,神情冷淡的看向红发男生。   林砚准备换个位置。   但他突然发现教室内坐满了人——这并不正常,生物课堂只有四十个人,不可能坐满八十个位置。   神情认真的同窗争分夺秒的预习课本。面带紧张的同窗小心翼翼的整理桌面的书本,神情讨好的同窗赶忙擦拭着旁边人的桌椅。   生物教室是按家世分的。   和原主一个班的同学大多都是特优生,也有少部分低等贵族。   他们也需要学习机会。   林砚垂下眼睛,坐回位置。   细碎的阳光穿透毛边玻璃,轻轻的罩在林砚的面容上,冷白的肤色似乎也蕴了层极暖的光芒。   莱斯里一时失神,喉结吞咽了下,语含埋怨:“我昨天给你发的邀请函,你为什么不来?”   莱斯里做好了林砚不会理他的打算,却看见林砚瞥了他一眼。莱斯里霎时坐直身体,精心打理过的红发可怜兮兮的垂着,呼吸都无意识的绷紧。   许是阳光太暖,气温太热。   莱斯清晰的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面红身热,难受却并不致命。   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却一想到林砚就有着轻微的痒感,莱斯里以为见到林砚会好转,可对上林砚的视线时,只觉得眼角乃至面皮甚至于全身都在隐隐发痒。   痒意深入四肢百骸,他甚至感觉骨骼在颤栗。   这段时间,林砚收到过很多封邀请函。   林砚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后,没去过一次宴会。   他偏头看向莱斯里,眼底滑过哂笑,声音冷淡的反问道:   “你邀请了,我就要去?”   莱斯里常年被人捧着,目前遇到最大滑铁卢便是林砚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任风吹雨打、柔风细雨,都不改形状。   他咽了咽唾液,开口刚想说话,   就见林砚看向他,以手指抵唇朝他做了个手势。   嘘。   那双漆黑的瞳孔实实在在的映出他的面容,红发垂着,神情可怜,莱斯里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神思恍惚。   他恍惚了很久。   明明他是过来找林砚麻烦的,他在干什么?   直至高跟鞋声响落在他的耳畔,   莱斯里这才意识到,   原来是上课了。   他还以为,是看见他了呢。   林砚没有发现身旁人的恍惚,他在认真听讲,好在对于生物学来说,他还是有基础——至少能听懂教授的讲课内容,偶尔也会在课本旁边写下标注。   回过神的莱斯里不住的用视线扫过林砚。   又时不时看向林砚的课本笔记。   字迹清晰,条理清楚。   今天生物学只有两节课。   几乎是彻夜未睡的林砚跟 完教授的思路,他已经转不动脑子了,面上的神情都卡顿着,一下课便趴在桌面上补觉。   林砚醒来的时候,日上中天。   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莱斯里还坐在位置上看他。   林砚不耐的看了莱斯利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冷淡又平静。   莱斯里涨红着一张脸,他悻悻的摸着鼻子。   他心想,下一次绝对会找林砚麻烦的。   莱斯里蓦然将抽屉里温热的饭菜递给林砚旁边,脱口而出:“你吃饭吗?”   林砚沉默的望向饭盒上的热气。   莱斯里看着林砚微垂的唇角。   他心想下次绝对会找林砚麻烦的,嘴却叭叭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这里面有鹅肝酱配香橙沙拉、烤龙虾、牛排以及焦糖布丁……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不喜欢的话,我在喊……”   林砚听着他报菜名似的话语,忽然出声打断莱斯里的话:“你吃了吗?”   莱斯里下意识应声:“…还没…”   林砚没接莱斯里手里的饭盒,他将单肩包里的面包放在莱斯里的桌面,起身便离开,声音很淡:“谢谢。”   很简单的一个面包,很丑陋的包装。   莱斯里慢半拍的站起身,脑袋里乱七八糟,一定要找林砚麻烦的想法卡顿了瞬,他捏紧袋子边缘,恍惚着小声问:   “林砚,你要去哪里?”   林砚不想说话,他背着单肩包走出教室。   莱斯里恼怒又羞耻,下意识想将面包扔进垃圾桶,又紧紧捏住面包边缘,焦躁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   他想,下一次他绝对会沙。林砚的锐气。   。   林砚回宿舍时,遇见了沐澜。   周遭是梧桐林,   沐澜没穿奥罗拉的校服,他只穿了件沉灰撞黛蓝的高领毛衣,手肘支在栅栏上,一头黑发被吹得毛绒绒的,侧脸轮廓柔和。   林砚绕路想走。   可沐澜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准确回头看了过来,一双偏杏形的眼睛溢满笑意,声音柔和:“哥,我在等你。”   林砚不太想说话,他如今还困着,脑海乱糟糟的闪过很多画面,脸上越发没什么表情,冷冷的盯着沐澜看,示意沐澜有事说事。   沐澜靠近林砚,神情沮丧,很快又强撑着笑脸:“哥,你还有联邦币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转给你。哥,你上次不是说看中了spring品牌里的一件衣服吗。化竞比赛我得了第一,奖金是一万联邦币,刚好可以买这件衣服……”   他说着便要拿起手机给林砚转钱。   林砚更困了,脑袋转不了圈,强撑着面上的冷冽。   他伸手抵住沐澜的手机,面上的表情更冷,看上去像是要打人:   “不用,你以后不用给我转钱。”   沐澜的眸光闪了闪,他不着痕迹的避开林砚的手。   林砚却更快一步的收回手。   沐澜看到一片雪色晃过。   他扯了扯毛衣领子。   林砚以为他说完话,抬步便要离开,却又听见沐澜试探着问他:“哥,今天的课还上得顺利吗?”   林砚撑起眼皮,扫他一眼:“没事了吗?”   他一幅随时要走得模样。   可沐澜似乎没察觉,语气很轻:“没事啊,我们一起走吧,哥,你的宿舍是不是变成单人间了,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林砚浑身一震,瞌睡瞬间被吓醒了,他烦躁的看向沐澜,冷声问:“你究竟有什么事?”   沐澜红了眼圈:“哥,明明当年我救下你的时候,你说过会一辈子报答我的,你难不成这么快就腻了我?”   原主和沐澜的关系确实起源于一场英雄救美。   很俗套的故事。   原主赌博,欠了赌场一大笔钱。   催债的人要打死原主。   沐澜横空出世救了原主。   原主只看见一片绿意和隐约的脸型轮廓,他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小诊所里,身旁站着个给医生打下手的沐澜。   原主的记忆很模糊。   林砚并不太清楚两人是怎么发展成了男朋友的关系,他穿书后,精力不太好,昏昏沉沉的,困倦席卷全身,没功夫听沐澜说话,陈述事实道:   “我们分手了。”   沐澜眼圈更红:“我根本没同意,哥。”   沐澜说着,他靠近林砚,贴在林砚身上,声音变得轻柔,自有一套逻辑:“哥,我知道你不想因为红牌的事情连累我,但是没关系的,我们本就是一体得啊……”   风声愈大,树影婆娑。   连带着沐澜的声音都变得幽幽的。   林砚只觉得浑身上下裸露的皮肤好像都被人舔舐了一遍,他不经意的打了个哆嗦,面色越发清冷。   随着沐澜的越发靠近,   林砚这才发觉沐澜比他高。   林砚收回按在沐澜肩膀的手,准确的踹向沐澜的膝盖,将沐澜掀翻在地。   “分手,别缠着我。”   沐澜一时不妨,单膝跪地。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梧桐树林似乎传来悉悉窦窦的声响,似是某种爬行动物愤怒的穿过树林落叶所致。   林砚防备的回头。   只看到重重叠叠的树影。   林砚警惕的后退一步,神色冷淡的瞥了跪地的沐澜,他许久得不到睡眠,眼睑浮上层红意,面上没什么表情,条件反射的将沐澜护在身后。   他紧绷着身形,伸出手:“先起来,不太对劲。”   白皙、细瘦的一只手。   因为主人的紧张,冷白的手背浮现出青色血管,似是雪中青枝,横生着往更深的地方蔓延。   附近没人。   沐澜直勾勾的盯着这只手,他似乎暂时遗忘了自己的洁癖,目光流连般的落在雪中青枝。   他的血,会不会很好喝?   大型爬行动物摩挲过的声响好像是林砚的错觉。   林砚蹙眉,防备的盯着梧桐林的深处,手掌突然一沉,宛如有滑腻的物什纠缠过他的指尖、手背,咬过他的血管。   林砚浑身发麻,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沐澜跪在地面上,郑重得如同小朋友般抓住他的三根指节,似乎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仰头看向林砚,抿唇,羞涩的笑了下,瞳孔里闪过细碎的光,温柔和善,声音轻幽:   “哥,你好香啊。”   “你用的是什么沐浴露啊。” 第8章 教堂   沐澜握得太紧。   三根指节被他牢牢的抓住。   不同个体皮肤的紧密接触。   温度和气味似乎可以相互传递,连带着林砚的指尖因沐澜的过度按压,而浮了层红意。   林砚的手发粉。   很淡的一层,似乎是雪中青枝开了星点的、细碎的花。   沐澜盯着林砚手背上的红意,呼吸不自觉加重,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尖利的虎牙抵着口腔软肉,再说话时,眼里带了层泪意,声音越发轻柔,可怜兮兮:   “哥,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林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风声很静。   从沐澜的视角里,   他看清林砚垂着的眼皮。   细碎的光斑轻轻的浮在林砚的眼角,似乎消散了些倦怠般的锋利。   林砚看着沐澜攥着他的手,漆黑的瞳孔倒映出沐澜狼狈的姿态,声音冷淡:   “松手。”   沐澜古怪的盯着林砚。   林砚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的想要再次试探林砚,紧抓住林砚的手:“哥,你……”   林砚的视线冷了下去,他反手按住沐澜的手腕,挣开沐澜的拉扯。   沐澜手腕霎时一疼,他神情有一瞬间的阴冷,心里下意思地猜想林砚的变化。   梧桐林间的爬行动物发出愤怒的声音。   森林里有人在养蛇,林砚猜想着,他没再看沐澜,走出几步。   高领毛衣禁锢住沐澜的脖颈,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吞吐的空气都融着林砚身上冷淡的气息。   沐澜无意识地盯着满地的梧桐叶看。   林砚林砚…林砚那个蠢货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沐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去而复返的冷淡气息勾缠着沐澜的指尖,他的小腿被林砚不轻不重的踹了下,酥麻感融进他的血液和骨骼,全身轻颤般的发抖。   林砚提醒道:“建议你早点回去。”   ——走得晚的话,万一被蛇吃了。   沐澜难耐地抬起脸,红意晕染般的分布在他的面颊上,泪珠垂落在他的眼睫上,他刚想说话,视野里没了林砚的身影。   沐澜顿时阴沉下脸。   ——林砚绝对变了一个人。   。   奥罗拉的考试制度严苛。   理论实验论文三样都必须达到C级以上,才不会背负D级成绩。   林砚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考到C级。   教授对一年级学生的要求并不严苛——理论成绩六十分以上,实验考试在要求的时间内做完,论文言之有理即可。   对奥罗拉的学生,这三项要求并不难。   贵族自小耳融目染、特优生又天赋异禀。   林砚未穿书前,没正经上过学。   他整理单个科目的思维导图都要花费半天时间。   老图书馆位置偏僻。   馆内没开空调,灯光并不刺眼,过道上只有零星几人,氛围安静,偶有书页翻动,笔尖簌簌声,夹杂些脚步声及饮水机沸腾声。   林砚穿着浅咖色马甲校服,腰背很自然的挺直,他很喜欢在学习里加上自己的思考,A4纸上写下问题代入问题再重新找到每个章节的重点。   学习很一个很持久的过程。   刚踏入老图书馆还昏昏欲睡的林砚越学越精力充沛,他做事很投入,投入到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吃午饭,能继续浏览下一章知识。   林砚放下笔并拿出另一本书时,他听见沸腾着的水声,才慢半拍的去够水杯,等温水下肚,他终于有了些实感的饿意,无意识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好在奥罗拉的饭菜全天供应。   这才避免了饿肚子的下场。   唯一烦心的就是,   原主遭受的霸淩剧情分毫不差的落在了林砚的身上。   林砚每天和霸淩者斗智斗勇。   这一阶段,霸淩者的手段简单。   他们拉着同学孤立林砚。   刚好林砚更喜欢安静的环境,他平静的保持着正常的生活轨迹。   霸淩者摸清了林砚的行动轨迹。   教室、寝室食堂和老图书馆四点一线。   霸淩者们开始在林砚的必经之路上设置障碍。   可这些障碍根本没有用。   口头找事的霸淩者得不到林砚一个眼神   行动上找事的霸淩者,反倒是会被林砚揍上一顿。   哪怕将林砚锁在厕所,他都能在无钥匙的情况下打开门,并准确的将霸淩者拖进厕所。   最重要的是,   每次派出去找事的霸淩者重新归入群体后,都会变得神魂恍惚、偶尔痴痴发笑,更多时候不自觉的徘徊着,想要等待偶遇。   这种魔幻的变化让群体里的其他人都心惊胆颤,智者将这种变化称之为“东方蛊术”。   一时间,霸淩的手段消停了不少。   现实安静下来后,匿名论坛却像是油锅沸腾般顶出不少热帖。   【主题:求问,LY是整容了吗】   【1L:草,整容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2L:晕晕乎乎】   【3L:理智分析,L没有出过校门,校医院也没有整容这个项目】   【4L:L黑发黑瞳东方人,东方人会下蛊,L保不齐会一点,先是用魔力药水将自己变好看,其次将蛊种在每个靠近过他的人,最后吃了那些人】   【5L:艾特 雾里看花神魂颠倒,兄弟,这是我给你找的网课,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6L:楼上也出现中蛊的症状了吗】   【7L:L的眼睛会催眠,绝对会!!!之前的L已经死了,这个L是猫头鹰和魅魔的结合体成精。人类怎么可能有L的怪力!L像是训练好的机器杀。手!】   【8L:楼上疯了吗】   ……   【23L:话说,L最近也不辱骂奥罗拉了,目前在认认真真搞学习,看上去顺眼多了】   【24L:没有男朋友的话,就更顺眼了】   【25L:楼上的想法很危险也很自甘下贱,建议不要这样想,因为这是我的想法】   【26L:大家都忘了F4的红牌了吗,F4身后的跟班团呢,自家主人的话都不听吗】   【27L:快考试了】   【28L:本来想在图书馆堵L的,后来发现L学习还挺认真的,安安静静的,字也好看,还会自己喝水,喝完水还会眨眼睛,就是有个习惯不太好,总是很晚吃午饭。我本来都没想学,后来不知不觉复习完一章。】   【29L:上次恰巧碰见L了,就吃了些青菜肉还有米饭,才花了十联邦币,换我我肯定不会让他吃这么便宜又廉价的东西】   【30L:F4的红牌,大家都忘记了吗】   【31L:有次上课的时候,L的后桌给他讲题,L还给了个橘子呢】   【32L:草】   【33L:橘子过敏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34L:歪楼了吧,楼主问得是L整没整容】   【35L:衣服也都挺廉价,换我我应该不会给他穿这么廉价的东西】   【36L:一群没道德的家夥】   ……   【89L:…神奇的东方蛊术】   ……   林砚吃个午饭的功夫。   以他为中心,老图书馆挤满了人影,一批接着一批,像是丧尸围城。   林砚的位置还空着。   他冷静的抱着新找来的辅助书走到自己的座位,准备学习下一科目的内容。   林砚低头时,余光看见男生站在他的桌前。   他皱了下眉。   林砚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他丢下手中铅笔,抬头盯着面前的男生,示意男生说话。   林砚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个人影,直视人的时候,他那似铅笔勾勒出的眉眼越发突出,冷冽又淡漠。   似有吞咽声重重响起。   男生刻意不去看林砚的脸,又心痒难耐的想要抬头,最后极力保持着镇静,小声道:“林砚,F4快要回来了,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很小。   可馆内实在是太安静了,连翻书声走动声都暂停了瞬。   唯有烧沸的饮水机发出咕咚声响。   林砚条件反射的去拿水杯。   下一瞬,林砚意识到男生说了些什么,匪夷所思的掀开眼帘。   他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湿润的水汽争先恐后的凝结在发粉的唇上。   林砚面上情绪更淡,敷衍道:   “我用眼睛看。”   林砚不太想浪费时间,直接下了逐客令。   馆内有同学后知后觉的翻起书本,书页哗啦啦得如同杂乱的落叶下坠,推推搡搡的声响恼人得很,可闻及簌簌落笔声后,又重新恢复平静,只不过始终有凝视的视线盯着靠窗的位置。   林砚已经进入了学习状态。   他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学习。   等林砚学习完几章后。   天色已经有些擦黑,馆内依旧人满为患,林砚背上单肩包,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他选择老图书馆作为学习场所,就是看中这里人少,可按今天的人满为患来看,他明天需要重新找一个偏僻的场所。   教室,人来人往,不太行。   新图书馆,借阅的人太多,不太行。   实验室,是原文主角受和F3的基地,除非有必要的实验要做,他并不想去当play里的一环。   更何况,林砚觉得沐澜不太正常。   林砚一遍遍排除了人多热闹的学习场所,还未想到了一个适合的地方,他便发现邮件里莫名多了许多垃圾信息。   【急需钱吗,我这里有很多】   【学习数据请参照联邦出版社里的内容】   【需要换个寝室楼吗】   【需要男朋友吗,我公爵出身186男高脸好活好】   ……   【包养你需要多少联邦币(我家世很好)】   【能打我一下吗,冷脸踩我也可以(我家世超好)】   【我能庇护你】   【主人,我是你丢失多年的小狗,汪汪】   【一晚上多少钱】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奥罗拉有专门的论坛、交友聊天的软件,但教授们布置任务都会通过邮件联系,所以林砚很少去看论坛和聊天软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泄露了他的邮件信息。   林砚神色平静的屏蔽了这些垃圾信息。   没什么太大感觉,生气羞耻都没有,毕竟这些自诩为“绅士”的贵族们都能抛下道德发这些消息,他为什么要分出太多情绪来关注这条信息。   他甚至在想,   这些人,真的,有够无聊的。   奥罗拉占地面积广阔。   据说,有人统计过,在奥罗拉最外围以正常步速行走需要连续不间断的走上128个小时才能走完奥罗拉的外围。好在奥罗拉的人道主义很完善,校内有三个餐厅,刚好以等边三角形分布在奥罗拉的地界,楼层越高,餐食越贵。   目前林砚只能买得起一楼的餐食。   味道很不错,也算是林砚在无聊的学习揍人之余的一点慰籍。   奥罗拉开设了门公开课宗教学。   联邦未创建前,   帝国皇室成员多信奉天主教,奥罗拉作为皇室军事学院自然投其所好开设几节公开宗教学课程。哪怕后战争结束,联邦成立后皇室式微,奥罗拉也一直没关闭宗教学课程,始终是以公开课的形式面临全校学生。   这次宗教学的地点开在了校内的圣尔彼教堂,圣尔彼教堂本就是当时的皇室创建,没有皇室令牌根本不能踏足。   宗教学的卢修斯教授和皇室有些关系,更是天主教和皇室的狂热信徒,自然能拿到一块令牌,但学生们的活动范围也被圈到了一楼西南角的地方。   圣尔彼教堂修建得很华丽宏大。   哥特式建筑、浮雕群像、金碧辉煌的穹顶、壁画以及栩栩如生的雕像。   乌压压的人群守在圣尔彼教堂门口。   哪怕是贵族脸上都带了些好奇,更别说是从未见过皇室人员的特优生,这句话其实也不太正确,毕竟F2便是皇室后代。   后战争过后,皇室式微,逐渐演变为议会式君主立宪制。在此期间,女皇的兄长,也就是沈家的第一任家主,同皇室割席,改名为沈,长年累月渗透于议会政坛,几代子女皆与武装部长总司令的子女通婚,关系网络交织下,哪怕脱离皇室后,沈家依旧稳做联邦权力交替第一梯队。   F2名叫沈涅。   沈涅出生时,沈家和皇室的关系恢复如初,早年便代表皇室形象出入各大报纸等纸媒。   沈涅自幼要学习外语,   每天清晨便阅读其他语言的新闻报纸,掌握各大地区的关系网络和语言,沈涅十六岁那年代表皇室出席和平会议,会议里各种杂七杂八的语言绕得人心烦意乱,可沈涅始终以平稳温和的神态和口吻同人交流,赢得大肆称赞。   会议结束后,   小道消息得知,沈涅目前已经掌握了十八种语言,甚至可以切换自如的演讲。   【无论以何种挑剔的姿态去审视沈涅,都只能折服于他的气度和教养。——节选自皇室成员大赏】   卢修斯教授面红目赤的讲授着。   漫天的知识下,林砚难得听得昏昏欲睡,他撑着下颌,极力想要保持认真听见的姿态,可那些宗教知识和皇室的称赞听得他满身疲倦和困乏。   就在一抬眼又睁眼的过程。   这堂课下课了。   林砚困得眼眶里都含了层水意,眼睑泛红,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似乎听到教室内传来的吸气声和椅凳被拉开的声响,但没在意,只是耸拉着眼皮去外面透透气。   林砚离开教室后,余光瞥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经过这段时间的斗智斗勇,林砚心里猜测着男生们的身份,眼前一亮——可以不用上宗教课了。   只是来到侧廊的功夫,   林砚如愿以偿的被男生们锁在了休息的耳堂里,耳堂外有著明显的推搡脚步声,他平静的拿出数学测试题,准备先写上一套卷子。   数学教授伯特每天布置学习任务。   但原主已经堆积了三个月的学习任务。   数学教授给林砚下达了最新的通知。   如果林砚这一周无法完成数学作业,就不用参加数学期末考试。   林砚还有三天时间去缝补原主留下的作业。   他喜欢聆听知识,暂时还不想离开学校。   正好卢修斯教授不查班级人数。   公开课宗教学也没有期末考试。   他完成数学作业的同时,也有了藉口不用去听F2的杰克苏事迹。   简直是一举三得。   林砚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可能是给原主发红牌的F4即将返校,   愈严愈烈的霸淩事件又重新浮现在林砚的生活,越接近F4回归的日期,霸淩者的找事频率也越来越密集。   拿林砚毫无办法的霸淩者们又开始故技重施——鬼鬼祟祟的跟踪,拔下电闸,企图用黑暗击溃林砚的心脏。   可他们依旧失算了。   林砚神色冷淡的正在写题。   簌簌落笔声如雪中枝条轻涤。   数学是一个看天赋的学科。   扫完奥罗拉的历年数学卷后,林砚认为奥罗拉的数学出题卷大都是百分之六十的基础知识、百分之二十的延伸知识再加上百分之二十的拔尖知识。   如果他要达到C级成绩,基础知识不能失分。   林砚神色平静的盯着卷子看。   耳堂内的高窗很窄,随着外界阳光的变动,光影慢慢转换,凹凸不平的光斑洒落在林砚的眼皮,有种几乎透明的白,甚至能看清细小的血管。   低层光线抽离,暗色氤氲,而高层光线渐明,独最高层的小礼拜堂内光线黯淡,深色石柱木制浮雕,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的雕像,面纱覆身,荆棘和镣铐缠于脚面,像是炼金师用魔法将布料变成大理石。   隐于暗处的沈涅身材高大,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双臂置于桌面,双手交叉,闭目进行最后一轮的祷告。   十二点钟的太阳位于教堂正方,阳光透过高而窄的彩色玻璃窗飘洒在教堂内部,堂内升起的白鸽蹁跹而飞,那一霎那,钟声响起,光线清晰虚无缥缈。   沈涅于一片光亮中睁眼,墙面上高大的阴影起身拉长,修身的燕尾服撑得胸前鼓鼓囊囊,隐隐能窥见流畅清晰的肌肉线条。   侍者垂首似对他说了些什么。   沈涅抬起一点眼皮,双手画十字,声色华丽,似带着对世人的悲悯:   “阿绯总是胡闹。”   “放那位可怜的同学出去吧。” 第9章 鹿群   林砚写完卷子并修订完错题后,他判断着卢修斯教授课程结束的时间。   等到课程结束后,   他才慢条斯理的撬开了耳堂的木制大门。   明亮的光线接触视网膜后,林砚的瞳孔有一瞬的失焦,他无意识的垂下眼皮,等适应了侧廊上的光线后,才起步离开。   林砚没走出两步,便停下了脚步。   他冷淡的望向不远处穿短上衣,脖颈上挂着钥匙,神情震惊的男生   林砚看了眼男生脖颈上的钥匙,平静开口:“谢谢。”   彷佛磁铁吸引般,   守卫感觉脖颈上的钥匙像被眼前人攥在手心,往前扯了下,被勒住的错觉和冰凉指尖扶过的赏赐。   联邦总司令之子坚定的保皇派萨伦浑身一哆嗦,径直后退一步,他忽然想起沈涅殿下的吩咐,才硬邦邦的开口:   “你要谢的话,应该去谢殿下。”   林砚没说话,礼貌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后续。萨伦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呐呐道:“是…殿下的吩咐。”   林砚的脑海里突然涌过段原主的记忆。   红牌下发后,未享受过权力的羔羊也可以发起玩笑般的霸淩,是整个奥罗拉的狂欢。主角受有很多人要救也有很多作业要写,并不能总在原主危难时伸出援手。   虽然林砚是穿来的,但原书的剧情依旧在一丝不苟的运行着,原主在剧情里也遭受过在教堂里被关进密闭房间的霸淩。   原主恐慌又害怕,绝望又惶惶,他拚命拨打主角受的电话,可电话始终没有拨通,就在他绝望之时,守卫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并留下句“殿下的吩咐”。   原主很感激,但当时最大的想法,便是找到主角受。后兜兜转转,在学校的厕所里,他找到了安慰其他低等贵族的主角受。   原书洋洋洒洒采用一大段话来表述原主的心情,最后采用【恨来恨去,嫉妒又恐慌,原是怪你不太爱我】来概括原主对主角受的想法。   原书重点是主角受和F4的拉扯。   这般描述,自然不是为了发展支线感情,是为了主角受被F2强制爱这段剧情来临时,原主抛弃自私和懦弱,并帮助主角受脱离小黑屋,最后被一枪毙命,死在主角受——也就是最开始救他之人的怀里,达成完美的宿命下线结局。   林砚的太阳xue突突直响。   过载的脑容量刺激得他的面皮发白,本来尚且红润的唇瓣也变得发粉。   萨伦下意识想要问话。   林砚不轻不重的按压了下眉心,音色冷静,抬步离开:   “那替我谢谢你家殿下。”   萨伦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林砚离开。   等到冷淡的气息消失殆尽时,他回过神,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没问出口——那位漂亮的同学究竟是怎么开得门。   林砚计算的时间刚刚好。   他赶在卢修斯教授下课时,表面上若无其事的缀在队伍尾巴后面。   旁边同学本在垂头玩手机,似闻到什么味道,鼻尖动了动,好奇又惊喜的开口道:“你换香水了吗,怎么和他的味道……”   男生说着从手机显示屏里抬起头,和垂下视线的林砚对视了一眼,茫然的站直身体,直愣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礼貌道:“没喷过香水。”   林砚说完话,他跟着队伍离开了教堂。   徒留那位同学无意识中摔碎了手机显示屏,好似有人骂了声,隐隐的骚动如同波浪般蔓延至整个队伍,或有或无的视线紧盯着前方清瘦的背影。   教堂外清新空气的独有的冷意顺着冷风钻进林砚的衣领。原书剧情带来的压抑和恶心终于缓缓消散,林砚的眉眼恢复了些温度,他欣赏的看着天空中的鸽群。   大团酒红晕染着天边云层,暖色调的光斑笼罩着整个奥罗拉,因鬼天气而躲起来的小动物们也成群结队的爬出洞xue,露出软乎乎的肚子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前任奥罗拉校长曾言:“你在奥罗拉的灌木丛里滚上一圈,能收获到整个生态系统。”   这话虽有夸大,但也确实如此——贵族少爷们的家族常年给奥罗拉捐赠维修费用,别说完善的绿化设施,就连食堂上八层的餐食都是用直升机采购的最新鲜食材。   林砚不知不觉跟丢了队伍。   好在已经出了教堂,他抄小路去食堂时,在灌木丛遇见了个迷路的棕色眼睛小鹿。   棕色眼睛紧盯着和它不同体态的生物。   半响,棕色小鹿试探的围在林砚的旁边,察觉到林砚无害时,开始绕着林砚转圈圈。   林砚默默的掏出手机。   他记得原书中有提到过奥罗拉的匿名论坛,论坛里有各种各样的攻略,应该也包括怎么把迷路的小鹿送到它的队伍里吧。   【主题:纳版湖畔的鹿群好像成精了】   【1L:小鹿小鹿小鹿】   【2L:森尔女子公学入学的同学都能领到一只小羊羔,凭什么不给我分发小鹿】   【3L:给楼上分发只猫头鹰(狗头护体)】   【4L:鹿是群居动物,小鹿迷路的话,鹿妈妈也会很难过的】   ……   【15L:魔法大陆上,你可以参加蛇的交响乐,遇见青蛙开会,和地精进行交易。现在只是小鹿成精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16L:楼上看得是童话故事吧,默默加上一句,我两岁的侄子都不看童话故事了】   ……   【24L:楼主问得很有依据。鹿群野性较强且胆小易惊,不会无缘无故的围着人转圈。纳版湖畔的鹿群很温顺,而且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围着人转圈。这怎么不算是成精了呢(摊手)】   【25L:不管,可爱】   ……   林砚头一次发现奥罗拉还有群这么有趣的同学,他敛下眼皮,很轻的弯了下眉眼,默默记住纳版湖畔的地理位置后,抬起头,便撞见了束蓝白的小花。   他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再次睁眼时,小鹿依旧钳着蓝白小花歪着脑袋盯着林砚,林砚慢半拍的接过小花,脑袋晕乎乎的想着那个帖子,难不成他穿得不是贵族少爷们和贫民小白花不可不说的二三事,而是什么魔法大陆?   咔嚓一声。   似有拍照声响起。   林砚警惕的扫了眼周围。   可灌木丛太高,他只能看见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小鹿还在绕着他转圈,林砚还没被它绕晕,它自己便被自己绕晕了,软软的想要撞在林砚身上,林砚制止住它的动作,轻声问它:“要不要回家?”   林砚领着迷失的小鹿回归了纳版湖畔。   鹿群欢呼一声,哒哒的围着小鹿转圈,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又开始齐齐的围着林砚转圈,转晕了后,又软软的想要扑在林砚的怀里。   林砚被它们转得哭笑不得,眉眼柔和下来,面皮似是渡了层釉,瓷白温和,瞳孔里带了层清亮的笑意。   很快鹿群便哒哒的离开了。   林砚起身,没走两步。   他察觉道越来越明显的视线注视,须臾间,便警觉的抬头望了过去。   依旧是那座宏大的教堂。   纳版湖畔在教堂的西边,穿过葱茏的灌木丛,便达到了教堂的背面。   光线被遮,阴影隐蔽。   投影的音乐剧正在播放着长发公主,长发公主居住高塔,忧郁寂寞的曲调缓缓蔓延整个耳堂,奔跑旋转走向自由,金发随着歌唱而变得明亮璀璨。   【走出你的安乐窝去冒险吧,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涅靠坐在沙发上,指节随着节拍敲打着栏杆,他望向纳版湖畔隐隐约约的鹿群和人影,视野的局限让他看不太清形状,懒洋洋的点开了监控。   比视野清晰一百倍的画面完全的呈现在他的眼中。欢呼的鹿群、清透的湖水,瓷白得宛如云彩般的面孔、柔和的笑意。   泛红的眼皮被撩开,露出双漆黑得宛如玻 璃珠般清透的瞳孔,望向监控的方向。   监控录得很是巧妙。   像是越过高塔、雪影、时间、显示屏   他抽出时间,冷淡的同他对视一眼。   沈涅扶过漆黑瞳孔的手指微麻,无意识间的想要放大瓷白面孔。   手指滑动时,监控跳过人影,放出一片欢呼着的鹿群,他这才意识到,这只监控没有暂停放大的功效。   沈涅放下显示屏,无意识的抬头,扫向模糊看不清形状的人影,无趣的站起身时,察觉道警惕的视线。他一怔,面上不自觉带着温和的笑容,微垂头,越过缀满蔷薇花的栏杆,高高在上的眺望着远处的人影。   人影依旧看不清。   凉意却先一步拍打在沈涅的面颊上。   奥罗拉下雪了。   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人形。   林砚平静的收回视线,这才发觉下了雪,冷风吹得太久,脑袋昏昏沉沉,他缩了缩手,目不斜视的绕过灌木丛,径直前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第10章 孔雀   林砚昨天淋了雪。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自觉后背恶寒,紧急从床上爬了起来,吞下了几片药片。   半响,可能是感冒药起了作用。   林砚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梦里光怪陆离,头重如裹,活像是要撬开大脑承载长期记忆的海马体,拚命的塞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人生记忆。   林砚又梦到了原主在书里的剧情。   原主发现自己对主角受抱有着嫉妒又欢喜的情感后,他没再问主角受要钱去买高档奢饰品,反倒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挣钱学习。   可惜得是,   他已经超额消费过高奢品,再也回不到一顿只消费十联邦币的生活,后在好心同窗的帮助下,假期时应聘了新啰苏达州一家酒吧的侍应生——一月工资一万联邦币并且还有额外提成。   原主欣喜若狂,又在金碧辉煌中,捡起没上奥罗拉前的爱好赌博。震耳欲聋的歌舞声中,他猩红了眼,想要通过不劳而获成为新一轮的赢家。   结局可想而知,   原主输光了所有钱,浑浑噩噩回到酒吧时。因东方纤细、脆弱的身材吸引了酒吧某位大佬的青睐。   原主挨了顿性/虐。   他愤怒的想要报警,可却得到了十万联邦币的小费。   原主犹豫了,就是这一瞬的犹豫,从此堕落至深渊。   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时候,   原主接到了主角受的电话,他又想起了对主角受的嫉妒和欢喜,决定帮主角受脱离小黑屋,逃离过程中赛车失灵,慌乱中,原主被一枪毙命,死在海水涨潮时。   梦境是混乱的、毫无逻辑的。   灰暗的色彩染上每个场景,沉重、压抑、嫉妒和绝望,惶惶不安充斥着整个梦境。   唯独原主的生命走至尽头时,梦境的色彩变得艳丽,海浪拚命上涌,林砚在一片海啸声中,望见一张惨白又绝望的面孔。   许久,那张惨白面上的眼珠动了动,准确无误的锁定住林砚,两边唇角似扯了扯,露出个滑稽的笑,唇舌弹了弹。   没出声。   可林砚却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得是,   我就是你。   林砚挣扎着从梦境中惊醒。   奥罗拉升起了太阳,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雕花的宿舍木窗上,闹钟里的秒针尽职尽责的发出“咔咔”声响,寝室内满是静谧,唯有些许变重的呼吸声。   就在秒针和分针重合,   闹铃即将响起时,从灰色被子里伸出只汗津津的手准确的按压着闹钟表面。   那只手疲惫至极的滑落在灰色被单上,手背微弓,透明似的白,青色的枝桠蔓延开来,活像是收藏家的孤品。   半响,林砚缓过口气。   他发现感冒药起了效果,全身出了汗,藏在骨骼里的酸痛也消散了,无意识间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冰凉,烧也退了。   洗漱完毕后,   浴室里雾气氤氲,林砚两手撑着洗漱台面,他认真的望着镜面里的面孔。   轮廓很冷,肤色发白,眼珠漆黑。   这是他的脸。   梦境里的原主并不长这幅模样。   不同个体有不同的活法。   他不会去质疑否定原主的活法,但可以肯定得是,他绝对不是原主。   林砚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今日有早八,林砚很珍惜聆听知识的机会,并不会无缘无故的缺席。   只不过,他做了一晚上梦。   又在梦中,林砚被迫和原主的记忆融合,他感觉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面色更白,耸拉着泛红的眼帘,拎着单肩包,神情冷淡的走向教室。   这次的教室在一楼。   一楼的教室窗户都是磨砂单向玻璃窗,窗外是绿意盎然的灌木丛,偶有小动物迷迷失失的撞上玻璃窗,晕晕乎乎的蹲在灌木丛里同窗内的人影一起认真的聆听着教授的教诲。   林砚坐在窗边的位置上。   可喜可贺,经过这些天的系统学习,就理论课而言,林砚已经能跟上教授的节奏,甚至还有空写些额外的课题分析。   梦境里的各种情绪被他抛之脑外。   林砚神情认真的记录着笔记,脑海也越发清晰。   他长了张过分清冷的脸。   唇角微下垂,大多时候都是张爱搭不理的表情,神色很冷,眉眼耸拉着,冷着张脸看人,活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教授被他这半死不活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刚上任,也不太清楚班级的组成,只知道贵族们矜傲又难搞,战战兢兢讲了一半课时,才敢小心翼翼瞥了眼角落阴影清冷漂亮的同学,发现他的神情很认真,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学习,偶尔看过去时,还能看见他礼貌的回视。   教授缓缓松了口气,绕来绕去,绕到林砚的身边,不经意的扫了眼他的书面——字迹清晰,条理清楚。   原是个懂礼貌的好学生。   教授松了口气,他换了好多班,就是听说这个班没什么难搞又嚣张的贵族,才过来任教,可不想一上任,职业就遭滑铁卢。   林砚并不知道,   他终于被排除在“难搞又嚣张”的贵族行列,依旧没什么表情得像个小机器人似的“唰唰”的记着笔记。   教室内沉默寂静,过往上课时,偶尔响起来的拍照声也没了动静。与现实截然相反得是,匿名论坛逐渐火爆起来的帖子。   【主题:L今日心情不太好。】   【1L:服了,我崆峒崆峒。崆峒!!!明明点得是不感兴趣,为什么还拚命给我推L的消息。L算什么,一没背景,二没成绩,皮肤白得跟涂釉了似的,眼睛又黑又亮,整天冷着张脸跟谁欠他二百万似的。更何况,早八课谁心情能好起来啊,他又天天穿个校服估计连钱都没有。而且,他那个破寝室楼估计连床板都是硬的。】   【2L:呵呵】   【3L:冷脸…冷脸…冷脸L…(咽口水中)】   【4L: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不能少说】   【5L:心情不好吗】   ……   【15L:查到了,昨天L被锁在教堂里的耳堂,估计是错过了卢修斯教授的三节课不太高兴】   【16L:别得不说,打扰别人学习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17L:L一直有反击,这次为什么不反击】   【18L:楼上想被打吧(藏不住的十七岁少年心事)】   【19L:说个公道话,那位的跟班团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20L:楼上挺有勇气啊】   ……   【45L:管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男朋友】   【46L:这次真的太过分啊,也不能不让人学习啊】   【47L:报——,F4还有五天归校】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林砚没在意班上若有似无的视线。   他虽然已经预习过这节内容,但还是认真的跟着教授的思路走完,等下课后,才放下手中的笔,垂下视线。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件事。   林砚思索着,面上难得露出些迷茫,像是卡壳似的细细回忆着独属于自己的记忆。   直到他听到声别扭的“啾”声。   林砚下意识的扭过头,神情呆愣的接触到幕奇景——尾羽彷佛是缓缓展开的扇子,精美的图案镶嵌其中。   林砚离得近,   甚至能窥见尾羽上颤着的绒毛。   是孔雀开屏。   教室内霎时响起道惊呼,有人惊叫声“奥莉维亚”。   奥莉维亚是奥罗拉内的一只孔雀,尾羽大而精美,很是漂亮。但被冠以“奥”姓的小孔雀也具有奥罗拉很明显的特征,高高在上和傲慢——很少同奥罗拉的同学交流,高傲的呆在自己的地盘,极少外出,哪怕有同学遇见奥莉维亚,用高价食物诱惑它,它也像个孤独的诗人般拒绝交流。   林砚并不清楚这只小孔雀的来头。   只是眨眼的功夫,小孔雀已经收回尾羽,高傲的瞥了眼林砚,躲藏在灌木丛里害羞的小鹿从草茎里探出头,看向林砚。   林砚下意识的摸向单肩包。   鼓鼓囊囊的,还好他昨夜提前买了小鹿专属食物并早早塞进了包里——作为小鹿送他小花的回报。   他没想到小鹿能听懂他的话,还过来找他,又领着好朋友过来给他表演节目。   林砚晕晕乎乎的将小鹿专属食物通过玻璃窗递给小鹿时,他还没回过神,总觉得小孔雀不太高兴,下意识送出给小孔雀带食物的承诺。   小孔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领着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鹿重新回到纳版湖畔。   直到再次上课时,   林砚还处于震惊的状态,难不成他穿得真是什么魔法大陆,跑神了好一会儿,他慢半拍的回过神,眉眼弯了起来,漆黑的瞳孔里晕着柔和的笑意。   似有粗重的喘息声浮在教室半空。   座无虚席的教室内多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不经意的黏在林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定定的粘在林砚泛红的眼周。   半响,遮掩似的翻书声、椅凳推拉声甚至于落笔声焦躁的蔓延着整个教室内。   林砚是在放学后才想起个问题。   他虽不害怕F4的红牌,但会不会危及同他接触过的小鹿和小孔雀。   他霎时变了脸色,神情冷淡的掏出手机,登上匿名论坛查看消息。   F1234的发牌介绍充斥着整个论坛。   无非是F1234的家族垄断联邦的命脉,而奥罗拉作为小型社会缩影。   F1234可以代表学校惩治每个不安分、生事的学生——红牌是所有牌面中最重的一种,这代表着校内的所有学生都能帮忙惩治这位不安分的学生。   奥罗拉在校内美名其曰将这种行为称之“教导”。   林砚匆匆滑过这些信息。   他刚要打字问询时,突然发现了个上升的署名动物协会的帖子。   【主题:以下为新人介绍奥罗拉内的动物背景】   【1L:众所周知,奥罗拉内生态系统完善,雪松林、梧桐林、紫杉林等大型森林、纳版湖畔、半弯湖畔等大型湖畔都远离教学区和寝室区是小动物们赖以生存的地域。】   【2L:为完善奥罗拉的绿化,动物们皆由F1234的家族捐献而来,尤以纳版湖畔的鹿群和孔雀乃是F2的家族捐献而来。据小道消息,F2本人很喜欢小动物,并在纳版湖畔安装过监控】   【3L:F4的家族捐献了奥罗拉内的大量雀鸟,据传闻,F4自小未接触金融时,便很喜欢被领着参观雀鸟】   【4L:望周知,奥罗拉内的动物比某些人往上数三代的背景都深】   【5L:红牌针对得是人,小动物是小动物】   ……   看来应该没事。   林砚松了口气,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点开邮箱时,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昨天卢修斯教授的宗教学课程内容和视频。   他扫了眼,发了个“谢谢”。   垃圾信息再一次冒了出来。   林砚匆匆扫到“笑”、“冷”、“钱”、“汪”这些字眼,发觉确实没有什么事后,再次屏蔽掉这些人的邮箱,直接关掉了手机。   。   奥罗拉再次降雪时,不像是上次一样持续两个小时的雨夹雪,反倒是茫茫大雪。   新啰苏达州的天气预报台发出蓝色暴雪预警,提醒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做出防雪灾措施。奥罗拉关注政府消息并及时做出了措施——临近期末,近几日在教务系统上预订过的期末考核如期进行,其余课程停下,后续措施请及时关注奥罗拉的官方报道。   选修课程雅克教授的舞蹈艺术如期考核。   林砚套个黑色夹克外套。   他匆匆赶去了水接天三楼。   一路上银装素裹。   天公不作美,奥罗拉的天空乌云翻滚,风力稍强,校内哪怕换了个皮肤,依旧遮不住阴森森的氛围。   雅克教授的舞蹈艺术考核是,   每位同学进行一段五分钟的即兴表演。   雅克教授为了照顾每位同学的感受,   C级评分的要求是动作流畅。   林砚没学过舞蹈也不会舞蹈,但他会打架。   林砚沉思许久,觉得一段流畅的踢脚抬腿翻身,他应该是能做出来的。   实在不行,获得D级评分的话。   他只能给奥罗拉掏钱,相当于丢了钱。   林砚暗暗安慰了自己一番,又给自己点了个赞,他的心情好受许多,便缀在队伍后面进了准备室。 第11章 舞蹈   舞蹈艺术为小班授课,每班只有三十人。   考核顺序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先后,林砚运气不算太好,被分在几乎压轴出场的位置——刚好处于教授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群魔乱舞的疲倦期。   为了更好的保护个人隐私,   水接天三楼舞蹈室配套有单独的准备室。   林砚缀在队伍尾巴上。   同窗们似乎都很急,忙忙的占据了其余的准备室。   林砚走进仅剩的准备室。   准备室内有相应的储物区,红色丝绒质感的窗帘给室内添了些复古典雅感。衣柜里放有均码的服装和舞蹈道具。   房间内的隔音不太好,   第一位同学已经上场,悠扬快乐的曲调隐约传来。   林砚脱下了夹克外套。   往常校服拉链拉到顶,严严实实的遮住脖颈的人里面却只穿了件松垮得类似丝绸质的舞蹈服,锁骨弧度清晰可见。   室内的光线明亮,洒落在林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透出股莹润的白。   他不太适应这种服装,下意识的往上提了提领口。   可奥罗拉统一发放的舞蹈服采用得是联邦以“波光粼粼”、“精致光滑”著称的衣料材质,结果可想而知——领口非但没有遮住锁骨,反倒是露出白皙的锁骨。   似有粘腻、炽热的视线巡视领地般的黏在林砚身上。   林砚不适的皱了下眉,条件反射的回头。   室内光线明亮,窗帘工整,毫无人影的痕迹。林砚往窗帘方向走,裸露在外的皮肤因接触冷空气过长的缘故,透出些微不可察的粉意,晃得人眼花缭乱。   室内突然多出道粗重的呼吸声。   林砚垂眼警觉的看向窗帘,放轻脚步,单手提剑利落的挑开窗帘。   先是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冷香铺面而来。   窗帘后面的男生身量高大,垂落在墙面上的阴影被拉长,笼在林砚的身上。   窗帘厚重,左右摇晃了瞬,点缀的穗子拍打在男生肩颈上。   顾烨的金瞳应激般的竖起,紧紧的盯着林砚,无意识的嗅闻。   下一瞬,他的下颌被冰凉的物件强力挑起。   顾烨的瞳孔被迫重新聚焦。   那是柄未开封的长剑。   银白的剑面影影绰绰的显现出两人的面容。   顾烨仿制出来的安抚气味,突然变得恶心又庸俗。   他缓过神,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林砚:“我来找药。”   林砚看向顾烨。   梦境里原主便是被顾烨一枪毙命。   他紧绷的身形并未放松。   林砚厌恶的反问道:“来舞蹈室找药?”   顾烨盯着林砚。   他甚至觉得林砚想扼住他的脖颈。   再准确的将长剑刺入他的胸廓。   顾烨略微喘息一声,依旧一言不发。   林砚没空陪他玩“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他利落的收回长剑,走出两步时,瞥见地面似要靠过来的影子,指尖被滚烫的手指碰了下。   林砚条件反射的锁住顾烨的腕骨,动作利落的将人踹倒在地。   “哐当”一声。   林砚居高临下的望着顾烨的金瞳,神情很冷。   长剑未开封,不能伤人。   剑面不轻不重的拍在顾烨的面颊上,不可避免的留下红痕。   顾烨浑身发麻,视野清晰的呈现出林砚的模样。   狭长的眼眸微垂,有种居高临下的冷淡感。   林砚没下重手,像是生怕脏了手。   他用剑面警告着顾烨。   香气密不透风的包裹着顾烨。   身体的保护机制及时让顾烨呈现出软弱的、更容易激发同情的姿态。   顾烨好似又发病了,应激般的竖起金瞳,将近失神的看向林砚。   林砚冷静的开口:“回神。”   他看向顾烨没出红疹的皮肤上,眼底闪过抹讥诮,思维散漫的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F1234作为原书里的攻,四人都是如出一撤的高高在上和傲慢,但又有着悲惨的童年遭遇。   正如F3顾烨,原书就提到过,   【顾烨因为童年的悲惨遭遇,他时而见不得光,时而喜欢光照。甚至严重到一种程度后,会喘不过来气、全身并发红疹。】   顾烨的面上被搭了件舞蹈服。   冷淡的、基因过度匹配的香气弥散进顾烨的血液里,他克制住想将舞蹈服抱进怀里的手,喉咙发出很低的呜咽声。   林砚满脑袋问号,他不明所以,冷然出声:“有病去医院,别出来碰瓷。”   。   除了自小练过舞蹈的学生外,其余学生几乎是群魔乱舞。   雅克教授浑身疲惫,她没想过在选修课上为难学生,麻木的打着“C”级评分。   轮到林砚上场时,他甚至没抬起头。   水接天的舞蹈室有排观众席。   往年期末考核无人光顾,今日却座无虚席。   学生们虽然没说话,但动弹声和呼吸声让心烦的雅克教授恨不得出去透透气。   她暗想,上帝保佑这些无聊的贵族可千万别出声。   下一瞬,骚。动如同迟来的涨潮,重重的呼气吐气声中,隐含的焦躁传遍整个舞蹈室。   雅克教授奇怪的抬头望了眼。   是个背影。   清瘦挺拔。   他正在和播放音乐的助教沟通。   助教有些热,涨得满面通红,小脑丢失,手脚极不协调,堪称慌乱的按动着音乐播放器,按了半天,也没按动。   助教急得想要站起身来。   雅克教授微皱眉,下意识准备起身去检查音乐设备,一片急躁中,听见道冷淡的声音:   “放松。”   隐隐的焦躁如退潮般回收。   助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小脑,手脚并用的播出了音乐——很欢乐的曲调,似是联邦八岁以下的小朋友背著书包蹦蹦跳跳的前往学校的音乐。   曲调合人,才能完美的演奏出舞蹈。   雅克教授难掩震惊的盯着那截冷淡的背影,混混沌沌中想着。   难不成这位同学的内心是蹦蹦跳跳的欢乐儿童形象?   不应该啊。   片刻,她似乎听到那位同学叹了口气,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淡,反倒是有些温和:   “往左滑。”   助教寻回了自己的手脚。   可观众席上却有男生不满的敲了敲桌椅,哐当的声响唤醒了雅克教授,她下意识的想要训斥,却想起学生背景,强忍了下来。   那是一段很冷淡的曲调。   前奏很长,清棱棱的钢琴音蔓延开。   玻璃幕墙外在下雪,   大雪纷纷扬扬如飞蛾扑火般的奔向地面。   雅克教授终于看清了L同学的身形和脸面。   身高腿长手长,看起来是个舞蹈的料子。   典型的东方面孔,漆黑的眉眼、肤色冷白。   单薄的舞蹈服遮不住流畅的曲线。   林砚的皮肤透着粉意,消散了气质里带来的冷淡,多了些柔和。   舞蹈室一静。   紧接着是,明显的吞咽声、空调温度调高的声响、慌忙的声响。   林砚抬起眼皮,冷淡的看了眼台下人影。   曲调渐入佳境中,五分钟的舞蹈即将开始。玻璃幕墙外的风雪呼啸而至,雅克教授从恍惚中回过神时。   她这才发觉。   林砚手里还提着把剑。   身姿如游龙般利落干脆,配合著冷淡的曲调,抬手踢腿转圈,一举一动间皆带着淩厉的、尽在掌握中的杀意。   五分钟的曲调很快结束。   可人类的视觉反馈通常会延迟很长时间,瞳孔里的光亮缓慢的熄灭。   雅克教授率先反应过来。   她低头飞快的写下成绩和评语,再抬眼时,室内依旧静谧骚动,带着粗重的呼吸声。   林砚平静的提着剑离开了舞蹈室,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运动算不了什么,他出了点汗,汗水浸湿额发。   窗外银装素裹,他的肤色和雪一样白。   清冷、莹润,雾蒙蒙的一片,让人总是不自觉的忽略他的五官,感受到朦胧的冷意。   维迪吞了吞唾液,眼疾手快的录制了视频,莫名手滑的摔掉了手机。   手机显示屏四分五裂时,他慌忙的去捡,快速按动显示屏,生怕手机报废。   往日几乎不重样换着手机的维迪少爷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着手机。   手机没什么大问题,很快便开了机。   他下意识的点开视频,对上林砚的眼睛时。聊天软件中突然发来了个问号截断了视频的播放。   维迪气急败坏的点开信息准备狂骂人影。   刚打一半字时,维迪霎时意识到不对,冷意爬上他的脊骨,视在线移,扫了眼备注。   表哥萧绯。   他吓得连忙撤回视频。   上一条信息瞬间弹在他的视野里。   【维迪,林砚被折磨得退学没有?】 第12章 赛车   卡亚赛道位于罗必伦州西部约三十公里处的卡亚小镇,后战争后,因波纳西赛道的荒废,卡亚赛道一举成为联邦最佳赛车圣地。   卡亚多山林,高山森林呈圆弧形包绕着不足三千人的卡亚小镇。百年前小镇地处偏僻,交通不发达,经济惨淡,当局决定修建赛车赛道吸引游客,刚修建成功时,后战争爆发,因卡亚实在太偏,战火也不曾波及。   后战争结束后,作为“联邦赛车圣地”的波纳西赛道被毁之一旦,恰在此时,卡亚赛道被当时连冠三年赛事冠军罗拉发现。   据传闻,   罗拉在接受采访时,满面通红的激动表示:“没有一个赛车手能拒绝卡亚赛道,正如没有一个学生能拒绝奥罗拉。”   这一言论将卡亚赛道推到顶峰,越来越多慕名而来的赛车手聚集在卡亚赛道。   小道消息传言,卡亚赛道具有两百三十处弯曲,赛道层层叠叠宛如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风格,因地理位置,常有赛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下起暴雨。   这对于惜命的联邦人看来,简直是自找苦吃,但对于追求速度和激情的赛车手而言,却是如获至宝。   曾有赛车手公开言论。   【只要体验过卡亚赛道,就再也不会想起没有一点肾上素飙升的其余赛道。】   卡亚赛道的修建方更是欣喜若狂。   为了更好的让赛车手交流,卡亚推出每三年为期两个月的赛车比赛,进入卡亚赛道者每人需缴纳入会费三十万联邦币,每期的冠军可以得到一百万联邦币。   卡亚赛道红火的那几年,联邦大街小巷都贴著有关卡亚的名言——来卡亚赛道,体验速度激情,抛却枷锁,飞上天空。没过几年,卡亚赛道出了好几场事故,热度这才慢慢降低,临到如今,虽然卡亚赛道在赛车手的心中依旧神圣不可侵犯,但联邦明面上出台相关政策开始禁止赛车活动。   越约束越压抑。   因赛车而进入监狱的赛车疯子顶着金发褐眼曾明言:“没有赛车的人生,还不如做个流浪汉,拿着枪支和玫瑰上街扫荡。”   迫于群众压力,近数十年来,联邦将“禁止”改为“适当”,进入卡亚赛道的赛车手们需年满二十三周岁,也需一层层核验身份和入会费,持续三天的检查时间,才能踏进梦寐以求的卡亚赛道。   萧绯自是可以随意进出卡亚赛道,甚至在高山附近还有栋独立别墅。炉火烤得屋内炙热,萧绯的瞳孔闪过各种各样跳动着的金融数字,手指不停歇的敲击在键盘,争取以最小的耗时处理完事物。   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半个小时后,萧绯关掉计算机,漫不经心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黑红撞色的赛车服妥帖的修饰出挺拔的身形,肩宽腿长,几步便跨进地下室。   地下室内赛车数不胜数。   乱七八糟的颜色甚至可以组成弯彩虹。   萧绯随手选了辆张扬的红色赛车,径直开出别墅时,转过几个刺激的阶梯式赛道,几乎是踩着时间点来到了比赛的起跑线。   卡亚赛道为期两个月的比赛分为三个阶段,初赛、中赛、决赛。前两场比赛筛选出来的前十名将在今日进行最后一场决赛,决赛方式很简单,最短时间达到终点者,便是此次赛车的赢家。   引擎的轰鸣声、轮胎压过跑道的声音震耳欲聋。   即将发车之际,有人喊了声“泽菲尔”。   因年龄不满联邦出台政策,所以伪造联邦证件的萧绯咬着烟,漫不经心的降下车窗,白色烟雾四散,一头金发霎时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反倒是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型,他生了双笑眼,碧色的眼睛轻慢的打量着说话之人。   笑眼望人时,他毫不犹豫的竖起了中指。   下一瞬,红色赛车“噌”声奔出,肾上腺素飙升到了顶点时,大脑反而失去了处理视听觉的能力,变得一片空茫茫的白。过载的车速让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浑身发麻发痒,像是死去又重新活了过来。   刺激又令人上瘾。   萧绯油门加到顶,一路疾行,懒懒的咬着菸头。不多时,卡亚又下起了雨,雨点打落在森林的枝桠上、车窗上,滑溜溜的地面更是让人心惊胆颤又畅快无比。   偶有不长眼得几乎同萧绯的赛车并驾齐驱时,萧绯眼疾手快,直接一个滑行,不要命的冲法掀了他人的车辆。   “哐当”一声,赛车砸到栏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缕缕白烟飘散时,烟火示警,卡亚的急救车队立刻开上跑道。   谁都不想和泽菲尔比赛车,是近来赛车手中的共识。能在政府高压下,还聚集在卡亚赛道的赛车手们本就是些追求刺激的疯子们,可他们只想和死神擦肩而过,享受生命的刺激,但泽菲尔却用行动送他们去见死神。   三年前,泽菲尔来到卡亚赛道时。   卡亚赛道意外事故频发,泽菲尔在其中的功劳功不可没,有智者将泽菲尔的行为归为两类“与死神亲切接触的速度”和“撞死他人的企图”。   没被泽菲尔撞过的赛车手对后者提出了疑问。精益求精的智者解释后者为,泽菲尔只撞击妄图和他在同一时间并肩行走的赛车,还有泽菲尔发神经的时候也会撞击他人的车辆。   神经病。   所有疯子赛车手们默默的点评着泽菲尔。   毫无疑问,冠冕的奖牌再次落入泽菲尔手中。   没意思。   萧绯懒散的咬着烟,一路疾行的开回别墅,路途上遇见悬崖峭壁时,随手抓起奖牌扔了出去。   水晶四分五裂的声音让萧绯更是烦躁。   卡亚的暴雨始终未停,即使萧绯没有下车接受冠冕,可车窗大开,金发依旧沾满了水湿一缕缕的贴在面颊上,他的神情完全没有撞人后的愉悦,反而越发阴沉。   无趣极了。   室内一片漆黑,萧绯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点燃一支菸,他抖了抖菸灰时,视线落在客厅里移栽过来的玫瑰藤,视野被一片红色占据。   萧绯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旧闪着红色光斑,他点开聊天软件,给维迪发了个信息。   【维迪,小老鼠被折磨得退学了吗】   他还没原路返回股市时。   维迪立刻给他发了个消息。   萧绯本来以为维迪会用一长串话来辱骂那只小老鼠的愚蠢,再点名那只小老鼠目前可怜兮兮的处境,最后将小老鼠逼退学休息。   可萧绯却收到一段视频。   视频未点开便自动播放。   先是一段玻璃幕墙外的雪景,大雪纷纷扬扬下坠,很是单调无聊。   萧绯更是烦躁,直接发出个问号。   可视频依旧没有中断,仅占据手机显示屏的四分之一。   萧绯本想关闭聊天软件时,却敏锐的发现视频里玻璃幕墙上呈现了截身影。萧绯无意识的眯了眯眼,还没等他看清,视频霎时被一双眼睛占据。   似是黑漆的天幕,一片沉郁。   不知是在打架还是在跳舞。   显示屏泛着白光的长剑利落的转了个圈,掀起无声的波浪。移植在客厅里的玫瑰藤上悄无声息的垂落片带刺的花枝,漫无目的的滑过萧绯的鼻梁。   一瞬刺痛。   萧绯条件反射的抬手,触摸到指尖的血珠。那柄长剑,好似是隔着显示屏,滑过了他的鼻梁。   萧绯心头一跳,下意识想点开全凭时。   视频瞬间消失不见,蠢货的消息又一次冒了出来,萧绯烦躁的踹了下桌子,桌子上的古董花瓶摔倒在地,发出玉石碎落般的声响。   【表哥,不好意思,我发错消息了】   萧绯咬着湮没点燃,懒懒的打出几个字。   【他是谁?】   依旧处于舞蹈室的维迪手不经大脑的发出个问号。   萧绯仰靠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维迪将问号又撤回。   萧绯碧眼更加浓郁,宛如镶嵌了弯清泉,看上去似乎在笑,他缓缓用手覆住眼睛,声音几乎呢喃,笑出声来:   “终于……有点意思了。” 第13章 梦境   【主题:F4还有四天回归!】   【1L:奥罗拉又有热闹看了。】   【2L:有些人要完了】   【3L:得罪其他大少爷,还能苟延残喘苟到毕业,得罪F4,直接找个棺材比较好,还能免除精神皮肉之苦】   【4L:真有…这么恐怖吗】   ……   【24L:当时F4点名的那几个同学,如今可就剩L还在学 校】   【25L:疯狗团可不是随便说的】(此评论瞬间被删除)   【26L:大家都忘了吗,M也在学校呢】   【27L:L和M不是一个性质。小道消息,M是为了救几个特优生得罪了F4,F4给M下发了黄牌,两人好像是打了个赌,然后M赢了,F4便撤销了黄牌。L是蠢得直接批皮辱骂奥罗拉,刚好撞在F4的枪口上,就被发了红牌】   【28L:跟F4打赌,能撤销发牌吗】   【29L:楼上别想了,规则是F4定下的,F4喜怒无常,可不是你想打赌,F4就跟你打赌。很多时候,F4根本没出过面,跟班团就解决了冒犯F4的人】   【30L:他已经意识到错误了】   【31L:呵呵,颜狗】   ……   【43L:每次特优生犯错,M不都会冲在最前线吗,这次怎么没冲?】   【44L:M性格弱,温柔和善,估计没想到L是个愤青,而且帮不帮是情分,不是本分】   【45L:楼上那股特优生味根本藏不住,M是救世主还是什么呢,恶不恶心人。他想救,萧少就手下留情吗】   ……   这张帖子的后续演变成各种各样的骂战,内容不堪入目,诅咒毒誓像是魔法对轰,一片乌烟瘴气。管理员紧急删贴后,匿名论坛才堪堪恢复了正常。半夜时分,一张关于介绍F4性情和家族的帖子被顶得火爆,其下附着“千万不要惹F4”的忠告。   【F4萧绯,来自于联邦希尔微家族。   希尔微家族起源于几百年前,据说,是当时落寞的布赫家主深入联邦最大的戈登森林,他即将死亡之际,遇见了心软的山神,山神为可怜的布赫指点迷津,送布赫离开森林。布赫感念山神的善良,取自于拉丁文森林之名,改姓氏为希尔微。   希尔微不再延续家族传统从事艺术,弃文从商,倒卖古董玉石,很快成为城镇的首富。他风度翩翩,又有神眷者身份的加持,娶了当时州长的独女萧芸,夫妻和睦,生了一大堆孩子。孩子们成年后便分布在帝国各地区,业务拓展至整个帝国,希尔微自此成为有名的富商。   希尔微一代代传承下来,家族内子女众多,也开始从事文学、生物、政治、军事,后战争时期,因顶级财富,慢慢渗透于议会。希尔微自此登上联邦金字塔,萧绯出生后,因卓越的金融天赋打败众多兄弟姐妹,成为希尔微下一任继承者。   因感念第一任希尔微的妻子萧芸。   希尔微的子辈多以萧姓,萧氏家主大多金发碧眼,多情浪荡。萧绯虽也是金发碧眼,性格却是希尔微家族里出名的异类。   可能是希尔微家族早年的艺术细胞。   萧绯带了些古典小说浪漫化的神经质,阴晴不定,酷爱极限运动。   萧绯入校起,奥罗拉多次发起以红牌为缘由的教导。   奥罗拉生存第一条,千万不要惹怒F4(不要在F4面前乱晃乱说话,必须遵守F4定下的游戏规则)】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林砚很少踏足奥罗拉的匿名论坛。   他并不知道匿名论坛关于F4回归一事已经吵得翻天覆地,甚至还有乐子人开赌局,赌他能坚持几天离开奥罗拉。   林砚在看雅克教授下发的考试成绩。   出乎意料得是,他得了个A-评分,还以为会得D级评分的林砚松了口气,刚想回邮件信息时,发生雅克教授还写了段评语。   【柔韧不足,力量有余。但舞台张力很强,足够吸入眼球。身高腿长手长也高出舞蹈生的评定标准,如果想深入学习舞蹈,可联系我的邮箱。】   林砚始终紧绷着的身形松懈了片刻。   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却并不是没有情感,更分得清好坏。   林砚动了动手指,礼貌回覆。   【谢谢教授,但我对舞蹈学习不感兴趣,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   林砚想了想。   林砚扒拉出聊天框里自带的黄色圆球表情包,他思考半响,友善的给雅克教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   林砚发送完,特意等了几分钟。   他确保雅克教授没有回覆后,才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额发干得很快,水湿浸过的发尾有种水墨笔着重晕染过的痕迹,似乎还带着浅淡的墨香。   林砚整理床榻到一半时,他发现雅克教授再次给他发来了消息。   【?亲爱的,这个表情包是嘲讽的意思】   小古董林砚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他左看右看表情包,尴尬的回了个“好的”。   雅克教授再次回覆。   【没关系,不必对我感到歉意】   很快,林砚收到了雅克教授分享的表情包。   他认真的给雅克教授回覆了个同款表情包。   林砚退出邮箱,简单看了会联邦的新闻“勒达州新药上市”、“加尼州人民暴动起义”和“五百万彩票归属权”等毫不相干的话题。   林砚在备忘录里打出有关经济命题的构思后,他才关闭手机,躺上了床。   最近林砚睡得一直不太安稳。   梦境宛如一滩沼泽,衣服被沼泽浸透,重心失控,沼泽不断拉扯着他往下滑动,惴惴不安的绝望包裹着林砚的全身。   等到林砚挣扎着离开沼泽时。   灰败不堪的梦境里显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瞳孔,耀眼得如同挂在天边的太阳,身体恍惚中有了自己的想法,磕磕碰碰的想要追随阳光时,胸口却骤然一疼。   身体无意识的低头,林砚满目都是粘稠的血液——是枪击射杀后留下的血洞,代表金黄色的希望却是拖拽人入狱的恶魔。   恐慌、疼痛、不安等各种负面情绪缕缕包裹着他的躯体。   这是原主被射杀的剧情节点。   林砚始终知道在做梦。   他反覆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使劲的挣扎着现实里的身体。   林砚无法动弹,他说不出话来。   世界色彩陷入灰暗破败。   哪怕林砚意识到梦里种种的逻辑不通,可他依旧无法醒来。   心理学上,有种方法被称为“Lucid Dreaming”,也叫做“梦中觉醒”——在梦中保持清晰意识,并尝试控制梦境的发展。   这是他的梦,理应由他来控制。   初起的绝望惶惶褪去后,沼泽地也无法拉扯着他的身形,一切像是重放。   在枪支即将射杀他的第二百五十六次,   林砚终于能举起长剑,准确的捅进金黄色的瞳孔。   世界颠倒。   梦境里的太阳被击杀,现实里的太阳初升。天光大亮,光线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洋洋洒洒的笼罩着整个奥罗拉。   林砚杀死了将他困阻于梦中的死亡节点。   校医院有心理谘询室。   跌打损伤的同学都会被辗转送进心理谘询室。   林砚不太幸运——上一任心理谘询师辞职,校医院还没聘请到新任谘询师。   联邦医学学费高昂,学时长久。   不是大众教育,是有点资产的贵族游戏。   贵族们了解过奥罗拉“侵略”一词的由来。   他们不缺钱,也犯不着对抗利益交缠的其他贵族学生——校医院迟迟没聘请来一位心理谘询师。   林砚穿书以来,他总是在做梦。   像是世界意识在反覆的告诉他,   原主就是你,你就是原主。   无稽之谈。   林砚有完整的成长经历,他不受蛊惑后,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精力下降。   但梦境依旧卷土重来。   他反覆做梦,反覆失眠,恍惚中像是回到了朗洛。   林砚意识到这件事后。   他坐在图书馆翻了一晚上相关的书籍。   暗示、冥想、睡前运动。   林砚尝试了多种方法。   林砚不再失眠,也不再做梦后。   他遇见了杀死原主的F3。   死亡的梦境再次袭来。   目前,林砚的睡眠状态堪忧——就算,他一天睡十二个小时,都改变不了困倦的姿态。   但林砚还要完成教授布置的任务。   除了数学作业,原主还欠了三项实验。   教授再次给林砚下发了最后的通知。   林砚神情平静的走出宿舍楼。   他要去做实验。   选修课相继结课后,进入了奥罗拉为期一月的期末复习时间。   本学期必修课剩下个尾巴。   风雪结束后,奥罗拉就会解除禁令。   教授们会进入校内授课。   林砚掌握了理论课的学习框架。   按目前的学习状态,林砚的期末理论考试可以得到“A-”评分,他下学期准备取得“A”级评分。   林砚唯一忧心的便是,实验考核。   实验考核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耐心。   林砚不想遇见主角团。   他特意选择的实验楼——设备老旧,只能做基本实验,大部分高精尖实验无法完成。   不过没关系。   目前阶段,林砚只用学习基本实验。   刚下过雪,柏油路潮湿黏腻。   天空阴森森的,道路两边的毛榉树簌簌作响,摇晃着的树影垂落在地面,鬼影森森。   林砚修长的指骨持着柄黑伞,他平静的走在道路上。   风雪天,路上没什么人影。   林砚穿过一身风雪。   偶有遇到的男生惊奇的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似有若无的视线扫视着林砚的周身,鬼鬼祟祟的集结了一群人。   林砚没在意,他径直走到实验楼。   他收伞时,指骨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水湿。   林砚神情淡漠,垂下视线,用纸巾擦拭着手面上的湿润。   黑伞被林砚放到了实验室外面。   他回想着实验的基本步骤。   生物、化学、物理和基因四门学科有相关的实验要求和考核目标。   林砚今天要做得是,化学实验。   化学基本实验是课本上提及过的实验。   化学教授胡子花白,为人慈祥。   化学实验考核分为四项基本实验和两项选拔实验。   学生成功完成基本实验,能拿到C级评分。   林砚不奢望选拔实验的评分。   学习要循序渐进。   林砚未穿书前,没碰过实验操作仪器。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实力。   本学期的实验目标是C级,下学期实验目标尽量达到B级或A级。   一次次实验失败后,林砚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唤醒了灵智。   林砚未穿书前,边陲小镇没有实验室。   支教老师苦恼道:“重理论而轻实验,高中变成应试教育了。我上得是重点高中,都没摸过实验仪器。我也不懂实验,课本懂实验。”   林砚忽然想,   或许支教老师更适合上奥罗拉,他能将知识带给战后的每个小镇。   林砚怀念的垂下眼睛。   他屏除杂念,神情平静的重复着基本步骤。   反覆做错,就反覆修改。   他肯定能做好实验。   再次将实验样品送进离心机后,   林砚猜测着,实验或许成功了。   林砚肩背微松的靠在实验室的桌边。   他的神情带了些倦意,雪白的侧脸浸在暗色中,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铅灰色云层。   尖塔直冲云层,晕黄的色彩轻笼在塔面,庄严神秘。建筑学家精心设计的圣体钟不符合奥罗拉阴森的美感和神秘。   林砚突然觉得,   枯燥重复的实验还不如去学习雕像的设计美学,也不如去观察天色的微妙变换。   离心机设置的时间完成。   林砚从离心机里取出离心管。   实验室光线黯淡,   离心管内,浅蓝色的流沙纷纷扬扬的洒落。   林砚轻碰了下瓶口。   他再次见证了流沙下落的场景。   满足感充盈着全身,林砚直起身,决定撤回刚才的想法。   建筑设计和天色变化或许令人心神恍惚。   但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着独特的美感。   林砚整理完实验室的器具,又回收了无毒安全的实验品。   林砚走出实验室时。   他的唇线不再下垂,反而平直微弯,驱散了气质上带来的冷意。   他推开实验室的门。   风雪迎面吹向林砚的眼睛。   林砚的眼尾发红,雾氤氤的,有种脆弱又迤逦的美感。   林砚垂下视线,条件反射的去拿黑伞。   实验室外的黑伞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水湿浸润的地面。   谁拿了他的伞? 第14章 监控   没有伞,林砚就会被困在实验室。   气象台更新新啰苏达州近日天气。   暴雪蓝色预警,降雪将持续三个小时。   全天气温6℃~10℃,提示市民做好防寒保暖措施。   实验楼距离宿舍楼需要三公里。   林砚强行回宿舍的话,他必须顶着风雪,走完三公里的路。   林砚冷幽默的想,   可能明天这个时间点,他能完成两件事——发烧住院。   林砚思考过霸淩者的手段。   精神霸淩和□□霸淩。   霸淩者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想让他精神崩溃,灰溜溜的滚出奥罗拉。   霸淩者喜欢守在被霸淩者的附近。   他们像是吸食负面情绪生成的鬼魅,嬉笑着欣赏被霸淩者的痛苦和恐慌,积极的完成Kip任务,发泄着不受重视的欲。望,满足变。态的心理需求。   如果林砚没判断错的话,   罪魁祸首就在隔壁实验室。   他要做得,就是引蛇出洞。   过道上光线黯淡,树影憧憧。   林砚靠在门扉上,懒散的垂着眼睛,静静的看向地面上那滩水湿。   鬼天气下的光线压抑得像是缕缕青光。   浓重的阴影覆在林砚的上半张脸时,唇色衬得越发嫣红,像是吸饱精气的艳鬼。   林砚错开身,重重的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震动声惊动了隔壁实验室。   灰色男生懒散的玩着手机,听到声音后,他奇怪的皱了皱眉,示意身边人去查看。   恐慌绝望、痛哭流涕、怒意清高。   他倒是要看看林砚的反应。   林砚冷静的反锁上实验室。   室内安装有空调。   林砚害怕今天无法出来实验成果,他特意在单肩包里带了个薄被。   最坏的打算是,   他在实验室里过夜。   原书里,原主也遭遇过这个剧情。   离F4回归的日期越近,F4的跟班团誓要铲除原主——手段拙劣的污蔑、特优生和贵族两个群体的敌意。   这个学期的结尾,   原主多门学科获得D级评分,面临退学的下场。   而如今,这段剧情要降临在林砚的身上。   实验室内光线明亮。   刚才因缺少分离而导致实验结果出错的化学液体静静的淌落在烧瓶中。   浅绿色,细沙似的粉末。   林砚支着下颌,他观察着粉末。   半响,林砚弹敲了敲烧瓶外部。   静等“雨雾”下落。   林砚安静的观察了很长时间。   他灵机一动的想到化学课本里的试剂分析。   林砚站起身,辨认着桌面上的试剂。   他认真的对比着试剂的作用,避免出现爆炸的结果,少量多次将液体倒进烧瓶内。   像是在玩一场简单的厨房过家家。   林砚捣鼓完化学试剂。   苯乙醇的香味迸发出来。   室内突然被人拔了电闸。   实验室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电闪雷鸣。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手中无色试剂过量的滑入烧瓶内。   漆黑一片的室内,爆发出浓郁的苯乙醇香味。窝在灌木丛里的、人工饲养的蝴蝶穿过窗户飞了进来,发出微亮的光芒。   “哐当”一声。   男生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铁门。   “林砚,你他妈的以为躲在实验室内,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林砚没抬眼,平静的处理着桌面上的试剂烧瓶。   他的一言不发显然激怒了门边的男生。   男生愤怒的往前走了几步。   林砚察觉到男生的影子即将落在桌面上时,他平静的抬起头,音色很淡:   “很漂亮吧。”   人影连绵的话语卡顿一瞬。   光影切割下,映出林砚那双浓墨似的眼睛。   据说是会催眠的眼睛。   灰色男生呼吸一窒,愣愣的看向林砚的眼睛,不受控制道。   “漂…漂亮……”   林砚自然的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   “可惜了。”   林砚垂着眼睛,他摇了摇烧瓶,脑袋里计算着化学公式。   灰发男生终于看清林砚身边的蝴蝶。   林砚平静地处理了化学试剂。   蝴蝶穿过窗户,人类的视觉也陷入黑暗,   周遭重新陷入漆黑。   林砚冷淡的看向男生。   瞳孔浓墨、透着光。   这一次,浮标成了林砚的眼睛。   男生一窒。   林砚…掐/住了他的脖颈。   “我的伞呢?”   男生浑身哆嗦了下,呼吸不上来的痛感让男生终于回过神来,他强撑着面色,努力挣脱林砚的怪力,怒不可遏道:   “林砚,你敢!”   回应他得是,松懈了些的箝制。   灰发男生霎时挣脱林砚的控制。   林砚神色不变,反手箝制住男生的身体。   他再次掐、重了男生的喉管。   灰发男生头晕目眩,几近呕吐。   他甚至以为自己即将死亡时。   林砚放松了手掌的力道:“我再问你一遍,伞在哪儿?”   灰色男生浑浑噩噩挣扎间,撞见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恍如唤醒大脑皮层里的记忆般,他愣愣的看见林砚的眼睛,学语般:   “伞……”   阴影从灰发男生身后展开,   阴森森交叠着的影子,根本分不清是树影还是人影。   震惊、推搡、吵闹。   任何声响都没有在林砚脑中留痕,他垂下眼皮,声音平静,似乎很耐心的引导着灰发男生接下来的话:   ”对,伞呢。”   交叠着的人影将黑伞递到林砚的手中。   林砚伸手握住伞柄,平静的松开灰发男生的脖颈。   喉管重新恢复正常时,灰发男生不自觉的跪地,憋得满面通红,不断的咳嗽起来。   一时之间,   老旧实验楼里回荡着喘息的声响。   男生们面面相觑,围堵住林砚。   林砚叹了口气:“没被打够吗?”   “林砚,你太嚣张了!”   男生们一哄而上。   林砚的动作利落,伞柄准确的击中男生们的弱点。   半响,过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道身影。   林砚平静的收回手,毫无留恋的离开。   躺落在地的男生们齐刷刷看向林砚。   屈辱、疼痛、血腥。   他们怒视着林砚。   视线长久的留恋在一个人的身上。   就会变质,本来饱含恶意的眼神变得黏稠,如蜘蛛网般笼在林砚的背影,黏过林砚后颈上的雪白肤色,流连忘返移在他撑着伞柄的素白骨节。   骨节浸了水,几乎白到透明。   呼吸声隐隐加重,   有男生按耐不住的上前一步,细若蚊蝇的喊了声林砚的名字,出乎意料的止住了林砚的脚步。   林砚礼貌的回头。   铅云翻滚下,偶尔泄出的天光拉长林砚的身影。   黑伞上的光线反射到林砚的眉眼上。   林砚那双浓墨到近乎阴翳的眼睛看向男生,缓缓下落,最后停留在不再咳嗽的灰发男生身上。   “建议你去校医院看一看嗓子。”   林砚的身影缓缓拉长,   消失在毛榉树的尽头。   没人看清林砚是怎么出手的,强大的武力震慑住其余男生。   直到一声难以忍受的咳嗽声重重响起时,   好似按了暂停键的男生们终于回过神来。   辱骂、静声、走动的声音,   反覆在老旧实验楼里响起。   原来是有话要交代啊,还以为是听见他们说话了呢。   。   对特优生来说,宿舍楼是栖息地。   霸淩者曾毁坏过原主的宿舍。   林砚穿来后,他重新整理过宿舍内的设施,又换了把锁。   但奥罗拉内智者众多,   林砚不确定,狗急跳墙的同窗们会不会撬开他锁,并将衣服被子毁之一旦。   林砚回到寝室门时,看见门前依旧完好的锁时,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人影憧憧下,   林砚插锁打门。   过道上的灯光涌进寝室内,   林砚看清室内毫无改变的布局。   似有特优生想喊林砚,却又被身旁人拽住了手臂。   就这短暂的拉扯间。   “啪”得声,林砚已经关上了门。   重重的叹气声在过道上蔓延开。   林砚尽管已经打了伞,但衣角不可避免沾了湿意,他轻叹口气,刚准备脱衣服,警觉的瞥见了隐藏的红光。   林砚厌恶的看了过去。   他快速的脱下外面的冲锋衣,恍惚中又回到了未穿书前的囚牢。   泛白发旧的衣料、无孔不入的血腥气、时时运转的监控。   林砚靠在墙面,他微抬下颌,冷淡到锋利的视线扫视着整个寝室。   监控如实的放映出林砚的身形。   似是一道冰冷的剪影,安静冷淡,视线审视。   监控外,   高大的男生靠坐在沙发上,往常温和的神情变得面无表情,他审视的看向林砚。   下一瞬,   监控里的林砚动了起来。   床头、衣柜、桌下,   镜头一个个黑屏,剩下的、安装在浴室里的监控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片刻,镜头内闯进个人影。   全部监控霎时陷入黑屏。   冰冷厌恶的声音充斥着监控外男生的耳朵。   “别让我找到你。”   “滋啦”一声,   林砚随手将监控扔进水池,他厌恶的闭了闭眼睛,烦躁的扯了扯奥罗拉校服上的领带。   太恶心了。   林砚深吸一口气。   半响,林砚收到封伊萨克的邮件。   【林砚,我听说,萧绯要回奥罗拉,你要不来校医院避一避。】   奥罗拉内纯粹的善意。   林砚垂下眼帘,认真回覆伊萨克。   【没事,目前还能应对。】   他刚发送成功,手机显示屏霎时跳出封邮件。   【小猫有点想你了。】   目前,林砚背着红牌。   他在奥罗拉的处境糟糕,虽然能应对霸淩者却无法养只小猫。   经过伊萨克的提醒,   林砚想起小猫气鼓鼓的样子,失笑一声,回覆伊萨克。   【麻烦你们照顾好它。】   信息瞬时跳了出来。   【我很喜欢…不是…我是说我们都很喜欢小猫。】   伊萨克是个很腼腆的人。   不同于沐澜装模作样的腼腆,林砚甚至能想到伊萨克敲击显示屏时字字斟酌的模样。   看来,奥罗拉只是盛产神经病,又不是全是神经病。   林砚弯了弯眼睛。   接下来几天,奥罗拉不再降雪。   校内重新恢复上课。   林砚的生活突然变得风平浪静。   连之前的小打小闹都消失殆尽。   林砚倾听着知识,研究着奥罗拉的建筑。   他甚至学习了素描的入门教学。   林砚研究着奥罗拉的草本植物。   他又去学了植物入门课程。   他偶尔也会遇到栖息在奥罗拉的小动物们。   一切安静、纯粹。   经过林砚的反覆训练,   原本枯燥的实验也变得简单移动。   变故发生在一个平常的清晨。   那是文学教授在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文学教授很年轻,   据说他刚毕业,就进入奥罗拉授课。   他体谅学生,   一学期下来几乎没什么作业。   论文要求宽松。   期末考核的论文选题是“后战争时期的政治文化经济发展”,一千字,言之有理即可。   林砚思考着大致的框架轮廓。   他刚想出来个毛边时。   恼人的敲击声让林砚被迫脱离自己的世界,他烦躁的抬头,望向眼前的男生。   男生个子高大,浑身带着特意彰显的攻击性,声调粗生粗气。   “林砚,跟我走一趟吧。” 第15章 老鼠   林砚构思时间没超过十分钟。   教室内依旧在上课。   只不过因班上的不速之客,问教授问题的同学默默回到座位上,本来在看书的教授也忙碌的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班里隐隐的讨论声彻底消失。   林砚看向男生胸前的嫩绿胸针,他站起身,礼貌冲教授道:   “老师,我想请个假。晚上会将电子假条发给老师的邮箱。”   文学教授呆愣片刻。   离不离开教室竟然会有人请假,他心下微暖,难得唤醒了几分良知,担忧的抬头时,瞧见林砚安静的视线,他无意识的点了下头。   罗德回过神,准备大摇大摆的走过十几排座位,再走过教授的讲台,最后从前门离开。   他身形刚一动,听见道特意压低的声音。   “小点声,跟我来。”   冷硬、活像是个命令。   罗德怒意刚起,撞见林砚漆黑的瞳孔。   他明明在匿名论坛上看过很多次林砚的照片,反覆分析过林砚的眉骨比例,得意洋洋的认为,他绝对不会和上次一样变成蠢货。   但被林砚看一眼,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罗德只觉脖颈发凉,蒸腾的怒意消散时,似带走身体内的水分,他忽觉身体很热。   论坛上说得没错,   林砚的眼睛会催眠。   被林砚看一眼,他的身体就好热。   林砚绝对给他使用了东方蛊术!   不待罗德反应过来,林砚率先错开身离开,罗德慢半拍的跟在林砚的身后,他不自觉的数着前面人的步数。   一步、两步……十步……十七步……三十一步。   林砚轻轻推开门。   不对。   罗德蓦然反应过来,他又在做什么蠢事?!   他大踏步的超越林砚,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阴测测的笑了上声:“林砚,你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   林砚平静的关好门,答非所问道:“走了几步?”   罗德卡壳一瞬,反覆回荡在脑海里的数字脱口而出道:“三十七步。”   林砚没应腔,他掀开眼皮瞧了眼走廊上密匝的男生,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声音冷淡下来:“找我有事?”   又是这种语气,说话说一半,又开始对他不耐烦!!!   简直反客为主,倒反天罡。   罗德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自出生当少爷来就没遇过这种憋屈事,今天必须给这个空有其表,实则内里一肚子坏水,总是在网上诋毁奥罗拉的花瓶一个教训!!!   让他看看,   奥罗拉内究竟谁是主人,谁是仆人!   罗德撸起袖子,露出大块的小麦色肌肉,表情狰狞的看着林砚。   林砚没抬头,语气烦躁的重复了句:“有事吗?”   男生小心翼翼的瞧了大冬天露出臂膀的罗德,但手腕上以秒计时的钟表更让人恐慌和绝望,有人擅自越过罗德同林砚搭话,声线发抖:   “林砚…同学,萧少请您去庄园…赴宴。”   林砚霎时抬头,难得打量了眼前众多男生。有五个胸前佩戴着白色胸针的特优生,他们神情紧张恐慌,不注的看向腕骨上镶嵌着碎钻的高级表,眼眶含泪,视线慌张,彷佛在拼尽全力求救。   林砚冷淡的垂下眼皮。   就在罗德发怒前一刻,他淡声出口:“走吧。”   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奥罗拉不再银装素裹,露出了原本的盎然绿意。   雪松林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散,树影婆娑。   蓄在树枝上的积水恰好砸落在林砚的前方,四溅而起的水花蹭过林砚的眉眼,落了林砚满身的潮意。   旁边的罗德突然大骂一句:“靠,我家每年给奥罗拉捐献的维修费都他/妈的不翼而飞了吗,什么破设施,一股子穷酸样,连积水都不会清理一下……”   罗德越骂越起劲,余光不自觉的黏在林砚垂着的泛红的眼皮,可林砚始终没有瞥他一眼,罗德满身燥意,抬脚便想踹向旁边的树。   罗德还没碰触树面上,膝弯却突然一疼,身子被迫踉跄了下,他怒不可遏的转身,强迫自己不去看林砚,直视着身后一群男生:   ”是他/妈的谁踹得老子!”   男生面面相觑,不自觉的看向林砚清瘦的背影,林砚掀开眼帘,视线从罗德的膝弯移开,扫了眼罗德:“树面有积雪。”   目光冷淡、平静。   罗德却觉膝弯一软,直愣愣的看向林砚,不自觉的想要跪地。   林砚不想耽误太长时间。   可罗德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林砚烦躁的扯了扯领口,视线困倦:“走不走?”   男生慌张的看着表盘,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跑到前方带路。   罗德下意识的追随着林砚的脚步向前,脑海里不自觉的重复着林砚刚才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个眼神,活像是个看蠢货的眼神!!!   林砚凭什么觉得他蠢!!!   罗德咬牙切齿,誓要给林砚一个教训。   可从雪松林走到紫衫林。   罗德还没想到一个确切的教训方案,反倒是披在身上的西装满是潮意,黏糊糊的很不好受,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简直是有毛病——萧哥又没明确让他去找林砚,他一听到乔纳森要去找林砚,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便屁颠屁颠的跑去林砚的教室。   他又不是林砚的狗!   罗德边胡思乱想边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奥罗拉今日回温。   林砚穿着奥罗拉的冬季校服,淡咖色的马甲衬衫配同色系的长裤,没什么设计感的衣服却被林砚穿出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神昏目眩感,裸露在外的手骨白瘦,线条分明,指尖微潮,有种玉石浸透的美。   罗德呼吸一窒,盯着林砚的指尖看了片刻,摩挲了下手指,又摸了摸兜,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喉咙一阵干涸,他开口吐出个音节:“林砚……”   林砚骤然回首。   罗德一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砚。   下一瞬,他听清林砚紧绷着的声线:“往两边跑。”   就恍惚几息。   轮胎擦过地面的声响将近,震耳欲聋,好像地震了般,尖叫声恐慌声恍若疫病般蔓延开来,赛车加速带起的风声惊得雀鸟和人影慌不择路。   几乎是一睁眼的功夫。   一辆红色赛车不要命般的加速行驶而来,风声呼啸,所过之处落叶翻飞、积雪簌簌凋落。   萧绯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四散开来的人群,他咬着烟深吸一口,愉悦感蔓延到四肢百骸,视线微移,看见个不知道谁家的小老鼠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颇有兴味的挑了下眉,快速转动着方向盘,狠踩油门,加速的开了过去。   林砚站在原地没动。   水墨画勾勒般、特意用墨笔加重的眉眼越发突出,他直直的盯着近在眼前的赛车。   有人似乎想到在最开始就提醒过他们的林砚,克制着恐惧往后看了眼,瞧见林砚依旧站在原地,瞳孔骤缩:“林砚!!!他是个疯子。”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以为萧绯只是在吓唬人,甚至有人为了引起萧绯的注意而在游戏里拦截萧绯的赛车,双身发抖的赌萧绯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停车。   正常人或许会停车,但萧绯是有名的疯子,他只会更兴奋愉悦的踩下油门——当然,这些不小心碰伤的同学会被送去校医院医治。   而且萧绯只要一开车,他就必须撞个人发泄。简直是个神经病!   “砰”得 一声,浓白的烟雾蔓延开来。   其余人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情形,奔跑的同学僵硬的停下身形,不敢再看般的闭上眼睛。   爆胎了。   萧绯猝不及防轮胎突然爆裂,脊背惯力的被甩到座椅上,脏器彷佛移位带来的疼痛让萧绯愉悦的笑出声。从卡亚带回来的玫瑰花枝重重的滑过他的手背,他握紧花枝,不在意的甩了甩金发,碧眼始终盯着站在赛车头部的林砚。   赛车从远及近,   他终于看清了林砚的脸。   很冷的一张脸。   肤色很白,眉眼却是漆黑的,对立的两个颜色足以让人不自觉的看向他的眼睛,明明即将被撞飞,却不见任何慌乱。   这辆赛车底盘很低,萧绯坐着,他看林砚时,不得不以一个仰视的姿态,这种下位者的姿态让他窥见些林砚视线里的冷淡、厌倦甚至是锋利。   萧绯敏锐的察觉林砚对他根本不感兴趣——林砚的目光注视不过三秒,其中大部分时间是看向他的手。   萧绯生出股荒谬的错觉——林砚想用手铐把他铐起来。   萧绯眯了眯眼睛,碧眼笑意盎然,咬着烟含糊不清道:“林砚,我在卡亚的时候,听说你现在很有名,也变得很有趣。”   “如今一看,”萧绯吐出烟圈,缕缕白烟飘在防风玻璃上,隔绝了林砚的面容,他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微俯身,神情玩味,压低的字眼变得轻慢又暧昧不清:“你确实比以前要有意思得多。”   烟圈散尽,萧绯厌恶不屑的神情完全/裸露在林砚的视线里,伴随着萧绯刻意加重的语气。   “小、老、鼠。”   林砚冷淡的注视着萧绯。   他想转身就走,可又想起那几个手戴高级表盘的特优生——其中有个特优生哪怕在这种话情况下,也不住的默背着化学公式。   林砚抬起一点眼皮,直视着萧绯:“出来。”   萧绯一顿。   很古怪的感觉,可他确实不想再坐这垃圾车,萧绯刚从赛车里出来,就敏锐的往后退一步,他眯眼盯着林砚,片刻,踹了脚车身,懒散的靠坐在车头一角,碧眼笑看林砚,声音含糊不清:“你现在有资格陪我玩场游戏了,小老鼠。”   他努了努下巴,示意林砚身后那群特优生,笑意懒散:“乔纳森送出了五块价值一百万联邦币的星空表,相应的,将近一年时间内,获奖者要自行配合宴会主人完成交代的任务。”   萧绯观察着林砚的表情。   在奥罗拉,特优生和贵族是两个不同的群体。对于这些小老鼠们,被群体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萧绯仔细琢磨着林砚的神情,可林砚依旧没什么表情。萧绯只得遗憾的收回视线,他耸了耸肩,继续道:   “我和你的游戏很简单。”   “五个获奖者的表盘里有三个带有小型燃/烧/弹。”   林砚无意识间握了握拳。   握拳时,他的手背绷得很紧,再次松开五指时,手背乃至指尖绷出些粉意,却反衬得手指有种莹润的白。   萧绯盯着看了两秒,有点想咬些东西,他咬住烟,唇边凝出个酒窝,莫名说了句,笑着道:“我可是联邦的好公民。这燃/烧/弹当然不是联邦军事频道里介绍的武器。只是一个小玩意,燃烧范围和程度大致能烧伤一只手,持盘者和你的皮肉都会分离,那可是一个很爽的过程……”   刚才那几个特优生都是右手戴的手表,而右手又是大多数人类的常用手。   林砚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   萧绯话音未落,敏锐的后退时,头皮霎时一疼。   林砚反手抓住他的金发,另手锁住他的双手手腕使用巧劲用身体箝制住他的身体。   发根扯着头皮,不断向后带来的疼感和痒意让萧绯不可置信的后仰,他坐在车头上,根本挣扎不开林砚的动作,这个姿势,只能看见林砚下垂的睫毛。   “这样,很爽吗?”   像是上次被玫瑰花枝拍在面上的难耐。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萧绯一窒,低低的笑出声,碧眼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脸:“小老鼠……”   回应他得是,拉扯头发的力度更重。   萧绯“嘶”了声,笑意更浓:“你现在太有意思了,我都有点舍不得赶你出奥罗拉。你和我玩个游戏,我便撤除你身上的红牌,行不行?”   林砚低垂眉眼,冷声道:“你想玩,我便陪你玩吗?”   林砚甩开萧绯的头发,居高临下的拍了拍萧绯的脸:“别再找人烦我。”   萧绯霎时收了笑意。   就在此时,赛车即将报废的轰鸣声让人浑身发紧。   萧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垃圾车,估计快要报废了。”   林砚冷冷的注视着萧绯,蓦然松开箝制着萧绯的手,转身就走。   萧绯顶着头乱糟糟的金发,霎时收了笑,面色阴沉,视线阴鸷的盯着林砚的后背,慢慢出声。   “三、二、一。”   “砰”得一声,赛车爆废的声响震得整个紫衫林如同地震了般,浓烟四起,却没有火光,波及范围只有赛车周围五步内的距离,这也是奥罗拉所规定器物损害波及范围的最高标准。   偶有几只受惊的雀鸟支在林砚的肩头、手心,更多的挥舞着翅膀团团的围绕在林砚的周身。   爆炸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让萧绯看到林砚瑟瑟发抖的一幕,反而林砚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他甚至听见林砚轻声安慰雀鸟的声音。   很冷很慢。   “别害怕。”   只有弱小的老鼠才会害怕。   他的雀鸟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萧绯不屑的想着。   萧绯离赛车的距离太近,强烈的声响让他的心脏不断的跳动着,他斜靠在树旁,阴鸷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突然出声道:   “林砚……”   林砚礼貌的回首。   没有围绕在林砚周身的雀鸟一时纷纷震翅,越过丝丝缕缕的烟雾来到林砚的身边。奥罗拉的雀鸟一向凶狠,这一场面像是诡异又和谐的奇景。   栖在林砚肩头的雀鸟有身雪白的皮毛、漆黑的眼睛。两双同样浓墨似的瞳孔望过来时,萧绯忽得一窒,碧眼笑意盎然:“林砚,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林砚平静的看向萧绯,声线平稳:“你现在的表情,很恶心。”   反正原主和他刚才的行为已经将萧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也不差这一句话。   萧绯缓缓收起唇角的笑意,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背影。   雀鸟跟随着林砚转身。   树影憧憧,雾气弥漫,揉皱那道清瘦挺拔、永不屈服的身影。   萧绯盯得太久,眼球调节焦距的睫状体处于一种疲劳的状态,不自觉的视物模糊,他闭了闭眼睛,耳边听到数不清鸟雀拍打翅膀的声响。   萧绯霎那间睁眼。   远处的身影被雾气揉散,似变成数不清的雀鸟振翅高飞。   远处的人群其实看不太清林砚和萧绯的动作及说话声,却依旧惊诧的望向毫发无损的林砚,甚至有一瞬以为是怨怒里爬出来的恶鬼,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看清林砚的影子后,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询问林砚:   “能…能走了吗?”   林砚正在劝走身边的最后一只雀鸟。   经人群的提问,雀鸟受惊般的缩了缩脑袋,窝在林砚的手心一动不动,林砚安抚着它的羽毛,抬起一点眼皮:“我不知道。”   人影骤然开口,急急问询,语气很冲:“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从萧绯手里逃走了吗?你……”   有人按住说话之人的手臂。   林砚抬头,直视着人影:“我是萧绯吗?”   人影一噎,又有人打圆场道:“我们现在不是指责自己人的时候,我们应该齐心协力破这个局面,只有五个人手中……”   红牌下发后,   所有特优生和贵族都可以随意教导红牌持有者,原主本就人缘不好,又是特优生中心沐澜的男朋友,再加上原主也在网上骂过特优生,特优生本来就对原主没什么好感,更甚至有人浑水摸鱼教导过原主。   林砚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抱歉,我和你们不是一起的。”   他说完就走,不近人情,冷淡锋利得像把剑。   身后人群隐隐骚动开来,似有人想到了什么主心骨,霎时响起喜极而泣的兴奋。   但这和林砚无关。   林砚走出紫衫林时,终于劝走了窝在掌心里的雀鸟,也露出了手腕上被雀鸟遮住的伤痕,他松了口气,步履轻快的走出这片局域。 第16章 红牌   【主题:震惊!L又收到了F4的红牌!】   【1L:不对,F4什么时候回校的?F4的回归宴不是一天后吗?】   【2L:昨天下午回归宴还没准备好,有位粉色胸针的少爷便先行邀请特优生来宴会并给出了五枚价值一百万的星空表,当时就有人猜测F4可能提前回校】   【3L:啧啧啧,一百万联邦币呢,估计特优生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值】   【4L:谁不说少爷们心善呢】   【5L: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目前奥罗拉背负着红牌的人不就只有L吗】   【6L:是我想得那个L吗】   【7L:F4少爷的红牌是不是发错人了。L已经改了,最近没辱骂过奥罗拉一句,衣服都没买过几件,天天就换着穿几件校服,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学习】   【8L:楼上…楼上疯了吗】   【9L:有些人的嘴脸实在太恶心了,F4少爷怎么可能会发错人】   【10L:我和L一个教室。当时是在上文学课,L坐在窗边,没写字,好像是在发呆,很安静。上课没过十五分钟,有位戴嫩绿胸针的少爷要求L参加宴会】   【11L:我…我知道!我当时准备去理事会,恰巧路过紫衫林,听见紫衫林有爆炸声……听起来像是F4爆废的赛车声响】   【12L:F4昨天下午就归校了】   【13L:地点紫衫林,人物F4和L,事件L在紫衫林惹恼了F4,F4又给L发了红牌】   【14L:呵呵,L也太心机了,难不成想学M用身体拦住F4的赛车,结果却没M的镇定和英勇就义,被F4一眼打假。F4可最讨厌旁人装模作样,又发一张红牌不足为奇】   ……   【20L:F4特意发了红牌,估计想让人教导L。两个月归来后,发现L身上完全没有被教导过的痕迹。换谁谁都不高兴吧】   【21L:F4手下的跟班团呢】   【22L:嘻嘻,屡战屡败】   【23L: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些人的手机相册里面装得是什么】   【24L:L太诡异了,东方蛊术炉火纯青】   【25L:F4本来是找L麻烦的,然后L觉得他利用东方药水变好看了,便准备诱惑F4查找F4的庇护,但F4又不是蠢货,自然不受蛊术干扰,又被L气得理智出走,所以下发了红牌】   【26L:楼上不上学的话,可以从事编剧行列呢】   ……   【30L:歪楼了 楼主问得是,L又收到了张来自F4的红牌,L是自奥罗拉建校以来第一个背负两张红牌的人】   【31L:一张红牌教导后,大多数人都会被劝退回家,谁能想到L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32L:身上有两张红牌,应该如何苟到毕业】   【33L:一个月后有期末考试。奥罗拉有规定,一学期所得D级评分的课程:所有课程大于百分之六十,就会被劝退】   【34L:这种手段太low了】   【35L: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36L:L太沉不住气了,就差一个月,熬过期末考试,忍忍不就好了】   【37L:L身上本来就有红牌啊】   ……   【45L:我用下月三十号菲得拍卖场的最后一件藏品做赌注,我赌不超过半个月,L就会灰溜溜的离开奥罗拉】   【46L:楼上是菲得拍卖行的少爷吗,老奴拜见少爷】   【47L:十天】   【48L:有病啊】   【49L:把扰乱队形的叉出去】   【50L:七天】   ……   匿名论坛上的同学关于“F4回归”和“林砚又被发了红牌”这两件事进行了广泛又热烈的讨论,论坛被分成了好几个版块,各方对其他几方的亲朋好友分别进行友好亲切的问候。   奥罗拉论坛的管理员见证这其乐融融的同窗情义不由泪洒当场,当即决定熬夜融入奥罗拉这个大家庭,因其年长和编制地位,时不时在论坛上改正些错别字。   奥罗拉的其余同窗看见这一幕,也不由欣慰的笑出声来,并和其他知己好友肩并肩的加入小组讨论。   伊萨克难得被提起了交流的兴致,双颊通红的和其他同学进行了一场辩论赛,键盘敲击得“哐哐”作响,最后以一票之差险胜了敌方,他激动的满脸通红下意识的抬头查找窗前的身影。   奥罗拉今日出了太阳。   浅淡的光晕透过玻璃窗沿着林砚的轮廓边缘晕染着,莹润般的白,将近透明,好似下一瞬就会消失。   伊萨克胸口发闷,刚上前一步,就听见林砚刻意放缓的声音:“很抱歉。”   伊萨克一怔。   这个角度,他看清趴在窗沿边的流浪猫——流浪猫缩成团子一动不动的拒绝和林砚交流。   伊萨克反应过来,怅惘的想,   原来不是对他说话啊。   F4的赛车报废后掀起的冲击力和震感太过强烈。林砚本就刚做了头部的缝合术,长长的医嘱中有一条谨防剧烈运动,这种程度对于以前的林砚自然算不上剧烈运动,可对于目前负伤的林砚却是一种伤害。   林砚是因手腕上的伤而踏入校医院的。   他像一张单薄的素描剪影,发白到透明的面色,将近淡白的唇色,眉眼的浓墨突兀又显眼。   一楼的主治医师霎时察觉到林砚的不对劲。林砚撑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同人对视,头部的晕眩似乎损伤了他的反应和语言系统,他慢吞吞的抬眼,思索好久才吐出字眼:   “是…头…晕……”   变得慢吞吞的林砚赶忙被紧急送进了CT室,一通检查下来,医师扶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见到了检查报告,细致的盯着报告看了片刻,长出口气,笑意移到面上,快速的开药,轻松道:“没什么大问题,睡眠不太足,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彼时的林砚已经躺到了病床上,他晕乎乎的盯着实习生推着的大量药片,片刻过后,眼皮似乎没了上睑提肌的支撑,霎时阖上了眼睛,耳朵却悄悄的竖起。   “东南病房”、“病人不吃药”等字眼传进林砚的耳朵里时,医师赶忙带着实习生出门,实习生尽职尽责的推着小推车跟上医师,又想起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不自觉的回头,瞧见刚才已经睡着的病人又睁开了眼。   像是被抓包似的,   病人一怔,绷紧脸皮,又察觉到实习生的视线,慢吞吞的,很不好意思般的扯了扯唇角。   很敷衍的笑。   “哐当”一声,实习生高大的身影踉跄了下,凭藉着多年的医学素养,他又紧急的止住堪堪摔倒的脚步,心不在焉的听着医师的训斥,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林砚脑袋迟钝的看着这一幕,慢吞吞的想要搭把手,起身的功夫,屋内便没了身影,他晕乎乎的眨了眨眼睛,安静的阖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睡眠。   林砚再次醒来时,脑袋重新正常运转,面不改色的吃完药片,听完医嘱后,瞥到窗外白团子身影后,他微怔,站起身刚走到窗前时,白团子又“噌”得下,消失在原地。   林砚垂下眼皮,从旁边搬了个高凳,安静的坐在窗边,认真的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校医院的一切看不出什么变化,草坪依旧葱茏,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很适合偶尔踩着玩。   医师建议林砚近来住在校医院,随时拍片观察,林砚没有拒绝,他在奥罗拉的官网上下载了请假条的格式,并将医嘱上载,两者一起传到了教务处。   不多时,林砚获得了盖有红章的电子请假条,他分别将请假条传给近来上课的各个教授的邮箱。   出乎意料得是,以“不管事”著称的文学教授霎时便回覆了邮箱信息,林砚回覆了个兔子蹦蹦跳跳的表情包,面无表情的准备退出邮箱时,他大致扫了眼陌生人发来的垃圾信息。   垃圾信息分为三大类,或辱骂或骚扰或学科数据,林砚将前两者拉黑,又点开后者的邮箱,一一发送了“谢谢”后,返回主页。   林砚很遵循“今日事今日毕”的准则,坐在窗边,神色认真的写着文学教授布置的论文。   阳光从东边缓缓升至中间,柔和温暖的光芒始终洒在林砚的身上,他写完论文检查无误后,才放下手机,抬起头时,正对上歪着脑袋看他的流浪猫。   流浪猫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噌”得下炸起了皮毛。   林砚认真的盯着它看,圆滚滚的看上去吃得很好,也没受欺负,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放缓声音道:“对不起。”   他目前在奥罗拉尚能保全自己,无法去负担一只生命的重量。   流浪猫听不懂,张牙舞爪的挥舞着爪子,片刻,高昂着脑袋消失在窗沿旁。   校医院一切都没变。   除了不理他的小猫。   伊萨克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幕,结结巴巴的安慰着林砚:“别担心,它一切都好。”   林砚转过身:“多谢。”   他的目光澄澈认真,伊萨克涨红了脸后,匆匆放下药瓶,急急忙忙的离开。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林砚的脑袋不再眩晕之后,便开始循序渐进的期末理论复习,他不太适应看电子数据,便找了主治医师借用复印室。   主治医师不建议林砚此时学习,但见林砚认真的神色后,连连叹气,给出了复印室的钥匙。   林砚由此开始了边养病边复习的医院生活,他大多时候坐在窗边,早早备好小猫的一日三餐,等待着流浪猫的偶遇。可喜可贺,经过林砚坚持不懈的努力,流浪猫偶尔赏脸同林砚对视一眼,大多时候高傲的离开。但很多时候,林砚复习完一天的任务时,手边的猫粮便会所剩无几。   林砚坚定的认为,   这是小猫独有的和好前奏。   校医院近来突然多了许多来看病的人。   各色人影齐聚在导诊台旁,焦躁的探长脖子四处观察,直到望到从复印室里走出的身影,才不自觉的站直,想起贵族的社交礼仪,偷偷的瞥着那段剪影的动作。   很短的一段路程,   林砚抱着复印纸,目不斜视的回到了病房。   抓耳挠腮想要看到的人终于见了一面,却没有止渴,反倒是更想再见一面。隐隐的焦躁再次蔓延整个群体。好在医师“唰唰”的开了几粒药片,兢兢业业的送走了大半同学。   同学们神情恍惚的离开校医院,还未出雪松林,便无意识的将药片塞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一股子维C味。   缠着绑带走路一瘸一拐的同学立即撕掉绑带,正常走回校内。不断咳嗽的同学霎时收住了咳嗽,面色阴沉的走回宿舍楼。   好神奇的药,好神奇的药效。   但总有些是来正经看病的,也总有些是撵不走的,正如四楼VIP病房狭路相逢的三位同学。粉色头发的维迪头部缠了一圈绑带,红发的莱斯利面颊上贴着创可贴,正常走路的罗德脚腕上绑着圈石膏,三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面含晦气的走回病房。   医师连连摇头,唰唰的开出相同的几粒黄色药片。实习生不明所以的探头想要说些什么,被医师神情郑重的模样吓了一跳,头脑风暴的思考——究竟是什么药,可以同时治愈头痛、伤疤甚至是歪住的脚踝。 第17章 放松   校医院确实是奥罗拉难得的净土。   林砚不用再警惕突如其来的监控,慢慢变得悠闲舒适,他大多时候守在小猫旁边复习期末考试的重点,小部分时间用来观察校医院的美感,有时碰见实习医师们仿真练习时,神色冷淡的停下来看一小会儿。   实习医师们往往会在林砚的注视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主治医师灵机一动,拉着林砚过来监考,丝毫不懂医学的林砚正经的坐在椅凳上,充当吉祥物。   吉祥物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好惹。来来往往者只敢小心瞧一眼,悄悄卷起衣袖,展露出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吉祥物通常置之不理,神色冷淡的围坐在一堆充满奶油香气的蛋糕中,正襟危坐的呆坐两个小时,回到病房后,浑身也沾满了奶油的香气。   流浪猫难得垂下高傲的头颅,嗅了嗅林砚身上的味道,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   校医院旁边的白底红瓦小屋最近都装潢得漂漂亮亮,或奶油香或巧克力味或花香弥漫至整个小屋,直至主任医师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严肃的让伊萨克撤去这些东西,林砚终于不用在被各种花束巧克力包围。   只不过大部分实习医师都垂头丧气的处理着自己的东西。   护士团经常练习各种基本操作。   伊萨克容易紧张,手不稳,总是垫底,他不得不抽出大部分的空闲时间去练习,偶尔给各个病房送药时,还在偷偷练习。   林砚复习完今日考点,仰靠在墙面观察着伊萨克的动作。   伊萨克察觉到林砚的视线,手腕越发不稳,针头还没刺进橡胶假皮那刻,他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旁人的视线和呼吸声。   尤其是近来校医院来得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门外静悄悄的脚步声响亦或者是窃窃私语声,都让他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焦躁感。   幼年时住在爱尔德家族里的一幕幕不断播放着,伊萨克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手抖得越发拿不动针头。   林砚看着伊萨克不对劲的状态,缓声:   “伊萨克,放松。”   伊萨克忽然想起林砚总是被各色视线包围,或贪婪或打量或嫉妒,可林砚始终平静。   黑暗宛如潮水般褪去,   他缓缓放松紧绷的肩背、手肘乃至手腕,难得准确的将针头插进去。针头平稳的刺破橡胶人皮内的血管后,伊萨克满脸喜悦的回首看向林砚。   林砚依旧坐在高凳上,一只腿垂在地面,身形略前倾,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起身的动作,他看着伊萨克,目光澄澈,给予肯定道:   “伊萨克,做得不错。”   伊萨克霎时激动得面颊通红,刚想起身同林砚说话时。病房门突然被旁人忍无可忍的打开时,罗德死死的瞪着伊萨克,表情凶狠的甚至要将伊萨克撕吃入腹,伊萨克吓了一跳,踉跄得退后一步。   林砚微蹙眉,平静的看向人影,声音冷淡不近人情:“有事?”   罗德霎时红了眼眶,转头盯着林砚看。   好在莱斯里尚有理智,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伊萨克,笑了下:“好久不见,伊萨克。上年我跟随柏哥去爱尔德家族拜访的时候,顾伯父还说你近来不太听话,不去奥罗拉上高中,反倒是找了个专职医学,原来目前是在奥罗拉校医院高就……”   莱斯利话还没说完,   林砚不耐烦的开口:“你不上班,旁人也要上班,如果真想叙旧,找个空闲时间叙旧。”   伊萨克苍白的面色刚好了些。   原本还算是遵守贵族社交礼仪、面色红润的莱斯利霎时僵硬了瞬,唇瓣都哆嗦了些,转头看向林砚:“林砚,你以为伊萨克真是个好人吗?伊萨克是爱尔德家族,也就是顾家里的小辈,爱尔德家族遵从医药,他们家族的小孩五六岁都能将针扎在皮下静脉,伊萨克怎么可能不会?”   躲在门旁一直没出来,生怕林砚见他就烦的维迪探出头,他看向伊萨克,露出个满含恶意的笑容,语气轻快:“是啊,伊萨克表兄,你小时候的名次还仅次于顾哥呢。”   维迪家族是有名的外交弗尔家族。   帝国尚在时,弗尔家族又称为“美人家族”,早年便以“美人”闻名,凭藉着优越的外形和地位,和多个家族都有过联姻。虽然弗尔家族和爱尔德家族的联姻是在百年前,但究其根本,维迪喊伊萨克一声表兄也不为过。   伊萨克的面色霎时更白,他看都不敢看林砚一眼,飞快的越过莱斯里三人离开病房,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刚才还算是统一战线的莱斯里三人此时面带晦气的离旁边人远了远,莱斯里率先看向林砚,想要同林砚搭话。   林砚没看他,声音冷冷,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   “出去的时候,将门关上。”   本来还嫌各自晦气的莱斯利三人不由靠紧身形,面面相觑。有人想上前一步,却看见林砚烦躁的视线,只好不甘心又委屈的带上门,离开病房。   从来没受过委屈的少爷此时齐聚一堂,面色阴沉、强撑着泪水闷不做声的回到四楼,齐刷刷的强力关上门扉,恨恨的想,   明明他们在奥罗拉甚至是整个联邦也算是有权有势,至少比爱尔德弃子伊萨克要好上一百倍,林砚凭什么不看他们一眼?   。   布歇古堡三楼。   猩红的酒液微摇晃着,电视显示屏正在播放加尼州人民暴动起义的全景。   加尼州人生活在海边,沿海环境多雨雾,关节疼痛是加尼州人的通病,爱尔德家族所制的疼痛药盛行于加尼州局域,理所应当的,加尼州人多鼓吹爱尔德家族的神圣和悲悯。   沈涅靠坐在沙发上,电视显示屏上明灭的光芒影影绰绰的打在骨骼分明的脸上,他轻喝了口红酒,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加尼州人微胖的身形上,询问坐在壁炉旁的萧绯:“太可惜了啊,阿绯,你刚回来,这次回归宴还没有办好,阿珩和阿烨便飞往加尼州去处理这次暴乱了。”   火光映得萧绯脸面发红,神情阴鸷,手腕被花枝割破的伤口还在,狰狞又难堪。   他却不住感受到阵凉意,凉意先是锁住他的手腕,再是抓住他的头皮,紧接着膝盖抵住他的膝盖,最后那股冷淡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他的身体。   越发靠近的呼吸声。   萧绯烦躁的闭了闭眼睛,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他蓦然睁开了眼睛,看见沈涅站在柜旁开酒,妄想回归现实,他抹了把脸,伸手点了支菸。   沈涅靠在柜旁品酒,漫不经心的问:   “阿绯,你最近是感冒了吗?怎么一直坐在炉火旁边?刚才和你说,阿珩和阿烨去加尼州的事情,你也不理会。让你开一瓶红酒,你也不理会?”   烟雾缭绕中,   萧绯盯着电视显示屏看了会儿,嘶哑开口道:“加尼州不是爱尔德家族的地盘吗?”   沈涅笑而不语。   萧绯缓缓回过神,他嗤笑一声,随手将点燃了的烟扔进炉火中,踱步上楼。   “小打小闹,”萧绯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站在石梯上,两手随意搭在栏杆上,微弯腰看向沈涅:“对了,我听我手底下的人说,你曾让人给小老鼠开门?”   沈涅不动声色的看向萧绯,温和的笑道:“阿绯,你最近闹得有些大了。”   萧绯面无表情的同沈涅对视。   片刻,萧绯率先移开视线,重新点了支菸,烟雾进肺的微痛感让他稍微恢复了些理智,他抖了抖菸灰,轻哂的留下一句:   “他是我的新玩具。” 第18章 黑影   又是新的一天。   林砚大致浏览完理论考试的重点后,便准备去实验室练习基本实验,还没出校医院时,便发现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小尾巴畏畏缩缩的躲在玻璃门后,察觉到林砚的视线时,又霎时缩回了脑袋,余光偷偷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片刻,林砚的身影消失不见。伊萨克急切的探出头,四下的查找着林砚的身影,耳边却响起道冷淡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稍冷,如霜雪般的气息慢慢裹挟至伊萨克的全身,他僵硬的转动着脑袋,甚至听见自己脖颈处发出的“咔咔”声响,视觉碰触到林砚的视线时,一下子涨红了脸,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呐呐道:   “奥罗拉校内不太安全。”   林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静等伊萨克的下文,可伊萨克始终保持着涨红的面颊,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半响,林砚丢下句:“没事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伊萨克眼睁睁的看着林砚离开。   他感觉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似乎听见了林砚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脑海里不自主的播放着林砚的叹息声,刺激着他难得的勇气让他快速上前几步,一鼓作气的叫住了林砚:   “林砚,我曾经确实是爱尔德家族的人,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现在就是…就是一个废物。”   伊萨克垂下了脑袋,声音逐渐变低。   似乎过了好长时间,伊萨克都没听到林砚的声音,他还以为林砚不耐烦的离开了,沮丧又唾弃着自己,慢慢想移动身形时,听见了林砚放缓的声音。   “我昨天去看了护士团的临时考察。医师特意表扬了你,你做得很不错,伊萨克。”   伊萨克霎时抬起了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巴道:“你特意去看…看了吗,对…对不起……”   林砚安静的听着伊萨克的声音。   伊萨克似乎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反覆说着道歉,等伊萨克停止道歉后,林砚看着伊萨克,似乎真的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伊萨克。”   伊萨克一怔,还没得及说话,就听到林砚的话语。   “当时,你按下急救按钮是为了骗我吗?”   他的声音平静,可很多时候却像是在下达指令,让人无意识间凝神听话。   伊萨克下意识反驳,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   林砚又问:   “那你是故意手抖,才无法扎针得吗?”   伊萨克再次摇头,呐呐开口:“我以前… 以前确实很早就学会了,可是…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拿起刀,手就开始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骗你…对不起……”   林砚听他说完话,温和道:“伊萨克,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用总是和人道歉。”   伊萨克愣愣的看着林砚。   林砚目光澄澈,声音不急不缓:“我一直在等着你开口。无论是承认还是反驳,这都需要你自己开口说话。下次碰到这种场面,你记得为自己辩解。只要从心,无论他人信或不信,但我会信你。”   伊萨克看着林砚露出个很浅的笑,几乎是转瞬即逝。伊萨克晃神片刻,再次回神时,林砚晃了晃单肩包:“我今日的学习任务是练习基础实验操作,目前还没完成。下次再见,伊萨克。”   等林砚的身几乎要看不清时,   伊萨克骤然回神,往常那双像是蒙了层灰尘的灰蓝色瞳孔慢慢变得清晰,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各种记忆挤得他的脑海几乎要爆炸,脑袋乱糟糟的走回医务室。   他突然想起那两张红牌,   有种近乎错觉的直觉告诉他,萧绯一定会后悔。   而林砚,绝对不会屈服。   。   奥罗拉今日是难得的晴天,不少同学三五成群的走在栽满毛榉树的道路上,瞥见不远处清瘦的背影时,无意识的跟着上前一步,又被旁边同学使劲踹了一脚,恨铁不成钢道“没看论坛吗,那是拥有东方蛊术的L啊”。   林砚明目张胆的走出了校医院。   众多同学意想不到的拚命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肘,本来还算是有些人声的道路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掏出了手机,显示屏的幽幽蓝光映得人脸模糊不清,树影惶惶。   匿名论坛再次炸开了锅。   【主题:L疯了吗?又跑到实验室了。】   【1L:还以为他会像个缩头乌龟躲一辈子呢。】   【2L:惹了萧少爷还想呆在奥罗拉,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3L:看见他那个死装的样子,我就恶了】   【4L:楼上有些欺负人了吧,一群键盘侠,敢在L面前说吗?萧少知道自己手底下有你们这群low货吗】   【5L:楼上好嘴】   【6L:一群啥比,喷L是你们的时尚单品吗,萧少只会更厌恶你们这群舔狗】   【7L:楼上…楼上全都疯了吗】   ——此贴已经被管理员迅速删除——   林砚无视道路上的各色视线,他平静的来到老旧实验室楼,随意去了间偏僻的教室,直接反锁上了房门。   这次要练习得是【环境污染对生物的影响实验】和【发酵实验】,其中前者也是生物教授点名要交实验内容和实验报告的平时作业。   林砚喜欢活着的、具有生命力的植物,对这些实验并不感兴趣,但他很喜欢知识过脑的感觉,这般想着,做实验也不算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这次实验出乎意料的幸运。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步骤的林砚靠在桌边,慢吞吞的喝下几口水,冷幽默的想,如果他现在去买彩票,或许能得个头等奖。   乐极生悲下,   林砚喝光了一保温杯的水。   幸好实验室旁边设置得有饮水机。   实验将近结尾时,林砚拎着保温杯去接水,刚出教室,他察觉奥罗拉的天色发灰发暗,有种窒息般的末日感。   可能这本书的标签带有“末日”两字。   林砚异想天开的猜测着。   透过敞开的窗户,恰好能看见窗外惶惶树影遮着高耸的尖塔、角楼。林砚听着开水沸腾的声音,忘记自己是在那本书里看到的内容,奥罗拉初建时,雏形是模仿帝国军事学院所建,为了迎合当时的皇室审美,奥罗拉多采用哥特式建筑。   废旧实验楼没什么人。   除了沸水汩汩的声响,整个室内安静、毫无声响。   沸水即将冒出杯口。   林砚拧紧瓶口,刚走两步时,听见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唰”得一声,   尖叫声霎时穿透实验楼,震得树叶簌簌坠落,鸟雀纷纷振翅高飞。   “我靠,有团黑影闪过去了!”   “鬼啊———” 第19章 沈涅(含入v公告)   “草,你发什么疯呢,什么黑影,什么鬼影,能不能说清楚!”   “啊啊啊啊啊——,就在你身后——”   “啊———,有鬼啊,救命啊——”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水桶从上面泼了下来,有人不顾形象的尖叫了声,鞋面摩擦着,发出尖锐难忍的声调,紧接着,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拖着扫把,不停的抱怨着。   “我刚拖过的地,一群不听话的东西,大冬天端着冰水害人,可惜了,我刚拖完的地啊,什么黑影……”   清洁工阿姨发著牢骚,熟练的拖地,长叹一口气:“什么黑影啊,一个个做尽亏心事,自然见鬼。”   林砚握着水杯站在原地。   洗手池上面的铜镜倒映出他的侧影,睫毛微垂,神情冷淡,持着手杯的那只手清瘦、骨骼分明,隐隐的青筋微显,昭示着主人的不耐烦。   等到外面没了声响,林砚才掀开帘子并推开门扉走了出去。外面是个小隔间,角落里堆着些清洁用品,地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似乎还散发著浅淡的香水味。   小隔间密闭效果很好。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偶有树影憧憧,惶惶灯光下,林砚察觉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正盯着他,他忽然想起刚才那夥人口中的“鬼”,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视线环顾四周时,余光瞥见头顶部趴着个张牙舞爪的黑影。   难不成这本书还标着“灵异”标签?   林砚惊奇的想,他觉得自己目前像电影里的头部炮灰——明知异响方向有鬼,偏要不死心的一探究竟。   林砚缓缓抬头,视网膜倒映出头顶的场景。乱晃的树影铺陈在天花板上,眼熟的小猫舔着爪子,黑黢黢的瞳孔盯着林砚看,冲林砚歪了歪脑袋。   半响,流浪猫“喵喵”叫了两声。   坏消息:猫进不去实验室。   好消息:实验已经成功了,而且猫单方面的同林砚和好,并急切的让林砚跟它走。   林砚整理好书包,从窗外隐蔽的树影里抱出小猫,并将小猫藏进袖子里,听从着小猫大人的吩咐往外走。   磨蹭的这会儿功夫,   奥罗拉原本灰沉发暗的云层里透出几道光束,浅浅的散落在奥罗拉各处,将近傍晚的天,却温暖的如同午后。   林砚目不斜视的走在路上。   道路上惊诧的视线追随着林砚,盯得时间过久,原本包含着恶意和看笑话的眼神也慢慢变了质,似是蜘蛛网般笼着林砚裸露在外的脖颈乃至手骨。   莹润的、玉石般的白。   “咔嚓”一声。   暂停的人影齐刷刷的惊醒,林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手机相册内还保存着林砚来过的痕迹。   旁边人齐齐的围了过来,等看清那张模糊的、只是一截手骨的图时。众人败兴而归,嘟囔的骂了句“废物”,手机持有者赶忙将手机塞进兜里,没人时,才偷偷将刚拍得相片传至私密相册,细细品读。   奥罗拉多草木,冷不丁得一晃神,植物的品种就会从落叶乔木科过渡到禾本科。这一处是高三教学楼偏北的山坡,据说是未完善且没有标/志/性/事物的空地,狗尾巴草旺盛且富有生机,纠缠着粉色的飞燕草,编纂成了弓形,草木之下,放置有石长凳。   躲在林砚袖子里的流浪猫探出个头,“喵喵”叫了两声,眼前的草茎被各色猫爪子压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齐刷刷的盯着林砚看。良久,有胆大的凑到林砚的面前,“喵喵”的围着林砚叫唤,林砚微怔,从单肩包里掏出一小袋一小袋的猫粮分给小猫们。   人人都有,见者有份啊。   流浪猫得意的昂了昂头。   监控里的画面清晰可见,放大的画面里甚至能看清林砚裸露在外冻得有些发粉的关节,草木陷在他的周围,飞燕草被风吹着去蹭他的面颊。   阳光晒了好一些,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透着莹润般的粉意。林砚躺在摇椅上,周身几乎被毛茸茸的小猫包围着,正全神贯注的捧着本书在看。   他的指骨很白,光影反射下,几乎白得透明。   沈涅惯性的巡查奥罗拉校内的动物,猝不及防的看清了这一幕。   半响,他伸出手放大了林砚手里捧着的书。   是安徒生童话。   联邦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不看的书,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放大的画面重新恢复正常,镜头晃动了下,林砚全身被模糊处理掉,焦点对准在狗尾巴草包围着、竖起的木牌子上。   古朴的木牌子上刻着几个字,   围墙花园。   林砚很喜欢读一些世俗意义上的闲书,最喜欢看一些简单有趣的童话故事,可这本童话书却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真善美童话,而是一本黑/童/话。   他在看到七个小矮人以父亲的名义轮流在夜晚照顾白雪公主时,“啪”得一声,面无表情的合上书,略微坐直身体。   昏黄的光晕散落在飞燕草上,明暗光线交织,来人面目模糊,身材高大,隐隐可见他穿着身燕尾服,走出昏黄光影时,手边的红色郁金香鲜艳欲滴,湛蓝的瞳孔温和的看向林砚。   流浪猫生无可恋的躲在林砚的身后,尾巴尖松松垮垮的缠着林砚的手腕。林砚不认识,原主也不认识,他没想着打招呼,伸手准备将故事书贴在脸上,却听到来人开口道:“林砚。”   林砚不情愿的移开遮住脸时的书,视线看向沈涅。   昏黄的光晕打在林砚的眉眼上,平日里冷淡的脸变得多了些暖意,视线都不见冰冷,反倒有种说不清的懒散感,连眼尾都带着些红意。   沈涅却有种直觉,   林砚好像想用器物/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说不出话。   沈涅滚了滚喉结。   他将手边的红色郁金香递给林砚,绅士有礼道:“出院快乐,林砚。”   林砚很少拒绝他人的善意。   闻言,他伸手接过郁金香,难得开口:“谢谢,有事吗?”   沈涅敏锐的察觉到,   林砚微勾的唇线弧度,看来林砚今天的心情不错。   沈涅心下判断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片玻璃,阳光在玻璃片上反射,原本微绿的光芒变得碧眼,切口处显得锋利无比,陈述道:“我在阿绯爆炸的车胎里找出了很多玻璃片。”   林砚放下红色郁金香,无意识的遮住手腕上的伤口。   他依旧窝在草木花朵的摇椅里,垂眼将遮住唇瓣的故事书拿起来,露出被书本压得有些艳红充血的唇瓣。   像是刚才送出的红色郁金香。   可他的心情好像变差了。   沈涅礼貌的移开视线,缓缓露出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却听到林砚头也没抬:“怎么?你是萧绯的狗?”   沈涅笑意顿收。   围坐在林砚身边的小猫们吓了一跳,一哄而散。   林砚奇怪的揉了揉流浪猫的脑袋。   怎么突然变得蔫蔫的?   沈涅面无表情,加重语气,随意强调道:“我是沈涅。” 第20章 废物   宗教课的卢修斯教授曾用过整整一学期的时间来鼓吹皇室和F2沈涅的事际,哪怕林砚以被关进厕所为藉口,也不得不听一耳朵沈涅的优秀和平易近人。   无论是沈涅十六岁便精通大部分国家的语言,亦或者是沈涅为人风度翩翩,不同于F4萧绯的疯癫、F1柏珩的傲慢、F3顾烨的漠然,他情绪平稳,对待贵族和特优生都是一套处事原则,时不时还会救济特优生。   校内的优秀奖学金也是沈家联合皇室专为特优生而设,甚至曾经有记者鲁莽的拿着调查报告去问三世女皇,言辞犀利。   【研究表示,平民议员和贵族议员在议院的占比仅有1:9,而平民议员在下议院和上议院高达7:3。这一结果显示,当年政府出台提高平民议员在议院的人数和地位根本是无稽之谈。贵族根本就是阿帕忒,种种作为,只是为了蒙骗选民的眼睛】   卢修斯教授当时满面通红的批判着这位记者的鲁莽和不怀好意,又神情向往的谈论著三世女皇及其侄子大皇子沈涅的风度。   【女皇以崇高的热情接待这位记者,并对这一数据感到惊讶和无措,言明政府当年出台的措施取得了很好效果。作为联邦最优公学的奥罗拉也正在扩招特优生的人数、免除了特优生三年学费并且设置众多奖学金。除此之外,议院里的平民议员正在不断攀升。其大皇子年仅十岁便从女皇姑姑的手札里,翻译了附属小国呈递的信笺,信笺内容大致分为三个版块。联邦边远地区的GDP不断攀升、无数平民英雄被加载史册以及联邦一定会实现人人平等的夙愿。记者目瞪口呆。女皇羞怯的表示,这一宏愿还未完全实现,不料附属小国来联邦游玩时,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场景】   【此话一出,政坛上皇室的声望越发显著,人人翘首以盼,共抵乌托邦】   卢修斯教授言辞不屑的说出当年的质疑声,并坚决拥护皇室道:“沈涅殿下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呢,小孩子能说什么慌?”   林砚记得这么清,并不是为了验证十岁的沈涅究竟说没说谎,而是宗教课的期末结课作业已经下发至邮箱。   期末作业不算难,是写一篇不少于2000字的论文。论文题目有两个选题,“中世纪皇室信奉天主教的缘由”、“从沈涅殿下的个人品行映射出皇室教育的成功与否”。   一直潜水的宗教课班群偷偷有人出来冒泡,提点其他同学:“卢修斯教授是皇室的坚决拥护者,同等内容的论文里,第二个选题获得的得分更高。”   林砚这阶段的目标不是全科A级。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每天晚上都会做原书有关的梦境,并不想早上听完F2的杰克苏事迹,晚上又梦完F2缠绵的爱情故事后,最后在这学期结尾,总结似的写下一篇关于F2的文章。   林砚果断的选择了第一篇论文。   原书里,F2手底下的人帮过原主几次,但F2和原主从未见过面。   上次,林砚被锁到教堂,虽然他自己能出去,但也撞见F2手底下的人过来给他开门。   想到这里,林砚抬起头,冷淡的瞥了眼沈涅,他在等着沈涅先说话。   沈涅垂下目光,看向林砚。   林砚依旧躺在摇椅上,平日里系到顶端的扣子被小猫蹭掉了一颗,裸露出偏白发粉的大片锁骨,他用书遮住太过刺眼的阳光,漆黑的瞳孔里却散落些细碎的光芒。   沈涅在监控里见过林砚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现实中见到林砚。   沈涅往旁边走了一步,遮住阳光。   他的影子几乎完全凭蔽住林砚的全身。   林砚掀开眼皮,看了沈涅一眼:“哦,你有证据吗?”   沈涅及时收回有些冒犯的视线,他温声开口:“没什么证据,我也相信不是你的原因。可阿绯为人很不讲理,最近赛车又爆废了一个,他心情越发不好。”   他有些苦恼的开口:   “我本人并不倡导阿绯针对你这一行为。同学,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明晃晃的示好。   林砚听多了沈涅的事迹,但他并不认可卢修斯教授对沈涅的评价。   可沈涅目前并没有做不利于他的事情,林砚没必要保持冷脸,他敷衍的应了声,起身正准备离开。   可沈涅似乎没听懂他的敷衍,很有礼貌的问询:“我多次想要亲近这些小猫,但都没有成功。林砚,你是怎么做到的?”   比起人类,林砚从小就招小动物喜欢。   把破破烂烂的林砚从巷子口捡走的姥姥总喜欢领着林砚去花鸟市场,到了后来,本来就小的院子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林砚一出门,身上就挂着形态不一的毛绒绒,他刚开始很不适应这种亲密接触,可姥姥总会摇着蒲扇笑眯眯的看着他,久而久之,林砚也习惯了亲近小动物。   林砚看向沈涅。   林砚的视线很冷,瞳孔里甚至没倒映出沈涅的身影,可沈涅却觉得被林砚看过的地方有种发紧感,他呼吸没由来的一窒。   晃神间,一小袋东西向他扔来,沈涅条件反射的躲避时,余光看到林砚素白的指尖时,又无意识的接住袋子,袋子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胸廓。   “砰”得声,连同着心脏异常的跳动了下。   下一瞬,他收到了林砚的指令。   “拿着,喂给小猫。”   沈涅心里泛起些古怪,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服从指令。他撕开包裹时,微垂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有些嫌弃的扫了眼乱七八糟的狗尾巴草和飞燕草,没有选择蹲下身,只是弯了下腰,西装下包裹的肌肉线条更加清晰,他耐心地将猫粮洒在草丛里。   刚才还围着林砚“喵喵”叫,争着吃猫粮的小猫“噌”得下,迅速躲避攻击,纷纷跳到林砚的摇椅后面。   沈涅直起身时,敏锐的察觉到脖颈发凉——林砚似乎想要掐/住他的脖颈,把他往下按压。   沈涅不自觉的摩挲着袋子边缘,面上状似无奈的将袋子收回口袋。   林砚伸手安慰着小猫们,没再理会沈涅发出的动静。   天蒙蒙擦黑时,   林砚背着单肩包,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草芥。小猫们依依不舍的送着林砚往前走,可看到木牌旁立着的身影时,又齐齐的往后跑了回去。   林砚越过沈涅往前,手腕上圈着层毛茸茸的尾巴。沈涅站在明暗的光线交界处,面上的神情也随着光影变得阴沉,他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了许久,缓缓勾起唇,语气温和轻快,似乎刚才林砚突然不理人的情况根本没有发生:   “林砚,每学期快结尾的时候,阿姨都会帮忙重新清扫宿舍楼并检查电器安全设施。”   林砚翻过栅栏,往后看了眼沈涅。   沈涅笑着看他,接起电话,用葡萄牙语和对面交谈。   校医院无论是距实验楼亦或者是教学楼都比较远,林砚抉择了下,他决定还是返回宿舍楼。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特优生大多都努着劲儿的学习,势要证明自己或者取得奥罗拉的奖学金,整日整夜不回宿舍直接睡在教学楼的都大有人在。   林砚这次回宿舍时,过道上空荡荡,几乎没有人声,他开锁进了宿舍。   沈涅确实没有骗他,宿舍内干净整洁,“合格”的标签也贴得到处都是。   林砚给小猫做了个简陋的窝。   小猫可能不太喜欢这个窝,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砚,林砚回头看它时,小猫连忙“喵喵”的叫了几声。林砚思考半响,给猫窝里加了些猫粮,将小猫重新放了回去。   小猫很是满意这次的“豪华”版房间,决心不再当林砚的小尾巴。   就在林砚以为它已经改了,可刚来到浴室时。小猫再一次凭藉着灵活的身躯跟在林砚的身后,不停的甩着尾巴。   林砚慢慢合上扣子,他靠在墙边,清瘦挺拔的身影缓缓靠近小猫,视线盯着小猫看。小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霎时竖起了浑身的皮毛。   可是已经不管用了。   可怜的小猫被放进了水里,浑身毛发吸饱了水,湿哒哒的垂着。   林砚将它的毛发吹干净后。   小猫不用林砚撵,竖起浑身皮毛,哒哒的缩进小窝,蔫蔫的看着浴室的方向。   林砚出来时,蹲着看小猫。   小猫拒绝同林砚交流,并用屁股对准林砚。   这是一次单方面的绝交。   林砚瞭然的点了点头,打开邮箱。   选修课程大多已经结课,结课方式都是交一篇论文。林砚查数据查到晚上十点,堪堪写完宗教课的论文,熄灯闭上眼睛那刻,脑海全是宗教学的知识。   无数个前人留言,   睡觉前一定不要想太多,要不然,就会做相关的噩梦。   林砚决定在前人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他做了一晚上关于F2的梦,甚至又梦到了原书的剧情。毕竟这本书是校园1V4恋爱,并不是更古早校园文里的4V4恋爱。是以,相当于ntr里熟睡的丈夫的原主其实并没有和F2见过面。   确切来说,原主被一枪毙命前见过F2。   F2的拥趸曾救过几次原主。   原主感激涕零,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偶尔会和主角受沐澜分享并大肆夸赞F2的心善。   原书这里是一大爽点,   冒出无数条“先生,你也不想你的男朋友……”的评论。   主角受和F2相识在教堂,主角受不知F2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沈涅,只以为交到了知心好友,他不停的和F2诉说着特优生的可怜并对F2宣称,F2如果有困难,他一定在所不辞。   后来主角受被人霸淩,F2出面救了主角受,主角受震惊痛苦,又在原主不停的夸赞F2中,接受和F2和好。   主角受和F2爱情启蒙便来自于原主。   主角受察觉到游离的心后,不断的挣扎着,可在他又一次疏远F2后,风度翩翩的F2发疯将主角受关进小黑屋。   原主去救主角受时,远远的看见了F2。   这也是原主第一次现实里见到F2。   这一场景在原主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连带着林砚的梦境里都是一片黏糊糊的血色。   【沈涅背对着玻璃窗,燕尾服满是血迹,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明显,青筋暴起,沾着血块的手挑起沐澜的下颌,似暧昧似把玩,似乎察觉到隐蔽的视线,蓦然回首看了过去,眼神阴鸷,漠然又高高在上,戏谑的以手比枪朝林砚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得一声,反倒是,窗帘先落了下来】   梦境摇晃躲避着,隐隐还带着惊恐的喘息声。林砚不错眼的盯着梦里沈涅衣服看,脑震荡的余韵似乎又隐隐作祟。   “啪”得一声。   小猫先闹铃一步,拍向林砚的手背。   林砚霎时惊醒,玉白似的手背红意更显。   小猫心虚的垂了垂脑袋,下一瞬,它被林砚抱进怀里,皮毛小心的炸了起来。   林砚面无表情的揉了揉眼小猫的脑袋。   林砚以为的原书都是以梦境碎片的形式存在于他的脑海里,梦境截取得是重点片段和大致轮廓,信息并不完善。   而梦境里透露出来的F2是一个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甚至于优雅的形象,可这样的人物形象也会去地下打黑拳吗?   很快林砚就顾不上思考“他究竟穿越的是什么书”。病假已经结束,林砚要去上早八。临近期末,大部分课程虽已经结课,但数学尚未结课,林砚翻了翻课表,发现数学课要上到期末考试的前一周。   教室里的人影纷纷向林砚行注目礼,静了瞬,大喘气般突然拿出手机,幽幽的蓝光映在脸上,有种说不出来诡异感。   【主题:L回来上课了】   【1L:奥罗拉首个背负两张红牌的特优生竟然毫发无损的来到教室上课!究竟是哪一方的教导不给力!】   【2L:期末考试还有三周就要来临,回来上课是应该的】   【3L:楼上说得好听】   【4L:那能怎么办?谁让他不长眼惹了萧少】   【5L:大家都没看那个帖子吗】   【6L:楼上别大喘气,什么帖子】   【7L:…浅谈一下L身上的传奇经历…东方蛊术包含了驭鬼术…hot】   【8L:我看完这个帖子了,给大家总结一下。有人在废弃实验楼里妄想泼L冰水,然后见到一团黑影,疑似是鬼影,淋了一身冰水,目前还在校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再往前推,曾有人在雪松林里堵L,疑似在雪松林里见到了大蛇。由此,贴主认为,L的东方蛊术涉及范围之广,驾驭能力之众】   【9L:我…我来发表一下意见,我每次见到L就控制不住的盯着他看,如果L恰好看了我一眼,我就会不自觉的慌乱,并做出以前根本不会做的蠢事】   【10L:我更离谱,我怀疑L的蛊术全对着我用了,我现在睁眼闭眼脑袋里全是L,但现实里L根本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11L:楼上的都疯了吧,恋爱心理课没上过吗】   【12L:我怀疑都是故意的,L看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13L:现在装都不装了吗】   【14L:别上论坛了,求求你们了。期末快来临了,各门课程取不到双A,回家有你们受的】   【15L:呵呵,给我们劝下来了,你一个人偷偷看吗】   ……   匿名论坛上的躁动隔着显示屏宛如疫病般蔓延到线下,受疫毒最重得便是林砚所在的教室。教室内还没上课,似有若无的视线不停的从显示屏里探出头扫向窗边坐着的清瘦身影,他似乎在看书,腰背挺直,修长的指骨按压在书页上。   指骨清瘦、白皙,关节处透着粉意。   不轻不重的吞咽声接连响起。   没出息。   旁边人互瞪着彼此,可视线控制不住的留恋在窗边。   林砚在看安徒生童话。   昨天林砚看了本黑/童话,大受打击的同时,他决定查找一本真善美童话来看。   好在这本安徒生童话是正版,林砚记下书号和出版社,决定假期的时候,买一本属于自己的安徒生童话。   林砚看完白雪公主后,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数学教授来到了教室,他是典型的联邦北方地区的长相,高眉深目,鹰鈎鼻让他看起来犀利又凶狠,可与他的外表不同得是,他说话的腔调和为人处事,讲起课来不急不缓,为人和善。按上一届的学长和学姐的话来说,数学教授伯特从不为难学生,期末卷子的难度也只是中等偏上。   虽然林砚更想看安徒生童话,但教授正在讲课,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而不尊重教授的教学成果。   林砚翻开了数学课本,认真听讲,很奇怪得是,他总觉得以前不怎么看他的数学教授总是盯着他看,好似在询问他是否听懂。   林砚不明所以,只好抿唇冲教授笑了下。   然后,他发现,教授看过来的频率更勤了。   林砚当然不知道,   文学教授普利已经将林砚的事迹分享到老师的各大群聊里面。文学教授普利虽是个新人,但他所毕业的联邦政法大学和其他老教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们怎么知道我寻到了个尊师重道的好苗子?】   【分享论文中】   【有一说一,他的记忆力很不错,我前三个星期讲得联邦秘闻,他都写到论文里了】   【你们觉得他能上联邦政法大学吗,评价一下,不玻璃心】   奥罗拉的教授大都是各行各业里的佼佼者。哪怕贵族子弟们多矜傲,教授们也不得不承认,贵族子弟们的学术底子却都很优秀。教授们已经习惯了天才学生,几乎不会出现大肆夸赞学生的情况。   很反常的一件事。   向来以平易近人著称的伯特害怕文学教授普利冷场,翻了翻文学教授分享的数据。   说实话,虽然挺不错的,但在天才云集的奥罗拉,只能说是不出众。   伯特简单附和了文学教授普利几句话,便开始着手发表联邦第二期刊的论文,论文发表没过一个星期,他便在林砚的数学论文里发现了这种粒子的分析。   很认真的一个孩子。   这是伯特来上课前的想法。   奥罗拉的贵族大多有配套的家庭教师,特优生又都是天才,自学能力比较强,很少有人听课。伯特已经习惯了大多学生们捧着手机的场景,冷不丁的看见窗边的学生在认真听讲,还有些诧异。   他暗暗观察了会儿。   后知后觉的发现,靠窗的同学好像就是普利说得林砚。   普利曾在教授群里发过一张林砚的照片。   【他的长相很吸引人,纯正的东方长相,评价一下,不玻璃心】   确实是很东方人的长相,   有些像是东方的水墨山水画,线条简洁,墨色浓淡相宜,空白和墨色对比,更显空灵透气。画师端详了许久,以粉意点缀在唇边,糅合了过于冷淡的气质。   而现实中冷淡的气质更重,   明明脸部线条根本不符合联邦出台的黄金比例 脸型,却有种独特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引人注目。   常年在网上冲浪的生物教授伊娃锐评普利道。   【这孩子,我同意了,可以去当童模】   后续便是普利和伊娃你来我往的贫嘴吵架,伯特没有多看,他毕竟也不是年轻人,比起颜值来说,更注重学生的学业水平。   更注重学业水平的伯特频频来到林砚的身边,端详了会林砚写的笔记——字迹清楚,条理分明,看上去像是听明白了。   林砚并不清楚数学教授的想法,   他吸收完伯特所教的内容后,趁着放学时间,拿出了安徒生童话,还没打开时,就听到自头顶上方传来伯特的声音。   “如果不理解的话,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林砚抬起头看向伯特,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伯特消失在教室后,才低头看书。他其实更倾向于自学,但也不能对教授的好意置之不理。   林砚看完灰姑娘的故事后,刚抬起头时,便发现教室内的大部分人影都没离开,他奇怪的抿唇,打开手机翻看了下课表。   后两节本来是生物。   可为了适应奥罗拉的学情,生物早就在上个星期便已经结课,目前没有课程。   “林砚……”   林砚掀开眼皮,看了眼说话的人影。   人影哆嗦了下,教室内隐隐传来不耐的声响,林砚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室内安静下来的瞬间,林砚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主所在的班级有这么多灰蓝色的胸针吗?   人影的视线几乎黏在林砚微冷的侧脸上,很轻的吞咽声响起,他又迅速克制住视线,小声道:“林砚,废旧实验室可能有鬼,你以后…不要去了……”   他话音落,   教室内的躁动声更明显。   林砚看了眼前同学的面容,应了声:“谢谢。”   林砚说完,拎着单肩包离开教室。   没了凝聚视线的珠宝,教室躁动声更加明显,隐隐透着些烦躁和不满的轻啧声,不同腔调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教室,隐隐传来几句“什么蠢问题”、“东方蛊术”、“解决办法”。   这都不是林砚的思考范围。   林砚去了废弃图书馆。奥罗拉建校后,校内几乎每百年都会重新修建教学楼、图书馆等各种教学措施,淘汰下来的旧时代产物渐渐不符合贵族们的审美,数以亿计的翻新费也只会拨出一丁点来翻新老旧的、废弃的教学设施。   而林砚查找得这间图书馆,据说是五百年前奥罗拉模仿帝国军事大学而建的图书馆,当时的帝国军事大学的校长特意来参观奥罗拉这座军事公学的雏形,奥罗拉的校长不胜荣幸,后来帝国军事大学倒闭,奥罗拉的地位却直在线升。   可奥罗拉依旧没有毁坏这座图书馆,反而定时翻修,但不少贵族的小道消息表明,奥罗拉的当权者极其讨厌这座图书馆,久而久之,原本就没几个人来的老旧图书馆越来越废弃,到了如今,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阅览学习。   人少安静,这正合林砚的意。   他很烦那些不断试探的视线。   林砚的学习状态是呈直在线升的。   时间越往后推迟,学习效果便越好。   阅览室内都是醉心于学术的同学。   室内很安静,没有显示屏映在脸上的幽幽蓝光,也没手敲键盘的“哐哐”声响。   林砚复习完今日任务后,开始撰写选修课动物学的论文。   动物学是众所周知的水课,教授不布置平时作业也不查通勤率。学期结束后,选修这门课程的同学只用围绕动物学写一篇言之有理,不少于1000字的论文即可。   林砚的选题是动物法。   他大致列出论文的框架后,便开始查询数据。修长的指骨无声的敲在键盘上,计算机显示屏折射出来的光芒折射在林砚的手骨关节上,莹润似的白皙。   等林砚敲完最后一个字时,他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心,决定结束今日的任务,还没等他起身,身边传来道小心翼翼又热切的声音。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看你的论文…我只是…想问下…你也很认可……安格斯先生的著作《联邦动物法》吗?”   不等林砚开口,那道声音继续道:   “自《联邦动物法》问世以来,虐待动物的定义争议很大。例如家养动物,很多人都认为,动物的主人给动物提供了安乐场所,是有权力使动物保持饥饿来让动物变得听话。然而安格斯先生却在《联邦动物法》中提出,这种程度的驯养也是在剥夺动物的主体性,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虐待动物。联邦很多人都认为,安格斯先生的想法过于激进。然而,同学你却在论文里公开表示支持安格斯这一想法……”   林砚被迫听了一耳朵动物法的争议。   他按了按眉心,没起身,手肘搁在桌面上,微偏头,掀开眼帘看向旁边的同窗。玻璃窗外是黑夜,可似乎有人在聚会,小型烟火点亮黑夜,流光溢彩的光芒通过玻璃折射在林砚浓墨般的眉眼里,黑色眼珠宛如清透的玻璃珠。   下一瞬,烟火消散,玻璃珠重归漆黑。   林砚落在玻璃上的倒影更加明显,线条利落的骨骼结构也隐隐突显。   联邦小众书里有句“Bones identify people and distinguish their temperament(骨骼识人,辨其气质)”。   伊桑恍惚的想,这样的骨骼,合该配一把冷淡的嗓子。   林砚今日学习量超标,本来就不丰富的面部表情更少了,像是冷着一张脸,冷冰冰道:“我只看了《动物法》,不知道这个争议。”   这般冷冰冰又不耐烦的声音没把眼前的同学吓跑,伊桑甚至面部空白一瞬,有种神魂颠倒的感觉,他不停的吞咽着,试图唤醒神智:“哦,好,不知道也合理。那你认为那一行为属于虐待吗?”   林砚的指尖轻敲了下桌面,反问道:   “如果你被你的饲养者饿上好几天,这一手段只是为了让你听话,你觉得是虐待吗?”   伊桑面部表情更空白,他脱口而出:   “我是人。”   林砚已经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书本,等林砚背上单肩包时起身时,听见伊桑晕乎乎的呢喃着:“不对,动物法的第一条是,动物也有主体性。”   林砚绕过伊桑,刚想走时。   伊桑又连忙伸手去抓林砚的袖子,只抓到团空气,他讪讪道:“我不是有意的。”   他似乎终于找回了神智,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林砚:“同学,我是动物协会的会长,你愿意来学校的动物协会吗?”   林砚想起那条署名为动物协会的帖子:   “不用,谢谢。”   伊桑沮丧了瞬,依旧不死心的问:“我们协会不用交任何入会费,平时也不用交任何翻修费,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林砚摇了摇头。   他身上背负着两张红牌,还是不出去乱祸害人了。   伊桑失望的点了点头。   等晕晕乎乎的劲儿过去后,伊桑看着林砚的面孔,莫名的觉得林砚很熟悉。   林砚礼貌的朝他点头,拎着单肩包离开。   清瘦挺拔的背影、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千钧一发之际,伊桑终于想到那几张被传到动物协会群聊里的照片。有小鹿艾希莉给林砚送花的图片、奥莉维亚专门给林砚开屏的图片甚至鹿群围绕着林砚转圈圈的场面。   伊桑惊呼一声:“林砚。”   林砚停顿了瞬,书架旁零星的几个人影谴责的看向伊桑,伊桑立马捂住嘴,连连向人鞠躬道歉,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鼓作气的小跑到林砚的身边,等出了老旧图书馆,他话多且密,边喘气边问:   “我父亲是联邦动物保护协会的主席。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有事的。我父亲说,我不适合干这一行,但我是真的…真的很好奇,小鹿艾希莉性子胆怯、小孔雀奥莉维亚性子高傲,你是怎么说服它们和你玩的?”   林砚偏头看了伊桑一眼,他无法给伊桑解答。姥姥将这一现象称之为“他天生就合该被所有人和物喜欢”。   伊桑见林砚看他,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他捧着手机:“我是说…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林砚加上了伊桑的联系方式。   这是一个很小的插曲。   除了手机总是叮当当的响着,伊桑总是给他发一些小动物的图片。林砚的聊天软件里只有两个表情包,他只好给伊桑回覆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表情包。谁知伊桑越发起劲的给林砚发消息,还夹杂些“入动物协会的三大好处”,林砚认真看完并给予回覆。   林砚偶尔会去校医院看小猫。   小猫一听到手机叮当的声响,立马捂住手机不让林砚看。   林砚只好同小猫商量,   一天至少要有三个小时的玩手机时间。   小猫听不懂。   林砚单方面的认为小猫听懂了。   林砚开始进一步的复习数学时,想到了伯特教授的话,有时候会抱着教辅数据去办公室找伯特教授。伯特教授每每讲完课后,会再出三道类似的题型让林砚书写,林砚往往会坐在窗边的木凳上解题。   光影淡淡的垂在林砚的身上,角度的问题,有一瞬间,林砚的皮肤几乎白到透明,甚至能看清眼帘上的细小血管。   林砚有时答完题后,办公室突然多了很多老师,伯特教授会和这些老师交谈,林砚只好安静的坐在木凳上发呆,等伯特教授叫到他时,林砚起身时,茫然的发觉,这些老师都在和蔼的盯着他看,林砚只好抿唇笑了笑。   其他老师偶尔也会问林砚怎么不请教他们问题。林砚只好在下次请教数学教授伯特时,抱着其他科目的重点敲响办公室的门,聆听着老师们不同的见解,时不时点头附和。   他来时,像棵缀满霜雪的小树,走时,小树长成大树,雪也簌簌落了一地,结出满含知识的果实。   又一次在老旧图书馆写完题后,   林砚抱着不算薄的难题去请教伯特,听见旁边戴着白色的特优生窃窃私语。   “伯特教授换办公室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去问题了。伯特教授说这可是个大喜事。”   林砚隐约记得“伯特教授说的大惊喜”。   林砚被知识浸泡了两周的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迟钝的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人影。   隐隐的躁动声压过风声。   似有黏腻的目光凝在林砚发粉发白的唇上,夹杂些不轻不重的吸气声。   手机下一瞬发出叮当声响,是数学班群。   伯特教授发了新办公室的定位,数学班干部率先发送句“恭贺乔迁之喜”。   林砚认真的回了句“恭贺”,班级群霎时没了动静,隐约的躁动好似穿出显示屏。   林砚抱著书,边看定位边往前走,没走多长时间,北风呼啸而至,原本将近没有人声的废旧图书馆附近产生多出些躁动的呼吸声。   落锁的声响在四下响起,伴随着铁链缠过铁门的声音。   林砚警觉的抬起头。   奥罗拉占据了新啰苏达州的全部郊区,地域广阔。北区多高坡,自F4进校以来,技艺精湛的建筑学家没有破坏高坡形态却将其修建成盘山路,据说可承载高达55吨的重物。   奥罗拉向普通学生开放的娱乐设施并不多,而F1234四位大少爷却能自由出入校内的任何地区,据说北区以北开凿了温泉,造成北区温度稍高。   深冬季节,奥罗拉西区积雪尚未消融,而北区,猩红玫瑰缠绕藤蔓盛开,自高坡蔓延至四下冰凉的铁门,宛如踏入了美轮美奂的仙境。   萧绯靠坐灰色赛车的车头上,他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片,玻璃反射出的光芒似有若无的笼罩着他的面孔,半响,玻璃上倒映出萧绯面颊上的酒窝,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林砚:   “宝贝,上次那辆车被处理时,维修处告诉我,车轮胎爆废的原因,是不小心进了很多玻璃碎片。”   林砚身形紧绷。   他今日没背单肩包,单手抱着本花花绿绿的教辅数据,裸露在外的手腕白得晃眼,蜿蜒的青枝沿着手背爬到腕骨之上,被那截碍事的蕾丝花带挡住。   萧绯眯眼盯着那截蕾丝花带看,不满的轻啧了声。   奥罗拉近来新出的校服款式真是越来越难看。   林砚掀开眼皮,扫向萧绯身后的人影。   他有些疑惑,   这些人难道不用考试吗?   萧绯扯回视线,随手将手中拿着的照片扔进敞篷车内,笑着道:“宝贝,你陪我玩个游戏,我就不计较你弄坏我的跑车,好吗?”   林砚冷淡的看着萧绯:   “你很烦,你不觉得吗?”   一而再再而三被林砚拒绝,萧绯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直起身,视线阴鸷的盯着林砚看,他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片,笑意不达眼底:   “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力吗?”   气氛霎时凝结着到了冰点。   萧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砚。   良久,林砚平静的转身离开时,萧绯阴鸷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突然笑出声,他翻身坐上灰色赛车,狠踩油门,张扬的冲林砚笑道:   “林砚,我在终点等你。”   萧绯开车不顾旁人的死活。   哪怕路上依旧有很多人影,可他根本没有让路的想法,人影纷纷逃避,绝望的汗湿几乎浸透脊背,可又死死的捂着嘴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高坡上盛开的玫瑰越发美艳,满山血红。   连堵着林砚的几位人影都恐惧的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林砚冷静的看向他们。众人都听说过林砚的东方蛊术,齐齐后退一步,却听到林砚平静的问:   “你们不用期末考试吗?”   万万没想到林砚会说出这句话的人影纷纷看向彼此,心里思量着这会不会是东方蛊术施术前的必要步骤,警惕的看着林砚。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听到句“抱歉”。   林砚径直踹向一个人的膝盖,脱离了包围圈,速度极快的走向缀满玫瑰的铁门时,听到声刺耳的尖叫声。   “靠,疯子!”   “你疯了!敢说萧少!”   “我们不会也进医院吧。”   “沐澜…对对…喊沐澜过来看能不能拦住萧少……”   “沐澜…他去加尼州求学了!”   “那…那该怎么办……”   群体的绝望声蔓延着、发酵着,连包围林砚的几个男生都隐隐躁动不安的看向远处的赛道,恐惧的看着那俩灰色赛车。   林砚身形越发绷直,面上冷静,他抱着教辅数据的手越发用力,连手背上的青筋也隐隐暴起。   他想,其他学校是不会接收奥罗拉退学的学生。他可能做不到了姥姥交代的认真聆听知识这件事。   不过没关系,   他做流浪汉也会认认真真的装饰街道的。   林砚掀开眼帘看向为首的人影,侧脸冷淡锋利:“钥匙。”   人影愣愣的看着林砚,将钥匙递给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利落的上车,狠踩油门。   人影憧憧,惶惶不安。   萧绯没什么意思的开慢了车,随手点燃了支菸,烟雾弥漫至上空。萧绯碧眼没了笑意,视线阴鸷的望着前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情绪全然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他迫切的想要找个发泄口。   倒视镜里影影绰绰的显出辆红色赛车。   萧绯轻蔑的想,这一群小老鼠还真是难得的团结——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好像都能牵制林砚。   萧绯转动方向盘,终是起了兴致,他开得不快,几乎在逗猫似的逗着林砚玩儿。   林砚脊背挺直,雪白的侧脸倒映在玻璃窗上,漆黑的瞳孔里冷静漠然。   到顶的车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惊恐声、尖叫声和满山的玫瑰藤蔓被抛之脑后,林砚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灰色赛车,平静的将油门踩到顶。   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即将抵达弯道时,林砚视线一凛,堪堪擦过萧绯的赛车用力挤出去。   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前方,瞳孔平静无波。   车身被撞击时,红色赛车几乎被掀落,林砚看不太清眼前事物,可依旧迅速转过方向盘,在萧绯猝不及防的视线中,他快速倒车往前加速。   林砚的视线平静,他几乎用自毁的方式阻止萧绯往前加速。   “砰”得一声,   两车头霎时相撞。   萧绯瞳孔骤缩,视网膜的反馈让他看见满目的滚滚白烟。   “死亡之吻”是一种极端危险的赛车碰撞。   据小道消息,平民出身的女性赛车手佐伊在获得赛车手最佳荣誉后,便在赛场上急流勇退。佐伊时隔五年再次出现在赛道时,因两车正面相撞而死在赛道上。   “死亡之吻”带来的冲击力自红色赛车蔓延至灰色赛车上。   萧绯浑身过了电似的抖动了下,放置在副驾驶的照片如雪花般四散开来,有些照片甚至滑过萧绯的面颊、手腕,留下几道血痕。   萧绯错愕的看向林砚冷静的面颊。   他好像是第一次正眼看林砚。   林砚的面色白到透明,衬得浓墨般的眉眼越发突兀,轮廓线条清晰,浑身冷淡平静,好似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牵动他的情绪。   白烟滚滚,连带着满山的玫瑰好似都在硝烟中被点燃,慢慢凝结成林砚的唇瓣。   那张鲜红欲滴的唇瓣一张一合。   萧绯看懂了林砚的唇语。   他说得是,废物。   像是一场迟来的雪崩。   淩迟般的滑过萧绯的全身。   萧绯愣愣的看着林砚。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车内全是林砚的照片,面前也是林砚。   这是萧绯第一次认知到美。   。   自赛车事件过后,林砚身边的嘈杂声少了许多,他不明所以,但依旧安静的完成每日的打卡任务。   林砚去老旧图书馆时,总是会碰到伊桑。   伊桑会滔滔不绝和他讲述着小鹿艾希莉和小孔雀奥莉维亚的性情和喂食规律,林砚礼貌的倾听,两人约定好期末考试后一起喂养小动物。   偶尔伊桑会看见窗边穿奥罗拉校服的沈涅,满脸不可置信的嘟囔了句:“他不是有自己单独的阅览室吗?”   可沈涅已经温和的看了过来。   联邦动物保护协会最大的投资人是沈家,伊桑哪怕再相信沈家是起后战争钱财发家又涉黑这件事,也只能听从父亲的话老老实实的笑着同沈涅打招呼。   沈涅礼貌的颔首,不经意的看向旁边的林砚。伊桑不情不愿的哭丧着个脸和沈涅介绍林砚。   沈涅自伊桑的介绍,光明正大的看向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还是这个不搭理人的样子,只不过今日,他的眼皮有些泛红,现实确实比监控里看得更加清晰,甚至能感受到林砚冲他而来的不耐烦情绪。   沈涅朝林砚笑道:   “我和林砚同学认识。”   伊桑霎时闭上了嘴巴,他支支吾吾的看向林砚。林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伊桑连忙告辞,跟上林砚的脚步时,心情却越发高兴。   沈涅重新看向桌边的圣经。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   沈涅开始经常光顾老旧图书馆。   馆内其他来找书的老顾客同学本来已经习惯了窗边坐着的神情认真的漂亮同学,莫名来了个总坐在漂亮同学对面的男生,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   不过,两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林砚沉浸在一件事时,总会自觉的排除外在因素。   倒是伯特教授得知林砚上次被诓进北区时,急急忙忙在下课时同林砚解释了这件事情。   有人冒充伯特教授组了数学班群。   而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被萧绯针对的大部分学生大多的归宿都是医院和退学,不幸中的万幸是,好歹林砚没进医院,也没因精神崩溃而退学。   林砚认可的点了点头。   伴随着簌簌落雪声,   奥罗拉终于进入了为期五天的期末考核,期末考核分为理论和实践考核,前两天是理论考核,后三天是实践考核。没人会以放弃学业的代价来捉弄背负着两张红牌的林砚,林砚顺利的拿到了考核的地点和时间。   奥罗拉对抄袭的态度是零容忍。   据说考核的教室里特意安装了八个摄像头,清晰的窥探着学生的一举一动,发现抄袭行为后,便立马上报到理事会并给予相应的处分。   好在林砚日以继夜的复习没有白费,   他大致浏览完理论卷子上眼熟的题型,神色平静的开始写题。   几位监考老师在过道上转悠,时不时扫视着卷面情况。奥罗拉有个很奇怪的现象,贵族子弟不太喜欢在卷子上赘述太多过程,大部分过程直接写在演草纸上,最后像是心算般的在卷子写下答案。特优生却恨不得将课本上的公式全部搬在卷面上来佐证着最后答案。   当年的老教授还以为贵族子弟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卷子作弊,后来奥罗拉的理论考核被老教授改成当场出题当场发卷。   老教授这才发现他还是太过狭隘了。   贵族子弟们总是自诩高人一等。   有些贵族子弟甚至会彻夜学习,考出好成绩后,却不屑的说,他们根本没学过习。   而特优生们却生怕写的不够充分,更害怕旁人污蔑他们抄袭。   这一生态几乎延续至今。   簌簌落雪声暂停时,   一年级考完了最后一场理论考核,没有休息或者复习的时间,大多数人抱著书匆匆的往返着实验室准备实验考核。   很不幸的是,林砚也是其中一员。   未穿书前,林砚居住的朗洛小镇因地处边境在线。小镇只有一个学校,大小孩子挤在一起,前来支持的教师能讲完正常的高中知识已经算是不错,既不重视实验操作更没有实验操作的设施。   林砚虽是未穿书前大小孩子里学习优异的代表,但在天才云集的奥罗拉,努力学习了一个多月的实验操作在各个监考老师的眼里,只能勉强称得上流畅。   理论考核的成绩已经出来。   虽然学生们不知道,但监考老师却是一清二楚,眼看着这位理论成绩不错的林砚勉强流畅的实验操作,只好失望的摇了摇头。   林砚平静的走出考试场所。   近期目标结束后,林砚感觉连满是落雪的奥罗拉都看起来如此的和蔼可亲,只不过他还没回到寝室楼时,邮箱里就收到了生物教授伊娃的信息。   【联邦目前不会接收纯理论型人才,只有多实践才是学习的正确道路。】   林砚认真的思考着,他回覆伊娃教授。   【收到】   林砚差点回覆了个标点符号表示已读,但又想了想,觉得太生硬,备注道。   【我很赞同您的话。】   林砚确保伊娃教授不再回覆后,这才收起了手机。   奥罗拉终于放假了。   沉寂一周的匿名论坛再次火爆起来。   【主题: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1L:今年要去赛西小镇度假】   【2L:我只能跟随长辈去首都,呜呜呜我不想去首都,我想回老家,老家庄园好大,可以自由自在的骑马,首都的话,只能蜗居在小房子里了】   【3L:赶超同辈,就在假期。今年决定浅浅复习下学期的知识】   【4L:说说大话就好,可别真学了】   【5L:奥罗拉什么时候出成绩啊】   【6L:放假后前两周】   【7L:害怕被父母混合双打中,我不要离开奥罗拉啊】   【8L:轮船会什么时候发邀请函】   ……   匿名论坛上到处都是发疯的言论,但喜悦的情绪却难得的席卷了奥罗拉的整体学生,连围绕在尖塔附近的白鸽群都在欢呼着。   贵族们为了置换资源,又举办了宴会。   从爱罗兰海洋出发的轮船即将抵达奥罗拉,曾有幸进入轮船赌博宴的低等贵族大吃一惊的评论。   宴会上到处洒着金箔,数不胜数的钱财权摆在台面。有人一掷千金,有人一夜暴富,而更多想要跨越阶级的人都郁郁不得志,最终跳海身亡。   。   索托庄园。   壁炉烧得正旺,萧绯靠坐在沙发上,他随手翻着林砚的成绩单。   林砚的理论成绩不错,大多都是“A”级评分,但实验成绩太过糟糕,几乎都是“B-”级评分。   萧绯摆弄着林砚的试卷,翘起唇角,低低笑出声:“可真是个笨蛋。”   萧绯将成绩单推到桌面上,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成绩单上的证件照,好半响,他敲着键盘寻到林砚的社交号。   社交号已经被封存,林砚手机号底下的社交号再也没发过任何评论。   萧绯阴鸷的盯着林砚之前发布的小故事。   片刻,萧绯蓦然合上计算机显示屏,视线归于暗红,他睁着眼睛盯着挂在墙面上的林砚照片。片刻,萧绯拎起挂在墙壁上的猎枪,几步走出屋内。   一望无际的草坪,三十米外的靶子。   萧绯架着枪,眯眼盯着靶子,毫不拖泥带水的开了一枪。   “砰”得一声,庄园霎时归于平静。   萧绯没理身后的脚步声,他连开四枪,枪枪直中靶心,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心跳坚实而流畅,漫不经心的询问身后人:   “人呢?”   人影战战兢兢,生怕萧绯一个不顺心开枪,小心翼翼道:   “林砚他…他离开学校了。”   萧绯蓦然回首,袖子随之垂落遮住手臂肌肉线条,看着远处的白鸽,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他难得没有暴怒,只是随意扣动扳机,朝天开出空枪,惹人厌烦的白鸽终是被吓到慌不择路的飞出索托庄园。   萧绯冷哼一声:   “废物。” 第21章 放假   联邦医学不是大众教育。   医师和护士都是贵族出身,似乎经过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洗涤,他们同人相处时,很少会出现高高在上的不屑,通常会以更委婉的方式和人打交道。   离校的前几个小时,   林砚按时去校医院复查。医师拿到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依旧不放心的说了一大堆医嘱。   开放性颅脑损伤的感染和后遗症都比较麻烦。上次标着红十字的急救车呼啦啦的从奥罗拉的东南区校医院开往北区玫瑰高坡后,好几位被撞伤或跌伤的低等贵族们被连忙抬上担架,急救车经过翠绿湖泊、紫衫林区、废旧教学楼、雪松林区,笼统行驶了一长段路,终是抵达了红十字。   手术台的红灯亮了好几个小时,所有人都被全须全尾送进病房。隐隐形成对峙的灰红两辆赛车里坐着的萧绯和林砚应该是伤势最重的,然而F4有单独的医院,被送往红十字的林砚却神奇的没出什么大事,仅住了一个日夜,林砚便在医师面前走来走去,在医师的叹气声中,被赦免出院。   彼时林砚认真的听完医嘱,带走几瓶校医院特产的红绿药片,趁着奥罗拉还处于狂欢夜时,便推着行李箱离开了奥罗拉。   流浪猫依依不舍的将林砚送往东门,可联邦列车里并没有宠物车厢,林砚只好狠心的将流浪猫送回校医院。   来来往往好几趟后,离列车发车仅剩两个位小时,林砚终于走出了奥罗拉。   这是林砚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奥罗拉。   新啰苏达州的人口面积位居联邦二十五州里第十七,GDP位居第八,地理位置优越,风景优美,背靠联邦最好的公学奥罗拉,本地人口偏少,外地人口较多,哪怕奥罗拉从不对外开放,可旅游业依旧是新啰苏达州人民主要的收入。   车站熙熙攘攘,林砚被挤上车,随着人流来到第五车厢F座。列车行驶自北到南,沿途的景色不断变化着,从白雪皑皑、满是废弃浓烟的工业区再到碧绿湖畔、充斥着花香的浪漫州区。   林砚随着人流下车时,被沿途的送花使者强塞了束花,他刚 要付钱时。送花使者却拎着照相机想要一张合照,匆匆忙忙间,以远处的花丛作衬,留下林砚有幸来过浪漫州区的痕迹。   列车高声播报着,   林砚换乘了另一辆列车,列车开往桑萨州区,沿途道路越来越窄,突然的下行,经过隧道时,周遭漆黑一片。车厢里的秒针“咔咔”的响着,转够三十圈时,车厢又恢复了明亮,视野被大片的葡萄园占据。   历经四天三夜,   林砚终于达到原主的家乡维那木小镇。   维那木小镇位于联邦西部,什尔山脉下。镇上建筑大多为半木结构房屋,其上涂有色彩明艳的油漆,亮蓝色的墙体配搭着黄色的窗框,哪怕是阴雨天,都让人感觉心情明朗。其标志性建筑是位于什尔广场里的六角形女巫塔,古朴而厚重。   小镇人口不多,静谧而梦幻。   原主是家中长子,也是养子。   养父母是商人,两人青梅竹马,小有资产,心善收养年仅两岁的孤儿原主。半年后,养母生下个男孩,取名叫卢卡斯,卢卡斯十岁那年,家中又多了个新成员女孩艾普利。   可养母却因为难产,身体一直不太好。养父变卖家产给养母治病后,原主中记忆里的庄园也被变卖,最后只剩下一座小房子。艾普利四岁那年,养母死于一场风寒,养父崩溃不已上吊而亡。   这个家就剩下原主、卢卡斯和艾普利。   原主作为年龄最大的,刚开始立志要抚养弟弟妹妹,他口头上坚持了一个月,但却败给了现实。很快的,原主沉迷上了赌博,赌博能让他忘记现实里的痛苦和迷茫,上瘾般的,他越赌越大,搬空了家中最后一件值钱的宝石。   赌场总是会让人欠下赌债的。   原主也不例外,他拿不出钱,被赌场的打手打了一顿扔在了暗巷。捡漏的小混混想要顺手牵羊,却发现原主口袋空空,生气之下殴打了原主,原主即将死亡之时,也是原书里主角受沐澜出场的节点。   放假回家的卢卡斯发现了家中钱财所剩无几,妹妹艾普利脏兮兮的啃着过期的面包,他急忙将爱普利抱进医院,刚好碰见全身缠满绷带,手拿奥罗拉入学通知书的原主。   卢卡斯屈服了。   他放弃上学,靠着父母的人脉,开了家面包店,照顾爱普利,并给原主发生活费。   林砚穿来前,因为原主一次次的狮子大开口,卢卡斯已经单方面和原主断绝关系。   养母生下艾普利后便缠绵于床榻,养父想要杀死艾普利。当时的原主有钱有学业,心思并不阴暗,总是抱着艾普利玩耍,给艾普利买衣服。艾普利很依赖原主和卢卡斯。   哪怕卢卡斯不再和原主聊天后,艾普利依旧时不时给原主发消息,询问原主的近况。原主怨恨奥罗拉里的一切同学,又嫉妒奥罗拉贵族同窗们穿的名牌衣服,他实在想买奢牌时,就会问艾普利要钱——艾普利几乎每次都会转钱。   林砚刚踏入维那木的街道时,便收到了来自于“给钱的拖油瓶B”的消息。   【阿砚哥哥,你到家了吗?】   是艾普利的消息。   早在林砚期末时,艾普利便询问过奥罗拉放假的日期,林砚没想隐瞒,估摸着回程的时间发给了艾普利。艾普利很懂事的提出要在车站等林砚,林砚只好以“小孩子不能出远门”作为答覆。   林砚在街道上游荡了两个小时,才在隐蔽的街道上找到了标志有长命百岁的蓝白阁楼,他不算熟练的开门上楼,低头给艾普利发消息。   楼梯间是声控灯,不算明亮的灯光间歇的滑在林砚的眉骨上,林砚抬起清棱棱的瞳孔,认真的敲了敲门,放缓语气:   “艾普利,在吗?”   躲在门后面的小身影怯怯问着暗号。   养父讨厌艾普利,原主为了让艾普利受到喜欢,偷偷教艾普利说安吉拉长命百岁,久之久之,这句话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   林砚默了默,缓声道:“安吉拉长命百岁。”   门扉突然被打开,声控灯霎时亮起,金发蓝瞳的艾普利想要像小旋风似的扑入林砚的怀中,可似乎想到什么又止住脚步,讨好的露出个酒窝:“阿砚哥哥,你回来了。”   可语气里依旧是藏不住的雀跃。   艾普利连忙让身,进了屋也没闲着,跟个小蝴蝶似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又是帮林砚拿行李,又是急忙开电视,又是给林砚拿蛋糕,总算是忙完后,小心翼翼的搬着凳子坐得离林砚远远的。   林砚像是个恶霸似的占据着柔软的沙发。   他冷着一张脸,捏着软乎乎的奶油蛋糕,偷偷的瞥了艾普利一眼。   艾普利顿时正襟危坐。   电视显示屏里播放着搞怪的动画片。   半响,艾普利掏出了作业本,趴在小桌子上,开始写作业。   林砚隐隐松了口气,认真的咬着小蛋糕。   分针“咔咔”的转着圈,   艾普利咬着笔头,盯着题目看,耳边忽然传来道温和的声音:“选B。”   艾普利抬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林砚伸出手,礼貌道:“能让我用一下钢笔吗?”   艾普利呆愣的将钢笔递给林砚。   艾普利今年五岁,小学一年级。维那木小镇的教育资源一般,绊住艾普利思路的是套用现实葡萄园的加减题目。   题目前缀从维那木葡萄园描述到中心广场的女巫塔,出题人结尾的时候想起这是数学卷子,连忙问了句,假设从葡萄园到女巫塔是直线距离,那么一共多少米?   林砚将干扰句子划掉。   题干瞬间从几百字变成十几个字。   艾普利呆呆的看着林砚的动作。   阿砚哥哥好久都没给她讲过题了,艾普利眼眶酸涩,她垂着头,似乎生怕林砚嫌她笨,急急忙忙大声回答。   林砚话音一顿,他继续为艾普利分析题目。   许是一道题的友谊。   艾普利不再胆怯,偶尔遇上不会写的题,会偷偷瞥林砚几眼,林砚收到提示,便细细的给艾普利讲解。   好在题目都尚在林砚的能力范围内,   林砚再一次讲完题后,偷偷将手机里刚下载的联邦小学题解卸载,他平静地喝着温水,收到了伊萨克的消息。   【林砚,你到家了吗?】   林砚简单的回覆后,又问了伊萨克同样的问题。伊萨克的消息霎时传了过来。   【我就住在新啰苏达州,楼下是花店,很漂亮,如果你想在新啰苏达州旅游,可以联系我。】   伊萨克还发了好几张花卉的图片。   林砚认真看完,给伊萨克回了个微笑表示已读。   伊萨克卡顿了瞬。   伊桑的消息霎时跳了出来,像是发了一长篇小作文,内容从“到家了吗”跳跃到“奥罗拉动物协会会长给留校照看动物的学生每人每天200联邦币”。   林砚的视线停留在“每人每天200联邦币”上面。他开始认真的询问伊桑下学期还有捡漏活动吗?   伊桑显然没理解捡漏两个字的含义,但依旧回覆道:“当然有,每学期都有。”   伊桑见林砚没有再回覆,开始吹嘘会长的先见之明,聊天结尾的时候,不经意的提出“伊桑就是动物协会会长”这一人尽皆知的事实。   林砚好笑的回了个已读的表情包,他察觉到艾普利偷看的视线,便放下手机,偏头耐心的看着艾普利的卷子题目。   阁楼上阳光充足。   维那木温煦的光芒洒在林砚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神情很冷,听到疑问声时,偶尔点头,神态认真又耐心。他握着钢笔的手修长而清瘦,滑动笔尖时,指骨关节隐隐发粉。   让人头大的乱七八糟的题型瞬间变成清晰明了的题目。   艾普利慢慢明白,   这个题和刚才的题目类型是一样的。   艾普利懊恼的垂了垂头。   林砚默了默,随手在刚才勾勒出的黑色线条上又画一笔。   是个大拇指朝上的笔迹。   艾普利提前完成了卢卡斯今天布置的作业。   林砚扫视着艾普利的解题思路和答案。   他将艾普利的错题分成三个类型,遇到简单的加减乘除错误,会随手放置着小火柴让艾普利反应思考。   艾普利不负所托,总能想出错误的原因。   于是,她得到了好多小黑花。   木桌上有一方砚台。   艾普利没出生时,养母总会收集各种各样的砚台画卷诗歌,家产变卖后,家中便仅留下这一方普通的砚台。   林砚垂头磨墨。   墨色愈发浓重黑沉,似乎沾染上林砚贴在脖颈上的发尾,浓透般的黑,莹润般的白透。   被吸引来的乌鸦不断敲击着彩色玻璃窗。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倏然推开了窗户,乌鸦吓了一跳,飞向枝头,黑黢黢的眼睛望向屋内,柔风也随之吹进阁楼。   艾普利拍了拍手上打扫留下的灰尘,亮晶晶的看向林砚,怯生生的问:   “阿砚哥哥,你饿了吗?”   林砚观察着艾普利的打扫顺序,他摇了摇头,缓声道:“艾普利饿了吗?”   艾普利连忙摇了摇头,肚子霎时发出“嘟噜噜”的叫声,她连忙伸手捂着肚子:“艾普利不饿,哥哥马上就回来了,哥哥每次回来都会带好吃的。”   阁楼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伴随着敲门的声音。   艾普利反应迅速的拉着林砚躲在门后,又大又圆的蓝眼睛看着门锁,小声询问:“是卢卡斯哥哥吗?”   听到确切回答后,   艾普利才拧开门把锁。   维那木的气温暖和,沿途草木翠绿,镇民穿着单薄的春装。卢卡斯褐发蓝瞳,只穿了灰色背心和长裤,小麦色皮肤,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又明显,他按住门,探头看向墙角:“艾普利。”   他对上了林砚浓墨似的眼睛。   卢卡斯脸色大变,条件反射的将艾普利拉到身后,警惕的瞪视着林砚。   那双偏灰偏暗的蓝眼睛阴翳幽深,跟个狼崽子似的咬着林砚不放。   “林砚,你还敢回来?”   艾普利连忙扯着卢卡斯的手腕,怯生生的露出给个酒窝,小声道:“阿砚哥哥放假回来了,阿砚哥哥还给我讲题。”   门扉彻底被打开,露出卢卡斯旁边的身影。楼道的声控灯没亮,沐澜隐在暗处,绿眼睛隐含笑意的看向艾普利,艾普利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的打招呼道:   “沐澜哥哥也放假了吗?沐澜哥哥好。” 第22章 见鬼   林砚看着眼含怨恨的卢卡斯。   原主和卢卡斯自幼便结下了梁子。   原主性子沉默,小时候不小心打破古董花瓶后,不敢承认的将责任推卸到卢卡斯身上。   卢卡斯被养父拿着皮带打了一顿,又被罚跪了一天一夜。卢卡斯出来后,便开始光明正大的针对原主。   卢卡斯虽然比原主小一岁半,但卢卡斯个子窜的很快,身形高大,高眉深目,褐发蓝瞳,脸部轮廓清晰淩厉。   卢卡斯严苛遵守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信条。   卢卡斯个子窜过原主那日,他在暗巷里套了原主麻袋,胖揍了原主一顿。   原主沉默又胆小,虽知道是卢卡斯,但不敢告诉其他人,又没有勇气反抗。好在原主和卢卡斯自小便上的不同的寄宿学校,十几天放一次假,放假时间不定,两人几乎不碰面。   原主曾在手机里,难得勇敢一次,当面骂过卢卡斯。   【蠢货!阿爸一年都能挣够一百万联邦币,而你呢,问你要一万联邦币,你都没有,你简直不像是阿爸的种。】   卢卡斯不甘示弱的辱骂道。   【你敢在线下这样骂我吗?我现在是去不了新啰苏达州,等我去新啰苏达州,我就先胖揍你一顿。你觉得赚钱容易,你滚回来赚钱。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天天问老子要钱,老子真是恨不得和你断绝关系。】   两人撕开那层亲人的薄膜,互相辱骂着对方,这也是后期原主不回维那木小镇,反而去首都酒吧的原因之一。   卢卡斯率先转头,冷哼一声:“艾普利,去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艾普利担忧的看着林砚和卢卡斯,哒哒的跑向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   卢卡斯将饭菜装在碗里,先递给艾普利。艾普利生怕卢卡斯不给林砚饭吃,连忙端着碗筷将饭递给林砚。   卢卡斯冷笑一声,拽着艾普利的马尾,骂道:“自己吃。”   艾普利连忙护着马尾,小声道:“放手,放手!”   等卢卡斯放手后,   艾普利又小心的瞥了林砚一眼,将饭移了移。林砚垂下视线,放轻声音,认真道:“艾普利是小朋友,小朋友先吃饭。”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头。   卢卡斯卡壳一瞬,古怪的盯着林砚,重重的放下勺子,冷哼道:“我可不伺候大爷。”   林砚没理会卢卡斯的话,他伸手盛汤,对卢卡斯道:“谢谢。”   卢卡斯奇怪的盯着林砚看了两秒。   阁楼上的饭桌是长方形的,众人围坐在饭桌两边。卢卡斯距离林砚的位置很远,呈对角线的方向,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林砚垂下来的睫毛和吊灯落在林砚脸上的大片阴影,这阴影几乎延伸到他的手腕,连手腕轮廓都看得模糊不清。   艾普利忙着用公筷给众人夹菜。   林砚道谢后,给艾普利选些她喜爱的辣味。   林砚吃饭时。   有几道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在观察着他,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垂下来的眼睛、修长的指骨和略显单薄的身形。   又在林砚抬头后,齐齐移开了视线。   林砚对上艾普利的蓝眼睛,艾普利露出个怯怯的笑容。   没变卖家产之前,家中富裕,庄园里保姆佣人都有。卢卡斯三人连厨房都没碰过,可养父死后,留下的零星钱财又被原主赌得一干二净,只好自食其力。   维那木的黑夜来得很早。   这条街上大多都关上了门,静谧又幽深,怕冷的家中生起了壁炉,艾普利还是个怕冷的小孩子,卢卡斯早早蹲在壁炉旁边,升起了炉火。   隔壁街上正值上班点,   过度曝光的霓虹灯闪烁着,隐约的音乐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来,林砚抬手关窗,厨房霎时安静下来,唯有争抢着洗碗的沐澜放水的声音。   林砚放空的看着窗外霓虹灯,偶尔敷衍的回几句沐澜的问话声。   原书设置里,沐澜是个孤儿。   维那木小镇仅有一个福利院,福利院靠近女巫塔,园中零零星星有几十个孩子。园长慈祥,义工和善,时常有好心商人为福利院捐献钱财。   沐澜天资聪颖,获得了奥罗拉的通知书。   蒙特家族,也就是F1的家族,资助了沐澜高中学期的所有学杂费。   沐澜一年级刚入校便惹了F4萧绯,萧绯下了好几张黄牌,校内阴影缠绵般的笼在沐澜的身上,原主害怕自己被霸淩,早早隐瞒了两人的关系。   沐澜有次不小心闯进空教室。   追随他而来的人影拉了电闸,不巧的是,F1也在空教室内。黑暗之中,两人说起了话来,F1也发现,沐澜便是蒙特家族资助的特优生,F1此后便对沐澜侧目,偶尔也会帮沐澜几次。   林砚像个监工似的看着沐澜摆放整齐碗筷,他侧身离开厨房。   客厅里的壁炉燃烧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焰隐隐跳动着,艾普利年纪小,天一黑,就爬到床上睡觉。卢卡斯依旧穿着灰色背心,精壮的背阔肌隐隐显露,他站在桌前,拿着打蛋器,开始打发奶油。   奶香味霎时弥漫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艾普利躲在拐弯处,努力睁着惺忪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林砚和卢卡斯。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可他们却总是对彼此抱着隐隐的仇视和不满。   艾普利突然听见脚步声,她连忙又往后躲了躲,想要开房间门。   壁炉靠近艾普利的房门。   林砚走过来时,身上披满了橘黄色的暖光,弯腰捡起艾普利掉落在地上的发夹,轻声道:“艾普利小朋友要早睡早起。”   卢卡斯条件反射的走了过来,警惕的扫了林砚一眼,凶狠道:“艾普利,快去睡觉。”   艾普利连声点头,接过发夹,几个退后,关上房门。   炉火内的暖光好似给林砚的面颊上罩了层柔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不少。   本来不想搭理林砚的卢卡斯莫名哼笑一声:“林砚,你是被人打了吗?倒是变了不少。”   卢卡斯古怪的看着林砚。   他之前也没注意过林砚,不知道林砚的吃饭习惯和走路习惯,只单纯的觉得很诡异。   林砚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不像是以前那种虚伪又阴暗的神情,瞳孔正对着壁炉,倒映出两团火光,这层火光巡视着他的头皮、脖颈、手腕乃至膝盖,似乎在查找下手的位置。   卢卡斯后退一步,警惕的望着林砚,下意识的防备起来,他突然发觉。   林砚好像想踹他的膝盖、勒住他的脖颈、塞住他的口唇,让他说不出话来。   壁炉内的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气氛一时凝滞。   门扉突然被艾普利推开,她探出个脑袋,扑闪着蓝眼睛,怯怯道:“卢卡斯哥哥要和阿砚哥哥好好相处啊。老师说,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和和睦睦的。”   卢卡斯率先偏开头,他蹲下身,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赶紧去睡觉,明天还想不想和我一起卖面包了。”   艾普利霎时站直,行了个军礼:   “报告卢卡斯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她转向林砚:“报告阿砚长官,艾普利马上睡觉。”   养母的父亲曾是个军官,职位很小,理想很大,家里多采用军事化训练,后来兄弟姐妹所有家人都死于基础病。养母嫁给养父后,养父为讨养母欢心,多让孩子们行军礼说些俏皮话。   门扉被关上。   林砚只当看不见卢卡斯,径直关上房门,隔绝掉奶油甜腻的香气。屋内隔音不太好,原主的房间又离客厅比较近,林砚洗漱后,听见卢卡斯和沐澜的谈话。   沐澜帮池署医师打过下手。   池署医师住在维那木远离喧嚣和富人区的蒲街,沐澜时常会上门帮忙送药,一来二去,这条街的人都比较熟识沐澜。   林砚戴上耳机,不再听两人的交谈。   他脊背挺直的坐在桌前,查看着维那木的招聘信息。特优生免除一年学杂费,第二年需考上一定的标准才能免除学杂费,很显然,林砚并不属于这一范围,他需要找个工作。   招聘信息各个吹得天花乱坠,   一看工资两千三。   林砚叹了口气,继续向下划着显示屏。   越来越浓郁的奶油味道从客厅传至屋内,卢卡斯抹平蛋糕边,手法灵活的给蛋糕裱上花边,他将客人订购的生日蛋糕做好,结束了刚才“林砚”的话题,确定似的又问了句:   “是一天两次,两周后复查吗?”   沐澜应了声,又道:“尽量多看着点她,适量运动。”   卢卡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沐澜不经意的看了眼林砚闭合上的房门,卢卡斯摆了摆手,他压着眉骨,拿着刚做好的蛋糕胚,快步走进厨房。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话的。   卢卡斯敲好一个鸡蛋,突然响起街上的传言,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想,同性恋什么的,可真恶心。   很快,客厅内传来阵敲门声。   至今没找到工作的林砚冷着一张脸开门,发尾还带着些潮意,鸦羽般的发勾在脖颈上,皮肤白到透明,甚至带着些粉意。   沐澜看着林砚:“哥,期末成绩怎么样?”   林砚淡声道:“还没出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眼沐澜:“对了,听说你去加尼州求学了。这算是交换生吗?”   沐澜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些审视,忽然低头,凑到林砚的面前,小声含笑道:   “哥,原来不是错觉啊。我本来还不敢确定,原来卢卡斯也觉得你变了很多。”   林砚不习惯别人靠他太近,他后退一步,平静的看向沐澜,声调没有起伏道:“哦,人都是会变的。”   沐澜不可置否的笑了声。   他直起身,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绿幽幽的眼睛逼视着林砚,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   分针一圈圈的转着,气氛凝滞又焦灼。   沐澜凑上前,弯了弯眼睛,像是贴在林砚的耳边说话,声音轻又柔:“哥,别让我找到你露出的马脚。”   他须臾间退后,弯着的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黏腻:“晚安,明天见。”   林砚的视线不再被屏蔽。   斜对角方向,卢卡斯端着打发好的奶油,他靠在墙壁上,震惊又嫌恶的看着沐澜离开的背影,又恶心的瞥了眼林砚,不小心看到林砚裸露在外的锁骨,他翻了个白眼,逃也似的退进了厨房。   林砚莫名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关上了门,试着给刚才看好的工作岗位发了消息,等林砚浑浑噩噩的睡下时,还没收到回覆。   早上六点半的生物钟及时叫醒了林砚。   客厅内空荡荡的,林砚扒拉着冰箱内的食材,简单的煎了几个鸡蛋,又滚入凉水。   晨光透过窗户笼在林砚的面颊上,驱散了些冷意,他垂着眼睛,过长的黑发缀着,平静又温和,静谧的像是幅美人画。   沸水冒着泡,水蒸气争前恐后的凝在林砚的面颊上,像是浮了层透明的薄膜,林砚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伸手下面条。   卢卡斯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审视着林砚,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砚的动作,林砚将面盛进碗里,才掀开眼皮,扫了眼卢卡斯,冷淡道:“喊艾普利起来吃饭。”   卢卡斯靠在门旁,古怪的盯着林砚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养父还在时,   他们在维那木也是富裕人家,原主和卢卡斯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怎么可能会做饭?   林砚没搭理卢卡斯。   卢卡斯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敲着艾普利的门,放声喊着:“小鬼,快起来吃饭!”   艾普利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卢卡斯扫了眼桌子旁安静吃饭的林砚,他翻了个白眼,熟练的开门,下楼梯,绕到一楼打开铁锁,卷起帘子,开始正式营业。   等卢卡斯整理完一切用具,   他害怕艾普利睡懒觉,又跑上楼梯,刚好撞上林砚下楼的身影。   声控灯罢了工,要亮不亮的闪烁着。   狭路相逢,两人像是个陌生人一样侧身而过。   灯泡“砰”了声,亮如白昼。   林砚抬头看了楼道一眼,光影从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移到修长的脖颈,像是天鹅引颈受戮,透白到晃眼。   林砚的视网膜被耀眼的光芒刺得不仅闭了闭眼睛,他淡声开口:“修一下灯,小孩子不容易走。”   卢卡斯倏然被惊醒,他见鬼似的移开几步,几乎是跳着上了楼,即将开门时,鬼使神差下,卢卡斯回首看了一眼。   林砚走过了拐角。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白瘦而修长,隐约可见的青筋被漆黑的袖口遮住。   声控灯“砰”得一声,彻底耗尽气力。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卢卡斯蓦然回首,他迅速开锁进门。   艾普利老实的坐在座位上吃饭,瞧见卢卡斯进屋的身影,连忙哒哒的走进厨房,抱着碗筷放在桌面上,亮晶晶的看着卢卡斯:   “哥哥,阿砚哥哥做饭做得好好吃,你尝一尝。”   鸡蛋、青菜、面条。   清汤寡水的汤碗里倒映出卢卡斯滑稽的脸,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鸡蛋上的笑脸,揉了揉头发,暗骂一声。   见鬼。 第23章 葡萄   不同于奥罗拉总是阴森森的氛围,维那木的阳光和煦,生活节奏很慢,刚下过一场新雨,晨起雾气浓重,惨败的花枝打落在地,连鹅卵石两旁的泥土似乎都散发著浅淡的花香。   林砚从雾气里走出,发尾上沾了潮意,鸦羽般的浓黑,他垂着眼睛,眼皮微微泛红,听见人声时,掀开眼皮,眼尾氤氲出浅淡的红痕。   “你确定,你是来应聘采摘工?”   位于什尔山脉下的葡萄园是富商们的私产,也是富商们的主要经济来源。维那木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酿造出的葡萄酒在联邦更是一流。机器采摘虽省时省钱,但上流社会总是更青睐于人工采摘。   大部分工作都要求成年和学历。   采摘工只要求身高体重年龄,虽费时又费力,但好歹不要求成年和学历,还能获得一天三百币的薪水。日结工资,随时能离开。   管理员翘着二郎腿,上下打量着林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吊儿郎当道:“急需用钱的话,你不如去伊甸园。”   后战争时期,所波及的城镇大多都被毁之一旦,维那木上个世纪的建筑却保存完好无损。贵族们总是恋旧的。涉黑的切斯家族捕获到了商机,在维那木建造了地下城,地下城明面连接着酒吧和赌场,背地却是一道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链条。   只有和贵族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些富商知道这些事情,普通人却并不知晓维那木入夜后的危险程度。   原主的记忆是呈碎片状的。   林砚并不清楚原主是否知晓伊甸园,他堪称礼貌的听完管理员的话。   管理员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可惜的“啧”了声,就听见林砚冷静的问:“那我能应聘采摘工吗?”   白费半天口舌的管理员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砚。林砚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时。管理员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住林砚,他站起身时,自上而下的审视着林砚,走动之间,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偷吃葡萄的雀鸟惊得振翅高飞:   “唉——,走这么快干什么,没说不让你入职啊。”   管理员看着林砚那张脸,刻在基因里商人的本能让他笑弯了眼睛,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天四百币,不用你干活。”   。   葡萄酒庄采集场分为两个不同的版块。   后区不对外开放,采集工都是不超过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和小夥子,每天只需采够一定量葡萄,就能获得三百币。前区对外开放,入场者需缴纳一定量的钱财,采摘下来未超过一定重量的葡萄可带走也可换取一瓶葡萄酒。   林砚是新上任的前区监工。   管理员特意收拾了把躺椅。   林砚被要求坐在躺椅上面,左手边是管理员寻过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哲理的《十四行诗》,右手边是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头顶是架起来的遮天蔽日的葡萄藤,阳光倾泻下来的光芒勾勒出他的眉眼,他安静的坐在原处,低垂着睫毛,放空思绪。   来来往往的游客偷吃着葡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不远处漂亮的监工,见监工一言未发,连忙挑选出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孩的帽子。   帽子一合,就不用额外掏钱了。   林砚无事可干,他翻了翻手边的书。   书可能是好书,但不符合他的口味,目前又无事可干,林砚只好逐字的看过去,就当是陶冶情操。   欣赏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夕阳渐渐下沉,游客却越来越多。   本来说说笑笑的一群小朋友突然争执起来,一声哭闹声响起,各个都敞开了嗓子哭闹,更有个子小的小朋友被推搡着推出包围圈。   林砚下意识抓住小朋友的帽子,避免了小朋友摔倒的下场。   可帽子的葡萄掉落一地。   被抓住的小朋友吓了一跳,一时停止了哭嚎,眼眶含泪的看了看泥土地上的葡萄,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冷脸的林砚。   林砚冷着一张脸和小朋友对视。   感受不到关怀的小朋友嘴一撇,即将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哭嚎比赛。林砚及时将碗里的葡萄塞进小朋友的嘴里,小朋友茫然的张了张嘴巴,葡萄再次滑落在地,她撇了撇嘴,又要开启哭泣。   林砚只好冷着一张脸看着她。   监工实在太凶,   哭闹争执的小朋友们一时被震慑住,睁着不同瞳色的眼睛望向林砚。   林砚拿着碗,   给在场的小朋友一人分发一个葡萄。   小朋友们新奇的望向林砚,开始比起了手中的葡萄大小。幸好管理员为了彰显葡萄酒庄葡萄藤上结出的葡萄品质,林砚碗中的葡萄个个皮薄肉厚。   小朋友们这才满意的止住了哭泣。   好在游客们还是没忘记自家的孩子的。   林砚看着最后一个小朋友被领走。   林砚这才重新看向躺椅上的书。   实在是枯燥。   林砚只好开始发呆。   等橘黄色的夕阳彻底笼罩在维那木的高空,林砚瓷白的侧脸上也晕着昏黄的光芒,肩背腰身线条清晰明显,像是只存在于旧世纪老相机里的美人相。   爬在葡萄藤上的花红蛇扭曲着身体,蛇尾勾缠住藤蔓,倒三角的蛇头吐 出猩红舌信,“丝丝”的对准林砚的侧脸。   林砚坐了一天,困倦的抬起眼皮,条件反射的抓住花蛇的七寸。   他垂下眼皮,看向这条小蛇。   有人轻嘶了一声。   温润的声音破坏了整个场景,林砚余光瞥到那人黑发垂落,脊背微弯,伸手扶住了个小朋友:“慢些走,不要摔倒了。”   小朋友呆愣的点了点头。   沐澜直起身,弯着绿油油的眼睛。小朋友无意识将手中的葡萄背后,几步跑到家长身边,家长奇怪的戳了戳小朋友的脑壳,笑着对沐澜道谢。   最后一个游客也将要离开前区葡萄园。   周遭安静,零星的脚步声伴随着隐隐问询的声音“摔倒了吗”、“不给哥哥送葡萄了吗”、“怎么不给另一个哥哥说谢谢”。   林砚放走了花蛇。   可花蛇依旧吐著信子,幽幽的看向林砚。   林砚没有搭理花蛇,他收拾完东西便准备领取金钱离开,迎面便碰上笑着的沐澜,他不耐的往后看了一眼。   游客已经彻底走完了。   后面只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小花蛇。   轻而柔的声音扫视着林砚的耳廓,像是压低的、亲密的耳语。   “哥,好久不见。”   “明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沐澜话音刚落,   强劲的拳风直冲沐澜的面门,沐澜瞳孔骤缩,条件反射的偏头时,膝盖被人重重踹了脚,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跪地时。   林砚却掐/住了他的脖颈。   为了更好的充当吉祥物监工并且给小朋友摘葡萄,林砚戴了双黑色皮质手套,修长细白的指骨严丝合缝的撑成了手套。   林砚不耐的垂下目光,冷冷的看向沐澜: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喉管被掐住,呼吸被人掠夺。   沐澜的脖颈上突显出细长的青筋,呼吸不畅的缘故让他的整张脸都晕出了红意,他双手下意识的挣扎,却无法发力,只能不停的喘息着。   夕阳越发下沉,周遭没了光线,变得黑沉压抑。   沐澜那双绿油油的眼眸却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明亮璀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冷淡的侧脸看。   林砚适当的放缓力气。   沐澜缓了口气,笑着喘息道:“啊,哥……你…说什么…了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沐澜话音未落,   强大的箝制力让他吐不出话语。   林砚加大力度,侧脸线条冷淡又淩厉:   “我让你,滚出我的视线。”   沐澜边笑边喘息,盯着林砚看。   林砚冷然的同他对视,他放缓又加大手中的力气,垂下眼睛,声调毫无起伏:   “是你救的吗?”   沐澜无意识一怔。   林砚漆黑的眼睛直视着他,突然松开对沐澜的箝制。   沐澜的双膝砸落在地。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不断的捶打着胸廓,拚命的大口呼吸。   林砚平静的看着沐澜的表演。   沐澜边咳边笑,拚命仰视着林砚,绿油油的视线似乎要将林砚剥皮抽筋,看清内里的本质,声音幽幽:   “哥,你真的是林砚吗?”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平静的褪下黑色皮质手套,皮肤捂了一天,好像更白了,莹润细白的尾指勾缠住一截指套,带了些涩。情的意味。   沐澜微怔,不自主的滚了下喉结。   手上的禁锢消失,林砚顿感浑身轻松,他抬手扯了扯衣领,冷淡的瞥了沐澜一眼,抬步离开。   沐澜微不可察的仰首。   林砚没再管沐澜。   他就是随口一说,但看沐澜的反应,原主好像真的不是沐澜救的。那他脑海里那本原书原主角受的出场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   周遭突然没了声响。   沐澜盯着林砚的背影,他突然开口,面上笑意越发加重,声音又轻又柔:   “哥,我好爱你啊,我根本离不开你。”   回应他的是,头皮被抓紧的刺痛感。   林砚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平静的说道:   “你别总是恶心我。”   “现在可一个人都没有,我顺手就能把你抛尸荒野。”   。   淡奶油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阁楼。   艾普利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咬着无糖蛋糕,担忧的望向街道。   卢卡斯下楼时,直接被气笑,他戳了戳艾普利的脑壳:   “小鬼,你不上去吃饭,蹲在这里干什么?”   艾普利捧着脸,忧愁的看向卢卡斯:“阿砚哥哥还没回来呢。”   卢卡斯拧眉道:“他是大人,你是小孩,你管他做什么?”   艾普利蓦然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正色道:“哥哥,阿砚哥哥今天早上还做了你的饭,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卢卡斯这才想起那碗几乎没几根面条的食物,他狐疑的瞅了眼艾普利。艾普利心虚的连连点头,她突然看见林砚的身影,赶紧招手:“阿砚哥哥,快回来吃饭。”   林砚微顿,他放缓语气:   “艾普利下次可以不等我。”   艾普利背着手给林砚带路,一板一眼道:“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饭。”   卢卡斯跟在林砚身后。   楼梯道里重新换了个灯,灯光明亮璀璨。   艾普利“蹬蹬”的跑完楼梯开门。   卢卡斯轻咳了一声,他错身走到林砚的前方,嘟囔道:“谢谢你早上的食物。”   林砚奇怪的看了眼卢卡斯。   他带着一身晚间的潮意,眉眼冷淡又疏离,语气也冷:“我可没有做你的。”   卢卡斯骤然看向林砚,刚才因艾普利生出的那一丝谢意完全消失殆尽,林砚依旧是这般的讨人厌。   自从小时候林砚污蔑他打破花瓶后,卢卡斯再也没正眼看过林砚。   此时他才发觉,   林砚有一双略微狭长的眼睛,睫毛乃至瞳色都一片漆黑,眼底带着隐隐的笑意。   卢卡斯突然意识到,   林砚在嘲笑他。 第24章 巴掌   漂亮监工的到来使采集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火爆。   可这却对林砚没产生什么影响。   主要是他长了一张过分清冷的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能击退不少想要合影的人群,但人类的本质就是迎难而上,飞蛾扑火似的来目睹监工这种冷冷劲劲的气质。   大胆的人总是先享受生活的。   被小朋友拉着拍了一天照的林砚几乎困的睁不开眼睛,他耷拉着眉眼,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难得急切的逃离现场。   卢卡斯去进货那天,   林砚告了假,陪着艾普利卖蛋糕。   艾普利是个听话又利落的小孩,跟个小大人似的,脸蛋红扑扑的在阁楼里跑上跑下。熟客甚至还会留下联邦币作为小费,十点左右,客流量减少时,艾普利便趴在桌面上写作业。   充当了两个小时的吉祥物林砚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开始给艾普利讲题。   艾普利今天写的是文学作业。   小学文学的要求并不难,大部分是识字和组词。林砚观察发现艾普利对蛋糕、联邦币这几个字词非常熟悉,便将艾普利不会的生词套进这些字词里,让艾普利理解记忆。   好在艾普利是个聪慧的小孩。   林砚大多时候,在旁边翻一些闲书。   奥罗拉的教务系统里发出了上一学期的期末成绩。林砚的理论考核都是A级,实验考核分布在“B”和“C”之间,他没什么意外的退出了官网,简单回覆了伊萨克的关心。   维那木像是个年迈的老人。   晃悠悠的,生活节奏很慢。   林砚懒洋洋的依在躺椅上,偶尔给艾普利讲题,更多时候帮客人打包蛋糕。卢卡斯做的蛋糕味道很美味,丝丝缕缕的甜香弥漫到整个街道,吸引着不同类型的行人来阁楼。   林砚冷着一张脸,融在各种蛋糕甜香里,浑身好像都沾了些暖乎乎的蛋糕香味。   正值黄昏,   柜子里的蛋糕没剩多少,客人又要求拿最好吃的蛋糕。   林砚没怎么吃过卢卡斯做的蛋糕。   林砚站在柜前,认真的辨别着卢卡斯的狗爬字,昏黄的光线将林砚的身影拉长,肩背腰线线条清晰而利落,瓷白的侧脸隐隐透着光晕。   林砚冷白的手指持着面包夹,安静的看着柜子里的蛋糕,他看不懂卢卡斯字体,眼神里带着些迷茫,偶尔问出的话,声线清冷,话语简洁。   林砚好不容易辨别出卢卡斯写的字体,他隐隐松了口气,温和的问:   “要吃蓝莓味的吗?”   顾客连忙移开视线,余光不由自主的凝在林砚冷淡的侧脸上,他咽了咽口水,慌乱道:“哦,好。”   林砚又连问了好几个口味。   顾客一直说“好”。   林砚将柜子里剩下的蛋糕都装在袋子,看向最后一个标签,努力辨别着:“要巧克力口味的吗?”   “哦,好……”   巧克力味的面包即将被放进袋子里时。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摩托的声响,艾普利惊呼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忙招手道:“卢卡斯哥哥。”   卢卡斯坐在摩托上,他一手脱下头盔,淩厉的视线直视着林砚,冲艾普利招了招手,艾普利连忙跑过去。   卢卡斯换了发型,褐色短发被剪成寸头,五官更显立体,鼻梁挺拔,灰暗的蓝眼睛幽深,他随意靠在墙边,冲温随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温随,你不是对巧克力过敏吗?”   围在卢卡斯身边,一直在问卢卡斯怎么剪头发了的艾普利好奇的转头看了过来,奇怪道:“温随哥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变声了?”   已经将面包封好的林砚掀开眼皮,瞥了顾客一眼。温随回过神,霎时立正,他连忙将袋子拿走,嘟囔着解释道:“拿回去给我姐吃……变声期……变声期…不行吗?”   蛋糕店比前几天更早打烊。   艾普利走在卢卡斯和林砚中间,她边走边唱着一家三口的童歌。卢卡斯被她烦的太阳xue隐隐作痛,烦躁的看了眼余下的另外一个人。   林砚昨晚没睡好,他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可察觉到旁人的视线时,只好掀开泛红的眼皮,冷淡的瞥了卢卡斯一眼。   那双漆黑的瞳孔表面浮了层水膜。   清棱棱的空灵。   卢卡斯差点上空台阶。   他身形一个踉跄,心有余悸的使劲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小鬼,你唱的很难听,知不知道?”   艾普利冷哼一声。   经过这些天的交流,艾普利不再害怕林砚,她仰着小脑袋看向林砚,神态认真:“阿砚哥哥,我唱的好听吗?”   林砚太困了,没听清艾普利和卢卡斯刚在说些什么,只好附和的点了点头:“唱的很好听。”   艾普利突然板起脸,询问林砚道:“那我唱的是什么歌?”   林砚卡顿一瞬,连眼神都有些呆怔。   卢卡斯靠在墙上,他微弯腰。   过度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砚和艾普利笼在怀里。   他笑出声来,拍了下艾普利的头:   “林砚可没心思在听你说什么。”   艾普利不满的捂着脑袋,她神情严肃的看向卢卡斯:“不准打我的头。”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砚,又瞪着卢卡斯:“我唱的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林砚绷着一张脸,看向艾普利。   他轻叹一声,又瞧了卢卡斯一眼,哄着艾普利:“是一家人。”   卢卡斯本来嘲笑艾普利的话语被咽回肚子里,他抬眼时,刚好看清林砚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视线。   卢卡斯的脊背突然发麻,麻意顺着脊骨而上,攀爬到他的脑脊液。他僵硬的挺直了肩背,颈间乃至耳垂发了疹般,生出大片红意。   。   一入夜,蒲街就像是完全浸在黑水中,路上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一片。   林砚下班回阁楼时,远远看到阁楼一片漆黑,他奇怪的抬了抬眼,生怕艾普利出事,快步走回阁楼时。   暗处冒出一道强劲的拳风直冲林砚的面门,林砚条件反射的躲避,抬脚利落的踹向来人的膝盖。人影似察觉不到痛感,又是扬起道强劲的拳风,林砚反手箝制住来人的手腕,按着人影的肩背,将人按倒在地。   困兽在他的手里不断挣扎着,似乎意识到林砚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清瘦苍白,突然放弃挣扎,发出一声怒吼:   “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已经改了,林砚,原来你这段时间的改变就是为了把艾普利拿出抵押还债。”   高处阁楼上闪过的灯光照清了眼前困兽的脸面,林砚对上那双满是仇怨的蓝眼睛,他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攥紧卢卡斯的衣领:“你说得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前,艾普利消失不见。   阁楼外的邮箱里收到封来自伊甸园的来信,信上礼貌的写着,因林砚先生长期未还债,按利息来算,截止目前,林砚先生已经欠下一千万联邦币的巨款。伊甸园只好回收林砚先生的家人来抵押欠款。   而下面有林砚的亲笔签名和红手印。   像是逃避似的,   林砚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任何信息,可他的身体却呈现出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脑海不由自主的想起梦境里原主被枪杀的节点。   这不是他的情绪。   林砚努力克制脑海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   卢卡斯骤然挣开林砚的禁锢,他怀着滔天怒火,强劲的拳风再次直冲林砚的面门。   林砚下意识躲避,脚下却宛如生钉般动弹不得,幸好他偏头的及时,那道拳风堪堪擦过他的侧脸,留下道红痕。   意象到的痛快却并没有浮现在卢卡斯的心头,他哑火般的松开了拳头,肩背微佝,不敢置信的闭了上了眼睛。   卢卡斯只觉自己像个蒸笼。   所有情绪挣扎的想要逃出他的身体,却又只能被困在他的身体内。   他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痛恨又绝望,失望又惶惶。   暗巷里满是卢卡斯粗重的喘息声,他听不到任何林砚的动静。   脖颈却蓦然一紧,林砚掐/住了他的脖颈。   卢卡斯睁开眼睛。   眼前是林砚放大的眼睛。   狭长、眼尾微勾。   还是那双讨人厌的眼睛,却清晰的倒映出卢卡斯目前狼狈不堪、宛如困兽般的神情。   卢卡斯心里突然浮现出些挣扎又难堪的意味,他下意识想要挣开林砚的手,怒吼道:“林砚……”   淩厉的掌风骤然袭来,卢卡斯面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红痕,他无意识的阖了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林砚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林砚箝制着卢卡斯脖颈的手隐隐鼓起了青筋,他挣脱开原主的灰败情绪,冷静的审视着卢卡斯满是怒火的脸:   “清醒了吗?”   卢卡斯破口大骂时。   林砚抬手又扇了卢卡斯一巴掌,神情冷淡又平静,声调很冷:“清醒了吗?”   林砚不需要头脑不清醒的同夥。   卢卡斯被连扇了两巴掌,乱糟糟的思绪堪堪被压住。   卢卡斯被扇的像只晕头转向的狗,他看着林砚的眼睛,抓到浮标似的一直盯着林砚看,勉强的点了点头。   林砚冷漠的审视着他:“你知道伊甸园的地址吗?”   卢卡斯努力想:   “以前有,但后来父亲变卖家产后,伊甸园就没再给我们家发过邀请函。”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松开卢卡斯的脖颈。   林砚没再听卢卡斯的后话,他后退几步,远离卢卡斯,开始给葡萄酒庄的管理员打电话。   卢卡斯愣愣的看着林砚。   林砚垂眸。   雪白的侧脸凝结道血痕,林砚似乎感受不到痛意,整个人彷佛抽离般,他一手打着电话,垂在身侧的手指根根分明,手背隐隐裸露出微突的青筋。   他像是一个安静的、飘渺的剪影。   林砚声调毫无起伏的询问管理员伊甸园的邀请函,得到管理员的回覆后,他紧绷着的肩背隐隐放松,偏头看了卢卡斯一眼。   那一眼,很淡,却极为冷静,像是定心丸似的安在了卢卡斯的心中。   远处的红色霓虹灯折射进林砚的瞳孔。   卢卡斯晕头转向间,只能看清林砚瞳孔里闪烁着的红光。   一闪、又一闪。 第25章 赌场   酒精、喧嚣、赌局和过度曝光的霓虹灯构成了维那木的夜场。   林砚恍惚中以为他又回到了未穿书前的日子。朗洛位于边境在线,出生就没了家的孤儿多如牛毛,州区的朗格先生以“收养”之名养育着这些孤儿,不同瞳色和肤色的小朋友都聚集在装满监控的囚牢。   囚牢里的生活很简单。   吃饭、睡觉、训练。   自林砚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囚牢里。   他们是朗格先生最好用的武器。   林砚的武力强悍,很早便被赦免离开了囚牢。又因着一张过分漂亮的脸,林砚没被当成一次性耗材,而是进了朗格先生手下最值钱的黑市。   林砚刚开始的活动轨迹被圈定在地下拳场附近。世界各地到处都是地下拳场,而朗格先生的地下拳场却吸引了众多富豪前来观看的原因是——没有一个人能打败拳场里的King。   King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林砚也是朗格先生的养子。   这一身份并没有让林砚获得任何益处,反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人声鼎沸、混乱繁荣、嫉妒虚荣构成林砚少年时期生活的基本环境。   朗格先生的人生信条便是,   没有用的人,就会死亡。   真正让林砚名声大噪的是,   地下黑拳的一次事故。   号称“杀人如麻”的头号通缉犯过来踢馆,在擂台上杀死了朗格先生的养子King。   林砚便在此时被推了上去。   他是很典型的东方长相,清瘦又挺拔,漂亮又冷冽。黑市里没人押他赢,甚至有人向朗格先生提出要包养林砚,倒喝彩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战争的结束。   林砚以半条命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比赛。   所有人都为之沸腾。   金箔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林砚浑身淌血,神情空洞又冷漠,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高台上扭曲变形的石梯。   这一夜过去,似乎没有任何人有损失。   朗格先生守住了地下拳场的信用,富豪观看了一场“兔子搏象”的比赛,赌徒们杀红了眼睛,体验到了过山车般的刺激。   林砚顶替了King成为了黑市里的Queen。   朗格先生似乎把林砚当成了继承人,开始让林砚接触黑市里的其他交易。   数字、非法赛车、斗兽、传统赌博。   朗洛先生亲自带着林砚一一参观,并上手教导林砚。   林砚很少上擂台。   林砚被架在了高台之上。   如果出现有一点失误,King被野狗分食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林砚从未出错。   他像是一台运转精确的机器,神色永远冷静又漠然。   地下拳场的Queen是个冷淡的美人,无论何时出场,都是人群的视觉中心。   朗格先生甚至为林砚办了场生日宴。   假面宴会的主题。   朗格先生手持佛珠,同人谈笑风声,提到林砚的时候,说了句“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漂亮这个词的含义甚广。   众人不约而同的扬起抹玩味的笑,似有若无的视线巡视着宴会的大小角落,终于在宴会的落地窗前抓到了林砚的身影。   落地窗外下了雪,   林砚安静的坐在窗前的黑色沙发上,清瘦的身影折在玻璃窗上,他侧着脸看向窗外,视线悠远而淡漠,乌发、眉骨和唇瓣恍惚中落了些星点的雪意。   他在看窗外的簌簌落雪。   宴会上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隐隐的躁动声宛如疫病般波及所有在座的上流人士。   眼尖的上流人士发现,   林砚手上持着高脚杯。   他没有喝,高脚杯里猩红的酒液上下晃动着。   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露出戏谑笑意的上流人士慌忙中收回视线,询问朗格。朗格笑眯眯的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   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   上流社会自然有它的规则,在场所有人才恍然的理解到朗格的意思。   这是在竞价,出价高者得。   但不是现在,至少要在等上几年。   宴会随着雪停而落幕。   林砚重新回到了黑市,他开始把玩打火机。   打火机是很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每当火光亮起时,众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窥探着林砚,火舌灼得林砚的侧影微微扭曲,林砚漆黑的瞳孔慢慢变得透亮。   小公主还没长大。   朗格先生却变老了,他出现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疾病,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作为明面继承人的林砚慢慢接手黑市的所有事务。   可小公主还是太小了。   林砚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朗格先生的敌家抓到了黑市的漏洞,捅到了议会上。   这场荒诞的狂欢即将落幕。   林砚安静的站在楼梯上,他冷淡又漠然的看着下面的闹剧。   “咔”的一声,火苗骤然冒出。   他放了一场大火。   林砚却没走,他抽离般的看着下面的乱象。上流人士拚命的想要攀爬上楼梯,满是脏污的手即将拉住林砚的裤脚时,林砚突然退后一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人影,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很满意这样的乱象。   黑市里的冷淡美人第一次笑。   他雪白的侧脸被火光照得透亮,肩膀、腰身不再挺直紧绷,放松着,笑意恶劣又漂亮,勾人魂魄。   像个狗似的上流人士浑身一怔。   林砚已经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关上了最后一扇门窗。   褪去权势、钱财。   上流人士也不过如此。   特警人员还没到黑市时,黑市电路短缺,突然起了场大火。   大火经久不灭,   朗格抱着金子塑造成的雕像而死,各国政坛上的要员、富豪榜的名人甚至是诺奖得主都变成了焦黑状、缠在一起的树枝。   作为继承人的林砚却消失不见。   而那只很普通的打火机,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   经久不灭的大火慢慢在林砚的眼中消失,他的视野里重新浮现维那木的夜场。   还是这般的令人厌恶。   林砚垂下眼睛。   人影缓缓向林砚靠近。   他条件反射的反按住人影的手腕,巧妙的掰折关节,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赌场混乱又嘈杂,赌红了眼的赌徒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件小事。倒地的人影突然发出声大叫:   “有人踢馆!!!”   赌场霎时静了瞬。   红眼睛的赌徒难得移开视线,兴奋又疯狂的扭头查找。持枪的壮汉冒了出来,狰狞又凶狠的四处巡视。   管理员杰明冒出一身冷汗。   林砚望了眼杰明发抖的双腿,他轻声的下达指令:   “杰明,别害怕。”   林砚挡在杰明身前,他从兜里拿出邀请函,平静的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枪口:“我要进伊甸园。”   持枪的壮汉轻蔑的看了眼林砚手中最低等的邀请函,但还是收了枪,挥了挥手,让人带着林砚两人进去。   杰明迅速离开了赌场。   没了热闹,   红眼睛的赌徒失望的转向赌局,而扰乱秩序的人像死狗一样被壮汉拖了下去,赌场重新恢复一片醉生梦死。   地下城伊甸园位于赌场之下。   人造太阳不知疲倦的开始供亮,沁人心脾的香水味融进了些让人精神亢奋的药物,展柜收藏着各大名家的艺术品,墙壁上挂著名家的画像。   低等邀请函是见不到伊甸园的背后主人的。   林砚冷淡的瞥了眼卢卡斯。   卢卡斯难得聪明一回,他迅速接收到林砚的命令,开始大喊:   “有人踢馆!”   这句话的含义可想而知。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林砚,警报的红外线布满在走廊之上。林砚和卢卡斯被押到了最上方、充斥着格调的走廊上方。   主理人扎卡里约莫四十多岁,高眉深目,脖颈上戴着一串奇形怪状的石头,双手交握的看向两人,常年的察言观色,让他瞬间判断出两人中谁是主人。   扎卡里看向林砚,他看不出林砚的身份,只是笑眯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小少爷,是来伊甸园做什么的?”   林砚直视扎卡里,简单道:   “我是林砚,欠了赌场一千万联邦币。伊甸园将妹妹带走了,我是过来还钱的。”   一千万联邦币的数目实在太小。   扎卡里茫然一瞬,手底下人立马给扎卡里说了这件事。扎卡里从来没看错过人,此时看着眼前冷静的少年,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人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神色古怪的看向林砚,不动声色道:   “踏入伊甸园,债务自然是翻了十倍。林砚先生将钱留下,自然便可以带走你的妹妹。如果林砚先生没有这么多钱,伊甸园并不是寻常人可以闯的。”   扎卡里后半句话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对准林砚,林砚神色平静的望向扎卡里,透白的手指指向走廊下方,声色很静:“我没有钱,但我可以下去赌一场,我能为你带来巨大的收益,筹码是我的命。”   卢卡斯瞳孔地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砚。   帘子后面的身影微微晃动。   守卫低声同扎卡里说了句话,扎卡里整了整衣领,示意林砚稍等,神色郑重的跟着守卫进了房间。   扎卡里选择在走廊里和林砚会面,就说明扎卡里正在招待大人物。   林砚礼貌的颔首,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睛,雪白的侧脸上有道突兀的红痕。   房间内的监控清晰的捕捉到林砚脸上的红痕。沈涅若有所思的用手按了按监控上的红痕,房间里的暖意太过,他发热的扯了扯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的红痣,漫不经心道:   “满足他的要求。”   扎卡里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监控如实的放出林砚抬头的画面。   睫毛轻掀,裸露出漆黑的瞳孔。   他说话时,又不自觉的抿唇,唇瓣变得又红又艳。   沈涅滚了滚喉结,他依在沙发上,衣领微敞,无意识间分析着林砚的表情。可林砚像是个冰雪做的,无时无刻都没有太大的表情,沈涅有些可惜的轻啧一声。   沈涅的手指抵着桌面上的数字。   一千万联邦币。   林砚没空想扎卡里怎么出来一趟,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还神情郑重的领着林砚参观赌场。   地下城的形状宛如一个巨大的鸟笼,蝙蝠形状的楼梯设计,信道地板上的流水波浪纹,转过两个走廊,满是人气的热浪涌来。   吵闹声、欢呼声、悲戚声、满脸涨红的精英、兴奋发抖的手腕、拳拳到肉的撕打声,金发荷官面带微笑的发牌。   扎卡里微低头,扶着走廊,看着下面的乱象,面带慈祥的笑意:   “小少爷,你选择哪种游戏方式?”   林砚敏锐的察觉到扎卡里的称呼,他看向扎卡里,声色平静:“我会为你赢得大量金钱。”   扎卡里重新正视林砚,眼前这位小少爷看见这样的乱象并没有恐慌或者兴奋,反倒是依旧平静,眼底还带着些隐隐的厌恶。   扎卡里突然有种荒诞的错觉。   林砚好像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可以为他赢来巨大的金钱。   扎卡里刚想点头,耳返里传来道略微嘶哑和兴奋的声音:“答应他。”   淩晨十二点,伊甸园迎来真正的狂欢。   伊甸园上的人造太阳缓缓从内部打开,花花绿绿的联邦钞票飞扬至整个地下城。   伊甸园不定时的会在淩晨十二点撒一百万联邦钞票,捡了钞票的人必须参加场上的任意赌博。哪怕是自持身份的精英也放下矜持,兴奋的爬在地上开始捡钱。小混混撕碎数额较小的钞票,洒向整个伊甸园。   有人突然带头欢呼:   “伊甸园万岁!”   惊呼声传遍整个伊甸园。   变。态的兴奋、癫狂的乱象。   地面上铺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人影爬在地上,用身体护着钞票,痴痴的笑着:“我的……都是我的……”   金钱堆砌的游戏背景下,   林砚沉在癫狂兴奋的嘈杂音,坚定而又有力量。   林砚在地上捡了张钞票,他安静的站定在桌面旁,等待着乱象结束。   沈涅坐直了身体,他放大了监控的画面。   林砚处于监控的中心,身上沾满了飘飞的花绿钞票,他抬手将钞票挥开,引来一群人争夺。   林砚目不斜视的看着桌面,冷白的手指仅捏着一张张钞票,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裸露。   看来他不喜欢钱,也不喜欢这里。   沈涅理智的判断了会,重新靠在沙发上,开始观看林砚的动静。   新手在掷骰子、选大小的游戏只能靠运气,老手却能竖起一双耳朵,听着骰子落地的声音。红着眼睛的一群人视线紧紧盯着桌面上,不断默念着自己选的数字。   “大大大。”   “小小小。”   沈涅好奇的放大了林砚的唇瓣。   唇色很红、薄厚适中,但他没在说话。   沈涅却莫名的又放大了些他的唇瓣。   监控如实播放着桌面上的骰子。   六个六。   林砚赢了。   林砚抿了唇,烦躁的扯了扯衣领,突然抬头,隔着飘飞的金箔,准确的看向监控的方向,冷淡的扫了一眼。   沈涅无意识的松开了手指。   放大的林砚再次变成了人群中的一个。   他慢半拍的想,   怎么赢了游戏,还这么不高兴?   沈涅反应了半响。   直到林砚又赢下一场斗兽的游戏。   他才突然意识到,   林 砚刚才好像是在对他不满。   短暂没了监控外视线的骚/扰,林砚原本冷着的脸缓缓放松了些,他不断游走在赌局周边,停留时间并不超过十分钟,却赢下了大量的筹码。   扎卡里松了口气。   他是个商人,并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林砚平静的玩遍赌场里的游戏,最后站在方寸间的拳台下方,他低头对侍者简单说了句话。   扎卡里心脏重重提起。   侍者忠诚又迅速的跑上阶梯,低声和扎卡里说道:“那位先生要挑战zero。”   意象到的事情残酷的发生了。   扎卡里心脏砰砰直跳,耳麦里一时寂静下来,须臾间,耳麦里传来阵嘶哑的笑声,兴奋又温和道:   “他想玩什么,就让他玩什么。”   伊甸园地下拳物的压台人物是zero。   zero从未有过败绩,而打败zero,就能获得千万联邦钞票。赌徒们轻蔑的看向台前清瘦又单薄的东方人身影,呸的一声。   又是个想一飞冲天的。   赌徒们纷纷将筹码移到zero的方向,侍者为难的抱着一堆筹码,他纠结的想放到zero的方向,又想到扎卡里的吩咐,只好面露灰败的将筹码放到这个踢馆的小少爷方向。   其余赌徒嗤笑出声。   “怕不是个愣头青,连zero的大名都没听过。”   “蠢货,等输的一败糊涂吧。”   “一会儿就家破人亡。”   ……   侍者低着头不语,终于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不对,这不是扎卡里身边的侍卫吗?”   “难不成这个东方人拳击很厉害。”   “你别忘了上次扎卡里也是这么做的。”   “好像是,扎卡里不喜欢看赌面双方的筹码差距太大。”   也有少数赌徒稍稍将筹码移到林砚的方向,更多赌徒惊疑不定的望向台面,然而比赛已经开始了。   林砚在囚牢里时,   拳击师傅说过一句话,地下拳击场,拼的是命,而不是技巧。   林砚始终牢记这句话。   明明是血腥和暴力的赌局,伊甸园却极有格调的让拳击手戴上副动物面具。   zero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型。   林砚同样隔着层面具同zero对视。   哨声刚响,林砚便率先出击,他击打的位置是膝盖,力量极重。只是不小心被林砚拳风擦过,zero就感到阵刺痛,他霎时收起逗弄的心思,正视着眼前的林砚,开始回击。   越是血腥的场面,越能勾起人类的兴奋。   人类总会为自己的兴奋付出些代价。   赌徒们开始欢呼喝彩,被刺激了红眼睛的赌徒们开始将全部筹码放在赌局之中。   zero很强。   林砚恍惚又回到了他当年的成名战。   通缉犯也很强,他不是照样赢了比赛?   血腥、压抑、灯光惶惶下。   赌徒们开始不由分说的计算zero和林砚被击中的次数。   是平手。   一直都是平手。   赌徒们开始欢呼,高声大喊着自己的筹码映射的人名。   方寸之间的高台上满是zero的名字。   持久战后,拳手的疲倦感就冒了出来。   林砚力疲的晃了下身体。   zero条件反射的踹向林砚的膝盖,带起的强劲风力却扑空了。林砚蓦然移动身形,移到zero的身后,迅速的踢向zero的膝盖,手肘强力的勒住zero的脖颈。   短暂窒息间。   赌徒们霎时寂静下来,少数理智的赌徒面色隐隐灰败。   几息间,   zero挣脱开来,霎时踹向林砚的膝盖。   林砚迅速躲过。   颈间大动脉强力压住十几秒后,人类会感觉呼吸不畅。zero也是人类,林砚利用这一弊端,以硬生生挨了zero一拳的代价,蓦然踹向zero的膝盖。   zero膝盖一软,脱力般的双膝跪地。   满堂的倒喝彩中,他突然明白林砚的策略,林砚自刚开始就在一直踹他的膝盖。   zero突然想,他输了。   林砚踩住zero的胸膛,锁/住zero的脖颈,防止zero逃脱。   伊甸园的地下拳场一直有个不成名的规矩。   胜者会脱下自己的面具砸在败者的身上,也会揭开败者的面具,并将止咬器塞/进败者的嘴/里。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上耻辱的象征。   林砚快速揭开zero的面具,他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平静给zero塞/止咬器。   zero突然反应过来,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让他重重的挣扎起来。   林砚蓦然扇了他一巴掌。   zero被扇的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时,止咬器被暴力的塞/进他的嘴里。   拿着止咬器的那只手瓷白到透亮,因刚才的运动而透着股淡淡的粉意。   灯光惶惶。   zero盯着那只手,重重的滚了下喉结。   林砚不耐烦的垂眸,他脱下面具,随手一抛,砸在zero的身上,微倾的身影将zero罩住,雪白的侧脸上有血迹淌过,径直的坠落,砸在zero脖颈间的红痣。   红痣霎那间变得滚烫。   zero一时失神,呆怔的看向林砚雪白的侧脸、垂下的睫毛和微张的红唇。   他突然意识到,   林砚真的,好漂亮。   金箔纷纷落下,欢呼的人群为林砚加冕。   林砚松开了对zero的箝制,他没什么表情的走了几步,竭力保持着身形的平稳,似乎想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zero,声音很淡:   “你最应该的是,尊重你的对手。”   林砚扫过来的那一眼,很淡,却在惶惶灯光下,显得冷然又带有杀气。   zero慢半拍的捂住被林砚踩过的胸膛。   心脏突然跳了两下。   怦怦。 第26章 白猫   沈涅被送去诊治时,他做了个梦。   阁楼上住着一个女人。   佣人们都叫她,沈夫人。   父亲说,所有人都不能进阁楼。   阁楼里的女人是父亲的专属物。   这是小沈涅趁父亲出差而站在阁楼门外的第五十八天。   黯淡模糊的昏黄下,透过门缝望过去,一切都有种窒息的扭曲感。   金碧辉煌的鸟笼里是锈迹斑斑的铁链、皮毛蓬松的白猫和穿着宫廷纱裙的沈夫人。   跪坐在地板上的沈夫人低声哼唱着童谣,声调忽高忽低,慈爱的看着怀中的白猫,她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视线,温柔的望了过来,轻柔道:“小涅,小涅,我是妈妈啊……”   沈涅今年四岁,个子很矮,甚至没有走廊上的展厅高。   门开了个小缝。   沈涅躲在门外,门内的人只能看见一只湛蓝的眼睛,浓重的阴影笼在沈涅的面上,让他有种不符合年龄的阴森感。   沈涅面无表情的推开了房门。   他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幽幽,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落在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缓缓变大,影子一步步靠近金笼,罩在金笼上方。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沙石飞扬,像是末日来临的预兆。乌鸦不断敲击着窗户,白猫惊的躲进床底,四岁的沈涅居高临下的看着金笼里的沈夫人。   沈夫人裹着笼子里宽大的黑色大衣,看向沈涅,声调温柔:“小涅,你今年是不是快四岁了啊,妈妈看你站在门外站了好久,快过来,快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她说了好久,声音也好温柔。   沈涅慢慢跪坐在金笼旁边,直勾勾的看着沈夫人,直到父亲的声音传过来时,沈夫人突然疯了般的去掐沈涅的脖颈,神情癫狂,面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孽种,孽种!!你就是个孽种,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说着让他去死,可眼神却那么悲伤。   粗长的针管打进沈夫人的脖颈,沈夫人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板上。沈涅被守卫抱走,他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金笼的方向,听到金笼开锁的声音、沈夫人痛苦的谩骂声。   父亲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夫人,平静道:   “你当真要我在沈涅的面前上/你吗,妹妹。”   沈涅被守卫捂住了耳朵。   梦境混乱、颠倒,天空始终蒙上层阴翳。   阁楼加强了管控,沈涅再也没机会上阁楼,窗外从云卷云舒到狂风暴雨,他始终被困在楼梯上,不知疲倦的上下楼梯,溜到地下室,反覆捶打着沙包,学习繁杂的事务。   血腥、疼痛、压抑。   又在晴空万里的日子里。   沈夫人从阁楼上坠落,惨死在羊羔和鹿群的怀里。   沈涅隔着落地窗,紧盯着她身下大滩的血,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阁楼上的沈夫人,是妈妈。   而妈妈是父亲的妹妹,联邦动物协会的会长,失踪已久的索菲亚女士。   梦境的天空再次蒙上一层阴翳。   沈涅的身形开始抽长,面部轮廓变得清晰,整个人显得衣冠楚楚,他始终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   只有暴。力和血。腥才能激起他的兴奋。   又是无聊的一天。   沈涅看到一只跳上枝头的白猫,白猫用着那双无辜的黑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沈涅不动声色的观察了白猫许久。   白猫冷冷的,看起来很不好亲近,喜欢一个人独处,身边总是围满各种小动物,更多时候好像在发呆。   沈涅暗中窥视着他。   白猫慢慢变成了人形。   东方人的长相,清瘦挺拔的身形,雪白的皮肤、漆黑的头发和薄薄的眼皮,举手投足间一点也不黏人。   沈涅刚凑上前。   白猫就给了他一爪子。 第27章 姥姥   维那木的医疗团队一般。   红十字慌里慌张的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蒲街街角发现了林砚,尚且能走到医院的林砚被好几双手推上了救护车。   消毒水味取代了血腥气,护士小姐开始有条不紊的给林砚做检查,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规律声响。   林砚因疲倦而慢慢陷入了沉睡。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未穿书前的后续。   黑市被大火覆灭后,   林砚开始了流浪,他从小生活在方寸之间的囚牢里,求生欲望并不强烈,甚至带着些隐隐的厌世。   就在林砚准备用美术刀了结自己的那个晚上,姥姥将浑身是血的林砚捡回了家。   姥姥是个古怪又市烩的老人。   她是个纯正的东方人,一个人独居,骂遍整条街,开了家猫咖,会因为一分钱而在菜市场和小贩争吵,也会为了买到更便宜的牛肉而多跑三条街。   姥姥说,因为救治林砚,她欠了几千块钱。   这笔钱,需要林砚偿还。   林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可他暂时没钱,只能被姥姥强行留下,关在猫咖里还债。   猫咖里来了个冷冰冰的新成员。   漂亮的新成员总是坐在落地窗前发呆,雪白的侧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的吸引了更多爱猫人士前来光顾。   人来人往间,总有似有若无的视线凝在落地窗前。   姥姥冷笑一声,抓着扫把虎虎生威的将人群赶走。   猫咖挂上了闭店的牌子。   林砚的怀里被姥姥扔了一只小猫,他茫然的看着嗑瓜子的姥姥。   姥姥看天看地,起身做饭。   林砚只好冷冷的盯着手边的小猫,试图让小猫知难而退。   猫咖里最温顺亲人的小三花不明所以。   它歪了歪头,“喵喵”叫了两声,跳进林砚的怀里。   林砚浑身僵硬,下意识想将小猫扔走。   可小猫那么小,只有他一个手掌那么大。   林砚忍了会儿。   小猫便得寸进尺的窝进了林砚的怀里。   慢慢的,   林砚身上的小猫越来越多,他或呆坐或行走,总是会被几个毛茸茸碰瓷。   出门时,他又总是被其他毛茸茸碰瓷。   姥姥似乎对这幅场景很满意。   猫咖开始重新营业。   这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太依旧阴森森的坐在阴影处,偶尔织毛衣,更多时候,她用浑浊的眼球盯着店里的人。   总会有爱猫人士和林砚搭腔,天南地北的胡乱吹嘘一番。林砚没感受到恶意,安静的听着爱猫人士的话,有时候也会说上几句。他什么也没做,却总是成功的推销出去了猫咖里压箱底的猫粮。   这间开在角落里,像是覆了层发霉的青苔的猫咖,渐渐接受了阳光的洗礼。   人机般的林砚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街坊邻居闲聊着,   古怪小老太怎么收养了个冷冰冰的孩子。   姥姥提着扫把打在那些说闲话的镇民身上,叉腰骂道:“什么冷冰冰,我家阿砚可是开朗型。”   小老太战斗力十足,   没有人在敢说闲话。   又在一天早上,   林砚被姥姥哄骗进了学校。   学校是临时搭建的,特别小,不收钱,也不需要学籍,只有一间教室。大小孩子窝在一起,乱哄哄的,支教老师每月领着微薄的工资,笑呵呵的授课。   课程难度不高,   教授课程也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分清是非。   这是林砚第一次上学,   林砚那双清棱棱的瞳孔新奇的盯着黑板看,教室里的学生也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   新同学看起来好高,很不好惹,是个神秘的插班生。同窗们也不敢和他打招呼,总感觉新同学会打他们一顿,只好唯唯诺诺的呆在座位,下课之后,飞快的跑出教室,领到了姥姥送过来的零食。   林砚的地位一下子转变过来。   胆子大的同窗先过来打招呼,胆子小的同窗小心翼翼的露出友好的笑容。平安无事的相处一段时间后,同窗们开始赖上了林砚,林砚身上从挂着毛茸茸转变成挂着白嫩嫩的小朋友。   万圣夜那晚,   朗洛小镇的小朋友们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学校里唯一的童话书也早被翻烂。小朋友们努力思考半响,超额完成了姥姥布置的任务,将林砚装扮成了白雪公主。   林砚冷着张脸,试图击退这群无聊的小朋友,却又被捣蛋鬼们塞了满兜的糖果。捣蛋鬼们带着林砚挨家挨户的讨要糖果,林砚又被塞了满帽子的糖果。   林砚努力冷着一张脸,浸在糖果香中,重新回到了猫咖。不出所料,林砚兜里的糖果被清空到桌子上,身上又挂着几只毛茸茸。   这只是林砚在朗洛小镇里最不起眼的一天。这座小镇与世隔绝,贫穷,人流少,镇民没多少心思,大多都是乐呵呵的。   债务被姥姥用笔清除干净后。   林砚不再受债务约束,理应来去自由,可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姥姥没说什么话,晚上却多做了一锅鸡。   姥姥的人生信条是,   小孩子都应该被送到学校,好好聆听知识。   不是小孩子的林砚也是小孩子。   他更需要好好学习知识。   林砚很聪明,他总是能超额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并着手学习更高年级的课本。支教老师兴奋到脸蛋红扑扑的,他努力搬来大量的枯燥书籍,供林砚学习。   林砚没有拒绝。   更多时候,林砚会给小朋友们讲题。小朋友们大多都慢吞吞的思考,又艰难的和卷子做斗争,最后只好将课本放在脸上睡大觉。也有少数小朋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跟着林砚学习,努力练习着字词生义。   又是一年万圣夜,   没了姥姥的嘱托,小朋友们却自发的给林砚装扮成白雪公主,哄抢着要当白雪公主的七个小矮人。机智的小朋友又连忙拖来支教老师将他装扮成恶毒皇后。   支教老师哭笑不得,他红着脸,也不敢看林砚,只好承诺下一年给小朋友们带其他童话书。   可喜可贺,   下一年的万圣夜,林砚终于不用再被装扮成白雪公主了。   小朋友们掰着手指算,   下一年,究竟是什么时候?   可朗洛小镇却没有下一年的万圣夜了。   姥姥实在是太老了,骂人也提不起力气。   朗洛小镇有镇民闲聊过姥姥的背景,   姥姥早年丧夫,拉扯大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当了军官,可战争却带走了她的两个儿子。   她这口气已经撑的够久了。   人死前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姥姥从床上爬了起来。   姥姥这一生实在太遗憾了,等不来林砚回家,正如等不回来上街买菜的丈夫和当兵的儿子,她颤巍巍的在记账的笔记本上留下一句话。   捡回来的孩子,欠了三千块(划掉)。   阿砚,总会有天使来爱你。   姥姥最终因脏气衰亡而死在开春的那天晚上。   死神降临在了猫咖的那夜,   林砚见到盖着白布的姥姥。   他甚至没和姥姥说上一声告别。   同年十月,   朗洛小镇被战火波及,林砚护着几个小孩子死在战火的余晕里,穿进了这本妄图用爱情捆绑上位者来跨越阶级的童话书里。 第28章 返校   林砚在病房里度过了剩下的假期生活。   维那木的病房多是双人间。   厚厚的帘子隔开两个不同的空间,林砚住院的这几天。   艾普利总会送来卢卡斯做好的饭菜,她时常睁着双蓝眼睛怯生生的说话,似乎根本没有把差点被卖这件事放在心上。林砚观察到她并没有受惊吓,耐心的附和着她的话语。   离奥罗拉开学还有一个星期。   教务系统开放了公共选修课的权限,林砚卡着整点进了官网,可官网信号太差,转悠了十分钟左右,他还没进入教务系统。   林砚只好兴致缺缺的放下手机,他吃了个橘子的功夫,收到了伊桑的消息。   【林砚,你选课了吗?赶紧选,我听人说,大部分课程已经被抢光了。】   林砚看着面前根本进不去的官网页面,咬着最后一瓣橘子,慢吞吞的发消息。   【我进不去。】   林砚刚打完字。   官网似乎接收到了他的吐槽,转着圈的页面霎时消失,露出奥罗拉排版拥挤的官网主页。   林砚喝了口温水。   他慢吞吞的想,忘记刚开始就吐槽官网信号太慢了。   伊桑的消息来源很正确。   教务系统的页面只剩下孤零零的项目。   马术、美术、演算法设计、戏剧设计。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选了马术,他抬起头时,撞见一双幽深的湛蓝眼睛。   是帘子里的zero。   三天前,林砚和zero在伊甸园打了一架又巧合般的在同一个病房相遇。   林砚按灭手机显示屏,没再看zero。   zero很少说话,他看起来很沉默。   但林砚总能在抬眼时,撞见zero看过来的视线。   林砚冷幽默的想,   zero可能在cos木头人。   很快林砚收到了伊甸园的打款。   他打败了zero,分走了赌局上十分之一的金钱,林砚拿着这份巨款,先交了学费,又算清原主的借款,准备在离开维那木那天,将钱财还给卢卡斯、艾普利和沐澜。   又在开学的前两天,   林砚开始整理衣物,他换上单薄的长袖长裤,放轻脚步,准备提前回阁楼时,身后熟睡的zero突然发声道:   “林砚,你要去哪里?”   林砚拎着果篮,疑惑的转头,他慢半拍道:   “和你有关吗?”   zero一噎,湛蓝的眼睛看向林砚。   zero没穿医院配套的蓝白格子衫,反而穿着身做工妥帖的衬衫,肌肉线条清晰,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走过来时,总是给人带来很强的压迫感和带有攻击性的雄性气息。   林砚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zero礼貌的停下脚步:   “伊甸园的规矩,败者要跟着胜者一个月。”   林砚身形紧绷,他反问道:   “哪儿来的规矩?”   林砚尚未说话。   他就收到了伊甸园发过来的广告,广告采用春秋笔法将伊甸园描述成一夜暴富中最简单的场所,结尾的位置,又附上zero刚说的规矩。   林砚荒谬的抬起头:   “你新加的?”   zero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看向林砚。   林砚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时,听到了身后进紧跟着的脚步声,他烦躁的回头,踹向zero的膝盖,细白的手指准确的抓住zero的头发,直接戳破:   “你很无聊吗?沈涅。”   林砚脑海里残缺不全的书里并没有提及沈涅的马甲。   但林砚很熟悉沈涅的目光,和监控里盯着他看的视线如出一辙。   zero视线骤冷,刚要挣扎。   林砚透白的手指摸向zero的耳后,他拽着那层橡。胶。皮,强力的撕开沈涅脸上的人。皮。面具。   林砚的手很冷,碰触沈涅的皮肤时,带起一阵说不清的酥麻感。   面皮被扯开时,发出难听的声响。   沈涅看不太清林砚的神色,只能看到只素白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那只手指捏着面具的力度太大,不可避免的带了些粉意,有种说不出来的涩。情感。   被人揭开面具,这么屈辱的事情。   沈涅连挣扎都没挣扎,他一直在晃神。   他这几天,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林砚没空管沈涅的想法,直接将面具扔在地上,厌恶的看着沈涅:   “沈涅,你很喜欢在监控里看我吗?”   没了面具的遮挡,就像是没了监控模糊的色素。   沈涅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砚。   他们总是离的这么近。   沈涅不自觉的巡视着林砚的脸部轮廓,享受着头皮被扯痛的酥麻感,他看着林砚,缓缓扬起唇角,温和笑道:   “阿砚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学的是,   艾普利的语气和口吻。   林砚突觉一阵恶寒,他蓦然松开五指,直接给了沈涅一拳:   “别恶心我。”   这种挑衅,白猫又给了他一爪子。   沈涅没有动气,他温和的笑着,克制着发抖的手指,意味不明的看向警惕的林砚,他看出林砚对伊甸园的厌恶,随意道:   “伊甸园不是沈家的产业,是蒙特家族的产业。”   沈涅率先走出病房门,面无表情,阴鸷的看着走廊上的保镖,他戴上幅金丝眼镜,遮住面上不明显的淤青,又重新笑着看向林砚,温和道:   “是柏珩家的产业。”   他点到为止,笑着道:   “奥罗拉见,林砚同学。”   林砚只觉莫名其妙。   耽误这一会儿功夫,林砚回到阁楼收拾整理完衣物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阁楼里没人,卢卡斯出去进货了,艾普利去给朋友过生日。   林砚打开房门,他看向房间内多出一叠联邦钞票。   不多不少,   刚好是学费的一点五倍。   林砚只好将钞票重新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他收拾完全部行李,拿出本闲书,坐在沙发上,安静的浏览着。   卢卡斯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幅美人画。   林砚晕在昏黄的光线里,素白的手指翻著书页,雪白的侧脸上表情很淡,他浏览的速度很快,视线又轻又慢的勾缠着页面。   卢卡斯浸在他的视线里,慢半拍的感觉耳后红了一大片,愣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慢条斯理的将这段故事看完,抬起一点眼皮,扫向站在门口不动的卢卡斯,平静道:   “过来坐。”   卢卡斯下意识的应了声,跑到林砚身边,闻到林砚身上冷淡的香气时。   卢卡斯突然意识到,   他怎么这么听林砚的话。   卢卡斯别扭的放慢了脚步。   林砚垂下眼睛,拿出手机给卢卡斯转账,耳边突然炸起卢卡斯愤怒的声音:“林砚,你给我转账做什么?你这学期不交学费了吗?”   林砚安静的听着卢卡斯的话。   卢卡斯翻来覆去的就说着这两句话。   林砚耐心的等着他的情绪平复:   “卢卡斯,先喝点水。”   卢卡斯涨红着一张脸,他看着林砚始终平静的神色,颓败的垂下脑袋,身体却听话的伸手拿过茶杯,慢慢的喝着水。   明明是温水,卢卡斯却感觉喉咙很烫,眼眶开始变酸。   他不是最讨厌林砚了吗?   他不是决定好再也不给林砚送钱了吗?   卢卡斯席地而坐,小麦色的臂膀肌肉线条清晰明显,听着林砚冷静的声音:“伊甸园给我打了钱,以后的学费也有了着落。”   卢卡斯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空落落的。   那以后,他对林砚来说,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卢卡斯不是滋味的喝了口温水,听到林砚又说:“你以后要接着读书吗?”   卢卡斯蓦然抬头看向林砚。   林砚漆黑的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火光,卢卡斯清晰的在里面看清他的身形。   下一瞬,他的膝盖被不轻不重的踢了下。   “卢卡斯,坐远点。”   客厅里的沙发并不大。   卢卡斯刚好坐在林砚的脚边,他呆愣的看着林砚近在咫尺瓷白的手腕,霎时站起身来,慌乱间踢到桌面,耳朵通红一片,结巴道:“对…对不起。”   他迅速远离林砚:   “我去上学的话,你和艾普利的生活费怎么办,还有,我听沐澜说,你们奥罗拉的生活费都很高……”   卢卡斯跑到了厨房旁边,远远的看着林砚。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冷静的看着卢卡斯,头一次打断别人的话:   “卢卡斯,你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想不想上学?”   卢卡斯一怔。   他这个角度,林砚的脸几乎都隐藏在暗处,他只能看见那双狭长微勾的眼睛。   他最讨厌的眼睛。   卢卡斯心脏重重一跳,他听见自己说:   “想。”   他今年十六岁,很想去上学。   。   林砚去车站那天,   艾普利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砚,偷偷望着卢卡斯,小心翼翼的给林砚塞钱,林砚只当没看见,等艾普利再次偷瞥卢卡斯时,将钱重新塞给艾普利。   车站人流不多,   卢卡斯一个人提着行李走的飞快。   林砚缀在后面,在艾普利又一次抬头看他时,林砚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放缓声音:   “艾普利有事吗?”   艾普利飞速的又看了林砚一眼,低声道:   “阿砚哥哥,你和以前的阿砚哥哥很不一样?”   小朋友都很敏锐。   尤其是艾普利这种生来就不被喜欢的小朋友,她的情绪更加敏锐和自卑。   林砚低头看她,很轻的应了声。   艾普利眼圈红了瞬,她怯生生的陈述着:“以前的阿砚哥哥总是不高兴。我知道是因为母亲生了我后,得了重病,后来父亲又变卖了家产,家里没了钱。阿砚哥哥又要上学又要承担责任,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他以后会高兴吗……”   林砚本想安静的听艾普利说话,可身体里突然涌出股冲动来,他张了张唇,那道不属于他的情绪驱使着他发出道声音:   “你恨他吗?”   艾普利霎时静声,她低着头。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在地,艾普利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我…我也不知道……那里真的好黑…太黑了……真的好黑…我好害怕……”   林砚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   “别害怕。”   车站里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林砚接到卢卡斯手中的行李,他随着人流进了检票站,又跟着人群上了列车,坐在靠窗的车位。   模糊的玻璃上倒映出艾普利的脸蛋,她憋红了一张脸,拚命的拍着窗户,高声道:   “我不恨他,他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他了,我真的原谅他了,他是我的哥哥,你也是我的哥哥……”   可列车已经行驶,车窗外的风景后退着,   艾普利如同蝴蝶般奔跑着,她追着列车,双手撑成喇叭型,高声道:   “我原谅他了……阿砚哥哥……你也是我的哥哥……你钱不够的话,可以问我要钱……”   列车逐渐远去,艾普利的身影凝成黑点。   林砚心中埋藏的、属于原主的郁气彻底消散了——好像原主存在至今的郁气,就是想要看到被自己不小心卖掉的妹妹好好活下去,为了这口执念,哪怕已经死亡,也始终存着郁气。   原书里目前并没有记载艾普利和卢卡斯的结局。但艾普利因为原主的债务被卖到伊甸园,卢卡斯自然不会苟活。   这对兄妹会再次经历家破人亡。   这是林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站。   短短一个月,林砚和维那木挥手告别。 第29章 魔术   昼夜温差太大,降下来的气温凝结成水蒸气浮在车窗上,窗外的高山绿水被迫披上层白雾。列车安静的行驶过隧道,周遭暂时陷入黑暗,穿衣的摩擦声、打呵欠的声音涨潮般的覆盖着整个车厢。   林砚偷偷在白雾上画了个笑脸。   奥罗拉沉浸了一个假期的匿名论坛掀起了阵热浪,讨论的主题从“游船宴会”、“蒙特家族下午茶”过渡到“二年级课程项目”、“游学会”。   【主题:恭喜F4四位大少爷升到二年级!!!】   【1L:新学期的小小祝福,希望四位大少爷这学期能减少外出频率】   【2L:呵呵,一楼想抱大腿的心思,我隔着显示屏,都能闻出来。】   【3L:拜托 诚实点好吗谁不想抱大腿呢】   【4L:今年一年级新生里有爱尔德家族的正牌少爷,这位少爷和爱尔德家族的其他少爷不一样,听说很活泼爱笑】   【5L:给大家透个底 爱尔德家族子嗣众多(不是情妇生的) 我父亲说了 F3已经确定是爱尔德家族的下一位继承人了】   【6L:沈少爷家里可只有他一个人】   【7L:蒙特家族的继承人确定了吗】   【8L:楼上可真敢说 算了 我大发慈悲给你透个底 那些个私生子怎么可能会影响柏少爷的地位】   【9L:楼上可真敢说】   ……   【9L:开学宴是举办在庄园里吗】   【10L:楼上别想了 没有邀请函是进不去的 】   【11L:唉,我父亲说让我和顾少爷打好关系,嘿嘿嘿,一年了,我还没见顾少爷几次面】   【12L:有人总结了四位少爷一年来的路线。萧少爷经常出没在北区玫瑰、高坡雪松。柏少爷喜欢骑士场、古堡庄园。沈少爷总是去教堂祈祷。顾少爷也不常去实验室,实在太神秘了。但四位大少爷是发小,你试着去其他地方和另外三位少爷碰碰面】   【13L:骑士场?!天塌了】   【14L:同楼上,呜呜呜呜,当时死活不想选马术课,刚才我听朋友说,今年马术课开施在骑士场】   【15L:天不会塌,就算遇见又如何?】   ……   【25L:家里太无聊了,说真的,想念奥罗拉聚会】   【26L:加一】   【27L:今年有几只羔羊啊】   【28L:超多,我有照片,有几只看起来鲜嫩多汁】   【29L:有点恶了(呕)】   【30L:别吓着大家啊(狗头)】   ——此贴因有违禁词而被管理员删除——   奥罗拉内的各种俱乐部也争抢着发出入会要求,火爆的帖子下面,是光鲜亮丽的邀请函,隐含的意思却是,大量的入会费、资源置换和消息对换。   邮箱里没了垃圾信息,孤零零的躺着几张邀请函。   奥罗拉的二年级更倾向于野外实践。   因为奥罗拉军事学院的出身,二年级的学生需要参加军事训练。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大部分都被删除了的帖子。   奥罗拉好多机密。   林砚退出论坛,他在聊天软件上加了这一学年各科目的班级群。   列车里陷入了沉睡。   林砚从包里拿出毯子时,摸到了一叠多余的放到外面足以被抢劫的联邦钞票。   列车顺着轨道跨越不同的州区,安静的停在了新啰苏达州。   新啰苏达州今日天气,   全天气温10℃~15℃,多云无风,空气质量下降,轻度雾霾天气,市民小心出行。   林砚戴上口罩,披了件灰色大衣,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出车站。奥罗拉在郊区,周边停靠着多辆价值几千万联邦钞票的豪车。论坛上有少爷怒骂私人航线申请不来,可天边依旧闪烁着黑点,奥罗拉西区的飞机场也传来飞机停靠的轰鸣声。   原书提过句,   特优生的寝室楼没有安装隔音层。   林砚洗漱沐浴后,终于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不仅是飞机豪车的轰鸣声,还有特优生三俩聚集的兴奋交谈声。奥罗拉的设计很奇怪,特优生的寝室楼外表富丽堂皇,内里却破败不堪,这种鲜明的对比,让特优生们下意识的围成一个团体。   原主手机聊天软件里曾有过一个奥罗拉全体特优生的群聊。   但这和林砚没什么关系。   林砚目前只想睡觉。   他拉上窗帘,戴上耳机,蒙上被子,伴着耳机里的轻音乐陷入了沉睡。   林砚再次醒来,   林砚晕乎乎的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他揉了揉头发,薄被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发粉的锁骨。   胸廓起伏带动鼻腔的呼吸声。   很重,又难以忽略。   林砚茫然了瞬间。   他这才想起他回到了奥罗拉。   而寝室多出一道不属于他的呼吸声。   林砚心脏跳了两下,他警惕的保持身形不动,伸手拍在床头的小夜灯。   昏黄的光束“噌”的亮起。   林砚对上一双茫然的碧眼。   萧绯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金发被梳在脑后,将近一米九的身形窝在椅凳上,似乎坐的很不舒服,他的脊背靠在床柜上,两条长腿支在地面,歪着头盯着林砚看,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后,他拿出烟,咬了块水果糖:   “你醒了?”   他又穿越了吗?   林砚冷幽默的思考着。   萧绯嘎嘣的咬完水果糖,又拆了根棒棒糖,刚要塞到嘴里,他不经意扫到林砚发粉的唇瓣,条件反射道:   “你要吃糖吗?林砚。”   好的,他应该没穿越。   林砚深吸一口气,他从床上起身,腰身微弯,穿上鞋。   没等到林砚说话的萧绯将糖塞进嘴里,他巡视着林砚的身体,从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林砚弯腰时,露出了胸前的皮肤。   转瞬即逝。   萧绯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   林砚刚起床,微垂的眼帘上浮着层粉意,连带着眼尾勾勒出红意,他神情冷淡,视线没什么情绪的落在萧绯的脸上:   “你究竟要做什么?”   萧绯盯着他漆黑的睫毛,滚了下喉结。   他究竟要做什么?   萧绯想了一个假期。   当时林砚在社交平台上写故事诋毁他的母亲后,萧绯暴怒到极点,他誓必要林砚付出代价。   发红牌,引领全校教导林砚,再让林砚精神崩溃到退学。   可萧绯从卡亚赛道回来后,   萧绯发现林砚变得不一样,他根本没正眼看过以前的林砚,也不清楚林砚的变化是否正常。   他只知道一件事。   林砚变得有意思了。   他邀请林砚参加庄园宴会时,没想过撤销红牌,只是骗骗林砚。   可林砚根本不咬鈎,还弄坏了他的赛车。   这是对萧绯极大的侮辱和冒犯。   他又发了张红牌。   手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告诉他,无论他们做什么,林砚都不受任何影响。   萧绯感到好奇。   同样的方法自然不能用第二遍,他派人将林砚哄骗到北区玫瑰。   林砚撞上他的赛车后,   一切都失控了。   他开始控制不住的梦到林砚那张脸。   梦里的林砚始终没给过他好脸色。   这种强烈的落差反覆煎熬着他的心脏。   萧绯心不在焉的参加了希尔微家族宴会,按照家族传统进森林猎杀雪狐时,有几个私生子撞上了他的枪口,本就处于烦躁中的萧绯直接端起猎枪击伤私生子的胳膊大腿,送了他们几个月的养伤套餐。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实在没意思,萧绯甚至想直接将这些私生子猎杀。   隔一段时间,逗逗他们也好。   不出所料,老爷子当着那个蠢货的面骂了他一顿,重拿轻放的让他进屋好好反省。   萧绯拔了电闸,躺在地板上,陷入了沉睡。   梦中混乱不堪。   恶心的鱼腥气笼罩在屋内,男女交//合的声响让人烦躁不堪。   佐伊又开始哭了,哭的让人心烦。   十岁的萧绯听着屋内的动静,他爬上高大的凳子,查找着猎枪。   墙壁上挂着几张蠢货猎来的猛兽皮。   萧绯那双碧眼直勾勾的盯着熊皮上的黑眼睛,他抱起了墙面上的猎枪。   猎枪比他还要高,沉甸甸的。   那个蠢货每次带人回来时,都会遣散别墅内的佣人,唯独留下佐伊。   老爷子尤其重视正经妻子生下的孩子。   萧绯自小便被老爷子抱走,当作继承人培养,他样样优秀、过目不忘,完全不同于他那个蠢货爹。   但这次,萧绯从老爷子哪儿跑了回来。   萧绯穿着佐伊精心挑选的白西装,一脚踹开门,端起猎枪,碧眼笑意盎然的冲那个蠢货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   鲜血、尖叫、恐慌。   梦中的场景被蒙上层昏暗,那个蠢货一如既往的贪生怕死,拉着床上的女人当作盾牌,面目狰狞的喊着佐伊的名字。   “佐伊,你他/妈的,你儿子简直是个疯子!你赶紧将他给送走!”   萧绯面颊上露出个酒窝,笑意盈盈的又开了一枪。   梦境混乱颠倒。   萧绯被人注射了镇静剂,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将他抱走,他努力撑着眼皮,看了佐伊一眼,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喂,你别哭了,我下次一枪崩死他。”   那是他见到佐伊的最后一面。   萧绯再次听到佐伊的消息是在纸媒上。   平民女性赛车手佐伊死在了赛道,那场希尔微家族的豪门隐秘又被人端上了各大媒体,记者恨不得用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来记载这场隐秘“平民跨越阶级嫁入豪门的笑话”、“浪子三爷究竟有没有回头”、“下一任希尔微家族的继承人”。   希尔微家族多的是金钱。   消息只蒸腾了两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境不断的重复着。   他不断的抱起猎枪跑到二楼,反覆开枪击杀。   雷声轰隆一声。   萧绯从梦境里惊醒,他出了身冷汗,巨大的空虚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浑身疲惫倦怠,胸腔内的心脏不断的跳动起来,他赤脚起身,推开窗户,朝窗外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   萧绯的心脏终于回归到正常跳动频率,他支肘看着林间乱飞的雀鸟。   白色的羽毛、漆黑的瞳孔。   萧绯忽然想起了林砚。   再次回过神,他踏进了特优生的寝室楼。   脏污、破败又令人生厌。   穷人身体内的那股穷酸气几乎弥漫过每个角落,萧绯蹙眉,寻到林砚的寝室门,打开了锁。   室内一片昏暗。   奥罗拉统一发放的蓝白格被子微微鼓起,被子下埋藏着纤细清瘦的身形线条。   那一夜的惊悸好像得到了缓解。   萧绯坐在椅凳上看着林砚。   周遭依旧漆黑,门外噪声闹人。   萧绯却渐渐平静下来,他抽空摆弄了会股票,漫不经心的等着林砚起床。   萧绯脖颈一紧。   他被迫看向林砚。   林砚又掐/住他的脖颈。   萧绯仰视着林砚雪白的面孔,他突然察觉到一件事,林砚不耐烦的话,就会掐/人的脖颈。   而现在让林砚不耐烦的人,是他。   在希尔微老宅开出的那一枪此时正中萧绯的心脏,心脏受惊般怦怦跳动两下。   林砚倾身看他,冷冷道:   “萧绯,你又来给我发红牌的吗?”   萧绯骤然回神,他不适的开口,嘶哑道:“没。”   林砚松开了手。   温热的触感消失,萧绯揉了揉颈部,他笑眯眯道:   “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如果你赢了,我就把你身上的红牌撤销。”   林砚笑了下,眸中带了些讽意:   “炸掉人手的游戏?”   萧绯眯了眯眼,浑身戾气。   寝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同窗兴高采烈的探出个头:   “林砚,你的学生卡忘记取了。”   同窗话音一落,撞上了萧绯阴鸷的视线。   萧绯生了张笑眼笑唇,如果忽略掉他恶劣的性子,他看上去倒是比其他几位大少爷更好相处。   希尔微家族掌管洛曼家族的势力时。   萧绯出场时,笑意晏晏,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奥罗拉内都知道这位少爷恶劣的品性。   同窗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是F4时,林砚已经挡住了同窗的视线,他站在门前,接过学生卡,顺手将桌面上的牛奶递给同窗,温和道:“谢谢。”   萧绯“啧”了声,他听着林砚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冷声冷调。   奇怪。   萧绯下意识的想掏出烟,却咬了块糖果,他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萧绯突然意识到,   他只是迫切的想见林砚一面。   林砚送走同窗,背抵着门,不耐烦的看向萧绯。   被旁人耽误的这会儿功夫,萧绯身上没了戾气,他咽下糖果,弯唇笑道,脱口而出:“林砚,你公开在奥罗拉匿名论坛上,向我道个歉,我就同意撤销你身上的红牌。”   林砚脑海里冒出原主经历的事情,他勾了下唇,眼中讥诮更重:   “道歉?”   萧绯自是听出林砚语调里的冷意,他的唇角缓缓下压,阴着一张脸看着林砚:   “林砚,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   林砚垂下眼睛。   如果他接受了这次示好,他在奥罗拉的处境或许能得到改善。   但原主呢,他占了原主的身份,就这样接受霸淩原主的人,微不足道的稍稍低头的示好吗?   可在阶级特权高于一切的联邦,他又能如何让霸淩原主的人付出代价呢?   萧绯难耐的咬住菸头,自满的等着林砚的回答。   他已经给足了林砚脸面。   室内寂静下来。   林砚让出了一条路,抬起头看向萧绯。   萧绯瞳孔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砚。   林砚冷静的看向他,声音平稳:   “你应该和林砚道歉。”   萧绯不敢置信的缓了两秒,他被气笑了,恶狠狠的踹了脚柜子,摔上门,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林砚,你不要后悔。”   。   一道帖子迅速爬上匿名论坛的顶峰,短短十分钟,已经达成了上千人观看的热度。   【主题:L又又又收到了F4的红牌】   【1L:不敢睁开眼】   【2L:时间重置到上个学期了吗】   【3L:草,这是要集齐八张红牌召唤神龙的吗】   【4L:L真是大出风头】   【5L:我感觉我像是校园文里的npc,他俩最后不会背着小白花在一起了吧】   【6L:双出轨,好品】   【7L:别再抬L身价了。我猜测,L迟迟没有精神崩溃滚出奥罗拉,F4心急了,不是我说,舔狗团都跑哪儿去了】   【8L: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耽误了会,这学期,肯定不辜负萧少的期待】   ……   【12L:我能偷偷插一句吗,我好像在林砚的寝室看到萧少了(我只见过萧少照片,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13L:L爬床失败恼羞成怒了呗】   【14L:有些人积点德吧,重点是萧少在L寝室】   【15L:萧少不会看上L了吧】   【16L:L确实好看】   【17L:他拽什么拽,一个特优生而已】   ……   林砚没有看论坛,并不知道论坛已经将他塑造成心机婊但实在貌美的形象,他在清空邮箱里的垃圾信息。   垃圾信息永远清除不完。   奥罗拉刚开学,本来课就多。   林砚烦躁又冷静的将露骨的信息互发给其他邮箱。   奥罗拉的马术课今年开设在骑士场。   骑士场位于奥罗拉的东区,地域广阔,黑麦草郁郁葱葱。训练区、比赛区、休闲区、教学区及马厩区等局域互不干扰。   马术教练布鲁克穿着骑士服,身高体壮,往哪儿一站像是一座小山,声音浑厚,眉头一拧,让人无端紧张。布鲁克的第一课是讲授马术的基本理论知识,选修课同窗穿着奥罗拉的校服,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教学区。   “柏少没来吗?”   “柏少只是挂个名。”   ……   林砚没睡好。   萧绯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寝室。   林砚询问了管理寝室的主任,得到了主任的回覆。   【同学,特优生的寝室是二人间。新生刚入校,宿舍不够用,就将萧绯换到了特优生宿舍楼。】   林砚和萧绯目前是室友关系。   萧绯没来住,林砚心安理得的又加了道铁锁,他才放心的睡觉。   折腾的有点晚了,林砚卡着点走进了教学区。奥罗拉今年又改版了校服,春装黑红撞色,版型很正,修饰出林砚的肩线和腰身,各种乱七八糟的饰品没有压过林砚本身冷淡的气质,他平复着呼吸,缓缓的缀在了队尾。   本来隐隐躁动的声响静了瞬。   各种视线轻扫过林砚的全身,林砚剪了发,露出后颈那截白皙的皮肤,像是幼鸟细弱的脖颈。   同窗盯着他那截皮肤,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这堂课很水,中途不断有人逃课。   布鲁克管不了贵族少爷们,也不会阻止特优生逃课学习,他简单讲述完理论知识后,大致说了期末考核要求,就解散了同学。   林砚刚想走时,被布鲁克叫了过去,布鲁克结结巴巴的请求林砚帮忙给马儿喂草。   林砚抬头看了眼布鲁克紧张的神色。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布鲁克松了口气。   马厩区里的马儿很安静。   林砚没费多少功夫,他洗完手准备离开时,意料之内,他被锁在了骑士场。   这是电子锁。   林砚需要费点功夫才能打开,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回想起上一世朗格教他开电子锁的知识,刚想出个苗头时,林砚的邮箱里收到封邮件。   来自基因学教授的邮件。   基因课这学期有六篇论文,第一篇论文题目是“基因编辑这一技术能否用于未成形的胚胎”,截止日期是今天下午六点。   还有三个小时。   林砚莫名的又看了眼邮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时间,荒谬的眨了眨眼睛,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查询数据。   基因教授的意图其实很明显。   他希望奥罗拉的二年级同学能够做到今日事今日毕,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实践活动上面,可他错估了奥罗拉恶劣的生存环境。   好在骑士场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林砚查找了个不需要通行证更没人的角落,开始了忙碌的论文写作。   联邦目前最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掌握在爱尔德家族的手中,爱尔德家族几乎垄断了联邦大部分生物医学基因实验室,爱尔德家族的当权者对于基因编辑这一技术的态度是暧昧不清。   联邦权威纸媒捕风捉影的记载着。   爱尔德家族的私人实验室开展过“完美人体”的计画,势必要制造出“完美人类”。   林砚大致浏览过这些信息,他快速过滤乱七八糟的知识,写着论文。   天色逐渐变暗。   骑士场却灯火通明,折腾了两个小时,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将论文发送到基因学教授的邮箱,漫步在骑士场上,正思考着开锁的事情时,撞见一双黑漆的瞳孔。   是一匹白马。   马身高大,肌肉线条流畅,身体结构匀称而优雅,步伐稳健而轻快,它那双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倒映出林砚的影子,霎时停下了脚步。   马背上坐着一个人。   奥罗拉的骑士服是由猎装改版而来,黑色衬衣黑色领带,骨架很大,身形极高,侵略性很强。   林砚看不太清出马背上的人,隐隐能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的视线,他没什么表情的转身,来到骑士场门口。   柏珩不动声色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看。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白马恋恋不舍的停在原地,柏珩几步走到林砚身边,他看了眼紧锁着的大门,眼里透过抹瞭然,明知故问道:   “门锁了,怎么办?”   林砚转头看了眼柏珩。   男生将近一米九的身形,黑色长靴束紧长裤,挑染过的绿发垂在脑后,黑底金边的骑士服撑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眉骨偏高,眸色偏灰。   原主的记忆里没见过这个人。   林砚也不认识,他平静开口道:“开门,回寝室。”   墙边爬着不同品种的花朵。   柏珩慢条斯理的脱下手上的黑色手套,他随意开口道:“管理员六点半来检查马场,不如等着他来开门。”   林砚摆弄了下电子锁,他附和了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柏珩靠墙道:“观察。”   奥罗拉校内的贵族们恨不得将胸针贴到明面上,而眼前这个男生并没有戴胸针,但他的气势并不像是普通贵族。   林砚有些警惕。   但他又想起来伊萨克说过的话。   【高等贵族家里不收留没有能力的子孙。】   林砚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   但这次的事情是针对他的,林砚垂着眼继续看着电子锁。   柏珩顿了顿,又加了句:“经常被锁就知道了。”   林砚回首看了柏珩一眼。   柏珩微妙的察觉到林砚眼里透出些莫名的情绪。   就像是感同身受。   柏珩继续道:“我经常被锁在这里。”   林砚没说话,他抬了抬手。   昏暗的夜里看不清林砚的动作。   柏珩隐约看见林砚抬了下手,手骨轮廓清晰,骨节分明。   柏珩慢半拍的想,   顾烨可能会喜欢这双手骨。   就是一晃神的功夫,   林砚手中多出了朵淡粉色的蔷薇:“小魔术。”   柏珩微怔,审视的看着林砚。   林砚没再理他。   电子锁“噌”的一声,   门突然开了。 第30章 洛克   【主题:二年级首次课外实践定下来了】   【1L:我听学长学姐说,入校的一年级学生偏向理论,二年级学生偏向实践。因为奥罗拉的前身是帝国军事学院,课外实践更倾向为军事活动。】   【2L:我做过这方面的功课。但目前校内还没开设射击近战等军事课程,奥罗拉为了照顾特优生,这次课外实践不可能是军事演习,有可能是实地考察和调研、社会实践或者文体活动】   【3L:特优生能不能滚出奥罗拉】   【4L:楼上太过激了,没有那群羔羊,谁陪少爷们玩游戏呢】   【5L:别太过分了】   【6L:戳中楼上了吗(狗头)】   【7L:别吵了。上个帖子有人不断分享同窗们打架的视频,内容太过血。腥。暴。力,管理员删除了那个帖子后,发布了上网的规章制度,以儆效尤的封了好几个id号】   【8L:L的号肯定要封】   【9L:活该!他以前那些言论已经称得上网络。暴。力。可不能因为他是特优生,天生比我们可怜一截,就放过这种表里不一的键盘侠】   【10L:我真是服了。上学期L用魔力药水将他自己变漂亮。我当时都没意识到那是L,到处问他的消息,还真以为是学校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美人】   【11L:只要别发些见不得人的话就行了】   【12L:呵呵,现在全校都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谁还会发些见不得人的话】   【13L:(弱弱发问)没有人和我一样不知道上学期F4为什么给L发红牌】   【14L:不是为了抢小白花吗】   【15L:楼上掉狗血小说里了吗】   【16L:晦气!别总是提L,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假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想到L冷脸的样子了,服了,我不想梦见L】   【17L:藏好点,行不行,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崆峒】   ……   【25L:别吵了。最新消息,首次课外实践定在洛克城,时间是两周。实践活动宣传报上的原话是探索森林的奥秘,寻求埋藏的宝藏】   【26L:文邹邹的。肯定又是文工团那群小O写的,这他/妈的谁能看懂】   【27L:楼上是掉进什么ABO校园文了吗】   【28L:有一说一,文工团每次发布宣传报都搞点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29L:难道就我一个人看懂了吗?】   【30L:看不懂的人测过智商吗?文工团不是一向这个风格吗?算了,我大发慈悲给你们翻译翻译。洛克小镇应该有森林,目标是穿过这片森林,找到某种宝藏。】   【31L:所以呢?这是军事演习还是调研活动?】   【32L:哈哈哈哈,别挽尊了。我问了文工团的朋友。这次是活动归属于实地考察和调研。洛克森林里被提前放置了后战争时期的历史遗迹,二年级学生需要分辨假遗迹的年代时期,并撰写实践报告。森林里提前安装了微型监控。是个人活动,不可以合作也不可以作弊。】   【33L:奥罗拉这次玩不起啊,上年不是将学长学姐送到了后战争时期损损耗最严重的城镇吗?怎么轮到我们,便是弄几个假遗迹糊弄我们】   【34L:别掉以轻心,超可怕】   【35L:洛克森林是横跨两个州的原始森林,生态系统完善,以茂密的树木和翠绿的山峰而闻名于世,属于希尔微家族的地盘】   【36L:萧哥找到家了哈哈哈】   【37L:楼上连萧少都敢调侃】   【38L:言归正传,洛克森林很可怕。联邦政府没开发过这个地段。】   【39L:没事,微型监控到处都是,手腕上会绑求救表盘,到处都是直升机。但提示一下,没找到遗迹就退出此次调研活动,实践分是零蛋,只能跟着下一次调研活动的同学】   ……   【47L:大家都好正经,偷偷说个事(对手指)】   【48L:憋死我了,过去好些天,大家都风平浪静的】   【49L:我憋不住了,我要说】   【50L:维迪、莱斯里、罗德三位少爷前些天在庄园里打起来了。贝亚特少爷去劝架,没劝住,掉河里了】   【51L:我草,真的假的,怎么没一点风声啊】   【52L:不是,没人为贝亚特少爷发声吗】   【53L:萧少给他们一枪就老实了】   【54L:好劲爆好劲爆,什么时候的事情】   【55L:当事人,偷偷说一句。庄园聚会上,柏少当时管都没管,一直在笑,还在玩手机,桌前摆了四个手机,好像是维迪少爷们的手机】   【56L:难不成…难不成是顾少要解剖他们】   【57L:楼上,我冷汗都出来了】   【58L:沈少还在教堂吗】   【59L:沈家在开家族宴,沈少还没回奥罗拉,他还在首都塞斯】   【60L:好诡异,我不会穿进什么诡异副本了】   ……   萧绯的第三个红牌下发后,   霸淩者的手段莫名消停了许多,林砚遇到最多的便是有同学将他关进教室。   这种手段甚至算不上麻烦,对于林砚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   因为课外实践活动的提前,各科理论教授下发了论文撰写和实验报告。小镇教学比不上奥罗拉的学习强度,林砚忙的团团转,整日奔波于学业,连将霸淩者反关进小黑屋的心思都没有。   努力是会体现在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上。   林砚已经能流畅的完成实验操作。   物理教授发布了“点亮小灯泡”的实验。   作业内容需要小灯泡变亮的完整视频和实验报告撰写。   林砚刚进实验室,他放下书包的功夫。   一身黑的柏珩也进了实验室。   两人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林砚将课本拿出来,面无表情道:“建议你再找个实验室。”   柏珩耸了耸肩,他笑道:“没时间了。教授好像疯了,只给了一天时间,完成实验的同时还要撰写实验报告。”   林砚露出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极其认可柏珩的前一句,认真道:“时间确实不够。”   柏珩倒是头一次在林砚这张冷脸上找出来其他情绪,他挑了挑眉,占据了林砚旁边的实验桌,没骨头似的靠在桌边,懒散道:“没办法,我平时分不够,只好在实验上下点功夫。”   林砚转头看他,疑惑道:“平时分?你没去上课吗?”   柏珩说:“上次被人关在寝室了。”   林砚瞭然的点了点头。   林砚有严苛的时间计画。   他没再和柏珩闲聊,开始专注做实验,实验做到一半时,推推搡搡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门锁被强力关上的声音。   林砚连头都没抬一下。   倒是柏珩从百忙中瞥了门口一眼,漫不经心的问:   “有人将我们关在实验室了。”   实验正值关键时期,林砚不想和柏珩说话,可柏珩是因为他受到了牵连,他平静的回了句:   “没事,我能打开门。”   柏珩审视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林砚皮肤白,唇瓣又红。   两种突兀的颜色进行对比时,总能让人不自觉的盯着他的唇瓣上。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遮住了漆黑的瞳孔,眼窝下落了层阴翳,看上去多了些乖巧。   林砚刚接完电路,他抽空看了眼柏珩。   天花板上的灯泡霎时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实验室外的人影拔了电闸,得逞似的发出了哄笑声,似乎有人想到了林砚的武力值,又紧忙推推搡搡的离开案发地点。   林砚拨了拨手边的开关。   小灯泡缓缓的亮起时,林砚听到柏珩突然说了句话。柏珩的声音很低,林砚没听清楚,他疑惑的转头看了眼柏珩。   小灯泡电路不稳,亮的很慢。   暖黄的光晕轻轻将林砚笼在怀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流光闪过,清晰的倒映出柏珩的五官。   柏珩不动声色的望着林砚瞳孔里的自己。   林砚语气微微上扬:   “你不是要做实验吗?我可以借你一点光。”   柏珩隐隐从林砚的语气品读出了他的情绪。   林砚在…高兴。   林砚在高兴什么?   柏珩审视的看着林砚的背影。   他没再开口,藉着小灯泡的光亮,开始做剩下的实验。   这是林砚第一次成功的一次性做完实验,他弯了弯眼睛,给小灯泡拍了几张照片。   林砚刚想关上手机,这才发现匿名论坛上的管理员给他的新号发了消息。   原主的id号是有六重密码的。   原主护的太严,林砚没心思去探究原主的隐私,他穿来后没去破解原主id号的密码,又重新申请了个号。   管理员近期要整顿论坛,以儆效尤的封了几个id号,其中就有原主的id号,据说是因为曾经参与了网络暴。力。   奥罗拉的校规讲究人道主义。   管理员封号的时候,还特意发消息,询问了林砚这件事并让林砚附上保证书和亲笔签名。   林砚不清楚管理员是怎么找到他的新号的,但他认真的回覆了管理员的消息,并 照抄下匿名论坛上的保证书交给管理员。   林砚打字打到一半,头顶上载来柏珩散漫的声调:“你在写论文?”   林砚慢吞吞的回覆:“我在写保证书。”   林砚头顶上的声音明显顿了下,但柏珩又极其遵守社交礼仪,没再问林砚为什么要写保证书,他懒漫的靠在桌前,藉着小灯泡的亮度,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砚。   林砚垂下来的脖颈。   很白很细的一片。   奥罗拉这学期的校服做了收腰处理。   柏珩的视线落到林砚被掐的很细的腰在线。   他顿了顿,扭过头。   林砚也没再说话,他继续和保证书做奋斗。   这件事情没在林砚的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   又是新的一天。   基因学教授的大部分课程都被教务系统安排在前两个月,林砚不得不先放下手上的其他作业,来完成基因学教授布置的任务。   这次的实验任务是测试激活子的效果,属于基因工程实验作用域。林砚在脑海里大致过了遍步骤,他自信满满的从寝室楼走到实验楼。   自信维持到林砚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没开灯。   但有锋利刀片滑过皮肤的声音。   林砚条件反射的打开了灯。   灯泡“噌”的一声亮起。   太耀眼了。   林砚的视网膜被过度曝光的亮度刺的生疼,他不自觉的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的和实验室里的“分尸工”对视一眼。   “分尸工”拿着刀,站在“尸体”面前。   林砚平静的看了眼桌子上的尸体。   还好,是橡胶制造出的人体。   林砚麻木的抬起一点眼皮,他冷静的开口:“这里是基因实验室。”   “分尸工”答非所问道:   “我在等你。”   林砚不想说话。   顾烨已经放下了刀,走到了林砚的身边。   顾烨依旧穿着身白大褂。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本来就很有压迫感,那双金黄色的瞳孔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一动不动,像是个机器人,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危险感。   他的声调毫无起伏:   “我想问你,你身上好香。”   “我研究不出来这个香味。”   林砚这才闻到顾烨身上很轻的冷香。   像是薄荷和柠檬杂糅在一起的味道。   这个味道和林砚买的洗衣粉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砚没说话,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   顾烨依旧求知若渴的望着他。   林砚觉得顾烨并不像是在看他,像是在拆解他,将他分成一块一块的。   香气、血液、骨骼、腐肉。   还没等顾烨说话,林砚便被自己的想像惊了下,他突然明白原书里对于顾烨的记载。   【顾烨是个天才,是跨时代的天才,他简直不像脆弱的人类,他是最完美的作品。手术刀在顾烨的手里,是这个时代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简而言之,顾烨目前没把他当作人看。   林砚面无表情的打开手机。   购物软件上孤零零的摆着洗衣粉的链接。   没有牌子。   一斤只要三十五块联邦币。   顾烨盯着显示屏上的字体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分尸工”终于扛着“尸体”走了。   林砚松了口气,他打了个电话。   实验室外面贴着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林砚不确定这个房间有没有被污染,他简单询问了负责人相关事项。负责人从愤怒到吃惊再到麻木讨好,礼貌的让林砚再找一间实验室。   好在下一间实验室没有“分尸工”。   不幸中的万幸,林砚完美的完成了这次实验。   越发临近课外实践的日期,匿名论坛爆炸般的涌出各条不同的帖子。   【主题:可以出去玩了】   【1L:我是一年级学生,我不同意二年级学生去洛克森林做实践调研。】   【2L:你走路小心点,别以为我在一年级没有人脉】   【3L:洛克城天气状况阵雨,温度范围9℃至15℃,风向风力东南风,微风。建议穿防水外套,内搭针织衫。】   【4L:不用穿太厚。但记得带上换洗衣物、帐篷、干粮、饮用水。注意拿上充电宝,联邦币也必不可少。】   【5L:我从网上查到的,洛克城很喜欢说方言,有驯养蛇的传统,好恐怖,我会不会被毒蛇咬死啊】   【6L:我要为我的家乡发言。我们驯养的蛇很温顺能听懂人话,你别招惹它,它就不会咬你,而且我们哪儿医院也很多】   【7L:楼上…真的不是在警告我们吗】   ……   希尔微家族赞助奥罗拉的这次出行。   私人飞机齐刷刷的停在奥罗拉的草坪上,林砚拿着手中的号码牌,跟着人流进了3号飞机。   林砚是经济舱的左边靠过道位。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奥罗拉的校服,板正的黑色冲锋衣套在他的身上,遮住了大片瓷白的皮肤,唯一裸露出来的手腕白的将近透明。   经济舱中的人影控制不住的屏住了呼吸,黏腻的视线慢慢滑过林砚唯一裸露在外的手指。   “砰”的一声。   匆忙赶到的粉发同学不小心将水洒在林砚座椅的靠背上,他喘着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点急。我们换个座位。”   他说着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抬起头掏出号码牌递给林砚。粉发同学第一次离林砚这么近,他甚至能看见林砚垂下来眼皮上淡淡的血管,很细、像是鈎子一样爬到他的心间。   他下意识的缩了下手。   林砚已经接过了号码牌。   头等舱左边靠窗位。   3号飞机上的头等舱只有八个位置,林砚离开经济舱时,舱内的同学霎时拿出手机,幽幽的蓝光映出人影的各色面孔。   林砚走到头等舱。   隔着一扇门,   说笑玩闹的男生自如的谈论起联邦新出的各项时政,又谈到不久前加尼州的暴乱,再次联系到前几年联邦推出的法令。   林砚还是推开门。   性格开朗的男生站起身,熟稔的转过头,军装式制服衬得他整个人身形越发高大,声调乐呵呵的:“凯德,就剩……”   他对上了林砚漆黑的瞳孔。   男生一时没转过弯:“林…林砚。”   不是凯德?那凯德去哪儿了?   贵族们自有一套行事法则,他们有着很强的领域感,圈起来的领地强硬的排外,拒绝其他人踏足。   男生话音刚落。   本来各自忙碌的其他男生齐刷刷的转头幽幽的看了过来。舱内霎时一静,男生们又三三俩俩的换了个话题,开始谈论游戏,余光却依旧紧盯着林砚的动作。   踏足他们领域的林砚像是误入狼群的绵羊。   林砚没什么反应。   他寻到座位后,戴上眼罩开始休息。   男生们相互传递着眼神,互相耸了耸肩,表示不太清楚。   服务人员过来换了几杯水。   本来只是不想说话的林砚缓缓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个梦,梦境很混乱,乱七八糟的还掺了点灵异怪神。   林砚被困在梦里动弹不得。   他身边的位置早已经历了两朝换代。   若有似无的视线却扫视过他的全身,最后停留在他嫣红的唇瓣上。   林砚再次醒来时,他戴着眼罩缓了缓,才扯了下眼罩,睡眼惺忪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飞机已经起飞了。   服务人员推着小推车来到头等舱。   林砚转头,轻声要了杯白开水。   林砚接过水后。   他这才发现身边的位置上换人了。   是萧绯。   军靴束紧长裤,黑底红边的军装式制服,长手长脚的窝在座位上,他似乎睡着了,金发耷拉在眉眼上,没了惯常的乖张戾气,看起来有种难得的安静。   林砚顿两秒,忽略掉萧绯颤动的睫毛,他没什么表情的灌了两杯白开水。   脑袋好不容易清晰了些。   林砚又转头看了眼旁边人。   还是萧绯。   他没看错。   林砚荒谬的抬了抬眼皮,实在弄不清楚萧绯的想法,他只好忽略掉旁边的萧绯,开始冷着一张脸发呆。   姥姥说,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冷着一张脸,很容易击退大部分人。   很显然,萧绯并不是大部分人。   他光明正大的睁开眼看向林砚。   私人飞机从奥罗拉开往洛克小镇需要八个小时的路程,舱内中途还提供了一顿午餐。头等舱的男生大多选择去服务厅觅食,林砚懒洋洋的窝在座位上,他不想动也不太饿,慢吞吞的喝着白开水。   身边人来人往,舱内安静下来。   萧绯也没动。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气氛却莫名古怪。   萧绯摆弄了会股市,碧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计算机显示屏看,忽然出声道:   “你要吃什么?” 第31章 味道   许久没听到林砚回覆的萧绯又气又恼,还带着些说不清的委屈和羞耻,他“砰”的一声,关上计算机显示屏,满身戾气的看向林砚。   林砚好像在睡觉。   他脱掉了最外层的冲锋衣,里面穿的是青灰色的高领毛衣,座椅被调节成可仰躺的角度,书本被平摊在脸颊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光影洒落在他的身上,往常看起来冷硬的肩腰线条多了些柔和感。   萧绯忽然想起了那天他闯进林砚寝室看到了林砚刚睡醒的模样。   毛茸茸的,好像反应慢了半拍。   萧绯视线扫过林砚冷白质地的下颌,他滚了滚喉结,不经意的往林砚旁边挪了挪,闻到林砚身上的香气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恼怒的别开视线,刚在脑海里回荡了几百遍的话语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   “你要吃什么?”   林砚没睡着,他将覆盖在脸上的书本往下拉了拉,瓷白的皮肤上多出些褶皱般的红痕,疑惑的抬起眼皮看向萧绯,慢半拍道:“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萧绯冷不丁的对上林砚的眼睛。   透亮的漆黑眼珠,像是晕了层水光。   萧绯静了片刻,刚升起的戾气好像被无形的针头戳破了,他猛然灌了一杯水,嘟囔道:“对,我是在问你。”   林砚不明白萧绯为什么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他只是思考了片刻,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我不饿。”   姥姥说,他不能总是用打人来解决方法,让他把视线放在善意上。林砚觉得姥姥没有说错,他没想在休息,也不想和萧绯说话,索性又看起了书。   《联邦乌托邦》出版于后战争结束后,是几位平民出身的军官联手合资书写并出版的书籍,据说军官没读过什么书,所能想到的大多是简单词汇,后人编排的时候,添加了很多的华丽描述,但第一版和第七十八版内容始终没什么变化,都是构想出了联邦成立后,美丽和谐的社会蓝图。   林砚随手翻着浏览。   萧绯也没再出声。   倒是出去觅食的几个男生三俩成群的结队回到了头等舱,军装制服的男生弯腰将袋子递给萧绯,声调还算正常:   “萧哥,我都拿了些。”   舱内多了些窃窃私语。   萧绯不喜欢旁人说话,也不喜欢旁人不说话。   舱内男生的家族和希尔微家族虽是附属关系但好歹是自小和萧绯一起长大,也是太子爷的陪读,倒也不会战战兢兢,甚至能开几句萧绯的玩笑。   “萧哥,维迪怎么没来3号?”   萧绯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压低声音道:“他最近心思太野了。”   男生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靠窗看书的林砚,附和的笑着,心里盘算着萧哥对林砚的态度。和公学里的那些人不同,他们也算是清楚萧绯的性格,萧哥如果真的讨厌林砚,不可能总是询问林砚的位置,下发第三张红牌时,又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不能伤害林砚,让林砚过来求他】   男生重新坐回位置,掏出手机,猜测着萧绯的心思,开始给人发消息,下达指令。   酒足饭饱后,男生们开始昏昏欲睡。舱内霎时安静下来,林砚放轻了翻书的声音。   他不劳而获的收到了份餐盒。   林砚抬眼时,   刚将餐盒挪到他面前桌子上的萧绯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萧绯这一睡,就是睡了一路。   林砚确实不饿。   他不喜欢浪费粮食,略有些苦恼的望着餐盒。   私人飞机顺着审批下来的航道而行驶,快速掠过起伏的山峦、弥漫的雾气,中途历经了什啥海的雨雾,后面云开雨霁,停在了洛克小镇新建的飞机场。   舱内已经没了人影。   萧绯坐在过道上,又迟迟不醒,刚好隔断了林砚出去的路。   林砚隔着玻璃看向远处洛克小镇的树丛。   洛克人崇尚蛇,树丛都被修建过,树枝蜿蜒,像是蛇体盘在一起的模样,又像是在和游客招手。   林砚弯了弯眼,通过玻璃,和树枝握了握手。   你好呀,穿书后的第三站,洛克小镇。   林砚回头时,刚好撞上萧绯看过来的视线。   纯粹的、没什么情绪的碧色瞳孔。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睛,背上书包,离开前又将一直热着的餐盒递给萧绯,温声道:   “谢谢。”   林砚虽然没吃,但按照礼貌来说,他应该再送给萧绯一袋零食。   可林砚不想送给萧绯。   萧绯慢半拍接过温热的餐盒,他难得没有发怒,也没有起身。等林砚离开后,他越过林砚的座位,难得安静的看向洛克小镇被修建过的树枝。   洛克森林跨越两个州区,后被归属到隔壁州的作用域。但洛克小镇却是蒙特家族的势力范围,蒙特家族的子嗣经营了城镇上的食宿一体化建筑。蒙特家族出资了奥罗拉这次实地调研的食宿,论坛上有四大家族的狂热信奉者大骂奥罗拉是现实里的葛朗台。   林砚被分到了五楼120房间号。   每次坐车,林砚都会感觉浑身脏兮兮的,他推着行李箱,迫切的需要洗漱沐浴。   很幸运的是,五楼120是单人间。   房间内基本家具设施、卫浴设施、厨房设施和娱乐设施都一应俱全。   奥罗拉给了学生两天的休息和准备时间。   等林砚整理被套时,他收到了伊桑的消息。   【林砚,你要下来玩吗?】   伊桑又附上了几张温泉、高尔夫球场的实地照片。   比起社交,林砚更喜欢独自呆着。   林砚放下被套,认真的回覆了伊桑的话。   【不用了,我想在房间里呆着。】   伊桑迅速的回覆了林砚的话,消息从失落又到高兴,并嘱托林砚好好休息。   早上睡的时间太长了,夜晚便没了睡意。   姥姥死后的那段时间,林砚的身体也不算特别好。   林砚少年时期混迹于黑市,时刻紧绷的神经、训练后的伤痕和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损伤了他的身体。   林砚只会修理冒犯过他的人。   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大多时候安分的坐在一旁,充当一截剪影。   林砚很习惯和自己独处,他只开了盏昏黄的夜灯,没了教授布置的繁重的课业,他懒洋洋但我躺在摇椅上,透亮的瞳孔安静的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针叶林。   郁郁葱葱的针叶林,   像是吸饱了雨水,雾蒙蒙的一片。   。   顶层一直不对外开放。   而如今,经理迎来了蒙特家族的继承人,他满脸堆笑的弯腰恭请柏珩前往顶层。顶层从里到外被打通,特殊材料制成的天花板、奢华的黑金和暗藏玄机的装饰。   经理时刻紧记这几位大少爷的习惯,零零散散的一大堆,他背了一个星期,唯独有一点倒是很统一。不管是他们主家的小少爷还是其余三位少爷都不近女色。   经理松了口气。   他不用再额外背一个星期的知识点了。   本来说好不会参加实地调研的沈涅却突然出现在顶层,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扯下领带,随意的解开几颗扣子:   “阿烨,阿绯人呢?”   顾烨只有在对具有吸引力的事物面前,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表现出反应迟钝、更讨人喜欢的模样,剩下的时间,倒是很符合爱尔德家族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模样。   顾烨就站在酒柜前,随手打开酒柜,将红酒抛给沈涅:“不知道,阿绯最近很古怪。”   沈涅熟练的撬开酒塞,猩红的酒液滚进杯口,他看向顾烨,调侃道:“不喝一杯吗?”   顾烨顶替了牌桌上的贝亚特,他边洗牌边道:“红酒发酵的时候,会产生氨基甲酸乙酯(EC),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沈涅嗤笑出声:“香菸里还含有尼古丁呢,也没见阿绯戒掉。”   约莫半个小时,   萧绯才慢悠悠来到顶楼,他陪着柏珩玩了两把台球,又没什么意思的丢下球杆,看了眼沈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涅在调酒。   淡青色的酒液里盈盈的冒出点融化大半的冰块。   沈涅将高脚杯递给萧绯,含笑道:“刚下的飞机。这次实践地点在洛克森林,我过来看看洛克森林有什么魔力。”   萧绯靠在沙发椅背上,他顺势接过酒杯,喝了口,慢悠悠的:“你去上联邦网络上搜一下,森林的定义。联邦网络定义的森林有什么,洛克森林里面就有什么。”   沈涅笑了下,没接声。   倒是一旁吃蛋糕的贝亚特拿出手机,念出声道:“沈哥,森林的概念是以木本植物为主体的生物群落。”   萧绯狐疑的瞅了眼贝亚特:“怎么?维迪他们不带你玩牌?”   贝亚特心大道:“顾哥在玩。”   萧绯啧了声,他端起酒杯起身,胜负欲很强道:“好久没和阿烨一起玩牌了,我倒是要看看他的牌技是不是依旧出神入化?”   顶层是由联邦著名的建筑学家设计而来。台球厅、调酒区甚至于桥牌室风格迥异,却流畅的融合在同一个空间。   罗德眼尖的发现了萧绯的到来,输的精疲力尽的脑袋终于得到了喘息:“萧哥,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我就被顾哥按在台面上狂揍了。”   萧绯哼笑道:“蠢。”   萧绯踏入台阶,刚要绕过外圈,接手罗德的位置时,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视线一凝,他两手插兜,碧眼笑意盎然的看向顾烨:   “阿烨,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他的语气不对,在场的其他人也没了声响。   气氛霎时凝滞。   顾烨扔下手中的牌,他看向萧绯:“很香的味道,不是吗?”   气氛更是僵持,桥牌室的其他人无意识的屏住呼吸,直到沈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僵局,沈涅伸手拨开珠帘,他喝了口新调的酒,笑着道:   “我过来观牌呢,大家怎么都突然不说话?”   罗德刚松一口气,求助的看向沈涅。   灯光惶惶一动,奥罗拉心目中平易近人的沈涅忽然抬头,阴鸷的望向顾烨的方向。   罗德揉了揉眼睛。   沈涅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他调笑道:“阿烨,你刚喷的香水?”   顾烨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牌,随口应声道:“不香吗?”   没人应这句话。   刚才还算是欢声笑语的酒场彻底安静下来,顶层隔音设备太好,罗德听不清窗外的雨声,只能听见胸廓里跳动着紧张的心跳声。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咔咔”的转动声响。   柏珩用球杆掀开珠帘,他惯常一身黑,散漫道:“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刚落,闻到了顾烨身上的味道。   薄荷和柠檬杂糅在一起的味道。   是那个总是碰瓷的林砚身上的冷香。   柏珩眼里露出抹瞭然,偏灰的眼珠傲慢的看了眼维迪三人,视线又扫向顾烨,瞥了眼萧绯,最后落在握紧酒杯的沈涅身上,忽然散漫出声,语调带了些讽意:   “怎么?要不你们三个也打一架?” 第32章 手枪   架是没打成的。   他们好歹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虽然家族里掺杂着乱七八糟的利益,但还是有点兄弟情分在的。   只不过,好不容易办成的聚会很快便无人问津。   。   这是林砚第一次接触大型森林。   奥罗拉提前勘测了洛克森林的地形,圈定了学生们可以活动的范围,并安装了微型监控,又分发了登山包和通信设备。   除了奥罗拉统一发放的手枪外,林砚还在登山包的最内层找到了三把手枪。   一银两黑,共二十四发子弹。   他没什么表情的将手枪收进登山包里。   洛克森林位于高纬度地区,冬季漫长而寒冷,夏季相对短暂。树木茂密,地面上铺满了潮湿的苔藓,森林资源丰富,外围偶有慌不择路的小型动物出没。   森林氛围阴郁、冷冽。   林砚沿着小溪行走。   这次实地调研的目的是查找后战争时期的散落的仿遗址。奥罗拉的学生内卷程度是联邦之最,早早就集合在洛克森林的入口处,听到哨声响起后,奔入森林深处。   林砚获得了难得的清静。   他没有取得实践高分的渴望,也不急着去找遗址,而是观察了会儿洛克森林里的原住民。   又厚又软的松林。   林砚甚至还在高坡上找到了块匍匐风铃草,他拍了些照片,手腕上的通信表盘尽职尽责发出“滴滴”的清脆声。   林砚可惜的起身,他继续前进。   又在表盘上的分针转够半圈时,林砚在灌木丛附近发现了鲜红的果子。   奥罗拉发送的通知里提到过洛克森林野生野长的植物可能有毒。   林砚没想吃,他探究的盯着红彤彤的果子看,登上联邦网络,给果子拍个肖像照。   联邦号称百问百答的搜索引擎忙碌的转了半天,终于跳转出来果子的名称——越橘,越橘是杜鹃花科越橘属矮小灌木,果实颜色鲜红,味道酸甜可口。   看来能吃。   林砚收藏了好几颗越橘,这是他出门一趟带给奥罗拉雀鸟的特产零食。   鹿群喜食地衣。   林砚扒拉了几颗潮湿的苔藓,手上不可避免的黏了些泥土。奥罗拉在溪水旁支起了可洗漱的木牌,林砚藉着溪水洗干净了苔藓。   可惜的是,白猫吃不了洛克森林的特产。   林间霎时起了东南风,遮天蔽日的树林簌簌作响,天空彷佛阴沉了瞬,恍惚间像鬼怪登台的信号。   “有蛇——好多条蛇——沐澜,沐澜,快救救我——”   “砰”的一声,   有特优生被乱生的树枝绊倒的声音。   沐澜穿着防水外套,他背着登山包往前跑,神情紧张又害怕,白净的额头上有细汗垂落,但听到声音后,依旧勇敢的跑了回去,急忙搀扶住摔倒的特优生:“别…别回头,不用害怕,我们往前跑。”   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的特优生听话的往前跑,他们踏入洛克森林后,没到半个小时,就开始被成群的蛇追赶,此时已经达到了精疲力尽,不断有人喘着粗气。   “包里有手枪——”   “我…我们没学过……”   隐隐的绝望和恐慌弥漫到整个群体,群体中有人哆哆嗦嗦的开口:“我…我家虽然是个小贵族……但我学过点……”   “你怎么不早说——”   埋怨和怨怼声刚响起,沐澜难得严肃的训斥道:“我们是一个团体,都到了这种时候,有什么可起内讧的……”   团体里必然是有精神领袖的。   但没人仔细思考这件事,下意识屏住了声音,用力奔跑的同时,隐隐带着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特优生边跑边将手枪扔给刚才说会开枪的低等贵族。   手枪在半空中滑过道半圆的痕迹时。   体质较弱的特优生“哐当”的半跪在地。   沐澜下意识转身扶起特优生时,手枪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怀中,他颤抖着手握紧手枪:“我不会开枪……来罗……快…蛇还在后面……先起来…起来……”   来罗不断的摇头,声音绝望到悲戚:“沐澜……你别管我了……我实在起不来……对不起……我垫后……大家赶快跑……”   沐澜怒声道:“不可以…来罗,我不会放弃团体里的任何一个人……”   原书中好像提到过这一段。   这个时候,奥罗拉内的特优生和低等贵族隐隐抱圈,而团体里的内核人物便是不断拯救他们的沐澜。初入洛克森林,他们倒霉催的遇见了五彩斑斓的毒蛇,好几个特优生都被咬伤后,沐澜克服了恐惧和困难,用枪声吓跑了毒蛇。   但这些特优生因中毒太深,奥罗拉的医疗团队堪堪将这几个特优生抢救过来后,不知是谁透露出了奥罗拉校内的状况。   矗立了几百年,本就身受质疑的奥罗拉被撕下层遮羞布。联邦记者闻风而动,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恨不得扒下奥罗拉的一层皮,握着话筒对准奥罗拉的高层。   【后战争之前,奥罗拉当年出道的时候,可是顶着小帝国军事学院的名头。当年的帝国军事学院的院长曾致电过奥罗拉,说奥罗拉培养的学生军事思维和能力不够。虽然过了几百年,奥罗拉也换了很多任校长,但从目前奥罗拉培养的学子来看,奥罗拉的当权者依旧忘不了当年的耻辱。】   【所以,帝国军事学院倒台的时候,当年奥罗拉当权者是否出过力?】   【奥罗拉向来号称自己是人道主义,为什么这次实践调研出事的却是特优生,而不是贵族?】   外界的各种负面消息抨击着奥罗拉,奥罗拉的当权者严肃又不失亲切的告知全体联邦人民。   【不信谣不传谣   奥罗拉从来都是为联邦服务,兢兢业业的培养身体强健、学业出众等各方面优异的人才。培育的过程中,学生们总会受点不轻不重的小伤。当然,无论是特优生还是贵族,我们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学生受伤。   这些孩子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奥罗拉为表歉意,将免除这些孩子三年学杂费,并且保证这些孩子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   其他有关奥罗拉的负面传闻,均不符实。记者朋友也是要承担一家人的生活,但这次确实触碰了奥罗拉的底线。律师函已经寄给了这些宣传负面新闻的记者朋友。   接下来,我们将目光放到这些受伤的孩子们身上。】   作为他们的好朋友,沐澜自是一路陪同。   受伤的特优生苍白着脸道:“校内很美,同学们都和睦相处。”   这件事的结尾,   奥罗拉在大众面前洗脱了负面消息,因强烈的人文关怀,摆脱了顶了几百年的“小帝国军事学院”的名头。   受伤的这几位特优生依靠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联邦政法大学,也成为了心底善良的沐澜的左膀右臂。   原书很快就烂尾了。   不过原书曾描写过这几位特优生的心路历程。   【以后他们功成名就,依旧忘不了沐澜在学院对他们的帮助。他们会永远、也会只服务于沐澜一个人。】   林砚站在高坡上,他隔着影影绰绰的灌木丛和树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一幕。   不太正常。   这些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追着他们跑?   最不正常的是这群人,   明明身后有毒蛇,他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面红目赤的开始争论。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放弃…团队里的任何一人……”   林砚被他们吵的头疼,浑身像是被无形的意识按压的动弹不得。   一切像是出荒诞的默剧,周遭的声响好似都暂时停止,所有的色彩都凝在沐澜那张鼓起勇气的神情上、颤抖握枪的手上。   按照原书奇怪又诡异的剧情,   沐澜磨磨蹭蹭的开出五枪后,也没伤害到任何一条毒蛇,倒是毒蛇咬了好几个特优生后,才完全驱赶了蛇群。   “砰”的一声。   林砚身体僵直,缓缓的收回了手枪。   沐澜脸上的神情迟钝了两秒。   他垂下眼睛,视线有一瞬间变得阴鸷,不自觉的握紧手枪,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回过神。   蛇群好像终于被唤醒了神智,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坡下方凝滞了瞬间,紧接着是欢呼声。   “沐澜,沐澜,你太厉害了——”   处于欢呼中央的沐澜难得没有附和的应声,他下意识抬头,隔着层层树影,顺着子弹破空的方向,绿眼睛准确的捕捉到站在高坡上的林砚。   是林砚。   沐澜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只有林砚。   只能是超出他掌控的林砚。   沐澜意料之内的想着,右手腕却控制不住的兴奋的发抖。   隔的太远,   沐澜看不清林砚的神色,只能看清林砚缓缓收回的手。   那只手掌控着一把黑色手枪。   手面像是笼了层雾蒙蒙的水,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而蔓延着很淡的青色,似是条蜿蜒的青色小蛇缓缓爬进沐澜的心间。   沐澜的视觉重心转移到林砚的手上,不自觉的滚了滚喉结。   洛克森林的光线并不明亮。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沐澜就看不太清林砚的手腕,他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的抬起视线,撞上对准他的黑漆漆的枪口。   越过枪口,是林砚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   怦怦。   沐澜心脏莫名的跳动了两下。   他刚才就见识过了,林砚的枪很准。   但沐澜依旧没动。   沐澜向来是个幸运的赌徒。   他没输过任何一场赌局。   他这次赌的是,   林砚的性格。   哪怕林砚外表在冷漠,但林砚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树影簌簌作响。   他们一个垂首,一个仰视。   沐澜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旁人看,看的时间太长,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世界都静止下来了。   直到有怯怯的声音打断这一场无人知晓的、不含情/欲的对视。   “沐澜…沐澜…你怎么了……”   沐澜视线阴鸷下来,他率先低头,神情温柔,面色苍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林砚慢慢收回了手枪。   沐澜极其讨厌仰视别人,可此时却不由自主的仰首高坡上的林砚。   他好像…还挺喜欢仰视林砚的。   沐澜理智的判断着,林砚不好掌控。   他在林砚身上花费时间完全是浪费,而且他已经慢慢在戒断林砚。他对以前那个容易掌控的蠢货并不感兴趣,只对这个一拳暴打奥罗拉贵族的林砚感兴趣。   可他对林砚感兴趣,目前应该是得不到收获的。   沐澜手腕发颤,绿眼睛幽幽的看着高坡上的林砚,他突然想体会下浪费时间的感觉,面颊上下意识浮现出微笑。   不同于他往日怯怯的神色,   反倒是褪去了伪装,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   沐澜眯了眯眼睛,压抑在心底最深的情绪浮出水面,唇瓣一张一合。   看口型,他说的是,   “哥,我想你了。”   。   远离高坡后,林砚僵直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决定尽量避开沐澜。   就是耽搁这一会儿的功夫,   通信设备上及时更新了这次实地调研的排名。排名第一的同学在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找到了仿制后战争时期女性奔跑时掉落的头花。   林砚认真的找了些特产。   他才开始查找仿遗址。   奥罗拉提供的信息比较广泛。   精通人文历史学科的同学会更容易找到仿制品,对于半路穿过来的林砚是有些难度的。他虽然临时抱佛脚看了些关于后战争时期的采访,但还是不能确保自己一眼就能明白仿制品的时期和历史缘由。   但事情接撞而至。   林砚还没走出多久,便救了差点被蜜蜂追捕的伊桑。   伊桑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   他英勇的从密林逃脱,又爬了树,够到了蜂蜜,在蜜蜂的追捕下,他根本没按急救表盘。   伊桑说到这里时,又看着林砚雪白的侧脸,小心翼翼道:“我也不是害怕,我很有男子气概的。”   林砚认真的听完他的话。   他冷幽默的冒出句:“英勇的被蜜蜂追吗?”   伊桑一时涨红了脸。   他抓了抓头发,小声对林砚道:“其实我是迎面撞上了树上掉下来的蜂蜜,我想把蜂蜜送到树上,可谁知道蜜蜂以为我偷了它们的蜂巢,就开始追我了。”   林砚被伊桑逗笑了,认真道:   “你今天可能忘记看黄历了。”   伊桑没听不懂林砚的冷幽默,他只是愣愣的看向林砚雪白的侧脸。   那双惯常冷淡的眼睛弯了弯,   本来就像是个小鈎子似的眼尾更弯了,好似是故意往人的心口撞。   林砚突然感受到强烈被凝视着的视线,他抬起一点眼皮,撞上了沈涅湛蓝色的眼睛。   本来空无一人的灌木丛旁,   大变活人似的冒出了个人,伊桑吓了一跳的同时,不情不愿的开口打招呼道:   “沈少。”   沈涅应了声,他看了眼伊桑旁边类似小玩偶的玩意,含笑道:“后战争时期,艾登少将上战场前送给未婚妻一个小玩偶。伊桑,你已经找到仿制品了。”   伊桑霎时通红了脸。   他揣上小玩偶递给林砚,小声解释道:“奥罗拉也没说,找到仿制品后,必须离开洛克森林。林砚,快天黑了,你要不要先离开?”   林砚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玩偶,他摇了摇头,认真的看了眼伊桑有些红肿的手:“没事,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我不会出事。你先离开,记得让医护人员给你擦药。”   沈涅不耐的看向伊桑。   伊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灌木丛旁彻底安静下来。   林砚坐在岩石上,安静的看着溪水里黑红斑点小鱼,他没看出是什么品种,下意识打开联邦搜索引擎拍照查询时,听到沈涅的声音:   “这是褐鳟,属于鲑科。适宜的生活环境全长可达六十厘米……”   沈涅还没说完。   林砚转头,仰首看向沈涅。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终于倒映出沈涅的身影,他的神情很认真,肤色透着莹润细腻的白,仰视的这个角度,脸部线条的轮廓少了些淩厉,多了些柔和,清透又干净,带着些莫名的乖巧。   沈涅喉结下滑。   他观察到林砚不耐的垂了下眼睫,漆黑的睫毛如蝴蝶点水般轻颤了下。   林砚好像…是要听他讲褐鳟。   沈涅回过神,他忽略掉自己不自觉的手脚,温和道:“它们基本上没有统一的体色,主要由柄息地决定。通常身体为褐色,并布有黑色及红色的斑点……”   沈涅从栖息地讲到水温迁徙习性,他发现林砚始终保持着安静倾听的状态。   只是一直没有笑。   沈涅心里有些可惜,不自觉的弯腰盯着林砚看,好在他的知识储备量丰富,能够完整的讲出林砚摸过的任何一个动物。   林砚点了点头,清透的瞳孔看向沈涅:“它们变色的原理和变色龙的原理是一样的吗?”   林砚从没给过他这样的好脸色。   沈涅不自觉半蹲在林砚身旁,他解释道:“不一样。变色龙是因为它们皮肤内的色素细胞具有特殊的功能……”   沈涅说完后又道:“林砚,我送你的手枪,你用了吗?”   林砚动了动睫毛,玉雕似的面颊出现了些波动,清透的瞳孔像是盛满一汪水:“登山包内侧的吗?”   沈涅滚了滚喉结:“是。”   林砚垂下视线:“谢谢。”   沈涅看着林砚漆黑的瞳孔,鬼使神差道:   “林砚,黑市真的不是沈家的产业。”   “我们家族产业不涉黑。维那木那边的黑市是柏珩家的产业。上学期,柏珩飞去加尼州,我便代替去了一趟维那木。” 第33章 适应   水面上清晰见底。   林砚的身影反射在水面上,一截清瘦安静的剪影,引得鱼群争相啃食,不多时,水面聚集了一群黑红斑点的小鱼。   水面上的倒影动了动。   沈涅的视网膜像是被泼了水,他难耐的移开视线,撞上林砚垂下来的睫毛。   漆黑的一排。   衬得眼窝下有很淡的阴影。   林砚的面颊上沾染了莹润的水珠,像是一层水膜,透着瓷釉般的白皙精致,宛如框在水中的一幅美人画像。   沈涅无意识的上前一步。   林砚站起身,他没什么情绪的看向沈涅。   刚才沈涅不徇私的讲授,让林砚难得给他了个眼神,声音冷淡:“你要去哪里?”   沈涅终于缓过神,喉管干涩的发疼,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林砚,也站起身,跟在林砚旁边:   “我和你顺路。”   林砚没再说话。   他就随便走走,看看森林的奇景,反正实地调研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威胁感。   两人就这样相伴而行。   沈涅观察到,   林砚不喜欢说话,遇到感兴趣的植物或者动物,就会停下来,垂下漆黑的睫毛,清透的瞳孔好奇的盯着它们看。   像是个初入世界的小观察员。   地下拳场的硝烟缓缓消散、没了震耳欲聋的兴奋欢呼声、也没了拳拳到肉的血腥感、更没有疼痛带来的神经兴奋。   这是下了拳台后,   真正的、孑然一身的林砚。   沈涅喜欢追求血腥的疼痛感。   可他陪着林砚这一路,却没有意想到的不耐烦,反而有种沉醉其中的安静。   沈涅心下发软,但还有些郁闷。   在林砚眼里,好像路边随便一束狗尾巴草都比他有意思。   林砚没在意沈涅,他正在给小孔雀找洛克森林的特产。   埋藏在岩石下面的五颜六色的蘑菇是不能碰的,地上掉落的树叶又黄又脆,小孔雀是绝对不会吃的。   沈涅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还是不用付钱的导游。   林砚挺满意的。   临近中午,林砚从登山包里拿出尚且温热的保鲜盒,款待了导游沈涅。   急救通信里再次更新了实地调研的排名。   排名第一的同学没离开洛克森林,又找到了某位少将遗留给父母的纯金块仿制品,及时保住了第一的排名。   沈涅手腕上的表盘也不停响动着。   他面无表情的回了几个消息,又抬头温和的看向林砚:“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林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他在森林里呆的时间长了,也变得慢吞吞的,声音不急不缓道:   “你不用跟我说。”   。   林砚在灌木丛捡到枚银色胸针。   他第一时间没想到胸针的时代背景,只好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脑海里快速掠过人文历史课的内容。   奥罗拉的课程一向延伸很多内容,恨不得把每个零碎的事情都塞到学生的脑海里。   这个好像是,   某位平民少将在战场上感染了败血症,在死亡的最后一刻,祈求手底下的士兵将这枚象徵着荣誉的胸针带给他的妹妹。   林砚将脑海里的记忆打在备忘录里,拍照上载了胸针的历史时期。   林砚喜欢洛克森林带给他的静谧。   他没想着离开,又继续沿着奥罗拉做过标记的地面前行。   洛克森林是有守山员的,守山员零零散散分布在洛克森林,他们住在白墙红瓦的小房子里。奥罗拉提前和守山员交涉过,学生们晚上可以借住在房屋。   他沿着地图的标记去找可以借住的房屋。   林砚越往里走,   覆盖在地面上的、绿色绒布般的苔藓慢慢褪成灰白色。   林砚好奇的停下脚步。   他半蹲下身体,戴上黑色皮质手套,研究了会儿灰白色的绒布。   好消息,绒布依旧是苔藓。   更好的消息,苔藓是没有毒的。   林砚认真的给灰白色苔藓拍了个肖像照。   联邦网络有一时的卡顿,他安静的等待着智能为他解答灰白色苔藓的习性。   森林霎那间安静下来。   浅绿的溪水静静的流淌在石缝中,清风扶过树叶,周遭安静又舒适。   突如其来的嘈杂声破坏了安静的氛围。   “你敢!这里都是监控!我可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你就不害怕我告诉父亲吗?”   “你敢吗?你敢开枪吗?”   “绯哥、绯哥、我和他们不是一夥的,求求你,我以后一定会夹着尾巴好好做人……”   “绯哥,生我的母亲是不道德的女人。我会用尽全力弥补你的。”   “不是老爷子喜欢你,你算什么?萧绯,我他/妈的告诉你,老爷子迟早会死,以后家产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你那个平民母亲能给你留下……”   “砰”的一声。   伴随着惊慌的尖叫声、愤怒的咒骂声、隐隐的哭泣声,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到这片林间。   萧绯穿着橄榄绿的军式制服。   同色系的军靴束紧长裤,他低着头,金发垂落在额头上,嚣张的碾着萧伍的手腕,漫不经心道:   “有监控又如何?我把你们都杀了,那个蠢货只会气急败坏的继续找人上//床。就你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又先天脑残的蠢货,能为希尔微家族创造百分之一的利吗?”   萧绯没动枪,踩着旁人的手腕,随口问了旁边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浅金色头发,他在萧绯动怒前,突然朝辱骂萧绯的人开了两枪,他拿着手枪的手还在发抖,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萧绯:“绯哥,我是父亲第七个孩子,父亲叫我小戚。”   萧戚的唇瓣不停哆嗦着:“绯哥,万事万物都要讲究公平公正。生我的母亲是情妇,我的身体里流着肮脏的鲜血。绯哥,我愿意为我母亲赎罪。”   薛定谔的公平公正。   其他几人顿时发出怒骂声:“你他/妈的脑子被门夹了吗?”   萧绯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向萧戚,他漫不经心道:   “哦?你这番见解倒是挺有趣的。”   奥罗拉还真是到处上演着笑话。   隔着些稀疏的树木。   林砚倒霉催的又撞见了这一幕场景,他自觉离开,刚转身时。   萧绯准确的捕捉到声音,他突然抬起头,熟练的掏出手枪,碧色眼睛幽幽的扫视着周遭,浑身戾气乍现:   “偷听的老鼠……”   萧绯刚说出半截话,撞上了林砚漆黑的眼睛。   林砚站的位置稍高。   他的整张脸被光线笼罩,细腻瓷白的皮肤有一瞬间白得透亮。   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安静又冷淡。   萧绯仰视着林砚。   他握着枪支的手蜷缩了下,碧眼闪过些慌乱,下意识将军靴从鲜血淋漓的手腕上移开,艰难的吞咽了下:   “我不是……”   被萧绯踩着的萧伍立马爬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萧绯又在发什么疯,几人搀扶着,想要离开混乱的场所。   倒是萧戚担忧的看着萧绯,战战兢兢道:“绯哥,你没事吧。”   萧绯狠戾的扫了眼人影:“滚。”   周遭像是突然静了下来。   又伴随着原路返回的急躁脚步声。   萧绯刚抬头,就撞上了林砚对准他的黑漆漆的枪口,他浑身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林砚,条件反射的掏出了手枪。   这支枪匣里有四个位置三枚子弹。   萧绯不久前开过两枪。   萧绯清楚的知道,   这一枪是空枪。   萧绯虚张声势的拿着枪对准林砚,耳边却听见心脏怦怦跳动的声响,他紧紧的盯着林砚。   “砰”的一声。   萧绯心下大骇,他只能看清林砚垂下来的、淩厉又冷淡的瞳孔。   萧绯浑身僵直。   他动弹不得,躲都没躲,直愣愣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看。   两张红牌。   林砚是在生气吗?   林砚现在出了气,会不会……   萧绯脑袋乱糟糟的,呆怔的看着林砚,还没想出来个苗头,身后突然传来惊慌的呼痛声。   萧绯眼神阴鸷的看了过去。   萧伍不知何时站在萧绯的身后。   萧伍的手腕被子弹擦过,没受多重的伤,他却吓得松开了枪支,一屁股砸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狼哭鬼嚎的哭喊声。   “靠,哪儿冒出来的子弹?”   萧伍这么一倒,露出他身后拿着枪支的萧戚。萧戚的手腕上也被子弹擦过道血痕,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刚好看见萧绯幽幽的碧眼,他吓了一跳,可心中的绝对公平公正的理念还是他快速镇定下来:   “绯哥,我刚看见萧伍突然原路返回,拿着枪对着你。萧伍太过分了,他身体里也流着罪恶的鲜血,怎么能朝你开枪。我害怕他洗不清他体内的罪恶,就拿着枪对着他的后背……”   萧绯没听萧戚的话,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林砚没想杀死他。   林砚也不生他的气。   萧绯终于感受到侧脸上的轻微刺痛感,他没在乎,唇角微微翘起,面上溢出了个酒窝,下意识转头,却只能看到林砚离开的背影。   清瘦又挺拔。   萧绯面上的笑意卡顿在面上。   他突然意识到,   林砚只是不在乎他。   萧绯手腕微松,枪支掉落在地的同时,好像也带走了他浑身的精气,脊背无意识的微佝,金发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落败的野犬。   萧绯引以为傲的枪术,   可他这次,连空枪都没打出来。   。   林砚不喜欢见血。   林砚不清楚刚才那三颗糖葫芦之间的恩怨,也没想让他们受伤。   他在黑市练过很多年枪术,枪术不错,也能准确的控制子弹的方向。   林砚不想再遇见奥罗拉的笑话。   他没再留心林间的奇景,沿着导航的指引,加快了脚步,趁着天边最后一道昏黄的光晕下,赶到了白墙红瓦的房子前。   林砚平缓了些呼吸,他敲了敲门。   白墙红瓦里的主人家菲利普,他约莫六十多岁,褐发鹰鈎鼻,从额头到鼻旁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体格强健,总是斜眼看人,却意外的好说话。   “我住在一楼。二楼有三间房,东边那间有人住了,你最好不要过去。西边有两间房,你随便找一间住。我提供不了食物,但是你可以用厨具。你也别在一楼乱晃,上楼吧……”   屋内不大,却五脏俱全。   洛克森林气温不高,壁炉里正燃着火光,屋内也没开灯,全靠火光照耀,掉漆的墙壁上挂着几把猎枪。   拐角里的楼梯更是一片昏暗。   菲利普边说边吃着牛肉,他的吃相堪称粗鲁,飞沫四溅,粗生粗气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林砚站在台阶上,他礼貌的停下了脚步,回覆道:“我叫林砚。”   菲利普没再应声。   林砚安静的等了会,才移开视线,他走过两个台阶,撞上了房间里的另外一位租客。   租客一身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懒散的靠在墙壁上看他。   是同样被关在实验室马场的难兄难弟。   林砚很累,他不想打招呼,只好垂下一点眼皮,装作没看见站在旁边的柏珩,目不斜视的去西边的房间。   柏珩没让路,他懒洋洋的盯着林砚看。   哪怕柏珩再认为林砚碰瓷他,他也不得不承认林砚生了幅漂亮的皮相和优越的骨相。   骨相线条利落干净。   薄薄的眼皮,微勾泛红的眼尾。   柏珩视线继续下滑,滑过林砚高挺的鼻梁,漫不经心的瞥到林砚嫣红的唇瓣。   楼梯窄小,林砚路过他时,他突然闻到了林砚身上很淡的香气,视线怔了下。   原来离这么近,才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   二楼没有壁炉的火光,光线越发昏沉、将近漆黑。   “咔哒”一声。   林砚按动了下打火机。   火光从他的手边燃起,照亮了二楼的布局。   柏珩喜欢暗处,不喜欢明亮的地方。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刚好撞上了林砚抬起来的漆黑的瞳孔。   林砚的瞳孔黑漆漆的,看不见他的倒影。   像是安静的、不见五指的黑夜。   柏珩心下一跳。   林砚慢吞吞的收回视线,他越过柏珩,走上二楼。   打火机维持的火光不过须臾。   很快的,火光即将消褪时,林砚听到一声低低的、颓败的哑声:   “好久不见。”   林砚只好社交。   他抬起一点眼皮,慢慢道:“好久不见。”   细微的火芒弥散,周遭又重归一片漆黑。   林砚重新按动打火机,他藉着火光,随便选了个房间,卸下了登山包。   柏珩静静的伫立在楼梯口,他听着西间的动静,懒洋洋的回到了房间。   屋内依旧没开灯。   窗外零星的月光笼罩在屋内。   柏珩站在书桌前。   书页被风掀开一角,裸露出上面的字迹。   【适应我】 第34章 骗人   房间内没有沐浴室。   林砚安抚完伊萨克的关心后,下楼询问菲利普沐浴室的位置。菲利普吃饱喝足,躺在壁炉旁边昏昏欲睡,听完林砚的询问后,突然打了个饱嗝:   “沐浴室?一楼的坏了。二楼东边房间里还有间沐浴室。房间是住人了,但没什么事,你就说是我让你用沐浴室的。这是我的房子,他不愿意让他出去住。”   菲利普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打起了鼾声。   林砚应了声,没想再麻烦菲利普。   他又重新回到二楼,敲了敲另一位租客的门。   门很快被打开,柏珩懒散的靠在门檐边,他低垂着眉眼,视线没什么焦距的笼在林砚雪白的侧脸,懒洋洋的听着林砚的话语。   林砚礼貌的等待着柏珩的答话。   好像借旁人的浴室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林砚爱干净,他晚上不洗澡的话,根本睡不着觉。   秒针“咔咔”的转了好几圈,   林砚可惜的垂了垂眼皮,张了张唇,刚要说“打扰”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柏珩让出条路,慢条斯理道:“可以。”   得到租客的允许后,   林砚才进了房间,他垂着眼睛,没有四处乱看,目不斜视的进了浴室。   柏珩重新坐回沙发上,他将桌上的书本塞回书柜里,打开了计算机,开始处理蒙特家族积累的事务。   屋内依旧没开灯,   计算机幽幽的蓝光映在柏珩偏灰的瞳孔里,他顿了半响,才重新找回思绪,游刃有余的处理事务。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   水声、香味、冷意。   柏珩面上没什么表情,偏灰的瞳孔盯着显示屏看了半响,他缓缓按动几个字母。   挂在墙壁上的分针不停的转动起来,   像是圣诞老人骑着驯鹿拉动雪橇艰难的钻进烟囱,耗费一整夜的时间去分发礼物;又像是流星滑过天边,一眨眼的功夫。   “咔哒”一声。   林砚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他推开门,礼貌的冲着柏珩道谢。   柏珩偏灰的瞳孔倒映出两个影子,他没抬头,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全身镜里浮现出林砚清瘦的身影。   发尾沾了潮意,颈边雪白的皮肤有种雾蒙蒙的莹润感,还带着微不可查的粉意。   门被林砚关紧。   湿润的香气聚拢在整间屋子,像是快要被吹爆的气球。   柏珩放在键盘的手慢了片刻。   门再次被敲响。   是香味主人的声音,很冷淡,平白直叙道:   “菲利普说,明天他不做饭。”   气球被挤爆了。   弥漫的、飘散的、铺天盖地的香味顺着柏珩的呼吸道缓缓的弥漫进他的心脏。   他盯着雾蒙蒙的窗外,面无表情的推开窗。   洛克森林的晚间太冷,冷意挤掉香味,弥漫在室内。   柏珩又重新关上了窗户。   冷空气的凉意掺合著室内的香气像是另一种、诡异的化学反应。   月光落在柏珩的脸上,勾勒出他抿直的唇线,他重新打出一排字。   显示屏被红色“wrong”占据,接口的另一端很快回覆道。   【?你发烧了吗?】   柏珩缓缓的、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拨通电话:   “菲利普,你少多管闲事。”   他没等另一端的人说话,直接挂了电话,推开窗户。   天边的月亮低垂,尾端弥漫着浅淡的蓝意。   柏珩看着月亮。   好半响,他低笑出声。   。   林砚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起来时,   洛克森林下了小雨,雨水打湿泥土,林砚按下了出门的想法,他窝在房间里,安静的看书。   《后战争图解》是联邦有名的历史学家编撰出版而来,文风平白,其上多备注图片解释,深受联邦小孩子的青睐。   半路穿来这个世界的林砚也觉得不错。   他看的很慢,偶尔看不懂夸张的油画风配图,又慢吞吞的登上联邦网络,搜索事件的起因结果和真实配图。   林砚自娱自乐了很长一段时间。   中途他不想下去做饭,简单吃了点干粮,又开始慢吞吞的看书。   洛克森林的氛围冷郁。   很适合睡觉。   林砚没看几章书。   他垂着眼睛,又重新陷入了浅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   半边月亮浮在天边,通信设备上如实的更新了实地调研的排名,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后边还缀着零零散散的仿制品。奥罗拉的匿名论坛再次被郁闷的二年级学生顶出不少热帖。   【主题:卷死我算了】   【1L:洛克森林今天都下雨了,竟然还有人在森林里寻宝。】   【2L:你们也太卷了吧,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文学历史成绩不好的学渣】   【3L:唉声叹气,好不容易得个第一,美滋滋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4L:你好歹曾经有过第一的名声。】   ……   【16L:有没有人见到L啊,自从进了洛克森林,我都没见过他】   【17L:我查了被淘汰出局的名单,没有他,他应该还在洛克森林】   【18L:服了,奥罗拉怎么想的?一堂军事课都不上,就把他丢到森林里】   【19L:这里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偶遇,还不如回学校上课呢】   【20L:不应该啊,都快一个学期了,楼上的中蛊症状还没有解除吗?】   【21L:L在洛克森林。他可能没见过森林,很好奇的模样,总是拿出手机在搜图片,搜完图片还会摘越橘,手脏了还会自己洗手】   【22L:森林的东西很脏,别吃坏肚子了】   【23L:楼上的楼上是偷窥狂吗】   【24L:我也怀疑】   【25L:不是,怎么又扯上L了?】   【26L:L肯定又下蛊了。】   ……   【43L:一年级乱入一下,L是谁啊】   【44L:小孩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45L:我憋很久了】   【46L:我也憋很久了 L和小白花究竟分没分手】   【47L:分了吧,这学期我还没见过他们两个同框】   【48L:轮不到你】   【49L:能不能光彩些 我们家族很有道德和底线的】   【50L:呵呵】   ……   匿名论坛对林砚没什么吸引力。   林砚没看论坛,他睡眼惺忪的从床上起来,缓了许久,才想起如今的处境。   林砚望着窗外连绵的雨雾。   他打开了天气预报。   预计半个小时后停雨。   洛克森林明日晴天,气温在10℃~15℃,无风。   林砚松了口气。   一楼壁炉燃的正旺。   菲利普鼾声很重,回荡在整个一楼。   林砚轻手轻脚的进了厨房。   好消息:屋里是有厨房的。   坏消息:没有粮食也没有厨具。   菲利普究竟吃什么?   林砚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他安静的离开厨房,上楼时,又恰好碰见了靠在楼梯扶手上的柏珩。   柏珩眉眼压的很低。   他被菲利普的鼾声吵得头疼,浑身气压也低,没什么表情的按动着手上的打火机。   火光忽隐忽现。   林砚礼貌的颔首,他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好在第二天果真停了雨。   菲利普热情的款待屋内的租客。   林砚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又安静的帮菲利普收拾完桌面。   菲利普冷哼道:“明明是一个学校的学生,他啊,懒的跟个狗一样。”   林砚没接这话,笑了笑。   懒的跟个狗一样的租客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林砚背上登山包,起身告辞。   刚下过雨的洛克森林泥土松软,偶有雀鸟瞪着黢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林砚看,雀鸟两个黑豆似的眼睛慢慢浮现出林砚越来越近的身形。   林砚伸手摸了摸雀鸟的脑袋。   雀鸟抛弃了树枝,开始跟着林砚流浪。   好在奥罗拉的笑话似乎结束了。   林砚也没再遇见奇葩的事情,他高估了奥罗拉分发的指南针,也低估了异常天气对网络的损坏。   林砚在捡到三枚不同的仿制品时。   他迷路了。   在森林里迷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好在奥罗拉规定的标记到处都有,林砚暂时还在森林外围徘徊。   夜月即将降临下,   林砚遇见了座被树枝环抱着的教堂。教堂是哥特式建筑,外表很普通,没有奥罗拉公学内教堂的花里胡哨,反而透着股阴气森森感。   林砚胆子很大。   他没什么表情的踩过枯枝。   枯枝被碾碎的声响惊动了树梢上的乌鸦,乌鸦扑腾着翅膀发出高亢尖锐的声音,黑夜里冒出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跟随着林砚的身形移动。   暗夜、乌鸦、古堡。   阴气森森、像是中世纪吸血鬼独有的标配。   林砚的影子先一步落在教堂的大门上。   他冷静的推开了门。   教堂内没有灯光,周遭一片漆黑。   林砚按动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他的前路,他试探的迈出脚步。   奥罗拉提前勘测过地形。   当权者不可能会让贵族们处于险地,最有可能的是,这里也是一处后战争期间的仿制品。   林砚边走边在脑海里回想历史事件,不小心踢到了个石头。   “哐当”一声。   窗外忽有雷声闪过,清晰的照亮教堂的摆设。   吊灯、十字架、祭坛。   密密麻麻的头骨呈现在林砚的眼前,惊雷伴随着火光消散,埋藏在窗外的红眼睛冒了出来,齐刷刷的透过玻璃窗盯着林砚看。   周遭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林砚面无表情的同红眼睛们对视。   好半响,   林砚刚要动,脖颈却突然一凉。   比林砚更高的人影挟持住了他的腰身,冰凉的手指抚摸着林砚脖颈上的颈总动脉,男生呼吸急促了些,突然说话,低哑的嗓音还带了些委屈:   “你骗人,你骗我,根本没你身上的香气香。”   周遭一片漆黑。   林砚没说话,他听清男生略微急切又粗重的喘息声,脑袋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个疑问。   林砚身手利落的转身,毫不犹豫的踹上人影的膝盖,骨节分明的手准确的掐//住男生的脖颈,冷然又平静的反问:   “顾烨,你有病吗?” 第35章 害怕   周遭漆黑、静谧。   玻璃窗外的乌鸦转动着红眼睛,月夜下,密密麻麻的红意齐刷刷的盯紧林砚的动作。   顾烨能感受到林砚箝制着他脖颈上的手。   温热的、带着香气的。   指腹很软,刚好抵在他的颈总动脉上。   林砚很难和顾烨沟通。   他问什么,顾烨都答非所问。   林砚箝制顾烨脖颈的力道稍缓,他平静又冷然道:“顾烨,你究竟要做什么?”   砰、砰砰砰。   就好像是顾烨的脉搏在随着香气而跳动。   顾烨捕捉到林砚语气里的不耐烦,那双金瞳在黑夜里准确的凝视着林砚雪白的侧脸,明明闻到了足以安抚他的气味,可他却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缓慢的想起香气主人的名字,一字一句道:   “林砚,你不开心吗?”   林砚没理会顾烨的“鸡同鸭讲”,他垂下眼帘,声音冷淡:“你离我远 点,不要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说话的时候,唇瓣一张一合。   顾烨无意识的将视觉重心放在林砚的唇瓣上。   很红、看上去很软。   顾烨下意识伸手去碰,喉管突然压紧,他感受到种窒息般的疼痛。   林砚面无表情的用力,没什么情绪的反问道:“听清楚了吗?”   顾烨骤然回神。   疼痛让顾烨下意识的想去蹭林砚的袖口,想要闻到更多的香气。他刚偏头,膝盖却被林砚狠狠的踹了一脚。   林砚厌烦的松手,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烨。   躁。动的身体得不到安抚。   顾烨的呼吸急促了下,金色瞳孔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林砚不耐烦的脸,慢半拍的问:   “什么叫莫名其妙的事情?”   林砚垂下眼皮。   他的眼皮很薄,上面隐约分布着细小的血管。   林砚烦躁的扯了扯领带,没什么情绪道:“你缠着我,就是在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顾烨看向林砚的手。   那双白皙、隐带青筋的手在他的眼睛里慢慢被分解成一截手骨。   一截很漂亮的手骨。   顾烨呼吸急促了下,头发却突然被林砚强烈抓住,头皮被扯动的痛感让顾烨重新将视线放在林砚的身上。   他听见林砚冷冷的问:“听懂了吗?”   顾烨克制住想要嗅闻的冲动,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像是奖励似的,   林砚放缓了力道。   头皮被拉扯的痛感渐渐消失,顾烨刚喘过口气,他就听见林砚发冷的、不容置疑的声调,像是在下达指令:   “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顾烨无意识的仰视着林砚,盯着林砚垂落着的鸦睫看,慢半拍却又郑重道:   “我不会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林砚松开顾烨的头发,他面无表情的转身,没走出几步时,衣袖突然被身后人抓住。   林砚烦躁的回头。   顾烨的声调毫无起伏,却又像是在无意识的塑造可怜形象:   “林砚,你别不开心。”   。   教堂里是有灯的。   灯光惶惶,玻璃窗外的乌鸦被亮意驱散,彻底的显现出教堂的布局。   吊灯、祭坛、十字架、拱门。   到处都是人类的头骨。   林砚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祭坛上的骷髅头。   他冷幽默的想。   奥罗拉是杀人了吗?   顾烨不远不近的跟在林砚的身后,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林砚垂下来的手骨。   好漂亮。   好漂亮好标准的手骨。   林砚不知道顾烨的想法,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骷髅头。亦步亦趋跟过来的顾烨冷漠的说道:“它是假的,也不好看。”   林砚抬起一点眼皮,看向顾烨。   顾烨光明正大的看向林砚,那双金瞳里第一次倒映出来林砚的模样,他甚至没在看林砚的五官,关注点在林砚的头骨上。   剔除世俗的皮肉血液。   那是一颗很漂亮的头骨。   顾烨的瞳孔失神了瞬,声调平白直叙道:   “没有你的好看。”   林砚没感觉顾烨是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在对他的脑袋说话,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没再搭理顾烨,继续看向教堂的布局。   林砚看了半响,突然想起历史教授讲过类似于这种模样的教堂。   【人骨教堂。   后战争时期,天主教认为死亡是神圣的事情,而将尸体捐献给上帝则是无上的赞美。战争带来了疫病。患病之初,士兵出现发热恶寒等类似感冒的毒血症状,精神萎靡,出现呕吐腹痛等消化系统的病变。病程进展脏器损伤时,医护人员面色灰败的认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疾病。   疫病肆虐帝国,导致了大量死亡。墓地紧缺,教士们开始用人骨装饰教堂。建筑学家用尽全部心力排列人骨,建造了以后联邦最工整、最接近死与美的人骨教堂。】   林砚有合理的理由怀疑,   这座教堂是奥罗拉抽空建造出来的仿制品,也是这次实地调研的内容。   林砚平静的拍摄照片。   他试探的描述出仿制品的年代和时期,附着照片上载到论文里。   顾烨盯着林砚的手看。   他的肤色很白、青色的血管里流淌着血液,供血充足的缘故,白皙细腻的手背上透着些粉意。   好优越的手骨。   好想砍下来,做成标本。   林砚警觉的抬起头,他撞上顾烨幽幽的金瞳,又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他和顾烨说不通。   他也不想浪费口舌。   吊灯惶惶一闪,周遭霎时陷入黑暗,玻璃窗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眼睛。枯枝被踩碎的声响,伴随着乌鸦尖锐高亢的叫声,一切像是重复的、鬼怪登场的信号。   “是人骨…人骨!”   “这里…这里不会有鬼……”   “王硕,你他/妈的究竟怎么领路的?”   “靠,是你要走这边的……”   “能不能别吵了?”   “这个时候内讧没有一点作用……”   男生们的争吵声刺激了窗外红眼睛乌鸦,乌鸦发出粗噶的声响,急急的撞击着玻璃,整个教堂重新弥漫着绝望、悲戚和恐惧。   顾烨若有所思的听着男生们的对话,他盯着林砚的手骨卡顿了瞬,又抬起头,试探道:“林砚,你害怕吗?”   急促的尖叫声覆盖了林砚的回答。   顾烨霎时冷漠的抬起瞳孔。   “有鬼!有鬼!密密麻麻的,都是红色眼睛!”   “灯、灯、灯呢……”   “沐澜……沐澜……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没事就好……”   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最后“啪”的一下,灯光又重新亮起,璀璨的光芒照亮教堂的每一个角落,玻璃窗外的红眼睛乌鸦又隐藏在暗处。   两对人马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彼此。   沐澜缓缓站直身体,神情惯常温柔脆弱的脸上有一瞬间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像是一张刚画好的人皮,面无表情又阴气森森。   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期期艾艾的看向林砚:“哥,你怎么在这儿?”   顾烨难得褪下那一身白大褂,他穿着黑底金边的军装式制服,宽肩窄腰,浑身没什么人气,像是看死尸一样盯着那群男生看,他听到沐澜的称呼,金瞳毫无情绪的看向沐澜。   沐澜害怕的浑身颤抖,径直躲在林砚身后:“哥,他的眼神好可怕。”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哥,难道他们没有对象的人,都这么古怪的吗?”   沐澜凑近后,   林砚的身上又染上了难以忍受的恶臭味。   顾烨想将林砚丢进沐浴室,让林砚重新染上香味,他躁。动的压着眉眼,冷漠的看向沐澜,声调毫无起伏:“你能别装了吗?”   沐澜吓得躲在林砚身后,颤巍巍道:“哥……”   林砚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心累的想离开现场。   沐澜带来的那群男生却骤然发声:   “就算是贵族,也不抢别人的男朋友啊?”   “沐澜,你别害怕……”   “林砚,你说句话啊?”   周遭又重新陷入片争吵。   沐澜偷偷躲在林砚身后,低垂的视线阴晴不定的看着林砚漆黑的发尾。   林砚说的洗衣粉根本不香。   好不容易和香气呆一会儿,又被这群冒着恶臭气味的人影给毁了,顾烨冷漠的盯着这群男生看,没什么征兆的拿出手枪,他下意识的想要开枪,不知为何没有按下扳机。   绝对战力压制下,   刚才的争吵声霎时消失。   金钱和权势堆砌供养出来公子哥,他们见惯了世间的阿谀奉承,表面看上去再怎么随和,也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和轻蔑。   有人忽然惊呼。   “好像…好像…是顾烨……”   男生们恐慌的看着顾烨冷漠的视线,隐隐的焦躁感蔓延整个群体。   沐澜低声同林砚道:“哥,他可能有暴力侵向……”   沐澜话音未落。   黑漆漆的枪口便抵在了他的额头。   顾烨却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林砚。   教堂内所有的视线都无意识的看向林砚。   林砚抽离般的看着这片乱象。   他忽然冷幽默的想,   怪不得在洛克森林没看见笑话呢,原来戏台子搭好了,让他来出演笑话。   林砚面无表情的抽身离开。   他一个人也没看,冷冷的垂着眼睛,目不斜视的从中殿小门离开。   背影清瘦挺拔。   那群男生将视线凝在林砚裸露在外的白皙细腻的手腕处,那截手腕被手套勒出红痕,很细的一道,弥漫在手腕附近,有种说不出来的欲。感和涩。情。   他们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液,刚抬头,就看见了顾烨警告似的黑漆漆的枪口,浑身一激灵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林砚。   顾烨收了枪,跟着林砚离开。   奥罗拉出了名的变态一走,男生们纷纷松了口气,下意识抬头时,撞见了沐澜阴气森森的视线。   像是裹着冷意的毒蛇,   出其不意的咬上人群。   但只是一瞬,快的让人误以为看错。   。   月夜彻底降临洛克森林。   光线昏暗、枯枝遍地,胜在空气清新。   林砚的眉眼放松下来。   他第一次接触森林,心情还算是高兴,此时安静的看着洛克森林的夜景,兴致勃勃的在背坡处搭帐篷。   顾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背坡上。   他默不作声的帮林砚清理地面上的枯枝和石块。   林砚没搭理顾烨。   他从登山包里取出帐篷和帐杆,回想着视频里的步骤,缓慢的打好地基。   沐澜神出鬼没的也凑到了背坡上。   他难得安安静静,也没说什么话,动手帮林砚拉帐篷。   沐澜显然和林砚这个半吊子不一样。   他似乎很会做手工,动作利落又熟练。   林砚只当来了两个帮工。   帮工A保证地面的平整,帮工B教导帐篷的搭法。   这是很安静的夜晚。   林砚一夜好眠。   林砚已经探索完奥罗拉圈定的轨道。   他背着满书包的特产,平静的走出森林,重新回到酒店。   虽然这次实地调研还没结束,但奥罗拉的匿名论坛更新出来不少热帖。   【主题:要疯了!好多骷髅头。】   【1L:快吓死我了。我当时两眼一闭,墓地都想好了】   【2L:我怎么说呢,莫名其妙冒出个教堂,原来里面全部都是人骨?吓死我的话,奥罗拉能拿所少补贴?】   【3L:人骨教堂?能加多少分?】   【4L:我和楼上这种历史学霸拼了】   【5L:很恐怖的,胆子小的话误入,全部都是乌鸦……】   ……   【10L:问一下,L没被吓住吧】   【11L:呵呵,现在演都不演了】   【12L:没被吓到,还和小白花来了个一日游呢】   【13L:还没分手?服了,谁家谈恋爱谈这么长时间?】   【14L:不是?现在没人记得F4那三张红牌了吗?】   ……   电梯里突然涌出很多人。   林砚走进行注目礼的电梯,他不想看手机,没什么表情的按灭显示屏又打开显示屏。   幽幽的手机蓝光打在林砚身后的一群男生脸上,他们似乎在聊天,噼里啪啦的按动着键盘上。   “咔嚓”一声,   像是有人忘记关掉声音的拍照声。   林砚冷淡的看向角落,声音平静道:“删掉。”   男生看着林砚的眼睛,慢慢涨红了脸庞,他手忙脚乱的拿着手机,下意识听从林砚的指令,麻利的将相片删除,呆愣的拿着手机让林砚看。   林砚平静的瞥了眼:“谢谢。”   男生在林砚的注视中,他又一次涨红了脸,刚要说话时。   林砚已经踏出了电梯。   电梯关闭时,他隐隐听到几声不满的争吵声,林砚没在意,他目不斜视的回到房间门口时,瞥到了跟个流浪狗似的蹲在门口的伊桑。   伊桑在匿名论坛上和人大骂出手。   起因是有人骂林砚背着小白花勾引F3。伊桑根本忍不住,打了一千字和键盘侠对击,最后灰溜溜的被管理员封了一天号。   他不服气,又开始和管理员对战。   眼前的光线被遮了不少,伊桑烦躁的皱了皱眉:“这是你的房间了吗,你就过来?”   林砚有些好笑:“伊桑。”   伊桑瞪着双铜铃眼,抬头看向林砚。   伊桑蓦然站起身,精心打理的头发软塌塌的耷拉在额头上,他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下意识将手机背到身后,结结巴巴道:“林砚,我不是偷窥的,我…我就是……”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砚好笑的看着,他输入密码打开门,礼貌询问:“要进来吗?”   伊桑眼前一亮,又听见林砚的声音:“我刚好给小孔雀和鹿群带了洛克森林的特产,你过来看一看,它们能不能吃。”   伊桑眼里的兴奋顿时消散,他失落的应了声。   经过奥罗拉动物协会的会长伊桑鉴定,   林砚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小动物们可以吃这些特产。   那一罐子越橘连人都可以吃。   伊桑偷偷摸摸的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林砚见伊桑对越橘情有独钟。   他将小罐子的越橘送给伊桑。   伊桑不可置信的接过,他紧紧的抱着小罐子,重复的询问了遍:“真是给我的吗?”   得到林砚确切的回答后,   伊桑连忙将罐子揣进了怀里。   林砚送走伊桑后,他迎来了忙里偷闲的一个小假期。   整整两天,   林砚都窝在房间里安静的看书。   直到第三天,   林砚收到伊桑的邀请去参加洛克小镇的游蛇节。   洛克小镇有图腾信仰。   镇民普遍信仰蛇图腾,家家户户都有驯养蛇的传统。镇中心有座圣人驯服巨蟒的雕像,碑身缠绕着几只活灵活现的长蛇。每到游蛇节的时候,行人会盘蛇出行。   这是洛克小镇独有的特色。   伊桑买了好几串蛇形手链,又不好意思的送了林砚几串。林砚不喜欢多拿旁人东西,他观察到伊桑对蛇盘石头感兴趣,回送了伊桑几个拇指大小的雕像。   林砚好奇的看着街边五颜六色的小花蛇。   一转眼的功夫。   伊桑便被挤到人流里,林砚往后查找时,撞见了沐澜。   没了其他人,   沐澜放下了那套伪装,他走到林砚的旁边,提醒道:   “哥,你小心点,有的蛇没拔毒牙。”   林砚礼貌的应了声。   他刚准备离开时,收到了伊桑的来信。   【林砚,人太多了,我被挤散了。我听人说,这些蛇有毒,你不用找我,小心点。】   林砚认真的回覆了个微笑。   他刚抬起头,便撞见沐澜绿油油的瞳孔。   沐澜明明没有笑,可他那张假面戴久了,总给人一种言笑晏晏的错觉。   林砚没再说话,他漫无目的的开始观察洛克小镇的蛇群。   沐澜亦步亦趋的跟着林砚走。   没了那层伪装,沐澜显得很沉默,他偶尔提醒林砚小心毒蛇,更多的时候,他好奇又古怪的盯着林砚看,像是在暗戳戳的探索林砚的行事风格。   林砚,好像还挺喜欢蛇。   沐澜绿眼睛闪了闪,看向那群蛇。   林砚没注意到沐澜的动作。   他照常往前走。   时针缓慢的转过几圈。   半边弯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洛克小镇的游蛇节即将落幕时。   林砚被一条成人大腿粗细的黑蛇缠上了。   黑蛇先是试探的嗅闻着他的味道,又出其不意的慢慢圈住林砚的脚踝、腿腰、肩背,最后像是撒娇似的将头颅抵在林砚的肩膀上。   黑蛇通体发黑,唯有一双绿油油的蛇瞳。   林砚的肤色被黑蛇衬得越发白净,细腻瓷白,他沐浴在雾蒙蒙的月色里,浑身似是披了件洁白的轻纱,透明般的白,像是献祭给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祭品。   哪怕周遭依旧有很多行人缠蛇而走,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驻足看着漂亮的林砚,时不时发出些惊叹声。   人群很快散去。   沐澜始终站在原地看着林砚,他看见林砚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再到后来的烦躁最后似乎接受了般的平静无奈,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蛇的头颅。   沐澜盯着那只细白的手。   他突然生出种强烈的嫉妒。   明明那是他的蛇,他掌控着蛇放在林砚身上的,可他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   细细密密,不疼痛却发痒。   强烈的、让人难以忽视。   沐澜紧紧盯着绿油油的蛇瞳。   黑蛇焦躁不安的缩了缩脑袋,它理应从林砚身上滚下去,却有些焦躁不安的埋在林砚的肩上。   林砚奇怪的摸了摸蛇的脑袋,他刚抬起头,便撞上了沐澜幽深的视线。   他好像是真的疑惑不解。   “哥,你很喜欢它吗?” 第36章 故意   【主题:可算是回到奥罗拉了】   【1L:MD,我再也不嫌弃奥罗拉了】   【2L:什么实地调研,跟下乡扶贫一样】   【3L:谁有我惨!刚下飞机,被奇形怪状像蛇一样的树枝吓了一跳,又进森林,被蛇撵了一路,慌不择路的爬进教堂,看见了满教堂的骷髅头,好不容易滚出教堂,被一群红眼睛的乌鸦吓到心律失常(哭泣)】   【4L:哈哈哈哈楼上好惨】   【5L:奥罗拉的医护人员都出动了,看来有人受了很重的伤】   【6L:蠢货!奥罗拉提前勘测过森林,根本没有大型动物出没,这也能受伤吗?】   【7L:军事课程为什么不提前?】   【8L:人都应该摸过枪唉,谁知道有群老鼠竟然没练过枪哈哈哈】   【9L:打起来打起来】   ……   特优生和贵族们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解,没讨论几句话,匿名论坛再次吵了起来,管理员只好下场封号,才堪堪止住网络暴力的蔓延。   林砚不喜欢看论坛,自然对此一概不知。   林砚一回到奥罗拉。   他面无表情的摊成猫饼,将自己缩进被窝,补充好电量后,收到了来自伯特教授的邮箱信息。   二十四页word文档。   是关于加分考试(Fase Específica)的含义、考试对象以及考试内容,是一场综合数学、物理和化学的理论知识考核。   考核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前百分之三的同学能获得五千联邦币奖金,排名前三的学生可获得联邦数学组颁发的奖杯,是可以写入文件的、很有含金量的考试。   林砚的实验考核虽然一般,但理论考核却是他的强项。林砚认真的回覆了伯特教授的好意,并保证这半个月都会努力学习,力争前百分之三。   柏特教授很快发来了信息。   【我看过你理论考核的卷子,不要有太大压力,正常发挥,你能考进前百分之三。】   还没等林砚回覆,   柏特教授又发来条消息。   【林砚,如果你不想住宿舍,我可以给你申请一间职工宿舍】   林砚垂了垂眼睛。   他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覆别人的消息,好半响,才认真回覆伯特教授的信息。   【没事,谢谢教授】   确认伯特教授不会再回覆后,林砚收起手机,他拎着洛克森林的特产,慰问了奥罗拉里的小动物。他想了想,带着流浪猫,公平公正的给小猫群体买了一堆猫粮。   奥罗拉即将迎来春天,   尾端枯黄的杂草染上了躁。动的气息,蜕变成淡绿,有些杂草甚至结出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再次来到围墙森林时,   林砚认清了每一只小猫的模样,一丝不苟的公平公正的分发猫粮。流浪猫埋在林砚的怀里,用屁股对准小猫群体。林砚好笑的将它拦进怀里,坐在摇椅上,掏出试卷,认真的写题。   其余小猫“喵喵”的趴在林砚的肩膀、手边和脚边。   林砚身上又挂满了毛茸茸。   好在他已经习惯,甚至能面不改色的解题。   林砚的脑袋很管用。   林砚未穿书前,虽然没接触到这些高难度的课程,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他已经能够掌握理论考核的百分之八十的知识。   只需要时间,   林砚就能熟练的掌握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知识。   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天边像是被打翻的调色板,各种乱七八糟又相得益彰的色彩泼向奥罗拉。   各色光影游离般的掠过林砚精致的眉眼,他始终盯着试卷,骨节分明的指骨掌控着钢笔,钢笔偶尔刷过A4纸,簌簌作响。   人类的本质是懒惰。   刚摸到书便想着手机的学生大有人在。   但林砚却安静的像是台不需要监管、能自动运行的小机器人。   可总有人想打断小机器人的运行。   沈涅刚走进围墙花园后,他靠在栏杆上看了林砚很久。   等到林砚写完卷子后,   沈涅才站起身,他刚走近林砚时,围在林砚旁边的小猫忽然一哄而散。林砚奇怪的关上笔盖,他抬起头时,撞上了沈涅湛蓝的瞳孔。   沈涅不经意道:   “你是要参加联邦加分考试吗?”   林砚安静的点了点头。   沈涅垂下视线,一目十行的扫过林砚的笔迹,温和的笑道:“我上年参加过加分考试,成绩还不错。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原书里提过到,   一年级刚入校,沈涅便参加了奥罗拉所有的、有含金量的奖项。   林砚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涅。   沈涅清晰的从林砚的瞳孔里看到两个身影,他鬼使神差的靠近林砚,不经意提到:“上一期,我是第一名。”   沈涅话音刚落。   林砚的笔尖滑过一行字,他垂下眼皮,没什么情绪的问:“能讲一下吗,谢谢。”   那只白皙的手不断晃动着。   沈涅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视线落到卷子上,平缓的讲题。   沈涅观察到,   林砚在他的提醒下,他画完辅助线并随手写下公式,就表明林砚已经理解了这一步骤。林砚不理解的话,笔尖就会停顿似的点在卷子上,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   睫毛卷卷,看起来很乖。   沈涅适时的放缓声音。   他给林砚讲完题后,像是不经意般道:   “林砚,我这学期迟了一周才入校。没想到阿绯又给你发了张红牌。阿绯的脾气暴躁又有点阴晴不定。你别害怕,我已经压下红牌了,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奥罗拉内红牌象徵着教导,胸针象徵着权势,让渡胸针的方式,相当于权势移位,可以覆盖红牌的教导。   实际上,不止是沈涅一个人压下了红牌。顾烨也压下了红牌。更甚至,沈涅才查明,林砚的登山包还有其他人放的枪支。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抬起眼睛:“谢谢。”   沈涅心安理得的应了声,温声嘱咐林砚加分考试的注意事项。   林砚安静的倾听着。   学习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没时间关注外界消息,也没人过来打扰他,林砚只用专注的思考卷子上的题目。   林砚往返于废弃图书馆和寝室,全身心的放在接下来的考试上,还会在休息时间看一看联邦的新闻,很多时候会收到伊桑叽叽喳喳的消息,偶尔也会收到伊萨克胆怯又关心的语音。   林砚大多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回覆。   他没必要拒绝旁人的善意。   又是一天的学习,   林砚回到宿舍后,他如往常般看了看联邦的消息,却在联邦新闻的主页,毫无准备的看见沐澜那张神情温柔脆弱的面孔。   林砚卡顿了瞬。   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联邦新闻消息。   洛克森林有特优生受伤的事情、奥罗拉不平等的制度以及被推出的特优生代表沐澜。   原书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像是历史的车轮碾过,必然要发生的大事件节点依旧会有条不紊的发生。   这段时间,   林砚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每天晚上都有刷新闻和论坛爆贴的习惯,绝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件几乎震动整个联邦的大事。   但他确实没刷到过。   像是头重脚轻,轰轰烈烈的讨伐,短短十几天的事件,便解决了这件事,还洗脱了奥罗拉的名声。   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搅浑水。   一瞬间,无论是联邦新闻还是匿名论坛,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了爆贴,发帖时间都是十几天前。   世界意识像是排除林砚这个外来者。   林砚没什么表情的关上了手机。   他入睡后,又一次的做了关于原书的梦境。   这次的梦境不是一本书。   是影影绰绰、扑风捉影的论坛体。   【主题:M天生好命。】   ——发帖于1月28日9:30   【1L:深度揭秘,M的上位之路。】   【2L:呵呵特优生能靠什么上位,靠身体吗】   【3L:楼上真敢说,但建议还是少说】   【4L: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好狗血】   【5L:楼上疯了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6L:号外号外,小编细扒M的上位之路。M刚入校就撞上了F4的赛车,F4竟然没发黄牌!!!M为人出头,惹了乔纳森,逃避教导时,遇见了同样被关在教室的F1。重点:这是小编第一次见到F1笑了!!!】   【7L:接上楼,M和F3是同一个导师。小编拍到M和F3共进晚餐,最重要的是小编守在教堂里,竟然拍到了M认识F2!!!!】   【8L:接上楼,没人记得,一年级刚入校的时候,M被人发了房卡,还是F1帮忙解决的吗?】   【9L:等等 只凭扑风捉影的几张照片再加上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就能攀升F4四位大少爷了吗 】   【10L:不理解加一】   【11L:有什么不理解的!你们脑袋里装的都是水吗?联邦顶端的四位大少爷啊,什么时候看了眼特优生?】   【12L:咳咳,有一说一,M和F3共进晚餐的时候,我也在(导师在请我们化学组吃饭)】(评论被机器人删除)   【13L:风靡全联邦的大少爷爱上平民又来了吗】(此评论瞬间被删除)   【14L:楼上小声点,建议查一查希尔微家族(F4)】   【15L: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古怪。萧少性格不太好,竟然能容忍M撞上他的赛车】   【16L:古怪古怪,实在古怪】   【17L:建议大家小心点】   【18L:难不成这是小白花光环?】   ……   【305L:小白花有男朋友了?!】   【306L:什么?敢抢大佬的人,要不要命了?】   【307L:标记一下,目前时间3月16日】   【308L:有个贵族看上小白花了,给小白花塞了房卡,小白花说他有男朋友了。那位贵族小少爷最忌讳人妻,就没再塞房卡了】   【309L:房卡?F4四位大少爷不管吗】   【310L:我都说了,是捕风捉影!!捕风捉影!!】   【311L:小白花男朋友哪位啊?】   ……   上位者的任何风吹草动,   失权者都能瞬间不负期望的将它们理解成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上千条的评论从林砚的脑海里掠过。   林砚在睡梦中蹙起眉,他努力的想要在梦境里闭上眼睛,可始终于事无补,只能浏览过这张帖子,眉心胀胀的发疼。   幸好闹钟及时响起。   林砚才从梦境里挣扎脱身,他有些失神的半坐起身,四肢发软的靠在墙壁上,垂下来的瓷白手腕和黑色被单形成强烈的反差。   林砚缓了许久。   他慢慢拿起手机,登上匿名论坛,搜索梦境中的帖子。   匿名论坛转了许久,   手机页面终于显现出那张帖子。   林砚一目十行的下滑,发现和梦境里的帖子内容分毫不差,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关上了手机。   林砚没再理会其他事情。   考试时间就在今天,他努力了半个月,绝不能半途而废。   林砚面无表情的踏入了废弃图书馆。   他开始在A4纸上复习常用公式和学习成果,神色认真的思考错题间的关联,等到完全吸收知识后,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钢笔。   废弃图书馆照常没人。   林砚背上单肩包,他垂着眼睛,下意识推门,准备离开时。   门又被锁了。   时隔半个月的霸淩手段再次降临,而离考试时间仅剩下两个小时。   林砚莫名的皱了皱眉。   他记得图书馆馆员就在附近,文明礼貌的想要馆员帮忙开门。   他刚走两步。   才发现往常有零星几人的废弃图书馆今天没有一个人,连之前总是待在三架图书馆旁边的馆员也没了踪影。   林砚霎时停下脚步,眉眼冷了下来,脑海里冒出了个想法。   霸淩者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他无法参加考试。 第37章 考试   “戚哥,林砚两个小时后要参加一场加分考试,沈少和顾少好像让出了胸 针,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得罪其他少爷……”   萧戚有头偏长的浅金色头发,他将浅金发拢在脑后:“绯哥发了红牌。按照奥罗拉的规矩,校内所有人都可以教导那个特优生。沈少和顾少没见过这么清高的穷人,只是一时感兴趣。”   他看向奥罗拉的尖塔,又道:   “我们做得又不过分。更何况,加分考试四个月一期,他四个月后还能参加。”   “我刚入校就查过林砚得罪绯哥的原因。佐伊对绯哥是逆鳞,对我来说也是,处置了林砚,绯哥不会怪罪我们,或许还会开心……”   旁边的褐发男生止又欲言:“戚哥,但绯哥说,不要伤害林砚,让林砚过去求他……”   萧戚转过视线,明明是和善的表情,声调却透着股阴冷:“你是在教我做事?”   另一边的男生赶紧拉过褐发男生,满脸堆笑道:“没有,没有,戚哥……”   等萧戚转过头后,   男生们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希尔微家族这一代是笔烂账,家族里出生的孩子延续家族传统,都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   萧绯性格乖张,天赋超绝,也有希尔微家主的鼎力支持,母亲虽是个平民,但却是吸引平民投票的招牌。   萧绯的父亲风流多情,出轨对象大多是些三流的模特明星或者小家族的女儿。萧戚的母亲是个例外,她虽是联邦前新闻部部长的小女儿,但是个超绝恋爱脑,对萧绯的父亲一见钟情,死活要当情妇。   萧戚比萧绯小半岁,他完全不同于糜烂的贵族,“道德感”很强,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赎罪的,赎罪的对象便是萧绯的母亲佐伊。   佐伊死后,萧戚赎罪的对象便落到了萧绯的身上,他完全不认可也不认同,林砚在网络平台上辱骂佐伊后,还能好好的生活在奥罗拉。   褐发男生霎时想起这一渊源,他浑身哆嗦了下,才想起萧戚的公平公正只针对佐伊和萧绯,也没把他们的命当作命,战战兢兢的屏住了呼吸。   其余男生一言不发,   废弃图书馆周遭越发寂静。   萧戚褐眸盯着尖塔顶端看,他挥了挥手:“不用守在这儿,派两个人盯着图书馆,务必将林砚拖到两个小时后。”   萧戚话音刚落,他转身刚走几步,撞上了翻窗出来的林砚。   翻窗出来的动作露出了林砚偏窄的腰。   周围人下意识停下脚步,无意识的凝在那截白皙的腰在线。   图书馆里没人。   林砚寻了把钳子,撬开了铁窗,黑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乱七八糟,略微遮住了狭长的眼睛,目光探究的望向人群中心的萧戚。   萧戚神情不变,他蓦然掏出手枪,朝着林砚的方向开了一枪。   周遭男生没想到萧戚突然发疯。   尖叫声、恐慌声宛如疫病般蔓延到人群。   萧戚上前几步,声调阴冷:“穷人就是穷人,就是懂点偷鸡摸狗的事情……”   林砚堪堪躲过子弹,左手臂被擦出道血痕,他卸力般后退一步,就在萧戚即将靠近他时,林砚突然踹上萧戚的腹部,反手夺过萧戚手中的枪。   他的动作太快。   力道又狠又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下来,周围男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砚没什么表情的踩住萧戚的脊背,弯腰反手抓住萧戚的头发,扯着他的头皮道:   “是吗?不只是撬锁,打架,我也挺熟的。”   被穷人踩在脚下的耻辱让萧戚双眼发红,他双眼猩红的瞪向林砚,声音阴冷:“逞一时之勇,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林砚用力辗了辗萧戚的脊背,声音冷淡:“至少不受气。”   林砚拿出刚才扒出来的绳索,熟练的缠上萧戚的四肢。萧戚挣扎的厉害,林砚烦躁的踹了他一脚,他将绳索禁锢住萧戚的脖颈。   萧戚完全动弹不得。   他像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狗一样狼狈不堪。   直到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萧戚的脑袋。   扣动扳机后,   他的脑袋就会开花。萧戚后背发凉,湿透的额发遮住他的眼睛,他狰狞的看向林砚:“你他/妈的敢开枪试试?希尔微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周遭的男生终于回过神,赶紧上前阻拦。   “林砚,你疯了!萧戚可是希尔微家族的小辈!!”   林砚慢吞吞的移动着枪口。   冰冷的枪口擦过萧戚的头发、面颊,像是有虫子爬过他的皮肤,带起酥麻的、难以忍受的发痒感,萧戚无意识的仰视着林砚的面颊。   下颌偏窄。   睫毛遮住狭长的眼睛,冷漠又居高临下。   萧戚惊觉,   林砚真的会开枪!!!   萧戚挣扎的别开脸,他怒声道:“林砚,你是特优生,你要记好你的本分……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告在理事会,直接让你退学吗……你知道联邦禁枪吗,你敢开枪试试……”   林砚没空听败者的话语,   他只是想聆听知识,以后退学也能好好做其他工作,漫不经心的用枪身拍了拍萧戚的脸,强迫萧戚转过头来。   强力威胁下,   萧戚不得不努力仰视着林砚。   林砚几乎没有思考。   枪口迅速移过萧戚的颈总动脉、锁骨,擦过奥罗拉特质的校服,碾过那枚象徵着权势的胸针,最后落到萧戚左胳膊。   林砚面无表情的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震慑住了其他男生,萧戚在刺痛中回过神,他甚至不敢看手臂,叫嚣道:“林砚,我要杀了你……”   林砚收回手枪,他左胳膊还在流血。   血痕砸落地面上,萧戚蓦然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萧戚意象到的鲜血淋漓并没有发生。   他的左手臂的伤口更像是擦伤,和林砚手臂上的伤口位置和伤势几乎一模一样。   公平公正。   林砚没空想萧戚在想什么。   他扯过萧戚脖颈上的绳索,毫不费力的将萧戚扯到图书馆门口,示意拿着钥匙的男生开门。   像是在看一场魔幻剧。   男生下意识看向呆愣住的萧戚,又在林砚的武力震慑下,战战兢兢的开门,突然他听到林砚冷淡的声音。   “你们下午有课吗?”   男生下意识摇头。   林砚扯过萧戚将他放在图书馆的角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戚:“你这么喜欢锁门,不如你就呆在这里。”   林砚没空听萧戚的声音,迅速转身,牵过男生手中的钥匙,扔给他一袋面包,没什么表情的走出图书馆,锁上门,刻意压着声音,模仿着这些男生霸淩的声调,阴森森的:   “图书馆馆员每天下午四点都会来打扫卫生。你们就好好的在图书馆里呆两个小时。”   林砚还特意关上了窗户,防止他们越狱。   离加分考试还有半个小时,   林砚没空去校医院清理手臂上的伤痕,他害怕老教授担忧,脱下外套,遮住手臂,匆匆的离开废弃图书馆,来到教学楼。   柏油路上分布着零零散散的男生。   林砚大多时候都穿着奥罗拉的校服,他没有去改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板板正正的将扣子扣到顶端。但这次不一样,他没穿外套,领带松垮的垂在衬衫上,露出锁骨上大片皮肤。   锁骨凹陷着,   莹润细腻的白净。   还剩十分钟,   林砚终于跑到教室,他平复着呼吸,走进考场。   监控老师提醒道:“下次记得来早点。”   林砚礼貌的点了点头。   林砚的考号是07,靠窗位。   他来的有些晚,教室里已经分发好了演草纸和钢笔。考场内屏蔽了网络,安装了十个监控,猩红的光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考生,监控老师转悠着看向桌兜,又特意提醒。   作弊会背上一个大处分。   奥罗拉一般会卡毕业。   试卷很快被分发下来。   林砚专注的看向卷面上的题目,他喜欢从头到尾的巡视一遍题目的难易,心里估算着分值,再落笔写题。   好在这半个月的努力学习没有白费。   林砚大概能写出这张卷子上所有题目,他神情严肃的开始计算。   极限问题总能绊住林砚的思路。   林砚对洛必达法则的运用还不太熟练,好在耗费二十分钟后,他还是磕磕绊绊的写出了这道题目。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林砚刚写完最后一题,便到了收卷的时候,他挂在手臂上的校服外套不知不觉的脱落,其余头昏脑胀的同学讶异的望向林砚有些红肿的伤痕。   奥罗拉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   他们惊艳于林砚的面颊,又在收卷处,扫过了林砚的作答过程。对于漂亮又学习好的同窗,慕强批不免生出些担忧之外的心疼。   “赶紧去校医院!用不用帮忙打校医院的电话。”   林砚脑袋昏昏的,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慢半拍的感受到了胳膊上的疼痒感。   一周后,奥罗拉会公布加分考试的成绩。   林砚没了后顾之忧,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谢过众人的好意,再次去了校医院。   像是莫比乌斯环,   流浪猫扑进了林砚的怀里,伊萨克再次捡到了电量不足的林砚。 第38章 转校   索托庄园。   室内明亮璀璨,足足开了四五个灯光。   顾烨烦躁的将纸张团成球,没有灵感的痛苦让他的太阳xue“突突”直跳,他将素描纸贴在眼睛上,喘着气静默了许久。   窗外萧绯在练射击。   庄园墙体明明安装的是隔音墙,可顾烨似乎依旧能听清窗外的动静。   柏珩在骑马,马蹄踩在草地上的声响。   “砰”得一声。   沈涅应该从教堂里回来了,也加入了射击队伍。   顾烨按动了下香水瓶。   柠檬和薄荷的清香缓缓弥散进他的四肢百骸,像是犯了毒瘾般,顾烨深吸一口气,他拿开遮住眼睛的素描纸,浑身上下依旧躁。动难耐。   贗品就是贗品,支撑不了多久。   顾烨坐起身,他拿起炭笔,重新开始绘画。   人体骨骼结构图。   剔除皮肤组织、脂肪、血液,完全呈现出人类的本体。   顾烨没上手摸过林砚的骨头,他只能凭从小养成的感觉绘图。   全是废品。   顾烨躁。动着起身,他径直推开窗,烦躁的看着古堡尖塔。   窗户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草坪上的两人。   沈涅确实刚从教堂里回来,他穿着规整的燕尾服,另手拿着猎枪,含笑的走了过来,越靠近窗户,他本来还有些笑意的湛蓝瞳孔越发阴沉,声音倒是笑着:   “阿烨,你不出来玩吗?”   顾烨摊了摊手:“没什么灵感。”   走到一半的萧绯突然停下,萧绯扔下猎枪,堪称着急的拿出手机,幽幽的蓝光打在轮廓分明的脸型上,诡异又阴沉。   沈涅喝了口葡萄酒,他笑意盈盈道:   “出什么事了?”   顾烨沉浸在灵感中,没空搭理萧绯。   萧绯蓦然从显示屏里抬起头,拳头咯吱作响,声调阴冷:   “那个蠢货私生子,跑去找林砚麻烦了。”   F4手下的舔狗团的办事效率向来极快的。没超过三分钟,一身狼狈的萧戚被拖进了庄园,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被萧绯打了一拳。力道太重,萧戚蓦然吐出口血,他摇晃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绯:   “绯哥,你打我……”   萧绯蓦然抓住萧戚的领子:“你他/妈的有病吗?是不是想死?”   又是迎面一拳。   肉搏的疼痛和血腥躁。动般的传染给其他人。   好半响,不知道挨了多少拳的萧戚浑身狼狈,破罐子破摔的反击萧绯,笑声像是在哭:“林砚在网络平台上公开嘲笑佐伊,你不清楚吗?这种穷人还留在奥罗拉做什么……”   萧绯从小练习散打。   他根本没将萧戚放在眼里,身上几乎没受伤,他没说话,神情阴鸷,跟个狼崽子似的反手几拳哐哐打在萧戚身上。   萧戚浑身疼痛,到了最后,几乎是被动挨打,他嘶哑着嗓子,怒吼道:“行行行,你是她儿子,你都不管佐伊,我管佐伊,佐伊以后的墓地是我的……而且,红牌难道不是你发的吗?”   萧绯浑身一僵,脑袋混沌,没反应过来时,硬生生挨了萧戚几拳。   野兽般的发泄短暂的告一段落。   “砰”的一声。   黏腻厚重的血腥气弥散着。   萧戚被射中了左腿,疼痛让他蓦然抬头,撞上一双金瞳。   顾烨冷漠的收回猎枪,他脸上没什么波动,像是看一滩腐肉似的看向萧戚。萧戚没和沈涅共事过,他蓦然想起沈涅是理事会会长。   奥罗拉也有奥罗拉的规矩。   萧戚仰着脖子,拚命看向沈涅,视线恍惚中,看清沈涅半蹲下的身形。   沈涅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萧戚的伤口,他的视线准确的落在萧戚的胳膊上,含笑道:“这是他弄伤你的吗?”   这个他,很有灵性。   萧戚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频频点头:“是……”   他刚说出第一个音节,胳膊传来硬生生的刺痛感。萧戚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清沈涅笑意盈盈的那张脸、温和的湛蓝瞳孔。   幸好骑马过来的柏珩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他穿着黑金马术服。   侍者小声给他讲述了缘由。   柏珩压着眉眼,他扔下手中的缰绳,懒散的扫过这幅场景,声调懒洋洋的傲慢感:   “为了个特优生,闹成这样,有意思吗?”   。   林砚没受多重的伤,他的脑容量耗费太多,情绪寡淡,还有点低落,困倦的支着眼睛,配合著医护人员的包扎。   消炎药是必不可少的。   可林砚不想吃,他趁着医护人员去拿药,偷偷闭上了眼睛,支着耳朵鬼鬼祟祟的偷听着医护人员的动静,听到开门声时,又迅速的紧紧阖上眼睛。   “奇怪?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林砚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又心虚的僵直着脑袋,偷偷摸摸的听着医护人员离开的脚步声。   林砚剩余的电量都耗在鬼鬼祟祟上。   百分之五的电量预警后,   林砚很快就顾不上偷偷摸摸,彻底昏睡过去。   他再次起床时,已经补足了电量,没什么情绪的望着窗外的白墙红瓦,面无表情的吃下消炎药。   流浪猫自觉的窝进林砚的怀里,摊成猫饼,呼呼大睡。伊萨克抽空过来给林砚量完体温,又害怕林砚无聊,给林砚带了几本文学书。   文本太过枯燥。   伊萨克选的书籍大多带有配图。   林砚礼貌的谢过伊萨克。   他翻看书,也没看文本,慢悠悠的看着图片。流浪猫从睡梦中起来,不满的一爪子拍上图片里的小猫,使出浑身解数的用两只爪子推著书本。   奥罗拉太过无聊,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广泛的讨论,更何况萧戚带人堵林砚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徘徊在废弃图书馆附近的男生还听到了枪声。   【主题:L又去校医院了吗】   【1L:话说,联邦不是禁枪吗?奥罗拉和联邦共用的不是一套律法吗?】   【2L:禁的是没有权势的人,又不是禁四大家族。】   【3L:我刚上奥罗拉的时候,我父亲就提醒过我,一定要小心希尔微家族的人。】   【4L:楼上疯了吗?】   【5L:咳咳,大家自行查一查】   【6L:L没出什么事吗?】   【7L:靠,都进医院了,还能没事吗】   【8L:我真是服了,谁又惹萧戚了。】   【9L:加分考试的报名表里有林砚,他这些天一直在学习。早不堵林砚,晚不堵林砚,偏偏在考试前堵林砚。我真是服了,他们以为加分考试很好通过吗?】   【10L:L参加考试了吗】   【11L:在校医院吗?】   ……   【15L:小道消息,L参加了】   【16L:不幸中的万幸】   【17L:奥罗拉能不能禁枪!!!】   【18L:是啊(支脸),我都不敢想。我上课的时候,突然有人给我一枪。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19L:呵呵,别想了。过两天,二年级军事训练就开课了,不仅不禁枪,还要天天摸枪呢】   ……   伊桑从论坛上听到了林砚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跑进病房,拎着份果篮又带了份动物图鉴,关心完林砚,又检查完林砚的伤势,便开始倒豆子般开骂萧戚:   “我早就听我父亲说,希尔微家族都有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他们在奥罗拉都敢拿枪指人……联邦律法根本管不了他们……自由州更适合他们生存……”   林砚垂着眼睛削苹果,他的动作很利落,甚至还将苹果削成小兔子模样。   伊桑骂的口干舌燥,缓过一口气的时候,看见手边的小兔子苹果,他下意识抬头,撞见林砚柔和的视线,顿时手足无措道:“给…给我的吗?”   林砚应了声:“给你的。”   伊桑呐呐道:“好,其实…林砚,如果你想退学的话,我可以帮忙……其他学院是不会接收被奥罗拉退学的学生……但我母亲是顿尔学院的校长,她能帮你入校……”   伊萨克推开门,他担忧的看向林砚,尽职尽责的将药片递给林砚:“林砚,你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我虽然脱离了爱尔德家族,但手里还有个小公司的股份……”   伊桑警惕又防备的看了眼伊萨克,但还是认可道:“林砚,没事,我给我母亲说一声,可以帮你免除学费和生活费……”   林砚漆黑的瞳孔望向他们,弯了弯眼睛,道谢:“算了,伊桑。”   林砚挺喜欢奥罗拉里的小动物。   他暂时没有受到伤害,呆在奥罗拉还挺好的。   两只爪子按著书籍的流浪猫同样睁着黢黑的瞳孔看向室内其他的两个人,“喵喵”的用爪子拍向图鉴上的小猫图片。   校医院又一次围满了人影,   若有似无的视线反覆扫过病房,隐隐的骚。动蔓延在人群中。主治医师麻木的开出包治百病的黄色药丸。嘈杂声一时如涨潮般褪去,留下些海浪掀起的咸味。   林砚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像是世界意识有意的排外,林砚穿书后,精力大不如前,很容易睡觉,他再次醒来后,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很高。   林砚清晰的感觉到有阴沉的视线反覆巡视过他的皮肤,像是连绵几场大雨后,吹不干又甩不掉的黏腻水湿。   室内没开灯,静谧幽暗。   男生察觉到林砚醒来后,他靠坐到椅子上,声音很慢,一字一顿道:   “哥,我帮你杀死萧戚,好不好?”   本来想装看不见的林砚只好掀开眼皮,偏头看向沐澜,没什么情绪道:“我没事。”   沐澜的视线注视着林砚胳膊上的伤口。   沐澜说不清楚自己对林砚的心思,但林砚是他看中的猎物,怎么能受其他人的欺负?   林砚顺着沐澜的视线看向胳膊上的伤口。   纱布不翼而飞,裸露出红肿的血痕。   沐澜沉沉出声道:“护士说要给你换药,我就提前帮你拆了纱布。”   林砚应了声。   他不再搭理沐澜,平静的望向窗外昏沉的天色。天色像是被打翻的黄沙,狂风搅动着树枝,有种末日来临的征兆。   沐澜顺着林砚的视线望向窗外,他的小半生充斥着嫉妒、虚伪和兴奋,理所应当的讨厌灰沉沉的颜色,可他这次却看了半响,突然冒出句话:“哥,我是这次化竞的一等奖。”   “是吗?”林砚收回视线,他平静出声:“那你很厉害,以后可以往化学方面发展。”   沐澜突然发现,   他在林砚面前没了伪装后,林砚就会多和他说几句话。   沐澜奇怪地看着林砚,又冒出句话:“哥,但我不想学化学。”   林砚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图鉴。   他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沐澜刚想说话。   换药的护士推着小推车来到了林砚的病房,有条不紊的开始给林砚换药,偶尔对林砚说几句嘱托。   林砚安静的点了点头,任由护士小姐摆弄。不一会儿,换了身新皮肤的绷带阿砚隆重出场,他面无表情的咽下消炎药。   沐澜很会观察人心。   他注意到林砚不喜欢吃药,下意识递给林砚一颗糖果。林砚平静的接过沐澜的糖,垂着眼睛,礼貌道:“谢谢。”   窗外的天色催促着学生赶紧离开。   今日的探病时间到此结束。   半夜的时候,   林砚的病房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没有说话,他解纱布的时候,惊醒了林砚。林砚条件反射的睁开眼睛,心脏霎时慢了半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句声音:   “我弄醒你了吗?”   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   林砚看清了顾烨的面容,他一口气没喘过来,烦躁的起身,面无表情道:“顾烨,你有病吗?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顾烨盯着林砚胳膊上刚拆开的纱布:“他们给你用的药不好。”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我感觉挺好的。”   他平静的接了句:“你快出去。”   顾烨不死心的看着林砚,闷闷不乐的应了声,又从病房里离开。   顾烨来得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倒像是林砚昏昏沉沉间做了个噩梦,他烦心的起身,打开小夜灯,翻看会儿动物图鉴书,折腾到淩晨两三点,林砚再次陷入睡眠。   奥罗拉的节奏太快。   林砚在校医院养病期间,他才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挂在墙壁上的分针“咔咔”转动着,   再次迎来了医护人员换药的时间。   林砚对气味很敏感,他第一时间闻到药味不太对,礼貌的询问护士姐姐。   护士耐心道:“换药了。”   林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经过医护人员的同意,林砚去洗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少了件衬衫。 第39章 打架   林砚奇怪的查了遍衬衫的数量。   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   这学期初,奥罗拉改版了校服,重新测量了学生的身高体重,暂时发了四套春装。   四件衬衫里少了一件,就额外的显眼。   病房里没有监控。   林砚只好按下查找衬衫的心思,他一边祈祷奥罗拉能再发一套春装,一边思考着去买几件衣服。   奥罗拉内就有购物场所。   林砚的物欲不高,他交完奥罗拉的学杂费。黑市里带出来的联邦币也足够他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哪怕林砚请了病假,暂时不用去教室。   可教授布置的作业依旧如期的发送到邮箱里,林砚估算着他完成作业的效率,决定住院期间多睡觉少思考。   林砚卷着被子,拒绝春日的万物复苏,提前一整年进入冬眠状态。   世界再一次变得静谧、纯粹。   林砚像是被置于展柜里反应迟钝的玩偶,他缓慢又仔细的观察着陌生熟悉的人类世界,偶尔好奇的伸手触摸,却碰到一面无形的屏障,只好安静的呆在原地,暂时充当个漂亮又无害的小雪人。   校医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奥罗拉新请来的心理谘询师,温和又耐心的询问着神思恍惚、扭扭捏捏的同学。   【医生,打人的时候被人打了,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个人怎么办?】   【医生,我总能梦见一个没和我说过话的同学怎么办?】   新来的心理谘询师擅长应付这类人群。   他“唰唰”的写着诊断书,宽慰着青春期的同学们。次日,奥罗拉重新开设了“反校园暴力”和“恋爱心理课”等相关课程。   加分考试出成绩那日,   林砚的名字出现在成绩单的主页,姓名学号座位号等一堆信息之后,缀着林砚将近满分的数物化生成绩。   他是这一期加分考试的第一。   奥罗拉将加分考试前百分之三的试卷公开在校园报,并附加着“学习的榜样”。   努力得到了回报,并且比预期的成绩更好。   林砚高兴的弯了弯眉眼。   林砚第一时间收到了伯特教授的表扬,伊桑叽叽喳喳的祝贺。伊萨克送药的时候,脸颊红红的对林砚表达了恭喜。   林砚认真的回覆着他们。   伯特教授又给他发了段小作文,大致意思是林砚需要关注实验成绩,并标出了联邦各个大学的排名。   林砚感受到了伯特教授的关心,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回覆邮箱信息。   好像他和这个世界的痕迹和纽带在慢慢的加深。   更好的消息便是,   经过检查,林砚被赦免出院了。   不用再吃难以下咽的药片,   林砚轻快的收拾了衣服,又给流浪猫搭了个巢,观察了会伊萨克的实践演习,离开了校医院。   加分考试的颁奖仪式定在了理事会。   林砚抵达理事会的时候,   楼梯走廊上已经来了两个同学,体型一瘦一胖,偏瘦的同学脸上分散着麻子,神情飞扬,几步跑到林砚面前,开朗道:   “你是林砚吗?我叫西图亚,是这次加分考试的第二名。学校公布了试卷,我看了你的试卷答案,思路特别清楚,你想怎么养成这种风格的解题过程……实不相瞒,加分考试的时候,我在你后面,上交卷子的时候,我在收卷处一眼就瞥到了你最后一题的答案,特别棒……我刷了三次,这次终于拿上金牌了……我以前没听过你的名号,你是怎么学习加分考试的内容?”   偏胖的同学张康红着脸,他搓着手,从兜里掏出笔记本,似乎要记住林砚说的话。   林砚忽然想起了未穿书前,   小镇里那名支教老师,支教老师曾经苦恼又怀念道:“我之前上的学校,同伴一下课就跑去食堂,一上课就卷着成绩,乐呵呵的,人生里只有学习和成绩两件事。当时觉得他心大,后来发现这种人的快乐是简单又纯粹。战火波及到朗洛的时候,孩子们也不一定明白死亡和生命的意义。”   林砚晃神片刻。   两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林砚没有藏私,拿出手机,将学习的数据和思路分享给西图亚两人。   西图亚听完林砚的话,双手合十,崇拜道:“怪不得,你这次得第一。上帝啊,人怎么能不看手机,我唯一的娱乐便是打游戏!!!完不成任务,只好苦哈哈的学到淩晨一两点……”   张康红着脸反驳道:“一打就是打三个小时,再加个娱乐的话,学还上不上了……”   时间在西图亚和张康的打闹中流逝。   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洒遍奥罗拉的每个角落,奥罗拉的动物成群结队迁徙时,理事会的电子锁发出“叮”声,简单的颁奖仪式终于开始了。   自从林砚穿书后,明显察觉到精力下降。   近日天气回暖,林砚没穿校服外套,他只穿了件衬衫,垂着眼睛,因为困倦,眼尾氤氲出明显的红意。   旁边的西图亚精力旺盛,他发出道短促的惊讶声,小声和张康道:“上帝啊,竟然是沈少过来颁奖,上次不是年级主任吗?上帝啊,我终于见到沈少爷了。上帝啊,以后我西图亚就在家族群里横着走了……”   林砚没抬头,他正在思考奥罗拉衬衫的价格。   “林砚。”   西图亚霎时噤声,用眼神知会着林砚。   林砚有些反应迟钝,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抬头,撞上了沈涅湛蓝的瞳孔,下一瞬,他听到沈涅笑着的声音,很低,带着莫名的哑意:   “过来,我们的第一名。”   西图亚是典型的天主教教徒和皇室信徒。   他又爆发出小声的窃窃私语,默念着“上帝啊,我见到活的皇子殿下了”。   黄梨木的桌面上还摆着《圣经》,旁边是加分考试的百合花奖牌。沈涅本来是坐在椅子上,不知何时站起身,他穿的很正式,拿着一个奖牌,时刻带着得体的笑容,温和的望着林砚。   理事会里有两个汇报的校园记者,举着摄像头,势必要将公布的卷子和本人放在同一个框架里。   沈涅的骨架比林砚的骨架大,手骨长度也比林砚的手骨长度长,浅金色的百合花奖牌交替时,似乎有一瞬间,沈涅的手覆盖了林砚的手掌。   奖牌从沈涅的手中过渡到林砚的掌心。   像是在牵手,在公众场合、光明正大的交换体温。   林砚接过奖牌,礼貌的道谢。   西图亚兴致勃勃的冲上前。   沈涅靠坐在沙发上,他温和的笑着。在沈涅的授意下,西图亚拿过工作人员手中的奖牌,他心想着下次一定要刷到第一名,这样沈少就会亲自给他颁发奖牌了,西图亚腼腆道:“沈少,我们家族都是皇室忠诚的信徒……”   张康没多少话,他红着脸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百合花奖牌,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林砚的奖牌。   是一样的奖牌。   沈涅没再插声,他靠坐在沙发,正襟危坐的翻看着《圣经》。   天色像是被打翻的调色板,明亮又鲜艳。伴随着天色的变化,颁奖仪式潦草的结束了,工作人员鱼贯而出。林砚询问工作人员后,确保加分考试的奖金打在了学生卡里,他拿着奖牌,缀在 队伍后面,准备离开时,听到沈涅含笑的声音:   “第一名,过来一下。”   西图亚羡慕的看了眼林砚。   他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绝定以及肯定要考上加分考试第一名!   似是而非的图片自然会被萨伦勒令删除。   电子锁“叮”了声。   萨伦听从殿下的吩咐坚定的守在门外,没了校报记者摆弄摄像头的声音、西图亚的窃窃私语,理事会里忽然陷入寂静,夹杂的粉末的光晕浮在空中。   林砚站在原地没说话。   沈涅率先打破寂静,他走到林砚身边,望着林砚那张厌世的、冷冰冰的脸,哑声道:   “胳膊好了没有?”   林砚奇怪的看了眼沈涅,但他不会拒绝旁人的善意,礼貌回覆道:“好了。”   沈涅一时没说话。   他凝视着林砚嫣红的唇瓣,慢半拍的移开视线,低声道:“奥罗拉内禁枪,萧戚被开除了。”   林砚点了点头。   林砚并不关注萧戚的事情,他自己也报了仇,对萧戚也没有任何毒怨。   光线中的粉尘笼在林砚的身上,他耸拉着眼睛,又装出一幅不搭理人的模样,可偏生旁人一问他,他就立马认真倾听。   沈涅长久的盯着林砚。   他突然生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心悸。   监控里的林砚、拳台上的林砚、还是日常生活里的林砚。所有的、他观察到的林砚,都带给他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可林砚一直不说话,像是对他无话可说。   沈涅心下烦躁,他突然不想在林砚面前装成无害的、温和的、看上去能平心静气和林砚说几句话的模样。   这样又有什么用?   他甚至想体会林砚带给疼痛又血腥的兴奋,几乎是直觉,沈涅双手突然按在桌面上,隔着一段距离,将林砚揽在怀里。   两人的身体并没有直接接触,   可偏生这个姿势却是横生出无限的旖旎和暧昧。   沈涅闻到了林砚身上冷淡的气息、顾烨仿制出来的味道,他凑到林砚的面前:“疼不疼?阿砚哥哥。”   林砚腰身被迫后仰,腰线清晰,像是一把绷直的、蓄势待发的弓。他没想到沈涅突然发疯,猝不及防的抬头,漆黑的瞳孔像是黑色玻璃珠,透着无机质般的光,没什么情绪的审视着沈涅。   说出艾普利的词也没用,还是不理他。   沈涅低笑出声:“怎么又不说话?第一名。”   林砚觉得沈涅有病,他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冷冷开口道:“松开。”   沈涅非但没松,反倒又往前走了一步,视线黏腻的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上,低哑出声:“我们第一名可真漂亮,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小哑巴……”   林砚忍无可忍。   他蓦然踹向沈涅的膝盖。   沈涅条件反射的躲过。   这一处是监控的死角。   偏窄、能容下三个成人,打架时,不可避免的碰到肢体。林砚柔软有力的四肢和爆发力带给沈涅一种极致的兴奋感,他没有反击,仅是死死的将想要逃窜的林砚困在方寸之地。   围困、逃窜,激生出浅淡的血腥气。   林砚面色微微发红,冷白的脸庞正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花。   沈涅盯着林砚的脸,滚了滚喉结,脑袋像是卡机了一般,只能看见林砚那张发红的脸,发蠢的伸手,蓦然抓住林砚的腰,将林砚往怀里扯。   林砚挣扎。   不知道扯动到什么,指腹不经意碰到了沈涅的唇,林砚忽然一静,恶心的想吐。   动静实在是太大。   萨伦听着理事会里面的声响,他奇怪的挠了挠头,下一瞬,他听到“咚”的一声。   “咚”——   林砚难得被激怒,他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将沈涅掷到在地。林砚的胸廓微微起伏,他居高临下的踹向沈涅,冷声道:“我说了,松开。”   沈涅仰视看向林砚,他笑出声来,完全不像是以前的假笑。   “我说错了,”他的声音很低,有种介于清醒和疯癫的界限,伸手缓缓碰触嘴唇:“不像是小哑巴,像是小公主。”   柔软的、有力量的小公主。   林砚理都不理沈涅。   他冷着一张脸,衬衫上的领带扯松了些,乌发淩乱着,裸露出发粉的锁骨皮肤,他径直的走到理事会门口,蓦然推开了门。   守在门口的萨伦下意识的想喊“殿下”,却看到林砚冷冰冰的脸,一时噤声,下意识想起自己的职责,怒声道:“你把殿下怎么了?”   林砚没说话,也没有表情,径直离开。   林砚好像是…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萨伦突然想到被关在教堂里的漂亮同学,他蓦然止住脚步,神色不明的盯着林砚的背影。   原来是…他?   。   【主题:萧戚退学了】   【1L:应该的。他在奥罗拉都敢拿枪指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发疯在奥罗拉埋炸弹】   【2L:紧张(吞口水中),楼上莫不是在说萧少】(此贴瞬间删除)   【3L:一秒钟删除,呵呵,我还是看到了】   【4L:我想参加宴会。萧少怎么不举办宴会了】   【5L:沈少和顾少让出了胸针,校内禁止教导L。萧少又折损了萧戚这一员猛将,估计正烦躁呢】   【6L:小道消息,这学期开学后,萧少根本没想过教导L】   【7L:顶顶顶】   【8L:我勒个豆,难不成我在观看大型连续剧,标签是狗/血。小/三。出/轨。多/人。雄/竞。万人迷,大佬们抢了我的男朋友之后,又抢了我?】   【9L:楼上这想像力,不去当编剧真是委屈了】   【10L:说魅魔谁是魅魔】   【11L:怪不得L不接我的名片,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12L:长得那么漂亮,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13L:我说呢我说呢我说呢】   ……   【20L:恶意有点大了。】   【21L:你们在现实里接触过L吗?L根本不是这种人。我伊桑实名举报。我已经记下你们的id号了,一会儿一个个到管理员哪儿报道】   【22L:疯狗】   【23L:说句话又不会少块肉】   【24L:平心静气,L其实也没做什么。这学期,他选修了马术课,被教授留下给马儿喂草,也听话的答应了。他去洛克小镇实地调研的时候,兢兢业业的探查到了四块仿遗址,回到奥罗拉后,参加了加分考试,又得了第一。他没时间的】   【25L:前面的不可怕,楼上让我汗流浃背】   【26L:靠,是跟。踪狂还是变。态狂啊】   【27L:其实你观察下来,就会发现L好乖好乖好乖的。】   ……   【35L:别吵了。与其吵架,还不如想一想过两天的军事训练怎么度过】   【36L:我已经很久没关注过L了,今天恰巧在理事会附近碰到了L,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高兴。得了第一,怎么还不高兴?】   【37L:楼上的楼上没搞清军事训练的内容。奥罗拉为了学生在实战演习里能适应严格的森林环境并培养相应的素养(之前二年级参加的实地调研就是实战演习的一部分),推出了两个模块的练习。】   【38L:接上楼,第一个模块是理论知识,以公开课的形式,联邦上将会亲自来奥罗拉讲授军事理论教育。第二个模块是实践,分为武器装备、战术、体能、特殊项目训练】   【39L:接上楼,二年级额外加入的军事模块会让你的履历闪闪发光,凭藉着这块履历,比其他学院更容易申请到军事大学。想当军人的同学记得努力在军事演习里取得全优哦】   【40L:感谢大佬(双手合十)】   【41L:还是这个有意思。奥罗拉教的那些数理化文学,有眼睛都能考全A,好吧】   【42L: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装B】   【43L:白天参加宴会,晚上躲在被窝里学的时候,就老实了】   【44L:L不高兴吗】   ……   林砚在洗手。   反覆的、洗了多次手,又用消毒液泡了会,林砚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毛巾擦干净手。   他突然想起伊桑的提议。   转校。林砚手里还有点余钱,可以借伊桑母亲的能力转学,但不用伊桑或伊萨克的金钱。   林砚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面前。   又收到伯特教授发送的数学作业,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转学的事情刚有个苗头。他不喜欢拖沓任务,重新打开计算机,开始浏览题目。   理论知识还好,   林砚始终烦心实验操作,一个月大概会有三场独立实验作业。   林砚查看着邮箱的信息,果不其然看到了生物、物理和基因学的实验作业,他决定抽个时间去实验室泡一周。   二年级的实地调研短暂结束后,   林砚选修的马术课又重新开课了。   布鲁克教导的马术课别有一番风味。   他让同学们去和马儿玩耍,不限于喂草、抚摸和夸赞,但忌骑马。   高等贵族莫名其妙,早早拉着专属座骑离开。选修马术班级人数霎时只剩下零星的十几个人,他们都没怎么见过马儿,好奇的围在马棚周围,等着布鲁克的指挥。   布鲁克一声令下。   十几个人蓦然冲进马棚,开始挑选专属坐骑。林砚不想抢着进去,只好默默的让出条路,他没什么精神的站在原地。   骑士场很大。   男生们骑着各自选到的坐骑,慢悠悠的离开了马棚。   马棚里还剩下十几只骏马。   林砚踏进马棚,左看看右看看,准备在手机上投个骰子时,裤脚被骏马咬住。   他被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碰瓷了。   林砚无奈的放下手机。   他牵着枣红色小马的缰绳,离开了马棚,碰见了布鲁克老师。   布鲁克老师的面色涨红,他看了看林砚,低声道:“上次课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家里只是普通职工,还有母亲和孩子要养。对不起。”   他说的是,   上次让林砚帮忙给马儿喂草,反倒是被关进马场的事情。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布鲁克一眼。   说不原谅也犯不上,那群男生始终会找到方法教导他,说原谅也犯不上,如果他是普通学生,普通又尊敬老师的学生,这件事绝对会彻底扭转他的世界观。   帮凶这两个词也是沉甸甸的。   林砚决定不说话来应对这件事。   布鲁克没听到想要答案,等了会,只好面色灰败的离开。   林砚不担心布鲁克会让他重修。   毕竟奥罗拉是极端的、严苛的重视每一项考试。   枣红色小马宜抚摸、宜喂草和夸赞,也宜奔跑。林砚寻了个偏僻的地方,给枣红色小马喂了食物之后,小马就开始围着林砚转着圈奔跑。   林砚要被它转晕了。   他不明白奥罗拉的动物为什么喜欢围着人转圈,但只好尊重它们的信仰,默默坐在草坪上发呆。   枣红色小马转圈转累了后,   林砚拉着小马的缰绳走了一圈路,决定将缰绳绑在树上,让小马自己吃草。   林砚安静靠在树旁避阴。   光斑洒落在林砚的眉眼上。刚开始暖洋洋的,到了后面,就有些灼热。   林砚不适的垂了垂眼睛,他从背包里拿出书本,将书本翻开,放在脸上,他顶著书本,打了会盹。   林间窸窸窣窣传来道马蹄声。   柏珩压着眉眼,傲慢的审视着林砚。   书架的书本摺叠又关上。   那道“适应我”的笔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即将翻篇时,柏珩再一次遇见了这个小魅魔。   林砚莫名清醒过来。   他安静的靠着树,好半响,才拿开脸上的书本。书页压得时间有些长了,林砚的脸颊上压出几道褶皱的般的红痕,唇瓣也被书本压成玫瑰色的红。   和平时冷冰冰的姿态不同,他有种刚睡醒的柔软和惊心动魄的艳丽。   白马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马蹄。   林砚掀开眼皮,望了过去。   光线绕得他眼花缭乱,林砚只能隐约看到人影,他没什么情绪的低头,看着枣红色小马吃草的样子。   林砚看了半响,他奇怪的拉了拉缰绳:   “小红,你怎么一直吃土?”   满嘴是土的枣红色小马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远处的人影莫名的一僵。 第40章 礼物   林砚观察了半响。   好消息:小红不是在吃土。   坏消息:小红不喜欢吃草茎,喜欢吃草根。   林砚好笑的摸了摸枣红色小马的脑袋,他站起身,决定带小红到河边洗脸。枣红色小马顶着满脸泥土,乖乖的跟在林砚身后。   奥罗拉今日风和日丽。   可林砚不喜欢刺眼的阳光,他低垂着脑袋,病恹恹的走过马场。枣红色小马欢乐的甩着蹄子,黑漆漆的瞳孔好奇的盯着白马,友善的和同一个物种打了个招呼。   白马以往生活在草原上,和奥罗拉驯养的小骨架马儿完全不一样,它威风凛凛,线条优美,傲慢的后退一步。   原始动物更崇尚弱肉强食。   枣红色小马恹恹的低着脑袋。   林砚没看见两个小动物之间的交流,他垂着脑袋,乌发柔软的垂着,看上去莫名的乖巧。   后颈雪白,林砚新买的衬衫不贴身,以微突的颈椎为分界线,隐约能看清漂亮清瘦的背阔肌线条,不经意的晃过,欲感十足,像是在暗戳戳的引诱和邀请。   白马又后退了一步。   林砚快步来到不远处的小型森林。   森林充斥着绿意,小溪蜿蜒的流淌在草地中。枣红色小马霎时忘记刚才的闷闷不乐,欢快的踢着马蹄,脑袋埋进水里。   水面汩汩的冒着泡。   枣红色小马从水里抬起头,摇了摇脑袋,甩了林砚满身的水珠。   林砚无奈的挪了挪位置。   他无事可干,安静的从单肩包拿出了耳机和A4纸笔,开始练习巴斯克语。   钢笔缓慢的勾勒出陌生的单词。   林砚默念着语法,跳过不会的字词,重复背读,专注的听着耳机里的语法。   树梢轻动,林砚雪白的侧脸上,光线时清时暗,光斑轻巧的跳动在他的肩颈上,侧影晕在溪水里,安静、漂亮,像是场朦胧的幻梦。   林砚的战绩铺满整张A4纸。   他心情好的弯了弯眼睛。   林砚勾出字迹时,感受到强烈的注视感,他按住耳机,奇怪的抬头看了过去。   树影憧憧,他看不清人影。   耳机里适时的播放出下一个单词,林砚弯着眼睛,望着树影,轻声跟读。   Aspaldiko denbora   好久不见。   。   林砚从马场里回来的时候,   他收到封恐怖的礼物。   包装精致,甚至还缠上了蝴蝶结。   林砚奇怪的将它放进邮箱,第二天,包裹再次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砚不想在包裹上浪费时间,   他直接拆开了包裹。   是骷髅骨和手骨。   这是谁的恶作剧?   。   又是新的一天,   公开课军事理论定在了下午两点五楼阶梯教室,利亚上将亲自从首都塞斯飞往新啰苏达州,预计中午十一点左右能到达奥罗拉。   利亚上将婉拒了奥罗拉当权者的宴会邀请,低调的来到古堡会客厅,他架着幅金边眼镜,吹了吹茶叶,眼珠上移,和善笑道:   “还挺凑巧,你们四个都在。”   “阿烨不去捣弄实验了?”   利亚上将是蒙特家族的人,也是柏珩的叔叔。四大家族关系密切,利益交织,平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顾烨靠坐在沙发上,他难得穿了件正式的白西装,大背头,矜贵优雅:“实验哪里有利亚叔叔重要?”   利亚上将喝了口茶,笑道:“你这小子,是跟沈殿下进修了吗?”   沈涅含笑道:“还是利亚叔叔看得起我。”   萧绯靠在沙发上,他长了张笑脸,不笑也似笑:“利亚叔叔厚此薄彼……”   几番交谈,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利亚上将适时的看了看表盘,他站起身,奇怪道:“快下午一点了,阿珩还在睡吗?”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柏珩头发乱糟糟,挑染出的绿发不听话的冒了出来,单手插兜,懒洋洋的从楼梯上下来,偏灰的眼睛落在利亚上将的身上,懒散道:   “叔叔说什么呢,我记得叔叔喜欢吃刚捕捞出来的海鲜,保质期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和厨房沟通食材呢。”   利亚上将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还生怕我问罪你晚起。”   利亚上前,抱住柏珩,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阿珩。”   蒙特家族向来有着拥抱的传统。   柏珩懒洋洋的抬起一点眼皮,低声道:   “好久不见。”   Aspaldiko denbora.   柏珩带着利亚上将上楼参观。   二楼没开灯,室内昏暗安静,柏珩懒散的靠在墙边,吐出几个字:“不用找。”   说是参观的利亚上将也没去看摆设,他放松的靠坐在沙发,笑呵呵道:“那孩子向来聪明能干,我也是相信他的。”   利亚上将话音一转,浑浊的绿眼球盯着柏珩看,没什么表情,唇角却缓缓咧开个弧度,声调很慢:   “毕竟我们是流着同样的鲜血。”   柏珩哼笑出声,没再说话。   会客厅。   萧绯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他咬着菸头,半垂着脑袋,熟练的开火,含混不清道:“阿烨,穿得挺正式啊。”   顾烨握着小刀,专注的盯着桌面,分毫不差的给蛋糕分尸:“阿涅总是穿西装,我体会下是什么感觉。”   沈涅笑着打岔:“哟,学我呢?什么感觉。”   顾烨道:“一般。”   萧绯骤然笑出声,他按灭菸头:“他在质疑你的审美啊,阿涅。”   沈涅笑着耸了耸肩。   利亚上将很快下楼,笑着和几人说了几句话,利落的离开古堡。侍者尽职尽责的擦拭着餐盘,重新整理着客厅里的摆设,插上了色彩明艳的鲜花。   顾烨扔下小刀,回到房间。   房间里开着盏昏黄的夜灯,照亮了室内的布局。占据室内三分之一的衣柜、剩余的空间是一张巨大的床,完全没有设计感。   床面上铺着件衬衫。   衬衫上残留的味道即将消散,丁点的气味弥漫进顾烨的血液,他抱起筑巢的衬衫,呼吸急促了些,躁。动的闭了闭眼睛。   。   奥罗拉今日天气。   全天气温12℃~16℃,阴转小雨,西南风1级,空气质量良好。   奥罗拉多树,每到阴天,到处阴气森森。   林砚戴着耳机,耳机里播放着巴斯克语的歌曲。很轻快舒适的一段歌曲,林砚听不懂歌词,他只想熟悉巴斯克语的语法。   学习巴斯克语是林砚不久前刚下的决定。   林砚在阅览室看书的时候,他看到书中对巴斯克语的描述——它无法归于任何一种语系、孤立语言。   林砚好奇的这类语言的奥秘。   他的学习能力强,执行力强,当天便开始学习巴斯克语。   利亚上将是蒙特家族继承人的亲弟弟。   贵族们喜欢旷课,可这次,阶梯教室却座无虚席。林砚提前二十分钟来到教室,他找了个四周没人的空位置,安静的默写巴斯克语。   奥罗拉最近发放的校服又加了些乱七八糟的链条,亮晶晶的。林砚的身量修长,校服妥帖规整的勾勒出他的腰线,新加的腰带勒住了那截偏窄的腰,他的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有种冷淡的欲感。   和安静的氛围,   像是呆在他的旁边,就能心平气和的平复心情读书。   有视线长久的凝着林砚的皮肤上,   厌恶戏谑变质来的情绪厚重又黏腻,像是探究又像是留恋。   男生们推搡着往后方走去。   绿发男生拐弯想要坐在林砚的旁边,一纸飞机堪堪擦过男生的肩膀,男生脚步一顿,又拐弯坐到其他位置。   “嘘”得一声,   坐在后方的高大男生意味不明的“啧”了声。   利亚上将和蔼的走到讲台,他拍了拍桌子,弯腰将U盘连进接口。   气氛霎时安静。   林砚取下了耳机,他翻开笔记本,开始认真听讲。   利亚上将带着塞斯独有的腔调,像是能感受到那座浑厚的、在后战争时期矗立不倒的首都塞斯。   军事理论其实是水课。   它分为含义、内容和重要性三个方面。   利亚上将串起了后战争时期的故事。   战争结束在塞斯,联邦初立,政府就将塞斯定为了首都,顺带宣传了塞斯大学。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   课程很快结束。   林砚又重新戴上了耳机。   他默写着巴斯克语。   林砚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阶梯教室没了人影,窗外积攒一天的雨雾哗啦的洒落在奥罗拉。   教室空旷、寂静。   灯光惶惶下,   “咔”、“咔咔”、“咔咔咔”的声响越发突出。   林砚平静的收拾著书本。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望见了教室后方金发碧眼的萧绯。   萧绯有一搭没一搭的按动着打火机。   火苗灼烧着空气。   空气被撕裂,空间有种扭曲又窒息的错觉。   萧绯抬起下颌,碧眼静静的注视着林砚。   林砚率先移开视线,他没什么情绪的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萧绯低哑的声调。   “林砚,我有事找你。”   林砚不想听。   窗外暴雨倾泻而下,云层厚重,世界颠倒,像是末世来临的前兆。   林砚专注的盯着台阶看,径直走到前门。   大门落了锁。   林砚转身,烦躁的看向萧绯。   萧绯的身影摺叠扭曲的落在墙壁上。   像是一头蛰伏着的野兽,鬼气森森,时刻紧盯着猎物的身影移动。   他缓缓开口:   “林砚,我有话和你说。” 第41章 火光   林砚烦躁的抬起一点眼皮,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领带,深吸气:“你说。”   教室的座位呈阶梯式排列。   一明一暗,前门和后门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空间、无形的屏障。   谁也没先动一步。   像是在较劲、又像是在权衡。   萧绯的大半张脸都处于阴影中,鼻翼阴影深深,碧眼暗沉,他反覆不断的按动着打火机。   “咔”、“咔咔”、“咔咔咔”。   窜起的火苗折弯林砚的身形,身形一点点变得扭曲,如同披了层蓝黄的滤镜。   希尔微家族延续了几百年的打猎传统。   老道的猎手有着足够的耐心,他们会熬到猎物崩溃、精疲力尽后,再掏出猎枪,将猎物一击毙命。   萧绯第一次打猎,带回来了只雀鸟。   雪白的羽毛、黢黑的瞳孔。萧绯整日将雀鸟带在身边,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只雀鸟养好伤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庄园。萧绯亲自逮回了雀鸟,折断了它的翅膀,控制它的饮食,将它锁进金笼。   雀鸟死后,萧绯将它做成了标本。   打火机的火苗不定时的窜起。   萧绯的碧眼染上红意。   “砰”得声,   萧绯侧身,咬着支菸,含糊不清道:“林砚,你的家乡是在维那木吗?”   他随意的丢掉打火机。   火苗“唰”得泯灭,   像是烧灼空间一角,周遭宛如幅枯败的画卷,透着硝烟的气息。   林砚肩背线条收紧,视线锋利的遥望着萧绯,苍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脉络尤为明显,他冷声道:   “你是在警告我吗?”   萧绯支着下颌,缓缓吐出烟圈,他眯了眯眼睛,低哑笑道:“看你怎么理解。”   他的视线始终阴森森的盯着林砚。   蛰伏在墙面上的身影像是头蓄势待发的兽类,似乎稍有不慎,就跌入深渊。   林砚黑压压的瞳孔紧盯着萧绯。   萧绯翘起唇角,可眼底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肩背放松的抵在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声音低低,似乎在笑:   “林砚,过来。”   窗外树影憧憧,天边霎时闪过雷电。   一晃而过的白光照亮室内,座位上有瞬间像是坐满了阴森森的人影,一个个抬起头,审视着林砚的动作。   窒息、压抑。   周遭又重归一片昏暗。   萧绯有的时间和林砚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烦躁的扯了扯领带,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上台阶。   萧绯按灭了菸头,视线沉沉的落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的腰身薄窄。   像是一只手都能握住。   萧绯的手指的蜷缩了下。   迎面而来的强劲拳风让萧绯无意识的偏头,唇角不可避免的擦出点血痕。   萧绯的脑袋晕眩,他缓慢的、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圈红痕越发突出。   林砚又在挑衅他。   萧绯的胸廓重重的起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脑袋乱糟糟的,余光瞥到一点火光,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他霎时转过头。   林砚捡起了桌面上的打火机。   “咔”得一声,   火苗窜了出来。   林砚素白的指腹按动打火机,   指腹周围蔓延出一圈红意。   林砚的大半张脸被火光映得透亮,漆黑的瞳孔窜出两道火焰,明亮璀璨。他沉在这片摇曳生姿的光影中,殷红的唇角翘起,漂亮得像是从精怪故事里跑出来的山鬼。   萧绯晃神的盯着林砚,耳朵嗡鸣,看清林砚一张一合的唇形。   林砚低低道:“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   火苗霎时窜高。   林砚看向萧绯,翘起唇角:“想葬身火海吗?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萧绯身形微怔,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林砚的笑意恶劣又漂亮。   他突然松手,随手将打火机抛向布质窗帘,素白的手腕微垂,苍白脆弱,像是有着强烈的自毁侵向。   打火机在空中勾出道完美的抛物线。   萧绯瞳孔骤缩。   自幼的打猎习性让他堪堪抓住了打火机的一角,窜高的火苗烧灼着他的手心,他一时没有关掉开关,傻愣愣的用手包裹着火苗。   刺痛的灼烧感。   空气弥漫着肉质烤焦的、催熟的奇怪味道。   林砚可惜的蹙了蹙眉。   持续了半分钟,打火机关闭的阀门重启。   周遭重归一片昏暗、静谧。   萧绯终于被唤醒神智,他骤然上前,没顾上手心里的伤势,粗暴的、野蛮的像是激怒的兽类,一把将林砚扯进怀里。   死亡的威胁暂时消散。   萧绯胸廓里的心脏剧烈的、拚命的跳动起来,他沉沉的呼吸着,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道,死死的按着林砚的腰,像是要把林砚撕吃入腹、揉进骨血。   林砚一时想到未穿书前的事情,他没挣扎,奇怪的看向萧绯。   萧绯死死的抱住林砚的身体,像是在用力的抱住水中的浮木,像是抱住年幼时飞走的雀鸟,甚至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   他明明,明明这么讨厌林砚。   一想起林砚骂过佐伊的话,他就恨不得撕吃林砚,可林砚真有生命危险,他又喘不过来气,恨不得将林砚揣进怀里。   就好像是,林砚的手里掌握着他的心脏。   萧绯霎时抬起头,怒声道:   “林砚,你疯了?”   萧绯死死的看着林砚安静的、没什么情绪的视线,他忽然生出一种恐慌。   希尔微家族向来是不重视人命的。   联邦各大期刊报道出来的小道消息确实没有说错,希尔微家族有着遗传的精神疾病,他们唯恐不乱,喜欢鲜血,热爱刺激,恨不得每天和死神擦肩而过。   几十年前,联邦倒闭的纸媒曾经讽刺过希尔微家族的事迹。   【X氏家族没有听命于神的话,或许、可能、也许会是监狱、精神病房、影视显示屏的常驻嘉宾。】   联邦各州府出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难以想像的乱象,希尔微家族的子辈都跃跃欲试,恨不得再去加把火。   萧绯曾经见过老爷子的手札。   【我当年从来没有想让萧映(萧绯的父亲)当继承者。萧映软弱、愚蠢,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庸蠢货。   我从来嘱意得是,萧随(萧绯的叔叔)。   但希尔微家族像是个诅咒,越是天资聪颖的子辈,他们基因里承载的危险、暴乱、精神质的因子越多。萧随不安于希尔微家族的安逸,他策划了多次暴乱,最后锒铛入狱。   我最后一次去探监,发现,萧随变成了监狱的狱警。   还好,蠢货生出来的萧绯完美符合希尔微家族继承人的基因。   我会好好管教萧绯,延续我们希尔微家族的荣光。】   萧绯从林砚漆黑的瞳孔里回过神,他突然颓败的垂下了脑袋,眼圈慢慢染上红意,使劲的闭了闭眼睛,几乎是违背他的本性、忤逆他的天性,涩然道: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己的命……”   林砚肩头微湿。   萧绯哭了。 第42章 谢谢   林砚回过神,他毫不客气的抓住萧绯的金发。   金发扯动头皮,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萧绯的神经末梢不敏感,疼痛阈值高,轻微的刺痛对他来说,就像是挠痒般,他毫不在乎的俯身抓紧林砚。   萧绯骨架大,强悍的箝制着林砚。   林砚几乎陷进他的怀里,像是一张被压薄的纸,抓不紧握不住,碰得力道太重,又像是捧流逝的细沙。   萧绯的胸廓急速的起伏着。   他像是一只迫切需要慰籍和安抚的疯狗。   砰砰砰。   林砚平静的听着萧绯的心跳声,他烦躁的垂了垂眼睛,不 耐烦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萧绯身形微怔。   林砚抓住萧绯的金发,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踹向萧绯的膝盖。萧绯猝不及防的趔趄了下,他没站稳似的扶住椅子把手,眼圈红意越发明显,视线沉沉的看向林砚。   林砚的肤色太白。   轻轻一碰,就容易留下红痕。   更别说萧绯嵌入似的拥抱。   林砚呼吸不畅,黑发乱糟糟的,眼睑、面颊压出了褶皱似的红痕,殷红的唇瓣似血,漆黑的瞳孔像是蒙了层水光,他的手腕更是重灾区,一圈圈的红痕,带出了些瘀斑,突兀又明显。   就好像是,他欺负了他一样。   萧绯的呼吸明显加重,故技重施的想将林砚扯进怀里。   林砚注意到萧绯的动静,他警觉的后退一步,视线冷冷的盯着萧绯,就在萧绯不要命的上前,贴着他的额头时,他忍无可忍,反手抓住萧绯的金发,扇了萧绯一巴掌:   “清醒了吗?”   萧绯被林砚打得重重的偏过头,侧脸上突兀的出现几道红痕,眼圈红意更显,大半张脸沉在阴影中,视线阴鸷,像是头即将暴起的兽类。   “林砚,你怎么敢?”   “哐当”一声,   阶梯教室的前门被沐澜重重推开,门扉打着旋似的发出“吱呀”的声响,驱散了室内的暗影。   室外嘈杂的、阻拦的声音霎时弥散,像是被掐住脖颈的尖叫鸡,人影齐刷刷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阶梯教室的后面,有种不安的、风雨欲来的无序。   发了三张红牌的萧绯、背负了三张红牌的林砚。   以为林砚会被萧绯狠狠的收拾一顿。   这么恶劣的、你死我活的关系,却在清空的、无人静谧的教室里,亲密接触。   就连表情管理优秀的沐澜都难得卡顿了瞬,浸在黑暗中的侧脸有种崩塌的、奇怪的割裂感。   角度问题。   萧绯的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像是臣服般的俯身弯腰,林砚仰首,手腕还带着圈红痕,强势的抓着萧绯的金发。   视线交缠着,   像是在接一个缠绵的、暧昧的吻。   “咔嚓”一声,   照片里的萧绯依旧是大半身体埋在林砚的身上,阴影暗沉。唯一不同得是,露出的那只碧眼,眼珠上移,像是穿透二次、阴鸷淩厉的盯着照片外的人影。   “删掉,滚出去。”   萧绯可是会杀人的。   男生手腕哆嗦,下意识的点了删除,低垂着脑袋,浑身颤栗着、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体,退出门外,又生怕动静太大,再次惹怒萧绯。   “哐当”一声。   沐澜又重新拉上大门。   暴雨嘈杂,男生们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突然,他们小声惊呼出声。   “散了散了,我们都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   男生下意识的看向沐澜,似乎想看到沐澜头上的绿帽子。   “这……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那…那是林……”   沐澜回过神,温和打断男生的话,大半张脸浸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骤然开口:“不是他,他不在教室。我看清了。”   其余男生纷纷转头,疑惑的看向沐澜。   室内太暗,他们确实没看清正脸。   这话从沐澜口里说出,好像确实有些可信度。   拍照的男生急着想反驳,又想起萧绯的手段,一时噤声,呆若木鸡的守在门外。   甚至有男生摸出手机,想发帖子。   旁边男生用手肘戳了戳男生的胳膊,小声道:“你不要命了?”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奥罗拉憧憧的树影倒映在沐澜的绿眼睛里,静谧幽深,埋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沾上其他脏东西的物品,   沐澜就算再感兴趣,他也绝对不会要。   。   奥罗拉的这场雨持续了一周。   新啰苏达州有关政府有条不紊的勘测了降水量,接下来的一周,预计每小时降雨量2.0毫米到4.0毫米之间,最高降雨量可达67.2毫米。   非极端天气事件,市民可正常的上下班。   奥罗拉校内没有取消排课,发出的相关通知,二年级下周正常开设军事实践,理论课相关教授提前分布学业要求。   匿名论坛上没有任何五楼阶梯教室的风声,却像是纸包火、风雨欲来的征兆。   林砚顶着排注目礼,平静的、如期到达实验室。   林砚本周的目标是,顺利完成这个月发布的三大独立实验作业。   生物、物理和基因学。   “PCR实验”、“探究光的干涉和衍射实验”以及“基因定位实验”。   加分考试的时候,   林砚成功完成过这几门课程相关的理论题目,但面临亲手操作实验的时候,他又哑了火,闹得伯特教授奇怪的发出了个问号。   伯特教授因材施教,生怕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加分实验考核的内容。   不知道伯特教授良苦用心的林砚还在攻克实验作业。   忙碌了一天的林师傅收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实验结果。   林师傅冷着一张脸,决定先倒掉脑袋里的雨水。   可能是奥罗拉下雨了,   林师傅冷冷的将实验错误推卸到天气问题,并且决定休息会儿。   林砚拿出了耳机,他开始默写巴斯克语。   主动学习和被动学习的驱动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磕磕绊绊,前者流畅又轻松。   林砚提前完成了小语种的复习目标。   他抬起头时,撞见了沐澜幽幽的绿眼睛。   沐澜没说话,如同看陌生人一样,视线游离的盯着实验步骤。   林砚很满意这幅局面,他也没说话,沉默的开始收拾东西。   林砚经过沐澜时,   沐澜还在低头摆弄桌面上的试剂。   原书里提过,   蒙特家族资助沐澜的原因是,沐澜有着完全不输于上等贵族的眼界和大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林砚冷幽默的想,   看来忙碌一天的沐师傅可能不会收获错误的实验结果。   林砚轻快的越过桌面,刚要离开实验室,猝不及防间,被沐澜拽住了手腕。   林砚跨下一张脸:“有事吗?”   沐澜绿眼睛幽幽的望向林砚,疑惑的偏了下脑袋,隐隐带着杀意:“你看见我,很不高兴吗?”   林砚不想说话,他挣开沐澜的手掌。   沐澜有洁癖,很轻易的松开了林砚的手腕,但他握得很重,像是跟谁较劲一样。   林砚皮肤很容易出现红意。   被沐澜握过的手腕,也不可避免的出现圈红痕。   沐澜注视着林砚的手腕,明明是被别人碰过的脏东西,可他却生出点难以抑制的兴奋,似乎遗忘了不久前的想法,语调上扬:“哥,我拿的有药,我给你涂一点。”   林砚摇了摇头,不耐烦的看向沐澜。   沐澜视线霎时变得阴森森的,一错不错的盯着林砚,语气生硬:“我跟他们说,那不是你。”   林砚愣了几秒,他想起阶梯教室的事情。   他没想到沐澜当时也在,林砚奇怪的沉默了会,平静开口道:“谢谢。”   沐澜忽然又变了神色,眉眼微微上挑,绿眼睛如同小鹿般单纯无辜,语调兴奋:“哥,当时我是去救你的。”   林砚面无表情道:“谢谢。”   他看着沐澜脸上羞涩的表情,忍了忍,忍无可忍的开口:“变回去。”   沐澜注视着林砚烦躁的表情,他霎时沉默下来,视线阴鸷,阴森森道:“我还以为那个疯子是这样讨你欢心的。”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   他感觉这个学校的学生精神都有点问题,所有人都在答非所问。   他平静开口:   “你不用好奇我,我也不会受你的pua。我怎么样,其实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我不是原主,所以我们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也不是男朋友的关系。”   沐澜的神色正常不少,语调平稳,像是在劝阻一个朋友:“那个疯子有家族遗传精神病。”   他顿了顿,以防万一,声音却是遮不住的厌恶:“沈涅喜欢挑拨离间,是个暴力狂。顾烨脑袋有问题,不是正常人。柏珩最喜欢杀心爱的物品。”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向沐澜。   他感觉,自己梦里的那本书是个盗版书,又或许是,他的到来,导致了蝴蝶效应,使原书开始崩盘。   林砚不想过多解读梦里疑似的盗版书,礼貌道:“谢谢。”   沐澜又变了神色,温和的看向林砚,语气轻柔:“哥,其实外面很危险的,你呆在我的身边,我能保护你周全的……”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垂下眼睛。   他觉得,沐澜也是阴晴不定的疯子。   就像是,   林砚未穿书前,他在黑市赌局上,遇见的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有名的政界大佬,文质彬彬,提案过不少和平法。   实际上,那位客人是个神经病,他喜欢装弱势和温和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据说,这位客人曾经在雨夜摔倒碰瓷过一个贫民窟的人类,他没见过这种人类,榨取完最后的价值,直接将人扭送到监狱。   而沐澜几乎是百分之六十的贴合那位客人。   林砚想,   或许沐澜很早就知道他不是原主,只不过沐澜发现,他比原主更有趣。   一旦林砚不合格,他会像逗弄原主一样,丢弃或者杀死林砚。   林砚笑了。   他发现原书应该带上“犯罪分子”的标签。   沐澜盯着林砚脸上的笑意,绿眼睛闪着光,他缓缓靠近林砚。   林砚霎时后退一步,他瞥见沐澜桌面上的实验品,平静道:   “你的实验做错了。”   沐澜不可置信的蹙眉,下意识垂眼。   他摆放错试剂瓶了。   林砚转身离开实验室。   看来,忙碌一天的小犯罪分子也要收获错误的实验结果了。   。   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没再遇见过沐澜,他安稳的完成了三项独立实验作业。   从频频收获奇怪的实验结果到流畅的完成实验。   林砚复盘总结后,   他发现,做实验是检验动手能力、耐心和运气的一项古怪的运动。   他以后应该不会去做这样一份工作。   但林砚确保,有了这些日子的积累,下个月的实验作业,他应该能够提前几天成功的完成。   林砚设置完目标,又开始学习巴斯克语。   学习要劳逸结合,明天没课,他准备在寝室窝上一天。   这个想法持续到林砚踏进宿舍的那一刻。   他又收到了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林砚平静的看着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包装。   送礼物的人似乎生怕他不拆开,还在包装上画了好几个小人蹦蹦跳跳的图,林砚怪异的盯着上面的图案,直接将包裹扔进杂物盒里。   第二天,林砚又收到了同样的包裹。   他深吸一口气,用剪刀割开了包裹,不出所料,里面依旧是活灵活现的骷颅头和手骨。   林砚平静的将它们扔进杂物盒。   没完没了的恶作剧。   林砚没再管这件事,他选了部巴斯克语的电影,抱着毛绒绒的毯子,正襟危坐的看着电影。   他是个笑点和哭点都很高的。   全程面无表情的盯着电影显示屏看,两个小时后,大写加粗的“结束”出现时。   林砚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他慢吞吞的翘起了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   林砚盯着一件物品时间过长,精力就会下滑,脑袋变得浑浑噩噩,他抱着毯子,窝在床上,不小心按到了关灯的按钮。   他呆怔了会,睁着漆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漆黑的房间,又慢半拍的拉起床上的被子,严丝合缝的盖到身上,着重的遮住眼睛。   好半响,林砚才意识到自己没闭上眼睛。   脑袋迷迷糊糊,   林砚慢半拍的合上了眼睛。 第43章 基因研究所   新啰苏达州停雨后,   奥罗拉二年级学生没等来军事实践,先等来了参观佛罗桑州基因库的权限。   爱尔德家族几乎垄断了联邦生物基因医药市场。爱尔德家族摆在明面上的研究所是佛罗桑州基因库,又称为基因城研究院。   基因城研究院占据了佛罗桑州近一半的地域,多采用气凝胶等先进科技材料,有种无机质的未来感。   但佛罗桑州是有名的“花卉与浪漫”之都。   近年来,佛罗桑州的原住民不满爱尔德家族的改造,爆发了好几场民众罢工。   下午三点半,奥罗拉二年级学生到达了基因城研究院附近。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四站。   东道主爱尔德家族为二年级全体学生提供了玫瑰酒店,并派遣了讲解员带领学生参观基因城外围。   林砚和伊桑分到了一个小组。   小组的讲解员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时不时的看着钟表,流畅的讲解着摆在玻璃罩里悬浮的奖项。   能进入基因城研究院的研究员都是高校出身,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在校期间获奖无数,上了年龄的研究员大多是诺奖的获得者。   讲解员还着重的强调了爱尔德家族的继承人顾烨少爷。   【有了顾烨少爷的天赋,基因城研究院一定会再进一步。】   林砚学着周围男生的动作。   他慢半拍的点了点头,用力的鼓了鼓掌。   还没等讲解员继续解说,   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灰发,套着两双不一样的拖鞋的青年从金属质地的墙里冲了出来,白大褂松垮的系着,唇周还有一圈没刮干净的胡茬,嘟囔道:   “奇了怪了,我的小白鼠呢?”   青年泽科挠了挠乱七八糟的灰发,深吸一口气,钻进钻去的查找小白鼠的痕迹。   讲解员是平民出身,级别不高。   泽科不认识他,他只好装作看不见泽科,有条不紊的继续讲解着各大奖项。   奥罗拉的男生们笑成一团。   有认识泽科的贵族子弟还停下来,直接堵住泽科的道路,笑闹道:“泽科哥,你乱七八糟的在干些什么呢?”   小队里慢慢没了人影。   基因城研究院精密无比,少部分人掌握着金属墙开关的权限。   讲解员不担心男生们不小心钻进高顶尖的地方,他甚至看都没看小队的男生,冷漠的往前走一板一眼的解说着。   林砚跟在讲解员的身后。   他神色认真的听着讲解员的解说,想起那群男生不久前的动作,很捧场的给讲解员鼓了鼓掌。   伊桑连忙也伸手鼓了鼓掌,他趁着讲解员解说的空隙,偏头给林砚摆弄了一番他的学识。   【基因城里可以将猴子的基因编辑到小老鼠身上。】   林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未穿书前也常年呆在黑市,没听过很多常识。   伊桑成功的糊弄住了他,   林砚不可思议的瞪圆了一圈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幼猫睁着水润润的瞳孔,懵懵懂懂的观察着这个世界,时常震惊人类的发展。   伊桑呼吸一窒,他刚要说话。   空间里霎时冒出很多男生。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推推搡搡的声响。   林砚被成功的挤到了金属墙附近。   他警觉的后退,金属墙“咔咔”转动两秒,又重新闭合起来。   林砚猝不及防的进入房间。   室内充斥幽蓝光芒,奇形怪状的玻璃罩,最引人瞩目的是,处于房间正中央的、巨大的、悬浮着的、淡金色的DNA双螺旋结构。   诡异又神秘的错觉。   林砚冷静的观察着房间,他拿出手机准备给伊桑发消息的时候,发现伊桑发了满屏的消息。   【林砚,你去哪儿?】   【那群男生绝对是故意的。】   ……   【林砚,在吗?】   林砚及时回覆了伊桑的消息,安抚了伊桑几句,又告知了他所处空间的结构。   伊桑很快回覆。   【我叔叔是这里的研究员。我叔叔说,房间里没有问题,就是单纯放置模型的房间。他在整理研究室,半个小时,就能过来。】   林砚礼貌的道谢。   确保了房间没有问题,林砚放松了些身形,他闭上眼睛,平静的思考着刚才那个金属门的开关。   基因城的隔音措施很好。   即使林砚闭上眼睛,他也没有听到金属门外的声音。   林砚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掌管黑市的那段时期,   黑市里接待过一位科学家,青年俊才,智商高超,说过几句高科技的机关设计。   那位客人说一半留一半,暧昧的盯着林砚的脸看,笑着表示可以让林砚当他的小/三。   林砚面无表情的送了他葬身火海的套餐。   基因城的设计倒有些像他说的设计。   虽然林砚不会打开,但他下次遇见开合的金属门,应该不会被动的进入房间。   林砚确定好想法后,他平静的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房间内的摆设。   玻璃罩里都是一些小模型。   吸人眼球得是,正中央的悬浮物。   林砚好奇的盯着DNA双螺旋结构,雪白的侧脸流转着浅金色的演算法,恍惚中,他似乎和双螺旋结构融成一体,身形轻薄,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即将踏入另一个时空的飘渺感。   金属门旁边的黑影呼吸加重了些。   林砚警觉的回首,撞上了一双纯粹的、无机质的金瞳。   林砚忽然生出种错觉,   流动的DNA双螺旋结构似乎有一瞬间和这双金瞳重合。   顾烨上前一步,低头看向林砚,开门见山:“你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林砚的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他习惯了顾烨的神出鬼没,没太吃惊,只是奇怪的反问:“什么礼物?”   顾烨的金瞳透着无机质的光芒,视线里分解着林砚的表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委屈:“林砚,你忘记了吗?”   林砚的疑问更深,他在顾烨谴责的视线里,慢吞吞的、有些烦躁的回想着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   什么礼物?   不对,难不成是那堆骷髅头和手骨?   那种玩意不是在警告他吗?   林砚难以言喻的反问:“骨头是你送的?”   顾烨紧盯着林砚的表情,他沉默了瞬,下了结论:“你不喜欢。”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认真道:   “你以后可以不用送我礼物。我不喜欢骨头,也不喜欢你送的礼物。而且我没有礼物可以回送给你。”   顾烨盯着林砚的表情,似乎在分析林砚的话语,接收着林砚的指令:   “有的,你有礼物可以送给我。”   林砚奇怪的看向顾烨,直白道:   “我不想送给你。”   顾烨不再说话,盯着林砚看。   林砚一向不理解顾烨的脑回路。   他甚至感觉顾烨不是在看他,像是在盯着块会移动的骨头。   林砚很厌恶这种感觉,他不再和顾烨说话,重新观察一遍玻璃罩里的其他悬浮品,低头给伊桑发了“不用来”的消息。   顾烨亦步亦趋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他打开了金属门的权限,无机质的金瞳迷茫的、不理解的盯着林砚的背影。   周遭安静,   机器的运转声发出轻微的响动。   玻璃地面倒映出拉长的人影,   肥胖厚重的中年男人扭动着身体,出现在拐角的位置。   顾烨霎时关闭了金属门的权限。   几乎是一瞬间,   林砚又要被关进房间,他厌恶的闭了闭眼睛,快速移动着身体,手臂被金属门挤压出了血痕,倒是避免出现被旁人掌控的局面。   周遭男生们恐慌的后退着。   中年男人穿着基因城研究院统一下发的白大褂,抖如糠筛,像是末日里侵袭的丧尸。   中年男人那双通红的细小眼睛害怕的抖动着,似乎知道死到临头,喉咙发出尖锐细长的叫声,告知其他同辈。   “不能再往下研究了!绝对不能再往下研究了!打开基因锁后,就是人类灾难的降临!上帝啊!资本主义已经实现了从殖民地到基因底层代码的垄断!爱尔德家族的血统全部都是一群冷静的疯子……是恶魔,那是恶魔……”   顾烨冷漠的扣动扳机。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中年男人的头颅,他即将开枪时,飞来的石子打在他的手腕,顾烨手腕抖动了下。   枪偏移了几寸。   “砰”得声,   子弹擦过中年男人的肩胛骨,疼痛让他向后方倒去,瞳孔无意识的放大,倒映出一双纯粹的金瞳,唇瓣不停张合:   “恶魔,他是恶魔……”   训练有素的警卫人员控制住中年男人的身体,神色冷漠的注入镇静剂,战战兢兢的看向顾烨。   这一切快得像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顾烨冷漠的收回手中的枪支,音色冰冷:   “疏散人群,暂时关闭基因城信道。”   警卫人员“请”周围的男生们离开。   林砚也混进了群体里,他没什么表情的按住流血的伤口,刺痛麻木中,脑海偏生冷静的滑过中年男人的话语,他使劲的闭了闭眼睛。   警卫人员将男生们带到外围时,   其中一个男生战战兢兢的哆嗦着,似乎惊吓过度,即将带着一群人,摔倒在地时。   刚好在他旁边的林砚弯腰伸手扶了男生一把,准确的逮住了兵荒马乱中、要被人影踩住的小白鼠。   男生们怔怔的望着林砚。   林砚的面颊因失血变得苍白,薄薄的一层,像是透明的、瓷白的玉,可偏生唇瓣鲜红,像是吸食完鲜血、从精怪故事里逃出来的艳鬼。   周遭忽然变得安静。   打破安静的泽科疯跑过来,他顶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眼前放光,嘿嘿笑着一把抱住林砚手中的小白鼠:“小白,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片刻,金属门霎时打开。   顾烨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拓在玻璃地面上的黑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正在标记地盘的兽类,有种危险的排他性。   泽科露出些不露痕迹的恐惧和忌惮,他抱着小白鼠,又重新恢复了乐呵呵的表情,笑嘻嘻道:“顾少,你昨天刚回来吗?”   顾烨没理会泽科,身上全然没有爱尔德家族倾心培养出来的矜贵公子模样,视线沉沉,像是头控制不住、躁。动的野兽。   泽科尴尬的笑了笑。   警卫人员低着头,下意识疏散男生们。   林砚降低存在感的低下头,缀在队尾,即将离开时。   顾烨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受伤了。”   泽科震惊的看了眼林砚,有些讥诮的想。   怪物也会喜欢人吗?   泽科抱着小白鼠,自觉退后,离开原地。   清空的室内,   很快,只剩下顾烨和林砚。   顾烨盯着林砚胳膊上的血迹。   好香。   顾烨滚了滚喉结,喉咙发出极小的呜咽声:“林砚,我知道是你。你刚才用石子打偏了我的手腕。”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转身看向顾烨。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注视,他抬头看向林砚,金瞳里翻转着浓重的、理不清的情绪,低哑出声:   “林砚,你需要包扎。”   顾烨清楚的记得,   受伤需要包扎。   林砚奇怪的盯着顾烨的金瞳看了两秒。   去而复返的警卫人员低眉顺眼的递给顾烨药箱。   顾烨低垂着眉眼,伸手想要给林砚包扎。   林砚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他避开顾烨的手,拿出酒精:“谢谢。”   林砚在黑市里受过很重的伤。   他很清楚包扎的流程。   林砚面无表情的哗啦啦将酒精倒在胳膊上,没什么情绪的按住止血,直接将纱布缠到手臂上。   顾烨一直盯着林砚的动作。   他突然出声,嗓音很哑,低低道:   “林砚,不应该这样包扎。”   顾烨突然抬头,那双金瞳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倒映出林砚雪白的面颊,他轻轻的说:   “我不应该关门。”   林砚抬头看向顾烨。   顾烨脸上表情依旧很冷漠,那双金瞳像是一只大型兽类骚。动着却又迷茫困惑,但他的语序是乱的,语意也是乱的,好似在胡言乱语。   “我也不应该开枪。”   。   “阿烨,你今天去基因城了吗?”   沈涅架着金框眼镜,看向计算机显示屏,幽蓝的光芒洒在他的眼睛里,他重重敲击着键盘,处理完最近挤压的事务,他摘下眼镜,含笑的看了眼顾烨。   顾烨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桥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嗯,去了一天。阿珩和阿绯呢?”   沈涅靠在沙发上:“阿绯睡觉。阿珩去跑马了。”   他话音刚落,   萧绯从楼梯拐角下来,戴着鸭舌帽,卫衣板正又利落,碧眼笑意盎然,脸上没多少表情,他拿过桌面上的钥匙:   “我去透透气,阿珩在西边玫瑰马场吗?”   沈涅笑着点了点头。   萧绯刚走几步,他狐疑的后退到顾烨身边,思索几秒,才道:   “阿烨,你今天一天都在基因城吗?”   顾烨单手转着牌,他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声。   门突然打开。   柏珩惯常一身黑,他拿着高尔夫球拍,懒洋洋的靠在阴影处,散漫笑道:   “怎么没人说话?”   “难不成,”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压了压眉眼,讥诮道:“又在为了个特优生,闹矛盾?” 第44章 暴乱   接下来的几天,   林砚以养伤为由,他在教务系统上告了假。   林砚安静的呆在酒店房间,偶尔练习巴斯克语,认真的翻看著书籍。   大部分时间,林砚会选择躺在落地窗旁的摇椅上,黑色琉璃珠似的眼睛观察着基因城研究院另一端上漫山的鲜花。   林砚数到第八百一十三朵相同的鲜花时,   他胳膊上的伤慢慢痊愈,同时,接受了伊桑共游佛罗桑州的邀约。   不同于基因城研究所的高科技未来感。   后战争前,佛罗桑州是帝国艺术之都。   浮纳河畔穿城而过、建筑缠柱而上的满簇鲜花、温和适宜的天气,为帝国滋生了不少的文学家、钢琴家和画家。   几百年过后,佛罗桑州被誉为“科技与浪漫”共存之都,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游玩。   沿途的小朋友坐在花篮周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脆生生的吆喝着自家培育的新品种花树。   伊桑飞快的跑去搭话。   佛罗桑州是出了名的美人乡,不少联邦知名星探跑来寻觅素材。   又一个星探跑来向林砚搭话,激动的盯着林砚的脸看,忽悠起林砚,吹得天花乱坠。   【相信我!以我的能力,再加上你这张脸,就算你毫无演技,我也绝对能将你捧红。】   林砚礼貌的回绝星探的邀约。   星探不死心的追在林砚的身后。   【你不想拥有很多钱——很多关注——很多爱吗——】   林砚无奈的摇了摇头。   碰巧伊桑抱着花束跑到林砚的身边,他警觉的看向星探,护着林砚,恶声恶气道:   “有什么事?”   联邦娱乐圈的星探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脑海里对上伊桑这位少爷的名头,讪讪的讲述了来意。   伊桑没再开口,眼神询问着林砚。   林砚无奈的又拒绝了遍。   没了星探的打扰,   伊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提升不少,他红着脸,刚想把花束送给林砚,却又收到了急迫的来电,他气恼的接了电话,不过几分钟,挂了电话,失落的看向林砚:   “我父亲说,有事找我,让我回塞斯一趟。林砚,我们奥罗拉见。”   林砚看向伊桑:“下了飞机,可以给我报个平安。”   伊桑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他举着花束,想要递给林砚。   下一瞬,伊桑被人群挤走。   伊桑不满的抱紧了花束,心想。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一和林砚单独相处,就能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林砚继续观察着沿路的花树。   他蹲下身,奇怪的盯着花树上硕大的、孤零零的鲜红色花朵。   小朋友脆生生道:   “漂亮的客人,这是玫瑰和百合的杂交品种,全天下可仅此一朵哦,只要五联邦币……”   “唔唔——”   飞奔赶来的妇女赶紧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唇,尴尬的冲林砚笑道:“小朋友不懂事,搬出来了失败的杂交品……”   林砚弯了弯眼睛:“还挺漂亮的,我能带走吗?”   小朋友霎时挣开母亲的箝制,红着脸嘟囔着,笨拙的裁剪花枝递给林砚:   “它就是最漂亮的小花……”   林砚付过钱,附和着小朋友的话。   林砚站起身,他警觉的感受道愈发强烈的注视,他皱了皱眉,接过花,隔着影影绰绰、恍如虚幻的人影,捕捉到了双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穿得很正式,他抱着百合花,笑着看向林砚。   林砚嫌恶的移开了视线。   沈涅几步追上林砚,含笑道:“看见我,很不高兴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明知故问。”   沈涅被林砚直白的话噎了下,语气轻松,笑着道:“跟你跟一路了,不喜欢这束花吗?”   林砚面无表情:“不喜欢,你也别跟着我。”   浮纳河畔绕街而流淌,流水波光粼粼。几百年前,佛罗桑州知名的建筑学家索尔设计了大大小小的石砌结构的托桥,连接了城镇的新区和旧区。   小朋友们闹哄哄的飞奔在街道,争先抢后的去摘托桥上沉甸甸的簇花。   林砚藉机远离沈涅,还没走到托桥附近,他便撞上了托桥对面游行示威的佛罗桑州原住民。   文本旗帜、玫瑰胸针。   不同肤色瞳色的人群高举着反抗的旗帜,高声呐喊。   “我们坚决抵制基因城研究所的过度开发,坚决抵制生物医药污染……佛罗 桑州是花卉与浪漫之都,不是资本主义控制的摇船……我们要求政府还回佛罗桑州的宁静……”   一切快得像是安装了加速器。   游行示威的人群似乎产生了内部分裂。   他们挥舞着狼牙棒砸碎玻璃,纵火焚烧车辆,拿着从黑市里淘来的枪支,抢劫银行。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   “砰”得一声。   像是小型炸弹的爆破力霎时响起,掩盖了人群的惊恐声,周遭像是静谧无声。   防爆建筑挡住了爆炸的余韵,可爆炸带起冲击力、沙石、白烟四散。   鲜花、河流、夕阳。   一切染上了颓败又绝望的气息。   林砚看向托桥上战战兢兢的小朋友,瞳孔骤缩,身形飘渺的跑到托桥上,手腕却蓦然被一股怪力抓走。   跟在林砚身后的沈涅居高临下的望着托桥另一端的惨样,湛蓝的瞳孔温和含笑,视线忽然抓住不远处跑到托桥附近的林砚。   沈涅瞳孔骤缩,大脑罕见的空白了片刻,条件反射的跑上前,拼尽全力的将林砚扯进怀里,呼吸急促,视线阴鸷的盯着林砚:   “你疯了?”   又是一道爆炸掀起的余韵。   沈涅下意识的俯身替林砚挡住冲击力,他抱紧林砚,声音狼狈:“林砚,你先听我说,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这里很危险。你回到玫瑰酒店,就关紧门窗……”   林砚骤然打断沈涅的话:“你有枪吗?”   沈涅惊诧道:“什么?”   微凉的手指自行滑过沈涅的腰间,隔着层上衣,有种难以抑制的酥麻。   这是林砚第一次触碰他的皮肤。   沈涅的骨骼好像都在震颤。   林砚毫无感情的抽出沈涅佩戴在一侧的手枪,他大力的推开呆怔着的沈涅,神色冷静又理智的冲上拱桥。   几个摘花的小朋友危在旦夕的蜷缩着。   乱七八糟的枪弹飞在空中。   林砚半跪着躲避子弹,雪白的侧脸上擦出道红痕,他没有动,连呼痛声都没有,压抑着呼吸声,握紧手枪,冷静的判断着子弹发出的方向,视线越过茫茫白烟,理智的扣动扳机。   “砰”得一声,子弹准确的穿进血肉的声响。   托桥上不再出现横飞的子弹。   林砚捞起几个小朋友,身上霎时挂满了小孩子,他冷着一张脸,迅速的跑下拱桥。   沈涅还站在原地,他惊诧的盯着林砚的动作,没想到林砚不要命上桥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几个平民。   沈涅冷血的判断着,   林砚是妇人之仁。   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林砚。   趁着将孩子们送到阁楼的功夫,   林砚抽空看了眼沈涅,音色冷淡:“对了,谢谢。”   沈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   林砚雪白的面颊上蒙了层灰尘,灰蒙蒙的,黑琉璃珠的眼睛纯粹明亮,他并不柔软,像是蒙尘的明珠。   爆炸没响,   沈涅却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   沈涅惊觉,   那是他的心跳声。   这里不是佛罗桑州的主路,   没有围困太多无辜的人。   约莫二十分钟,   爱尔德家族及时赶到暴乱现场,警卫人员清理了广场上隐藏的小型炸弹,控制了游行起义的佛罗桑州居民,有条不紊的登记外来人员。   查明身份信息后,   警卫人员才会放外来人员离开。   林砚安静的排队登记,他登记完信息后,没什么情绪的呆在临时搭建的桌子附近。   皇室的成员是按照帝国绅士的标准培养的。沈涅头一次这么狼狈,衬衫乱糟糟的,他甚至没搞懂自己的心跳声,沉着一双眼睛,守在林砚身边。   林砚拿出完好无损的花枝。   沈涅盯着林砚微粉的、恍若染了层花汁的手指,滚了滚喉结,还是没忍住问:“玫瑰酒店关门了,等他们检查完,你去哪儿?”   林砚迷茫的看着花枝,他慢半拍的拿出手机,收到了玫瑰酒店半个小时的消息。   【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考虑到同学的安全问题,酒店将封锁三天。】   林砚的睫毛很长,卷卷的下垂,遮住了视线里带来的冷意,不同于刚才的雷厉风行,有种莫名的乖巧。   沈涅呼吸加重了下,他不由自主的盯着林砚嫣红的唇瓣看,低哑出声:“林砚,我在附近有座玫瑰古堡,一会儿你跟我回去。”   他的声音越发轻,颤栗着,最后竟然带上了请求:   “好不好?”   林砚无奈的关上手机,眉眼耸拉着。   三天,没地方住的话。   佛罗桑州的居民受到了惊吓,他当不成流浪汉,要在街上当三天可怜兮兮的小乞丐。   林砚没有忸怩,他答应了沈涅,思考着三天古堡的住宿费。   下午七点钟,   警卫人员终于摸清了外来人员的底细,大手一挥,放所有人离开。   林砚安静的跟着沈涅来到了玫瑰古堡。   高山、森林。   缠满玫瑰的哥特式古堡,几百年前,帝国建筑大师耗费三十年时间修建出的古堡模型,后世皇家年复一年的维修中,造就了这座瑰宝。   林砚好奇石梯的结构。   但玫瑰古堡是私人物品,他安静的充当着客人的角色,目不斜视的跟着沈涅进了古堡。   侍者带领林砚前往一楼的客房,又贴心的给林砚装备了衣物。   沐浴洗漱。   林砚换好衣服后。   侍者敲门请林砚去客厅用餐。   宫廷衬衫有着繁复的设计感,   飘带、胸针,林砚的手腕上还有圈蕾丝花边,薄窄的腰身掐得很细,雪白的侧脸上光影凹凸不平,漆黑的眼睛安静的看向桌边的沈涅。   沈涅微愣,他起身,替林砚拉开了椅子。   整个晚饭时间,沈涅忘记了用餐礼仪,他观察着林砚吃饭的动静。   林砚卷曲的睫毛垂在雪白的面颊上,带出排很浅的阴影。他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也不挑食,慢吞吞的,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吃得很少,看上去很好养活。   用餐时间很快结束。   侍者有条不紊的收走餐盘。   林砚晕碳,吃完饭,脑袋晕乎乎的,他抬起一点眼皮,盯着桌面上的玫瑰花束看,像是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样子,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我也有花。”   沈涅不知何时的坐到林砚的身边,他直勾勾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看,嘶哑出声:“我知道,你把花放房间了吗?”   林砚不喜欢离沈涅太近,他搬着凳子往旁边移了移,装作听不见沈涅的话。   沈涅笑出声,音色低低:“又不说话?小哑巴?”   林砚慢吞吞的看了沈涅一眼。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沈涅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他往林砚身旁靠了靠,声音越发低:“又不高兴了?小公主。”   沈涅凑到林砚的面前,余光瞥到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痕,收了几分笑意:   “刚才手臂受伤了?伤口愈合了?前几天受得伤吗?在哪儿受得伤?基因城吗?阿烨脑袋有点问题,下次你少去基因城。”   沈涅打量着林砚的伤口,确定伤势愈合后,笑道:“一句话都不和我说?那我给你包扎了?”   沈涅拿出急救箱,作势要给林砚愈合的伤口包扎。   林砚想到沈涅收留他的事情,他忍了忍,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涅。   沈涅笑出声:“好好好,自己包扎,好不好?小公主。”   林砚垂着头不搭理沈涅,他的睫毛卷卷,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很白的一截,没有什么防范似的,像是脆弱的幼鸟。   沈涅身子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视线紧盯着林砚的颈部,声音带着调笑意味,低低的,嘶哑出声:“怎么又不说话?嗯?小公主。”   沈涅视线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呼吸霎时加重了些。   林砚见沈涅不再说话,他站起身,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没什么情绪的准备离开。   林砚被身后一股怪力扯进怀里。   沈涅似乎复盘了上次失败的结果,他直接将林砚抱进怀里,下颌抵在林砚的肩窝,低笑出声:“小公主,怎么又不说话?”   林砚脑袋里的水霎时倒了出去。   沈涅见林砚没有挣扎,他又抱紧了林砚,刚要说话。   脖颈被圆形的、冰冷的物什抵住。   沈涅直觉是枪。   他的颈总动脉随着枪口按压的力道放缓又压紧,突突直跳。   林砚使劲按压住沈涅的颈总动脉,冷淡开口:“松手。”   疼痛、兴奋。   沈涅的心脏也随着血管的挤压突突直跳。   沈涅眼里笑意愈重,他拉开和林砚的距离,直勾勾的望着林砚雪白的面颊。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涅,视线发冷。   林砚嫌恶的起身。   枪口滑向沈涅的胸廓,按压住他的心脏。   下一枪是空枪。   林砚居高临下的按动扳机。   怦怦。   沈涅过重过快的心跳声压过了手枪缺乏弹药带来的空乏感,他仰视着林砚,牢牢锁着林砚的眼睛,听到林砚厌恶的声音:   “别恶心我。”   “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枪崩了你。”   。   玫瑰酒店顶楼。   室内昏暗、静谧。   手机显示屏过度曝光的幽蓝打在萧绯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时刻注视着手机邮箱里的信息。   二十四个小时前,   他发出了条信息。   【明天佛罗桑州会出现暴乱,你就呆在玫瑰酒店,不要出门。】   消息发出的二十四小时后,   萧绯依旧没收到任何消息,哪怕个标点符号也没有,他呼吸急促了下,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使劲闭了闭眼睛。   萧绯瞪着酸涩的眼眶盯着手机显示屏,他看了许久,蓦然从沙发上起身,梳了梳金发,随便套上件连帽卫衣,阴森森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旋转楼梯、露天阳台。   室内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灯光惶惶。   柏珩收回球杆,懒散的瞧了眼从楼梯上下来的萧绯,懒洋洋开口:“醒了?”   萧绯应了声,视线环顾室内,警觉道:“阿涅和阿烨呢?”   柏珩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萧绯,哼笑出声:“阿烨去处理佛罗桑州的暴乱了。阿涅去看热闹了。”   柏珩竖起球杆,他懒散的靠在台面,笑意讥诮:“他们都在做正事。不然你以为他们去哪儿了?”   萧绯松了口气,他没理会柏珩,咬着菸头,大步往前走,含糊不清道:“没事,我有事出去一趟。”   玫瑰酒店顶楼缠绕着一圈密咂的玫瑰藤,沿着楼梯越往下,别说是玫瑰,就连丁点绿意都看不见。   萧绯魔怔的跑到三楼。   三楼拐角,最靠里,是个单间,周围没有房间。   萧绯心脏有些加快,大步向前,却撞上了房间门口站着的沐澜,他想起来蒙特家族那堆破烂事,皮笑肉不笑的刚想打招呼,余光突然瞥到沐澜手中抱着的枕头,快步走到房间门口,阴森森道:   “你怎么在这儿?”   房间内隔音很好。   沐澜讨厌别人碰他的所有物。   不管他什么时候对林砚失去兴趣,反正林砚目前是他的东西。   沐澜有洁癖。   他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别人染指。   沐澜没再伪装弱者形象,直接撕破脸,视线带著明晃晃的讽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我是林砚的男朋友,你是什么?”   沐澜又想起教室的事情,嫉妒和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脑袋,他的唇角越咧越大,阴阳怪气,准确掐住萧绯的痛点,拉长声音:“哦,你是小三?”   萧绯太阳xue突突一跳。   他生平最讨厌“小。三”两字,脑袋乱糟糟的,反讽道:“呵呵,你有脸说别人是小。三?你母亲的小三能从塞斯排到新啰苏达州。”   沐澜掏出一把钥匙。   他分辨着房间的钥匙,声线平稳:“那是我父亲没用,留不住我母亲。”   “别生气,毕竟你连小。三都不是?”   萧绯没再被沐澜激怒,他随意靠在墙面上,碧眼笑意盎然:“我再怎么样,都比你好一点。你身上流着你们家族正统的血液。但你永远会像只老鼠一样,不、见、天、日。”   沐澜转动着钥匙,没理会萧绯的挑衅。   萧绯话音一转:   “而且,林砚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插钥匙的声音一停。   沐澜蓦然抬头,阴鸷的看向萧绯。   在他兴趣消散前,林砚始终是他的东西,不喜欢他,也要冠上他的名字。   两人的身高几乎一般高。   差不多的大骨架,强烈的、宛如争地盘般的雄。性气息,新仇旧恨挤压在一起,又顾及着家族利益,可隐隐的战。意似乎一触即发。   钥匙径直插进门锁。   “哒”得声,门开了。   沐澜压下怒意和嫉妒,率先偏头,面上阴森的神情霎时变得温柔和善,期期艾艾道:“哥,外面好多子弹声,我好害怕……”   萧绯偷偷摸摸的躲到阴影处,又害怕房间里的人发现他,缓缓的压抑住呼吸。   好半响,沐澜没听到林砚的声音,直接褪下面上的神情,他开了灯,望着室内空无一人的环境,脑袋空白一瞬:“他不在?”   萧绯一把拉下帽子,看向屋内。   空无一人。   。   玫瑰古堡。   侍者俯身恭请顾烨的到来,笑容挑不出毛病:“顾少爷。”   顾烨脱下大衣,他面无表情的扯了扯衣领,冷漠道:“阿涅也在吗?”   顾烨得到侍者的肯定回覆后,他没再说话,大踏步的走进厅里,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一股脑的灌进胃里,没什么情绪的靠在阴影处。   古堡上挂着的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顾烨沉在暗处,刚动了动身体,瞧见不远处清瘦的身影,金瞳慢半拍的、如同机器般准确的锁定住林砚。   晚上的饭菜太咸了,林砚刚睡着便被渴醒了,他不好意思打扰佣人,只好过来找水。   室内昏暗,   林砚感觉他像个鬼鬼祟祟的偷水工。   林砚霎时被自己逗笑了。   室内忽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林砚警觉的抬头,他防备的看向阴影处,撞上顾烨那双无机质的金瞳。   顾烨注视着林砚。   林砚身上的香味变了,不再是柠檬和薄荷杂糅的香气,反倒是一种浅淡的花香。   还是好。香。   他为什么这么香?   顾烨滚了滚喉结,视线沉沉的放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没再搭理顾烨。   他从桌边摸到水杯,接了点温水。   林砚慢吞吞的喝着水,水汽争先恐后的凝结在他发粉的唇瓣上。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视线落到林砚的唇瓣,他看了半天,突然开口,声音有几分无机质感:   “我一直在盯着你。”   林砚瞪圆了眼睛。   纸杯里的水汽争先恐后的沁在林砚的眼睛里,林砚隔着弥漫的雾气,莫名其妙的看向顾烨。   顾烨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砚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   林砚的眼睛好漂亮,雾蒙蒙的。   还是黑色的,比他的好看。   顾烨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看,慢半拍道:“我也想将眼睛换成黑色的。”   顾烨的语气,   像是直接挖出他自己的眼睛,再安装两颗黑色的眼珠。   林砚使劲的闭了闭眼睛。   林砚迫切的希望,   他在做一个诡异的梦,而不是大半夜讨论换不换眼睛。   顾烨重新将视线下滑到林砚发粉的唇瓣上,又拐到了刚才的话题:“我一直在盯着你看。我在索尔托桥对面,我看见你了。”   顾烨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你的唇色不是粉的,是红的。”   林砚放下纸杯,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没什么情绪道:“好的,谢谢关注。我要回房间了。”   顾烨学语般的拽住林砚的手腕,想要将林砚扯进怀里。林砚甩开顾烨的手,烦躁的掏出枪,抵住顾烨的胸廓,面无表情道:“顾烨,你脑袋有问题去看病,可以吗?”   顾烨点了点头,听话道:“好。”   林砚更烦了。   他和顾烨完全说不到一起。   顾烨望向林砚手臂上愈合的伤口:“它快好了?”   林砚没听懂顾烨的意思,他用枪口抵住顾烨的胸廓,冷静道:“给你五分钟时间,你陈述下,上次为什么要关门?”   枪口是冰凉的。   顾烨慢半拍的看向林砚:“我想把你关起来。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不会伤害到你。”   原来是这个原因。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完全无法理解顾烨的脑回路,也庆幸上次没有直接出手。   顾烨的初心是好的,   但林砚完全摸不着头脑,如果他上次直接出手,后面得知顾烨的原因,说不定会更烦闷。   好在林砚早就发现,   顾烨的脑袋有问题,所以留了一手。   他最讨厌,   顾烨这种什么话也不说,一股脑的凭着直觉做事的人。   林砚不耐烦的松开手枪,刚要离开,又听见顾烨道:   “还没过五分钟。”   顾烨盯着林砚的手臂,他忽然恍然大悟,蓦然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手臂,直接来了一枪。   “砰”得一声,   血腥气弥漫在客厅里。   林砚荒谬的转身,看见顾烨将流血的手臂背在身后。   顾烨盯着林砚发粉的唇瓣看。   明明不是粉色的,林砚和沈涅在一起的时候,唇瓣就是红色的。   顾烨怪异的想着,又开口道:“林砚,你还不高兴吗?”   林砚荒诞的眨了眨眼睛。   顾烨上前一步,伸出完好无损的手臂,虚虚的揽着林砚,他俯身弯腰,金瞳不错眼的看着林砚:   “林砚,我也想抱你,我可以抱你吗?”   顾烨在桥对面,他看见,   沈涅将林砚抱进怀里。   沈涅是臭的,他们都是臭的。   只有林砚是香的。   不是洗衣粉的香气,也不是沐浴露的香气。   只有他能闻到林砚是香的。   他也想抱林砚,他理应可以抱林砚。   林砚满脑袋问号,他没理解清楚顾烨的脑回路,还没说话的时候。   楼梯方向传来手指关节敲击声,沈涅温和笑道:   “阿烨,好大的阵仗啊?”   室内昏暗、静谧。   月色透过窗静静流淌着。   顾烨冷漠的抬头,对上沈涅那双阴鸷的湛蓝眼睛。 第45章 下药   接下来的几天,   为了避免遇到沈涅和顾烨,林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客房里。   没经过古堡主人的允许,林砚没去碰书柜里的书,他也很少玩手机,发呆似的望着窗边探出脑袋的玫瑰花,他决定回奥罗拉后去图书馆借阅花卉的养殖和栽培技巧。   林砚的视线又转到瓶子里鲜艳欲滴的花束,他心里生出满足的情绪,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双眼亮晶晶的。   没经过培训的林师傅也成功的养好了前几天买回来的花朵。   这几天,真正值得林砚烦心得是,   玫瑰古堡三天的住宿费。   林砚查了联邦网络平台,发现玫瑰古堡被誉为皇室的瑰宝,几乎不对外开放。   联邦网络平台里,   把玫瑰古堡的价值吹得千万亿联邦币。   林砚安详的闭了闭眼睛,想将自己摊成张电量不足的猫饼,永远住在小棺材里。   闭上眼睛后,林砚又睁开了眼睛。   两排睫毛扇了扇,像是小蒲扇。   林砚突然想起,他在黑市打赢zero也就是沈涅后。扎卡里按照赌局的规定,将zero抵押的瑰宝送给了他。   瑰宝换瑰宝,   林砚心里等价对比了下,应该不算占便宜吧。   玫瑰酒店解封后,   林砚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古堡,他孤身一人离开高山密林。   佛罗桑州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连沿途的簇花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   位于基因城研究所附近的玫瑰酒店丝毫没受影响,研究员正有条不紊的前往基因城准备会议。   林砚注视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   他的房间位置比较偏僻。   一路上,林砚没遇见其他同学,他顺利的打开房门。   黑沉沉的阴影,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近乎直觉的后退一步。   电光火石间,   林砚的手腕脉搏被冰凉粘腻的指腹恶狠狠的按压住。   很轻微的刺痛感,   像是针管戳破皮肤,埋进血管,注射药物。   半秒钟,   林砚视线微冷,他蓦然缩回手。   可是已经晚了。   药量太足,药效很快发挥了作用。   林砚脑袋发晕,四肢发软,浑身软绵绵的,下肢有种踩棉花的错觉,他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下,视野黑沉一片。   沐澜躲在阴影处,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他准确的计算出了血药浓度达到高峰的时间点。   等林砚完全脱力后,   沐澜才放心的从阴影里走出来,绿眼睛幽幽的注视着林砚。   林砚出了汗,黑沉的额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瓷白细腻的皮肤透着粉意,唇瓣嫣红,往常看不上他的那双眼睛耸拉着,眼睑上浮现出细小的、挣扎着的血管,像是一颗剥了皮的鲜嫩桃子,透出粘腻的汁水。   原来林砚长这个样子。   沐澜无意识间收回手中的刀片,他的手里还拿着针管,大半阴影落在沐澜的脸上,甚至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只能看见那双绿眼睛。   绿眼睛始终倒映出林砚的模样,里面翻滚着浓重的、深厚的情绪,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谲的恶鬼感。   怪不得不守妇道。   林砚都在沈涅哪里呆三天三夜了,   这幅模样是不是早就被沈涅看到了。   沐澜视线沉沉,抽出了手中的刀片,他阴森森的注视林砚的身体,阴测测的考虑着,手术刀从哪个位置入手。   头颅、躯干、四肢。   真是不爽,被其他脏东西碰了。   沐澜焦躁的想着,   杀。了林砚,林砚就会永远成为他的东西。   林砚的呼吸愈发沉重,浑身燥热,他能感受道满含恶意的视线正在凝视着他,好似要把他剥皮抽骨,吞吃入。腹。   林砚微蹙眉,脑海里飞快的滑过几个名字,他艰难的撩开泛红的眼皮,黑琉璃珠的眼睛像是蒙了层水雾,朦朦胧胧,有种欲语还说的欲感。   沐澜拿着刀的手微顿,绿眼睛牢牢的锁在林砚的眼睛上。   可真漂亮。   沐澜的视线痴迷一瞬,又迅速反应过来。   可真会勾引人。   沐澜阴鸷的盯着林砚。   挖出来,挖出来,   就不会勾引人了。   沐澜缓缓靠近林砚。   血药浓度达到高峰后,   林砚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阴影,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呼吸愈发加重,浑身燥热,大颗的汗珠冒了出来,皮肤透着一层莹润的粉意,像一颗糜烂的、正在发出香甜汁水的桃子。   沐澜估算着林砚已经完全提不上劲后,他才走近林砚,大发慈悲的捞起林砚。   沐澜的骨架比林砚的骨架大上一圈,像是圈地盘似的、如同抱洋娃娃一样箝制着林砚的四肢,绿眼睛诡谲的黏在林砚的身上,手上的刀片摩挲着林砚的衬衫。   他下刀很准,必定不会让林砚感觉到疼痛。   林砚难受的蹙眉。   他被抱得呼吸不畅,挣扎着用拳头打在黑影的身上:“滚开。”   “啪”得一声,   似乎一巴掌的打了上去。   沐澜被打得偏过头,侧脸上霎时出现道血痕,他顿了很长时间,反应过来时,用一种奇怪的、难以言说的视线盯着林砚素白的手指看。   哪怕沐澜没以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可他从小也是按继承人培养出来的,他只挨过林砚的打。   林砚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第一次甚至想放出黑蛇咬死林砚,什么感不感兴趣的,竟然敢践踏他。   后来习以为常,   沐澜很奇怪的发觉。   林砚的力气大,   可手却是软的、还带着些香气。   沐澜看着林砚素白的手指,他一时忘记杀。死林砚的想法,松开手术刀,难以言喻的凑过林砚面前,咬。住了他的手指。   片刻,   沐澜突然松口,他阴测测的盯着林砚。   果然,林砚就是这样勾引人。   暂时不杀林砚了,挑断他的四肢筋脉,将他锁进房间里。   沐澜视线沉沉,重新握紧手术刀。   他注视着林砚,绿眼睛里的情绪翻滚着、挣扎着盯着林砚看。   他忽然想起,萧绯抱林砚的事情。   好半响,沐澜突然放下刀片,松开箝制林砚四肢的手,半跪着,凑上前,将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抱住了林砚的身体。   柔软的、无力的身体。   沐澜喟叹一声,声音低低:“哥,你可真香。”   林砚终于被唤醒了些神智,他那双看不清视野的,雾蒙蒙的眼睛迷茫的落在黑影上,不确定道:“沐澜?”   沐澜的绿眼睛里闪过些欣喜,他使劲的抱紧了林砚,暂时收回刀片,夸赞道:“哥,你可真聪明,就不挑断你的四肢筋脉了。”   林砚脑袋浑噩的反应不过来。   沐澜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阴晴不定的拉开了和林砚的距离,视线阴鸷的望着林砚雾蒙蒙的眼睛,像是被妻子出轨的丈夫,暴怒道:   “林砚,你为什么不反抗?”   “是不是别人也这样抱过你?是不是沈涅那个骚/货?是不是萧绯那个神经病……”   沐澜说到最后,像是说服自己一样,自言自语道:“对对对,肯定是外面那群不三不四的人勾引你……我应该去杀了他们……”   林砚听不清沐澜的话。   他脑袋完全是浑沌的,汗水越来越多,额发湿透,出了一身汗,浑身上下却像是蒙上了层半透明的水膜。   沐澜神经质的盯着林砚的泛着水光的眼睛,跃跃欲试的拉开刀片,尖锐冰凉的刀锋轻轻摩挲着林砚的衬衫。   刀尖几乎对准林砚的胸口。   充满尖锐的恶意和杀意。   林砚直觉到了危险,艰难唤醒了些神智,眼前依旧看不清事物,他勉强摸索着现在的情况。   沐澜突然松开刀片,他阴晴不定的凑到林砚的面颊上,直勾勾的盯着林砚卷翘的睫毛。   明明都脏了。   脏了的东西,应该直接杀掉。   沐澜不知道那根筋没有搭好,他一动不动的抱紧林砚,刀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擦着林砚的衬衫。   冰凉的刀锋刺激得林砚浑身哆嗦了下。   他身体本能的往前,眼皮碰到个温热的物什。   林砚霎时嫌恶的皱了皱眉,恢复了些神智。   沐澜观察着林砚的神情,他神经质的被林砚气笑,指腹捏着林砚的下颌,不容置疑的想去亲林砚的眼睛。   沐澜按压的力道太重。   林砚本能的想要反抗,却激怒了暴怒中的沐澜,沐澜强迫似的亲上林砚的眼睛,痴迷的舔舐着他的汗珠,神经质道:   “林砚,你看清楚,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让我碰,让谁碰,让沈涅那个骚/货还是让萧绯那个神经病碰……真是一群小三,萧绯是,沈涅也是……”   沐澜的胸廓快速起伏着,他强硬的捏着林砚的下颌,亲著林砚的眼皮。   林砚的眼皮越发泛红,像是哭过一般,身体缓过那阵强力的药效,他感受到眼皮细细密密的亲吻感,有种难以抑制的恶心。   林砚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混沌的脑袋里不断闪过不久前的针管,他霎时挣扎起来,引得沐澜暂停了动作。   沐澜计算着药物剂量,他抽出试管,刚要注射给林砚。   林砚再次挣扎起来。   温热,汗水。   怦怦。   沐澜的躯体和灵魂都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他难得没有去强迫林砚,放低声音,去哄林砚:“男朋友,乖,别动,我不杀。你了,你让我抱会儿,我就亲亲眼睛……”   林砚的神智越发清晰。   两方僵持时,   沐澜放在林砚腰上的刀片霎时滑落。   林砚的手臂下垂,不小心擦过刀片,手臂冒出道血痕。   沐澜握住林砚的手臂,神经质的盯着林砚手臂上的血珠:“乖,别动,我给你包扎……”   他话音刚落,手臂上载来轻微的刺痛。   沐澜浑身一怔,无意识看向手臂。   是针管。   林砚素白汗湿的手背上裸露着黛青色的血管,血管隐隐跳动着。   仅能活动的两指把持着试管,药剂分毫不差、全部打进了沐澜的身体里。   沐澜瞳孔骤缩,他没有去做夺试剂这种低级的事情,视线沉沉的看向窝在他怀里的林砚,他理智的判断着。   药效浓度的最高峰刚过,   就算不注射药物,林砚也不应该醒过来。   可林砚却睁着双雾蒙蒙的,看不清视野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他的方向,嫣红的唇角微微翘起,浮现出个恶劣的、略带讽刺的笑意。   怦怦怦,   沐澜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下。   他直愣愣的看着林砚,晕过去的前一秒,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林砚可真漂亮。   就算脏了,就算打他,也漂亮得勾人摄魄。   林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衣衫汗透骨骼清瘦,身体像把紧绷的弓,他喘着气,五指插进额发,缓了许久,恶狠狠的踹向沐澜的小腿。   林砚是真对沐澜起了杀心。   他拿起刀,使劲的戳进沐澜的心脏。   刀尖仅离沐澜胸廓一寸时,   林砚忽然想起姥姥的话。   别杀生,   杀生的话,下辈子要进地狱呢。   林砚没被姥姥收留时,   他杀过人,他本身就不信这句话。   可林砚想起朗洛小镇的温暖时,   林砚闭了闭眼睛,额发上的水珠砸落在沐澜的胸廓上,片刻,他还是松开了刀柄。   林砚又踹了沐澜几脚,黑眼睛阴翳,面无表情的给沐澜的胳膊划了同样的伤。   林砚解了气,嫌恶的盯着沐澜。   他想,   他还是姥姥的好孩子。   。   半个小时后。   林砚穿着干净的衣服,黑发微湿,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墙角里是五花大绑的沐澜。   室内没开灯,   电视显示屏上幽蓝的光影落在林砚雪白的面颊上,他的眼皮红得格外突出,眼尾微勾,像是氤氲着层薄薄 的红胭脂,偏生他的气质清冷,有种错杂的、旖旎的欲感。   佛罗桑州前几天州长悲痛致歉,   先后成立了有关调查小组,又着重开展了调查。   林砚没关注这件事情,他是在今天的电视显示屏里看到了暴乱的后续结果。   【2月23日下午三点五十八分三十秒,佛罗桑州遭受了恐怖分子的袭击。爱尔德家族出手疏散人群,拆解炸弹,安置了外来人员。政府连夜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望广大市民不要恐慌。 】   电视画面跳转到佛罗桑州遇袭的过程。   左下角小屏的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讲解。   【近些年,联邦冒出了极端组织极乐堂,极乐堂要求入会人员脱离联邦身份,声称要创建一个自由的国度。极端组织在公众场合实施爆炸、绑架和持枪等极端暴力的行为。   佛罗桑州的遇袭案就是极乐堂的手笔。   邪教组织蛊惑了不少佛罗桑州市民。   激进分子举牌控诉爱尔德家族的基因城研究所,造成了十八伤两死,损失其他市民的钱财和公众设施。   爱尔德家族不计前嫌的帮忙重建索尔托桥。基因城研究所驻扎在佛罗桑州后,佛罗桑州的GDP逐年上升,市民的幸福生活有目共睹。】   后续便一直是主持人大肆夸赞爱尔德家族的事迹。   【……】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他刚想关掉电视。   主持人接收到了某种信号,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欣喜。   【接下来我们请到了爱尔德家族的继承人顾烨少爷,顾烨少爷会针对近几年佛罗桑州市民对基因城研究所——大肆扩张土地等问题进行……】   林砚听到墙角的动静,他没什么情绪的撇了眼,看到沐澜依旧一动不动后,才将视线投到电视显示屏上。   电视显示屏哗啦卡动了瞬,佛罗桑州的所有电视台都插播进了一条直播。   是佛罗桑州著名的童话乐园浮纳广场。   鲜花、树影、雕像。   记者朋友拉远了广角镜头。   浮纳广场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男女老少正在翘首以盼着爱尔德家族的演讲。   不过半分钟。   佩戴着凤尾兰胸针的顾烨出现在佛罗桑州全体市民面前,他穿着得体的白西装,五官俊美,金瞳熠熠生辉,气质矜贵冷欲。   顾烨致歉了佛罗桑州三天的暴乱,悼念了死亡受伤人员,安抚民众恐慌,有条不紊的处理了这次事件的结果,话音一转,展望了基因城研究所和佛罗桑州未来的方向。   【土地永远是原住民的土地,新药成果发行在佛罗桑州地区降10%的价钱】   ——这是极大的诚意。   至于原住民的定义、原价是否会提高等后续问题。经历了恐慌暴乱的佛罗桑州居民迫切需要抓住信仰,全场霎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顾烨下台时,收到了民众新培育的鲜花。   他浅浅一笑,将花朵插。在民众抱着的小宝宝脑袋上。   记者朋友快速抓拍了这一幕。   “装货。”   沐澜醒了,他没顾上浑身的疼痛,甚至没看四肢缠绕的绳索,不满的看了眼电视显示屏,直勾勾的盯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林砚没管他。   沐澜黏腻的视线落在林砚身体的曲在线。   墙角传来阵衣物的摩擦声。   沐澜的手腕即将抓住林砚的脚踝时,林砚偏头,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沐澜狼狈不堪的模样,没什么情绪的用鞋尖抬起沐澜的下颌,声音冷淡:   “你真应该庆幸,你下的药,不是毒药。”   沐澜醒来后,就处于一种痴迷又癫狂的状态——好似林砚没有趁机杀。了他,就像征着林砚也很喜欢他的存在。   沐澜盯着林砚冷白偏窄的下颌,享受着林砚冷淡的、没把他当人看的视线,喉结快速的吞咽了下,面颊上飞快的落上两片红晕:   “哥,是我的错。”   沐澜双膝跪地,他说着,就要去握林砚的脚踝。   林砚的踝骨偏细瘦。   莹润的皮肉薄薄的一层,刚好挂在骨头上。   沐澜直勾勾的盯着看。   林砚烦躁的踹他一脚。   沐澜喘息声重了些,他没管手臂上的血,不满林砚刚才在看电视,双眼亮晶晶的,求夸奖似的盯着林砚:   “哥你别看他,一个蠢货,有什么好看的。哥,这可是我想的办法。”   林砚霎时看向沐澜。   沐澜感受到林砚的注视,他面颊上的两片红晕越发加重,突然甜蜜的笑了起来:“哥,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林砚忍了忍,移开视线:“别恶心我。”   沐澜磨磨蹭蹭的跪着,仰首盯着林砚。   他面上的红晕越来越重,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线条分明的踝骨,支支吾吾,羞涩道:   “哥你踩着我,我就告诉你。”   林砚快速的站起身,嫌恶的撇了眼沐澜,又被沐澜抓住了衣角。   林砚忍无可忍的拽出自己的衣角,一把攥紧沐澜的衣领,恶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恶心我?”   沐澜被打偏了脑袋,他黏黏糊糊的凑到林砚的面前,想要去亲林砚的手,眼神迷茫又羞涩:“哥,男朋友,你可真好,手疼不疼,我给你舔舔。”   林砚深吸一口气,他算是彻底怕了沐澜,烦躁的起身,轻轻的关上了门:“你能解开绳子,自己滚出去。你下次再给我下药,我就直接杀了你。”   沐澜羞答答的应了声,他抚摸着林砚刚坐着的沙发,贴在沙发上的那块布料,面颊红晕越来越重,小幅度的蹭着沙发,几乎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哥不会真杀我。”   玫瑰酒店的隔音还是很好的。   林砚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脑海里滑过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停留在沐澜刚才说的话。   什么想法?   基因城研究所、佛罗桑州人民起义、邪教组织极乐堂。   最后获益的人是谁,是爱尔德的家族。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佛罗桑州激进者的游行,又赢得了民众的好感度,或许还能得到些其他东西。   林砚乱七八糟的思绪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林砚不动,沐澜就一直敲。   林砚烦躁的起身,一把拉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沐澜。   沐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跪地、仰首,隐隐的肌肉线条能看出来沐澜的身材和他平日里表现出的文弱完全不同,他羞涩的笑着。   “哥,他们有的,我也有。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不要搭理外面那群小三,好不好?”   林砚面无表情的盯着沐澜,他突然出声:“佛罗桑州有什么?”   沐澜直直的盯着林砚,他痴痴的笑出声:“哥,你可真聪明。”   沐澜摸着嘴唇,语气羞涩:“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砚面无表情的关门。   沐澜用手按压住门扉,手腕被挤压得红肿,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直勾勾的盯着林砚:“有类元素。”   原书里提过,   【后战争时期,塔瓦娜。爱尔德夜以继日的泡在实验室从一种陨石中提取了类元素,该元。素可延长人体内的端粒而达到增强体质延长寿命的作用。】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看了眼沐澜的手。   沐澜不知联想到什么,他抽出手,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羞涩道:“哥,这件事是他们自导自演。他们可坏了,我不是坏蛋。”   林砚讽刺的看了眼沐澜,一把关上门:   “好了,你滚吧。”   沐澜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他将脸贴在门上,声音低低,喃喃私语:“好的,男朋友。” 第46章 测试   三个小时后,   顾烨回到了基因城研究所,他打开了权限系统,走进了地下五层。   基因城研究所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地上五层活动。少部分掌握着技术骨干的研究团队的工作地点是地下五层,他们和爱尔德家族签订了特殊的保密协议。   周遭空旷、安静。   十几年前,联邦有句大众耳熟能闻的广告词。   【每个梦想学习基因医药生物相关的联邦人都离不开爱尔德家族的关系网。】   现实也确实如此,   爱尔德家族有着顶尖的技术和研究团队,哪怕是去旁听一节课,摸摸基因城研究所的设备,都能让不少联邦人如获至宝。   联邦政府明令禁止基因编辑技术的研究,   然而住在基因城研究所地下五层的研究团队除了勘测佛罗桑州的类元素外,承载研究人员一生的事情便是开发基因编辑。   胚胎、定点、基因塌陷。   顾烨面无表情的走进实验室。   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研究团队纷纷停下了动作,大部分人惊恐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顾烨的离开,少部分人隐隐狂热的盯着完美的实验体。   顾烨没有理会,他反锁上实验室的门,处理上期实验的尾巴——奥罗拉的设备不够顶尖,很多实验无法推进。   顾烨会空出一部分时间回到佛罗桑州地下城。   实验是一件不分昼夜的事情。   顾烨在实验室里有单独的小房间。   他不同于其他贵族子弟房间的奢靡,他只需要一张容纳七八个人的大床。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   中途,顾烨接了玫瑰酒店里经理的电话,要求保留三楼酒店房间的布局。   实验接近尾巴时,   顾烨抱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衬衫。   血细胞含有完整的基因组信息。   顾烨利用林砚的血细胞做了基因检测,他翻看着之前爱尔德家族在联邦开展人口基因检测的信息,挑出了之前林砚保存在爱尔德家族网库里的基因组。   他做了对比。   基因组中的差异主要集中在少数的单核苷酸多态性(SNP)的变异上。   林砚的基因组,   和之前林砚保留在爱尔德家族网库里的基因组是不一样。   基因信息告诉顾烨,   原来的林砚和现在的林砚不是一个人。   顾烨抱臂,他看着显示屏,指骨敲了敲桌面,终于想起了正事,做了基因配型。   图形导大,   特殊试剂的作用,DNA双螺旋结构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实验结果很快出现,   顾烨盯着基因某个节点的数据。   配型并不成功。   这不可能,明明林砚就是香香的,不可能不是他的安抚剂。   他做错了实验了。   顾烨肯定的想着,仰首看着基因链,幽蓝的光芒倒映在顾烨的金瞳里,他的神情近乎变得空白,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玻璃,一错不错的盯着幽蓝光芒看。   这是林砚的DNA双螺旋结构,   像母亲说的月亮,散发淡淡的光芒。   顾烨攻克实验目前的难关后,   奥罗拉的学生已经离开了佛罗桑州,林砚也离开了佛罗桑州。   顾烨走进了林砚曾经住过的房间。   布局没有变,   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香气。   顾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抱住了床上的被子,严实的盖在身上。   香味没有消散,还是好香。   顾烨难得睡着了,他甚至做了个梦。   顾烨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地下城,他泡在各种液体制成的容器里,睁着金色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白大褂。   【震惊!!!爱尔德家族旗下的研究人员首次利用了基因编辑技术,提取出了未成形胚胎基因链里面的基因,拔除了疾病定点,赋予了未成形胚胎等过目不忘的天才基因组!!!】   【联邦即将迎来新的人类纪元!百年之后,超级人类是否会普及整个联邦?基因过度污染、道德伦理……】   ……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否认以上不实传闻,家族严苛的遵守政府有关规章制度。研究所从未过度开发过基因编辑技术……】   纸媒是一方面,   现实又是一方面。   体外授精,无数个未成形的胚胎流动在成熟的产业链上。   基因编辑技术的成功运用,   制造出了首个完美的胚胎。   研究人员开始研究完美胚胎体,   好景不长,三个月,完美人类死于一场低热。   产业链的成熟制造出了源源不断的胚胎。   三个月、一年、三年、五年,这四个重大的节点,完美人类总是死于各种意外。   很长时间后,   研究人员发现,底层代码的改写,会造成基因链的损坏。   一四三年,   研究人员将此命名为“基因塌陷”。   完美人类的计画暂时搁浅时,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利用他的精…子和夫人的卵细胞,造出了一个胚胎。   这个胚胎的基因组信息很完美。   预计没有任何遗传病、智力甚至体力远超于同龄人。   爱尔德家主将他贡献给了研究人员。   科学家试探的剔除了胚胎里愚昧的基因。   不是底层代码的改写,   只改动了一两个小基因点。   胚胎被泡在实验液体里,无数的针管窃取他的血液,分析他的基因成分。   三个月、一年、三年、五年,   胚胎无病无灾的生长发育。   研究人员成功了。   ——这是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幕。爱尔德家族即将站在联邦的顶峰。   爱尔德家族的家主将胚胎接了出来。   家主夫人看着这个从小多病多灾,要养在医院,五年都没见过的孩子,心疼又痛心。   家主但笑不语,顾烨是他们的孩子,   也是他最成功的作品。   很快,   家主便发现,这项成功的作品完全不懂人类世界的人情世故。   除此之外,   基因城研究所里的完美胚胎再也没有成功过,顾烨是唯一的、仅有的一例。   无数教授教导着,   终于教出了个完美的继承人。   顾烨可能是小时候泡在液体里泡久了,也可能是基因编辑的副作用。   认知颠倒。   他平时就感觉,   人类身上的气味有种发臭腐烂的味道。   顾烨到了十七岁时。   每到月中前后三天,他会出现难以抑制的低热和躁…动,完全不让其他人近身,智力会暂时下降,对于气息很敏感,有种迫切想要战…斗的欲望,喘不上来气,甚至会伴发出红疹。   研究人员努力了许久,确定顾烨应该没有和人类产生生…殖隔离,但是他的体内需要一种安抚剂。   就像是原始的、没有进化出智力的动物每月都有固定的发情期,抵抗其他动物的靠近,迫切想要靠近认定的雌性。   顾烨需要安抚剂。   研究人员对此,排列出了两种基因方式。   据说是某个气味节点,可以百分之八十以上可以和顾烨的基因匹配。   但顾烨闻到这些气味后,战…斗的意味却越发明显——他拒绝任何人靠近,谁敢靠近他,他就发狂,甚至会开枪杀人。   研究人员束手无策。   幸好顾烨每月只有三天的异常,依旧会成为爱尔德家族最耀眼的明珠——家主就没再管过这件事情。   按照研究人员以前列出来的信息,   林砚的这个节点的基因和顾烨并不匹配。   不匹配不匹配。   顾烨蓦然被惊醒。   他睁着双金瞳盯着衣柜看了半响,高大的身体站起身,打开衣柜,一股脑的抱出林砚的衣服,像是筑巢一样埋在了上面。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怎么可能不匹配,   他应该抱着林砚。   中途,母亲打过来了电话。   顾烨咬着衣服,接通了电话。   “小烨呀,妈妈今天才知道,佛罗桑州出现了暴乱,纸媒说有人受伤和死亡,小烨记得多给些钱……免费让他们用医疗资源……妈妈还听说呢,就是隔壁菲特家的那个大儿子嘛,就是跟你同龄那个,他谈了个小女朋友。妈妈见了呀,可漂亮了,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就是妈妈想问你呀,小烨谈没谈恋爱,谈恋爱就带回来,爸爸妈妈不看家世的,平民小姑娘也可以呀……”   电话外传来声嗔笑。   “亲爱的,顾烨上得是男校……”   洛菲按着手机,嗔怪道:“你别打扰我跟儿子讲话……”   “咳咳,妈妈一时忘记小烨上得是男校了。男孩子……男孩子也可以呀,你记得对人家好,可别做那些欺负人的事情……如果是平民孩子,你可以帮忙资助,不要拿钱砸人,你喜欢人家,你就好好跟人家说话……你爸爸那个架子,妈妈是很不喜欢的……你祖父那边的公爵府以后也是你继承的,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以让那个孩子继承啊……妈妈不看家世也不看性别的……”   顾烨眼神迷茫了瞬,他咬紧衣服没说话。   。   新啰苏达州的气温逐渐回暖。   奥罗拉统一发放了夏季校服,军式制服,没有繁复的装饰,清爽干净。   针对林砚薄弱的实验,   伯特教授给林砚的邮箱下发了专项训练,林砚认真的道谢后,发现了邮箱挤压的、免打扰里面成堆的信息,他想了想,没什么情绪的打开了免打扰,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你在贫困州学习的三脚猫功夫什么都不是……体格考察马上开始,你求求我,我就给你盖免测章】   【这几天怎么没去图书馆】   【恋爱心理课老师说,我必须找个恋爱对象。林砚,我勉为其难的考虑了你(我家世超好,男高,身高186,性格很好,什么都会一点)】   【缺床搭子吗?】   ……   【上学期期末实验太差了,我可以免费给你补课(数据)(数据)】   【林砚,我求你了,解除我身上的蛊术……只要你解除了我身上的蛊术,我什么都能做……】   【明天佛罗桑州会出现暴乱,你就呆在玫瑰酒店,不要出门。】   林砚视线一顿,他盯着这条消息,计算着映射的时间。   是佛罗桑州发生暴乱的前一天。   究竟是谁发的?   林砚奇怪的皱了皱眉。   他摇了摇头,给友善的评论发送了个“谢谢”。   林砚关闭手机,他开始往返于寝室楼和实验室。   学习的过程是枯燥的。   但林砚做事专心致志,他可以完全不玩手机,不关注论坛消息,沉浸式的泡在实验室里。   努力补足了实验天赋的不足。   林砚能够流畅的操作生物基础实验后,   教务系统上发布了相关的通知,二年级学生分批开始军事训练,通过体能测试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其余的训练内容。   体能测试有三项,   七千七百米跑步、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平板支撑。   七千七百米跑步,   及格标准三十五分钟以内,良好标准二十九分钟以内,优秀标准二十四分钟以内。   匿名论坛上叫苦不叠。   林砚没有关注论坛消息,   他被系统分在了第一批体能测试,准时来到操场集合,安静的缀在队尾。   林砚穿着奥罗拉夏季的卡其色校服,   连套的衬衫短袖和长裤,唯一吸睛得是,腰间的黑色皮带,掐紧了林砚偏薄窄的腰线。   林砚裸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臂,肤色泛着莹润的瓷白,肌理线条分明,腕部、肘部透着黛青色的血管,有种难言的、禁欲的气息。   似有若无的视线凝在林砚的腰身、手臂线条、雪白的侧脸甚至垂下来的漆黑睫毛上。   周遭隐隐骚动着,   乱七八糟的慌乱、喉结下滑的吞咽声。   旁边的高大男生五指插进灰发里,涨红着一张脸,嘟囔道:“靠,勾引谁呢。”   男生话音刚落,   他准确对上了林砚漆黑的眼睛,只是几秒种,林砚率先移开了视线。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走上前,他拿起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老师分发的手环,他安静的垂下脑袋,佩戴着手环。   手环是纯黑色的,用来记录学生跑步过程的心率和速度,窄窄的一圈,压住了林砚腕部青紫色的血管,反衬得林砚的皮肤越发白得透明。   周遭男生的视线凝在林砚素白的指腹上,无意识的清咳两声,手环上的心率飙升到100次/min,好不容易移过眼睛后,刚好瞥到林砚手环上的心率。   65次/min。   林砚的心脏始终有条不紊的、毫无波动的工作着。   ——他对他们毫无兴趣。   带教老师高声的宣读著作弊的惩罚,并警告男生们。   【跑道里全是监控,一旦抓到作弊,将会背上处分。】   这话一出,男生们彻底老实了,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佩戴着手环,跃跃欲试的进行跑前热身。   哨声刚响,   不少男生飞快的冲了出去。   林砚气息平稳,步伐频率均匀。   他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身上干干净净,心率始终保持在89次/min。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下来。   不少男生放慢了速度,喘着粗气,拖着身体往前跑动着。   还剩最后一圈的时候,   林砚冒出了些汗,面颊上透出莹润的粉意,乌瞳晶莹剔透,浮出一层单薄的水膜。   林砚一路上超过不少男生,心率始终没有发生太大改变,视线落在前方的灰发男生身上时,几步超过对方。   林砚倒退着跑步,望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他翘起嫣红的唇角,刻薄又恶劣,却漂亮得晃人眼睛:   “反正不是勾引你。”   “连跑步,都赢不了我的废物。”   灰发男生呆怔怔的望着林砚,手环上的心率直超过130min/次。   林砚和他对视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   灰发男生眼睁睁的看着林砚开始加速,柔软的黑发浮动着,后颈细白,像一只腾飞的雀鸟。   天边突然起了阵风,   树梢上站满了叽叽喳喳的雀鸟,似乎在为林砚欢呼。   十八分钟三十八秒。   林砚第一个完成七千七百米的跑步任务。   跑完步后不能一直站着,   林砚缓慢走动起来,平复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跑道上依旧有男生在跑步。   林砚缓了会,安静的坐在树下,他按压着酸涩的小腿肌肉,听从带教老师的调令。   林砚转了转脑袋,慢半拍的眨了下眼睛,发呆似的望着围墙外面的森林。   森林郁郁葱葱,操场外的男生无法看清森林里面的布局。   林砚盯着树梢上跳动的雀鸟。   小雀鸟似乎刚破壳,还不会飞,拖着厚重的翅膀,走在树枝上,害怕的啾啾直叫。旁边明显羽翼丰富的雀鸟摇了摇脑袋,钳住小雀鸟的脑袋,一把将它扔了下去。   “啾啾——”   林砚下意识的站起身,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专注,时刻准备着接住摔落在地的小雀鸟。   小雀鸟即将落地时,它霎时扬起了翅膀,低空盘旋一阵,飞向天边。   林砚抿了下唇,他又重新坐回岩石上,注视着小雀鸟的翅膀,慢吞吞的弯了弯眼角。   这片地域是奥罗拉的西南区。   操场外面地基偏高,越过遮天蔽日的紫衫树林,里面是花费巨资建造的高尔夫球场。   低调、奢华。   柏珩散漫的靠在树边,一手抵着高尔夫球杆,似笑非笑的望着远处的林砚。   林砚的额发湿透,雪白的肤色,面颊绯红,唇瓣嫣红,纯粹的黑瞳上浮现了层水光,莹润又勾人。   “啧——咱们学校哪儿跑出了个这么勾人的美人?”   柏珩收回视线,不轻不重的瞥了旁边的男生一眼,挡住了身后男生的目光,懒洋洋的将杆子一扔,哼笑道:   “有主了,是一条疯狗,你可惹不起。”   男生一噎,满脸堆笑:“是是是,柏少。”   柏珩没在说话,他回头又看了眼操场。   林砚已经转过了头,只能看清他清瘦单薄的肩背,肩腰线条流畅清晰,露出一截掐得极细的腰身。   柏珩审视着盯着林砚的背影,他无意识的拈了拈指腹,低笑出声。   小、魅、魔。   林砚今天亲眼目睹了雀鸟的成长。   他心情愉悦的思考着,   下次可以跑到森林里看书。   “哐当”一声。   一个男生骤然摔倒在跑道上,带教老师霎时站了起来,他按动着哨声,避免其他男生眼前发黑,出现踩踏事件,又赶忙给校医院打电话。   奥罗拉的助乐社团霎时放下手中的蒲扇,检查着男生的生命体征,几人联手将晕倒的男生拖到了担架。   抬担架的人手不够。   林砚帮忙顶上了最后一个空缺,还没走出跑道时,前面男生的步子一顿,林砚奇怪的抬起头,往前看了眼。   今日风和日丽。   林砚眼前浮现层光晕,勉强能看清前方是乌泱泱的一群男生,他蹙了蹙眉,还没说话,就被人高马大的男生挤开了,男生顶替林砚抬起担架。   “你们歇歇,我们来抬…我们来抬。”   林砚学着前面男生的模样,慢半拍的松开了手。   有男生拿着手机,红着脸,刚要靠近林砚,又被旁边人锤了一拳。   乌泱泱的人群霎时消失不见。   阳光温暖。   林砚被晒得懒洋洋的,他抬起一点眼皮,拖着双腿,重新回到树边的阴影处,瞧见有团黑影占据了他刚才的位置,他停顿了下,慢吞吞的准备离开时,听见句标准的巴斯克语。   “Aspaldiko denbora。”   好久不见。   林砚讶异的抬起眼皮。   柏珩靠在树边,懒散的朝他扬了扬眉,注意到林砚有些呆的神情,他压着眉眼,好笑出声:“嗯?忘记怎么读了?”   不是。   林砚最近满脑子都是实验,本来就印象不深刻的男生,这个时候,就更忘记眼前的男生是谁了。   林砚的视线透露出一点茫然,没思考出学校里除了伊桑和伊萨克外,他还有哪些认识的男生,余光注意到柏珩发尾的绿色,霎时想起洛克森林的那次借住,他今日心情好,毫不吝啬的弯了弯眼睛:   “Aspaldiko denbora。”   好久不见。   。   七千七百米跑步结束后,   奥罗拉将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和平板支撑的测试时间安排在了下周。   林砚按部就班的跑去了实验楼。   他目前在学习生物实验操作,掌握基础实验后,又开始练习生物混合实验。   林砚今天要做的实验是“植物原生质体的融合”,属于“细胞融合实验”的作用域。   两种不同的植物细胞,破除细胞壁后,获得原生质体,再利用融合剂诱导原生质体的融合,形成杂…种细胞。后续可以进行筛选和培养,观察杂种细胞的生长特性和遗传稳定性。   林砚做实验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未穿书前支教老师说过得生物题目。朗洛小镇没有实验室,支教老师比划着口述。   马和驴杂交生成骡子。   骡子的染色体数量是六十三个,染色体不配对导致繁殖能力受限——可以得出骡子不是新物种。   林砚选择的是,   脐橙和葡萄柚两种植物细胞。   他信心满满的想,   应该可以融合成功,再培养成功,最后得到遗传稳定的小杂……交植物。   现实再次给了林砚重磅一击。   林砚反覆做了三遍,可“植物原生质体的融合实验”依旧卡在了原生质体融合的这一步骤。   林砚叹了口气,他耸拉着脑袋,脑海里过了遍实验流程。   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警觉的往后看了眼,撞上了一双金瞳。   林砚的瞳孔骤缩,   他可以确保他没有睡觉,也可以确定他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空无一人。   顾烨是穿墙进来的吗?   林砚木着一张脸,   这本书难不成还贴有“异能”的标签?   顾烨似乎察觉到了林砚的疑虑,金瞳一错不错的盯着林砚,打开了实验室墙角里隐蔽的门,似乎有点委屈:   “林砚,我这次没有出声。”   林砚瞥了眼那扇门,他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实在是不想和顾烨说话。   顾烨继续道:“实验楼是爱尔德家族修建的,我能进来。”   顾烨走到林砚身边,低头盯着林砚桌面上的培养皿,视线里带了点疑惑:“融合原生质体吗?怎么还没有融合?”   林砚面无表情:“因为做错了。”   顾烨茫然的看了眼林砚。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又想起母亲说的话,慢半拍道:“我给你演示一遍。”   林砚霎时清醒,他看向顾烨,视线里透出点疑惑,但又想到原书里顾烨的设置,他点了点头:“谢谢。”   顾烨金瞳亮了亮。   他戴上手套,利用果胶酶的溶解性破除了植物细胞壁,严苛的设置了实验离心和洗涤的时间。   林砚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烨的操作。   他前三次做错的原因是卡在了离心和洗涤的步骤,此时专心致志的望着顾烨放在离心机上的手。   顾烨对林砚的视线很敏感。   他手指一抖,多滑动了个数字,身后传来林砚疑问的声音:   “顾烨,课本上不是这个时间。”   顾 烨顾烨顾烨顾烨。   林砚叫他的名字是这种声音。   轻轻的、低低的。   顾烨耳根出疹子似的红了一片,他重新设置了时间,低哑出声:“对不起。”   林砚疑惑的看了眼顾烨。   顾烨侧过脸,直勾勾的盯着林砚的眼睛。   实验室的离心机放置在拐角的桌面上,位置狭窄。顾烨身形高大,骨架也大,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林砚几乎像是窝在他的怀里,气息交融,他低头都能闻到林砚身上的香味。   他也想抱。   林砚没注意顾烨的动作,他重新看了遍离心机设置的时间、转速和温度,确保没什么问题后,偏头瞥了眼顾烨。   顾烨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林砚:“你今天的唇瓣颜色是粉的,不是红的。”   沈涅和林砚在一起的时候,   林砚的唇瓣就是红的。   林砚满脑袋疑惑,他听不懂顾烨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当作听不见。   好在顾烨没再说话。   选择、制备、离心、洗涤。   最后是融合和处理。   融合剂可以化学融合法或者物理融合法。   PEG或电融合法。   顾烨动手操作的时候,能感觉到林砚的视线一直在盯着他看。   专注的、沉浸的。   顾烨耳朵越发红,他退后一步,将试剂递给林砚,低声道:“我看着你,你来做。”   林砚欲欲跃试的接过了试剂,他专注的盯着培养皿,开始调PEG的浓度。   顾烨的金瞳倒映出林砚的动作,他躁动似的咬了咬口腔,偷偷摸摸的、暗戳戳的伸出手,虚环住林砚的腰。   没碰上。   林砚没有察觉,他继续滴点滴。   顾烨的金瞳中倒映出试剂的刻度和林砚素白的手指,即将多出0.01时,顾烨本能的抓住了林砚的手:“多了。”   林砚挣开顾烨的手,身形有些防备,看了顾烨一眼,他觉得顾烨有些奇怪,之前的顾烨像是将他分解成了一块块的物品,不像是在看他,今天有些像是在看他,又有点不像在看他。   林砚从来没看懂过顾烨的脑回路。   林砚开口道:“你和我说,别抓我的手。”   林砚的手被抓红了一片。   他的肤色太白,轻轻一碰,就透着莹润的粉意。   顾烨喉结滚了滚,盯着林砚的指腹看,耳后越发红:“对不起。”   诱导融合、融合后处理。   挂在实验室上的钟表“咔咔”的转动着,林砚成功的获得了成果,他心情很好的弯了弯眼睛,偏头朝向顾烨,郑重道:“谢谢。”   就差一寸,   顾烨倾身就能抱住林砚。   林砚直起身时,   顾烨条件反射的收回了手,他偏头没看林砚,耳垂红得滴血,想到什么,又面无表情的看向林砚,有点委屈道:   “我也想抱。”   林砚翘起的唇角下压,他警惕的看着顾烨,又想起了顾烨刚才的帮忙,眉眼染上了些烦躁。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情绪,他委屈的看着林砚,低声道:   “我不抱了。”   顾烨突然起身,他从后面的实验桌上拿出一叠报告递给林砚,金瞳亮晶晶的望着林砚:“你看看。”   林砚莫名其妙的接过报告。   他翻看了半天,脑袋里冒出个疑问:“血细胞…检测基因组…你怎么有我的血细胞?”   顾烨心虚的垂下眼睛。   【人类基因组的信息相似度高达百分九十九……人类的差异取决于剩下的两万对堿基对组成……】   林砚没在意顾烨,他逐字看完报告说明,又重新将报告递给顾烨,按了按发胀的眉心,平静的看向顾烨。   顾烨抱着报告:“林砚,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你能安抚我,我想呆在你身边,一直呆在你身边……”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看向他。   顾烨声音越来越低,直勾勾的盯着林砚。   林砚有一点搞懂了顾烨的逻辑,冷静的看着顾烨,声音没什么起伏道:   “顾烨,联邦人口众多,我不会是个个例。类似组成的定点堿基对能让你感到安抚的话,你可以去查找其他能帮助你的人。或许,还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安抚你。而且你现在想呆在我身边,无非是因为我能让你感到安抚。”   过载的信息让顾烨的反应迟钝了瞬。   顾烨迷茫不解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收拾好桌面的物品,摆放整齐后,他又看向顾烨:“今天很感谢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可以帮你一次。”   顾烨像是终于开了机,他无措的抱着报告,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话,迷茫不解的看向林砚,低了低脑袋:   “你帮忙了。”   林砚不解的看了眼顾烨。   但他没再说话,抱起个人物品,轻轻的关上了门,留给顾烨单独的思考空间。   他不会去做什么没有自主意识的安抚剂。   顾烨可以去找其他人。   经过这次的事情,   林砚再去实验室做实验的时候,他观察了实验室的布局,确保没有其他小门后,才松了口气,专注任务的进度。   奥罗拉的学生都是天才。   林砚的自学能力可能比普通人强一点,但他在学习上,并不是一点就通的天赋型选手。   他需要反覆的练习。   林砚坚定认为,   学什么就要用心学到最好。   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和平板支撑测试到来时,   林砚已经能够流畅的做完生物混合实验,他弯了弯眼睛,在练习册上打完勾后,决定抽空巩固练习实验操作,再着手开展物理实验的进度。   平板支撑的优秀标准是3分40秒,优秀良好及格的标准中间相差30秒,以此类推。两分钟内完成60次手释放式伏地挺身视为优秀,优秀良好及格标准中间相差5次,以此类推。   测试地点是在室内体育场。   林砚领到了熟悉的黑色手环,安静的提笔签字。   室内体育场的设计形状像是一座巨大的鸟笼,玻璃幕窗的设计,有种通透又安静的错觉。   奥罗拉的男生们脱下了繁复的校服,取下了带有阶级象征意义的胸针,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推推搡搡的挤在体育场里,难得有种青春的、躁动的少年气息。   旁边有男生在做手释放式伏地挺身,双手释放后,用力的、鼓足力气的拍手,带着些孔雀开屏似的雄性气息。   林砚没穿短裤。   实验室比较冷,他准备测试完,就去实验室迎接物理实验的洗涤。   林砚放下手中的钢笔时,   身后男生蓦然抓住钢笔,指腹擦过林砚瓷白的手背,勾出道红痕。   林砚转头,黑眼睛直视着男生。   男生涨红了脸,抓紧钢笔,嘟囔着道歉。   林砚没再理会,他拿着表格,按照规定来到测试机器面前,他垂着头,试了好几次刷脸机,还是没有通过刷脸仪。   林砚抬起脑袋,柔软的黑发翘了点,雪白的面颊上压出了点红痕,黑眼睛迷蒙,像是一只茫然的、走在路上,无辜被踹了一脚的小猫。 第47章 物理   林砚安静的将学生卡递给工作人员。   林砚可惜的想,   看来今天做不成物理实验了。   工作人员很快将学生卡递给林砚。   处理办法很简单,林砚需要去体育调研室重新记录一下面部信息。   林砚接过学生卡,道谢后,他刚转身,就撞见了沐澜。   沐澜站在林砚的身后,手掌虚握了下林砚的腰身,高大的骨架几乎将林砚抱进怀里,他低着脑袋,绿眼睛幽幽的直视着林砚,慢半拍的,露出个温柔的笑:   “哥,是不是录不上脸部信息。”   他低头,凑到林砚的耳边,唇瓣几乎擦过林砚的耳廓,刻意压低声音,声线飘忽,阴森森的:“哥,我带你去体育调研室,不然的话,他们要将你当成怪物抓住呢。”   “咔嚓”一声,   照相滚动的声响。   恰好的身高差、体型差、肤色差。   角度暧昧,简直像是联邦新上映的氛围感电影周报。   体育场似乎变得阴森森的,   大多数男生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视着长椅附近,群体带来的躁动和难耐显然影响了正在测试的男生们,炫技似的手释放式伏地挺身也慢下了动作,似有男生不满的嘟囔了句。   ——“怎么还没分手?”   林砚面无表情的推开沐澜,手掌骨节咔咔作响,但他是个要脸的人,生怕沐澜大庭广众下发疯,警告似的看了眼沐澜,转身离开。   沐澜没生气,他几步跟上林砚。   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体育场内其他男生如狼似虎的视线。   沐澜不经意问:“哥,你这几天都呆在实验室吗?”   林砚没说话。   沐澜直接当成默认,他又道:“我看了你上期末的成绩,理论测试是A,还可以,实验操作大多都是B,比较糟糕。实验上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你可以过来问我。”   林砚被他吵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不耐烦的偏头看了眼沐澜。沐澜直直的盯着林砚,绿眼睛里带了点痴态,他低头,趁林砚不备,唇瓣快速滑过林砚的眼睛。   “哐当”一声。   林砚给沐澜来了个过肩摔。   这个地方偏僻,没有人影。   沐澜没生气,他仰首笑着盯着林砚的眼睛,肯定道:“哥,你生气了。”   明知故问。   林砚和沐澜无话可说,他理都没理沐澜,直接转身离开。   林砚快速来到体育调研室,三言两语说清事情经过,安静的坐在幕布下面,乖巧的等着拍照。   “咔”得一声,   上载到了教务系统官网。   不到一分钟,照片便通过了审核。   林砚接过学生卡,走出了体育调研室,他重新回到了体育场,刷脸递学生卡,开始测试。   林砚耽误的这会儿功夫,   体育场里依旧有不少男生,视线游离似的划向林砚的全身。   领口松了、衣服乱了。   面颊上多了些红意,像是去做了坏事。   男生们隐隐骂了几句。   周遭又重新恢复慢半拍的躁。动。   林砚先做得是平板支撑。   他虽然天生力气大,但骨架比较小。看起来清瘦单薄,身上却有层薄肌,肌理线条明显,清爽干净。   四分钟的平板支撑没什么太大问题。   林砚连着做了手释放式伏地挺身,他动作利落,姿势标准,每个俯身都被机器准确的记了下来。   65次,是优秀标准。   现场放出了体能测试的结果。   林砚毫无疑问的通过了这次测试,下周可以参加军事训练,他取了结果后,关上手机,往返于寝室和实验楼,泡在了物理实验的海洋里。   匿名论坛上却反了天,顶出了不少热帖。   【主题:L和M还没有分手吗?】   【1L:没有呢,今天早上八点三十分五十六秒体能测试的时候,3号室内体育场一楼西南角的位置,M抱着L】   【2L:联邦不允许早恋,好吗?】   【3L:只是抱着吗?我怎么还看到M偏头在亲L,L没有拒绝,抬头嗔怪的看了M一眼】   【4L:凭什么啊?L看别人都是冷冷的,说动手就动手,怎么可能嗔怪的看着M】   【5L:凭L是M的对象啊,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凭什么啊,凭什么就M天生好命】   【6L:不可能,他们好久没有同框了,肯定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   【7L:上载照片中。想撞墙,但我拍了照片,可以证明是真的。我拍照片的时候,M的手还在L的腰上呢,下一步就是亲了】   【8L:看了照片,心如死灰中。这角度、这光影、这氛围、这张力,楼上家里是做摄影的吗?我都有点磕他们了】   【9L:我以前还感觉他们是假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弱弱的。这照片一拿出来,M在L面前好强势,我也有点磕他们了】   【10L:都不敢想L抱起来有多香?接M的命数】   ……   【16L:不止亲了,还亲了好久,L回来的时候,领口乱了,而且面颊超级红,感觉是害羞羞红的】   【17L:不准在讨论了!!!我崆峒崆峒!!!我不想看到两个男人亲嘴的事情!!!】   【18L:生无可恋,求问,什么时候分手?】   【19L:直男误入】   【20L:这么急干什么?谈不长久,谈不长久的……】   【21L:想上吊,我替他们接分手】   【22L:接分手加一】   ……   索托庄园。   萧绯分屏切开了邮箱里的“谢谢”,又划到了手机相册,烦躁的放大了显示屏上的照片,碧眼死死的盯着沐澜放在林砚腰上的手,他看了半响,胸廓起伏不定,面无表情的摔了手机。   “啪”得一声,   手机显示屏四分五裂。   沈涅站在楼梯拐角处,鼻梁架着幅金框眼镜,面上微不可察的滑过些嫌恶,他推了推眼镜,含笑道:“阿绯,这是怎么了?”   萧绯抓了抓金发,他仰躺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的拿出书,盖住脸。他好些天没出去办过宴会,也没玩过赛车,整日呆在庄园里,拿着本书,修身养性。   “没事。”   侍者战战兢兢的收拾着碎片。   沈涅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往酒杯里扔进几块冰块,猩红的酒液滚进高脚杯里,他端起酒杯,笑着走到坐在窗边的顾烨旁边。   顾烨面前支着画架。   但他在看平板,两指反覆放大又缩小一张图片,金瞳里带了些迷茫和震惊。   沈涅笑着,轻慢的扫了眼,脸上的笑容卡顿了瞬,声音阴森:“哪儿来的?”   照片缩回原位。   拥抱、搂腰,沐澜的绿眼睛阴鸷的盯着镜头,偏生唇角弯弯,成割裂状,像是下一瞬就能从照片里爬出来的恶鬼。   是挑衅。   柏珩骑着白马走过,他敲了敲窗户。   自动窗霎时降落,柏珩刚想说些什么,视线瞥到顾烨的手机显示屏,目光在林砚的腰间微微一顿,片刻,他压着眉眼,懒散笑出声来,轻晒道:   “难不成,你们要做小三?”   。   物理实验有点费林砚的眼睛,   尤其电路蓦然窜亮时,产生的电磁热量。   林砚摘下护目镜,他戴得时间比较长,鼻梁压出了点红痕,乌发乱七八糟的耸拉着,黑眼睛迷蒙的看了会实验报告,慢半拍的拿了练习册。   林砚在物理实验旁边打了勾,他拿起手机,简单回覆了伊桑克的关心后,又收到伊桑的消息。   伊桑撤回了好多消息,最后冒出的这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聊天显示屏里。   【林砚,累了休息会,不要忘记吃饭。你要去看奥罗拉西区新引进的小羊羔吗?】   林砚估算着物理实验的进度。   他给伊桑回了消息。   【后天可以吗?】   聊天显示屏里霎时跳出伊桑的回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林砚和伊桑简单交流了会。   他关上手机后,又收到了艾普利的消息。   艾普利还不会打字,只能用语音,叽叽喳喳的说一大堆,中途混着卢卡斯搅和奶油的声响。   多亏了艾普利,虽然林砚不在维那木,但是时刻知道阁楼的动向。   卢卡斯安装了自动售卖蛋糕机,引进了葡萄甜酒,进入了学校前十名。艾普利数学文学考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三千联邦币。   新啰苏达州太远了,   蛋糕和甜酒没加防腐剂,不能运输,只能保存一天,等林砚回来的话,才能品尝新品。   艾普利甚至在自动收费的软件上,给林砚转了三千联邦币。林砚认真的回覆了艾普利,半是强硬的将联邦币转给了艾普利。   林砚还难得的收到了卢卡斯的消息。   他好笑的想,   难不成,今天是团建的日子。   卢卡斯的消息就比较简单了。   他说,他想报考奥罗拉公学。   林砚脑袋里冒出个疑问,他想起了奥罗拉在联邦的地位,瞭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卢卡斯在手机的另一端,只好低头打字,委婉的告知卢卡斯。   【奥罗拉贵族子弟多,贫富差距大。有棱角的人可能不太适合报考,但学校资源多,毕业后就能获得推荐信】   卢卡斯的消息冒了出来。   【你呢,你被欺负过吗?】   林砚想了想,如实道。   【有一点,但我比较能打】   卢卡斯不再回覆消息。   林砚刚想关掉手机的时候,收到大批的联邦币转账,全部来自卢卡斯的转账。   【蛋糕和甜酒卖得很好。】   【我最近在思考,怎么能在加了防腐剂后,还能保持蛋糕和甜酒的质感。如果能做出来的话,可以在州里开试点。你要吃的话,我可以给你邮寄蛋糕和甜酒。】   【对了,你资助我上学的钱就当是入股蛋糕店了。艾普利转的钱,你也收着……不是说,奥罗拉很费钱吗?】   林砚想了想卢卡斯的性格,决定先帮卢卡斯保存一部分联邦币,又认真和卢卡斯道谢,用句号结束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林砚确保没有其他遗漏的消息后,   他又投入了物理实验里面。   奋斗了两天,林砚将实验成果上载到伯特教授的邮箱里,伯特教授很快批改了林砚的实验成果,又提点了林砚几句。   【遵从课本知识是一件好事,但实验更需要创新的精神。】   林砚认真的思考了伯特教授的话。   他一时没想通,也没有为难自己,穿戴整齐后,赴了伊桑的约。   奥罗拉西区有片盖尔草原,草原植被茂密,草地柔软,人工引流的湖泊呈半弧形,清澈见底,湖泊周边多种植金合欢属植被。   羊羔撒欢似的奔跑着。   林砚接过伊桑手里的饲料,他蹲下身,眉眼柔和的盯着羊羔觅食。羊羔吃完饲料,刨土似的刨出朵花,咬着小花递给林砚。   林砚被逗得眼睛弯弯,乌瞳纯粹水润,雪白的侧脸笼上层昏黄的光晕,有种柔软又乖巧的感觉。   伊桑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滔滔不绝道:   “从佛罗桑州回来后,奥罗拉社团的负责人给我们动物协会列了个表格,说是奥罗拉引进了新的动物,小羊羔,让我们帮忙注意查收一下小羊羔的数量……你也知道,不止是奥罗拉还是校外的人,这些魔鬼喜欢向动物下手……每次奥罗拉雷雨季来临的时候,社团立马查询动物数量,生怕小动物莫名其妙消失……尤其是雀鸟,翅膀受伤的话,不是送进校医院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是不小心弄伤了,还是被那些魔鬼给弄伤了……还好,现在到处都有监控,不怕弄不死那群虐伤动物的龟孙……”   林砚安静的摸了摸羊羔的脑袋。   他听着伊桑的话,偶尔应几句话,更多时候保持着倾听的状态。   伊桑又查了遍羊羔的数量,凑到林砚身边,还没说话时,又收到了父亲的电话,他震惊的站起身,颓丧的垂着脑袋,看向林砚,失落道:“林砚,不好意思。我父亲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是个合格的成年人了,需要接手塞斯的事务,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到奥罗拉……”   林砚眉眼温和的看向他,点了点头:   “嗯,希望下次见到伊桑,伊桑是个合格的成年人。”   伊桑握紧手机,他恍惚的盯着林砚的黑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刚转过身,挣扎了瞬,蓦然回头看向林砚,难得磕巴:“林…砚,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林砚认真的看着伊桑,他翘起唇角,乌瞳里流淌着柔软的笑意:“我们现在,不算是朋友吗?”   伊桑眼前霎时一亮,没了刚才的欲言又止,傻呵呵高兴道:“是的,我们是朋友。”   伊桑兴高采烈的带走了垃圾。   他给林砚留下了本奥罗拉动物图鉴大全。   林砚坐在灌木丛旁边,他安静的浏览完动物图鉴后,轻叹一声,合上了书本,他抬起眼睛,平静道:“人走了,出来吧。”   天边暮色晕染,   拓在地面上的影子笼了层暖黄色的光晕,庞大、一动不动,像是头蓄势待发的、默不作声观察标记猎物的兽类。   沈涅从紫杉树林里走出,他挑了下唇,湛蓝瞳孔毫无笑意,完全的倒映出林砚雪白的面颊,含笑出声:“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   林砚抬起眼皮:“是你做得太明显了。伊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沈涅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林砚,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唇角:“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林砚移开了面颊上的图鉴,黑眼睛里倒映出沈涅的模样,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像是鈎子微微上扬:   “我以为,你有话跟我说呢?”   沈涅扯了扯唇角,向前走了几步。   庞大的影子几乎遮住林砚的身体,带着强烈的、沉沉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林砚不适的蹙眉,他直起腰背。   沈涅蓦然俯身凑近林砚,湛蓝瞳孔里倒映出林砚放大的面颊、不满又警惕的身形,像是有种随时都能暴起、揍他一顿的错觉。   沈涅笑出声,目光阴森,沉沉的看着林砚:“不高兴我靠这么近吗?小公主。”   沈涅的视线勾缠着,凝视过林砚的眉眼、面颊、鼻尖,直直的看向嫣红的唇瓣。   翻滚着的、莫名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出路,沈涅视线低垂,暧昧的想要低头,胸廓突然被卷起来的书籍抵住。   林砚身子后仰,用书籍敲了敲沈涅的胸廓,没什么情绪道:“起开。”   沈涅唤回了点神智,他看向林砚的眼睛,直起身,大半张脸沉在暖黄的光晕里,挑起点唇角:   “又不高兴了?林砚。”   他笑出声,视线阴鸷:“林砚,我也不高兴。沐澜、伊桑,你都能对着他们笑。到我这里,就对我摆出一张冷脸。”   话语慢慢说出口,   沈涅困顿的情绪好似得到了缓解,他注视着林砚的动作,看着林砚掀开鸦羽般的睫毛,露出双漆黑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听到林砚疑惑地反问:   “我想什么时候笑,还要经过你同意吗?”   沈涅哑了火,他扯了扯唇角:“林砚,你总在曲解我的话。”   林砚实在无话可说,他站起身,就要离开。沈涅蓦然拽过林砚的手腕,凑到林砚的面前,林砚不耐烦的踹向沈涅的膝盖,伸手抓住沈涅的头发,冷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   沈涅没有挣扎,呼吸急促了瞬:“林砚,你对我根本不公平。”   “公平?”林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眉眼微上挑,乌瞳水润,笑意轻讽:“那你对佛罗桑州的人公平吗?”   沈涅话音一顿:“谁告诉你的?”   林砚松开了手,冷着脸看了眼沈涅,没什么情绪的转身离开。   沈涅盯着林砚的背影。   林砚身上很容易发红。   轻轻拽一下,白皙的手腕上就出现一圈红,突兀又明显,看起来很适合用金链锁着,关进笼子里。   沈涅使劲的闭了闭眼睛,声音飘忽,低哑出声:   “林砚,我就这么招你的嫌吗?” 第48章 训练   又是新的一天,   教务系统上更新了军事训练的老师安德尼上将。   匿名论坛上扒出了安德尼上将的生平,平民出身,妻离子散,性格古怪,说话不留情面,蜗居在加尼州,以炼铁为生。   ——也不知道奥罗拉怎么邀请了他?   这种言论随着风一吹,   烈火灼烧般,一直延续到了军事训练的开始。   这次开课是按照体能测试的成绩来划分班级的,林砚分到了A2班。   A2班的男生大多家中从军,从小有意识的培养过军事能力,个子高大,体能强悍,有着极强的群居特性,勾肩搭背,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审视般的抬起下颌。   清瘦单薄的林砚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型猫科动物。   安德尼上将体型偏胖,脸上皱纹纵横交错,没什么精神的耸拉着眼皮,拿着保温杯,踩点上课,随口道:   “互殴吧。”   互殴?   男生们一时没听懂,齐刷刷的转头望向安德尼上将。   “啪”得一声,   安德尼上将放下保温杯,浑浊的眼球扫视下来:“互殴,没听懂吗?”   像是水滴滚进油锅,噼里啪啦的沸腾起来。不服管教是奥罗拉的一种传统。   一时没有人出手,气氛焦灼起来,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的危险感。   安德尼上将没抬头,军装上的几道横杠彰显出他的身份,他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轻蔑又傲慢:   “肉搏,这种东西,也需要我来教吗?”   安德尼上将又道:“难不成,这种时候,在战场上,你们也顾及所谓的阶级地位?”   是下马威。   处于男生们中心的、地位仅次于F4的天之骄子,这匹年轻的头狼理乍得灰蓝色的瞳孔看着安德尼上将,一拳头砸向旁边的男生。   号角顿时吹响。   拳拳到肉的抨击声、躁动的血腥激发了这个年纪、青春期男生独有的血性。   似乎有人交代过,   男生们围成了一团,偏生绕过了林砚。   林砚不是主动出击的性格,始终平静的站在原地,后颈雪白、脆弱无辜,像个误入狼群、茫然无措的小猫。   脆弱的漂亮是最遭人觊觎的事情。   漂亮到一露面就轰动全校的东方水墨画、网络平台上数不清的骚扰、私下议论过的抢手货,又被更高权利强行镇压的躁动。   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传杯弄盏的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血腥激发了男生的欲念,头脑昏沉,再也顾不上警告的话,逗弄般的去摸透着粉意的指腹,还没近到林砚的身,迎面的拳风径直砸向男生的面门。   透着粉意的指腹被血液代替。   ——那是觊觎者的鲜血。   安德尼上将被吸引了过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林砚的身手干脆利落,但更像是遭受过无数次的互搏,才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什么时候应该出击,什么时候应该躲避,几乎是保留在他身体里的本能。   肉搏,自然会带来血腥。   林砚鸦羽般的睫毛上溅到了其他男生的血液,黑眼睛恍惚挂了层雾气,狰狞又艳丽。   场地上站着的男生逐渐变少。   直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理乍得是个不服输的性格。   无论被林砚撂倒多少次,他依旧能咬着牙,爬起来出击。   撂倒、爬起、出击,   循环往返,不死不休。   穿书后,林砚的精力慢慢变得大不如前,就像是世界意识在刻意削弱。   务必要速战速决。   林砚抛弃了刚才的打法,他本能的闪身,掐住了理乍得的脖颈。   窒息、喘不过气。   地面上压了层毛毯,理乍得的后脑勺撞击在毛毯上,他头晕脑胀的看向林砚,本能的抓紧林砚的踝骨,借力想要爬起来。   林砚顺势踹向理乍得的胸廓。   军靴强硬的踩在理乍得的胸口,   理乍得拚命的挣扎的几次,被压抑得完全无法起身。   林砚俯身盯着男生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应该是我赢了吧。”   怦怦。   理乍得猝不及防的看向林砚的黑眼睛。   阶级利益交错,   就算是低位的、漂亮的特优生,这种强大的、不顾一切的武力让人心中生出莫名的忌惮和失神。   胜负已定,室内的呼吸声隐隐加重。   滚落在地的男生们呼吸粗重,互相搀扶着起身,眼神不再轻蔑,眼底翻滚着灼热又诡异的情绪。   安德尼上将找回了视线,他板着一张脸,看着正前方的林砚,没好气道:   “妇人之仁。”   “脑袋、颈部、胸廓,甚至是下三路。都能速战速决,白有一番能力。”   林砚安静的擦拭着脸上溅到的血,   他没受伤,但皮肤容易红,手关节红了一大片,看上起有些可怖。   林砚看向安德尼上将,认真的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安德尼上将一噎,没再看林砚,转身挑出了几个男生:“你、你、你、你,还有你,一个个都是软脚虾,连架都不会打,白费长这么高,真是傻大个。”   “还有你,”安德尼上将踹了他一脚:“现在是要你们做什么,打架!而你呢,你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下耍流氓,还被人一拳打趴,能不能要点脸。”   “……”   “除了胜利的那位同学,其余的所有人,通通加练。上了战场,战场上的人会留你一命吗?不会,只会趁机杀…了你……”   安德尼上将骂遍了所有人。   这一事迹快速被搬到了匿名论坛。   论坛上怒不可遏、垂头丧气,发酵了好几天后,有人好奇的询问了A2班最后的胜利者是谁。   默不作声好长一段时间,   有男生加密匿名自己的信息后,偷偷摸摸的上载了几张照片。   是林砚的照片。   靠在墙面上、身体被阴影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张脸的照片。   踩在查理德胸廓上、俯身看他的图片。   雪白的侧脸上溅了几滴血的照片。   A班的含量自然不可言喻。   至此,这个活跃在少数人口中的东方蛊术彻底走进了奥罗拉大众的视野。   不容小觑的武力、背负三张红牌的事迹。   那张漂亮的躯壳好似蒙上了层神秘的薄纱,令人言语不详、心驰神往。   安德尼上将变本加厉的弄出了特训,将平日里一个个 眼高于顶、清高自傲的男生们训得浑身是汗,累得像条狗。   还没入夏的天,   个个穿着背心短裤,裸露着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似有若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紧抓着阴影处的林砚。   林砚没有出现疲态,   似乎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比这更严苛的训练。   连一向挑三拣四的安德尼上将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林砚,他盯着林砚看了半响,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   “你上次倒是收手了。”   林砚怕冷,他穿着奥罗拉最近新发放的军式制服,肩背后沉,腰身收紧,神情无辜茫然的看向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不吃糖衣炮弹。   他只看到了林砚一身的反骨,冷哼了声,踹了几个连姿势都做不稳的男生。   训练拉了很长的战线,   林砚抽出了空暇时间,泡在实验室里完成既定的计画。伯特教授批改了他的各科实验报告,又提点了林砚几句。   【下阶段的实验考核记得拿A。等你成功完成混合实验后,你可以参加几项含金量高的实验考试,拉拉一年级拖后腿的成绩。我去找找映射的教授】   【你想要深入研究哪一方面?可以进课题组。】   伯特教授还特意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   【你想要去哪所大学?】   林砚还没想好这件事。   伯特教授迅速发来了消息。   【没事,人生大事自然要好好考虑。】   伯特教授又肯定道。   【你拥有宝贵的自主学习能力,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你记得选择喜欢的方向。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林砚心下微暖,他认真的回覆了伯特教授。   时间过得很快,   安德尼上将折磨完二年级的小兔崽子,没等男生们休养生息,直接组织好几个班来奥罗拉西北区的森林边缘。   冷风呼啸、阴森森的天。   组装的、乱七八糟的桌椅上摆满了各种类型的枪支。   【要想学会开枪,从组装和拆卸开始】   安德尼上将简单的上手示范了遍。   贵族子弟们总算是找回了点面子,迎着大冷风,穿着单薄的背心短裤,花里胡哨的拆卸组装枪支。   “咔咔咔”,   吵闹、躁动、烦闷。   晚来的特优生芬恩呼吸急促的找到群体,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头,吓得止住了脚步,左顾右盼的想要找到个位置。   安德尼上将没说什么话,指了指林砚旁边的位置。   芬恩涨红着脸,频频朝安德尼上将鞠躬。   他小跑走到桌边,试探的摸了摸桌面上的手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其他人的动作。   乱哄哄的场景。   芬恩紧张的握着手枪,不由自主寻求着旁边人的视线。   林砚在组装枪支。   枪管、机匣、套筒,冰凉无机质的光芒掠过林砚素白的指尖,他垂着脑袋,视线专注又安静。   芬恩呼吸微窒,紧了紧手中的枪,偷偷摸摸的熟记着林砚的动作。   “砰”得一声。   烟雾弹快而准确,朝着林砚的方向,炸开缕缕白烟。   林砚没动,他站在原地,雪白的侧脸被大量白烟遮住,虚无缥缈,看不清神情,黑眼睛深深,手中组装的动作没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理乍得的军靴踩在凳子上,没骨头似的依在树上,抬起下颌,朝林砚弯了弯灰蓝色的眼睛,嗤笑着和旁边男生说了句“他不敢”,余光突然瞥到黑漆漆的枪口,身形一怔。   林砚拿着枪对准着理乍得的脑袋,他没什么情绪的扣动扳机。   明明知道是烟雾弹,   理乍得本能的偏了下脑袋,烟雾弹准确的擦过理乍得的面颊,炸在他的脚边。   白烟弥散、风声骤停。   理乍得瞳孔缩了下,他一把捞起桌面上的手枪,对准林砚的脑袋。   战。意一触即发。   安德尼上将敲了敲桌面,没好气道:“一人开一枪得了,理乍得,人家林砚是光明正大的打赢了你,你就这么恨林砚,收着点,当众挑衅同窗,一会儿去做一百个伏地挺身。”   好半响,   理乍得视线沉沉,收回了手中的枪。   林砚才慢吞吞的垂下脑袋,继续拆卸□□,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   芬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听着心脏声,快速收回目光,低着脑袋,摸索着手中的枪支。   哪怕刚才看了遍演示,芬恩还是不会拆卸,唉声叹气,偷师般的看了一圈,发现林砚拆卸的动作变得很慢。   芬恩眼前一亮,他照搬着林砚的动作,摸索着拆卸,似乎是错觉,他总感觉林砚的动作很慢,他没想太多,一对一般的拆着器件。   拆了好半响,   芬恩偶尔抬头看林砚的时候,竟然觉得林砚看起来软软的,他也不憋气了,碰到卡壳的地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这个步骤是怎么装的?”   芬恩话音刚落,撞上了林砚垂下来的目光,他措手不及的抓了抓枪,就看到林砚示范的按了按枪支配套的器件。   似乎开了个口,后续就没太多顾虑。   芬恩握紧枪,脸上涨红了一大片,小声询问:“为什么要多安一片弹簧管?”   芬恩紧张的看着林砚,生怕遇到拒绝。   林砚取下弹簧片,演示了遍动作,他没有藏私,说话条理清晰,甚至比安德尼上将讲授的还要好。   芬恩出神的听着,按动着枪支。   周遭躁动的、喧闹的氛围似乎慢慢消失,连组装枪支的“咔咔”声都被过滤掉,若有似无的视线凝视着林砚的动作。   森林边缘散发著躁动的情绪,像是弥漫着雄性动物求偶的开屏气息。   可呆在林砚身边的芬恩始终觉得安静。   芬恩慢半拍的想,   林砚刚才好像是真的在教他。   芬恩混沌的脑子都塞了不少知识,他成功的拆卸完枪支时,惊喜的看向林砚。   林砚安静的垂着眉眼,雪白的侧脸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溅落的血迹,手掌握着枪,不急不缓,像是一幅安静的水墨画。   芬恩失神的看向林砚,喘不上来气的偏开脸,撞上了理乍得灰蓝色的瞳孔。   诡异的、灼烧的情绪。   芬恩突然觉得,安德尼上将有句话应该说错了,理乍得不像是恨林砚打赢了他,更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的、想要吸引关注的痴迷。   芬恩艰难的滚了滚喉结,移开了目光,他突然发现到处都是这种视线,像是怪谈世界的鬼影,挣扎的、痴迷的、痛恨的黏在林砚的身上,又像是ABO世界里的alpha,散发出强烈的、极具占有欲、求偶的信息素。   而被缠上的林砚像是beta,似乎无知无觉,又似乎毫不在意。   安德尼上将挑挑拣拣的找了些事情来折磨学生,等训得差不多了,他组织了好几个班的学生,美名其曰是小测试,准备将学生赶进森林。   【谁捕捉的猎物最多,谁便是测试的第一名。】   林砚抬头,询问安德尼上将:“是要用真枪吗?”   安德尼上将偏头看了眼林砚,动了动浑浊的眼球,咧开唇角:“练习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要用真枪。”   林砚皱了皱眉,神情平静:   “那我不参加。”   安德尼上将定定的看着林砚,抱臂看向林砚:   “这次比赛的第一名,理论成绩合格的话,可以直接保送到联邦军事大学,这样的话,你也不参加吗?”   林砚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安德尼上将被气笑了,他没再看林砚,看着这群小兔崽子,没好气道:   “不是真枪,枪里面是特质的药物,不会损伤动物的性命。”   “森林里投放了三百只动物,猎物不只是动物,还包括所有人,击中人的话,那他捕捉到的猎物就归你所有。”   “捕捉到猎物最多的,就是这场考试的胜利者。”   安德尼上将咧嘴古怪一笑:   “没有保送名额,这次的成绩关联着军事训练的学分成绩,所有人必须参加。”   他又道:“不要想着给其他人告密。每批小兔崽子面对的测试是不一样。”   乌泱泱的男生们排队领着特质枪。   林砚是最后一个领到特制枪的。   安德尼上将躺在摇椅上,他看着林砚的背影,骤然出声:   “你的能力不错。身手、枪支、体能等都能勉强过关,还没有贵族子弟身上腐烂的气息,算是我最看好的一位学生。”   他咧开唇角,下了结论:   “但你不适合去隔壁联邦军事大学。”   林砚始终安静的看着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好奇的挑了挑眉梢:“不问问我,为什么?”   林砚道:“谢谢老师。”   安德尼上将一噎,他骤然失笑出声:   “你这孩子,看着文文弱弱、干干净净的,但又睚眦必报。不圆滑、不谄媚、原则性强,不适合淌浑水,也淌不了浑水。”   安德尼上将耸了耸肩:“哪个学校都不适合报,不如跟我回加尼州打铁。”   林砚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果我去加尼州的话,会去找老师的。”   安德尼上将彻底被他逗笑,摆了摆手,笑骂一声,让林砚赶紧进森林。   他想了想,又在林砚身后嘱托道:   “枪不是真枪。别给我带个零蛋回来啊。”   奥罗拉西北区的艾尔夫森林一向是不对外开放的,它陪着奥罗拉经历了衰败到兴盛,幽深静谧,树影憧憧,偶有几道动物叫声。   偷偷摸摸的跟在林砚身后,想要捡漏的男生们失算了。   他们跟了一路,发现林砚根本没有去捕猎,甚至猎物跳到他面前了,林砚还藏起了手枪,摸摸猎物的脑袋。   毫无收获的男生们生无可恋的对视一眼,又躲躲藏藏的离开了这片地域。   还有些想要捡漏的男生们就没有这么文雅了。   理乍得躲藏在灌木丛里面,灰蓝色的瞳孔越过层层树影,观察着林砚悠闲的田园生活,他盯着林砚的脑袋,拿起枪,对准林砚的胳膊。   砰得一声。   理乍得先撞见了林砚的黑眼睛。   像是催眠般的眼睛。   理乍得的胳膊一麻,他霎时低头,慢半拍的看见了手臂上五颜六色的小丑子弹。   ——安德尼上将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侮辱人。   理乍得愣了半响,他不敢置信的去看林砚的胳膊。   林砚弯了弯眼睛,两指转了圈手枪:   “理乍得,你还挺恨我的。不过,谢谢你了,送上来的猎物。”   理乍得难得没有去挑衅林砚,他愣愣的盯着林砚弯起来的眉眼。   林砚像是在出游。   他画了艾尔夫森林的地形,采集了不少植物的信息,甚至还特意的观赏了艾尔夫森林新引进来的海芋,又替小动物们戴上了牌子,安抚的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林砚没什么感觉,心情很惬意。   但他这幅模样倒是把监控外的安德尼上将气得脑袋发晕,烦躁的戳了戳监控里林砚的脑袋,见到林砚钻进了灌木丛,眼不见心不烦的拍了拍灌木丛。   ——灌木丛到底有谁在啊?   安德尼上将气得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监控,森林内的情形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柏珩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拉到顶,宽大的手掌把控着猎枪,懒散的扫荡着周边的猎物。   拓在草地上的影子庞大、阴森,   像是头懒洋洋的、正在巡视领土的豹子,带给人一种很强的掌控感。   灌木丛发出窸窣的声响,   像是不小心迷路的小动物在越狱。   柏珩跳转了枪口的方向,对准着灌木丛。   灌木丛被扒出个洞,露出个圆圆的、低垂着的脑袋。   柏珩看了几秒,眉眼懒散,慢半拍的收回猎枪,好整以暇的靠在树上,看着灌木丛的动静。   林砚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被藤蔓缠住的小松鼠。   果然,又是小魅魔。   柏珩转着手中的枪支,懒洋洋的笑着看向林砚,由衷道:“还挺巧,你的业务范围蛮广泛。”   林砚的脑袋上沾了点乱七八糟的树叶,黑眼睛迷蒙。   安德尼上将没把这片地域划为测试场地,   林砚没想到这里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个人影,他恢复了往常冷淡的模样,伸手摘掉头上的树叶,随口应声:“还挺巧。”   柏珩微抬起下颌,懒洋洋的盯着林砚看。   林砚雪白的侧脸被光影照得透亮,黑发上顶着乱七八糟的树叶,倒像是古朴的配饰,压不住林砚骨子里透出来的欲感。   小魅魔确实长得漂亮。   柏珩摩挲了下指腹,他抬了抬下颌:   “左耳朵。”   林砚摘掉了最后一片草茎,他长出一口气,认真的看向柏珩:“谢谢。”   柏珩看了他几秒:“不是比赛谁的猎物最多吗?”   他的视线巡视般的落在林砚怀里的小松鼠,好笑的挑眉:“拿着它去赢吗?”   林砚没有回覆,他走到树洞旁,放走了小松鼠,平静反问:“那你呢,不去吗?”   柏珩支了支眼皮:   “还挺累的,一会儿再去。”   林砚点了点头。   柏珩又盯着林砚看了几眼,笑着提了句:“过几天,二年级要举办轮船会,你要去吗?”   林砚道:“不参加。”   柏珩意味不明的盯着林砚的侧脸,他走到林砚的身边,垂眼望着小松鼠,顿了几秒,微微挑眉。   “二年级所有人都要参加,还要抽签展示才艺。”   果不其然,   柏珩看见林砚皱了皱眉,能从林砚这里得到这种情绪反馈是一种很难得的事情。   林砚奇怪道:“是有学分吗?”   柏珩微怔,他耸了耸肩:   “占两分,今年算是和加尼州的拉格比学院联谊,所有人都需要到场。”   林砚偷偷垮了脸。   柏珩又收获了林砚的表情包,他感觉还蛮有趣的,笑了下,又道:   “我会点音乐,你要学吗?”   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林砚摇了摇头,他诚恳道:“那还不如让我去跳舞。”   柏珩偏头盯着林砚看了几秒,尾音上挑:“听起来,你跳舞还不错?”   林砚沉默了瞬,诚实道:“会踢腿,也会翻身,但不会跳。应该离不错还有一段距离。”   柏珩被林砚逗笑出声,他偏头看着林砚,声音懒散:“我懂点舞蹈,要跟我学吗?”   林砚还没来得及说话。   “砰”得一声,   层层叠叠的树影里冒出颗小丑子弹,林砚反应迅速的偏身,目光冷静专注,按动扳机。   “砰”得声,击中了。   柏珩靠在树上,他站在林砚的身后,手中的猎枪偏了偏,意味不明的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了几秒,笑意不显:“很不错。”   林砚转身,诚实道:“他先动手,我的成绩不太好看。不好意思,抢了猎物。”   柏珩视线沉沉,高昂的情绪似乎降了下去,他挑了下眉,没应声。   中途遇见不少伏击的男生。   林砚不是话多的人,柏珩没再说话后,两人结伴而行时,安静,又像是互不认识。   林砚和柏珩都会开枪。   但林砚不会主动出击。   柏珩会主动出击。   林砚观察过柏珩熟练的身法、出枪的动作、躲避的时机,像是从小就摸过枪,百发百中。   林砚甚至思考了,   如果柏珩对他开枪的话,会是一件浪费时间的麻烦事。   林砚还要赶回去写论文。   他需要速战速决。   柏珩又一次出击后,他盯着林砚看了几秒,骤然出声,似乎在笑,眼里没什么笑意:“好像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林砚似乎没听懂柏珩的话,他抬起一双纯粹的黑眼睛望向柏珩,大方的将采摘过来的碎海芋递给柏珩:“你要带走艾尔夫森林的特产吗?”   海芋被林砚揉碎得,看出来原本的样子。   柏珩盯了几秒林砚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懒懒的挑了下眉,接过指甲盖那么大的植物碎片:“下学期准备报植物选修吗?”   林砚确定柏珩握住碎海芋后,他微不可查的弯了下眼睛:“我需要看网络情况,建议你下学期修一下植物选修。”   柏珩的目光在林砚弯起的眉眼停留了瞬,微不可察的挑眉,心里滑过奇怪的感觉:“嗯。”   监控里突然传来安德尼上将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剩下两个人了,就剩两个人了,就剩下两个人了,还出不来,还出不来……”   柏珩回过神,率先出枪对准林砚,准确的按动扳机,笑道:“不好意思了,我还挺想赢的。”   林砚霎时侧身,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柏珩,连续按动了好几次扳机。   柏珩下意识躲避出枪,握着植物的手臂传来细细密密的麻木、痒感,他骤然意识到不对劲,脑海浮现出林砚刚才的举动,条件反射的松开手。   没回过神的三秒钟,   小丑子弹弹在柏珩的身上,他没什么感觉,可手腕皮肤的麻意似乎上载到了胸廓,有种错觉的、轻微的痒感。   柏珩松开手枪,他看向黑漆漆的枪口,笑了下:“看来,我确实需要去上植物选修。”   “我不想挨子弹,”林砚抬了抬手枪,眼底流淌着笑意,音色干净:“看来,是我赢了。”   柏珩盯了几秒林砚的黑眼睛。   毒素反应好像加重了些。   怦怦。   好像出现了心血管的问题,也可能是中了魅魔的毒。 第49章 邮轮   匿名论坛上即时更新了安德尼上将的森林小测。   【主题:森林小测 剧本杀】hot   【1L:我也分到了剧本杀,扮演被管家儿子杀死的傻小姐,傻小姐变成了鬼,只要从小鬼变成恶鬼,就能回到古堡复仇。我一路厮杀,换了五把手枪,被打得头晕脑胀,回到古堡后,发现管家的儿子被傻小姐的哥哥杀死了。我问安德尼上将为什么,安德尼上将给我说,傻小姐的哥哥喜欢傻小姐(命好苦,我一个男的扮演女孩子,最后还要被迫骨…科)】   【2L:楼上,楼上,难不成你的剧本是《古堡诡事》?我也在这个剧本杀,我扮演傻小姐出轨的父亲,开局面临十个情妇的追杀,换了好几把枪,好不容易逃脱了。安德尼上将说我演错了,应该被情妇杀了,然后进地狱历练(命好苦)】   【3L:楼上,实不相瞒,我扮演得是情妇之一,目标是杀了你,可惜,你大跑着乱挥枪,把我送走了。安德尼上将说我没用,说我没过关,现在还在排下个森林小测(命好苦)。安德尼上将说,我没触发隐形彩蛋,因为我是你的远房表姐,爱上你的儿子,最后杀了你的儿子,来一段人鬼情未了(命好苦)】   【4L:不是,《古堡诡事》里的少爷是有夫人的啊,我就是啊,我的剧本是避开少爷的耳目,和乡下的灰少爷成功偷情。我的道德感比较强,还一直认为对不起少爷,一直没敢去偷情,原来我头上这么多绿帽子(命好苦)】   【5L:好抓马的故事,安德尼上将究竟哪个脑子想出来的?】   【6L:楼上哪些只是古堡往事,真正的开始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贪便宜报名了低价旅游团,在月黑风高的日子里,来到了尘封已久的古堡,最后揭开了古堡百年前的秘密。结尾还升华了下,剧本…杀…告诉我们,做人不能贪便宜。】   【7L:命苦,既要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又要扮演上能打恶鬼下能打出轨渣男的白月光女友。】   【8L:如果命苦是一种天赋】   【9L:好羡慕第一批的学生,听说他们的小测很简单,进森林打猎物,猎物最多的获胜】   【10L:森林好多障碍物,安德尼上将放进去好多有毒的植物,你敢相信,哪些动物会三百六十度旋转?而且,人也是猎物,我兄弟为了区区测试杀…我】   【11L:我都紧张了,轮到我的时候,安德尼上将会出些什么损招?】   【12L:别担心,招数只会越来越损】   【13L:或许还是剧本杀,我听安德尼上将说,这次的剧本杀触发了他的文学天赋,他要大…干…一场】   【14L:忘记去医院盖免训章了】   ……   【25L:森林小测会推迟。五天后,奥罗拉和拉格比学院联谊。二年级会在爱罗兰海洋举办一场轮船会。乌托邦系列邮轮隶属于沈家旗下的赫尔墨斯公司,十层楼高,最多可容纳三千人,拥有顶级的剧院、赌场、棋牌室甚至是球场等娱乐设施】   【26L:我准备了以一年的才艺,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27L:拉格比学院和其他学院联谊都会有个小游戏,抽签,签上可能写有具体的游戏也可能只会写个才艺,抽到才艺的话,随便哪个才艺都可以。】   【28L:我什么都不会】   【29L:没关系,到时候群魔乱舞】   ……   安德尼上将抱着他的保温杯暂时住在了校医院的白墙红瓦小屋,奥罗拉回收了相关的枪支和训练场地,教务系统即时更新了轮船会的具体信息。   二年级学生会在爱罗兰海洋上呆够九天八夜。   林砚在军事训练这一阶段,经常会来到校医院,他没受伤也不感觉疼痛,但皮肤太白,随便磕碰都会出现红痕。   伊萨克害怕林砚去轮船会后,林砚又出现可怖的红痕。伊萨克忙碌了好几天,他给林砚准备了万能急救箱。   林砚将海芋叶子送给了伊萨克——校医院最近在研究这个课题。   伊萨克惊喜的看向林砚,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取走了新鲜的海芋。   林砚告别伊萨克后,安静的收拾整理衣物。   他虽然嫌麻烦,但确实没见过海。   总的来说,林砚的心情还算愉悦。   林砚做事认真,无论是否感兴趣,他都会尽全力做到极致。   林砚花费五天时间查询了出海攻略。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五站。   乌托邦系列邮轮抵达新啰苏达州后,十层楼高的巨型游艇,低调奢华,中间还有片郁郁葱葱的中心公园,花匠有条不紊的侍候着花草。   海风腥咸,视野开阔。   林砚被分到了三楼301。   301周边没有其他房间。   林砚安静的推着行李箱,乘坐电梯,进入走廊。   走廊昏暗,绿植清新。   门扉“吱呀”得响动了声,林砚刚走两步,又握紧了行李把手,警觉的后退一步。   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男生,男生身材高大,大半面容被阴影遮盖,肩膀宽厚,神情稍冷,隐约显现的脸部轮廓线条有种熟悉又诡异的错觉感,他歪了歪脑袋,欢乐出声。   “surprise,哥,猜到我是谁了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沐澜,能滚出去吗?”   沐澜神经质的笑了下:“猜对了哦,可是我没有奖励送给哥呢。”   高大的身体从阴影里走出来,沐澜脸上的笑容璀璨,他摇了摇头,很礼貌的回覆了林砚的问题:“不可以哦,哥,我和你分到了一个房间呢。”   沐澜的神情变化得很快,几个瞬间,就变得泫然欲泣,声音可怜兮兮:“哥,你不跟我一个房间,我这九天就要露宿船头了。”   林砚忍了忍,推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他不想和神经病呆在一起,随口应付道:“那你自己住。”   林砚的手腕瞬间被重力牵拉住,手腕皮肤上被迫抵着细小的针管,冰凉粘腻,有一瞬间,林砚甚至感觉他被蛇缠住了手腕。   林砚忍无可忍,他挣开沐澜的束缚,发现手上多出了条金链,反手打了沐澜一巴掌:“我没跟你说过吗?不准在给我用药。”   沐澜的侧脸上顿时浮现出几道红痕,他收回针管,脸上的晕红很重,笑盈盈道:“我只是想要哥转头看我,我没有想给哥用药。”   他半捂着脸,幽幽的,声音像个阴冷男鬼:“哥,你不跟我睡,跟柏珩吗?”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了沐澜一眼,他怀疑沐澜整天神经兮兮的,不会是真变成神经病了,烦躁道:“我不认识柏珩,你想发疯,滚出去发疯。”   沐澜面颊上的红意越来越重,绿眼睛越来越亮,几乎是自言自语道:“骗我,不骗我,不认识,原来不认识他……”   林砚没听清沐澜在说什么,他低头摆弄着手腕上的金链。   沐澜关门锁门,又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笑盈盈道:“哥,看东西怎么能不开灯呢,我知道你会开锁,但你打不开这个锁哦。我可是特意请来了名师锻造的金链。 ”   林砚烦躁的拽了拽手腕上的链条。   沐澜阴森森的盯着林砚,脑海里不断冒出林砚刚才说得话。   林砚还在摆弄金链。   很奇怪的玩意、纯金链。   他打不开,不耐烦的又拽了拽腕骨上的金锁链。   林砚的腕骨上多出条不惹眼的红痕。   沐澜盯着那道红痕,呼吸愈发紧促,面颊上的红晕越来越重,他嫌热的扯了扯衣领,似乎肯定了一件事。   林砚是他的东西。   无论如何都要变成他的东西。   林砚没打开金链,抬了抬眼睛,正视着沐澜,藉着屋内的光亮,他这才发现,沐澜的四肢上全是金链。   手腕、踝骨、脖颈。   密密麻麻的金色链条穿行过沐澜的身体,像是复杂的、串并联错误的电路构造图,唯一的开关缠到了林砚的手腕上。   又在发什么疯。   林砚不耐烦的看着沐澜,冷静道:   “把锁打开。”   沐澜的神情活灵活现,无辜的看向林砚:“哥,钥匙丢海里了。”   林砚不相信沐澜,随口道:“那你滚去海里找。”   沐澜的神情霎时变得哀怨,绿眼睛幽幽的盯着林砚。   林砚没再管沐澜,他又低头看着腕骨上的金链。   沐澜身上也有金链,可能沐澜身上的金链能打开。   还没等林砚思考出问题的解决办法。   林砚感受到锁链的拖拽感,他下意识抬头,发现沐澜走到了窗户旁边。   沐澜站在窗户旁边,他推开了窗。   海风吹乱了沐澜的头发,白衬衫浸了水湿,隐隐显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他苍白着一张脸,凄惨道:“哥,那我跳了啊。”   沐澜偏头看了眼林砚,作势就要跳下去。   哗啦啦的金链带动了林砚手腕上的金链。   像是开关,又像是禁锢。   林砚整个人被他的动作拽到了窗边,他稳住了身体,烦躁的掐住沐澜的脖颈:   “你要跳,自己不会跳吗?非要拉上我?”   林砚穿书后,第一次用了全力。   沐澜脖颈上裸露出来粗大的、跳动着的青筋,血丝从颈部爬到了面部,可他的绿眼睛依旧抓着林砚,像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窒息、疼痛,又像是惩罚和爱抚。   沐澜没有挣扎,他仰首痴痴的看着林砚,用脑袋蹭了蹭林砚的手掌,艰难出声:“哥,我们……是…一体,死…也要…永远在一起。”   林砚厌烦的松开了手,他将沐澜拽进屋里。为了防止沐澜再次带着他跳海寻死,林砚特意用金链子将沐澜绑了几圈,将沐澜扔到床边。   林砚坐在沙发上,开始研究金链的解法。   沐澜像条狗一样蜷缩在阴影处,幽幽的巡视着林砚的身体。   林砚的骨骼匀称,皮肉紧实。   踝骨皮肤白净,有种莫名冷淡的欲感。   如果被林砚踩着,   沐澜痴痴的盯着林砚看,他吞咽了几次,幽幽开口:   “哥,喂狗也需要给点甜头吧。”   林砚暂时打不开金链,他面无表情的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的画面乱七八糟的,“换届选举”、“气象台更新”、“墨尔西码头修建”,各种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压过沐澜的声音。   “哥,给我点甜头吧,不然……”   林砚靠坐在沙发上,偏头看向沐澜,掀开眼皮,平静道:“不然什么?不然你要杀了我吗?”   沐澜痴痴的看着林砚的黑眼睛,他笑了下:“哥,我目前可舍不得你死。”   沐澜双膝跪地,膝行几步,来到林砚的身边。   金链哗啦啦的作响。   林砚烦躁的踹了沐澜:“别发出声音。”   沐澜张了张唇,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林砚 ,听话的没有在动。   林砚不想和沐澜说话,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平淡:“你什么时候打开链子?”   沐澜仰首痴痴的盯着林砚:“等哥给我甜头…”   林砚抬起一点眼皮,讥诮道:“不去做你的救世主了。”   沐澜绿眼睛翻滚着炽热的、诡异的情绪,他盯着林砚,眼睛弯弯:“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似乎很害怕林砚的眼神,浑身哆嗦了下,绿眼睛纯粹无辜,像是个哈巴狗似的,声音越来越小:“哥,我也不想……哥…我有病…我也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我的手脚,对不起……哥”   沐澜话音刚落,又迅速变了幅神色,笑盈盈地看向林砚:“哥,顾烨那个脑袋有病的玩意是不是就这样骗你的。”   林砚收看了出京剧变脸大全。   悲极生乐中,林砚彻底被自己逗笑。   沐澜微怔,痴痴的看 着林砚。   林砚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瓷白的皮肤,裸露在外的素白手指。   沐澜忽然伸手,执拗的想要去握林砚的手,指腹还没碰到林砚的手指时,似乎想到什么,又瞬间变了脸,疑神疑鬼道:   “哥,你是不是出轨了,我怎么一提顾烨,你就开始笑。”   林砚没跟着沐澜的胡言乱语走,他垂下目光,看向沐澜:   “给你什么甜头,你就把金链打开。”   沐澜唇瓣一张一合,止住了话语,痴痴的望着林砚的脸:   “哥,你叫我的名字,凑过来亲我,我就把锁打开。”   林砚看向沐澜身上的金链,目光平静,他突然开口,温声道:   “沐澜。”   沐澜兴奋得浑身颤栗,他扭扭捏捏的看向林砚,面颊红了一大片,似乎很害羞,双眼亮晶晶的仰视着林砚,绿眼睛倒映出林砚的身影。   林砚靠近他的动作,变成一桢桢古画。   沐澜眼睛里的林砚越来越大。   林砚即将靠近沐澜的时候。   沐澜从怀中掏出了匕首,他兴奋到手腕不停的颤抖。   林砚亲他一下,就把林砚杀了。   这样的话,林砚就永远是他的了。   主动亲过他的林砚,就永远是他的了。   沐澜绿眼睛上爬出些丝状的红血丝,有种神经质的、执拗的、崩坏的古怪诡异感。   林砚没什么情绪的踢了踢沐澜的鞋面:   “闭眼。”   沐澜眼睛越发明亮,他闭上了眼睛,跃跃欲试的打开了剪刀。   身上突然一轻。   金链被打开,发出咔的声响。   沐澜骤然睁开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卡顿地看向林砚。   林砚已经从沐澜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金锁。   他猜得没错。钥匙在沐澜身上,金链上的开关也在沐澜的身上。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站起身,拨通了客服的电话:“是的……对…我这是单人房间……房间里莫名多出个神经病……哦,是他自己承认他有病的……好的,麻烦你们把他接走…谢谢。 ”   林砚关了电话,回头看了沐澜一眼:   “你现在不滚出去,一会儿护卫来了,让你滚出去得话,你这幅狼狈的样子就要传遍整个奥罗拉了。你就再也做不成你的救世主了。 ”   沐澜神情微窒,他看着林砚,慢慢扯开唇角,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羞涩:   “那好啊,哥。他们来得话,我就说是小情侣吵架,我老婆将我绑成了这个样子,还要抛弃我,出去找小三,那这样得话,哥也没有面子了。”   隔着大半空间。   林砚和沐澜对视了一眼,眉心跳了跳。   他和沐澜说不清。   沐澜这个疯子,还真可能做出这件事情。   林砚顿了会,他无所谓道:“那你去。”   反正林砚也不看论坛。   沐澜面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阴森可怖,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清瘦的背影,脑海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   他们感情破裂,那群小三闻着味就来了。   沐澜的胸廓疾速起伏了下,他沉着一张脸,快速的解开链子,宛如占领领地的雄狮一样,巡视着房间的摆设。   不远处有个巨大的衣柜。   林砚沐浴时,听见关门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   按部就班的沐浴、洗嗽。   林砚出浴室后,听到门铃被按动的声音。   林砚扫视了一圈,发现屋里没了沐澜的影子,他打开门,准备向安保人员道歉时,撞上了顾烨那双金瞳。   林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水汽氤氲似的,林砚的皮肤越发瓷白细腻,透着淡淡的粉色,黑发柔软地蓬松着,乌瞳雾蒙蒙的,似乎刚从精怪化成人,有种不熟练地、好奇地非人感。   顾烨直勾勾地将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滚了滚喉结,哑声道:“林砚,头发湿着,不好,我能帮你吹吗?”   房间里突然传来啪嗒声,像是衣架被撞到得声音。   林砚蹙了蹙眉。   沐澜那个神经病不会还没有出去吧。   顾烨没听清,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我给你换给房间。”   林砚上前一步:“好的,谢谢。”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金瞳无意识放大,耳后红了一大片,视线直勾勾地跟着林砚移动。   衣柜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哐当”一声。   沐澜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显得阴森森的,面部轮廓再次带给林砚一种熟悉又古怪的错觉感。   沐澜没有走出房门,他站在林砚的身后,扯了扯唇角,绿眼睛满是恶意的盯着顾烨,声音微勾:   “跟你再开个房间,顾烨,你能要点脸吗,当小三当上瘾了。”   林砚脑袋晕乎乎的,他按了按眉心,看向沐澜,冷声道:“要发疯得话,滚出去发疯。”   沐澜宽大的身形几乎将林砚笼在怀里,他定眼看着林砚,声线有一瞬间变得温柔:“头晕?是感冒了吗?”   他说着,就要伸手。   林砚后退一步,闭了闭眼,冷声道:“滚出去。”   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好。”   林砚掀开眼皮,看了声源地,撞见顾烨直勾勾的金瞳,顾烨的视线始终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扯了扯视线,移到沐澜身上:   “没听清吗,林砚让我们滚出去。”   沐澜警觉地看向顾烨,他眯了眯眼睛,走出房门,又看向林砚,温声道:   “哥,你今晚上……”   记得吃药。   砰得一声,林砚直接关上了房门。   房门几乎砸到沐澜的鼻梁,沐澜没动,他耸了耸肩,笑了下,看向顾烨:“我老婆在跟我闹矛盾呢。”   顾烨神情冷漠地看了眼沐澜,他没说话,转过身,走过长长的走廊,昏黄的光线隐住大半张侧脸,却在拐角处,撞上了萧绯。   301周边没有其他房间,也没开灯。   墙壁的隔音效果很好,完全掩盖了舞池躁…动的声音。   周遭昏暗、静谧。   寥寥火光驱散了拐角的阴影。   萧绯点了支菸,他没抽,任凭烟支缓缓燃烧着。   他像是很早就在这儿,像一樽静止的雕塑。   火光将萧绯的侧脸照得透亮,碧眼里毫无笑意,视线扫过顾烨,定了几秒,又越过顾烨,朝沐澜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你老婆?他承认吗?” 第50章 喜欢   室内没开灯,静谧昏暗   过度曝光的监控画面发出刺眼的白光。   301房间外的场景倒映在沈涅的湛蓝色瞳孔里,沈涅靠坐在沙发上,侧脸浸在昏暗中,看不清神色。   随着房门被关上的动作,监控里没了林砚的身影后,显示屏画面卡顿了瞬,室内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角落里堆砌着乱七八糟的酒瓶。   纯金制造的八角笼里放置着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粗大的、内衬羊毛的金锁链从娱乐设施局域延伸到生活区,最后松松垮垮被沈涅捏在手里。   他千杯不醉,此时脑袋难得晕眩沉重。   沈涅用手搭在眼睛上,脑海里自发的冒出林砚的身影。   挣不脱,避不开。   沈涅使劲闭了闭眼睛,他耗费半个月建造出来了金笼,手面甚至手腕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伤痕,他疲惫极了,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他好像做了个梦。   依旧是那个看不清光线的房间、纯金打造的鸟…笼、披着宽大黑袍的女人。   距离金笼最远的地方,坐着个小男孩,是年幼时的沈涅,他穿着板正的灰西装,湛蓝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中的木雕,他雕刻得很细致,身上没沾任何木屑。   小沈涅拿着比他还高的刀,跟个机器人一样在切割木头。   刀面切割过木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的嘶嘶声,像是电影里杀…人犯举刀的前奏。   那是父亲离开庄园的第三个月。   索非亚揽着宽大的黑袍,温和的望着小沈涅的方向,视线落在沈涅的西装上,弯了弯眼睛:“小涅喜欢西装吗?”   小沈涅蹲坐在地面,他抓着手中的刀,没看索菲亚,答非所问:   “父亲说,做什么都要符合皇室的礼仪 ,也要符合绅士的基本修养。”   索菲亚不赞同的皱了皱眉,温和道:“这是不对的,小涅喜欢什么,就可以穿什么。”   小沈涅专注地盯着木头,他没吭声。   索菲亚又道:“小涅喜欢什么?妈妈也想知道小涅的喜好。”   小沈涅目不斜视道:“父亲说,我生下来,什么都有,就算没有的东西,也可以抢过来。”   索菲亚温声细语地否定道:   “小涅,他教给你的东西都是错的。”   “东西可以抢过来,但喜欢这种情感是不能抢过来的。”   沈涅没说话。   很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猫就从他的手里冒了出来。   木工的天赋倒是一脉相承。   沈涅抱着小猫起身,离金笼还剩下几步距离时,他将小猫递给索菲亚,没什么情绪道:“我听见您的猫死了。”   索菲亚慢半拍的接过木猫,她在木猫里,摸到块刀片。   和她的那只小猫确实一摸一样。   索菲亚弯了弯眼睛:“我很高兴,谢谢小涅。”   “我也很高兴。”   沈涅一板一眼地行了宫廷礼仪,他在称呼上,犹疑了很久,还是没说话。   索菲亚被他逗笑了,温和道:“妈妈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呢,小涅可真聪明。”   沈涅没有说话,他板正地坐在离金笼有几步的距离,冷不丁地冒出句话:“这里有监控。”   索菲亚顿了下,她依旧温和地笑了笑:   “是有监控,但这是不对的。我们手中的权力不是压榨自己的子民,也不是压迫我们的爱人。”   沈涅歪了歪脑袋:“女皇小姨说,权力这种东西,我们不抢,别人就会抢走。我们必须站在金字塔顶端,捍卫住沈家的荣耀。”   索菲亚恍惚了瞬,喃喃自语:“西图尔啊,她啊,找到幸福了吗?”   沈涅的耳力很好:“小姨说,没了觊觎自己妹妹的哥哥,没了蠢货姐姐,也没了发疯的父亲,她的日子过得很好。她爱至高无上的权力,也爱那群威猛的男人们,她想要什么,都能抢过来,会一直高兴下去。”   索菲亚没对沈涅前半句话发表评价,她闭了闭眼睛,恍惚道:“她爱联邦的子民吗?”   没人能为索菲亚解答这句话。   至少五岁的沈涅不能。   索菲亚没和沈涅说这么深奥的话题,她无奈地看向沈涅,轻声道:“小涅,爱是不能切割的,切割过的爱是废品。”   沈涅看着索菲亚没动。   索菲亚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黑袍下的身体裸露又遍体鳞伤,她放下手臂,温柔地笑了笑:“妈妈很不称职,没教会小涅做人的基本道理。你的父亲,你的小姨也可以说是你的姑姑,他们说得话是错的。爱不是靠抢过来的,是靠真诚和付出。权力也不是来划分阶级的,是为了更好保护联邦子民的权利。”   沈涅一动不动地盯着索菲亚看。   索菲亚眼里隐隐有光,分不出是泪水还是细碎的光芒,她扯开话题,温柔地问:“如果小涅喜欢的人不喜欢小涅,小涅会怎么做?”   沈涅湛蓝的眼睛幽深,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索菲亚的金笼:“可以安监控,这样就能随时监视它的一切。如果它要跟别人跑,就把它抓起来,关在笼子里。”   他瞳孔深深,翘起唇角,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我做的笼子很漂亮,比他做得还要漂亮。”   索菲亚温和地听着他的话,没说反驳也没说赞同,等他说完后,才笑了笑:“它会很不高兴的。”   沈涅茫然地看向索菲亚:“为什么它会不高兴,我什么都有。”   索菲亚又道:“将小涅关进笼子,小涅会高兴吗?”   沈涅盯着索菲亚,他歪了歪脑袋:“父亲说,我们所处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笼子,只不过从大笼子移到小笼子。我很认可父亲说得话。”   索菲亚定定地看着沈涅,她轻轻地问:“小涅生活的地方也要监控吗?房间也是鸟笼的设计吗?”   沈涅点了点头:“父亲说,我出事的话,您会不高兴。”   索菲亚闭了闭眼睛,许久,轻轻地问:“小涅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沈涅思索了会:“父亲说,他爱您,也勉强会关照我。我和您都应当爱他。笼子不是禁锢,是爱的象征。”   索菲亚忽然明白了沈涅这次被准许进入阁楼的原因,她缓缓笑了:“小涅,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爱是你要学会尊重、爱护。真正的爱是要用平等的态度对待它,它才会用平等的态度看待你,反馈给你同样的爱。”   沈涅茫然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轻轻地笑出声:“你父亲和你小姨不是这样说的,对吗?”   沈涅点了点头:“是的。”   索菲亚又轻声:“如果你喜欢的人,将你关进笼子里?”   “那我可以在笼子里等着它。”   索菲亚柔和地笑了笑:“如果你不喜欢的人呢,他将你关在笼子里?”   “我会杀了它。”   “小涅,要学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里思考问题。爱是奉献,不是索取。对待喜欢的事情,要包容,要情绪稳定。 ”   沈涅不解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又道:“妈妈现在就是和你同样的心情。”   还没说话,监控里突然冒出道声音。   “沈涅,回去。”   沈涅站起身,他朝监控方向行了个宫廷礼仪,没再看向索菲亚,一板一眼道:“好的,父亲。”   索菲亚握了握手中的木雕小猫,她看向沈涅的背影,温柔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仪式:“小涅,你能喊我一声母亲吗?”   监控没再发出催促的声音。   沈涅回首定定地看向索菲亚,突然开口:“我以为您会很不喜欢我。”   他搜集过联邦十几年前刊登过的报纸,   金笼里的这张脸是皇室最耀眼的大皇女,是当年名动联邦的珠宝。她是首个在联邦政法大学修读法学—金融—管理三学位,顺利毕业的学生,曾提案过多项法案,免费为特优生开设奖项,大力提拔平民出身的议员和将领,   索菲亚曾被尖锐的媒体预言,   她是联邦皇室最后的希望。   希望凋零后,这些纸媒不到一年时间,便宣告破产。   索菲亚温柔地笑道:“小涅,妈妈爱你。爱不是禁锢,也不是打着伤害他人旗帜的幌子。爱就是爱,它是纯粹的。妈妈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你刚才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欺辱弱小是不对的,欣赏他人痛苦也是不对的……”   监控里再次冒出道声音,似乎很不满:“你今天倒是心情好,能说这么多话。”   索菲亚始终看向沈涅。   沈涅行了个宫廷礼仪,他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母亲。”   梦境忽然变得混乱、狂风大作。   沈涅始终在奔跑,偌大的庄园像个囚牢,他从地下室跑到阁楼里,又从森林跑到湖边,发现小猫玩偶被溺蔽在水里,猩红从水里蔓延开来,越来越深,黏稠的血液沾满了草坪。   “砰”得一声,   阁楼的女人跳楼了,腐朽枯萎的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重新恢复鲜艳夺目。   沈涅瞳孔骤缩,双手沾满鲜血,他沿着血迹奔跑。   菲索亚藏了刀,她割破笼子,跳了楼。   担架、家庭医生、怒吼、枪声。   一切变得混乱又癫狂。   “砰”得一声。   沈涅骤然惊醒,头晕脑胀,手掌伤口尽数崩裂,他沉默了良久,视线没有聚集般地望着虚空。   喜欢?爱?   他目前的情绪,是因为喜欢林砚吗?   沈涅沉沉地望着漆黑的监控画面,他使劲地闭了闭眼睛。   他没在林砚的房间里安装监控,不知道沐澜和林砚在房间做了什么。沈涅按了按发胀的太阳xue,他克制着暴动的情绪,又想起了林砚的态度,烦躁地踹向桌面。   。   乌托邦上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永不停歇的舞会,纸醉金迷的流金,大海深处偶尔传来的海洋生物的叫声,倒是驱散了些奢靡带来的大脑麻痹感。   林砚窝在屋子里,他在研究建筑图解。   这座乌托邦邮轮是如何容纳这么多人的?   第三天清晨,   伊桑终于将几乎发芽生花的林砚请出了房间。海上稍凉,林砚裹着浅绿色的毛衣,毛绒绒的,远远望过去,像是要和旁边的绿植融为一体。   伊桑发得攻略很齐全,考虑到了林砚不喜社交的状况,圈定了乌托邦上偏僻的娱乐设施——大剧院、击剑和展览。   大剧院在上演芭蕾舞剧《天鹅湖》。   林砚没看过舞剧,也看不懂舞剧,他安静地抱着大剧院分发的册子,目光专注地盯着红丝绒布遮挡住的舞台。   伊桑的消息来源是正确的。   大剧院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影,灯光惶惶一灭,周遭昏暗静谧,倒像是传说中的幽灵剧院。舞台中心闪过束光,空茫茫的,浮现出细小的浮尘,照亮尽职尽责的剧院演员,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花。   林砚认真地看向舞台,   虽然林砚没怎么看懂,但他尊重剧院演员的成果,很用心地注视,尽职尽责地当鼓掌小机器人。   舞台中心的灯光湮灭、重聚。   舞剧推向了高潮,黑天鹅奥吉丽娅的独舞变奏部分,三十二圈挥鞭转。裙摆一圈圈地从光明滑过黑暗,爆发出强烈的张力和情绪感染力。   林砚目不斜视地盯着舞台。   直到舞台谢幕,伊桑小声跟林砚说了句,他窜了起来,跑到剧院的后台:“林砚,你等一下我。我母亲是这个女演员的粉丝,我问她要个签名。”   林砚收回视线,他点了点头。   “林砚,喜欢吗?”   熟悉的声线混过剧院窸窣的声响,林砚一时没听清话,慢半拍的转过头,长久的注视让眼眶酸涩,他眨了眨眼,黑眼睛上蒙了层水雾,看上去有些呆呆。   剧院的座位是呈阶梯性。   后排的位置较前排高,高大的身影隐在暗处,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部轮廓和神情。   林砚听见他又问了句:“好看吗?”   林砚反应了两秒,他还是没看清人影的脸颊,认真道:“很好看。”   吊灯霎时恢复明亮。   沈涅湛蓝色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神情。   认真到防备,似乎只过了两秒钟的时间。   沈涅扯了扯唇角,轻声道:“小公主,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沈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次没有特意支开伊桑。”   林砚不动声色地看向沈涅,没说话。   桌面上摆放束鲜艳欲滴的郁金香。   浅淡的花香融进空气里,沈涅突然取下帽子,惯常微抬的下颌低垂,像是取下了某种难言的禁锢,湛蓝色的瞳孔完全倒映出林砚的影子,郑重道:   “林砚,我想,我应该喜欢你。”   林砚微怔,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荒谬,他蓦然看向沈涅。   林砚的目光难得带了点审视,他仔细地看着沈涅的眼睛,忽然摇了摇头,字句清晰:   “我不相信。”   剧院里还播放着《天鹅湖》的歌曲。   节奏明快,有种独有的浪漫主义色彩。   沈涅心跳慢了一拍,他固执地注视着林砚的黑眼睛。   这是那次颁奖典礼过后,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氛围。   “你看着,像是受了刺激,”林砚认真地分析着,话音一转:“沈涅,你之前在我的寝室安装了监控。”   他说得是肯定句。   沈涅的眸色动了动,他滚了滚喉结,温和地说:“我想看看,为什么,很多动物都亲近你。我也想看看,它们为什么都喜欢你?”   沈涅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倒是赔上了自己。   林砚轻笑了声:“你可以问我,但你默认,我的想法不重要。”   沈涅注视着林砚,艰涩的想要开口,又说不出话。   林砚像是刺猬,偶尔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一旦涉及他的底线,他就会竖起粗短的尖刺,自动开启保护机制。   林砚将花推到沈涅的面前,温和道:“谢谢你的花,但我应该有权利不接受。”   他很轻地弯了弯眼睛:“沈涅,喜欢太轻飘飘,跟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林砚站起身,地位像是一瞬间颠倒过来,过度曝光的吊灯光亮溅落在他的头顶,脸部轮廓模糊不清,竟生出居高临下的错觉。   沈涅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瓷白的下颌,他听见他说,声音轻轻:   “况且,沈涅,我不喜欢你。” 第51章 击剑   沈涅抬起下颌,望向林砚。   理智和情感拉扯着,那种蠢蠢欲动的想法再一次占据沈涅的心神,沈涅强行按压住强制的心绪,手背鼓起跳动着的青筋,他扯了下唇角,声线温和,很会抓重点道:   “林砚,你是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林砚垂下目光,眼尾像小鈎子,很轻地扫向沈涅。   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恍如在林砚的眉眼上披了层朦胧的、泛着磨砂质感的雾,像是垂挂在天边的弯月,高不可攀。   沈涅怔怔地看向林砚,心脏忽然轻快地跳动起来,怦怦怦,发著难以言喻的颤抖和瑟缩,他动了动唇,又说不出任何声音。   “沈涅,喜欢,是能感觉出来的。”   林砚见沈涅不再说话,他起身离开,认真地数着台阶往下走,又害怕伊桑找不到他,拿出手机给伊桑发了个消息。   大剧院里屏蔽了网络,消息延迟,信息打着小红圈,不停地在聊天接口里转动着。   林砚注视小红圈,感觉眼睛都要被绕晕了,他心想,还不如和猫头鹰对视。   “刺啦”一声。   身后突然传来站起来的声音。   沈涅好似失去了往常一贯绅士的作风,他变得狼狈又急切,踉跄起身。   椅凳重重弹响声、刺耳的吱呀声。   “林砚,我会让你感受到。”   消息终于发送成功。   林砚暂时不想呆在大剧院,他和伊桑约好在击剑场会面,目光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沈涅的身上,注视着沈涅湛蓝色的瞳孔,说话毫不留情面。   “沈涅,我不建议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过道狭窄、光线昏暗。   林砚走出A信道,视野变得开阔,他认真地注视着蔚蓝的海面和翻腾着的波浪,铺面而来是腥咸的海风气息,惬意地弯了弯眼睛。   网络不受屏蔽后,伊桑的消息成群结队地挤了出来。   【林砚,这位女演员突然出现了急性腹痛,我帮忙去请一下医护团队。女演员说是小腹隐隐作痛,不是剧烈疼痛,应该没什么大事。】   ……   【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海浪太大,涨了我满身水,我去换个衣服,你先好好玩。】   【林砚,能收到吗?】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关心了伊桑几句。   有几个衣冠楚楚的醉鬼不知道从哪个信道里冒了出来,林砚皱了皱眉,他快步走向击剑场。   击剑场里没什么人影。   电子显示屏里播放着击剑的卡通动画,两个圆滚滚的雪球裹着厚重的衣服,拿着细长的花剑面,相互击打着,发出“怦怦”的声响。   林砚笑弯了眼睛。   “怦”得一声,   打盹的工作人员惊醒时,瞥见桌面上的花剑,顿时激灵了下,连连朝男生弯腰,又走过林砚的旁边,耐心地讲解着击剑技巧。   林砚没学习过击剑,他认真地倾听着,视线扫过工作人员眼下的黑色,他接过小册子,温声道:“我自己看看,谢谢。”   他抬起头,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高大的男生斜靠在墙面,穿着深蓝色的飞行服,侵略性强烈,他似乎刚看见林砚,懒散地笑了下:“好巧,又见面了。”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顺势离开。   林砚安静地抱着册子。   爱罗兰海洋上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里,轻轻地笼着林砚,他的周身浮现出细碎的金光,黑发、毛衣都软绵绵的,乌瞳水润,目光澄澈,像是初化为人形的小动物。   “好巧。”   电子显示屏上播放着击剑的注意事项。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微抬下颌,目光落在显示屏上,笑了下:“要不要,试一下?”   林砚诚实道:“我没学过击剑。”   柏珩笑了下:“没事,慢慢来。”   伊桑暂时还没来到击剑场。   林砚拿出手机,确保没再收到伊桑的消息后,他没再犹豫,起身去换击剑服。   击剑场有一次性的击剑服装。   林砚换好击剑服后,他戴上了配套的面具,露出一双黑蒙蒙的眼睛。   柏珩盯着林砚的黑眼睛看了几秒。   像是女巫练成的魔药,蛊惑人心的黑眼睛。   柏珩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想起林砚拿枪时稳准狠的姿态,收起了懒散的态度,试探的击向林砚。   只是第一击,柏珩就发现了。林砚没骗人,他没学过击剑,无论是拿花剑的姿态,还是躲避的身形,无不印证着林砚刚才的话语。   柏珩不喜欢蠢人,他收了剑。   林砚慢吞吞的动作好像有一瞬间和显示屏里圆滚滚的小人重合,令人难以生厌,还有点可爱。   柏珩笑了下,没半路离开。   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似乎也阻隔了两人的对视。   林砚不熟练击剑技巧,但他的学习能力比较强。刚开始总是被柏珩击中,慢慢地才开始反击,汗水从他的额头坠落,他凝神静心,模仿学习着柏珩的动作。   柏珩察觉出林砚的企图。   他有一搭没一搭给林砚当着陪练,明明是很无聊的事情,可柏珩总能林砚的表情里找到些乐趣。   林砚被击中时,脑袋微垂,挫败的拧眉。   查找突破口时,黑眼睛专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偶尔汗水浸湿林砚的睫毛,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瞳孔上像是蒙了层水雾。   很可爱。   柏珩懒洋洋地朝林砚笑了下。   宽大的面罩遮住了两人的大半张侧脸。   林砚开始能击中柏珩。   腿部、腹部、手臂。   柏珩像是在见证林砚的成长,心下略微古怪,他注视着林砚的黑眼睛,刚后退一步。   林砚手中的剑尖已经戳向了他的胸前,柏珩微顿,心脏似乎重重跳动了下,压着眉眼,他低垂着眉眼看向林砚,忽然笑了声:   “同学,进步好大哦。还玩吗?”   林砚摇了摇头,取下头盔,素白的指腹勾起面具,肤色好像越捂越白,透出一种玉石般的质感,唇瓣压得时间太长,血似得秾丽。   林砚朝柏珩弯了弯眼,额发的汗珠坠在鸦羽般的睫毛上,他擦了擦眼睛,认真道:“今天谢谢你。”   柏珩盯着林砚睫毛上的水珠看了两秒,他摩挲了下指腹,移开视线,突然问:“要听琴吗?”   林砚拿出手机,诚恳道:“其实,我今天约了人。”   伊桑的消息霎时跳出了显示屏,他发了一大段的消息,现在还在发送着信息。   【林砚,我走到C3区信道了,这边是假面晚会的预演,根本走不出包围圈。我将攻略小册子发给你,你好好玩,不用担心我,戴上我给你的胸针,大部分地方应该都能去。】   ……   【好多人,害怕出现踩踏】   ……   【林砚,还在吗】   林砚认真地回覆伊桑的消息,又嘱托伊桑不用太着急。伊桑发了一大堆表情包,才没再回消息。   柏珩斜靠着墙,偏头望着玻璃幕墙外的海景,发尾冒出些挑染过的绿意。林砚抬头,视线落在柏珩侧脸的轮廓,他皱了皱眉,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柏珩感受到林砚的注视,偏灰的瞳孔望了过来,笑了下:“沟通好了吗?琴房就在附近,紧挨着击剑场。”   林砚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绕过七拐八拐的步行楼梯、繁复的设计,目的地是一个四面都是单向玻璃的房间,房间里围满成簇的鲜花,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羽管键琴。   还以为是听演唱会的林砚道:“很抱歉,我没有音乐细胞,不懂音乐。”   柏珩摘下手套,他笑了下:“没事,我弹给你听。”   林砚只好坐在圆凳上,他背挺得很直,正襟危坐,乖乖的,像个宝宝,黑眼睛好奇地盯着羽管风琴的曲谱。   曲谱上写着《歌剧魅影》。   柏珩应该很会弹琴,他没看曲谱,指腹敲击过键盘。   室内流淌着阴森鬼魅的声响。   林砚听不太懂,只感觉阴风阵阵,他有点后悔跟柏珩来琴室,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呆着一张脸,企图听到音乐暂停时,赶紧捧场的鼓起掌。   柏珩余光瞥了眼耸 拉着眉眼的林砚,心下好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将林砚带过来,手指却微顿,硬生生地换了个风格。   琴声轻松、欢快、温馨,像是小星星钢琴曲。   林砚呆怔了下,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等柏珩停下动作后,激活了林砚自身机制,他鼓了鼓掌,真诚道:“很好听。”   柏珩肩背斜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林砚,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联邦幼儿园老师哄小宝宝入睡的摇篮曲,你要不要再听一遍?”   林砚被他逗笑了,弯了弯眼睛:“不用了,谢谢你。我又不是小孩子。”   柏珩低压着眉眼,看向林砚:“之后回房间吗?”   林砚刚想说话,收到了伊桑的消息。   【林砚,你还在击剑场吗?击剑场不让人进了。】   林砚打字回覆消息,又抬头看向柏珩:“今天的出行攻略,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再见。”   柏珩偏灰的瞳孔上抬,应了声:“嗯,好。”   林砚和柏珩告别后,重新和伊桑回合,两人结伴来到了展览会。伊桑道歉后,叽叽喳喳的叙述着C区信道的人有多疯狂,最后他使劲按着太阳xue:   “天啊,三天后的宴会可千万别选定假面主题。”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   展览会堆砌著名画名诗。   林砚大饱眼福,满载而归,他回到301房间前,输入密码,打开电子锁,摸黑换上拖鞋,边低头回覆伊桑的消息边拉开衣柜,腰上突然多出一双手。   林砚直接被强力抱了个满怀。   他停顿两秒,放下手机,撞上一双泛着幽光的绿眸。   沐澜歪了歪脑袋:“哥,你身上好香啊。”   林砚一阵恶寒,他挣开沐澜的桎梏,反手扇了沐澜一巴掌,手心滑过湿润的触感,林砚迅速松了手,嫌恶地看向沐澜:“你恶不恶心?”   沐澜黏黏糊糊地往林砚怀里凑:“老婆身上好香,老婆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我不会反抗的。”   林砚目瞪口呆,他闭了闭眼睛,挪走沐澜的脑袋,深吸一口气:“谁是你老婆,你吃药吃坏脑袋了,又跑过来发癫?”   沐澜睁开一只眼睛,绿眼睛泛着幽光,直勾勾地盯着林砚:“老婆,我今天还没吃药。”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烦躁道:“滚出去。”   沐澜睁开两只绿眼睛,神情诡异的审视着林砚的表情,幽幽开口道:“你对我根本就不公平,林砚,你为什么不对我笑?”   林砚忍了忍:“我不想对神经病笑。你从衣柜里滚出来。”   沐澜直勾勾地看向林砚,难得听话,堪称安静地走出衣柜,他没穿鞋,还是比林砚高了一截,可怜兮兮的抓住林砚衣角,小声呜咽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们笑?”   林砚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再演就把你扔出去。”   沐澜霎时变了神色,侧脸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林砚,像只摇着尾巴的小哈巴狗:“现在呢,我想跟你睡。”   林砚冷声道:“现在滚出去。”   沐澜的眼底霎时积蓄层水光,要哭不哭地看向林砚,定定的看着林砚的唇瓣,可怜兮兮道:“哥。”   林砚眉心跳了跳,他决定将沐澜视为空气,还没转身。   沐澜强力将林砚扯进怀里,伸手按住林砚的后颈。   那是一个严丝合缝的、嵌入式的怀抱。   林砚力气重,打人很疼。沐澜喉间溢出口血,他咽下血液,根本没管林砚的动作,强硬的揽抱着林砚的腰身,神情执拗,目标明确地凑上前去咬林砚的唇瓣。   林砚堪堪偏过脑袋。   沐澜亲上了林砚的下颌,呼吸急促着,瞳孔无意识地放大,又黏黏糊糊地往下亲林砚的颈部,伸手去碰林砚的面颊,他的骨架大,手掌骨节也大,衬得林砚的脸庞小巧又精致:“哥,老婆,我要亲你。”   林砚黑发淩乱,眼尾泛着红意。   他的面颊被沐澜摸出了几道红痕,裸露在雪白的侧脸上,看上去突兀又脆弱。   挣扎、踹打。   沐澜喉间涌出血腥,神情固执又执拗,他始终没有松手。   严丝合缝的拥抱让林砚第一时间察觉到沐澜的变化。   林砚蓦然惊醒,拼尽全力的推开沐澜,不敢置信的扇了他一巴掌,胸廓起伏,恶心得说不出话。   林砚面色苍白,侧脸上落出几道红痕,下颌、颈部被吸吮出猩红的小点,镶嵌在脸颊上的两颗黑宝石突兀又明显,神情空白,衬衣皱巴巴,像是走在路上被抱着吸一口的无辜小猫。   沐澜痴痴地盯着林砚的黑眼睛,他蓦然吐出口鲜血,半跪在地上,可怜的拽着林砚的衣角:“哥。”   林砚蓦然踩住沐澜的手掌,冷声道:“滚,滚出去。”   周遭蔓延着浅淡的血腥气。   沐澜低头看了一眼,他扯了扯领带,声音笑着,轻嘶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玩意。人之常情的事情……”   林砚面无表情的碾了碾沐澜的掌心,冷声道:“你可真让我恶心,沐澜。”   沐澜微顿,脸上浮夸的表情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面部轮廓清晰又锋利,绿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林砚,直白道:“恶心?我恶心?那谁不恶心?沈涅不恶心?顾烨不恶心?萧绯不恶心?还是柏珩不恶心?”   “没把你关起来,我已经够大度了。”   迎面而来的强劲拳风让沐澜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他咽下喉间的腥气,伸手擦过唇角的血迹,扯了扯唇角:“还是不高兴。刚才还没揍够吗?”   沐澜又立马将自己哄好:“老婆,你今晚是不是没吃饭?”   林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情绪起伏越大,沐澜越兴奋,他不能陷入沐澜设置给他的怪圈里。   沐澜神情空白的望着林砚的背影,心下有一瞬间慌乱,他慢半拍的起身,追上林砚,不停变换着神态,到了林砚的面前,他可怜兮兮的拽着林砚的衣角,轻声道:“我疼。”   林砚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沐澜又转变了神情:“你今天去哪儿玩了?”   林砚一声不吭,他抱起所有衣服,丢进洗衣机。沐澜按住洗衣机的门,笑了下:“哥,我给你洗。”   林砚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沐澜的手背霎时红肿了一片,可怜兮兮道:“哥,我的手好疼。”   林砚尽职尽责地收拾桌面。   沐澜亦步亦趋的跟在林砚身后,神情烦躁,声音轻轻:“哥,你理理我,好吗?”   林砚整理好桌面的水果,检查了房间的布局,防止屋内又藏了人。   沐澜落后林砚一步,绿眼睛黏在林砚身上,大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神情阴鸷:   “林砚,我是硬了,我就是想上…你,怎么了?”   林砚白皙的手背浮现出黛青色的血管。   沐澜及时注意到林砚的情绪变化,双眼亮晶晶的注视着林砚,手脚麻利的将房间内剩下的布局收拾干净,声音笑着,绿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林砚的身上,干净利落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哥,今天是我犯浑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我保证,我回去就吃药,以后不随随便便…硬,好不好?”   他半跪在林砚的身边,往下滑着显示屏:“我们下单个…鸟…笼,好不好,以后我出门就戴上,绝对不会在出现这种情况。”   发根撕扯着头皮,泛着刺痛,沐澜瞬间抬起头。   林砚低垂着眉眼,神情淡漠。   沐澜微顿,讨好的朝林砚笑了笑:“哥,你有什么指令?”   林砚闭了闭眼睛:“滚出去。”   沐澜立马站起身,马不停蹄的走上房门,似乎想到什么,又转身看向林砚的背影,讨好的笑了笑:   “哥,我给你做了饭,你记得吃,还有一件事,哥,你衣柜里衣服太少了,我又给买了几件。我在你的银行卡里打了两百万联邦币 ……”   沐澜话音未落,蓦然撞上林砚的黑眼睛。   幽深的、漆黑的,没有倒映出他的面颊。   沐澜心下微慌,就听见林砚面无表情问:“是嫖…资吗?”   沐澜心脏骤停,他面上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没有伪装出来的表情后,面部轮廓冷硬,神情茫然了瞬,难得说了真话:“哥,我是有病,但我没…嫖…过,我只对你硬过。”   他听不懂林砚的话。   沐澜心下慌张,他看向林砚的背影,走到林砚的面前,半跪着,又道:“哥,我前几天就将钱打在你的账户里了,今天的事是我犯浑,下次我按时吃药。哥你别不理我。”   林砚想骂沐澜,他又害怕沐澜兴奋,想打沐澜,又害怕沐澜更加兴奋。   林砚只好闭了闭眼睛,黑发毛绒绒的,像个自闭小猫,冷硬出声:“滚出去。”   沐澜这次一句话都不敢说,他顿时起身,关上门,各种假面的情绪交混在一起,他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他这么害怕林砚不理睬他   。   林砚在沐浴,反覆、多次的沐浴,浑身浸泡在温水里,身上像是裹了层绵密的花香。   大概没有痕迹后,林砚才起身,换上睡衣,他难得浪费了粮食,面无表情的将沐澜做的饭菜全部倒进垃圾桶里面,听到门铃声,他没什么表情的打开了门,情绪很淡道:“谢谢。”   鼻尖传来轻微的痒感,像是某种小型动物的触角碰触,林砚抬起眼皮,视线低垂,望见鼻尖的蝴蝶。   林砚神情茫然,瓷白的肤色透着层莹润的粉意,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很轻的眨了下眼睛。   湖蓝色的蝴蝶被轻微的触碰惊走,落在林砚的指腹,小心翼翼地用触角轻碰了下林砚。 第52章 扑克   餐盘下有一张便利贴。   ——致小公主(^~^)   林砚假装看不见这张便利贴,他安静地吃完饭,盯着笑脸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将便利贴放在桌子上。   接下来几天,桌面上堆积了不少便利贴。   直到轮船会第七天,联谊会上,奥罗拉公学为表尊重拉格比学院的习俗,举行了才艺抽签。   这一活动源自于上一任皇室的大皇女索菲亚在校定下的活动。抽签以金箔为签,要求每个学生都必须参加,抽中后,可以交换金签,表演完才艺,便可带走金箔。   ——有恶劣的贵族将这项活动称之为给清高愚蠢的贫困生扶贫。   宴会上金碧辉煌、人头攒动。   负责抽签的侍者穿着整洁的燕尾服,面带微笑地抱着箱子,徘徊在鲜花附近。   拉格比的学生们一窝蜂地扑了上去。   林砚混在其中,随手拿了张金箔签。   很遗憾,林砚没有抽到空签,他拿着绣有“才艺”两字的金箔,仰首,安静地观望着表演的空缺处。   拉格比学院有个诨号是“草台班子”。   如果不是大皇女索菲亚曾经入校就读,根本攀不上奥罗拉的联谊。   拉格比学院的宴会很宽松。   杂乱无章的舞蹈节拍、跑了调的钢琴乐、跟上不节拍的歌声,乱七八糟的,场面堪称是群魔乱舞。   林砚弯了弯眼睛。   附近有男生在表演魔术,火轮一圈圈,又霎时熄灭。   林砚眼前一亮,决定去表演魔术,他刚抬起脚步。密不透风的人群中突然多处个缺口,侍者遵循本职工作,面带微笑,俯身弯腰:   “先生,理乍得少爷请你过去一趟。”   周遭稍静,男男女女,艳羡的、好奇的、审视的、惊艳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打量过林砚的全身。   林砚平抬起脑袋,隔着纷纷扬扬的丝带,撞见理乍得灰蓝色德瞳孔。理乍得双手扶着栏杆,身体倾斜,咧开嘴,朝林砚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砚顿了两秒,他没想着为难侍者,安静地跟着侍者走过旋转楼梯。   透明的玻璃幕墙,高窗之外徘徊着鸣叫的海鸥、翻滚的蓝色海浪,视野宽阔明亮,没有了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一切变得静谧,静静地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棋牌室的门扉设计得是珠宝帘。   细碎的、透明的钻石。   萧绯靠坐在主位,他没抬眼,手指骨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金发半垂着,难得的安静,气质松弛:“理乍得,这么输不起啊?”   理乍得笑着应了声。   “找得谁啊。”   萧绯抬起脑袋,碧眼笑意盎然,隔着层细碎的钻石,神情卡顿了瞬,一动不动地看向远处的林砚。   半秒钟,理乍得松开扶着栏杆的手,他偏头,灰蓝色的瞳孔看向林砚:“我输了好几个筹码,你过来帮我玩几局。”   林砚没注意到珠宝帘后的萧绯,他没什么情绪地看向理乍得:“我不会玩。”   理乍得耸了耸肩,笑道:“没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林砚面无表情:“我不想玩。”   大庭广众下。   理乍得直接被林砚下了面子,他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咬牙切齿道:“ 林砚……”   棋牌室内的筹码霎时被萧绯推翻。   哗啦啦的落在满桌。   其余少爷顿时想起萧绯的红牌,使眼色看向理乍得。   萧绯烦躁地掏出一支菸:   “理乍得,滚进来。”   理乍得微怔。   在心上人面前,被另一位更高的上位者下面子,是一种很难堪又挫锐气的事情。   理乍得神情变了变,还是笑道:“萧哥。”   林砚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平静、毫无波澜,像是在看陌生人。   萧绯微怔,定定的看着林砚漆黑的眼睛。   萧绯慢半拍地拿出打火机,却忘记了下一步动作,指腹徘徊的、反覆的摩挲着在打火机的表面,他张了张唇,碧眼里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像是被勾了神智。   其余少爷打圆场道:“好了,理乍得,输了就输了,玩牌让别人帮忙有什么意思。”   其中一位贵族看向旁边的男生,笑了下:“发牌。”   抽到发牌才艺的男生战战兢兢:“我…我…我不…会。 ”   贵族男生半耸拉着眼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没什么情绪地呵笑了声:“难道你不会换签?隔着cos木头人呢?”   萧绯回过神,他站起身,扔下手中的牌,刚想说话,听见林砚的声音。   “我和你换一下。”   男生惊喜看向林砚,又有些犹豫的缩了缩手。林砚平静地接过男生手中的签。   萧绯又重新坐了下来。   林砚走进了棋牌室。   萧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林砚。   林砚好像没什么变化,他穿了件版型流畅的衬衫和长裤,腰身薄窄,清冷发欲,身姿挺拔,像是一支易折的竹,流光溢彩倒映在他的眉眼,目光淡淡扫向棋盘室。   平静、疏离。   就像是林砚不认识了他一样,   萧绯的心脏忽然跳动了下,他蓦然偏头,灌了杯酒,眼圈发红。明明是特制的甜酒,流连唇齿间时,他竟品出些苦味。   是德…州…扑…克。   林砚简单地判断着,素白的指腹按压着牌面,看上去低眉顺眼,像是折腰的竹,却又像是居高临下,隔离在世界喧嚣之外。   理乍得盯着林砚看,突然冒出句话:   “你不是说,你不会玩。”   又骗人,洗牌动作流畅,   基本上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荷官。   理乍得话音一落,后背发凉,他错觉般的感觉到眉心一红,蓦然抬头,撞上了萧绯笑意盎然的碧眼。   理乍得心下微凉。   他甚至感觉萧绯下一瞬会掏出枪,而眉心的红心是黑漆漆的枪口。   周遭贵族察言观色,安静地闭上了嘴。   一时之间,棋牌室内唯有指腹摩挲过牌面的声音,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心脏几乎怦怦直跳,贵族们却觉得牌面顺畅又舒心,下意识的冒出了个想法。   林砚,或许做过很多年荷官。   一局结束,轮流坐庄。   萧绯挨着林砚落座,他支着脑袋望向林砚,深深地凝过林砚埋藏着耳后细小的红痣。   他摩挲了下指腹,根本受不了这种平静,也不想林砚给人发牌。   萧绯烦躁地扔下手中的牌,没看林砚:   “你给我服个软。”   贵族们面面相觑。懂事的贵族已经起身,笑着说了几句,离开了棋牌室。理乍得被两个贵族架着离开了棋牌室,室内一时没了其他人影。   萧绯注视着玻璃墙面里的林砚。   看不太清,影影绰绰。   但已经是这段时间,他离林砚最近的距离了。   萧绯滚了滚喉结。   玻璃墙上的身影稍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蓦然伸出手,条件反射地抓住林砚的衣角,声线嘶哑:“你别走。”   林砚放下手中的牌,垂眼看向萧绯。   萧绯蓦然收回手,他慢半拍地起身,高大的身形似乎踉跄了下,扶了下桌面,眼圈发红地看向林砚:   “林砚,你给我道个歉。”   就算只说一句话。   ——说你在网络平台发错了,就说一句话,我都能原谅你。   林砚不明白萧绯的意思,他平静地看向萧绯,询问道:“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萧绯定定地看向林砚,胸中挤压着浓烈的爱恨,太阳xue突突作响,呼吸隐隐粗重,他似乎忍受不了林砚的态度,眼圈越发红,忽然偏过头,手掌盖住上半张脸。   似有水光溢过他的手掌。   温热的、滚烫的。   酸涩的情绪充斥着萧绯的喉管,他艰涩地滚了滚喉结,强压着情绪道:   “出去。”   萧绯,又哭了。   林砚没有再说话,他烦躁地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无意识地放轻脚步,安静地推开门,离开了棋牌室。   大厅内仍然是一幅群魔乱舞的样子。   林砚有些透不过来气,他即将走出大厅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沐澜。沐澜人模狗样地穿着套燕尾服,朝林砚眨了眨眼睛,凑到林砚的身边,笑着道:   “哥,又抓到你了。”   林砚脚步微顿,他目不斜视地往另一条小道走。   。   萧绯金发低落垂在脑袋上面,碧眼依旧笑意盎然,提不上情绪地走进室内。   沈涅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他戴着金丝框眼镜,面前摆着厚重的书籍,笑意温和地看向萧绯:“阿绯,回来了。”   萧绯摘下鸭舌帽,斜靠在酒柜前,点了点头,扫了眼沈涅面前的书:“你今天不喝酒,改成看书了,还挺修身养性。”   ——摆出一幅良家少男的样子。   沈涅笑而不语。   萧绯没吸菸,他咬着块糖果,绕过沙发,走到顾烨的身后,随便扫了眼画板,视线微怔。   画纸上是个背影。   线条模糊、影影绰绰。   萧绯闭了闭眼睛,他“嘎嘣”地咬着糖果,斜靠在墙面上,没说话。   室内静了下来,   分针“咔咔”地转动起来。   柏珩懒洋洋地提着球杆,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古怪的气氛,挑了下眉,懒散地笑了下:   “又怎么了?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特优生?”   萧绯霎时睁开眼睛,看向柏珩。   柏珩看向萧绯,笑了下。   “林砚”的名字滚过柏珩的喉间,他微扬眉,第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宛如斟酌了许久,声线微扬:“是叫林、砚吗?”   沈涅突然看向柏珩,温和道:   “他不一样。”   柏珩笑了下,偏灰的瞳孔里隐隐带着些傲慢:“有什么不一样的?为了钱和阶级爬上来的特优生,数不胜数。”   不知是谁打开了玻璃幕墙,   爱罗兰海洋上的晚风吹拂而来,幕墙外的不远处是中心花园,中心花园举办着舞会,载歌载舞的声音飘了进来,突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原来是柏少啊。”   柏珩微偏头,撞上了林砚的黑眼睛。   酒会像是虚幻的画面,来来往往的人影变成了背景板。   顾烨慢半拍地站起了身,金瞳第一时间黏在了林砚身上。   林砚身后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手掌几乎虚握着林砚的腰,懒洋洋地站着,身型不直,下半张脸几乎被林砚遮住,只露出一双绿眼睛,轻慢地扫过柏珩的脸。   沐澜弯了弯眼睛,眼睛里的绿意像是浓稠的毒水,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想,原来沐澜引他往这边走是为了这件事情。   林砚没说话,他转身离开。   沐澜落后他一步,亦步亦趋地跟紧林砚:   “老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柏珩握着杆子的手掌紧了紧。   ——明明他对林砚没什么好感。   可柏珩心里涌出说不清的情愫,脑海里满是那双黑眼睛,他转头,蓦然看向沈涅。   沈涅微垂眼,视线阴鸷地盯着沐澜的背影,他察觉到柏珩的视线,转过头,温和地笑道:   “阿珩,他是你的亲弟弟,这件事,和我可没什么关系的。” 第53章 原书剧情   穿书后,林砚的精力大不如前,回到房间后,电量隐隐亏损,大脑供血不足,乌瞳里浮现出一层水光,他呆着一张脸,慢半拍地抱着被子,陷在沙发里,像一只智商掉线的漂亮小猫。   林砚没有困意,闭上眼睛后,身体却自动陷入休眠。   像是在做一场奇怪的梦,身体和意识被迫困于沼泽,无法动弹,也无法支声。   近在咫尺的木桌上放着一只手机,显示屏浮现出“姥姥”两个字,亮起又暗下去,林砚半支起身体,额发湿透,黑眼睛突兀又纯粹,素白的指腹刚碰到手机一角。   现实里清脆的铃声霎时响了起来。   林砚蓦然惊醒。   他在接一场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   林砚神情茫然空白,雪腮上洇出些透明的水珠,瓷白的皮肤里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蝴蝶振翅,脆弱又纯净。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咔咔”的声响。   林砚慢半拍地握着水杯,缓慢地喝了口温水,他站起身,决定去甲板上吹风。   他的房间距离中心花园比较远,   深海吞下了飘过来的舞蹈钢琴声,周遭陷入深不见底的寂静。   顾烨的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   他的腰身好似更瘦了,薄窄一片,身影清瘦挺拔,周身孤寂清冷,不似红尘客。   林砚发呆似地扶着栏杆,望向远方。   好几只海豚从深海里冒了出来,欢快地甩起朵朵浪花。林砚单薄的衣衫浸了水,指腹传来奇怪的触感,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垂下脑袋,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下手掌。   林砚慢半拍地对上了海豚乌黑发亮的眼睛,海豚背上还趴着一只小海豚,两双相似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林砚看。   林砚认真严肃地看向两只海豚。   雪白的面颊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下,轻微的痒感,他微愣,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睛,笑道:“谢谢两只海豚宝宝。”   顾烨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   他感觉林砚身上的香气越来越重了。   浓郁的、密不透风的香风包裹着顾烨的七窍,弥散进他的血液,占据住他的大脑,大脑供血不足后,顾烨的呼吸微沉,他清晰又明显地听到胸廓内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因为林砚而跳动。   顾烨金瞳里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他靠近林砚,撞上了林砚警惕又防备的黑眼睛。   弯月高垂,林砚身上被海豚蹭了水,精致的面颊像是蒙了层朦胧的雾,隐隐能看清瓷白细腻的肌肤纹理,线条流畅的肩腰,周身恍如铺了层淡淡的光辉。   圣洁、清冷。   顾烨神情空白了瞬,无意识的咽了咽唾液,金瞳定定地望着林砚。   顾烨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基因编辑拔除了有关疾病的定点,按理说,他应该不会生有关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林砚垂眼,远离了些顾烨。   顾烨金瞳里的林砚慢慢变小,他下意识出声道:“林砚,这是人工驯养过的海豚。”   林砚礼貌地止住了脚步。   顾烨按耐住不受控制的手脚,轻轻地问:“林砚,你是不是很喜欢?”   林砚想冷着一张脸,唬走顾烨,却又被海豚的吻部碰了碰手背,他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眼底像是盛了弯水流:“嗯,很可爱。”   顾烨金瞳里的林砚慢慢变大,象徵着他已经被允许靠近林砚三步之内的距离,他的眼睛亮了亮,注视着林砚:“爱尔德家族新修建了艘象牙塔,它将会作为什啥码头的初航。”   “林砚,你要去看一看吗?”   林砚摇了摇头:“谢谢。”   顾烨金瞳灰败下来,他应了声,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砚,始终距离林砚不超过三步距离。   中心广场的舞会彻夜不停。   甲板上光线昏暗,几乎没有多少人影,林砚没管顾烨,他按照原路返回房间时,发现信道上安了“正在维修的牌子”,他蹙了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转身,走过另一条、仅剩的旋转楼梯。   灯光惶惶一动。   玻璃窗被蓦然震开。   不远处的阁楼突然发出细碎的说话声,两张轮廓相近的面容出现在林砚的视野里,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周遭寂静、昏暗。   两个将近一米九、差不多大骨架的男生穿着蒙特家族特制的军装,眸色发色被昏暗的环境压成灰色,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立站着,两指间持着燃烧的雪茄,火光透亮,显露出两张轮廓线条相似的侧脸。   气氛焦灼、绷直得像是拉紧的弹弓。   火光闪了下。   柏珩扔下雪茄,斜靠在墙面上,懒洋洋地笑了下,仅仅一个表情,瞬间驱散了两人面部轮廓的相似度:“利亚还说,找不到你了。”   沐澜面无表情,神色冷硬,完全没有之前装疯卖傻的柔弱样子,呵笑了声:“我炸了他在桑萨州区的贩毒据点,他自然急哄哄得过来找我。”   雪茄自然燃灭。   沐澜微偏头,熟练地又点了一支,火光映得他的轮廓冷硬。他并不痴迷于菸酒,任由雪茄自燃着,眯了眯眼睛,嗤笑道:“蠢货一个,管他做什么?”   柏珩懒散地笑了下,听不出来是不是讽刺:“我还以为,你将他在桑萨州区的势力收到手了呢。”   沐澜扯下唇角:“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大哥。”   柏珩耸了耸肩。   沐澜动了动绿眼睛,眼底的绿意浓稠得像是一弯毒水:“哦,大哥,为了防止你认不出来人。我可是特意把你的亲弟妹带过来让你看了眼。”   沐澜扯了下唇角,绿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他漂亮了吗?”   柏珩的脑海里霎时冒出林砚拿枪指着他的模样,他奇怪地扯了扯衣领,低着眉眼,微抬下颌,完全没在意沐澜的挑衅,懒散笑道:“我不是同性恋。”   沐澜嗤笑了声:“我也不是同性恋。”   双胞胎的喜好或许相近,也或许不同。   柏珩不喜欢在谈正事里掺杂几句私事,他这次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像是在搅浑水,笑道:“你不用防备我,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你应该和阿涅他们说。”   沐澜扯了扯唇角,一视同仁,低骂道:“一群不要脸的小…三。”   柏珩笑了下:“要是父亲听见你说这种话,会请人好好教导你的。”   “他养在洛塔古堡的女人,算什么?算他的母亲吗?”沐澜嗤笑了声,话音一转,意味不明地看向柏珩:“看来,大哥受过很多教导啊。”   柏珩笑了下,没在意沐澜的挑衅:“母亲这几天问我,你的事情。”   “心地善良,”柏珩说到这里,偏灰的瞳孔动了动:“我挺好奇的,你和林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推他出来应付一下乔纳森呢。”   沐澜眯了眯眼睛,他没接这句话:“乔纳森这种蠢货,简直污了蒙特家族的脸面。”   柏珩斜靠在墙面,手指骨节敲在窗沿上,懒散地笑了下:“阿珏,母亲说你容易一眼定终生,让我猜猜……”   柏珩直视着沐澜,肯定道:“现在的林砚,和之前的林砚,不是一个人,对吗?”   沐澜抬眼,视线阴鸷地看向柏珩:“你在挑衅我吗?”   阁楼距旋转楼梯还有一段距离,听不太清两人之间对话,但这幅场景好像是故意让林砚看见的,林砚皱了皱眉,刚想离开。   天边突然炸起电闪雷鸣,刺眼的白光照亮船面的场景,似乎一滴水滚入翻腾的海浪,紧接着是更多水珠,天地空茫一色,下起了大雨。   船只行驶在海面遇到暴风雨天气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驾驶人员紧忙圈定航道,紧急行驶。   像是世界意识在有意地驱逐外来人员。   林砚瓷白的面颊透出淡淡的绯意,四肢不受控制地发软。   他扶住窗沿,瓷白手背微弓,沁出不少汗珠,黛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着。   冰凉的触感唤醒了林砚的神智,他蓦然看向身后的顾烨:“能给我一把枪吗?”   顾烨小心翼翼地将手枪递给林砚,金瞳倒映出林砚绯红的面颊:“你生病了。”   “谢谢。”   林砚两指勾过手枪,他没空理会顾烨的话,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想给自己一枪,保持神智的清醒。   “砰”得一声。   浓重的血腥气蔓延而来,林砚没感受到任何疼痛,他艰难地撑起困倦的眼皮,微蹙了下眉,睫梢上浮了层薄薄的水光。   子弹落在了顾烨的手臂上。   手枪滚落在地。   又是一道惊雷,   林砚眼前一阵发黑,短暂性的昏厥,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在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感觉有人揽住他的身体。   “林砚,林砚。”   林砚做了个梦。   金边的羽毛书被黑蛇绞紧,慢慢变成长着两个触角的小恶魔,书页自动翻起,讲述了沐澜的小前半生。   这本书的主人公依旧是沐澜。   只不过是从某江文学转移到了某点文学。   后战争前,蒙特家族是联邦本土势力最强的黑手党组织,历史悠久,家族成员信奉血缘关系,内部团结,投身于联邦各界。   后战争爆发后,蒙特家族的子辈大多投入了军政两界,牢牢掌管了联邦的军事权力中心,一跃成为联邦的守护神。   数十年间,蒙特家族的名声并不好听。   纸媒针砭时弊,涉黑家族、黑…手党家族、口口发源地等的称号一直放在蒙特家族的头上。   就算蒙特家族公开表示,他们铲除了所有灰色边缘产业。但这种名声,很不利于蒙特家族成员选举。   大胆的纸媒将蒙特家族称为“恶魔家族”。   【铲除!铲除!他们口头上的铲除吗?】   【只是没有民众敢相信——这个国度的罪恶和希望竟然来自同一个家族!就由笔者来揭开这个遮羞布!】   【笔者认为,所有事情都不用想得太复杂。某件轰动的大事过后,利益和权力过渡过谁的手中,谁就可能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让这种家族成员当政,是每个联邦人的不幸!死而复生的能力,他们必定和魔鬼做了交易。笔者根本不用费心琢磨恶魔家族成员的性格,翻开七罪宗的主页,就能找出和他们习性相近的恶魔。上帝啊,请收走恶魔家族的灵魂!】   ——节选自《第七天遗书》   百年前,有极端组织挟枪支,公开了在议会上射进蒙特家主的心脏。   第二天,蒙特家主搂着小模特出入黑市的照片流出在联邦各大纸媒的主页。   至此,蒙特家族冠上了“死而复生”。   人皮面具、下议会选举……   纸媒的遗书霎时搬上明面上。   【惶惶不安,笔者目前处于惶惶不安的境地。笔者始终想不明白,平民出身的议员为什么替这种家族卖命?选民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上议院平民议员,为什么会替这种家族卖命?笔者始终想不明白,可是今天,笔者发现了这一阴谋……】   ——节选自《最后一封遗书》   后面是干枯的血迹。   当年,痛斥记者哗众取宠的公众一时噤声,后续再也没有媒体挖出过蒙特家族的料。   原因很简单,   蒙特家族有个秘而不宣的事实。   家族几乎每隔几代都会生出双胞胎兄弟,可能是异卵双胞胎,也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双胞胎兄弟能力相近,关系亲密。蒙特家族掌握军事权力后,双胞胎兄弟常以一明一暗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上议院里平民出身的议员是下一任蒙特家族继承人的双胞胎弟弟。搂着模特出入黑市的“蒙特家主”是当年蒙特家主的双胞胎弟弟。   蒙特家族家族成员利益交织数百年,灰色边缘地带的产业搬到了暗处,大致洗白了百年前纸媒夹枪带棒的讨伐。   这个城市的罪恶和守护来自同一个家族。   重血缘的传统也随着慢慢变淡。   作为蒙特家主小两岁的亲弟弟利亚上将想要完全掌握灰色边缘地带的产业,可他并不受家族里元老青睐,笑面虎似的选择帮大哥抚养了柏珏/沐澜。   沐澜小柏珩几分钟。   好在,两人是异卵双胞胎。   沐澜出生后,就被规划好了路径。   联邦政法大学、获取平民选举。   教导能力、伪造身份。   十四岁那年,沐澜跟随利亚搬到桑萨州区,十六岁那年,他先一步炸毁了利亚的黑市据点,脱离了蒙特家族的掌控。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   不是因为大义、也不是因为可怜。   沐澜纯粹就是不喜欢被管教,不喜欢的东西直接毁灭。   沐澜患有白马王子综合征和xy,后者可以吃药控制,前者却需要不断寻求情感安抚。   ——他极其热衷于拯救别人。   沐澜以楚楚可怜的形象,定居在维那木。   故事的开篇便是,   “林砚”家道中落后,开始沉迷于赌博,欠了黑市一大笔钱后,即将被打死后,沐澜正准备在千钧一发出手时,撞见柏珩。   柏珩心情好,让人帮忙救了“林砚”。   “林砚”醒来后,第一眼看见了沐澜。   因为相似的轮廓和绿色,便以为是沐澜救了他。   沐澜没有反驳,他观察了“林砚”一段时间后,没再理会“林砚”。   ——沐澜对蠢人没有任何兴趣。   沐澜遇见柏珩后,他明白了利亚的教导——怎么可能不妒忌?   【明明是同样的血脉,他能当蒙特家族的家主,我凭什么不能?】   奥罗拉给沐澜发了通知书,   沐澜发觉,奥罗拉简直是个天堂。   沐澜开始了拯救之旅。   其余三大家族的继承人都知道蒙特家族的事情,自小认识,利益交织,自然会给沐澜几分情面。   恍如规则怪谈般,   不少男生揣测着位于金字塔顶尖F4的想法,匿名论坛上贴出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多情细腻的校园小编推测出了不少版本。   至此,沐澜在奥罗拉名声大燥。   越来越多的特优生和低等贵族寻求着沐澜的帮助。   堵不如疏,F4和沐澜没有管这些风言风语。但因为F4的“青睐”和沐澜特优生的身份,沐澜引来了不少号称是F4拥趸的挤兑和霸淩。   沐澜觉得很有趣,他跟耍狗一样,耍着霸淩者玩,然后在宴会上遇见了乔纳森。   乔纳森是利亚的儿子,公开出柜,喜欢小白花类似的男生,开始纠缠沐澜。   沐澜准备杀死乔纳森的时候,又听闻了利亚很喜欢这个愚蠢的儿子。   沐澜决定和乔纳森周旋几次。   乔纳森喜欢处男,讨厌夺人妻。   机缘巧合,“林砚”出现了。   沐澜给了“林砚”一笔钱,让“林砚”帮个忙。   沐澜很熟悉舆论的把控。   三言两语、模糊不清的图片一下子就坐实了“沐澜一直有男朋友”的谣言。   沐澜对“林砚”心理把控的很明显。   阴暗、虚荣、自闭——给足够的钱,就能利用。   他没再关注“林砚”。   匿名论坛上有F4的禁忌,“林砚”也不知道网络平台的匿名加密信息能被扒出,他大肆宣传了好些贵族私密的事情。直到“林砚”在网络平台议论萧绯的母亲,惹怒了萧绯。   “林砚”被发了红牌。   沐澜又重新关注了会“林砚”,时不时在“林砚”危难的时候,伸出一把手。   沐澜并没有因为白马王子综合征,忘记自己的正事。   洛克森林的事情就是沐澜递给蒙特家族的投名状——你看,我能洗清奥罗拉身上的“污名”,自然能洗清你的名声。   洛克森林过后,至此,沐澜声名鹊起。   不少兢兢业业的纸媒再探寻“先驱”最后遗书的秘密——某些“平民议员”一定和蒙特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沐澜被人扒出了他是蒙特家族的资助生。   纸媒认为沐澜必定是恶魔的使者。   受过沐澜帮助的特优生和低等贵族本来心有动摇,然而这个时候,沐澜被F2绑架了。   匿名论坛认为这是来自阶级特权的强制…爱,大呼原来这才是真爱。受过沐澜帮助的同学因为各种原因,拧成一股绳,努着劲去帮沐澜脱离苦海。   “林砚”浑浑噩噩过去帮忙。   这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奥罗拉青年起义。   中途,“林砚”发现了爱尔德家族的基因编辑数据,联邦禁止基因编辑,“林砚”决定讹F3一笔钱,F3直接开枪杀了“林砚”。   这场起义过后,沐澜大致洗清了恶魔的使者,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如愿上了联邦政法大学。   F4被纸媒誉为“四大家族继承人最差的一代”、“要感情不要江山”。   无数民众在网络平台上留言。   ——“有钱人都是好人。”   ——“少爷们都好帅,缺跑腿吗?”   ——“纸媒号称联邦第一真实。他们一直说四大家族的少爷们全是来自七罪宗的恶魔。少爷们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心机?”   ——“有点装。”   ——“有权有势的少爷们装一装,怎么了!”   ——“啊啊啊,灰姑娘照进现实!!!”   ——“好品,强制爱。”   ——“只有我感觉,就算是,有钱人也不能强制爱。很怪唉,右位没有人权吗?调情是两情相悦才能调吧。”   ——“从学校出来,上两天班就知道了。”   ——“总感觉怪怪的,什么事都太顺了。暗地里像是有只操盘手在把控着局势方向。”   ——“楼上阴谋论。”   ——“我就说,引导型爱人是天菜!!!”   ——“楼上疯了吧。”   ……   真话谎言交织,骗过自己又骗过其他人,就连林砚脑海里原主的形象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粉碎太平,尽量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辜的形象。   真真假假、虚虚幻幻,所见所得只是。资。本。呈现出来的表面模样。   联邦甚至于世界只是。资。本。的游戏场。   至此,全员。恶。人。的世界就此形成。   林砚蓦然惊醒。   身体发软、喉管干涩。   高烧昏厥后,这具身体还残留着阵虚热,热意蒸腾在林砚瓷白的面皮,眼尾氤氲出红意,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花。   林砚勉强撑开眼皮,他咳嗽了下。   他的右手边隐隐传来一道刻意放轻的声音:“哥,喝点水。”   林砚又闭了闭眼睛。   等了两秒,林砚认为,逃避是没有用的,他还是掀开了眼皮,撞见沐澜担忧的绿眼睛。   厌烦的情绪升到林砚的心间。   林砚又想起刚才的梦,突然意识到。   如果他刚才做得梦是真的,沐澜见到他的第一面,应该就知道他不是原主。   两人根本不是什么男男朋友的关系。   林砚闭了闭眼睛,没理会沐澜的话,他勉强撑起身体,察觉到好几道视线紧盯着他的动作。   林砚心下一跳,视线绕了一圈。   沈涅坐在沙发上,目光注视着林砚泛着红意的面颊,判断着林砚目前的身体状况,温和地解释道:“我不是特意进你房间的。医生说,他没找出你这次高热的病因,你可能随时都会出现高热,需要有人守着。”   萧绯斜靠在墙壁上,几乎和窗帘融为一体,一言不发。   林砚觉得荒诞,刚想拉开被子,发觉被子有点紧,他偏头看了眼。   顾烨坐在旁边,金瞳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听话,没给你换衣服。”   好歹他们帮忙叫了医生,林砚没多说话,不过脑袋里还是冒出个想法。   ——搁他这里,组团开会呢。   林砚顿了顿,一时不想开口说话,慢半拍地从床上起身。   沐澜侧身,伸手就想碰林砚的额头,胸廓被沉甸甸的圆形物体抵住。   是枪口。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冷声道:“坐下,别跟着我。”   沐澜扫了眼手枪的模样,视线阴鸷地看向顾烨,他微顿,重新坐回原位,仰首盯着林砚,轻声道:“我坐好,你别生气。”   林砚没再说话,他还穿着衬衣,衣衫单薄,黑发毛茸茸的,后颈雪白,因为发热,皮肤上蕴了层极淡的粉意,耳后藏着颗细小的红痣,有种难言的、暧昧的欲感。   室内呼吸声隐隐加重了些。   “砰”得一声,房间门蓦然被关上,隔绝了数不清的觊觎。   大厅里开了盏昏黄的灯。   林砚没什么精力的耸拉着脑袋,黑发乱糟糟的,眸色点漆,衬衣也是乱七八糟的,素白的手指还勾着把手枪,身形防备又警惕,像是个可怜的流浪小猫。   灯光惶惶一动。   林砚霎时抬起头,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柏珩斜靠在墙面上,瞳孔倒映出林砚的模样,神情顿了下,笑了下:“身体怎么样?”   林砚荒谬地想,   柏珩失忆了?   他没理会柏珩,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又听见柏珩问:“你要吃饭吗?”   林砚掀开眼皮,扫了眼柏珩。   柏珩笑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林砚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柏珩微怔,他似乎没听懂林砚的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林砚声线毫无起伏道:   “滚出去。”   柏珩视线微沉,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头一次在林砚这里得到这种恶劣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反问了句:“林砚,你什么意思?”   身体发烧导致林砚眉眼红了一大片,睫梢上缀了层水光,有种脆弱又破碎的美感,他干净利落给手枪上膛,毫不犹豫地指向柏珩的胸膛,冷声道:   “我说,让你滚出去。”   柏珩呼吸微沉,视线直勾勾地抓着林砚。   林砚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睫梢上的水光蕴进眼眶,乌瞳浮现一层水,肤色瓷白发粉,烦躁地用素白的手指勾了勾衣领,不小心露出大片莹润的皮肤。   柏珩视线追了过去,凝在林砚的锁骨上,微不可查地吞了吞唾液。   喉结却突然一重。   漆黑的枪口圈住了他的喉结,枪口的边缘压过皮肤,泛起轻微的疼痛。   柏珩的瞳孔骤缩,愣愣地看向林砚。   林砚抬眼看着他,缓缓翘起嫣红的唇角,黑瞳里像是笼着层模糊的、飘渺的雾,露出个堪称刻薄、满是恶意的笑,却漂亮得令人目眩神晕:   “这么看不起我,还呆在我的房间。”   柏珩心脏无预兆的一跳,不由自主地注视着林砚的唇瓣,感受着林砚的呼吸声。   很轻很缓的呼吸声。   他突然听见林砚讥诮的声音:   “真是,。贱。死。了。”   柏珩呼吸一窒。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像是一场迟来的海啸。   庞大、厚重。   像是料峭的春风,万物复苏,只激得他满身冷意。   可明明在此之前,林砚只对他笑过。 第54章 子弹   爱罗兰海洋的暴风雨仅持续了十分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像是午夜里的一场惊梦。   驾驶人员感觉自己像个灰姑娘,他紧赶慢赶,赶在仙女教母的魔法失效后,堪堪驾驶着乌托邦号回到了爱罗兰码头,擦着汗终于送走了其余三大家族的继承人,又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殿下慢悠悠地拷贝走了监控里的视频。   林砚跟随着人流回到了奥罗拉。   新啰苏达州的时间拉到了初夏午后,天边蒙着层澄黄色的光晕,像是打翻的威士忌,带着蛊惑般的醉意。   林砚去了校医院一趟,归还了伊萨克的急救箱,怀里又多了只流浪猫。   小猫大人急切地领着林砚感受大自然的馈赠。奥罗拉西北区长廊花架上的紫藤花盛开了,吸引了不少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动物。   林砚呆着一张脸,雪白的面颊晒得微微泛红,衬衫微扬,蝴蝶骨隐隐突显,像是新长出的透明翅膀,宛如误入动物国的漂亮小精灵。   动物国里的小动物们懵懂地盯着林砚。   “两国使猫”哒哒地跑了过去,“喵喵”地说着加密的语言。没一会儿,漂亮小精灵的身边围满了哒哒转圈的小动物们。   林砚陪着小动物们玩耍了会,他戴上耳机,坐在躺椅制成的秋千上,收尾了巴斯克语的学习,便依在秋千上浅眠了会。   林砚睡得很安静,裸露在外的皮肤莹润瓷白,睫毛低垂,打在眼窝上落下深深的阴影,嫣红的唇瓣突兀又明显,看上去有种破碎精致的美感。   细碎的阳光落在林砚的眼皮上,他似乎嫌晒,睡得不安生,皱了下眉。   沈涅往旁边移了移身体,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垂下眼皮,安静地盯着林砚。   林砚这一睡,睡到了黄昏。   林砚醒来的时候,神情懵懂,慢半拍地掀开眼皮,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触角,观察着这个世界。   昏黄的阳光落在林砚的黑眼睛里,视网膜有一瞬间无法聚焦,隐隐能察觉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   林砚不适地蹙了下眉。   沈涅下意识伸手替林砚挡住了阳光。   林砚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谢谢。”   林砚话音刚落,视网膜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的沈涅,脑袋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温声道:“有事吗?”   林砚的黑眼睛比之前更亮,带着层水润的细光,认真地盯着沈涅看。   沈涅心脏顿时跳了下。   慌乱的、无措的、连带着沈涅的行动都显得荒诞又诡异,他突然半跪在草坪上,仰首,看向林砚,温声道:   “林砚,我可以和你解释佛罗桑州事件的起因结果。无论是谁给你说得这件事,但无可否认,他们都有参与。佛罗桑州是顾烨家族的地盘,我的意见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死亡的人本就是死囚犯,受伤的人也做过犯罪的事情……这件事,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林砚,以后我不会再参与这种事情……我只是想证明,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小公主,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误解我。”   林砚安静地听完沈涅的话,睫毛的阴影深陷在眼窝里,面上的情绪很淡,他没接沈涅说得证据,缓声道:   “沈涅,你们手眼遮天,能拿出证据,也能拿出一套说辞。你其实也预料到了,我根本无法判断你的说辞是不是真的?”   “还有,沈涅,你应该预料好了,”林砚半坐起身:“我听到柏珩的话,还有看到柏珩和沐澜在对峙。”   电梯损坏、道路封堵。   故意引着他来到另一条路上。   “沈涅,”林砚平静地抬起眼睛,黑眼睛里倒映出沈涅的模样,声音也很淡,没有任何反问的语气:“你很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   沈涅瞳孔骤缩,下意识想碰林砚浮在簇花上的手。   林砚收回手,不轻不重的踢了下沈涅的膝盖,冷淡道:“别碰我。”   轻微的痒感,沈涅大腿肌肉绷直,手指蜷缩了下,下意识找补道:“柏珩和沐澜是双胞胎,他们兄弟脑袋都有点问题,我不想要你和他们交涉过深。”   “我有我的判断,”林砚注视着沈涅,转了话茬,堪称直白冒犯道:“沈涅,你觉得你的脑袋就没有问题吗?”   不满、愤怒。   可沈涅望着林砚的黑眼睛时,又生不出任何的恼怒,他像被软绵的细针扎破的气球,嘶哑出声:   “我知道,林砚,我会做出改变。”   沈涅解释道:“林砚,我知道你上次和我吃饭,才吃一点的原因。上次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我累计了你在乌托邦上吃饭的情况,你不吃香菜也不吃葱姜蒜水的食物,不喜欢辣味、咸味的食物,不喜欢一切肉制品,闻不了肉制品的腥气。只喜欢清淡的素食。”   沈涅湛蓝色的瞳孔完全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轻轻地笑了下:“还挺难养的。不过,小公主就应该这样挑剔。”   林砚难得有点尴尬,他确实很挑食。   但现在这件事被沈涅直白的指出来时,林砚尴尬地抿了抿唇:“好了,你要说什么?”   沈涅生来就是皇室的血脉,从来没有半跪着其他人,向来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施舍的上位者形象。   可他在林砚面前做出这番姿态,却没觉得耻辱和难受。   沈涅湛蓝的瞳孔真挚又诚恳,认真道:   “林砚,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林砚垂下眼睛,温声道:“沈涅,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沈涅温和地笑了笑,执拗道:   “不算是浪费时间,是我单方面喜欢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小公主。”   沈涅的膝盖又被林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他听见林砚温声道:“别喊我小公主。”   沈涅身体肌肉无意识绷紧,他微楞,顺竿子往上爬,去碰林砚素白的手指,笑道:“那我以后叫你公主,好吗?”   藏在林砚怀里的流浪猫被沈涅惊醒。   它一个跳跃,挥舞着爪子想要给沈涅一击,却被林砚按住了脖颈:“安静。”   林砚冷着一张脸看着流浪猫。   流浪猫喵喵叫了两声,不高兴的甩了甩浑身的毛发,埋到林砚的怀里,林砚碰了碰它的猫爪,轻声道:“没凶你。”   流浪猫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黢黑的瞳孔直视着林砚。林砚微不可察的弯了下眼睛,伸出手,轻声道:“小猫宝宝。”   小猫大人勉为其难地伸出了猫爪。   林砚抱起小猫,看向沈涅,他没再重新刚才的话题:“这里是你安装得吗?很漂亮。”   沈涅直愣愣地看着林砚,点了点头。   隔了很久,可能晒太阳久了,慢半拍地,沈涅感觉,他的后背一片滚烫。   原来,林砚也会这么柔声细语地说话。   。   又是新的一天,伯特教授也往林砚的邮箱里倒了不少的学习数据。   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林砚定得目标是全A。他认真地道谢后,开始往返于寝室楼、食堂和废弃图书馆,整理学习数据。   虽然林砚目前对理论学习得心应手,但他依旧没有放戒备,安分地打卡学习各科理论数据。   废弃图书馆照旧没有多少人。   林砚穿着奥罗拉新下发的制服,很简单的样式,白衬衫黑长裤,板式很正,他挽起了一截袖口,腕部黛青色的血管清晰明显,欲感十足。   等林砚总结完物理的思维导图后。   他察觉到卷面上垂下一片阴影,慢半拍地抬起眼睛。   沐澜也穿着同款的制服,他安静地坐在林砚的对面,可能是在外面,没了往常的疯癫,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看。   废弃图书馆里原本零星的几个人也没了身影。   沐澜似乎察觉到林砚的警惕,他开口道:“我没对他们怎么样,只是图书馆暂时被人清空了。”   他支着脑袋,目光贪恋地看向林砚,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哥,我好久没见你了。”   林砚安静地收拾课本,他没说话。   沐澜又道:“哥,我想抱你。”   林砚手一顿,目光防备地看向沐澜。   沐澜转了转绿眼睛,耸了耸肩:“哥,我只有说这些话,你才会看我。”   他伸出四指,发誓道:“我吃药了,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   林砚睫梢轻微地动了下,他有点荒谬地看向沐澜:“你到底想做什么?”   沐澜绿眼睛沉沉地看向林砚:“哥,我就是想见你。”   他支着脑袋,眼里露出了些迷茫:“哥,我怀疑你给我下蛊了。我看不到你,感觉心里很空,空茫茫的。”   沐澜蓦然看向林砚,拽住林砚的手腕,绿眼睛里带着难以忍受的煎熬,痛苦道:“哥,你理理我,好不好?以后我听你的话,我每天都有吃药的,那天只是没忍住。”   林砚垮了脸,他烦躁的抽回手,抬了抬眼睛,直接将书装进单肩包。   沐澜起直接抱住林砚的腰,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他刚想跟进一步时,胸膛被硬物抵住。   “松手。”   沐澜低头,看了眼枪的样式。   又是顾烨送的枪。   沐澜的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下,他直接将林砚扯进怀里,声线低低:“哥,我送你一把新型枪。”   林砚心里生出些厌烦:   “沐澜,你总喜欢装疯卖傻。一直过来性骚扰我,真令人恶心。”   沐澜慢慢松开了手,他似乎没听懂林砚的话,缓缓抬起头,困惑地看向林砚。   他准确地从林砚的眼里铺捉到真心实意的厌恶,沐澜心脏霎时一疼,奇怪道:“你是不高兴吗?”   林砚难以形容地看着他:“如果你一直被不喜欢的人性骚扰,你会高兴吗?”   沐澜受虐似地盯着林砚眼睛里的厌恶,他困惑着,自言自语道:“哥,你不喜欢我吗?”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   枪口缓缓移动到沐澜的肩胛骨的方向,他直接上膛,全程动作没超过三秒钟,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空气里氤氲出浓重深厚的血腥气,淡淡地弥漫在两人中间。   沐澜瞳孔骤缩,他始终没动,硬生生地挨了一枪,面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慢半拍地看向林砚:   “哥,你不是随便开枪的人。”   他微蹙眉,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望着林砚,得出最终答案:“你就真得这么讨厌我吗?”   林砚正视着沐澜,冷声道:“那你看错人了,沐澜,我很讨厌你,恨不得让你也体验一把被人下药的感觉。”   周遭好像变得寂静、没了其他声响。   沐澜动了动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林砚,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扯着唇角,笑了下,声音虚弱:“哥,我身上疼。”   沐澜的骨架大,手掌能完全包裹着林砚的手掌,他握着林砚的手,用力将枪支移到心脏处,枪支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可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握着枪支,强力按压了下心脏的位置,绿眼睛直勾勾看着林砚,像是讨债的恶鬼:   “老婆,给我这里也来一枪,我这里也疼。”   “一枪下去,再也没人烦你。”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蓦然挣开沐澜的手。   沐澜借力微俯身,平视着林砚,像是安慰又像是肯定道:   “老婆,你心软了。你没有自己想得那样讨厌我。”   林砚心脏一跳,他冷着一张脸,伸手扇了沐澜一巴掌,指尖微微发颤:“你又在发什么疯?”   沐澜被扇得偏了下脑袋,指腹擦过血迹,扯着唇角,笑了下:“哥,我没发疯。”   “如果你讨厌我上次的行事作风,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我见你,就吃药,好不好?哥,你别不高兴。”   林砚冷着脸,强调道:“我很讨厌你。”   沐澜的绿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林砚,他似乎只能听到半截话,突然问:“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恶劣地将枪支上的血迹擦过沐澜的衣服,平静道:“我谁都不喜欢。”   沐澜的绿眼睛又重新恢复了神采,自言自语道:“谁都不喜欢,只讨厌我,那就是有可能喜欢我。”   林砚实在没功夫听他这些话,掀开眼皮,目光凛然地看向沐澜,冷着脸道:   “沐澜,我最后说一次,滚去看病。”   沐澜阴鸷地盯着林砚手中的枪,阴森森道:   “哥,他这把枪准头不好,我再送一把。”   林砚又重新给枪支上膛。   沐澜似乎想亲林砚,但又迅速拉开自己和林砚的距离,双手作投降状,肩膀上血流如注,却缓缓笑了下:   “好,哥,我马上去。” 第55章 蝴蝶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整理完理论学习数据,他重新泡在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学习是枯燥又无聊的。   成功率的攀升倒是给林砚不少的安慰,林砚撰写完实验报告,完全掌握每一个科目的实验操作后,将实验以视频的形式上载到伯特教授的邮箱里。   伯特教授写了一大段评语,哗啦啦地在林砚的邮箱里倒了不少实验考试的内容。   【不过,本学期不会再举办这种比赛,下学期初,你可以先报名试水。】   林砚认真地回覆了个好,他拎着单肩包,刚走出教室,闻到了浅淡的花香。   实验楼附近没有花丛。   林砚奇怪地抬起了眼睛。   雪白的面颊被蝴蝶轻轻地碰了下,轻微发痒的触感让林砚颤了颤睫梢,他伸出手,蝴蝶又落到他的指尖,轻轻的震动着翅膀。   林砚无意识弯了弯眼睛,轻声道:“小蝴蝶,你是从哪儿跑过来的?”   湖蓝色的蝴蝶又颤了颤翅膀。   林砚察觉到人影的靠近,他下意识抬起脑袋,撞见了顾烨。顾烨站在栏杆附近,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身影。   奥罗拉今日是阴天,铅云翻滚,树影憧憧,鬼气森森,压抑又阴沉。周遭却围满了湖蓝色的蝴蝶,明艳夺目。   顾烨学着林砚的动作,伸手让蝴蝶栖息在指腹上,他盯着林砚,慢半拍,模仿着林砚的动作,弯了弯眼睛:“林砚,喜欢吗?”   林砚微怔:“上次游轮上的蝴蝶,也是你放出来的吗?”   乌托邦行驶在远洋地区,附近没有森林资源,一般不会有蝴蝶。   顾烨察觉林砚释放的信号,他凑近林砚,直勾勾盯着林砚,无意识滚了滚喉结。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气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的视线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他好不容易找回思绪,一板一眼道:“是的,小组前不久在在饲养青凤蝶这个品种,我就将它带到了乌托邦。”   林砚睫梢微颤,因为熬夜,眼皮上浮着层淡淡的红意,驱散了些拒人于外的冷意,他看到顾烨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温声道:“你的手臂,还严重吗?”   顾烨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模样。   林砚低垂着脑袋,黑发毛茸茸的,两边还各栖息着了只蝴蝶,宛如精灵竖起的耳朵,像是走在路上无故被塞了块猫粮而感到无措又茫然的小猫。   顾烨直直地盯着林砚。   他察觉到林砚释放了愉悦友善的气味,得寸进尺靠近林砚,几乎一伸手就能碰到林砚指尖的距离,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林砚,声线微扬:   “不严重,我没事。”   顾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愈合能力很好。林砚,我是自愿为你挡枪的。”   林砚安静地听完他的话,抬起眼睛,认真道:“谢谢你,顾烨。”   顾烨微俯身,平视着林砚,又强调道:“林砚,你不用道谢,是我自愿的。”   顾烨指了指周遭湖蓝色的蝴蝶,学着林砚弯了弯眼睛,每次一见到林砚,他的脑袋就开始发晕,这次顾烨准备满箩筐的话,他快速道:“林砚,我上次都被你绕晕了,不是基因选择了你,其实那个基因匹配也并不全面。”   顾烨认真地看向林砚:   “林砚,我想了很久,这次不会再被你绕晕了。就像是这些蝴蝶喜欢花朵,它们能接收到花朵上独有的香气。我也能接收到你身上的香气。”   顾烨肯定道:“你对我是特殊的,林砚。”   林砚奇怪地看向顾烨。   顾烨对情绪的感知力比较强,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林砚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学着林砚弯了弯眼睛,强调道:“林砚,你是特殊的。”   林砚看着顾烨手臂上的伤,他认真地望着顾烨的眼睛,耐心道:“顾烨,你对我应该不是特殊的。”   顾烨心脏霎时一疼。   但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学着林砚的语气,强调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接近你是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凭本能想接近你。”   林砚认真地看向顾烨,他向顾烨解释道:“顾烨,你只是被我身上的香气吸引了。如果你下一次遇见比我更能吸引你的香气,你就会被他吸引。”   顾烨那双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失落地得出结论:“你还是不相信我。”   林砚故意冷着一张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烨金瞳完全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想了想,将数据递给林砚,解释道:   “我听伯特教授说,你可能会加入课题组。课题组的大致方向是超分子药物开发。”   顾烨望着林砚垂着的睫梢,金瞳亮晶晶的:“考虑我吧,林砚,选择我的课题组。”   林砚想起了顾烨在原书里的设置。   顾烨察觉到林砚的想法,认真道:“林砚,我是要对小组同学负责的,我也不是因为感觉你比较特殊,才让你参加的。我从伯特教授哪儿看到了你最近的实验进度,我感觉你有能力参加这个项目。”   林砚抬头看向顾烨,黑眼睛里像是蒙了层水光,越发乌黑明润。   顾烨心脏跳动了两下,越发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将他溺毙,他吞了吞唾液,金瞳亮晶晶地望向林砚,郑重道:   “林砚同学,能考虑一下吗?”   。   林砚还是加入了顾烨的课题组。   联邦大学重视学生在校期间的绩点,林砚上学期的绩点一般,需要参加些有含金量的比赛。   出乎意料得是,顾烨课题组里的同学大多安静沉默,埋头苦干,甚至有些是高三的特优生。   爱尔德家族新修建的实验室明亮宽阔,还有配套的小厨房和休息室。   林砚接过了学长递过来的各项数据,他害怕自己拖团队后退,用心地研究着相关的数据。   好在林砚在之前的自学中提升了不少能力,他没有感觉数据艰涩,士气大大增加的同时,林砚偷偷弯了弯眼睛,刚抬起眼睛,就撞见了顾烨的金瞳。   顾烨不知道在哪儿看了多久,大半张面容被阴影遮住,察觉到林砚的视线后,宛如被抓包似的,快速移开了视线,离开了实验室,耳后如同出了疹子般红了一大片。   林砚在课题组里的时间并不难熬,他甚至还有时间写了伯特教授发给他的卷子。   林砚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性格,他大多数时间会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试剂分析。   昏黄的光晕穿过玻璃,林砚雪白的皮肤上像是蒙了层昏黄的、朦胧的雾气,垂在墙面上的影子清晰明了,有种柔和又神圣的虚幻美感。   有男生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翻书声都轻了不少,呆愣地站着原地,视线流连过墙角处新来的漂亮同学。   直至正午十二点的太阳转移了阵地,虚幻的阳光消散,室内才重新恢复正常。   略微嘈杂的躁动。   有胆子大的男生偷偷来到林砚的身边,小心翼翼问:“同学,你是没理解这个问题吗?”   无人问津的角落突然多出了人影,林砚楞了下,礼貌回覆:“听懂了。”   男生可惜地叹了口气,连连点头,总感觉后背凉凉的,他挠了挠脑袋,还没转身,就撞见了站在旁边的顾烨。   顾烨身形高大,神情冷漠。   男生吓了一跳,下意识道:“顾哥,隔壁实验没进展吗?”   顾烨没说话。   男生等了会儿,见顾烨还没说话,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顾烨走到林砚身边:“我能坐吗?”   林砚眨了下眼睛,移了移椅子:“坐吧。”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瞳孔骤缩,他同手同脚地坐在林砚身边,好像恢复了出厂设置,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   林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顾烨收到指令,金瞳亮了亮,才说话:“ 他会的,我都会,你也可以问我,林砚。”   林砚点了点头:“谢谢。”   他暂时没有不会的问题。   林砚又看了眼顾烨,他没再管顾烨,站起身,重新投入今天的实验任务。   顾烨没动,金瞳跟随着林砚的动作移动。   实验室内又重新平静,偶有试管相碰的声响,时间缓缓流逝时,完成实验的男生背起书包,慢吞吞地离开实验室,下意识往角落里瞥了眼,注意到顾烨站了起来。   将近一米九的身形高大,骨架也大,落在地面的影子被阳光拉长,黑沉沉的一团,像是蛰伏的野兽,又像只沉默的、守护公主的怪物骑士。   林砚专心一件事的时候,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他完成这一阶段实验后,发现实验室内没了其他男生。   外来人员顾烨还安生地坐在椅子上,金瞳随着林砚偏头的动作,缓缓移动了下。   林砚觉得顾烨有些古怪,他看了眼顾烨,询问道:“你在等我吗?”   顾烨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他起身帮林砚收拾桌面,似乎想了很久,终于找到原本的词汇,将词汇连成一段话:“林砚,你喜欢这里吗?”   林砚垂着眼睛,专注清洗试管:“这里挺安静的,我挺喜欢的。”   顾烨的金瞳亮了亮,应了声。   他闻言似乎更有干劲了,大包大揽地帮林砚清洗试管,手忙脚乱碰到了林砚的指腹。   是软的。   顾烨楞了会,指腹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痉挛,他意识到是林砚的手指,耳尖又开始变红,垂下脑袋,失落道:“对不起。”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   室内光线明亮,顾烨甚至能看清林砚垂在眼窝里淡淡阴影,卷翘的睫毛像是振翅的蝴蝶,他愣了半响,下意识道:“小蝴蝶。”   林砚掀开眼皮,很轻地看了顾烨一眼。   顾烨对上林砚的黑眼睛,呼吸一窒,他又别开脸,慌忙道:“对不起,林砚,我帮你洗试管。”   顾烨很熟练实验室的仪器,几分钟的时间,清理完桌面的仪器,他似乎终于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又蓦然看向林砚,认真道:   “林砚,其实我过来是想说,寝室楼距离这个地方比较远,你要不要在这边住。”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林砚看了眼桌面,顿了下,温声道:“你等我一下。”   顾烨下意识应了声,人高马大的身影,又重新坐回原位,望着林砚的动静,看着林砚从柜子里拿出了书包。   但顾烨不知道林砚要做什么,只知道林砚又远离了些他。   轻微的低烧带来的病症让顾烨呼吸变重,顾烨面上没发红,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动作上却无意识地攥紧林砚摸过试管,金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林砚的身影。   纸蝴蝶、回形针、磁铁。   林砚在纸蝴蝶背部固定上回形针。   林砚偏头看向顾烨,身后的蝴蝶因为磁性吸引而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林砚背着光,脖颈细长,雪白的肤色似乎变得透明,垂下的眼皮泛着轻微的红意,翘起嫣红的唇角,露出了个纯粹的笑意,像是朵缓缓盛开的山荷叶花,漂亮得令人头晕目眩。   顾烨呼吸一窒,控制不住地望着林砚的眼睛,听见他轻轻的音色。   “谢谢你的蝴蝶。”   顾烨吞咽了下,他注视着林砚,体温突然爆表。   低烧转变为高烧,顾烨闻到林砚身上爆发出难以形容的、浓郁的清香,缓缓地裹住他的四肢,勒紧他的脖颈,心脏霎时跳动起来。   顾烨强行压住身体的病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时,泛红的眼睛窥到窗边探出的山荷叶花,声音嘶哑:“不用向我道谢。”   山荷叶花,那是林砚身上的香气。   他无法抵抗、束手就擒。 第56章 雪山   林砚过了一段充实的生活,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又在履历上增添了辉煌的一笔。   林砚偶尔去校医院和流浪猫玩耍的时候,他会遇见安德尼上将。安德尼上将捧着保温杯,晃来晃去,不经意走到林砚面前,冷哼一声:“你多久没锻炼了。”   就像是走在路上,被记者随机抓住的普通路人。   但是,这个普通路人漂亮得有点过分。   肤色雪白、唇色嫣红,像是从童话书里逃出来的白雪公主,也像是个漂亮的雪人。   雪人茫然地看向安德尼上将,流浪猫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两双同样懵懂的黑眼睛无辜地望着安德尼上将。   安德尼上将霎时失去了气势,他轻咳了声,粗声粗气道:“记住好好锻炼。”   林砚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一则小道消息迅速登上了奥罗拉的匿名论坛。   【主题:雪山十日极限生存】(hot)   【1L:安德尼是恶魔,是魔鬼,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让普通高中生勇闯阿特肯斯山脉】   【2L:阿特肯斯山脉位于位于罗必伦州。气象台更新了阿特肯斯的天气,预计今天气温在-15℃~-5℃,东南风,风力3~4级】   【3L:安德尼上将想要我们死就说一句话,好吗?】   【4L:小道消息,安德尼痛恨贵族,当年离开首都塞斯的时候,怒骂塞斯的贵族是一群安于享乐的蠢货】   【5L:怀疑他想将我们抛尸在雪山】   ……   匿名论坛上吵翻了天,现实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阿特肯斯山脉山顶和山脚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山脚蜿蜒着青灰色的石块。   梧桐树树冠交织,堆积小小的山包。   萧绯斜靠在树旁,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面容,他点了支菸,烟雾弥散开来,雾蒙蒙得一片。   他的脑海里诡异地冒出个人影。   萧绯闭了闭眼睛,他站在一个无字墓碑旁边,始终没说话。   墓碑旁边围满了康乃馨。   良久,他才道:“我想要原谅他。”   没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萧绯静静地望着墓碑上的一层灰,好半响,他转身离开,熟练地上了超跑。   智能助手发出板正的播报声,萧绯被吵得头痛欲裂,脸色越发难堪,额头跳动着隐隐的青筋,他翻出一盒药,没看标签,直接将药片塞进嘴里。   横跨在公路上的超跑霎时飞了出去。   达藤小镇又开始下雪了,落雪簌簌作响,挡风玻璃上落了层很细薄冰,萧绯的眼前浮现出虚幻的人影。   幻觉、幻觉、全是幻觉。   萧绯揉了揉金发,眼圈泛红,一拳砸在方向盘,智能助手发出尖锐的、仿人的爆鸣声,紧急刹车后,惯力的作用,萧绯被狠狠地甩在车椅上。   一时间,车内霎时萦绕着粗重的喘息声。   幻觉依旧存在。   痛苦的根源、爱恨的锚点。   可他无计可施。   达藤的雪愈发严重,地面上铺着层松软的“地毯”,萧绯坐在车里,隔着茫茫大雪,望着林砚木屋的方向,他打开车门,鞋面深陷雪面,走近木屋后,发现木门上缠着两把特质的铁锁。   萧绯凝视着铁锁,突然笑了下。   他转身离开,刚走出灌木丛,撞见了不远处正在争执的沐澜和顾烨。   “顾烨,你能别装了吗?抢别人老婆有意思吗?”   “他又不承认你。”   ……   气氛凝滞,像是即将点燃的炮仗。   顾烨察觉到脚步声,他蓦然转头看向萧绯。三人微顿,神情都不太好看,面面相觑了会,额头青筋直跳,一言不发地离开原地。   林砚不知道木屋外的争吵,他的黑发有些长了,覆在雪白的后颈上,他有点不适,扎了个小揪揪,又重新躺在摇椅上,安静地看书。   阿特肯斯山脉突然下起了暴雪。   原定的雪山生存计画只能暂时搁浅,二年级学生只能窝在木屋里。   这是林砚穿书后的第六站。   林砚是单人木屋,壁炉燃得正旺,火光透亮,照亮林砚半张雪白的侧脸。   送餐时间又到了。   林砚放下书,解开锁链,接过餐盘,顺带道谢。他坐在松软的椅凳上,垂下眼睛,跟个小猫似的,安静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饭菜合胃口,林砚就多吃了点,他刚吃完饭,发现餐盘下面还附着张便利贴。   【公主宝宝,看窗外】   林砚眨了眨眼睛,他下意识转头。   窗沿圈定出四方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被明艳的色彩冲散。白日烟火,盛大又璀璨。   一分钟的时间。   窗沿传来不急不慢的敲击声。   叩叩叩。   沈涅满身风雪,穿着夹克服,湛蓝的眼睛很亮,风将他的头发吹散,立体的轮廓更加分明,好像驱散了些公学里带来的高高在上,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   “公主,还合胃口吗?”   林砚动了动睫梢,下意识想打开窗户。   沈涅猜出他的想法,他满身风雪,眼睛依旧很亮:“不用打开。”   林砚觉得不太礼貌,还是起身拉开了窗户。   风雪吹散了林砚的额发,露出光洁瓷白的额头,他的眉眼生得优越,安静看人时,婉约的、恬静的东方韵味,双眼皮的褶皱很浅,眼尾上挑,又冲散了些温润感,有种不自知的魅意。   沈涅注意到,林砚还扎了个小揪揪。   好可爱。   沈涅凝视林砚几秒,他滚了滚喉结,眼睛很亮:“公主,我想问你,今天对我,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好感。”   林砚一言难尽地看着沈涅:   “你就是要说这个吗?”   沈涅摇了摇头,他抱出怀里藏着的小狼崽,灰色的小狼崽,毛发蓬松,睁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趴在窗沿上,可怜兮兮地望着林砚。   “公主,我过来,是给你送惊喜的。”   林砚下意识想伸手,却又感觉总这样不明不白很奇怪,他按耐住四肢,温声道:“沈涅,你不要在我身边浪费时间。”   沈涅望着林砚的黑眼睛,轻声道:“公主,它很喜欢你,你碰碰它。”   林砚站在原地,没动。   沈涅无奈地笑了笑,陈述道:“不是浪费时间,公主,我喜欢你,愿意讨你欢心。”   沈涅指了指林砚书桌上的树叶书签,笑道:“公主,不算是白给你,作为交换,我能要你那个书签吗?”   小狼崽呜咽地咬住了林砚的袖口。   林砚没办法将衣服强硬地从小狼崽口中拿出来,他呆了呆,又听到沈涅说:   “顾烨对动物毛发过敏。你不要它,它只能呆在冰天雪地。”   林砚皱了皱眉:“伊桑那里也可以放。”   小狼崽已经得寸进尺地爬上了林砚的手臂,湿漉漉的眼睛瞅着林砚。   沈涅笑了下:“伊桑粗心大意,照顾不好它。”   小狼崽蹭了蹭林砚的手肘,死死地咬住了林砚的衣服,呜呜咽咽叫着。   林砚犹豫了两秒,看向沈涅,无奈道:“过几天,去雪山的话,它怎么办?”   沈涅温声道:“等暴雪停了,我找几个人帮忙照顾一下它。你还需要其他东西吗?达藤冷清,我没找到你喜欢吃的那款奶油。”   林砚冷着一张脸,严肃地看着沈涅。   沈涅被可爱到了,他先一步开口,笑着,声线微扬,哄着林砚:“不是浪费时间。公主宝宝是复读机吗?”   沈涅弯了弯眼睛,他按耐住揉林砚脑袋的想法,自觉地退后两步,帮林砚关上窗户,他隔着层玻璃窗望着林砚。   林砚瓷白的面颊像是蒙着层雾蒙蒙的薄雪,黑眼睛上似乎蒙了层薄薄冰层,他像是被关进橱窗的漂亮雪人。   沈涅呼吸微窒,温声道:   “公主,我走了。”   林砚没说话,玻璃缝隙间推出一张书签。   沈涅小心翼翼地接过书签,他心里霎时升起种偷情的想法,他笑了下,湛蓝的瞳孔始终注视着林砚。   玻璃窗彻底闭合。   小狼崽舔舐着林砚的手指,林砚伸手抱住小狼崽,控制不住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小狼崽湿漉漉地看向林砚,拚命地钻进林砚的怀里。小狼崽什么都吃,吃完饭后,又抻着肚皮,开始呼呼大睡,睡完刚醒过来,就摇摇晃晃走到林砚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会林砚,见林砚在看书没理它,它顺着竿子往上爬,跟个小狗又争又抢的窝在林砚的怀里。   林砚怀里突然多了个毛茸茸,他没反应过来,皱了下眉。   小狼崽后退一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砚。   林砚微怔,弯了弯眼睛,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他抱着小狼崽,开始重新翻书。   暴风雨如同沈涅说得那样,   在林砚和小狼崽熟悉了解的第七天,达藤终于停止风雪肆虐。   安德尼上将重新发了雪山生存指南,并警告二年级学生,雪山里有监控,不能打架斗殴、惹是生非,违着会背上处分。   林砚目送小狼崽离开后,他又重新披散开黑发,拉上冲锋衣的拉链,背上了登山包,开始踏上了雪山生存之旅。 第57章 山洞   林砚在安装手工指南针。   出了木屋,林砚感受到了阿特肯斯的寒冷,为了避免雪粒沾到眼睛,林砚戴上了护目镜,冲锋衣拉到顶,遮住了细长的脖颈,只露出一截偏窄冷白的下颌。   林砚安静地垂着眼睛,手腕上戴着奥罗拉下发的通信设备,纯黑的皮质表盘圈住瓷白的腕部,压得皮肤微微泛红,黛青色的血管隐隐跳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持着指南针的底部。   安德尼上将讲述过手工指南针的安装。   林砚记忆力很好,他回想了安德尼上将讲述过的组装小课堂,翻了翻了新下发的登山包,将一些小零件重新安装固定。   林砚冷幽默地想,   出了奥罗拉后,他以后还能去做电子设备的组装和维修。   林砚最后组装得是消音枪。   达藤距离阿特肯斯较远,可以不用担心爆鸣声,但奥罗拉为了避免小情况下的雪崩,给二年级学生统一配备了消音枪。   林砚动作利落地组装完枪支,将登山包里抗高原反应等药物装进口袋里。   这是林砚第一次接触雪山,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   林砚对比地图的路线,沿途做了小标记,全程心率一直维持在70次/min,并没有出现头痛、恶心等高原反应症状。   林砚绷紧着脸微微放松了些。   阿特肯斯山脚下的气温比较高,沿途没多少积雪,乱七八糟的杂草钻出了地面,竖起不规则的草茎。   林砚面无表情摸了摸草茎的脑袋。   盘山路段似的路线,绕来绕去,越往上走,氧气变得稀薄,冷空气开始肆虐。体质不好的男生已经暂停了脚步,盯着心率的波动,含了几片药丸。   林砚心率平稳,他继续前进。   雪山十日生存——二年级学生需要在物资匮乏的情况,在雪山呆够十天,徒步走满安德尼上将规定的路线。   高原反应严重无法再支撑雪山生存的学生需要打开通信系统,发出求救信号。安德尼上将明确规定,地图里存在至少三十个洞xue,可以作为晚上栖息的房间。   干木柴、水源、食物,缺一不可。   登山包里甚至没配备打火机。   难道他要钻木取火吗?   林砚被自己逗笑了,他弯了弯眼睛,伸手拉开树枝。   影影绰绰的树影映在林砚眉骨优越的面部轮廓上,身后是铅云翻滚,成群雪鸮,不分明的明暗光影衬得他的黑眼睛越发阴翳,驱散了往常不食烟火般的冷淡气质,阴森、无序,像是庙里私自供奉的野菩萨。   “啪嗒”一声,   落雪滑过枝桠,倾泻下的天光照亮林砚半张瓷白的面容,他无意识垂了垂眼睛,迎面撞上半跪在树旁的男生,男生呼吸急促,面部涨红,表盘上心率直攀到100次/min。   可能是高原反应。   男生抓住了天边泻落的微光,手掌紧紧抓着领子,仰头似乎望见了林砚,眼前一亮,又因为林砚那张冷冰冰的脸,哆嗦着手去翻登山包,艰难道:“药…药…”   “深呼吸。”   男生一怔,呆呆地望着林砚的眼睛,胸廓无意识动了动,接过林砚手中的药。   林砚半蹲下身体,将水袋递给男生。   “药片在登山包夹层里面,水源在地图上的A3区,求救信号是红色按钮。”   男生盯着林砚的眼睛,吞咽了下,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腕表上本来因药物下降的心率又突然飙升,一直飙到130次/min。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林砚瞥了眼男生的手腕上的表盘,看到超高的心率,提醒道:“身体不适应的话,记得发求救信号。”   男生呆呆愣愣,喉结拚命地吞咽着,他连忙点了点头,眼眶干涩地注视着林砚离开。   林砚走到B1区时,又重新找到了水源。   阿特肯斯的晚霞并不明艳,像是灰突突的色纸,蒙着层阴翳。林砚披着最后一层偏灰的霞光走进临近的山洞。   地图上显示山洞呈U形。   林砚抱着干木柴,他刚走进山洞,撞见一簇燃烧的火焰。   火光照亮了山洞内的情形。   对面坐在着一排穿军式制服的男生,他们似乎在睡觉,军靴束紧长裤,腰间佩着枪支,人高马大,有种强烈的侵略感。   林砚像是掉进狼群的小羊羔。   最边上的男生看见了林砚,瞳孔一点点放大,唇角下意识地翘了翘,手肘下意识怼了怼旁边的灰发男生。灰色男生“啧”了声,睁开眼睛,下意识想骂人,视线却先一步看清了林砚缓缓垂落的睫毛。   似乎只是一瞬间,一排沉睡着的糖葫芦推搡着、烦躁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下意识抓住了逆光站着的林砚。   黏稠的、如蛛丝般的细网几乎完全包裹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心率飙升到触发了表盘的警报器,细微的“咔咔”声惊醒了理乍得,理乍得厌烦的揉了揉头发,还没睁眼,就骂道:   “他/妈的……”   话音未落,理乍得撞见林砚逆着光的雪白侧脸,像是被蓦然抓住嗓子的尖叫鸡,呼吸发沉,下意识坐直身体,刚站起身,撞见了靠在洞壁上的萧绯。   将近一米九的身形,影子暗沉沉地团在地面,萧绯大半张脸沉在阴影处,猎枪随意抵在地面,火光隐隐跳动在他的碧眼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形。   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林砚短时间内,找不到第二个洞xue,他占据了洞xue的一角,将干木柴放在地面上,开始了钻木取火之旅。   未穿书前,朗洛的牢笼关着许多大半孩子。封闭的环境、强力的压迫,造成了孩子们人格的缺失,大多都养成了冷清的性格。   林砚打架厉害,冷清又多添了些戾气。   但他更多时候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小的宝宝能专注盯着漏水的檐角看上半天,默数着水滴的数量。   七百六十三滴,午休的时间。   林砚也是在牢笼里,学会了钻木取火。   他是个钻木取火的高手。   萧绯视线无意识地抓着林砚的一举一动。   林砚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婉约又安静。“噌”得声,火光冒了出来,照亮了林砚优越的眉骨,眼睛亮了下,睫梢宛如蝶翼般颤动。   萧绯看着林砚慢半拍地抬起脑袋,他心下一跳,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无可避免地对上了林砚黑亮的眼睛,表盘上的心率霎时飙升。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重新低下了脑袋。   萧绯还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动声。   怦、怦怦、怦怦怦。   原来不是幻觉,幻觉里的林砚会给他好脸色。   萧绯喉管干涩,他躲在暗处,盯着林砚的动作,那些似是而非的幻觉终于消散了,他再一次见到了真实的林砚。   萧绯的心里却忽然冒出个疑问。   他这段时间,又重新派人,去维那木调查过林砚的生平。那个林砚,为了赌钱卖掉自己妹妹的林砚,被混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林砚,真的和眼前的林砚是一样得吗?   山洞昏暗,光线隐隐。   林砚看不太清男生们的面容,他收拾这片局域,从登山包里拿出了薄被,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林砚没睡着,能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圈后,周遭重新寂静,唯有火舌舔舐过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阿特肯斯的天空像是被玻璃罩罩住,氧气好似变得稀薄,脑袋像是晕晕乎乎封闭住的水泥,呼吸无意识加重,灼热的、沉沉的视线凝固在林砚的身上。   萧绯碧眼笑意盎然地扫了一圈。   男生蓦然移开视线,涨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萧绯盯着林砚看了几分钟。   阿特肯斯的天幕又高又远,温度几乎趋于零下十几度。   萧绯手掌紧了紧,手背浮现出狰狞的青筋,脑袋下意识发疼,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勾起薄被,面无表情地走到林砚面前。   萧绯俯身,冷漠地给林砚盖被子时,蓦然撞见林砚紧绷的身形,睁开的黑眼睛。   浮着一层水光、带了些迷茫的眼睛。   林砚视线一凛,冷静地抓住了人影肩膀上的花蛇七寸,弹了下花蛇的脑袋,没什么情绪:“小坏蛋。”   萧绯怔怔地望着林砚嫣红的唇角,心率霎时飙升,牵动了表盘的警报器,发出“咔咔”声响。   林砚这才看清了面前的男生。   竟然是萧绯。   林砚皱了皱眉,仰起下颌,望向萧绯:“有事吗?”   表盘的警报器“咔咔”响个不停。   萧绯滚了滚喉结,他下意识将薄被放到身后,慢慢直起身:“没事。”   林砚莫名其妙地看向萧绯,花蛇缠住林砚的手腕,龇牙咧嘴地望着萧绯。   林砚没再说话,他垂下眼睛,指腹拍了拍花蛇的脑袋。花蛇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趴在林砚的手腕装死。   林砚确定花蛇无毒后,没再管它,再抬起头,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冷幽默地想,   纯粹将这件事情当成午夜惊梦。   第二天,阿特肯斯升起了太阳,天空不再卷着厚重的云层,反而呈现出奥罗拉从来没有过的瑰丽。   林砚独自离开了山洞,他弯了弯眼 睛,好心情地给云层拍了个肖像照。   相机“咔嚓”一声,   林砚听见“咔咔”的警报声,他奇怪地转过头,撞见了顾烨。顾烨金瞳亮了亮,控制着手脚,走到林砚的身边。   好香。   顾烨吞了吞唾液,金瞳越发亮:“林砚。”   林砚应了声,他瞄到顾烨表盘上的心率,没什么情绪道:“你也出现高原反应了吗?”   顾烨下意识点头。   过了半响,他才反应出来:“我没出现高原反应。”   林砚望着顾烨响个不停的表盘,他奇怪道:“你的通信设备坏了吗?”   顾烨慢半拍地望向表盘。   心率150次/min,超高危。   顾烨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高原反应的表现,他被浓郁的香气包围后,脑袋根本转不动,总感觉怪怪的,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高原反应。”   林砚取出药片递给顾烨。   顾烨接过药片,高大的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他摇了摇脑袋,生咽下药片。   林砚递水的手一顿,脑袋上冒出个问号:“你不用喝水吗?”   顾烨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烨心率慢慢降了下来。   林砚瞥了眼顾烨的表盘,他将水袋塞进登山包,心率始终平稳,正准备离开。   灌木丛附近突然掀起片烟雾。   是消音枪,有男生在这个方向开了枪。   林砚雪白的面容被烟雾吹散,他冷静地拿出手枪,利落的上膛,瞄准子弹生源地开了一枪。   硝烟霎时四起。   林砚对上一双偏灰的眼睛。 第58章 殿下   硝烟缓缓散去。   柏珩脸上没有笑意,面部轮廓越显冷硬,指节上把玩着一支小巧的手枪,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声线说不出来的讽刺,轻飘飘:   “好巧。”   林砚没有移开手枪,黑漆漆的枪口依旧对着柏珩的额头。   顾烨终于将视线从林砚的身上移走,他看向柏珩,腕表上的心率掉到70次/min,冷漠道:“你怎么在这里?”   柏珩扯了下唇角,懒散地笑了下:“阿烨,我没记错的话,罗必伦州不是爱尔德家族的地盘吧。”   顾烨冷声道:   “这也不是你突然开枪的原因。”   林砚不耐烦听他们叙旧,他见柏珩没再开枪,收回枪支,垂下眼睛,率先迈出一步。   顾烨金瞳骤缩,目光黏在林砚身上:“你不高兴吗?”   林砚扫了眼顾烨腕表再次飙升的心率,平静地扯开了话题:“你需要吃抗高原反应的药物。”   顾烨目光抓紧林砚,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旁边插过来句散漫的声调,漫不经心:   “两位,我还在呢,打情骂俏的话,可以离开这里说吗?”   林砚不想听柏珩说话,他礼貌地朝顾烨点了点头,便和顾烨擦身而去。   顾烨的金瞳缩了缩,下意识跟着林砚走出一步,脑袋发晕,努力地猜测着林砚的想法,又停了下脚步。   柏珩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扫了眼林砚的背影,左手动了动,不小心裸露出一截表盘。   心率149次/min,即将超过奥罗拉设置的超高危心率。   柏珩压了压眉眼,望向顾烨,心率又重新骤降到平稳数据,蓦然对上顾烨黑漆漆的枪口:“林砚不喜欢你在他面前晃。”   柏珩懒散地挑眉,偏灰的瞳孔直视着顾烨,笑了下:“林砚不喜欢别人骗他。你在他面前,装成这幅样子,很有意思吗?”   顾烨手掌紧了紧,他放下手枪,警告道:“别把你那一套疯子行径套在他身上。”   柏珩把玩着手枪,没说话。   。   阿特肯斯的晴天延续了小半天,又重新恢复了一片阴沉,天幕压得很低 ,越往高处走,沿途的地面积蓄了片薄雪。   安德尼上将在地图的C区设置了几个小型民宿。   山洞又潮又湿。   林砚不想睡山洞,他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就是C区民宿。   希尔微家族协助奥罗拉提前勘测过阿特肯斯山脉,地图上的路线都相对安全,但阿特肯斯是一个相对完善的生物系统,也可能会出现体型庞大的野兽。   尽管有监控和求救信号的存在,但林砚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将枪支放在能够到的衣服表层,没什么情绪地继续往前走。   林砚留了心思,观察着血氧心率的变化。   天色渐渐变暗,林砚抄近路,赶到了C区民宿,他随便进了一家红墙白瓦的房子。   说是民宿,也不尽然,阿特肯斯没有守山人,奥罗拉提前设点,在C区和F区建造了几个小木屋。   木屋里没有其他男生留宿过的痕迹,林砚没有耽误地上了楼,他选了个房间,放下背山包,准备沐浴。   洗去一天的劳累后,林砚浑身疲乏,眼尾氤氲着红意,耸拉着眼睛,像个电量不足的小猫,窝进了榻榻米上,他懒得动,隔着窗帘的缝隙,望着落地窗后的针叶林。   数到第三百四十一根枝桠后,林砚终于感到了饥饿,他没什么情绪地撑起身体,神情冷冷,呆呆的思考着食物的熬煮。   林砚的厨艺都点在了清汤面上。   “啪嗒”落锁声。   林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神情冷淡,蓦然警惕起来,可他换了身柔软的长袖长裤,刚洗过的黑发毛茸茸的,驱散了些不近人情的意味,像是只刻意板着脸的小动物。   阿特肯斯稀疏浅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横隔在楼梯边缘。一明一暗,携带着尘埃的光线浮在半空。   沈涅反锁了门,大半张脸浸在阳光上,湛蓝的瞳孔似乎带了些细碎的光,没什么意外地笑道:   “公主,要吃饭吗?”   林砚瞄到了沈涅手里提着的新鲜绿叶。   人类是抵抗不住饥饿的。   林砚站在厨房门口的时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他礼貌地准备上前帮忙,却突然看到沈涅直接将没有切过的菜叶丢进锅里,他神情震惊,退缩地后退了步,想要抵抗住人类的本能。   真让沈涅把东西全丢进锅里,是一件浪费食物的事情。   林砚又止住了脚步,盯着沈涅的动作,突然出声:“菜还没洗。”   沈涅看向林砚,露出了靠在墙壁上的平板,平板正在无声的播放着做饭的流程,无辜道:“视频里是这样做的。”   林砚想要接手厨师长的工作,奈何前任厨房长沈涅不想退位。监工阿砚只好转换成了洗菜工阿砚,他站在水池旁,边洗菜,边偷瞄了眼沈涅的做饭流程。   好奇怪的步骤。   林砚偷偷思考着,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沈涅的动作。   “公主,”沈涅忽然侧过身,眼底浮着细碎的笑意,语气调侃:“是想要偷师吗?”   不,是害怕小命不保。   林砚冷着一张脸,冷幽默地想。   林砚只维持了十分钟洗菜工皮肤,就被厨师长沈涅赶出了厨房,美名其曰是公主不应该接触厨房。   林砚表盘上的心率默默掉了两个点。   他最后瞥了眼锅里奇形怪状的漂浮物,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离开了厨房。   这么一折腾,林砚倒是没了多少胃口。   林砚走到小客厅的沙发旁边时,发现了柜子里放着一沓书,他下意识扫了眼书封面。   安徒生童话。   林砚心里的疑虑刚升起,沈涅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可以随便翻书。”   林砚疑窦丛生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出书籍,安静地呆坐在沙发旁边,等待着食物出锅。   中途沈涅出来了一趟。   林砚害怕食物爆炸,担忧地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刚收回视线,就瞥到了桌面上的安徒生童话,他奇怪地抬起头,撞见了沈涅含着笑的湛蓝瞳孔。   “我以为你会喜欢。”   食物的香气终于飘散进了客厅。   林砚犹豫了两秒,还是害怕食物爆炸,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他想了想,又道:“你不进厨房吗?”   沈涅被林砚逗笑,轻声道:“马上去。”   沈涅俯身的动作,身影几乎笼在林砚的身上,林砚不适地往旁边移了移,沈涅似乎才反应过来,他站直身体:“现在就去,公主。”   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   沈涅眼尖地注意到林砚腕表上掉了两点的心率,他垂下视线,思索片刻,进了厨房。   林砚翻了两页安徒生童话。   好在这本童话并不是黑。童。话,很正常的童话故事,林砚翻到白雪公主的结局时,他顿了下,再回过神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林砚起身帮忙端盘子。   出乎意料,沈涅做得全是东方菜。   不过还好,至少菜肴的颜色还是很有光泽的,林砚以壮士割腕的姿态,咬了根菜叶。   更意外得是,竟然还不错。   林砚奇怪地又尝了口,他掀开眼皮,望见沈涅手指上细小的痕迹。   像是菜刀不小心划上的。   林砚盯了几秒,沈涅不经意地收回了手,目光落在林砚的腕表上,他轻声解释了几句:“最近对东方文化比较感兴趣。”   林砚收回视线,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砚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得又慢,没有往常的冷意,看上去乖乖的,像是只知道干饭的小机器人。   林砚刚吃完饭,就听到“咔咔”的警报声,他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沈涅手腕上的通信设备,询问了句:“你也出现高原反应了吗?”   林砚刚进入阿特肯斯,就遇见了发生高原反应的男生,他又时刻地关注着血氧和心率,总能第一时间拿出药片。   沈涅笑着看向林砚,温声道:“其他人有过高原反应,例如顾烨和柏珩。林砚,我没有高原反应。我只是喜欢你。”   林砚的心率没有变化,他站起身,自觉的准备洗碗,想了想,还是道:“沈涅,我不喜欢你。”   沈涅安静地听着他的话,突然开口:“公主。”   他注视着林砚的心率掉了两个点。   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这个称呼。   “公主,”沈涅动了动眼睛,他望向林砚,重复了后面的称呼:“…殿下。”   林砚惊诧地望向沈涅,腕表上的心率上下波动了两个点。   沈涅微怔,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声道:“林砚,你没有猜错,我是刻意在这里等你的。”   他看着林砚,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殿下,我想要你尝一尝我做的饭。”   窗外落了细雨,拍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阿特肯斯的昼夜过渡得不清晰,灰色融进昏黄的晚霞,营造出一种瑰丽的深紫。   光线甚至比白天还亮,有种荒谬的颠倒感。   林砚动了动睫梢,刚想说话。   沈涅忽然起身,他握住盘子一角,身体靠近林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林砚笼进怀里,声音微扬,掠过“公主”两字,又喊了声:   “殿下,我在追你。”   林砚皱了皱眉,腕表上的心率稳定下来,他抽出手,黑眼睛沉默地看着沈涅。沈涅注视着林砚的眼睛,他按耐住将林砚抱进怀里的想法,很轻地笑了声:“殿下,我感觉,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林砚没再看沈涅,心率平稳,提醒道:“没有缘分。”   沈涅凑近林砚,盯着林砚嫣红的唇角。   林砚警惕地后退几步,沈涅反应过来,他直起身,温声道:“嗯,是我死缠烂打。”   林砚难以形容地看了沈涅一眼。   沈涅笑着退后几步,顺走了餐桌上的空余垃圾。洗菜工阿砚没有升级成洗碗工,他勤快地收拾了桌面,拐到了楼梯口。   林砚动作很轻,像只灵巧的猫。   时针接近七点时,林砚走上了楼梯,二楼没开灯,视野里一片昏暗,他默数着台阶的数量,即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沈涅喊住了林砚:   “殿下。”   林砚皱了下眉,他卷起了一截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腕部隐隐跳动着青筋,纯黑的通信表盘衬得他的肤色如同玉石般清透,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栏杆上。   他偏了偏脑袋,露出一截偏窄冷白的下颌,面上没什么情绪,似乎因为烦躁,拽了两下领带,目光从微垂的眼睛里倾泻,有种不耐烦的冷脸错觉感。   沈涅微顿,心脏急促地跳动了几声,嘶哑出声:“晚安。”   林砚沉默了下,还是道:“晚安。”   林砚回到二楼房间,他及时摘下了通信设备,腕部还是压出些红痕,突兀又明显。他揉了揉手腕,翻出了通信设备里的血氧变化,确定身体数据没有异常变化,才蒙上了被子。   林砚睡觉安分,入睡前和醒来后的睡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林砚没有在木屋里耽搁时间,他收拾了登山包的物品,下楼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撞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沈涅。   沈涅淩晨失眠,很早便在桌边处理近期堆积的家族事务,他戴着幅金丝框眼镜,听到动静后,抬起一点眼睛,温声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林砚应了声,他礼貌地避开沈涅的计算机显示屏。沈涅却转了下商务本,显示屏正对向林砚,他笑了下:“殿下,我没有在做坏事。”   特利安州边境线发生了异动。   【后战争时期,联邦的附属小国联合在一起,创建了邦联制度,攻打了帝国。邦联军事能力一般,但凭着不怕死的姿态,几乎一度打入首都塞斯。   后战争结束后,帝国打赢了邦联,但没过几年,帝国解体,联邦成立。联邦和邦联签订了相关合约,许诺两国互相不挑动战争,但边境却依旧时有摩擦。   军政局势大洗牌,发展到目前,四大家族矗立不倒。但帝国解体这件事,对于皇室来说,依旧是极大的耻辱。   特利安州是两国边境,常年有士兵看守。   这次事件起因是邦联士兵失踪,一口咬定联邦拐走了失踪的士兵,局势愈严愈烈,边境摩擦事端升级。   或许,还会发生一场战争。】   议会上暂时没提这件事。   主战或者主和,沈家决定先内部投票。   大皇女索菲亚尚在的时候,皇室很受平民青睐。联邦选民不多,平民大部分将票选投给了皇室。女皇西图尔没有孩子,曾公开表示,皇位会传给大殿下沈涅。沈涅的父亲近年来神智昏沉,家族中大部分事务向沈涅倾斜。   沈涅手中的票至关重要。   林砚目光微顿,他本想礼貌地瞥一眼,视线却抓住了页面上的字体。   朗、洛。   林砚视线停顿的时间太久,他动了动眸色,突然出声:“边疆小镇的名字是叫朗洛吗?”   林砚年幼时,没读过书。   朗格先生不会在历史文学音乐等地方着重教育,他更侵向于暴力训练。林砚脱离一次性耗材,成为黑市里的queen后,他才开始接手黑市里的其他事务——这个时候,林砚才开始认字。   林砚天赋不错,很快便能有模有样的处理黑市里的事务——当年的局势,绝对不是目前的情况。   沈涅察觉到林砚的面色,他盯着林砚的眼睛,走到林砚的面前,将商务本递给林砚,温声道:“改过名字,没向公众宣布。”   林砚指腹微颤,他接过商务本,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上面只提了句朗洛。   阅读期间,林砚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将商务本递给沈涅,郑重道:“谢谢。”   沈涅注视着林砚波动起伏三个点的心率,思索了几秒,又道:“林砚,特利安州目前不安全,我可以帮你查一下这个小镇的历史。”   林砚思索着特利安州可能会发生的战争,他又想起了朗洛小镇的小朋友,心下微微疼痛,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听见沈涅的话。   他微怔了下,实在不想再欠沈涅人情,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林砚忽然听到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是沈涅的声音。   林砚抬起脑袋,望向沈涅。   “殿下,”沈涅微倾身,注视着林砚的眼睛,很轻地笑了声,苦恼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是在讨你欢心啊,殿下。”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凑近沈涅。   那股冷淡的香气几乎裹挟住沈涅的全身,向来不搭理他、从来不黏人的小猫突然主动了一回。   沈涅浑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硬麻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心脏霎时跳动了两下,手背不自觉地鼓起青筋,愣愣地盯着林砚近在咫尺的面颊。   “沈涅,你喜欢我?”   林砚用得是疑问句。   沈涅的心率忽然飙升到顶点,怦怦怦的声响,撞得胸廓发疼,他滚了滚喉结,拚命想要移动不听话的四肢,望着林砚浓墨般的眼睛,艰涩道:“喜欢。”   沈涅看见林砚笑了下。   林砚笑起来很漂亮,像是戳破了那层似有若无的雾,迤逦又清透。   这是林砚第一次对他笑。   巨大的喜悦裹挟住沈涅的全身。   沈涅两眼发直地看向林砚,他失去了刚才的游刃有余,喉结不停地滚动。   心脏像是被林砚握在了手里。   沈涅看着林砚微抬起了手。   细长的、瓷白的手指,关节处带着些粉意。   沈涅微俯身,林砚轻拍了下沈涅的脸。   很轻,带着麻意,却没留下任何红痕。   沈涅的心脏高高提起,他抛弃了所有情绪,本能地偏了偏侧脸,想去蹭林砚的手,浑身震颤着,头晕目眩地望着林砚的唇瓣。   林砚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几个字:   “喜欢我这张脸吗?沈涅。”   沈涅心下慌张,摇头,又连忙点头。   鼓动的、难以形容的情绪迸发到全身,沈涅的太阳xue微微发胀,他艰难地保持着清明的思绪:“林砚,你确实漂亮,但我不只是喜欢你的脸……”   两人靠得太近。   沈涅第一时间发现林砚冷下了脸,他霎时止住了话语,多疑的性格让他顿时反思自己的话语,惴惴不安中,却发现林砚忽然远离了他。   黏人的小猫不到一秒,就高傲的别头离开。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沈涅怅然若失,慌张地想要拉林砚的手。   林砚轻巧地躲开了沈涅的手腕,冷着脸,音色轻轻,训斥道:   “别再烦我了,沈涅。”   沈涅的指节蜷缩了下,心脏发颤。   明明早就知道的答案,心脏却因这次轻微的靠近而瞬间跌落谷底,摔得七零八碎,疼痛牵扯到心脏下,沈涅呼吸微窒,看见林砚又笑了下。   林砚瓷白的肤色透着层莹润的粉意,笑容浅浅,像是朵绽开的芙蓉花,话语恶劣又不留情面。   “沈涅,我可不喜欢你。”   沈涅面上的情绪霎时卡顿住,怔怔地望着林砚,像是一只被主人摸了头,但又莫名其妙、毫不留情抛弃的狗。 第59章 跳崖   林砚离开木屋的第五个小时,阿特肯斯的雾霾变重了,丝丝缕缕,像是扯碎的棉花糖。   气象台并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阿特肯斯的天气变化。但对于登雪山的奥罗拉二年级学生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能见度变低、极端天气预警。   以林砚目前的速度,攀爬到F区需要十二个小时,还不如重新拐回C区。   林砚抉择了半秒钟,干净利落地转身,还没走几步,闻到了股细微的血腥气,他顿了顿,停下脚步,听到不安的“呜呜”声音。   是一只受伤的小雪豹。   白发皮毛、黑色斑点,琥珀色的瞳孔惶恐不安地望着面前的瘦长人影。林砚全副武装,连手上都戴了幅黑色。皮。质手套,只露出了截偏窄秀白的下颌,有种逮住弱小动物就杀了的凶悍冷硬感。   小雪豹不安地摩挲了前爪,一瘸一拐地想逃跑,却被一双手掌托住了身体,它瞪圆了双琥珀色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林砚。   看来是一只智商不高的小雪豹。   林砚简单地下了定论,他熟练地检查了小雪豹的患处,给小雪豹做了包扎。   林砚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他松开手,重新将小雪豹放在草茎上,小雪豹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砚裸露出的腕部皮肤。   猫科动物的舌头上带着倒刺。   林砚的皮肤敏感,瓷白的腕部瞬间透出层淡淡的红意,他强忍着痒意,任由小雪豹舔了会,才拍了拍小雪豹的脑袋。   小雪豹两眼发直,越发清澈愚蠢,舔得更起劲了。   消音枪细微的声音响起,小雪豹吓得跳进林砚的怀里,林砚警觉地偏头躲避子弹。   雾霾越发重,被撕成条状的棉花糖黏在护目镜上,林砚只能凭着常年累月的直觉,动作利落地转身。   密集的子弹,有种要置人死地的错觉。   林砚面色越发冷静,他扭头蓦然瞥到不远处的龙血树,眸色闪了闪,似乎是慌不择路的逃跑。   林砚理智地判断,子弹确实是针对他的。   又是一枪。   被打掉的护目镜、似乎穿破皮肉发出的闷哼声。   迷雾外的黑影望着林砚倒地后,他依旧没收枪,黑漆漆的枪口指着林砚的躯体,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林砚。   他应该再补一枪。   可他没动,望着林砚的方向。   以林砚为中心的雪面几乎被染成淡红色,黑影才动了动眼睛,长久地注视着林砚。   好半响,他缓缓收起手枪,军靴站定在林砚的面前,黑沉沉的身影像是拉长的鬼影,萦绕在林砚的周身,说不出什么心思,突然半蹲下身体,盯着林砚埋藏在耳后的红痣。   他又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这一次,他的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些空落落的。   黑影的指腹按在了红痣上。   冰凉又细腻的皮肤。   潜意识的动作却有种莫名的背德感,他一顿,却加重了摩挲的动作。   这颗小小的红痣越发红肿,像是被人舔舐过,又像是被人撕咬过。   他变了变神色,喉结吞咽了两下,像条狗似的俯身,唇瓣将要落在红痣上。   几乎是一瞬间。   刚才倒地不起的林砚蓦然转身,他似乎判断了许久的位置,一手插住了黑影的脖颈,另一手准确地夺走了黑影手中的枪支,单手上膛,干净利落地开了一枪。   风雪覆面,林砚微不可查地眨了下眼睛,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而落,黑眼睛越发明亮,倒映出黑影的模样。   是柏珩。   柏珩面上没有任何笑意,轮廓冷硬,偏灰的瞳孔盯着林砚:“你没受伤?”   柏珩的视线蓦然转向雪面上的颜色。   龙血树,看来他还要继续钻研植物选修。   林砚荒谬地看向柏珩,扯了扯唇角,露出个讽刺的笑意,枪口圈住柏珩的喉结,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这么恨我?”   弹匣里没子弹了。   可是空枪造成的余韵像是真实的刺穿了柏珩的脖颈,他一时失语,目光随着林砚的起身而动。   林砚晦气地扔下了手枪,辗过柏珩受伤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柏珩的眼睛,音色冷冽:   “看来,连地狱都不收你。”   林砚的军靴上沾了几滴血,他恶劣地蹭在柏珩的衣服上,径直踩住了柏珩的胸廓。   滚烫的鲜血融进冰凉的皮肤。   柏珩浑身颤栗,这种羞辱性的意味让他下意识地感觉耻辱,伴随着耻辱而来得却是说不清的火,这团火直直烧灼过他的全身。   他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的下颌。   柏珩蓦然伸手,青筋爆满的手掌抓住了林砚细白的脚踝。   ——这是一个借力想要起来的动作。   林砚踹上了他的手掌。   柏珩没有松手,更没有起身,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懒散地笑了声,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林砚的脚踝:“林砚,是没吃饱饭吗?”   极具羞辱性的话语。   林砚没有生气,军靴下移,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强力踩住柏珩的腹部,冷声道:“总比你这条随时发情的狗强。”   疼痛让柏珩的面色蓦然沉了下去。   林砚这一脚下去,本来还不算明显的身体反应此时却越发明显,甚至想要林砚踩得更重一些。   好半响,林砚嫌恶地移开军靴。   他的军靴上又不可避免的沾了几滴血迹,柏珩以为林砚还会像之前的样子蹭到他的身上,目光紧盯着林砚的动作,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下。   林砚却没看他一秒,径直离开。   柏珩突然意识到,林砚刚才是在检查他的身上还有没有枪——他只是不想用手碰。   但这也昭示着,林砚的枪里也没了子弹。   几乎是条件反射,柏珩眸色一动,蓦然抓住林砚的手腕,林砚甩开他的手,拳风淩厉地打向柏珩的面门。   几乎都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招式。   雾霾越发严重,根本看不清路。   还是林砚常年累月的经验更胜柏珩一筹,准确的踹向柏珩的后腰。柏珩后退几步,呼吸越发沉重,偏灰的眼睛像是埋了层雾霾,反手握住了林砚的脚踝。   冰凉的、细腻的。   林砚顺势将柏珩按到在地。   “哐当”一声,柏珩的半截身体摇摇欲坠地浮在半空,他熟练的抓住了林砚的脚踝。   雾霾实在太重,看不清地面的场景。   老实躲在灌木丛的小雪豹突然发出“呜呜”的声响。   可是已经晚了。   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架势,两人都没看清地面上的情形,直接滚下山崖。林砚下意识查找周围借力的树枝,但崖壁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他心脏微跳。   幸好山崖高度很矮,下面是一弯水潭。   没超过三秒钟,林砚掉落进了水潭。   阿特肯斯的水潭温度并不高,吸饱水的衣服湿哒哒地拉着林砚沉底,面颊上覆了层纯粹的水雾,鸦羽般的睫毛上裹挟着冰晶,他蓦然睁开眼睛,黑眼睛里像是蒙了层飘渺的雾气。   以柏珩为中心蔓延开淡红色的水流。   林砚静静地注视着被柏珩抓住的手腕,他看了两秒,睚眦必报的掰开柏珩的手,任由柏珩沉进水底。   林砚才游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只打湿了毛发的猫,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微蹙眉,拉开了冲锋衣的拉链。   林砚的内衬只穿了件衬衫,肤色因为刚才的运动,透着一层莹润的粉意,像是一只被关进冰窖里的桃子。   他刚走出一步,脚踝蓦然被抓住。   柏珩恢复神智的第一件事,本能地凑到了林砚的面前,脸上没有伪装出的散漫,像是一只吸饱了怨怒而成精的水鬼。   片刻,柏珩从水潭中起身,嘶哑开口:“你为什么突然不对我笑?”   涉黑家族教导出来的继承者根本不是情绪稳定的正常人,而是充斥着压抑和傲慢的神经病。   需要完成上一任继承者训练的阈值。   不能表露出丝毫的喜好。   ——他们会先一步杀死小继承者所有的爱好。   积木、数独、沙盘。   所有想要的事情、喜欢的爱好都被死死的压制在心中。   他开始变得散漫,甚至比他们的动作更快,先一步杀死自己喜爱的东西。   他也要先一步杀死林砚。   可真要杀死林砚的时候,   以往那些尘封在角落里,似乎不值得回味的相遇画面蓦然冒出在柏珩的脑海。   比杀欲更先来得是,痛恨和挣扎。   ——明明是你先引诱我的,你对他们处处嫌弃,偏生对我温和,会对我笑,会给我变魔术,甚至会点亮吊灯泡让我做实验。   林砚睫毛上覆了层冰晶,顺着冷白的下颌簌簌垂落,朝着柏珩扯了下唇角,趁柏珩怔愣的时候,直接踹向柏珩的膝盖。   “哐当”一声,   柏珩蓦然单膝跪地,林砚准确的踩住柏珩的膝盖,握住柏珩的脖颈,直接将柏珩的脑袋往水里按。   水波荡漾。   林砚没有任何情绪,漂亮的脸蛋冷漠又不近人情,手上的酷刑干脆利落,像是掌管刑法的古希腊神明忒弥斯。   柏珩能感受到贴在他脖颈上的手——不是人类皮肤的细腻触感,而是类似橡胶制成的皮质手套。   杀欲和爱欲交织,   可林砚不会满足他任何一种欲望。   柏珩胸廓起伏着,蓦然惊醒,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可怜虫,挣扎着想要起身。几乎陷入梦境里的林砚突然惊醒,他骤然松开柏珩。   林砚呼吸起伏了两下,他回过神,开始检查自己的电子设备。   电子设备已经全坏了,他无法发出任何求救信号。   好半响,柏珩依旧半跪在冰上,身影僵直瘫软,像是一樽面壁思过的石雕,湖水溢出眼眶,似乎是流下的泪水,欲壑难填的爱欲从他的眼中迸发,像个求爱的可怜虫。   柏珩望着林砚,脱口而出:   “林砚,我迟早杀了你。”   林砚心里的怒气已经发泄了大半,他似乎没有被柏珩惹怒,堪称平和道:   “拭目以待。”   求救信号暂时发不出去。   林砚感觉全身 都被衣服罩住,他不耐地扯了扯衣服,使劲深呼吸了会,身上的水结出了冰,像是一朵朵冰晶花。   林砚决定暂时找个山洞,寻些柴火,他转身,准备离开。   柏珩半跪在冰面上,突然开口:   “林砚,我知道山洞的具体位置。”   他终于寻回了面部表情,扯了扯唇角,偏灰的瞳孔直视着林砚,懒散地笑了下:   “我也知道干柴的位置。”   林砚回首,蓦然踩在柏珩的背部。   柏珩知道林砚只是试探他还有没有力气,他确实没了力气,明明应该感受到耻辱,可浑身却像是被火烫过的热意。   两人面部凑得极近,近到柏珩能清楚地看到林砚睫毛上的冰晶,心跳霎时一停,听到林砚冷声道:   “滚过去找。”   。   山洞、火光。   林砚慢慢取下手套。   手套浸了水,黏糊糊的沾在手上,林砚用了点力气,才褪掉手套,手腕的位置也不可避免的压出了红痕。   火光慢慢烘干了林砚衬衫上的水湿,内衬勾勒出他漂亮又修长的身形,偏生他的神情冷漠,像是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火光将林砚的面容照得透亮,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林砚闭上了眼睛,他倒是没有后悔出门的决定,只是有些疲惫,大脑昏昏沉沉,热意蒸腾到他的眼皮,氤氲出抹红意。   柏珩吞了好几颗布洛芬。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林砚闭着眼睛的模样,褪去了冷嘲热讽的神情,呈现出一种纯粹安静的美感。   ——之前他经常能在林砚身上得到的好脸色。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意识到林砚的情况不太对,他拿了几颗药起身,凑近林砚。林砚两颊潮红,面色苍白,皮肤上透出来的水湿,像是氤氲的雾气,漂亮又破碎。   柏珩盯着林砚的唇看了几秒,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还没碰到林砚,林砚蓦然睁开眼睛,黑眼睛里放大出柏珩的模样,反手扇了柏珩一巴掌。   滚烫的、带着湿意的手掌。   柏珩偏了下头,面上呈现出突兀的红痕,他一愣,怒火窜过四肢,集中在腹部。柏珩强行按压住反应,蓦然看向林砚:“我在给你送药。”   林砚打开药盒,混着水吞了几颗。   柏珩本能凑近时。   刚才烧得通红的木柴点在了他的胸廓上。   林砚两颊潮红,眼睛里浮着层水,乌黑水润,有种迤逦的美感,他没什么情绪地敲了敲木棍,目光审视,冷声道:“用你送?”   柏珩穿得是蒙特家族的军式制服。   胸前是家徽,丁点的火焰烧得了家徽,裸露出柏珩胸前的一小块皮肤,皮肤微微被烧灼,留出灰点的痕迹,像是奴隶主赏赐给奴隶刻下的印章。   隔着一层皮肤和血肉,柏珩的心脏拚命的跳动着,飞蛾扑火般妄想接近木柴。   ——那本反覆写着“适应我”的笔记本,究竟是林砚在碰瓷他,还是他适应了林砚。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柏珩望着林砚黑眼睛里隐隐跳动的火光,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砚冷眼望着柏珩,讽刺道:“你和你弟弟,还真是一样贱。”   弟弟?沐澜?   柏珩反应了好半响,才意识到林砚的意思。他第一反应不是林砚知道这件事,而是林砚为什么要用“沐澜”形容他?   他在林砚的眼里,不配有个其他的形容词吗?   蒙特家族洗脑般的传销,家族里的所有人都必须牢记住兄弟间的血缘情感,必要时为兄弟两肋插刀。   可家徽被烫出个洞。   柏珩突然冒出个突破伦。理。道德的想法。   沐澜都能拥有林砚,他为什么不可以? 第60章 疯狗   阿特肯斯的雾霾持续了三个小时。   奥罗拉的后勤人员在监控室里捶胸顿足,走来走去,满脸都是颓败焦虑,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不可避免地冲一旁的安德尼上将抱怨道:   “万一这群贵族少爷们出什么危险……”   安德尼上将在打盹,浓重的睡意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真出事了,也是找我事。”   这句话完全没消磨后勤人员的焦虑,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抓着监控显示屏看。   好在贵族子弟们都不是傻子。   后勤人员刚松了口气,就瞧见监控右下角里突然冒出个黑发绿眼的男生,不住地盯着腕表,几步消散在雾里。   后勤人员眼一瞪,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这孩子真是活腻了。”   沐澜没有活腻。   事实上,沐澜只是在查找林砚。   沐澜在林砚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他处理蒙特家族的灰色产业时,突然发现手机显示屏里的定位消失了——可能林砚发现了软件里携带的定位系统。   但不可能,林砚几乎没怎么看过手机。   沐澜害怕林砚出事,他套上衣服时。   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涌入了沐澜的脑海。   林砚是在淩晨突然出现在奥罗拉的,像是一只朦胧的、诡艳、跌落在恶鬼巢xue里的天使。   或许一不小心就会被上帝回收。   他将再也无法见到林砚。   这种猜想让沐澜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哆嗦着,难以形容的恐慌包裹住他的全身,连最近一直思考的囚禁都抛之脑后,他不受控制地狂奔到了定位消失的地点。   棉花糖似的白雾占据了沐澜的视野。   搜索无果后,沐澜踢到了只软绵绵的物体,他烦躁阴沉地低头瞧了眼。   是只小雪豹。   沐澜刚移开视线,又注意到小雪豹腿上的绷带系法,他沉沉地望着绷带,拎起了小雪豹,绿眼睛幽幽地望着小雪豹:   “他给你绑的?”   小雪豹清澈愚蠢地望着沐澜,爪子紧紧抓着沐澜的袖口,呜呜咽咽地望着不远处的灌木丛。   一幅求救的模样。   沐澜扫了眼它腿上的绷带,忍了忍,跟着小雪豹往前走,冷声道:“你母亲也受伤了?”   小雪豹听不懂沐澜的话,急切地呜呜咽咽。沐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止住了话,胸廓疾速地起伏了下,按耐住想将小雪豹扔到一旁的想法,靴面突然一空。   沐澜蓦然止住身形,望着眼下的白雾。   下面不知道是陡坡还是悬崖。   小雪豹不清楚沐澜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两只爪子拽着沐澜的袖口,似乎在催促沐澜往下跳。   丝丝缕缕的白雾飘进山洞,融散在火光里,火光勉强照亮山洞里的情形。林砚和柏珩各坐在阴影处,像是隔着层楚河汉界。   林砚的大半张脸浸在暗处,他刚吃完退烧药,身体没了难以忍受的沉重和疲惫,雪白的面颊上仍留着层粉意,像是敷了层莹润的光泽。   他的手腕上缠了条细蛇。   按照蛇的天性,它应该在冬眠,林砚奇怪地看了会蛇,听到了山洞外面细微的脚步声,睫梢动了动,警觉地抬起脑袋。   出乎意料得是,竟然是沐澜。   沐澜身形高大,面部轮廓冷硬,阴沉沉的,给人一种强烈的侵略性,绿油油的眼睛像是毒蛇的眼睛,浑身淌着水,像是从冰水里冒出来讨债的恶鬼。   沐澜视线准确地看了过来,身体微僵,像是变戏法似的,面上的阴沉瞬间褪下,朝林砚弯了弯绿眼睛,喜悦道:“老婆。”   林砚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沐澜。   毛茸茸的小雪豹从沐澜的背包里探出脑袋,它浑身干干净净,完全没受到跳崖和冰水潭的影响,甩着尾巴钻进林砚的怀里。   林砚诧异地摸了摸小雪豹的脑袋。   他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多了些柔和,像是月亮偶尔浮现出来的温柔余晖。   沐澜滚了滚喉结,直勾勾地望着林砚,大步走向林砚。   褪去了惶惶不安和绝望,沐澜浑身没了力气,喜悦和幸运充斥着他的胸廓,他双膝一软,下意识跪在了林砚身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分不清是没吃药犯病了还是出现了低烧,他小声道:“老婆。”   宛如潮水般的情绪翻滚在沐澜的胸廓里,他深吸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看。   林砚没看他,平静地问:   “你往我的手机里安监控了吗?”   沐澜被说中心事,心脏霎时一跳,张口就要撒谎,突然撞上林砚漆黑的眼睛。   林砚平静地看着他。   沐澜微怔,讪讪道:   “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林砚移开了视线,他没接这句话。   林砚又不看他了。   沐澜心脏“怦怦”跳了两下,委屈地垂下脑袋,心下微沉,他跪在原地,像是一只老实的小狗,耳朵却竖起,分毫不差的听着林砚的动作。   像是拉开锁链的声音。   沐澜的视野里忽然落下一块毛巾。   他惊诧地抬起脑袋,望向林砚,看着林砚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擦一擦。”   沐澜全部心神凝结在林砚的唇瓣上。   林砚第一次给他这么好的脸色,他颤颤巍巍地接过毛巾,心下阴暗的冒出个想法。   林砚不会要将他毒死吧。   沐澜抱着毛巾,面上的红意越来越重,高兴地弯了弯眼睛,他擦着头发,水珠落在黏黏糊糊道:“老婆。”   原来只要因为林砚而狼狈一点,就能获得林砚的同情。   沐澜绿眼睛越发亮,他跪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砚看,像是一条只需少量食物就能安抚好的狗。   林砚鸦羽般的睫毛卷翘。   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光倒映在他的黑眼睛里,雪白的面颊透着层微红,安安静静的,像是个装在壁柜里的漂亮小玩偶。   沐澜凝视着林砚,面上红意越发严重,呼吸越发粗重,他庆幸自己跳崖时,多吃了两颗药,可胸廓依旧控制不住地起伏了下。   膝盖突然被林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   “好好坐着。”   沐澜膝盖酥麻,呼吸愈发沉重,他滚了滚喉结,慢半拍地起身。   噌得一声。   坐在阴影处的柏珩按了下打火机。   微弱的火苗窜天。   沐澜警觉地望了过去,撞上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他霎时明白了林砚“失踪”的原因。   怒意涌上沐澜的心间,他像是突然抓住妻子出轨的丈夫一样,又不敢对妻子发火,暴怒地看向奸夫:   “你他/妈的怎么也在这里?”   沐澜顿时掏出了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柏珩的脑袋,丝毫不顾兄弟情分,直接上膛。   纯黑的手枪上突然覆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蔓延着黛青色的血管,腕部位置像是被勒出了圈红痕,指骨关节透着粉意。   是一双充满力量的,又极具观赏性的手。   沐澜心脏一跳,甚至想要林砚掐他的脖颈,他伸手按了按颈总动脉,吞了吞唾液,反应过来时,缓慢地收回手枪,难受又委屈道:“老婆,肯定是他将你推下山崖的,你为什么要帮他?”   林砚冷淡地看向沐澜,平静道:   “不用你替我报仇。”   沐澜眼巴巴地盯着林砚,应了声。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安静点,坐好别动。”   调解纠纷时,总是会和亲近的人说话。   这句话说的,就像是他是林砚家养的小狗,而柏珩是一条没名没份也没人要的野狗。   沐澜绿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得到了林砚的许可和承诺,得意地瞥了柏珩一眼,得寸进尺地凑近了林砚。   柏珩始终没说话,他和沐澜是双胞胎,自是能看懂沐澜的意思,但他对沐澜这种攀比感到无聊和荒谬。   沐澜这种蠢样,像是林砚勾一勾手指,他就能扑上前,咬住林砚的手指,不停地舔林砚手指,转着尾巴的蠢狗模样。   一条狗的位置,他还不屑于抢。   他又不是林砚的狗。   沐澜毕竟是利亚养大的,没一点蒙特家族的样子,简直丢尽了蒙特家族的脸面。   柏珩心烦意乱地闭了闭眼睛,他蓦然睁开眼睛,瞧不上沐澜那幅蠢样,转身就离开了山洞。   。   两个小时后,阿特肯斯驱散了雾霾。   奥罗拉的后勤人员战战兢兢地数着贵族少爷们的名字,苦大仇深地加载出了失踪的三人名单,又不明所以地将名单发给了其他少爷,将失踪名单递给了安德尼上将,惊恐道:   “柏珩、林砚和沐澜这三个学生找不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柏珩…他可是蒙特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   安德尼上将下巴一歪,指着新打开的监控显示屏道:“喏,在这儿呢。”   后勤人员蓦然看向显示屏。   是冰水潭附近。   阿特肯斯山脉又笼起了层雾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   经历了好几场肉搏,柏珩的伤都埋藏在衣服下面,脸上倒是没什么伤,硬生生地抗下了萧绯的拳头,扯了扯唇角,懒散地笑道: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怎么样对他,总比你对他好。林砚在奥罗拉还背着你的三张红牌。”   萧绯身形一顿,喘着粗气。   他接到名单失踪的通知后,心脏几乎停了瞬,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林砚怎么可能失踪?林砚凭什么失踪?   联系不上手机、联系不上通信设备。   阿特肯斯雪山的失踪甚至意味着死亡。   恨意承载的对象消失后,那些强烈的、浓郁的情感无所依托地冒了出来,裹缠住萧绯的全身,勒紧萧绯的脖颈,极端的头痛欲裂中,他的骨骼都在颤栗,颤着手查找林砚的位置。   戈登的山神保佑,戈登的山神不会保佑恶劣的希尔微族人。佐伊还没完成梦想,就死在了赛场上。林砚还没长大,绝对不能埋葬在阿特肯斯的山脉。   萧绯强忍着头痛,反覆拉着监控的画面。   奈何白雾弥漫,根本查不到林砚最后出现的地点。   萧绯只能查找林砚消失的地点。   狼狈、疼痛。   人类总会无意识放大最恐惧的事情,他的脑海里不断显现出林砚死亡的惨象——厌恶升级成了恨意,可他却生出任何喜悦。   就像是恨欲湮灭,爱欲突然裹缠全身。   柏珩趁萧绯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撂倒萧绯,冷声道:“真他/妈的一群疯狗。”   沐澜是,沈涅是,顾烨也是,萧绯更是。   柏珩甚至感觉自己断了好几根肋骨。   萧绯骤然反应过来,又和柏珩缠斗在一起。   没有任何热武器,单纯的肉搏。   可令人窒息又惶惶无路的情感根本无法宣泄出来,只会作茧自缚,像自杀时使用的白绫一圈圈勒紧脖颈,勒得无法呼吸、眼球突出、一命呜呼、泯灭记忆,最后颤颤巍巍到地狱报道,颠三倒四地弄错仪式,燃起了三根香,喊错名字。   ——主啊,他为什么不爱我?   阿特肯斯的白雾愈发严重,山洞内的林砚睁开了眼睛。好几道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抬起脑袋,目光撞上沈涅湛蓝的瞳孔。   沈涅的视线过于直白裸露,他的面颊上多出些伤痕,戴着幅金丝框眼镜,似乎想压住面上的伤痕,但根本压不住伤痕,反而多了些滑稽和狼狈。   林砚注视着沈涅几秒。   沈涅朝着林砚笑了下,率先开口:“林砚,听说你失踪了,我就过来找你。”   林砚温声道:“谢谢。”   沐澜不满道:“我老婆我自己会找。”   林砚凉凉地看向沐澜,沐澜又瞬间闭上了嘴,讨好地朝着林砚笑了笑。林砚听到左边的摩擦声,他扭头,望见顾烨亮晶晶的眼睛。   顾烨的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像是某种没有情感的AI ,又像是某类大型犬,直勾勾地盯着饲养者看:“林砚,我很害怕。”   林砚黑漆漆的瞳孔闪过诧异,询问道:   “为什么?”   沐澜蓦然变了神色,恶狠狠地看向顾烨。   顾烨的视线黏在林砚的身上,嘶哑出声道:“他们统计了失踪名单,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林砚好笑地动了动睫梢:“你是来找我的吗,谢谢你。”   顾烨张了张口:“没事,林砚。”   林砚没再说话,他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身,面前多出了好几个水袋。林砚微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他站起身,还没走出山洞时,和柏珩擦肩而过。   大半天光从两人身边倾泻而下。   柏珩垂了垂眼睛,冒出句:“死不了。”   林砚没说话,目不斜视地离开。   山洞外的雾霾白茫茫得一片,像是静止在半空的冬雪。   萧绯斜靠在湿润的树旁抽菸,水湿浸润后背的衣服,火光明明灭灭中,他似乎又出现了幻觉。   白雾里冒出个影子,勾勒出清瘦的身影。   萧绯微顿,眼圈发红,不自觉熄灭了烟。   林砚没搭理萧绯,他咬着奥罗拉统一配备的清新剂,捧了把雪清洗了面颊,顺带洗了洗满脑子的混沌。   林砚瓷白细腻的面颊上敷着雪,雪花从他的睫毛上簌簌而落,连往常殷红的唇瓣都平铺了雪,透出些粉意,整个人干净清瘦,像是春日里抽条的嫩芽,又像是挂在树梢上的新雪。   萧绯凝视着林砚。   他像是一场幻梦,像是午夜里一场旖旎的美梦。   萧绯在头痛欲裂里眼睁睁地看着幻梦消失。消失之后,萧绯只余留空荡荡的失落。   萧绯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母亲佐伊的话。   ——小绯,我不是恨你,只不过,爱得太过痛苦。   雾霾散发之前,还是不要离开山洞。   林砚查看完阿特肯斯的雾,脑海清醒后,他重新回到了山洞,特意避开了火光周围的男生,他安静地垂着眼睛,坐在阴影处。   时间消弭在白雾的溶解上,火光逐渐偏移在林砚的周围,他的身边又重新围满了形态各异的男生。   萧绯提着猎枪,他拎着白狐,走进山洞时,第一时间察觉到山洞内诡异的气氛。   没人说话,山洞里的气氛像是把弯到极致的弓,岌岌可危的维持最后的平静,又带着难以描述的紧张,似乎在警惕对方的动作。   林砚没看任何一个人,黑眼睛注视着火光,脸上没什么情绪,偏高的眉骨阴影落在面颊上,眼尾却像是把小鈎子,有种冷淡的魅意,偶尔眼皮上浮现出红意,带着些可怜的破碎感。   杂糅的、矛盾的。   可怜又可恨,可爱又可憎。   萧绯一时没回过神,白狐即将挣脱他的手时,他忽然回过神,拎紧了白狐,视线却无意识地落在林砚怀里的小雪豹。   他微愣,微不可查地放了放手中想充当食物的白狐。   白狐挣开萧绯的手。   阿特肯斯的生物很有灵气,尤其是狐狸这种生物,黑眼睛一转,就知道那个人最好说话,甩着尾巴,直接钻进了林砚的怀里。   被碰瓷的林砚微惊。   小雪豹探出脑袋,清澈地看向小狐狸。   萧绯盯着林砚诧异的视线,他蓦然回过神,蜷缩了下指尖,手中的猎枪满是凉意,他将猎枪背在了身后,随意坐下。   火光微微照亮林砚漂亮的面颊,他垂着眼,有些想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蓦然冒出急切的脚步声,好半响,一个猛子,扎进了山洞。   后勤人员下发了失踪名单。   伊桑恐慌地盯着失踪名单上林砚的名字,他跑了好久,不抱希望的时候,蓦然望见了林砚,胸廓重重的起伏下,声音带着哭腔:   “林砚,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话音刚落,骤然感受到强烈的排斥感。   好几双不同瞳色的眼睛落在伊桑的身上,像是动物世界排斥其他雄性靠近领土的强侵略性和独占。欲。   伊桑的头皮发麻,他蓦然一惊,才看清了山洞里的场景。   五个身形高大、体格强。健的男生性格不同,神情各异,连发色和瞳色也完全不一样,却几乎以包围的状态,围坐在林砚的身边,像是守护珍宝的野兽,无差别的攻击着其他人,散发著强烈的排外感。   林砚像是个漂亮的小羊羔,懵懵懂懂地望向他。   伊桑心脏霎时提到嗓子眼,几乎能预见白菜被野狗顺走的场景,他一怒之下,怒了下,又不敢说话,只好拉出个似笑似哭的笑容,还是林砚朝伊桑弯了弯眼睛,解释道:   “我的手机和通信设备全坏了,没有联系你。”   “谢谢你,伊桑,外面雾气消散了吗?”   伊桑连忙地点了点头,跑到林砚的身边,强行压抑着哭腔:“原来通信设备和手机都坏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林砚,吓死我了。”   林砚安抚他道:“我没事。”   似乎察觉到毫无威胁。   山洞里那股强烈的、不满的凝视感蓦然间消散,像是骤然被套上锁链的野兽,被人强行关进了笼子里,不敢发出激烈的动作,只能面露垂涎地盯着玻璃罩里的山荷叶花。 第61章 暑期   阿特肯斯之旅有惊无险,二年级学生重新回到了奥罗拉,将要迎来本学期的期末考。   匿名论坛上一片唉声叹气。   【主题:期末考】hot   【1L:奥罗拉拿我当邦联人整呢】   【2L:安德尼上将发布了雪山生存训练的成绩,第六天淩晨三十分五十六秒钟,L登顶了Q区】   【3L:自惭形秽,L好像每次都是第一】   【4L:L学习成绩一般】   【5L:那是过去式了,这学期L是加分考试的第一名,他天天去图书馆和实验室,估计期末考试能一雪前耻】   【6L:真努力还是假努力,期末考试一探究竟】   【7L:L的蛊术越发精进了,我只看了L一眼,心脏就一直在跳,还喘不过来气。】   【8L:楼上,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   【9L:L好温柔。我高原反应严重,L还帮忙给我递药递水,甚至还告诉我水源和民宿的位置】   【10L:楼上还真是好命呢】   【11L:L的毅力和专注力强悍,好像认定一件事情后,就会不留余力地往前走】   【12L:我也见到L了(附一段视频)】   ……   阿特肯斯的天空呈割裂状,灰沉和暖黄各盘踞一方。林砚坐在两边天色的交界处,修长的双腿自然下垂,细白的两指捏着护目镜的一端,上移到头顶,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   他安静地摸了摸怀里小雪豹毛茸茸的脑袋,弯了弯眼睛,笑意柔和,像是弯月沉入水底,散发淡淡的莹润和温柔。   拍摄者很明显地晃了下相机。   画面像是揉皱的纸张,模糊的像素里,林砚蓦然抬起头,手背上鼓起了黛青色的血管,黑眼睛锐利又准确地直视着拍摄者的方向,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拎起拍摄者暴打一顿的冷硬凶悍感。   没过三秒,画面重新归于漆黑。   ……   【13L:求偶遇教学】   【14L:估计是一路跟踪偷窥的】   【15L: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16L:?丧尸侵袭了?】   【17L:主。人】   【18L:联邦没有奴。隶哈】   ……   ——此贴已被管理员删除——   匿名论坛闹翻了天,满屏不可言说。一觉醒来的管理员天都塌了,任劳任怨地纠正了学生们的错误称呼,忙活了大半天,还是忍不住封锁了帖子。   网络上虽然反了天,但现实里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早起的雀鸟有虫吃,早起的阿砚有书读。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砚往返于废弃图书馆和实验室,按部就班地着手复习期末考试重点,他甚至抽空浏览了联邦的历史。   奥罗拉新下发的夏季校服是束腰式。   一圈腰带束紧了林砚偏薄窄的腰身,侧腰的位置垂着漂亮的编织绳,他卷起了一截衣袖,肤色瓷白细腻,小臂线条流畅分明。   林砚没回座位,他站在书架旁,安静地翻看着联邦历史书。   《联邦历史》出版于三十年前,是弃理从文的考古学家耗时小半生编纂出来的书籍,据说作者很喜欢在书里夹杂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来记录历史的变迁。   林砚看书的时候,顺带破解了几个数学题。在林砚破解第三十五道题目时,他视线微顿,又认真地看了遍题目。   ——伯特教授从来不讲这种数学题。   但林砚未穿书前,朗洛小镇的支教老师喜欢讲这类题目,据说是数学考试的“宠儿”。   林砚往后翻了几页,视线蓦然抓住一行字。   ——诺奖得主丹尼尔先生经过半生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理论是谬论。   林砚反覆地阅读着这句话,心里突然冒出了个猜测。   如果他不是穿书呢,他只是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穿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   这样的话,也能解释明白,奥罗拉规定的学业目标和支教老师考上的研究生学术要求基本持平——不是奥罗拉为难学生,而是未来的学术成果本来就比过去的高出一截。   林砚动了动睫梢,他将这道题目分别发给伯特教授、伊桑和伊萨克,平复了下思绪,关上了书,他抬起乱七八糟的脑袋,撞上沈涅湛蓝色的瞳孔。   沈涅没再穿沈家的特制服饰,他穿着奥罗拉的校服,褪去了假人似的悲悯,朝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我过来给你送数据。”   林砚顿了顿,他接过数据,郑重道:   “谢谢。”   两排书架的空间并不狭窄。   沈涅靠近林砚,视线盯着《联邦历史》看了几秒,又望向林砚:“我还有几本没被篡改过的历史书,下次拿给你。”   林砚动了动眼睛,盯着沈涅看了几秒。   沈涅的颧骨附近还有些淤青。   本来是想凑到林砚面前装可怜的淤青,此时被林砚盯着看,沈涅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他有点想遮住自己的脸,突然听到林砚轻飘飘的声音。   “谢谢。”   林砚还在看他。   沈涅滚了滚喉结,嘶哑道:“没事。”   林砚忽然抬起手,素白的指腹按了下自己颧骨的位置,音色轻轻:“沈涅,你这里的淤青像个胎记。”   这话,像是在逗他玩。   沈涅呼吸微窒,错觉般地感受到林砚的指腹按压在他面颊上的柔软触感。   林砚不再看沈涅,安静地垂着眼睛,翻看数据。   沈涅望着《联邦历史》厚重的封面,好半响,才想起问:“是不是很可怜。”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视线轻飘飘地笼在淤青上,诚恳道:“不可怜,有点滑稽。”   沈涅颧骨上的淤青瞬间变得滚烫。   不像是胎记,更像一种烙印。   沈涅笑了下,垂着眼睛,随着林砚的目光,安静地浏览书籍,目光凝在团团黑字上,在林砚翻书的空隙里,轻声道:   “那你被逗笑了吗,殿下。”   林砚歪头望向沈涅,轻飘飘道:“应该没有。”   沈涅放轻呼吸,笑了下:   “那我再接再厉。”   好半响,林砚收到了伯特教授三人的消息。   ——这个类型的数学题理论公式被认定是一种谬论。   林砚思索了片刻,他抬起一点眼皮,看向沈涅,指了指书面的数学题,语气平淡:“你会做这个数学题吗?”   沈涅接过林砚手中的钢笔:“我试试。”   沈涅刚才根本没在看书,他接过笔,简单扫了眼数学题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早在二十年前,这道数学题的理论公式就被推翻了——联邦数学教研组不会再印刷类似的题目。   沈涅眸色动了下,他没说话,重新推导了错误的理论公式,套进题目,开始解题。   洋洋洒洒的一大串,像是乘坐错误的轨道,误打误撞来到正确的地点。   林砚始终凝视着沈涅的笔迹,他似乎又回到了窄窄的小屋,大小孩子窝在一起,打着呵欠地浏览着支教老师的笔迹。   支教老师没好气地敲了敲黑板。   【这可是常出题。】   原来到了现在,这道题是谬论。   沈涅写出最终答案,他偏头看向林砚的黑眼睛,解释道:“这个理论公式被推翻了。”   林砚望着草稿纸上熟悉的公式,脸上没什么情绪,睫梢颤了颤,轻声道:   “我知道,我会记得。”   沈涅察觉到林砚的情绪不太对。   像是蝴蝶遇水,蝶翼沉重,却不得不负重而行。   沈涅心脏霎时疼痛,他注视着林砚,神色难得露出些无措,语无伦次地分析着特利安州的情形:   “特利安州目前封锁。估摸两个月,联邦民众会知道边境线的情况。到时候,议院会重新讨论主战和主和。无论是哪一个选择,特利安州的驻军军团和医护人员会增加人手。这个时候,我能带你过去。或者,等特利安州风波平静,你再去塞壬小镇,或者说,它之前的名字,朗洛小镇……”   林砚安静地听着沈涅的话,朝沈涅弯了弯眼睛,眼底似乎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沈涅话语戛然而止,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眼睛,心脏怦怦直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顺着竿子往上爬:   “殿下,我也会记得。”   。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没有再思考朗洛的事情,他不想浪费这 个学期的学习成果,重新投入了期末复习。   日复一日的坚持是有成果的,林砚超额完成了每日的学习任务。   奥罗拉的选修课向来先结课,布鲁克教授的考核目标很简单,只需要骑马绕着马场跑上半圈,就算达标。   林砚安静地听着讲解。   白金色的马术服妥帖地修饰出林砚高挑修长的身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两腿夹住马肚,微风吹起他的发尾,驱散了冷淡的气质,眉眼意气风发,提前跑完任务目标。   枣红色小马又吃了满嘴的土。   林砚好笑地半蹲下身体,用井水洗了洗枣红色小马。他敲了敲小红的脑袋,严肃道:“不许再吃了。”   小红眼巴巴地盯着林砚,甩着满身的水,就要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急忙用手按住小红的脑袋,故意冷着一张脸,严肃道:“不许撒娇。”   林砚话音刚落,后背发凉,他警觉地扭头,撞见了柏珩偏灰的瞳孔。   柏珩坐在马场的必经之路上。   刚才还挤满人的草坪上没了其他男生。   周遭空旷、安静。   隔壁篮球场上篮球被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怦、怦怦、怦怦怦。   奥罗拉的天边氤氲出难以描述的灰蒙,似乎分毫不差地涌进柏珩偏灰的眼睛里面,柏珩支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他穿着冲锋衣,微抬着下颌,视线阴森,有种难言的、纠缠不休的阴郁男鬼气质。   林砚盯着柏珩看了两秒,确保柏珩不会莫名其妙开枪后,他快速给枣红色小马收拾干净,目不斜视地踏上台阶,离开马场。   柏珩全程没说一句话。   林砚却总觉得有道黏腻的视线盯着他,像是密匝的蛛丝裹缠住他的全身,似乎随时趁他不备,勒紧他的脖颈,吸取他的鲜血。   林砚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领带,他重新回到了废弃图书馆,开始忙碌的备考之旅。   偶尔,流浪猫大人会例行视察林砚的寝室,东看看西看看后,满意地点了点猫脑袋,钻进林砚的怀里,林砚摸了摸毛茸茸,单手敲击着键盘,面无表情地写着各科论文。   更多时候,林砚独来独往,他很享受独处的时光,读书学习进步,像是一块不断汲取水分的海绵,茁壮成长。   离考试日历还剩下十天的时候,林砚决定再重新复习一次各科实验。   为了防止电火花的伤害,林砚戴上了护目镜,只露出一截冷白偏窄的下颌,分毫不差地连接着电路,像是一个冷静的、初生的小电工机器人。   林砚处理完实验室废品,背上单肩包,离开实验室,迎面撞上了顾烨。   顾烨神情冷漠,金瞳竖起,像是只阴森的兽类,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饲养者。   林砚礼貌询问道:“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林砚的身体里散发著可靠近的信号。   顾烨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砚,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凑到林砚身边的时候,金瞳竖起,脑袋发晕。   好香好香好香。   顾烨的身体滚烫,面上毫无变化,一板一眼道:“林砚,我想你了。”   林砚满脑袋问号,还没说话。   顾烨又道:“林砚,你身上好香。”   林砚不止一次听到顾烨的这种言论,他实在摸不着头脑,奇怪地闻了下衣袖。   根本没有味道。   林砚平静道:“顾烨,洗衣粉链接已经发给你了。”   顾烨像是只纯种的、毫无智商的野兽,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努力遣词造句:“林砚,不是洗衣服的味道,是你的味道。”   他补充着,平直的声线里似乎带了些得意:“只有我能闻到。”   林砚脑袋上的问号越发清晰,眼尖地发现顾烨脖颈密集的小红点,他看了两秒,询问道:“你是发病了吗?”   燥热越发严重,几乎裹住顾烨的全身,他满脑袋浆糊,金瞳本能地望着林砚,根本没听懂林砚的话,听话地点了点头。   林砚冷静地拿出了手机,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顾烨金瞳倒映出林砚素白的手指,瞳孔放大了些。   好香好香好想舔好想舔。   顾烨吞了吞唾液,面上丝毫不受影响,神情冷漠,判断不出来林砚的话,只能听话地一直点头。   得到顾烨许可后,林砚拨通校园急救热线。   看起来智商等同于小。狗的顾烨终于被送上红十字。   林砚转身离开。   主治医生眼尖地认出了林砚这个漂亮的同学,更别说他手底下的实习生一个个恨不得将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他瞪了眼这些颜控的实习生,轻咳一声,询问林砚:   “你当时可是开放性颅脑损伤,不是说让你隔一个月就来校医院拍片吗?”   就这样,林砚被殃及池鱼,无辜又茫然地坐上了救护车。   顾烨似乎终于唤醒了神智,金瞳竖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的脑袋看。   林砚心里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顾烨可能是丧尸,专门吃人脑。   林砚险些被自己逗笑,默不作声地拉开了和顾烨的距离。   顾烨没有动,肯定道:“林砚,你的脑袋上没有伤。”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伤早就好了。”   顾烨又道:“疼不疼?”   林砚摇了摇头:“没事。”   人。机般的诡异对话终于结束了。   中途,林砚电量不足,他靠在墙面上,眼皮略微泛起红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救护车安稳地开到了校医院的内部。   林砚领着单子,去拍了个脑部CT。   林砚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没去占医疗资源住在病房,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走来走去的人群。   直到顾烨蓦然站在了林砚的面前。   护士小姐小跑到顾烨身边,她望向顾烨,平复着呼吸,小声道:“同学,你的病房在109。”   顾烨金瞳竖起,似乎没反应过来。   林砚瞥了眼顾烨,不轻不重地踢了下顾烨的小腿,轻声道:“说话。”   顾烨蓦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护士小姐,冷漠道:“对不起,我一会儿再过去。”   护士小姐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她走了一半,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转过头,对上了林砚温和的眼睛,脑海里蓦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漂亮同学又换猫了?   不对,是换狗了,好像还不对,是换人。   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了护士小姐的脑袋,她甩了甩脑袋,努力地将这种想法归结于睡眠不足。   好在,主治医生很快喊到了林砚的名字。   顾烨像个尾巴似地跟着林砚。   主治医生没说什么,他抬了抬眼镜,和蔼道:“CT结果没什么问题,看来恢复得很好。”   林砚认真地聆听着主治医生的话。   顾烨化验的项目比较多,单子还没出来。主治医师针对林砚,说了一段长长的医嘱,他见顾烨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砚,下意识要开出专治百病的黄色药片。   伊萨克紧急地拿着顾烨的化验单子递给主治医师。   某种细胞含量不合常理的升高。   主治医生皱了皱眉,拿出听诊器,准备给顾烨做体格检查。   顾烨没有疼痛面容或者慢性病容。   他除了视线紧紧盯着林砚之外,看上去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林砚没什么事情,被赦免出院。   他刚起身,顾烨就像只小尾巴似的缀在林砚的身上。   刚戴上听诊器的主治医生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林砚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顾烨,冷声道:“坐好。”   顾烨瞳孔略微放大,目光紧紧抓住林砚,慢半拍地坐在椅子上,声线平直:“好。”   林砚的视线落在顾烨的身上。   顾烨立刻坐直身体。   林砚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温声道:“老实听医生的话。”   顾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砚看,浑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些,他听话的点了点头。   林砚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主治医生满脑袋问号,但好在病人终于配合治疗,他摇出脑袋里的问号,有条不紊地展示着自己的专业知识。   林砚还没走出校医院,怀里就扑了个毛茸茸,他弯了弯眼睛,下意识地顺平流浪猫炸起的毛。   伊萨克连忙追上了林砚,喘着气,提示林砚:“林砚,爱尔德家族很可怕。”   似乎这句话已经击溃了伊萨克所有的勇气,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句字词,脑海里无意识地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爱尔德所有后辈都被锁进屋子里。   周遭漆黑安静,满屋子的骨头模型,只有通过考核的孩子才能离开屋子。   他拚命地学习,拚命地学习。   和他同期的孩子却一个个凋零。   只有顾烨,几乎是天才中的天才。   大山压在第二名伊萨克的身上。   他的父亲沉在黑暗里,失望地望着他,反覆地摇着头:“顾行止凭什么那么好运?生得儿子都是天才,而你呢,顾烨比你小上两岁,你连一个奶娃子都赢不了。”   爱尔德家族信奉电击能唤醒人类的大脑中枢。伊萨克的父亲更是虔诚的信徒,伊萨克被绑上了刑台。   伊萨克开始握不住手术刀。   他被赶出了爱尔德家族。   过往像是片沼泽,拉扯着他的全身。伊萨克握紧拳头,手脚不自觉地颤抖,面部憋得通红,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唇,拚命地想要说出话。   林砚察觉到伊萨克的情况不对,他边查找医护人员,边掰开伊萨克的拳头,冷静出声:“伊萨克,深呼吸。”   伊萨克下意识的自。残被人打断。   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抓住浮标,伊萨克使劲地握住林砚的手,随着林砚的气息,勉强深呼吸。   林砚没有松手,他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像是蒙了层柔和的光晕,温声安抚道:“你做得很好,伊萨克,保持冷静。”   好半响,伊萨克缓缓恢复正常,视网膜接触到林砚的面容,他愣了愣,才发觉还握住林砚的手。   像是高悬的弯月突然落进怀里。   伊萨克心脏怦怦跳了两下,他嫌弃自己脏,蓦然松开了林砚的手。   林砚的腕部突兀的红了一圈。   伊萨克面部涨红,不停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温声道:“没关系。”   林砚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他蓦然抬起头,隔着玻璃幕墙,撞上了顾烨竖起的金瞳。   顾烨像是被圈禁的兽类,瞳孔放大了些,似乎意识到林砚的视线,蓦然躲进窗帘里,冰凉的墙壁勉强压下了顾烨的燥热,他恢复了些神智,无意识地竖起金瞳,想了好久,才意识到,林砚刚才好像说了句话。   字词在顾烨的喉管里翻滚了两下,好半响,他学舌般地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听话。”   。   这个小插曲过后,林砚重新恢复了日常作息。   新啰苏达州逐渐迎来了夏日,浓郁的绿意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奥罗拉,举目眺望,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阴森。   伴随着簌簌花开,林砚带着绿意的祈祷,踏入上考场,完成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的内容还算简单,林砚弯了弯眼睛,安静地踏出考场,耳边刚好落下朵花,就像是他也随着嫩叶抽芽生长,开出细弱漂亮的小花。   期末考结束后,林砚收拾了行李,他拿着车票,顺着人流,上了列车,戴上眼罩,像个小猫似的窝在位置,开始安静地睡觉。   林砚再次睁开眼睛时,换乘了另外一俩列车,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才发现艾普利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林砚给艾普利道歉后,他认真地回覆着列车的时间。   艾普利的消息很快闪了出来。林砚耳机坏了,他只能语音转文本,认真地辨别着艾普利的话,耐心地回覆着艾普利的话语。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长时间。   另一端的艾普利望着手机显示屏上迟迟无法发送的图片,她颓丧地垂了垂脑袋,眼尖地发现列车即将到站的声音,眼前一亮,背着卢卡斯,偷偷摸摸和林砚数着倒计时。   倒计时“一”的时候,列车到站的声音响起,图片转着红圈终于发送成功。   林砚推着行李箱,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艾普利和卢卡斯的合影。   背景图是春雪,艾普利扎了两个小辫子,卢卡斯还是寸头。   林砚正欲细看,听到艾普利的声音。   “阿砚哥哥。”   林砚抬起头,隔着茫茫人海,和这对兄妹对视了眼。   手机上的照片上似乎活了过来。   只不过,背景图从春雪替换成了青翠的葡萄藤。   就好像林砚从未离开一样。   手机延迟的信号终于发送,林砚下意识语音转文本。   【阿砚哥哥,下次,我们能一起拍吗?】   林砚动了动睫梢。   艾普利跟个小旋风似的撞进林砚的怀里,卢卡斯自觉拎起林砚的行李,三人结伴回了阁楼。   卢卡斯的朋友温随在帮忙照看蛋糕店。   温随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跟林砚打了个招呼。   林砚朝温随点了点头,推着行李箱上了二楼。   风尘仆仆的林砚急需洗澡,他像是条搁浅的鱼,大量缺水,都快吐出求救的泡泡了。   林砚换了件休闲装后,重新回到了楼下蛋糕店。   卢卡斯光着膀子,露出八块腹肌,眼睁睁地望着林砚下楼,条件反射地将套上背心,背心套到一半,脑袋里突然冒出个疑问。   林砚和他都是男的,他为什么要挡住自己?   卢卡斯这么一想,动作扭捏地重新脱了背心,他又转念一想,都穿一半背心,脱掉显得很心虚,他又快速地穿上了衣服。   林砚奇怪地瞄了眼卢卡斯。   艾普利睁着大眼睛,端着新品蛋糕让林砚试吃。   林砚接过盘子,轻声道:“谢谢艾普利。”   不可否认,卢卡斯很有做蛋糕的天分。   林砚安静地吃了会蛋糕。   艾普利哒哒地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卢卡斯也不见了踪影。   新上任的店长阿砚坐在壁柜旁边,售卖着小蛋糕。艾普利跑了两趟楼梯后,安生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脚利落地收尾了蛋糕店的后续工作。   楼梯安装了明亮的灯泡。   林砚推开门,发现客厅里挂满了闪烁着的星星灯。卢卡斯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利走出来,他不好意思道:“艾普利非要装这么幼稚的灯。”   艾普利嘟着脸:“怎么幼稚了,多漂亮啊。”   她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看向林砚:“阿砚哥哥,很幼稚吗?”   林砚弯了弯眼睛,安抚艾普利:“很漂亮。”   艾普利霎时充满了精力,她涨红着一张脸,用力地鼓掌,语气明快:“欢迎阿砚哥哥回家。”   卢卡斯尴尬道:“欢迎回家。”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卢卡斯端上了满桌食物。艾普利哒哒地从冰箱里拿出来甜酒,乐呵呵道:“阿砚哥哥,就是这个甜酒,超级好喝。”   卢卡斯怒目圆睁:“小鬼,你又喝酒。”   这对兄妹还没胡闹一遍,阁楼上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卢卡斯自觉站起身,打开门:“你也放假了?池署医生让你帮忙过来送药?”   艾普利是早产儿,一换季就容易生病。   沐澜应了声,他熟门熟路地走进阁楼,朝艾普利弯了弯绿眼睛,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记得按时吃药。”   艾普利顿时起身,礼貌地给沐澜端了杯甜酒,胆怯道:“沐澜哥哥,我哥哥酿得酒。”   沐澜接过一次性酒杯,和善地应了声。   他直接占据了林砚身边的沙发,目光在林砚身上转了圈,讨好地笑了下:“哥。”   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礼貌地应了声。   卢卡斯总感觉沐澜和林砚的关系又变了,从诡异变到了亲密又古怪,他听到过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林砚问沐澜要过一大笔钱。   “哎呦喂,这天底下啊,除了情人,谁会给另外一个人那么多钱?”   卢卡斯震惊诡异地思考着两个男人的情人关系,思考了半年,觉得还挺有理。   但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目前,更不对劲了。   这算是什么?   算是一对突破世俗的爱人吗?   卢卡斯想了大半天,他忽略心里的不舒服,努力地思考起沐澜和林砚的未来。   不对、不对,两个男人,这算是嫁还是娶啊?   卢卡斯可怕地闭了闭眼睛。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下结束了。   沐澜自告奋勇地去洗碗,卢卡斯去搬货,林砚给艾普利带了几本小学数据,他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辅导艾普利写作业。   艾普利的数学能力得到了突飞猛进,她不再纠结长长的前缀,准确地圈到了数字,写出正确的答案。   林砚趁着空隙,回覆了伊桑的消息,他安静地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上透着层莹润的粉意,偶尔垂头给艾普利讲题时,会不自觉地放缓声音,听到回覆后,眼底无意识地流淌着笑意。   沐澜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占据了林砚旁边的位置,低低出声:“哥。”   林砚百忙之中抽空瞥了沐澜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沐澜安生下来,他支着脑袋,盯着林砚的侧脸看,绿眼睛里带了些痴迷。   好在,艾普利很快写完了作业。   小孩子不经熬,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迷糊道:“阿砚哥哥,我回去睡觉了。”   林砚目送着艾普利进了房门,他扯了扯衣领,肩背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瞄了沐澜一眼:“你不回去吗?”   沐澜滚了滚喉结,将视线从林砚身上移走,面颊上落了两层晕红,低低出声:“哥,我想睡你房间。”   推开门的卢卡斯骤然听到了这句话,满脑袋问号地看向沐澜,奇怪道:“你不是在池署医生那里住吗?”   沐澜蓦然阴鸷地看向卢卡斯。   林砚踢了下沐澜的小腿,沐澜才移开视线,他似乎回过神,讨好地朝林砚笑了笑,站起身,和善道:“我开个玩笑。”   他走到门口,似乎又想到什么,探个脑袋看向林砚,挥了挥手:“哥,晚安。”   卢卡斯关上了房门,脑袋问号更重。   好诡异,沐澜刚才是这个神情吗?   没人能解答卢卡斯的疑问,林砚甚至一句话没说地离开了客厅,回到了房间。   维那木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林砚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后,开始搬着凳子,和卢卡斯学习做蛋糕。   卢卡斯实在是个暴躁的老师。   当林砚将奶油小熊做成了奶油糊糊的时候,他看着卢卡斯的怒容,心里偷偷冒出个想法。   艾普利生怕他们生气,连忙放弃作业,凑到奶油糊糊面前,睁着眼睛,努力道:“阿砚哥哥做得是小狗。”   林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艾普利松了口气,欢呼道:“阿砚哥哥做得好成功。”   林砚认可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好在林砚已经逐渐掌握了技巧,他在蛋糕房呆得时间比较长,浑身都沾满了蛋糕香气,神情认真严肃,瓷白的面颊上有不小心涂上去的奶油,黑眼睛蒙了层水润,看上去呆呆的。 第62章 争抢   好在蛋糕店关门前,林砚成功地做出了熔岩蛋糕。卢卡斯严苛把关后,满意地将它挂在了售卖处。   卢卡斯为了不浪费食物,加工了之前的失败品。三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桌子上类似冰淇淋的糊糊。   艾普利率先盛出一大块塞进嘴里,眯起眼睛,乐呵呵道:“是甜的。”   林砚安静地吃着糊糊,认真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见状,放心地咬了口。   甜腻丝滑的糊糊滑进喉管,他差点变成喷射状的水笼头,艰难将糊糊咽下去后,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询问林砚。   “你加了多少糖?”   林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指着旁边的配料表,黑眼睛认真又纯粹:“五勺糖。”   卢卡斯面容扭曲了下。   艾普利凑到配料表面前,认真道:“卢卡斯哥哥,你上面的配料表就写得是五勺糖啊。”   卢卡斯面露震惊,他扒过来配料表,反覆对比,不可思议道:“我明明写得是三勺糖啊。”   艾普利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长吁短叹地支着脑袋:“卢卡斯哥哥的狗爬字又精进了。”   林砚认可地点了点头。   卢卡斯望着两双真诚的眼睛,气得想拿奶油上吊——算了,还是不浪费粮食了。   除了偶尔送药,几乎不来阁楼的沐澜又跑来了阁楼,他熟门熟路地进门,绿眼睛瞥了眼桌面上看不出形状的蛋糕,凑到林砚身边,和善问道:“这是新品吗?”   卢卡斯面无表情道:“这是林砚做的新品,我不是他的师傅。”   沐澜突然变了脸色,绿眼睛幽幽地看向卢卡斯:“你竟然让我哥做这种事情……”   沐澜话还没说完,他的视野里突然冒出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部还有圈不太明显的红痕。   沐澜无意识吞了吞唾液,望向林砚,讨好地笑了笑:“哥。”   林砚将碟子放到沐澜旁边,温声道:“你尝一尝。”   沐澜顺着竿子往上爬,又凑近了点林砚,绿眼睛在林砚锁骨处的白。腻停留了会,滚了滚喉结,低低出声:“好的,谢谢哥。”   卢卡斯看着几乎把蛋糕占为己有的沐澜,脑袋里冒出个问号——这难道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卢卡斯摸不着头脑地站起身,去厨房做饭。艾普利放下勺子,她看着沐澜狼吞虎咽的样子,小声对林砚道:“沐澜哥哥没吃饭吗?”   林砚摇了摇头,他起身帮卢卡斯拿出了冰箱里的存货,望着卢卡斯做饭的动静,放心地离开了厨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沐澜似乎对艾普利说了些什么。   艾普利抱著作业本,哒哒地跑进厨房。   林砚没在意,他随便开了个电影。   沐澜自觉凑到林砚身边,他闲着没事干,一会儿给林砚泡咖啡,一会儿给林砚剥葡萄,完全把阁楼当成自己家。   林砚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拒绝了沐澜的服务,沐澜终于安生了会,一时间,客厅内只有演员急切地诉说苦水的声音。   厨房里,艾普利坐在凳子上,小声道:“你不懂哥哥,沐澜哥哥给我说,他和阿砚哥哥是情侣。”   卢卡斯莫名其妙地看着艾普利:“林砚也是这样说的?”   还没等艾普利说话,卢卡斯骤然意识到不对,目眦欲裂地看向艾普利:“你竟然知道什么是情侣?哪个臭小子给你说的?”   艾普利举起手,老实道:“我们老师说了,情侣关系就是男孩子要照顾女孩子。”   卢卡斯松了口气,麻木地提醒:“林砚和沐澜都是男孩子。”   艾普利眨了眨眼睛,她藏不住事情,隔着一道玻璃幕墙,瞪大眼睛望向林砚和沐澜。   林砚坐得端正,黑眼睛盯着看着电视,他做什么事情,好像都特别认真,认真到有些严肃,看上去有点呆。   林砚看了会,慢半拍地拿起盘子的葡萄,正准备吐核的时候,面前突然多出双手。   林砚顿了顿,难以形容地看向沐澜。   沐澜讪讪地收回手,他还在吃蛋糕。   林砚偏头盯着沐澜看了几秒,雪白的侧脸映了层昏黄的光晕,有种温暖又柔和的错觉,轻声道:“别吃坏肚子。”   艾普利隔着玻璃定定地看着林砚,她蓦然转身,严肃地看向卢卡斯,认真道:“我明白了,哥哥。”   卢卡斯没理她。   艾普利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捧着脸:“阿砚哥哥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内心软软呆呆的,和葡萄一样,肯定甜滋滋的。沐澜哥哥能保护阿砚哥哥的话,是沐澜哥哥的荣幸。阿砚哥哥这么好,所有人都要保护阿砚哥哥。哥哥,你也去保护阿砚哥哥。我长大了,我也去保护阿砚哥哥……”   卢卡斯在和炒菜做斗争,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艾普利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突然冒出一句话:“唉,老师说,她最喜欢救风尘了,尤其是标配的,赌博的爹爹,重病的妈妈,长不大的弟妹和破碎的他……”   卢卡斯习惯了她这种跳话题的速度,似乎听到什么东西,震惊地看向艾普利:“你们老师怎么回事?天天给你们讲这些东西?”   艾普利摇了摇头,蓦然站起身:”算了,和卢卡斯哥哥说不清。”   卢卡斯追上艾普利,恶狠狠道:“小鬼,你说什么?”   这顿饭又在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深夜,阁楼西北角的房间散发著淡淡的萤光。林砚没有睡觉,他在查看联邦军事学院的招生对象。   联邦按照军种的类型分为海军、空军和陆军学院,招生对象为18~20岁的青年,要求高中毕业并完成四年大学预科课程。   林砚又点开了空军军事学院的官网。   ——高二成绩优异的学生可能通过特殊项目获得提前入学的机会,特殊项目包括“天空计画”或“天空训练”。   林砚眸色动了动,默默记下报名时间。   既然普通人无法踏足特利安州,那军校生会不会能进入特利安州?   林砚查到自己想要的数据后,没再耗费其他心神,直接关了计算机,开始睡觉。   维那木的时间飞速流逝,林砚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糕点师傅。   艾普利和同学野餐的时候,林师傅还做了好几袋杯子蛋糕,艾普利下午回来的时候,身后缀着一大堆小朋友。小朋友们眨巴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师傅,林师傅只好又做了些茶点。   小朋友安静地盯着林砚看,眼睛亮晶晶的,和小夥伴以脑电波交流。   艾普利一个没看住小夥伴。金发碧眼的小宝宝抱住了林砚的腰,弯着眼睛,甜腻道:“漂亮哥哥,你跟我回家吧。”   被偷家的艾普利气急败坏地拽着金发碧眼的小夥伴:“不可以,是我的哥哥。”   其余小朋友一窝蜂地加入了战局。   林砚故意冷下一张脸,冷冷地望着小朋友们:“坐好。”   林师傅的气势很足。   小朋友暂停了手中的动作,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林师傅。   林砚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不听话的孩子不是乖宝宝。”   金发碧眼的小朋友霎时坐正,举起小手:“我是好宝宝。”   林砚将杯子蛋糕塞给金发碧眼的小朋友,弯了弯眼睛,声线放缓:“好宝宝。”   争着抢着做好宝宝的小朋友们眼巴巴地盯着漂亮哥哥,羡慕地想——艾普利好像真没说错,她的哥哥是香香的软软的温柔的。   林砚好不容易送走了小朋友们。   卢卡斯送货回归,锁上了阁楼的锁链。   ——angel蛋糕店暂时不营业哦,请客人们不要走空哦。   维那木像是一弯沉静的水流,舒缓又柔和。清晨的阳光穿透维那木亮蓝色的墙体,光线反射在明黄色的窗框,整个维那木小镇像是笼着层梦幻的光晕。   镇民休息了一夜,推开窗户,惊奇地发现。维那木变了模样,原先墙角处堆积的苔藓和废弃桌椅完全被玫瑰铃兰花束取代,如梦如幻,像是迁徙到了童话世界。   镇民们飞奔着下楼,发出惊奇的声响。   “天啊,整个联邦的鲜花都莫名出现在了维那木。”   “好大的手笔。”   “妈妈,快看,地上有玫瑰花。”   ……   阁楼还陷入一片沉睡。   雀鸟“叩叩”地敲击着窗户,礼貌地单腿立在窗沿上,绅士般梳了梳身上的羽毛,等待着主人家提供食物。   卢卡斯和艾普利还在睡觉。   林砚放轻声音,慢悠悠地起了床,熟练地拿出些面包屑,分发给贪吃的雀鸟。林砚支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雀鸟啄食,他看了会,安静地站在窗边,翻看著书籍。   林砚刚看两页书,发现道强烈的凝视,他怪异地抬起头,视线扫了圈,没发现可疑的人影,倒是注意到了维那木的变化。   林砚眸色动了动,关上窗户,离开了阁楼,他没有目的地,随意地漫步在维那木的街道上,辨认着墙角的花草品种,拐弯的时候,撞见了沈涅。   沈涅温和地看向林砚,弯了弯眼睛:“假期快乐,殿下。”   他补充道:“我过来给你送塞壬的数据。”   林砚看向沈涅,他顿了顿,看向墙角的铃兰花,询问道:“是你放得花吗?”   沈涅弯了弯眼睛,平和道:“是我。”   他走在林砚的身边,主动地说起最近的事情:“殿下,我最近在忙特利安州的事情。议会的投票是先主和,但特利安州依旧被士兵封锁,近期不能踏足特利安州。”   林砚沉默了会:“谢谢。”   他盯着沈涅看了会,突然问:“每年十一月初,联邦空军军事学院会进行招生吗?”   沈涅蓦然明白林砚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声音怪异:“我可以说,没有吗?”   林砚沉默地看向沈涅。   沈涅顿了下,败下阵来,温声道:“林砚,特利安州很危 险,而且每年空军军事学院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   林砚没说话。   沈涅见林砚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温声道:“可以等你高中毕业,再报考空军军事学院的军事选拔。”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没什么情绪地翘起了唇角。沈涅有些心虚,他偏了偏头,还是坚持道:“林砚,我不建议你去特利安州,太危险了。”   沈涅顿了顿,强行转换了话题:“林砚,我能蹭一顿饭吗?”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没什么情绪道:“可以啊。”   不抱希望的沈涅骤然看向林砚,心脏无意识地跳了两下,他弯了弯眼睛。林砚没等沈涅说话,便先一步转身。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维那木的中心广场、浓绿的清池、亮蓝色的墙体,最后回到阁楼。   林砚熟门熟路地打开铁链。   沈涅眼尖地发现爬在石砌墙体的玫瑰藤蔓,他跟在林砚的身后,观察着石阶旁的灯泡,温声道:“下面可以再装一个灯泡,不然晚上的话,会看不清。”   林砚点了点头,他弯腰开锁。门被推开一角,裸露出客厅内的布局。沙发上坐着两个高大的男生,两个男生各占据了一半沙发,眼底翻滚着浓重的情绪,视线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   是柏珩和萧绯。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说话。   厨房里蓦然跑出道小小的身影,艾普利像个小旋风般地奔进林砚的怀里,清脆道:“阿砚哥哥,你的同学来我们家吃饭了。”   艾普利身后还跟着沐澜。   沐澜刚才似乎在洗菜,身上溅了点水花,他的动作随意自然,像是在招待客人,举手投足间,彰显著主人家的地位。   他望着林砚,似乎是等着妻子归家的丈夫,自然又熟悉道:“哥,你回来了。”   楼梯间只安装了一个白炽灯,正对着林砚的头顶,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灯光黯淡,林砚的身后是大片阴影,光线仅能照清林砚上半张漂亮的脸蛋,勾勒出清瘦的身形,林砚摸了摸艾普利的脑袋,没说什么。   从林砚身后的阴影里骤然冒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毫无顾忌的按住了门框,只差几厘米,就能揽住林砚的腰,这是一个极具挑衅的动作。   高大的男生站在林砚的身后,目光审视,温和地扯了扯唇角:“好巧。”   艾普利仰头看向沈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自艾普利身后的画面似乎是一场荒诞的默剧,沙发上的人影一个个站了起来,隐隐的躁动和不满宛如疫病般在人群们里蔓延开。   “咔咔”关节响动声,气氛像是紧绷的弓,稍有不慎,就能引发一场难以估摸的暴乱。   卢卡斯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林砚,你的同学来了。”   林砚点了点头,他如常地走进客厅,没什么情绪地扫了眼柏珩和萧绯,冷声道:“你们过来做什么?”   萧绯没说话。   柏珩又重新靠坐在沙发上,偏灰的眼睛正视着林砚,支着脑袋,懒散地笑了下:“怎么?只欢迎沈涅?不欢迎我?”   他没等林砚说话,转了话题:“我过来找沐澜。”   看好戏的沐澜身形僵硬了下,绿眼睛阴鸷地盯着柏珩看了几秒,又看向林砚:“哥,我和他没关系。”   好几道视线又重新转向林砚,颇有一幅要林砚主持公平的模样。   好在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紧绷的气氛隐隐放松了会。   艾普利站起身,飞奔打开房门,努力抬起脑袋,望着面前高大的男生,清脆道:“你好,欢迎光临,这里是蛋糕店。”   顾烨的金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砚,神情冷漠,一板一眼道:“我来找林砚。”   艾普利慢半拍地错开身体,高兴道:“阿砚哥哥,又有人找你。”   不出一分钟,客厅里的站位又变了。   林砚坐在圆桌旁的高凳上,四个身量高大的男生几乎包围式地坐在林砚的身边,视线阴鸷,骤然望了过来。   顾烨神情冷漠,他根本没有看林砚身边的障碍物,金瞳始终盯着林砚看。   气氛霎时绷紧。   客厅里还播放着电影,男主人公呜呜咽咽的渴求着爱人的垂怜。   林砚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扯了扯衣领,突然看向他们,翘起了唇角:“既然来了,就要做点事情,是吧,同学们。”   这样的好脸色。   短暂的寂静后,心脏霎时跳动了几下,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人影一个个从沙发上站起身,跟下饺子似的跟在林砚的身后。   厨房长卢卡斯被免除了职位。   不大的厨房里挤着五个高大的男生。   沈涅和沐澜是会做饭的,其他三人摸都没摸厨具,大少爷们第一次下厨,颇有些荒谬的手忙脚乱感。   糖拿成盐、开出烘焙按钮。   林砚长身玉立地站在厨房门口,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监工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这场闹剧。   动物世界里的雄性争夺伴侣的时候,总是不择手段、毫无顾忌的展示出自己强壮又完美的一面。   被争夺的伴侣在盯着他们看,或许在审视着他们的动作和能力,他们无意识地鼓足了劲儿,拚命地转动脑袋,尽快熟悉上手。   甚至连伴侣的目光都带了些温度,鞭策着雄性们的行动——不努力、懒惰的雄性是得不到伴侣的倾心的。   林砚盯着厨房的动静看了几秒,确保无误后,转身离开。   卢卡斯小声对林砚说:“林砚,让你的同学们帮忙做饭,是不是不太礼貌?”   林砚疲惫地支着脑袋,黑眼睛里蒙了层水光,淡声道:“他们喜欢做家务。”   卢卡斯望着厨房争抢主厨位置的男生们,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设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可能有的男生天生就喜欢做家务吧。   更令卢卡斯没想到得是,   林砚的这群同学甚至还承包了刷碗的工作,似乎熟练了业务,短时间内便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林砚没空搭理他们,他照例辅导着艾普利完成作业。艾普利认认真真地练习完一页大字,她眨了眨眼睛,抬起脑袋,发现林砚身边又围满一群男生。   像是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兽类,视线里带了些说不出来的绿光,紧紧抓着林砚。   林砚似乎毫不受影响,抬起一点眼皮,懒洋洋地看向旁边的沐澜,拿起盘子递给沐澜。沐澜还没拿起盘子里的葡萄,高处伸出好几双的手,争着抢着分走了盘里的葡萄。   艾普利叹息一口气,重新低头写作业。   ——阿砚哥哥的同学们都好可怜,家里连葡萄都没有。   。   又是新的一天,维那木的太阳照常升起。   阁楼里刚挂上营业的牌子,就迎来了不少高大的男生,男生们围坐在林砚的身边,静静地观察着林砚的动作。   热烈的视线完全没有在时间中消散,依旧冒着不增反减的绿光。   迫切地想要单独行动,引起雪人的注意,但又忐忑不安地心知自己,毫无成算。   艾普利写完作业,哒哒地跑到林砚身边,凑到林砚的耳边,悄悄道。   “阿砚哥哥,维那木的女巫塔开放了,我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林砚应了声,他站起身,刚走出两步,身后又跟了一群尾巴。   艾普利不高兴地鼓了鼓面颊。   ——他们没有家吗,怎么总是跟着阿砚哥哥?   林砚倒是没多少情绪。   小孩子健忘。   艾普利还没走出阁楼,便忘记了刚才的不高兴,她仰着脑袋,清脆道:“阿砚哥哥,女巫塔的门票是食物。我们老师说,这些食物要送往隔壁州区的孩子和流浪汉……女巫塔里是迷宫探险类游戏……”   林砚没怎么转过维那木,他甚至连女巫塔的位置都不太清楚,翻出了地图,认真地听着艾普利的话语,偶尔点了点头。   斜后角的萧绯眼尖地看到林砚的手机显示屏。   ——维那木女巫塔的具体位置。   萧绯皱了皱眉,怀疑地思考着。   林砚的家乡不就是维那木吗?他怎么还需要查找女巫塔的确切位置?   其他人自然没有萧绯的疑问,他们慢悠悠地缀在林砚的身后,凝视着林砚细白的脖颈,偶尔垂下脑袋时,耳后埋藏着的红痣,带着点暧昧的、不可言说的涩。情。   顾烨的金瞳甚至应激地竖起了起来。   略微加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林砚的周身。   维那木的女巫塔是哥特式建筑,保留了后战争前的古老模样,没有花费过多的维修费,导致墙体出现斑驳、年老失修的痕迹。   柜台小姐姐收取了食物,露出了职业微笑:“确认一下人数,是六人行,带着一个小朋友,对吗?”   林砚应了声。   柜台小姐姐利落地在纸上打了个勾,笑容满面:“小朋友在的话,建议不要选恐怖本。童话本和女巫本都可以选择哦。”   林砚询问了艾普利的意见,艾普利快速选择了女巫本。   柜台小姐姐在艾普利身上多加了几个监控,解释道:“害怕小孩子在女巫塔里出事。”   林砚接过分发的白丝带,自然地将丝带缠到眼睛上面,系在脑后,腕部上缠着圈松垮的红绳,跟随着npc绕过乱七八糟的拐弯。   林砚虽然看不见,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拐了三十四个弯,还上了两阶的楼梯,听见了锁声闭合的声音。   没人牵引后,林砚解开了系带,腕部的红线已经消失,他站起身,发现其他人都不在屋内。   林砚皱了皱眉,认真地观察着屋子里的布局。   墙壁刷了层白粉,没有窗户,门缝紧闭,约莫三十平方米的空间,室内只放了张木床和梳妆台。   左上方的监控里突然播放出机械式的女声,像是电量不足,呲啦着声音,副音是足以加载联邦历史的鬼故事背景音,阴森诡谲。   “欢迎来到昼夜颠倒的国度,这里的一切在现实里都是相反得哦。”   “您的身份是被关押在房间里的公主,建议查找木床和梳妆台里的线索,进行……”   林砚没受任何影响,他径直走到门前,熟练地撬开了房门,手背鼓起黛青色的血管,强力打开了门扉。   监控里的女声顿了下,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又呜呜道:   “请不要暴力解题啊,公主殿下。” 第63章 停电   三层楼高,建筑呈圆柱形,四周没有楼梯,木质栏杆上爬满了仿制的藤蔓,像是童话里独立的、悬浮的城堡高塔。   林砚思索了会,他抬起脑袋,转身回房间时,蓦然撞见墙面上的镜子。   镜子里还是他的脸和身形。   但林砚身上的衣服莫名换成了缀满金丝的纯白色长袍,黑发变成了拖在地面的金发长发,他冷着一张雄雌莫辨的漂亮脸蛋,浑身似乎镀了层光晕,漂亮又圣洁,让人无法亵渎。   像是脑袋上顶着个光圈,都能原地出道cos天使。   林砚无意识地瞪圆了一点眼睛,伸手摸了摸脑袋,入手依然是柔软的短发,他低头,看清身上还是清晨的那套服饰。   林砚眨了眨眼睛,发现“镜子”里的林砚毫无变化。   像是一张写实画像。   过道里的监控突然响起道欢乐的、语调上扬的声音。   “公主殿下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调皮哦。”   “女巫大人特意叮嘱过殿下,她只是短暂离开了一段时间,出门采购,没想到一转眼间,殿下就要离开高塔,和王子私奔。”   “殿下目前的目标是避免被女巫抓住,离开高塔。”   “殿下加油哦。”   林砚松了口气。   还以为又穿越了呢。   。   同一时间,艾普利跟着监控的提示,努力采集着地面上的蘑菇,她蹲着往前移,站起来身,撞见了贴在人造岩石上的卡通照片。   那是一张Q版的、坐在扫帚上的小女孩。   艾普利看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什么,不情愿地扭头看向萧绯,怯怯道:“我们是女巫。”   萧绯靠在墙壁旁,烦躁地抓了抓金发。   他小时候都不玩过家家,更别说,现在还要陪着小孩子,玩这种过家家。   萧绯忍了忍,刚想说话。   蘑菇地里面突然冒出个声音。   “恭喜两位,触发了女巫关键词,现在开始分发任务。”   “目前任务,收集完两篮子可食用的蘑菇和发光的萤草。”   “友情提示,离开公主殿下后,女巫会迅速枯萎哦。”   艾普利干劲十足地收集完两筐蘑菇。   经机器检验合格后,两人跟着监控的指引来到生锈的铁门处。   萧绯眼尖地发现铁门处的仪器,像是测谎仪。一直以来几乎没说话的萧绯心脏霎时跳了两下,他蓦然将视线移到艾普利身上,手心无意识地冒出冷汗。   监控突然冒出道欢乐的女声。   “大演奏家说,女巫都是满口谎言的坏家夥。女巫离开魔法牧院的时候,需要回答一句真话,才能离开哦。”   “女巫宝宝先回答哦。”   监控的女声面对孩子的时候,声音无意识地放软,甚至为了害怕小朋友的记忆力不清楚,想了想,贴心问道:   “女巫宝宝有几个亲人?”   艾普利歪了歪脑袋,她努力思考,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妈妈、卢卡斯哥哥、阿砚哥哥、爸爸、林砚。”   小孩子说话时,咬字总是不清楚。   但萧绯对林砚的名字很熟悉,他蓦然转头看向艾普利,心脏高高提起。   数据上显示,林砚有一对去世的父母和两个弟妹。艾普利为什么重复了两遍林砚的名字?   “五个。”   测谎仪“咔”得响了下。   “恭喜女巫宝宝,通过测试。女巫宝宝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情窦初开的女巫先生啊,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萧绯身形僵硬,心脏乱七八糟的跳动着,神情一瞬间变得狰狞又阴鸷,他按在测谎仪上的手鼓起了青筋,像是做了场噩梦。   “啪嗒”一声,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砸落在手背。   “女巫先生,请不要紧张哦。”   好像过了许久,萧绯似乎又听到刚才的提问,他深呼吸了下,咬肌咔咔作响,声线嘶哑,低低出声:“有。”   一时间,鞭炮声和欢呼声在萧绯的耳边炸起。   “恭喜女巫先生,您通过测试了哦。”   萧绯僵硬地松开手,如坠冰窖。   。   林砚又回到了房间。   他在努力查找绳索。   监控里的声音开始添乱,乐呵呵道。   “殿下不如把自己的头发当成绳索,上下攀爬塔楼。”   林砚摸了摸短发,脑袋里冒出个问号,疑惑道:“你确定?”   他查找的动作没停。   监控里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当然确定,殿下的房间里没有绳索哦。”   搬开梳妆台,从墙缝里拉出绳索的林砚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绳子,监控卡壳了瞬,林砚又重新挪了挪梳妆台。   他几步走出房间,顺带修好了门锁。   林砚用绳索缠住腰,动作利落地拽住绳子一端,还剩下一楼高时,径直跳了下去。   监控里的人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动作。   虽然说分配到“公主”这个角色的目标前期就是离开塔楼,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   同一时间,狭窄的房间里,两个高大的男生各占据屋内一角,隐隐形成两方对立的割据感。   监控里的女音扶额苦笑:“两位决定好了吗,谁扮演王子了吗?”   柏珩懒洋洋地垂着眼睛,轻嗤一声。   沈涅没说话,他翻到聊天软件,发送了几条信息,突然看向监控,温声道:“为什么要屏蔽信号?”   监控里的人影莫名道:“什么屏蔽?”   沈涅重新垂下眼睛,他注视着聊天记录几秒。   柏珩冷笑一声,他站起身,懒洋洋道:“走了。”   沈涅没应声。   监控里突然冒出道叹息的声音。   “公主殿下都离开阁楼,你们还没出发,小心隔壁国度的王子后来居上哦。”   电子音卡壳了瞬,冒出道诡异的音调。   “Gogogo,出发了——”   柏珩面上表情卡顿了瞬,没什么情绪道:“关了吧,挺吵的。”   沈涅没有关注监控声调的变化,他发了半天消息,始终没有收到林砚的消息。   沈涅突然萌生了个猜测。   林砚可能将他免打扰了。   沈涅微垂眼,斜依在墙壁上,转了圈手机,心里思索着——他哪里又惹了小公主?   柏珩瞄到了沈涅的显示屏,冷眼地望着沈涅的手机。   沈涅可真像一条狗。   焦躁不安的情绪像潮水般缠绕过柏珩的四肢,他的胸廓起伏了下,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林砚的聊天号,尊严不允许他低头,他蓦然站起身,阴沉着张脸:“走不走?”   沈涅笑了下,率先走出房门:“走啊。”   ——不走的话,别人抢先了怎么办?   。   阁楼上的摆件乱七八糟,似乎沉积了多年的灰尘,顾烨坐在圆凳上,他望着画像里栩栩如生的野兽,没说话。   监控的电子音非常迅速响起。   【是的呢,先生,这里是穿插本。你变成了一头暴躁怪异的野兽,需要等着公主殿下来救你呢。】   顾烨沉默半响,盯着画像里的怪物,突然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监控卡壳了一瞬。   “虽然您的目标是让公主殿下救您,但是您可以率先离开这个宫殿,查找公主殿下呢。”   顾烨始终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响,他又道:“女巫本为什么要模仿童话故事里的美女与野兽?”   监控里的电子音顿了顿,老实道:“因为经典永流传。”   顾烨没再说话,他盯着正对面画像里的野兽,脑袋里自觉地播放出美女与野兽的故事,过了好久时间,才开口:“你觉得主角为什么会喜欢野兽呢?”   监控外的人影脑袋里冒出个问号。   他又不是研究文学领域的,他怎么知道?   好在顾烨也并没有让他解答,金瞳似乎和画像里野兽的金瞳重合,他低低出声,几乎是自言自语:“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怪物。”   。   林砚每撬开一个门,还没走几步,就遇见下一个门,他撬完门又开始修门,忙忙碌碌,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监控里电子音叹息一声。   “公主殿下的游戏任务是逃离女巫的控制,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目前王子还没出现,只能劳烦殿下先休息会。”   林砚面无表情地撬开了下一个门,迎面看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沐澜。   沐澜支着脑袋,额发遮住眼睛,似乎犯了病,阴沉沉地歪了头,目光撞见林砚垂下来的视线时,顿了下,他解开几颗纽扣,站起身,凑到林砚的面前,唇在线扬:“哥。”   钳子抵住了沐澜的胸廓。   沐澜望着林砚面无表情的脸,脸上飘了两抹晕红,呼吸加重了些,轻声道:“老婆。”   林砚轻瞥了眼他,淡声道:“忘记吃药了?”   沐澜吞了吞唾液,解释道:“我刚吃药了,药效还没起作用。”   林砚盯着沐澜看了几秒,收回手中的钳子,他慢条斯理地撬开了门。沐澜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视线随着林砚细白的手腕移动,无意识吞了吞唾液,膝盖弯了下。   林砚随手用钳子轻敲了沐澜,冷声道:“站好。”   沐澜迟缓地应了声。   监控突然响起道电子音。   “恭喜殿下遇见商人先生,请商人先生帮助公主脱离女巫的控制,查找真正的自由。”   沐澜偏了下头,绿眼睛淌过些笑意,难得的平和:“哥,你扮演得角色是公主啊,还挺适合的。”   林砚没应声,他推开门,走过狭窄的过道。   沐澜根本不想开门,他就想跟林砚呆着,一点都不想出去面对外面那群小三,阴沉着张脸,跟在林砚的身后。   他警觉地察觉林砚停下了脚步,视线越过林砚望了过去。   墙面上挂着幅“公主”的画像,还是林砚的脸,依旧是刚才白底金边的长袍,只不过能绕着塔楼转几圈的金发变成了缀满鲜花的侧编发。   “叮咚——,恭喜公主解锁了侧编发,看来离王子的路程不远了。”   沐澜紧跟着林砚的身后,望见了这幅画,绿眼睛闪了闪,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镜子的林砚,似乎想扒开林砚的衣服,好半响,才笑道:“哥,你还挺适合长发的。”   林砚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   沐澜歪了歪脑袋:“像是天使。”   林砚冷不丁地来了句:“好看吗?”   刚压住的反应一瞬间又席卷沐澜,他直勾勾地盯着画像,迟缓道:“好看。”   沐澜蓦然意识到什么,他迅速换了神情,讨好地朝林砚笑了笑:   “哥,我没别的意思。”   。   同一时间,艾普利和萧绯历经千辛万苦回到阁楼,发现公主被偷家了。   她鼓了鼓脸蛋,不满道:“谁偷走了公主殿下,谁偷走了阿砚哥哥!”   一直沉默着的萧绯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他扮演得是公主?”   艾普利认真地分析道:“阿砚哥哥肯定扮演得是公主啊,只有阿砚哥哥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   艾普利脸上挂着一副“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傻问题”,搞得萧绯都有些疑惑,他深吸呼了下,压了压乱七八糟的思绪,插话道:“林砚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吗?”   艾普利被萧绯这么一打乱,她下意识道:“我不清楚,但阿砚哥哥一直很好……”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句话只是小朋友词不达意。   但对萧绯来说,就很值得深究。   艾普利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奇怪,但小孩子的思维比较简单,她抓耳挠腮了会,听到监控响起了道电子音。   “恭喜女巫回到阁楼,触发终极目标,务必要将公主殿下带回家哦。”   艾普利蓦然抛弃刚才的话题,眼前亮了亮:“我们要将阿砚哥哥带回家了。”   萧绯头晕脑胀,不敢置信的想法破土而出,眼前一阵发黑,站不稳似的斜靠在墙壁,忍不住,又重复问了句:“他是突然出现的吗?”   。   监控没再给林砚提供线索。   根据之前提供的线索,林砚需要找到“王子”的扮演者,再躲避女巫的追捕,就能赢得游戏。   林砚放空脑袋,一路撬门,成为了个熟练的锁匠。好在女巫塔圈定的范围其实并不大,约莫半个小时,林砚撞见了一座塔楼。   塔楼周边罩着枯萎的干花,死气沉沉的阴森感。监控的声音又重新冒了出来,带着欢乐的音调。   “恭喜殿下找到了隔壁国家的王子,开启支线任务,请殿下帮助王子重获新生。”   好在这座塔楼是有楼梯。   林砚踩过吱呀作响的阶面,他发现楼梯上面有还座拱形桥,桥面上攀爬着枯萎的干花,似乎在刻意营造出一种尘封的、阴森的意味。   林砚没有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   拱桥另一端的干花藤蔓处似乎冒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人类视网膜的局限让林砚无法看清楚桥对面的情形,他又走了两步,干花藤蔓突然停止了动静。   顾烨的身形完全□□花藤蔓遮掩,他盯着林砚,莫名收回了迈出脚步,似乎看画像看得时间太长了,这个时候,顾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脑袋里突然冒出两个想法。   ——看到林砚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是一只和人类世界格格不入的野兽。   ——我太丑了,害怕吓到他。   林砚还没走到拱桥另一端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阿砚哥哥,女巫逮捕到你了。”   林砚下意识低头,发现艾普利站在拱桥下方,蹦跳着朝他挥手,他弯了弯眼睛,轻声道:“艾普利可真不错。”   艾普利蹦跳着想要走上楼梯。   林砚索性停了脚步,目光盯着艾普利,视野里突然出现两个清晰的人影。   是柏珩和沈涅。   柏珩懒懒散散地站着。   沈涅仰首望着林砚,弯了弯眼睛,张了张唇:“殿下。”   艾普利一路飞奔,扑进林砚的怀里。   顾烨从干花藤蔓里走出,神情冷漠,从远到近,拓在地面上的影子那头庞大的野兽像是修炼出了人形,缓缓靠近玻璃罩里的山荷叶花。   桥上桥下成盘踞的割裂状,强行忍耐住对其他人的不满,努力地挤出笑脸,堪堪维持住这种和平的假象。   就在有人走向林砚时,啪嗒一声,女巫塔陷入一片漆黑。   没电了。 第64章 疯了   艾普利惊恐地叫出声。   林砚弯腰拥住艾普利,轻拍着艾普利的背部,温声道:“别害怕。”   他摸索着拿出了手机,显示屏上映出的白光照清林砚的大半张脸,他安静地垂着眼睛,点开手电筒,轻声道:“艾普利,拱桥上的藤蔓开花了。”   艾普利怕黑,她紧紧地拽着林砚的衣角,好似多了些安全感,好奇地歪了歪脑袋,顺着手电筒的光芒,望见石缝里挤出来的小花,惊奇地眨了眨眼睛。   林砚见她不再发抖后,他挪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带着艾普利走到小花附近,陪着艾普利蹲在地上。艾普利抓着林砚的衣角,瞪圆眼睛,盯着挤出泥土的小花。   林砚联系了女巫塔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表示,很抱歉,天气影响了电闸,预计五分钟内修好电,也会立刻派遣人员帮忙疏散塔内的人群。   艾普利慢慢放开林砚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花骨朵的脑袋,脸上带了笑容,扭头看向林砚:“阿砚哥哥,它是凉凉的。”   灯光在林砚身后缓慢亮了起来。   林砚弯了弯眼睛,指腹碰了下花骨朵的脑袋,赞同道:“是凉的。”   艾普利使劲地点了点头。   林砚见她恢复精力,朝艾普利伸出手,轻声道:“艾普利现在想回家吗?”   艾普利牵住林砚的小指,她站起身,清脆道:“我要回家,我要给卢卡斯哥哥说,今天我采了好多蘑菇,还逮捕到了阿砚公主。”   林砚也站起身。   周遭安静无声,男生们的目光也随着林砚的身形移动,似乎终于记起了呼吸,胸廓略微起伏了下,目光却越发黏腻,如同缠绕不休的蛛丝,包裹住林砚的全身,妄图将他拉进怪物的巢xue。   刚踏进拱桥的工作人员呼哧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意思,这次的门票可以全免。”   工作人员抬起脑袋,骤然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似乎褪去了人性,像一只冷漠的野兽,打量审视着外来人员的危险程度。   工作人员哆嗦了下,听到清透的声音。   周遭的审视和打量如潮水般强行褪去,像是被人扯住了脖颈上的锁链。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偏过脑袋,对上双温和的眼睛。   “没事,不用免门票。”   林砚一行人又重新回到了阁楼。   送货回来的卢卡斯听到艾普利的描述,一怒之下,站起了身,愤怒道:“为什么不喊我去女巫塔?”   林砚垂着眼睛,老实地吃着饭菜。   艾普利快速把脑袋移到墙壁前,她捂住了耳朵,眨巴眼睛,对林砚道:“阿砚哥哥,我怎么听不到卢卡斯哥哥说话?”   林砚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没听见。”   实则本身也不想去玩过家家游戏的卢卡斯无能狂怒了会,憋着一口气,拚命塞了一肚子钱。   总而言之,林砚在维那木的生活还是热闹又欢快。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率先发现萧绯不在的人竟然是卢卡斯,他打着鸡蛋,想了想,半蹲着靠近林砚,小心翼翼地打听:“林砚,前几天,你同学来的时候,少了个人。”   林砚没太在意,他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   卢卡斯半蹲在地面上,仰视着林砚,一手拍在另一手上,帮林砚回忆:“就你同学里面,头发是金色的那个男生。也是奇了怪了,你这一群同学,每次来都是一群人乌泱泱的来。”   ——好像在互相监视着、警惕着对方。   林砚轻飘飘地看了眼卢卡斯:“哦。”   卢卡斯下意识想蹦起来,他抓了抓脑袋,不敢看林砚那张冷淡又漂亮的脸,福至心灵,憋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林砚,你不会喜欢男生吧。”   林砚靠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沐澜不是说,他是我男朋友吗?”   卢卡斯惊恐地看向林砚,吓得后退几步,结巴道:“不会…不会是真的吧。”   林砚冷下一张脸,训斥道:“当然是假的。不是艾普利跟我说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以后别乱传。”   卢卡斯松了口气,下意识垂下脑袋,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我没乱传过,更没给艾普利说过,沐澜给她说的这件事,沐澜这小子,可真会骗人……”   林砚没在听卢卡斯说话,他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卢卡斯蓦然站起身,使劲清了清嗓子,憋出一直想说得话:“林砚,你的同学们是在追你吗?”   周遭霎时寂静,卢卡斯甚至能听到心脏 敲响胸廓的声音。   林砚荒诞地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随着葡萄藤由绿变黄,古怪游客们也慢慢离开了维那木,只不过,他们最后一站往往都是angel阁楼,刻意跟人告别。   顾烨早早守在了阁楼外面。   打开门的卢卡斯被满身潮水的顾烨吓了一跳,他退后两步,瞪大眼睛:“不是?哥们?你这幅模样是在阁楼外面站了一夜吗?”   顾烨沉默地望向卢卡斯,恢复了正常人的社交,获得卢卡斯的信任,成功进入了二楼,他坐在凳子上,等着林砚出门。   林砚刚打开门,就撞上了顾烨。   顾烨的金瞳几乎黏在林砚身上,慢半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周围。   好香好香。   顾烨直勾勾地盯着林砚。   林砚轻飘飘地望了顾烨一眼,随口道:“要吃饭吗?”   顾烨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坐在林砚的对面,目光放在林砚的身上,认真道:“联邦和邦联的边境特利安州出现了摩擦。我父亲让我立刻回塞斯。”   顾烨颓丧地垂下脑袋,小声道:“林砚,我想跟你一起上学。”   还没等林砚开口说话,沐澜阴沉着张脸,推开了门,歪了歪脑袋,绿眼睛幽幽地盯着顾烨看了几秒,他自然坐到林砚的身边,低声道:“哥,我有点事要去塞斯。”   柏珩懒散地斜靠在墙边,始终没说话,冷漠地望着这一幕,似乎置身事外,他分明看不下去别人对林砚摇尾乞怜的样子,却莫名地跟了过来,手背无意识鼓起青筋。   ——林砚不可能吃他们这幅摇尾乞怜的模样。   林砚点了点头。   沐澜绿眼睛痴痴地望着林砚,忽然出声道:“哥,你跟我一起去塞斯。”   林砚偏头望向沐澜:“几点的票?现在还不走?”   沐澜笑了笑:“马上起飞。”   阁楼二楼送走这两樽大佛后,林砚特意等他们起飞,确保这几人离开维那木后,才走出二楼,前往超市,采购食物。   阁楼的地理位置偏僻,出路必须要经过北面的橡树。沈涅站在橡树附近,等着林砚,瞄到林砚的身影后,他走到林砚身边,弯了弯眼睛,温声道:“可算是等到你出门了,殿下。”   林砚的眼睛闪过诧异:“你没走?”   沈涅笑着看向林砚:“我还没向你告别。”   他垂下脑袋,凑到林砚面前,低声抱怨道:“他们好烦人。”   沈涅不想听见林砚对他的评价,他快速转移话题,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我要回塞斯一趟。以后我少发点消息,你别总是不回我。”   林砚勉强应了声。   没奢望听到回音的沈涅怔了下,面上不自觉又多了点笑意,心脏无节奏跳动着,他低声道:“殿下,好好生活。我们奥罗拉见。”   伴随着直升飞机的轰鸣声,维那木重新恢复了平静温馨。奥罗拉公布了成绩,林砚获得全A,他简单回覆伊桑的问询。   临近奥罗拉入学的时候,联邦新闻报道了特利安州的情形,也发布了议会的“主和”结果,引起了联邦网民的愤怒,大肆讨论著邦联的猖狂,评论区充斥着“主战”的词条。   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   林砚拖着行李箱,带着维那木的特产和家人的举目远眺,重新踏上了启程的列车。   林砚回到学校后,藉着奥罗拉的校园网,查明了空军军事学院的报名条件。   【二年级提前批录取,高中期间需要获得至少两次或两次以上的学科全A,进修一门语言,竞赛获奖或有科研文章的学生会优先考虑。】   (备注:奥罗拉军事训练的前三名会适当放宽科研文章的要求。)   林砚在选修课里勾选了小语种巴斯克语,他想了想,询问了伯特教授关于语言考试的注意事项。   伯特教授了解到林砚的想法后,他不敢置信地打通了林砚的电话,给林砚沟通了“特利安州”的局势,又推荐了几个优势学科,发现林砚始终没有改变主意后,他叹息了口气:   “林砚,你在其他领域也能闪闪发光的。”   林砚认真道:“谢谢您。”   伯特教授挂了电话,还是给林砚发了几份有含金量的比赛数据。林砚再一次认真道谢后,发现伯特教授备注了句话。   【林砚,你可以申请提前期末考试。还有,平安。】   林砚沉默许久,睫梢轻颤,他垂下眼睛,安静地写下了考试时间——八月三号的实验加分考核、九月九号的小语种考试、十一月三号的期末考。   刚开学,奥罗拉的所有学生都沉浸于欢乐中,林砚就开始往返于实验室和寝室楼,整理数据。   一则帖子迅速占据了匿名论坛的头条。   【主题:F4取消了红牌。】   【1L:???】   【2L:能说吗?我早就感觉F4对L不太一样。】   【3L:东方蛊术。】   【4L:我上次在实验楼遇见L,L戴着护目镜在做实验,好像又漂亮了,身上好香】   【5L:L很久没在匿名论坛和联邦网络平台上骂人了,他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别人,L认真学习又没生什么幺蛾子,上次我跑步晕倒,L还帮我抬担架了】   【6L:我也想碰到L】   【7L:L太强,一拳头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明明应该生气,但我有点想当L的…狗】   【8L:?都疯了吗?】   【9L:弱弱说一句,没有不尊重F4的意思,只是这么长时间了,F4也应该消气了】   【10L:L实在太乖了。上次我伪装一年级学生向L问路,他给我指明方向后,还给我说,不要怕。】   【11L:太聪明了,我下次也这样做】   【12L:一群。神。经。病】   【13L:不是?楼主说得是取消红牌这件事啊?这么又引来一群L的死忠粉】   ……   林砚没有关注匿名论坛的事情。   又是新的一天,他背著书包,安静地走在绿荫路上,进了废弃图书馆。   徘徊在废弃图书馆附近的人影似有若无地望向林砚,目光停留得时间太长,褪去了打量,展露出原有的模样,黏腻又痴迷。   废弃图书馆里照样没有多少人影。   林砚放下书包,腰背自然挺直,安静地写著作业,他完成一天的任务后,收拾了数据,背起书包站起身。   他还没站直,目光扫过无人的书架。   图书馆又被人清空了?   林砚骤然意识到不对劲,防备地望向四周。   萧绯斜靠在落地窗前,单手夹着烟。   玻璃窗外是铺天盖天的暴雨,图书馆的隔音很好,听不到任何声音,天色昏沉发暗,有种莫名地世界末日感。   林砚抱著书包就想离开。   萧绯垂着眼睛,没看林砚,就在林砚路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出声:“你不是林砚吧。”   林砚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萧绯,声线平直:“你什么意思?”   萧绯扯了扯唇角,将手机挪到桌边。   显示屏里是各种污言秽语。   ——有钱人真他妈的。贱。。   ——勾搭上资本家的那群特优生更是纯种的。贱。货。   ——清高又愚蠢。   ——细数奥罗拉那些特优生的上位史。   ——特优生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玩得起赛车。   萧绯拨动了下打火机。   火舌蜷缩着,明明灭灭,似乎点燃了萧绯的大半张脸,他垂着眼睛,嘶哑出声:   “谁告诉了那个蠢货。联邦说是网络平台是匿名制,我就查不到他的所有信息?”   萧绯直视着林砚的黑眼睛:“阿特肯斯雪山之前,我觉得,林砚这个人,装得可真好,就像是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似的。”   原主的记忆模模糊糊。   林砚只知道原主喜欢在网络平台发泄不满的情绪,他皱了皱眉,突然拿出手机。   萧绯没说话,他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林砚花费了点时间,他破解了原主的手机密码,发现原主发过许多辱骂的词汇和意义不明的小故事。   萧绯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突然出声:“林砚,我取消红牌了。”   萧绯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想要点烟。   林砚安静地浏览完原主的私密文档,突然抬头,望向萧绯。萧绯指尖微抖,烟支即将滑落手心,视野里冒出截修长细白的手指。   林砚两指夹住萧绯手中的烟支,代替萧绯捏过烟,轻轻一偏手,点燃了烟。   雾气朦胧住了林砚的眉眼。   这支菸是特制的,加了点特殊的香料,卷得是东方的顶尖绿茶,烟雾浓重,虚幻飘渺,像是赛车相撞那天的厚重白雾。   萧绯心脏一窒,听见林砚突然开口:“萧绯,我替林砚给你说声对不起,玷污了亡人的墓碑。”   雾气很快消散。   萧绯看清了林砚的眼睛。   那层原本松动的枷锁慢慢滑落。   “啪嗒”一声,萧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林砚有些烦躁,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有了抽菸的想法,略微偏头,嫣红的唇瓣含。住了烟,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大半张侧脸沉在飘渺虚幻的烟雾里,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漂亮中带了些叛逆的野性。   特制烟并不难闻。   清香又带了些甜涩感。   但林砚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抽了一口,捏着烟,烟雾缓缓笼起,淡声道:   “萧绯,就这样吧。”   萧绯的瞳孔蓦然放大。   没了藤蔓交织相缠的恨意和厌恶。   他们原本就是两个陌生人。   萧绯盯着林砚的背影。   女巫塔里的测谎仪是精确的,更甚至是,希尔微家族做公益时捐献到贫困地区的,他让艾普利又重新测试了几次。   ——结果都是一样的,林砚不是林砚。   一直怀疑的事情得到证实,他却升起无法避免的茫然和惶恐。   萧绯胸廓起伏了两下,脑海又冒出他提前离开维那木,回到了希尔微家族的森林,他走了很久时间,徘徊在森林深处,突然拿起了猎枪。   子弹穿透三张红牌。   他引以为傲的枪术杀死无可抑制的心动。   子弹引起了大量的白烟,就像是赛车相撞冒出的白烟,母亲死在赛道上身体里冒出的白烟。   他败无可败、一无所有。   萧绯的眼睛里慢慢倒映出林砚的背影,他蓦然出声:“林砚,你能原谅我吗?”   废弃图书馆外面浓重如墨的天色洒落在林砚的身上,衣角变得潮湿,他垂了垂眼睛,周身带着抵抗的冷淡意味。   好似过了很长时间,就在萧绯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他听见林砚的声音。   林砚说:“抱歉,我无法原谅。”   。   林砚又重新投入了忙碌的学习中。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眨眼的时间,林砚参加了实验加分考试,他站在实验台前,动作熟练又流畅地展示着考试项目,低头认真书写着实验报告册,甚至提前了十五分钟,离开考场。   奥罗拉又下了雨,林砚撑起黑伞,踏进了雨雾,他没有看论坛的习惯,不知道在这段沉浸式学习的时光里,匿名论坛里爆出了无数条火热的帖子。   所有帖子集合起来总结出一句话。   ——萧绯给自己发了一张红牌。   惊恐、震惊、茫然、奇怪、诡异。   奥罗拉像是蒙着层虚无缥缈的灰雾,人影们们连说话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规则怪谈。   直到有人影躲避监控,给萧绯浇了一桶水。   就这一桶水,引发了无数人的讨论。   疯了、疯了、都疯了、全疯了。   奥罗拉里阶级颠倒、面目全非。   林砚放空脑袋里的物理公式,他撑着黑伞,认真低头看路,慢吞吞地往前走。一团黑影骤然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身影高大,浑身脏兮兮的,狼狈不堪。   林砚下意识地倾了倾伞面。   下一瞬,他看清了萧绯。   林砚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伞。   雨水顺着萧绯棱角分明的下颌砸落在地面,金发湿哒哒的塌在脑袋上,碧眼黯淡无光,他失去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哑声道:“林砚,我给自己发了张红牌。”   林砚惊诧地望着萧绯。   萧绯动了动唇:“你能原谅我吗?”   林砚撑着黑伞望着萧绯。   铺天盖地的雨雾顺着伞面滑落,有几点溅落在萧绯的面颊上,他的面颊一阵刺痛。靠近林砚会产生痛苦,但远离林砚,他只会更加疼痛。   萧绯殷切地望着林砚。   林砚依旧站在原地,周身有种冷淡的、抽离世间的错觉,他似乎感到可笑,荒谬地扯了扯唇角:“萧绯,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的。”   林砚冷下一张脸,训斥道:“无论你给自己发多少张红牌,我都不会原谅你。”   萧绯面色霎时灰败下来,心脏疼痛,他的呼吸粗重,无可避免地弯腰,捂住胸廓,像是被人用尖锐的刺刀划开皮肉,冒着热气、血腥脏污的内脏乱七八糟滑落一地。   林砚望着萧绯,声线又温和下来,似乎在安慰萧绯,轻声道:   “萧绯。”   萧绯眼睛一亮,骤然看向林砚。   林砚平淡道:“你不用折磨你自己。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以后可以当陌生人。”   萧绯面色越发苍白。   林砚没再看萧绯,他撑着伞离开。   萧绯怔怔地站着原地,眼珠僵硬地望着林砚的方向,雨珠溅落在他的眼眶,眼前一片酸涩,他突然发现林砚手中的黑伞宽敞,几乎能遮住两人的容量。   雨还在下。   他忽然意识到。   伞不会向他倾斜。 第65章 忠诚   古堡内仅开了盏昏黄的灯,窗外风雨飘摇,窗内静谧无声,伴随着古堡的铁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拓在地面,几双眼睛骤然望了过来。   灯光惶惶一动。   萧绯似乎被人打破了傲气,脊背佝偻,金发上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积蓄在地面,形成一滩水洼。   沐澜靠坐在沙发上,大半张脸浸在暗处,骨节敲击在桌面,他歪了下脑袋,绿眼珠动了动,审视着萧绯的模样,冷笑一声,转身径直上了楼梯。   萧绯神情空白,狼狈不堪地陷入沙发。   顾烨坐在吧台附近,开门见山道:“他不喜欢你,你最好别总凑到他面前。”   萧绯偏了下脑袋,碧眼注视着顾烨,扯了扯唇角,声线平直:“你以为,他喜欢你凑到他面前吗?”   顾烨的金瞳转了转,冷漠地望向萧绯。   气氛像是绷直的弓,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惨案。   沈涅摘下眼镜,他笑了笑,温声道:“我说阿绯,你不用再给自己发红牌了,也没什么用。”   ——万一真打动林砚了怎么办。   柏珩大半张脸浸在阴影处,偏灰的瞳孔透着些居高临下,他扔给萧绯一块毛巾,依旧是懒洋洋的调子,似乎隔离于外:“挺狼狈的。”   沈涅笑了笑,低头继续发送消息。   【殿下,考试情况怎么样?】   柏珩蓦然站了起来,惶惶的灯光映出他大半张脸,偏灰的瞳孔似乎盯着沈涅的手机看了几秒,手背鼓起些青筋。   一群摇尾乞怜的蠢货。   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骤然降落谷底,柏珩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领口,径直上了楼梯。   沈涅等了好长时间,还没收到回覆,他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思,回到了房间,想了想,继续发消息。   【殿下,你这学期选修了巴斯克语,要数据吗?】   沈涅没等林砚回覆,发了小语种的教学视频,他忍不住,又询问了几句。   【殿下,回到寝室了吗?】   林砚沐浴后,出门拿到手机,见到了沈涅的消息,他简单回覆了沈涅几句,生怕沈涅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又加了句晚安。   林砚打开计算机,向学校申请了提前期末考试的事情。教务系统处理消息的速度很快,没过一天,林砚就收到了“允许”的通知,他松了口气,单手抱起书,还没走出图书馆的范围,遇见了顾烨。   顾烨金瞳亮了亮,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身边。顾烨明明比林砚高出一截,但他凑在林砚身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弯了下腰,视线几乎和林砚平齐,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嗅花的姿态。   林砚今天错误预估天气情况,青绿毛衣贴在他的身上,瓷白的面颊无意识地透出层薄粉,像是一朵缓缓盛开的芙蓉花。   顾烨的金瞳发直,吞了吞唾液。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林砚黑亮的眼睛注视着顾烨,温声道:“有事吗?”   顾烨恢复了些神智,他将手中的数据递给林砚,询问道:“林砚,你要继续参加我的课题组吗?”   林砚接过数据,低头认真浏览数据。   林砚抱著书,他站在玻璃幕墙旁,身后漫天梧桐树叶,安静又婉约。他抬起眼睛,黑亮的瞳孔注视着顾烨,伸出手:“谢谢你,顾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顾烨的金瞳应激的竖起,喉结不停吞咽着,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腹先是碰了下林砚的指尖。   柔软的、细腻的触感。   顾烨的金瞳几乎竖成一根针尖,他反覆吞咽着唾液,慢慢覆盖住林砚的手背,听清胸廓里剧烈的心跳声,艰涩道:“合作愉快。”   怦怦怦。   一触即离。   林砚松开了手。   顾烨眼尖地注意到林砚瓷白的手背多了些红痕,尤其刚才双手交覆的地方,红意突兀又明显,有种被蹂躏的美感。   顾烨金瞳越发竖成针尖状,本能想要去舔林砚的手,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指尖想碰林砚的手,又不敢碰,手忙脚乱地凑到林砚的手边,慌张道:“对不起。”   林砚垂着眼睛,温声道:“直起腰。”   顾烨下意识站直身体,金瞳无措地盯着林砚,又害怕林砚看到他的眼睛,连忙垂了垂眼睛。   林砚轻声道:“我的手没事。”   顾烨听话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变红了,要涂药。”   林砚抬起下颌,盯着顾烨看了几秒。   顾烨下意识想要弯腰,又想起林砚刚才的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低低出声:“林砚。”   林砚才移开眼睛,应了声。   顾烨无意识地弯了弯眼睛,他抬起脑袋,骤然对上双淬了毒的绿眼睛。沐澜站在书架附近,大半张侧脸落在阴影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他向来喜欢撒泼打滚,但这次竟然没发出声。   顾烨神情冷漠地望着沐澜,下意识想要挡在林砚的身前。林砚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疑惑地抬了抬眼睛,刚想转头。   沐澜错身,离开书架附近。   林砚没看见一个人,他奇怪地皱了皱眉,没再和顾烨说话,抱著书重新离开了图书馆。   选修课小语种开设在阶梯教室五楼,林砚单手抱着整理好的数据,安静地进了教室,他照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提前预习了会巴斯克语。   林砚再次抬起眼睛。   教室内安静无声,透过窗户的风吹散了林砚的额发,他下意识看了眼窗户的位置,这才发现他身后坐着沈涅和柏珩。   柏珩靠在椅背上,偏灰的眼睛注视着林砚。沈涅冲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好巧,我也选修了巴斯克语。”   教室内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望着墙角的位置,似乎吃到大瓜的模样,相互传递着消息,却因为F4的家族势力,勉强将情绪憋在心里。   匿名论坛的某个神秘的版块却快速升起一则帖子。   【主题: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1L:命好是一种天赋】   【2L:我也想离宝宝那么近,身上肯定是香香的呜呜呜呜】   【3L:别说这次的事情,上次我在教室,还看见4抱住宝宝了呢。4的狗腿子把教室里的人清空了,宝宝再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是嫣红的】   【4L:我不接受。他们那么臭,怎么能亲宝宝】   【5L:校内没一点风声,好像是收到了警告】   【6L:呜呜呜我是坏妈妈,我想看宝宝被好多人欺负,最好欺负得脸蛋红红,嘴巴红红,眼睛里全是水】   【7L:stop!我是宝宝的梦男,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么恶毒的事情】   【8L:上次给宝宝的邮箱里送数据,宝宝还说谢谢了呢,可真乖,那群山鸡怎么配得上凤凰】   【9L:小道消息,宝宝上次参加的实验考试得了第一名,宝宝太厉害了】   【10L:不是?我怎么误入这个频道了?谁是宝宝啊?】   【11L:我是好妈妈,我不同意宝宝交往坏对象,但我也想看宝宝被欺负】   【12L:我是宝宝的。狗,拒同担】   【13L:宝宝是我的妈妈,接受同担】   【14L:误入频道(摸不着头脑)】   ……   林砚平静地向沈涅点了点头,他没再说话,低头认真地复习着巴斯克语。沈涅盯着林砚的背影看,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又给林砚发了几条消息。   柏珩冷眼望着这一幕,他不希望其他人能调动情绪,强烈又迫切地希望自己度过脱敏反应。既然他的脑海里全是林砚,医生建议他就过来找林砚。   他做不到对林砚摇尾乞怜,但看到林砚身边的那群狗,却升起股烦闷又恶心的情绪。   柏珩胸廓疾速的起伏了下,手背鼓起青筋,似乎接触到了林砚的气味,脑海里反噬般的上涌起林砚的样子。   柏珩蓦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神秘版块持续更新著。   ……   【67L:走了一个(放烟花)(欢呼)】   【68L:高兴早了,2坐到宝宝旁边了】   【69L:他好会见缝插针】   【70L:宝宝的手可真好看,又白又细,关节还是粉色的】   【71L:天杀的,宝宝生来就是我的主。人】   ……   林砚边听课边写着笔记。   等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林砚才发现沈涅坐在旁边。林砚今天超额学习了,脑容量有些不够,黑眼睛里蒙了层水雾,反应迟钝地望着沈涅。   沈涅弯了弯眼睛,指腹滑过纸条,移到林砚的手边。林砚茫然地看向沈涅,他垂下眼睛,安静地拆开纸条。   纸条上画了Q版萌图。   黑发黑眼睛的小精灵在努力搬书。   林砚瞪圆了一点眼睛。   沈涅温声道:“林砚,你想提前期末考吗?”   林砚没什么情绪地看向沈涅。   沈涅继续说,低低出声:“殿下,上次是我错了,高二学生是可以提前保考空军军事学院。我发现你的科研文章还差一篇,要和我一组吗?”   林砚叠好小纸条,放在沈涅的手边,认真道:“不用了,我参加了其他项目。谢谢你,沈涅。”   沈涅盯着林砚看了几秒,转移了话题,笑道:“林砚,你想要其他数据,我也可以帮你找。”   沈涅弯了弯眼睛,温声道:“殿下,你可以多多利用我这个追求者。”   林砚注视着沈涅:“沈涅,你会徒劳无功的。”   沈涅微愣,他反应过来,轻声道:“林砚,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心甘情愿。”   教室内不断有视线注视着这片局域,幽蓝的光芒映在人影的面颊上,神秘版块还在持续更新。   ……   【107L:在跟宝宝说什么呢】   【108L:听不清啊】   【109L:宝宝宝宝,看过来】   【110L:楼上神迹啊,宝宝真看过来了,妈妈太幸福】   【111L:宝宝只是想离开教室】   ……   林砚拒绝了沈涅的陪同后,他单手抱著书,熟练地走过小道,回到宿舍楼。特优生的宿舍楼里重新安装了灯,明亮璀璨,林砚认真地数着台阶,走到宿舍门前,推开了房门。   林砚如往常一样洗漱沐浴,换上柔软的睡衣,安静地躺在床上,放空脑袋,很快陷入了沉睡。   时针“咔咔”的转动着。   午夜十二点,身量高大的男生轻巧地打开窗户,像是幽灵似的飘进了寝室,他靠在衣柜旁,幽幽地盯着床上的林砚。   林砚的睡姿很好,黑发蓬松地洒在枕头上,垂在床边的手背透著明显的红肿。   男生死死盯着这片红肿,胸廓疾速起伏着,着魔似的上前,他半跪在床边,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林砚的手。   林砚没醒。   男生放下心来,垂下脑袋,唇瓣贴在林砚的手背,他没想做什么,但又控制不住,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林砚的手背肌肤。   男生吞了吞唾液,捧着林砚的手,蓦然抬起脑袋,双膝跪在床边,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的面颊,变本加厉地咬上了林砚的腕部。   沐澜亲了会,不满足地抬起眼睛,视线巡视过林砚的身体线条,目光又重新落在林砚嫣红的唇瓣上。   沐澜的呼吸粗重了些,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唇瓣,鬼使神差地凑到林砚的面前,绿眼睛痴迷地望着林砚。   林砚做了个梦,梦见他走到绿荫路上,路上蹿出条身影庞大的狗,一下子扑倒了他,还使劲地舔着他的手。林砚不适地皱了皱眉,用力推着大狗,忽然感觉手腕一疼,林砚微惊,骤然睁开眼睛,望见一双纯粹的绿眼睛。   窗外泄露的青色天光横隔在两人的眼前。   沐澜歪了歪脑袋,幽幽问:“哥,我吵醒你了吗?”   电光火石间,林砚意识到不是在做梦,他皱了皱眉,巡视着寝室的布局。   大门上还加着铁锁,没有打开的痕迹,寝室内其他物品也没有乱放。林砚望向窗边,发现窗户露出一个缝隙。   林砚从床上坐起身,薄被滑落在腰间,裸露锁骨上大片的白皙,他注视着沐澜,冷声道:“你从窗户里进来的?”   沐澜的绿眼睛黏在林砚的锁骨上,他吞了吞唾液,又点了点头,补充道:“哥,我没给你下药。”   林砚的黑发淩乱地落在面颊上,黑眼睛盯着沐澜。   沐澜直勾勾盯着林砚:“哥,我也能做,他会的东西,我也会,你为什么不加入我的课题组?”   林砚没说话,沉默地望向沐澜。   沐澜又道:“哥,你面对他就能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不能对我笑?”   林砚依旧没说话。   寝室空旷寂静。   沐澜阴沉下脸,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柔声道:“老婆,你不高兴吗?”   林砚没再看沐澜,他随手打开床边的夜灯,拿出本杂书,缓慢地浏览着上面的字体。   沐澜皱了皱眉,胸廓起伏了下,他凑到林砚的面前,轻声道:“老婆。”   林砚没有反应。   沐澜阴鸷地盯著书籍看了两秒,他自顾自地和林砚抱怨着其他事情。   林砚始终没有理过他。   好长一段时间,寝室里回荡着沐澜的声音,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切,似乎因为主人家从来没理过他,像是只丑态百出的野狗。   沐澜胸廓疾速地起伏着,他甚至能听清心脏的跳动声,急切的声音也变缓和,他跪着上前一步,强压着烦躁和恐慌,小声道:“哥,你和我说说话,可以吗?”   回应沐澜得是,林砚翻书的声响。   哪怕林砚打他骂他,沐澜都不会这么恐慌,心绞痛的症状越发明显,他手忙脚乱想要去碰林砚的手,急切道:“老婆,你是不是不高兴,不高兴的话,可以打我,别不理我。”   林砚微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透着莹润的光泽,他没有挣扎,任由沐澜拉着他的手,另手翻起另一页书。   沐澜恐慌地看向林砚,也不敢重握住林砚的手,急切道:“老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对我笑,我怎么样做,你才会喜欢我。老婆,我想要你喜欢我,我想要你喜欢我。”   整个寝室里回荡着沐澜的声音。   不知僵持了多长时间。   沐澜情绪起起伏伏,眼睛灰败地望着林砚,就在他的情绪降至低谷时,林砚抬起眼睛,注视着沐澜。   沐澜瞳孔微微放大,膝行往前一步。   他听见林砚冷声道:“沐澜,擦干净。”   沐澜脑袋没反应过来,唇瓣张了张,霎时意识到他舔过林砚的手,他连忙点了点头,低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圈着林砚的手腕,拿出湿纸巾擦着林砚透着粉意的手背。   瓷白的皮肤透出层莹润的红。   沐澜的呼吸急促了下。   林砚冷眼地看着他的动作。   沐澜擦完林砚的手,他仰视着林砚,急切地补充道:“哥,我下次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别不理我。”   林砚荒谬地扯了扯唇角,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沐澜,冷声道:“沐澜,我不相信你。”   林砚骤然和他说话。   沐澜灰败的眼睛亮了亮,他听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声,连声保证,恨不得发誓:“老婆,我今天就是糊涂了,被顾烨那个贱人气疯了。”   他伸出四根手指:“我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林砚盯着沐澜看了半响。   沐澜心慌意乱地注视着林砚,他努力地想挤出真心的笑意,可脸上那张假面戴得时间长了,似乎变成一张无法取下的面具,生硬又难看。   林砚别开了眼睛,声线轻柔下来,话语却恶劣又刻薄:“沐澜,你像个小丑。”   他的两指扯了扯沐澜的面皮,微低下头,注视着沐澜,声音轻 轻的:“我近一个月内不想看见你,能做到吗?”   沐澜的痛阈很低,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感觉林砚的手指软软的,他吞了吞唾液,生怕林砚不理他,忙声道:“明白,我明白,老婆。”   林砚垂下眼睛,翘起唇角,朝沐澜笑了笑,温声道:“走之后,记得关上门。”   沐澜失神地望着林砚的笑容,脑袋晕乎乎的站起身,前言不搭后语地承诺道:“好,我听话,老婆。”   林砚盯着沐澜离开后,他向生活管理员申请了加固寝室门窗的事情。后半夜的时候,林砚没再睡着觉,他反覆沐浴了会,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安静地窝在寝室,睡了一天。   林砚对巴斯克语很熟悉,他没抽出太多时间,按部就班地打卡着其他学科的进度。   联邦更重视口语的学习。   林砚报考得是口语考试,考试当天,他戴着耳机,抽到了11号,安静地站在过道上排队。   林砚身量高,束腰式的编制腰带突显出那截薄窄的腰身,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清润的气质,光看那张漂亮的脸蛋,都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联邦人说巴斯克语的时候,总有种舌头卷不过来的厚重感。但林砚完全没有这种状况,他的语言几乎贴近本土话,声线清透,沁人心脾。   面试官频频点头,给出了高分。   林砚走出考场的时候。   奥罗拉许久没开放的杂。交藤花拥挤吵闹地绽放出来,熟透了般的,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硕大的花骨朵徘徊在林砚的肩前,像是在庆祝林砚考试成功。   林砚弯了弯眼睛,轻轻地摸了下花瓣。   林砚休息了一天后,他没有放松警惕,跟着顾烨进了课题组。好在其他学生也没有变化,林砚单手抱著书,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投入了忙碌的实验室时光。   只不过,林砚每次抬起头,都能看见顾烨。大部分时间,顾烨会匆匆移开视线,偶尔也会和林砚对视一会,没话找话似的走在林砚的旁边,艰涩问:“其他地方有疑问吗?”   林砚摇了摇头。   实验进度将近完结的时候。   顾烨率先站在林砚的旁边,金瞳直勾勾地盯着林砚:“林砚,你可以和我去一趟隔壁实验室吗?”   林砚还以为实验有什么问题,他下意识点了点头,跟在顾烨身后,穿过过道,目光特意避开电子锁的密码,惊诧地发现实验室没有其他人,连仪器都没有。   正中间放置着一张巨大的灰色罩。   顾烨揭开罩子。   湖蓝色的蝴蝶霎时被惊动,扑闪着翅膀绕着腐朽发白的骷髅架子飞舞着,铺面而来得是诡异又荒诞的美感,像是枯骨散发新生,震撼至极。   顾烨学着林砚的动作,轻轻碰了下蝴蝶的翅膀,他这段时间,装了大量的词汇,难得不在林砚的身边卡顿,声线流畅道:“林砚,我小时候是抱着它睡的,长大后每月都会有三天失去理智,我有次偷拿了你的衬衫,我以为你会喜欢骷髅,所以才送给你那份礼物。”   “但我发现你不喜欢。你喜欢充满生机和活灵活现的生物。”   顾烨的金瞳直勾勾地注视着林砚,他莫名卡顿了下,忘记接下来的话,突然冒出一句:“林砚,你喜欢它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吸引蝴蝶?”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顾烨,垂着眼睛,伸手碰了碰蝴蝶的翅膀,扯开话题,忽然道:“会吸引到蜜蜂吗?”   顾烨同手同脚地凑近林砚,艰难地吞了吞唾液。   他被林砚绕得又说不出话。   顾烨颓败地耸拉着脑袋,金瞳倒映出林砚雪白的侧脸,他吞了吞唾液,才意识到手中还拿着数据,他连忙将数据递给林砚。   林砚接过数据,浏览着字体。   顾烨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面前,郑重道:“我根据数据分析,小狗是人类最忠诚的夥伴,小狗是不会背叛人类的。”   他停顿了会,注视停留在林砚面颊上的蝴蝶,轻轻地弯了弯眼睛,郑重道:   “林砚,我想当你的小狗。”   林砚瞪圆眼睛,惊诧地抬起头。   顾烨向林砚露出了他照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重复道。   “林砚,选我吧,小狗不会背叛你。” 第66章 绑架   林砚抬起点眼皮,睫毛如蝴蝶般张开,露出双黑亮的眼睛。   落在林砚面颊上的蝴蝶扑闪着蝶翼,受惊般地飞到顾烨的肩前。   顾烨耳根发红地看向林砚。   林砚声线平直:“顾烨。”   顾烨霎时抬起眼皮,金瞳亮晶晶地望向林砚,他滚了滚喉结,用力道:“林砚。”   林砚盯着顾烨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陈述道:“顾烨,我们或许能做朋友,但我不喜欢你。”   顾烨的金瞳竖起针尖状,呆怔了片刻,想起自己那双奇怪的眼睛,连忙低垂下脑袋。   林砚垂了垂眼睛,残忍道:“顾烨,我也不需要狗。”   顾烨的金瞳灰败下来,张了张唇,大脑迟钝地转不过来弯,好长一段时间,他低低出声:“林砚,和你当朋友的话,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湖蓝色的蝴蝶缠绕住两人的身体,甚至有蝴蝶钻进了顾烨的头发里,似乎迷了路,一半蝶翼埋藏在发丝,挣扎着想要脱困。   林砚想要取出蝴蝶,刚走进一步,他意识到什么,脚步停在原地,指了指左边脑袋:“蝴蝶。”   顾烨下意识地摸了两下脑袋。   蝴蝶被他吓得越陷越深。   顾烨茫然地望向林砚,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的面前,低声道:“找不到它。”   林砚望着近在咫尺的蝴蝶,垂了垂眼睛,伸出指腹,碰了碰顾烨的头发。   蝴蝶挣脱束缚后,蝶翼飞舞着,停留在林砚的指尖。   林砚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顾烨,起身。”   顾烨听话地直起身。   两人凑得太近了。   顾烨骨架又大,抬起脑袋时,唇瓣堪堪擦过林砚的下颌,意识到柔软的触感时,金瞳竖起,目光几乎黏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不可思议地望向顾烨,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刚想后退,后腰就抵在了骷髅架的双手处,左右夹击的姿态并不好受,他皱了皱眉,冷声道:“顾烨,你后退几步。”   顾烨歪了歪脑袋,金瞳无机质地盯着林砚,瞳孔缓缓恢复正常,他刚要起身。   哐当一声,铁门被人重重踹开,巨大的轰鸣声惊得骷髅上的蝴蝶齐齐飞舞,落在林砚和顾烨的身上。   林砚警惕地抬起头,望了过去。   顾烨的目光还没从林砚嫣红的唇瓣上面移开,暴起青筋的手扶在骷髅架上,身体几乎包裹住林砚,斜着眼睛望了过去,他身上总有种纯。粹的野兽感,在抢夺伴侣的时候尤为突出。   刻在基因本能里的强占欲甚至让顾烨想捏住林砚的下颌亲下去,可人类世界的培训又让他克制住了动作,手背上的青筋越发突出,他几乎是凭直觉,指腹又靠近了些林砚的腰。   ——这是在挑衅。   林砚和顾烨像是刚亲过一样。   神同步的偏头动作。   林砚的唇瓣似乎变得更红,顾烨扬起下颌,喉结滑了滑,甚至还吞了吞唾液。   室内骤然一静,像是狂风暴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背着我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蓦然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天光似乎暗了下去,缕缕青光浮现在四个人影轮廓分明的面颊上,阴森森得一片,似乎是从瓶中飘出的青烟恶魔。   沐澜气得不行,浑身都在颤抖,唇瓣张了张,似乎想对林砚说话又一时说出来话,绿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   沈涅连往常惯有的温和都维持不住,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阴沉又狠戾,湛蓝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林砚。   柏珩和萧绯分别斜靠在墙壁上,浑身都浸在阴影处,像是一截拉长的鬼影,阴冷地注视林砚。   妒意如蛛丝,层层裹挟住周遭,场面有种失序的、难言的压抑。   顾烨站在林砚面前,神情冷漠:“你们有什么事吗?”   似乎终于被唤醒了神智,沈涅蓦然转头看向顾烨,神情阴森又压抑,破空的拳风直冲顾烨的面门,顾烨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两人似乎忘记“朋友”的名号,拳拳下死手,招招致对方于死地。   血腥、疼痛,像是恶鬼在发泄怨气。   沐澜趁机凑到林砚面前,用力挤出个笑容,画皮似的丑陋,目光巡视着林砚的全身,轻声道:“老婆,他碰你了吗?”   林砚莫名地看了沐澜一眼,冷声道:“滚过去。”   沐澜的面色霎时阴沉下来,伸手想要抓住林砚的腰。   林砚迅速躲开,还没出手时。   室内忽然冒出道黑影,萧绯似乎想给林砚解围,强劲的拳风砸向沐澜,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两波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蝴蝶被吓飞。   林砚冷着张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他经过柏珩,本来宛如雕塑的柏珩动了动身体,偏灰的眼睛锁在林砚身上,唇角扯出个讽刺的笑容,声音飘忽:“看他们为你要死要活,你是不是很开心得要死啊。”   林砚轻飘飘地瞥了眼柏珩,冷声骂道:“总比你们这些跟踪狂好。”   林砚又骂他,柏珩怒意刚起,目光不经意瞥到林砚嫣红的唇瓣上,身体反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手背青筋鼓了鼓。   哐当一声,骷髅架子砸落满地,震得室内恍如地震了般,湖蓝色的蝴蝶发抖得躲在暗处。   男生们恍惚中根本没听见明显的异动,像是一头头被激怒的兽类,彻底失去了人类的道德和约束,迫切地渴望杀死对方,就能抢到对方的伴侣。   林砚站在门前,侧过身。   厚重云层里钻出来的天光倾泻在林砚的周身,给林砚渡了层莹润的光芒,像是抓不住的雾气,蝴蝶受惊似的躲在林砚的身边,他抬起那双阴翳的黑眼睛:   “要打,出去打。”   他的声音不算大。   室内的兽类被锁链捆绑住了手脚,停了动作,好几双眼睛霎时望了过来,紧紧地盯着林砚看。   灯光惶惶,男生们身处阴影,唯有眼睛亮得惊人,视线却黏腻阴森,直勾勾地锁着林砚,妄图想将林砚拖进巢xue。   林砚没再说话,他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好在课题组的任务告一段落,林砚不用再面对顾烨。   又是新的一天,林砚准备按部就班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他花费了两个小时制定了学习计画,起身去饮水机接了点温水。   林砚摊开数据书,认真地记录着错题。   林砚昨晚没睡好,总感觉脑袋晕晕的,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没发烧后,又放下心来,喝了点温水,眼前却越来越晕,他摇了摇脑袋,意识到不对劲,勉强想要站起身时,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林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漆黑。   他皱了皱眉,想要伸出手,却扯到了沉重的锁链。   林砚微惊,意识清醒了大半。   好半响,林砚才搞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目前被绑在床上,手腕脚腕都被绑上了锁链,眼睛上绑了特制的眼罩,眼罩取不下来,视野漆黑受限。   林砚心里冒出个冷笑话。   好消息:他被人绑架了。   坏消息:他又穿越。   还没等林砚想明白的时候,室内响起了手指关节不急不慢敲在桌面上的声音。   林砚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黑丝绸眼带遮住了林砚的大半张脸,往下延伸着挺翘的鼻梁,玫瑰红的唇瓣饱满微肿,细白的脖颈微扬起,线条利落又清晰,像是引颈的天鹅。   林砚身上套着件黑金色的睡袍,解开了第一课扣子,露出大片素白的锁骨,似乎因为受惊,肤色上浮现出淡淡的粉,带着无边的春色和艳丽。   室内的呼吸声加重了些。   林砚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吐出句不冷不热的话:“吃饭。”   绚丽又低沉的音色,似乎是变声器。   林砚冷声道:“你是谁?”   来人似乎不想和林砚说话,他伸手强硬地捏住了林砚的下颌,没什么情绪,用勺子盛出汤,微顿了下,不情不愿地低头,小心吹了吹勺子,喂给林砚。   林砚的下颌被捏得发红,他不适地别了别脑袋。   勺子被林砚不小心掀翻,他的下颌脖颈淌过晶莹的白汤。   男生居高临下地望着林砚,他重重地将碗丢在桌面上,单膝压在床面,捏着林砚的下颌,冷声道:“今天不吃饭,以后都别吃了。”   看不清东西,严重地影响了林砚的判断。   林砚甚至感觉有温热的气息凑到了唇边,他恶心得想吐,下意识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冷声道:“滚过去。”   男生蓦然松开林砚的下颌,站了起来,阴晴不定地望着林砚。   室内霎时静了片刻。   男生条件反射地单腿压在床上,强烈的侵略性包裹着林砚,就在林砚以为男生被惹怒的时候,他腕骨上的锁链被男生按了两下。   林砚眸光闪了闪,默记住他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颌被男生强力捏住,男生大半张脸凑在林砚的脖颈处,慢慢地舔舐着他下颌位置的白汤。   林砚瞳孔放大,他下意识想推开男生,却发觉双手已经无法动弹。   林砚只好试探道:“沐澜?是你吗?”   男生没有说话,粗重的呼吸萦绕在林砚的脖颈间,他沿着下颌舔舐过林砚的脖颈,惩罚似的咬重了点林砚的皮肤,像个狗一样舔舐着林砚的锁骨,声音轻轻又痴迷:   “宝宝。”   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高高在上,就像是莫名其妙变了一个人。   男生舔了会林砚的锁骨,单手抱住林砚的腰,将林砚抱进怀里。   后背式的拥抱。   男生的下颌抵在林砚的肩膀上,舔舐了下林砚的耳垂,低低出声:“宝宝不吃饭?”   林砚突然开口:“你是谁?”   男生将林砚抱在怀里,拿出勺子喂给林砚,低声道:“饿不饿?”   林砚没必要和自己作对,他喝了点,皱了皱眉,勉强推着男生的手。   男生顿了顿,低声道:“宝宝不喜欢喝这种。”   他似乎又换了一碗,喂给林砚:“这个可以吗?”   林砚随意喝了点。   男生以为他不喜欢,又换了好几次汤,轻声道:“宝宝喜欢喝甜汤吗?”   林砚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哐当一声,大门骤然被人推开。   林砚望了过去,面上的黑色眼罩严丝合缝地缠着他的眼睛,身上的黑袍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像是只饱受蹂躏的小猫。   男生圈地盘似的将林砚搂抱进怀里。   林砚看不见。   只能判断着,屋内似乎又进来了个人。   林砚皱了皱眉。   男生莫名叹了口气,他伸手扣上黑袍上的扣子,将林砚重新放到了床上,体贴地给林砚盖上被子,声音又恢复正常,不冷不热道:“好好休息。”   门被关起来的时候。   林砚听到他们似乎说了几句话。   “你怎么敢的?”   “我敢这么做,就敢保证没人能知道。更何况,你不想吗?阿珏。”   “我…我没这么想过!”   “呵。没这么想过,你能在一个小时内,准确找过来吗?”   两个人应该都带了变声器。   林砚神智昏沉,听不太清他们的说话声,他挣扎地想要起身,四肢提不上力气。   汤里面应该有药。   林砚四肢发软。   不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沉睡。   林砚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海浪声。   他现在,或许在一艘船上。   林砚刚想动的时候,就听见床边位置有细微的呼吸声。   男生跪在林砚的床边,碰了碰林砚的手,轻声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砚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这个男生和刚才的男生是一个人吗?   林砚皱了皱眉。   两人似乎都用了某种变声器。   男生呼吸粗重,骤然偏过脑袋,胸廓起伏了两下,他伸手给林砚喂饭。   看不见的话,就很容易对一切抱有警惕。   林砚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动作间,扯开了黑袍上的扣子,露出了锁骨处大部分的素白皮肤。   男生眼一瞥,看清林砚锁骨上全是红印子。   男生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蓦然提高音调声线嫉妒到扭曲,肯定道:“他亲你了。”   林砚沉默着没出声。   男生骤然站起身,妒意裹缠着他的大脑,太阳xue胀得生疼,胸廓疾速地起伏了下,眼睛被刺激得猩红,头晕脑胀,不受控制地伸手扫过桌面。   搁在联邦拍卖会几乎能压轴出场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了一地。   男生踱步走在床边,鞋面踩到瓷器上,低声咒骂道:“那个贱人。”   瓷器割破了皮肤,淡淡的血腥气充斥着室内。   林砚开口说话:“难闻,开窗。”   男生骤然回过神,他下意识应声,走到窗边,连忙拉开窗户。   林砚判断着窗户的方位,又一次听到了海浪的呼啸声。   他应该就是在一艘船上。   林砚沉默。   男生自觉地凑上前,给林砚喂饭。   林砚发现他们两个都对喂饭很执着,他顿了顿,老老实实地准备吃饭。   也是后背式的拥抱。   林砚发觉这两个男生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有些动作出奇的一致。   男生侧过脸,盯着林砚。   林砚瓷白的面颊微微发红,他垂着眼睛,黑睫毛发颤,偶尔遇到喜欢的东西才多吃一点,不喜欢的东西,就紧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吃饭。   男生目光几乎黏在林砚身上。   他望着林砚越发红润的唇瓣,喉结耸动了下,偏头亲了下林砚的侧脸。   林砚不适地歪了下脑袋,他抬头望向男生,声线平直:“室内很难闻,我要换个房间。”   男生犹豫了瞬,好声好气道:“一会儿让人打扫干净。”   林砚不再说话,他坐在床边,瓷白的面颊上没什么表情,五官精致,低垂着眼睛,像是个闷闷不乐的小手办。   男生盯着林砚,吞了吞唾液,轻声说:“不高兴了吗?”   林砚没说话。   好半响,男生有些焦躁,强压着情绪,低声道:“想要什么房间?”   林砚抬起脑袋,望向男生:“你们都在我身上下药了,我又跑不了。”   男生怔了怔,脱口而出:“不是我。”   林砚平静地望着男生。   他眼睛上还戴着黑色眼罩,应该看不见东西,但男生还是偏过脑袋,扯了扯锁链,钥匙扣动锁孔,灵巧地开了锁。   林砚浑身发软,他平静地听着锁的位置。   男生伸手抱起林砚。   林砚的面部神情柔和了些,他翘起嫣红的唇角,声线轻轻:“谢谢。”   男生的目光瞬间黏在林砚身上,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些林砚,头脑目眩,脑袋埋在林砚的脖颈,痴迷道:“身上好香哦,宝宝。”   林砚别了别脑袋,皱了皱眉。   他判断着男生抱着他走过了过道,拐了好几个弯,林砚心下默记着路程,他刚想说话,就察觉到男生停下脚步。   来人站在台阶上面,大片阴影笼住他的全身,他斜靠在墙面,扯了扯唇角,似警告似笑道:“他聪明着呢,小心他又把你玩得像只狗。” 第67章 失衡   沐澜绿眼睛淬了毒,讽道:   “装什么装?不是你像一条狗似的,把他抱进怀里,求着亲的时候。你小心点,我再看到他身上出现红印子,我就弄死你。”   柏珩骤然冷下脸,阴沉地看向沐澜。   沐澜冷笑一声,他踏上台阶,往过道深处走。   柏珩大半张脸浸在暗处,目光幽深,不受控制地望着沐澜怀里的林砚。   柏珩心知,绑走自己亲弟弟的对象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沐澜身形高大,几乎遮住了林砚的大半身体。但柏珩清楚地知道,林砚今天套了件青绿色的衣袍,腰间的丝带缠得很紧,随着走动,丝带微微飘扬。   柏珩盯着丝带看了几秒,他看清了林砚的脸。   林砚柔软偏长的黑发蓬松地扬着,黑色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偏窄细白的下颌,蔷薇粉的唇瓣微微张开,似乎是一只携带幻梦的精怪。   柏珩的目光停留在林砚的脸上。   梦中的容貌此时终于触手可得,柏珩本来就没消下去的火,又一次涌到腹部,他幽灵似的隐在暗处,面上越发平静。   “咔咔”两声,锁开了。   过道上的光涌进漆黑的室内。   拓在地面上的影子摺叠在林砚的面容上。   柏珩冷静地垂下眼睛,眸光里倾泻出古怪的光芒,指腹按揉在林砚的唇瓣上。   几秒的时间,蔷薇粉霎时变得秾艳。   林砚手脚无力,思绪都迟钝了了会,他慢半拍地偏了偏脑袋,冷声道:“滚开。”   柏珩的指腹陷在林砚的侧脸上。   林砚的皮肤很脆弱,被稍微碰几下,雪白的侧脸就透出些粉意。   柏珩意味不明地盯着林砚看了几秒。   “看够了吗?”   柏珩懒散地抬起点眼皮,望向满脸阴鸷的沐澜,他耸了耸肩,退后几步。   沐澜阴沉地望着柏珩。   柏珩还没收回手,他靠在墙壁,低垂眼睛,望了林砚的唇瓣两眼,慢半拍地收回了手指。   周遭安静、毫无声响。   妒意像是巫师煮沸魔药后,溢出来的、黏稠的毒水。   沐澜搂紧了些林砚的腰,遮掩住林砚的身形。   柏珩偏过脑袋,摩挲了下指腹。   几秒种后,沐澜害怕林砚不舒服,蓦然转过身体,阴沉着张脸,径直关上门。   沐澜小心翼翼地将林砚放在床上,注意到林砚被揉红的唇瓣。   沐澜恼怒地起身:“他/妈/的,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砚皱了皱眉。   沐澜又重新半跪在林砚床边,碰了碰林砚的额头。   林砚不耐地偏过脑袋。   沐澜讪讪地收回手,小声道:“宝宝,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林砚微顿,轻声道:“我要喝水。”   沐澜手忙脚乱地给林砚倒了杯水,他抱起林砚,小心将水喂到林砚的唇边。   林砚看不见,勉强地喝了几口。   沐澜控制不住地望向林砚的唇瓣。   林砚的唇瓣似乎更红了,覆着层透明的水膜,像是成熟的浆果,兜着饱满的汁水,散发著引诱的气息。   沐澜痴迷地靠近,他还没近身。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沐澜骤然惊醒,停了几秒,站起身,半跪在地面,给林砚擦了擦唇瓣,刻意放轻声音:“宝宝,你需要什么,可以给我说。”   林砚难得没躲,他垂着脑袋,面上没什么情绪,唇瓣像是捏碎的成熟浆果。   沐澜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些。   大门突然被柏珩踹开,他靠在门沿上,没什么意思地勾了勾唇,笑道:“继续啊,我就在这里看着。”   沐澜阴沉着脸,他慢半拍地站起身,刚想说话,衣角突然被林砚扯住。   两根素白的手指勾在纯黑的衣角上。   林砚被遮住了眼睛,两缕额发垂在眼罩周围,他微低着脑袋,肤色几乎白到透明,有种虚假的破碎感。   哪怕是假的,但他露出这种表情,也足以勾人入幻梦。   两道视线同时紧盯着林砚的动作。   沐澜的眼睛里闪过些惊喜,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林砚面前,轻声道:“怎么了啊,宝宝。”   林砚微抬起下颌,轻声道:“你还没绑上锁链。”   林砚靠在床上,黑发长时间没有剪,变得有点长,勾缠在肩颈位置,他没有笑,只是微微垂着下颌,却看上去有种莫名的乖巧。   沐澜头晕目眩,他颤巍巍地伸手,小心给林砚绑上锁链,轻声道:“宝宝,锁链里面垫着羊毛,不会疼的。”   和之前室内的锁链手法是一样的。   林砚没再说话。   只不过,这条链子是纯红的。   林砚肤色素白,链条锁住手腕和脚踝,横跨在他的躯壳上,似乎是从皮肤里溢出来的鲜血铸造成的铁链,像是即将献给恶魔的貌美祭品。   沐澜吞了吞唾液,他克制住想要低头咬住林砚皮肤的想法,快速地上了锁。   柏珩幽幽地盯着林砚拉在沐澜衣角的手指,他的手背上蹦起了青筋,面上情绪很淡,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幕。   林砚忽然开口:“我明天不想喝带药的汤。”   沐澜心虚地盯着林砚,他顿了顿,老实道:“嗯,宝宝。”   柏珩的目光紧随着林砚松开的手指,嗤笑了声,不冷不热道:“那位让我们和他通视频。”   沐澜烦躁地望向柏珩。   ——父亲就应该关进棺材里。   沐澜又望向林砚,想要说话:“宝宝……”   林砚不想听,素白的手指捏紧被角,他拉上了薄被,蒙住脑袋,黑发淩乱地落在枕边,像是只拒绝交流的自闭小猫。   林砚本来没想睡觉,但可能是身体疲惫,迷迷糊糊地睡着后,又做了个梦。   梦境是俗套又重复,欢声笑语从他的身体里穿过,雕花的木门静静伫立着,林砚逆着人流,上前敲了敲门,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主人家给他开门。   他等了好长时间,没人给他开门。   又过了好长时间,林砚突然想起来姥姥已经去世了。   不会有人再开门了。   林砚骤然惊醒,呼吸略微急促,手背上浮现出黛青色的血管,晶莹的汗珠垂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黑眼睛上蒙着层剔透的水膜。   柏珩靠在书桌前,支着脑袋,目光注视着林砚:“做噩梦了吗?”   林砚察觉到换人了,他动了动睫梢,没有说话。   柏珩抱臂,嗤笑了声:“怎么?在他哪儿,就会说话?到我这儿,就成哑巴了。”   林砚开门见山:“你要关我什么时候?”   柏珩靠坐在椅凳上,面上毫无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林砚,冷笑道:“这里什么都有。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走?”   他顿了顿,支着脑袋,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声调讽刺道:“更何况,还有两条狗陪你玩。”   林砚荒诞地扯了扯唇角:“囚禁我,好玩吗?”   他冷声说:“我要回去期末考试。”   柏珩明显愣了下,傲慢道:“你要什么学位,我给你买下来。”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滚。”   柏珩骤然站起身。   连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受挫。   明明应该远离,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这个人身边,跟个狗似的绕着这个人转。   柏珩阴沉着脸,走到林砚的面前。   柏珩单膝压在林砚的床上,膝盖几乎碰到林砚的膝盖,他强硬地箝制住林砚的下颌,讽道:“林砚,落到我手里,你还冷着张脸给谁看。你也清楚自己是被囚禁了,我还以为你来度假,使唤人倒是使唤得起劲。”   林砚不耐地皱了皱眉,他仰头避开柏珩的手。   柏珩的指腹滑过林砚的唇瓣,他微顿,无意识地按揉了两下林砚的唇,放轻声音,似乎毒蛇吐出信子,蛊惑道:“宝宝,知道讨好他,不知道讨好我?”   林砚身上没有力气,他沉默着,没出声。   柏珩箝制着林砚的下颌,他盯着林砚红肿的唇瓣看了几秒,骤然俯身,即将亲上林砚时,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敲击声。   柏珩忽然想起和沐澜定下的协议。   两人都想将林砚占为己有,不想和其他人分享。   柏珩的胸廓重重起伏了下,偏头亲了林砚的面颊,额头轻抵在林砚的额头上,轻声反问:“宝宝,怎么给谁都一幅好脸色,到我这里,就变成这种冷脸。”   林砚嫌恶地皱了皱眉。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骤然拉开和林砚的距离,脖颈上鼓起了青筋,淡声反问:“又不高兴了?”   他冷笑一声:“被我亲一下,就这么恶心。”   林砚没有力气,沉默着没说话。   柏珩越说越起劲,他骤然箝制着林砚的下颌,讽道:“那我/上/了你,弄/你一脸,你岂不是要跳楼?说话啊?”   柏珩声线越发冷,冷静的脸上带着隐隐的癫狂:“在他那里就能说话,在我身边说不了话。室内都有监控,我在监控里看着呢,又是让他喂饭又是让他抱的。我就亲一下你,就恶心住你了?”   林砚发觉男生越来越烦,他冷着一张脸,刻薄道:“你没打狂犬疫苗?”   柏珩胸廓起伏了下,倒是冷静下来,身下也越发精神,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单手抱着林砚的腰,从后背揽住林砚,下颌抵在林砚的肩上,好长时间,声线嘶哑:“嗯,没打狂犬疫苗。”   林砚懒得理他。   柏珩也没再说话,他静静地抱着林砚,听着窗外的海浪声。   还有十八天,船只就能到达蒙特家族领域下的孤岛。那个时候,就没有其他狗过来抢林砚了。   柏珩安心几分,他蹭了蹭林砚的脖颈,歪头舔了舔林砚的肩颈,轻声道:“宝宝,身上好香。”   林砚本来就精神不济,合著眼睛,几乎要陷入沉睡。柏珩直接将林砚锁进怀里,轻拍了下林砚的背,轻哄道: “宝宝。”   佣人战战兢兢地过来送餐,努力忽略掉站在门口的二少爷,又艰难忽视掉抱着人的大少爷,充当聋子和哑巴,快速离开三楼局域。   林砚中途醒来了会,他察觉到男生没换人,眸光闪了闪,他刚想说话,男生又冷漠地要给他喂饭。   林砚不想吃。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几秒。   药物没有其他副作用,但研究人员刻意嘱托过,需要多补充能量。但就照林砚这个吃饭的量,养个猫都比他吃得多。   柏珩没什么情绪地盯着林砚,冷漠道:“不吃就不吃,谁惯得你这么娇气,吃个饭,什么都挑,什么都不吃。”   柏珩不再说话。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林砚靠坐在床边,黑发落在肩颈上,淡蓝色的衣领微微敞开,雪白的肩颈若隐若现。他在学院里衣服上的扣子惯常是要扣在最上面的,清清冷冷,如今这幅模样,交杂些温柔的欲感。   柏珩的目光凝在林砚的肩颈上,他深呼吸了下,偏了偏脑袋,突然半跪在林砚的床边,伸手捏了捏林砚的脸:“吃吧,祖宗。”   “吃吧祖宗,吃个饭,让别人跪着给你喂。真把我们当成你的御前太监了。”   柏珩顿了顿,冷硬开口:“再不吃的话,一会儿给你输葡萄糖。”   林砚别过脑袋:“我不吃。”   柏珩胸廓起伏了下,强调道:“没给你放药,真当自己是铁做的,什么都不吃。”   林砚未穿书前,他年幼的时候,武力值并不高。朗格先生从来不养闲人,扔给他们这些小孩子的饭都是又馊又少,其余孩子越饿越面黄肌瘦,最后死在野兽的肚子里。   但林砚可能是习惯了饿意,他没有早早死去,反而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一举掀翻了大部分的孩子,又因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成功入了朗格先生的眼。   林砚的待遇提高了很多,但他的胃似乎饿小了许多,每次只吃一点,都能饱腹。   林砚被柏珩烦的,他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点。   柏珩不习惯这样跪着,蓦然站起身,臂膀直接将林砚圈进怀里:“惯得你,什么都不吃。肉制品不吃,海鲜也不吃,连蛋白质都不补充,你想升天啊,祖宗。”   他伸手摸了下林砚的腰,嘀咕道:“怪不得这么痩。”   柏珩给林砚喂饭,刻意强调道:“还有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可以给我说。”   林砚推了推柏珩的手。   柏珩自然放下叉子,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林砚的唇瓣,威胁道:“明天还吃这么少,我就让人给你输葡萄糖。”   林砚没接他的话,冷声道:“出去,我想睡觉。”   柏珩捏了捏林砚的耳朵,气笑道:“真是用完就丢。”   林砚没再搭理男生,他能听到男生根本没出房门。林砚没在意,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视野里漆黑一片,他思考了会,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林砚的视野都是漆黑的。朗格先生审讯犯人的时候,最喜欢用“熬鹰”的方法,击溃犯人的认知。   林砚一旦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事情,就会不自觉磨灭任何意志,依靠其中一个男生,浑浑噩噩度日——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林砚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不要陷入沉睡,努力思索着对策。   林砚身体还提不起劲。   时间一天天过去。   林砚发现,柏珩和沐澜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单数是柏珩,双数是沐澜。   一个男生呆在他的房间时,另外一个男生就会呆在门外。这两个男生还是很喜欢让他吃饭,林砚没有勉强自己,随意吃了点东西。   又过了一天。   林砚只接受了双数男生的投喂。   沐澜突然发现,林砚变得很依赖他。   无论什么时候,吃饭或者做其他的事情,林砚都会自然的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林砚身上的香气几乎裹挟着沐澜的身体,他迷迷瞪瞪地抱住林砚的腰,很长时间都不松手,有时候甚至忘记了和柏珩约定的时间。   柏珩像个幽灵似的打开了门,站在门边,大半身影都被阴影遮住,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嗤笑道:“是我打扰了你们吗?”   沐澜不情不愿地起身。   林砚偶尔还会牵住他的衣角,沐澜霎时两眼发直地不想走,柏珩就站在门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   沐澜勉强离开,又站在室外,绿眼睛幽幽地盯着门口,蹲在门外,一言不发,直接打开了监控视频。   林砚对柏珩好像越发爱搭不理。   沐澜的绿眼睛里闪过些惊喜。   但柏珩是个不要脸的,说着话,就要强吻他老婆。沐澜气得站起身,就要踹门,还没来得及踹门,他发现,他老婆就扇了柏珩一巴掌。   沐澜眼睛发直,心脏狂跳,喜滋滋地想,看来还是他更讨他老婆的喜欢。可沐澜没高兴几秒,他又阴沉下脸——柏珩怎么那么好运呢,他老婆都好久没打过他了。   他也想要他老婆扇他。   可他老婆最近好像很喜欢他,都没再打他了。沐澜又高兴起来,他喜笑颜开地蹲在地面上,逐帧地观察着监控里老婆的面容。   黑发乱七八糟的样子。   衣领微微敞开的样子。   瓷白的皮肤泛起红意的样子。   除了显示屏里还有柏珩那个死人。   柏珩和父亲出生的时候,就应该在棺材里出生,然后深埋在土里,挂在墙壁——他一定会满面愁容,双手拿香,浑身颤抖地去祭拜他们的。   沐澜满面笑容地思考着。   和沐澜的春风得意不同得是,柏珩非常烦躁,他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脸上的情绪越发懒散,心里就越发暴躁。   凭什么?   林砚都被蒙住脸,都认不出他们了,还能“喜欢”上沐澜。   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男朋友关系就这么紧密吗?   柏珩不相信,他反覆试探林砚。   林砚只偶尔和他搭几句话,其余时候,更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柏珩觉得林砚是在冷暴力他。   林砚明明以前只会对他好脸,凭什么现在不给他好脸?   柏珩烦躁的同时,他还在思考。   这肯定是林砚的计谋,林砚不可能这么快喜欢一个人,他是故意让天平失衡的,故意让他们兄弟内斗。   怎么可能?他们是有血缘的兄弟,他们以后必定会和其他蒙特兄弟一样,兄友弟恭,怎么可能会因为林砚而互相内斗。   林砚又在把他当成狗训。   柏珩愤怒地质问林砚。   林砚扇了他一巴掌。   这么凶,太喜欢扇人了。   柏珩出奇地冷静下来,身下越发精神,他幽幽地盯着林砚的动静。   柏珩盯着林砚看了会,偷偷想,杀死沐澜的话,会怎么样?他反覆推演之后,发现杀死沐澜的话,他能继承沐澜的财产和沐澜的男朋友——他的弟妹。   唯一不太可能得是,他和沐澜的势力差不多,杀死沐澜的情况不太能行得通。   柏珩叹息一声。   沐澜和父亲为什么不能挂在墙上呢。   就在柏珩越发焦躁的时候,他从监控里发现,林砚偏头亲了下沐澜。 第68章 小人鱼公主   林砚凑近了些沐澜,唇瓣几乎擦过沐澜的面颊。沐澜半跪在地面上,浑身僵直,心跳狂跳,两眼发直地盯着林砚。   沐澜知道林砚看不见。   或许只是不小心凑近。   沐澜痴迷地望着林砚,滚了滚喉结,他偏头凑近林砚。   “砰”得一声,门被撞开。   柏珩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林砚似乎被吓住。   他往后仰了仰,和沐澜拉开了距离。   沐澜压抑住神色,轻声道:“宝宝,别害怕。”   林砚又重新靠坐回原位,不言一发。   沐澜又哄了他几句,最后轻声道:“宝宝,我出去一下。”   沐澜习惯了林砚的爱搭不理,他没在意林砚没回覆,视线阴鸷地望着柏珩,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冷声道:“知道打扰我们,还进来?”   柏珩站在阴影里,就在沐澜不耐烦的时候,他突然嗤笑出声:“他会害怕推门声?他在把你当狗玩。”   沐澜冷声道:“你想当狗还当不上。更何况,把我当成狗又怎么样?只要他喜欢,给我拴上狗链都行。”   沐澜咬住截没点燃的烟,他斜靠在墙壁上,声线平直:“至少他愿意和我玩。”   万一万一林砚是真喜欢他了呢。   如果林砚能喜欢他,他为什么还要和其他人狼狈为奸?就算未来到达孤岛上,他也迟早要弄死柏珩,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林砚。   沐澜烦躁地扔下烟,他打开门,半跪在林砚的床边,指腹碰了碰林砚的手背,轻声道:“宝宝,你想去海边吗?”   林砚伸手拉上薄被,蔷薇粉的唇瓣微张:“出去。”   沐澜听话地站起身,轻声道:“宝宝,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柏珩斜靠在墙边,盯着林砚微张的唇瓣看了两秒。   沐澜不耐烦地望着柏珩,小声道:“没听到吗,让我们滚出去。”   柏珩的情绪越发寡淡,冷冷地望着沐澜,他心想,沐澜实在是太碍事了,碍事到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两人厌恶地看了眼对方,还是关上了门。   林砚听到室内没有声音后,他才从薄被里抬起脑袋,黑发乱七八糟地落在枕上,似乎因为这些天没出过门,肤色将近透明,唇瓣宛如盛开的玫瑰。   他半坐起身,侧耳听着海浪声。   林砚分得清柏珩和沐澜。   沐澜过来的时候,他偶尔给沐澜几个好脸色,柏珩过来的时候,他就冷着脸,几乎一言不发。   柏珩开始习惯林砚的冷脸,情绪越发寡淡,隐在暗处,灰眼睛幽幽地盯着林砚。   他开始偷窥林砚和沐澜的相处。   明知是不对的,可他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这是很奇妙的感受。   监控显示屏里的那端有他的心上人,也有他心上人的男朋友。   他喜欢他的心上人。   又恨不得他心上人的男朋友死于意外。   哪怕他心上人的男朋友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柏珩全身隐在暗处,他支着脑袋,紧盯着监控显示屏。   林砚正在对着沐澜笑。   他笑起来的弧度很小,面部轮廓似乎柔和了些,声音轻轻:“这本书好搞笑啊。”   柏珩的目光落在桌面。   桌面摊开本书,书封面大部分是红色的,上面勾勒出五个字“小丑偷窥狂”。   柏珩凝视著书籍看了几秒。   他怀疑林砚在嘲讽他。   但已经无所谓了,他恨不得代替沐澜跪在林砚的床边,给林砚念书。   更何况,他其实和沐澜长得挺像的。   关上灯的话,林砚又分不清他究竟是谁?   柏珩低笑几声,目光紧盯着林砚的手。   林砚看不见,递给沐澜葡萄的时候,两指偶尔会半路松开,跟喂狗似的,葡萄扔进沐澜的嘴里。偶尔沐澜好运的时候,林砚的指腹会戳在沐澜的面颊上。   这是沐澜完全不同于他的待遇。   这种极致的反差。   柏珩越发觉得他像个小。三。   他好像那种妄图插足别人的小三。   可是哪家的小。三能和他一样登堂入室。   所以他应该不是小。三。   奇怪的道德伦理跃迁在柏珩的脑袋里,柏珩暂时忘记了蒙特家族的理念,偏灰的瞳孔幽幽地盯着林砚。   柏珩关闭了监控显示屏。   反正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三分四十七秒,他就能进入那个房间。   柏珩闭上了眼睛。   林砚的面容却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惜的是,这么张漂亮的脸望见他的时候,唇线下垂,显得不耐烦又不高兴。   柏珩恶劣地想。   如果他把林砚…曹开的话,林砚会冷着脸,冷声训斥他,还是眼睛会带着层雾蒙蒙的泪水,眼尾发红,愤怒地骂他。   柏珩越发精神。   时间很快流逝。   柏珩身下不再精神,他的情绪寡淡,随手拿起沙发上的衬衫,冷静地走到囚禁林砚的房间。   送餐的佣人战战兢兢地推来餐车,餐车上扶着只手,佣人颤巍巍地抬起头,隐约望见大少爷笑了下,他吓得霎时松开了手。   佣人依稀记得大少爷年幼时就是用着这幅表情,杀。死了夫人送过来的白兔。   大少爷以前很喜欢这只白兔。   先生防止大少爷玩物丧志,本意是让侍卫杀。死小白兔,却瞄见了夫人出。轨的视频,就让大少爷亲自动手杀。死那只白兔。   大少爷不常笑,那次却笑着杀。死白兔。   就是这个表情。   佣人抖了抖身体。   柏珩堪称和善地说了句:“我来送。”   佣人下意识点头,他站直身体,后背冷汗直出。   柏珩推开了门,他平静地看着沐澜,懒散地扯了扯唇角:“父亲让你过去给他通话。”   沐澜骤然望向床上的林砚。   林砚半依在床边,似乎没听见。   沐澜站起身时,听见林砚轻声问了句:   “一会儿还过来念书。”   柏珩视线发沉地望着林砚。   沐澜给林砚捏了捏被角,轻声道:“明天还给宝宝念。”   林砚随意点了点头。   沐澜站起身,阴沉地离开房间。   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柏珩面无表情地走到林砚的床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林砚,目光扫视过桌面的东西。   茶水、糕点、书籍。   柏珩随便拿起本书,哗啦啦翻了两下,随手将书扔在桌面,冷笑道:“小美人鱼。林砚,你是真将自己当成公主了吗?”   林砚转过身,没搭理柏珩。   柏珩怒极反笑,两指扯下领带。   林砚听到衣物摩擦的声响,他刚想重新转过身,就被领带缠住了双手。   林砚微顿,张了张唇:“你要做什么?”   柏珩隔着薄被,覆在林砚的后背上,他掰过林砚的脸,箝制住林砚的下颌,额头抵在林砚的额头上,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我想做什么?宝宝,不是你想看我发疯的吗?”   柏珩低头,埋在林砚的颈间,像个狗似的咬住林砚的锁骨。   林砚嫌恶地皱了皱眉,他半坐起身。   柏珩骤然清醒,冷眼盯着林砚,看清林砚嫌弃的表情,低笑出声,凑到林砚的面前,黏糊糊地舔舐着瓷白的皮肉,轻声道:“宝宝,宝宝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柏珩的手第一次伸进了林砚的衣服里。   他握住林砚的腰,指腹摩挲着林砚的皮肤,轻轻出声:“宝宝,腰好细啊。宝宝不是想听书吗?一会儿我来给宝宝讲。”   柏珩顿了顿,脑袋里浮现出想像的情形。   ——林砚背过身,咬住这本小美人鱼。   柏珩的手移在林砚的腹部,重重按了下。   林砚的腰身应激地弓起,听到柏珩轻轻地扯了下唇角:“一会儿,宝宝这里,就会鼓得像是怀了宝宝。”   柏珩压着林砚的身体,唇瓣滑落在林砚的肩颈,手顺着林砚的腹部往上,径直扯开林砚的衣服。   林砚的衣服松垮,细白的肩颈若隐若现,他猝不及防地瞪圆了眼睛,骤然反应过来柏珩的话,他全力挣开领带,抽出柏珩的手。锁链哐哐作响,林砚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他的手背鼓起青筋,翻身将柏珩按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掐。住了柏珩的脖颈,一拳砸在柏珩的面颊上:“滚开,恶不恶心。”   林砚的拳风淩厉。   柏珩被打得重重偏过脑袋,他吞下喉间的血,笑道:“生气了?我就是做个假想,宝宝又不能怀上宝宝。”   林砚又是一拳。   林砚脸上还戴着眼罩,完全看不清周围,但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直到几滴血溅在林砚雪白的面颊,他骤然清醒过来,听到门外的声响,林砚缓缓转过脑袋,血滴顺着偏窄的下颌滑落,漂亮的脸上带着淩厉的杀意。   柏珩挣开林砚的束缚,目光落在林砚蔷薇粉的唇瓣上,不要命地想偏头亲住。   被支走的沐澜骤然扯开柏珩,厌恶道:“别弄脏宝宝。”   他俯身望着林砚,轻声道:“宝宝,你的手疼不疼?”   林砚拿过纸巾,指腹微颤抖,他擦了擦下颌的血。他揍完人,就没了怒意,身上的力气消散了大半,但也不想理沐澜,冷着张脸:“滚。”   。   大少爷和小少爷打架了。   佣人们瑟瑟发抖地站在客厅里,眼睁睁地望着两位少爷大打出手,鲜血四溢,彷佛对方不是血缘相近的亲人,而是杀。死对方全家的仇人。   老管家从小看着两位少爷长大,自然想要拉开两位少爷,但他又无计可施,只能乾着急地望着这一幕。   其中年轻一点的佣人小声说:“三楼那位。”   三楼那位像是截美丽的、虚幻的剪影。   除了两位少爷没人见过三楼那位的面容。   偶有佣人送餐时,撞见了三楼那位裸露在床上的细白手指。   根根分明的手指,玉葱似的,肤色是瓷白的、宛如浸在水里的玉石,关节里透着些粉意,手腕靠内的位置附着细微的咬痕。   佣人只瞥了那一眼。   小少爷骤然扭过头,阴森森地盯着他,吓得他打了个寒颤,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比起从小被家主按照蒙特家族家训养大的大少爷。十几岁就被弃养在贫困州区的小少爷行事恶劣,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现实里两位少爷还在打架。   老管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想再让他们打了,慢慢地走到三楼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室内传来道冷泉般的声音:“滚。”   老管家犹豫了瞬,还是敲了敲门,声线苍老:“小同学,两位少爷打起来了,你能帮忙劝一下吗?”   室内好似静了瞬。   老管家听见锁链响起来的声音,他一瞬间有些后悔,刚想要离开,听到屋内的声音,好似柔和了些。   “让你们小少爷上来。”   老管家“唉”了几声,带着“圣旨”,连忙下楼。这句话一出,打架的两人果然停止了动作。   血腥气充斥着客厅。   沐澜用纱布缠住手臂,他刚踏上台阶,似乎想到什么,脚步停留在老管家的旁边,垂下双绿油油的眼睛,声线嘶哑:“以后别上去打扰他。”   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唉”了几声。   柏珩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原地。   沐澜重新走到三楼,他打开房门。   林砚还坐在床边,黑发落在肩颈上,烟黑色的衣衫围在床榻上,他歪了歪脑袋。   沐澜半跪在床边,伸手想抱林砚,又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他不想要让手上的血染在林砚的身上,只好松了松手,仰起头,望向林砚:“宝宝,怎么了?”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我想出去走走。”   沐澜应了声,他帮林砚系过腰带,指腹不小心碰了林砚的手臂。林砚的五指扯住沐澜的头发,让沐澜抬起头。   沐澜仰视着林砚,轻声道:“宝宝,怎么了?”   林砚脸上还蒙着布,他松开手,偏窄的下颌微扬,冷声道:“别碰我。”   沐澜吞了吞唾液:“好的宝宝。”   沐澜抱起林砚,走出房门时,撞见站在阴影里的柏珩。柏珩大半身体隐在暗处,手腕上的血珠一滴滴地砸落在地面,视线直勾勾地望着沐澜怀里的林砚。   老管家委婉劝阻道:“大少爷,既然这位小同学更喜欢小少爷,您还是别执着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少爷,追人也不是这样追的。您将这位小同学绑过来,本来就是件错误的事情。”   柏珩没说话,偏灰的瞳孔动了动,视线落在管家的身上,忽然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母亲曾经是利安叔叔的伴侣吗?”   老管家从少年到老年一直陪伴着蒙家族的双胞胎,他经历了两代人,轻叹道:“是。”   他蓦然一怔,想到如今的情形。   报应啊,都是报应。   抢夺来的爱人不断出。轨,小先生也开始针对先生。   柏珩垂下眼睛,望着地面的血迹。   他曾经就讨厌父亲这样的人。   好长一段时间,就在老管家站不住的时候,他似乎听见大少爷呢喃道:   “没关系,我可以当他的小三。”   老管家蓦然惊醒,浑浊的视线落在柏珩的身上。   柏珩始终站在阴影处,望着林砚离开的方向。   转过昏暗的长道,沐澜抱着林砚来到了甲板上,将林砚放在椅凳上。   林砚的衣衫被风吹乱,他歪了歪脑袋,肤色白皙,翘起嫣红的唇瓣,眼罩上的丝带扬起,柔和地望向沐澜,轻声道:   “我不想让他照顾我,你能一直照顾我吗?” 第69章 发疯   沐澜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液,他不可置信地问了句:“宝宝,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林砚没再说话,只是朝沐澜笑了笑。   沐澜头晕目眩,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扬,凑近林砚,低声保证道:“宝宝,等我四天,不对,两天,两天之内,我就带你走。”   林砚低头,伸出手。   他看不见,手腕浮在半空中。   沐澜自觉握着林砚的腕骨,让林砚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他弯了弯眼睛:“宝宝。”   林砚坐在长椅上,摸了摸沐澜的脑袋。   海风吹乱了他的衣衫,林砚垂下脑袋,蔷薇粉的唇瓣微张合,声音轻轻:“我能相信你吗?”   沐澜使劲点了点头,他的面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惊喜,伸手握住林砚的腕骨,用脑袋蹭了蹭林砚的手上,保证道:“宝宝,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林砚没再说话,他松开了手,安静地吹了会海风。沐澜就坐在他的身边,直勾勾地望着在林砚放在膝上的手。林砚的肤色太白,阳光直射下,手背呈现出透明光泽,黛青色的血管缓缓跳动着。   沐澜滚了滚喉结。   好长一段时间,林砚提出要回房间。   沐澜下意识想抱起林砚,林砚却坚持自己走,沐澜只好扶着林砚往前走,他光明正大地碰到林砚的手,林砚的皮肤温度不高,凉凉的,手指像是浸过冷泉的玉石。   沐澜忍不住捏了捏林砚的手,细腻光滑的触感,他扬了扬唇角,又心疼道:“宝宝,手怎么这样凉?用不用找医生?”   林砚不想说话。   沐澜知道林砚这是不用的意思,他握紧了林砚的手指,没再说话,忍不住吞了吞唾液。   因为刚才的事情,林砚拒绝戴链条。   沐澜被勾得五迷三道,恨不得跪下来去舔林砚的手,自然没再提这件事情,轮到他离开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忍受不了地垂下脑袋,咬了咬林砚的指腹,痴迷道:“宝宝。”   林砚一个没防备,他皱了皱眉,挣开手。   沐澜自觉擦了擦林砚的指腹,眼尾带笑地望着林砚,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柏珩没说话,他平和地坐在椅凳上,望着这一幕,等沐澜离开房间后,他支着脑袋,安静地望着林砚的唇瓣,好长时间,视线才落到床边的锁链,笑道:“怎么,真当你是过来旅游的吗?”   林砚抿唇,偏了偏脑袋,黑发铺陈在肩颈位置,细白的脖颈线条分明,俨然是一幅拒绝交流的自闭模样。   柏珩笑了下,眸色幽深。   室内安静、空旷。   柏珩的目光移到林砚的手上。沐澜刚才咬得是林砚的中指指腹,咬得不算重,但林砚的肤色脆弱,细微的齿痕也显得突兀。   柏珩支着脑袋,望着林砚的手。   邮轮和孤岛完全是蒙特家族的地盘。柏珩完全不赞同老管家的话,他囚禁了这么个大美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例如现在,柏珩就想将梦里的场景付诸实践。可是现实里的林砚冷冰冰的,似乎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柏珩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林砚。   好半响,柏珩见林砚依旧一句话不说,他败下阵来,想碰林砚的手,微顿了下,指腹偏移,扯了扯林砚的衣角,低声道:“祖宗,我错了,以后不会当你的面说那些混账话。”   林砚没扯出自己的衣衫,任由柏珩拉了会,声线平直:“我记得,明天晚上数学老师会串讲这学期的学习内容,你能帮我划下一下重点吗?”   这段时间,林砚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的话。柏珩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林砚的衣袖,慢慢蹲下身体,他还没做过这种事情,想了想:“我提前问下老师,你现在是C班的吗?”   林砚垂下眼睛,不再说话,素白的手指扯过衣袖,拒绝让柏珩碰他的衣服。   柏珩被他气笑,讽道:“谁惯得你这么娇气,不听你的话,你就直接摆脸色。搞没搞清楚啊,祖宗,你是被我绑过来的,可不是过来旅游的。”   柏珩烦躁地站起身,冷声道:“不让碰就不碰,你以为我有多想碰。”   林砚抿着唇,没理他。   柏珩转了一圈后,坐在椅凳上看了会书,好半响,他扔下手中拿反的书,又重新回到林砚的床边,冷声道:“算了,祖宗,我不跟你计较。明天晚上几点,我亲自守着,一句不落地给你画题,行了吧。”   林砚依旧没搭理他。   柏珩不喜欢跪人,可面对林砚,总是能让他做出些原则崩溃的事情,他半跪在床边,碰了碰林砚的衣袖。   林砚扯过衣衫,声线平直:“你不想画,我找其他人帮忙画。”   柏珩又被林砚气笑了:“祖宗,我跪这儿,还不想帮你画。”   他嘟囔道:“你还真把我狗训呢。狗都有肉骨头吊着,你直接用空鱼鈎吊着我。”   “算了,我给你画重点。我公平公正,也不提前打听,就守着那个点,什么都不做,就给你画重点,好吗?祖宗。”   林砚停顿了会,蔷薇粉的唇角微张合,声线轻轻:“晚上六点半到八半点,数学老师会在在线串讲这学期的重难点题型,重点题型用红笔,难点题型用蓝笔。”   柏珩扯了扯唇角,笑道:“还挺讲究的。知道了,祖宗,我记下来了。”   林砚沉默了会,伸手碰了碰柏珩的手指,面部轮廓柔和下来,唇线微扬,声音轻轻:“谢谢你。”   往常都是在监控里才能看到的笑容,却突然在现实里见到了。柏珩微怔,偏灰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面容,心脏跳了两下,指腹轻勾了下林砚的小指:“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砚没再说话。   柏珩像是头安抚好的野兽,情绪平和下来,安顺地呆在林砚的身边,他扯了扯唇角,甚至有心情逗林砚:“还听不听小美人鱼?小人鱼公主。”   林砚没在意柏珩的称呼,堪称柔顺地点了点头,枕后的黑发滑在肩前,雪白的面颊安静婉约,温和地注视着柏珩。   柏珩握紧了林砚的手,沉浸在这些天林砚难得的好脸色上,甚至来不及思考林砚的想法。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铅灰色的云层覆盖在天空上,偶尔闪过的白光惊得人汗毛倒竖,天边海面雾蒙蒙的一片,邮轮急忙设置了航行轨道。   临近晚间,可能是阴天的磁场问题,佣人们吃了饭,昏昏欲睡地回了房间。过道内空无一人,光线昏暗。   沐澜害怕林砚冷,多给林砚披了件大衣。   他将蒙特勋章塞到林砚的怀里,眼尾笑意浓重,愉悦道:“宝宝,暴雨会影响邮轮速度,等轨道重合,我就带你去另一艘邮轮。我给他们下了药。你拿好勋章,就没人能欺负你。宝宝以后还要上学吗?南大洲伦达学院也不错。”   林砚披着烟黑色大衣,内里还穿着纯白色衣衫,他安静地听着沐澜的声音,紧了紧手中的勋章,轻声道:“看不见的话,我有点不安。”   沐澜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清楚林砚知不知道他是谁,犹豫了几秒。   沐澜在林砚面前惯常是跪着的。   林砚垂下脑袋,指尖轻碰了下沐澜的下颌,声音温和:“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是你啊,沐澜。”   沐澜怔怔地仰视着林砚,好半响,他艰涩道:“老婆,对不起。”   沐澜的掌心沁出了汗,咬了咬牙,还是打开了电子锁。“咔”得一声。林砚枕后的开关被打开,纯白丝带飘过嫣红的唇瓣,坠落在沐澜的手中。   不算明亮的光线浮现在林砚的视网膜上。   林砚眨了眨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目光倾泻而下,落在沐澜的面颊。   沐澜的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模样,他攥紧了手中的丝带。   林砚垂着眼睛,明明是惯常冷淡的面部轮廓,光线模糊下,眼尾下垂时,似乎带了些怜悯,宛如高坐在台面的小菩萨,温和又慈悲。   沐澜喉间干涩:“宝宝。”   林砚朝着沐澜笑了笑,他踢了下沐澜的膝盖,声线温和:“我们不是要私奔吗?”   沐澜怔怔地望着林砚,眼睛亮得惊人,只知道点头和 摇头,霎时听话地站起身,连忙给林砚介绍着另一艘邮轮的情况。   林砚状似认真地听着沐澜的话,他扶着沐澜的手肘,观察着轮船内部的监控。   林砚不久前在轮船内部转了一圈。   这艘轮船的内部情况,林砚还算清楚,他要真跟沐澜去另一艘轮船,还不知道船上会有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柏珩从哪里找过来的药。   哪怕林砚停药了好些天,他还感觉手脚有些发软。林砚眸色动了动,他想起沐澜刚才说得药,一时不察,踩空了台阶,不小心崴了脚,身体前倾了下。   沐澜吓得抱住林砚的腰,着急道:“老婆,我看看。”   周遭光线黯淡。   林砚靠在沐澜身上,他的面颊几乎贴在沐澜的脖颈处,听清沐澜狂跳着的心脏,沐澜咽了咽唾液,错觉似地感受到林砚放在他腰侧的手。   沐澜不敢动,他小心扶着林砚,缓了会心跳声,就要打横抱起林砚,他刚一动,脖颈蓦然一凉。   沐澜应激地瞪大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面容。   惊雷响彻天际,从窗缝里透出的白光映亮林砚的眼睛。   林砚的瞳仁漆黑明亮,没有半点柔顺的感觉,目光几乎冷冷地盯着沐澜。   沐澜张了张唇,瞳孔倒映出林砚握住针管的手,茫然道:“哥。”   林砚握着针管的手背蹦起青筋,腕骨尺侧还附着道咬痕。   沐澜听见林砚冷声道:   “没想到,你真会将药带在身上。”   。   另一边的柏珩好不容易抄写完笔记。   他望着笔记本上面的红蓝字迹,骤然合上笔记本,身体后仰,抱臂,居高临下地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   片刻,柏珩揉了揉额角,抬起头,望向房间内正中央的监控大屏。   他今天没开监控。   林砚一直在吊着他。   他绝对不能因为林砚随手施舍下来的小恩小惠而被林砚勾着走。   但笔记也写了,事情也做了。柏珩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监控,他懒散地靠坐在椅凳上,没什么情绪地想。   沐澜肯定还会像个狗似的,趴在林砚的床边。如果林砚睡着的话,沐澜肯定会偷偷咬林砚的手。   柏珩想,沐澜可真是孬种。   如果是他,他肯定不止会咬林砚的手。   柏珩的思绪只转过几秒。   监控大屏瞬间亮了起来,照清了整个室内,监控像是受到了暴雨天的影响,变得明明灭灭,看不太清,又像是被人做了手脚,连声音都听不到。   柏珩心跳打鼓,骤然起身。   他又重新按了几个键,显示屏终于恢复了正常。   ——林砚的房间空无一人。   柏珩心跳乱了几分。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柏珩心跳狂跳,目光紧落在显示屏上。   显示屏霎时被分割成不同的小屏。柏珩逐帧地找了过去。房间内的分针不停转动着,柏珩的手心沁出了汗,心跳越发杂乱,脑海不断回想着林砚的神情。   窗外惊雷骤然滚过。   柏珩骤然意识到件事。   林砚要他帮忙抄笔记,可能根本不是在向他示好,只是在拖延时间,在耍他。   想明白这一点。   柏珩的喉管像是被人掐住,他艰难地扯了扯衣领,白睛染上红血丝,直勾勾地望着监控显示屏。   显示屏又突然变得明明灭灭。   柏珩重新按动了几个键,他蓦然想起沐澜,脖颈爆起青筋。   好在沐澜为了防止他看出来监控的异常,动得手脚并不大,显示屏又重新恢复正常。   柏珩脑袋晕眩,眼前模糊,意识到他可能食用了药,他颤抖着手指,打开抽屉,翻出解药,灌进嘴里。   显示屏如实记录出林砚被沐澜抱进怀里的场景。柏珩一时忘记了吞药,药物黏在喉管要落不落,鼻翼煽动两下,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   柏珩一拳砸向桌面。   木屑纷飞,滑过柏珩的面颊,猩红的血珠挂在柏珩的面颊。   他/妈的,他简直是个蠢货!   他在这儿任劳任怨地帮林砚抄笔记,林砚跑过去跟野男人私奔。   柏珩气得心尖发颤,目眦欲裂地望着监控里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柏珩脑袋阵阵晕眩,他艰难地扶着墙,挪动脚步。   柏珩边走边给管家打电话。   电话持续响着,另一端无人接通,柏珩意识到沐澜应该给其余人都下了药。   柏珩手背青筋爆起。   “捉奸”两字占据了柏珩的脑海,愤怒支撑着柏珩的行动,大滴的汗珠顺着柏珩的下颌砸落地面。   柏珩体内残留的力气甚至无法支撑他走动,平地栽了好几个跟头,滚到二楼。   鲜血直流、狼狈不堪。   柏珩的眉梢上沾了血,喘着粗气,他艰难地扶墙站了起来,头晕目眩地望着周围。室内光线黯淡,拓在地面上的影子庞大阴森,像是只被妒意和爱意折磨疯的野兽,拚命地想要争抢别人的伴侣。   他终于看到了林砚。   柏珩心跳骤停,周身狂躁的、激烈的情绪缓和了瞬,他动了动眸色,看清了林砚身上还贴着个男生。   林砚几乎被沐澜抱了个满怀。   柏珩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嫉妒冲破了他的屏障,他呼吸粗重,丑态百出,口不择言,怒声道:“林砚,你他/妈的,跟沐澜跑得那个时候,你猜我在做什么?我他/妈的跟个蠢货似的,我在给你画期末考试的题型,我在给你画期末考试的题型。奥罗拉那个破网转来转去,我推迟了北区的事务,就守在哪儿,分毫不差地把题目给你画完。结果呢,我在监控里,亲眼看着你搂住了沐澜的脖颈。”   柏珩深吸口气,猩红着双眼睛,声音嘶哑:“你真把我当狗耍呢,林砚。”   林砚不动声色地望着柏珩满脸的血。   柏珩意识清楚的时候,他肯定说不出来这句话。哪怕表皮披着多么随和的皮囊,柏珩内里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他根本软不下语气,放不下自尊,说出这些话。   但他意识不清,被药效折磨得浑身疲软。就连语言都变得混乱和重复。   柏珩喘着粗气,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林砚跟野男人私奔了。”   林砚的黑眼睛注视着柏珩,温声道:“过来一下。”   柏珩眼前一亮,他委屈地望着林砚,慢慢挪动身体,头晕目眩,小声地接着自己的话,鼻翼搧动,呼吸粗重:“林砚,你把我当狗耍也行。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当情人,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林砚,无论你喜欢谁,我都能给你当小三。”   林砚没听清柏珩的话:“沐澜好像生病了。”   柏珩骤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盯着贴在林砚身上的沐澜。   柏珩没穿蒙特家族特制的军装,胸前也没有整个家族从血腥里淌出来的辉煌,更没有背负蒙特家族的祖训。   他猩红着眼睛,恶毒地诅咒道:“他怎么不去死。”   林砚沉默了瞬:“扶我一下,我站不住。”   柏珩停顿了瞬,他挪动着身体,恢复了点神智,似乎从野兽蜕变成人类,冷声道:“老老实实呆着,不行吗?身体都没好全,非要跑。”   柏珩挪到林砚身边,没管沐澜,伸手就握住林砚的手,腕骨却突然一凉。   双重的药物作用下。   柏珩的理智恢复了瞬,他不受控制地望向林砚,意识清醒地最后一秒,他看见得是,林砚垂着眼睛,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的模样。   林砚握着针管,推开身上的沐澜,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角:“都忘记你了,囚禁我的罪魁祸首。” 第70章 回校   邮轮驾驶舱。   船长紧盯着显示屏,伸手柄IMO标准速度调至16节,又观察了能见度等其他数据,放松地将身体摔在椅背上,长吁口气,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以为二副回来了,没转过头,随口道:“小与,给我倒杯水。”   紧接着是水流滚进茶杯的声音。   一杯茶递在船长手边,他揉了揉额角,接过茶杯,目光上移时,瞥见只骨节修长的手,他微怔,脑海里冒出个想法。   小与的手有这么漂亮吗?   惊雷骤然滑过玻璃窗,船长的目光瞥到墙面倒映出的瘦长影子,电光火石间,他抬起眼睛,这个角度,勉强看清了来人偏窄白皙的下颌。   船长骤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听见道冷淡的声音:   “抱歉。”   几乎是瞬间,漆黑的枪口按压在他的太阳xue,船长瞳孔放大,后背浸出冷汗,他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听见那道声音继续道:“改道,重回原点。”   船长听见自己狂跳的声音,手指颤巍巍地移动了下,恐惧到极点时,他的脑海莫名其妙冒出了刚才那只手。   手腕尺侧附着个咬痕。   船长瞳孔骤缩,他忽然想到佣人们的讨论——三楼那位虚幻的、飘渺的美丽剪影。   他又想起两位少爷的手段,额头浸出大颗的汗珠,艰难地按了两下按钮,还没动弹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声叹息,紧接着是上膛时的声音。   “砰”得一声。   船长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想要尖叫,却没闻到任何血腥气,身上也毫无异样,两颗眼珠提溜着,往下看自己的身体,像个被插住喉管的尖叫鸡。   他的身上毫无伤势。   船长的心落回肚子里,耳边听到刚才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遗憾:   “好可惜,刚才是空枪。”   又是上膛的声音,几秒钟,漆黑的枪口重新抵在船长的太阳xue处,那道声音继续道:“这一枪,可不一定是空枪。”   豆大的汗珠滑落枪身,船长的心脏疾速地跳动着,枪口的力度让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又听到恶魔般的声音,冷冷的:   “北纬三十度,别给我耍花招。”   船长瞳孔放大了些,后背的汗浸湿了整件上衣,他吞了吞唾液,意识到男生真的会开枪,也看得懂海洋航道,再也不敢耍花招,老实地重新改了航道。   。   第二天,暴雨骤停,风和日丽。   柏珩悠悠转醒,视线和椅腿平齐,他蹙眉,手掌撑在地面上,就想起身,耳边听到哗啦啦的锁链声。   柏珩一惊,恢复几分神智,目光无意识巡视过四周,听到了茶水滚过茶盅的声音,他微怔,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林砚坐在落地窗前,虚晃的光晕勾勒着雪白的侧脸,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下垂,伴随着茶水滚入茶盅的声音,缓缓升起虚幻飘渺的烟雾。   林砚那张漂亮的脸浸在烟雾里,虚无缥缈,无法碰触。   柏珩仰首,注视着林砚,突然听到不满的声音:“柏珩,你怎么在这里?”   柏珩回过神,他动了动眼睛,烦躁地看向墙角另一边被锁链锁起来的沐澜,面无表情,声线平直:“你都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沐澜刚想争辩,慢半拍地注意到手腕上的锁链,他下意识动了动,没挣扎开,面上露出无辜茫然的神色,低低出声:“我不是要带我老婆走吗?”   柏珩冷笑了声。   关于昨晚的记忆才慢慢呈现在沐澜的脑海里,神情空白了瞬,视线转了圈,目光抓到了林砚,渴望地望着林砚,殷切道:“老婆。”   林砚放下茶盅,面无表情地看向沐澜,冷声道:“很抱歉,我骗你的。”   沐澜茫然地看向林砚,心下惶恐,轻声道:“哥,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林砚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沐澜,戳破沐澜的幻想:“我不喜欢你,我是骗你的。”   他扯起唇角,居高临下地望着沐澜,近乎刻薄道:“沐澜,你真以为我会爱上囚禁我的人吗?”   沐澜的眼睛灰败下来,他不敢看林砚的脸,自欺欺人,反覆摇头,低低出声:“不可能不可能,哥,你骗我。”   林砚冷静地注视着沐澜。   沐澜面上血色尽失,他扯动着锁链,拚命地想站起身,踉跄了几步,绿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哥,你别这么对我,你别这么对我,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砚垂下眼睛,望着沐澜,强调道:“我在骗你,沐澜,我不会喜欢你。”   几乎从天堂坠在地狱。   沐澜崩溃地望着林砚,他抓了抓头发,扇了自己两巴掌,反覆道:“不可能,我这是在做梦,我在做梦。”   林砚注视着沐澜几秒,他站起身,背影清瘦,利落地离开。   沐澜瞳孔倒映出林砚的身影,他没从林砚的身影里找出任何留恋,心脏霎时疼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手背暴起青筋,扯起锁链,血珠从腕部溢出,他骤然站起身,踉跄着,半跪着,狼狈不堪地抓紧了林砚的衣袖。   “哥,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骗我,你可以一直骗我。”   林砚垂下眼睛,目光倾斜在沐澜红肿的面颊上,掰开了沐澜的手,强调道:“很抱歉,但我不喜欢你。”   沐澜眼睁睁地望着手指被林砚掰开,他体内还残留着药物,哪怕用尽了全身的握力,也无法抵抗林砚的力气,就在最后一片衣角滑落沐澜的手心时,他硬扯着锁链,用力抱紧林砚的腰,声线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离开我,不喜欢我没关系,你不要离开,你喜欢谁都没关系,我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   林砚能感受到肩颈位置湿了大片,他闭了闭眼睛,用力掰开了沐澜的手,沐澜顺势紧紧地抓着林砚的手,崩溃地看着林砚:“老婆我错了,我不会再囚禁你,我求求你,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以后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   林砚望着沐澜,平静道:“沐澜,放手吧。”   沐澜脖颈爆起青筋,拚劲全力握着林砚的手,不断地摇头,双眼猩红,声线颤抖:“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再囚禁你,你别这么对我,我求求你,你别这么对我。”   林砚轻而易举地掰开沐澜的手。   锁链哗啦啦地响动着。   室内充斥着血腥气。   林砚没再管沐澜的狼哭鬼嚎,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柏珩的声音。   “你知道我们是双胞胎,你也知道我们是谁。你为什么选择哄骗沐澜?为什么对沐澜好?”   柏珩靠坐在地面上,他没了昨晚的狼狈和发疯,黑发垂在面颊上,狼狈又倨傲地望着林砚。   林砚没回答他的话,淡淡地看了柏珩一眼,声线平直:“我也不喜欢你。”   门板彻底隔绝了其他的声音。   林砚让邮轮上的医疗团队上楼,他去了驾驶舱,观察着航道的路程。船长战战兢兢地动弹着,林砚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驾驶舱,他没怎么去过二楼的房间,直到老管家颤颤巍巍地请林砚过去,不忍心道:   “小同学,您能下去看两眼吗?小少爷在闹绝食。大少爷说,如果您不守着他,他就让泰恩偏离航道。”   林砚合上书,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他们连锁链都没打开吧,还过来威胁我。”   老管家尴尬了瞬。   林砚深吸口气,他望着老管家花白的头发,还是站起身,走到了二楼的客房,扫了眼室内其他两人,朝沐澜道:“吃饭。”   经过刚开始的疯癫,沐澜这段时间,似乎恢复了神智,绿油油的眼睛落在林砚的面颊,目光亮了亮,又快速低下头,老实地扒着饭。   柏珩靠坐在沙发上,处理着北区的事务,没看林砚一眼。   林砚重新坐在了窗边。   海上的时间慢慢流逝。   又是新的一天,柏珩慢慢捡起了处于人类世界的那层皮囊,他似乎忘记这段时间的事情,没什么情绪地看书,突然冒出一句话:   “林砚,就剩下一天了。既然失败了,我也不是什么癞皮狗,不会再囚禁你了。”   林砚站在窗边,背影清瘦,他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望着海面上的蒙蒙细雨。   返航的第十二天,邮轮靠岸的那天,天边下了小雨,水天一色,灰暗朦胧,新啰苏达州像是笼着阴郁的的雾气,却在船只行驶到码头那刻,蒙蒙细雨突然停了。   邮轮外云开雨霁、一片光明。   林砚穿着棉麻的上衣和裤子,黑发柔软蓬松,双腿修长,风卷起他的衣角,显出截薄窄的腰。   柏珩定定地望着林砚,突然哑声发问:“我没机会了吗?”   林砚回首,掀开眼皮,淡淡地瞥了眼柏珩,声音轻轻:“我不喜欢你,你一直没有机会。”   就耽误这会儿的功夫,传递消息的雀鸟如水纹般四散,码头上围满了联邦顶尖的车辆,不同瞳色和发色的高大男生直勾勾地望着甲板的位置。   林砚没理会其他人,径直往前走。   萧绯动了动眸色,骤然起身,冲到甲板上,猛然握住柏珩的衣领,怒道:“柏珩,你他妈的又发什么疯?”   柏珩望着林砚已经走出了甲板的范围。   阳光刺激着柏珩的视网膜,他的眼前似乎蒙着层光芒,根本无法看清林砚的身影。   光线璀璨。   他忽然意识到。   林砚的未来里没有他。   柏珩心脏骤然发疼,迎面的拳风几乎擦过他的面颊,恐惧怒意各种负面情绪迎上柏珩的心头,他骤然抓着萧绯的衣领,一拳砸了上去,讽道:“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蒙特家族和希尔微家族的继承人互殴,简直是可以搬上联邦纸媒头条的位置,幸好各家有专门的媒体团队,公众还没看到这一抓拍时,已经彻底下架了。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林砚又突然出现在学院里,匿名论坛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讨论。   【主题:L去哪里了?】   【1L:小道消息,L去拉格学院的交流会了。】   【2L:怎么可能?我在拉格学院有人,L没有在。】   【3L:你们说,柏少这段时间怎么也不见了呢?】   【4L:柏少不见了吗?柏少不是在举办宴会吗?】   【5L:L失踪那天,柏少找人清空了图书馆(对手指)】   【6L:粗思极恐,细思也恐。】   【7L:现在都敢光明正大讨论柏少吗?】   【8L:L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   匿名论坛上的神秘板块也在持续更新。   【主题:宝宝宝宝】   【1L:我怀疑宝宝被绑架了】   【2L:说去交流会,可根本没有人】   【3L:很有可能,我偷偷给宝宝送学习数据的时候,瞄了眼宝宝全身。宝宝虽然穿着长袖,但我清楚地看见宝宝腕骨上有圈红痕,手腕尺侧有牙印。】   【4L:1肯定没在古堡,小道消息,2把古堡砸了】   【5L:宝宝之前就和1认识,有说有笑的。】   【6L:妈妈是支持宝宝谈恋爱的,但是不能1啊,1太傲了。】   【7L:呜呜呜不可以,谁能替我们梦男发声。】   【8L:囚禁(咽口水),摊牌了,我就是坏妈妈,如果宝宝被欺负了,我能看U盘里的视频吗?】   【9L:我想钻他们床底】   【10L:不要啊,如果真的是,1也太没眼力见了,宝宝要提前期末考啊,还有两个星期,宝宝就要考试了】   【11L:我给宝宝送点数据】   【12L:宝宝在图书馆学习呢】   【13L:宝宝的头发变长了,后面扎了个小揪揪,超级可爱】   【14L:生无可恋,发到邮箱吧,2也在图书馆】   【15L:翻白眼】   ……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   林砚回到学校后,安抚了伊桑和伊萨克,又回覆了伯特教授的询问,他抱了会流浪猫,开始重新投入学习中。   又是一轮新的复习,林砚整理完数据后,他才发现对面坐着沈涅。   沈涅深深地望着林砚,似乎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垂了垂眼睛,将数据挪到林砚手边,温声道:“林砚,对不起,没第一时间找到你。”   林砚淡声道:“没事,保护我也不是你的责任。”   沈涅微顿,继续道:“我最近整理了各科数据,你可以借鉴下。”   林砚犹豫了瞬,还是接过了数据,认真道:“谢谢。”   沈涅的瞳孔里倒映出林砚的面颊,沉默了瞬,温声道:“这段时间没受伤吧。”   林砚道:“没有。”   沈涅盯着林砚腕骨尺侧的咬痕看了几秒。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但看到林砚手腕上的咬痕,第一时间却是心疼。   柏珩真他/妈的有病。   怎么能咬这么狠呢。   沈涅胸廓起伏了下,呼吸微窒。   剔除心疼外,嫉妒和愤怒几乎裹缠住他的全身,更多是无力感。他实在没用,整整二十九天,他还没救出林砚。   林砚突然在校内失踪。   林砚会害怕吗?林砚会受伤吗?   沈涅几乎呼吸不上来。   经过两天的查勘,线索指向柏家那对兄弟。   柏珩和沐澜去得是南大州。   南大州完全是蒙特家族的势力。   四大家族早年签订过协议。   南大州是独属于蒙特家族的地域,其他家族的中心人员不能踏足这些地域。沈涅周旋了好几天,割了几块地,找了邮轮和直升机去找林砚。   邮轮和直升机一无所获。   没想到,林砚自己回来了。   沈涅充分地认知到。   林砚一直是强大的,林砚也根本不需要他假惺惺的、高高在上的保护。   沈涅荒诞地扯了下唇角,他突然发现他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愚蠢。林砚绝对不能毫无权势,空军军事学院是个好去处。联邦和邦联迟早开战。   但特利安州确实危险。   乱七八糟的、毫无逻辑的想法涌现在沈涅的脑海里,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湛蓝的瞳孔注视着林砚的动作。   林砚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他完成今天的任务后,天边已经蒙蒙擦黑,林砚抬起头,发现沈涅还没走,他没管沈涅,整理着桌面的数据。   林砚垂着睫毛,面颊落着片阴影。   沈涅注视着林砚眼下的阴影,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视线里带了些痴迷,刻意压抑着的思念再一次占据他的大脑,他轻声道:   “林砚,我好想你。”   林砚整理数据的手指顿了顿。   沈涅骤然回过神,他连忙滚了滚喉结,伸手帮林砚整理数据,不小心碰到林砚的指腹,连忙偏了偏头,收回了手,颓败道:“抱歉,一直在给你添乱。”   林砚指腹微顿,抬起眼睛,望向沈涅清晰的瞳孔。   两人对视了几秒。   林砚刚想说话,他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在紧盯着他。林砚微蹙眉,没了说话的心情,视线往周围看了几次,发现没有人影后,才垂下眼睛,直接将数据装进单肩包,朝沈涅点了点头,快速离开了废弃图书馆。   沈涅坐在原位没动,他注视着林砚的动作,慢半拍地起身,跟在林砚的身后。林砚没在意沈涅的尾随,他回到宿舍后,整理宿舍内的器具,重新在衣柜里拿出套被罩,安然入睡。   林砚目标明确。因为浪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争分夺秒在学习。就连上下学的时间,林砚都戴着耳机,在听联邦思政相关的热点,他走过长廊时,遇见了坐在长椅上的顾烨。   顾烨的衣服上覆了层水雾。   顾烨本来想等林砚考完期末考,再来找林砚,可他实在等不及,就呆在长椅上,盲目地等着林砚的光顾,此时看见林砚,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林砚。   顾烨似乎等了林砚很长时间,像个僵硬的傀儡,眼睁睁地望着林砚走过他的身边后,他动了动眼睛,如同被牵着鼻子走的小型家犬,连忙追上了林砚。   “林砚,对不起。”   林砚微惊,往后看了眼,望见顾烨纯粹的金瞳,他意识到顾烨的意思,安静地摇了摇头:“顾烨,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我道歉。”   顾烨的金瞳黏在林砚的身上,低低出声:“是我的错,也是我没用。”   林砚认真道:“顾烨,责任不在你。”   顾烨难得没接林砚的话,金瞳凝视着林砚,动了动唇舌,小心翼翼地望着林砚,轻声道:“林砚,你害怕吗?”   林砚微怔,黑眼睛倒映出顾烨的面容,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害怕。”   顾烨沉默了会,亮晶晶地望着林砚:“林砚,我看到你的申请表。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空军军事学院,我相信你的能力。”   林砚心下微软,他弯了弯眼睛:“谢谢。”   顾烨声音又低落下来:“就是有点危险。”   林砚刚想说话,察觉到紧盯着他的视线。林砚最近总能察觉到周围古怪的视线,但他没心思管,朝顾烨点了点头,抱著书,投入下一轮的复习。   顾烨的眼睛黯淡了几分。   但他知道林砚的时间宝贵,没再开口说话,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林砚的身后,金瞳紧黏在林砚的身后,恨不得凑近闻林砚的味道,但他按耐住自己的想法,痴迷地望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好香好香好香。   两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于林砚来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坐上了考场的座位,好在林砚的基本功特别扎实,情绪平静,没有出现任何心理崩溃,考试发挥的自然也好。   林砚最后一场是物理实验考试。   其中有道题并不难,但比较新颖,是化学教授当场出得“炸火花”试题,“炸火花”实验通常和静电放电、气体电离和高压电弧有关。   林砚选得是“雅各布天梯实验”。   林砚神情冷漠,他戴上了护目镜,露出截偏窄的下颌,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实验。   由变压器提供数十万伏的高压,在羊角电极间击穿空气,形成弓形电弧,产生磁场,使电弧向上运动,其运动过程类似于爬梯。   火光骤起、攀升、渐至熄灭。   明亮、璀璨。   象徵着林砚繁花似锦的未来。 第71章 祝新生   林砚拿到了全A,他下载了成绩单和证书,提前报考了空军军事学院。空军军事学院审核周期一般是七天到十四天,林砚多出了将近两周的空窗期,他呆在宿舍里,看了几部联邦新上映的电影。   林砚喜欢看鬼片。   无厘头的剧情、阴森森的配曲、再加点浮夸的特效,就变成了安眠曲。   林砚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悠闲的时光还没超过一周。   林砚收到空军军事学院的邀请,他需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夏令营,夏令营的成绩达到百分之九十,就可以获得空军军事学院的入学通知书。   空军军事学院位于萨亚州的地界。   萨亚州和新啰苏达州以爱尔兰海洋为分界线,林砚选择飞机出行,他进入经济舱后,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睡觉。   这一觉持续到了萨亚C机场。   空军军事学院的校车停在机场周围,方便接送联邦各地的学生。林砚换乘了校车,他安静地望着窗外飞速滑过的风景,又看了遍夏令营的手册。   今年空军军事学院提前批的招生人数为二十七人。夏令营是为期一月的秘密训练,前三周是训练,最后一周是考试,择优录取前百分之九十的学生。   林砚随着人流来到了大礼堂。   身姿矫健的年轻少将简单讲了些夏令营的情况,着重强调“会淘汰三个人”。   这话一出,大礼堂的气氛紧绷。   所有人偷偷观察着对方。   林砚坐在后排,他垂着眼睛,雪白的面颊透着莹润的光泽,面部轮廓线条分明,像是个安静漂亮的小手办。   这个年龄段的颜控不在少数,好几个男生偷偷回头,目光垂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察觉到旁人的视线,掀开眼皮,扫了他们一眼。那双略微狭长的、尾端勾起的黑眼睛透亮清晰,镶嵌在线条分明的面部,毫不突兀,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男生们被他看了一眼,耳尖发红,又赶紧移开视线。   夏令营的课程有条不紊进行着。   体能训练、理论教育、内务整理,还加入了直升机的操作步骤。空军军事学院的老师耐心和蔼。   林砚适应良好。   年轻少将提起直升机的操作时,双眼亮晶晶的,反覆重复着“大胆”两字,巡逻似的走来走去,帮助学生熟练操作步骤。   林砚上手很快。   年轻少将望着林砚的操作姿势,点了点头。训练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迎来了考试,考试分为两个版块。第一个版块是“森林逮捕”,第二个版块是操作直升机。   “森林逮捕”的地点是在北亚森林。夏令营的学生共有三十人,三十人扮演“特工”。往年的学长/学姐扮演“间谍”,“特工”需要在三天时间内,单独作战,找到“间谍”。   备注:森林里混有“平民 ”。一个“间谍”一分。误抓到“平民”,会减一分。被“间谍”抓到后,直接出局。   年轻少将提醒学生们,至少要找到两名“间谍”。   奥罗拉的时候,林砚就去过森林,他的勘察能力不断提升,学会了隐蔽和主动出击。林砚的脑海浮现出其他学生的面容,他躲在灌木丛里,目光扫视着四周。林砚唯一不确定得是,“间谍”会戴人皮面具吗?   射程之内冒出个男生。林砚顿时收回思绪,目光紧盯着男生陌生的面容,他动了动手指,雪白的面颊微垂,冷静地观望着男生的动作。   究竟是“平民”?还是“间谍”?   就在林砚思索的时候。   东南角的方向,爆出“砰”得一声,水池附近的男生顿时摔倒在地。林砚耳尖动了动,听到东南角的方向发出“啧”声。   “艹,是个平民。”   林砚趴在灌木丛里,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好长一段时间,西南角的方向忽然有男生站了起来,走向东南角:“兄弟,打平民的感觉和间谍的感觉一样吗?”   “砰”得声。男生骤然倒地,东南角跳出个人影,嗤笑着,用猎枪拍了男生的面颊,轻视道:“学弟,警戒性需要提高啊。”   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冒出个声音:“莱恩,不要大意。”   可比这道声音更快得是麻醉弹。   林砚紧盯着人影的胸前,冷静地按动了扳机,预判了人影扭头的动作,麻醉弹正好弹落在人影的左胸。   人影摔倒在地,怒声道:“艹,哪个鼈孙。”   “黄雀”林砚一直没有出声。   北亚森林的学生几乎各显神通。   装“平民”、装“间谍”、装“失足少男”。   甚至有学生一通扫射,无论是“平民”还是“间谍”,通通就地击杀。   相比而言,林砚的手段温和不少。   他更喜欢隐蔽。   “黄雀”收割其他“间谍”,这一举动,遭到“间谍”的追杀。林砚偷听他们的决定后,他懵了下,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枪,收割这片麦子。   临近晚间,北亚森林的厮杀倒是按了暂停的按钮。林砚的编号是9087,他分到了北区边缘的住宿。等林砚按照地图走到北区边缘,他望着正中央的粗树,怔愣了片刻。   住宿指的是,荒天野地吗?   那直接睡在灌木丛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分住宿的地方?   林砚的脑海里冒出好几道疑问。   但他还是听话地走到粗树旁,打卡完成任务后,席地靠在树旁,望着天垂明亮的星星月亮。   林砚衣袖上沾了些草茎,身上带着好闻的草木香,他劳累了一天,很快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假寐,梦中似乎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不适地皱了皱眉,蓦然惊醒,望见了冲天的火光。   以大树为中心,画圈似的火势。   林砚的瞳孔里倒映出火光,心脏跳了两下,冷静地拿出通信表盘,发出求救信号,心里冒出个疑问。   奥罗拉的防火措施到位。   空军军事学院怎么可能不会做防火措施?   但时间不等人,如果林砚目前找不到离开的地方,他就会被活活烧死。林砚冷静地站起身,观察着周围的局势。   灌木丛里露出双绿油油的眼睛。   哪怕火光灼烧着他的手腕,他似乎毫无痛觉,只是望着火中的林砚。   粗树周边的空气似乎被火光烧得扭曲了瞬。林砚清瘦的身体宛如风中摇曳的瘦长影子,被重重叠叠的树林遮住,脆弱不堪,似乎很快就能死在火中。   沐澜偏执地盯着林砚,脖颈鼓起了青筋。   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死在火中。   就这样的一场大火,这场大火将他和林砚烧成枯枝,他们死在大火里,这样的话,林砚死了也无法摆脱他,他们下辈子也能遇见。   沐澜的瞳孔里倒映出灼灼火光。   林砚察觉道古怪的视线,但他没功夫去分辨。大火包围圈中,林砚意识到有人故意要让他死于葬身之地的,他眼睛动了动,深吸口气,决定忍着火舌烧灼手面的疼痛,跑出火势包围圈。   沐澜的瞳孔里的林砚动了动。   他突然意识到林砚是要硬生生地穿出火里,沐澜的瞳孔放大了些,心脏乱跳了两下,骤然站起身。   林砚林砚林砚林砚林砚林砚林砚林砚。   他受伤了怎么办?!   沐澜的胸廓起伏了两下,神情痛苦地望着林砚。   沐澜实在是太恨林砚了,恨林砚哄骗他,恨林砚冷血无情,恨林砚不给他机会,恨到想要林砚死,恨到想和林砚同归于尽,恨林砚为什么不爱他。   可沐澜看到林砚可能会受伤的时候,他却生出难以抑制的心疼和恐慌。   他不想要林砚受伤。   林砚不能受伤!   沐澜骤然冲出灌木丛,从背后强硬地握住林砚的手。冲天的火光烧灼着沐澜的手,他单手抱住林砚的腰,硬生生扯开林砚的身体,火势太烈,哪怕这会儿,沐澜的手臂鲜血淋漓,高声道:“哥,你别动。”   林砚骤然回头,望向沐澜。   沐澜神情痛苦地望着林砚。   就是这道视线。   林砚霎时意识到沐澜可能一直在他身后望着他,他深吸口气,冷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沐澜声音艰涩:“哥,你想出去吗?”   这句话说得很古怪。   还没等林砚想明白的时候,沐澜骤然熟练的抱起林砚,用全身护着林砚,冲进火里,火舌灼烧着沐澜的身体,也不知道沐澜用得什么姿势,林砚只感受到灼热的高温,却没有受伤。   沐澜死死地扣着林砚的身体。   他的表层皮肤被烧焦,可他却闻到林砚的身体是香的。   这么香。   可不是他的。   沐澜痛苦地想,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抱林砚了。   他看不了林砚受伤,也看不了林砚去。死。   那他。死,只要他死。在林砚的面前,林砚就能记他一辈子。   林砚不知道火是他放的。   林砚会觉得他是救命恩人,这样的话,林砚一辈子都能记得他,记得他是因为他死。的,就这样,就足够了。   林砚这么努力,就应该一辈子明亮顺遂。   沐澜将林砚放在草坪上,身影慢慢被火光灼烧,他的面部第一次平和下来,绿眼睛安静地望着林砚,手臂鲜血直流,望着林砚笑了笑:“老婆,我爱你。”   烟雾缭绕,林砚呛得面颊通红,黑眼睛蒙了层水雾,注视着沐澜。几分钟的时间,空军军事学院的人员急匆匆地赶来北区边缘。   林砚冷静地诉说了情势,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拿过准备,火光将他的侧脸照得透亮,他平静道:“我也过去。”   沐澜围坐在火海中,他望着冲天的火光,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脑海里又浮现出林砚的身影。   他的唇角勾起笑意。   他。死后,林砚应该能记得他。   但是他死。了,就有其他狗缠着林砚了。   沐澜神情瞬间阴沉下来。   他根本无法接受林砚和其他人抱在一起,更别说,林砚可能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沐澜呼吸粗重,又想爬起来。   沐澜的手背鼓起青筋,绿眼睛里浮现出痛楚。   林砚林砚林砚。   林砚为什么不能爱他?!   沐澜的呼吸越发粗重。   他还是死。了吧,他死之后,他就不会去破坏林砚的爱情和学业,也不会再囚禁林砚更不会让林砚委曲求全地过来讨好他,委曲求全吊。他。   林砚身上有蒙特家族的勋章,代表着他手里蒙特家族的那部分势力。   就算林砚去特利安州,也不会出事的。   沐澜任由火舌灼烧着他的手臂,眼睛垂了垂,闭眼的瞬间,视网膜一片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林砚的身影,他顿时睁开了眼睛,无意识放大了些瞳孔,似乎害怕破坏这个美梦,轻声道:“老婆。”   空军军事学院的其他人员在帮忙扑灭火。   林砚没理会沐澜,他将罩子披在沐澜的身上,伸手握住沐澜的手,冷静地托起沐澜,带着沐澜走出包围圈。   沐澜瞳孔放大,脑袋发晕,声音轻轻:“老婆,我没下地狱,怎么上天堂了。”   他本能地蹭了蹭林砚的肩颈,摩擦着林砚的手,依赖道:“老婆。”   林砚冷着张脸,跑动起来,冲出包围圈,反手将沐澜摔在草坪上。   剧烈疼痛让沐澜缓过神,沐澜意识到林砚过来救他,脑海里浮现出不可置信,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林砚,呼吸粗重道:“老婆。”   林砚的身后是扑灭的火光。   缕缕黑烟冲天而起。   林砚没理会沐澜,他转身要走,没走几步,裤脚突然被沐澜抓住。   林砚垂下眼睛,目光倾斜在沐澜鲜血淋漓的手上,冷声道:“脏死了。”   沐澜连忙松开手,手擦了擦自己的袖子,讨好道:“老婆,对不起。”   周围的人员沉默地当着哑巴。   他们也不敢看蒙特家族小少主的笑话,自觉去了外围。   林砚这才意识到书里面的内容,联邦的军事力量大多集中在蒙特家族。   林砚也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事情,他冷着脸,盯着沐澜:“这些天,你一直在背后盯着我。”   沐澜仰视着林砚,吞了吞唾液,心虚地垂下眼睛,不敢说话。   林砚移开视线,望向漆黑的草地:“沐澜,这个火也是你放的吧。”   沐澜垂了垂脑袋,低声道:“老婆。”   林砚平静道:“回答我。”   沐澜骤然抬起头,瞳孔里倒映着林砚的模样,艰涩道:“是,我在监视你,也是我放的火。我想,我们一起死,后面又舍不得你死。我又想,如果我为了救你,死了的话,你一定能记住我。”   林砚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沐澜的瞳孔里倒映出林砚不耐的神情。   他的心脏又疼又颤,呼吸急促,狼狈不堪地跪着爬到林砚的身边,抓着林砚的衣袖,崩溃道:“老婆,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要救我?”   太痛苦了。   恨你不爱我,又痛苦你无法爱上我。   沐澜的身体烧伤率几乎达到百分之四十。   林砚不清楚他为什么还这么精神,甚至能大声说话。他沉默了好长时间,耳边听着沐澜的话,等到沐澜终于疲惫后,才掰开沐澜的手。   沐澜应激地抓着林砚的手,恐慌道:“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血腥、草茎,从两人交握着的手中滑落在黢黑的草坪。   林砚垂着眼睛,轻声道:“何必呢,沐澜。”   沐澜反覆摇了摇头,恐慌到声音哽咽:“老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别不要我,我求求你,你别不要我。”   林砚深吸口气,他蹲下身体,黑眼睛注视着沐澜,平静道:“我这次不答应你的话,你会想出什么招数?囚禁?放火?下次呢,直接下毒杀。死我。”   沐澜瞳孔放大,喉管挤不出声音,骤然松开林砚的衣袖,反应过来,又使劲抓了两下,只抓到片空气,他张了张唇,小声反覆道:“不会的,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林砚注视着沐澜肩颈处烧灼的痕迹。   沐澜意识到林砚的目光,他连忙遮住肩颈的伤痕,恐慌道:“哥,我不会变难看的,也不会变脏的,我回去就做手术。”   林砚黑眼睛移到沐澜的身上,温声道:   “沐澜,别这样对自己了,好好生活。”   烧灼的枯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打旋落下。   沐澜心脏狂跳,他忽然平静下来,绿眼睛里翻滚着浓重的、激烈的痛苦情绪,他骤然伸手捂住面容,泪水和血液覆盖面颊和手掌上,他哽咽出声,痛苦又绝望道:“哥,你走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我真的不会再打扰你了。”   “哥,我放你走。”   林砚站起身,目光倾泻在沐澜的烧伤上,他闭了闭眼睛,没再说话,起身离开。   沐澜听着林砚的脚步声,甚至能数着林砚究竟走了几步,就在脚步声即将消失的时候,他慢慢移开手掌,聚集的瞳孔贪恋地望着林砚最后的身影,动了动唇舌。   “林砚,毕业快乐。”   。   接下来的两天,林砚冷着脸,收割着“间谍”,他交上通信表盘后,问清了“直升机操作”的注意事项和具体时间,没再加工加点地练习,沉沉地睡了一绝。   林砚再次醒来后,恢复了精力。   他重新泡在操作室里,训练几次后,跟随着夏令营的其他学生来到考试地点。   直升机的操作需要绕过六个障碍物,到达相应的终点。障碍物的设置由易到难。萨亚州今天东南风三级,也是不小的障碍。   检查驾驶舱安全后。   林砚系上安全带,打开了燃油阀门,黑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前方。   无人机障碍物也相应升空。   直升机滑跑升空后,林砚不断踩着踏板,控制着直升机的左右转。   地面上的人影只能看清直升机熟练又巡视地移动,分针咔咔地转动着,还没转到十分钟,天边的直升机突然一个猛冲,越过了终点,两架无人机擦过表皮撞了下,紧接着,地面上的座机两边摇晃了,对接人员下意识拿起电话。   电话的另一边,高空之上,清润的声线穿过呼啸的风声降落在众人的耳边。   “报告,编号9087,申请归队。”   分针停止转动,九分三十七秒。   夏令营第一。   。   林砚收到空军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又重新坐上返程的飞机。   手机响了半天,林砚下飞机后,发现聊天软件和邮箱里都是清一色的恭喜,他弯了弯眼睛,逐个回覆了消息,又简单和伊桑和伊萨克说了几句话。   林砚选择先回到宿舍楼。   过道里没什么人,林砚拿出钥匙,转了下钥匙。宿舍霎时明亮,彩带飞扬,伊桑欢呼道:“林砚,提前毕业快乐!”   伊萨克站在旁边:“林砚,毕业快乐。”   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声道:“谢谢。”   他说完,才发现室内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礼物盒,不解道:“谁送过来的?”   伊桑视线漂移了瞬,他推着蛋糕车,也不敢说出匿名论坛神秘版块的事情,轻声咳了下,笑道:“好心人送来的礼物,林砚,你拆开看看。”   林砚选择相信伊桑。   他蹲下来,拆盒子时。伊萨克立马搬来椅凳,着急道:“林砚,坐上。蹲着太累了。”   林砚道谢后,他拆开了礼物盒。   联邦各地收集来的奇珍异宝堆积在小小的室内,附带着“毕业快乐”的纸条。伊萨克蹲在地上,小声开口:“林砚,你猜猜哪个是我送的?”   林砚苦恼地皱了皱眉。   伊萨克霎时指了指旁边的紫水晶。   奥罗拉匿名论坛上冲出了热帖。   【主题:L收到了空军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1L:恭喜恭喜】   【2L:两年就从高中毕业,祝L路途坦荡】   【3L:就我有点不舍吗(对手指)】   【4L:还好我有L的照片】   【5L:发我发我】   【6L:我也不舍,本来就没见L几面,现在好了,我再也见不到L了呜呜呜呜】   【7L:我也不舍】   【8L:事已至此,毕业快乐】   ……   神秘版块也在持续更新中。   【主题:宝宝收到礼物了吗】   【1L:带到了,但为了防止某些混进来的黑子给宝宝送其他的礼物,我先拆开了礼物,检查后,才送给宝宝的。】   【2L:楼上可真羡慕你啊,又见到宝宝了】   【3L:报——,宝宝是夏令营第一】   【4L:宝宝是个主。人】   【5L:(不舍)见不到宝宝了】   【6L:没事的1L,送到就好了】   【7L:提起宝宝的成长,会哭得不止是妈妈】   【8L:妈妈也哭,我扒出了宝宝高一下学期的成绩单,实验成绩都是B,到如今的实验加分考试第一。不敢想像,宝宝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9L:爆哭。】   【10L:宝宝熬过了红牌,又熬过了满屏的辱骂。宝宝本来就是个温和又强大的宝宝,会坚定地朝着目标移动的。】   【11L:祝宝宝新生】   【12L:我都不敢想,当时有人反覆邀请宝宝去参加宴会,好多人都在看宝宝笑话,宝宝有多无助啊。】   【13L: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14L:苦尽甘来】   【15L:只有我希望宝宝尽快成长,逃离无助的岁月,成为世俗里更强大的人吗?】   【16L:说个冷笑话,宝宝父母去世,还有一对弟妹,根本没有妈妈为宝宝哭】   【17L:更冷的笑话,我怎么听说,宝宝是个孤儿,连父母都没有】   【18L:我哭,我是宝宝的妈妈,我替宝宝哭】   【19L:尽说些想让人死的话,我是梦男,我都哭了】   【20L:宝宝之前是无根的草,现在已经长出缀满果实的树了。】   【21L: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   【22L:宝宝,祝新生】   【23L:宝宝,毕业快乐】   ……   匿名论坛上满屏的毕业快乐。   爆火的帖子随处可见,管理员还以为出什么事,登录论坛后,顺着学生的话语,也随了句“毕业快乐”。   伊桑和伊萨克胡闹了一个晚上。   林砚弯着眼睛,望着他们。等他们胡闹够了,伊桑和伊萨克又各自占据了寝室里的另一个床位的上下铺,胡乱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林砚中途起夜,又给他们重新搭了被子。   第二天,林砚带了点礼物,送给伯特教授。伯特教授常年面不改色,这次看见通知书后,激动地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眼眶带泪,连说好几声“好”。   等伯特教授回过神后,他连忙拿出纸巾,生怕闹笑话似的擦了擦脸。伯特教授注视着林砚,心情复杂,沉声道:“林砚,你在哪个领域都能闪闪发光的。这个领域也不错,就是辛苦和危险。你这孩子,遇到什么事情,别总是不给别人说。老师其实也能给你很多帮助的。”   林砚心下发软,感动地点了点头。他带着礼物,看了好几位老师,又跑去给奥罗拉的小动物告别。   时间如沙漏,晃荡了下。奥罗拉已经将近晚间,月亮孤悬,星星密集,天色黑沉,彷佛蒙着层雾。   林砚站起身,发现天边不是星星。   是无人机。无人机不停变换着情景,队列整齐,从花到猫,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组成了壮观的景象。   林砚的肩前恰好垂落硕大的花朵。   林砚眨了眨眼睛,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林砚,毕业快乐。”   林砚转头的时候,身后天边的无人机汇集成一句话。   ——林砚,毕业快乐。   祝新生、祝前途坦荡。 第72章 中将   游隼,由特种飞行部队和特种战术部队两大分支构成,其成员大多来自联邦军校,经过严苛选拔和训练,执行各类救援活动,常以空降形式前往战区。   林砚入校第二年,成为游隼的一员。   第三年,特利安州的局势愈演愈烈,记者针砭时弊,新闻报道贴满了大街小巷,就连路边的儿童都能硬扯句打油诗。   联邦上议院商议三天后,得出了主战的结果,下发给联邦各大军校。隶属于又独立于各大军校的游隼临危受命,率先前往战区。   游隼的成员年龄分布在18~24岁。   联邦的旗帜飞扬于空,年轻的军人面朝旗帜,单膝跪地,握拳发誓,帽檐压得极低,轮廓分明的下颌却扬得极高。   全场静默而肃穆。   特种战术部队的队长背后是飞扬的旗帜,猩红的眼睛直视着游隼里其他队员,沉声道:“誓死保卫联邦。”   等到联邦的旗帜下落,特种飞行部队的队长林砚冷静上台,他单膝下跪,褪下手套,握着一角旗帜,低头唇瓣轻碰旗帜。   年轻军人望着台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他脱下帽檐,额发淩乱,面部轮廓分明,黑眸沉静,郑重承诺:“我会带你们回家。”   特利安州常年下雪,C区边境线漫天雪野。   第一枪率先敲响了战争的开端。   边境线尚未降落的旗帜,硝烟四起,战火纷飞,鲜血四溅,桢桢场景如同逐渐掉色、枯黄的画卷。总指挥部下达“进攻”的命令,南部陆军猎豹全速前行,与此同时,铅灰色机身掠过敌方的天空。   南区机身没躲过袭击,猛然下坠。   其中一个机身俯身猛冲,掠过低空,以迅雷不及之时开舱抛下绳索,年轻的军人半倾身,军靴勾着绳梯,单手握枪,枪枪爆头,握住人影的手,抛进机舱。   黑色防护服遮住年轻军人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双浓墨的眼睛。   几秒钟的时间,机舱霎时关闭。   鲜血喷溅在风挡玻璃的外侧。   年轻军人轮廓分明的面部似乎也沾上猩红黏稠的血液,他神情平静,握动总距杆。   桨叶飞速旋转,机身猛然上冲,以诡异的操作躲过了轰击,伴随着无数碎片下坠,机身上越,重新归入高空。   至此,联邦和邦联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年。三年里,海陆空里海军损伤最严重,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新生的力量投入战区。特利安州又下雪了,稠艳的血液抛洒在雪地,腐朽的枯骨生出热烈的玫瑰。   那是战地记者不小心流露出的录像。   C战区刚经历过一场战役。硝烟、焦土,似乎连肺段都聚集了腐臭的血腥。   黄昏下,乌鸦横飞。   年轻军官站在焦土上,清点着人数。冒失的小兵跑过来,踮起脚尖,和他说话。   年轻军官移开帽檐,低头,倾听着小兵说话,没过几分钟,他似乎察觉到摄像头的存在,微偏过头,淩厉的目光从浓墨似的眼睛里倾泻而下。   战地记者蹲了好几天,又捕捉到了这位神秘军官的录像。   年轻的军官脱下了军帽,额发淩乱,肩颈微松,朦胧飘渺的雪雾化般凝落在那张雪白的面颊,典型的东方长相有种水墨画似的古韵。   时间没有剥夺他的容貌,反而如同烹调过的清茶,回味悠长,给他披上难以言喻的夺目,漂亮到不可置信。   小猫跳进年轻军官的怀里,他弯了弯眼睛,轻碰了下小猫的脑袋。   两段几秒的录像将他推在大众视野里。   这些年来,林砚这个名字反覆出现在联邦的各大纸媒上,平民出身,他常年呆在硝烟四起的战区,出入驾驶舱内外,不菲的战绩让他这个年龄就被授予中将的军衔。   但他几乎不出现在人前,总有好事的记者想要扒出这位年轻军官的长相,这两张照片横空出世,那张漂亮到无法比拟的面孔总能轻而易举的吸引所有人的视线。联邦各大纸媒议论纷纷,接连着好几天,林砚的名字占据了新闻报道大半江山。   直到另一则爆炸性新闻才压制住了林砚的热度。近些年来,选民投票选出的平民议员,刚走出政法大学就已经经手了好几件立法案的年轻政客面朝镜头,礼貌微笑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已经不能满足记者的要求。安排好的青年记者窜出包围圈,拿着话筒怼到这位年轻政客的面前,询问道。   “沐先生,您从平民走到政坛的动力是什么?”   高大青年身着得体的西装,他没抬起眼睛,耸了耸肩,低笑出声:“哦,这个问题啊,让我好好想想。”   一霎那,场上所有的眼睛落在青年身上。   年轻政客扯了扯领带,微抬起下颌,绿油油的眼睛直视着镜头,他身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面上却笑道:   “主。人的任务啊。”   周遭霎时寂静下来,没出几秒钟,记者朋友眼冒绿光,不停按动快门,一个个激动得像是喝了两斤假酒。话筒再一次怼到年轻政客的面前,明明灭灭的白光以他为中心,快速聚集。   保镖很快反应过来,围住了记者夹枪带棒的询问。年轻政客自如走出场所,两指夹过桌面上的大字号报纸,亲吻了下报纸上的人影。   这一劲爆性的消息出现后。   联邦纸媒两大板块头条,政客和军官各占据半壁江山。政坛上的争端有时比战场还要残酷,对家瞄到沐澜自曝的消息后,开始不断放黑水,纸媒身处于政坛不知真假的消息里,年轻军官的照片以迅雷不及之时撤下,纸媒寻到更稀奇的腥气,没再刊登神秘军官的消息。   远在战区的林砚没有关注首都塞斯的消息,他拎着登山包,回到了基地。   两百个伏地挺身对于特种部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游隼训练营的军人嬉笑怒骂,单手撑地,松松垮垮地做着伏地挺身。   林砚将背包扔给墙角里的红发青年,没什么情绪道:“拿好。”   红发青年单手做着伏地挺身,另手摩挲了下背包表面,还是一背包沉甸甸的玫瑰,他心下失望,小声道:“队长,你没打开看吗?”   林砚淡道:“没有。”   青年人精力充沛,闹哄哄的,明明能做好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却松懈下身体,眼风偷瞄着林砚。   这还是第一次,连伏地挺身都做得不标准。   红发青年咬了咬牙:“队…队长。”   林砚冷着张脸,偏头望了眼红发青年,军靴骤然踩上灰发青年的脊背:“什么事?”   红发青年吞了吞唾液,慌神地盯着林砚。   林砚收回视线。   灰发青年骤然一怒,脑袋微偏,目光接触到林砚垂下来的浓墨似的眼睛,怒气裹挟在冰雪里,似消融又似兴奋,他还没回过神,就听到林砚冷冰冰的声音。   “连伏地挺身都不会做吗?”   灰发青年吞了吞唾液,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其他青年连声卖乖讨巧道:“队长,队长,别管查理,我会做,我会做。”   林砚移开军靴,靴尖踢在灰发青年的手肘处,冷声道:“加训一百个。”   查理直勾勾地凝视着林砚。   刚被林砚踩过的脊背烈火烹油般灼烫,可他只觉得兴奋又激动。   林砚面无表情,走到训练营。   青年们霎时安静下来,荷尔蒙的躁动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林砚。可他们知道林砚强大到能围殴他们一群人,会和他们交流军事,也会在战场上护着他们,就是不会理会他们那些躁。动的小心思。   像是不在意,又像是不清楚。   又畏又敬,又恨又爱。   林砚掀开帘子,望着漫天的雪雾。   有小兵喘着气跑到林砚面前,忙声道:“队长,新来了一批军校生。”   林砚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他抬了抬眼睛,声线平直:“带我过去看看。”   新兵训练营吵吵嚷嚷。   好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声音轻蔑:“谁说不是呢?”   “他晋升那么快,谁说没点猫腻呢?”   “如果长得普通,我就不说呢,他那张脸,简直漂亮到极致,连以往玩。的那些个小明星都没他漂亮?”   “怎么不是靠床上功夫上位?”   “说起来,我也是奥罗拉毕业的,他还是我的学长呢。啧,那么漂亮又是平民,估计床上一堆金主吧。”   他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过分。   旁边的女兵忍受不了,愤怒骂道:“去吃。屎了,嘴巴这么臭?”   刚才说话的男生怒道:“你他/妈……”   其他男生连忙拉了拉男生,劝了几句。   可气氛依旧凝滞,砰得一声,男生放在桌面上的军帽砸落在地。   其中一个人影啧了声,他还没弯腰去捡,视野里就出现双漂亮的手。   肤色雪白、根根分明的素白骨节。   人影滚了滚喉结,伸出手:“谢谢。”   军帽降落在他的手中。   人影抬头的时候,撞上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拿好了。”   人影被他笑得心脏狂跳,喉管似乎被挤压住,脑海里不自主的浮现出林砚的面容。   林砚已经走出他的身边。   周遭鸦雀无声,目送着林砚上台。   新生们或尊重或敬仰或满含恶意地望着林砚。   林砚情绪很淡,有条不紊地讲明战区相关事项。   嘴上花花的男生松了口气,心脏却狂跳不止,视线不聚焦地落在林砚的身上,恶意变了味,神情有些恍惚,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见林砚最后的话。   “欢迎来到游隼,未来的战士们。”   男生的心脏随着林砚的话慢慢平静下来,他像是中蛊了般,愣愣地望着林砚,恍惚中看见台上的年轻军官举起了手枪,漆黑的洞口隔空指着他的脑袋。   男生涨红了脸,发蠢道:“你敢对我出手,我爷爷可是中将。”   利落的上膛声。   三十几秒的时间,多年来在军校里练习出来的本能让男生骤然移动了下身体,子弹准确擦过男生面颊处的头发,男生毫发损伤,他双目失焦,手掌撑着桌面,微微喘息着。   子弹准确钉在后面移动的靶子上。   砰得一声,刚好是十环。   男生心跳声乱七八糟地动弹着,恍惚中听到林砚冰冷的声线。   “不带军帽,扣两分。”   四周更静,林砚收回枪,转身就走。   他穿着白金军装,肩颈线条流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力,骨节勾着精巧的 手枪,漂亮又带劲。   新生们不约而同凝视着林砚的背影愈发模糊。嘈杂的声音刚冒出个头,就看见年轻的中将扭过头,雪白的侧脸笼着层昏黄的光晕,声音轻而有力:   “忘了给你说了,这里人人平等。”   林砚平静地走出新兵训练营。   他只是过来讲战区事项的,训练新兵的是游隼另一位队长尼尔,林砚低头给尼尔发完消息,刚想回到宿舍,通信录响了起来。   林砚望着通信录上的名字,他按了按眉心,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冒出个含笑的声音。   “中将大人,晚上好。”   略微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电子的嗡鸣声坠落在林砚的耳边。   林砚听到现实里愈发临近的脚步声,他安静地抬起眼睛。   北区今天又落了层白雪。   山丘、树梢、地面都铺了层白意,沈涅的军靴踩在雪面,湛蓝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面容。   林砚关上通信录,抬起眼睛,扫了眼沈涅。   林砚是在战区遇见沈涅的。   沈涅是南区猎豹的队长,南区猎豹隶属于又独立于陆军军事学院,和空军游隼的性质类似,成员多是武器士官。   沈涅走到林砚身边,随意和林砚聊了几句目前的局势。两人共事了三年,还算是有默契,林砚自然接过他的话,又询问了新兵的事情。   沈涅慢林砚一步,走在林砚身后,他的骨架要比林砚大,个子比林砚高半头,几乎替林砚挡住了南边的寒风。   中将是有单独的休息室的。   两人走进室内。   林砚望了眼沈涅军装北面的薄冰,他从炉旁拿起热水袋递给沈涅,淡声道:“需要换件外衣吗?”   沈涅接过热水袋,他脱下外衣,温声道:“没事,室内温度刚好。”   林砚没再管沈涅,他微低头,认真地洗着手。战区的盒饭都是大锅菜,食物又煮得软烂,口感一般。沈涅自然打开盒饭,他熟练地用公筷替林砚拨开胡萝卜和葱姜。   林砚用毛巾擦了擦手,他转身发现沈涅的动作,微顿了下:“沈涅,下次别在西区边缘等我了。最近要带新兵,吃饭时间会推迟。”   沈涅答非所问:“你是在心疼我吗?”   林砚正视着沈涅,讽道:“想多了。万一你耽误军情,他们扯到我身上,怎么办?”   沈涅一个皇子隐姓埋名跑过来。   军队里几乎没有士兵知道沈涅的身份,他和所有人都在同个起跑线,从小兵做起,步步向上爬。   边境线压抑痛苦,任何风吹草动都容易引人注目。   更别说,沈涅简直大张旗鼓。第一场战役结束后,常年驻扎战区的老上将见两人相识,便询问两人的关系。沈涅张口就对上将说,他在追林砚。   随时会发生死亡的战区,同性相恋的事情也变得稀疏平常,更别说是,只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系。   沈涅笑了笑:“不会耽误军情的,我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居民,我有分寸的。”   林砚重新坐回饭桌上。   沈涅抬了抬眼睛,将饭盒推到林砚面前,笑道:“刚才是谁惹你了?那群新兵吗?”   林砚动了下筷子,掀开眼皮,扫了眼沈涅,慢吞吞吐槽道:“还是奥罗拉的学弟呢,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爷爷是中将。”   沈涅笑出声,又道:“这种小兔崽子是需要好好教训,然后呢。”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沈涅,认真道:“我给他说,联邦佛子来了,都要从零开始训练。”   沈涅握紧筷子,不动声色道:“你们队空降新人了吗?”   沈涅微顿:“下次我替你教训一下他。”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黑眼睛沉静:“你还好意思教训他们啊,联邦佛子。”   沈涅足足愣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林砚是在调笑他,他无奈道:“我不是联邦佛子。”   ”好吧,”沈涅看向林砚,笑道:“我在奥罗拉的时候,是喜欢去教堂。”   他看向林砚,湛蓝瞳孔深深:   “相信我,殿下,我没做过坏事。” 第73章 突袭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游隼训练营的队员三三俩俩聚集着在墙角附近,天南地北谈论了圈,不知道扯到哪儿,话题又突然扯到飞行特种队长林砚的身上,跟队长同个学院出身的黑木咳嗽了几声,语气上扬了几个度。   “队长啊,其实就是性子冷,其实特别温柔。接触得时间长了,你就知道,队长很好说话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的,就是实力太强了,跟队长同学院那一年,队长始终是第一,成绩甩了第二名,也就是我,甩了我三条街,几乎包揽了全部奖项。我当时年纪小,还不服输,偷溜进驾驶舱找队长单挑,然后被队长按在地上摩擦了三个小时……”   周围发出善意的哄笑,队员们显然很想听队长的往事,不同瞳色的眼睛全都盯着黑木,黑木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钱包,又小心翼翼从钱包的夹层里拿出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算清,但构图比较明显。   过度曝光的山崖天空,年轻军人站在机舱外,神情很冷,却微俯身,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约莫五六岁的小朋友仰着小花猫似的脸,捧着束山花,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黑木晃了晃照片,得意道:“这可是队长和我第一次参加救援活动的照片。”   加入游隼的第三个月,他们参与了一场救援活动。那非镇接连几天暴雨,恶劣天气造成了泥石流,困阻了好几个镇民。黑木手忙脚乱地帮忙调出灾区的人数,得意地看向林砚。林砚没理会他,冷静地握动周期变距杆,机翼掠过低空,直入灾区深处。   医疗人员有条不紊处理伤员,抬动担架。   年轻军人目测着人数,刚想转身,听到石头滑落的声音,他条件反射的回头,视网膜里倒映出半跪在地面上的小朋友。   山体上的石头越发临近小朋友的身体。   年轻军人动作迅速,俯身抱起小朋友,他转身得及时,但滑石还是擦过了他的右臂,重重砸落在地。   这一声响惊动了其他队员的目光,救援人员匆匆赶来的时候,小朋友愣怔地呆在年轻军人的怀里,大眼睛里都是泪水,磕磕绊绊:“哥哥……”   黑木冲上前,难得发怒道:“不是让你老实呆在机舱里吗?”   小朋友被吼得哆嗦了下身体,抽泣道:“小羊……小羊……”   黑木还想发火。   林砚轻飘飘瞥了眼黑木,黑木莫名噤声。   林砚原本雪白的肤色更白了,苍白到宛如一张纸,眉眼却越发惊心动魄,他抱起石缝里的小羊羔,塞进小朋友的怀里,弯了弯眼睛,放轻声音:“宝宝,是我们的错,少统计了个生命,能原谅我们吗?”   小朋友含着泪,怔怔地望着林砚。   黑木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音。   其他队员都没听过这段往事,个个眼冒绿光地盯着黑木,脾气爆的队员踹了黑木一脚,黑木回过神,他彷佛做了个美梦,挠了挠头发,嘿嘿笑道:“后面就是救援的流程啊,咱们都清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不过自从那件事过后,我算是佩服队长了,队长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里的雄性。就是我们快离开那非镇的时候,小朋友抱着束山花说,长大后,要嫁给咱们队长。哈哈哈提起来就想笑,队长当时都懵了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队员霎时不说话了,周遭莫名寂静下来,倒是“外来人员”突然问了句:“他当时伤得重不重?”   黑木和沈涅对视了眼。这位“外来人员”总凑在游隼里,战区这几年,也算是跟游隼的队员打成一片,黑木见怪不怪,刚想说话,眼风一扫,瞄到个人影,脊背霎时窜出冷意,连续咳了好几声。   沈涅莫名紧张,抬起下颌,仰视来人。   林砚就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他这个角度,只能看清林砚偏窄瓷白的下颌,林砚似乎谁都没看,视线轻飘飘的。   沈涅的心脏却乱七八糟的跳了两下,目光凝视着林砚。林砚似乎察觉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垂了垂眼睛,目光倾泻在沈涅的面颊上,沈涅只觉心跳好像越发加重。   黑木咳到队员不再说话,他仰头,望向不远处站着的人,扯出个笑:“队长。”   本来还想踹黑木几脚的队员们齐齐转过脑袋,话语卡壳似的吐出两个字:“队长。”   林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侧身离开。   好几双眼睛黏在林砚的后背上,恨不得跟着林砚一起走。黑木奇怪地伸手在查理面前挥了挥,查理骤然回过神,拉回眼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不死心瞥了眼林砚,就看见林砚身后跟了个人影,心一梗,又听见旁边的黑木疑惑又愚蠢的声音:   “唉?沈石人呢?”   查理生气道:“咱们队说话,南区猎豹的过来做什么?”   黑木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查理。   林砚没管身后的尾巴。   沈涅也没出声,他亦步亦趋跟着林砚,垂着眼睛,盯着林砚的手臂看了几秒,提了话茬:“黑木刚才说,你和他之前去过东州那非救援。”   林砚没抬起眼睛,随意应了声。   沈涅笑了下,温声道:“东州那边信佛教,落华台的千年古树据说很灵验,战事结束后,你想去看一看吗?”   林砚不想说话,没搭理沈涅。   沈涅又道:“那就默认去落华台。”   林砚停下脚步,瞥了沈涅一眼。沈涅似乎没察觉到林砚的视线,他拉开帘子,眼睛里流淌着静静的笑意,明知故问:“怎么了?”   林砚没再看沈涅,迈出一步:“南区猎豹不用训练吗?”   他话落,被沈涅扯住了袖口。   林砚不习惯和人接触,下意识想要挣开沈涅的手,沈涅先一步松开手,无辜地看着林砚,笑道:“注意头顶,殿下。”   据统计,联邦军人的平均身高为一米八。   基地里暂时居住的场所其实不太适合联邦军人,出入都需要弯腰低头。   林砚扫了眼沈涅的手,他收回目光,走进室内。沈涅自觉跟进室内,林砚却突然斜靠在门边,大半身体挡住了门,抬起眼睛,正视着沈涅,淡声道:“我要你进来了吗?”   沈涅猝不及防被林砚一挡,只好大晚上站在门外,他也没生气,只是道:“我其实有话和你说。”   林砚抬了抬下颌,示意沈涅站在门外说话。   沈涅也不强行进室内:“我想问你,第一次救援的伤有没有伤到骨头。”   林砚作势要关上帘子。   沈涅没有阻拦林砚的动作,但忙声道:“如果伤到骨头的话,难保不会留下后遗症,沈家有专门从事外科的医生,等局势稳定,我带你去检查下身体。”   还以为会遭受驱逐的沈涅发现林砚停下了动作,几秒钟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林砚后退几步,唇瓣张合了两下,彷佛幻听似的听到了林砚的声音。   “进来。”   沈涅微怔,他顿了顿:“当年伤得很重吗?”   林砚没什么情绪道:“皮外伤。”   沈涅放下心,他受宠若惊地走进室内,心跳有些加快,还没回过神,就瞧见林砚开了火,略微泄露的火光照亮林砚大半张侧脸,他略长的睫毛蒲扇了下。   沈涅移不开目光。   林砚没抬起眼睛,淡声道:“你的外衣上沾了层薄冰。”   室内温度较高,薄冰化成了雪水,顺着沈涅的手臂下坠,他垂下脑袋,喉结耸动了下,脱下外衣时,林砚给他塞了个热水袋。   林砚靠坐椅凳上,淡声道:“室外温度很低,你们为什么总是围在室外?”   沈涅的指腹摩擦了下热水袋,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解释道:“室内空间太小了,又不想去训练营,只能跑到室外,大家比较抗冻,坐在地面上都没什么关系。”   林砚虽然不太理解,但好歹搞清了游隼队员挤在室外的原因。他不再冷着脸,黑眼睛注视着沈涅,声音轻轻,讽道:“确实比不上你的教堂大。”   沈涅微怔,反应过来,笑道:“你又在取笑我吗?殿下。”   林砚抬起眼睛,认真道:“我在说实话。”   “我当年没想去陆军军事学院,”沈涅收起笑,眼睛依旧落在林砚的身上,温声道:“我小姨以前给我定得目标就是去联邦政法大学镀层光。反正去哪儿都一样,我也没有反驳。但后来,我想跟你去同一个大学,殿下。”   但蒙特家族那两条疯狗追着他们咬,沈涅没能报考空军大,只好报考了陆军大,他也不是软柿子,自然也给其他人添了不少乱子。   沈涅没给林砚说这些事情。他们私底下怎么疯是他们的事情,但摆在林砚的面前,就容易给林砚添堵。   沈涅顿了顿,垂眼笑道:“在战区呆久了,我发现,有些纸媒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林砚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沈涅的身上。   基地里突然响起象徵着敌方入侵的爆鸣声。两人迅速对视一眼,训练有素地走出室内,前往各自的训练营。这注定不是平静的晚上,敌军反扑,硝烟四起,耳边是爆炸的轰鸣声,分不清是身边人的血还是天边垂下的雪花,纷纷扬扬,避无可避。   铅灰色的机身掠过高空,提前遮掩着南区猎豹的行动。沈涅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红十字提前锁定目标,伴随着耳边擦过的子弹,他冷静地按动扳机。   “砰”得一声。   林砚握动总拒杆,桨叶飞速旋转,冲出黑烟范围,他动了动眼睛,踩动踏板,窜出包围圈,掠过高空,冷静地望向镜面里身后相撞的直升机,单手按动通信录,平静出声:   “北纬二十八度,尼尔,出击。”   又是相撞的声响。   硝烟弥漫到整个战区,后方的总指挥部快速下发主动出击的命令,林砚握动总拒杆,浓墨似的眼睛冷静沉稳,声线平直:   “编号9087,收到指令。”   天边隐约露出青白色的光晕,C区大获全胜,浓重的血腥气被冰雪覆盖,没了爆破声和怒吼声,战后的局域呈现出难以形容的空旷和寂寥。   挡风玻璃上溅落了血花,林砚隔着玻璃,望向世界时,世界都像是蒙了层朦胧的血雾。林砚扯了扯领口,以手覆面,肩颈微松,精疲力尽地躺在驾驶座上。   他刚开始执着来特利安州,是想查找朗洛小镇的痕迹。但现在,林砚忽然意识到,联邦的人或许并不是像奥罗拉一样公然的以教导来欺淩他人,讽刺的是,更多的平民也在为家国而奋斗。   好长一段时间,林砚走出机舱,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短暂地取下了军帽,额发淩乱,他身上出了层汗,面上恍若落了些水,面部宛如湿透了、模糊着的水墨画。   “林砚。”   林砚下意识望了过去。   沈涅没什么形象地靠坐着,他的眼睛很亮,温声道:“别难过,应该恭喜我们,又一次取得胜利。”   旁边的士兵突然爆发出了力气,高声着,似哭似笑:“沈队长说错了,应该恭喜我们,又活了下来。”   年轻人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变得咋咋呼呼,逐渐演变成兴高采烈,最后变成手舞足蹈。战地记者跋山涉水,千幸万苦来过战区,采访了好几位军人,又看到了这一幕,抗着摄像头,哒哒地跑了过来,怼在唯一站着的林砚面前。   林砚猝不及防地眨了下眼睛。   晶莹剔透的汗珠重重滑落他的睫毛,林砚抖动了睫毛,水光要落不落地缀在眼尾,这幅宛如融化的水墨画依旧是白得分明,黑如浓墨,分界清晰,给人一种震撼的、夺人眼球的美感。   战地记者微怔,神色郑重,又询问了刚才的问题。   青白色的天空掠过几只雀鸟,空气中浮动着冰冷的雪花,年轻的军官望了镜头,很轻地弯了弯眼睛,认真道:   “春天没有埋进坟墓。”   ——又像是在回答几年前那个问题。   那非救援的时候,黑木笑得乐不可支,又生怕小朋友不高兴,偷偷躲在了机舱里。小朋友拽着林砚的衣角,苦恼道:“那我长大后,不嫁给你了。”   她苦思冥想,高兴道:“你能做我的妈妈吗?”   年轻军人微怔,不知道如何应对小朋友。   好在小朋友又意识到年轻军人的性别,又苦恼地皱起眉头,好半响,忧心忡忡道:“哥哥,我听其他人说,联邦要打架了吗?我爸爸妈妈去年得病了,没有撑过春天,进了坟墓。如果联邦打架的话,我们是不是也没有下一个春天啊?”   她的大眼睛浮了层泪水,偷偷看了眼林砚,小声道:“妈妈。”   年轻军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可始终没有回答,也无法解决她的问题,只好安抚道:“宝宝。”   当年,三个问题,他都沉默不语。   可时隔四年半,最后一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跨时空的回覆。   宝宝,请不要哭泣,春天不会埋进坟墓。 第74章 朗洛小镇   邦联突袭后,总指挥部下达了“进攻”的战术,战区硝烟四起,联邦军队势如破竹。战区气候寒冷,天空蒙着层阴郁,铅灰过渡到青白,始终没有璀璨明亮的阳光。   机身不堪重负,从高空坠落。   年轻军官瞳孔骤缩,本能按动总距杆,桨叶飞速旋转,机身猛然俯冲,刚要擦过编号9037的机身。好几架直升机四面夹击,年轻军官快速握动周期变距杆,机身倾斜,以诡异的操作冲出重围。   四面的直升机互撞出黑烟。年轻军官驾驶着机身,以诡异的操作冲出重围,眼睁睁看着队员眉心的子弹,手背鼓起青筋,他压抑着情绪,桨叶嗡鸣般的打转,冲向敌军。   爆破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比起美貌,这位年轻军官其实是以不怕死闻名于战区。   狙击手的红十字不断锁定着敌方的脑袋。 枪枪爆头是每个狙击手应该具备的素质,沈涅顶替了死亡的狙击手的位置,他完全不在意周身的子弹,准确瞄准,枪枪不落空。   压倒性的胜利敲定了战争的结局。   C区战区天光大亮,旗帜高高扬起,永不坠落。   年轻军官的军靴踩在地面,脚步不稳,防护服遮住大半张脸,全身浸在密不透风的窒息里,宛如出鞘的刀锋。   薄雪覆在黑木锈迹斑斑的尸首上,黑木眉心的血洞触目惊心,尚未闭合的眼睛凝望着故土的方向,胸前还夹着妄想寄给未婚妻的书信。   年轻军官肩背僵硬,他弯下腰,水花没入肩颈衣领,伸手覆在尸体的眼睛上,喉管酸涩,声音轻不可闻:“抱歉,我会代你向她问好。”   没出几秒,沉重的脚步声越发临近,狙击手笑意疲惫,唇瓣张合。年轻的军官站直身体,神情冷漠,倾听着狙击手的汇报,微屈的指腹还凝着血污。   取得胜利后,联邦士兵却气氛低沉,提不起精神。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雀跃的口哨声带动了其他士兵的精神,他们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背,士气高涨,拉高声音:“我们赢了!!!”   年轻军官给予狙击手肯定的回覆。   等到狙击手奔向队员时,年轻军官收起面上的情绪,身上裹着坚硬的盔甲,却不敢再看过往并肩作战的队员,目光不聚焦地落在天边的余晖。   沈涅交代完其他事项,自然来到林砚身边,他没有说话,安静陪着林砚。   C区战区胜利的消息传到了首都塞斯。   预计六年才能解决的战事,却在三年内取得了重大的胜利。纸媒大肆报道吹嘘,刊登在大字报。   邦联推出的代表灰头土脸,刚下飞机,北风吹走他的帽子,露出了毛发稀疏的头颅。这一幕被联邦网民得知,这位两国和平的使者获得了亲切的称呼。   能在举联邦欢庆的日子占据纸媒大字报四分之一的是生物基因界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这位明日之星是生物基因界所有混子研究员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出身于爱尔德家族,天赋异禀,年仅二十四岁,在基因学领域获得了诺奖,迄今为止,是诺奖的最小得主,又是爱尔德家族新一任的家主。   据小道消息,这位家主虽年轻,但心狠手辣,六年时间,夺了父亲的权,送父亲进了精神病院。年轻的家主穿着白大褂,气质矜贵冷欲,金瞳冷漠,声线平直,回答了几个问题。   突出重围的记者言辞犀利,话筒怼在爱尔德新任家主的面前:“爱尔德的前任家主,也就是您的父亲,是您亲自送进精神病院的吗?”   年轻的家主声线冷漠:“无可奉告。”   还没等记者反应过来,爱尔德家族的保镖护着年轻的家主离开研究所。青年记者实在不想好不容易见大人物一面,却没能挖出更多的消息,拚命挤出人群,气喘吁吁道:“爱尔德前任家主重病,爱尔德夫人长达五年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生病还是自。杀?”   爱尔德夫人曾经只靠脸,就和大皇女索菲亚并列为联邦明珠。她出身高贵,天真活泼,对爱尔德家主一见钟情,追求八年,成功嫁给爱尔德家主。   爱尔德夫人是个文学家,但没写出什么名人名言。这辈子最著名的名言就是,如果人生没有爱情,人就是腐朽的骷髅架子。也难怪每个记者提到她的时候,都遗忘了她的名字,用爱尔德夫人称呼。   年轻的家主没有理会记者的挑衅,他坐上私人飞机,走进房间,埋进衬衫里,鼻息粗重。   研究所的灯泡亮了又暗,顾烨的身躯逐渐抽高壮实。可时间没有减轻他的思念,反而加重了他的渴望,可他手里连林砚的照片都没有,只有当年偷拿林砚的衬衫——很早已经褪去香味的衬衫。   顾烨先是回到了爱尔德的庄园。   风筝永远都不会倒,爱尔德夫人还在放风筝,她的时间好像停留在发现丈夫出轨那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永远放着风筝。   顾烨盯着母亲看了几秒,他明明知道母亲什么都不懂,顿了顿,还是道:“我要去见他了。”   爱尔德夫人收了风筝线,她如同孩童一样,歪了歪脑袋,笑容天真,不谙世事:“小烨。”   无论是她的丈夫在她的儿子身上做活。体实验,还是她的儿子将她的丈夫送进精神病院。可她什么都不知道,永远天真,永远放着风筝。   顾烨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庄园的时候,听着身后爱尔德夫人欢乐的声音:“小烨,我记得,妈妈记得,你是不是要上军校,找你的心上人。人世间不离开爱,妈妈支持你,妈妈永远支持你。你爸爸肯定不支持你,别管他,妈妈给你钱,妈妈永远支持你。”   顾烨蓦然回头,金瞳落在爱尔德夫人的身上。   爱尔德夫人穿着繁复的宫廷纱裙,站在挤满鲜花的庭院,笑容灿烂,泪眼婆娑,手上还牵着风筝线:“小烨,妈妈会去教堂帮你祈祷的,上帝会让小烨心想事成的。”   她彷佛一瞬间又恢复了记忆,想起六年前那个秋夜。落满杂叶的庭院、相叠丑陋的两道身影、隔间里的生物研究,伤痕累累的孩子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想去找他,想为他奉献上我的忠诚。”   可因为这场变故,她的孩子永远困顿在秋夜。她的时间也永远留在那天晚上。   她什么也没留给她的孩子。   只留给她的孩子一脉相承的固执和执着。   。   塞壬小镇。   和塞壬两字完全不同,这个小镇还保持着联邦几十年前的建筑风格,没有任何科技感,白墙红瓦,青石板,镇口紧紧锁着,封闭意味严重,巷道上没什么人,墙体脱落,空旷寂寥,到处透着股老化、腐朽的气息。   林砚重新踏入小镇,他望着脱皮的墙体,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情形,手脚僵硬,黑眼睛重新转向中心广场干涸的水池上,始终没说话。   年轻士兵没察觉到长官的情绪,四处张望着,却迈着脚步,老实地跟长官的身后。   沈涅不动声色地望着林砚的神色。   裹着白色长袍、脊背佝偻的老人扶着墙体慢悠悠地往前走。   林砚垂下眼睛,自觉让出条道路。   老人似乎才察觉到小镇来了生人,没精打采地往上瞥了眼,目光突然停在林砚瓷白的面颊上,瞳孔骤缩,慢半拍抬起脑袋,动了动唇舌,神情恍惚道:“阿砚哥哥。”   林砚猛然看向老人。   老人的面部完全暴露在眼前。   其实也算不上老人,约莫三四十岁,但他的身体佝偻,身材消瘦,精气神也弱,面色萎黄,皱纹沟壑深重,下拉着唇线和眼角,沾了点闷闷不乐的苦相。   林砚足足愣怔了好几秒,目光凝视在中年人的眼角痣上,喉管干涩,唇瓣张了好几次,却吐不出任何的话。   士兵人高马大,惊奇瞪大眼睛,目光来回看了两下。中年人却摇了摇头,他重新低下脑袋,扶着墙就要离开:“老眼昏花,老眼昏花。”   沈涅注意到林砚的神情,他转向士兵,笑着分布任务:“我和林队长检查南面,挑两个人守在镇口,其余人检查北面。”   士兵们人高马大,步子也迈得快,接了命令,四散开来。中年人的腿脚似乎有些问题,跟蜗牛爬似的,扶着墙体,挪动着身体。   林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勾勾盯着中年人的左腿,黑眼睛似有若无地蒙了层雾气,身形微不可察晃了晃,如梦初醒,艰涩开口:“小豆子。”   朗洛小镇里的那群孩子,有的孩子生来体弱,缩在角落里,比凳子还要矮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眼角带痣,看人时,羞怯的抿了抿唇。   中年人身形僵硬在原地,他处于巷道里阴影里,慢慢抬起脑袋,眼圈不可抑制的红了圈,目光落在林砚的脸上,不可思议,自言自语道:“阿砚哥哥。”   这是一个怪异又荒诞的场景。   被时代抛弃的小镇,阴影处的中年人反倒是像个孩子般,望着阳光下的年轻人。   林砚动了动雾蒙蒙的黑眼睛,怔愣地望着中年人。   故人相见,本该激动欣喜。可在怪异的时间下,又萌生出些近乡情怯、物是人非的震动。   沈涅盯着林砚眼睛里的雾气,能感知到林砚的难过,甚至生出些同样的难过,他不清楚林砚的往事,可喉管酸涩,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睛,轻声道:“可以换个地方说。”   中年人骤然回过神,警惕的看向沈涅,带着林砚穿过巷道,来到木屋。   林砚全程发懵,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中年人的身后,指尖蜷缩似的落在墙体,眼睛落在中年人布满皱纹的手上,又像是灼烫似的收回指尖。   沈涅跟在林砚的身后,凝视着林砚的背影。这些年来,沈涅看得最多就是林砚的背影,他甚至能从林砚的背影里分辨出林砚的情绪。   林砚高兴的时候,后背像是长出了翅膀,脚步会轻一点。林砚不高兴的时候,脑袋上像是垂着对兔耳朵,连脚步声都会有些发重。   可沈涅从来没见过林砚这种姿态。   像是蜷缩着的、挪动着的、似乎空无一人的时候,会跟个流浪猫似的偷偷哭泣,慢慢的舔舐着伤口。   沈涅心口发疼,眼眶酸涩。   他没打扰林砚和其他人的叙旧,安静地守在院外,目光透过未闭合的门缝里,望着林砚的动静。   他又害怕中年人是间谍,身体紧绷着,似乎随时去冲出去保护林砚。他更害怕心底里隐隐的猜测是真实的,又不敢想林砚会有多难受。   林砚发懵的情况好了许多,他面上似乎没什么情绪,听着小豆子的话,偶尔也说一两句。   小豆子比教室里其他的孩子都聪明,但身体却又比其他孩子都孱弱。边境上战火纷飞,身体强壮的同伴死在他的面前,唯独他这个体弱多病的人,活到了现在。   小豆子擦了擦眼睛,听到林砚的情况,他甚至没露出任何的惊奇。或许是年少时,他看见“怪姥姥”将巷道里美丽脆弱的少年带回家的时候,就觉得少年的美貌宛如神迹,似乎天使降落人间。   小豆子似乎终于想到什么,颤巍巍的站起身,他翻动着抽屉,从最内层里拿 出来个盒子,递给林砚,抽泣道:“这是招招留下来的,阿砚哥哥你保护小蝴蝶,死…离开的第三个月,招招护着小蜻蜓也永远离开了。他离开前,留下这个盒子,说是如果能再遇见你,想将盒子亲手送给你。”   当年的支教老师就叫招招,他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诗歌专业,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成年后就致力于往边境打转,后来,常居在朗洛小镇。   说是老师,实际上更像是朋友。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后来突然多了个林砚,自然更亲近相近年龄的大孩子。   林砚不知所措的握着盒子,黑眼睛里雾气更重。   中年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其他孩子的死因,边境线战火纷飞,不知何时会打到这里,孩子护着孩子,都永远埋藏着地面上,反倒是留下了他这个身体最弱的孩子。   林砚跟着中年人慢慢走过这座小镇,他停留在姥姥的家门口看了许久,似乎还是年少闹矛盾,偷偷蹲在家门口的孩子。   姥姥是火化,尸体归于万千生灵。   大小孩子也都是火化,成为了万千生灵的一部分,反倒是支教老师招招很早就强调他要“入土为安”,甚至还早早为自己立了墓碑,但他的尸体被战火粉碎,最后小蝴蝶只好捡了他的发簪,埋进土里,立了墓碑。   这样,满打满算,小豆子每年上坟,也只拜了三座坟。   坟墓在山丘上,满山丘的草木迎迎展展,如同故人的手擦过林砚的脸,林砚捧着山花,放在墓碑的面前,他沉默望着墓碑上面的字体,肩颈僵硬。   字体很飘逸,独具一格的飘逸,模仿不来的飘逸,根本看不出来,字迹的主人来自顶顶有名的文学院,飘逸的留下几个字。   ——别哭了,别哭了,别来看我。   又重重划去“别来看我”的字迹,因为其他字迹太过飘逸,只能委委屈屈的放小字体,写在角落里。   ——还是来看我吧。   林砚望着这些字体,可以确定,他还未“穿书”前,就生活在塞壬小镇。只是没想到,睁眼闭眼的功夫,时间就流动到三十年后,看清了满目苍夷的故土、墓碑和沧桑的玩伴。   说不清是时间对他独有的优待,还是时间对他的惩罚。   只不过,与他有关的人都站在过去,而他被抛弃在未来。   林砚拿出盒子,放在墓碑面前。   可是盒子腐朽了很长时间,刚落地,就突然打开了。   盒子是板硬的泥土和一张纸条。   风卷起纸条,纸条上落着几个飘逸的大字。   我带着一捧故土,埋葬你。   ——致我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爱人   林砚怔怔的望着纸条。   小豆子忍受不住的偏过头,身体佝偻的去另一边,给小蝴蝶上坟。   林砚眼眶酸涩,视野模糊。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拚命的想要窃取着呼吸,可于事无补,眼眶反而更酸涩,喉管像是含着又酸又涩的柠檬。   林砚的耳边突然冒出沈涅的声音,轻轻的:“作为战友,我们能拥抱一下吗?”   林砚垂着眼睛,他说不出话,又想起陪伴他三年的队员黑木,肩颈越发僵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像是一只蝴蝶扑到他的身前。   拥抱很轻,甚至没有接触皮肤。   沈涅似乎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若有似无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林砚垂了垂眼睛,想要推开沈涅,肩颈湿润了一片。   沈涅哭了。他知道林砚不喜欢哭泣,但林砚的情绪需要宣泄。既然林砚不愿意哭泣,那他替林砚哭泣。   林砚慢半拍的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哭泣是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加重敌人的恶意。   他向来会解决问题,没有人告诉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怎么办?   但他这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眶甚至发酸发涩,而且又是沈涅先哭的,所以他也不算是个爱哭鬼。   林砚慢慢放松身体。他身上坚硬的盔甲撬开个口,似乎流露出些许脆弱。晶莹的水珠颤巍巍的垂在睫毛,砸落在沈涅的肩颈上。   这实在是一个称不上拥抱的拥抱。   可沈涅心口骤疼,胸廓艰难地起伏了下,连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他想解决林砚所有的痛苦和悲伤。   可到头来,他的权势、他的地位、他的财富都无法为林砚承担分毫疼痛。   他毫无用处。 第75章 男朋友   林砚在朗洛小镇逗留了两天,接到总指挥部战后会议的邀请,他安静起身,黑眼睛凝望着窗外的花田。   三十多年过去了,本该荒芜的花田重新焕发生机。祛除了乱糟糟的杂草,移栽过来的绿苗随风飘荡。   似乎察觉到林砚的注视,沈涅将盆栽重新摆在院门口。沈涅长得过于高大,朗洛小镇没有适合他的衣服,他身上套得是林砚的白袍,袖口短了截,看上去有点滑稽,他倒是没有在意,甚至还问林砚了句“他能带走这身衣服吗”。   林砚冷着脸告知沈涅“不可以”。   沈涅失望地“哦”了声,然后大半夜开始拔草种花。林砚昨天太疲惫了,睡得很沉,白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忙来忙去收拾小院的沈涅,大有一副要赖在小镇的模样。   沈涅放完盆栽,自觉来到窗前,他隔着道模糊的纱窗,盯着林砚看了几秒。林砚就先推开了窗户,目光落在沈涅的身上,没什么情绪道:“总指挥部来消息了,说是七号要开战后会议。”   沈涅温声道:“还有两天时间。”   林砚垂下眼睛,他点了点头。   沈涅又道:“弟弟需要安排疗养院吗?”   林砚抬起眼睛,他微顿,意识到沈涅说得“小豆子”,缓声道:“他要呆在小镇里。”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固执又长情。   沈涅沉默了会,他安静地望着林砚,轻声道:“维那木的弟弟妹妹最近怎么样?”   沈涅注意过艾普利和卢卡斯很喜欢给林砚发消息。果不其然,林砚闻言,他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些,温声道:“一切都挺好的。”   沈涅也笑了笑:“我能和你回维那木吗?”   林砚沉默了会,黑眼睛盯着沈涅看了几秒。沈涅知道没有答案,他心下失落了会,但又准备扯开话题,却听到林砚突然疑惑道:“你没有疑问吗?”   沈涅微怔,他反应了几秒钟,意识到林砚的意思,认真地注视着林砚,温声道:“殿下,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   “我只希望你开心,”沈涅侧过身,露出小院装饰好的场景,除开模糊的纱窗,院内的景象几乎离林砚印象中的场景完全符合,他弯了弯眼睛,轻声道:“我找弟弟画了小院的场景,就帮忙重新摆设了下,不确定符不符合你心中的场景,也不确定你是否喜欢我的自作主张。”   沈涅托着毛茸茸的小狗送到窗边,弯了弯眼睛,轻声道:“但为了这只小狗,开心点吧,殿下。”   林砚安静地注视着沈涅。   小狗泪眼朦胧地望着林砚,不断嗅嗅闻闻,最后咬住林砚的袖口。林砚碰了下土黄色小狗的脑袋,奇怪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小狗吗?”   沈涅凝着林砚放在小狗脑袋上的手指,他回过神,视线又重新放在林砚垂下来的眼睛上:“弟弟家的。我问他了,他说可以让我抱走。”   林砚微怔,抬起眼睛,望着沈涅,询问道:“小豆子家里的狗都比较凶,你被抓伤了没有?”   沈涅伸出手,如实道:“它抓了下,但没破皮。”   林砚平静道:“几个小时了?”   沈涅疑惑地望向林砚,还是如实道:“三个小时前,我刚和它接触的时候,它抓了我几下,没破皮,我就没管。”   林砚一言难尽:“小狗没打疫苗。”   沈涅微愣。   奥罗拉的动物都会定期清洁和疫苗接种。   毛茸茸的小狗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湿漉漉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呜咽了几声。林砚下意识摸了摸它的脑袋,沈涅本能隔开林砚的手,他察觉到林砚的注视,想要解释,就听到林砚认真道:   “但你需要打疫苗。”   林砚熟练托着小狗放在盒子。   小狗老实缩着脖子,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刚才咬沈涅的劲儿,可怜兮兮呜咽了几声。   林砚敲了敲小狗的脑袋,声线平直:“坏狗狗。”   林砚抱起毛茸茸的小狗。小狗老实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呜咽几声,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刚才咬沈涅的劲儿。   沈涅的目光凝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走吧,佛子,带你去打疫苗。”   沈涅怔怔望着林砚,他跟着林砚走了几步,下意识想接住林砚手中的小狗,林砚托着小狗没递给沈涅,斜瞥了沈涅一眼:“还想再被它抓一次吗?”   沈涅喉结滚了滚:“我担心它抓你。”   林砚天生受小动物亲近,他没担心这件事,黑眼睛盯着沈涅看了几秒,笑出声,语调微扬,骂道:   “蠢货。”   沈涅移不开眼睛,愣神地望着林砚。   林砚没再说话,他将小狗重新还给小豆子,又领着沈涅去打狂犬疫苗。沈涅全程恍恍惚惚,似乎毒素渗入体内,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林砚的身上。   等两人来到医务室,支教医生询问了几遍,给沈涅注射了疫苗,又礼貌地说了几句医嘱。忙了一通,两人结伴回到小院时,沈涅还是那幅呆呆愣愣的样子,林砚走到哪儿,他就走到哪儿,林砚让他坐,他就坐。   林砚伸手在沈涅眼前晃了晃,黑眼睛好奇地望着沈涅的脑袋,冷幽默地思考着。   沈涅是不是还撞到脑袋了?   还没等林砚发散思维,沈涅骤然抬起眼睛,湛蓝的瞳孔倒映出林砚的面颊。林砚被吓得慢慢后退一步,就听见沈涅的声音:   “殿下,能再骂一句吗?”   林砚难以形容地望着沈涅,他怀疑沈涅魔怔了,本能后退几步,思考着给沈涅请个大师,又想到沈涅也相当于佛子,便慢慢消退了这个想法。   好在沈涅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到总指挥部再次发送战后会议的邀请,林砚也决定离开朗洛小镇,车窗降落的同时,他又望了眼小院的模样。   没有隔着不同的时空,林砚还能再次回到朗洛小镇。   也算是回到了故土。   林砚微不可察地弯了弯眼睛。   。   战后会议定在了方尖塔十一楼。   沈涅错半步跟在林砚的身后,这是一个极具保护性的姿态。但他比林砚高,骨架也比林砚大,远远望过去,几乎像是将林砚抱进怀里。   两人似乎在讨论著什么,林砚偶尔会偏头,黑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沈涅,等着沈涅发表观点,沈涅却总是被他看得卡壳了瞬,本能地弯了弯眼睛,面颊凑近了些林砚。   负责记录来往人员的士兵勾画了两人的名字,刚抬起脑袋的时候,发现林中将好像默默拉开和沈中将的距离,沈中将似乎没察觉,又连忙跟上了林中将,急忙道:“我刚才确实在思考重建的问题,只是你刚才突然转头看我,我一时没回过神……”   士兵支起耳朵,还想再听几句。但两位中将已经走进了方尖塔十一楼,他只好收回耳朵,忙着记录接下来的人员。   刚踏进长廊,林砚瞥了沈涅一眼,沈涅止住了话语,人模狗样地跟在林砚的身后,朝两排士兵点了点头,走进会议厅。   会议也确实讨论了“战后重建”的问题,总指挥官倾听了几位军官的想法。这场会议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军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会议室,走过长廊,好几个军官讨论著要去参观方尖塔。   方尖塔是特利安州标志性建筑,目前最高层被军方征用,其余楼层正常向民众开放。   相熟的军官们讨论了几遍,没讨论出结果,想到始终没出声的两人,转过脑袋,询问了林砚的意见,沈涅总是跟着林砚走的,他们一时没想起问沈涅的想法,就看着林砚,林砚没想去参观方尖塔,刚想拒绝,但想起什么,难得斜瞥了沈涅一眼。   沈涅正在苦恼林砚不理他,此时发觉林砚递了台阶,立马上道:“我们就不去了。”   相熟的军官笑了起来。他们的年龄大多都比林砚和沈涅都要大上一楼,看着两人的神色也加了些慈爱,尤其是对林砚,哪怕林砚在战区呆了三年,身上气势越发凛然,可他的面容始终没什么改变,瓷白的肤色,黑亮的眼睛,漂亮得像是个小手办,让人不自觉有好感。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动,送走其他军官,数字最后停到一楼。方尖塔一楼是商城,两人穿过玩偶区,林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没走几步,电动小狗撞到他的鞋面。   林砚弯腰,扶起电动小狗,抬起眼睛时,发现沈涅站在他的对面,沈涅的身上挂着形态不一的小玩偶,看上去有点滑稽。   林砚难以形容地看向沈涅,沈涅两指跪在柜面上,目光注视林砚,轻声道:“求你了,中将大人,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林砚被他逗笑了,声音轻轻:“我没生气。”   沈涅凝着林砚瓷白的面颊,也跟着笑弯眼睛,温声道:“你没生气,但应该被我逗笑了吧。”   林砚瞥了眼沈涅,他越过沈涅往前走,轻声道:“你自己猜。”   沈涅两眼发直,跟着林砚走了几步。   售货员骤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紧急喊道:“先生,先生,你还没付款呢。”   还没付款的先生和他的管理者老老实实排着队,管理者先生羞愧地垂下了脑袋,还没付款的先生提着堆毛绒玩具,安静地跟在管理者先生的身后,小声道:“我没想不付款的。”   管理者先生瓷白的肤色上透出莹润的粉,似乎连耳尖都冒着热气,竭力平静道:“没事,我现在有点尴尬,你目前可以当作不认识我。”   可管理者先生依旧老实地排着队。   还没付款的先生站直身体,小声道:“好的。”   等付完款,沈涅拎着一兜玩偶。   管理者先生已经站到了几米处,严肃地盯着绿植,察觉到沈涅的脚步声,才抬起脑袋,勉强承认自己认识沈涅,黑眼睛似乎蒙着层水雾,轻声道:“蠢。”   沈涅又被林砚骂了,他这次表现得稍微正常了点,但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林砚,目光落在林砚的身上。   路上偶遇了几个小朋友,小朋友们紧紧盯着沈涅手中的玩偶。林砚瞥了眼沈涅,沈涅拿出玩偶,分发给其他小朋友。也有戒心强的小朋友连连摆手,送到最后,沈涅手里就剩下只白色小猫玩偶,他拎着玩偶,准备走到林砚身边。   一个记者模样的男人扛着摄像头先一步走近林砚。林砚俯身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他哭笑不得地抱着手中的玩偶,听着小朋友们叽叽喳喳道:“那边…那边有个大哥哥发得玩偶。”   还没等林砚直起身,就听到句粗犷的声线:“先生,今年是餐厅周年庆,您是第一百位客人,接受采访,会免单。”   林砚抬起眼睛,刚想婉拒,目光无意识落在男人大拇指内侧的茧子和刀疤。林砚心下微惊,指着玩偶区,对小朋友们平静道:“玩捉迷藏吗?哥哥一会儿找你们。”   小朋友们眨了眨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跑了起来。林砚自然站起身,挡着几个孩子,余光目送着孩子们离开,他背过手,紧急戳着显示屏,向总指挥部发了信号。   林砚最坏的打算,就是先挨几枪,再趁机夺回主动权。   林砚还没来得及周旋。   男人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得声。   电光火石间,林砚的身上蓦然覆着具温热的身体,他的大脑卡顿了瞬,黑眼睛里倒映出沈涅的面容。   林砚手脚发凉,却趁男人不备,骤然伸手夺过手枪,卸掉男人的手臂,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太阳xue,他的胸廓骤然起伏了两下,枪口移至男人的四肢,连续开了好几枪。   子弹爆破声骤响。   方尖塔一楼发出尖叫声,好在林砚提前发送了信号,没出几分钟,军队迅速疏散人群,又快速包围涉事人员。   林砚终于缓过神,他的手脚越发冰冷,手掌无意识地覆在沈涅的左背部,摸到满手黏腻的液体,他张了张唇,喉管干涩,目光没聚焦地落在沈涅的面上,只能看到两双明亮的眼睛。   沈涅的呼吸落在林砚的肩颈上。   林砚离他这么近,沈涅甚至能闻到林砚的香气,脑海里无意识地浮现出第一次遇见林砚的场景。   其实,沈涅走到林砚的身边时,已经在监控里观察了林砚无数次。他以为他在观察一只小猫,却不自觉被这只小猫占据了大多心神,只好来到林砚的生活里,近距离地观察林砚。   他刚开始没把林砚当一回事。   起初只是好奇,但他越接触林砚,便越为林砚心动。   沈涅五岁那年,不小心目睹父母的事情,决定在父亲常喝的咖啡里放致幻药物。   他帮母亲逃脱金笼,帮母亲跳楼。   父亲吃了那么多致幻药,必然会看到满地的鲜血。他又大叫着,哭泣道:“父亲,父亲,好多血。”   父亲被药物折磨得晕倒后,再次醒来就见到母亲的骨灰,怒极攻心,将他扔进了野兽笼。他满身鲜血,从金笼爬出来的时候。小姨的人匆匆赶到,将他带走,询问母亲的事情。   他毫不知情、他满口谎言。   但他还记得母亲说话时,亮起来的眼睛。   沈涅决心要做母亲期望他成为的人,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浸在金碧辉煌、声色犬马里,再一次忘记了来路。   直到他遇见了林砚。   沈涅朝林砚安抚地笑了笑,他张了张唇,喉间溢出血腥气,他还害怕林砚自责,艰难咽下血腥,痴痴地望着林砚,轻声道:   “殿下,你是我迷失道路上的灯塔。”   林砚的黑眼睛蒙了层雾气,他张了张唇,声线微颤:“你不知道避开要害吗?”   沈涅伸手想碰林砚的眼睛,但他又害怕林砚不高兴,只好笑了笑:“对不起。”   只不过是一时紧急,情难自禁。   林砚快速偏过头,声线发抖:“救护车马上来,你再坚持会。”   沈涅笑了笑:“好。”   林砚苍白着脸,肤色接近透明,黑睫毛颤抖着,微抿着唇,唇线绷直,张了张唇,喉管发涩,又说不出话。   沈涅慢慢挪动着手,牵着林砚的袖口,安抚道:“殿下,我牵住你了。别难过。我…做鬼也会回来…找你的。”   林砚微闭了下眼睛,水光快速没过眼角,动了动手。沈涅得寸进尺地抓着林砚一截小指,他抓得很轻,似乎在碰触易碎的珍品。   林砚没再动,轻声道:“嗯,你记得牵好我。”   可沈涅已经闭上了眼睛。   。   救护车准时赶了过来。   医护人员将病人搬上担架时,病人手中还紧紧抓着林砚的小指,林砚冷静地坐上车,任由沈涅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等来到手术室时,几个医护人员把掰不开病人的手,很难想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执念。   医护人员正犯难的时候,林砚垂下眼睛,轻声道:“沈涅,听话。”   很神奇得是,再次掰这位病人的手时,病人竟然松开了手。林砚目送着手术室的门被骤然关上,他坐在长椅上,目光不聚集地落在地面,手腕微垂,瓷白的小指透着触目惊心的红痕。   军部很快来了人,说清了边境线的事情。   邦联本来就是由好几个国家组成的,他们不满和平条约,内部四分五裂。最强劲的突非尔国目前在边境屡屡挑衅,大字报发到总指挥部上,嚣张地询问“那个东方蛊术死没死”。   林砚没再去看手术室,他站起身,没去问间谍为什么能混进方尖塔,冷静道:“总指挥长目前的决策是什么?”   通信兵跟上林砚:“主战。”   林砚没再应声,他走出光线昏暗的长廊,就要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   通信兵垂着头:“总指挥部会派士兵保护沈中将的。”   林砚点了点头,他没再回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林砚的面色越发苍白,唯有黑眼睛亮得惊人,他坐上军用车,视线在表盘上停留了几秒。   听说手术时间是十二小时。   特利安州的天色阴沉下来,似乎酝酿着雷电和暴雪。刚停战没多长时间的B区战区迎来了突非尔国的袭击,C区战区空军三队前来支持。   铅灰色机身掠过高空。   手术室的灯光暗了下去。   沈涅被紧急送往重症监护室。   病人的求生意愿极为强烈,但子弹只差几厘米就会靠近心脉,这一晚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突非尔国的军事一向强悍,几乎全民皆兵,他们国家的人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像是不会疲惫的机器。   战区硝烟四起。   年轻军官冷静地观望着对面的局势。   机身猛然越过包围圈,掠过高空。   薄雪从天边滑落,倾在机身的边缘。   心电监护器发出警报声,值班医生观望着病人的情况。沈涅的额头沁出汗水,他似乎浸在不间断的噩梦中,梦里天色昏暗,他始终仰望着的、观望着的铅灰色机身骤然降落在地面。   那一霎那,沈涅根本不敢上前,心脏像是被重重撕扯起来,疼得连呼吸都无法受控。   心电监护器的警报声越发清晰。   值班医生有条不紊应对着病人的情况。   B区战区战火纷扬。   年轻军官驾驶着直升机,机身以诡异的操作甩过前后夹击,穿过片火海,掠过高空。   特利安州的雪已经下得很大,薄雪覆在士兵们未合拢的眼睛上。林砚隔着挡风玻璃,侧脸淩厉,判断着对面的局势。   早晨六点钟的太阳升起在高空,暖黄色的光芒洒向下空,暂时的胜利让联邦士兵松了口气。年轻军官坐在驾驶舱,正视着前方的动静。通信器里冒出道粗犷的男声:   “林中将,总指挥部决定让C区空军暂时撤离B区。”   年轻军官荒诞地扯了扯唇角,讽道:“张少将,这是总指挥长的命令吗?”   另一边似乎有衣物摩擦声,还未听到总指挥长的声音,先传来了声叹息,紧接着是苍老的声音:“阿砚,回来吧。”   年轻军官冷静地望着高空,声线冰冷:“突非尔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再次发动攻击,我们现在要做得是制定战术。而且这次不把突非尔国打到南部以南,他们还会卷土重来的。”   总指挥长又叹息一声。   粗犷的男声急急地传了过来:“我说啊,林中将,你一个平民,能不能听点话,又没说不打了,只是让你们C区空军撤走。B区的空军又没说要撤走,白少将还在呢。”   年轻的军官冷笑一声:   “就凭那个酒囊饭袋?”   粗犷的男声怒骂了几句。林砚没心情听了,冷声道:“恕难从命。”   粗犷的男声急了:“你知道人家白少将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林砚,你每次都要这么犟吗?就不能软和点吗?人家可是曾经教皇的子嗣,仅次于联邦四大家族。”   他的声音骤然提高:“林中将,你是要抗命吗?”   林砚直接掐了通信录。   张少将那粗犷的声音像是尖叫鸡似的掐在喉管,隐隐约约传了句:“林砚,你是要谋反吗?”   林砚闭了闭眼睛,他将消息发给三队里的其他队员,简洁表明自己的立场,又告知总指挥部的决定。三队通信霎时响了起来,冒出七嘴八舌的声音。   “队长,我们听你的。”   “早就听闻B区白队是塞过来的人,怪不得连忙让我们C区的过来。”   ……   “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这是争军功的时候吗?”   “干他/娘的,我早就看突非尔国不顺眼了。”   “队长队长,你当年救过我,我的命是队长的。”   ……   也有少数的队员提交了离开的申请。林砚通过了这些申请,对其他队员冷静开口:   “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林砚没等其他队员说话,暂时掐断了三队通信。他的手紧紧按在通信录上,肤色将近透明,黛青色的筋脉隐隐跳动着,修长的指骨骤然握动总距杆。   机身掠过高空。   病人恢复情况很好,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沈涅暂时还没有清醒,他又掉入了那场噩梦。天色灰沉,沈涅直勾勾地望着坠毁的机身,全身僵硬,心脏狂跳,他忍着全身的疼痛,一步步挪到机身旁,骤然对上张苍白的面颊。   沈涅瞳孔骤缩,双膝发软,狼狈地跪在机身旁边。过分的悲呦几乎戳穿他的心脏,沈涅颤着手,喉管干涩,指尖慢慢挪到机身上面,轻声道:   “林砚,别丢下我。”   心电监护骤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值班医生急忙站起身,骤然对上双湛蓝的瞳孔。   病人醒了。   沈涅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他的目光转了几圈,嘶哑出声:“林砚呢?”   值班医生茫然地看了眼沈涅,还好外面守着的士兵听到声音后,走进病房内,如实道:“突非尔国生事,林中将去了B区战区。”   这是沈涅第一次没有跟着林砚上战场,又做了个噩梦。沈涅蓦然掀开被子,身形不稳地晃了下。   值班医生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病人,惊奇地瞪大眼睛,本能出声提醒,沈涅点了点头,还是看向通信兵,平静道:“我要去总指挥部。”   没出半个小时,B区战区突非尔士兵卷土重来。因为刚才的拉扯,联邦士兵失去了暂时性的优势,再一次陷入僵持的战局。   青白的天色跳出几只雀鸟。   C区空军三队向来所向披靡,不怕死地冲往敌营。没有配合的队员,他们照样能打败突非尔士兵,正如当年离开军校前往战区的誓言——誓死保卫联邦。   方尖塔最高层,张少将跳脚似的怒骂了林砚一通:“他算是个什么玩意?一个平民,整天出风头就算了,现在连军令都不听了?”   总指挥长本来耷拉着眼皮,听到这话,忽然拿镇纸砸了几下桌面,冷声道:“阁下的话算什么军令?”   张少将一噎,又想起背后的主子,有了些底气:   “我是算不上什么,但白少将是教皇一脉,他要是出事,罗恩家族不会放过你们的。林砚好大喜功,行事冒进,按照军规,理应革除中将职位。”   张少将话音一落。   指挥部的门骤然被人推开,高大的青年站在门后,拓在地面上的影子庞大阴森,有着强烈的侵略性,目光冷冷滑过他的身上:“你刚才说什么?”   张少将浑身哆嗦了下,又看清来人的眼睛,想了会,才想起来人是跟在林砚身后的跟屁虫,恶心人的同性恋,他笑道:“沈中将身体好了?去商城逛了一趟,都能吃到枪子呢,太虚了吧。”   沈涅径直朝张少将走过去。   其他人骤然反应过来,询问病情的询问病情,劝架的劝架,打量的打量,几乎乱成一锅粥,还是总指挥长用镇纸敲了两下桌面,室内才安静下来,气氛刚和谐了些。   沈涅骤然掐。住张少将的脖颈,他的力气太大,几乎将张少将提起来,冷声道:“我问你,你刚才说得什么?”   张少将脖颈青筋暴起,眼眶突出,他满含恶意地艰难说着,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怎…么?你…像个…狗一样的追在…林砚身上跑,别人也都要…当林砚的…狗吗?死同…性恋。”   沈涅没理会张少将的话,冷声道:“林中将违背了什么军令。”   张少将的面部已经涨成青紫色。   其他人微惊,他们印象里的沈涅常是跟在林砚身后,也总是挂着张笑脸,甚至有人感觉沈涅黏在林砚是为了军功,毕竟谁不知道林中将战无不胜的名声,也怪不得罗恩家族的小儿子看上了林砚的军功。   但其他人没想到沈涅出手就想搞死张少将,赶忙去拉架,有人着急说出了来龙去脉。   总指挥长望着乱糟糟的场景,用镇纸敲了敲桌面:“都安静下来。”   沈涅嫌恶地松开手,嗤笑道:“罗恩家族,那算是什么东西?”   张少将连声咳嗽着,青紫的面色恢复了点正常,听到沈涅的话,脸色又涨成了青紫,模糊的视野里似乎看清沈涅拿出个令牌。   张少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令 牌的内容,喉咙滚出几个字:“大皇…子…”   那是沈家的信物、皇室的象征。   周遭鸦雀无声。   沈涅讽道:“沈家和皇室来抗罗恩家族的报复。现在,能平等对待林砚了吗?”   B区战区火光冲天,新加入的C区空军四队弥补了B区空军二队的失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几乎以压倒性的胜利碾压了突非尔国,将突非尔国赶到了南部以南。   昏黄天色下,雀鸟单腿立在树枝上,黢黑的黑豆眼睛茫然地对着薄雪覆盖的地面,视野里倒映出林砚的模样,它蒲扇着翅膀,偷偷摸摸追上林砚,刚刚好闯进了C区三队的合影,弥补了黑木的站位。   林砚摸了摸雀鸟的脑袋,面色苍白,温和承诺道:“你的未婚妻一切都好,身体健康,心理健全,还考上研究生。我设置了平民奖学金,按照你未婚妻的能力,可以获得一等奖学金。最近还有几个男生在追她,她很好,你不要担心,黑木。”   雀鸟懵懂地点了点头,挥舞着翅膀,慢慢和C区空军三队渐行渐远。   或许,突然停在你身边的动物,可能是故人来看你。   C区空军三队快速撤离B区战区。   林砚坐在军用车,肤色瓷白,黑眼睛注视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象,思考了会总指挥部突然派兵的原因,他没想太长时间,军用车就停在方尖塔附近。   林砚走特殊信道,径直上最高层。   年轻军官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帽檐压得很低,泄出点莹白的肤色,偶尔从帽檐下倾出的视线多了点冷漠的审视感。   他气势强大得不像是过来忏悔的,倒像是来踢馆子的。   年轻军官走过长廊,来到指挥部,手指刚要擦过帽檐,目光忽然凝在门外的长椅上。   沈涅几乎浸在大片阴影里,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很亮,轻声道:“殿下,一切顺利。”   林砚走到沈涅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沈涅的伤看了几秒,沈涅心脏莫名跳动了两下,身形不稳地想要站起身,林砚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沈涅听话地坐直了腰背,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轻声道:“嗯,一切顺利。”   林砚没有背上处分,他走出方尖塔,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里,领着沈涅离开,沈涅走得比较慢,林砚也放慢了点脚步,回答着沈涅的问题。   军用车就停在不远处。沈涅大病还没初愈,走了这段路,额头上凝出了冷汗,但他的眼睛发亮地盯着林砚,又要说话。   林砚望向沈涅,眼睛里流淌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歇一歇吧,沈涅。”   月色落在林砚的面颊上,似乎给林砚披了层莹润的光泽,他的面部轮廓似乎柔和了些,有种温柔安静的幻梦。   沈涅连呼吸都放轻了点,他没看着林砚,但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安静地倾听着林砚的呼吸声。   医生好不容易等来沈涅又回来就医,连声说着好几遍医嘱,又重新检查了沈涅的身体。可能是军人的身体都比较抗揍,沈涅的恢复情况还算正常,倒没有出现什么危急的状况。   医生松了口气,离开了病房。   沈涅半坐在床上。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会,给沈涅加了个枕头。沈涅第一次得到林砚这种好脸色,他有点战战兢兢接过林砚的枕头,心下却生出点隐秘的喜悦,轻声道:“今天心情很好吗?”   林砚淡声道:“一般。”   心情一般,就对他这么好。   沈涅越发战战兢兢,感觉自己在吃一场断头饭,但心下的喜悦却越发浓厚,他不自觉弯了弯眼睛,忽然想到什么,又止住了面上的笑意。   沈涅轻声道:“林砚,你不要因为恩情而对我这么好。我是你的追求者,是我自愿的。”   他抬起眼睛,望着林砚,郑重道:   “殿下,我不是在乞求你的同情和怜悯,我是在乞求你的爱。”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沈涅。   他没有说话,忽然站起身,沈涅的目光不自觉凝在林砚身上,林砚站在窗边,视线望着窗外的树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盆里的绿叶。   理应是听不到声音的。   但沈涅知道这是林砚思考的动作,他意识到这点时,无意识屏住了呼吸,甚至感觉林砚在摩擦他的心脏。   捏紧又松开,反覆如此。   挂在墙壁上钟表的分针不停的转动起来,时针将要卡在午夜十二点时,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沈涅骤然回过神,他垂了垂眼睛,心下失落,但还是道:“时间不晚了……”   沈涅说到一半,听见林砚的脚步声。   沈涅心脏狂跳,骤然抬起头,凝视着林砚的眼睛,他不抱希望,说不出是第几十次告白,艰涩开口:“殿下,我爱你。你不喜欢我什么,我什么都能改。”   林砚还在看他。   沈涅注视着林砚,他轻声道:   “殿下,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几秒钟的寂静,沈涅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响,略微清凉的风吹过室内,乱七八糟的心跳声慢慢平复下来,就在他不抱希望的时候,想要扯过话题时,听到林砚的声音。   “沈涅。”   林砚在喊他。   沈涅心脏狂跳,他抬起眼睛。   林砚的黑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他没穿军装,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笑意清浅,温声道:   “我们试试吧,沈涅。”   沈涅心脏狂跳,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场美梦。   而他已经完全窒息,溺毙在这场美梦里。 第76章 牵手   林砚发现沈涅越发黏人了。   无论何时,林砚只要睁开眼睛,就能发现沈涅在盯着他看。就连林砚去洗手,他刚抬起眼睛,便发现镜面里倒映着沈涅的模样。   镜子里的沈涅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镜子外的沈涅也深深地凝视着他。   林砚没搭理沈涅。   沈涅凝着林砚滴着水、白到透明的手背,他滚了滚喉结,想给林砚擦手,但又害怕林砚不想让他碰,只好僵持在原地。   林砚偶尔抬头,又对上镜子里沈涅的眼睛。沈涅几乎将他困在洗漱台上,林砚轻叹了声,他转过身,手指碰了下沈涅的额头,轻声道:“也没发烧啊。”   林砚曲起手指,抵着沈涅的额头:“你最近怎么了,沈涅。”   沈涅被林砚亲昵的动作刺激得浑身僵硬,眼睛里倒映出来林砚的面容:“我感觉我在做梦。”   林砚拍了拍沈涅的手臂,示意沈涅让路,沈涅连忙松开手。   林砚瞥了眼沈涅,他越过沈涅,轻声道:“那你好好做梦吧。”   沈涅跟在林砚的身后:“那我能做一辈子梦吗,殿下。”   林砚坐在书桌前,支着脑袋看向沈涅,淡声道:“看你表现。”   林砚说得这么敷衍,可沈涅却觉得自己得到了通行证。沈涅拉着椅子,坐到林砚身边,他凑到林砚面前,和林砚看一本书,林砚大方地将书移到沈涅面前,沈涅看不下去,余光注视着林砚雪白的手臂,吞了吞唾液,轻声道:“过几天,我们回塞斯的话,可以去古堡住吗?”   林砚瞥了眼僵硬的沈涅:“你想跟我同居吗?”   沈涅匆匆转过脑袋,他准备一肚子的解释,可对上林砚的眼睛时,他又熄了火,话语卡顿着:“不可以吗?殿下。”   他补充道:“我听说,情侣都是住在一起的。”   林砚想了想,在沈涅战战兢兢的目光里,眼睛里流淌着静静的笑意,他翘起了唇角,拉起声调,淡声道:“不可以。”   沈涅的眼睛霎时黯淡下来,他刚要扯开话题,又听到林砚的声音:“你好失望啊,沈涅。”   沈涅可怜兮兮地望着林砚。   林砚顿了顿,笑道:“骗你呢,可以住在一起。”   沈涅的眼睛又亮起来。   他也跟着林砚笑弯了眼睛,心脏被高高提起,躁动地离林砚近了些,又继续随着林砚的目光,扫描著书上的字体,余光注视着林砚的动作,脑海里回想着塞斯的城堡地点。   林砚喜欢花草树木和小动物。   他在塞斯南部有座花园古堡应该可以满足林砚的喜好。   联邦同性婚姻的法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沈涅一想到塞斯里有其他喜欢林砚的人,就开始心神浮躁,甚至阴暗地希望其他人能原地暴毙。   但生活不是按个人的意志能改变的。   特利安州的战事安定后,政客签署合约后,联邦议院派遣飞机来接战功卓越的将领,并准备了授予仪式。   无论是坐列车还是坐飞机,林砚都很容易睡觉,他戴上了黑色眼罩,露出截瓷白的下颌,蔷薇粉的花瓣微抿着。   沈涅坐在林砚旁边,目光始终落在林砚的身上。中途,沈涅害怕林砚冷,又给林砚搭了个毯子。等林砚睡醒后,沈涅给林砚说了罗恩家族的事情。沈涅也不会去参加授予仪式,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便在飞机场分道扬镳。   旁边的军官发现林砚身后没有人后,还大吃一惊,光明正大地走过林砚身边,笑着和林砚搭话。特利安州少将以上职位的军官其实并不多,林砚也认识这名少将,温声交谈了几句。   萧绯一直关注着林砚的动向。过去六年后,少年的体格越发强壮,可萧绯始终没有忘记林砚,他甚至收集了林砚满墙的照片,得知林砚要来塞斯时,萧绯提前一天准备了各种衣服,哪怕是接手希尔微家族那天,他都没有这么紧张,心脏彷佛都要跳出来。   萧绯手心出汗,他坐在后排,紧张地等待着林砚出场。萧绯反覆演练着话语,可越想越紧张,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抬起眼睛,猝不及防看见了林砚的身影。   一群军官走过长廊,远远就能望见个青年军官,年轻军官穿着青绿色的空军军装,肩前的两排勋章熠熠生辉,微偏着头,似乎在跟其他军官说话,似乎察觉到萧绯的视线,抬起眼睛,往萧绯这边瞥了眼。   像是穿越了六年的时光,那道令人神往的视线又重新倾泻在萧绯的身上。   萧绯一时心跳如鼓,做贼似的躲了起来,脸颊都蒸腾起了热意。明明幕墙是单项玻璃,明明林砚根本看不见他,明明林砚也不乐意看见他,可萧绯却生出了心满意足。   这样也好,这样他也能看林砚几眼。   萧绯这般想着,连舌根都溢出了点苦涩,他的脑海里慢慢回味着林砚的面容和瞥过来的那一眼,他甚至连典礼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等到耳边落下林砚的声音后,萧绯才慢慢回过神,他缩在椅凳上,慢慢听着林砚的声音,心痒难耐地打开了录音机。   可萧绯还有点不满足,他又偷偷直起身体,碧眼望向林砚。   正巧年轻军官微俯身。   好多年没见,可时间似乎总会优待林砚,他的面容越发突出,令人心驰神往,那截被腰带勒紧的腰好像越发细窄,薄薄的一片,似乎一手都能抱着林砚。   萧绯摊开了手掌,幻想握着那截腰的触感,他艰难地吞了吞唾液,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林砚的身上,他看得太过于专注,似乎有一瞬间林砚疑惑往这边瞥了眼。   萧绯连忙缩回椅凳。   他的心脏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   等到其他声音落到萧绯的耳边时,萧绯跟个胆小鬼似的直起身体,往台面看了眼,林砚已经离开了,失落的心情霎时挤满萧绯的全身。   萧绯完全瘫软在椅子上,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林砚的身形。   林砚林砚林砚林砚林砚。   可林砚不是他的。   好在林砚也不是其他人的。   林砚没注意到台下的人影,走过后台,抬起眼睛,确认房间号后,打开房间门,室内昏暗,光线明明灭灭,林砚直觉地察觉到屋内有人。   林砚心下微惊,他迅速打开门,发现衣柜靠着个青年。青年身形高大,体格强健,黑色长款风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柏珩扯了扯唇角:   “好久不见,林砚。”   父亲终于死了,他再也不用担心父亲会伤害林砚了,也能过来找林砚了。   林砚冷静地确认了下房间号,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柏珩一眼。   柏珩眸中情绪翻滚,他凑到林砚身边,扯了扯唇角:“宝宝,这么冷淡做什么?我们可是亲密接触过的。”   林砚骤然冷下脸,踹了柏珩一脚。   几年过去,林砚的武力值越发强悍,柏珩一时没躲过,背部重重撞在墙面上,他没生气,灰眼睛望着林砚,扯了下唇角,懒散道:   “还是这么喜欢打人啊,宝宝。”   林砚冷笑道:“你当年囚禁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柏珩站起身,他拍了拍风衣,笑道:“宝宝,你现在就可以找我算账。”   他顿了下,又道:“刚才解气了吗?”   林砚懒得理柏珩这个神经病,侧过身,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钥匙根本打不开门,他冷着脸,扯了扯衣领,准备撬锁时,柏珩走上前,贪婪地望着林砚雪白的侧脸:   “林砚,我来开。”   林砚扫了眼柏珩,确认柏珩不再发神经后,才退出几步,冷着脸,用眼神示意柏珩去开门,柏珩的目光浏览过林砚素白的手指,吞了吞唾液,他侧过身,拿出钥匙,打开锁。   “咔”得声,门打开了。   柏珩不知从哪里变出朵玫瑰花,侧过脑袋,一幅要和林砚回顾往昔的模样,轻声道:“林砚,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会变魔术了。”   他顿了顿,几乎祈求道:“我们能回到过去吗?给我点好脸色吧,林砚。”   林砚冷冷地看了眼柏珩,理都没理他,径直往前走。   柏珩追上林砚,他口是心非的毛病好像消除许多,顾不上脸面,直接道:“宝宝,当年的事,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囚禁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是喜欢你,无论以后你喜欢谁,我都能给你当情人。”   林砚停下脚步,侧过身,瞥了眼柏珩,明确拒绝道:“我不需要情人,别跟着我。”   柏珩笑了笑:“那我给你当小三。”   林砚懒得理会他,又重新往前走。   柏珩追着林砚不放,好在长廊没有人,似乎又回到六年前的那艘船上,轻声道:“宝宝,你在塞斯没有住宿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套庄园。”   他见林砚没理他,又开始打感情牌。   好在林砚不知道他是谁之前,两人还是有一些共同回忆的,林砚也会笑着和他说话。   林砚冷声打断他:“闭嘴。”   柏珩霎时闭上嘴,他注视着林砚瓷白的侧脸,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喉结,小声道:“宝宝,我当年才十八岁……”   柏珩话还没说完,察觉到林砚停下脚步,他也停下脚步,下意识抬起脑袋。   沈涅面无表情地站在拐弯的地方,手背鼓起了青筋,他的大半张侧脸映在阴影里,那双湛蓝的眼睛阴森森的,像是被侵犯领地的兽类。   柏珩眯了眯眼睛,他直起身体,警觉地盯着沈涅,两人没对峙几秒,却见沈涅已经低下脑袋,对着林砚,温声道:“我已经处理完事情了。殿下,要回家吗?”   林砚面色好了些,他点了点头,率先迈出脚步时,柏珩本能地扯住了林砚的袖口,林砚偏头,冷眼凝着柏珩,柏珩松开手,讪讪道:“宝宝,我可以给你找落脚处。”   柏珩又想凑近林砚。   沈涅却挡在林砚和柏珩的中间,柏珩烦躁地直起身,面上情绪寡淡,扯了下唇角,敷衍道:“好巧啊,倒是很久没见过你了,阿涅。”   沈涅面无表情,声线平直:“不巧,我来接我男朋友。”   柏珩微怔,反应过来,灰眼睛里迸发出深重的嫉妒,手臂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你再说一遍。”   沈涅没再说话,冷冷地盯着柏珩。   林砚不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珍宝。   沈涅刚才嫉妒疯了,说话没经大脑。   柏珩这个神经病公然过来撬他的墙角,他才离开了林砚三个小时,柏珩都能缠上林砚,都不敢想他要是再晚点来,柏珩会对林砚说些什么。   沈涅胸廓起伏了下,他甚至想把自己和林砚永远关在古堡里不出门。   两个差不多身形的青年对峙着,毫不怀疑,只要其中一个人稍微动弹下,都能引起另外一个人的厌恶,两人就酣畅淋漓的打上架,宣泄着嫉妒厌恶的情绪。   直到两人身后响起林砚的声音,打破着这样对峙的局面。   “沈涅。”   这话一出,谁得宠,谁不得宠,瞬间一目瞭然。   沈涅应了声,他没再理会柏珩,跟在林砚的身后,走出长廊。唯留柏珩站在阴影处,面部轮廓明明灭灭,扭曲又怪异,像是躲藏在暗处的恶鬼。   柏珩灰眼睛注视着林砚清瘦挺拔的身影,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恨不得冲上前杀了沈涅,但理智又拉着他,他不能冲动,还没搞清沈涅究竟是怎么拐骗林砚之前,他不能冲动。   直到柏珩再也看不到林砚的背影,他骤然一拳砸到墙面上。柏珩粗重地喘息,面容扭曲怪异,拉长的影子铺在墙面,他像只无处发泄的困兽,又猛然砸了几拳,疼痛血腥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   沈涅现在拐骗了林砚又如何。   反正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林砚总会腻了沈涅的,更何况,他不要求名分,可以偷偷给林砚当情人。   。   林砚一路上精神欠佳。   沈涅紧挨着林砚坐,他注意到林砚耷拉着的眼睛,压抑着其他情绪,心疼道:“身体不舒服吗?”   林砚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只是有点困。”   沈涅知道林砚坐车犯困,操作好椅面,让林砚暂时休息一会,他盯着林砚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在面颊上落了层半弧状的阴影,肤色瓷白到透明,莫名的脆弱和乖巧。   沈涅滑动了下喉结。   焦灼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沈涅注视着林砚,听到手机震动了下,他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发现柏珩给他发了条消息。   那是一张图片。   林砚的图片,林砚的腕骨上缠着黑红锁链,半躺在床上,额发淩乱,肤色越发清透白皙,唇瓣嫣红,白金色长袍衬得他像是坠落在地狱,被恶魔缠住的天使。   【沈涅,他总会腻掉你的。】   像是恶毒的诅咒,又像是不甘的怨怼。   沈涅嫉妒得发疯,胸廓重重起伏了下,他知道林砚肯定不乐意被拍照片,也知道柏家那两兄弟手段一向下作,快速敲了两下手机。   【不要乱发他的照片。】   沈涅的消息还没发出的时候,柏珩很快撤回了林砚的照片,他速度快到根本没给别人保存图片的时间,又发出几条消息。   【我没想拆散你们,但你也知道,林砚之前和沐澜谈过,现在跟你谈可能就是被你缠得紧,或许没过几天就腻了你。】   【当然如果你介意这件事,也可以提前分手。】   沈涅握着手机的手背鼓起明显的青筋,他没管四大家族的利益,直接拉黑了柏珩。   他不会理会任何一个小三的叫嚣。   。   林砚悠悠转醒的时候,撞上沈涅湛蓝发沉的眼睛,他想起什么,解释几句柏珩为什么跟着他的原因。   正在想措辞怎么和林砚解释他刚才公开了两人关系的沈涅一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林砚,温声道:“我知道的,殿下。”   都怪外面那一群想要撬墙角的小三。   沈涅开口,有些忐忑:“刚才我和柏珩说了,我们之前的情侣关系。”   林砚解开安全带,抬起眼睛,疑惑看向沈涅,淡声道:“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和其他人说也没关系的。”   沈涅心脏狂跳了几下,眼睁睁地望着林砚下车,又亦步亦趋地跟上了林砚。这座古堡在塞斯郊区,符合皇室一贯的审美,清幽的密林,缠绕的藤蔓玫瑰,流淌的溪水和哥特式风格的建筑。   沈涅如同兴致勃勃地领着伴侣参观领地的兽类,介绍着古堡的摆设,侧面展示着自己的博学多才,突出财力雄厚暗戳戳地增加着自己永久上位的砝码。   林砚好笑地望着沈涅。   他倒是没打断沈涅的话,甚至还配合著给沈涅鼓了鼓掌。   沈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但又很快沉浸在林砚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恨不得所有财产都送给林砚。沈涅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他又开始思考想法的可行度。   林砚不知道沈涅在想什么,他配合著沈涅转完古堡,望着窗沿上的盆栽,好奇地凑上前,给盆栽浇了会水。   沈涅认真地注视林砚的动作。   透过窗户的阳光似乎为林砚披了层光泽,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透明,面上轮廓不再冷硬,少了拒人于外的冰冷,多了些安静柔和。   沈涅痴痴地望着林砚。   他突然凑近,看了林砚半天。   林砚偏头,视线随着日光倾泻在沈涅的面颊上。   沈涅甚至觉得面部有些灼烫,他望着林砚,别扭道:   “你怎么不对我发脾气呢,殿下。”   林砚惊愕地望着沈涅,他笑出声:“我为什么要对你发脾气啊,因为你是联邦佛子吗?”   林砚的眼睛里像是有鈎子。   沈涅也笑了起来,轻声道:“又取笑我。”   几秒钟后,林砚朝着沈涅翘起唇角,眼睛弯弯,轻声道:“伸出手。”   沈涅听话的伸出手。   他的目光随着林砚抬起的手上扬,感觉心脏也被重重的扯高落到喉管里,视线又随着林砚的手重重下落,心脏骤然降至腹部。   “啪”得声,林砚轻拍下沈涅的手掌。   林砚的手很凉,动作也轻,属实算不是疼痛,至多有点麻,这麻意牵扯到心脏,沈涅心脏狂跳了两下。他无意识蜷缩了下指尖,恍惚中,望见林砚翘起唇角,轻声笑道:   “好了,发完脾气了。”   沈涅扶着林砚的手,没头没脑的冒出句:   “能牵手吗,殿下。”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点了点头。   沈涅小心翼翼地握着林砚的手。林砚的手指冰凉,沈涅感觉自己像是握着块玉石,他揣着满心的欢喜,都不敢用力握林砚的手。   沈涅感觉自己没牵多长时间。   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沈涅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他做饭前,询问了林砚的想法,林砚吃得一贯少,他也不太饿,只是摇了摇头。   沈涅难得硬气了回:“不能不吃饭。”   林砚轻飘飘瞥了眼沈涅。   沈涅又软下了声调,轻声道:“我全做你喜欢吃的食物,好不好?”   他握住林砚的手,温声道:“殿下,赏个脸吧。”   沈涅做饭的时候,监工林砚安安生生地坐在沙发上,望着沈涅越发熟练的动作,他点了点头,不再质疑沈涅的做饭实力,看了会书。   沈涅之前其实更喜欢牛排。   但林砚根本不喜欢肉食,沈涅就更擅长烹饪素食。林砚实在像是只吃得少的小猫,身体健康,就是吃得少,小猫又不喜欢浪费食物,每次就只盛一点饭,象征性的尝一尝。   沈涅为此很忧心,他大学期间,甚至还去请教了沈家的大厨,但后来在特利安州,他也没时间显摆自己的厨艺。   如今,沈涅决定要努力地饲养小猫。   沈涅端上丸子的时候,林砚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沈涅注意到林砚的神情,保证道:“不会浪费粮食,你吃不完的话,我帮你吃。”   林砚看了眼沈涅,认真地咬了口丸子。   他的胃部神经可能本来就不敏锐,也没说什么话,安静地吃下丸子,抬起眼睛时,发现沈涅还在盯着他看。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示意沈涅说话。   沈涅凑到林砚面前,温声道:“我也要吃。”   林砚推了推盘子。   沈涅又道:“我的手太脏了。”   林砚好笑地看向沈涅,又推了推签子。   沈涅没动,盯着林砚。   林砚捏着签子,将丸子递给沈涅唇边。   沈涅凑过来,吃下食物。   林砚看了他一会,让沈涅低下头,顺带着拿着餐巾给沈涅擦了下唇角,他之前在朗洛小镇给小朋友们喂过饭,一举一动就显得很自然。   沈涅微怔,愣愣地盯着林砚。   俯视的角度,沈涅发现林砚的面容似乎更小了。林砚做事认真,黑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神情温和,瓷白细腻的面容上似乎透着股柔和的光晕。   沈涅直勾勾地盯着林砚。   林砚扔下餐巾,轻声道:“还不去做饭。”   沈涅心魂恍惚地回到了厨房。   林砚和沈涅放了长假。   林砚暂时没有想出门的想法,也正合沈涅的意,沈涅更是连门都没出,窝在书房处理沈家事务,他处理沈家事务,就会去小树林查找林砚。   林砚喜欢呆在森林边上看书。   沈涅走过拱桥,刚要深入森林,听到流动的水声,他蓦然回头,往前走了几步,越过灌木丛,视线凝在林砚的身上。   森林深处有一缀满荷花的水池。   林砚淌着水拨开荷叶,他似乎刚从水里站起身,黑发完全湿透了,发梢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白衬衫在阳光的折射下,将近透明,水珠滑过光滑细腻的脊背,颤颤巍巍地垂在他手里的那束花上,后颈、胳膊甚至胸前嫩白一片,像是雪凝出来的,浑身似乎披了层莹润的光晕,又像是刚幻化成人形的美人鱼。   沈涅甚至能想像到,林砚的黑发如海藻般飘扬,勾缠着水面,水花顺着林砚的脊背胸前,往更沈的地方延伸,滑过他修长白皙的大腿,颤巍巍地停在透着粉意的膝关节。   沈涅直勾勾地盯着林砚,浑身好像升起股火,宛如蚂蚁爬似的躁动,根本移不开视线。   好长一段时间,沈涅才反应过来,他走到林砚的身边。林砚靠坐在大理石砌成的台面上,他抬起眼睛,水珠因重力的缘故,滑过他白皙的面颊,临近看,没了虚无飘渺的水雾,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沈涅控制不住地吞了吞唾液,视线直勾勾,让人发毛,他顿了顿,轻声问:“冷不冷?”   林砚摇了摇头,他嫌沈涅挡住太阳了,踢了下沈涅的膝盖,示意沈涅让开。   沈涅被踢得双膝一软,或者是为了掩饰什么,骤然跪在了地面上。   林砚微怔,慢半拍移了移身体,错开沈涅。沈涅却先一步牵住了林砚的手,那一次牵手过后,沈涅总喜欢握林砚的手,林砚也没在乎,任由着沈涅牵着,他抬起下颌,像是只晒太阳的小猫,餍足地眯了眯眼睛。   林砚的手刚泡过水。   肤色冷白,根根分明的指骨关节透着些粉意,触感越发接近冰凉的玉石。   沈涅吞了吞唾液,又道:“怎么突然跑到水里了。”   林砚不想说话,抬起下颌,支了支旁边的花。   沈涅轻声询问道:“花掉进水里了吗?”   林砚点了点头。   沈涅直勾勾地盯着林砚的手,嘶哑出声:“我能亲一下你的手吗?”   林砚微怔,跟个受惊的猫似的缩回手,浑身像是炸起了毛。   沈涅重新握住了林砚的手,抬起眼睛,湛蓝的眼睛里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知道林砚总是心软的,小声祈求道:“我就亲一下,殿下。”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会,勉强点了点头。   沈涅被林砚勾得神魂颠倒,他跪在地面上,如同膜拜神明似的亲上林砚的手指。温热的气息擦过林砚的手背,他有些痒,缩了缩手,又被沈涅抓住了手指。   阳光慢慢移到天幕西边,林砚浸在暖黄的光晕里,雪白的面颊上似乎也蒙了层昏黄,垂下来的瞳孔因为光线的缘故,变成了琥珀色,显得温和又包容。   沈涅感觉自己没用多少力气。   但林砚瓷白细腻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些红痕。沈涅呼吸急促了些,他抓着林砚的手,询问林砚的意见:“明天我带你见一个人,殿下。”   林砚点了点头,他收回手,准备离开。   沈涅站起身,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砚的身后,又牵住林砚的手。   林砚轻飘飘地瞥了眼沈涅,没再抽回手,似乎想到什么,询问道:“明天要见谁?”   沈涅正视着林砚,温声道:“我的母亲。”   林砚微顿,望向沈涅。   沈涅轻声地解释了事情来龙去脉。   那场跳楼,沈父因为误食很长时间了致幻药物,以为索菲亚跳楼离世,但索菲亚成了植物人,近几年,莫名恢复了神智,只不过神经受损,半瘫在床上。   沈涅当时还是个孩子,他虽然是明面上的继承人,但沈父掌管着沈家,小姨又掌管着皇室,跟在他身后的人也不值得相信。   沈涅发现索菲亚给他留了张纸条,要他去帮忙找 蔷薇·罗特。   因为蔷薇·罗特恋爱脑的名声,又因为纸媒上索菲亚和蔷薇惯来是“看不上”的关系,沈涅不抱希望地去了爱尔德家族,却得到了那位夫人的鼎力支持。   十几年后,索菲亚的身体情况恢复得不错。索菲亚原本住在实验室,这几年,又搬到了爱尔德家族的庄园。   第二天,林砚跟着沈涅去拜访了索菲亚。   爱尔德庄园位于郊区北部,森林又密又高,攀爬在树木上的莬丝花并不明艳,反而透着股阴森的血腥感。   高空上漂浮着几只脱机的风筝,风筝浮得又远又高,势要比雀鸟飞得要高。   索菲亚靠坐在床前,她行动不便,没有下床,湛蓝的眼睛落在林砚的身上,温柔地笑了笑:“我听小涅说过你,小砚宝宝。”   林砚没被长辈这么亲密的喊过。   他微偏了下脑袋,瓷白细腻的面颊上浮现出红意,连耳尖都透着粉,但还是乖巧地应了声。   沈涅稀奇地望着林砚,眼睛都要黏在林砚的身上。他其实没看过索菲亚几次,带林砚过来,也只是为了加深和林砚的联系,没成想会看见这样的林砚。   但他又想起柏珩也喊林砚“宝宝”,脸色霎时有些阴沉,但目光还是紧紧黏在林砚。   索菲亚也没在意沈涅,她温柔地和林砚说了会话,又拉着林砚谈了会不久前的法案。   林砚轻声说着他的想法,索菲亚眼前亮了又亮,两人相谈甚欢,到了最后,索菲亚甚至想留下林砚住宿。   林砚不好意思拒绝长辈,他刚想点头。   房间外突然冒出个穿着宫廷纱裙的女人,海藻似的金发,金瞳闪闪,脚步声很轻,跟个女鬼似的出现在室内。   索菲亚挥了挥手,温柔出声:“蔷薇,快过来,你可能不认识了,这是小涅,以前来过的,这是小砚宝宝,第一次来。”   蔷薇没理会索菲亚的热情,金瞳落在林砚的身上,轻声道:“我认识你。”   沈涅微皱眉,他近些天才知道蔷薇疯了,害怕蔷薇伤害林砚,本能挡在林砚的身上。   林砚拍了拍沈涅的肩。   沈涅才不情不愿地让开身体。   蔷薇没有在意沈涅的反应,她望着林砚,眼睛里有种幼童般的固执,轻声道:“我听小烨说过你,他说他爱你。”   林砚顿了顿,配合著蔷薇的声调,轻声道:“你是说顾烨吗?”   蔷薇自顾自道:“他去了特利安州。好可惜,他又错过你了,又没能遇见你。”   蔷薇声调幽幽的,眼睛也幽幽的:“你不喜欢他。”   林砚点了点头,肯定道:“我不喜欢他。”   蔷薇又看了会林砚,她没再说话,拉着风筝,走到索菲亚的床边,踹了下索菲亚的床,冷硬道:“喂,你起来,和我一起放风筝。”   索菲亚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蔷薇的头发,温柔出声:“蔷薇去哪儿玩了?头发怎么乱七八糟的。索菲亚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女鬼安静下来,背对着索菲亚,坐到床边,任由索菲亚梳着金发,金瞳无聚焦地落在桌面上。   索菲亚朝林砚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   “天使暂时带走了蔷薇的魂魄。小砚宝宝,你不要生气。”   林砚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   林砚曾经在朗洛的时候。   学校里也有个小朋友永远停留在三岁,她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林砚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发现她手上的青紫,后来他跟在小朋友的身后,引出那个男人,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被招招发现后,两人套着麻袋打了那个男人一顿,招招也暂时收养了小朋友。   索菲亚又说起了留宿的事情。   林砚不好拒绝,便同意了这件事。沈涅紧紧黏着林砚,也要留宿在爱尔德庄园。   女鬼似的蔷薇却突然抬起眼睛,不高兴道:“小涅不能留宿。”   她顿了顿,又道:“小砚宝宝可以留宿。”   林砚耳根微红,不太好意思,又瞥了眼沈涅。沈涅没听蔷薇的话,他安静地呆在林砚的身边,偷偷牵着林砚的手,安静地听着林砚和索菲亚的谈话。   但将近傍晚的时候,沈涅要去沈家开场临时会议,他不喜欢住在沈家庄园,也不想要林砚奔波,只好暂时离开爱尔德庄园。   蔷薇拍手庆祝了会,又低下了头。   晚饭是在索菲亚的房间解决的。   林砚没吃多少的时候,房间内又匆匆冲出来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气喘吁吁,话语颠三倒四,着急道:   “餐吧爆炸了,大皇子被送到了医院。” 第77章 拥抱   蔷薇下意识想要拍手,望见室内其他两人严峻的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林砚心下微跳,他站起身,冷静询问:“什么餐吧?医院在哪里?这次的爆炸范围波及了多少人?其他人有没有送去就医?”   中年男人被连续的几个问句问得勉强回过了神,他按照顺序回答着林砚的问题。林砚点了点头,望向索菲亚和蔷薇,撑起身体,本能安抚道:   “你们别害怕,我去看看。”   林砚大步往前走,轻轻关上门,他抬起眼睛,心脏跳了两下,有些恍惚:“他没事吧。”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如实道:“不太清楚,只知道大皇子被送进了第四医院。”   一墙之隔的蔷薇嘟着唇,嘟囔道:“小涅可真好运。”   林砚朝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刚想离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陌生电话,林砚手机静音,也惯常不接陌生电话,此时发现手机里冒出十几个陌生电话。   林砚心脏一跳,接通了电话,手机另一端冒出沈涅嘶哑的声音:   “殿下,我没事,我在医院。绿野仙踪餐吧突然爆炸,炸毁了我的手机。我才用其他电话联系你的。”   林砚睫毛微颤,轻声道:“没事就好。”   沈涅低低出声:“殿下,能过来看我吗?”   沈涅顿了顿,可怜补充:“我不想挂电话。”   林砚默许了沈涅的话,他没挂电话,快速走到车库,接过钥匙,随手拉开车门,把持着方向盘。   另一端的沈涅安静地听着林砚的呼吸声。   两人都没有出声。林砚面上没什么情绪,车速也正常,赶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来到了第四医院。   林砚出现在哪儿都是极吸睛的。   好几个小护士偷偷摸摸地望着林砚,又笑着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目光追随着林砚进入特殊信道。   林砚确认着房间号,转动把手,打开房门。室内光线昏暗,林砚皱了皱眉,边摸索着开灯边出声:“沈涅,你怎么不开灯?”   “啪”得声,灯泡亮了起来。   林砚撞上双绿油油的眼睛。   是沐澜。   几年不见,沐澜身体越发强壮,过分高的身高给人强烈的侵略感和压迫感,绿油油的眼睛黏在林砚的身上,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扯了下唇,怪异道:   “suprise,老婆,看见是我,很惊奇吗?”   林砚微皱眉,他后退几步。   沐澜却突然上前,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又快又准地握着林砚的手,林砚正准备给他一拳时,腕骨一凉。   手机骤然砸落在地。   是一对镣铐。   沐澜锁住了他的手。   沐澜的眼白里分散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似乎精神状态堪忧,他似乎很不想看见林砚冰冷的神情,握着林砚的肩膀,蓦然将林砚转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笼在林砚的后背,沐澜宽大的手掌抓着林砚伶细的手腕,强硬地将林砚按在门上,贴着林砚背部的胸腔微微震动,他凑近林砚的耳边,低低笑出声:   “老婆,看来你也认不出他啊,随便一个电话都能把你骗到这里。”   林砚根本没听沐澜的胡说八道,他也不知道沐澜这六年吃了些什么,力气跟个牛似的。林砚摸索着打开锁链的方法,他没有挣扎,只是冷声道:   “你放得炸弹吗?”   沐澜轻轻地扯了下唇角:   “老婆,你可真聪明。”   林砚冷着脸,他没再说话。   沐澜的指腹落在林砚的脖颈上,顺着动脉,慢慢摩挲。林砚偏了下头,嫌恶地挣开沐澜的手,沐澜神色变了变,执拗出声:   “这么讨厌我,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林砚冷声道:“你知道你炸了几个人吗?十个人,全是有家有室的人。”   沐澜目光紧紧抓着林砚雪白的后颈,他伸手,强硬地箝制住林砚的下颌,手背青筋暴起,骤然发怒道:“他们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只要能炸死沈涅就好了。”   他微顿,声音幽幽的:“老婆,从你离开沈涅的古堡,我就盯着你了,可你和他形影不离。”   沐澜声音骤止,神经质道:“你竟然和他形影不离。”   沐澜重复着这句话。   这件事似乎对他冲击力太大了,导致他的神经系统都有些紊乱,好长一段时间,沐澜的情绪似乎恢复正常,他幽幽出声:   “我一时没想到不会伤害你的方法,就任由那个奸夫摸了会你的手。”   沐澜说着话的时候,指腹摩擦了下林砚的手腕:“他可真是个贱。人。”   室内忽然响起轻微的“滴”声。   沐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回过神,他的下颌抵在林砚的肩颈,他想给林砚解释他没去找他的原因,他想给林砚说他已经可以保护好林砚,他想给林砚说他的痛苦和难受,喉管干涩,张了张唇,声音刚挤出喉间,视线骤然望见林砚摔落在地的手机。   手机依旧在通话,没有备注,是一串手机号。但因为室内设置了屏蔽器,手机另一端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沐澜却像是被刺痛了眼睛,他疾速喘息了两下,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   沐澜斜着眼睛,望着电话的方向,手指恶狠狠地捏住林砚的下颌,音调诡异,拉长声音,幽幽道:“可真是情深啊,时时刻刻都通着电话,那就听着我和我老婆接吻……”   沐澜胸廓起伏了两下,他恶狠狠踩着手机,伸手扯着林砚的衬衫:“老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上。了你。”   沐澜痴迷地望着林砚,跟个狗似的凑到林砚雪白的脖颈处。   电光火石间,林砚骤然挣开锁链,一拳砸向沐澜。沐澜猝不及防被林砚打中,他一时松开对林砚的桎梏。   与此同时,紧闭的门锁从外拉开。   沈涅高大的身形出现在病房外,望着林砚雪白的肩腰,瞳孔骤缩,忙脱下外衣,披在林砚的身上,双手扶着林砚的肩膀,他知道林砚要强,压抑着心疼的情绪,保持声调平稳,轻声道:   “殿下,抱歉,我来晚了。”   林砚披着沈涅宽大的衣服,雪白的手臂若隐若现,有种诱而不自知的魅意,他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没事。”   这幅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彻底刺痛了沐澜的眼睛,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涌现着怪异的笑意,古怪道:“你们倒是感情深厚。”   电光火石间,沈涅骤然抬头,几步冲上前,一拳砸向沐澜,沐澜快速躲过,拳头捶向沈涅。两人身高都将近一米九二,骨架也大,有来我往打起来的动静,衬得病房都狭窄的不少。   虽然这是VIP病房,过道上的人也不多,但人类的本质是爱热闹的,尤其是看有权有势高阶级的热闹。   几乎挤眉弄眼的功夫,病房外就偷偷摸摸围了群人影,前排的人影小心翼翼偷窥着室内的场景,后排的人影又死活看不到,急得直跺脚,又害怕被算账,刚想偷偷溜走,又一听说,这病房里争得是个男人。   人影们眼里冒光,呼朋引伴,也不怕处罚了。实习小护士因瘦小的身材钻空钻到了前排,目光刚一瞥,就顿住了,甚至连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窗户旁站得那个青年实在太漂亮了。   青年披着件不合身的黑色外衣,雪白的面颊覆着层霜,极冰冷的气质,按理说,如果是雪睫雪发的话,可能会更能融合这身冰雪般的气质。可偏生他生了幅浓墨似的发和眼睛,浓墨重彩,夺人眼球,又毫不突兀。   就像是他站在哪里,就像是场美丽的传说,就足够引得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小护士心下骤然一跳,忽然能明白那两人争抢的决心了。如果他有幸能遇见这样的美人,如果他有权有势,他也必会争抢起来,哪怕滑稽可笑,哪怕丑态百出,也只求美人的回眸驻足。   林砚站在原地,冷冷地望着他们。   纯粹的肉搏,带着血腥味的肉搏,几乎持续了很长时间。沈涅好歹在军队里呆过六年,还是略胜沐澜一筹。沐澜骤然摔倒在地时,室内忽然涨起层浮尘。   这动静震得门牌上的号码砸落在地,显现出真正的门牌号。   过道上的人影们骤然回过神,生怕被找麻烦,迅速离开过道。   沈涅走到林砚面前,轮廓分明的脸上也多了些淤青,他低头,替林砚系上扣子。   林砚睫毛动了动,目光倾斜在沈涅的脸上。沈涅安抚地朝林砚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淤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宽大的手掌牵住林砚的手,带着林砚往前走。   沐澜绿油油的眼睛宛如条阴毒的毒蛇。   他紧紧盯着来两人的背影。   尤其是林砚任由沈涅牵着他的手。   尤其是林砚堪称安静地披着沈涅的外套,跟着沈涅往前走。无论是那一幕,都深深地刺痛了沐澜的心脏。   林砚刚走出病房,就听见病房内爆发剧烈的震动声,像是有人拿着铁椅使劲砸在墙面发出的声音。   林砚皱了皱眉,但他没往后看一眼。   沈涅无意识握紧了些林砚的手。   他不清楚林砚和沐澜的瓜葛,只知道沐澜曾经是林砚的男朋友,也害怕林砚心软,连忙扯了个话题,引起林砚的注意:   “伤口疼。”   林砚偏头,目光落在沈涅面上的淤青和红肿上,淡声道:“知道疼还去打架。”   正巧两人走到病房门口,沈涅打开门,反锁了病房,目光凝在林砚的身上。沈涅咽下了“沐澜欺。辱林砚”的话,顿了顿,开口:   “他都觊觎我的老婆,我能不打他一顿吗?”   林砚没再说这个话题,轻飘飘地瞥了眼沈涅:“身体没事吧。”   沈涅向林砚解释了来龙去脉。   绿野仙踪餐吧是希尔微旗下的产业,一向都是素食人的天堂。沈涅挖了厨师几次,都没挖过来,他只好退而其次,提前预定了素食。   沈涅开完会后,驱车来到了店内。他刚走进店内,拿出手机给林砚发消息时,闻到股硝烟味。   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其实很难完全共情底层人民。沈涅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想离开,又发现店里还有其他人。算是因为林砚,也算是这些年在战区的经历,沈涅让保镖疏散人群。   人群自然不相信,个个抬起杠。   沈涅不耐烦了,让保镖拎着他们的领子扔出门外,又发现躲在桌底下的孩子,随手拎起孩子。   就耽误这一会功夫,沈涅没来得及拿手机,刚踏出门外。   炸弹爆炸了。   沈涅暂时性脑震荡,但没受其他伤。   医生建议沈涅做个全面检查,沈涅边做检查边让保镖重新买个手机,又让人去爱尔德庄园通知下林砚。   沈涅知道林砚不接陌生电话,但还是控制不住给林砚打了好几个电话。   林砚听到沈涅是暂时性脑震荡后,就让沈涅躺到了病床上,沈涅拉着林砚的手,不让林砚走,又让林砚帮忙给他擦药。   林砚没拒绝,捏着浸满碘伏的棉签,按在沈涅面部的淤青上。沈涅望着林涅垂着的睫毛和瓷白的面颊,趁着林砚放下棉签的功夫,轻声道:   “我能抱你吗,殿下。”   林砚垂着目光,盯着沈涅看了会,应了声。沈涅心下一喜,他紧张得大脑空白,手掌先抓住林砚的腕骨,停顿了会,才揽住林砚的腰。   林砚的腰身很细,薄窄一片。   沈涅两只手臂滑稽地挂在林砚的腰上,心脏又开始没出息地跳动起来,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慢慢靠近林砚,抱紧了林砚的腰,又自然地将侧脸贴在了林砚的腹部。   沈涅近距离闻到了林砚身上的香味。   他一瞬间有些口干舌燥,滑动了下喉结,艰涩出声:“殿下。”   沈涅轻声道:“我第一时间没想到救人。”   林砚垂下眼睛,目光倾泻在沈涅的侧脸上。沈涅又抱紧了些林砚,他听着林砚平静的呼吸声,轻声道:“但我害怕你不高兴。”   沈涅抬起眼睛,用一种类似求表扬的语气,轻声道:“剩下的人没事,沈家会帮忙出医疗费和后续费用。”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我知道了,沈涅。”   沈涅望着林砚,心脏有些打鼓,呼吸微窒,又抱紧了些林砚的腰,他想说“你会不会不要我”,但害怕听到林砚肯定的回答,又闭上了话语,只是紧紧抱着林砚的腰。   林砚任由沈涅抱了会,出声道:“先松手,我要去洗澡。”   沈涅脑海里浮现出林砚不久前从水里出来的场景,他更觉口干舌燥,甚至能幻想到水珠滑过他摸着林砚的这截腰上。   沈涅滑动了下喉结,他松开了手,目光黏着林砚:“病房里没有你的衣服。”   林砚居高临下望着沈涅,翘起唇角:   “那我一会儿穿你的衣服。”   沈涅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扬起头,目光紧黏着林砚。   他的个子比林砚高了一截。   如果林砚只穿他的衬衫,衬衫下摆肯定会拖着,裸露出大片瓷白细腻的皮肤。   沈涅头晕脑胀,滑动了两下喉结,晕乎乎想要答应,就看见林砚弯了弯眼睛,声音微扬:   “逗你呢,沈涅。”   沈涅心脏骤然落到实处,眼睛黯淡下来,有些失望,但还是听话点头,目送着林砚走去浴室。   “啪”得声,浴室门关上了。   沈涅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听着浴室内流动的水声。等到保镖送来衣服时,沈涅等了会,等到林砚敲门时,连忙起身。   林砚打开门,露出只被水浸泡过的越发白皙的手。他没擦干净手臂,水珠顺着清透瓷白的腕骨砸落在地。   沈涅挪不开眼睛。   可只有几秒的功夫,林砚就重新关上了门。沈涅听着衣物摩擦声,他没走,安静地呆在门外。   林砚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沈涅。   林砚的面容浮现出莹润的粉,黑眼睛蒙着层要落不落的水雾,似乎很惊奇沈涅守在门外的原因,轻飘飘地看了沈涅一眼。   林砚的黑发没吹,随便擦了擦头发,发梢滴着水,坠在白皙的锁骨上,他越过沈涅:“不是说让你休息会吗?”   沈涅拿着毛巾给林砚擦头发。   林砚突然被沈涅袭击,如同只炸毛的猫,本能回头,眼睛都瞪圆了点,像是在瞪沈涅。   林砚和沈涅在古堡里。   两人虽然不是一个房间,但沈涅发现林砚洗完澡,总是随便擦擦头发,也不喜欢吹头发,发梢带点水,就躺在摇椅上。   不爱吃饭、不爱吹头发。   个个都是很容易致病的原因,但林砚身体也没什么异常,他除了平日里精神低了些,连感冒发烧都很少见。   可沈涅还是放心不下,每次跟在林砚的身后,尽职尽责地给林砚擦头发。   林砚只炸毛了会,但在沈涅越发熟练的动作下,还是放松身体,目光瞥了眼身后的沈涅,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涅每次都能被林砚的眼睛勾到,明明是轻飘飘的一眼,也没带什么情绪,可他总感觉林砚的眼睛像是带了鈎子。   沈涅给林砚吹完头发,熟练抱着林砚的腰,下颌抵在林砚的肩颈上。   林砚洗完澡,身上好像更香了,像是颗清香成熟的水蜜桃。沈涅不敢再想,他看林砚没有挣扎,又伸手握住了林砚的手。   林砚没抽回手,继续翻著书。   沈涅本来伤得不重,很快就能出院。   出院那天,沈涅没有掉以轻心,特意在暗地里安排了很多保镖,但一切风平浪静。   林砚和沈涅又在古堡呆了很长时间。   在一个很平常的晚上。   落地窗外绿影婆娑,林砚靠坐沙发给艾普利和卢卡斯发消息,对面似乎发了什么消息,林砚看了眼旁边的沈涅。   沈涅处理公务的同时,还牵着林砚的手,他握得时间很长,可林砚的手像是暖不热,体表温度很低。   林砚抽回手,沈涅退而求其次,又握住了林砚的手腕。林砚被沈涅缠得没办法,就没再管沈涅,平静出声:   “我过几天要回维那木。”   沈涅自然要跟着林砚回维那木,他甚至还有点紧张,提前好几天准备了礼物。   林砚好奇地走去储物间看了眼,刚好被沈涅抓了个正着,他连忙站直身体,黑眼睛注视着沈涅,认真道:“我没打算带你去。”   沈涅顿时垂下了耳朵,眼睛黯淡,可怜地盯着林砚。   林砚被他逗笑,眼睛弯弯:   “骗你呢,说什么,你都信。”   林砚声音低低,笑骂道:“蠢货。”   沈涅又重新焕发了生机,自从那天沈涅抱过林砚后,他很喜欢抱林砚,自然伸手搂抱住林砚的腰,低低出声:“我害怕你不想带我去。”   林砚仰头望着沈涅,轻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林砚也没理过其他人,只理过他。   沈涅虽然没搭理柏珩发得消息,但他还是很害怕林砚真的会腻了他。   沈涅喉结滑动了下,他没想说出心中的恐惧。   但不久前他缠着林砚。   两人之间约定了出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   沈涅抱紧了点林砚,垂下眼睛,他没有笑,轻声道:“我害怕你没那么喜欢我,不方便把我带回家。”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他伸出手,指腹碰到沈涅的唇角,往上扯了下。   沈涅配合著林砚扯动唇角。   林砚松开手,翘起唇角。   林砚拿开沈涅放在他腰上的手,即将走出储物室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沈涅。   虚幻飘渺的阳光蒙在林砚的面容上。   储物室的宝石都比不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声音轻轻:   “沈涅,跟我回家吧,我目前,还挺喜欢你的。”   巨大的喜悦砸在沈涅的脑袋上。   沈涅心脏狂跳,呼吸微窒,怔怔望着林砚,他追上林砚,牵住林砚的手,低低出声:   “殿下,我也是,我很爱你。”   初春的维那木,到处都是鲜嫩青绿的葡萄藤。站在机场附近眺望的艾普利和卢卡斯踮起脚尖,远远就看到走出来机场的青年。   青年个子很高,黑色长款风衣,身形挺拔清瘦,腰身偏窄,阳光落在他的周身,裸露在外的肤色清透白皙,浓墨似的眼睛更是点睛之笔。   过去了六年,艾普利十岁了,她依旧蹦蹦跳跳地跑到林砚面前,扑到林砚的身上,欢呼道:“阿砚哥哥,你回来了。”   她叽叽喳喳道:“我看见采访了,好帅啊,阿砚哥哥,你实在是太帅了。”   艾普利还想说话,突然发现林砚身后冒出来个青年。   青年身形高大,面部轮廓分明,同款的黑色风衣,朝她笑了下。艾普利下意识松开林砚的腰,余光瞄到林砚肩膀上的手。   本来想要说话的卢卡斯微顿。   这些年,卢卡斯听林砚的话,他没有去上奥罗拉学校,大学去了个金融学校。他继承了父亲经商的天赋,到了现在,也能兼顾生活和学业。   林砚淡声道:“沈涅,我男朋友。”   沈涅笑着伸出手:“你们好。”   当年艾普利年纪小,她对沈涅没什么印象,问好后,又跟在林砚身后,叽叽喳喳:   “我把你的照片拿给我同学看,女同学都说太帅了,长大后要嫁给你。男同学说,要把阿砚哥哥娶回家。”   “阿砚哥哥,你超级受欢迎。”   林砚弯了弯眼睛,温和道:“谢谢大家的好意。”   卢卡斯下意识想拎林砚的行李。   沈涅拿着行李没松手,笑道:“我能拿动行李,走吧,弟弟。”   卢卡斯讪讪收回手,目光落在前方林砚的身上,突然道:“你还挺走运的。”   沈涅目光柔和地盯着林砚,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他也认同这句话,甚至觉得天下在掉金子。   尽管这些年,卢卡斯挣到了钱,林砚也运回来钱。但是卢卡斯和艾普利依旧没搬出阁楼,他们拿着钱装修了阁楼,楼梯的灯也不再黯淡无光,反而明亮璀璨。   晚上这顿饭也是在家里吃的。   家里向来是卢卡斯做饭,这次也不列外。   但沈涅争着抢着要去做饭,卢卡斯斜了眼林砚,林砚没管,倒是卢卡斯凑到林砚的身边,忧心忡忡道:   “你男朋友第一次过来。他做饭的话,会不会不礼貌?”   林砚咬着苹果片,抬起眼睛,轻声道:   “他想做饭就让他做饭吧。”   卢卡斯挠了挠头,凑近了些林砚,刚想说什么话,闻到林砚身上的香气,浑身一僵,莫名地站起身。   倒是艾普利似乎想起来什么,两手一拍,凑到林砚的耳边,说悄悄话道:   “阿砚哥哥,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他是不是来过。”   林砚点了点头。   艾普利又苦恼道:“我小时候,还以为阿砚哥哥会和沐澜哥哥在一起呢。”   艾普利这话刚出,正巧沈涅从旁边走过。   艾普利尴尬地满地找头。   沈涅面色不太好。   林砚无辜地看向沈涅,还是道:“没有这回事。”   艾普利连忙点了点头。   晚饭的时候,沈涅伺候林砚伺候得习惯了,林砚也没察觉异常,两人相处自然融洽。   倒是卢卡斯瞪大了眼睛,多看了林砚几眼。   沈涅友好地朝卢卡斯笑了笑。   卢卡斯又重新低下头。   毕竟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卢卡斯忽略掉心里的不舒服,闷头吃饭。   艾普利一心顾着吃饭。   可能饭菜太对她的胃口了,一顿饭下来的功夫,艾普利已经彻底忘记了小时候的CP。   饭后趁着卢卡斯和沈涅洗碗的时候,自顾自给林砚说悄悄话:“阿砚哥哥,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沈哥做饭不错。”   本来在厨房的沈涅又正巧路过。   林砚好笑地看了沈涅一眼。   沈涅连忙朝林砚笑了笑。   艾普利吓了一跳,她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林砚不好去女孩子房间,就跟艾普利约定好了改作业的时间,他没事可干,就走到阳台上,望着夕阳,吹了会风。   落日余晖给林砚披了层如梦如幻的轻纱。   林砚随手给雀鸟喂了点面包屑,盯着雀鸟进食时,腰后突然一紧。   林砚回头瞥了眼,看清沈涅的眼睛:   “卢卡斯和艾普利都在。”   沈涅没松开手,解释道:“卢卡斯去楼下拿蛋糕了,艾普利还在写作业。我就抱一会儿,马上就松开。”   沈涅抱着林砚不松手。   人类就是贪心不足。   他盼了很多年,刚开始想着,只要林砚能亲近他一点,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后来他告白成功,继续想着,只要林砚以后能越来越喜欢他,要他把沈家送给林砚都可以。   现在林砚越发纵容他,他却一听到林砚和其他男人的事情,就开始吃醋,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冠上林砚的名字,林砚身上冠上他的名字,所有人都感觉他们相配。   沈涅垂着眼睛,目光倾泻在林砚嫣红的唇瓣上,喉结滑了下,刚想说话,听到卢卡斯的声音:   “出来尝尝我的新品。”   沈涅不情不愿松开手。   他牵着林砚的手,就想出去。   林砚没让他牵,抬了抬眼睛,示意沈涅先出去。沈涅理解了林砚的意思,他弯了弯眼睛,先林砚一步离开阳台。   林砚等了几分钟,若无其事地回到客厅。   卢卡斯奇怪地看了眼沈涅。   明明这两个人都是从阳台方向回到客厅的,怎么不是同时回来,反而是一前一后回到客厅。   卢卡斯挠了挠头发,他没多想,插上了蜡烛。这次回家的欢迎仪式是吹蜡烛,艾普利兴奋地关上了灯,连忙让林砚闭上眼睛许愿。   林砚听话地闭上眼睛,吹灭了蜡烛。   艾普利指腹抹了点奶油,扑到林砚的怀里,将奶油擦到林砚的面颊上,乐呵呵道:   “阿砚哥哥,要永远幸福!”   林砚微惊,将奶油擦到艾普利的鼻尖,笑道:“艾普利天天开心,永远幸福。”   两人笑闹成一团。   等到艾普利走了后,沈涅才重新挤到林砚身边,给林砚擦了擦面颊上的奶油,轻声道:“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艾普利又点燃了蜡烛。   火光摇曳,落在林砚的瞳孔,眼睛里似乎盛着弯浅浅的笑意: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沈涅。”   沈涅又道:“那你知道我许 了什么愿望吗?”   林砚望着沈涅,大半张雪白的侧脸被火光映得透亮,眼尾上翘,眼睛像是盛了汪春水,笑意温柔,他伸出手指,抵在嫣红的唇上,轻轻道:   “沈涅,都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涅觉得林砚像是刚化形的精怪。   他吐不出任何话,心脏狂跳,也挪不开视线。   忽然,沈涅侧脸微凉,他伸手碰了下,发现林砚也给他抹上了奶油。沈涅猛然看向林砚,林砚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林砚笑着:“沈涅,天天开心。”   艾普利和卢卡斯闹成一团。   等大家都闹够后,夜也深了,卢卡斯认为,就要面临着沈涅要不要离开的决定,毕竟阁楼上只有三个房间。   卢卡斯咬了咬牙,准备他和艾普利挤一间,让沈涅睡到他房间。他刚要说话,就看见沈涅跟个狗似的,已经随着林砚进了房门。   卢卡斯眼一瞪,彻底不会呼吸了。   这是林砚和沈涅第一次住在同一个房间。   林砚的房间很干净,床榻和书桌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不算大,但能看得出有人清扫的痕迹。   林砚刚要安排沈涅睡在地板上时,却被沈涅牵住了手腕,林砚疑惑地回头望了眼,鼻尖突然一凉。   他被沈涅涂了奶油。   沈涅笑着道:“殿下,永远幸福健康。”   沈涅又重新靠近林砚,擦掉奶油。   可他这么一靠近,小腿抵在林砚的小腿位置,两人靠得很近,身体的阴影交叠着,几乎挤到墙角处。   林砚推了推沈涅,沈涅眸色沉沉,他伸手抱住了林砚的腰,视线巡视过林砚漆黑的发,又掠过林砚微颤的睫毛,刚被擦过奶油的鼻尖,最后凝在林砚嫣红的唇上。   沈涅盯了很长时间,呼吸越发粗重,就在林砚想挣开他的怀抱时,他又抱紧了些林砚的腰,眸色翻滚着浓重的欲念,嘶哑出声:   “殿下,我想亲你。”   很早就开始想亲你了。 第78章 亲吻   沈涅见林砚没反驳,心下狂跳,慢慢凑到林砚的面前,浑身肌肉紧绷,刚碰到林砚的唇瓣。   莫名的紧张让沈涅的大脑空白了瞬,他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亲了林砚。   柔软的、稍微冰凉的触感。   狭窄密闭的空间里,林砚和沈涅,一个仰视,一个俯视,望着对方看了好几秒。   林砚率先反应过来,他往后拉开和沈涅的距离。   沈涅心脏狂跳,他伸手揽着林砚的腰,本能拉近两人的距离,眼睛微亮,低头,又碰了下林砚的唇瓣。   一触即离的亲吻,就像是蜻蜓掠过水面。   林砚又想后仰,可沈涅提前预知了他的想法,试探地含住林砚的唇瓣,林砚微僵,但他没推开沈涅。   但这对于沈涅来说,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沈涅越发大胆,手掌托起林砚的脑袋,难得强硬地将林砚箝制在怀里。林砚的膝盖被顶开,沈涅的膝盖不容忽视地抵在他的大。腿间,林砚只好被迫到承接着沈涅的吻。   这个吻,刚开始还算是轻柔,似乎生怕惊扰了林砚,到了后期,演变得又重又狠,几乎要将林砚撕咬入腹。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亲吻。   沈涅只知道掠夺,林砚好几次想偏过头,又被沈涅含住唇舌。   林砚垂在窗框上的骨节微微绷紧,根根分明的玉白手指晃荡着,肤色将近透明,像是透着模糊的水晕,晃得人眼花。   林砚的下颌被迫高高扬起,脖颈弧度清晰,背抵着窗户,他听着窗外刮起的狂风,垂着的、颤抖着的黑睫毛似乎沾了水滴,透着股容易被人折毁的脆弱。   好长一段时间。   林砚实在受不住了,他抬起手掌,葱白的指骨插。入沈涅的头发,扯了下沈涅的发根。   这细微的疼痛根本唤不醒沈涅。   林砚喉间喘息着,使劲扯了几下,示意沈涅松开。   沈涅似乎终于回过神,他停顿几秒,才拉开两人的距离,呼吸粗重,温热的气息扫在林砚的下颌处。   林砚嫌痒,不适地偏了偏头。   沈涅的脑袋埋进林砚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林砚。   直到沈涅的发根再次传来拉扯的疼痛,沈涅才抬起脑袋,平复着呼吸,刚想说话,目光凝在林砚睫毛上的水光。   林砚瓷白的肤色似乎因为呼吸不畅,透着股莹润的粉意,蔷薇粉的唇瓣像是被蹂躏过的玫瑰花瓣。   沈涅盯着林砚看了几秒,他凑上前,又想亲林砚。   林砚偏头躲了躲,抬起眼睛,目光倾斜在沈涅的面上,清透的声音,难得带了点嘶哑,他低低出声:   “沈涅,我刚才就想说了,你抵住我了。”   沈涅微僵,颇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林砚身上起来,拉开和林砚的距离。   没了遮掩,沈涅的反应越发明显,在林砚垂下来的视线中,浑身越发燥热,他滑动了下喉结,轻声道:“我去洗个澡。”   沈涅揽起来林砚的腰,用力抬了下。   林砚猝不及防地被他揽腰抱起,眼睛都瞪圆了些,他刚想说话,就被沈涅放到床上。   沈涅没敢看床上的林砚,他垂着眼睛,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林砚说话,重复了刚才的话:“我去洗个澡。”   林砚应了声。   沈涅转身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摩擦声。   他强忍着没去看林砚在做什么,刚走到浴室时,沈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林砚。   林砚打开了夜灯,在看书。   林砚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反应。   林砚察觉到沈涅的视线,他抬起头,疑惑地盯着沈涅几秒。   沈涅朝林砚笑了笑,收回视线,走进浴室。   偏低的水温好不容易打消了沈涅的欲。念。   沈涅收拾完自己,发现卧室关了灯。   薄被盖住了林砚的全身,只露出点淩乱的黑色碎发。远远望着被子的方向,应该是林砚面对着窗户,侧躺着。   沈涅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盯着林砚看了几秒,害怕林砚呼吸不畅,指腹刚碰到薄被边缘时。   薄被却先一步从内里扯开。   林砚坐起身。   手电筒正抵着林砚的下颏,光束从下到上照亮林砚的面部。光影交叠,苍白迤逦的容色显得阴气森森,面部也萦绕着飞舞着的小光点。   林砚在吓唬沈涅。   可沈涅似乎没有被吓到,视线直勾勾盯着林砚。   林砚唇线拉直,准备关掉手电筒。   沈涅回过神,他后退一步,面上呈现出夸张的惊恐。   “好可怕啊,宝宝。”   林砚被他浮夸的表情逗笑。   林砚关掉手电筒,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才注意到沈涅身上的衬衫,他微怔,还是指挥着沈涅睡着地板上。   沈涅半跪在床上,抱住林砚的腰,可怜道:“晚上冷,我想睡床上,殿下。”   林砚犹豫了几秒,他看着不算宽敞的床,刚想说话。   沈涅却先一步道:   “能睡下的,可怜可怜我吧,殿下。”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还是允许沈涅睡到了床上。沈涅埋进林砚的颈窝,近距离的拥抱让沈涅闻到林砚身上的香气,林砚身上惯常是凉的,可林砚如今身体越发凉,还带着湿气,沈涅摩挲着林砚的手指,轻声道:   “又开窗了?”   林砚应了声。   沈涅抱紧了些林砚,温声道:“前几天不是答应我了吗?晚上不能开窗吹冷风。”   林砚装。死不说话。   沈涅还想说些什么,林砚听烦了,伸手捂住沈涅的嘴,淡声道:   “不许说话,不许动。”   沈涅想笑,但又怕惹怒林砚,只好弯了弯眼睛以示友好,向长官保证他绝对不会再说一句话。   林砚才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沈涅从床边拿出湿纸巾,尽职尽责地给林砚擦了擦手,又重新抱住林砚。   床确实不算宽敞。哪怕林砚的身形偏于清瘦,但林砚和沈涅都是实打实的高个子,更何况,沈涅骨架又大。   两人长手长脚,平躺着睡觉,肯定是不行的。   沈涅伸手将林砚揽住了怀里。   林砚不习惯和人面对面睡觉,他背对着沈涅,闭上眼睛,可能是今天太过于疲惫,很快陷入了沉睡。   这是沈涅和林砚第一次躺在床上。   沈涅觉得自己在抱一片轻巧的云。   云朵软绵绵的,他又生怕云散了,也不敢用力抱紧。沈涅听着林砚平静的呼吸声,心脏狂跳了半天,慢慢回过神时,又抱紧了些林砚。   沈涅抬起头,他望着窗外高悬在天边的明月。   好在月亮现在已经落在他的怀里了。   比清晨第一缕阳光更早光顾阁楼得是,落在窗沿上的雀鸟。   林砚听到轻微的鸟雀声,他撑开眼睛,刚想起身,又被沈涅揽腰抱了回去。   林砚转过头,撞上沈涅湛蓝的瞳孔。   沈涅亲了亲林砚的唇角,笑道:   “不再睡一会儿吗?”   林砚摇了摇头,推开还要凑上前的沈涅。   沈涅只好悻悻地松开手。   林砚起床的时候,沈涅也跟着林砚起身。   沈涅跟着林砚,他站在林砚身后,盯着镜子里林砚的眼睛。等到林砚收拾完,要离开浴室的时候,沈涅图穷匕见,宽大的手掌握住林砚的腰,朝林砚笑了笑:   “再亲一下,宝宝。”   林砚瞥了眼镜子里的沈涅,他转过身,后背抵在洗漱台上,朝沈涅勾了勾手。   沈涅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砚,他听话地靠近林砚。沈涅目标明确,即将亲上林砚的时候,林砚突然转过脑袋,对沈涅露出截雪白的侧脸。   沈涅目光跟随着林砚转动,克制道:“怎么了?殿下。”   林砚突然看向沈涅。   他弯了弯眼睛,主动碰了下沈涅的唇瓣。   沈涅猝不及防被林砚奖励了下,他呼吸微窒,目光紧随着林砚的动作。林砚朝沈涅笑了下,他越过沈涅,就要离开,腰身突然被大力抱住。   林砚整个人直接被沈涅揽腰抱到了洗嗽台面。微凉的触感让林砚有些茫然地望向沈涅,沈涅按住林砚的腰,他低头,含住了林砚的唇瓣。   沈涅似乎在脑海里演练了整个晚上。   不像是昨天晚上一样,只知道掠夺,反而还带着些安抚。镜面里倒映出两人几乎重叠的影子,尤其是沈涅宛如庞大的兽类,身体压在林砚的身上,迫切渴望吸取到甘露。   胡闹了一通,沈涅才松开林砚。   林砚的衣领被沈涅扯得七零八落。   沈涅又想凑到林砚面前。   林砚踢了下沈涅的小腿,示意沈涅让开。   沈涅浑身燥热,他盯着林砚看了几秒。   明明林砚身体素质也很好,可沈涅非要把林砚抱下去,才松开手,他轻声嘱托道:   “你先去吃饭,早上不能不吃饭。”   林砚随口应声,他盯着沈涅看了几秒,凑近沈涅,指腹碰了碰沈涅眼底的青灰,淡声道:“沈涅,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因为林砚突然靠近,沈涅身体微僵,本来还算能遮掩下去的反应越发严重,他刚想说话,目光注意到林砚好像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沈涅越发僵硬。   林砚已经转过身,他重新扣好扣子,走出房间,轻飘飘来了句:“下次不要熬夜,沈涅。”   卢卡斯和艾普利还没睡醒。   林砚食欲不重,他慢吞吞地喝着粥,面容浸在朦胧虚幻的光影中,听到脚步声时,撩开眼皮,很轻地瞥了眼沈涅,望见沈涅身上整齐的衣服时,弯了下眼睛。   沈涅走到林砚身边,目光落在林砚的身上:“笑什么啊,殿下。”   林砚好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穿昨天晚上那件衣服。”   昨天晚上沈涅穿得是镂空衬衫,扣子也没扣齐,几乎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胸前明显有训练痕迹的肌肉线条。   沈涅意识到什么,目光凝着林砚,笑着承认道:“本来准备勾引你,但你不为所动。我还以为你昨晚上没看见呢。”   林砚瞥了眼沈涅,不为所动:“我也有胸肌腹肌,沈涅。”   他笑了下:“不过你穿上,还挺搞笑的,佛子。”   沈涅更僵硬了,他决定给那位吹得天花乱坠、保证肯定以及一定会吸引到伴侣的设计师一个差评。   不过后续是设计师战战兢兢回覆了句“会不会您不受伴侣喜爱”又紧急撤回,但沈涅还是看见了,他破防地打了个差评。   沈涅平复下心情,还是冷静地收回了两个差评。林砚答应和他告白的时候,他就将服装美食等产业划在林砚的名下。   沈涅想给林砚一个惊喜,才找了其他独立设计师。幸好沈涅联系的时候,用得是匿名账号,不然第二天联邦纸媒就会刊登上“沈家破产”、“沈家家主买衣服,还特意避开沈家产业”等各类词条。   林砚喝完最后一点粥,他和索菲亚探讨了几个问题后,才站起身,便准备下楼。沈涅为了给弟弟妹妹留个好印象,正在收拾阳台,瞥到林砚要下楼时,又注意到林砚身上的薄衣,要林砚带件衣服下楼。   林砚应了声,但他不冷,就没去拿衣服,径直下了楼。   昨天晚上刮了一晚上的风,地面上落着厚重的绿叶,林砚走下台阶,转过阁楼,看见枫树下的长廊坐着个高大的青年。   青年微垂着眼睛,身着长款风衣,脚边都是坠下的落叶,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砚没仔细看,他越过青年。   四周卷起轻微的风,落叶颤巍巍地滑落在青年的手掌,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睛微亮,突然抬起脑袋,快速站起身,目光追随着林砚,他贪恋着看了会,突然出声:   “林砚。”   林砚皱了皱眉,疑惑回头,视野里呈现出青年的面容。   青年个子极高,身材健壮,轮廓分明,金瞳亮晶晶地望着林砚。   是顾烨。   六年过去,大部分人的面容都出现了若有似无的变化。但顾烨,除了越发高大的身体、越发冷硬的轮廓,似乎什么也没变。   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在成长,只有顾烨固执又执着守在冬夜。   顾烨其实长了张冷漠的面容,可偏生金瞳一看见林砚,就熠熠生辉,像是家养的小狗,无论如何,都始终在原地等着主人。   顾烨站在长椅附近,金瞳盯着林砚。   就像是,六年前两人在学校里的最后一次见面,顾烨坐在长椅等着和林砚说话。   六年过去,顾烨好像什么也没变。   顾烨的灵魂好像永远留在了六年前的那座长椅上。他在等一场永不融化的冬日、永不消融的春雪。   周遭落叶纷飞,分割开林砚和顾烨。   林砚微顿,他走近顾烨,察觉顾烨的风衣上落了层露水。   顾烨像是在楼下等了一夜。   林砚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顾烨的金瞳黏在林砚身上,他学着六年前林砚微笑时的弧度,扯了扯唇角,声线平直:“好久不见。”   林砚道:“你是在楼下等了一夜吗?”   他没等顾烨说话,又道:“欢迎你来维那木游玩,小镇里有旅馆。”   顾烨紧紧望着林砚:“我知道,但阁楼附近没有旅馆。”   顾烨停顿了几秒,又道:“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下楼?”   顾烨金瞳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是个胆小鬼,现在才敢说出来当年没明白也说不出来的话:   “林砚,六年前我就喜欢你,现在,我依旧很喜欢你。”   顾烨没说自己横跨好几个州的事情,也没说这些年的往事,更没有当年被父亲困在实验室的痛苦,也没有说仪器分析他情绪波动的痛苦。   如果没有爱尔德家族精心的教导,他其实是个纯粹的人,如同动物般纯粹的人,可他经过家族精心的辅导,身上又披上不达目标的果断和狠绝。   名师教了他这么多如何更快的掌握资源、如何更快地达成目标。   但没有人教他,人的基本感情,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普通人是心跳加速,但他的认知颠倒,他能闻到喜欢的人身上独一无二的香味。   他对林砚是一见钟情。   经年不忘、执念已久。   只是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他才明白这件事。   林砚盯着顾烨看了几秒,他垂了垂眼睛,残忍道:   “很抱歉,顾烨,我有男朋友了。”   顾烨金瞳无意识竖起,茫然地望着林砚。   林砚轻声道:“祝你以后幸福,顾烨。”   回房间拿到外衣的沈涅匆忙下楼梯,刚转过弯,遥遥看到林砚和一个高大的青年面对面站着,神情模糊。   沈涅的雷达顿时响了起来,他几步走到林砚身边,眼睛都没抬,将风衣披在林砚的身上,温声道:“气温下降了十度。”   他握住林砚冰凉的手,轻声问:“冷不冷?”   林砚瞥了沈涅一眼。   沈涅朝林砚讨好地笑了笑,他抬起眼睛,骤然发现对面是顾烨。   沈涅顿了下,笑着,很大方道:   “好久不见,顾烨。”   顾烨的金瞳恢复正常,目光凝在沈涅握着林砚的手上,停顿了几秒,声线平直:   “好久不见。”   三人一时静默无声。   还是林砚先开口:“顾烨,你订到旅馆房间了吗?”   顾烨望了眼沈涅防备的视线,又盯着林砚始终被沈涅握着的手,顿了顿,神情茫然,放轻声音,听话道:“我住在青旅馆五楼。”   顾烨突然转身,金瞳竖起:“我先回去了。”   林砚应了声。   林砚看着顾烨的身影隐入街角,这才抽出自己的手。他的皮肤不经碰,用力重一点,就会出现红痕。   沈涅没想到送走柏家两兄弟,又来了个顾烨。   沈涅刚想说什么,又注意到林砚手上的红,他反思自己刚才的力气,连忙追上林砚,小心牵住林砚的手腕:   “我知道错了,殿下。”   林砚没理他,但也没抽回手。   沈涅得寸进尺搂住林砚的腰。   林砚被迫停下来,望向四周,确保没有其他人后,轻拍了拍沈涅的手:“你这样抱着我,让我怎么走。”   沈涅凑上前,亲了林砚雪白的侧脸:   “别生气,殿下。”   林砚好笑地扯开沈涅的手:“我没生气。”   他解释道:“我的皮肤只是容易红。”   沈涅这才松开手,跟在林砚往前走:“是要去商城吗?”   林砚轻声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沈涅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过街道。   藏在拐弯处的顾烨金瞳竖起,心脏发疼。   林砚身上的香气愈发浓郁,几乎萦绕在他的鼻尖。   只是可悲的是,哪怕林砚不再他的身边,他只要想起林砚,就能闻到这股浓郁的香气。   但顾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   就好像是,当年特利安州那场起义。   他看着沈涅将林砚抱进怀里一样。 第79章 求婚   搁置二十多年的索菲亚提案重新推行。   旧贵族一片哗然,攀扯撕咬。上议院的平民议员经了好几遭围堵,但因为近年来的平民军官几乎全站在他的身后。   旧贵族也无计可施。   平民议员再次接受纸媒采访时,记者朋友的提问温和轻柔,但这位平民议员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等到提问结束的时候,他的身形晃动了下,突然问:   “这次采访会出现在大字报吗?”   记者朋友微怔:“是的,沐先生。”   青年的面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虚弱,绿眼睛紧盯着摄像头,似乎在透着摄像头,看什么人,半响,他突然道:   “我什么都能改,我也愿意的。”   就这一个镜头,联邦网络上飙升了好几楼的讨论贴。   这次提案没有受到四大家族的阻碍,哪怕旧贵族再不满意,也无可奈何。但无人知道,西图尔女皇召见了沈涅。西图尔和纸媒上光鲜亮丽的姿态完全不同,棕发金瞳,眼角皱纹深深,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后战争过后,皇室式微,早年称得上是吉祥物,近年来,沈家势大,皇室和沈家的联系密切,收回了不少实权。   西图尔没有孩子。在沈涅没有忤逆她、没有去战区、也没有推行这次提案之前,西图尔还算是会给沈涅好脸色,但她这次连眼睛都没抬,冷笑道:   “怎么?怪不得说你是那个圣母的孩子。教你的东西,你倒是全忘了。我当年是怎么教你的,这个世界上就是弱肉强食。”   西图尔以手扶额,叹息道:“也是奇怪了,蒙特那群神经病竟然也毫不阻止。”   沈涅平静地站在原地,他始终没说话。   他对西图尔的感情比较复杂。索菲亚当年假死后,沈父没再管他,反倒是西图尔抚养他长大。无论中间经历了多少折磨,他对西图尔还是保留些尊敬的。   等到西图尔平静后,沈涅才道:“小姨,我过来只是想给你说,我准备结婚了。”   西图尔锐利的眸光直视着沈涅:“就是引得你放弃继承人位置,诱得你要死要活参加陆军学院的那个男生。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男生,长成……”   沈涅忽然打断西图尔的话,面无表情地望向西图尔,冷声道:   “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西图尔。”   他说完,不再呆站原地,径直离开。   西图尔骤然挥落茶杯,她粗重地喘息着,仰靠在椅背上,神情失望,讽道:   “呵呵,沈家主,现在都知道威胁我了。你跟你父亲还真是一模一样,大情种啊……”   沈涅脚步没停。   沈涅在西图尔面前说是要结婚。其实他心里没有一点把握——他没求婚,也不确定林砚会不会同意。   同性婚姻的法案本来进行顺利。   但自从那几个神经病知道他和林砚的关系后,法案屡受波折,但好在沈涅在林砚答应告白前,就大力推行了法案——最晚明年前就能实施。   沈涅回到古堡时。   林砚正在和索菲亚聊天。林砚和索菲亚的大部分观点都能不谋而合,几乎要成为忘年交。   沈涅凑到林砚的面前,明知故问:   “殿下,你在做什么呢?”   林砚瞥沈涅一眼。   林砚不想搭理沈涅的时候,或者沈涅故意逗林砚的时候,林砚连表情都吝啬给沈涅,只会冷不丁地瞥沈涅一眼,示意沈涅闭嘴。   沈涅不再说话,他坐到林砚的身边,望着林砚,等林砚关上页面时,他捞起林砚,将林砚抱进了怀里。林砚已经习惯了沈涅时不时的偷袭,他放弃挣扎,看着沈涅重新激活平板。   沈涅做什么事情,都很喜欢抱着林砚。   林砚体温偏低,肤色冷白,身上又香,抱起来软软的。刚开始沈涅这样做的时候,林砚立马站了起来,但后期沈涅软磨硬泡,抱着林砚坐到他的腿上,林砚已经不再应激,跟个小猫似的懒洋洋地窝在沈涅的怀里。   沈涅双手环着林砚的腰,将林砚整个人都困在怀里。他处理公务的时候,甚至都抱着林砚。时间长了,林砚熟知了沈家的所有情况,如果林砚是个间谍,恐怕沈家现在已经破产了。   沈涅处理完公务,他亲了下林砚雪白的侧脸,目光下滑,刚想凑上前。   林砚的手指已经抵在了沈涅的胸前。   手指还敲了敲沈涅的胸廓。   林砚黑眼睛注视着沈涅,面无表情,声线平直:“你被逮捕了。”   沈涅的目光凝在林砚的面颊上,他滑动了下喉结,配合著举起双手,低低出声:   “好的,长官,但我有个问题。”   林砚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   沈涅扬起唇角,嘶哑出声:   “长官,我犯了什么错。”   林砚没出声,盯着沈涅的腰腹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自己清楚。”   林砚是在批判他,但沈涅每次听到林砚冷冰冰说话或者骂他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兴奋,此时更是浑身燥热。   林砚瞥了沈涅,刚想离开。   沈涅突然将林砚抱到桌面上,他转动椅子,慢慢靠近林砚,膝盖抵在林砚的两腿间,温声道:   “长官,现在是你被逮捕了。”   沈涅上半身靠近林砚,痴痴地望着林砚安静的侧脸,又亲了下林砚雪白的侧脸,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林砚反锁住了双手手腕。   林砚推开沈涅,他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涅,伸手轻拍了下沈涅的侧脸,面无表情道:“长官又重新逮捕你了。”   林砚垂着眼睛,清透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瓷白的肤色似乎披了层模糊的光晕。林砚拍得不重,沈涅没感觉疼,只感觉面颊发麻,甚至想让林砚拍得更重些。   但林砚没再理他,径直离开了书房。   沈涅反应了几秒钟,连忙跟上林砚。   林砚和沈涅刚开始其实不住在一个房间。   自两人从维那木回到古堡后。   沈涅开始三天两头找藉口,溜进林砚的房间,抱着林砚睡觉。林砚嫌沈涅体温太高,跟个暖炉似的,他很多时候都拒绝被沈涅抱进怀里,沈涅只好退而求其次地牵着林砚的手腕,林砚这次倒是没拒绝。   时间缓缓流逝,空军军校里带教的女将怀孕的时候,林砚被指派到了军校,暂时帮忙代课,他又换上白金色的军装,腰身越发薄窄。   沈涅盯着看了几秒,甚至还拍了张照片。   林砚没理会沈涅。   两人刚分开五分钟,沈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不让林砚挂电话,林砚没听他的话,直接挂了电话。沈涅不敢耽误林砚的工作,望着林砚的照片,没再打电话。   林砚刚入校时,就引起了轰动。联邦空军军校的帖子翻了好几层楼,告白的帖子占据了大部分的页面。   【主题:林中将来我们学校了】   【1L:学长,学长,学长,我誓死追随学长,我就是为了学长报考空军学院的,我是学长的狗】   【2L:学长抽。我!】   【3L:学长当年怪不得被称为东方蛊术,那张脸实在太漂亮了,尤其那种看狗的眼神,太带劲了】   【4L:我年龄小,让我先上,我今天就要给学长递告白信】   【5L:学长的手又白又细,好适合…抓床单啊】   【6L:学长,学长,我要为学长抗大旗】   ……   【25L:学长教我们班哦】   【26L:楼上是哪个班的,求问,现在能转班吗】   【27L:学长刚才从我身边走过了,学长身上好香】   【28L:我好像当学长的狗】   【29L:好美啊妈妈】   ……   林砚自然不知道这些帖子,他带教时,发现这届新生的素质普遍比较好,人也听话,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个个眼睛亮得惊人,林砚没在意,按部就班训练这些孩子。   等林砚上完课,刚走出操场,就撞见了沈涅。还没超过三个小时,沈涅又跑了过来。   林砚望着沈涅,还是弯了弯眼睛。   沈涅放下心,他走到林砚的身边,伸出手,笑着打招呼:“林老师好。”   林砚拍了下沈涅的手:“沈皇子不好。”   沈涅趁机牵住林砚的手,他反思最近的行为,虚心请教林老师,疑惑道:“林老师,我最近没得罪你。”   林砚偏头,盯着沈涅看了几秒,似乎在思考沈涅的罪名。沈涅动也不动,任由林砚盯着他看,他刚想说什么。   不远处有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到林砚面前,似乎没看见沈涅,连声道:“林学长,你是我的梦想,我喜欢你很久,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涅抓紧了点林砚的手。   林砚微怔,还是道:   “同学,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骤然抬起头,由下到上的视角,率先看到林砚被抓住的手,和一个高大的青年。   青年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   男生失魂落魄地离开。   与此同时,空军军事学院飘起了爆红的帖子。   【主题:开屏即失恋呜呜呜】   【1L:学长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我也想当学长的男朋友】   【2L:呜呜呜他怎么配得上宝宝,妈妈真的要哭了】   【3L:学长的男朋友也太黏人了,满打满算,学长就教了两个半小时,学长的男朋友就来了学校。如果我是学长的男朋友,肯定不会这样黏人】   【4L:虽然学长有男朋友,但不一定是热恋期,总会有七年之痒的呜呜呜】   ……   【15L:好了,我没有道德,我可以当小。三】   【16L:求问,什么时候分手?】   【17L:求问+1】   ……   沈涅没把这个毛头小子看在眼里,但还是敲响他的雷达,他开始思考求婚的事情,几乎想了几个月,但真正求婚的那天是林砚带着沈涅去那非镇看望福利院的小朋友们。   那非救援时,林砚救了小女孩,又得知那非的福利机构倒闭后,他联系了伊桑和伊萨克,借用了这两人的关系,疏通政府,办了个福利机构。   林砚大部分的奖助学金都汇总到了福利机构。   林砚刚下车的时候。   蹲坐在福利机构门口的小女生认出了林砚,龙卷风似的卷进利砚的怀 里,声音清脆,大声喊着:“妈妈。”   林砚无奈地应了声,弯了弯眼睛。   小女孩蹭了蹭林砚,她抬起脑袋,睁着大眼睛,又改了称呼:“哥哥,你是来看我们的吗?但风雅姐姐在上课。”   风雅就是林砚当年在泥石流里救下来的小朋友。小朋友还想说话,眼尖地看见林砚身后的陌生男人,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听话道:“叔叔。”   林砚突然笑弯了眼睛。   沈涅面色微僵,他半蹲下身体:“你如果叫他妈妈的话,可以叫我爸爸。”   小朋友惊奇地瞪大眼睛。   林砚也瞪圆了眼睛。   沈涅抬起脑袋,注视着林砚,笑着道:“是不是啊,宝宝。”   林砚快速扭头,表示自己不认识沈涅。   小朋友不解地挠了挠脑袋,刚想说话,余光瞥到出来的伊桑,顿时张开了双手,兴奋道:“伊桑叔叔。”   伊桑挥了挥手。   他遥遥地望见风雪小朋友身边还站在个青年,伊桑近年来有点近视,他眯了眯眼睛,模糊晃动的视野里浮现出林砚的身影。伊桑怔了会,甚至停下脚步,反应过来时,又迅速跑到林砚,用力挥了挥手:“林砚。”   林砚笑道:“伊桑,好久不见。”   伊桑刚跑到林砚的身边,眼睛垂着,激动地满脸通红,刚想说话,就发现林砚的腰上多了双宽大的手掌。   伊桑微怔,他抬起眼睛,慢半拍地看清沈涅的面容,足足停顿了好几秒:“沈少。”   林砚不着痕迹地拍了下沈涅的手,沈涅不情不愿收回手,笑道:“好久不见。”   伊桑呐呐地说了声:“好久不见。”   几人结伴走进福利院。   林砚给伊桑说了沈涅现在的身份,伊桑心里早就有点猜测,此时亲口听到林砚说得话,心中大石重重落下,精气神都变得有些颓丧。   福利机构选址地段好。绿树花影,机构里的小朋友坐在阴凉地里,笑闹着玩耍着。林砚去看了食堂和寝室,发现没什么异样后,有一搭没一搭和伊桑说着话。   中途,伊桑给林砚聊了聊福利机构儿童的发展,他尤其谈到了风雅小朋友。   伊桑点评道:“风雅小朋友的绘画天赋很高,她也比较感兴趣,目前在钻研这个领域。”   林砚这些年也收到风雅的作品,他认可地点了点头。   伊桑又想跟林砚说些什么,余光莫名瞥到沈涅,沈涅始终错半步地跟着林砚,他似乎根本没听别人在说什么话,目光始终凝在林砚的身上,没有说过任何话。   伊桑快速收回视线,心情复杂地继续和林砚聊天。他工作不忙,经常来那非,和每个小朋友的关系都不错。   中途,林砚给每个小朋友分了点礼物。小朋友们一看见林砚,也不玩过家家了,拉着林砚去秘密基地。   交代完食堂阿姨的伊桑刚回来,就发现小孩子们围到了林砚身边,而林砚坐在缠满花枝的秋千上,脑袋上还顶着圈漂亮的花环。   小朋友们围坐在地面上,似乎在给林砚编手环。林砚安静地坐在秋千上,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雪白的侧脸安静温和,几乎和花影融为一体。   伊桑晃神了瞬,眼尖地发现黏在林砚身边的沈涅不见了踪影,他走到林砚身边,纠结了几番,又道:   “林砚,你真的和沈涅在一起了。”   林砚应声,承认道:“有一段时间了。”   伊桑停顿了几秒,刚想说话,余光瞥到不远处站着的高大身影。   树影婆娑,遮住沈涅大半张脸,越发突显出他优越的骨相,却显得阴气森森。   伊桑浑身哆嗦了下。   沈涅没再看伊桑,他很快走到秋千后面,帮林砚推了推秋千。林砚抬起眼睛,视野里倒映出沈涅的面容,他放松了点,眯起眼睛,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涅慢悠悠地推着秋千,温声道:“我问了些小朋友。”   “他们说,”沈涅拉紧秋千绳,凑近了些林砚,笑着道:“漂亮妈妈在坐秋千。”   林砚瞪了眼沈涅。   沈涅倾身,替林砚扶正了花环,他凑近林砚,亲了下林砚雪白的侧脸,温声道:“是不是啊,漂亮宝宝。”   林砚快速伸手遮住脸,瞥了眼周围,发现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秋千附近,他这才松开手:“别总在公众场合亲我。”   沈涅笑着应声。   林砚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伊桑人呢。”   沈涅无辜地看了眼林砚:“不知道,早在我亲你之前,他就带着小朋友们离开了。”   林砚没再说话。   两人又在秋千处待了会,才携手回到中心场。就在伊桑和林砚商量福利机构里儿童的未来规划时,沈涅没有黏着林砚,他出去了会,等到林砚和伊桑商量完这件事,林砚走出房门。   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走到林砚身边,拉着林砚,高兴道:“哥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又朝伊桑眨了眨眼睛:“伊桑叔叔现在不能去,一会儿我再来接伊桑叔叔。”   伊桑奇怪地挠了挠头。   林砚点了点头。   小朋友带着林砚踩过草坪,越过栅栏,走出福利院的地界,穿过绿意,跨过拱桥,来到围满簇花的木屋附近,开心地鼓了鼓掌:   “哥哥,你开门吧。”   林砚听着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清脆的鸟鸣声,他走上爬满苔藓的石梯,安静地推开了门。   一束光透过门缝落在室内,空气里飘散着细微的浮尘。沈涅换了身更庄重的服饰,他坐在钢琴旁边,湛蓝的瞳孔凝视着林砚。   林砚顿了顿,他关上了门。关上门的时候,木屋内光线黯淡。林砚这才看清木屋里堆积着数不清的花束,钢琴上也放着束花。   沈涅朝林砚笑了笑。   流畅的钢琴音从他的手中飘出,林砚不算懂音乐,但这之前,沈涅就偷偷给他放过这个钢琴曲,他的记忆力很好,猜出这应该是梦中的婚礼。   太阳西移,阳光穿过窗户透进室内。   光斑落在林砚雪白的面颊上,模糊了漂亮的眉眼,他始终没出声,安静地望着沈涅。   沈涅也安静地注视着林砚。   一首钢琴曲的时间很快结束。   沈涅拿起钢琴上的花束,走向林砚,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殿下,你愿意吗?”   林砚没说话,目光倾泻在沈涅轮廓分明的面容上。   沈涅默认为林砚同意,才进行下一步动作。   沈涅记得求婚,应该单膝下跪。   明明在脑海里演变了很多次动作,但沈涅却莫名紧张,大脑几乎空白,他望着林砚,双膝骤然一软,跪了下来。   林砚低头,目光凝着沈涅。   这一跪,倒是驱散了沈涅的紧张。   沈涅抱着花,尽量声线平直:“殿下,我想向你求婚。” 第80章 婚礼(正文完结)   明灭的光线几乎遮住了林砚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狭长的眼睛。   沈涅仰望着那双眼睛,心脏狂跳。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沈涅察觉到林砚抬了抬眼睛。   沈涅紧张地盯着林砚。   他好似感觉到林砚后退了一步,脑海空白,却本能追逐着林砚,沈涅跪着往前进了一步,膝盖几乎抵住林砚的鞋面。   林砚没有动,目光倾泻在沈涅的面容上。   就在沈涅的心脏又开始乱跳的时候,听见林砚轻声道:“我愿意,沈涅。”   林砚边说边伸出手,想要拉沈涅起来。   沈涅刚碰到林的手,想起来刚才忘记拿出戒指了,大脑空白,慌张地拿出盒子时。   挂在墙壁上的时针刚好转到准点,木门突然从外被小朋友们合力推开了。小朋友们抱着鲜艳欲滴的花束,手拉手蹦跳着,兴高采烈地哼唱着童谣。   沈涅这才想起不久前,他交代小朋友们的事情——如果十分钟内听见漂亮妈妈离开的动静,就不用进来了,如果十分钟内没听见漂亮妈妈离开的动静,就可以捧着花进来。   沈涅没想到时间这么紧。   他还没给林戴上戒指呢。   沈涅只好在一堆鲜花小朋友们的祝福中,手忙脚乱给林砚戴上戒指。   林砚任由沈涅给他戴上戒指,也任由沈涅牵着他的手。林砚又陪着小朋友们玩耍着,和伊桑确定小朋友们未来的规划,才跟着沈涅离开。   期间,伊桑安静地看着他们。   沈涅几乎对林砚言听计从,也没以前的装模作样,更没有以前高高在上的傲慢,他很少说话,眼睛一直跟着林砚转。林砚也任由沈涅跟着他,对沈涅突如其来的亲昵也没有冷脸和生气,只会轻轻地看眼沈涅,纵容着沈涅的动作。   伊桑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发展的感情。   但好在沈涅很爱林砚,林砚看起来也挺喜欢沈涅——这样就好了。   伊桑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他犹犹豫豫,无非担忧沈涅会对林砚不好,觉得沈涅不是最优解。   不过,只要林砚幸福就好了。   林砚和沈涅回到古堡后,沈涅更有了充分的理由,原本是三天两头找藉口进林砚的房间,现在更是呆在林砚的卧室不出去。   林砚默许了沈涅的存在。   林砚刚戴上戒指的那段时间,沈涅总是盯着林砚手上的戒指看,他想要林砚也给他戴上戒指,但没敢说出声,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和林砚提这件事。   但有次,沈涅抱着林砚处理公务的时候,处理到一半时,发现手面有轻微的痒意,他低头,视线偏移,发现林砚正在给他戴戒指。   林砚微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似乎渡了层昏黄的光芒,眉眼温和柔软,手指上的戒指反射出银白的光泽。   沈涅定定地望着林砚,手指无意识蜷缩着。   沈涅有时候感觉林砚平时像只小猫,他很想和林砚亲热的时候,林也不抗拒让他抱,也不抗拒让他亲,但就是不主动,睁着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似乎在判断着他的动作和行为。   等沈涅不注意的时候,林砚却偶尔冷着脸,抱他一下,或者就像是现在给他戴上戒指。   沈涅心下发软,放轻呼吸,温热的吐息落在林砚的肩颈。   林砚似乎有些痒,回过头,看了眼沈涅。   沈涅滑动了下喉结,轻声道:“宝宝,我们能过一辈子吗?”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就在沈涅以为林砚不会说话的时候,听到林砚轻应了声。   沈涅愣了会,面上不由自主带了笑意。   他低头,亲了亲林砚雪白的侧脸,低低出声:“宝宝,我们结婚吧。”   。   同年八月,同性婚姻法案立案的那天。   沈涅和林砚登记了结婚。   结婚证到手的那一刻,沈涅就将结婚证锁到了柜子里。结婚证到手的第二天,林砚和沈涅举行了婚礼。   婚礼在蔷薇古堡内部举行。   林砚穿着白金色的西装,宽肩窄腰,肤白貌美,引人注目。艾普利唇角一撇,扑到林砚的怀里就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道:“阿砚哥哥。”   林砚无奈地摸了摸艾普利的头发,温声安抚着艾普利。   伊桑和伊萨克凝望着林砚没说话。   第一次离开朗洛小镇的小豆子眼里都含了热泪。   游隼队员没想到林砚和沈石要结婚了,更没想到沈石还是大皇子沈涅,一个个恨得牙痒痒,但又不好发作,只好狂灌酒水。   卢卡斯将红包递给林砚,眸色沉沉,心下不是滋味,但还是用力挑起唇角:“林砚,祝你幸福。”   钟声敲响到第十二下,伴随着轻快的婚礼进行曲,林砚看见了沈涅。   沈涅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婚礼了,明明摆了无数次的装饰,他今天非要再去重新整理遍,甚至没抽出时间去看林砚。   只是分开几个小时,林砚倒是适应良好,但沈涅已经开始焦躁了,反覆给林砚发消息。如今沈涅看到面前的林砚,终是松了口气,他笑着握住了林砚的手。   沈涅知道情敌不会善罢甘休。   比起情敌的暗中袭击,还不如将情敌放到眼皮子底下——沈涅给每个情敌发了结婚请帖。   萧绯、柏珩、沐澜甚至还有顾烨过来的时候,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沐澜,面色阴沉,目光紧紧盯着林砚,似乎一个没按住就会上前捣乱。   但他们这个角落,因为视野问题,林砚是看不到这边的场景和人物的。   周遭满是欢声笑语,只有他们这一桌,安静到诡异的程度。   直到沈涅握住林砚的手时。   沐澜一个没忍住,直接站起了身。   顾烨的金瞳直视着沐澜,声音冷沉:“你这样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这个他并没说出名字,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说得是谁。   沐澜面色越发阴沉:“难不成就看着我哥和那个贱人在一起吗?”   柏珩倒了杯酒,灰眼睛里倒映出林砚的面容,他笑了笑,嘶哑出声:“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他不会喜欢沈涅一辈子的。只要他不喜欢沈涅,我随时都能带他离开。”   柏珩晃了晃酒杯,酒液里映出他势在必得的眼神:“更何况,我又不需要名分。”   柏珩可以和沈涅一起伺候林砚,也可以当林砚见不得光的小三。   萧绯没有说话,他望着台上的林砚。   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林砚腻了沈涅,林砚也不会选他的,林砚三婚也轮不到他。   他看着林砚幸福就好了。反正林砚不想和沈涅过了,他也能带走林砚。   顾烨金瞳紧紧黏在林砚的身上,他在外面说话总是很有条理,今天突然冒出句话,显得滑稽又可笑,声音都显得冷漠到失真:   “我是林砚的狗,只不过,另一条狗比我更受宠一点。”   沐澜烦躁得想砸婚礼,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好心态,刚想让人冲上去时。他远远看见林砚朝着沈涅笑了下。   白金色很衬林砚。林砚往常总显得冷如冰霜的面颊也柔和了不少,眼角带笑,唇角弯弯,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沈涅。   而他们,只能藉着林砚看着沈涅的姿态,才能看到林砚的笑容。   沐澜霎时停下脚步。不远处的保镖也停下了脚步,视线盯着沐澜。   沐澜没再走,他怔然地望着林砚的笑意。   沐澜的面上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情,他似乎不太清楚林砚也会这样笑,也记不起来林砚有没有对他这样笑过。   而且,林砚好像真的挺开心的。   这样的认知,让沐澜有种说不出话的窒息感一他老婆和沈涅结婚,好像真的挺开心的。   顾烨闻到了越发浓烈的香气,他直勾勾地望着林砚,心脏狂跳。等到林砚离开他的视野里,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心脏在疼。   角落里的四个人长得人高马大,面容俊朗,视线直勾勾黏在“新娘”身上,穿着打扮有种上台就能顶替新郎迎娶“新娘”的错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荒谬。   婚礼刚好进行誓言那一环节。   沈涅越发紧张,心脏狂跳,眼睛只能放在林砚的身上,他滑动了下喉结,郑重道:“殿下,我会听你的调遣,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养护你、宠你,也会永远爱你。不管前路险阻,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   林砚安静地望着林砚,他弯起了眼睛,也郑重道:“我愿意,沈涅。”   场面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躲藏在楼上的索菲亚激动地拉着蔷薇的手,轻声道:“上帝会祝福他们的。”   沈涅提前安排了不少保镖,但这场婚礼到最后的时候,也没有情敌的捣乱。   沈涅松了口气。   林砚和游隼队员喝了几杯酒,带着艾普利回到古堡里,中途艾普利失手打翻了酒瓶,室内溢满了醇厚的酒香,林砚蹲下身,擦了擦艾普利的眼睛,轻声哄道:“艾普利,不要难过,碎碎平安。”   艾普利的大眼睛里还是溢满泪水,抽噎,望着林砚。林砚擦了擦艾普利的眼睛,放轻声音,温和道:“宝宝可以解决这个错误。”   艾普利眨了眨眼睛。   林砚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带着艾普利清扫地面上的碎片,艾普利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小声道:“阿砚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弯了弯眼睛,轻声道:“我知道,宝宝。艾普利小朋友是个好宝宝。”   艾普利眼巴巴地望着林砚。   林砚揉了揉艾普利的脑袋,他看向钟表:“这个时间点,宝宝是不是该睡觉了。”   艾普利凑近林砚,望着钟表的时间,霎时点了点头。正巧这个时候,卢卡斯过来找艾普利,艾普利牵着卢卡斯的手,亦步亦趋回到了客房。   林砚的衣服上也沾上了酒液。   他见沈涅还没回来,便先去洗了个澡。   林砚不太喜欢穿正装,洗完澡后,他换了棉麻的上衣长裤,发现台球厅彻底变了个样子。   高悬的玻璃幕墙。   栩栩如生的金笼占地广阔,安置在角落的位置,金笼上缠满了逼真的蔷薇藤蔓,内部甚至还有木床。   林砚微顿,感受到轻柔的擦头发动静,他回头看了眼沈涅,示意沈涅给个解释。   沈涅熟练地帮林砚吹完头发。   他将林砚抱到了桌面上,递给林砚一份转让书,林砚大致扫了几眼,发现条款清晰简洁,他签了这个转让书后,沈涅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都全送给了林砚。   林砚一时忘记金笼的事情,他微怔,抬头,望向沈涅,声音轻轻:“沈涅。”   沈涅凝视着林砚,温声道:“殿下,自始至终,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沈涅望着林砚,指了指上面的条款:   “殿下,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的婚姻持续一辈子,你要陪我一辈子。”   林砚抬起眼睛,忽然笑了笑:“你就这一个要求吗?”   沈涅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砚注视着沈涅,又道:“沈涅,你的母亲知道你是恋爱脑吗?”   沈涅微怔,还是道:“索菲亚不会管这些事情。就算她知道,她也全力支持。”   沈涅停顿了几秒,才道:“她可能会害怕你没有安全感。”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捧住沈涅的脸,眼波流转间,眼尾凝出抹笑意,他望向沈涅:“我们之间,真正没有安全感的人是谁。”   沈涅心脏闷声跳了两下,他痴痴地望着林砚,握住林砚的手,颓败道:“是我,殿下。”   林砚收了笑,他望着他:“你不相信我吗?”   沈涅知道林砚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但他害怕其他人会用尽浑身解数去勾引林砚。林砚年纪小,如果没经受住诱惑也正常,这一切都不怪林砚,只怪那群没有道德的情敌。他以后是林砚的丈夫,他会包容林砚的一切。   他永远不会怪林砚。   沈涅滑动了下喉结:“我相信你。”   林砚倾身,碰了碰沈涅的唇瓣,轻声道:“沈涅,我是喜欢你的。”   这句告白对于沈涅来说,无疑是安抚的良药,沈涅情不自禁地抱着林砚的腰,柔声道:“我知道的,殿下,我也爱你。”   沈涅试探地重新碰了下林砚的唇,察觉到林砚没抵触后,撬开了林砚的唇舌。   哪怕亲了林砚无数次,他也始终痴迷于林砚。   沈涅动作急迫,伸手扶着林砚的脑袋,舔舐着林砚的唇舌。林砚的手抓紧了桌子,白净的手背绷紧,淡青色的脉络越发清晰。   林砚下颏高高扬起,露出截清晰的脖颈线条。他实在受不了,才抬起手,扯了扯沈涅的头发,示意沈涅暂停。   沈涅微顿,稍微错开唇瓣,他的呼吸粗重,以额抵住林砚的额头,眼睛注视着林砚,宽大的手掌按压在林砚的腰上轻声询问:“可以吗,宝宝。”   林砚望着沈涅眼里不加掩饰的欲念。   他微顿,还是点了点头。   沈涅眼里流淌着静静的笑意,他低头,又吻住了林砚,手掌伸进林砚的衬衫下摆,不轻不重地按揉着林砚的腰。   林砚的皮肤细腻、柔软。   沈涅越发认为,他像是在碰片柔软的云。   沈涅滚了滚喉结,他抱起林砚,回到了卧室。   衣服随着走动,堆栈在床脚。   林砚身上只剩下件宽大的衬衫,衬衫下摆几乎贴在大腿根,他的肤色如雪般白,裸露在外的双腿又细又长,关节处透着粉意,全身浸润在深红的床单里,透着说不出来的清透和艳丽。   林砚有些不适,他刚想起身时,身上压了具滚烫的身体。   沈涅褪去了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带着雄性隐隐的侵略性。沈涅的骨架本来就比林砚大,现在压在林砚的身上时,几乎遮住林砚大部分身体。   林砚被烫得不太舒服,他偏了偏脑袋,沈涅低头,径直亲上林砚的脖颈,宽厚的手掌揉捏着林砚的腰腹。   沈涅又重新亲吻上林砚的唇瓣。   林砚雪白的肤色透着莹润的粉意。   沈涅喜欢舔咬着林砚的唇舌,吸吮着林砚唇舌里的津液。他的动作急切又莽撞地亲吻着林砚。   林砚疼得面色苍白,他下意识想起身。   沈涅又含住林砚的唇舌。   这个吻,很轻柔,似乎在温声安抚。   沈涅心疼地亲了亲林砚雪白的侧脸,轻声道:“宝宝,忍一忍,好不好。”   他手上动作没停,又凑上去亲林砚满是痕迹的脖颈。   林砚面色越发苍白,唇瓣都失了几分血色。   沈涅的动作越发凶狠。   林砚素白到透明的手上满是汗水,衬得他整个人像是幅模糊了的水墨画。   沈涅将林砚的手搭在自己的肩颈上,轻声哄道:“宝宝,疼的话,可以抓我。”   林砚掀开浸满水珠的睫毛,黑眼睛里像是浸了一汪春水,湿漉漉的望着沈涅。   沈涅呼吸微室,巨大的喜悦裹挟着他的全身,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身体,他忍了忍,俯身亲吻着林砚的眼睛,又安抚似的舔了舔林砚眼角的泪水。   但他还是忍不住,动作凶狠,像是条咬住肉不放手的纯种动物。   林砚使劲扯了扯沈涅的头发,示意沈涅停下来,沈涅动作不停,连声哄着林砚,低声道:“宝宝,我轻点。”   林砚浑身泛起粉意,他伸手想扯沈涅的头发就让沈涅停下来,但沈涅故意将自己的脖颈凑到林砚的手边,让林砚抓住他的脖颈。   轻微的窒息越发引动沈涅的欲念。   一时间。   林砚的眼皮上都染上层红意,喉间略微喘息着,莹白的皮肤上透着层湿漉漉的水,潋滟水光的眼睛失神地望着沈涅。   沈涅亲了亲林砚的眼睛,又凑上前,舔舐着林砚的唇舌。   宽大的手掌压过林砚略微鼓起的腰腹,压出道道红痕。   林砚骤然意识到沈涅的意思。   他恢复了点神智,扯住了沈涅的手。   沈涅还没满足,但他还是收回手,双眼放光地望着林砚,轻声喘着:“我带宝宝去洗澡,好不好?”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他的思绪似乎慢了几分,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沈涅后,才伸出双手,搂住了沈涅的脖颈。   沈涅轻而易举地抱起林砚,将林砚放到满是水的浴池里,替林砚清理着泥。泞。   林砚似乎还没回过神,任由沈涅白。开他的大腿。林砚像是一只被蹂躏的垂着汁水的水蜜桃。   沈涅半跪在浴池旁,目光巡视过林砚的身体,他凑上前,就要亲林砚的大腿。   林砚被温热的吐息一刺激,浑身哆嗦,勉强回过神,伸手扯了扯沈涅的头发,原本清透的声线也嘶哑得不成样子:“沈涅,起来。”   沈涅完全沉浸在林砚身上的香味。   他咬住林砚雪白滑腻的大腿。   林砚实在受不住,使劲扯了扯沈涅的头发。沈涅勉强抬起头,凑上前就想亲林砚的脸。林砚偏了偏头,不让沈涅亲。沈涅扶着他的脑袋,就要亲下去。   林砚被他弄烦了,一巴掌拍在沈涅的脸。   啪得声。   周围骤然静了下来。   沈涅微顿,但他没在意,侧脸蹭了蹭林砚的手,温声道:“我不碰了,别生气。”   林砚勉强松开手,沈涅伺候着给林砚擦干身体,又将林砚抱到床上,黏糊糊将林砚困到怀里。   林砚实在累了,懒得理沈涅的小动作,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几天,沈涅缠林砚缠得紧,他似乎以为林砚不签那个协议,就是不想陪他一辈子。沈涅甚至有次在床上摺腾林砚折腾得狠了,趁着林砚睡意朦胧的时候,握着林砚的手去签协议。   奈何林砚的手刚碰到协议上,林砚就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沈涅。   沈涅无辜地望着林砚,可怜道:“殿下,我没安全感。”   到了最后,林砚还是签下那个协议。   沈涅好像更有动力了,似乎默认他也是林砚的财产,尽心尽力处理事务,越发听林砚的话。   第五天的时候,沈涅抱着林砚,他给林砚说了他父母的事情,也说了父亲喜欢将母亲关进笼子里面。   沈涅小时候,见到父亲将母亲锁在金笼里,他内心很鄙夷这种行为,但长大后,又克制不住继承这种本能。   林砚掀开眼皮,轻飘飘道:“怎么?你也想将我锁进笼子里?”   沈涅心下微紧,快速摇了摇头。   他似乎害怕林砚不相信他,连忙牵着林砚的手,急切道:“不是的,殿下。”   沈涅没想着像父亲那样困住母亲。   他承认母亲的话,这样的做法是无法得到心爱之人,只会把心上人推得越来越远。   但他可以用整个笼子困住自己。   沈涅认真地望着林砚,郑重道:“殿下,你什么时候不高兴了,都可以把我赶到笼子里。”   林砚微怔,望向沈涅。   沈涅轻声道:“殿下,我确定追求你的那一天,我就决定放下我的装模作样、放下我的傲慢和偏见,平等的追逐你,哪怕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想获得你的回眸。”   沈涅又道:“殿下,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造成我们离心。”   他蹭了蹭林砚的手,低声道:“殿下,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林砚盯着沈涅看了几秒,轻轻应了声。   七天时间,林砚一直被沈涅困在卧室里。   林砚也不知道沈涅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多力气和手段,晚上摺腾不够,白天还要折腾。   林砚为这次的婚假,请了十天的假期。   假期将近末尾的时候,林提议出去逛逛。沈涅套上衬衫,抱着林砚,查看旅游计画,两人看了好几个地区,因为林砚喜欢动物,沈涅和林砚便定下了此行的目得地——西林大草原。   西林大草原周边有个古朴的村镇。   林砚和沈涅过去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村镇在举办篝火晚会。火焰一簇簇盛开,男男女女穿着草木编织的衣裙手挽手地跳着舞,如火般的热情。   林砚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两人没有围在村民里,反而在一个空地上,沈涅带着林砚来跳舞,林砚没学过跳舞,身体僵硬,沈涅握着林砚的腰,数着节拍,提示着林砚后退前进。   火光点亮林雪白的侧脸。   沈涅眼里染上些笑意,他提示道:“宝宝,转圈。”   陌生音调的歌曲传了过来。   男男女女收了动作,礼貌地冲着对方弯腰。捧着花环的小朋友蓦然冲了出来,递给红着脸庞的男男女女。   林砚和沈涅甚至都得到了个花环。   沈涅也学会了编花环。   等到沈涅将花环戴到林砚的黑发上时,林砚在沈涅的手心里放了个蜻蜓。沈涅心下喜悦,握紧了手中的蜻蜓。   瞧,蜻蜓落在你的手里了。   所以,不要害怕未知的前路,只管一鼓作气。   第二天的时候,林砚和沈涅去了西林大草原附近。人工饲养的猎豹,林砚刚过去的时候,就被扑了个满怀,他微惊,几乎被扑得后退一步,这段时间一直没空剪得黑发变长了点,几乎坠在绿地上。   林砚无奈的起身,他席地坐在草原上,摸了摸猎豹的脑袋。   沈涅抱着狼崽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林砚微垂着眼睛,雪白的侧脸安静柔和,素白的手指揉了揉猎豹的脑袋。   沈涅盯着林砚的指腹看了两秒,刚想喊林砚的时候,林砚似乎听到他的脚步。   林砚回过头,笑容浅浅。   沈涅抱着狼崽,快速跑向林砚。   自动定时的摄像头拍下了这幅定格的画面。   但林砚的未来还在继续,他以后可能是去海洋彼岸,也可能是去山崖顶峰,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永远自由幸福。   阿砚,生命不死,自由永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