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掌门之江湖风云   作者:纸扇长衫   文案:   相传前武林盟主乌参迹一家惨遭灭门,只有两大护法带着其小儿子乌日善逃脱。现任武林盟主发布江湖追杀令,势要将乌盟主的势力斩草除根。整个江湖都在查找左右护法与乌少爷。   妖怪们带着云善刚下山,就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干嘛?”坨坨疑惑地看向将他们包围起来的人。   “注意左右护法,大家一起上。”   妖怪们无奈地打倒众人,这才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些话,“相传乌盟主左右两大护法,左护法冷面无情,不爱言语,眨眼之间可取人性命。右护法刻薄多语,最爱折磨人致死。乌小公子年方三岁,据说已经习武,曾被断言是武学奇才。整个江湖都在追杀这三人。”   “可是我们是六个人啊?”坨坨蹲在地上告诉那人。   “我们观察你们很久了。”被制服的人说,“我已经是门内第一高手,但是你们出手就可伤我,功夫深不可测,想来定是左右护法。你们三个小童必定是伺候小公子的仆人。”   坨坨:……   云善软糯糯地说,“我不是小公子呀,我是云善。”   “就是你。”那人喊道,“小公子名字中带一个善字。”   妖怪们:……   【食用指南】   1、本文为小掌门系列文第四部,本文独立,不看前系列不会影响阅读。   2、小掌门系列第一部《掌门小师傅》,第二部《和小掌门一起看世界》,第三部《小掌门之末世历险记》都已完结,欢迎阅读。   3、一些设置:云善是人类小孩,3岁。坨坨是个人参精,小丛是穿山甲,兜明是老虎,西觉是豹子、花旗是黑蛇。   4、祝各位宝子看文快乐。   内容标签:江湖种田文励志沙雕热血群像   主角:云善 配角:坨坨   其它:江湖,乌龙   一句话简介:热爱生活,发光发热。   立意:热爱生活,发光发热。 第1章 又回云灵山   眼前景色一晃,树都变了模样。   坨坨立马看向旁边的云善,见他还是小小的个头,吃惊地大叫,“我们还没回来?”   “现在又到什麽时候了?”   云善转头看向坨坨,听不懂他在说什麽。   小丛皱着眉头思考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天空中传来“喳喳喳”地叫声。   “花旗大人。”   “西觉大人。”   “坨坨大人。”   “兜明大人。”   “小丛大人。”   “云……”   “云善掌门怎麽变小了?!”小麻雀落在一旁的枝头上,瞪着不大的黑豆眼盯着云善看。   云善抬头望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小鸟~”   “小麻雀?”小丛不确定地喊。   “小丛大人。”小麻雀回应。   云善第一次看到能说话的小鸟,很是惊奇地跑到树下,仰头看着在枝头说话的小麻雀。   “现在是什麽时候?”花旗问。   “马上晌午了。”小麻雀说。   花旗:……   “你知道我们被阵法发送走吗?”小丛问。   “知道。”小麻雀说,“重山大人已经研究了三年。一年前你们启动过阵法一次,可是阵法有错,你们没有回来。重山大人一直在修改阵法。”   坨坨,“也就是说,现在是我们穿越之后的第三年?”   “对。”小麻雀开心地在枝头蹦了两下,“坨坨大人,你们可终于回来啦。”   “云善掌门怎麽变小了?”   “我们用阵法之后,云善就变小了。”坨坨看向小丛,“我们是回到三年后了。”   兜明满不在意地说,“管他几年后,反正回来了。”三年对妖怪们来说不过是眨眼而过的事。   “山开了吗?”花旗问小麻雀。   “开了。”小麻雀说,“你们离开后,我就能飞到外面去了。”   “那个阵法能开山。”   小麻雀飞上天空,高兴地说,“我要告诉其他妖怪,云善掌门回来了。”   小麻雀拍着翅膀飞走了,云善一直仰着头看着小麻雀,直到看不见。   他们从冬天直接到了初夏,云善拽着兔皮棉袄喊热。   坨坨给他脱了厚衣服,换上单薄的长袖、长裤。再把小纸从兔皮棉袄里掏出来,塞到云善的裤兜里。   钢蛋和铁蛋来到陌生的地方很是谨慎,在四周到处闻味道。   花旗身体慢慢暖和过来,身体也没了懒洋洋的感觉。小纸从兜里游出来,游到云善肩上。   这儿树木都变了,云善认不着道,问西觉,“这是哪呐?”   “后山。”西觉牵着他往前走。   林子里热热闹闹地跑来一群小妖怪,大呼小叫地喊着,“云善掌门。”   “云善掌门。”   “哎。”云善大声回应。   小妖怪们跑到云善面前,七嘴八舌地问云善掌门怎麽变小了,云善掌门去哪了。   云善根本不认得这些妖怪,可是是大家喊了他名字。他也笑着和小妖怪们搭话。   “啊?”   “啊?”   小妖怪们问的问题他都不知道。   坨坨又给解释了一遍。小妖怪们说着神奇,簇拥着云善,很是亲热。   小松鼠从小鹿的身上跳下来,扒着云善的裤子想往他身上蹿。   它爬到云善肩膀处,又迅速跳到了地上。   “云善掌门,哪来的小蛇?”小松鼠问。   “小纸~”云善外头看向肩膀上的小蛇。   小兔子们指着钢蛋和铁蛋问,“这两个是什麽?”   “钢蛋~铁蛋~”云善回道。   “长得真奇怪。”猴子精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动物。”   他绕着钢蛋走了一圈,“长得像人又非人。”   “是袋鼠。”坨坨说,“外国动物。”   “铁蛋是狮子,也是外国来的。”   “狮子?”小麻雀落在小鹿头顶问,“狮子脑袋上有卷毛,它没有。”小麻雀见过人类雕刻的石狮子。   “铁蛋还小。”坨坨说,“等它长大就会长出威风的鬃毛。”   “但是鬃毛是直的,不是弯的。”   一旁的树干上慢慢显出一个老人,重山拄着雕花木杖走出来,十分欣慰,“你们终于回来了。”   坨坨看到重山立马道,“以后你看见风岚掌门,要提醒他不要被人类骗下山。”   重山纳闷地问,“怎麽了?你们是看到什麽了?风岚掌门是谁?”   坨坨把在末世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山里的小妖怪们一片哗然,“人类真是可恶。”   “为了他们自己的欲望要杀我们。”   “还好坨坨大人回来了,不然我们云灵山就要被那些坏人害了。”   重山叹了口气,“即便我知道了,以后的事情也不一定能改变。”   坨坨,“为什麽?你知道了,你告诉风岚就好了。”   “风岚做掌门的时候你还在山上。”   坨坨觉得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难道多活几千年,重山脑子不记事,会把事情忘了?不至于吧,妖怪应该不会老年痴呆吧。   “时间很复杂。”小丛解释说,“时间线可能在某一点分叉,一部分按照原定轨迹走下去,这部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改变的。”   “分叉的时间线会因为某些事情改变而延伸,发展新事情。”   “就像时间到了某个点,多了一个平行世界。”   坨坨想了想,“好吧。我大概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云灵山躲过了那次灾难。阿青也没有变成毒蘑菇?”   小丛点头。但是很他不明白,明明和风岚掌门一起算好的时间,怎麽差了三年?   一群小妖怪们被小丛说得晕头转向,小声讨论了好一会儿。到最后也不太明白时间的问题。   重山见着变小的云善,笑呵呵地摸摸他的脑袋,“我们云善掌门小时候就是这样。”   “胖乎乎的。”   “长大了……”   “不胖!”云善瞪着眼睛看向重山,很认真地说,“我瘦啊。”这是它它留给云善的阴影。云善到现在都没忘记这事。   重山愣住了,看着云善又白又嫩的胖脸蛋,实在也看不出来他“瘦”在哪。   坨坨小声对重山说,“云善不愿意别人说他胖。”   重山笑起来,哄道,“不胖,不胖。”他也没有违心说云善瘦。   云善对“不胖”就很满意了。   “长大就瘦了。”重山说。   云善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重山又问花旗,“你如今是千年修为,也是因为阵法?”花旗当初被黑蛟打得800年修为散尽,离开云灵山时只有200年修为。   花旗点头,“这阵法有许多神奇之处。”   云善跟着花旗他们一起往云灵观去。   快到云灵观,云善带着头跑进去喊,“阿青,未来。”   观里只有被重山变成洒扫小童的兔子们。   “谁呀?”云善转头问西觉。   “山里的兔子。”西觉说,“阿青、未来和风岚都不在。”   “不在?”云善问,“去哪呐?”   “在其他的云灵观里。”花旗说。   云善听不懂,问花旗,“在哪呐?”   “不知道。”花旗说。   云善不明白好好的人怎麽就没了。但是小朋友不会纠结问题的答案。对云善来说,云灵观还是那个云灵观。   院子里有水井,有神仙住的大殿,屋前有走廊。厨房也还是那个厨房,睡觉的地方还是睡觉的地方,就是里面的东西有些不一样。   猴子精离开了一会儿,抓着一束花跑回来送给云善。   云善接过红色、紫色的小花,高兴得咧着嘴笑。秋天以后,云善再也没见过这些花了。他举着花开心地跑到西觉面前,“西西,看。”   “花。”   坨坨说,“现在是夏天,山里有好多花。”   “一会儿我带你去摘。”   “嗯。”云善高兴地点头,“瓶子,插起来。”   花旗在睡觉屋子的窗台上找到了西觉以前给云善做的花瓶,黄泥烧的,表面坑坑洼洼,长得不太美观,但是不漏水,能用。   花旗带着云善到井边打了水,用舀子舀进花瓶里。云善蹲在地上,把花一朵朵地插进瓶子中。   花旗拿着插满花的花瓶,放在屋里的桌上。云善站在桌下看着瓶子里的花,高兴地说,“好看。”   花旗找了块抹布给他,“云善去外面沾些水,把板凳擦擦。”   云善拎着抹布转身往外跑。   坨坨把屋里的席子拖了出来,勤劳地用湿布擦了一遍,晾在院子里。   云善拿着湿抹布把花旗搬出来的凳子都擦了一遍。   小妖怪们也都来帮着打扫。   厨房打扫好,坨坨忙着做午饭,西觉去山里捉猎物。   院子外面来了一头大黑熊,手里捧着一块大蜂巢。   大黑熊脑袋先探进云灵观大门,看到兜明在。他捧着蜂巢走进来,略带谄媚地说,“兜明大人,你们回来啦。”   “这是谁啊?长得怎麽和云善掌门小时候那麽像?”   大黑熊忽然瞪大了熊眼,“云善掌门的崽?”   兜明:……“这就是云善。”   大黑熊掰了一块蜂巢,蜂蜜从蜂巢上往下滴。大黑熊喊,“小掌门,快吃。”   云善张着嘴接了一口蜂蜜,笑眯眯地转头和兜明说,“嘟嘟,甜哒。”   “蜂蜜就是甜的。”兜明去厨房拿了罐子,把蜂巢里的蜂蜜挤进罐子里。   小松鼠站在云灵观的墙头上喊,“小掌门,出去玩。”   云善拿着蜂巢,领着铁蛋跑出来。钢蛋没跟出来,它在院子里吃兜明挤完蜂蜜扔在地上的蜂巢。   见云善出来,小鹿带头往前走,“重山大人说摘桃子给你吃。”   “我们去山顶。”   小妖怪们带了云善去山顶。   重山的本体桃树上挂满了青桃子。云善站在树下看着硕果累累的桃子树,高兴地喊,“果子。”   重山选了身上最红的桃子送到云善面前,“小掌门你尝尝。”   云善接过桃子,闻了闻,“香啊。”咬上一口,又香又甜。   他自己吃了几口后咬了一小口桃子吐在手上,把小纸从肩膀上拿下来,把那一小口桃子喂给小纸吃。又咬了一口喂给铁蛋。   重山一脸慈祥地看云善吃完了一整个桃子。   云善抬头看看满树的桃子,对重山说,“再给呀。”   重山笑呵呵地又找了个桃子给他。   云善抱着桃子,又说,“再给。”   重山,“你还没吃呢。”   云善拍拍桃子,“给花花吃。”   重山笑着给云善又摘了一个桃,果然又听到云善说,“再给呀。”   “给谁?”重山问。   “西西呀。”   猴子精站在一旁说,“小掌门和他以前小时候一模一样。”   吃到好东西总要给花旗他们带一些。   重山摘了五个桃子放在云善衣服上,云善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拽着衣服边缘拱着腰护着怀里的桃子往山下跑。   五个大桃子对3岁的云善来说很难拿。他跑了没几步,人往前一趴,桃子从怀里滚了出来。   云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猴子精帮他把桃子捡起来,重新放在他衣服上。   猴子精本来想帮他拿的,云善没让,叫了铁蛋,“铁蛋,趴下。”   铁蛋伏低身子。云善兜着桃子艰难地往铁蛋身上爬。有桃子碍事,他怎麽都爬不上去。   重山伸出一根树枝推了推他的屁股,把云善推到铁蛋背上。   云善回头冲重山笑了下,“铁蛋,走。”   铁蛋驮着云善往山下跑。 第2章 下山烧纸   云善带着桃子回到云灵观,进了院子就喊兜明,“嘟嘟,嘟嘟。”   趴在走廊下打盹的兜明抬起脑袋,看到云善兜着东西,露出大半个白嫩的小肚皮。   “来。”云善说。   兜明变成人形走过来,看到云善衣服上兜的是桃子,问道,“山上摘的还是重山给的?”   “给的。”   云善等兜明把桃子都拿下去,拍拍钢蛋,“钢蛋,趴下。”他从钢蛋身上爬下去,抱起一个大桃子跑进厨房里。   兜明拿起桃子一口咬下去。满口又香又甜的味道和记忆里一样。兜明自言自语道,“重山结的桃子是最好吃的桃子。”   云善从厨房里跑出来,又搂了两个大桃子进去。然后跑出来找西觉。   “西觉砍竹子去了。”兜明说,“一会儿吃饭就回来了。”   云善拖了个小板凳,坐在兜明身边,小手搭在兜明腿上,问,“嘟嘟,阿青呐?未来呐?风呐?”   “他们在另一座云灵观。”兜明说。   “云灵观。”云善跟着重复。他知道云灵观就是这座小院子。另一座云灵观在哪呢?   “什麽时候,回来呀?”云善问。   兜明说,“不来了。”   “他们在自己的云灵观里。”   “不来?”云善站起来,拉着兜明,“找找。”他要拉着兜明去找阿青、未来还有风岚。   兜明不动,“找不回来。”   “找!”云善皱着眉头强调。   “找也找不回来。”兜明说。   云善撒开手跑进厨房。兜明听见他让花旗去找人。花旗也说找不到。云善站在厨房里哭了出来。   小小的孩子不懂离别,不明白原来每天在眼前晃的人怎麽突然就不见了,也找不到了。明明早上还一起在云灵观呢。   云善总喊要找人,坨坨和花旗都哄不好他。只好任由他站在厨房里哭。   云善自己哭了会儿,小手擦掉眼泪,抱着花旗腿喊,“喝水。”   花旗正翻着菜,低头对他说,“找小丛去。”   云善去找小丛。小丛把桌上壶里晾凉的白开水倒进云善的杯子里,把杯子挂在云善脖子底下。云善自己会开杯子喝水。   西觉左手拖着竹子,右手拿了一把黄色野花,看到铁蛋和钢蛋都趴在走廊下,就知道云善也回来了。   他喊一声,“云善。”   “哎。”云善脖子下挂着杯子跑出厨房,高高兴兴地喊,“西西。”   “花!”   西觉把黄色的野花递给云善,“小松鼠叫你去哪玩了?”   “吃的。”云善想起来留给西觉的桃子。把花放到一边,抱了桃子给西觉,“西西吃。”   “重山给的?”   “嗯。”   西觉把兜明身边放着的小凳子拿远一点坐下。云善趴在西觉腿上娇憨地问,“好不好吃啊?”   “好吃。”西觉笑着回他,把桃子放在云善嘴边。云善咬了一口,笑着嚼桃子,“好吃。”   云善抱着黄色野花到厨房门口喊坨坨。   “干嘛呀?”坨坨问他。   “找瓶子呀。”云善说。他要把小野花插起来。   坨坨领他去睡觉的屋子,从窗台上又拿了个泥瓶子,带着他去外面装水插花。这次的花被坨坨放在了厨房的窗台上。   弄完花,云善又去找西觉。西觉拿着砍刀劈竹子枝杈,说要给云善做个小扫把。   云善十分开心,围在西觉身边,把西觉砍掉的枝杈捡到一旁堆着。   “吃饭了。”坨坨在厨房里冲着喊。   西觉和兜明带云善去井边洗手。云善自己洗完了手站起来,西觉拉着他的小手看了看,手背上还是黑的。   “打香皂再洗一遍。”西觉说。   “我啊?”云善问西觉,转头看了兜明一眼。   兜明站起来,用脚轻轻踢他屁股,“不是你,还能是我?”   “我手可洗干净了。”   云善蹲下来,小手在水里摆一摆,蹲着挪到香皂盒跟前,把香皂拿出来摸了摸。   他好好地搓了搓了两只小手,看到手面上起了灰色的沫子,自己道,“脏。”   西觉好笑地看着他在盆里洗干净手,然后牵着云善干净的小胖爪,带他去厨房吃饭。   吃完午饭,妖怪们照例去小树林里睡觉。小妖怪们早就在这等着了。   猴子精拉着云善去看他们给他新做的吊床。   吊床扣在两棵小树中间,离地约莫有30公分高。   “小掌门,你上去试试。”小兔子说。   云善很新奇小吊床,摸来摸去地问,“什麽呀?”   “吊床。”坨坨已经钻进了一旁的土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躺在上面睡觉的。你小时候就爱躺在吊床上睡午觉。”   “睡觉啊。”云善翘着脚爬进了吊床里。   小松鼠站在树枝上喊,“小掌门,你躺下。”   云善听言,躺了下去。   小松鼠从树上窜下来,站在地上喊,“还有一点空。”   云善躺在吊床里,吊床最下面离地面只有十公分的距离了,好在没碰到地。   云善侧着头问,“什麽?”   “吊床能用。”小麻雀高兴地说。   铁蛋站在吊床边,抬着爪子也想往上爬。   猴子拽着它的尾巴不让它上去,铁蛋扭头对着猴子精吼了一声。猴子精不客气地在它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吊床撑不住你。你不能上去。”   铁蛋和猴子精不熟,对猴子精打它屁股的事显然很恼怒,伸出大爪子要去拍猴子精。   被猴子精挡住。云善坐起来,“铁蛋,不打。”   小兔子对猴子精说,“咱们和铁蛋还不熟。你别碰它了。”   “不怕。”云善对猴子精说,“铁蛋,不咬人。”   “我知道。”猴子精没再碰铁蛋。   西觉、兜明和花旗分开趴在树下睡觉。根本没管这边。就连铁蛋刚刚吼了一声,兜明和西觉也只是动了动耳朵,连眼睛都没睁开。   小妖怪们和云善有着说不完的话,一直呱呱唧唧地在说,时不时地还笑几声。   小丛睁开眼去看,云善躺在吊床上,吊床从前面往后荡。猴子精倒挂在树上,和小鹿一起晃着吊床。   过了很久,玩闹的声音才停下。云善躺在吊床里呼呼大睡,小妖怪们趴在云善的吊床旁,都一起睡着了。   下午,小妖怪们凑在一起,让坨坨给他们讲外面的故事。   坨坨说到阵法启动之后,他们刚下山就遇到了树叶的后人,停在小鹿头顶上的小麻雀说,“真有缘分。”   “树叶的坟就在云灵山山脚下。我知道在哪。”   小丛放下书,问小麻雀,“在哪?”   “在山脚下靠西边。那儿有一片坟地,是梁家的祖坟。”小麻雀把从山下听来的事情说给坨坨他们听,“埋了好些人。”   坨坨现在回想起梁树叶,总还记得他们离开时,梁树叶还是人类孩子的模样。也总记得,梁树叶坐在车上,冲着他们挥手喊,说要带荔枝给他们吃。   可是南方的冬天没有荔枝。人类的生命也只有短短百年。   “山下现在是什麽模样?”小丛问,“树叶的后人还住在山下吗?秀娘和秋生呢?”   “秀娘和秋生也早就死了。他们后人不在东望村。他家原来的房子也成了梁家的地。”   “梁家人还住在山下,不过房子变了,比以前大多了。”   “梁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住在别的地方做买卖。另一部分住在山下。”   “他家最近有喜事。有个人中了举。梁家人很高兴。”   “中举?那是大事。”坨坨惊喜,“我在电视里看过,这很难的。”   他转头问小丛,“这是不是相当于考上大学了?”   他们可是被梁小飞带着去参加过人家考上大学的升学宴。   小丛想了想,“应该差不多吧。”   “上大学呀。”坨坨说,“也不知道办不办升学宴。”   “有流水席。”小麻雀说,“明天就开始。”   坨坨立马道,“我们去看看啊。”   “现在山下是什麽样子?”花旗细细地问了小麻雀,发现现在还是古代,和现代一点不沾边。   “我们去山下看看吧。”小丛说,“人类看望故去的人要烧纸。我们去买些烧纸给树叶烧一些。”这事,他们在二百多年就体验过了,给灵隐烧过纸。也知道东望村隔壁的西莱村就有一家人卖烧纸。   “我们还有古代的钱吗?”坨坨问花旗。   “没有了。”花旗说,“200年前全都给树叶了。”   “没钱怎麽买东西?”坨坨说,“我们要先下山打工吗?”   “云善不是一些不玩的金珠子吗?”小丛说,“金是硬通货,古代和现代都能用。”   坨坨在乾坤袋里找了些云善不爱玩的金珠子。之前他们从商场里拿了许多金珠子。云善喜欢玩那些带着图案,带彩色的珠子。没有图案的金珠子他不爱玩。   坨坨摸出了两颗金珠子问小丛,“够不够?”   小丛不确定,“我也不知道。”   小丛的不确定让坨坨又多准备了几颗金珠子备用。   他们带着云善换了身古代的衣服下了山,沿着山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   路边200亩的田地是他们当初开的荒地。现在地里都是金黄色的麦穗,很是好看。   前面有好些人弯着腰在地里割麦子。   在田埂上,往牛车里装麦子的人瞧见花旗他们,隔得远远地打招呼。   “兄弟是哪里人?”   “身边跟着的野兽可听话?”   坨坨跑到近前回道,“我们是山里人。养的野兽都听话。”   “山里人?”那人惊讶道,“山里可是发生什麽事了?”   “什麽事?”坨坨不明白地问。   “这片山以前都缭着白雾,凡是上山的人没有不迷路的。”汉子边把麦子往车上捆边道,“三年前,突然有一天,雾就散了。再往山上走,不像以前似的总打转,能进山了。”   “我听人说,山里还有座云灵观,里面还有师傅。”   “是。”坨坨说,“我们就是云灵观的。”   云善带着铁蛋、钢蛋跑到近前,汉子畏惧地往旁边退了退,询问道,“山里的野兽多吗?”   “好些人不敢上山,都说山里的野兽多。”   “还行吧。”坨坨说,“前面山头的野兽少一点,后面深山里的野兽多。”   钢蛋跳到车前,从车上拽了一把麦子吃。   汉子见钢蛋离得近,更是畏惧,“这两野兽真听话?”   “听话。”云善站在车边回,“铁蛋、钢蛋听话。”   花旗见这汉子一副害怕的模样,踢了钢蛋一脚,“别吃了,走了。”   钢蛋畏惧花旗,蹦跳着跟在花旗后面离开。   等花旗他们走远,田里的人纷纷来找田埂上的汉子打听,“这些是哪里来的人?”   “怎麽还养那麽大的野兽?瞧着比梁家养的狗还大。”   “这两种是什麽野兽?”   汉子道,“说是山上下来的,云灵观里的人。”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说,“山里人啊,怪不得敢带野兽。”   “听说云灵观以前很灵的。得闲了咱们去山里拜拜?”   “拜拜?”有人道,“你不怕被山里的野兽咬死?”   “刘昌上次去山里,遇到了一头大黑熊。要不是命大,就交代在山里了。”   “上回有个小孩跑到山上不是什麽事都没有吗?还去了云灵观,观里的师傅叫他只管下山。还真什麽事都没有,平安下来了。”   妖怪们路过原来的房子,见房子果真变了模样。以前只是个小院子,一共有四间房。再看现在,已经是个阔气的大院子,围着围墙,看不清里面。   不过只看院墙的长度,里面的屋子肯定不会少。   院子门敞开着,坨坨站在前面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院子里什麽人也没有,只有树下栓着条大狗。看着模样有些像大黄。   前面原本属于秀娘家房子的地方现在没了房子,而是栽了几棵树。   妖怪们寻着记忆往隔壁西莱村去。好些个年纪大的老头太太拄着木头拐杖站在院子里看他们,村子里不见青壮年。   到了西莱村,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聚在村里的大树下,不见村子里有青壮年走动。   坨坨跑上前问,“老人家,这儿谁家卖烧纸?”   云善骑着铁蛋跟在后面。   树下的老人都惊奇地看着云善。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问,“小娃娃,你骑的是老虎啊?”   “不是。”兜明说,“这是狮子。”   “狮子?”另一个老头摆手,“狮子不长这样。”   “狮子是卷毛。”   “狮子是直毛。”坨坨说,“等铁蛋长大,就能长出大鬃毛。”   一个个子小小的老太太问,“狮子是你家养的?”   坨坨点头,“不咬人。”   “谁家卖烧纸?”   “许大头家卖烧纸。”一位老人家说,“现在许是一家都在地里割麦子呢。”   “你要找人,就去他家地里喊。”   “他家地在哪?”坨坨问。   村里老人把许大头家田里的位置告诉妖怪们。妖怪们直接去了许大头家地里,喊了人。   许大头满脑袋都是汗,提着镰刀,从地里出来,“买烧纸?”   “你们哪人?我怎麽没瞧见过?”   附近村子里的人烧纸钱基本都在他家买。但是他确定附近谁家也没养野兽,也没有两个白胖的孩子。   “山里的人。”坨坨说。   许大头对钢蛋、铁蛋怕得很,远远地走在前面,边走边回头和坨坨他们说话,“山里野兽多吗?”   “前面不多,后面多。”坨坨回道。   许大头到了家,先是从水缸里舀了瓢水灌进肚子里。解了渴后才问,“要买多少刀烧纸?”   坨坨从怀里摸出两颗小金珠,“你看能买多少?”   许大头带着灰的粗粝大手捏着小金珠问,“这是啥?”   “金珠子呀。”坨坨说。   许大头第一次摸到金子,稀罕地拿在手里拨了拨,“真是金珠子?”   “真的。”坨坨把另一颗金珠子也给他,“两颗珠子能买多少烧纸?”   “小珠子轻飘飘,能有多重?”许大头拿出小称,根本称不出珠子的重量。   他捏着金珠子送到嘴边,用牙咬了一下。原本圆滚滚的珠子直接被咬瘪了。许大头有些心疼,“还真是金珠子。”   坨坨又把准备好的8个珠子也都放在小称。10颗珠子加起来称出了些重量。一共有两钱重。按照一两金子十两银子换算下来,那就是二两银子。   许大头拿了钥匙开了库房的锁,指着屋子里成堆的烧纸道,“二两银子能买这屋子里所有烧纸。”   许大头拿了刀烧纸,掀开给西觉砍,“我卖的烧纸都带着铜钱印。别家有的可不印铜钱。”   妖怪们知道,烧纸就是给故去的人烧钱用。也不知道树叶、秀娘和秋生有没有投胎。希望他们在下面也能买个大宅子住。   一百多刀黄纸不好拿,钢蛋和铁蛋身上都被捆了好多黄纸。妖怪们身上也都挂满了黄纸,就连云善也抱着一刀。那麽多,一次性还是拿不完,最少也得分三趟。   许大头正要去地里把自家驴子拉回来,就见他爹赶着驴车回来了。   “来得正好。”许大头把车上的麦子卸下来,“我正要去地里。”   许大头的爹看向大包小裹站在院子里的妖怪们,“买这麽多烧纸?”   “你们哪人?”   许大头道,“他们是山里下来的。说是要去东望村烧纸。”   附近村子都知道云灵山里的雾气没了,山里也能进去。   许大头的爹边干活边和妖怪们聊天,“你们祖上是东望村的?和村里的人是不是都出五服了?”   “我们原先就是山里的。”花旗说。   “原来就是山里的啊。”许大头的爹又问,“那给谁烧纸?”   “给……世交烧纸。”小丛说。   许大头老爹在心里过了两遍“世交”这个词,问道,“啥叫世交?”   “就是我们祖上和他们祖上认得。”坨坨扯着谎说,“想着开山了,就来烧些纸。”   “哦哦。”许大头老爹又问,“给谁家烧纸?”   “兴许我还认得呢。东望村大部分人我都知道。”   “村边上的梁家。”坨坨说。   坨坨话音刚落,许大头的爹立马惊叹道,“梁家啊?听说他家今年有人中了进士。昨天还有人骑马来报喜。”   “他家以后要有官老爷了。”   “你们和他家有关系?”许大头笑道,“说是明天有流水席,我们都打算去吃。”   驴车上的麦子全部被卸下来堆在院子里。许大头往驴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烧纸,捆得很高。   经过村子树下,那些老头老太太看到这麽多烧纸,都好奇地问要他们去给哪家烧纸。   听说是给东望村的梁家,有人问许大头,“他家今天上午也烧了不少纸吧?”   “这麽大的事,得给祖宗报喜。”   “也烧了不少。”许大头回道。库房里的烧纸今天都卖出去了。晚上还得再做一些,留着以后卖。   妖怪们按照小麻雀说的,先找到了秀娘和秋生的坟。也是一片坟地,没个石碑,只有一排排坟包。   “小麻雀怎麽知道这是秀娘和秋生的坟?”坨坨看着这一片鼓起来的坟包,都不知道哪个是秀娘和秋生的。   “这坟?”许大头说,“他家人不住在东望村了,隔几年才回来上一次坟。”   “今年应该回来过了。不然草不会这麽低。”   这和小麻雀说的是对上了。   西觉和兜明卸了一半烧纸,取了火折子点燃。也不知道哪个坟头是秋生和秀娘的,他们就在旁边的空地上烧。   许大头看他们不吱声,道,“不磕个头?不说说给谁烧纸?”   坨坨拎起一刀烧纸扔到火堆里,“秀娘,秋生,烧钱给你们买大别墅住。”   云善拽了一点烧纸,跑到前面丢进火里,又赶紧跑回来。他这麽来来回回地跑,一刀烧纸让他烧了好一会儿。   五十多刀烧纸也就烧了一小会儿。火烧得旺,热气逼人,火堆前站不住人。   妖怪们站得远,看着烧纸全都烧完,火灭了,他们继续往前走。   经过梁家门口,许大头特意停了下来,“你们不去梁家说一声吗?叫个人一起?”   “不用。”坨坨说,“我们自己去烧就行。”   许大头觉得有些奇怪,也没问,把东西拉到梁家坟地就回去了。   梁家的坟有石碑,妖怪们一找就找到了梁树叶的坟。   看到上面刻着的字,妖怪们心里很沉重。   这些字他们在梁家的族谱上见过。那时候的伤感不如现在直面着那麽强烈。   站在这,妖怪们清楚地知道这是树叶的坟头,梁树叶就睡在石碑后面鼓起的土包里。   兜明一声不吭地点了烧纸。   坨坨问,“你去了南方是不是就知道荔枝是夏天才有的?”   妖怪们往火堆里扔烧纸,这次没人喊烧给谁。云善抱着一刀烧纸扔进火里,看着火苗舔舐到纸上,烧过的纸变成了黑色。   他不明白烧纸是干什麽的。看着西觉他们扔烧纸,云善也跟着扔。   许大头就觉得奇怪。他没见过这种烧纸的人。来上坟烧纸的总要念叨念叨,磕个头。这些人不磕头,也不怎麽说话。就是不心疼钱,一烧烧那麽多。真是奇怪。   路过梁家,正好瞧见梁文忠站在门口笑着和人说话。   梁文忠家里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中了进士的就是他那小儿子梁俊泽。   “梁叔。”许大头喊。   “大头。”梁文忠笑道,“这时候咋牵着驴在我们村?”   “没下地?”   “有人买了好些烧纸,我给送过来。”许大头道,“他们去给你家祖宗烧纸了。”   梁文忠惊讶地瞪大眼睛,“给我家祖宗烧纸?”   “什麽人给我家祖宗烧纸?”   “说是山里的来的。”许大头道,“不只给你家烧,还给村子那边姓刘,不在村子里的那家也烧了不少纸。”   “我去瞧瞧。”梁文忠快步往祖坟跑。   等他到了跟前看,坟地里哪还有人。   梁文忠走过一排排坟,瞧见最后面一排,最边上的坟前多了一堆烧完的黑灰。那坟总是老祖宗的坟。   梁文忠在坟前念叨,“祖宗,山里来人了呀。”   梁文忠小时候常听曾祖说起家里的事。也听说过老祖宗以前的事。   老祖宗原先是个乞儿,被人收养。后来做了大买卖。不过收养他的人突然就失踪了,听说老祖宗等了好些年。还让梁家后辈一直守在山下等人。   就是不知道是在等什麽人。还说,要是山里来人,一定要当做贵客招待。   梁文忠一直都知道家里有亲戚住在云灵山上。只是云灵山怪异得很,一直没人能上去。没想到,这麽多年后,山上竟然下来人了。难道等的就是那些人? 第3章 参加升学宴   云善牵着西觉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走,“烧火,干嘛呀?”   “没做饭。”   他在问妖怪们刚刚不做饭,烧火干什麽?   “烧纸钱。”坨坨说,“给人送钱呢。”   云善哦了一声。   坨坨问,“明天梁家有升学宴,咱们送些什麽?”   妖怪们的家底大都是皮子、云善的衣服、商场搜来的东西。送皮子、送云善的旧衣服显然都不合适。   坨坨在小树林里,把之前从商场里搜来的东西倒在地上,带着云善一起挑礼物。   小妖怪们好奇,跟着围过来一起看。   云善从一堆东西里扒拉出了一个塑料大宝剑,拖出来看了看,然后把宝剑丢在一边。他天天耍小木剑,对剑不感兴趣。   小松鼠拖着宝剑在草地上走了一圈,“坨坨大人,这是剑?好轻啊。”   “塑料做的,当然轻了。”坨坨说。   “塑料是什麽?”小松鼠问。   “塑料就是一种材料,有点脆。”坨坨找出一个精美的本子。本子封面画着两片绿色荷叶,里面的纸页在右下角印有荷花。   “这个怎麽样?”坨坨问旁边的小兔子。   “好看。”小兔子问,“这是写字的?”   “嗯。”坨坨说,“好看的本子。”   “只送一本本子太少了。”   “我再找找。”   把漂亮的荷花本子放在一边,坨坨蹲在地上 继续翻。   “拼图。”云善找到了一盒拼图。   坨坨看了一眼,盒子表面的画是一匹彩色小马,很符合云善的审美。看起来不像是十几、二十的人类会选择的东西。   “云善,你再选一个。”坨坨说。   云善没理他,抱着盒子用牙啃边角上的塑料膜。外面包装的塑料膜有点厚,他啃起来稍微有些费劲。   坨坨自己在一大堆东西里继续翻找。   猴子精抱了一个长臂的小猴子玩偶,惊讶道,“有猴子。”   其他小妖怪们也都翻到了各种各样的玩偶。   小松鼠找到了带有鹿角的发箍,问坨坨这是什麽。   坨坨把发箍戴在头上,“发箍。”   他嘀咕着,“怎麽什麽都拿了。”   小丛在另一边树下看书,分神地想,现代书里有很多知识,也很有趣。可惜明天就要去送礼,现在誊抄根本来不及。   兜明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打算明天赶头猪下山。猪杀了就能吃,多实惠。   云善撕开了包装,把拼图倒出来。他自己拼过两个,知道拼图怎麽玩,带着小兔子、小松鼠、小鹿和猴子精一起玩拼图。   坨坨找到了几盒颗粒拼,大都是卡通人物,像是云善会喜欢的。他把盒子放在旁边,打算带回云灵观给云善玩。   又从下面找到了一盒古代房子的颗粒拼。坨坨想了想,把古代房子颗粒拼放到荷花本子旁边。   他继续翻,突然听到“叮”的一声。   “什麽东西?”坨坨好奇地查找声音来源。   看到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坨坨把东西拿过来,转动底下的旋钮。八音盒响起音乐声,水晶球里的雪飘起来,纷纷扬扬地洒在球里的房子上。   云善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小妖怪们也都转过头看。   “坨坨大人,这是什麽?”小鹿走过来问。   “水晶球八音盒。”坨坨说。   猴子说,“球里下雪了。”   “这是什麽石头,怎麽里面装了房子?”小松鼠问。   “现在是夏天,球里怎麽还下雪了。”小兔子说。   云善走过来,小手刚摸到水晶球上,音乐凑巧停了下来。   小松鼠说,“小掌门你别摸呀,让它唱。”   云善听话地松开手,水晶球没再自己唱起来。   坨坨把旋钮又转了好些圈,八音盒这才又唱起了歌。   “这可真神奇。”小兔子感叹。   猴子精建议道,“坨坨大人,就送这个吧。这个好看还会唱歌,人类一定会喜欢的。”   坨坨想了想,觉得猴子精说得有道理。古代人没见过八音盒。当初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惊讶了好长时间。送这个摆在屋里也很好看。   坨坨刚把水晶球放在旁边,就被云善抱走了。   云善刚刚看到坨坨拧下面的旋钮,自己也试着拧了两下。听到水晶球唱歌,他低下头,把耳朵贴在水晶球上听。   在杂货铺淘来的小玩具很多,哄云善这种小孩子很简单。但是作为升学宴的礼物,好像有些单薄。坨坨之前看小飞哥送的是衣服、鞋子,马斌送的是计算机,都是很实用的东西。   坨坨又拿了些好看的本子,觉得还是多送点实用的好。人家考上举人,以后肯定能用到本子。   笔也有很多,黑笔、圆珠笔都有,造型也很好看。但是古代人都用毛笔,肯定用不惯现代的笔。就像他不怎麽会用毛笔写字。   见云善喜欢玩水晶球,坨坨打算把那个水晶球留给云善玩。他又找了一个差不多的水晶球。只是水晶球里不是房子,是一棵树。   坨坨把挑出来的东西留下,其他东西都收回乾坤袋里。   在离云灵山五里地远的另一座山里,陆虞背着一袋米快速在林子里穿行。   到了一处山洞口,他喊一声,“我回来了。”   山洞里奔出来一个四岁小男孩,穿着一身蓝色短打,高兴地喊,“陆叔。”   接着走出来一个打着赤膊的劲瘦男人,“换到米了?”   “换到了。”陆虞把肩上拿下来,男人接过,在山洞口点了柴火煮米粥。   陆虞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陈兄今日如何?”   “好多了。”张槐简单淘了米,把米倒进锅里,“再等两天就能走了。”   “我听说,山下有户梁家的小儿子中举了。他家有200多亩地,可是大户。”   陆虞说完,张槐就知道他想干什麽。他一定是想去梁家讨钱。   果不其然,就听陆虞说,“明天梁家请吃流水席。”   “我打算去梁家讨些银钱。”   张槐没应声。陆虞这一路都在讨钱。讨了八百里路了,一共就讨了七两银子。其中六两半银子还被他拿去给陈川看大夫抓药用了。   要说这陆虞也是个奇人。听他自己说,他是北上来拜师的。拜的是娇儿山上的秋水先生。   秋水先生以才名闻于天下,听说一直隐居娇儿山。当今圣上曾三次请他出山辅佐,都被秋水先生婉拒了。   陆虞是个读书人,看起来却没个读书人的样子。长得五大三粗,又黑又壮,看起来有把子力气。不像是读书的,倒像是干惯农活的庄稼人。   听说,陆虞原先家境不好,在家一直种地。前几年,家里营生好了些,有了些闲钱。陆虞自幼想读书,便拿了些钱,上了城里的私塾。开蒙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   陆虞如今年方十九,满打满算也才读书五年。张槐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去找秋水先生拜师,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陆虞奇归奇,人很好,不仅救了他们一次,还愿意掏钱给陈川看病。这两天他们躲在山里,都是陆虞下山拿猎物换了米面回来。   那些钱是陆虞讨来要带回家帮助家里人的。他是中州人。中州如今正遭旱灾,听说民不聊生。陆虞听到这个消息,就立马动身往中州回。   但他是个奇人,凡路过一城一镇都要打听城里谁家有钱,他要去讨一番钱。   据他所说,中州旱灾需要粮食,他无粮无钱,回去了也只能带着家人逃荒。若是能要些银钱,带些粮食回去,就能救了家人,救了乡亲父老。   张槐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他一个人空口白牙,谁认识他?果不其然,陆虞大多数时候都被当做骗子扔出来。运气不好,遇到脾气大的人还得跑,不然要挨打。   “明天,你们跟我一起下山吃席?”陆虞说,“流水席,不吃白不吃。”   张槐,“我不去。”   “我带小善去。”陆虞说。   “他也不去。”张槐道。   乌日善问张槐,“槐叔,什麽是流水席?”   “到了就吃,吃完就走的席面。”陆虞说。   粥煮好了,张槐盛了一碗端进山洞里。陆虞给乌日善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粥,捧着粥在外面吃。   隔天一早,坨坨跑去山里采了些花回来。云善打完拳,就见坨坨在走廊下往篮子的空隙里插花。   “干嘛呐?”云善蹲下问。   “插花篮嘛。”坨坨说,“一会儿我把礼物放在篮子里。带花的篮子好看。”   兜明赶着一头大野猪回来了。   “今天野猪怎麽是活的?”坨坨奇怪地问。   平时西觉、兜明和钢蛋拖回里的猎物都是死的。   “带下山送礼。”兜明骄傲地说,“这多实惠。杀了就能吃。”   等云善学完功课,坨坨提着花篮、兜明赶着野猪,妖怪们一起下山去吃“升学宴”。   路过田边,妖怪们看到十几个人在田里割麦子。对比昨天,已经往前割了一大截。   梁家门口热闹得很,院子里进进出出了好些人,很多小孩子在门口跑来跑去。   云善也跑过去,看到小孩们在地里扒找鞭炮,他还不晓得捡鞭炮,跟着人家一起踢地上的红纸屑玩。   “云善。”花旗牵他走,“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玩。”因为要来吃流水席,妖怪们早上什麽也没吃,空着肚子来的。   这一行人来的实在有些拉风。除了铁蛋、钢蛋,还有兜明赶着的一头带着獠牙的大野猪。   有人赶紧进屋喊了梁家人出来,说是昨天见过的“山里人”来了。   昨天许大头和梁文忠说话,都被一旁的厨子听见了。给别人家上坟烧纸是稀罕事,厨子在村子里一讲,很快整个村子都知道山里人来给梁家上坟的事。   梁文忠赶快迎了出来,“几位是?”   “来送礼的。”坨坨问,“谁中举了?”   梁文忠唤来小儿子,“是我最小的儿子,梁俊泽。”   梁俊泽好奇地打量这几个人。三个小娃娃,两个大人,还有个少年人,带着两头野兽还有头野猪?   坨坨跑过来,把盖着蓝布的花篮交给梁俊泽,鼓励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梁俊泽:……“定当勉励。”   兜明说,“送你一头野猪。什麽时候想吃了,什麽时候宰。”   梁俊泽:……“多谢。”他长这麽大还是头一回瞧见野猪,长那麽大一对獠牙,真吓人。   在村子里,一头猪可是不小的礼。只是,这种时候谁会赶着一头猪来送礼?   村子里的人边吃席面,边好奇地打量花旗他们。   梁文忠赶紧邀请花旗他们去屋里吃席。   兜明他们往屋里走,大野猪就被留在院子里。梁文忠的大儿子梁俊永也是第一次看野猪。一瞧那大獠牙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不敢上前。   “爹。”梁俊永喊,“这猪……要不让客人现在杀了吧?”能把野猪赶下山,肯定也敢杀猪。更何况,他们身边还跟着野兽。   梁文忠转头看向野猪,有点为难。客人送来了猪,又让客人杀猪,实在是没礼数。   梁俊永苦笑,“客人莫要笑话。这野猪瞧着实在骇人,我们不敢动。今天三弟中举,是喜事,不敢惹其他的事。”   兜明听明白了,这些人不敢杀猪。他道,“给我找把刀来。”   梁俊永赶紧去厨房拿了刀来,带着兜明去院子外。兜明手起刀落,把猪头一刀劈了下来。然后把刀还给梁俊永,进了院子。   梁俊永愣在原地。山里人,真是神奇!竟有这般功夫,难怪能在山里生存,还能把野兽当宠物养。   铁蛋和钢蛋趴在云善后面,梁文忠很怕,不敢靠近云善。他喊人上了菜,父子两个陪坐在桌边。   “昨日可是你们在梁家祖坟烧的纸钱?”梁文忠问。   花旗,“是。”   “可是祖上与我祖上认得?”梁文忠又问。   “确实认得。”花旗回。   梁文忠问,“你们可姓梁?”   “不姓。”花旗说。   桌上上了菜,花旗夹了些放在小碗里,让云善自己吃。   花旗的回答在梁文忠的意料之外,根据祖上载下来的信息来看,生活在山里的人应该是老祖宗的兄弟,也该姓梁才是。可这些人却又不姓梁。   “你们可知,我们祖上是如何认得的?”梁文忠问。   “原先是兄弟。”坨坨说。   “正是。”梁文忠道,“可你们却不姓梁。”   “喝水。”云善对花旗说。   花旗给他倒了杯水,“云善,吃慢点。”   云善?梁文忠瞪大眼。云善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这是刻在老祖宗碑上的名字。那可是老祖宗的弟弟,也是他们梁家正儿八经的祖宗。   “这名……”梁俊泽惊讶地开口,“这不是祖宗的名字吗?”   妖怪们都看向梁俊泽。这确实是他们祖宗的名字,云善就是他们的祖宗啊。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有钱的老爷,祝您步步高升,飞黄腾达。”   “中州大旱,民不聊生。老爷好心,捐些银钱。小人感激不尽。”   “俊泽,你先陪客人吃饭。”梁文忠站起来,冲着妖怪们抱歉地笑笑,“客人先吃。我去去就来。”   外面,陆虞吃饱了饭,站在院子里大喊着要讨钱。   梁文忠走出门来,从怀里取了十个铜板给陆虞,打发道,“莫要喧闹,快些离开。”   陆虞道,“老爷,可否再舍些。”   “我多买些粮食回去,便多救活些人。”   “走,走,走。”梁俊永把他往门外推,“没了,没了。”   到了院子门口,正撞上了一群提着刀的人。   梁俊永变了脸色,大声问,“什麽人?”   “闪开。”为首的人一脚踹开梁俊永,提着刀往院子里闯,吓坏了一众吃席的人。   梁俊泽观察着妖怪们的脸色,“这孩子怎麽会和祖宗一个名?”   院子里传来大喝,“无关人等赶紧走。”   “走晚了一步,小心人头落地!”   梁俊泽赶紧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就见一群人提着刀站在自家院子里,吃饭的乡亲们都在往外跑。   “你们是什麽人?”梁俊泽问。   “和你无关。”来人喝道,“识相的就赶紧滚。”   “滚晚了就送你去见阎王。”   梁文忠赶紧拉了梁俊泽,小声道,“儿啊,你先走,不要争口舌。叫家里人都快跑。”   梁俊泽小声问,“爹,这些是什麽?”   “还能是什麽人?”梁文忠用气音道,“是土匪!”   梁文忠劝走梁俊泽,赶紧跑回屋里,“客人,来土匪了,快跑!”   “土匪?”坨坨从凳子上跳下来。   屋外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喊道,“杀,都给我杀了。”   梁文忠喊,“大人且慢。”他道,“金钱都藏在屋里炕柜里。我带你们去拿。”   “求大人放我们一命。”   云善边啃鸡腿边看着这些人。吃了两口咽下去,自己喝了口水。   为首的人笑道,“等小公子啃完鸡腿,就送他上路吧。”   “上什麽路?”花旗问。   为首的哈哈笑道,“还能是什麽路?”   “当然是黄泉路。”   话音刚落,人就被西觉一脚踢了出去,摔在后面人身上。   “抓土匪!”坨坨大喊。   云善不知道土匪是什麽,歪着头看向坨坨。   兜明、西觉和花旗都冲了出去。   坨坨在旁边喊,“铁蛋、钢蛋,上。按住他们打。”   铁蛋、钢蛋从地上站起来,蹿了出去。钢蛋对着前面人的胸口邦邦打了几拳,打得人直往后退。铁蛋扑倒一人,却不咬,大爪子在人脸上扇了一下,扇出几道血痕,直接把人扇晕了过去。   梁文忠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就见一群土匪被花旗他们打得跑屋门。   坨坨问梁文忠,“哪里有绳子?”   “我们绑了土匪去报官。”   云善拿着鸡腿跟在坨坨身边,和小丛一起跟着梁文忠找绳子。   院子里,提刀来的人倒了一片。钢蛋打完了人,站在桌子前,猛搂别人吃剩的席面。   坨坨抱着绳子跑过来。大家一起把土匪给捆了。   梁俊永、梁俊泽手里拿着农具,后面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一起跑了回来。   看到院子里的土匪都被打倒,大家都很意外。   “爹,你没事吧?”梁俊永兄弟三个跑过来问。   “没事。”梁文忠回,“这些土匪都叫客人打倒了。”   坨坨拽着一根绑了人的绳子说,“走,我们带土匪报官去。”   “且慢。”梁家老二,梁俊彦,就是那个胖男人说,“我们县里没听说过有土匪。”   “这些人是哪来的?”   “许是外地来的土匪。”梁俊永说。   “土匪?我们不是土匪。”地上被绑着的人喊。   “不是土匪你们拿着刀来干什麽?还要抢钱杀人?”坨坨踢了他一脚。   “我们不是来抢钱的。”那人叫苦道,“是你们自己说要给钱。”   “我们又没说要拿钱。”   小丛问,“那你们是专门来杀人的?”   梁家人俱是一惊,杀人?最近梁家最大的事就是梁俊泽中举,难道是谁专门要来杀梁俊泽?可这些人不是放了梁俊泽了吗?   地上的人说,“江湖上有追杀令,杀了左右护法与小公子。”   “你们把云善认成小公子了?”花旗问。   听说这些人想杀云善,花旗表情阴狠地踹了那人腿一脚,地上的人哀嚎连连。   “你们找错人了。”坨坨说,“我们不是左右护法和小公子。”   “怎麽不是?”为首的人,“我等已是门内高手,在你们手上连一招都过不了。又带着小童,名字带一‘善’字。”   “左护法人称黑面阎王,冷面无情,不爱言语,转眼之间可取人性命。”   “右护法江湖绰号木鬼,为人刻薄。”   “乌小公子今年四岁。”   “哪一条对不上?”   “事到如今,我们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意你们。只求给个痛快。”为首的人说。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坨坨说,“他叫云善。”   “为人刻薄,这个……”坨坨偷瞄一眼花旗,见花旗冷着脸,他赶紧改口,“我们这里谁刻薄了?”   云善啃完了鸡腿,把骨头丢在地上,张着油乎乎的小手看花旗,“洗手。”   花旗带他去旁边洗手,把他油乎乎的小嘴也洗了。云善啃了一个鸡腿,基本吃饱了。估计也不会再吃了。   梁家人也听明白,今天是无妄之灾。是这些人认错了人,弄出来的乌龙。   “不管怎麽说。”坨坨说,“你们拿着刀要来杀人就不对。”   “和土匪有什麽不一样?”   “走,去县里报官去。”   “既然认错了,好汉不如放了我们。”躺在地上的领头说,“我们独峰派以后自有重谢。”   梁文忠也说,“这两年江湖里打打杀杀乱得很。我们若是得罪了人,怕是落不得好。”   “听说还有灭门灭派的,一夜之间能死几百口。”   “不如就将他们放了。我们小百姓可惹不起这些人。”   “独峰派是吧?”花旗冷着脸说,“会报复是吧?”   之前被花旗踹过的人赶紧说,“绝不会报复。”他那条腿应该被踹断了,疼得很。这人下手实在重。   “要是敢报复。”坨坨阴恻恻地说,“就把你们带到山上喂野兽!”   “铁蛋。”   正和钢蛋一起忙着搂席的铁蛋走过来。   坨坨指着铁蛋说,“这种野兽,我们山里可多得很。还有比它更大的。”   “不想被野兽吃掉,以后就不许再来。”   “绝对不来。”   “绝地不来。”   躺在地上的人纷纷保证。   “那好。”坨坨说,“我们去县里报官。”   地上的人:……一般这种情况不是放人吗? 第4章 吃烧鸡   梁家老二梁俊彦在城里给人当账房先生。他见妖怪们坚持要把闯入者送官,自告奋勇地跟着一起去了镇上。   剩下的梁家人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又喊回了厨子继续做饭,找人去村里说,让大家继续来吃席。   梁文忠媳妇儿梁李氏问梁文忠,“他们可是山里的亲戚?”   “说是,又不姓梁。”梁文忠道,“最小的那个娃娃名字叫云善,你说奇不奇怪。”   “不姓梁倒也能说得通。”梁李氏说,“许是在山里做了倒插门女婿,后代改了姓氏。”   “只是这云善这名字奇怪了些。怎麽和祖宗的名字一样?”   梁文忠回屋找了自家族谱翻看。第一代便是老祖宗。除了提到云善这个名字,老祖宗其他兄弟名字都没提。   他听曾祖说过,老祖宗晚年越发怪异。不许人为他兄弟立碑烧纸,又一直念叨。碑上记的是兄友弟恭,又不是兄弟间结怨。这些着实奇怪。   梁文忠想不出这里面到底有什麽事。为什麽老祖宗要他们后代等人。这里面定然有什麽秘密。   梁俊泽拎着插了花的篮子回到自己屋里。看到篮子上插的野花,觉得可爱又好笑。他还从未收过带着花的礼物。   他掀开蓝布,看到最上面放着了模样十分奇怪的东西。一个透明的圆球,里面长了棵树。   他曾听闻有一种石头莹如水,坚如玉,名为水玉。或许,这东西便是水玉吧。水玉里还长小树?什麽树长得那般小?还能见到树上似有落雪。   这物件做得如此精美,定是十分贵重。   梁俊泽爱不释手,把水晶球摸了又摸,只道是好东西。   头一回见面就送如此贵重的东西,山里的客人着实大方。只是,山里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   看了好一会儿水晶球,梁俊泽才放下手,小心地把水晶球放到一旁,继续翻看篮子里的礼物。   篮子里剩下的像是书,封面上有画,看起来像是画本。   梁俊泽翻开本子看,没想到里面竟是白纸。他又翻了几页,除了本子右下角带着小画,其他地方都是白纸。   “竟然不是书。”梁俊泽又往下翻了几本,都是这样的。他心里便有数了,不是书那应该是可以写字的本子。   这些本子如此精美,他在县里都不曾见过。山里的客人是从何得来的?   本子最下面有个盒子。盒子表面画了房子。梁俊泽隔着塑料膜细看盒子,试着重量不是木盒,稍微晃晃,能听见里面东西的撞击之声。   他好好查看了一番,用小刀将盒子表面的塑料膜小心裁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些灰的、白的小东西,还有一张纸。   梁俊泽打开纸看,纸上大多是图,还有些小字。里面好些字他都认得,也有些字不认识,一句句读下来倒是能猜个大概。   “颗粒拼?”   梁俊泽按照说明书,找了映射的颜色,试了好些下,才将颗粒拼到一起。   “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拼的。”   “真是妙啊。”   “三叔。”梁俊永家的小女儿扒着窗台喊人,“爷爷叫你吃饭去。”   “就来。”梁俊泽抬起头,还将东西都放回篮子里。把篮子拎到柜子里,上了一把锁。   院子里又来了好些吃席的村里人,见到梁俊泽都要说两句恭喜的话。   早上花旗他们那桌席没吃完,还剩下一些。梁李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儿又添了些菜,成了梁家的早午饭。   “三弟快来。”梁俊永大口吃着馒头,“赶紧吃,吃完了得招待村里人。”   “一会儿地里干活的人就要回来了。”   梁俊泽坐下,对梁文忠说,“爹,山里的客人送了很重的礼。”   “可不是。”二嫂子周勤俭说,“那头猪就是不小的礼。”   “还有其他的。”梁俊泽说,“其他的礼也重。”   “啥礼?”大嫂子王小花好奇地问。   “有个水玉球,里面长了棵树。”梁俊泽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水玉。看着约莫是。”   “值钱不?”二嫂子周勤俭问。她更不懂什麽水玉不水玉的。   “应当是值钱的。”梁俊泽道,“我在县里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呀。”大嫂子王小花高兴道,“三弟,一会儿拿给咱们看看。”   “看什麽看。”梁文忠放下碗,“白天里忙忙躁躁,人口又多。要看就晚上看。”   “这话谁也不许出去说。”   “也都看着点孩子,别叫小孩子出去瞎说。”   周勤俭和王小花都答应着。   陆虞快速往山里跑。跑到山上,见后面没人跟着,他才敢停下来喘口气。也是倒了霉了,谁能想到他今天竟然遇见土匪闯门。   陆虞坐在树下歇息,替梁家惋惜。梁家刚有人中了举,竟然就被土匪抢了。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人,真是可惜了。   陆虞歇息好,一路走回山上。   乌日善正被张槐带着在树下练武。陈川倚着树坐着。   “能出来了?”陆虞关心地看向树下的陈川。陈川长得黑,就像抹了锅底灰似的。黑得都看不出脸色好不好。   “再过两天一定能活蹦乱跳。”陈川问他,“席面好吃吗?”   “味道还成。”陆虞说,“可惜了,遇到土匪提着刀闯门,本来还想给你们带些菜。”   “想想还是命重要,我便先跑回来了。”   “土匪?”张槐惊讶地问,“这都能让你撞上?”   “可不是。”陆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家席面做得可不差,桌上好些肉。”   “还有人赶着头大野猪去给他们送礼。”   陆虞比划着,“那猪的獠牙有那麽长,看着可吓人。”   “你讨到钱了?”张槐问。   陆虞从怀里摸出钱来,“给了十文钱。”   “那不少了。”陈川说。能让陆虞白吃一顿,还给十文钱,看来梁家算是不错的人家。   “可惜了,可惜了。”陆虞叹着气,“钱粮都要落到土匪手里。”   “要是给我,我带回中州,不知道能活多少人。”   “让土匪抢去,养肥了人,又去抢别人,祸害啊。”   陆虞兀自叹息了会儿,突然抬起头,眼睛发亮道,“不如……”   “我们也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你们二位正好有武功。我再回中州找些人。咱们不抢好人,专抢为富不仁的财主。”   张槐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虞,“你不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竟然会这般想?想去做土匪?   “你还要回中州找人做土匪?”陈川也是一脸震惊,“你不是要带粮食回中州救人?”   “我是要回去救人。”陆虞说,“若是真的大旱,地里收不出粮食,我们中州百姓吃什麽?”   “到时候肯定要背井离乡,举家逃难。不如挑个山头,有地方安家。来多少中州乡亲,我们就收多少。”   “大家聚在一块,也省得去了外地让人欺负。”   理说得倒是对。只是这话真不像是读书人能说出来的。   张槐打心里觉得陆虞没个读书人的样子,更像是混江湖的人。   可人家陆虞确实是个读书人,书箱子还在山洞里呢。即便在深山里躲藏,闲着了也经常捧着书读。   “我们不当土匪。”陈川说,“当土匪成什麽了?不仁不义,非大丈夫所为。我们名门正派的人出来当土匪,传出去,叫江湖上的兄弟笑话。”   “非也,非也。”陆虞说,“我们不是一般土匪。我们是为了活人。”   “即便是落草为寇,我们也不做烧杀抢掠,没个人性的土匪。从此只管打劫那些黑心商人的钱财,救助贫苦百姓,不伤人性命。何来不仁不义?”   这听着确实不是土匪,倒是有几分豪气。   陈川道,“哪有这种的土匪?”   “土匪都是烧杀抢掠。从古至今都遭人厌恶。你管得住自己,管得住别人?”   陆虞道,“有你兄弟二人震慑,我那些中州老乡不敢反抗。”   张槐笑着说,“陆兄见解向来不俗。”还单纯。   “只是做了土匪,实在有碍名声。我兄弟两个行走江湖,虽没有侠义的好名声,却也不做打抢普通百姓的事。”   陆虞叹口气,躺在草地上。“凑也凑不出来银钱,如何买粮回中州?”   另一边,妖怪们连拖带拽地把独峰派的人扯到了镇上。   镇子里热闹得很,城门口有小商贩吆喝着卖东西,临街两边都是店铺。   云善是逛过集市的人,自己跑在前面,踮着脚,挨个摊子看过去。他一跑,铁蛋和钢蛋跟着追,吓得路两边的人都往铺子里躲。   “什麽呐?”云善在一个卖米糕的小摊前停下。   摊主看着云善后面跟着的铁蛋、钢蛋,颤颤巍巍地说,“是米糕。”   云善没吃过米糕,他在兜里掏了掏,没有卡,转头就问坨坨要钱,“买。”   “咱们没有钱。”坨坨说。   梁俊彦听了,赶紧摸了钱出来,给了小贩。   坨坨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金珠子给云善看“我们只有金珠子。”   梁俊彦:……   他十分诧异地看向坨坨。什麽叫没有钱,有金珠子?金珠子不是钱?   “我有钱。”梁俊彦说,“金珠子收起来吧。想吃什麽,和我说。”   小摊贩边做米糕边问,“这些是什麽野兽?不咬人吧。”   “不咬人。”坨坨说,“听话的。”   钢蛋和铁蛋都跟在云善身边,也不会乱晃,也不扒摊位。小摊贩放心很多。   云善得了两块梅花形状的米糕,其他人一人得了一块。   刚出炉的米糕十分软和,带着稻米的香味。只是吃了容易口渴,需得喝水。   云善咬着一块米糕,把另一块米糕掰成两半,一半给钢蛋,一半给铁蛋。他又从自己吃的米糕上拽下来一小块,放到肩膀上。   梁俊彦看见云善肩膀上一直安静不动的小蛇伸长头,咬走了米糕。蛇个头小,可瞧着就像是毒蛇。因此,梁俊彦一直不敢靠近云善走。   米糕这东西有些噎人,吃完嘴容易干。   云善吃完要水喝。   梁俊彦花了三个铜板,在街边买了六碗茶水。   小丛先喝的茶水,喝完后让小摊贩给他们倒一碗凉开水。   云善要喝茶水,花旗没让他喝。等小摊贩倒好了凉白开,这才喂他喝了水。   喝完水,云善高高兴兴地逛着街。看到有人进出铺子,他站在门口瞧了两眼,迈开步子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店里的夥计带着客人买完东西,一转头就见身后站了两个野兽,吓得魂都飞了,大叫一声窜进柜台里,把算账的掌柜吓了一大跳。   “干什麽,干什麽!”掌柜的拿了算盘打在夥计背上,“什麽事大惊小怪。”   站在货架边瞧东西的云善也被吓了一大跳,睁着大眼睛看向柜台里。   “有野兽啊。”夥计喊。   掌柜的转头一瞧,魂也飞了一半。   云善拍拍身边的铁蛋,对柜台里躲着的两人说,“不咬人。”   掌柜的看到后面进来了几个大人,他强撑着笑脸问,“几位客人,想买点什麽?”   “随便看看。”坨坨在货架之间逛起来,快速把货架上的东西看了一遍。   看到了盐,坨坨回头看花旗,“买二斤盐?云灵观里要没盐了。”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走出来,称了二斤盐交给坨坨。   云善领着钢蛋和铁蛋在屋里跑了一圈,什麽也没相中。他跑到柜台边等着坨坨结账。   “120文钱。”掌柜的说。   坨坨拎着盐,看向梁俊彦。   梁俊彦会意,赶紧掏了钱。心想着,山里的客人当真是不客气。   妖怪们出了杂货铺,就见一群挎着刀的官差站在店门口。   “官爷。”坨坨指着被捆在店门口的人喊,“这些是坏人,拿刀要杀我们。”   官差是听了人来报,说镇上来了野兽,便带了人来看。没想到还遇上另一桩事了。   “哪来的人要拿刀杀人?”官差问向被捆的人。   “独峰派的。”坨坨替他们回答。   “为何要杀人?”官差一听就知道是江湖恩怨。   近几年,江湖上门派之间不安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常有人来报人命官司。   “认错人了。”独峰派领头的耷拉着脑袋说,“不是想杀他们。”   “他们想杀别人。”坨坨接道,“把我们认成别人了。”   “如此。”领头的官差说,“和我回衙里。”   他又问坨坨,“你们带了野兽来?”   钢蛋和铁蛋跟在云善身后,官差看得清楚。   “这般凶猛的野兽怎麽也带出来了?伤到人怎麽办?”领头官差板着脸问。   云善说,“不咬人。”   “不咬人就能带出来了?”领头的官差始终板着一张脸,对云善也没个好脸色。   云善有些被吓到了,抱着西觉的腿,躲在西觉身后看向官差。   花旗十分不满,“说话便说话,吓小孩干什麽?”   铁蛋紧紧盯着领头官差,把官差们都看得发毛,有两人还拔了刀出来。   梁俊彦赶紧打圆场,“官爷是好心。大人嘛,常板脸。”   “小孩不懂,才被吓到。”   西觉抱起云善说,“人交给你们了。”说完,抱着云善转身就走。   云善趴在西觉肩膀上,看着官差在后面把独峰派的人全都拉走了。那个断腿的是被人扶着走的。   坨坨走在后面说,“云善你别怕。”   “有的人就不爱笑。”   云善嗯了一声。   前面有个卖拨浪鼓的摊子,摊贩晃着拨浪鼓“咚咚咚”地响。   云善盯上了拨浪鼓。等西觉抱着他经过摊子时,他伸着小手指着摊子说,“买。”   西觉把云善放下来,云善和坨坨一起跑到拨浪鼓摊位上。摊子上卖的拨浪鼓鼓面都没画,长得都一样。   坨坨随手拿了一个拨浪鼓给云善,然后看向梁俊彦。   梁俊彦赶紧付了钱。   云善拿着小鼓晃来晃去,“咚咚咚”地直响。他高兴地把小鼓举起坨坨看,学着小鼓的声音说,“咚咚,咚咚。”   正事已经干完了,妖怪们带着云善在镇子上闲逛。   路边的每一个铺子,他们都进去逛了一遍。   路过卖烧鸡的铺子,兜明闻着味,先一步走进去,说,“要十个。”   梁俊彦赶紧拉住兜明,小声道,“我没带那麽多钱。”   兜明立马看向坨坨,“你把金珠子拿出来。”   “干嘛?”坨坨说,“梁俊彦有钱。”   “他说没钱。”兜明说。   梁俊彦面皮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是没钱。是带的钱少,不够买十只烧鸡。”   “你们要是想吃,我现在回去拿钱。”   梁俊彦平时带着老婆孩子在镇里赁了房子住。这边离他赁的房子不远。   “不用。”坨坨从兜里掏出几个金珠子,展开手给梁俊彦看,“我们拿这个买。”   梁俊彦没想到他们有这麽多金珠子,瞪大了眼。山里的客人这麽有钱?大家不是一个祖宗吗?是他们家败落了吗?   “给你一个。”坨坨把一个小金珠子塞给梁俊彦,拿着剩下的金珠子去找老板。   兜明跟着一起过去。梁俊彦看着老板给金子称了重,要还两个珠子给坨坨。兜明伸手挡住,“能买多少烧鸡,就买多少烧鸡。”   梁俊彦:……这得买多少?   妖怪们在店里坐下。梁俊彦把金珠子放在桌上,推到花旗面前,“这个我不能要。”   “咱们原先是本家。该是请你们吃些东西,哪有还拿钱的。”   花旗没说话,云善跪在凳子上,趴到桌上,把小金珠抓走,放在桌子面前摆弄。   花旗看了,便也没说什麽。   老板让夥计挂了暂时歇业的牌子。花旗他们今天买的烧鸡数量足够店里忙上好一会儿。   烧鸡一只只地端上桌,兜明、西觉和花旗一人抱着一只烧鸡啃。就连云善那麽点小人,也自己啃了一只烧鸡,很是欢实。   坨坨把两只鸡腿撕下来放在碟子里,从鸡身上撕了一块肉给铁蛋。钢蛋跳过来,站在坨坨身边等着。   “你还吃?”兜明说,“早上就数你吃得最多。”   他可看到了,早上钢蛋趁机吃了人家桌上很多东西。   钢蛋不会叫,前爪搭在坨坨身上,一双黑眼睛期待地看着坨坨。那意思就是它想吃。   坨坨把鸡身子撕成两半,一半大的,一半小的。大的那块给了铁蛋,小的那块给钢蛋。   钢蛋抱着烧鸡站在一旁猛吃。   梁俊彦看着自己面前的烧鸡,心里思量着,山里人过得是什麽日子?一人吃一只烧鸡?谁家这麽吃烧鸡?就连牲口都能吃得上烧鸡!   他家平时买只鸡都是一家人一起吃。就是买也是偶尔买,不是天天买。   没想到山里人的日子过得这麽奢侈。   云善的鸡啃得乱七八糟,这儿咬一口,那儿撕一下。他啃了一些就不吃了,把盘子推到西觉面前。自己慢慢从凳子上滑下去,蹲在地上和铁蛋一起玩。   小丛一直撕着肉吃。吃饱后,把鸡推给兜明。   只有坨坨一开始喂了些肉给铁蛋、钢蛋。接下来,妖怪们都只是喂了吃剩下的鸡骨头给铁蛋和钢蛋吃。   云善在钢蛋身上抹干净手,又把脸贴在钢蛋身上蹭了蹭,把嘴上的油也蹭在钢蛋身上。   蹭完以后,他跑去伸手给花旗看,“干净。”   “钢蛋身上不是脏了?”花旗好笑地看着他。他瞧见云善的动作了。   云善嘿嘿笑,两只小手扒在桌边往上一蹦一蹦地跳着玩。   梁俊彦只撕了一小半烧鸡吃,吃饱了后便没再动烧鸡。   他把烧鸡往桌子中间推,“我吃不完。你们吃。”   兜明吃的差不多了,说,“我吃饱了。”   妖怪们让老板把剩下的烧鸡打包,准备带回去给山里的小妖怪们吃。   梁俊彦也问店家要了油纸,把剩下的鸡包在油纸里,打算带回家给小孩子们吃。   吃完了烧鸡,大家往回走。   云善不愿意自己走路,骑在铁蛋身上,让铁蛋驮着他走。没一会儿就在铁蛋身上趴着睡着了。   西觉怕他掉下来,就把抱起来。一路抱着让云善睡觉。   夏日午后的村子里很安静,基本瞧不见人。大家都在家睡午觉。   梁俊彦想带妖怪们回梁家,兜明说要回山里睡觉。   梁俊彦请了三回,妖怪们都没去,便也作罢。他看着西觉他们沿着田边路往山边走,没很快就瞧不见人影了。   梁俊彦拎着打包回来的烧鸡回了家。家里也很安静,树下的大狗正趴在地上睡觉。 第5章 陆虞上云灵山   傍晚,太阳落山之后。梁家就收了桌子,一家人回到屋里去。   梁俊彦带回来的烧鸡下午就被家里几个小孩分着吃光了,油纸也被自家狗捡过去舔了又舔。   周勤俭把卤了一下午的猪头肉端上桌,笑道,“咱家这两天饭食真好。”   梁文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夹了筷子猪头肉美美地吃了一口,夸道,“肉卤得香。”   “弟妹手艺一直好。”王小花跟着夸。   小孩子们单独在另一张小桌子上吃饭。梁家下一代一共有五个孩子,老大家生了一儿两女,老二家一男一女。   梁俊永家最大的孩子是女孩,十三岁,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小名叫大丫。老二是男孩,今年十岁,小名叫大狗蛋。老三也是个女孩,六岁,小名叫三丫。   梁俊彦家老大是男孩,小名跟着梁俊永家的男孩排,叫二狗蛋,今年也是十岁,和大狗蛋一个岁数,月份要比大狗蛋小三个月。他家姑娘今年八岁,小名叫二丫。   农村都说贱名好养活。家里孩子多,梁文忠也不费劲给孩子起小名,都顺着叫下去。   小孩那桌,大狗蛋和二狗蛋两人边吃边说,突然就打了起来。   大狗蛋冲着二狗蛋脑袋上打了一巴掌。二狗蛋不让,站起来推搡大狗蛋。   周勤俭心疼儿子,赶紧喊,“干啥呀?打什麽架?”   大狗蛋说,“二狗蛋抢我肉。”   “碟子里都是肉。”王小花说,“你再吃别的肉就是了。”   “你打你弟干啥?”   “谁让他抢我肉。”   王小花听了这话,放下筷子,走过去对着大狗蛋脑袋上就是一下,“死孩子,这麽多肉,不够你吃的?”   “就非得那一块落你嘴里?”   “不够吃再去锅里盛。”梁俊永板着脸说,“你要是再为一块肉打你弟,我得揍你。”   梁俊彦劝道,“管他们。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   二狗蛋哼了一声,夹肉吃。大狗蛋挨了一下打也老实了,继续吃饭。   吃完晚饭,二嫂子周勤俭催着梁俊泽把山里客人的礼物拿出来给大家看。   王小花催着大丫把弟弟妹妹领出去玩。   “娘,我也想看。”大丫说。   “小孩子看什麽?”梁李氏把孩子们都轰出了屋子。   梁俊泽回屋,开了柜子上的锁,把篮子提到堂屋。   大家凑在一起,梁俊永掀开布。一下子就瞧见了最上面的透明圆球。   “这就是那个宝贝呀。”周勤俭说,“透亮的呢。”   “树咋弄进去的?”   “不知道。”梁俊泽说,“没见过呀。”   王小花摸了摸水晶球说,“透滑的。”   “这能值多少钱?”   “应该值不少钱。”梁俊彦把上午在镇里的事说了,“他们买烧鸡一下子都买几十只吃,一人抱着一只啃。”   “买东西用金珠子,十分阔气。比二叔家都阔气。”   他说的二叔家是在麻城做生意的旁支。因为家里原先做生意,不好考科举。后来就分了家,他们算主支,剩下的那一支是旁□□个二叔也不是梁俊彦的亲二叔,是堂叔。   一家子围着看了会儿水晶球。梁俊泽又翻了本子给他们看。最后拼了两下颗粒拼给大家看。   “我咋觉得就这个球最好。”大嫂子王小花说。她是觉得就这个值钱,其他的不值钱。   “这颗粒拼也是新奇。”梁俊彦道,“我在镇上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爹,他家和咱们家到底什麽关系?”周勤俭问。   “只说祖上是兄弟。”梁文忠说,“其他的也没说。”   “爹,山里人能有这些东西?”梁俊彦说,“怕是不简单。”   “要麽是祖上载下来的,要麽就是别处得来的。”   “不得是祖上载下来的。”梁文忠道,“老祖宗后来才做买卖发家。听说几个兄弟少年时就走散了。”   梁俊永说,“那就是从别处得来的?”   “他们许是前两年就下过山了。”   梁文忠喝了杯酒,叮嘱道,“以后要是遇着他们下山,只管当客人客气招待了。他们瞧着也都不是小气人,刚从山上下来就给咱们送这麽些东西。肯定和咱们有情分的。”   “东西是哪来的就别问了。其他的事也别问。”   家里的人都应下。   晚上,梁俊泽刚躺下,听得窗户边有动静。一颗小脑袋从窗户里伸进来,小声喊着,“三叔。”   是二狗蛋的声音。   “你不去睡觉,跑我窗台下干什麽?”梁俊泽坐起来。   二狗蛋从窗户里爬进屋,打开了门,大狗蛋和大丫一起进了屋。   “你给我们瞧瞧宝贝呗。”大丫央道。   “就是。啥样宝贝,也给咱们看看。”二狗蛋说。   梁俊泽笑着说,“赶紧回屋吧。不回去,我可喊你们爹了。”   “三叔。”二狗蛋坐到床边,晃着梁俊泽胳膊,“求求你了,给咱们瞅瞅。”   “就瞅一眼。”   梁俊泽道,“那你们看了,可不许和外人说。”   “要给我娘知道,你们都得挨打。”   “保证不说。”大丫道,“三叔你放心,我嘴可严了。”   梁俊泽开了柜子,把水晶球拿出来。他们没点灯,就在窗户下,借着月光看。   “这麽好看。”大丫问,“这是啥呀?”   “我也不知道。”梁俊泽说,“我猜是水玉。”   “我知道水玉。我在书里读过。”二狗蛋说。   家里有田地,梁文忠把家里的男孩都送去读书了。梁俊永和梁俊彦都读过书。大狗蛋和二狗蛋现在都上学堂。   梁俊泽给他们看了水晶球,就撵他们回去,“赶紧去睡,小心被你们爹娘捉住。”   “知道。”   看着三个孩子推开门出去,梁俊泽把水晶球放回柜子里,回了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陆虞早早下山打听情况。想知道后来梁家怎麽样了。   到了东望村,他发现梁家和昨天一样,院子进进出出好些人。   陆虞十分纳闷,“怎麽还这麽热闹?”被土匪抢了,不应该是哭天抢地的吗?   到院子门口,看到里面还摆着席,陆虞更是惊讶。他找了位置坐,边吃边向旁边人打听。   原来昨天来的土匪都被赶猪来的那群人打倒了,还扭送到官府去了。   陆虞十分震惊。那些人也太厉害了吧。   他赶紧向旁边人打听昨天的事,那些人是怎麽把土匪打倒的。   “那些人啊。”旁边坐着的中年人说,“他们就是前面山上的人。”   “是梁家的远房亲戚。之前云灵山上有雾,没人能上去,也没人出来。这不雾散了,他们出来了嘛。”   “怪不得敢养野兽呢。人家有真本事的。”   “其实那些拿刀的人不是土匪,是什麽独峰派的人,要来杀一个小孩子的。”   陆虞听了很是震惊。独峰派应该是江湖门派,怕是来追杀乌日善他们。他匆匆吃完了饭,把桌上的馒头塞进怀里,又把盘子里的肘子也都揣进怀里。   “你这人,怎麽还连吃带拿的?”中年人不满道,“你是梁家什麽人?听你口音,外地的吧?”   陆虞带着歉意道,“家里好几口等着吃饭。”   “叔,我先走了。”   中年男人看着陆虞快步离开的背影,和旁边人嘀咕,“吃相太难看。”   “家里等着吃饭也不能拿那麽多回去啊。前面衣服都快兜不住了。”   陆虞揣着馒头和肘子,边往回走,边想着事。   陈川和张槐有武功,可他们不愿意当土匪。山上那群人听起来很厉害,本来就住在山里。他想着,要不干脆去找那些人商量,认他们做大哥,大家一起在山上做土匪。   陆虞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好。前面叫云灵山的山头可是老大一片山,他们村里的人都来了,那山也够住的。   “哟。”张槐突然出声,吓了陆虞一大跳。   陆虞从怀里掏出馒头和肘子,笑道,“今天日子好,啥也没遇着。”   “给你们带吃的回来了。”   张槐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把猪肘子拿在手上,到了山洞口,张槐喊乌日善,“少主,来吃肉了。”   乌日善接过肘子,先送给陈川吃,“陈叔,吃。”   “我不吃。”陈川说,“生病得静养,不能吃这麽油腻的。少主你吃。”   乌日善听了这话,大口咬着肘子。吃了两口后说,“好吃哎。”   张槐给陈川丢了两个馒头。   陆虞把打听到的事说给陈川和张槐听。张槐听了,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没想到,追杀他们的人速度这麽快,已经找到这了。   “山里不能再呆了。”张槐说。   陆虞问,“你们有什麽打算?准备去哪?”   “不知道。”张槐苦笑,“哪里能躲便去哪里。”   陆虞现下有了别的打算,就把他想去云灵山拉人入夥的事说了。   “你们是名门正派的人,不愿意落草。以后可以住在我们山寨,帮我们看家。算是借住,不算辱没你们名声,也不叫你们干打家劫舍的事。”陆虞想得很是长远。   张槐:……   他心里觉得陆虞真不是一般人。此人做事颇有韧性,属于大胆想,大胆干的人。想了啥就一定会去干。不然也做不出只读了五年书,就从中州跑了上千里去找秋水先生拜师的事。   现在也一样,昨天才开始想做土匪,今天已经开始盘算了。   张槐和陈川自知劝不动陆虞,只好随他去。   陈川道,“兄弟有心。若是真建了寨子,我一定看好寨子。”   陆虞高兴道,“我明天就去云灵山打探一番。”   隔天一早,陆虞拎着根棍子下了山,先是路过梁家顺便吃了顿饭。又顺着前面的路一路往山上去。   “兄弟,你这是要去哪?”田里割麦子的村人问,“这条道只通往前面的云灵山。”   “前面山上野兽多。你莫要去。”村人劝道。   陆虞扬扬手里的棍子,“不怕。只要没大虫,我就不怕。”   “没有大虫还有黑熊呢。”村里人说,“上回我们村里有人上山,差点就被黑熊扑了。”   陆虞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听说山上有个云灵观,我去求求事。”   “求什麽?”割麦的村人提着镰刀追问,“你口音是外地的吧?怎麽来云灵观求事情?”   “听老人说,咱们云灵观二百年前灵得很。”   “现在都没人敢上山。”   “就求点事。”陆虞不跟他多说,拎着棍子继续往前走。   山里都是蝉鸣和鸟叫声,也没别的动静。陆虞走在山道里,心里发怵,握紧了棍子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路行到半山腰没见有什麽猛兽,倒是有猴子从他头顶的树上跳过去。   “谁呀?”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陆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四处找了找,看到头顶大石头上站着他前天见过的野兽。野兽背上驮着个穿蓝色道袍的小童。   很快,又有个小孩探出身子,“有人啊。”   陆虞前天见过这两个孩子,和赶猪的一起去给梁家送礼的。   “上回和你们在一起的大人呢?”陆虞问。   坨坨回,“去山里了。”   “你找他们?”   “找他们什麽事?”   坨坨心想,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类呀。   “我找他们说些话。”陆虞问,“他们什麽时候回来?”   “不知道。”坨坨说。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人来找花旗和西觉做什麽?   坨坨立马想起风岚被人类欺骗的事,他防备地看着陆虞,“你上山有什麽事?”   陆虞想拉人入夥做土匪的事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说,只说,“我听说他们在山下打跑了土匪,十分厉害。想来与他们结识。”   “你们在石头上往下看危险。等我上去和你们说话。”   陆虞吭哧吭哧地爬到石头上,把棍子扔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以前山里只有梁佑他们会上来,云善没在山里见过其他人。他靠在铁蛋身上,好奇地看着陆虞。   “你是下面村里的人?”坨坨问他。   “我不是。”陆虞说,“我是中州人。”   “中州在哪?”坨坨好奇地问。   陆虞,“从这往西再走约莫一千里路。”   坨坨惊讶地瞪大眼睛,“那麽远?”   “你怎麽来这麽远的地方了?”   “我原是北上拜师来的。”陆虞说,“我喜欢读书。想拜娇儿山的秋水先生为师。”   “秋水先生是隐士,才高八斗,好些人都去拜师。我在娇儿山下住了一个月,每日都去山里拜访,秋水先生不曾见我。听说中州大旱,我便准备回家。”   “后来遇到几个朋友,阴差阳错就来了这边。”   云善打开水杯喝了口水。陆虞舔舔嘴唇,冲着云善笑道,“小孩,匀些水让我喝一口?”   坨坨找了片大树叶卷起来,让云善倒了些水在树叶里。他捧着树叶给陆虞,“给你喝。”   陆虞接过树叶,把上面的水都喝了,又说,“再来些。”   云善又倒了些水在树叶上,杯子里的水倒光了。他晃晃水杯,对坨坨说,“没有啦。”   “一会儿去小溪里装。”坨坨道。   云善用的是塑料杯子,透明的。陆虞从来没见过,喝完水后一直好奇地盯着云善的杯子看。   “你看什麽?”坨坨挡在云善身前。   “我看他的杯子。”陆虞大大方方地说,“他的杯子透亮。”   “我没见过。”   “什麽做的,咋还透亮?”   “不知道。”坨坨说,“这杯子就是这样。”   陆虞也没多打听,问坨坨,“这小孩是小道士?”   “嗯。”坨坨说,“他叫云善。”   陆虞哦了一声,“我听山下人说,山里的云灵观很灵。”   “对啊。”坨坨说,“以前很多人来烧香。”   陆虞心想,来都来了,便来求求神仙降些雨在中州吧。“道观在哪?我想去上香。”   妖怪们这几年见到的云灵观基本都是破落的,没有人类来烧香。突然碰到一个人类说要到云灵观烧香,坨坨十分高兴,“我领你去。”   陆虞跟在云善和坨坨身边,铁蛋和钢蛋缀在最后。   陆虞总是不自在地回头,生怕后面的野兽突然扑他。   “你看什麽?”坨坨也跟着转头看。   “我看这两个野兽。”陆虞说,“你能叫它们走前面吗?”   “它们走我后面,我害怕。”   人类都怕铁蛋和钢蛋。坨坨脚步不停地冲后面喊,“铁蛋、钢蛋,去前面走。”   铁蛋从陆虞身边经过,陆虞紧张得汗毛直立。瞧着铁蛋走到前面,他才松了口气。   云善扭头对陆虞说,“不咬人的。”   陆虞啊了一声。这麽大的野兽,就算不咬人,瞧着也吓人。   往上稍微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个大菜园里,里面种了好些菜。   “这是你们种的?”陆虞问。   “对啊。”坨坨回。他们离开这几年,小妖怪们把观里打理得很好,每年都种菜、种庄稼。云灵观的库房里都堆着粮食。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陆虞笑着说。   从陆虞上山开始,山里的小妖怪们早把有人类上山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山头。在云灵山里玩的坨坨变成人行,早早地带云善到半路等人。   看到道观,云善和钢蛋、铁蛋一起往云灵观跑。   陆虞刚进云灵观就瞧见云善蹲在一个水桶边。   看到坨坨进来,云善拿着杯子跑过去,“坨坨,打开。”   坨坨把杯盖拧下来,云善抱着杯子跑回去,拿了瓢从水桶里舀了些水倒在杯子里。   直接打上来的井水凉,妖怪们不让云善喝这麽凉的水。都是提前打好了水放在太阳下晒着。   坨坨在旁边,看着云善灌好水,帮他把杯盖拧到杯子上。   云善接过水杯,重新挂回自己的脖子上。   坨坨去偏殿取了三支香给陆虞,冲着大殿说,“你进去吧。”   陆虞接过香,迈过门槛走进大殿里。他自己点了香,跪在拜垫上。   看着殿里的神像,陆虞有些心虚。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来劝人当土匪的,不是好事。因此,不敢抬头看殿里的神像。   他捏着香,闭着眼睛,心里不住地念,“求神仙怜悯,降雨中州。”   坨坨站在大殿门边,云善坐在门槛上,看到陆虞在神像前跪了好久后才起身,把香插进香炉里。   上完了香,看到旁边的功德箱。陆虞想了想,从兜里把昨天从梁家要来的十文钱都投进了功德箱里。   陆虞走出大殿,看着这一方小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问道,“你们就住这。”   “对啊。”坨坨回。   兜明咬着黄瓜,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有人类在,他一点也不惊讶。   云善跑过去要黄瓜吃。   黄瓜被兜明啃得只剩下个屁股,他随手丢在地上。趴在地上的铁蛋起身,和钢蛋一起冲向黄瓜屁股。   钢蛋压着铁蛋的脑袋,不让它往前走。铁蛋撞开钢蛋,叼了黄瓜屁股跑到墙下阴凉地。   钢蛋恼了,追过去打铁蛋。两个闹着出了云灵观。   本来是云善要黄瓜吃的,结果剩了个黄瓜屁股还被铁蛋吃了。他看一眼闹到外面的铁蛋和钢蛋,呆呆地抬起头看兜明。   兜明在云善的脑袋上弹了一下,“走,去菜园子里摘黄瓜。”   “晚上让坨坨做拍黄瓜吃。”   兜明抓着云善的小肩膀就把他提了起来,扛着云善往菜园走。   云善努力抬高头喊,“扒蒜。”他知道拍黄瓜要扒蒜。   “蒜给你扒。”兜明说。   陆虞自觉地找了个板凳坐在廊下,坨坨问他,“你怎麽还不走?”   “我等你家大人回来。”陆虞说。   坨坨坐在一旁,问陆虞中州是什麽样。陆虞也是个爱聊的,和坨坨讲了好些中州的事。   坨坨听得津津有味。又听陆虞说他一路讨钱要买粮食救济乡亲父老。   “你讨到钱了吗?”坨坨问。   陆虞苦笑,“哪那麽容易。”   “我一介白身,空口白牙张嘴问别人要钱,谁会给我?只有那些心地特别善良的人愿意舍钱给我。”   “很多人都拿我当骗子。”   “那你是骗子吗?”坨坨问。   “我不是啊。”陆虞说,“我讨钱真就是为了买粮食回去救活乡亲父老。”   “不管哪里遭灾,最苦的都是百姓。”陆虞说,“虽然朝廷会发救济粮,中间还要经过很多手。即使粮食到百姓手里,也不是所有百姓都能活下去。”   “人多粮少,救灾的粮食根本不够。”   “你知道易子而食这个词吗?”陆虞看向坨坨。   坨坨听过这个词,也知道是什麽意思。这个词的意思简单易懂,交换孩子食用。四个字里包含着残酷、悲凉、无奈……   “这是个不好的词。”坨坨难过地说。   “如果人饿到一定程度,为了活下去,什麽事都做得出来。”陆虞说,“易子而食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易子而食、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陆虞叹了口气,“我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   “我不想这些事发生在我家人身上,也不想这些事发生在乡亲父老身上。”   “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挣钱。除了到处讨钱,我想不到其他法子。能讨一些便能换些粮食。粮食就能救命。”   “不然,光我一个人回去,只是给家里多添张嘴。地不出粮食,我回去也帮不上忙。”   坨坨说,“你做得很对,带粮食回去才能救人。”   陆虞苦笑,“可惜凑不来钱。”   云善搂着七八条黄瓜跟在兜明身后走进云灵观。把黄瓜丢到走廊下,云善跑进厨房里,很快就跑了出来。   坨坨看他拿了一坨蒜和一个小篮子。   “嘟嘟。”云善把蒜拿给兜明,“扒开。”   兜明把蒜从中间掰开,再递回给云善。   云善拿着蒜坐在凳子上,开始扒蒜。   兜明拎了个凳子坐在云善身边扒葱。   陆虞自来熟地捡起一根黄瓜,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黄瓜青涩的味道冲进嘴里,陆虞想着,他好些天没吃到黄瓜了。   出门在外,饭食都得花钱。陆虞舍不得花钱,平日里都是买大饼吃,都没舍得花钱买些瓜果。   家里今年种的黄瓜应该也熟了。不知道干旱后,家里还有没有水浇菜园子。 第6章 给他金子   坨坨跑进屋里,把乾坤袋里的金子都倒出来。除去云善爱玩的金珠子、金项链,还剩下一大把普通金珠。   坨坨点了数,一共有129颗普通金珠。根据前两天称重的经验,他估摸这些得有2两金子。就是不知道2两多金子能买多少粮食。   “兜明。”坨坨在屋里喊。   “干吗?”兜明停下扒葱,看向屋子门口。   “你进来,我跟你说话。”坨坨说。   兜明放下葱站起来,“什麽话不能出来说?”   兜明走到房间门口,坨坨冲他招手。   “你那还有金子吗?”坨坨小声问。   兜明把之前从商场里拿的金碗、金筷子和金勺子从乾坤袋里掏了出来。云善不愿意用这些,就愿意用他的不锈钢小碗。金碗就一直被兜明收在乾坤袋里。   “你要金子干什麽?”兜明问。   “陆虞和我说,中州大旱,缺少粮食。人类实在没饭吃的时候会互相换幼崽吃。太惨了呀。”坨坨说,“金子能买粮食。让他买了粮食带回中州去,能救人。”   “我们要金子也没什麽用。”   兜明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找不出其他金子,“我就这些了。”   “你问问小丛。他应该还帮云善收着一些。”   坨坨传音问小丛。小丛很快回了云灵观。   云善扒完了一坨蒜,又蹲下来扒地上的葱。   看到小丛从外面回来,云善扬起笑脸问,“回来呐。”   “嗯”。小丛和坨坨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回了屋里。   陆虞夸云善,“你这麽能干。不仅会扒蒜还会扒葱呢?”   说着就把屁股底下的板凳挪近,抓起一把葱一起帮着扒。   云善高高兴兴地看了陆虞一眼,听人夸他,他高兴。   坨坨从小丛那又凑了二十颗小金珠子,都装在金碗里端了出去。   “陆虞。”坨坨走到陆虞跟前,“这些给你拿去买粮食。”   陆虞抬头,就见坨坨拿着个小金碗,碗里伸出金勺子和金筷子,他吃惊地问,“这是金的?”   然后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给我的?”   “是金的。”坨坨放在他怀里,“给你的。”   “这些能换多少粮食?”   陆虞放下手里的葱,拿起金碗,摸着有些重量,“很多。”   他又抬头再次确认,“你都给我?”   “当然啦。”坨坨说,“都给你。”   “你家大人知道吗?”陆虞说,“你给我我不敢拿。”   坨坨道,“不用他们同意。”   “这事我能管。”   云善站起来走到陆虞身边看看,小声念叨一句,“金珠啊。”   “你们不是山里人吗?哪来这麽多金子?”陆虞把金碗放在一旁凳子上。   坨坨说,“就有啊。”他摸了根黄瓜吃,“你问那麽多干嘛?”这种事又没法解释了。   “你们不会是抢的吧?”陆虞看向坨坨。他有一瞬间想,会不会山里这夥人原本就是山贼?   “我们才不抢呢。”坨坨说,“抢东西是土匪才干的事。土匪要被抓起来坐牢,还会砍头。”   “你打听那麽多干什麽?”   陆虞道,“我就问问。”   坨坨喊兜明进屋揣面,晚上蒸馒头吃。   云善扒完葱,提着西觉给他新做的小扫把在院子里扫地。这边扫扫,那边扫扫。看到石砖缝里有小草冒出来,他蹲下来把草给薅了。   陆虞要等花旗他们回来,闲着没事干就问坨坨,“你们有没有什麽要干的活?我给你们干活。”   “没活干。”坨坨说。   陆虞四下扫了一圈,院子里实在干净,找不出有什麽活干。他看云善在扫院子,拿了靠在墙边的大扫把也开始扫院子。   云善拖着小扫把跟在一旁扫。原本他扫地就是玩。见陆虞也扫,他不玩了,跟在旁边一下接一下扫地。   竹扫帚落在石砖上滑动,发出“哗”“哗”的动静。   坨坨喊,“院子里又不脏,你扫它干吗?”   “我看云善扫了。”陆虞实诚道。   “他扫地是为了玩。”小丛抿着嘴巴笑。   陆虞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放完了扫帚,他又去看小金碗。手背在身后,蹲在地上,“真是金子?”   “真好看。”   “我以前只瞧过大户人家女子脑袋上插的金钗。远远一瞧就觉得金子好看。靠近了看,更好看。”   云善把小扫帚也靠在墙边,跑过来从金碗里抓了把金珠子。   “你别乱拿呀。”陆虞说,“金的值钱。掉了就可惜了。”   “不好看。”云善说。说完就往屋里跑。   花旗先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有人类在,他问,“干什麽的?”   陆虞终于见到大人了。他笑着迎上去,“我叫陆虞,中州人。”   花旗嗯了一声,走到井边水盆洗手。   云善拿着一串用红绳串着的金挂件跑到陆虞身边,“看。”   “好看的。”   云善喜欢玩的金挂件都被坨坨用红绳拴在一起,省得他玩得东一个西一个不好找。   陆虞低下头来看,那一串东西上有如意、福袋、铜钱、金龟、小猪……个个雕得都好看。他夸道,“是好看。”   云善抱着花旗的腿喊,“花花。”   “去哪呐?”   “在后面山上。”花旗说。   云善跟着花旗进厨房,陆虞也跟进去了。   兜明把洗好的葱拿进屋里,“晚上腌葱吃吧?”   花旗嗯了一声。   云善把金珠子和金件放到竈台上,问花旗,“做饭啊?”   “做饭。”花旗说,“你去外面抱些柴火来。”   云善听了,立马往外跑。   花旗问站在厨房里的陆虞,“你有什麽事吗?”   陆虞挠挠头,“坨坨刚刚给了我些金子。”   坨坨站在厨房门口接话,“陆虞他们家那有旱灾。他说想买粮食回家救人。”   “他没钱,我就拿金子给他,他不拿。非得问你。”   坨坨抱怨道,“我说我能当家,他不信。”   花旗看着陆虞说,“给你的就拿去吧。”   陆虞高兴地哎了一声,把云善放在竈台上的金珠子拨到手里。没动那串金件。   不过他也歇了劝人当土匪的心思。山里人看起来不缺钱。靠着山有菜吃也有肉吃。陆虞想,这些人应该不会愿意跟他一起做土匪的。日子这麽好,根本就不需要做土匪。   陆虞讨了几百户人家,大都被人冷脸相待,还会被打出门去。没想到,竟然在山里意外得了一笔钱财。这些人既没问他家在中州何处,也没多打听中州的事,只听说中州大旱,他想拿钱救人,就给了他一大笔钱。   陆虞心里非常感激妖怪们,哽咽道,“你们一定会好人有好报。”   花旗只笑了一下。   坨坨说,“天色要晚了,你赶紧下山吧。”   陆虞问坨坨要了块布,把金珠子、金碗、金筷子、金勺包起来揣进怀里。走出云灵观,对着云灵观拜了三拜。   他摸着怀里的包裹,心里止不住的高兴。这些金子约莫有个六七两重,能买很多粮食。   陆虞一路高兴地下山。到山脚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山下。今天只吃了一顿饭的陆虞肚子饿得咕咕叫。   路过东望村,陆虞再往前走二里地,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在脚下,照着陆虞上山的路。   因是黑夜,陆虞走山路时格外小心。   “陆虞。”前面传来喊声。   陆虞赶紧应一声,“哎。”是张槐在叫他。   张槐站在前面树后问,“怎麽去这麽长时间?”   “我还以为你回中州了。”   “马上就要回中州了。”陆虞高兴道,“我讨来钱了。”   张槐讶异,“去哪讨的?你今天不是去云灵山吗?”   “就是山里人给的。”陆虞说,“还给了不少。”   “明天我就要回中州了。”   两人走在山路上,陆虞把花旗他们好一顿夸。   “张槐你不知道,我都没想到他们能给我这麽多钱,还是金子!”   山里没人,陆虞也没压着声,兴奋道,“我今天可是遇到大善人了。”   “讨了这一路,我都灰心准备做土匪了。没想到,竟然有人给我钱。”   “人家听我说中州有难,二话没说,拿了金子给我。还是个小孩给的。”   “我不敢接,小孩的话哪能当真。在山上等了许久,等来了他家大人。人家什麽也没说,就让我拿钱走了。”   “云灵观真是个好地方,没想到我能在那讨到钱。村子里人都说云灵观灵,不知道我许的求雨愿望能不能灵验。”   “他们是山里人哪来的金子?”张槐问,“金子还让小孩拿?”他觉得这些事很蹊跷。家底得多丰厚才能让小孩碰金子。   “我问了金子的事,他们让我别问。”陆虞说。   张槐又问,“人家同意和你一起当土匪?”   陆虞理所当然地说,“人家有钱,干啥还要跟我一起当土匪。”   “我没好意思问。”   “他们有好好的日子,为什麽要落骂名?”   两人避开山路上设置的陷阱,回了山洞。   张槐是个很谨慎的人。到山上第一天就带着陆虞做了些陷阱。若是有人杀上山,陷阱能拖会儿人。   陈川听到动静醒了,撑着身子坐起来,笑着打趣陆虞,“找到同夥了?”   “没找到同夥,找到恩公了。”陆虞从怀中掏出金碗。   “什麽恩公?”陈川问。   陆虞把今天的事又给陈川讲了一遍。   陈川说,“听起来他们是不错的人。”   陈川心里觉得,能相信陆虞的说辞,给他钱的人,必定心底十分善良,人十分单纯。   陆虞升起火,问陈川和张槐,“你俩吃不吃饭?要是吃,我就多煮些。”   张槐说,“我不吃。”   陈川道,“给我煮一碗。”   陆虞倒了米下锅,坐回山洞里,拿出金碗给张槐和陈川看。   “这金碗做得多好看。”   “明日我去镇上先找金店,看能不能多换些银子。”   陆虞说完自己明天要干的事,又问张槐和陈川,“你们俩明天也下山吗?”   “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先和我回中州。我家里日子过得还成,有几亩田地。”   “我们直接走官道,混在人群里。那些江湖人还能拦着路查不成?官家能让他们?”   张槐嗤笑一声,“要是走官道,走不出十里地,我们就能被人给剁了。”   “官道驿馆里的小卒子都是眼线。就连官道旁卖茶水的都可能是眼线。”   陆虞嘟囔道,“你们江湖还真是复杂。”   乌日善在干草上睡得很熟,一点都没被山洞里的讲话声打扰。   一会儿后,外面锅里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   陆虞走出山洞,坐在锅边等着。寻思时间差不多了,他把火灭了,先盛了一碗粥给陈川,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饿得狠,不顾粥烫,稍微吹了吹,急吼吼地沿着碗边转着圈喝粥。   两碗粥下肚,陆虞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他放下碗,走回山洞里,躺在干草上,舒坦地叹了口气。   “我睡觉了。”陆虞说。   陈川嗯了一声,“知道了。”   话音落了没几息,陆虞的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   陈川唉了一声,“他睡得可真快。”   张槐说,“陆虞今天走了不少路。”   陆虞回来之前,陈川已经睡了一觉,现在有点睡不着。他在甘草上躺了一会儿还没睡着,倒是有了尿意。他自己撑着地,缓缓起身,往山洞外走去。 第7章 哪来的大蒜   张槐闭着眼睛正要入睡,听到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摸到一旁的剑。   陈川小声喊,“有人上山了。”   张槐跳了起来,“到哪了?”   “听着动静已经到半山腰了。”陈川说,“有人中了陷阱,叫出声,让我听见了。”   陈川推推陆虞,陆虞没醒,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陈川手下用力,一巴掌扇在陆虞肩膀上。   陆虞疼得坐起来,“我胳膊撞什麽东西了?”   张槐压低声音道,“有人追上山了。”   “你们先走,我去把人引开。”   “去云灵山吧。”   他们现在只有去云灵山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陆虞爬起来,摸着黑打开书箱,把金碗揣进怀里。   张槐背了装着稻草的假人出了山洞。   这是早就做好的准备。把乌日善的衣服里装了稻草做假人。只要距离隔得远,很难被发现是稻草人。这主意是陆虞想出来的。   陈川已经把乌日善晃醒了。   “走。”陈川牵着乌日善的手说。   陆虞快速道,“陈兄,我背你。”   陈川还在养伤,昨天才刚能自己走路。   陈川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麽样,没有犹豫,上了陆虞的背。他不放心单独把乌日善交给陆虞。   乌日善还懵着。陆虞扯下腰带,一头扣在乌日善胳膊上,一头扣在自己手腕上。“小善,现在逃命,你自己得走快些。”   陆虞背起陈川,牵着乌日善跑出山洞。早在他们上山第一天,张槐就规划好了逃命路线。   陆虞顺着小道往西跑。他知道张槐必定会引人往东走。   乌日善才4岁多,一路跑着跟在陆虞身边。陈川担心他,一直看着他。   陆虞一口气背着陈川跑到山下。乌日善跑得不快,踉跄着摔了个跟头。他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跟着跑。   “少主,还能跑吗?”陈川问。   “能跑。”乌日善坚定地说。   现在不是心疼人的时候,陆虞带着他们尽量找树木或者灌丛走。   “等等。”陈川小声道,“前面有人。”   陆虞四处一瞧,除了前面的麦地,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果断地钻进麦地里,趴在地上小声问,“前面有多少人?”   陈川道,“二三十个。”   这儿往云灵山只有田地,没林子了。   “幸亏有麦子能挡着。”陆虞说,“先爬着走。”   陈川的伤在腰上,好在胳膊能使劲。他从陆虞身上爬下来,和陆虞把乌日善夹在中间,一起往前面爬。   爬到一处田埂上,陈川小心地探出头,见四周没人,他道,“没人了。”   陆虞又将陈川背上,带着乌日善拼命地向前跑。   好在两座山之间只隔了五里路,追他们的人都往另一座山去了,没人往云灵山这边。   陆虞背着陈川上了山。有树林遮着,两人放心许多。   陆虞大口喘着气,速度越来越慢。显然是走不动了。   陈川道,“已经到了这边山上。陆兄将我放下吧。”   陆虞靠着石头,将陈川放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抹掉头上的汗。   乌日善也坐在一旁大口喘气,显然也是累得不行。   “你找个地方藏着。”陆虞说,“我带着小善先去山上叫人。”   陈川道,“你先去叫人。我带少主走。他也走不动了。”   陈川并不放心把乌日善单独交给陆虞。   “行。”陆虞站起来,“你们注意些。”   陆虞解开乌日善胳膊上的腰带,折了根树枝,赶紧往山上走。   陈川捂着腰,拉着乌日善跟在后面。   半夜里,妖怪们都已经睡熟,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拍门声,“救命啊——救命啊——”   铁蛋扒开了门,先冲了出去。   花旗睁开眼,西觉已经变成人形往门口走。   坨坨坐起来说,“我是不是做梦?怎麽听到外面有人拍门。”   小丛说,“不是做梦。真有人拍门。”   妖怪们都变成人形,花旗点亮了油灯。   坨坨,“谁会来敲我们的门?”   “人类会半夜上山吗?”   按理说,不会啊。   花旗说,“是下午来的人。”   云善还在睡着,一点都没被打扰。   妖怪们都去了院子里,听着陆虞断断续续地说,“我们被追杀了。”   坨坨,“哈?”   “好好的怎麽被追杀了?”   “陈川在山下,张槐在山上。”陆虞道,“快去救人。”   他一拍脑袋,立马说,“不对,张槐在另一座山上。”   “说的什麽?”坨坨说,“你慢慢讲呀。”   陆虞喘了两口气,定了下心说,“我们住在隔壁山头,现在有人追杀我们。张槐引人离开了,我和陈川、带着乌日善跑到云灵山。”   “陈川身上有伤,落在后面走。我先跑上来叫人。”   “我们先去找陈川。”小丛说。   “对。”陆虞说,“先去找陈川。”   西觉和兜明带着铁蛋、钢蛋下去找人。陆虞进了院子,奔着水井边,一连灌了两瓢水。他把瓢撂进水桶里,说,“我也去找人。”   “他们马上就回来。”小丛说,“你不用去找。”   “多一个人找就找得快些。”陆虞问坨坨,“你们山上夜里没野兽吧?”   坨坨肯定地说,“没有。”   陆虞奔出门去。   坨坨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外面被月光照亮的小道,对小丛说,“古代治安有点乱,怎麽还有追杀人的?”   “这四天,我们都遇到两回了。”   “现代有摄像头,有电话。”小丛说,“古代没有这些,都是靠人力。”   他们俩站在门口等,很快就见西觉驮着一个人,还带了一个小孩回来。   坨坨问兜明,“是不是陈川?”   “是。”兜明说。   坨坨跑去隔壁屋,把炕简单擦了一下,西觉把陈川放到炕上。   西觉摸了下腰间,摸到一手血。陈川腰上的伤撕裂,人已经昏过去了,流了不少血,染到他的衣服上。   乌日善站在炕边,急得直哭,“叔叔,求求你,救救陈叔。求求你。”   “你别哭呀。”坨坨说,“我们救他。”   “我出去找药。”   陆虞他们上山的动静不小,又喊了门,山里不少动物都被惊醒。   坨坨在山里拔药的时候,小兔子就来问了,“坨坨大人,人类怎麽来山上了?”   “说是被追杀的。”坨坨说,“是下午上山的那个人类,还带着一个人类小孩和受伤的人。”   “你们帮我拔些止血的草药。”   山里的动物都会自己找草药吃,都知道什麽样的草药止血。   “坨坨。”一声发着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陆虞心惊胆战地看过去,“你和谁说话?”   他下山找人迷了路,准备返回时瞧着前面有个小孩的人影跑过来。他刚要出声时,就听小孩说了些话。声音听着是坨坨的声音。   可是,这儿除了坨坨,哪还有人啊?大晚上遇到这些,怪瘆人的。   小兔子们听到人声,都往草丛里跳,全跑走了。   坨坨喊,“陆虞,你怎麽在这?”   “我找人,迷路了。”陆虞问,“这山里还有其他人?”   “没有。”坨坨说,“我自己说话呢。”   陆虞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不干净的东西。”   “找到陈川了,还有个小孩。”坨坨说,“陈川身上流血,我来找止血的草药。”   “你把这些草药拿上。”   陆虞捡起地上的草药问,“坨坨,张槐还在那边山上,你们能不能去救他?”   坨坨问,“你们为什麽会被追杀?”   陆虞说,“是陈川、张槐和乌日善被追杀。我没被追杀。”   “他们是江湖里的人。乌日善家里被灭了门,就剩他一个四岁小孩。听陈川说,江湖里有追杀令,要将他们三个全都杀了。”   “我是路上遇到他们的,被一群人拿着刀追。我瞧乌日善可怜,一个四岁的小孩能有什麽错?便帮了他们一把。”   “陈川受伤,张槐带不动两个人。我就帮着他们进山,一起躲在旁边山里。”   坨坨带着陆虞回云灵观,把陆虞的话说给花旗、西觉听。   陆虞和乌日善在一旁求着花旗他们救张槐。   乌日善瞧着和云善一般大,个头也差不多,一脸无措地站在屋里,灰头土脸的有些可怜。   花旗看他就想到云善,心里就软了,“兜明和小丛去一趟旁边山里救人吧。”   陆虞连连道谢。   西觉把草药捣碎,敷在陈川伤口上,坨坨找了布来给陈川包上。   陆虞坐在炕上脱了鞋,一股子臭脚丫味熏得坨坨跑出屋子。花旗他们也都嫌弃地出了屋子。   坨坨站在门口用手在鼻子前扇风,“你脚也太臭了吧?几天没洗了?”   “就今晚太累了没洗。”陆虞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去洗。”   他趿拉着鞋出来,坨坨抠了一点香皂头给他,“你用这个洗。”   陆虞打了水,拎到一旁墙边,都没好意思在水井边洗。他打了香皂,惊喜地和坨坨说,“你给我的是什麽,香得很。”   “香皂。”坨坨站在走廊下回。   陆虞洗了脚,趿拉着鞋子走回屋。   乌日善人站在炕边,脑袋抵着炕已经睡着了。陆虞把他抱上炕,让他睡在炕另一边。   他坐在炕边,抬起脚看了看,脚下磨出了几个泡。   “我说咋这麽疼。”陆虞问坨坨,“有针吗?”   “干吗?”坨坨问他。   “挑泡呀。”陆虞说。   坨坨回屋找了根针给他。陆虞把脚上的水泡都挑了。他白天就走了不少路,晚上又背着陈川下山跑路,今天走的路实在太多了。   花旗和西觉回屋睡觉,铁蛋和钢蛋也跟着回屋了。坨坨站在屋里和陆虞说话。   兜明、小丛带着小麻雀和一帮小鸟到了隔壁山里。   有小鸟们帮着找人,兜明和小丛很快知道了张槐的位置。   “张槐。”兜明大着嗓门喊。   躲在草丛里的张槐捂着伤口,一动不动。   倒是山里有其他人听见动静,大声问,“张槐是不是在那边?”   小丛说,“你说不是。”   兜明立刻大着嗓门喊,“没在这边,你们去别的地方找。”   那人应了声,带人去了别的地方。   张槐心下疑惑,这人似乎是在帮他?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槐握紧剑,咬着牙。   “张槐?”小丛小声说,“陆虞让我们来找你。”   兜明顺着血腥味找到张槐。   张槐从草里站出来,“你们是云灵山上的人?”   “是。”小丛说。   张槐,“他们都到云灵山了?”   “嗯。”小丛应下。   听到陆虞他们到了云灵山,张槐松了口气,跟在小丛、兜明后面往云灵山去。   一路上,兜明和小丛带着他左拐右绕,还有许多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张槐嘀咕道,“夜里鸟也叫得这麽欢?现在才后半夜。”   “我们为什麽不走直线?”   “这样不会遇见人。”小丛回。小麻雀一直在给他们指路。   今天晚上的月亮亮,小鸟们飞在空中能大概能看到人。   他们这麽一路下了山,没撞见任何人。张槐心里称奇,不愧是高手。看他们走路快得很,轻功应该十分了得。   陆虞在屋里听到声音,快步走出来。看到张槐,他彻底放心了。“我就怕你出事。”   “还好,咱们都命大。”   张槐坐在炕上,脱掉衣衫。   陆虞看见那衣服上全染了血,后背好几条刀口,胸前也被砍了一刀。   坨坨吓了一跳,“被砍成这样都没死?”难道真的有内力?   张槐说,“没伤到要害。这点伤,我暂时还死不了。”   “有药吗?”   陆虞拿过西觉之前放在桌上捣药的杵子,抓了草药捣碎。   药敷在身上,张槐很快叫唤起来,“这什麽药?烧肉疼。”   “止血的药。”坨坨拿起一株药看了看,“没错啊。”   “小丛,没错吧?”   小丛看了眼后点头,“就是止血的药。不应该烧肉。”   兜明拿起一株药闻了闻,“没问题。”   “不行,不行。”张槐说,“烧得实在疼。陆虞,你把药弄下去。”   药弄下去,张槐身上还是烧得疼。   陆虞用毛巾给他擦了一遍,张槐说要好受一些。   “一样的药,陈川用着就没事。”坨坨说。   陆虞看看陈川,陈川还在昏迷。陆虞解开他身上包药的布,用手柄药拨开,“他身上也红了。”   “啊?”坨坨跑过来看。把陈川身上的药都拨开。陈川腰上,沿着伤口红了一片。   “这药没问题啊。”坨坨纳闷地想。   “伤口一般不会肿成这样。”陆虞说。   坨坨怎麽看,药都没问题,“你们是不是中毒了?”   “陈川没中毒。”陆虞说,“张槐不好说。”   小丛拿了陈川身上拨下的药闻了闻,里面有股子辛辣的味道。他拿了些药给兜明,“你闻闻。”   兜明鼻子动了动,“大蒜味?”   坨坨,“什麽大蒜?哪来的大蒜?”   “这是……蒜臼子。”小丛看向桌上用来捣蒜的工具。   陆虞、张槐、坨坨、兜明都看过去。桌上放的石头蒜臼子就是他们平时用来捣蒜的。兜明下午还用它捣蒜做拍黄瓜了。   “你是不是用完没洗?”坨坨看向兜明。   “我洗了。”兜明回,“水冲了两遍。”   坨坨怀疑地看着他,兜明干活总毛毛躁躁的,一定没好好洗。   “你什麽眼神。”兜明说,“你是不是想挨打。”   坨坨,“哼!”   “你打我我就告诉花旗你用蒜臼子不好好洗。”   “我洗了。”兜明辩解道,“拿来的时候里面肯定没有蒜。你问西觉去,是西觉拿的。”   两只小妖怪拌起了嘴。   “可能用久了入味了。”陆虞哈哈笑道,“我再去洗洗。”   “我去洗吧。”小丛抱着蒜臼子出去。   陆虞拿布把陈川腰上的药擦掉。   小丛用刷子把蒜臼子好好刷了刷,拿布擦了好些遍,才把蒜臼子抱回来。   陆虞重新捣了药,先抹在张槐身上。张槐没喊疼,他们给张槐抹完药,再重新给陈川抹了药。   做完这些,瞧着天都开始发亮了。   陆虞倒头就睡,妖怪们也都回屋睡觉去了。   天大亮的时候,云善醒了。   他坐起来,看到坨坨睡在旁边。爬过去,搂着坨坨,亲亲热热地贴在坨坨脸上喊人,“坨坨。”“坨坨。”   “干嘛?”坨坨闭着眼睛问,“你要尿尿?”   “不啊。”云善说。   西觉还没给云善做好下炕的梯子。每天早上他们醒了,就把睡觉屋子的门敞开,云善要是醒了会自己喊人。   坨坨说,“叫西觉带你玩。我再睡会儿。”   云善爬起来,站在炕上喊西觉。   西觉正在院子里给他做梯子,听到云善喊人,进屋给云善穿衣服,把他抱下炕。   云善在院子里没看到钢蛋和铁蛋,又跑出云灵观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他跑回来问西觉,“钢蛋、铁蛋呢?”   “早上出去了。”西觉说。   “云善,走拳了。”兜明无精打采地喊,他也是天亮才睡。   “等等。”云善自己去墙根撒了泡尿。   走完拳,兜明精神了一会儿。等着吃完早饭后他和小丛一起去山里睡觉。   云善自己拿着毛笔在桌前练画符。坨坨还在呼呼大睡。   云善画完了符想找坨坨玩。见坨坨光着脚丫躺在炕上还在睡觉。他跑去桌边,拿着毛笔沾了些墨,再跑回来,在坨坨脚底画圆圈。   坨坨觉得痒痒,缩了缩脚。云善哈哈笑着把坨坨的五个脚指头挨个点成黑的。   铁蛋从外面跑进来,云善拿着毛笔,顺便给铁蛋圈了个两个大黑眼圈。   做完这些,云善把笔放桌上,抱了小皮球,领着铁蛋到院子里玩。   钢蛋也回来了,站在走廊下眯着眼睛打盹。   云善拍拍钢蛋,“玩球啊。”   钢蛋睁大眼睛,跳到院子里。   云善刚把小皮球放在地上,听到“嘎吱”一声响。他抬头看,见一个小孩手扶着门,站在那看他。   云善新奇地跑过去,看着小孩问,“谁呀?”   乌日善看了眼坐在走廊下做手工的西觉,又转头看云善,“我叫乌日善。”   “你是谁?”   云善咧着小嘴笑,“云善呀。” 第8章 和我一起踢球   云善主动说,“玩球啊?”   “什麽球?”乌日善问。   云善跑回院子里,抱起皮球,“来呀。”   乌日善走过去。云善把球放在地上,往乌日善的方向踢。铁蛋抢在前面,一爪子把球拍了回去。   乌日善吓得往后退。   云善跑过来,摸着铁蛋说,“不咬人。”别人都怕铁蛋、钢蛋,云善看得多了,已经能看懂别人眼里的惧怕。   云善又把皮球踢给乌日善。   乌日善试着把皮球踢回去。   云善跑去追球,再把绿色小皮球踢给乌日善。   两人玩了一会儿,云善又叫铁蛋、钢蛋一起。   和铁蛋、钢蛋玩了一会儿后,乌日善就不怕铁蛋和钢蛋了。这两只野兽个头大,但是很听云善的话,也不会伤人。   玩了一会儿后,乌日善的肚子叫了起来。云善把头贴着乌日善的肚子上,听着里面咕咕地叫,他指着乌日善的肚子问,“什麽呐?”   乌日善抿起嘴小声说,“我饿了。”   “你们不吃早饭吗?”   “吃过了呀。”云善说。   乌日善不说话了,肚子还在咕咕叫。   云善问他,“你饿啊?”   乌日善点头。   云善跑进厨房,拉开柜门。里面还有早上剩下的馒头。他抓了一个馒头出来拿给乌日善,“吃呀。”   西觉停下手里的活,洗了手,把乌日善带进厨房。往锅里下了些米,捞了一些小咸菜。把早上留给他们的鸟蛋拿出来给乌日善。   乌日善自己爬到凳子上,拿了筷子,大口大口地吃。   云善看了,蹭过来,也爬上凳子。他跪在凳子上,拿了个馒头陪着啃。   西觉烧好粥的时候,乌日善已经吃完了早饭。   西觉把粥盛出来,放到乌日善面前。乌日善乖乖地坐在桌边,等着粥凉。   云善本来就不饿,馒头只啃了一点就放在桌上。西觉知道他不吃,没给他盛粥。云善还问呢,“我呢?”   “你吃吗?”西觉问他。   云善点头。   西觉见他点头,就也给他盛了一小碗粥。   “云善。”坨坨喊着跑进厨房。   “诶。”云善应道。   “你怎麽把我脚画黑了?”坨坨翘起脚给云善看。他的五个脚指头前面都是黑的。   云善哈哈大笑,乌日善眯起眼睛也跟着笑。   “你别画我身上,不好洗。”坨坨嘟囔道。他一转头看到铁蛋脸上挂着大黑圈走进厨房,心里庆幸着还好西觉的梯子没做好。   要是梯子做好了,估计今天他就不是脚上被画画,而是脸上被画。按照云善画画的风格来看,他少不了眼睛上也得挂大黑圈。   坨坨在院子里洗脚,云善蹲在旁边看。看到坨坨有地方没洗到,他指着喊,“这,这。”   乌日善一直坐在厨房里,等粥凉了,把一碗粥都喝完。   坨坨洗干净脚,来厨房吃饭。   云善只喝了一口粥,根本喝不下去。剩下的被坨坨喝了。   “云善,咱们云灵观来了几个人。”坨坨说,“还有三个在隔壁屋睡觉。”   “有一个是昨天下午来过的,叫陆虞。”   这个人云善还记得。   正说着,听到外面陆虞的说话声,“西觉,起了啊。”   “陆叔。”乌日善跑出厨房,到陆虞身边站着。   “你醒了啊。我就说怎麽没在炕上看见你。”陆虞走进厨房,看到坨坨在吃饭,笑道,“吃饭呢?”   “有我的饭吗?”   “你看锅里还有吗。”坨坨说。   陆虞揭开锅,看到里面还有不少粥。他找了碗,盛了满满一碗。坐在桌边,先喝了一口粥,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眼睛立马亮起来,“这馒头好吃。”   “你们手艺真好。”   花旗从外面找了些草药回来。都是山里动物们受伤时会采的药。   花旗给了云善两个野果子,也给了乌日善两个野果子。   云善举着野果子说,“花花吃。”   “我吃过了,云善吃吧。”花旗把药放在一旁。   云善自己吃了一个果子,把另一个果子给了坨坨。乌日善两个果子都没吃,一直攥在手里。   陆虞问花旗,“要不要挖些陷阱?”   “挖陷阱干什麽?”坨坨问。   “别人追杀来,还能挡些时间。”陆虞说。   “不用。”花旗道,“不用担心。”   坨坨说,“我们不怕他们。”   坨坨吃完了饭,跟着陆虞回屋,见炕上的两人还没动静,“他们俩还没醒呢。”   “没醒。”陆虞把药捣碎了,给陈川、张槐重新换了药。   乌日善把两个果子放在炕上。   外面有咩咩咩的羊叫声。   云善跑出门看,院子里站着一头大羊、一头小羊。西觉拍了铁蛋一下,“别扑羊。”   云善记不得羊是什麽样,指着羊问西觉,“什麽呐?”   “羊。”西觉说,“春意来看你了。”   春意走过来,脑袋蹭了蹭云善。云善摸摸她的脑袋,“羊啊?”   不过云善显然对春意带来的小羊羔更感兴趣。他想捉小羊。   小羊很灵活,蹦跶到了一旁,欢快地,“咩咩咩~”   云善张开手,追在小羊屁股后面,在院子里乱跑。   铁蛋被西觉按在地上,西觉不让它扑小羊。   陆虞听到动静,笑呵呵地出来问,“今天吃羊吗?”   “咩~咩~咩~”春意愤怒地冲着陆虞叫喊,小羊跑到春意身边。   “这羊听得懂人话似的。”陆虞说,“说吃它,它还叫呢。”   坨坨,“你别说。这是山里的羊,不能吃。”   “山里的羊为什麽不能吃?”陆虞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坨坨说,“就是不能吃。云灵山里有规矩的。”   陆虞赶紧点头,“我知道了。”   小羊躲在春意身边,云善也跑了过来。春意拱着小羊推到云善身边,云善搂着小羊,高高兴兴地摸它,“不跑。”   小羊是春意特意带来和云善一起玩的,是羊群里最调皮的一只小羊。   小羊脑袋往上用力一顶,云善下巴受到冲击,下牙和上牙磕到一起。他愣了一下,松开小羊,嘴巴一瘪,蹲在那哭出声。   西觉又叮嘱铁蛋,“别扑小羊。”这才把它放开。   西觉抱走云善,云善趴在他怀里还哭。   “哪里磕着了?”西觉问云善。   云善张着嘴巴给西觉看。西觉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有什麽问题。摸云善的下巴,云善哭声也没更大。   只是他一直张着嘴哭,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掉。云善吸溜了下口水,小手在脸上胡乱擦一把,继续张着嘴哭。   大概哭了两分钟,云善自己慢慢停下来。小手擦掉眼泪,从西觉腿上蹭下去,还跑去找小羊玩。   春意安静地趴在走廊下阴凉处看着云善。   钢蛋和铁蛋都跟着小羊,小羊去哪,它俩就去哪。和云善一起,三个把小羊围起来。小羊怎麽也跑不出去。急得“咩,咩,咩”地叫声就像小孩哭似的。   春意看着也没管。   花旗觉得小羊叫得吵,对云善说,“云善,小羊吃草。你去拔些草来喂小羊。”   “草?”云善转身看向花旗。   “羊都吃草。”花旗说,“你去外面薅点草喂小羊。”   云善听了这话,带着铁蛋和钢蛋跑了出去。小羊趁机跑到春意身边,春意安抚地碰了碰它的脑袋。   陆虞见乌日善只站在门口,笑着说,“小善,和云善去玩呀。”   乌日善摇摇头,回到屋子里,拖了条凳子,在炕边坐好。   陆虞跟进来说,“你不用担心他俩。该醒的时候就醒了。”   “你看着也没用。”   乌日善看了看炕上的陈川和张槐说,“我去练剑。”   乌日善在山上练剑都用树枝。云灵观里没树枝,他自己跑出云灵观去找。   云善正在拔草,看到乌日善往前跑,他抓着草问,“去哪呐?”   “我找树枝。”乌日善头也不回地说。   云善追过来,拉着乌日善的手说,“带你。”   “带我什麽?”乌日善问。   “树枝。”云善说。   “你几岁了?”乌日善问他。   “三岁。”这个云善知道。   乌日善,“三岁你怎麽说不清话?”   “我小。”云善说。他说话一直慢,有时候能蹦出一整句话,有时候就得人猜。坨坨总说是因为云善小,这就让他记住了。   “好吧。”乌日善觉得云善确实小,他都快五岁了,云善才3岁。   云善打算把乌日善带去小树林捡树枝。乌日善路上瞧见一根树枝,捡起来挥了挥,觉得还不错。他拿了树枝,拉着云善回去。   回到云灵观门口,云善继续拔草。见乌日善要进云灵观,云善喊,“来呀。”   “干吗?”乌日善问。   “薅草。”云善说。   “我要去练剑。”乌日善说,“你自己喂小羊。”   听乌日善这麽说,云善不说话继续薅草。他今天练过剑了,不用再练剑。   乌日善回到云灵观里,在院子里挥着小树枝练剑。   陆虞站在走廊下问花旗,“有啥活我能干?”   花旗干脆道,“没有。”   陆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这白吃白喝的多不好意思。”他也没钱给人家,钱还是花旗他们给他的,还又指望人家救命。   坨坨拎着篮子问,“陆虞,你要和我一起去菜地薅菜吗?”   陆虞赶紧说,“好啊。”他走过去,拿走坨坨手里的篮子自己拎上。   云善从外面抱了些草进来,见坨坨拎着篮子往外走,他问,“薅菜啊?”   “嗯。”坨坨问他,“你去不去?”   云善摇头,“小羊吃草。”他说他要给羊喂草。   坨坨和陆虞两人出了云灵观。   云善抱着草来找小羊。小羊原本卧在春意旁边,见云善过来,立马站起来跳开。   云善拽着一根草喊,“小羊~小羊~”   小羊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云善。花旗踢了下小羊屁股,“吃草去。”   春意也咩咩叫了两声。   小羊走过去,低下头咬起地上的草,在嘴里慢慢嚼着。   云善高高兴兴地说,“吃啦。”他拿着根草蹲在一旁,把草往小羊嘴里戳。戳得小羊仰着脸往后躲。   乌日善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吃草的小羊。小羊吃草真可爱。   小羊吃了几口草,屁股后面落了些东西。   云善瞧见了,转到小羊后面,看到小羊打开的□□子里一直往下掉东西。他好奇地伸手,还没碰到地上的羊屎蛋,被花旗拽着衣领提了起来。   云善转着脑袋看向花旗,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花旗把他提溜到一边放下,“你知道那是什麽?”   云善摇摇头。   “那是小羊拉的屎。”花旗道。   乌日善噗嗤一声笑出声。云善刚刚要捡羊屎呢。   云善皱着小眉毛看小羊边吃边往外拉黑色的小屎蛋。   “脏啊。”   花旗好笑道,“你刚刚还要捡呢。”   云善立马把双手背在身后,“不捡。”   等小羊吃完地上的草,云善走过去,追着小羊在云灵观里跑,还指挥铁蛋和钢蛋堵小羊。三个一起合力把小羊赶出了云灵观。   云善带着钢蛋和铁蛋堵在云灵观门口,不让小羊进去。   小羊站在云灵观门口冲着里面的春意咩咩叫。   春意站起来,走到门口蹭蹭云善,带着小羊离开了。   云善看着小羊走了,去墙边拖了自己的竹扫把过来。   花旗坐在走廊下问云善,“你嫌弃小羊?”   “嗯。”云善诚实地回。他拉屎,妖怪们都领他到院子外面去。云善心里知道在院子里拉屎不好。   他拖着扫把把羊屎蛋往旁边拨。   花旗看他不会扫,拿过他的小扫把教他,一起把羊屎蛋扫出了云灵观。   花旗猜着兜明找地方睡觉去了,他带着云善去山里捕猎。   看到一片小野花,云善要从花旗身上下来。花旗感受到了这儿有黑熊的味道,他喊一声,“黑熊。”   一个大块头从不远处地上坐了起来,黑熊精四处看了看。看到花旗和云善,他立马跑过去,“花旗大人。”   “你看会儿云善。”花旗说,“我去抓猎物。”   大黑熊保证道,“我一定看好小掌门。”   云善在采花,大黑熊坐在旁边看着他。   铁蛋站在花丛里盯着花上的蜜蜂瞧,钢蛋蹲在一旁的草丛边吃草。   花丛里来了一只白色蝴蝶,上下翩飞着落在一朵玫红色的花上。   云善要摘的大红花里有蜜蜂,他瞧见了,晃了晃花。见蜜蜂不飞走,他伸着小手去抓蜜蜂。   “嗷——”   黑熊精立刻站起来,跑到云善跟前问,“云善掌门,你怎麽了?”   云善举着小手,说不出来什麽,瘪着嘴巴大哭。手里的花也不要了,都丢在地上。   “怎麽了?怎麽了?”黑熊精急着问。   云善把小手举着给黑熊精看,黑熊精不明白他为什麽哭,一个劲问怎麽了,云善掌门你怎麽了?   钢蛋和铁蛋都围了过来。   黑熊精被云善哭得麻爪,他抱起云善,“我带你找重山大人。”   黑熊精抱着云善一路跑到云灵山山顶。小妖怪们正聚在山顶玩闹。   云善已经不哭了,挂着眼泪坐在黑熊精怀里,一直看他自己的手。   “怎麽了?”小鹿走过来问。   “我不知道。”黑熊精说,“小掌门采着花就哭了。”   “问他他也不说。”   重山拄着雕花木杖过来,问云善,“云善掌门,你哭什麽?”   云善举着已经肿起来的手指头给重山看,“疼。”   “咋肿成这样?”大黑熊才看见,“云善掌门,你手怎麽肿了?”   重山捏着云善的小手看了看,“是不是被蜜蜂蛰了?”   云善点点头。   “毒针没在里面。”重山说。   小兔子跳走了,很快叼着一块芦荟跳了回来。   猴子精把芦荟扒开,用里面透明的芦荟肉蹭了蹭云善手指头肿起来的地方。   “小掌门,看到蜜蜂要躲开。”小松鼠说,“它们会蜇人。”   黑熊精说,“对,看到这些东西得躲开。”   云善瘪着嘴巴点点头。   重山摘了个桃子哄云善。云善抱着大桃子,右手大拇指稍微往外翘着。他肿的就是右手大拇指。   小兔子问云善,“小掌门,云灵观里的是什麽人?”   “陆虞,乌日善。”云善说。   问别的,云善也说不清楚。小妖怪们就没问了。   他啃完了桃,又和小妖怪们玩了一会儿。坨坨就来找他了。 第9章 江湖恩怨   坨坨没注意到云善手指头肿了,还是小妖怪们说了,坨坨才知道云善被蜜蜂蛰了。   “哎呀。”坨坨说,“云善你看到有蜜蜂的花就别采。”   “不然蜜蜂就会蜇人。”   云善乖乖地嗯了一声。   坨坨牵着他的左手领着他下了山顶,“回去吃饭了。”   云灵观里,陈川和张槐都醒了。两人赤着上身坐在走廊下。乌日善坐在他俩旁边。   兜明和小丛也回来了。   陆虞坐在西觉旁边,一边扒蒜,一边看着西觉剥兔皮。   他说,“以前我家在家里就没吃过兔子。还是这些天住在山里,张槐抓了兔子,我才尝过味。”   陆虞说,“不过前几天吃的烤兔子都没放盐,不怎麽好吃。”   “咱们今天中午怎麽吃兔子?”   “红烧。”小丛回他。   “红烧好,有滋味。”陆虞高兴道。   坨坨牵着云善回来,陆虞和云善打招呼,“云善去哪里玩了?”   “自己一个人在山里玩不害怕?”   花旗出门时带着云善,回来时只带了几只兔子,没带云善,这可把陆虞吓了一跳。就算云善身边有铁蛋、钢蛋跟着,也不能把那麽小的孩子丢在山里。陆虞担心山里有狼,会把云善叼走。   云善摇摇头,走到西觉身边,趴在西觉背上,“西西。”   西觉放慢了手里的活,“嗯。”   “肿了。”云善把手指头伸到西觉面前给他看。   西觉瞧着他拇指上面肿了一大块,心疼地问,“怎麽肿的?”   “蜜蜂。”云善说。   坨坨补充道,“他应该是采了有蜜蜂的花,被蜜蜂蛰的。”   兜明走过来说,“我看看。”   云善把肿了的手指头举起来给兜明看。兜明捏着他的小手说,“这是马蜂蛰的吧?肿这麽大。”   云善手小,肿起的包看着比他拇指第一指节还大。   小丛说,“抹些肥皂水。”   小丛带云善去抹肥皂水,花旗也过来看。他抓着云善的小手反复看了好久,“山里还有这麽毒的蜜蜂?”   “蛰得也太狠了。”   云善不认识陈川和张槐,站在花旗旁边问,“谁呀?”   “陈川和张槐。”兜明给他介绍。   云善哦了一声,走到乌日善身边拍拍他,“玩啊?”   “玩什麽?”乌日善问。   云善拉着乌日善去屋里。他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倒翁给乌日善。   乌日善看着怀里胖胖的财神爷。“给我这个干什麽?”财神爷穿着一身红衣服,手里举着个金元宝。   云善拿过不倒翁,把不倒瓮放在地上,他使劲推了一把。财神爷不倒瓮晃了晃,立在地上。   云善又推了一把,不倒翁来回晃着,慢慢停下来。   “什麽?”乌日善没看懂。   “不倒啊。”云善说。   乌日善试着推了几下,还真的不倒。   云善忙着从柜子里把自己的玩具一样样拿出来摆在炕边。   云善的那些玩具乌日善大都没见过。他好奇地跟着云善,看云善怎麽玩。两人沿着炕,一个一个地玩过去。   铁蛋叼起他们丢在地上的不倒翁,也放到炕上。   “云善,吃饭了。”兜明大喊声传过来。   云善带着乌日善跑出睡觉屋子,跑进厨房里。   云善爬上凳子坐好,小手抓着勺子,刚捏了一下,就把勺子放下了,翘着肿起的手指头给坨坨看,“疼。”   “云善过来。”西觉说,“我给你喂饭。”   云善蹭下凳子,跑到西觉身边。西觉抱他坐在腿上,花旗伸手柄云善的小碗拿到西觉面前。   陈川夹了些肉放到乌日善的碗里。之前几天他们藏在山上,平时除了打兔子烤兔子吃,就是煮粥。虽然有肉吃,但是滋味真的不怎麽样。   张槐吃了一口肉赞道,“手艺真好。”   乌日善用勺子大口刨着米饭和肉,吃得很香。陆虞更是埋头苦吃,“这菜比梁家的菜好吃多了。”   “你说的是东望村的梁家?”坨坨问。   陆虞道,“对啊。他家有人中举,做了流水席。我第一天就去吃饭了。正问梁家讨钱时刚好遇见土匪闯进院子里。”   坨坨说,“是你啊。你讨钱的时候我们听见了。”   花旗问张槐,“那些人说是要杀一个小孩?就是乌日善?”   张槐点头。   “他们为什麽要追杀你们?”坨坨问。   张槐转头和陈川对视一眼,见陈川点了头,他道,“武林盟主三年一换。今年五月份正是换人的时候。”   “我青川派掌门乌参迹蝉联三届武林盟主,江湖人士心服口服。”   “今年初,江湖不知从何处起了谣言,说我们乌掌门练邪功,残害江湖人士。许多人跑来青川派诘问。”   “掌门派我与陈川查实谣言从哪里传出。我二人查了月余,四月初的时候终于查到谣言是从岳苍派一名弟子那传出来的。”   “可那弟子已中毒暴毙,线索全都断了。我和陈川便准备回青川派。”   “却在返回途中听得噩耗我青川派一夜之间遭人灭派。只有乌掌门和小少主活了下来。江湖上都说是乌掌门练邪功时走火入魔,大开杀戒,屠戮门内二百一十三人。”   “乌掌门与小少主被人扣押。我与陈川去救他二人。乌掌门显然神志不清,嘴唇发紫,有中毒症状。我们只来得救出小少主,便仓惶而逃。”   “五月份,新任盟主林为钦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众人面处决乌掌门。”   “后来,林为钦说我与陈川也跟着乌掌门练了邪功,少主更是从小食人,是个小魔头。他发了江湖追杀令,追杀我三人。”   “所有事情都是陷害。我与陈川二人跟随乌掌门多年。乌掌门所习功法乃是青川派代代相传的功法,根本没有邪功。”   “青川派当日灭门,没人能作证是乌掌门屠戮同门。少主学的也是青川派功法,从未食人。一切都是有人栽赃陷害。”   乌日善的小脸上露出愤恨,“都是栽赃陷害。”   “当日明明是有人闯入。小圆帮我藏好后就被杀了。”   “我看见了,不是阿爹杀的。”乌日善喊道,“是蒙面人杀的。”   云善正嚼着饭,听到乌日善喊,他好奇地盯着乌日善看。   西觉夹了一块兔肉,在水里洗了一下,放到云善嘴边。云善叼走了肉,继续盯着乌日善看。   “是那个新盟主干的吧?”坨坨说。听起来那个新盟主就是坏蛋。   “没有证据。”陈川摇头,“能查到的线索都断了。”   人类的恩怨很复杂。   “陆虞你什麽时候回中州?”坨坨问,“你不是要带粮食回去救人吗?”   “本来我们打算今天就动身。”陆虞说,“谁知道昨天晚上会被人追杀。”   “许是这几天我来回上下山暴露了,让人盯上了。”   “张槐和陈川都伤着,要是再遇到追杀,恐怕难以脱逃。”陆虞问花旗,“恩公,你看,能不能暂时收留他们?”   陆虞说的是收留他们,不是收留我们。显然他还有自己的打算。两个伤员带着乌日善逃跑很危险,不如在云灵山养好伤再走。   “我明日就下山回中州。买粮回去的事也不能再拖了。”   陈川和张槐知道陆虞为他俩好。他们俩带着伤,真要遇到来追杀的人,根本活不下来。最好就是先养好伤。   养伤最多需要三个月时间。时间不算长,妖怪们能容忍张槐和陈川在山上养伤。   “可以住在山上。”花旗说,“伤养好了就得走。”若是人类在山上呆得时间久,山里的妖怪们都不方便。   陈川,“多谢。”   张槐低声道,“陆虞,我们拖累你了。”   陆虞道,“莫说那样的话。”   “你们养好伤,可以来中州找我。”   吃完饭,陆虞见坨坨和小丛收拾碗筷,他也跟着一起收拾,把碗捡到一起,抱到水井边。   小丛和坨坨刷碗,陆虞重新捣药给陈川和张槐换上。   云善自己从蒜臼子里抓了点药抹在手指头上,举起来给花旗看。   “云善今天也受伤了。”花旗好笑道。   云善点头。看到陈川和张槐身上有布绑着,他对花旗说,“找布,绑着。”   “还要用布绑着?”花旗笑起来。   云善点头。   花旗带他回屋,找了块碎布头,又找了些线。把云善的大拇指包起来。   妖怪们中午去小树林里睡觉。陈川、张槐、陆虞和乌日善留在云灵观里睡午觉。   妖怪们正睡着呢,就听着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响在头顶。   连云善都被吵醒了,躺在吊床上,半睁着眼看着上面的树。   小麻雀说有一群人上了云灵山。   “什麽人来云灵山了?”坨坨问。   “不知道。”小麻雀说,“他们提着刀。”   “应该是追杀乌日善他们的。”小丛说。   花旗抱起云善,妖怪们一起回了云灵观。云善趴在花旗肩膀上又重新睡着了。大拇指上包着的碎布头被他蹭掉,落在了路上。   陈川和张槐才醒来没多久,两人睡不着,坐在院子里小声说话。   看到花旗他们回来,两人停下说话。   花旗把云善抱到屋里睡觉。小丛拿了本书坐在桌边看,看了半页书,便垂着脑袋打起了盹。   “你们俩先回屋。”花旗出来对陈川、张槐说,“一会儿有人上山。你们在屋里别出来。”   陈川和张槐二人去了屋里。   没一会儿,云灵观里进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都穿着统一的褐色劲装,手里提着刀。和那天他们在梁家遇到的土匪是一样的打扮。   为首的人是独峰派大弟子沈三悟,他客气地说,“请问几位可见过两个男人带着个小孩。”   “小孩约莫5岁。”   前天他们门派才把弟子从县牢里赎出来,知道了云灵山里住着几位武功高强的人。因此,说话十分客气,不敢嚣张。   “没见过。”坨坨回。   屋里的陈川、张槐两人轻声走到炕边,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沈三悟又问,“真没见过?”   坨坨只道,“没见过。”   小丛脑袋猛地往下一点,醒了过来。看到院子里来人了,他放下书站在门边看那些人。   沈三悟笑了笑,“这里可有师傅?我们想烧香。”   小丛转头看了一眼,院里唯一的真师傅现在正躺在炕上睡午觉。   坨坨拿了把香出来递给沈三悟。   沈三悟接过香,大家分一分,边往大殿走,边四处看。除了厨房和妖怪们睡觉的屋子的门是敞开的,其他都是关起来的。   坨坨领着他们进了大殿。这些人烧着香,对着上面的神像拜了拜,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沈三悟出了大殿,问道,“不知道这人可有师傅卜卦?”   小丛会卜卦。只是200年前发生的事,让他对自己的卜卦水平很不自信。   “抽签吧。”小丛说,“抽签我可替你解。”   沈三悟问向西觉,“这儿谁是师傅?”怎麽解签的是个小童。   小丛说,“你们上来的不凑巧,师傅现在在睡觉。我会解签。”   坨坨抱来签筒交给沈三悟。   沈三悟摇摇签筒,从里面抽了根签出来。   坨坨拿了签一看就是哎呀一声。   沈三悟忙问,“怎麽了。”   坨坨把签举给他看,“下下签。”   “山中有路通幽……”   “小丛,这是什麽字?”   坨坨虽然被扫盲过,但他是在现代被扫盲的,学的是简化字。遇到繁体字,他还是不认识。   小丛接过签文读道,“山中有路通幽处,前有豺狼后有虎。”   沈三悟:……这签文简单易懂,都不用师傅解,他自己就能听得懂。   “你所想之事,必然不成。”小丛说,“如果强求,怕是会惹上祸事。”   “大师兄。”一个独峰派弟子小声道,“我们下山吧。神仙说了不行,咱们就别费劲找人了。招了祸事可就遭了。”   独峰派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是信神仙的,得了这个签文,心里都不太得劲。不只有一个人劝,“大师兄,下山吧。”   沈三悟抽到下下签,心里不舒服。找不到人不算是大事,顶多是得不到功法。可招上祸事那就是大事了。那签文明显是大凶。又是豺狼又是虎,招惹上了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又听众人劝他,沈三悟下了决定,“我们走。”   一行人离开了云灵观。   坨坨把签筒放回大殿里,走出来庆幸道,“还好他们抽的下下签。不然还得麻烦会儿。”   陈川和张槐在屋里听着动静,不敢开门。陆虞睡醒,见他俩拿着武器防备地站在门口,纳闷地问,“你俩干什麽?”   “嘘!”张槐回头,用气音道,“刚刚有人上山来找我们。”   陆虞立马闭上嘴,轻手轻脚地穿上鞋,站在炕边。   听了一会儿,外面只有坨坨他们说话的声音,陆虞走过来小声道,“我先出去看看。”   他打开门,四下张望,只有坨坨他们在院子里。   “坨坨。”陆虞关上门问,“刚刚来人了?”   “来找陈川他们。”坨坨说,“已经下山了。”   陆虞松了口气,“他们动作这麽快?已经搜到了云灵山。”   云善睡醒了在屋里喊人。铁蛋先蹿进屋里,云善很快骑着铁蛋出来了。   铁蛋驮着云善去了云灵观外。坨坨跟出来喊,“去远点尿尿,一股子味。”   “门口草都被你们浇得不长了。”   铁蛋驮着云善走远了一点。钢蛋跟着蹦过去。 第10章 乔装打扮   第二天早上,坨坨蒸了很多大馒头。   云善握着小木剑在院子里练剑。他练剑已经半年了,很是有些模样。   陈川推门出来,就见云善一个翻腾,稳稳落地。   看着云善胖乎乎的小模样,陈川没想到他也是个小练家子。   云善练完剑,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把小木剑放到走廊下的凳子上,走过来看西觉做手工。   “云善,把那块木板递给我。”西觉指着地上的木板说。   云善捡起木板,两只手抱着一起递给西觉,“还要啊?”   “暂时不要了。”西觉回。   “做好啊?”云善问。   西觉说,“今天就能做好。”   西觉在给云善做下炕的木头梯子。   云善蹲在那把木板挨个翻了一遍,从里面挑了块小木块,拿着问西觉,“用啊?”   “这块不用。”西觉说。   云善笑起来,“烧火。”   西觉,“你拿进厨房烧火吧。”   云善拿着那块小木块进了厨房,坨坨还在忙着蒸大馒头。桌子上放了好些馒头在晾凉。   云善走到竈台边,坨坨撵他,“这边烧火,你别过来。”   “烧火。”云善把手里的木块给坨坨看。他走到竈台边,坨坨跟在旁边看着他。   云善蹲下来,把手里的木头块丢进竈膛里。看着木头烧起火苗,他才站起来。   “我看看你手。”坨坨说。   云善翘着大拇指给坨坨看。   拇指上肿起的包明显比昨天小了很多。   坨坨碰碰他的手指头问,“还疼不疼了?”   云善点点头,“疼。”   坨坨给他冲了碗蜂蜜水,放在凳子上,让他自己在旁边喝。   云善喝了半碗蜂蜜水,剩下的半碗一半倒在钢蛋的饭盆里,一半倒在铁蛋饭盆里。   钢蛋正准备喝水,小纸已经游到它的不锈钢饭盆边上。钢蛋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铁蛋的饭盆。   云善的碗本来就小,半碗水已经很少了。半碗水再匀成两份就更少了。铁蛋舔了两下,盆底已经干了。   钢蛋只好等着小纸喝完蜂蜜水,它才把剩下的舔干净。   听到乌日善在外面说话,云善立马跑了出去。   乌日善拿着小木剑问云善,“这是你的?”   云善点头,“我的。”   陈川说,“云善也练剑。”   乌日善显然很惊讶,看向云善,“你也练剑?”   “嗯。”云善点头,拿过小木剑跑到院子里,耍了一套给乌日善看。   他把小木剑给乌日善,“你来。”   乌日善抓着木剑,也练了几下。   陈川瞧着他俩的水平差不多,觉得他俩平时可以一起练习。云善有小木剑,乌日善现在却是没有的。   “西觉兄弟,还有木头吗?”陈川说,“我想给少主做柄木剑。”   西觉指着院子角落说,“那边的都能用。”院子角落存放的是西觉攒的木料。   陈川去角落挑选。   乌日善听到陈川要给他做木剑,把手里的小木剑还给云善,跑到院子角落,看着陈川选木料。   云善提着小木剑跟过去,刚跑到那,就听坨坨喊吃饭了。他一转身,提着小木剑往回跑。   钢蛋和铁蛋两个挤在厨房门口互不相让,谁也进不了厨房。花旗走过来,挨个给了它们一巴掌。铁蛋嘤嘤叫了两声,稍微让开一点,让钢蛋先进去。   花旗进去后,又在钢蛋脑袋上扇了一下,“天天争,天天抢。听到吃饭你比谁跑得都快。把自己喂得倒是很好。”   “看看你腰上的肉。”   花旗掐着钢蛋身上一圈肥肉掂了掂,“山里吃草的,谁也赶不上你能养肉。”   钢蛋一挨打就老实,蹲在那,脑袋低着,两只手耷拉在前面,一副老实巴交听训的模样。   等花旗一转身,钢蛋就往饭桌边蹦,站在云善后面,瞧瞧今天早上吃的什麽饭。   云善爬上凳子,抓了个馒头给钢蛋。钢蛋接过馒头抱着啃。   铁蛋走过来,云善又抓了一个馒头塞到铁蛋嘴里。   陆虞匆匆洗了把脸,跑进厨房里,“你们起得都好早。”   旁边小桌子上垒了很多馒头。陆虞问,“咋蒸这麽多馒头?”   “你今天不是要下山?”坨坨说,“给你带着路上吃。”   陆虞很是感动,啃着大馒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又吃又拿的,实在不好意思。”   “没什麽。”坨坨说,“路上买饭吃可贵了。”他们以前也是下过山的。路上什麽都得靠买,吃喝住宿都得花钱。   “你们下过山?”陈川突然问。   小丛喝完一口粥后说,“前几天,我们送土匪去镇上,顺便在镇上转了转。”   坨坨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山下镇上可热闹了。就是得花钱,喝水也要钱。”   “上次我们吃的烧鸡挺好吃。”   兜明十分赞同,“很好吃。”   云善今早还不是自己吃饭,他还是坐在西觉腿上被西觉喂饭吃。   拿着馒头手不疼,云善自己拿着馒头啃。想吃咸菜就喊西觉一声,“西西,菜。”西觉就夹点咸菜放他馒头上。   吃完了一个馒头,云善还要再喝小半碗粥。喝粥就得西觉喂他了。   钢蛋虽然馋小桌子上的馒头,但是它不敢偷吃。偷吃要挨打,它心里有数,只站在桌边,等着妖怪们给它吃的。   花旗看云善手指头还肿着,就说,“云善今天就别画符了。”   “疼。”云善看着自己翘起的大拇指说,“不拿笔。”   “对。”花旗说,“不拿笔。”   吃完早饭,陆虞准备下山了。除了要带金碗,他也没别的行李,根本就不用收拾。   坨坨洗完碗筷,给陆虞装了满满一篮子大馒头,还捞了些小咸菜装在竹筒里,让陆虞带着路上吃。   张槐也醒了,叮嘱陆虞,“路上小心。”   陆虞说,“知道。”   大家一起把陆虞往山下送。   经过菜园子,陆虞说,“我再摘点黄瓜带着路上吃吧。”   坨坨带着云善去给陆虞摘了几根黄瓜,三个西红柿。篮子已经装得满满的了,西红柿和黄瓜都压在馒头上。   陈川、张槐和乌日善送到半山腰,便没再下去。他们怕被人瞧见会招麻烦。   妖怪们一直把陆虞送到山底下。   一个梳了两个发髻的小丫头趴在田边喊,“山里的客人。”   小丫头从田里爬上来,手里拎着根小树枝,跑到花旗他们跟前。又怕铁蛋和钢蛋,举着树枝站在那喊,“你们下山呢?”   “来我家玩吗?”   “你是谁?”坨坨问。   地里又爬出来两个脸上抹了泥的小男孩,热情地喊,“山里的客人。”   “你们又是谁?”坨坨问。   两个小男孩跑过来,黑一些的那个道,“我叫梁明……”   “他叫大狗蛋。”旁边的小男孩抢先说。   黑一些的小男孩急了,喊道,“我大名叫梁明智。”   “他小名叫大狗蛋。”另一个小男孩喊。   “你不要说话!”大狗蛋气恼地拿树枝打二狗蛋。   妖怪们听到他们姓梁,估计他们是梁家的小孩。   二狗蛋也不服,拿着树枝打回去。两人互相追着打。   地里又爬出来个小女孩,瞧着比大狗蛋他们岁数小些,又比第一个出来的小女孩大些,身后还跟着一条大狗。正是妖怪们那天在梁家院子里看到的大狗。   “大哥,二哥,不要打了。”   陆虞道,“他家小孩可真不少。”   妖怪们没管这些小孩,继续送陆虞往前走。没想到,几个小孩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铁蛋好奇地跟在大狗旁边,闻着它身上的味。大狗躲着它,边往前跑边汪汪叫。   云善向来不怕动物,追在狗后面,想摸狗。   地里干活的人听到狗叫声,直起腰来看。就见家里的小孩跟在一群人后面。   梁俊永大声喊,“大狗蛋——”   “爹。”大狗蛋扯着嗓子回。   梁俊永问,“跟谁后面呢——”   “山里的客人——”大狗蛋喊。   “山里人下来了。”王小花眯着眼睛往田埂上瞧。   梁俊泽说,“上回他们送礼,我还没谢。我去和他们说说话。”   梁俊泽提着镰刀往田埂边走。   妖怪们也没打算送陆虞多远,到能看到村子的地方就停下脚了。他们站那看着陆虞挎着篮子,往村子的方向去。   云善站在大狗旁边,抓着狗毛问西觉,“西西,什麽呐?”   “是狗。”坨坨过来把云善拉到旁边,“你摸狗,一会儿狗咬你。”   “咬我?”云善松开手,害怕地躲在坨坨身边,转回头看了看狗,又问,“咬我?”   三丫跟过来说,“大黄不咬人。”   “可听话了。”   “听话啊。”云善听了这话又不怕了,又往狗旁边走。   铁蛋就站在狗边上,三丫不敢过去,对云善说,“你家养的狗长得真奇怪。”   “铁蛋不是狗。”坨坨说,“它是狮子。”   “这狗叫大黄?”和树叶以前养的狗一个名。   “嗯。”三丫回。   大狗蛋胆子大,问坨坨,“我能摸摸你家狮子吗?”   “摸。”云善说。   大狗蛋靠近,小心地伸出手,在铁蛋身上摸了一下。铁蛋甩个头走开,大狗蛋吓得大叫。   “不咬人。”云善赶紧说。   梁俊泽上了田埂,看着陆虞走远的背影问,“那人也是山里的人?要去哪?”   坨坨说,“他是陆虞,不是山里的人。他要买粮食回中州救人。”   梁俊泽听着熟悉,仔细想了想。之前花旗他们下来的时候,那天就听人在院子里喊中州大旱,向他们讨钱。应该就是这个人。   “中州真旱了?”梁俊泽问。   “陆虞说旱了。”坨坨说。   梁俊泽问,“他凑到钱了?”   坨坨,“凑了一些。”   “你们上回送我的东西太贵重了。”梁俊泽说,“我都没见过。”   坨坨想啊,那都是现代的东西,梁俊泽没见过很正常。   梁文忠也从田里出来了,“走,回家坐坐去。”   “不了。”坨坨说,“我们要回山。”乌日善他们还在云灵观。   “去家里坐坐。”梁文忠拉着西觉说,“辈分都还没论,咱们谁辈分高?”   “我们辈分高。”这个坨坨很知道。   “我是叫你叔,还是叫你哥?”梁文忠问西觉,“光知道是亲戚,怎麽叫都还不知道。”   “上次那一顿没好好吃。这次去家里,好好吃一顿。”   梁文忠叫叔叫哥都不对。但是妖怪们没法说。   西觉道,“叫我西觉就行。”   “我们山里不论这些辈分。”   只叫名字谁也不吃亏,梁文忠也没死板地一定要论出个辈分。他拉着西觉说,“西觉,去家里吃饭。我家里有不少口人,来认识认识。”   “我们今天回山里有事。”坨坨说,“等以后下山去你家玩。”   坨坨他们说有事,梁文忠就没再邀请他们去家里。而是把在田里干活的家里人都叫来,挨个给花旗他们介绍一遍。   云善也跟着听,梁文忠说谁,他就看谁,也跟着认人。   认识完了人,梁周氏抱怨道,“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田里的麦子压倒了。倒了好一片。”   梁文忠没瞧见倒的麦子,听了这话就说,“是不是叫野猪祸害了?”   “咱家地远,村里人可不来这。”   “不是被野猪祸害的。”梁俊永说,“麦子没被啃。”   坨坨说,“前面山里没有野猪。”   梁文忠瞧着自家的几个小孩问,“你们是不是在麦地里玩了?”   “不是我们。”大狗蛋说,“我们没压麦子。”   二丫也说,“不是我们。”   不是野猪啃的,那就是人祸害的。也不知道谁那麽闲,跑来他家地里祸害。   妖怪们回山里,梁家大人又下地干活去了。梁家的四个小孩尾着他们在田埂上走。   云善瞧见别人都拿小树枝,他也想要。跑去找兜明要树枝。   大狗蛋道,“云善弟弟,我掰一截给你。”他说着曲起膝盖,树枝抵在膝盖上,手上用力,树枝“咔嚓”折成两截。   大狗蛋把一截树枝给云善,“喏。”   云善拿过树枝很高兴,跟在大狗蛋身边走。   铁蛋往云善身边挤,三丫害怕,跑到最前面,不和他们走在一块。   “云善弟弟,你平时在山里玩什麽?”二狗蛋问。   “你别喊云善弟弟。”坨坨说,“他不是你弟弟。”   梁文忠给介绍的时候,只说叫云善。大狗蛋和二狗蛋瞧云善年纪小,主动叫的弟弟。   “他比我小,我不叫弟弟叫什麽?”二狗蛋问。   “就叫云善。”坨坨说,“你们不能乱叫。”   二丫说,“没乱叫,他就是弟弟。”   “他不是弟弟。”坨坨哎呀一声,“你们不要这样叫他。”   “就叫云善。”   坨坨不同意,梁家的小孩也不坚持,叫云善和叫云善弟弟也什麽太大差别。   四个小孩一直跟到田边地头。   “你们带我上山玩行不行?”大狗蛋问坨坨,“我没上过山。”   “不许上山。”二丫拽着大狗蛋的衣服说,“去山上叫狼把你叼了。”   “云灵山里没狼。”兜明说。狼在云灵山上早灭绝了。   大狗蛋扬着下巴对二丫说,“人家说没狼。”   “没狼还有其他东西。”二丫道,“你要上山,明年我和大娘给你哭坟去。”   “我上山就得死啊?”大狗蛋翻着白眼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   “就是。”二狗蛋帮腔,“云善他们上山就没事?我们上山就得死?”   “你闭上乌鸦嘴。”   二丫被说得不高兴了,转身往回走。三丫握着树枝追过去,跑了几步,转过头来看,“大哥,二哥,回去了。”   “你们回家吧。”坨坨说,“以后有空再带你们玩。”   “说好了。”大狗蛋道。   坨坨点头。   大狗蛋和二狗蛋追着二丫、三丫往回跑。   云善还有些舍不得这麽多小夥伴走了,问,“走啊?”   “他们回家了。”花旗说,“咱们也回山。”   云善手里一直拿着树枝,遇到树要敲一敲,看到草了要打一打。靠着路边的好些草都被他打得蔫了头。   一会儿他拽片叶子跑来塞给钢蛋,一会儿又摘些飞蓬花攥在手里拿给花旗、西觉。   走路也不好好走,用树枝点着地,左摇右晃地唱着歌。像一只摇头晃脑的欢快小胖雀儿。   “哒哒哒哒哒……”   “云善你唱的什麽歌?”坨坨问他。   云善转身看坨坨,边笑边继续开心地哼着调,“哒哒哒哒哒……”也不说是什麽歌。   “嘿!”他还喊了声节奏,然后又“哒哒哒哒哒……”地哼歌。   头顶上树枝晃动,小松鼠从一棵又一棵树上跳过来,扒在树枝上喊,“云善掌门。”   云善停下来,仰着头看树枝到处找小松鼠。   小松鼠摘了片树叶从树上丢下。树叶慢慢悠悠地从空中落下来。   云善看到了,高兴地喊,“小松鼠。”   小松鼠也高兴,趴在枝头晃着树枝,“云善掌门。”   云善不嫌脖子累,仰着头跟小松鼠说些话。一会后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很快爬起来,扯着裤子喊西觉,“西西,拉。”   西觉给他脱掉裤子,提着他到路边。云善蹲在草丛边,还仰着头往树上看。   “别看了。”坨坨说,“你一会儿再坐下去。”   小松鼠从树上下来,沿着钢蛋的身体一路爬到钢蛋耳朵中间蹲着。最近几天,山里的小妖怪们已经和钢蛋、铁蛋混熟了。   夏天草丛里的叶子多,软的也多。小丛和兜明摘了一把苘麻叶子给云善擦屁股。   “拉完啦。”云善喊。   西觉拿着苘麻叶子过来,云善站起来自觉地趴在西觉腿上。西觉给他擦干净屁股,提上裤子。   云善抱着西觉腿说,“抱。”他走累了,不想自己走。   西觉就把他抱起来,一直抱回云灵观。   院子里,陈川用西觉的工具做木剑。张槐坐在走廊下看着乌日善练剑。   到了云灵观,西觉就把云善放了下来。云善跑去看乌日善练剑,自己拿着小树枝跟着学。   坨坨好奇地问陈川,“你们真有内力?”   张槐奇怪地问,“你们没有?”   “我们没有。”坨坨回。   “没有?”张槐惊讶地问,“兜明和小丛前天晚上在山里怎麽走得那麽快?不是轻功?”   “不是。”小丛说,“我们在山里走得就是快。”   张槐很是惊讶。他没想到,坨坨他们竟然不会武功。“你们不会武功怎麽打倒独峰派的人?”   “我们力气大。”坨坨说,“兜明和西觉力气可大呢。”   张槐和陈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两人心里纳闷,西觉和兜明有多大力气,竟然可以打败武林高手?难道这就是一力破十巧?   “你们有武功秘籍吗?”坨坨继续问。   “有。”张槐说,“我们自幼开始练习功法。”   “你们俩是不是还有什麽绰号?”坨坨记得独峰派的人之前说过张槐他们的特征。   “我因为名字带槐,又使木针暗器。认识我的人便叫我木鬼,后来就在江湖上载开了。”张槐说。   坨坨看向陈川,“你呢?”   “黑面阎王。”陈川笑着说,“因为我长得黑。就被起了这麽个绰号。”   坨坨回想了一下。当时独峰派的人还说谁刻薄来着?是陈川还是张槐?看他俩也没有刻薄啊。   “你长得这麽黑,在外面很容易被认出来。”坨坨问,“你们会易容术吗?在外逃命的时候易容吗?”电视剧里很多江湖人都会易容术。   陈川摇头,“不会易容术。我常带蓑笠。”   张槐道,“他会抹些女人用的脂粉,看着就白了些。”   陈川啧了一声,对张槐说出他抹脂粉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他故意粗声粗气道,“不抹白点,容易让人认出来。”   “你会化妆吗?”坨坨问。   “不会。”陈川说,“那是女人家画的。我不会那些。我就会抹个粉。”   他抱怨道,“要不是长这麽黑,太招人眼。我连粉也不用。”   “我会化妆。”坨坨说,“我给你化一个,保证别人认不出来。”   “真的假的?”张槐欣喜,没想到坨坨他们还有这种手艺。   坨坨拍着胸脯保证,“真的,我保证。”   兜明说,“确实不容易认出来。”因为会画得像鬼。   “那你给我画试试。”陈川高兴道。   “等着。”坨坨跑回屋里,从乾坤袋里翻了好些化妆品,还翻到了早就过期的几瓶粉底液。   坨坨抱着一堆工具跑回来,陈川和张槐看他有这麽多东西,瞬间有了信心。工具都这麽多,看来坨坨确实是有手艺的。   “第一步,先抹粉底液。”坨坨挤了粉底液在手上搓了搓,都抹到了陈川脸上。瞧着变化不大,坨坨又挤了三大泵粉底液,也都糊在陈川脸上。   陈川等坨坨抹完后张嘴问,“这什麽?”   “粉底液。”坨坨说,“抹脸上能变白。”   张槐往前探着身子说,“是变白了,还有点黄。”   接下来,坨坨依次给陈川画了眉毛、眼影、打了腮红。   张槐越看越不对劲,“怎麽画成这样?”像鬼似的。   云善和乌日善也都跑过来看。   “就这样画的。”坨坨肯定地说。   他最后再给陈川抹了个玫红色的口红,满意地看着陈川脸上两坨粉红色,“好了。”   张槐憋着笑。陈川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不对,问,“你笑什麽?画成什麽样了?”   “你自己去看。”张槐笑道。   陈川去了水盆边,看着里面的大粗眉毛、绿眼皮子、粉扑扑的大脸、一张红嘴。他转脸对坨坨,“你把我画得像鬼。”果然不能信小孩子。   “也没那麽丑。”坨坨说,“你看,别人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你可以装扮成女的。和张槐、乌日善扮成一家三口。这样别人不容易发现你们。”   “我扮成女的?”陈川道,“怎麽不是张槐扮女的?”   “我不扮女的也没人认出我。”张槐说,“你那张脸太显眼。”   “这麽一画确实好多了。”张槐哈哈笑,“眼皮子别涂绿的,像妖怪。”   “妖怪没有绿眼皮的。”坨坨立马说。   陈川,“那你给我画什麽绿眼影。”   “这儿正好有绿色的眼影。”坨坨拿起眼影盘说,“粉的,黑的,橘的,你想要哪个都行。”   云善看了后评价道,“好看。”他的化妆技术和坨坨是一脉相承,两人欣赏眼光也差不多。   “好看?”陈川无奈地笑。云善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张槐认真说,“我觉得坨坨说得对。咱们扮成一家子往中州去,确实不会打眼。”   “坨坨给你画得太夸张了,少抹点应该会好看些。”   “少主也可扮成女孩模样。这样,其他人更是想不到。”   张槐提议了,坨坨就给乌日善也化了个妆,还给乌日善梳了双丫髻,就像今天看过的二丫、三丫的发型。   云善又说,“好看。”   乌日善自己跑去照了盆,摸着头上的发髻很是新奇。他没这样打扮过。   小丛说,“我给你们做些裙子。穿上裙子就更像女的了。”   花旗从外面回来,被乌日善和陈川吓了一跳,“云善画的?”   “我画的。”坨坨骄傲地说,“这是乔装打扮,可以帮助他们躲避追杀。”   坨坨把人化得实在是不好看,和电视里别人化妆完全不一样。花旗道,“想化妆乔装打扮,还是去山下找人学学吧。”   “化成这样,太引人注目。”   坨坨看了看陈川和乌日善的脸,确实是太浓了些。他想了想道,“明天我下山找人学化妆。” 第11章 救陆虞   傍晚,梁俊彦带着妻子回东望村。   麦收之后,梁俊泽要去县里读书。梁俊彦趁着有时间,常回家来,兄弟三个经常聚在一起。   梁家人正忙着把院子里晒的粮食收起来。   梁俊彦和周勤俭一回来,赶紧跟着一起干活。   “今天在镇上,我瞧见上回来咱家讨钱那人被一夥人拉走了。”   梁俊彦边干活边和家里人说着闲话。   “哪个讨钱的?”大嫂王小花问。   “老三摆酒第一天,有个说中州干旱,要讨钱买粮的。”梁俊彦回。   “他?”梁俊泽惊讶地停下手里的活。“他被什麽人拉走了?”坨坨不是说那人要回中州买粮食吗?   “老三你认识那人?”梁俊彦道,“他被独峰派的人拉走了。我瞧得真,那些人衣服和上次来咱们家的人穿得一样。”   “我寻思着,他们是不是认识?”   “我都怀疑那人是不是独峰派的眼线。”梁俊彦道,“怎麽他一来咱家,独峰派也跟着来,还差点杀了人。”   “我倒是不认识那人。”梁俊泽道,“只是今天瞧见花旗他们送那人下山。说那人要回中州买粮食救人。”   “既然是花旗他们认识的,应该不会和独峰派是一夥的。”梁俊永说,“独峰派上回要杀的可就是花旗他们。”   王小花撑着麻袋问,“独峰派拉他干啥?”   “哎呀。”周勤俭叫一声,“他们不是拿那人出气吧。上回独峰派的那些人硬是被花旗他们拖到镇上衙里的。”   “江湖上的人打打杀杀,被他们捉到,怕是落不到好。”   “老头子。”梁周氏问,“咱们是不是上山告诉花旗?”   梁文忠拄着木锨道,“那得赶紧。”   “爹,现在天晚,上山怕遇着狼。”王小花担心地说。   大狗蛋跑过来说,“他们说山里没有狼。”   “没有狼也还有其他的野东西。”周勤俭道,“要不然等明天早上再去。”   “花旗他们就是下山了,夜里也打探不出什麽消息。”   “早点告诉他们,说不定能救条命。”梁文忠说,“江湖里的人说杀人就要杀人。晚了恐怕那人没命。”   “我现在就上山问问去。”梁文忠唤道,“大黄,走。”   梁家兄弟三个扛着农具,跟在梁文忠后面,一起往山上去。   大狗蛋和二狗蛋也在后面跟着。   “你俩回家去。”梁文忠撵他们。   “爷,我们也想上山。”大狗蛋说。   梁俊永道,“上什麽山。你俩赶紧回家去。小心你奶打你们。”   大狗蛋瘪着嘴,“爹,你咋这样。”   “赶紧回去。”梁俊彦道,“晚上山里不安全。你俩要跟着去,不用你奶打,我现在就打。”   “家里收粮呢,你俩回去帮着撑口袋。”   大狗蛋和二狗蛋不情不愿地回了家。   因着是傍晚,梁家人害怕夜里上山危险,父子四个走得都很快。   紧赶慢赶地走,到山脚下时,天也要黑了。   他们四个不知道花旗他们住在哪。走一段距离就扯着嗓子喊几声。   山里的小妖怪们听到人类的喊声,听到他们喊的是花旗和西觉的名字,赶紧去云灵观报信。   小松鼠爬上云灵观墙头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坨坨和小丛走出来。   听到小妖怪说有人上山找花旗和西觉,坨坨纳闷,“谁呀,这麽晚上山。”   小松鼠不认识梁家人,说,“有四个人类,边走边叫。”   坨坨和小丛先去看,听到是梁家人的声音,坨坨赶紧问,“你们怎麽晚上上山了?”   听到人声,梁家人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看到小丛和坨坨从树后转出来。梁俊泽赶紧道,“今天你们送下山的陆虞,在镇子里被独峰派的人拉走了。”   梁俊彦说,“我亲眼瞧见的。”   “什麽时候的事?”小丛问。   “今天快晌午的时候,得有三个多时辰了。”梁俊彦回。   “我们怕出事,赶紧就来和你们说。”梁俊永道。   梁文忠怕下山迷路,坨坨一直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小丛先回去告诉花旗和西觉,陆虞让独峰派的人抓走了。   陈川一脸焦急,“怎麽会这样。”   “看来前天他们真的盯上陆虞了。”张槐表情凝重,“独峰派作风还算光明磊落,陆虞被捉去一时要不了命。就怕其他门派掺和进来。”   “我去救他。”张槐对陈川说,“你留下来照顾少主。”   陈川点头,张槐对花旗和西觉抱拳,“两位可否一同前去?”   张槐知道他们没武功,就道,“我去打头阵,将人引开。你们能否将陆虞带回来?”   “你伤还没好,能打得过别人吗?”坨坨担忧地看着张槐胸口绑着的布条。   “不知道。”张槐直接说。   “你别去了。”坨坨说,“我们去找陆虞。”   “我怕他们人多。你们不会武功,恐怕难以敌对。”张槐说,“我虽然受了伤,还能使暗器。”   “没事。”花旗说,“我们力气大。”他不想张槐跟去,要是用到法术,有人类,他们还得想着瞒过人类。   张槐担心花旗他们,就要跟去。妖怪们劝了好长时间,张槐才说不去。   云善早就洗完澡了,穿着红肚兜,跟在西觉身边走到云灵观门口。   西觉站住脚对他说,“云善回屋睡觉吧。”   云善拉着西觉往院子里走,他要带着人一起回去睡觉。   西觉不动,云善拉不动他,转回头看着西觉说,“睡觉啊。”   “你去睡觉。”花旗说,“我们现在要下山一趟。”   云善一听要下山,立马道,“走。”他撒开西觉的手,带头往外面跑。   坨坨跑过来拉住他,“云善,咱们不下山。”   “他们下山有事。我们回屋睡觉。”   “不睡觉。”云善说,“下山。”   “他们去山下干事情,不好玩。”坨坨说,“我们回屋,我给你读故事书。咱们一起玩玩具。”   云善没坚持,看着花旗问,“什麽时候回来啊?”   “夜里回来。”花旗哄他,“云善先睡。”   陈川说,“夜里出门办事还是蒙着面好。独峰派的人见过你们,要是被他们认出来,就怕山里会受打扰。”   “对。”坨坨立马赞同。电视里劫法场、劫牢救人之类的都会蒙面。   小丛回屋拿了几块布出来,一妖发了一块。   云善站在云灵观门口,看着花旗他们往山下走。只有坨坨留下来看着他睡觉。   “走,我给你读故事书。”坨坨牵着云善回云灵观。   乌日善也没睡觉,他听得懂,花旗他们要下山救陆虞。他问张槐,“张叔,他们能把陆叔救回来吗?”   张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主要是他不知道花旗他们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只看兜明、花旗和西觉的饭量,这三人力气肯定不小。   妖怪们找了小麻雀来,让小麻雀打听消息,看陆虞现在在哪。   小麻雀领了任务,拍拍翅膀飞走了。很快,一大片鸟群从山里飞出去,往镇子的方向飞。   花旗他们快速下山,走到镇上的时候,小麻雀已经打听好了消息。   陆虞就在镇子外面一处小院里,有七八个人看守。   妖怪们到小院附近蒙上面,贴着墙根往小院走。走得静悄悄,没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小院门口,花旗先用意识扫了一遍院子。院子里站着两个守夜的人,其他人都不在。   花旗一脚将门踹开,兜明率先窜进院子,西觉紧随其后。小丛在后面把门关上。   “什麽人?”守门人喝道。   二人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被西觉和兜明一妖一个手刀砍晕了。   屋里立马骚动起来,兜明踢开门,一把刀迎面挥来。兜明侧身一闪,紧接着胳膊一疼。他转头一看,自己胳膊上插着一柄小刀。他中暗器了!   “来者何人?”沈三悟大喝。   妖怪们不吭声,兜明拔了身上小刀,往前一甩。就见那小刀直直没入墙里,连个影都没了。   沈三悟眼神凝重,这是高手来了。能将暗器甩成这样,内力必然十分深厚。   “是江湖上哪派豪杰?”沈三悟问,“可是要来探听乌党余孽消息?”   妖怪们仍旧不吭声。   沈三悟又道,“各位若是要人,带走便是。”   “可否报上名来,我回去也好与掌门交差。”   妖怪们还是不吭声。   沈三悟心想着难道是来灭他们口的?独峰派最近没得罪人。什麽人要来杀他们。   又想到昨天在山上抽到的下下签,心下当即十分后悔,恼恨自己还管这件事。   昨天他都决定不管这事,谁晓得今天有师弟捉了乌党的人来。他本以为能白捡一件大功,没想到真是招了祸事,只恐今晚性命不保。   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沈三悟看着唯一有辨识度的小丛,心想,哪里来的小矮子?身高竟似稚子。江湖上没听说有这号人物。面前几个人到底是哪门哪派的?   沈三悟手背在身后,冲着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独峰派的人刷拉一下抽出刀,一起往门口冲去。   兜明抬脚要踹,就见沈三悟往旁边一偏,夺门而出。后面跟着的人也都冲了出去。   “嗯?”兜明疑惑地问,“怎麽跑了?”   “不知道。”花旗道,“赶紧找人。”   他们在里面屋子里找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陆虞。   小丛解开陆虞嘴里的布条,陆虞激动万分,“太好了!你们来救我了!”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了。”   这次着实把陆虞吓得不轻。这些人把他捉来打了好几顿,逼问他张槐他们的下落。他不肯说,这些人变本加厉地打他。   “你受伤了吗?”小丛问。   陆虞说,“我的腿恐怕被打断了,一直疼。”   “那些人还把我身上的金子抢走了。”   “还抢了金子?”花旗听了这话立马不高兴,转身就跑出去追。这些金子说到底是他们的,让别人抢了去,他万般不愿意。   西觉和兜明一起追出去。   小丛留下来,摸了摸陆虞的骨头,确实是断了。他在外面砸了条板凳,抽了板凳腿,撕了炕上的床单,给陆虞固定好腿。然后扶着陆虞往外走。   “你们怎麽知道我被人掳了?”陆虞扶着小丛往外蹦。   “梁家人看见的,上山来告诉我们了。”小丛回。   路过院子门口,陆虞瞧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他恨恨地想去打人,可自己又只有一条腿能用,都还站不稳,只好算了。   他对小丛说,“刀捡来,咱们拿着用。”   小丛捡了刀来,陆虞拿起一把刀,扶着小丛往前蹦。蹦了几下,停下对小丛说,“要不你摸摸他们身上有没有钱?”   “这些人与土匪无异。不能给他们留钱。”   小丛从那两人身上摸出了些铜板,“只有这些。”   “蚊子再小也是肉。”陆虞说。   小丛要把铜板给陆虞,陆虞没要,“你拿着。”   “花旗不让我们拿钱。”更何况陆虞需要钱。小丛还是把钱塞给陆虞,扶着他去了偏一点的河边等着。   兜明他们闻着味道,一直追到了镇上的一处客栈。   妖怪们跳进院子里,寻着气味摸到二楼一间客房。   二楼屋子里点着灯,几人在里面说话。   “大师兄,来的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沈三悟道,“他们不肯说。想来不是什麽名门正派。”   “他们内力极为深厚,我们几个根本不是对手。要是留在那,今晚估计都得命丧黄泉。”   “昨天求的签是下下签,咱们就不该管这事。”另一个人说,“命都没了,要功法干什麽。”   “幸亏他们没追过来。”   话音刚落,兜明直接踹开了门。   屋内的十多个人都是一惊,纷纷拿起武器。   花旗恶狠狠道,“把金子交出来。”   沈三悟看了一眼左边的人。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里面是被踩瘪的金碗、金珠子。   另一名独峰派的弟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支金钗。   两人将东西放到桌上。   花旗见还多了一支金钗,他眼睛一眯,凶狠道,“身上还有钱吗?都交出来。”   一行人都在身上摸,零零碎碎地凑了些银子、铜板堆在桌上。   花旗把钱都拿上,和西觉、兜明一起离开。   一个弟子松了口气道,“早知道他们求财,我们早点把钱给他们就是。”   “何苦担惊受怕。”   “此地不宜久留。”沈三悟说,“现在就启程回去。”   “江湖上什麽时候有这帮匪人了?”一个弟子抱怨,“大师兄,我们还去不去小院子里找乌党了?”   “不找了。”沈三悟说,“我们与功法无缘,不便强求。回去吧。”今晚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   怕是那些人不只是为了求财。如果真是求财,为什麽不一开始就开口要钱?应该还是为了乌党的人。   今晚遇到这事,又加上昨天抽到了下下签。沈三悟便不想再管这些事。   花旗他们到了小河边,拿出钱来给陆虞,“我们不仅拿回了金子,还问他们多要了钱。”   “你能多买些粮食了。”   “还多要了钱?”陆虞惊喜地接过布包,“多给了多少钱?”   “没数。”花旗说,“你自己数。”   陆虞借着月光,看到被踩瘪的金碗,心疼道,“好好的东西被他们糟蹋了。”他原本还打算拿去金铺子看这做工精美的金碗能不能多换些钱。   陆虞数了钱,高兴道,“多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能买不少粮食。”   西觉背起陆虞,大家回了山里。   云灵观里,云善在屋里和坨坨玩了一会儿,一直不见西觉他们回来。他踩着木头梯子下了炕。   “云善你去哪?”坨坨问。   “院里。”云善趿拉着鞋子打开门,跑了出去。坨坨也下了炕跟出去。   云善跑到云灵观门口,对着外面来回张望,自言自语,“没回来。”   “你找花旗他们?”坨坨走过来问,“他们干完事就回来了。”   “你不想睡觉?”坨坨又问。   云善摇头。   坨坨搬了两个凳子来,和云善一起坐在云灵观门口等着。   “云善,你看月亮。好圆呀。”   云善跟着抬头往天上看,“圆啊。”   陈川和张槐都睡不着觉,两人坐在走廊下一直望着云灵观门口。   草丛里的小虫子们唧唧叫着,云善坐在小板凳上很快打起瞌睡。   坨坨推推他,“我们去屋里睡觉。”   云善半睁眼哼了一声,“回来呐?”   “没。”坨坨说,“你困了就回去睡觉。”   云善不说话也不动,半睁眼坐在那打盹。坨坨要拽他起来,云善哼哼唧唧地不愿意。   坨坨没再弄他,把凳子拉过来,靠着云善,让云善倚在他身上睡。   山里的晚上不算安静,总有虫子不知疲倦地叫来叫去。坨坨听着虫子的叫声,困意慢慢也上来了。   花旗他们回来时,就见云善和坨坨俩个挨在一起坐在门口睡觉。   西觉抱起云善,小丛推醒坨坨。   “你们回来了。”坨坨揉揉眼,看到西觉背上的陆虞,“你受伤了?”   “他断了条腿。”兜明说。   陈川和张槐也过来看。夜里没点灯,靠着月光照亮,谁也没看清陆虞的脸。   到屋里,有了油灯照亮,坨坨才看到陆虞脸上的青紫,“他们打你了?”   陆虞点头。   陈川解开陆虞腿上绑着的木块,摸了摸他的骨头,让张槐去院子里找块木板来,重新给陆虞固定腿。   “你的腿是被他们打断的?”坨坨问。   陆虞说,“他们逼我说出陈川他们的下落。我不说就打我。”   “我又不痴傻,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了我,何必还把人扯出来。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说。”   陆虞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一直在帮他们,张槐和陈川打从心里感激他。   坨坨气愤道,“那也不能把腿打断了,得多疼呀。”   “那些人可真坏。”   夜深了,西觉抱着云善回屋睡觉。云善已经睡得很熟了,别人大声说话也没吵醒他。   “云善早就困了,让他睡也不睡。”坨坨说,“就要在门口等着。”   西觉捏捏云善肉乎乎的小胳膊。胖乎乎的人类小崽全身都软软的,肉肉的,摸着很舒服。云善白天调皮得很,晚上睡着了倒是一副乖乖的模样。   “谁不在他都要找。”花旗笑着说。   兜明趴在地上舔了舔胳膊。   “伤口深吗?”小丛问。   “不深。”兜明又舔了几口。   “兜明你受伤了?”坨坨惊讶地问。   “被暗器伤了。”兜明说,“他们的暗器很厉害。”   “张槐也会暗器。”坨坨说,“我问问他能不能教我。”   陆虞躺在炕上,一会儿叹一声气,叹得陈川和张槐都睡不着。   “怎麽了?”张槐问陆虞,“唉声叹气地干什麽?”   “腿断了不是大事,养养就好了。”   陆虞道,“我在想怎麽运粮食回中州。”   “现在我腿断了一条,没法运粮食。”   若是张槐和陈川不被人追杀,身上没伤口,这事也好解决。可他俩自顾不暇,更管不上陆虞。   “要不请人押镖走一趟。”张槐说,“金眼镖局口碑很好。”   “你可以先雇一辆车……”张槐说着就停下了,“躲过了独峰派,其他门派也会盯上你。此番回中州,怕是困难重重。”   “是我们拖累你了。” 第12章 三合一   花旗早上睁开眼,看到云善侧着身正盯着他看。   看到花旗醒了,云善咧着小嘴笑起来。   花旗心里被云善这一笑笑得软软的。   “花花。”云善爬起来,抱着花旗的蛇头,亲昵地蹭了蹭,“花花。”   花旗也蹭了蹭云善肉乎乎的胖脸蛋。   云善浑身都是软肉,还带着股奶香味,很好闻。   花旗,“手伸出来我看看。”   云善伸出右手,翘起大拇指给花旗看。   拇指已经消肿了,指甲下面突了一根细细长长的肉刺。云善也看见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捏着肉刺往下一拽,花旗眼睁睁看着刚刚长肉刺的地方渗出些红色。   云善嘴巴一撇,委屈地喊疼。   “疼下次就别拽了。”花旗凑近了看。   肉刺撕得深,渗红了,倒是没流出血。“坨坨那不是有小剪子吗?下次叫坨坨给你剪。”   “嗯。”   “手指头不疼了吧?不肿了。”花旗说。   “不疼。”云善回。   和花旗亲热完,云善踩着木头梯子下了炕,又去亲热西觉。然后再爬到兜明的身上趴着,俯着身子摸小丛。   小丛舒展了身体,翻了个滚,爪子抓住云善的小手。云善拉着小丛的爪子晃了晃,小腿有力地蹬在兜明身上。   兜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随便云善怎麽闹。   和大家亲热完,云善光着小脚跑去柜子边,自己开了柜子,从里面拽出一件绿色短袖,把短袖往头上套。   短袖套到头上,他脑袋钻不出来。云善顶着短袖站在那喊人,“花花,西西。”   钢蛋跳过来,把短袖从云善头上摘下来。云善拿回去,还往头上套。套上去脑袋还是钻不出来,他再喊人,“花花,西西。”   钢蛋又把他脑袋上的衣服摘下来。云善扯过衣服说,“我穿衣服。”   花旗,“山里有人,不穿短袖,穿小衫吧。”   云善知道小衫什麽,把短袖塞回柜子里,踮脚趴在那,从柜子里掏出一件蓝色小衫。   不是套头的衣服他自己会穿,就是穿得慢些。   云善自己把小衫套到身上,低头看到自己的红肚兜,才想起来肚兜没脱。他挺着小肚子站到花旗面前,“脱掉啊。”   花旗掀开他刚穿上的小衫,从后面把肚兜绳子解了。云善自己把肚兜拽下来扔进柜子里。   “你再找条裤子。”花旗说。   云善又从柜子里找出一条染了好些颜色的白裤子。裤子是棉纱的料子,穿着很舒服。上面染的颜色大都是绿色,都是云善坐在草地上或者摘什麽东西玩的时候染上的。   他自己不会穿裤子,拿了裤子给花旗。   花旗从柜子里找出小袜子,把云善提回炕上。给他穿上裤子、袜子,再把小衫扣起来。给云善脚上套了一双绣着黄色老虎头的小布鞋。   云善被花旗抱下来后,在地上蹦了两下,跟着花旗去了院子里。   乌日善也起了。   兜明带着他俩一起走了趟拳。乌日善第一次跟兜明学打拳,不熟练动作。打完拳,他自己琢磨好久。云善在旁边很热心地教他。   两人又各自练了会儿剑,然后一块去墙边扎马步。   平时只有云善自己扎马步。今天有乌日善陪着,云善很开心,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和乌日善说话。   “小鸟。”有一只小鸟飞过。   “有草。”石板缝里长小草了。   “西西。”西觉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瞧见什麽都和乌日善说一下。惹得乌日善一直跟着他四处乱看。   陆虞起床后,扶着墙和大家打了招呼。张槐拿了凳子给他坐。   西觉今天又有了事情做,他准备给陆虞做个拐。在现代的时候他瞧见过别人用夹在胳膊下的拐,他决定按照那样的给陆虞也做一个。   吃完早饭,坨坨说要去山下学化妆,正好小丛也想去学做裙子。云善也说要下去玩。   花旗等着云善练完字,带着他们一起下山。   云善喊乌日善一起去玩,乌日善摇头,“你去吧。我不去。”乌日善知道自己在逃命,不能随便出现在人面前。   “不玩啊?”云善问。   乌日善点点头,目送云善他们出了云灵观。   妖怪们下山,在田间瞧见了梁家人。梁家还在割麦子。   梁文忠瞧见他们,说,“我还说你们今天得下山。”   “是不是去镇上找人?”   “人昨晚就找到了。”坨坨提着自己准备的化妆工具说,“今天下来想学手艺。”   梁文忠好奇地问,“想学什麽手艺?”   坨坨,“化妆。做裙子。”   梁文忠摸了摸额头问,“化妆是啥?”   “抹胭脂。”小丛说。   “你们都是男的,学什麽抹胭脂?”周勤俭乐起来。   “我们学了有用。”坨坨问,“你们会不会抹胭脂?”   “她会,找她。”王小花指着周勤俭笑。   “大丫也会。”周勤俭笑道,“我上回还教她呢。”   “她在家,你们去家里找她。”   大丫今年十三岁,这岁数能算上半个劳动力。不过梁家人疼孩子,没让她下地忙。留她在家里做饭,收拾家务。   周勤俭喊了在地里捡麦子的孩子们,“大狗蛋,二狗蛋,领坨坨他们家去。”   几个孩子怀里抱着麦子,带着大狗,一路跑到田埂上。   “你们来啦。”大狗蛋热情地打着招呼。   云善先应了一声,“嗯。”   “来玩呢。”昨天云善和大狗蛋他们玩了一会儿,已经熟了。坨坨和小丛来是有事要干,他来纯粹就是玩。   大狗蛋领着他们回家,把捡来的麦子丢到树下。二狗蛋他们也都把抱着的麦子丢在一起。   大丫拿着木推子正在推粮食,瞧见花旗他们跟着大狗蛋进来。她问跑到水缸边的大狗蛋,“谁呀?”   “山里的亲戚。”三丫抢着说。   大狗蛋拿着水瓢从缸里舀了瓢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瓢,然后把水瓢递给二狗蛋。二狗蛋喝完水,再轮到二丫、三丫喝。   云善扒在水缸边踮脚探头看里面的水。   三丫喝完水要把水瓢放回缸里,云善伸手接过,“我喝。”   他个头小,比水缸就高一点,拿着大瓢舀水费劲。   花旗接过瓢,舀了水先喝了一口。水已经被太阳晒热,云善能喝。   花旗给他舀了一点水,云善抱着大瓢仰脸喝完,前面衣服湿了一小块。   他把瓢放进水缸里,跑过去看大狗蛋他们推了木推翻粮食。他以为人家在玩,跑到大狗蛋身边跟着一起在粮食上跑。   “你们要学做裙子?”大丫笑着问,“山里是不是有女孩?咋不叫她们下来和我学?”   “他们……他们不会。”小丛说,“我会些针线,家里的针线活都是我做。”   “你做?”大丫吃惊道,“你一个小男孩做什麽针线活?”   坨坨说,“小丛手巧。做针线可好了。”   “除了他也没人做。”   “你娘呢?”大丫问。   “我们没娘。”坨坨说,“山里就我们几个。”   大丫捂着嘴,没想到山里小孩这麽可怜,竟然没娘。“你们等下,我去屋里找件裙子来。”   大狗蛋和二狗蛋把木推子绑在大狗身上,撵着狗翻粮食。云善欢快地跟在狗后面跑,铁蛋和钢蛋跟在他后面跑。   “你家狮子会不会拉木推?”大狗蛋问。   “啊?”云善停下来,铁蛋没刹住,脑袋撞在云善后背上,把云善顶翻在地。   云善自己爬起来。   大狗蛋说,“叫你家狮子拉拉木推?”   大狗蛋和二狗蛋把木推从大黄身上拿下来,递给云善,叫云善套在铁蛋头上。   云善让铁蛋趴下来,把绳子套在它头上。   “铁蛋,走。”   铁蛋站起来,云善领着它在粮食上走了两圈。几个小孩不敢靠近铁蛋,就在一旁看着。   三丫说,“你家狮子会拉木推。”   “正好和我家狗一块干活。”   钢蛋趴在树下,用爪子拨了些粮食来,趴在地上吃。花旗踢了下它肥大的屁股,“别吃这个。”   “要吃东西出去找草吃。”   钢蛋抬起头,把面前的粮食拨回去,老实地趴在地上不动。   大丫拿了裙子出来,教小丛怎麽裁布,怎麽缝。   大狗蛋他们又做了个绳套子绑在木推上,套在大黄脖子上。让大黄和铁蛋一起翻粮食。   现在日头大,铁蛋走了一会儿嫌热,拖着木推到树下趴着。   二丫说,“狮子好像累了。”   “那个呢,那个也会拉木推吗?”她指的是钢蛋。   “会。”花旗一口应下来。他把铁蛋身上的木推解下来交给钢蛋,又踢了它的屁股,“起来干点活。”   钢蛋跳起来,拉着木推在粮食上蹦来蹦去。   “这个是什麽呀?”大狗蛋指着钢蛋问云善。   “钢蛋呀。”云善回。   “不是问它的名字。”二狗蛋说,“我们想知道它是什麽牲口。”   “袋鼠。”坨坨回。   “老鼠能长这麽大?”大丫转头仔细打量钢蛋,“长得确实像老鼠。”   “和老鼠不一样。”小丛说。   钢蛋拉着木推在院子里跳了几圈,然后跳回树下。   乌日善和坨坨差不多高,小丛按照坨坨的身高裁了裙子。布是很好看的紫色棉布。   大丫摸着布说,“这可真软,颜色也好看。做出来的裙子一定很好看。”   小丛缝裙子的时候,坨坨对大丫说,“你教我擦胭脂呗?”   “你学这个干啥?”大丫笑道,“小男孩还要擦胭脂?”   “我学了有用。”坨坨把提过来的篮子布掀开,“我带了好些东西来。”   “你教教我呗。”   篮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虽然都过期七八年,但是用起来一点也没问题。铁蛋从来没烂过脸。   大丫没见过这些东西,拿了盘眼影来看,好奇地问,“这什麽呀?好多颜色。”   “眼影,抹眼皮的。”坨坨问,“你都用什麽颜色的眼影抹眼皮?”   “我不抹眼皮。”大丫说,“我只擦粉,抹胭脂,还有些唇脂。”   “你这是抹眼皮的呀?”大丫试着开盒子。胭脂都是拧盖子打开,这个她用力往上提盖子也不开。她问,“这咋打开呀。”   坨坨把盖子打开给她看。大丫十分欢喜,她喜欢这些化妆用的东西。“你哪来这麽多东西呀?这颜色真好看,咋还亮晶晶的。”   “捡来的。”坨坨胡诌道。   “在哪捡的?”大丫打听,“我也想捡。”   “在独峰派捡的。”坨坨说,“昨天晚上我们去找陆虞,看到他们那有这些,就给捡来了。”   大丫问,“别人东西就叫你们捡来了?”   “他们不要的。”坨坨说。   小丛抬头看坨坨一眼,心想坨坨胡扯得也太厉害了。   “你们找着他了?”大狗蛋说,“我爹我爷昨天上山给你们报信的。”   “找到了。”坨坨点头。   二丫和三丫蹲在大丫旁边,看着眼影盘里的东西。三丫伸着手指头想摸,被大丫拍开了。   大丫看完眼影,试着把盒子盖上,放回篮子里。又从篮子里拿出个黑色一小截的东西。   “这啥呀?”大丫问。   “口红。”坨坨打开口红盖,在手上画了一下,是个玫红色的口红。   正红色的口红都被他单独收起来了,他拿出来的都是别的红色。   “涂嘴上的呀?”大丫伸出手指在坨坨手背上抹了下口红印,“这颜色我没见过呢,真好看。”   二丫伸着手,“坨坨,给我画一个。”   坨坨在她手背上画了一道。三丫也跟着伸手,“我也要。”   大丫跟着说,“给我也画一道。”   大狗蛋和二狗蛋也凑趣,坨坨都应了他们要求,给他们在手上一人画了一道口红印。   “可真好看。”二丫说。   云善拿过坨坨手里的口红,看着大狗蛋说,“给你画。”   大狗蛋比云善高,云善举着口红描着大狗蛋嘴巴画了一圈。大部分都没描在嘴唇上,偏到旁边去了。   二狗蛋笑话大狗蛋,“你嘴肿了。”   大狗蛋伸出手背抹了抹嘴,口红被他蹭开,抹在脸上。   “云善,给我涂一个呗。”二丫挤过来说。   “涂完嘴就肿了,你涂这个干啥?”二狗蛋不解地看向二丫。   “哪里肿了,我看着好看。”二丫回。   “好看。”云善跟着重复。   二丫蹲在那,云善不用举手,描得比刚刚给大狗蛋画得好得多。   二丫画完了就往水缸边跑,看了看水缸里的自己,痴痴地笑,“真好看。”   大丫跟过来看,“我瞧瞧,”   她仔细瞅了瞅,说,“是好看。”   大丫走回来,坐在板凳上,笑着说,“云善,给我也画一个。”   云善开心啊,拿着口红给大丫也描了一个。以往他都是自己玩化妆,最多有个坨坨跟他一起玩。现在,大家都跟他一起玩化妆。   大丫画完了,也去水缸边,瞧着里面自己红红的嘴唇,打心里觉得好看。她脸贴近水面,把嘴唇边上多余的口红用手指抹掉。   “云善。”三丫喊,“我也要。”   云善高高兴兴地给三丫也描了一个。然后举着口红看向二狗蛋。   “我不要。”二狗蛋说,“我不喜欢。”   “好看。”云善说。   二狗蛋摇头,“我不要嘴肿。”   “肿什麽了。”大丫走回来说,“你眼有毛病吧。”   “大姐好看。”大狗蛋说,“哪里像肿了。”他怀疑地看向二狗蛋,“你是不是骗我?”   “我没骗你。”二狗蛋说,“你嘴就像肿了,大姐的不像。”   坨坨说,“那是没画好。画好了就不像肿了。”   大丫听大狗蛋夸她好看,心情美着呢。坐下来继续看篮子里的东西。   瞧着一根细溜溜的黑东西,明显比口红细些,长些。大丫问,“这啥。”   云善拿过来,拽下盖子,“眉笔呀。”   “画眉毛的?”大丫问。   “嗯。”云善举着眉笔说,“给你画。”   大丫挺相信云善,坐在那,让云善拿眉笔给她画眉毛。   二狗蛋在旁边叫道,“咋画这麽粗?跟毛笔涂似的。”   “好看。”云善看一眼二狗蛋,继续给大丫画眉毛。   两边眉毛画完,大丫再去水缸边照。看到自己眼上挂着两个大黑眉毛,瞧着就五大三粗。她伸手去抹,又把脑门给抹黑了。   大丫跑去一边洗脸。嘴上的口红她没舍得洗,只洗了脑门和眉毛。   洗完脸,大丫进屋拿了铜镜出来,坐在树下说,“云善,你把眉毛画得也太粗了。要细细长长的好看。”   大丫的眉毛原本就是细细长长的。她拿过云善手里的眉笔,对着镜子描了描眉毛,把眉毛描得黑了些。   她很满意地照了照,放下镜子问,“怎麽样?好看吗?”   坨坨站过来看,点头,“好看。”   “我就是要学画成这样的。”   “这可不只是画的。”大丫说,“还得修眉毛。”   “咋修?”坨坨问。   “用刀修。”大丫说,“我婶子有个很精致的小刀,能刮眉毛不伤脸。”   坨坨用过修眉刀刮驴皮,知道修眉刀是什麽。他还带了呢。   他从篮子里翻出一把修眉刀,“我有。”   坨坨的修眉刀的刀柄是蓝色的,还有个白盖子。大丫把盖子拿下来,看着刀问,“这能用?”   “应该能用吧。”坨坨说,“我以前刮驴毛的修眉刀和这个差不多。”   说着他走到钢蛋身边,在钢蛋身上刮了两下。看到确实有毛掉下来,坨坨说,“能用。”   大丫接过修眉刀,在凳子抹了两下,把钢蛋的毛给抹掉。她喊大狗蛋,“大狗蛋,来。”   “干吗?”大狗蛋走过去。   “站好了。”大丫按着大狗蛋的脑门,拿着刮眉刀轻轻给他刮起来,“刮得细细长长的就好看。”   脸上有刀大狗蛋不敢乱动,嘴上不满道,“你刮我眉毛干什麽?”   大丫说,“刮完了还能长出来,你担心什麽?”   “坨坨你这修眉刀比我婶子的刀子还好使。”   坨坨和小丛都认真地看着大丫给大狗蛋修眉,修过的眉毛看着明显比没修过的整齐,就是瞧着有些怪异。好好的眉毛干啥要剃掉一半?   大狗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拿过大丫腿上的铜镜。照完之后皱起眉毛,“咋给我剃成这样?”   “两边不一样。”   “另一边再剃剃就一样了。”二狗蛋说,“我娘都是这样剃眉毛的。”   坨坨自告奋勇,接过修眉刀给大狗蛋修另一边眉毛。   一通刮下来,他退后两步一看,两边眉毛不一样。不说粗细不一样,光是高低就不一样。   “你得照着那边修,眉毛得修一样的才好看。”大丫笑着说。   大狗蛋拿起铜镜又照了照,一脸不高兴,“丑死了。”   云善也瞧见了,他说,“不好看。”   大狗蛋更不高兴了。大丫哄着他道,“别不高兴了。中午给你炒鸡蛋吃。”   “你说的。”大狗蛋说,“多放几个鸡蛋。回回都吃不到多少。”   “多放。”大丫小声说,“别给奶说,我今天放十个鸡蛋。”   “行。”大狗蛋又高兴了。   二狗蛋带头说,“我们保证不说。”   二丫三丫也保证道,“不说。”   花旗笑一声,踢踢钢蛋,“再去干会儿活。”   钢蛋拉着木推,在粮食上又蹦了两圈。   有鸡蛋吃的代价就是得被刮眉毛。大丫指导坨坨和小丛拿着二狗蛋他们的眉毛练手。   坨坨一连刮了三个人的眉毛才琢磨出些门道。可惜也没眉毛给他练手了。他就把主意打到云善身上。   云善乖乖地站在那让坨坨刮眉毛,花旗蹲在旁边看。   云善年纪小,眉毛颜色淡,修完眉毛并不好看,远不如天生的眉毛好看。   修完了眉毛,云善也拿了铜镜照。照着照着嘴就撇了下去,脸上明显不高兴。   “怎麽啦?”坨坨说,“还行啊。”   “两边修得一样。”   云善把铜镜还给大丫,撇着嘴走到花旗身边,搂着花旗胳膊,脸埋在花旗胳膊上。   花旗感到衣服湿了,抬起云善的头。云善正在那不出声地哭呢。   “哭什麽?”花旗问他。   “不好看。”云善委屈地哽咽着说,“丑——”   花旗无奈地笑道,“眉毛能长回来,长回来就不丑了。”   刚刚云善都瞧见坨坨给别人修眉毛修成什麽样了,他自己也说丑,结果还让坨坨给他修。   坨坨拿着眉笔说,“我给你画。画完就好看了。”   坨坨学着大丫的手法,把云善的眉毛描了一遍。   花旗说,“给他画粗点。”   坨坨给云善描得粗了一点,花旗又让他再画粗一点。   坨坨,“粗了就不好看了。”他现在的审美已经变了。   云善说,“好看。”   坨坨只好又给云善画得粗一点,然后从篮子里翻了一个带小镜子的眼影盘来给云善照。   云善瞧着自己的大粗眉毛很满意,破涕为笑,“好看。”   花旗瞧着云善高兴,跟着笑。   坨坨刚刚改变了审美,左右看了看云善的眉毛,没吱声。   “聚在一块玩呢?”王小花背着一袋麦子回来。   大丫赶紧站起来,“哎呀。忘记给你们送水了。”   “我拿过去就行。”王小花说,“记得做饭。”   “我肯定记得。”大丫说,“一会儿就做。”   王小花进屋喝了杯水,走到树下,看着大丫红着嘴,眉毛也画过。她笑着夸,“我家大丫真好看。”   “赶明儿相看人家的时候也这样画。娘带你去镇上再买些胭脂。”   “娘。”大丫撒着娇喊了一声。   瞧见二狗蛋他们眉毛都少了些,王小花问,“眉毛咋都这样了?”   “坨坨剃的。”二丫说。   大丫,“这是练修眉毛呢。”   王小花看着大丫眉毛好看得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给我也修修。”   正好来人练手,坨坨给王小花修了眉。大丫拿着眉笔给王小花描了眉。   王小花照着铜镜很是满意,“一修一画的,弄得怪好看。”   “怪不得你二婶好看呢。”   她自己嘀咕着,“我下回也这样弄。”   王小花照完镜子,收拾了两个茶壶,带了些杯子,装在大篮子里挎在胳膊上。她热情地对花旗说,“在家里吃饭。一会儿忙完了我叫他爹打些酒来。”   她给了大丫一把铜钱,“去买些肉来。”   花旗说,“我们回山里吃。”   坨坨说,“明天我们再来。”   “别急着走,再玩会儿。”王小花说,“爹总念叨着你们。山里咱们也不敢去,只能等着你们自己下来。”   花旗说,“明天我们再来。”   人家不在这吃,王小花也没再劝。挎着篮子赶紧去了地里,家里人还等着喝水呢。   坨坨他们也收拾了东西,拎着篮子准备回去。   大丫锁了门,带着大狗蛋他们送了花旗一段路。   等人走了,二狗蛋问大丫,“大姐,还买肉吃吗?”   “客人走了还买什麽肉?”大丫说,“中午炒十个鸡蛋还不够吃?”   二狗蛋连忙道,“够,够。”   梁家有二百亩地,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只是家里读书的孩子多,花销大。肉也是好几天才吃上一回。家里的小孩们都有些馋肉。   坨坨学到了技术,很是高兴。路过梁家田地,主动打招呼,“我们回山了。”   梁文忠喊,“别回去了。在家吃呀。”说着就要从田里出来。   “不啦。”坨坨喊,“我们明天再来。”   妖怪们回到山上,兜明已经剁好了肉,还切好了菜。米饭也蒸好了。   坨坨点了火,快手快脚地炒了两个菜。   西觉一上午没见云善,有些想他,抱着云善说话。见云善画了眉毛,西觉问他,“你画眉毛了?”   云善伸手摸了摸,估计是想起伤心事了,和西觉告坨坨的状,“坨坨刮的。”   “眉毛,不好看。”   西觉没听明白,盯着他的眉毛仔细看了看。瞧着是眉毛少了,才明白云善话里的意思。云善说坨坨给他刮的眉毛不好看。   花旗说,“云善照完镜子,一声不吭地趴在我胳膊上哭了。”   “给丑的。”说这话,花旗就笑了。   西觉安慰云善,“不丑。云善怎麽样都好看。”   “嗯。”云善高兴起来。他喜欢人家夸他。   陆虞知道他们下山学艺去了,坐在走廊下问小丛,“学得怎麽样?”   “会一点了。”小丛说。   吃完午饭,坨坨洗完碗,拿出了修眉刀说要给陈川和乌日善修眉毛。   乌日善直往云善那看。云善吃完饭正在啃果子,看到乌日善瞧他,拿了个果子塞进乌日善手里,“你吃。”   陈川看着云善说,“真要刮成那样?”   “嗯。”坨坨说,“大丫就刮成这样。我看着挺好看。”   “我现在手还生,多练练就好了。以后教给你。”   陈川坐在小凳子上,由着坨坨给他刮了眉毛。他本来的眉毛又粗又浓,被坨坨修了一通,变成了两条弯溜溜的黑眉毛。眉眼之间的凶悍一下子消了不少。   张槐说,“瞧着是不一样了。”   接下来就挨到乌日善了。云善站在旁边盯着坨坨给乌日善修眉。   云善说,“不好看。”   坨坨说,“大丫就是这样的。”   给乌日善修完,坨坨还给他描了描。   陆虞说,“是秀气了点。”   妖怪们照旧带着云善去小树林里睡觉。   小妖怪们在林子里等着。瞧着云善眉毛不一样,大家都围过来看。云善捂着眉毛背过身去不让看,连睡觉时都捂着。   睡完午觉,猴子精说想去水潭泡澡。兜明、坨坨和小丛把云善也带去了。   还没到水潭边,云善就嚷嚷着要脱衣服。   小丛帮他把衣服脱掉,云善光着屁股跑到水潭边,张着手就往水里跳。   小妖怪们也都跟着跳进去。水潭里泡满了小动物。   大家在水里玩了一会儿,又去大石头上玩跳水。   兜明、猴子精、小鹿、小兔子、小松鼠、坨坨、小丛、云善、铁蛋、钢蛋,一连串排着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站在大石头上往水里跳。   铁蛋体型大,落进水里砸起的水花溅了大家一脸。   云善脸上眉笔画的地方已经全都消失了,只留了两道细细、淡淡的眉毛。   兜明瞧见了,终于明白云善为什麽会哭。是真的不好看。   不知道小纸什麽时候过来的,在水里游到云善身边。顺着云善的肩膀爬到他的头顶,盘在云善的辫子上。   泡完澡,猴子精说后面山里有果子熟了,带大家去摘果子吃。   大家爬上岸,站在太阳下面晾了一会儿,然后往后面山里跑。   云善跟着小妖怪们玩了一下午,跑了好几座山头。   花旗做晚饭的时候他还没回来。西觉和兜明出门找,跑了两个山头找到了人。   云善正抓着根藤蔓在树下荡着。   “云善,回去了。”西觉喊。   云善爬到铁蛋背上,铁蛋驮着他往回跑。一群小妖怪们也都跟着往回跑。   回来时,正好赶上吃晚饭。   西觉领着云善给他洗了脸和手,带他去厨房吃饭。   云善自己爬上凳子,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一转头看到乌日善的眉毛,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手不疼了,云善又开始自己吃饭。拿着小勺子舀了口粥塞进嘴里,然后再喊小丛给他夹一筷子腌黄瓜。   吃完晚饭,云善拉着乌日善叽叽咕咕地说话。   乌日善是个有些闷的小孩,不怎麽出去玩,话也少。每天除了练剑就是认字。不过他和云善倒是说得来。两人说着说着还能玩一会儿。   “洗澡了。”坨坨拿着毛巾和肚兜出来喊云善。   兜明把云善衣服脱掉,云善自己踩进洗澡盆里坐着。   夏天的洗澡水都是妖怪们早早打了放在院子里晒着的,傍晚时洗澡不冷不热很舒服。   乌日善也有个盆。他自己脱了衣服,坐在盆里。   两个盆挨在一起。   云善伸手进乌日善的澡盆里撩起水往乌日善身上泼。乌日善也学他,往云善身上泼水。   两个小孩嘻嘻哈哈地玩的很高兴。   水溅在趴在一旁的铁蛋身上,铁蛋站起来,走到走廊下趴着。   看着盆里只剩下半盆水,坨坨喊,“别玩了。再玩就没水洗澡了。”   他把毛巾丢进澡盆里。云善站起来,提着毛巾自己把自己从头到尾擦了一遍。   乌日善也是,站在澡盆里,提起毛巾自己洗澡。   洗完澡,乌日善和云善就在院子里站着。也不用擦身子,稍微晾晾身上就干了。   坨坨说要和张槐学着用暗器。张槐回屋里拿了些自己削的木针来,又找了块大木段立在地上。   就见张槐将木针夹在中指上,手腕一翻,听得一声响,对面木段上插着一根木针。   坨坨拿起一根木针试着甩了下,木针落在了前面地上,离木段还有好些距离。他又拿起一根木针,问张槐,“你怎麽弄的?”   张槐笑着正准备说话,就见兜明甩出的木针全都没入木段里,只留得一声响。   陈川震惊,“不是说你们不会武功?”   “怎麽了?”坨坨没看见刚刚的事,“我们真的不会武功。”   小丛说,“兜明刚刚甩了一根木针。”   “哪有木针。”坨坨看到木段上只有一根木针,是张槐之前甩上去的。   张槐走过去,站在木段前看,指着木段上的小孔说,“木针扎进木头里了。”   坨坨眼睛凑在小孔上瞧了瞧,看这小孔有些深,他转头问兜明,“你是不是背着我练武功了?”   “没有。”兜明说,“我就随手一扔。”   张槐苦笑,“有这功力还学什麽暗器?”随手甩什麽都是武器。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小木针整个打进木段里?   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为什麽这些人不会武功,但是能打败武林高手。真的一力破十巧!   西觉、兜明和花旗力气都大,但是坨坨和小丛不行。他俩甩不出木针。   张槐告诉他们技巧,要用小臂甩腕将木针快速甩出。   云善光着身子跑过来,抓了一个小木针在手里玩。花旗怕他自己戳着自己,哄着他把小木针放下,带他先回了屋里。   坨坨甩完桌上的木针,跑到前面去把地上的木针捡回来。   张槐说,“练这个得要毅力。要每天不间断地练,等掌握窍门后练起来就更简单了。”   坨坨信心满满,山里的妖怪从不缺毅力。他总有一天可以练成暗器飞针。但是总捡针太麻烦。   坨坨央着西觉给他多削些木针。小丛也喊了兜明给他削木针。   妖怪们一起坐在院子里削木针。   好一会儿,坨坨他们都没回屋。云善看着门口问花旗,“坨坨干嘛呐?”   “甩木针。”花旗回他。   云善下了炕,趿着鞋子跑到门口喊人,“西西,睡觉啦。”   “坨坨,睡觉啦。”   “嘟嘟,小丛,睡觉。”   西觉放下工具,笑着对云善说,“马上就回去了。” 第13章 下雨天   晚上,陆虞又和陈川、张槐在说回中州的事。   “我的腿起码得两个月才能好。”陆虞说,“等不了那麽长时间了。”   “明天我就打算回中州。”   陈川说,“你先雇车到离中州近的彭城,再从彭城买粮食,请人走镖最是省钱。”   张槐说,“只是雇车不稳妥。要是再遇到独峰派的人,还是有危险。不如先去县里看看有没有金眼镖局的人,有人护着要更安全些。”   “你也可再等些日子。”张槐说,“过些天,我身上伤好些了,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中州。”张槐和陈川现在不放心陆虞一个人回中州。   “等陈川学会了化妆,我们一起走,更稳妥些。”   “不知道家中是什麽光景。”陆虞道,“我担心家里。”   谁也不知道中州现在是什麽样子。   “五七日应该能等得。”陈川说,“现在是夏天,地里还有野菜。你莫要太担心家里。”   陆虞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五日。”张槐说,“五日之后,我们与你一同下山。”   “也好有个伴。”   陆虞说,“你们留在云灵山更安全。何必跟我一起冒险。”   陈川笑一声,“莫说这样的话。就这麽定了。”   隔天一早,天就阴着,空气中泛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闻着这样的味道,妖怪们就知道今天肯定得下雨,便没下山。   天气又热又闷,云善在凳子上坐不住。他画了会儿符,扭着身子探头看旁边乌日善写字。   小丛看到了没管他。云善已经练了很久了,让他玩一会儿。   “写什麽呐?”云善问。   “抄诗。”乌日善回他。   昨天下午,张槐带着乌日善念了一首诗。张槐今天叫他练字的时候就让他抄这首诗。   “哦。”云善坐回来,放下笔,转头看向小丛,“我出去玩。”   小丛拿了他画的符查看。云善已经画符一年了,每天都练,画得很有些模样。“去玩吧。”   云善高兴地放下笔,蹭下凳子,拽着乌日善的袖子说,“玩啊。”   乌日善没动,“我再写会儿。”   云善就不管他了,自己跑出屋子,“坨坨。”   坨坨正在练习甩木针,听到云善喊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别拿木针玩。”   “嗯。”云善答应得好好的,跑过来就拿了一根木针攥在手里。   坨坨无奈地喊,“云善!”   云善小手背在后面,抬起头无辜地看向坨坨。   兜明悄悄走到后面,从云善手里抽走木针。   “啊。”云善扭头叫一声。   “小孩不能玩带尖的东西。”坨坨说。   云善往桌上伸手,被坨坨一下子按住。   “兜明,快,把木针收起来。”   “给一个。”云善喊。   兜明快手快脚地把木针都装进竹筒里,走进厨房,把竹筒放在柜子顶上。   坨坨松开云善的手,云善立马跑到西觉身边,“西西。”   西觉抬起头,“小孩不能玩尖的东西。”   云善嘟着嘴转头又喊,“花花。”   坨坨说,“花旗不在。”   没妖帮他了。云善哼了一声,跑出云灵观。   铁蛋和钢蛋追了出去。   坨坨在后面喊,“别出去,一会儿下雨了。”   云善当作没听见,跑到小菜园自己摘了个西红柿,啃了一半后塞给钢蛋。   铁蛋蹲在一旁,用爪子推了推云善,意思是它也要吃。云善又摘了一个西红柿给铁蛋。   等铁蛋和钢蛋吃完西红柿,云善领着他们往小树林跑。   “小松鼠。”   “小麻雀。”   “猴子精。”   云善喊着小夥伴们。喊了好些声,不见有小妖怪出来,他骑上铁蛋去了山顶。   小妖怪们正聚在重山的树下玩闹。看到云善来了,都喊他过来一起玩。   重山问云善,“小掌门,吃不吃桃子?”   “要。”云善说。   重山摘了两个桃子给云善,又说,“树上熟了好多桃子。让兜明他们来拿桃子。”   云善点点头,啃了口桃。   小妖怪们正在玩踢毽子。毽子是以前西觉给他们做的,山里的小妖怪们都有一个。   妖怪们的本体不好踢毽子,他们都变成人形踢毽子。里面属小松鼠踢得最好,不间断能踢一百多个。   游戏的规则是谁先踢满1000个,就算谁赢。奖品就是重山树上结的桃子。   等小鹿踢完,云善跑过去捡毽子,他也要踢。小妖怪们允许他临时加入比赛。   云善手一抛,伸出脚踢一下。第二个却是怎麽也赶不上,毽子直接落了地。   “云善掌门踢了1个。”猴子精说。   接下来是小兔子,他踢了12个。   一圈轮下来,又挨到了云善。云善拿着毽子往上抛,早早地伸出脚,毽子被他抛得远了,脚使劲往外伸也没够着,人还摔了一跤。   云善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小鹿说,“这个没有。小掌门还是1个。”   轮了三圈后,还没有小妖怪提到1000个,云善也才踢了两个。   小松鼠刚开始踢,大雨点子从天上落了下来。   “下雨了。”小麻雀仰头看一眼天。   刚开始就下这麽大的雨点,这场雨肯定小不了。小妖怪们变成原型,躲在重山身体下面。重山挪动树枝,密密地遮在小妖怪们的头上。   西觉带着蓑笠,提了一件小蓑衣出来找云善。   “西西。”云善瞧着人了,在树下高兴地大喊。   西觉走到树下,问他回不回云灵观,云善说要回去。西觉就给他穿上小蓑衣,带上小蓑笠,全身都包严实了,才抱着他往云灵观走。   路上遇到兜明捂着脑袋往回跑。   “嘟嘟。”云善兴奋地大叫。   兜明回头,看到云善和西觉都有蓑笠戴着,他应了一声,赶紧往云灵观跑。   西觉抱着云善到云灵观时,兜明正在拿毛巾擦脑袋。乌日善和张槐他们一起坐在走廊下看外面下雨。   坨坨抱着盆放在走廊外置水。等水接满,让兜明把盆端回来。这水就拿来洗菜了。   云善蹲下来跟着一块洗菜。   等坨坨倒了木盆里的水,云善拖着木盆,学着坨坨的样子,把木盆推到走廊外。还探着脑袋瞧木盆里水有没有满,被雨水打了脑袋,他又赶紧缩回来。   瞧着盆里水满了,云善也喊兜明,“嘟嘟,来。”   兜明正坐在屋里烧火,问,“干什麽?”   云善,“端盆。”   兜明,“你喊西觉。”   西觉正在打磨拐,听到这话,放下拐,把盆从外面端到走廊下。   云善要雨水没用,蹲在那看了一下,蹭到西觉旁边看他磨拐。   花旗手里拎了两只野鸡从外面跑回来。   “花花。”云善站在走廊边喊。   花旗快跑进走廊里,进厨房拿了刀,又把鸡拎了出去。   云善要跟出去,被小丛抓住衣服扯了回来,“外面下雨。”   西觉把云善刚刚接的那盆水端进厨房里烧,然后又拿了空盆出来,放在外面接雨水。   花旗杀完鸡回来,把鸡丢在走廊下。他抹了下脸,回屋去了。   云善小心地踢踢地上的鸡,“死啦?”   “死了。”西觉回他。   水烧好,兜明端了热水出来拔鸡毛。云善蹲在旁边,捡了野鸡的尾巴毛攥在手里。乌日善也蹲过来也捡了一根尾巴毛。   西觉磨好拐,让陆虞拿着试试。   陆虞夹在胳膊下,把拐往前拿,人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他笑道,“还真好使,不用扶人也不用扶墙了。”   陆虞用拐杖从走廊这头一直走到那头,又走了回来。   拐比不上腿好用,但是比拄着棍子容易发力。   等陆虞回来后,张槐也试了一下,“真的好用。”   陆虞呲牙笑,“这下我解手不用喊你们一起了。”   腿断了,生活很不方便,连解手都得喊人扶着他去。   张槐把拐倚靠在陆虞身后墙边,云善跑过去,抓着拐拖了两步。他看得明白别人怎麽用,但是他个头小,胳膊够不着拐上面。   他喊了乌日善来帮他扶着拐,手挂在拐上,抬起一条腿,金鸡独立原地蹦了一下。惹得走廊里的人和妖都笑起来。这小东西腿好着呢,学人家腿断了的人用拐。   云善攀着拐蹦了好几下,人还在原地,自己嘀咕着,“不好用。”   “你腿好,不需要用这个。”小丛笑着说。   云善和乌日善一起把拐倚在墙上,拿了鸡毛跑去找西觉,“毽子。”   “要毽子?”西觉问。   云善点头。   西觉问陆虞要了6个铜钱,回屋拿了针线。他找来一块皮子,照着铜钱的大小剪的稍微大了一些,一共剪了4个圆片。又剪切两块短小的长方形皮子。   他把云善拿来的鸡毛剪掉一部分,又从兜明拔下来的鸡毛里挑了一些,一共分成两份。分好后,用线扎住鸡毛最下端,把长方形小皮子绕着鸡毛下端缝起来。   然后把长方形皮子下端缝在圆皮子上。垫上3个铜板后再加上一块圆皮子,最后把两块圆皮子沿着边缝在一起。一个毽子就做好了。   从地上捡来的鸡毛还有些潮,西觉让云善把鸡毛毽子拿到竈台边烤着。   云善和乌日善一人拿了一个毽子跑进厨房里。   坨坨正站在板凳上炒菜,看云善和乌日善跑过来,撵他俩,“炒菜呢,你俩别过来。”   “烤烤。”云善举着毽子给坨坨看。   坨坨放下锅铲,拿过毽子,放在竈台下边。“你们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云善跑出去,到走廊边上,小手伸出去接雨水洗手。   他胳膊短,人就站在走廊边。风一刮,带着一大片雨水打到他身上。云善掉头往回跑,跑到西觉身边停下来。   西觉瞧着他脸上带水,“把盆放外面,接了水洗手。”   云善拖了盆放到走廊外。   西觉站过去,看到盆里接了些水,就把盆端了回来。   云善蹲在水盆边洗干净手。小手甩一甩,喊着,“吃饭啦。”   坨坨炒好菜,也在屋里喊,“吃饭。”   陆虞拿了拐,夹在胳膊下往屋里走。   云善走在他后面,翘起一条腿,学着蹦。人没站稳,往前一扑,被西觉眼疾手快地拽住衣领扯了起来。   “别学陆虞。”花旗摸摸他的圆脑袋。   云善进了厨房,爬上凳子。   花旗夹了一只鸡爪,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   云善先抓起鸡爪啃。啃一会儿刨口米饭。他啃鸡爪啃不干净,剩下带着肉的骨头就给铁蛋吃。钢蛋啃其他骨头。   鸡腿肉好啃,这个云善能啃得很干净。他吃几口鸡腿,再刨两口米饭。啃完鸡腿差不多就能吃饱了。   吃完饭,云善还要吃点野果子。“西西。”   “嗯?”西觉看向云善。   “桃子。”云善刚刚才想起重山和他说的话。   “雨停了再去。”西觉说。 第14章 小乌云   外面的雨停了,云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坨坨喊云善回屋睡午觉,云善站在院子里说,“小树林。”他要去小树林里睡午觉。   “刚下完雨,地是潮的,不能睡觉。”西觉说,“今天在屋里睡。”   云善跑回屋里,踢掉鞋,自己踩着扶梯上了炕。   坨坨上炕后,云善凑了过来,趴在坨坨后背说,“背。”   坨坨背着他在炕上跑了一圈,领他到窗户口。小兄弟两个蹲在炕上,扒着窗户一起探头看窗外的紫色小花。   紫色的花爬在绿叶上,入目是一大片紫的、绿的交织在一起的鲜艳颜色,很是漂亮。   一只小蜜蜂飞过来,落在紫色花上。   “云善,你以后不要摘有蜜蜂的花。”坨坨说。   云善乖乖点头,“蜇人。”   “肿,疼。”   经历过一次,他现在都懂了。被蜜蜂蛰了会肿,会疼。   看得困意上来,云善直接睡倒。坨坨睡在他旁边。   有微风从窗户口里吹进来,夹杂些微潮湿的气息。外面日头上来了,林子里的蝉儿们又开始大声叫唤起来。   花旗睡得好好的,被坨坨踢了一脚。他转过头来,瞧着那两个小都竖着睡在窗台下。他往后面挪了挪,横躺在炕上继续睡觉。   云善睡醒后,瞧见屋里只剩下坨坨和他。   陆虞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小丛,你看的是什麽书?”   小丛说是经书。   陆虞又问,“还有其他的书给我看吗?不拘是什麽书。”   很快,屋子门被推开。   “云善,你醒了。”小丛看见坐在炕上的云善。   “嗯。”云善爬起来,从坨坨身上迈过去,走下扶梯,自己趿拉上鞋。   小丛从桌上找了本书,拿出去给陆虞。又喊云善过来,给他穿好鞋子。   云善喝了些水,坨坨也醒了,“云善,出去玩。”   云善挂上杯子,跟在坨坨后面,两人领着铁蛋和钢蛋跑出云灵观。   沿着门前小道走了一会儿,坨坨听到了一阵哭声。   “嗯?”坨坨皱起眉头,“谁在哭?”这可是真是大事。   他带着云善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扒开草丛一看,乌日善抱着双膝背对着他们蹲在树下呜呜哭。   “怎麽呐?”云善跑过去问。   乌日善转身,一张脸上全是泪,“我想爹娘。”   想这个字好像大家天生就明白,连云善也知道想是什麽意思。他蹲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乌日善哭泣。   坨坨知道乌日善的父母都被人杀了。即使他想爹娘,也只能想想,再也见不到了。   乌日善呜呜咽咽地哭着。云善拍拍他的肩膀,哄道,“不哭,不哭。乖,不哭。”   乌日善一转身,看着云善,可怜巴巴地说,“云善,我好想我爹娘。”   在乌日善心里,云善是个幸福的小孩。虽然他不知道云善的娘是谁,也没听过云善叫谁爹。可是他看得出来,花旗他们很疼云善。   西觉会给云善做玩具。爹以前也会给他做玩具。坨坨会帮云善穿衣服,娘以前也会帮他穿衣服。兜明会让云善骑在他脖子上,陪他玩。他以前也会骑在爹脖子上,让爹驮着他。   乌日善很想爹娘。看到花旗他们对云善这样好,乌日善羡慕云善。他就更想爹娘了。   可是云善不知道爹娘是什麽,他蹲在那,睁着大眼睛天真地问哭泣的乌日善,“什麽是爹娘?”   乌日善打了个嗝,震惊地问,“你不知道爹娘是什麽?”   “你没有爹娘吗?”   云善摇摇头。   坨坨拽过旁边一根草,一截一截地扯断,“云善没有爹娘。”   云善又问坨坨,“爹娘是什麽?”   “就是生你的父母。”坨坨说完,觉得不对,“父母和爹娘是一个意思。”这个解释像是白解释了。   坨坨想了想后说,“春意以前下了一只小羊叫大角。”   “大角应该管春意叫娘。”   “和春意一起生了大角的公羊就是大角的爹。”   云善眼睛里露出迷茫,“不懂哦。”   “你也没必要懂。”坨坨道。   “你们是云善什麽人?”乌日善问坨坨。   坨坨说,“我们是云善的家人。”   “你是他哥哥吗?”乌日善问。   坨坨立马高兴道,“当然啦。”他可是比云善大了一百多岁呢。   “他怎麽不叫你哥哥?”   “他就是没叫而已。”坨坨说,“在山里,我们都是直接叫名字。”   乌日善抹掉眼泪,坐在地上,皱着个眉头,像是有苦恼的事。   “你在想什麽?”坨坨问他。   “我要为我爹娘报仇。”乌日善说,“总有一天我要变得很厉害,把害死他们的人都杀掉。”   坨坨没想到乌日善在想这些。   过了一会儿后,坨坨才说,“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乌日善每天练功都很刻苦。这麽刻苦的人,以后武功会很高吧。   “少主。”   张槐的声音传来。   坨坨站起身喊,“乌日善和我们在这儿玩呢。”   张槐走过来,看到他们三个蹲在草里,十分纳闷地问,“你们在玩什麽?”   “聊天。”坨坨说。   乌日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像是哭过。   “少主,怎麽了?”张槐关切地问。   “没事。”乌日善说,“张叔,我想爹娘了。”   张槐轻声叹了口气。   云善站起来,钻出草,回头对坨坨和乌日善喊,“去玩呀。”   “少主,你和云善去山里玩玩吧。”张槐说,“我们来山里好几天了。都没见你出去玩过。”   乌日善点点头。   张槐站在小路上,看着乌日善跟着坨坨、小丛一起往前走。想到被谋害的乌掌门,被害死的同门,张槐又叹了口气。   小麻雀看见云善,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落在云善的肩膀上。乌日善很是惊奇,一直转头看云善肩膀上的小麻雀,“这是你养的鸟?”   “不是。”云善抓下小麻雀,往前一丢,小麻雀拍拍翅膀飞上天。   “它怎麽落在你身上了?”乌日善问。   “认得我。”云善说。   坨坨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小树林,带着云善爬上树摘果子。   云善最近爬树本领见涨,已经能自己下树了。他像只皮猴似的,三两下爬到树上,摘了果子丢给树下的乌日善。   “我也会爬树。”乌日善灵活地蹿上树,扒着树说,“我院子里以前有棵枣树,我经常和小圆一起爬树。”   “小圆是谁?”坨坨问。   “小圆是我的仆从哥哥。”乌日善说,“他每天陪我一起玩,和我一起练功。”   “他也被人杀了。”   坨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些蒙面人真的很坏。”   乌日善点头。   三个小的在山里疯玩了一下午,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才注意到时间晚了。   坨坨领着云善、乌日善往回跑。跑到云灵山山顶的时候,正好瞧见最后一点太阳落到山下。   乌日善看着重山身上满树的桃子,他说,“这儿好多桃子。我们摘些回去吧。”   坨坨:……重山身上的桃子可不是谁想摘就能摘的。   “那个……”坨坨说,“我们现在要赶回去吃饭。下次再来摘吧。哈哈。”   云善已经跑过去了,拍拍树干喊,“重山。”   “云善,你找什麽?”乌日善问。   “重山。”云善转头对他说。   乌日善,“重山是谁?”   云善指着桃树,“重山。”   “啊,这棵桃树的名字叫重山。”坨坨一手拉着一个,扯着他们往下走,“咱们快点回去吃饭。”   坨坨他们走远,重山带着笑意,从树中慢慢显现出来。   云善跑在最前面进了云灵观,一回来就“花花,西西”地叫着。看到兜明在那,他跑过去喊一声,“嘟嘟。”   看到小丛在剪布,云善跑过去,从碎布里挑了一块拿在手里玩。   花旗从厨房走出来,“云善吃饭了。”   大家一起往厨房走。   吃完饭之后,一夥人聚在走廊下聊天。   云善拿着小拨浪鼓在院子里“咚咚咚”地敲着。他敲一会儿,把小鼓递给乌日善。乌日善再拿着晃一晃。   院子里一直响着“咚咚咚”的小鼓声。   陆虞突然“嗤嗤”地笑出声。   坨坨转脸瞧他,“陆虞你自己笑什麽?”   “我在想给云善和乌日善改个称呼。”陆虞说,“云善和小善叫起来太像了。”   “你直接叫云善和乌日善就不像了。”坨坨说。   “那样太生疏。”陆虞说,“我喊他们小乌和小云吧。这样叫起来,一下子就知道谁是谁了。”   “小乌和小云组起来就是小乌云。”陆虞笑起来,“很有意思吧?”   “以后我喊小乌云就是又喊云善又喊乌日善。”   妖怪们:……   陈川&张槐:……   陆虞清清嗓子,喊一声,“小乌。”   乌日善没有反应,依旧在摇着拨浪鼓。   “少主,陆虞喊你。”陈川说。   “嗯?”乌日善看过来。   陆虞立马道,“以后我叫你小乌。”   见云善也跟着看过来,陆虞又对他说,“以后叫你小云。”   “云善。”云善纠正。   陆虞,“小云。”   “我是掌门。”云善又说。   陆虞,“什麽?”   山里的妖怪们要麽叫云善,要麽叫云善掌门,要麽就叫小掌门。云善觉得这两个都是他的名字。   云善说,“我,掌门。”   “你是掌门?”陈川笑道,“有你这麽小的掌门吗?”   “有啊。”坨坨说,“云善是云灵观的掌门。”   陆虞&张槐&陈川:?   张槐震惊,“云灵观是个门派?”   “差不多吧。”坨坨说。   “你们竟然是个门派?”这是陆虞没想到的,他以为云灵观只是个道观。   “就算是门派。”陆虞把云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也不能用这麽小的小孩做掌门吧?”   “他能干什麽?”   三岁的云善能干什麽呢?能吃能睡能玩。   “云善还小。”坨坨说,“不用他干什麽。”   “那云灵观有多少人?”陈川说,“你平时没点门派里的事?”   坨坨掰着手指头默默地把山里的妖怪点了一遍,“十三个。”   “我们当然有事干。每天都要打扫大殿。”   张槐&陈川&陆虞:……   “没有需要决策的事情吗?”陆虞问。   “决策?”坨坨看向花旗,“我们都听花旗的。”   花旗冷笑一声,看着坨坨说,“我怎麽不知道你听我的?”   坨坨哎呀一声,“我什麽时候没听你的?”   “那还不少时候。”花旗直接道。   坨坨不想花旗翻旧账。翻旧账他就得挨骂,他索性不吱声。好在,张槐很快问出了新问题,“除了你们六个,还有七个在哪?”   “其他的都在深山里。”坨坨扯谎道,“他们一般不出来。”   “我们云灵观不出名的。”云灵观的范围就是云灵山脉,成员只有山里的妖怪和山上的道士。   “你们师父力气也大?”张槐好奇地问。   能称得上妖怪们师父只有云灵观前两代掌门。云灵观的掌门都是人类,力气不大,但是法术厉害。   “他们力气不大。”坨坨说,“但是他们很厉害。”   “比兜明厉害吗?”张槐问。   坨坨点头,“比兜明厉害很多很多。”   张槐和陈川都看向兜明,兜明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对的样子。看来,坨坨说的是实话。比兜明还厉害很多很多的人,那得多厉害?   陈川说,“我倒是没听说过江湖上以前还有这麽厉害的门派。”   “我们很少下山。”坨坨说,“二百年前,云灵观的名头很响的,好多人来我们这烧香。”   陆虞说,“我听村子里的人说过。说以前云灵观很灵验。” 第15章 在梁家吃饭   晚上,云善进屋后。坨坨拉着他在炕上说话,“云善。”   “嗯。”云善和坨坨面对面坐着。小兄弟俩个都穿着红肚兜,一样的白胖。   “你不能把山里有妖怪的事告诉人类。”坨坨说。   “妖怪?”云善懵懂地问坨坨,“什麽是妖怪?”   云善的日常就有妖怪们陪伴。就连听故事书,听到书里的大公鸡和小鸟会说话,他一点都不奇怪。小鸟真的会说话,大公鸡应该也会说话吧?   坨坨啊了一声,“我们就是妖怪。”   “我们?”云善问。   “你不是,你是人类。”坨坨在地上指了一圈,“我,花旗、西觉、小丛、兜明、小纸都是妖怪。”   云善问,“钢蛋、铁蛋?”   “他俩还不算。”   “我不是啊?”云善问。   “你不是。”坨坨说,“山里的妖怪可以变身。我们不是人。”   “我是个人参精。”坨坨说着就变成一棵胖人参给云善看,“这是我的本体。”   云善是认得的。他知道大黑蛇是花旗,豹子是西觉,老虎是兜明,穿山甲是小丛。   他生活的环境里一直都有妖怪们,有人类。他不会觉得妖怪奇怪,也不会觉得人类奇怪。   坨坨怎麽和云善说,云善都不明白。   花旗听了好一会儿后开口,“云善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山里小妖怪的名字,不能告诉人类猴子精、小兔子他们会说话。”   这样云善就听懂了,他问,“为什麽?”   “因为山里的小妖怪和山外的人类不一样。”花旗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嗯。”云善乖乖地点头,跟着重复,“秘密。”   转天一早,小丛给乌日善换上了他新缝的紫色裙子。乌日善比坨坨瘦些,裙子在他身上显得宽松许多。坨坨给他梳了双丫髻。   乌日善瞧着真的有些小姑娘的样子。   陈川和张槐把乌日善打量一遍,“确实变了样。”   云善站在乌日善前面,摸摸裙子,笑眯眯地对乌日善说,“好看。”   乌日善抓着裙摆晃了晃,十分不习惯,“真的好看?”   云善很肯定的点头。   化妆改变第一步初见成效。妖怪们提了一只兔子,装了几块豆腐,下山学艺去。   梁家地里还剩些麦子,地里却没人。   坨坨站在田埂上踮脚往远处看,怎麽都没看见梁家人。   进到梁家院子,只瞧见满地晒着粮食。西边屋子传来女童读书的声音,还有坨坨很熟悉的织布声。   “有人吗?”坨坨大声问。   二丫手里抓着本书跑出来,“有人。”   “你们来了。”大丫随后跟出来,笑道,“我就说昨天下雨,你们不会下来。”   “你家里人呢?”坨坨问,“怎麽没人在地里割麦子。”   “他们都去找大哥、二哥和三妹了。”二丫说。   “大狗蛋他们去哪了?”坨坨问。   “前天下午,村里有人在镇上听了说书的故事,回来说给我们听。大狗蛋和二狗蛋昨天就想去镇上听说书。家里人不让他们去,在家看了一天。”大丫说,“早上家里干活,叫他们几个出去捡麦子。”   “一错眼的功夫就让他俩带着三丫跑了。”   “他们要带我去,我没去。”二丫说,“爷奶、大伯、大娘和三叔都去找了。”   “我们也去找。”坨坨立马道。   “不用。”大丫赶紧拦着,“应该没什麽事。大狗蛋和二狗蛋都在镇上读书,对镇上熟悉。”   “家里就是怕他俩走岔路,走不到镇上。”   大狗蛋和二狗蛋都在镇上的学堂里读书,平时跟着梁俊彦夫妻两个住在镇上,放了麦收假所以才现在才整天呆在东望村。   瞧着大丫不急,估计真的没事,妖怪们没说再去帮着找人。   小丛把提着的豆腐给了大丫,大丫笑道,“还给带东西来了呢。”   “还有兔子。”兜明提着兔子走过来。   二丫惊喜地问,“给我家吃的?”   “嗯。”坨坨点头。   二丫不怕死了的兔子,从兜明手里接过来,拽着兔子耳朵高兴地和大丫说,“大姐,今天咱们吃肉呢。”   “这咋好意思。”大丫拎走二丫手里的兔子往坨坨怀里放,“你们带回家吃。”   坨坨往后退,兔子落在地上,“专门给你们带的。”   “兔子不好捉吧?”大丫说,“你们自己带回去吃。有豆腐就很好,我娘还说今晚有空要点些豆腐吃。”   “今天中午你们一定留下来吃饭,我给你们炒豆腐吃。”大丫很高兴。   “兔子很好捉。”兜明对大丫说。   “那你们是不是经常吃肉?”二丫羡慕地看向兜明。   “嗯。”兜明说,“每天都吃肉。”   二丫震惊了,“你家日子过得真好。”每天都有肉吃得是什麽样的美日子?   坨坨把地上的兔子捡起来塞给二丫,“别客气啦。”   大丫把东西拎进厨房,给妖怪们一人冲了一碗糖水。   坨坨拿了眼影出来,和大丫一起商量着怎麽抹眼影。   坨坨抹眼影只管抹了颜色上去,也不管颜色匀不匀。大丫比他细致,手指头沾着眼影,慢慢地点在二丫眼皮上。   “好了吗?”二丫闭着眼睛坐在板凳上问。   “等一下。”大丫给二丫两只眼睛都点了橘色的眼影。   “你睁眼吧。”   二丫睁开眼睛,拿了铜镜照。镜子里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样,但是能看到有东西在眼皮子上闪。   “好看。”二丫欣喜地说。   坨坨凑过来,靠近了瞧,又离开几步瞧。咂摸嘴着说,“比我画得好看。”   二丫的眼皮被画过了,大狗蛋他们不在,没别人能让他们实验。坨坨喊云善来画眼皮。   云善蹲在钢蛋旁边撩着眼皮子看了坨坨一眼,装作没听见。   坨坨又喊,“云善,来,给你画眼皮。”   云善这次头也不抬,站起来走到西觉身边。   “云善不愿意。”花旗憋着笑说。   “你看三丫。”坨坨对云善说,“你看看她眼皮,画得可好看呢。”   云善走过来,盯着三丫看了看,“好看。”   瞧着别人好看,他这才愿意被坨坨画眼皮。   “抹个粉的行不行?”大丫笑着问云善。   云善点点头。   “你把眼睛闭上,叫你睁眼你再睁。”大丫说。   云善听话地闭上眼睛。   大丫手指头在眼影盘里抹了点粉的眼影点在云善眼睛上。   云善一直闭着眼睛,等大丫说好了,他才睁开眼。自己摸了铜镜来看。   铜镜照得没那麽清楚,云善趴在上面看了看,“没有啊。”   坨坨找了个小镜子举着给他照,云善瞧了瞧,高兴得小嘴一咧,“好看。”   “这是啥镜子,那麽清楚呢。”二丫弯下腰问。   “就是镜子。”坨坨说,“这比铜镜清楚。”   大丫道,“我瞧瞧。”她拿了镜子看,镜子照得人一清二楚,比铜镜照得亮得多。   她稀罕道,“真清楚。”   大丫一手拿镜子,一手点了粉色的眼影往自己眼皮上抹。抹完后她左右照照,自己先笑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好看,心里美得很。   云善从筐里摸了修眉刀,拿到一边蹲在钢蛋身上给钢蛋刮毛。   钢蛋趴着没反抗,妖怪们便没管。   小丛问大丫怎麽做上衣。大丫回屋拿了一件衣服给他看。小丛来回翻看衣服,自己就能琢磨明白。他又照着坨坨的身材量了尺寸,裁了布,自己坐在一旁缝衣服。   大丫和坨坨、二丫凑在一块看腮红,听得一阵骂声由远及近。   梁俊永拽着大狗蛋,梁文忠拽着二狗蛋,一行人进了院子。   看到花旗他们在,梁文忠赶紧换上笑,“来了?”   大狗蛋大喊,“花旗救我。”   花旗没弄懂怎麽回事,梁俊永拖着大狗蛋、二狗蛋进了屋子。梁周氏冲着花旗笑笑,“没什麽事。”她拿了根棍子,拽着三丫也跟着进屋。   妖怪们就听屋里传来十多声哭喊声,梁周氏大声道,“下回还敢不敢自己往镇上跑了?”   梁文忠笑着和花旗说,“家里的小子实在皮得很。”   云善听见大狗蛋和二狗蛋哭,带着钢蛋跑到门口,“怎麽呐?”   “没什麽。”王小花走过来笑着说,“他奶跟小孩们说些话。”   话音刚落,里面大狗蛋嚎了一嗓子。   云善指着屋子,对王小花说,“哭了。”   云善不知道大狗蛋他们在屋里挨打。   “云善,救我。”大狗蛋在屋里大喊。   这话云善听得懂,上前去把门给推开了。瞧着梁周氏拎着棍子站在屋里,云善跑到大狗蛋身边,拽着大狗蛋把他往外拉。   梁周氏不好再打了,对着大狗蛋他们三个凶道,“记住了。下次再自己跑去镇上玩,皮给你们扒一层。”   三丫一颤,撒腿跟着云善他们一起跑到外面去。   梁俊泽和王小花就站在外面,大狗蛋不敢往他们跟前去,拉着云善脚下一转,跑到花旗旁边。   “哭呐?”云善抬头看大狗蛋。   “打我我能不哭吗?”大狗蛋摸摸自己的屁股。   “打你?”云善看看大狗蛋,又看向拿着棍子出来的梁周氏。他好像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镇上说书的故事好听的吗?”坨坨问大狗蛋。   “还没到镇上。”二狗蛋说,“大狗蛋带错路了。”   梁俊泽说,“他俩走岔道了。”   “爷,坨坨给咱们带了豆腐和兔子来。”大丫告诉梁文忠。   梁文忠说,“来就来了,怎麽还带东西了?我现在就去打壶酒,咱们中午喝一点。”   梁周氏走过来笑着说,“以后啥也不用带,来这就和来自己家一样。今天无论如何也在家里吃一顿,尝尝我们的手艺。”   “有兔子?在哪呢?”大狗蛋问大丫。   大丫指着厨房,大狗蛋、二狗蛋跑进厨房里看兔子。云善也跟着跑进去。   王小花回屋拿了一包绿豆糕来分给坨坨他们吃。   云善挺喜欢吃绿豆糕,吃完一块,自己伸手又从油纸上拿了一块。   二狗蛋也伸手要拿绿豆糕,被王小花拍开。王小花把一块不大的绿豆糕掰成两半,一半给大狗蛋,一半分给二狗蛋。她又接连掰了两块绿豆糕,分给大丫、二丫、三丫吃。   梁家的孩子什麽也没说,各自吃着自己的糕点。   梁俊泽和梁俊永拿了镰刀,说要再下地干会儿活。王小花装了些水,也跟着一块下地去了。   妖怪们说中午回山吃,梁文忠和梁周氏两人一句又一句地劝,热情得妖怪们招架不住,就答应了中午留在梁家吃饭。   梁文忠高兴地拿了钱去村里沽酒,大狗蛋、二狗蛋跟着去,云善、坨坨和兜明也一起跟去瞧热闹。   梁文忠带着他们走了几家,拐了两个弯,到了卖酒的人家。   这家门口也晒着粮食,一条个头不高的白狗原本趴在屋檐下,瞧见来人了,它站起来冲着外面汪汪叫。   屋里走出来一个光着上半身的老头,看到梁文忠后,他笑着喊,“梁老大,买酒吗?”   “是啊。”梁文忠带着坨坨他们进了院子。   铁蛋路过小白狗时,伸手拨了它一下。小白狗后退几步,冲着铁蛋汪汪汪地大叫。   老头一瞧铁蛋这麽大个头,忙唤了白狗进屋子。“这是什麽牲口,怎麽个头这麽大?”   “山里的狮子。”梁文忠说。   到了屋子里,梁文忠直接挑了一小坛子酒,“就这坛。”   “咋买这麽多?家里来客人了?”老头问,“这几个孩子是你家亲戚?”   梁文忠回,“我家山里的亲戚。”   老头也听说了梁家有亲戚在山上,二百年都没见过,人家还找下来了。   梁文忠给了钱,带着一帮小孩子回家。   经过一棵柳树,大狗蛋和二狗蛋爬上树摘柳条。   梁文忠不想等他们,就道,“你们带坨坨他们玩。一会儿记得回家吃饭。”   “知道了。”大狗蛋应一声。   云善在树下拽着柳条,扯着往下拽。柳条韧性好,由着云善扯着走了好些步也没断开。他手一松,柳条又弹了回去。   “云善,接着。”大狗蛋把怀里的柳条丢下来。   云善仰着脸看,冲着上面张开小手。柳条正好全砸在他脸上。   “我没想砸你。”大狗蛋赶紧解释,“我是让你接着。”   云善一点也不在意,弯下腰捡起柳条,拿在手里甩了甩。   二狗蛋从树上跳下来,拿了几根柳条编成一个圈,套在云善脑袋上。   大狗蛋站在云善背后,把两根柳条尾端绕在柳条圈上,“给你再整两个小辫子。”   云善瞧不见自己什麽样,把柳条圈拿下来看了看。看到是绿色的,他很是满意,“好看。”他自己把柳条圈带回脑袋上。   小丛把柳条圈转了个方向,让两根柳条拖在云善后背。   大狗蛋也编了个柳条圈自己戴在头上。   几个小孩一路玩了回去。   梁周氏正在给兔子扒皮,梁文忠带着二丫、三丫在院子里翻粮食,西屋又有织布的声音传来。   绿豆糕还摆在树下的小桌上。云善走过去又拿了一块吃。   花旗看他头上套着个绿圈子,后面还拖了两根柳条,模样很是有意思。就问,“云善你头上带的什麽?”   “帽子。”云善说。   花旗笑,“帽子没带顶?”   “嗯。”云善说,“有辫子。”这是一个没顶但有辫子的帽子。   大狗蛋和二狗蛋拿了糕点,梁周氏瞧见了,就道,“你俩掰着吃。”   大狗蛋把绿豆糕掰成两半,一半分给二狗蛋,一半留给自己。   梁周氏扒完兔子,冲着西边屋子喊一声,“大丫,来做饭了。”   屋里织布的声音停下,大丫走了出来。   梁周氏出了院子,很快就掐着一把菜回来了。   云善见梁周氏坐在凳子上摘菜,他也凑过去,拿了葱扒。   “你还会干活呢?”梁周氏笑着问云善。   “嗯。”云善笑眯眯地点头。   梁周氏笑着和花旗夸云善,“云善这麽小点,这麽能干呢。”   “经常干。”花旗笑着回。别人夸云善,他心里跟着高兴。   大狗蛋和二狗蛋也凑过来。他俩不常干摘菜的活,跟着扒了棵葱,扒完就塞嘴里去了。   葱白吃到下半截辣味重,大狗蛋把葱吐出来。梁周氏拿着葱甩在他头上,“别糟蹋东西。”撵他们道,“你俩不干活,去地里看看。叫你爹回来吃饭。”   “知道了。”大狗蛋和二狗蛋站起来。   二狗蛋喊,“三丫,去不去地里。”   “我不去。”三丫坐在树下。她早上挨了打,现在正老实着呢。   大狗蛋和二狗蛋又喊坨坨和小丛去地里,说要去捡麦子。   坨坨和小丛领着云善,跟着大狗蛋、二狗蛋一起往地里跑。   梁家地大,一眼望不到头,更看不见人。收割过的麦地里只剩下些麦根。   大狗蛋带着他们在田埂上往前跑。   远远地瞧见王小花一下下地弯着腰,割了麦子丢在后面。   “爹啊,娘啊,吃饭了。”大狗蛋大声喊。   王小花直起腰,抹下头上的汗,对不远处的梁俊永和梁俊泽说,“老大,老三,吃饭了。”   梁俊永和梁俊泽直起腰,都是先抹掉汗水。两人找了地方放下镰刀,把刚刚收割的麦子抱到一起,用麻绳捆上。   王小花打了两个小捆,喊了大狗蛋和二狗蛋到田里,叫他俩也背了些麦子。   云善看大狗蛋和二狗蛋背了麦子,跑到王小花跟前问,“我呢?”   王小花忙着扎捆,抬头笑着问,“你要什麽?”   “背。”云善说。   云善这麽一小点人,又是客人,王小花怎麽也不能叫他干活。更何况麦芒碰到身上会扎得人难受。   “你别背。”王小花笑着说,“天热,背了麦子更热。”   王小花不给他背麦子,云善就去找坨坨。   坨坨扎了一小捆麦子,绑在云善后背上。云善背着麦子,高高兴兴地跟在大狗蛋旁边。他背上只有一小捆麦子,比大狗蛋、二狗蛋的小了一大半。   “你家怎麽不买牛?”坨坨问。他在梁家院子里看到牛棚了。   “原本有牛。”王小花说,“今年开春的时候病死了。”   “爹说等麦收过后再寻摸着买头牛。”   主要是家里钱不够,赶不及在麦收前买牛。等卖了粮食,就能凑够买牛的钱。   坨坨扎了些麦子绑在钢蛋后背上。钢蛋屁股上被云善剃掉不少毛,秃了一大块,瞧着很丑。   小丛扎了两捆麦子让铁蛋背着。   大狗蛋和二狗蛋背着麦子打头跑回家。云善跟在后面。   梁文忠走过来给他俩卸麦子,看到云善也背着麦子,他道,“咋还叫云善背了?”   “云善自己要背的。”坨坨说。   梁周氏听到话,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云善又好好地夸了一遍。夸得云善一直笑眯眯。   梁俊永他们背了麦子回来,还得再去地里两趟。地里还有麦子需要背回来。   大狗蛋他们又跟着出去,二丫、三丫、梁文忠都去了。花旗他们也跟着去了。   去的人多,只用一趟就把麦子都给背回来了。   树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一共两张桌子,分了大人一桌小孩一桌。   花旗他们带来的豆腐被烧成两道菜,一个是青菜豆腐汤,还有一道红烧豆腐。兔子也是红烧的,放了很多干红辣椒。   梁俊泽给西觉和花旗一人倒了一碗酒,然后给梁文忠、梁俊永和王小花都倒了酒。梁周氏不爱喝酒,王小花偶尔会跟着喝几口。   他们说起了梁俊泽要去县里的读书事。   “原先俊泽只在镇上读书,有他哥嫂照看着,我们都放心。”梁文忠说,“后面要去县里,没人照看,我还有些担心。”   梁俊泽夹了菜笑道,“爹,我都十七了,有什麽不放心的。”   “身边没个人,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回来。怎麽叫人放心?”梁周氏也是心疼这个小儿子。   王小花说,“县里离咱们这就两天路程。老三回不来,咱们能去看。隔几天我们就去一趟。”   “让老三多带些钱去,想吃啥就买啥。”   王小花喝了口酒后对梁俊泽说,“老三,到那可不能舍不得花钱。读书辛苦,你想吃什麽就买什麽,千万别省着。”   “你晓得的,我们在家什麽都有。”   “我晓得的。”梁俊泽笑着点点头,给王小花碗里又添了些酒。   梁俊永端起碗和梁俊泽碰了一下。   小桌上,小孩子们的筷子都往装兔肉的碟子里伸。很快,碟子里就只剩下干辣椒了。   梁家小孩能吃辣,夹了兔肉拌着米饭大口刨,没一人喊辣。   坨坨夹了块兔肉,过了遍水才放到云善的碗里。   云善吃饭前吃了两块绿豆糕,现在不怎麽饿。米饭只吃了小半碗,又喝了一碗豆腐汤。   吃饱了饭,云善端着自己的碗跑到兜明身边,“嘟嘟,吃。”他把剩饭拿给兜明吃。   西觉和花旗不爱喝酒,两妖中午都只喝了一碗酒。跟着梁小飞生活一年多,妖怪们都知道吃饭不能把菜都吃光,得留些给别人吃。   瞧着桌上的菜剩的不多,花旗和西觉都停了筷子。   吃完饭后,梁周氏把包好的绿豆糕塞进云善怀里,“云善喜欢吃绿豆糕?”   云善抱着绿豆糕点点头。   梁周氏笑道,“那拿回去吃。”   妖怪们离开后,二狗蛋抱怨一句,“奶,咋不给我留一块绿豆糕?”   梁周氏道,“你少吃了?你爹不是常买点心给你们吃?”   “不一样。”二狗蛋说,“云善都吃整块的。我和大狗蛋两人才分一块。”   梁周氏说,“人家是客人。哪好意思只叫人吃半块?”   “你们一人一块地吃,那些绿豆糕够吃几天?三斤点心都不够吃一天的。”   “你要吃再叫你爹买。” 第16章 听故事   妖怪们走到半山腰,遇见坐在树下的张槐。   张槐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什麽事了。”   “吃过了吗?”   “吃过了。”坨坨说,“在梁家吃的。”   “我猜你们就在梁家吃的饭。”张槐说,“陆虞给你们留饭了呢。”   “你们中午吃的什麽?”坨坨问。   “陈川炒了青菜,我做了个拍黄瓜。”张槐说,“还做了个豆腐汤。”   兜明、西觉和花旗没吃饱,跟着张槐回云灵观吃饭,坨坨和小丛直接领了云善去小树林。   山里的小妖怪聚在小树林里玩,看到云善回来,跑过来围着他。   “小掌门,你衣服有股香香的味道。”爬到云善腰部的小松鼠说。   云善从兜里掏出一把沾着油的花生米分给小妖怪们。   “你什麽时候抓的花生米?”坨坨埋在树下问。炸花生米明明放在大人那桌。   “西西给的。”云善说。   分完了花生米,他手上还沾着油。云善蹲下来在草地上擦了擦,又去钢蛋身上被他剃秃的地方摸了摸。   云善这一摸,小妖怪们就瞧见钢蛋身上秃了一大块。   小兔子跳过来问,“钢蛋身上怎麽了?”   “云善给剃的。”坨坨回。   云善手小,一把花生米也就抓了几个。小妖怪们一妖分了一个,嚼两口就没了。   小麻雀把花生米放在钢蛋脑袋上,小嘴一啄一啄地啄着花生米。他个头最小,一粒小花生米能吃好些口。   钢蛋趴在那,半眯着眼睛打盹。   吃完花生米,小麻雀站在钢蛋脑袋上,说起了上午他在镇上茶楼听说书人讲的故事。   “有一天,鲁大头在酒楼里与人吃酒。听得前面小巷有人哭哭啼啼,他听了心烦,唤了酒家找人来问。”   “哭的人是个小妇人,还有个老头。鲁大头问这小妇人为什麽哭。小妇人道,她与她爹来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搬家,不住那了。两人找不着亲戚,便流落在当地。”   “一个屠夫瞧见小妇人貌美,写了一封给了她们三两银子的文书,将小妇人强娶做妾。屠夫老婆是个泼辣女子,不到三个月就将小妇人赶了出来,还问他们讨要当初的三两银子。”   “可怜小妇人压根没收到钱,却要还钱。父女两个一块在茶楼里唱曲挣钱。挣来的银钱大半给了屠夫。这两天因为茶楼里的客人少,父女两个没挣着钱,怕屠夫来讨钱时羞辱他们。”   “父女二人越想越觉得苦,于是就哭了。”   坨坨愤愤道,“他们怎麽不报官?”   “叫官老爷把坏屠夫抓起来。”   小麻雀用翅膀挠挠头,“说书人没讲呀。”   “下面呢?”猴子精问,“下面还有故事吗?”   “当然有。”小麻雀继续讲,“鲁大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当下就要去找屠夫。小妇人父女二人与鲁大头的友人劝了又劝,才叫鲁大头按下打人的念头。”   “鲁大头是个仗义的,掏了些银钱让小妇人父女俩个继续去寻亲。他去替小妇人还屠夫钱。”   “鲁大头人真好。”小鹿说。   小麻雀继续讲,“第二天,鲁大头还是气不过,就去找了屠夫,叫屠夫给他切肉。让那屠夫切了半个时辰肉。”   “屠夫气不过,拿了切肉的刀便要揪住鲁大头。鲁大头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将人踢翻在地。提起拳头打了三下,第一拳打在屠夫鼻子上,打得屠夫鼻血直流。第二拳捶在屠夫眼睛上,第三拳砸在屠夫太阳xue上。”   “三拳打下去,屠夫出气多进气少,躺在地上不动弹。”   “把人打死了吗?”坨坨迫不及待地问。   小麻雀在钢蛋头上蹦跶了两下,“坨坨大人,听我慢慢讲。”   “你讲。”坨坨嘀咕着,“可不能打死,把人打死是犯法的。”   小鹿催着,“小麻雀你快讲。”   “鲁大头见情形不对,屠夫好像快被打死了。他心里犯怵,却是有心眼的。他假意说,你这屠夫装死,以后我再和你慢慢理会。说完这话,他大步就走。四周的街坊邻居没人敢拦。”   “鲁大头回家收拾了些钱赶紧就跑了。”   小麻雀说到这停了下来,见大家还都盯着他,他到,“没了。”   妖怪们都有些遗憾,故事怎麽这麽短?   猴子精说,“还好鲁大头跑了。”   小松鼠问,“小妇人父女两个找到亲戚了吗?”   “鲁大头跑去哪里了?”小兔子问。   小麻雀统一回道,“我不知道啊,说书人没讲。”   “我明天再去听听。”   故事都讲完了,花旗他们才过来。坨坨一时睡不着,身子埋在土里,露出个脑袋给兜明讲他刚刚从小麻雀那听来的“鲁大头拳打屠夫”的故事。   云善打着哈欠倒在了西觉身上。在坨坨的故事中睡了过去。   坨坨睡醒了觉,从土里爬出来。云善还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坨坨拽了根草挠了挠云善的鼻孔。   云善转了个头继续睡。坨坨小声笑着,继续用草戳云善的鼻子。   花旗的尾巴猝不及防地打过来,在坨坨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   坨坨赶紧丢下草,钻进土里跑走了。一直跑到云灵观附近,坨坨才从土里钻出来。   小松鼠正坐在树枝上啃桃子,看到坨坨,他赶紧咽下一桃子喊,“坨坨大人。”   “小松鼠,哪里摘的桃子?”   “猴子精摘的。”小松鼠问,“坨坨大人你要吃吗?”   “我去给你拿。”   小松鼠把啃了一半的桃子放在树桠上,飞快地在树枝上跳跃。很快就抱回了一个小桃子。   这小桃子一看就是山里结出来的野桃子,只比云善的拳头大一点点。桃子前面是粉红的,后面黄中带青,显然是熟透的。   坨坨三两口啃完桃子,将桃核随手丢进草丛里。   “坨坨大人。”小松鼠的桃子还剩下半个,站在树上问,“云灵观里住着的人类会讲故事吗?”   山里的小妖怪最喜欢的事情除了玩就是听故事。也不只是小妖怪们,云灵山里的妖怪们都喜欢听故事。   “我不知道。”坨坨说,“我去问问。”   坨坨回了云灵观。   西觉坐在走廊下打磨木头,不知道又在捣鼓什麽东西。难得的是,兜明竟然也在。平时这个时间,兜明会去深山找个地方再睡一觉。   小丛在给陈川量尺寸,要给他做裙子。   “你要什麽颜色的裙子?”小丛用眉笔在纸上记了些数据。   陈川挠挠头,“你看着做。”   “给他做条粉的。”张槐在一旁出着主意。   “我不要粉的。”陈川立马道。   “做蓝色的吧?”小丛说,“颜色深一点,耐脏也好看。”   陈川赶紧点头,“蓝的好。比粉的好。”   张槐坐在一旁大声笑。   坨坨跑到张槐他们睡觉的屋门口往里看,陆虞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在写字。乌日善坐在陆虞对面,也在写字。   陆虞拿着自己写过的纸从上到下欣赏了两遍,“坨坨来。”   “干嘛?”坨坨走进屋里。   “你瞧瞧,我新写了一首诗。”陆虞把纸递给坨坨看。   坨坨念道,“狮子……”   “这什麽字?”坨坨指着第三个字问陆虞。第一个狮字他不认识,但是能猜出来。   “懒。”陆虞说。   坨坨重新念,“狮子懒懒檐下卧,小童急走呼……”   “这个又是什麽字?”   “呼声娇。”陆虞怀疑地看向坨坨,“你不是说你认得字吗?”   坨坨这才是有苦说不出。他真的读过书!认识字!他张张嘴,委屈道,“我……没认全。”认字还得认两套,他只认了一套。   陆虞拿回纸,放在桌上,挨个点着字读给坨坨听,“狮子懒懒檐下卧,小童急走呼声娇。院里嬉戏尽玩时,暮下盆中洗肚皮。”   这首诗简单得很,坨坨一听就明白。这是云灵观里每天可以看到的景象。   “写的怎麽样?”陆虞期待地问坨坨。   “很好。”坨坨说,“我看得懂。”   陆虞美滋滋又把纸来回看了好些遍,才将纸收到一旁。然后转身问坨坨,“你要不要每天和云善、乌日善一起学认字?”   坨坨:……又要开始学习了吗???   坨坨在陆虞的注视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虞闷笑,“你一个小孩子叹什麽气?像个小老头。”   “我叹气自己才疏学浅。”扫盲没扫对时间。要是早个一年扫盲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变成半个文盲。   陆虞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才五岁,能说出这个词,已经不浅了。”   “不要妄自菲薄。”   坨坨又叹了口气,眼神带上些忧郁,“你不懂。”   乌日善提着毛笔看着坨坨,不知道坨坨为什麽突然这样。   陆虞在坨坨脑袋上揉了揉,“小乌四岁,小云三岁。你才五岁,现在学又不晚。我十四岁才开始读书。”   “想做的事,什麽时候做都不晚。”   坨坨抬头看陆虞,心想着他三百岁才开始读书认字,比陆虞还晚。不过一想到兜明七百岁才学会数数,好不容易扫盲了,现在和他一样都是半文盲。坨坨憋不住笑起来,心情又好了些。   “你笑什麽?”乌日善奇怪地看向坨坨。   “西西。”云善开心的叫声传进屋里。   坨坨走到门口看,云善赖赖地抱着西觉的腿说话,“西西,拿桃呀。”他来找西觉和他去重山那拿桃子吃。   西觉拍拍手,掸掉身上的木屑,找了个篮子让钢蛋提着。   他提起云善,让云善坐在他肩膀上。两只手扶着云善的小手,带着云善出门。云善乐得哈哈笑。   钢蛋提着篮子一蹦一跳地追出去。铁蛋从走廊下起身,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出了云灵观。   坨坨喊一声,“等等我。”赶紧也追了出去。   外面日头还大,西觉带着云善走在树荫下。   云善伸着小手抓头顶上的树叶,抓在手里不放,等西觉走几步后,他才撒开手,让树枝弹回去。   “西西。”云善扯下一片树叶递给西觉看。   “杨树的叶子。”西觉说。   “杨树。”云善跟着重复。   坨坨跟在西觉旁边,从地上也捡了片杨树叶子拿在手里。   一路走上山顶。   云善隔着远远地看到桃树,大声喊,“重山,重山。”   重山从桃树里现身,拄着他的雕花木杖笑呵呵地看着云善,“小掌门。”   骑在西觉脖子上,云善轻而易举地抱住了一颗大桃子,自己扯了下来。他抱着桃子放在西觉头顶,笑着对重山说,“拿桃子。”   钢蛋把篮子放在树下。   重山笑眯眯地动着树枝,将熟了的桃子放入篮子中。装了整整一篮子。   云善从西觉身上下来。他掏掏兜,掏出了半颗花生米。小手捏着半颗花生米举着给重山,“吃。”   重山高兴地接过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啊?”云善啃了口桃子问重山。   重山笑着点点头。   云善又啃了口桃子,也说,“好吃。”   坐在重山的树荫下晒不着一点太阳,很是凉快。山顶的风一阵一阵吹过,吹得妖怪们心旷神怡。   云善啃完桃子就追着钢蛋绕着重山的树身来回跑着玩。   待到太阳西落时,坨坨和云善爬到重山的树枝上,晃着脚,看着远处天边红红的晚霞,层层堆栈的云彩。   云善指着天上的云对坨坨说,“小兔子”   上面的云彩像一个白白的大兔头。   有小鸟飞过天空,很快就变成了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回去吃饭了。”坨坨说。   云善嗯了一声,抱着树枝像条大胖虫似的蠕动到树桠处。重山分了一根树枝,托着云善把他送到地上。   坨坨从树上滑下,和云善一起往下跑。   跑到半道,遇见来找他们的兜明,三个人一起回了云灵观。   乌日善蹲在院子里在玩铁皮小青蛙玩具。就是那种拧了发条就能在地上蹦跶的绿蛙子。   云善跑过去,蹲在地上学着青蛙跳。乌日善原本只是蹲在那看,见云善学青蛙,他笑起来,在旁边也跟着跳起来。两个小的跟在绿蛙子后面一左一右地往厨房门口蹦。   “吃饭了。”花旗在厨房喊。   云善不跳了,拉着乌日善一起去洗手。两人一起在小毛巾上擦了手,再一起冲进厨房。   晚饭过后,张槐从放在走廊下的篮子里拿了颗桃子,“山里的桃子长这麽大?闻着真香。”   “这是山里最好的桃子。”坨坨说。   张槐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的味道散在嘴里,他真心夸道,“真的很好吃。”   陆虞和陈川也摸了桃子来吃。只吃了一口,都说好吃。   云善和乌日善忙着在院子里搜草。瞧见砖缝里长出小草,他俩就把草给薅了。薅出来的小草攒到一块,抓成一把送给钢蛋吃。   小纸从外面游回来,悄悄地爬到云善身上。等小纸到了云善肩头,蹭蹭云善的脸,云善才晓得它回来了。他伸手摸摸小纸,问道,“去哪啦?”   小纸看着他,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好像在和云善说话似的。虽然云善还没法力,听不见小纸的话,小纸还是把自己今天的行程都说了出来。   “云善,洗澡了。”坨坨拿着毛巾出来喊。   云善乖乖地站到澡盆边,先把小纸从肩膀上拿下来,放进盆里。小纸在水里扭成了波浪形。   坨坨给云善脱光衣服,云善坐进盆里,拿起小纸给乌日善看。   乌日善只是看,并没有好奇地伸手摸。张叔告诉他,让他别碰云善的宠物。别看钢蛋、铁蛋听云善他们的话,其实很有野性。铁蛋经常带着自己打的猎物回来,昨天下午还拖了头小鹿回云灵观。   隔天早晨起床,陈川明显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他寻思着,是不是昨天晚上睡得好了,所以身上舒坦。   可他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差,身上却从来没这麽松快过。像是泡过药浴,又被门里的师傅按摩过一遍得舒服。   张槐在屋外活动手臂,他今天起床也觉得身上舒服,精神很好。   “乌日善呢?”云善跑过来问。   “在屋里。”张槐推开门。   云善跑进屋,喊了乌日善出来一起打拳。   陆虞拄着拐跟出来,手里提着一双鞋。光脚踩着地。   “你拎着鞋干什麽?”张槐好奇地问陆虞。   “有些味道。我想洗洗。”陆虞回。   陆虞让小丛打了盆水来,拿着刷子沾了水小心地刷着鞋底。为了去味道,陆虞还喊了坨坨给他抠了些香皂抹在鞋子上。   刷好的鞋就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地方晾着,等日头上来,一会儿就能把鞋子晒干。   “你就一双鞋?”坨坨看向陆虞光着的大脚。   陆虞道,“我还有一双鞋装在书箱里。丢在那边山上的山洞里。”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拿走。”   “下午我去帮你看看。”坨坨说。   “你可别去了。”陆虞赶紧道,“要是独峰派的人埋伏在那,你不就被人捉到了吗?”   坨坨说,“去之前我肯定先问村里的人打听山里有没有人。”   “要是有人在山上我就不去了。没人我再去。”   “不管有人没人你都别去了。”陆虞笑着说,“你一个小孩乱跑什麽。”   坨坨哼了一声。   吃完早饭,云善写完字,妖怪们拎了半筐桃下山了。   梁家人已经在地里忙开了,瞧着只剩下两亩麦子需要割。   “下来啦。”梁俊永看见妖怪们,远远地打着招呼。   “上午就能割完呀。”坨坨道。   “能割完。”梁俊永笑笑。   坨坨拿了5个大桃子分给在地里忙活的梁家人,又说,“我们正好要去你家,捆些麦子我们给背过去。”   王小花直笑,“哪能叫你们给干活。”   “有什麽不能。”坨坨说,“省你们一趟事。”   妖怪们都下了田,帮着一起捆麦子。   梁周氏边干活边闲聊,“还好之前请帮工了。就指望我们这一家子,不知道割到什麽时候。”他们在农忙刚开始的时候就请了村里的人来帮着割麦子。等忙完梁俊泽的事,梁家人才正式开始自己下地收粮。   “你们在山上种粮了吗?”梁周氏问。   “种了。”坨坨说,“再等几天就收。”   山里也有田地,不像人类的田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他们山里的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妖怪们瞧着哪块地平坦些,就在哪种粮食。   “种了多少?够不够平时吃的?”梁周氏又问。   坨坨回,“够吃的。”   瞧着妖怪们背着麦子走在田埂上的背影,梁周氏夸道,“真是勤快人家。”   “可不是。”王小花说,“咱们家这门亲戚人很好。”   亲戚能给你搭把手,有吃的能想着你一口就是很好的很好的亲戚了。   梁俊泽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拿了桃子咬了一大口,鲜甜的汁水涌入嘴中。他接连咬了两口后才道,“这桃又香又甜。”干了好一会儿活,嘴里都干了。   几个人站在田里,都拿了桃吃。   妖怪们背着麦子去了梁家。   一进院子就瞧见梁家四个小的围在桌子边写字,大丫在一旁纳鞋子。   “你们来了。”大丫瞧见花旗他们赶紧站起来,“咋叫你们背麦子来了?”   “路过就背过来了。”坨坨自己卸下麦子,又给云善卸掉麦子。   云善跑到桌边,看大狗蛋和二狗蛋在抄东西,二丫和三丫在写大字,他问,“写字呐?”   “是啊。”大狗蛋回道,“我爹罚我们抄书。”   二狗蛋说,“要抄十页,还得会背。”   “二丫、三丫和你们写的怎麽不一样?”坨坨问。   “她俩只写大字。”大狗蛋哼了一声,“爹太偏心。”   “爹偏心什麽了?”大丫道,“你俩上学堂,二丫和三丫又不上学堂。”   “她俩虽然没上学堂,书里的东西三叔都给她们讲过。”二狗蛋说,“她俩可以和我们一起抄书。”   二丫得意道,“就不和你们一起抄书。”   小丛把装了桃子的篮子放在桌上,“吃桃子吧。”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一人从筐里拿了个桃子。   吃完了桃子,几个小孩又继续抄字。   二丫忽然高兴道,“我写完了。”   大狗蛋瞧了她一眼,很不高兴,又说,“爹偏心。就你写得最少。”   二狗蛋附和,“大伯偏心。”   “谁让你们自己去镇上的?”二丫说,“我叫你们别去了,你们非要去。”   可怜三丫岁数最小,写得慢。听说二丫写完了,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字。   大丫说,“别写了,歇歇。一会儿爹回来,我和他说。”   “三丫,你别哭了。”   妖怪们看不懂三丫为啥哭。坨坨问,“三丫你为什麽哭?”   “我写得慢。”三丫放下笔,抹了抹脸。   “写得慢就慢慢写。”坨坨说。   三丫道,“爹说他回来就得写完。”她扭头对大丫说,“大姐你得和爹说。我写不完。”   “我说,我说。”大丫赶紧哄她,“你别哭了,和坨坨他们一起玩去。” 第17章 为什麽看不见鸟蛋   大狗蛋、二狗蛋、三丫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鲁大头拳打坏屠夫的故事讲给坨坨他们听。   “隔壁二伯说给我们听的。”二狗蛋羡慕地说,“他昨天去镇上了。”   “不过他今天没去。”大狗蛋遗憾道,“咱们村今天没人去镇上。”今天早上吃完饭他就出门打听了,转了一圈,听说村里没人去镇上,回来就说盼着梁俊彦早些回村里。   “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听故事。等二叔回来,我要问他。”   “平时不见你这麽想二叔。”大丫打趣道。   大狗蛋说,“我平时也想。”   “撒谎。”二狗蛋道,“你平时才不想我爹。”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你是我肚子里的蛆?”大狗蛋回二狗蛋。   “肚子那是蛔虫,不是蛆。”二狗蛋嫌弃地看着大狗蛋,“茅坑里的才是蛆。”   “你就是蛆。”大狗蛋道。   二狗蛋不服,“你才是蛆。”   大狗蛋,“你是蛆。”   两人说着就动起手来。大丫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蹬着他俩道,“有力气就继续抄书。”   一听抄书,大狗蛋、二狗蛋立马偃旗息鼓。   小麻雀早上就飞镇上去了。大狗蛋他们今天听不到的故事,妖怪们可以听到。坨坨心里有些得意。   二丫把背来的麦子铺散在地上晒着。又去院子门晒着的麦子那摸了摸,喊道,“大姐,这儿的麦子晒干了。”   “我去借牛。”   “我跟你一块去。”大丫放下鞋子站起来。   “压麦子吗?”坨坨问。   “对。”大丫回道。   “不用借牛,兜明就会拉。”坨坨说。   大丫指着院子的石碾子道,“那石头碾子太重了。”   以前家里有牛的时候都是牛拉石碾子。今年家里没牛,别人家也农忙的时候,没处借牛,家里都是用人力拉石头碾子。梁俊永、梁俊彦、梁俊泽兄弟再加上梁文忠,两人一组轮换着拉。   “没事。”兜明走过去,拉着石碾子轻松地走回来,“压哪片?”   大丫瞧他腰都没弯,惊讶地问,“不重吗?”   兜明摇头,“不重。”   大丫指了一片麦子,兜明拉着石碾子碾麦子。云善追在后面,人趴到石碾子上,被带着卷起来。   “兜明!”花旗大叫一声。   兜明停下来,不明所以地回头。云善刚好从石碾子上头朝摔下来。   “你怎麽在这?”兜明诧异地问。   云善脑袋磕在地上正疼着,躺在地上哇地就哭了出来。   兜明赶紧抱起他。妖怪们都走了过来。   云善捂着脑袋嚎了好一会儿,花旗抱着他轻声说,“石头碾子不能趴。石头转起来你也跟着转,你转到地上,石头就从你身上压过去了。”   “你这麽小,压过去就压死了。”坨坨站在后面说。   云善看了坨坨一眼,嘴巴又撇了下去。花旗说,“头低点,我看看有没有起包。”   云善低下头,花旗扒开他头发看了看。   “起了?”云善哭过的嗓音软软的。   “没起。”花旗说,“一会儿就不疼了。”   “嗯。”   “下回有人拉石碾子你不能再跑到跟前玩了。”花旗说。   “嗯。”云善靠在花旗怀里答应得好好的。   见云善不哭了,兜明又去拉石碾子。云善坐在花旗腿上看着兜明。   大狗蛋跟在兜明后面,大声喊,“兜明你好厉害。我爹和三叔一块才能拉一会儿碾子。你一个人能拉这麽久。”   “走得比牛快。”二狗蛋道。   “牛肯定干不过我。”兜明自豪道。翻地拉磨的活,他干起来可比牛快多了。   大丫噗嗤笑出来,“哪有人和牛比的。”   兜明压完麦子,大丫拿木叉把脱过粒的麦稭叉到一边堆起来。又拿了棍子使劲敲了敲麦稭堆。   “大狗蛋、二狗蛋,把草抱出去。”大丫喊。   梁家的小孩跑过来,一人抱了一堆草跑到院子外。云善从花旗腿上蹭下来也跑去抱草。   大狗蛋他们把草抱到房子后面一块空地上。那块空地已经堆了好几个麦稭堆。这些麦稭要留着平时生活烧火做饭用。   小孩子把麦稭往草堆边一扔,又跑回院子里去抱草。来回跑了十几趟,才将院子里的麦稭都抱出去。   云善瞧着麦稭堆新鲜,绕在草堆后面躲着喊坨坨。坨坨找到他,他哈哈笑着跑走,又躲到另一个草堆后面。   大丫在树下纳着鞋底,和一旁安静缝裙子的小丛闲聊。“小丛,你缝衣服可真快,针脚还密实。做活真是又快又好。”   “你会不会绣花?”   “会。”小丛说。   “谁教你的?”大丫问。想起坨坨说他们没爹娘,她问完立马就后悔了。   小丛,“秀娘教的。”   大丫没再多问,自己说,“我给三叔做鞋。再过些天他要去县里。爷奶说明天去镇上给三叔扯两块好布做衣裳。”   “你们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镇上玩?”   “我好些天没去镇上了。”   小丛看向花旗。   兜明也看着花旗说,“我想吃烧鸡。”   “吃烧鸡?”花旗问他,“你有钱?”   兜明,“我没有。”   “我明天抓头鹿,去镇上酒店把鹿卖掉就有钱了。”以前他们就是这样挣钱的。   花旗说,“那就去买烧鸡吃。”   门外走进来一个汉子,喊道,“大丫,你爹,你爷在家吗?”   “在地里。”大丫站起来说,“我现在去叫他们。”   大丫先给汉子打了碗水,然后就往地里跑。   汉子坐在树下喝完水,瞧着小丛在做衣裳,他探头看一眼,搭话道,“你们是这村里的?瞧着有些面生。”   “不是。”花旗没多说。   “和梁家是亲戚?”汉子又问。   花旗,“嗯。”   “什麽亲戚?”汉子接着问。   花旗想了想道,“以前祖上是亲戚。”   汉子听了哈哈笑了两声,以为花旗他们不愿意说。他去水缸边舀了碗水坐回来,岔开话题问,“你们家麦子卖了吗?我是收粮的。”   “东望村里人家大部分粮食都是卖给我的。”   “我姓马,在家中行二,叫我马老二就成。家里在镇上开了个满仓米面铺子。”   “麦子还没收。”花旗说,“我们不卖麦子。”   小孩子们热热闹闹地跑进院子里。云善手里抓着个知了跑来拿给花旗看。他伸出指头戳戳知了的肚子,知了立马“吱——吱——”地叫唤起来。云善咧着小嘴笑。   “云善知道这是什麽?”花旗问他。   “知了。”云善说,“蝉。”两个名字他都知道。   马老二看到铁蛋和钢蛋,惊得站起来,“这两个是什麽?”   “狮子和袋鼠。”坨坨回。   铁蛋和大狗一起趴在树下,铁蛋蹲在云善身边。   毛老二想起之前听人说过有人带了两只野兽到镇子上。他猜想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些人。听说他们捉住了一夥土匪,把人送到县衙里了。   “这是狮子?”马老二左看右看道,“怎麽和石狮子长得不一样,毛怎麽不是卷的?”   “本来就不卷。”坨坨说,“现在还小,还没长出鬃毛,铁蛋再大些就威风了。”   马老二又看向钢蛋,“我倒是听都没听说过袋鼠,长得快赶上人高了。”   因为袋鼠是外国来的呀。坨坨心想,这人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梁文忠、梁俊永快步走进院子,“老二来了。”   马老二站起来就喊梁文忠,“叔。”   梁俊永拿了钥匙,开了东边厢房的门。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堆了许多粮食。   “你再不来,我明天可就要去镇上找你了。”梁俊永笑着对马老二说。   马老二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来了。等你去镇上,我请你喝酒。”   梁俊永笑着说,“哪能让你请。收完梁,我和老二一块找你喝酒去。”   外面走来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等马老二说搬粮,他们就进屋扛了粮食往外走。   院子里还有个拿笔、打算盘的账房。汉子门打开装粮食的麻袋,把粮食倒进米斗中。马老二一眼不错地盯着粮食,手在装满粮食的米斗中拨了拨,说句,“好粮。”   汉子们再把粮食装回袋子里,扛到外面车上。   账房提起笔写了些字。   梁俊泽背着麦子回来时,马老二特地停下来和他说话,“以后得叫你举人老爷了。”   “二哥说笑了。”梁俊泽笑着道。   “怎麽还叫你干活?”马老二惊讶地问。梁俊泽中了举,和他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   梁俊泽道,“怎麽不叫我干活了?都是家里的活。粮食种出来我也吃。”   马老二就笑,“老三以后得有大出息。”他从钱袋子里摸出一两银子塞进梁俊泽手里,“上些天忙着收麦子,听说你中举都没空来吃饭。莫要怪哥哥。”   梁俊泽推拒着不要银钱,“二哥你太客气了。都晓得你收粮忙。”   马老二手背在身后,“给你你就拿着。我刚刚听你大哥说,你要去县里读书了?身上带些钱也方便。”   梁俊泽推脱不过,谢过马老二,收下了钱。这些天,不少人给他送钱送礼,他都没要。   大狗蛋他们见梁俊永回来了,拿出纸笔,老实地抄起书。各人怀里的知了此起彼伏地叫着,叫出了小孩子们爱玩的心声。   云善见别人都写字,站在桌子也要笔写字。   “你会写?”大狗蛋问他。   云善说,“会。”   大狗蛋跑进屋里拿了一只笔给云善。云善沾着墨水,照着三丫写的字抄。   梁俊泽走过来瞧。云善写的字横平竖直,不算好看,但也很工整,看得出来是写过字的。他没想到云善启蒙这麽早。   花旗他们走时,马老二还在称粮食。梁文忠要留他们吃饭,妖怪们没留,回了山里。   坨坨进了山就钻土里去了。云善蹲在地上,用手拍了拍土,喊,“坨坨?”   “他走了。”花旗说,“我们回去等他。”   坨坨钻进土里去了隔壁山。他探出脑袋在观察了一会儿,瞧见山里根本没人才从土里爬出来。找到洞xue,找到陆虞的书箱带回云灵山。   陆虞瞧着坨坨背着他的书箱跑进院子里,他惊讶,“你还真找来了?没遇着人吧?”   “没有。山里根本没人。”坨坨放下书箱,进厨房和花旗一起做饭。   小丛对陆虞的书感兴趣,他放下针线问陆虞,“你看什麽书?”   “很多。”陆虞打开书箱,挨个拿了书出来给小丛看。   有两本书小丛没看过,问陆虞借了,当下就捧了书回屋。   云善带着乌日善正在屋里翻箱倒柜。   “找什麽?”小丛问他。   “田螺。”云善说。   小丛,“找坨坨。”   云善跑去厨房找坨坨。坨坨走进来,借着翻柜子的时候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装了田螺的小布包。   “呢。”坨坨把小布包递给云善。   云善接过来晃了晃,布袋里传出脆脆的响声。他笑着打开小布包,抓了一把田螺壳给乌日善看。自己也抓了一把田螺,两只小手捂着,在乌日善耳边晃了晃。   一阵沙沙的脆响声。   乌日善也捂着手,晃了晃田螺。   小丛正看着书,转头见云善在扒拉他。“干什麽?”   “笔。”云善踮脚指着桌上的毛笔。   小丛把笔拿给他,云善没接,又指指桌上的砚台。小丛磨了墨,把毛笔沾了墨水给他,乌日善拿着毛笔也来沾墨水。   炕前地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田螺壳。云善和乌日善拿着毛笔挨个把田螺点成黑的,边点边嘿嘿笑。   小丛不明白他俩为什麽那麽开心,也没问,转回头继续看书。   等坨坨来喊吃饭,小丛转头去看,地上的田螺全都被点黑了,一个也没放过。   吃完饭,妖怪们和云善去了小树林。   小妖怪们正在闹腾着追着小麻雀今天的故事。   妖怪们赶紧躺好,听小麻雀讲了鲁大头打完坏屠夫后闯江湖的故事。   隔天早上,陈川、陆虞和张槐三人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陆虞动了动那条断腿道,“我怎麽感觉我腿快好了。”   张槐嗤笑一声,“你腿才断几天,这就要好了?”   陈川说,“我觉得这两天腰上好了很多。使劲动也不疼了。”   张槐动了动手臂,抹抹胸口的疤。他也觉得身上舒坦很多。“这儿是不是养人?”   “应该是。”陆虞转头看向大殿的方向,小声说,“这儿是道观呢。神仙选的地方肯定好。”   厨房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动静。   西觉快步走到厨房门口问,“怎麽了?”   花旗和坨坨都盯着竈台看。   花旗掀开锅盖,拿着铁勺搅动锅里的粥,皱着眉头说,“不知道。”   “刚刚是竈台边传出来的动静。”坨坨盯着竈台看,竈台里除了柴火就没别的东西了。柴火也没问题呀,他一根根丢进竈台里的,没看到有问题。   “粥也没问题。”花旗说,“米不会炸。”   大家瞧着竈台里。   西觉把竈台里的火灭了,用棍子把柴火和竈灰往外掏。   “这是什麽?”坨坨捏起灰里发白的东西。一面黑的,一面白的,还有弧度,就像是蛋壳?   坨坨两只手一捏,东西碎了。西觉又从灰里找到了更多的蛋壳,“是蛋壳。”他还扒到一些沾着灰的蛋白。外面黑,掰开里面就是白的。   “是不是有野蛇到竈台里下蛋了?”陆虞站在厨房门口问。   “不是。”花旗说。山里的动物不会来云灵观下蛋。   小丛打开柜子,放鸟蛋的篮子里空空如也。昨天下午兜明才摸了鸟蛋回来。晚上他们没吃鸟蛋。   “应该是云善。”小丛说。   “我点火的时候没看见里面有鸟蛋。”坨坨说,“几颗鸟蛋在竈台里我肯定能看见。”   “那是怎麽回事?”陆虞问。   谁知道怎麽回事?   西觉把另一个竈膛掏了掏,没掏出来鸟蛋。他把煮米粥的铁锅换到另一个竈膛上,又点了火煮米粥。   坨坨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怎麽没看见竈膛里的鸟蛋。鸟蛋是白的,在黑乎乎的竈膛里应该很显眼。   他自己琢磨不明白,跑出云灵观找云善。   到门口四处张望,没瞧见云善的身影。坨坨大声喊,“云善。”   “唉。”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侧面林子里远远传出来。   坨坨走进林子里,看到钢蛋站在远处。他找到钢蛋,就见云善和乌日善两人露着腚,并排蹲在树下。屁股下还有挖好的坑。   “你上厕所?”坨坨震惊地问云善,“你自己脱裤子的?”   “乌日善脱。”云善说。   “我给他脱的。”乌日善说,他手里拿着几片大树叶,显然准备好了擦屁股纸。   “云善,你往竈台里放鸟蛋了?”坨坨蹲下来问。   “嗯。”云善问,“看见啦?”   “我没看见。”坨坨说,“早上煮粥的时候竈台里炸得砰砰响。灰掏出来才知道里面有鸟蛋。”   “鸟蛋炸了?”这显然超乎乌日善的想象。“鸟蛋怎麽会炸?”   “受热不均匀。”坨坨说。   “啊?”乌日善听不懂,“你说什麽?”   坨坨想了想后说,“鸟蛋有的地方热,有的地方不热,然后就炸了。”   坨坨给云善擦完屁股,看他拿着小竹片铲了些土盖在自己的粑粑上。然后抬脚踩了进去。   坨坨大声尖叫,想扯云善已经来不及了。“云善!”   云善低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黄色东西,又看了看坑里。   坨坨无奈,“你倒了那麽少的土哪能踩?”   “踩平呀。”云善无辜地说。他刚填了土进去,想把土给踩平。   “得多弄些土才能踩。”坨坨说,“你铲的那点土差点都没盖住屎。”   坨坨拿过云善手里的竹片,蹲下来压着云善的鞋子把云善的脚拔了出来。抹了一坨屎的鞋子他不想洗,干脆把云善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脱了下来。   乌日善自己处理好个人问题,提起裤子问坨坨,“你干吗把云善干净的鞋子也脱了?”   “因为我不想洗。”坨坨说,“要丢就丢一双。”   坨坨拎起云善那只干净的鞋子用力一甩。   云善看着鞋子被丢远,低下头看看自己没穿鞋的脚。然后抬头对坨坨说,“我鞋。”   “云灵观里好多鞋。回去找一双穿。”坨坨说。   铁蛋跑去把坨坨刚丢的鞋子叼了回来。   “不要了。不用叼回来。”坨坨喊。   云善把铁蛋嘴里的鞋子拿在手里。   坨坨看着还放在原地的脏鞋子,心想铁蛋和钢蛋都会叼鞋,不会也叼沾了屎的鞋子吧,那也太恶心了。   他想了想,拿了小竹片挖了个大坑,拿过云善手里干净的鞋子丢进坑里。云善蹲下来捡,坨坨不让他捡,“家里还有好多鞋。我们不要这双了。”   他用树枝挑着脏的那只鞋也丢进坑里。然后盖上土,踩了两脚。   坨坨拍拍手,“云善你骑着铁蛋,我们回去吃饭。”   回了云灵观,坨坨瞧见院子里放着一头鹿,还有几只兔子。兜明带着云善打完拳就去捕猎了。今天他们要去镇上,兜明要卖猎物换钱。   坨坨直接赶着铁蛋带云善回屋穿鞋,换了一双绣了祥云纹的小布鞋。   花旗他们已经坐在桌上吃饭了。云善自己爬上凳子。坐好后伸手拿起放在碗边的包子啃。   “知道是什麽原因了?”花旗问坨坨。   “不知道。”坨坨说,“云善说是他放鸟蛋在竈台里的。”   “你把鸟蛋放竈台里干什麽?”花旗问云善。   “收着。”云善说。   花旗,“鸟蛋收在柜子里就行。”   坨坨怎麽琢磨都没明白为什麽自己没看见鸟蛋。吃完饭他自己去掏了几个鸟蛋回来放在竈膛里。   竈膛里的石头长期被烟熏火缭,黑得很,又加上有些深度,竈膛里瞧着就黑。但是几个鸟蛋放进去非常显眼。怎麽都不该看不见。   坨坨蹲在竈台前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再过三天,我们和陆虞一块下山。”陈川说。   坨坨走到外面问,“你们不是还伤着吗?”   “恢复得还不错。”陈川说,“尤其是这两天,身上很舒坦。”   陈川说这话时,手里还拿着桃子吃。   “张槐也说他身上舒服。”   “山里养人呢。”   花旗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下山带些桃子去吃。山里的桃子熟了。”   张槐愣了一下,说,“好。”   陆虞对坨坨说,“给我拿些香呗。我去拜拜神仙。”   坨坨带着陆虞去拿香,陈川和张槐也一起跟去。   坨坨给他们发了香,三人前后进了大殿里。   陈川替陆虞点着了香,他和张槐跪在拜垫上诚心诚意地感谢神仙保佑,希望乌日善能够平安长大。陆虞握着香,也在心里感谢神仙保佑,也求神仙保佑他们能顺利回到中州。   三人出了大殿,坨坨对陈川说,“等我下午回来教你化妆。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第18章 去镇上   妖怪们到梁家的时候,梁家人正坐在树下吃饭。昨天才收回来的麦子摊开晒在院子中央。   梁周氏笑着喊云善,“云善,来吃点饭。”   云善跑过去,梁周氏塞他一个馒头。   梁家早饭简单得很,两碟子咸菜,一筐馒头,再加上粥。   云善接过馒头小小地咬了一口,小手指着桌上的咸菜说,“菜。”   “要吃咸菜呢?”王小花笑着问他。   “吃菜。”云善说。   王小花夹了块小咸菜放在他馒头上,云善大口咬下去,鼓着嘴巴嚼馒头。   “你们吃过了吗?”梁文忠问花旗。   “吃过了。”花旗回。妖怪们各自找了板凳坐下。   云善早上吃饱了,现在根本吃不下馒头。只吃了几口,就把馒头塞给兜明。   兜明把馒头撕开,让大狗蛋给他夹点咸菜包在里面。   “山里打的鹿?”梁俊永好奇地走过去瞧妖怪们带来的死鹿。   “是山里打的。我们要拿去镇上酒楼换钱呢。”坨坨说。   大狗蛋吃完饭,也过来看鹿。他胆子大,伸着手指戳了戳鹿,问坨坨,“铁蛋和钢蛋怎麽没来?”   “去镇上不带它们。”坨坨回。   上次他们带钢蛋和铁蛋去镇上,官差说了不让带野兽,这次他们就没带钢蛋和铁蛋。   吃完饭,梁俊永和大丫收拾碗筷。王小花和梁周氏提着篮子出了门。   “王小花干嘛呢?”坨坨好奇地问。   “去菜地里摘菜。”梁文忠说,“去镇上顺道给老二家和小莲家送些菜。”   “小莲是谁?”坨坨问。   梁文忠笑道,“小莲是我小闺女,是老二妹妹,老大姐姐。嫁在镇子上。”   他又说,“我还有个大闺女,叫小菊。她是老大妹妹,比老二姐姐。嫁在大秧村。”   “今天我领你们去我小闺女家瞧瞧,也叫她认认人。”   梁俊泽从厢房里拎了半篮鸡蛋放在桌子上。   王小花和梁周氏装了两大篮子菜回来。瞧见桌上有鸡蛋,梁周氏把鸡蛋匀成两份,装在两个菜篮子里。两份匀得一样多,都是十二个鸡蛋。   “爷,啥时候走?”大狗蛋催道。   “马上就走。”梁周氏打量一遍院子里,确定没什麽不妥,她挎上一个篮子道,“走吧。”   “走喽。”大狗蛋兴奋地跑出院子。   兜明扛起鹿,西觉拎起兔子,跟着一起出去。   梁文忠落在最后,站门口冲着院子里喊一句,“大黄,看好家。”关上门,落了锁。   小孩子们高兴地在前面跑。云善追在坨坨身后,一个不小心跑得摔了一跤。   后面的大人们笑出声。   云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瞧了一眼后面,转回头喊“坨坨”。   坨坨停下来,等着云善。   “这小子皮实。”梁俊永笑道。   路上瞧见一队牛车迎面走来。马老二坐在车上远远地喊,“梁老大。”   牛车到近前,马老二从车上跳下来,“去镇上?”   梁俊永笑道,“刚忙完,去镇上买些东西。”   梁俊泽喊,“二哥。”   “这是去哪收粮?”梁文忠问。他家粮食是村里收得最晚的。家里地多,得一点点干,没办法。村子里其他人家早几天农忙就都结束了,粮食也早就卖了。   “去大秧村。”马老二说,“那边远,每年我都最后去。”   大秧村是附近最偏的村子,也是最穷的村子。梁文忠的大闺女小菊就嫁在大秧村。   “去了还有粮食收吗?”梁俊永问。   “我早和人说好了。”马老二道。   梁家人没和马老二多说话。大秧村远得很,得早些去才能早点回来。   马老二坐着牛车离开,梁周氏和梁文忠说起自己的大闺女,“家里忙完我得去大秧村看看小菊。算着日子,差不多快生了吧?”   “差不多。”王小花说。   到了镇上,梁俊永带着西觉他们去了酒楼,用猎物换了三两银子。然后直奔梁俊彦在镇上赁的小院子。   二狗蛋直接推开院门跑了进去,“娘,娘,我们来了。”   大狗蛋跟着跑进去,“婶子,我们来了。”   二丫、三丫也跟着跑进院里,也喊着,“我们来了。”   云善在后面学人家,也跟着喊,“我们来了。”   小院不大,一共三间房,西边还有个小厨房。   周勤俭坐在屋檐下绣帕子,一抬头“哟”了一声,脸上带出笑,“我就说你们肯定得来镇上买东西。”   “今早老二还和我念叨,说粮食该收完了。”   梁俊泽把篮子提进屋里,对着外面说,“二嫂,篮子里有鸡蛋。”   周勤俭应着声进屋,把鸡蛋拿出来收进柜子里。她回屋拿了一双黑色翘头靴子出来,对梁俊泽说,“你试试鞋子合不合脚。我做得稍微大了些。”   梁俊泽坐在凳子上,脱了鞋子换上靴子,走了几步道,“稍微有些空荡。能穿。”   “也不知道你还长不长个了。我特意做得大一点。”周勤俭说。   云善就站在梁俊泽旁边,周勤俭瞧见他小布鞋上绣了祥云纹图案。她蹲下来摸了摸云善的小鞋子,“绣了花样好看着呢。”   “我给你在鞋边上也绣点花样?”这话是对梁俊泽说的。   “这样就很好了。”梁俊泽道。   花旗才注意到云善换了鞋子。今早是他给云善穿鞋的。穿的是那双绣了黄色卡通小老虎的鞋子。   梁文忠和梁周氏坐在桌边喝水,笑眯眯地看着梁俊泽穿着新鞋在屋里走。   王小花夸道,“弟妹做鞋的手艺就是好。咱们东望村没人手艺能赶得上你的。”   “老三穿着鞋子好看。再扯块好布做身好衣裳,真就成了举人老爷。”   梁俊泽脱掉新靴子,换上布鞋,逗笑道,“嫂子是举人老爷的嫂子。”   “可不是。”周勤俭高兴道,“我是举人老爷的二嫂。”   妯娌两个相视着笑出声。   云善仰着头,看着周勤俭和王小花,不懂这两人在笑什麽。   “爷,我出去玩。”大狗蛋站在桌边对梁文忠道。   “你去哪玩?”梁俊永问。   “我去茶楼里听说书。”大狗蛋心里就惦记着这事。   梁文忠也知道他惦记着这事,从怀里摸了些铜板出来,一个小孩分了三个。连兜明、坨坨、小丛和云善都有。   “爷,你真好。”三丫脆生生道。   坨坨露着大笑脸,跟着说,“你真好。”   梁文忠挥挥手,“出去玩看着点云善。别乱跑。晌午回来吃饭,别等人去叫。”   大狗蛋和二狗蛋在镇子里上学堂,对镇上很熟悉。   “知道了。”梁家几个小孩齐声应道。   坨坨拿着铜板美滋滋地牵着云善跟着大狗蛋他们往街上跑。花旗他们也要跟出去。   梁文忠问,“你们去哪?”   “我们也去听说书。”西觉说。   大狗蛋和二狗蛋领着西觉他们到了茶楼门口。店里的小二忙上来问,“几位客官里面请”   “我们想听说书。”大狗蛋说。   “听说书的上二楼。”店里小二说,“一人三文钱。”   坨坨一共就三个铜板,他舍不得全拿来听说书。下午回山里,小麻雀会把今天的故事讲一遍。坨坨觉得三文钱花的不值。   大狗蛋他们都交了钱。小丛和兜明也交了钱,云善跟在后面交钱。花旗给了店小二六文钱。坨坨站在那没动。   大狗蛋他们迫不及待地先跑去了二楼,云善落在后面扶着楼梯慢慢往上走。   大狗蛋他们占了一张空桌。   说书人坐在一张长桌后面,手里把着个扇子,正讲道,“小娘子忽然显露原型,变成一条黑蛇,将贼人吞入腹中……”   花旗:……   大丫、二丫坐在一条凳子上,大狗蛋、二狗蛋和三丫挤在一条板凳上。云善被西觉抱在怀里,小丛和兜明坐一条板凳,花旗坐一条板凳。   但是,坨坨呢?   花旗看向楼梯口,坨坨根本没上来。回想起刚刚在楼下,确实没看见坨坨交钱。小人参精打什麽主意?   花旗手在桌上轻轻一点,一道意识飞出窗外。   坨坨没去别的地方,正坐在茶楼门口的台阶上,开心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三个铜板。   花旗看到他把三个铜板放在手里颠了颠,站起身,往街里走。   云善听不懂故事,睁着大眼睛到处瞧热闹。看了一圈后,发现坨坨不在。   “坨坨呐?”云善问西觉。   西觉在屋里扫了一圈,回,“不知道。”坨坨竟然不在?   云善,“找找。”   “不用找。”花旗说,“他在外面。”   坨坨挨个店铺逛了逛。转了一条街,然后停在了一个小摊子前面。   “这是什麽?”坨坨瞧见摊主在小棍子上绕来绕去地弄黄色东西。   “糖稀。”摊主问,“要不要尝尝?”   “怎麽卖?”坨坨问。   “要多少都行。”摊主说。   坨坨,“我要一文钱的。”   “一文钱的太少了,绕不起来。”摊主说,“你买个两文钱的吧。”   坨坨有点舍不得,站在摊子前又看了会儿摊主卖东西。那黄色的东西在棍子上绕来绕去始终不断,很好玩的样子。   坨坨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掏出两文钱买了一点糖稀。   他站在街边,拿着两根小棍绕了好一会儿糖稀后才舔了一口,“是甜的。”   坨坨小心地咬了一点点糖稀,然后又拿着棍子绕了几圈。把两个棍子并在一起拿在手里,他继续在街上逛着。   坨坨从东街一直逛到西街,什麽铺子都要进去瞧一瞧。   西街街尾是卖牲口的地方,他也瞧。看看人家牵来卖的驴,再看看筐里的小鸡仔,时不时地舔上两口糖稀。还站在那听人吵了一会儿嘴。   街都逛完,坨坨才回来,手里的糖稀还没吃完,还剩下一点。他坐回茶楼门前的台阶。   说书的讲完一个故事就离开了。瞧着天要晌了,茶楼里的人也都散了。   妖怪们和大狗蛋他们下来,坨坨站在茶楼门口等他们,手里没拿糖稀。花旗估摸他已经吃完了。   “坨坨,你怎麽在外面?”二丫问。   “我没进去。”坨坨偷偷瞄了一眼花旗。见他没看自己,坨坨心里稳妥了些。   “你咋不进去呢?”大狗蛋说,“故事可好听了。”   “我不想进去就没进去。”坨坨说,“你爷叫你中午早点回家。”   花旗没看坨坨,只说,“去前面街上转转。”   一转就转到了卖糖稀的摊子边。坨坨心里明白了,花旗一定知道他花钱买糖稀了。臭黑蛇是故意的!   云善没见过这个,盯着摊主绕在棍子上的糖稀瞧,“什麽呐?”   花旗说,“糖稀。”   花旗对摊主说,“一个小孩一份五文钱的。”   大丫道,“我们不用,给云善买就行。”   花旗没接话,直接数了铜板递给摊主。   大丫心想,花旗可真干脆。   摊主笑着点头,绕了些糖稀在棍子上递给花旗。   花旗把糖稀给云善,教他绕棍子。   三丫拿着糖稀笑着一脸灿烂,“花旗,你真好。”   大丫带着弟弟妹妹和花旗道谢。   花旗只道,“不用客气。”   店主递糖稀给坨坨的时候笑着说,“下次再来。”   早知道花旗要给他们买糖稀,他刚刚就不买了!   云善玩着糖稀就不走路了,站在那玩。西觉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买烧鸡。   妖怪们早上挣的钱全都拿来买烧鸡了,一共买了6只烧鸡。看得梁家小孩十分羡慕。   二丫吸吸鼻子,小声对大丫说,“大姐,烧鸡好香啊。”   大丫闻着也香。   三丫含着糖稀,瞧着屋里的夥计包烧鸡。   “你们买那麽多?吃得完吗?”大狗蛋问。   “吃得完。”兜明说。 第19章 鬼偷   妖怪们提着烧鸡,和梁家小孩一起回梁俊彦家。梁家中午留了他们吃饭。   刚迈进梁家院子,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声音不像是王小花的也不是周勤俭。   坨坨跑在最前面进了屋子。   梁俊彦也在屋里,看到花旗他们连忙站起道,“回来了。”   花旗点点头,把烧鸡放在桌上。   “娘,花旗他们买了十只烧鸡。”二狗蛋说。   “咋买这麽多?”梁周氏惊讶地问。   “我们喜欢吃。”花旗说。   屋里多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妇人,和一个个头不高,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小妇人脸上挂着眼泪。   小妇人用衣袖抹了眼泪,抱着孩子站起来,“是山里的亲戚吧?”   梁文忠给他们互相介绍。   妖怪们知道了,这小妇人就是梁文忠的小闺女小莲。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是小莲的丈夫,叫汪生,是个秀才,平时里靠给人教书挣花用。   “小姑姑,你哭什麽?”大丫问。   “你小姑姑家遭了贼,这些年攒的银钱都被人偷了。”王小花说完又骂了一声贼人该死。   “婆母现在害病,汤药不能断。”小莲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那人将钱匣子里的钱偷了个干净,一个铜板也没给我们剩。”   “附近邻里七八家都被偷了。早上我们一起去报了官。不知道什麽时候能捉到贼人。”   汪生脸上带着愁容,眼睛几次看向梁文忠,张了几回嘴都没出声。   “这贼也太猖獗了。”周勤俭问,“咋能一夜偷七八家?都没人发现?”   “没有。”小莲说,“要不是邻家婶子坐在院里哭,说家里遭了贼,钱不见了。各家回去看,才知道自家也被偷了。”   “我夜里睡觉是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什麽贼这麽厉害?”坨坨瞪大眼,偷偷和小丛说,“是不是神偷?”   小丛摇头,“不知道。”   坨坨说,“我回去问问张槐。神偷在江湖上肯定有名号。”   小莲哭着摇头,“婆母吃药,家里吃饭,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麽过了。”   梁文忠是个心疼孩子的,当即道,“小莲不要哭了。”   “家里刚卖了麦子,有些银钱。总不会叫你一家饿着。”   “爹。”小莲泪眼道,“爹在这,我心里就有依靠了。”   汪生说,“丈人是极好的。”   梁周氏心疼自己闺女,家里人都在这,话也好说。   “家里刚卖的麦子,得了些银钱。过几天老三要去县里读书,上午刚置办了些东西。剩下的银钱本来打算买头牛。”   “家里的牛开春病死了。今年收麦,家里人都累得够呛。本来今天打算买牛,回家养些日子,秋天好去田里帮着收稻。”   王小花接道,“牛哪有人重要。娘,银钱就借给小妹家,总得叫他们熬过这段日子。”   梁俊永道,“等着秋天还早呢,钱先仅着小妹用。没牛也累不上几天。”   梁俊彦说,“我这个月刚发的工钱,一会儿就给娘。”   “我在外面用不了多少银钱,先让二姐用。”梁俊泽道。   周勤俭安慰小莲说,“你这麽些哥哥嫂嫂,不会叫你饿着。”   小莲拉着周勤俭又是一顿哭,“再没有比我这些哥嫂,爹娘更好的了。”   云善和大狗蛋他们玩着,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小莲。见她好一阵哭,他跑来拍拍小莲的腿,说,“不哭。乖。不哭。”   这一下子惹得屋里众人哈哈笑起来。小莲也破涕为笑,摸摸云善放在她腿上的小手,“你会哄人呢。”   “嗯。”云善见她不哭了,跑回去继续看大狗蛋他们在地上丢石头。   梁文忠拿了二两银子给小莲,“你先用着。给你婆母抓些药。”   “钱要是不够用,回来和爹说。”   “唉。”小莲应下来。一两银子装在自己身上,一两银子给了汪生,打发他去药铺里给婆母抓药。   “抓完药回来吃饭。”周勤俭叮嘱。   汪生应了一声出门。   梁周氏把小莲的孩子抱去逗弄,小莲跟着两个嫂嫂一块进了厨房。   坨坨他们从屋里跑出去,到院子外面玩。   巷子里还有些其他小孩在玩。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孩子走路还不稳当。云善走进小孩子堆里,和这个说两句话,和那个也能搭两句。   有个小孩手里拿着弹弓,装上石子弹出去打树上的鸟。其他小孩都馋弹弓,挨着号传着弹弓玩。   坨坨挨上号了,拿着弹弓没打树上的鸟,只瞄着树上的叶子打。   云善伸着小手要弹弓。坨坨给他装上小石子,云善拉开弹弓,石子只弹到了墙上就落了下来。   旁边传来一声笑。   坨坨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缎子的年轻男人摇着扇子站在前面。   小孩子们见前面来人,都让开了些道,贴在墙边。   摇扇子的男人慢悠悠地走过去,转着头往梁俊彦家敞开的院子里看。   兜明就坐在门口。见他看梁俊彦家院子,就盯着男人瞧。   男人走过去,又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路过别人门口,都转头去瞧。兜明看着他走到巷子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你看什麽?”坨坨问兜明。   “刚刚那个人。”兜明说,“他走路很轻,没有动静。”   “啊?”坨坨看向巷子口。刚刚的人早就不见了。   中午吃饭时,西觉把烧鸡打开放在桌上,大家一块分着吃。梁家人不好意思,大人们一人吃了两小块就不再夹了。小孩子们没怎麽客气,分着吃了一只。剩下的就被花旗他们吃完了。   除了梁俊彦,其他梁家人第一次见到有人一顿饭能吃好几只烧鸡。都十分震惊。这一顿饭吃的烧鸡比他家半年吃得烧鸡都多。   吃完了饭,小莲和汪生先回去了。周勤俭把家里的钱拿出来交给梁周氏,“娘。我寻思着镇子里不安生,钱都让你们带回去。”   梁周氏收了钱。梁文忠说,“把大黄牵来给你们看门吧。”   “不用。家里没什麽值得偷的东西。”梁俊彦说。   梁家人顶着日头往回走。妖怪们看到他们比来的时候多了好些东西,应该是才给梁俊泽置办的东西。   妖怪们走到山脚,就见钢蛋和铁蛋趴在树下。见着人回来,钢蛋和铁蛋围了过来。   “你们怎麽下山了?”坨坨问。   小纸从树上下来,回道,“铁蛋要找云善。”   之前妖怪们每天都带钢蛋和铁蛋下山。它俩知道下山的路路怎麽走。等花旗他们离开后,钢蛋和铁蛋在云灵观呆了一会儿就往山下跑。被小纸拦在了山脚下。   铁蛋蹭蹭云善,钢蛋也蹭云善。两个把云善夹在中间蹭。云善一手抓着铁蛋耳朵,一手抓着钢蛋耳朵一齐往两边扯。   妖怪们回到云灵观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张槐和陈川坐在走廊下打盹,陆虞拿着书看。   “陈川。”坨坨喊一声。   陈川睁开眼睛,笑着说,“回来了。”   见他们两手空空回来,张槐问,“烧鸡呢?”坨坨今早就说要下山换烧鸡吃。   “吃完了。”兜明说。   “江湖里有神偷吗?”坨坨问。   “神偷?”陈川愣了下回,“神偷没有。鬼偷倒是有一个。”   “为什麽叫鬼偷?”小丛不解地问。电视剧里厉害的小偷都叫神偷。   “因为这人品行不端。”张槐说。   “小偷还有什麽品行?”陆虞问。   “这你就不懂了。”陈川说,“会武功的小偷都是有门派的,基本都是神手派的弟子。”   “为了不让人瞧不起,神手派偷东西也有规矩,一不偷穷人,二偷东西的时候不干坏事。”   “穷人日子过得已经很难了,不能为了钱财再叫他们雪上加霜,让人没活路。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不能杀人,不能采花。”   张槐说,“鬼偷这人偷功了得,却没品行,不管什麽人他都偷,偷东西被发现了还会杀人。因为总坏规矩,就被神手派逐出门了。”   “前些年,因他偷了好些农家人,逼得人家过不下去日子,卖儿卖女。消息传到神手派,神手派当即掌门下令,要清理鬼偷。”   “神手派抓了好几年了,还没抓到呢。想来鬼偷是十分谨慎的。”   “你们怎麽突然问这个了?”   “我们今天去镇上,听说昨晚有七八户人家都被偷了。”小丛说,“钱匣子里被偷得干干净净,没人察觉。”   坨坨接道,“我们就想到神偷了。”   “七八户人家?”张槐皱着眉头说,“一夜之间能偷七八户,一定不是一般的小偷。”   “那七八户人家可富裕?”   “听着不富裕。”小丛说。   陆虞问张槐,“是不是那个鬼偷?”   张槐说,“江湖上的能人多,也不一定是他。”   “他要偷多少家才离开?”坨坨问。   “不知道。”张槐笑道,“鬼偷没有固定的习惯,听说是个很散漫的人,做事随信。”   陆虞嘲讽道,“神手派?我看是伸手派。一个小偷帮派怎麽好意思取这样的名字。练成神手也不过是偷东西。”   听完了鬼偷的事,坨坨坐在小丛旁边让他讲上午在茶楼里听到的故事。   花旗不在云灵观里,小丛问坨坨,“你不是有钱吗?你上午怎麽没在茶楼里。”   坨坨掏出剩下的一个铜板拿在手里说,“你也能给我讲。我不想花钱。”   “我花了两文钱买糖稀。”坨坨说,“早知道,我就不吃了。”   他这麽说,小丛明白花旗为什麽会带他们买糖稀了。这是故意气坨坨。小丛说,“花旗不让花钱,你就别花吧。惹他不高兴,还得挨打。”   “不至于为了三文钱打你们吧?”花旗在陆虞心里可是十分大方的。那麽爽快地金子给他了,还能舍不得给家里的孩子花三文钱吗?   “一文钱都能挨打。”坨坨撇撇嘴。   陆虞愣在那,不知道怎麽说。心里只想着,不会吧?不会吧?   小丛正说着故事,云善和乌日善拿着毛笔跑过走廊,进了厨房。   “拿毛笔进厨房干什麽?”坨坨回身问。   就见云善拉开了柜子门,摸了个鸟蛋出来递给乌日善。   乌日善提着毛笔在鸟蛋上涂了起来。云善也拿个鸟蛋涂画。   坨坨站起来走进厨房,看见乌日善和云善把鸟蛋涂黑了放回筐里。两人又重新拿了鸟蛋出来涂。   “你把鸟蛋涂黑了?”坨坨问。   “嗯。”云善涂完一个鸟蛋举起来给坨坨看,笑嘻嘻地说,“黑蛋。”   “黑蛋?”坨坨转头看向竈膛,“你昨天是不是把鸟蛋涂黑了收在竈膛里?”   “嗯。”云善诚实地回答。   坨坨:……“我就奇怪为什麽没看见鸟蛋。”   “鸟蛋涂得这样黑塞在竈膛了,谁能看得见?”   走廊里的人都看过来,陆虞问他们,“小乌云,你们把鸟蛋涂黑了干什麽?”   “好看。”云善说。   乌日善倒是不觉得黑蛋好看,他是觉得好玩。   “涂成这样怎麽吃?”坨坨问云善。   “煮。”云善还知道呢。   “煮?”坨坨说,“上面都是墨水,放锅里煮,锅里水都得黑。”   “你别涂鸟蛋了,去涂涂钢蛋。”   坨坨不让涂鸟蛋,把柜门关起来了。云善手上沾着墨,拿着笔站在旁边问,“不给啊?”   “不给。”坨坨说,“你画别的。扒鸟蛋的时候都得沾着一手墨,那还怎麽吃饭?”   知道不给玩了,云善带着乌日善离开厨房。很快拎着自己的彩笔盒走出来找钢蛋。   坨坨坐回来,继续让小丛给他讲故事。   乌日善见过坨坨用化妆品,他好奇地抹了些粉在自己手背上。颜色多,看起来挺好看。   陈川一边听故事,一边看云善给钢蛋上妆。画完了的效果和上次坨坨给他画的差不多。只不过云善给钢蛋画了个紫色眼影,看起来像是眼睛被打紫了似的。   乌日善不敢碰钢蛋,只蹲在旁边看。   画完了钢蛋,云善看向铁蛋。铁蛋转过头去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云善蹲在那喊,“铁蛋。”   铁蛋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槐奇怪道,“铁蛋今天怎麽不听话了?”平时铁蛋最听云善的话。   云善跑到云灵观门口向外看,又喊,“铁蛋。”他在那站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回来了。   小丛抿着嘴笑。铁蛋肯定是不想被云善画,所以跑了。   陆虞问坨坨,“你早上不是说下午要教陈川化妆吗?”   “等听完故事的。”坨坨说。   小丛一边缝着裙子,一边说故事。说山里的黑蛇幻化成一名美丽女子下山,与书生相遇。两人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很快结为夫妻。几年之后,书生中了状元,在京城里成了亲,将黑蛇丢在老家。   黑蛇上京去寻书生,发现他又成了家,还有了孩子。她当天找到书生,将书生一口吞入腹中。   “怎麽还吃人了。”坨坨说,“吃人就坏了呀。”   “吃就吃了呗。”张槐说,“书生这样负心的人,留着他干什麽。”   “那也不能吃人。”坨坨说。他心里替黑蛇可惜,吃了人,她修行一定会受阻的。   听完黑蛇精的故事,坨坨拿了化妆品出来,把他最近和大丫一起研究的化妆术教给陈川。   云善拿了修眉刀又去给钢蛋刮毛,把钢蛋整条尾巴都给剃秃了,成了一条肉粉色的大尾巴,看着实在是丑。云善可能也觉得丑,跑回屋拿了毛笔来,把钢蛋尾巴都给涂黑了。   “嘴巴得抹匀了。”坨坨说,“不能超过嘴唇。”   陈川自己学,还拉着张槐一起学。   “你自己学就行。”张槐调笑道,“我用不着。”   “你给少主画。”陈川说。   陈川跟着坨坨学了一个时辰,西觉扛着一头羊回来了。   “不是说不能吃羊吗?”陆虞问。   “有的羊能吃,有的不能吃。”西觉说。   “烤羊肉串吃吧。”坨坨提议。   西觉找了些石头来,围着堆起来。   兜明在山里睡完一觉回来,走到菜园子,看到云善、乌日善和钢蛋在里面摘茄子。他走进菜园里问云善,“坨坨叫你来摘的?”   “嗯。”云善说,“吃羊肉串。”   “晚上烤羊肉串吃?”兜明喜道。   “坨坨说晚上还要做蒜蓉茄子。”乌日善说。   “那就多摘几个。”兜明摘了满满一篮茄子,带着乌日善和云善回了云灵观。   第二天早上,小丛缝好了衣裙,让陈川试穿。   陈川拿回屋里穿了好一会儿,不自在地走了出来。   张槐看到他第一眼就笑起来了。笑完了还贱兮兮地喊,“娘子。”   陈川皱着柳叶眉看向张槐,“别叫了,我受不了。”   “瞧着那麽怪呢。”陆虞把陈川仔细打量一遍道,“你别八字脚站着。”   陈川低下头,把外八往里收。   “这样瞧着还好些。”张槐说,“就是有些太魁梧。”   “我是个男人,哪能穿上女人衣服就像女人?”陈川说。   “我给你梳头。”坨坨拿着梳子晃了晃。   坨坨给陈川梳了发髻,瞧着就比刚刚好了一些。   张槐笑道,“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娶了个杀猪匠的闺女。”   “你会杀猪吧?”   “小意思。”陈川挥挥手。   “你不能这样说话。”坨坨说,“你得掐着嗓子说话。”   “对。”陆虞说,“没有女人是你这样的嗓门。”   陈川掐尖了嗓音说话,招得大家笑起来。他按照昨天坨坨教给他的化妆技巧,自己画了妆。将一张脸涂得粉白。   整个弄完了,陈川坐在那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只是像男人。   “还少东西。”坨坨说着跑回厨房拿了两个大馒头。   “拿馒头干什麽?”陈川不解地问。   “你塞到衣服里。”坨坨说,“这样更像。”以前花旗变成女人的时候也有大胸脯。   “我看这样行。”张槐摸着下巴说,“饿了还能把馒头拿出来吃。”   陈川一脸不情愿地把馒头塞进衣服里,忽略到张槐,转过身看向陆虞,“怎麽样?奇怪吗?”   陆虞摇摇头,“不奇怪。看着更像个女人。”   陈川低头瞧了瞧,心里很变扭。   “不走还好。”陆虞说,“走路看起来还像个男人。”   坨坨说,“让花旗教你怎麽走。”   花旗瞪了坨坨一眼,坨坨立马老实了。   “我看花旗走得比我还像个男人,哈哈。”陈川摸着脑袋笑,伸手摸到发髻,手又放了下去。   陈川打扮好后,轮到乌日善打扮。乌日善站在任由坨坨摆弄。他换上裙子,梳上双丫髻,真有点小姑娘的模样。   云善站在乌日善旁边,盯着乌日善瞧,“变了。”   “就得变。”坨坨说,“变得让人不认识才对。”   裙子做好,妆也会化,妖怪们今天不用下山学艺,不过得下山替陆虞他们租车。陆虞断了腿,撑着拐可以走路,走得却不快。   陆虞托妖怪们去村子里给他租辆牛车或者驴车。等到了县里,他们再租马车,请人走镖。   妖怪们下了山直奔梁家,问他们租车的事。   梁俊泽在院子里正在教二丫和三丫写字。家里的女孩没去学堂念书,都是梁家人在家自己教的。大丫、二丫、三丫都识字。   “租车去县里?”梁文忠问,“你们要去县里?”   “陆虞要去县里。”坨坨说,“上次他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不好走路。”   “他怎麽得罪人了?”梁文忠打听。   “不知道。”花旗说。陆虞的事牵扯到陈川和张槐,还是别让梁家人知道了。   “你们可得自己注意,别掺和进去。”梁文忠说,“江湖上的事可不好说。”   “我去给你们问问,看谁家愿意去送。”   梁文忠走出院子,很快就回来了,“隔壁刘大眼说他愿意送人去县里。”   价钱也说了。小丛听着不算贵,当下就去刘大眼家定好了明天一早到山下接人。   说完事从隔壁回来,妖怪们看见周勤俭站在院子里抹眼泪。   “咋了?”梁文忠问,“怎麽还哭上了?老二犯浑欺负你了?”   梁周氏急道,“快点去镇上,老二被人捅了。”   “什麽?”梁文忠一惊。   梁周氏回屋里赶紧拿钱。   周勤俭把话又说了一遍,“昨天听说镇子上有贼。夜里睡觉前,我和老二把桌子抬在门口挡着。窗户也关好了。”   “昨天夜里我起夜,躺下后一时睡不着。听到外面传来猫叫声。野猫经常在屋顶上蹿,我就没在意,也没动,闭着眼睛接着睡。”   “很快,窗户口就有动静了。我以为是野猫走在窗沿上,撞到了窗户,也没在意。”   “然后听到有掀窗户的声音,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拍老二。老二睡得死,一时没把他拍醒。我坐起来大喊,‘谁啊?'赶紧使劲拍了老二。”   “那贼走路没声音,都走到床边了,就见一个黑影站在那。快把我吓死了。”   “老二被吵起来,一下子就跳下床。就见那黑影往外蹿,逃到门口的时候撞了下桌子。老二去揪他,我赶紧趴在窗户口喊捉贼。就听见老二叫了一声。”   “然后桌子被挪开,门打开。那贼人跑了。”   “老二说他被刀捅了。我赶紧点开灯一看,老二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手指缝里都是血。旁边邻居家的男人醒了,帮我把老二架去找大夫。老二人现在人还躺在医馆里。”   周勤俭哭道,“早知道,我就该放把刀在床头。剁了那贼人。”   “大夫怎麽说?”梁文忠满脸担忧。   周勤俭,“大夫说里面出血了。叫多准备些银钱,药贵。”   梁俊永说,“我们赶紧去镇上看老二。”   一家子人被周勤俭说得揪心,也不知道人到底被捅成什麽样。梁文忠赶紧锁了门,一家子往镇上跑。   西觉抱起云善,妖怪们也跟着往镇上去。 第20章 捉小偷   云善看着后退的风景,问西觉,“去镇上啊?”昨天他才去过镇上,居然还记得路。   西觉说,“去镇上看梁俊彦。”   “自己走。”云善说。   西觉把云善放下来,让坨坨牵着他跑。   跑了一会儿云善就不愿意跑了,停在路边薅根草攥在手里。   坨坨看着花旗他们已经快步走远,蹲下来对云善说,“我背你一会儿?”   “嗯。”云善趴在坨坨背上,坨坨背起他就跑,追在三丫后面。   因为担心梁俊彦,梁家人走得特别快。   到了镇上,周勤俭带他们直奔医馆。小莲抱着孩子坐在床铺旁正和梁俊彦说话。   “小莲,你咋知道你哥在这?”周勤俭问。今天一早她直接从医馆回的东望村,还没来得及告诉小莲。   “我听人说你们住的那条巷子招贼了,两户被偷。还有人被捅伤。”小莲说,“本来我打算去你家问问有没有事。到了门口,住在旁边的大姐说二哥被捅伤了,送在医馆里。”   “我赶紧就来了。”   梁俊彦人已经醒了,嘴唇发白,脸也有些白,身上缠着白布躺在床上。   “大夫怎麽说?”梁周氏赶紧问。   “不打紧。”梁俊彦刚说一句,就被小莲截了话,“哪不打紧了?大夫说刀口捅得深,流了好些血,得好好养着。”   “爹。”二狗蛋站在床边心疼地叫梁俊彦。   “没事。”梁俊彦伸手拍拍二狗蛋的脸,“爹养些日子就好了。”   二丫说,“爹我给你煎药。”   “你瞧见小偷长什麽样了吗?”坨坨问。   “没看见。”梁俊彦说话明显中气不足。“夜里天黑,那人穿着黑衣服,蒙着脸。”   “个头比我矮一点,身材比我瘦些。”   “他跑出门后,我瞧见他几步就蹿上墙头。看着是个惯偷。”   看来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店里的夥计捧着一碗药来,“药钱还没给呢。”   昨天周勤俭把钱都给梁周氏带回去了,她身上没钱,昨晚是赊账看的病。   梁周氏赶紧掏钱付了药钱。夥计又说,“一会儿走的时候叫王大夫,号脉拿药。”   “唉。”梁周氏忙应下来。   夥计找来药和布给梁俊彦换了一次药。   医馆里人多,有些嘈杂。梁俊泽喊了王大夫来给梁俊彦摸了脉,没一会儿夥计就提着药过来了。交代了伤药怎麽敷,多久换一回药。最后收了二两银子。   “这麽贵。”周勤俭小声说,“这才七天药钱。”   “人能好就行。”梁文忠说。   梁俊永问医馆里借了木板,和梁俊泽一起把梁俊彦抬回家,挪到床上去。   兜明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地上还有些血迹。   方桌斜着放在门口。   周勤俭后悔道,“早知道昨晚就不堵桌子了,就让他贼人跑,老二一定撵不上他。免得受这一遭罪。”   梁文忠把桌子拖到屋中间放好,劝慰道,“谁能知道有这事?”前天晚上小莲家刚被偷,谁知道昨晚就挨到老二家了。   “镇子上不太平,一会儿雇辆车把老二拉回家。在家里也有人照看。”   西觉和花旗把院里院外都查了一遍。小偷真的什麽线索也没留下。   “这个小偷也猖狂了。”坨坨说,“昨天晚上他都偷那麽多家了。今天还要偷。”   “他是不是缺钱?”   “缺钱?”小丛思索一番,“或许他真的缺钱。”他想不出除了缺钱,小偷还有什麽理由频繁作案。   “你说这个小偷是鬼偷吗?”坨坨小声问小丛。   “不知道。”小丛说,“陈川也说了不一定是鬼偷。”   他传音给坨坨,“我们可以找小麻雀问问。昨天晚上说不定有小鸟看见那个小偷了。”   “你说的对。”坨坨欣喜,“我现在就去找小麻雀。”   小麻雀这个时候肯定停在茶楼附近的屋顶上听说书。   梁俊永正好要出门找车,坨坨跟他一块出去了。   到巷子口,坨坨自己跑了,梁俊永在后面喊,“坨坨,别乱跑。马上就回去了。”   “我去茶楼附近买个东西,很快就回去。”坨坨头也不回地跑了。   梁俊永见他说出了茶楼,去的方向也是茶楼的方向,便没再问。自己去了南街找赶车的人。   坨坨跑到茶楼,传音给小麻雀,“小麻雀,小麻雀。”   小麻雀从前面屋顶上飞下,落在坨坨肩膀上。“喳喳喳。”   “坨坨大人,你来茶楼听书吗?”   “我不是来听书的。”坨坨说,“你帮我问问昨天晚上有没有小鸟看见小偷。”   小麻雀拍拍翅膀飞走了,坨坨也跑回了梁俊彦家。   梁家人雇了车子将梁俊彦拖回了东望村。妖怪们跟着一起回村里。   回到山上时,天已经晌了。张槐炒了两个菜,分量不多,勉强够吃。   陈川和乌日善两人还穿着裙子,说是今天就要开始练习做女人。   “雇到车了吗?”陈川问。   “雇到了,牛车。”坨坨说,“说好了明天早上在山下等着。”   坨坨把梁俊彦被小偷捅的事告诉陈川。   陈川说,“确实不是一般的小偷。先前听到的猫叫声一定不是野猫叫的。”   “是小偷的试探。他那时候一定贴在窗户口听里面的动静。要是有人出声赶猫,或者屋里有动静。他能听见,知道有人醒着,不会偷这家。”   “前天刚偷过,今天还偷,确实奇怪。小偷不会这麽频繁地偷东西。除非有什麽事。”   “缺钱。”坨坨之前已经想通了,“他缺钱。”   “昨天他已经偷了七八家,怎麽也得有个十两银子。在小镇子上一天花不完十两银子,除非他有大花销。”张槐摸着下巴说,“一天能用完十两银子,恐怕是赌钱了。”   “赌场里钱多,小偷不该在赌场里缺钱。”   “那还能在哪缺钱?”坨坨问。   张槐摇头,“我不知道。”   妖怪们去小树林睡午觉时,小麻雀已经飞回来了。   “怎麽样?有小鸟看到昨天的小偷了吗?”坨坨问。   小麻雀说,“小偷跳出院墙之后就一路往南跑了。”   “跑到南边哪了?”兜明问。   小麻雀摇摇头,“没有鸟看见他跑到南边哪里。昨晚晚上大家都在睡觉。”   “我今天听到一个故事。”小麻雀声音里带着兴奋,“你们一定想不到。”   “什麽故事?是说书的讲的故事吗?”猴子精问。   “不是。”小麻雀说,“是我从别的小鸟那听到的故事。”   “你快讲呀。”小松鼠催道。   “镇子里有个叫刘清的书生和他的同窗好上了!”小麻雀加重声音说。   山里的小妖怪面面相觑,小鹿说,“好就好呗。这有什麽稀奇?”   小麻雀说,“是那种好。”   “哪种好?”小兔子问。   “是夫妻的好。”小麻雀说。   “我知道。”坨坨说,“这是同性恋。就是公的喜欢公的。”   小妖怪们震惊地看着坨坨。   猴子精,“公的喜欢公的?能生小的吗?”   “生不了。”坨坨说,“没什麽奇怪的,人家就这样。”   猴子精拍着马屁说,“坨坨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小麻雀说,“小鸟们听到书生和他的情郎密谋。”   “密谋什麽?”花旗问。   “他们俩想一起去县里读书。但是两人家里都没钱。”小麻雀说。   “那还怎麽去读书?”坨坨问。   小麻雀道,“正好有个新来的有钱人喜欢上了书生。书生和他的情郎密谋,说要从有钱人那弄些钱来。钱到手,两个书生就一起去县里读书。”   “啊?”坨坨说,“书生怎麽这样。这是出轨。”   “不算出轨。”小丛说,“他的情郎知道。这是两人一起骗钱。”   “那个新来的有钱人真惨。”坨坨感慨。   说完镇上的八卦新闻,又说回小偷的事。   坨坨眼神发亮地说,“今晚我们去镇上捉小偷吧。”   “捉到他,我们就去报官,为民除害!”   “说不定他就是鬼偷。”   “怎麽捉?”花旗躺着懒洋洋地问。   “让小鸟帮我们监视南边巷子。小偷出来,我们就偷偷跟上。等他翻进墙里,我们就喊捉小偷。”坨坨说,“让兜明喊。一定能把大家都叫起来。”   “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镇上的小鸟们,让它们监视巷子。”小麻雀说。   “晚上我们能一起去抓小偷吗?”小松鼠问。   小兔子、小鹿和猴子精都看向坨坨。   “当然可以了。”坨坨说,“晚上我们一起去。”   夜里,云善睡下后,坨坨精神地从炕上跳起来,“走。”   小丛爬上炕,蜷在云善身边。他今晚留下来看云善。   小妖怪们幻化成人形等在云灵观外,等坨坨他们出来后,兴奋地七嘴八舌地围上去小声说话。   除了小麻雀经常去镇上,其他妖怪们最多只去过东望村。这次要去镇上,还是去捉小偷,大家都异常兴奋。   坨坨带着妖怪们从地下走,直接去了梁俊彦在镇上租的院子。今天梁俊彦和周勤俭都回东望村了,小院子里没人。   坨坨轻轻拉开门,小妖怪们立马跑出院子,都往南边跑。猴子精落在最后关上门,轻松地蹿上墙头跃下。   南边巷子多,妖怪们找了个阴影处躲着,站在那等小麻雀的消息。   一直等到公鸡打鸣都没等来小麻雀发现小偷的消息。   “小偷今天不偷了吧。”兜明打了个哈欠。   “回去吧。”花旗说,“天快亮了。”   小麻雀终于拍着翅膀回来了。   “看到小偷了吗?”坨坨问。   “没有。”小麻雀说,“夜里没人翻墙。”   妖怪们从巷子里出来,瞧见外面有人挑着扁担走道,街边已经有人在摊子前忙碌。   小妖怪们第一回来镇上,瞧什麽都新鲜。小松鼠和小兔子跑去人家摊子前,看摊主包馄饨。   小松鼠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坨坨大人,我们想吃馄饨。”   坨坨当下看向花旗,“我没钱。”他只剩一个铜板,连半碗馄饨也买不到。   上次买烧鸡还余下些零钱,花旗从身上掏出来,去卖馄饨的摊子上问价钱。素馄饨六文钱一碗,肉馄饨十二文钱一碗。花旗身上一共只有20文钱,就买了三碗素馄饨。   猴子精高高兴兴地拿了一把勺子,每妖分了一把。   小松鼠、小兔子和小鹿三个凑在一块吃一碗馄饨,猴子精、小麻雀和坨坨吃一碗馄饨。花旗和西觉没吃,最后一碗馄饨让兜明自己吃了。   兜明喝完馄饨汤一抹嘴,“没吃饱。”   “回去包馄饨吃吧。”   坨坨舀了个馄饨送进嘴里,嚼吧嚼吧说,“那就包馄饨。”一碗里也就是十三四个馄饨。坨坨分到四个。   猴子精捧着碗,把里面的馄饨汤喝得一干二净,“坨坨大人,多包点馄饨吧。我们也想吃。”   小妖怪们吃完馄饨又瞧见街上有卖包子的。知道没钱买了,它们只看了看,闻了闻香味。   出了镇子,妖怪们沿着路往南走。走了没一会儿,瞧见两个男人在路边拉扯。   “你不是说你回家吗?竟然是去会情郎?”一人夹着怒气问道。   瞧见有人来,拉扯的两人没再说话。   兜明经过时多看了一眼。里面那个穿着缎子衣裳的人他昨天在梁俊彦家巷子里见过,这人走路没声音。   妖怪们慢慢往前走,都竖起耳朵听后面人说话。   “你误会了。”另一人说,“那人是我书院里的同窗。昨天傍晚我恰巧在书上读到一段话,心下有些疑问,找他讨论。一时忘了时间,没想到竟然过了一夜。”   “少诓我。”前一个人说,“之前我明明见你与他举止亲密。”   “你们莫不是欺我是外来人,不懂先前的事?我今天就去找人打听。”   “先前有什麽事?”另一个人打断道,“我把真心与你,没想到你竟然这麽看我。”   “罢了。你是有钱的公子哥,没得真心。”   “你若不信我,我们便就此断了。明日我就去县里书院。”   妖怪们睁大眼。坨坨小声问旁边的兜明,“他俩是不是一对?”   兜明,“啊?不是在说秉烛夜谈的事吗?”   “是不是那个骗钱的书生?”猴子问,“我听到他们说书院。”   坨坨回头去看,那两人吵得更厉害了,互相拉扯着。情郎、书院、有钱人,好多信息对得上。他们两应该就是小麻雀说的书生和有钱人。   “我们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小松鼠说。   “怎麽提?”小兔子说,“我们跑去告诉那个人吗?”   “当然不行。”坨坨说,“那太尴尬了。”   “看我的。”   “我喊完咱们就跑。”   小妖怪们兴奋地点头。   坨坨一转头冲着后面喊,“他骗你钱要和情郎一起去县里读书。”喊完带头就跑。   小妖怪们赶紧跟在后面跑。西觉和花旗无奈,只得加快了步子。   跑了好远妖怪们才停下。   猴子精回头看,后面只有一个行路的男人。书生和有钱人早被他们甩远了。   妖怪们回到山脚下,小麻雀拍着翅膀赶了上来。“书生和有钱人打架了。”   “有钱人赢了吗?”小松鼠问。书生不是好人,他希望有钱人赢。   “书生被他按着打。有人拉架。”小麻雀说。   兜明去山里抓猎物。小妖怪们变成原型,跟着花旗他们回了云灵观,路过菜园时摘了些菜一起带回去。   云善已经起床了,正蹲在水井边洗脸。看到小妖怪们进来,他高兴地挨个摸了摸,一起去厨房看西觉揉面。   坨坨剁了些菜,准备做些素馄饨。   陈川他们起床时,就见院子里有好些动物。云善和坨坨、小丛坐在桌边包馄饨。   乌日善已经穿上裙子了,脑袋上是张槐梳歪的双丫髻。知道自己今天要离开,乌日善舍不得云善。他拖了个小板凳坐在云善身边,难过地开口,“我今天要走了。”   “去哪呐?”云善抬头看他。   “去中州,很远的地方。”乌日善说,“你以后可以去找我玩。”   “别走呀。”云善说,“一起玩。”   “可是我得走。”乌日善拿了块面皮学着云善的样子放馅儿再捏起来。包了两个之后,他伸手摸了下眼睛。   云善抱着乌日善说,“乌日善,一起玩。”云善也舍不得乌日善离开。   两个小的搂在一块说了会儿话。   坨坨端了馄饨去下。   小丛把桌子擦干净,早饭就在院子里吃。   馄饨下好,兜明一碗一碗往外面端。陆虞瞧着桌上好些碗,问兜明道,“怎麽装这麽多碗?”   “猴子……”兜明指指等在一边的小妖怪们,“他们也吃。”   “它们也吃?”陈川惊讶地问。然后就见猴子拿着勺拨了拨碗里的馄饨。“猴子会用勺?成精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小妖怪都紧张地看向陈川。难道他们被识破了?   “我以前见过耍猴的。跟人似的也会拿筷子吃饭,还喝酒。”张槐问坨坨,“这猴子喝酒吗?”   “不喝。”坨坨说。   小松鼠直接上桌,把碗推到云善的碗边,和云善一起吃馄饨。   陈川、陆虞和张槐三人一边吃一边看小动物们吃。猴子不仅会拿勺,它还会把馄饨舀进嘴里,跟人似的。小兔子长得矮,扒着桌子费劲,兜明把碗放在地上,小兔子和钢蛋、铁蛋一起吃饭。   “兔子还吃馄饨?”陈川十分吃惊。这真是闻所未闻。“我还以为兔子只吃草。”   小丛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小兔子。正常来说,兔子确实不会吃馄饨。但这不是普通的兔子,他是兔子精。   “这是你们养的猴吗?”陆虞好奇道。   “就是山里的猴。”坨坨说。   花旗吃完饭就拎着篮子出门了。陈川收拾了个小包裹提在手里,里面都是坨坨给他的化妆品。   张槐他们三人特意在走之前去大殿里烧了香,祈祷能平安到达中州。   花旗拎着一篮子桃子回来,拿了几个下来,剩下的都给了陈川。   张槐背上陆虞的书箱,大家一起下山。   山脚下,刘大眼坐在牛车上等着。瞧着下来了一群人,他笑着打招呼,“是不是坐车的?”   “是。”坨坨应下一声。   等坨坨走近了,刘大眼就认得了。之前他在梁家见过妖怪们,知道他们就是梁文忠家山里的亲戚。   张槐把书箱卸在牛车上,陆虞自己坐上车上。陈川也上了车上坐。张槐把乌日善和云善都抱在车上。   快到梁家门口时,花旗把云善抱下来。   陆虞道,“我们走了。”   陈川说,“这次多亏了你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你们要是能用得上我陈川的,陈川一定万死不辞。”   “注意安全。”坨坨冲他们摆手。   牛车载着人慢慢离开。   “走了啊?”云善自言自语。   瞧着看不见人了,妖怪们带着云善去了梁家院子。   梁俊永和梁俊泽正在拉石碾子压麦子。梁周氏、王小花和周勤俭坐在树下缝衣服,大丫还在做鞋。   坨坨牵住云善,不让他往麦子上跑。   “来了。”梁俊永笑着打招呼。   西觉把桃子给周勤俭,“给梁俊彦带了些山里的桃子。”   “咋这麽客气呢。”周勤俭笑着接过来,领着他们进屋看人。   梁俊彦脸色瞧着比昨天好点了,嘴唇也不白了,躺在床上拿着书看。   周勤俭把桃子放在炕边,“花旗他们给你送桃吃呢。”   梁俊彦笑笑,“让你们挂心了,都坐,坐下说话。”   二丫跑进屋叫坨坨他们出去玩,几个小的出去了。剩下花旗和西觉听梁俊彦说了会儿镇子上的事。   妖怪们只呆了一会儿就回山里睡觉去了。没有人类在,他们回山便变成原型。   云善骑在兜明身上,被兜明驮回云灵观。然后就被小丛叫去学习。现在他大一点,小丛要每天带着他学点东西。   小丛有很多书是从现代带回来的,教云善写字的时候是简体、繁体一起教。   因为一直练画符、练字,云善虽然岁数小,控笔已经很好。他已经能在纸上写出一些板正的小字。   小丛念上一句书,云善就跟着念一句。兜明在这一声声念书声中睡着了。再醒来时,耳边已经没了读书声。他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卧室门口看,云善和小丛都不在里面。   兜明看一眼天,已经中午了。坨坨和花旗还在睡觉。他晃悠着出了云灵观,奔去后山找吃的。   小麻雀从镇上飞回来,在小树林里和小妖怪们讲书生和有钱人打架的后续。两人在路上打了一架后,书生回镇上去找他的情郎了。两人商量着明天就启程出发去县里。有钱人自己在家生闷气。 第21章 深藏功与名   天黑了,花旗倚在窗台上,借着油灯的光读故事给云善听。   云善坐在一旁摸着脚丫,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花旗。   故事的结尾是生活在海里的小人鱼历尽艰苦,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珍珠。   “找到了。”云善举起手,替小人鱼欢呼。   坨坨躺在炕另一边睡大觉。晚上他们还打算出去捉小偷。   云善和花旗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趴在花旗身上,拿着花旗的手让花旗给他拍一拍。花旗轻轻拍着他,和他说着话。说着说着,云善不应声了。花旗低头看,云善闭着眼睛睡着了。   花旗把云善放在枕头上,踢了坨坨一脚,“云善睡了。”   坨坨跳起来,“走!”   “我留下看云善。”花旗说。   人类不在,小妖怪们就在云灵观里等着。他们直接从云灵观去了镇上。还是蹲在昨天那片墙头下等小麻雀的消息。   等了半个时辰,小麻雀飞过来了,压低了声音说,“南边巷子有人翻墙出来,往东边去了。我带你们走。”   在小麻雀的带领下,妖怪们贴着墙边阴影奔跑,停在一处院子外。   兜明抖抖耳朵,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他疑惑地问小麻雀,“这真的是小偷?”小偷跑去别人家吵架?   小麻雀叫了两声,院子里有只小鸟“啾啾”地回应。   小麻雀说,“真的是小偷。穿着黑衣服、蒙着面。”   “他说要把里面的人杀了!”   “啊?”坨坨大叫一声,“我们快去救人。”   兜明一脚踹开院门,跑进院子里。再踢开屋门,就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拿着刀往躺另一个人身上捅。   黑衣人下意识看向门口,又倏地转过脸,把面罩蒙上。   兜明已经看清他的脸了。就是白天见过的,穿缎子的有钱人。   黑衣人收起刀,窜到窗户往外翻,接着一声惨叫,从窗户上跌了下来。   兜明窜过去,将黑衣人按在身下。坨坨站在窗边说,“还想跑?”   黑衣人想挣扎,兜明压得实在,像是有三四百斤压在身上似的。他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便知道自己今天遇到高手了。   “救我。”被捅刀子的人喊。   猴子精走过去一瞧,“这不是书生吗?”   小丛扯了件衣服来,兜明把黑衣人捆了,收掉他身上的刀。   兜明后知后觉地说,“你走路没声音,原来是个贼。我该想到的。”   坨坨说,“还不如告诉我,让我想。”   “我和你说了。”兜明说,“你也没想到。”   坨坨,“什麽时候说的?”。   “昨天在梁俊彦家的巷子里,这人拿着扇子。”兜明说。   坨坨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个人。云善当时打弹弓,这人还笑了。   “你们是什麽人?”黑衣人冷静地问。   “把你送去官府的人。”坨坨说。   书生被黑衣人捅了三刀,兜明问小丛,“怎麽办?”   “送去医馆。”小丛说。   他们踹院门的动静大,外面有人喊们,“刘清,什麽动静?”   妖怪们不想暴露身份,不然不好解释为什麽他们一群人会在夜里出现在镇上。   小丛对书生说,“你和他说没事。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馆。”   刘清说,“你们可得说话算数。”   小丛点头,“说话算数。”   刘清绷着身体大声喊,“王叔,没事。屋里门坏了。”   门外的人喊,“用不用帮忙?”   “不用。”刘清喊,“明天再修。”   刘清说完看向小丛,“你们快点送我去医馆。我身上好疼。”   好在昨天他们去医馆看过梁俊彦,知道医馆在哪。兜明抱起刘清,和猴子精、小兔子一起送他到医馆。   兜明重重地敲了敲门,刘清自己喊着,“救命!救命!”   听到医馆里有动静,兜明和猴子精、小兔子一起躲到墙角边,瞧着有人把刘清抬进屋,他们才返回院子里。   小偷正在狡辩,说他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你夜里穿什麽黑衣服?还来捅人?”坨坨说,“你把我们当傻子。”   “我捅他,是因为……”小偷说,“你们上午不是听见了吗?”   “这人水性杨花,明明和我好了,却和另一个人纠缠不清。他整日哄我,从我这骗了不少钱去。说等考上了功名就带我一起去上任,我们两人好逍遥快活。”   “谁知道他表面上与我纠缠,还有个情郎。若不是你们白天提醒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让这对贱人拿我的钱去读书,去逍遥,再考上功名。我成什麽了?”小偷咬牙切齿道,“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今晚就是来拿回我的钱。再将这对狗男男……”小偷意识到说漏嘴了,立马停了下来。他要将这狗男男送去西天。他们不是一对吗?送他们接着做一对。   猴子精越听这故事越熟悉,“这不是黑蛇和书生的故事吗?”   黑蛇也是察觉到被欺骗后找书生报仇。这小偷也是。   头一回遇见故事里的事真的发生在现实中,小妖怪们十分震惊。   尽管小偷截住话头,坨坨还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想把他们杀了。”   小偷哼了一声,“这对狗男男有什麽颜面活在世上?还读圣贤书,我呸!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要钱就要钱,干吗杀人?这犯法。”坨坨说。   “犯法?”小偷张狂地笑出声,“我剁这样的人,大家都该拍手称快。”   “你给了书生多少钱?”小丛突然问。   小偷看向小丛,回,“三十两总有得。”   “你是鬼偷?”小丛又问。   小偷眼神闪烁,“你怎麽知道鬼偷?你们是江湖里的人?”   这一帮子人里只有一个大人,其他全都是小孩。他没听说江湖有这样的门派,倒是之前听独峰派的人说这儿有个云灵山,里面的人厉害,小孩也多。还有个小孩骑着大狮子。   “是。”小丛故意诈他,“神手派有追杀令,捉到鬼偷的人可以去领赏。”   “你说你不是鬼偷。我们看你是。不管如何,和我们去神手派走一趟。”   小偷的脸色明显变了,看向妖怪们的眼神变得锐利。小丛心下已经有九分确定这人就是鬼偷。   小妖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小丛为什麽说他们是江湖人。他们明明是云灵山里的妖怪啊。   “若我没猜错,你们是云灵山上的人吧?”鬼偷审视地看向小丛,“你们刚刚在窗户那踹我的一脚,没有深厚内力断然不会踹得那麽疼。”   “你怎麽知道我们?”坨坨惊讶。内力什麽的真的误会了,西觉只是单纯力气大。   “陈川和张槐在你们山上吧?”鬼偷看着坨坨问。   陈川和张槐从未下过山,鬼偷竟然知道。看来鬼偷是冲着张槐他们来的。陈川和张槐今早已经离开,看来鬼偷不知道这个消息。小丛顺嘴应道,“他们在。你认识他们?”   “青川派的左右护法,护着乌少主逃亡。江湖上的人到处在找他们。”鬼偷说,“杀了他们可以去盟主那领赏。”   “你怎麽知道陈川和张槐在云灵山?”小丛问。   “是从独峰派那打听来的。”鬼偷说,“你们厉害,他们不敢招惹。我原本不信,想来探探消息。”   “那你怎麽和书生在一起了?”坨坨说,“书生是本地人。”这是小麻雀打听来的消息。   “我……”鬼偷看向坨坨说,“小孩子打听那麽多干什麽?”   “我好奇。”坨坨说,“你不是来探消息的吗?”   “凑巧遇见的,一见钟情……”鬼偷呸了一声,“什麽一见钟情,他是瞧上我的钱了。”   “所以你偷钱养他?”坨坨接道。   鬼偷现在可后悔死了。他偷艺好,从来不缺钱,一直都大手大脚,从未攒过钱。遇到刘清以后,刘清说读书这需要钱,那需要钱,整日哄着他。   前天他身上的钱花完,夜里就去偷了钱。给了刘清以后,刘清还嫌少,说还缺买书的钱。他夜里又去偷了。放到以前,他偷了一次会歇上几天或者换个地方再偷。要不是心疼刘清……   没想到他江湖上响当当的鬼偷有一天也会为情所误,栽到别人手里。实在是憋屈。   “嗨。”坨坨说,“你也别恼,谁让你干坏事了。你总要遭报应的。”   鬼偷:……“现在不说那些。”   “你们既然认得陈川和张槐,必然知道乌掌门一夜成魔,屠杀青川派的事吧?”   小丛点头。   “其实里面另有隐情。乌掌门是被人所害。”鬼偷说,“你们放了我。我就把实情告诉你们。”   小丛和坨坨都皱起眉头。小妖怪们看看鬼偷,又看看坨坨和小丛。   外面有鸟叫了几声,小麻雀喳喳喳地叫起来。“刘清报官了。衙门里点了官差要来捉人。”   “走。”西觉提起鬼偷。   “等等啊。”坨坨说,“咱们把银子拿上。偷来的银子我们还给别人。”   小妖怪们和坨坨一起在屋里翻找到了一个钱匣子,里面装满了银子。   鬼偷说,“你们放开我,我自己走。”鬼偷见他们带着自己跑,以为西觉他们是打算放了自己。   妖怪们没说话,西觉提着鬼偷一路往南奔了十来里路,来到一处黑乎乎的林子旁。西觉将鬼偷丢在地上。   今日他们若是把鬼偷放走,鬼偷一定连夜就跑了,人类不容易捉到鬼偷。可他们也想帮陈川、张槐和乌日善。   “怎麽办?”坨坨问小丛。   小丛一时也没主意。这个剧情电视里演过很多回,二选一,怎麽选都不对。“我们不能再让鬼偷祸害别人。”   妖怪们坐在地上冥思苦想。小妖怪们也来帮着想。一个个想法提出来,又被否决掉。   鬼偷坐在远处,心中焦急。西觉他们这麽纠结,显然是想知道事情真相又不想放了他。就是不知道他们和张槐、陈川交情怎麽样。最好就是陈川和张槐出面,替他说话。   鬼偷扬声道,“你们再想,天都要亮了。让别人瞧见就不好了。不如把我先带回云灵山。”   “带你回云灵山?”坨坨立马道,“不行。”   “为什麽?”鬼偷没想到他拒绝地这麽干脆。   坨坨直白道,“我们干嘛要带坏人回云灵山。”。再说了,把人带回云灵山干什麽?   鬼偷无言以对,小声嘀咕,“小孩子。”   妖怪们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坨坨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我们还是把他送官吧。叫官老爷审问他关于青川派的事。”这是坨坨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鬼偷听了心里一凉,赶紧道,“江湖上的事,这些人可不敢管。”   “乌掌门根本没练邪功,青川派的人也不是他杀的。”   “你说这个啊。”坨坨说,“我们知道啊。”   “那你们知道是谁下的毒?”鬼偷问。这就是他知道的秘密。   坨坨傻乎乎地追问,“谁下的毒?”   鬼偷便不说了。说了他可就一点底牌也没有了。   小松鼠反应不过来,天真地问,“你怎麽不说了?”   鬼偷看了他一眼。心想着,西觉一个大人为什麽要带这麽多小孩出来?   “你说吧。我们不把你送官。”小丛忽然道。   “啊?”坨坨不赞同,“不把他送官他又要害人了。”   “如果把他送官,就不能知道乌掌门的事了。”小丛说,“陈川和张槐怎麽办?”   坨坨心里不得劲,“就这麽放了他?”   “不然怎麽办?”小丛问。   坨坨气结。小妖怪们也不同意。小丛给坨坨打眼色,坨坨低着头不高兴,根本就没看到。还是兜明看到了,对坨坨说,“听小丛的。”   坨坨重重哼了一声。   小丛替鬼偷解开衣服,“你现在可以说是什麽秘密了吧?”   鬼偷捏了捏手腕说,“毒是现任掌门林为钦让我下的,名为噬心散。出自毒药师之手。青川派灭派当天,我还在水井里下毒了。人是南夏派杀的。南夏派向来是玄渊派的爪牙。”   鬼偷说完,脚尖一点,人飞了数米远,消失在夜色中。   坨坨看着远处,不高兴地说,“他肯定还会偷东西。”   “小麻雀,你让小鸟去刘清身边守着,再看着鬼偷,看他做什麽。”小丛说。   “小丛大人,为什麽要看着刘清?”小麻雀不解地问。   小丛说,“鬼偷想杀刘清和他的情郎。他说不定还会来。如果他不在镇子上动手,一定会在县里动手。”   “我们答应放过他。没答应下次也放过他。”   “对哦。”坨坨重新高兴起来,“我们可以再捉他一次。”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二选一是没办法,但是他们还有其他办法。他们想捉就一定可以捉到鬼偷。   “还要把消息告诉陈川和张槐。”坨坨说。   猴子精说,“他们要是晚一天再走就好了。”   妖怪们回到山上时,天才刚亮,便各自回去睡觉。   门“吱呀”一声响,坨坨先跑进屋里,刚爬上炕,就见云善坐了起来,“去哪呐?”   “捉到小偷了。”坨坨兴奋地说。   花旗也坐了起来,“捉到了?”   “嗯。”坨坨说,“我们还知道了乌掌门是被林为钦陷害的。”   “我们得把消息告诉陈川和张槐。”   “真是鬼偷?”花旗挑眉。   “就是他。”坨坨坐起来,把今晚发生的事给花旗讲了一遍。“今天晚上我们还去捉他。”   “如果他去县里,我们就去县里捉他。”坨坨打了个哈欠,“张槐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到县里。”他记得去县里得两天的路程。   妖怪们睡到中午醒来。小麻雀从厨房门口飞进来报告鬼偷的行程。鬼偷当天夜里便离开了镇子。   “我们得去外地捉他了。”坨坨说,“刚好去找陈川和张槐。”   “你们要下山吗?”小麻雀问。   坨坨看向花旗。   花旗说,“小麻雀你去打探一下,现在外面道士多不多,还有没有大妖。”   云善从碗里抓出一把米饭放在桌上,“小麻雀,吃饭。”   小麻雀蹦过来,低头啄饭吃。云善笑眯眯地摸摸小麻雀的羽毛,又点点它小小的脑袋。   坨坨扒了口饭说,“银子得还给人家。”   “小麻雀,你问问小鸟们,谁家丢了钱,丢了多少银子。”   小麻雀吃完饭就飞走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坨坨拿了毛笔,把小麻雀说的都记下来。记完了一算账,还多了三两银子。   “小麻雀,是不是有错?”坨坨说,“算出来的数不对。”   “没有错。”小麻雀说,“小鸟们说的话都对得上。”   猴子精说,“是不是鬼偷本来就带了钱来。”   坨坨一想有道理,“那就给梁俊彦吧。他挨了一刀,吃药得花钱。”   坨坨按照本子上记录的数额,把银子钱分成一份一份的。准备晚上去镇上给人送钱。   小麻雀又说,“坨坨大人,我问了从南方和北方来的小鸟。他们说现在道士少,妖怪也少。妖怪都不出山。现在的人类都爱闯荡江湖。”   “没有道士和妖怪我们就能下山了。”坨坨说,“让小鸟看好鬼偷。若是他要偷东西,你们就去提醒。去人家院子里叫。”   “我都和小鸟们说好了。”小麻雀挺胸道,“一定不让他再祸害人。”   云善跑过来,贴着坨坨,看到纸上写了些数字,他伸着手指头指着上面的3说,“3。”   坨坨问他,“3加3等于几?”   云善咧着嘴笑,说不出来。   坨坨掰开他的手,每只手往下掰两根,一只手竖起3根手指。“你数数?”   云善动动手指头,“一,爱,山,四,五,六。”   “3加3等于几?”坨坨问。   “4!”云善说。   坨坨瞪大眼睛,指着云善的小手说,“你别睁眼说瞎话。”   “这边3根手指头,加那边3根手指头,你再数数是几?”   云善又数,“一,爱,山,四,五,六。”数数一点没问题。   “3加3等于几?”坨坨又问他。   云善来回瞧自己的手,“6。”   “对啦。”坨坨说,“3根手指头加3根手指头是6根手指头。”   云善哈哈笑,跑到西觉身边,举着小手说,“6。”   西觉在削竹蜻蜓,把竹片刮得薄薄的,夸着云善,“会3加3了?”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应下,“6。”   夜里,小妖怪们拿着扎在树叶的银子一起下山。   被偷钱的人家一共有两片。一片在小莲家附近,一片在梁俊彦家附近。   夜里,街上多了举着火把巡逻的官差。小妖怪们避开官差,认好门,将银子丢进院子里,赶紧跑走了。   最后经过东望村,坨坨把三两银子丢进梁家院墙里,立马听到里面传来大黄的叫声。   “快走。”坨坨说。   小妖怪们赶紧往山上跑。   刘清还躺在家里,听小鸟说他过几天才会去县里。鬼偷一直在往县里的方向去。   妖怪们决定先去县里找陈川和张槐,然后在县里等刘清。   第二天妖怪们就收拾了东西下山。因为要去几天,担心云善找钢蛋、铁蛋,他们就把钢蛋、铁蛋和小纸都带上了。小妖怪们胆子小,不敢出山。   妖怪们背着两个包袱下山,经过梁家时,坨坨跑进去和梁家人说要出一趟远门。   “去县里?”梁文忠问,“去县里干什麽?”   “去县里逛逛。”坨坨扯谎道,“我们没去过县里呢。”   王小花说,“要不你们等两天,等我们一块去?我们也要去县里,送老三去呢。”   家里的活马上就结束了,梁俊泽要去县里读书。家里人打算都跟去县里瞧瞧。   “我们还有些事呢。”坨坨编道,“陆虞的东西落下了,我们去给他送东西。去晚了,恐怕他走了。”   王小花有些可惜道,“那咱们不能一道走了。”   周勤俭正在缝一件淡蓝色的外衫。坨坨摸了摸布料,是很软的棉布。   “我听村里去镇上的人说,前天晚上也有人被捅了。”周勤俭说,“那贼人实在是猖狂。”   王小花在旁边说,“说镇上现在好多官差巡逻,要捉拿那贼人。”   正说着话,小莲抱着孩子,汪生提着东西走进院子。她笑着和妖怪们打招呼,“都在呢。”   汪生解开油纸,招呼大家吃点心。   梁周氏瞥了眼油纸问小莲,“有什麽高兴事?”   “可是好事。”小莲拿出二两银子给梁周氏,“昨天晚上有人给送钱来了。”   “送什麽钱?”王小花问。   “送我们被偷的钱。”小莲笑着说,“大家的钱都被还回来了。一文也没少。”   “许是那小偷良心发现,就把钱给还给我们了。”   坨坨瞪大眼睛,“小偷怎麽会还钱?小偷才没良心。”钱明明是他们还的。   “除了小偷,还有谁知道每家被偷了多少钱?”小莲说。   “这话对。除了小偷没人知道各家被偷了多少钱。”梁周氏说,“昨晚也有人往院子里丢钱。今早大家猜了一早上了。没成想,是那小偷良心发现,给老二的药钱。”   坨坨:……他重重叹了口气。   “坨坨叹什麽气”王小花看到了,顺口就问。   “没什麽。”坨坨问,“梁俊彦好些了吗?”   “一天比一天好。今早他还说身上舒坦多了。”周勤俭说,“昨天上午啃了一个桃,下午又啃了一个桃。说山里的桃好吃呢。”   “我说他嘴馋,身体不好不能多吃,他还不乐意。”   二丫说,“爹刚刚又啃了一个。”   大家都笑起来。   梁家人把妖怪们送到村口。   坨坨走远了后叹气,“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是我们送钱回去的。鬼偷才没有良心发现,他还想杀人呢。”   “我们不能告诉人类。”小丛说,“没法解释。”   坨坨无奈,“好吧。” 第22章 到县里   妖怪们路过镇上时用带下山的猎物换了五两银子。出门在外得花钱,这五两银子是饭钱。现在夏天,天热,妖怪们不打算住客栈,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陈川和张槐他们已经走了一天,现在应该还没到县里。妖怪们加紧脚步快速往县里赶。   云善被西觉抱了一会儿,又被兜明背了一会儿,还被铁蛋驮了一会儿,就是没自己走。他人小,两条腿短,倒腾得慢,太耽误功夫。   可云善习惯了自己走。这麽被抱了一上午,下午谁抱他他就哼唧。“自己走。”“自己走。”   西觉见他这麽反抗,就没抱他了,放了云善自己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慢慢走。   坨坨使劲搓了搓竹蜻蜓,往上送的时候松开手。云善盯着竹蜻蜓,看着竹蜻蜓往前飞,然后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他跑过去捡起竹蜻蜓,学着坨坨的样子搓。小手一丢,竹蜻蜓直接栽在了地上。   云善又捡起来,搓搓丢丢。   “云善,我来教你。”坨坨跑过来。   两个小的追着竹蜻蜓边玩边跑。   云善跑了半个时辰,走不动道了,爬上铁蛋的背,让铁蛋驮着他走。妖怪们这才加快步子往前赶。   云善歇够了又下来跑,妖怪们便放慢步子慢慢走。   傍晚,妖怪们停在了一处树林里。兜明和西觉去附近山里打猎物,把钢蛋和铁蛋都带走了。   坨坨用树枝戳了馒头架在火上烤,把馒头外皮烤得发黄拿给云善啃。   烤完的馒头有些脆,云善掰不下来。他啃了一口吐在手里,拿给小纸吃。小纸张开嘴把馒头吞了,摊倒在云善的肩膀上。   云善又吃了两口馒头,稍微歪了歪头问小纸,“吃饱啦?”   小纸脑袋往上抬了抬算是回应。云善继续啃馒头,自己打开水杯喝了两口水。   吃完饭,妖怪们又带着云善往前走。   天色玩,云善走累了自己要洗澡,兜明抱起他,带着他去找小河。   出门在外没有晒热的水给云善洗澡,只能在河里洗。   妖怪们今天赶了一天的路都很热。坨坨率先往河边冲,一个猛子扎下去。兜明抱着云善跟在后面,他手一扬,把云善丢进河里。   云善落在河里时砸起了一片小水花,小手小脚赶紧扑腾起来。在山里时,他经常玩水,水性很好。只要他不游远,妖怪们便不管他。   小纸飘在河上,扭着身子游上岸。他刚刚吃的饱,不想动弹。   钢蛋和铁蛋也都下了水,在水里欢快地往前游。云善追在它俩后面,努力地划动小手小脚。   眼见着大家顺着河水往前游,小纸只好下水,拼命地扭动身体往前赶。追上云善后,小纸一路爬到他辫子上挂着。   天色渐黑,花旗把云善从河里抱出来,给他换上干爽的大红肚兜,抱着他快步走在小路上。   “云善,快看。”坨坨说,“月亮出来了。”   “今天的月亮可圆了。”   云善仰头去瞧天边似圆盘似的月亮,散着淡淡的黄色光晕。圆圆的就像坨坨的脸。云善指着月亮喊,“坨坨。”   “干吗?”坨坨快走几步追上来。   云善看一眼坨坨,指着天上的月亮说,“坨坨。”   “我在这。”坨坨说,“没在天上。”   云善,“一样。”   “什麽一样?”坨坨疑惑地看着天上问云善。   “圆。”   小丛噗嗤笑出声。花旗借着月光低头看云善。云善胖乎乎的,脸也圆圆的,和今晚的月亮一样。   坨坨不满地拉云善的小手,被云善抓住手,扯着晃了晃,“坨坨,圆。”   “你也圆。”坨坨说。说完自己嘿嘿笑出声。云善之前不高兴别人说他胖。说他圆也是说他胖,但是云善肯定听不懂。   果然,云善没有反应,只拉着坨坨,很肯定地说,“坨坨,圆。”   “他是最胖的人参。”兜明说,“都快赶上大萝卜了。”   “你赶上大萝卜。”坨坨自豪地晃晃脑袋,“明明是我长得好。云灵山里没有比我长得更好的人参。”   “切。”兜明说,“要是人类挖到你,一定以为是萝卜。”   “你胡说。”坨坨说,“人参很好认。哪有黄色的萝卜。”   云善在花旗的怀里睡着,妖怪们却没停脚步。本来一天的路程被云善自己走路耽搁了半天,他们得往前赶赶。希望明天能赶得上陈川和张槐。   一路走到城门口,妖怪们才在河边停下来。兜明和坨坨随地一趟便开始睡觉。西觉铺了个小垫子在地上,花旗轻轻把云善放在小垫子上。两妖围着云善睡下。小丛迈过兜明,靠着他睡在里面。铁蛋和钢蛋趴在小丛身边。   天一亮,城门口一开,花旗立马就醒了。见没人从城里出来,他又躺下去继续睡。   云善醒来自己站起来,从西觉身上爬过去,自己去河边撒了泡尿。把尿往河里呲。   铁蛋也醒了,走过来到云善身边看着。   云善尿完转身瞧见有人挑着担子从城里出来。   挑担的货郎冲着他笑,“小孩,你咋往河里呲尿。”说完自己哈哈笑。   云善却是不懂货郎为什麽笑。他站在那看着城门口,看到有好几个人从城门口里出来。   “坨坨。”云善从西觉身上爬回去,蹲在坨坨脑袋边喊他。   “干嘛?”坨坨不想睁眼。   “走,玩啊。”云善说。   “你自己去玩吧。我再睡会儿。”坨坨正困着呢。   云善站起来,迈开步子往城门口方向去。钢蛋和铁蛋都跟着他。   云善自己走到城门口,瞧了瞧两旁的守卫。   守卫也在瞧他,然后视线往后看,看到了站在后面拎着衣服的西觉。“你家野兽可乖巧?”   “乖。”西觉回。   云善这才知道西觉跟过来了,他扭头一看,咧着小嘴笑,“西西。”跑过去牵着西觉。   云善还穿着大红肚兜,一转身白屁股冲向守卫。站在左边的守卫忍不住笑出声。云善立马转回头瞧。见没热闹,他拉着西觉往城里走。   “先把衣服穿上。”西觉带云善到城墙边,给他解开小肚兜换上一身翠色小衫,还给了云善在脖子上挂了一个小钱袋。   “什麽呐?”云善拿着钱袋子问。   “钱袋。”花旗走了过来,“云善想吃什麽就买什麽。”   “嗯。”云善打开钱袋,看到里面装满了铜钱。他拿了一枚铜钱出来攥在手里。西觉帮他拉好小钱袋的抽绳,“不用钱袋要把绳子拉起来。不然钱会掉。”   云善应下来,被西觉牵着进城了。   小丛使劲推推兜明,又叫醒坨坨,三只小妖怪赶紧追进城里。   云善在包子铺前停下,自己掏钱给大家一妖买了五个大包子。钢蛋和铁蛋也有两个。   知道云善有了钱袋子,兜明高兴得像是钱揣在自己身上似的。看到什麽想吃的就喊云善。   云善向来大方,兜明要吃什麽都给买。才逛了七八个铺子,云善的小钱袋里已经掏不出钱。   “没了?”兜明弯下腰,勾着云善的小钱袋撑开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他可惜地嘟囔,“给的也太少了。还是用卡方便。”所有的钱都在卡里,不会这麽快就花完。   “没了。”云善拿着小钱袋找西觉。   “云善吃饱了吗?”花旗问他。   云善刚要点头,就见坨坨站在花旗身后摇头,还用嘴型说,“没吃饱。”   花旗见云善一直看着后面,一转身,看到坨坨在后面摇脑袋。他冷笑一声,“脑子进水了?”   “啊?”坨坨心虚地说,“好端端的说我干什麽。”   “云善,你看,前面有卖豆腐脑的。”兜明早就看见前面老婆婆的摊子上有豆腐脑。   “吃。”云善说。   花旗又掏出了些铜板,把云善的小钱袋塞了半满。兜明嘴角上扬,牵着云善去老婆婆摊前买豆腐脑。   小丛问老婆婆打听了金眼镖局的位置。他们听张槐说过计划,到了县里就要去金眼镖局雇人走镖。   吃完豆腐脑,妖怪们又吃了些菜饼。路过面条摊,兜明哄着云善买了一份面条,把里面的青菜挑给云善吃。   云善已经吃饱了,挺着小肚子站在桌子边,咬走兜明夹来的青菜。   往金眼镖局走的路上有个粥铺,里面坐着不少人,很是热闹。   兜明站在旁边看了看,说,“肯定好吃。”   “你怎麽知道?”坨坨问。   “因为人多。”兜明牵着云善往粥店走,“云善渴不渴?再喝点粥?”   云善甩开兜明的手,“饱了。”他真的吃饱了。   “那给我买几碗吧。”兜明立马说。   花旗翻了个白眼,兜明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云善听了这话才往店里走。妖怪们找了张桌子坐下。云善吃饱了,不愿意上桌,站在板凳前,看到钢蛋的红尾巴。   钢蛋昨晚在河里泡了很久,前两天被云善用墨水涂黑的尾巴已经全部掉色,露出原本的肉红色。好在毛稍微长长了一点,瞧着没之前那麽丑。   云善蹲下来摸摸钢蛋的尾巴,钢蛋探头探脑地往桌上看。   店里的客人瞧着钢蛋和铁蛋害怕,有人吃完了赶紧走了。有的人就坐在桌边边吃粥边看。   “小孩,你摸的是什麽野兽?”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问。   “袋鼠。”云善已经知道钢蛋是袋鼠了。   “什麽袋?”中年人问。   “口袋的袋。”坨坨回。   “为什麽叫袋鼠?”中年人又问。   “因为袋鼠有育儿袋。”坨坨说。   “育儿袋?”中年人把钢蛋来回打量好几遍,问,“在哪?我怎麽没瞧见。”   “钢蛋是公的,它没有。母袋鼠有育儿袋。”坨坨说。   “它是不是想吃粥?”中年人又问。钢蛋一直盯着桌子看。   钢蛋听到这话,转过头去瞧那人。   “他听得懂!”中年人惊喜道,大着胆子把自己喝剩下的半碗粥放在地上。   店小二忙道,“使不得,这是人吃饭的碗。可不让畜生用了。”   “我们自己有碗。”坨坨从包袱里掏出叠在一起的两个不锈钢饭盆,一个是铁蛋的,一个是钢蛋的。两个饭盆都光亮光亮的干净。他们不仅把云善的碗带来了,还把钢蛋和铁蛋的饭盆也带来了。   坨坨拿了碗到中年人桌边,中年人爽快地把碗里的粥倒进钢蛋的饭盆里。钢蛋看着这一切,等坨坨把饭盆放在凳子上,它立马埋头苦吃。   “嘿,吃了。”中年人十分高兴。   坨坨坐回桌边吃饭,铁蛋走过来,扒了扒他。钢蛋吃了,它还没吃。   “这个是老虎吧?”中年人说,“怎麽不长条纹?”   “我看画上的老虎都有黑白条纹。”   “这是狮子。”兜明说。   “狮子?”中年人挑眉,“这长得可不像狮子。”   “狮子是卷毛。”   “我们的狮子是直毛。”坨坨说,“鬃毛还没长出来呢。”   中年人瞧着铁蛋和钢蛋,眼里冒着精光,“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嗯。”坨坨拿过兜明面前的一碗粥倒进铁蛋盆里。   兜明不高兴地说,“你干什麽?”   “给铁蛋吃饭。”坨坨说。   兜明,“你怎麽不倒你自己的?”   “我就这一碗,倒完就没了。”坨坨理所当然地说。   兜明瞪了坨坨一眼,赶紧把粥喝了。   “你们要是没地住,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介绍个去处。”中年人说,“不花钱。不仅住不花钱,吃饭也不花钱。”   花旗一听吃饭也不花钱,立马来了兴趣,“去哪?”   “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和我走。我带你们去。”中年人说。   “我们吃完饭还有事。”坨坨说。   中年人道,“没事,我就在这等你们。”   钢蛋和铁蛋把饭盆舔得很干净。坨坨把它俩的饭盆摞起来,重新收回包袱里。然后直接去了金眼镖局。   坨坨拉着金眼镖局里的夥计打听陈川和陆虞。夥计道,“没见过你说的这些人。”   “你们留个地址,要是人来了,我给转告一声。”   他们还没有地址,得等中年人带他们去住的地方。坨坨就说,“要是他们来了,你就让他们在这等着。我们明天上午、下午都来。”   夥计点点头。   妖怪们离开金眼镖局,回粥店去寻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果然坐在里面等着,见他们回来了,站起来道,“办完事了?”   “嗯。”坨坨点头。   “走吧。我带你们去。”中年男人边走边说,“我说的这个住处是咱们县里第一大家族闻家。”   第一大家族一听就不一般。坨坨问,“为啥他家白给我们饭吃?”   “闻家小少爷喜欢新鲜,最近闹着要出门闯荡,可把闻家老爷给愁坏了。”中年男人说,“我寻思你们养的袋鼠、狮子稀奇,不如带去给闻家少爷瞧瞧。”   “小少爷要是觉得新鲜,把你们留在闻家,那吃喝便不愁了,都不用自己掏钱。闻家一定全包了。也有事情能留得住小少爷。”   妖怪们一听,觉得这好啊。只要给闻家少爷看看钢蛋和铁蛋,他们就不用花钱吃饭住宿。   “那好。”坨坨说,“你真是好人。”   中年男人笑笑说,“它们有没有什麽绝活?钻圈子会吗?”   坨坨摇头,又说,“想看的话可以让他们钻。”   “不会钻也没事。”中年男人说,“闻家的大管家是我亲亲的堂叔,我去给他说说,争取让你们住进去。”   中年男人领着他们去了一条宽大的巷子里,第一家牌匾上就挂了“闻府”两个字。大门很大,看起来很阔气。   中年男人笑呵呵地和门房说话。门房看起来也认识他,搭了两句话后瞧了瞧妖怪们,转身跑进府里。   一会儿后,门房带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过来了。   “叔叔。”中年男人忙唤一声。   老头带着笑意看他,“你可办了件好事。”   中年男人脸上一喜,老头忙招呼花旗他们进府。   妖怪们跟在老头后面往府里走。老头说,“我是这里的大总管,你们叫我吴管家就行。”   “这些野兽可有什麽绝活?”   坨坨说,“你们想看钻圈的话可以让钢蛋和铁蛋钻。”   “行。”吴管家明显很高兴,“我带你们去给小少爷过目。”   吴管家带着他们绕过一个又一个院子,有假山,有池塘。云善停在游廊边,透过栏杆往下瞧着池塘里游泳的锦鲤。   “一会儿来瞧。”坨坨牵他走,“我们先跟吴管家去找地方住。”   进圆拱门之前,吴管家交代道,“你们得看好野兽。要是野兽发起狂来伤到小少爷。我就将你们扭送到官府去!”   “钢蛋和铁蛋很听话,不会伤人。”坨坨保证道。   吴管家领着他们进了门,就见院子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少年郎正在耍剑。   “真好看。”坨坨情不自禁地夸赞。这人的衣服可真红。   吴管家听了很高兴,笑道,“我们小少爷可是县里第一等儿郎。不仅脸面长得俊俏,还饱读诗书,会些武艺。”   小少爷停下来,笑道,“莫要听吴管家夸大。”   “我说的句句实情。”吴管家笑着道,“小少爷你瞧瞧。”   吴管家指着钢蛋和铁蛋说,“这是狮子,这是袋鼠。”   “哦?”小少爷感兴趣地走过来看,“倒是没见过。”   “袋鼠和狮子还会钻圈。”吴管家说,“我现在就去找圈来,让他们钻一个给少爷瞧瞧。”   吴管家出去找圈子,坨坨自然而然地跑去和小少爷搭话,“你衣服真好看。”   小少爷笑起来,剑眉星目,长得确实俊俏。“你们是外地人?”   坨坨说,“今天才到。”   “你们来县里干吗?”小少爷问。   “来找人。”坨坨说,“送东西。”   “找到了吗?”   坨坨摇头,“还没找到,明天再去找。”   小少爷问,“找什麽人,我可以帮你们找。”   想到陈川和张槐还在躲藏,坨坨摇头,“暂时不用。明天可能就找到了。”   “你们从哪里来?”小少爷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两杯给西觉和花旗。   小少爷还没让坐呢,西觉和花旗自觉地坐下,云善也自觉地爬到石凳子上跪着。小少爷略一挑眉,惊讶于这些人竟然如此自来熟,在他面前这麽放肆,像是在自己家。   桌上一共4只茶杯,3只倒了茶水在别人面前,云善伸手拿过最后一只茶杯,对坨坨说,“喝水。”   坨坨把云善的杯子打开,要倒凉白开到杯子里。云善拿着杯子躲开,指着茶壶说,“喝这个。”   “那个不好喝。”坨坨说,“晚上喝了睡不着觉。”   云善看别人喝,他就也想喝,伸着小手去够茶壶。花旗把壶拿开,“喝了真睡不着觉。”   “坨坨给云善加点蜂蜜。”   坨坨从小竹筒里倒了些蜂蜜到茶杯中,用小木勺搅了搅。   小少爷喝完一杯茶,对坨坨说,“给我也倒一些。”   坨坨打开小竹筒倒了些蜂蜜在小少爷的杯子。小少爷说,“水也给我来些。”   坨坨给拿云善的杯子给他倒了些水。   云善喝了口蜂蜜水,笑眯眯地对花旗说,“甜。”   “甜就多喝点。”花旗说。   “你们从哪里来,给我讲讲。”小少爷说。   “我们从云灵山来。”坨坨站在桌子边给小少爷说了云灵观,说了镇上。还说了鬼偷。   “你知道鬼偷吗?”   小少爷眼睛突然放亮,“我听说过!这是个偷,名声很臭。他原来是神手派的,后来被赶出来了,神手派还下过追杀令杀他。你还知道他?”   “他在镇子上偷了好些家,捅伤两个人。听说逃来县里了。”坨坨说。   “来了我们县里?”小少爷突然站了起来,打了鸡血似的,“待我去捉了他。”   小丛看着小少爷,突然想到,除了他们自己捉鬼偷,也可以让人类捉鬼偷,就比如这个很想捉鬼偷的小少爷。   “捉谁?”吴管家提着几个竹圈走进院子来。   “你不知道。”小少爷直接说。   吴管家瞧着花旗他们坐在那,走过去小声喝一句,“没规矩。”   “唉,吴管家,这些是我的客人。不用讲什麽规矩。”小少爷维护道。   吴管家没想到这些人刚来就能哄得小少爷开心,他立马改口说,“怪我。我给各位赔不是。”   “圈子拿来了。”   钢蛋和铁蛋体型大,吴管家特意拿的大竹圈。   坨坨喊云善和他一起举竹圈,然后喊钢蛋,“钢蛋,跳过去。”   钢蛋听话,脚下用力,头一低,顺利过出竹圈。   “好。”吴管家喝彩。   “铁蛋。”坨坨喊,“你也来跳。”   铁蛋轻松跃过竹圈。吴管家捧场道,“哎呀呀,真厉害。少爷你看,这多有意思。叫他们在府里多留些日子,天天表演给您看。”   让花旗他们留在府里正合闻青山的意思,他道,“我正有此意。”   吴管家更高兴了,掏了一串铜钱赏给坨坨。   坨坨手刚摸到铜钱,钱就被花旗拿走了。他撇了撇嘴,心里骂了一句臭黑蛇。   吴管家自去忙了,闻青山唤了小厮拿了些糕点来分给坨坨他们吃。   “再给我讲讲鬼偷的事。”闻青山问,“鬼偷有什麽特点?”   小丛把鬼偷的事说得很详细,甚至连鬼偷的外貌都说了个大概。“鬼偷走路没有脚步声。”   “听说你家是县里的第一大家族。”小丛说,“鬼偷说不定会来偷你们家。”   闻青山一拍桌子,“他若是来,便是自寻死路。我现在就去找吴管家,让他加强府里夜间巡逻。”   “我也亲自守夜。”   闻青山去找吴管家了。妖怪们坐在院子里吃着糕点。   “真的不要钱啊。”坨坨高兴道,“我们可算来对对方了。不仅不要钱,他们还给咱们钱,可真好。”   小麻雀没跟他们来,妖怪们不知道鬼偷的具体位置。花旗让小纸出去找附近的蛇,让蛇去寻鬼偷。 第23章 吃肉   鬼偷狼狈地逃到县里,上了街,偷了钱袋,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让大家都往头顶上看。   街边屋檐上停了一排小鸟,一起叫嚷起来实在吵人。   “反常啊。”鬼偷听见有人这麽说。   另一人道,“肯定要有事情发生。”   鬼偷不屑地想,能有什麽事发生?他将钱袋塞入怀中,快步离开。   小鸟们焦急地跟上鬼偷,喳喳叫着想提醒人们注意。可人们听不懂鸟语。   鬼偷到客栈开了间房,要了些吃的,然后就躺在床上望着床顶。要不是刘清那个贱人,他断然不会这般狼狈。等那对狗男男来了县里,他一定要让那二人好看。   鬼偷之前从镇上一路跑来不敢停,整整跑了一天。一睡觉便睡得有些死,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睡醒之后,鬼偷推开窗户,看到对面屋顶又站着一排小鸟。他奇怪地嘀咕,“哪来这麽多鸟?到处都是。”   鬼偷拿着昨天偷来的钱在县里好好吃了一顿,四下逛着。不经意地从茶楼里、酒楼里听了好些关于县里的消息。   第二天,鬼偷去县里最好的书院外面转了一圈,然后随意找了吃食小店走进去。   里面正有人讨论县里的闻家。鬼偷昨天就听说了闻家,县里第一有钱的家族,听说生意遍布南北。   “你刚来的不知道,闻家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小少爷比大少爷小了足足十五岁。虽然称不上老来子,可也是个宝贝金疙瘩,在闻家最是得宠。”   “不仅闻老爷和夫人宠小少爷,就连大少爷也疼他。小少爷小的时候,咱们常见着大少爷牵着小少爷在街上闲逛,两人感情好得很。”   “小少爷也争气,打小读书就好,早早地考了秀才,如今也才十五岁。先生们都说小少爷是文曲星下凡。”   “可不是,小少爷哪样都好。”另一个人接话道,“听说他最近半年弃文从武了。闻家人劝了好久,根本劝不动。后来又高价到处请人教小少爷武艺。”   “我听说小少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一直练到月亮上来才睡。比读书时还下功夫。”   “最近又说要出去闯江湖,可把闻老爷吓坏了。江湖血雨腥风,哪里那麽好闯。现在都把小少爷看着,连府都不让出了。”   “可不得看紧吗。”其他人说,“闻家那般富裕,哪里需要小少爷出去闯。小少爷什麽也不干,也是个富贵人。”   鬼偷在心中嗤笑,觉得闻家小少爷简直是没事找事。好好地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非要去闯江湖?他要不是家里贫苦实在吃不起饭,也不会去江湖里学偷艺。这人明明可以做富贵闲人,偏得要去寻那苦吃。怪不得有个词叫“自讨苦吃”。   吃完饭,鬼偷打听着去了闻家。但是看那大门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心里把闻小少爷又骂了一遍,实在是富贵人找事干,闲的。   闻青山去找吴管家说事,兜明带着云善在院子里走了两趟拳。走完拳,云善又练了会儿剑,送饭的人就来了。提着两个食盒,里面装了四碟菜,还有些米饭。   “这些不够吃。”兜明问他,“能多拿些来吗?”   送饭的人眉毛一竖,“这还不够多?你们还要吃多少?”他拿的饭可一点都不少。这些足够6个大人吃。这儿还有3个是小孩呢。   “不多。”兜明诚恳地说,“这些还不够我一人吃。”   “只有这麽多。”送饭的人扭头走了。什麽不够吃?这些搞杂耍的人是把他们闻家当冤大头吧。逮住了就拼命吃?   坨坨拉着兜明说,“不花钱的可能就是少。”   兜明一想也是,毕竟没花钱。人家白给的。不过菜色瞧着不错,四盘菜里两盘肉菜,闻着也香。   花旗给云善盛了一小碗饭,又夹了些肉放在云善碗中,妖怪们才开始吃饭。   外面又有人来,用篮子提了两大块猪肉,说是来喂野兽的。   那小厮瞧着铁蛋和钢蛋新奇,站在一旁不愿意走。   兜明拿着肉问小厮,“你怎麽还不走?”饭不够吃,他想吃这个肉。   小厮笑道,“我瞧瞧它们怎麽吃饭。”这个它们指的是铁蛋和钢蛋。   “正常吃饭呗。”兜明说,“没什麽好看的。”   小厮,“我就瞧瞧。”   铁蛋蹲在地上看着兜明手里的肉,兜明看着小厮。   “你怎麽不喂它?”小厮说,“我瞧它想吃。”   兜明心道,我也想吃。   小厮一直站那等着,兜明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割了一小块肉丢给铁蛋。   铁蛋头一歪,将肉叼进嘴里。小厮喝一声好。   见兜明不动,小厮又问,“你怎麽不喂了?”   兜明只好又割了一块肉。钢蛋往前蹦了一下,挤在铁蛋前面。   兜明把肉丢给钢蛋,钢蛋跳起来咬住肉。   “这个也会,真厉害。”小厮说,“怪不得小少爷喜欢看呢。”   兜明一块一块地割肉喂钢蛋、铁蛋吃肉,小厮怎麽也不走。瞧着那一块肉越割越小,兜明舍不得了。扭头看着小厮,“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小厮笑着说,“主人家宽厚,我们早早就在竈间吃完了。”   “你要不要睡午觉?”兜明又问。   “一会儿回去在竈间窝一会儿就成。”小厮说,“我把碗碟收了。”   小厮利落地干完活,兜明拿着刀和肉瞧着他。   “哎呀。”小厮说,“你别不舍得肉。这肉就是专门买来给你家野兽吃的。咱们看着肉好,舍不得叫野兽吃。富裕人家可不在乎这个。”   “你可别贪肉。”小厮好心地说,“这在主家可是大忌。主人让怎麽做咱们就怎麽做。这肉是给牲口吃的,就不能给人吃。”   小厮看他们穿得很平常,就是普通农户穿的衣裳。只有那个小孩穿的衣服好些。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家看到拿这麽一大块肉喂野兽肯定会心疼。   “只要它们讨了小少爷欢心,要多少肉有多少肉。你们的赏也少不了。”   小厮说,“告诉你们,若是你家的野兽让小少爷高兴,老爷和大少爷还会有赏。”   兜明一听要多少肉有多少肉,立马问,“怎麽让它们讨小少爷欢心?”   “多练些功夫呗。”小厮说,“外面人别人怎麽搞杂耍,你们就学着来。跳圈,顶球,站着走路。”   小厮提着食盒说,“我得回去了。你们好好练练,一定要讨小少爷欢心。”   兜明点点头。等小厮走后,抱着肉啃起来。   铁蛋和钢蛋都蹲在那看着兜明啃肉。   兜明吃完一块肉,一抹嘴对钢蛋、铁蛋说,“下午学顶球,站着走路。晚上就能吃肉。”   另一块肉被花旗和西觉分着吃了。   钢蛋跳到一旁花园那,趴在地上啃草。   小少爷回来后一脸兴奋,“我都已经布置好了。只要鬼偷来,一定能抓住他。”   “小少爷,我们住哪?”坨坨问。到现在都没人告诉他们晚上住在哪。   闻青山喊了一旁的小厮说,“小柳,你给他们在院子里找间屋子住。”   妖怪们跟着小柳去看屋子,闻青山也跟了来。“除了鬼偷的事,你们还听说过江湖上的其他事吗?”   小柳给他们找的是府里下人住的屋子,里面有个大通铺。   因为妖怪们带着野兽,小柳给他们找了间单独的屋子,省得野兽晚上吓人。   坨坨把包袱放在炕上,西觉给云善脱掉鞋子,抱他上去。云善从大炕东面跑到西面,又从西面往东跑,乐得哈哈笑。   江湖里的事,妖怪们只知道两件。一件是关于鬼偷的事,一件就是青川灭派事件。   坨坨站在炕边说,“青川派一夜之间灭派,别人以为是乌掌门练邪功,杀了人。其实不是。”   “那是什麽?”闻青山连忙问,“你们知道内情?”   “青川派灭派的是南夏派干的。”坨坨说,“林为钦让鬼偷在青川派的水井里下毒了。还给乌掌门下毒。”   “竟然是这样?”闻青山问,“你们怎麽知道?”   “有人说的。”坨坨说,“消息可靠。这可是我们用大事换回来的。”   “什麽大事?”闻青山好奇地问。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坨坨说,“是秘密。”   “好吧。”闻青山问,“你们知道这麽多,一定是江湖里的人吧?什麽门派?”   “我们不是江湖里的人,只是刚好遇到了这些事。”小丛回。   坨坨说,“云灵山你知道吗?我们是云灵观的。”   闻青山摇头,“我见识少,不曾听说过。听这名字似乎是个道观。”   坨坨点头,“是个道观。这是我们掌门。”他指着云善。   闻青山大惊,“他是掌门?”一个三岁孩子是掌门?   云善跑过来,笑眯眯地说,“小掌门。”   “确实小。”闻青山点点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善,问坨坨,“你们为什麽会让这麽小的孩子做掌门?”   “上一代掌门说云善是掌门,云善就是掌门。”坨坨道。   闻青山了然地点点头,“小柳,他们是我的客人,这屋子瞧着不精致,换一间。”闻青山一直想结交江湖里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个门派掌门,自然把人奉为上宾。   “这间屋子就很好。”坨坨说,“炕大。”炕大,他们都能睡得下。   小柳想带他们换到院子里的客房,妖怪们不去。只说,“炕大好,睡得人多。”   闻青山很欣赏他们,觉得他们不拘小节。   睡完午觉,妖怪们拿着笔墨纸砚,带云善去院子里的石桌子边写字、画符。云善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   书桌在树荫里,在院子里写字比在屋里写字凉快。   小柳坐在屋檐下打盹,瞧见花旗放了纸在石桌上。他走过去瞧,“这是干什麽呢?”   “写字。”坨坨说,“云善每天要做功课。”   小柳很是稀奇。他整天和闻青山在一起,当然知道江湖上的事。不过还是第一回见到“掌门”。虽说这掌门很小,也够他稀罕的。   云善矮,坐在石凳上刚露出个脑袋。小柳专门搬了个高些的凳子来给他坐。   西觉给云善做了书架子,可以立在桌上。小丛把符咒书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符说,“雷火符。”   “雷火符。”云善盯着书看了好一会儿才动笔,画一下就往书上看一下。小丛站在旁边瞧着。   小柳心想,这还真是道观里的掌门,得学画符呢。   闻青山一觉睡醒,小柳已经看云善画了会儿符。   “干什麽呢?”闻青山快步走过来。   “小掌门学画符。”小柳新奇地说给闻青山听。   闻青山低头瞧,云善的符画得乱七八糟。要仔细看才能看出与书上的符有几分相似。   练了会儿符,小丛又教云善读书。云善小手戳着书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念。读完书还要学写字。   闻青山也瞧他稀奇,和小柳站在云善身后看了好长时间,看着云善写着写着在纸上画了朵花,自己美美地笑了会儿又继续写字。   “写完啦。”云善把作业纸交给小丛,蹭下凳子去找铁蛋、钢蛋玩。   “小掌门平时除了画符、练字,可还练功?”闻青山问。   “练的。”坨坨说,“每天都要打拳练剑扎马步。”   兜明带着铁蛋在闻青山周围走路,“铁蛋,走走。”   铁蛋站起来,比人高出一大截,像是要扑人,把闻青山和小柳都吓了一跳。铁蛋走了两步,前肢便落了下来。   闻青山和小柳还没缓过来,兜明又叫铁蛋走两步。铁蛋一站起来,闻青山和小柳心里狂跳,就怕铁蛋冲着他们扑过来。   “别叫它走了。”闻青山说,“挺吓人。”   这和小厮说得不一样。兜明挠挠头,回屋拿了云善玩耍的小皮球。钢蛋头小,一看就不好顶球。所以兜明把球放在铁蛋脑袋上。   铁蛋脑袋大,球能放得住。兜明特意把铁蛋带到闻青山跟前,再让铁蛋顶球。   铁蛋顶着球一脸傻乎乎地蹲在那。闻青山噗嗤一笑,问兜明,“你干什麽?”他看出来了,兜明有意一直让铁蛋往他跟前凑。   “给你看。”兜明诚实道,“有人说,铁蛋和钢蛋讨你欢心,有很多肉吃。”   闻青山啊了一声,“不用。要想吃肉现在就让小柳去拿肉。”   兜明眼神发亮,“我也没吃饱,能给我也拿点吗?”   “当然。”闻青山说,“是我怠慢了。没吃饱就和小柳说,让他多拿些来。”   “球。”云善站在铁蛋面前喊。   铁蛋一低头,球滚了下来。咕噜噜滚到闻青山脚边。   闻青山捡起绿色的小皮球,好奇地问,“这球是什麽做的?瞧着不一般。”   “皮做的。”坨坨说。   闻青山把皮球丢出去,云善,钢蛋一块去追皮球。   钢蛋跑在前面,大爪子把球往前拨,云善跟在后面追。追到球后再把球踢回给钢蛋。   “狮子还会玩球。”闻青山惊奇地说。   坨坨,“钢蛋也会。”   闻青山瞧着铁蛋、钢蛋和云善踢了会儿球,他站起来也加了进去。   小柳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时,看到闻青山跑在狮子前抢球,吓了一大跳,“少爷!”   闻青山抢到球,一脚踢得老远。云善使劲往前跑,一直追着球跑到墙边。   “哈哈。”闻青山爽朗地笑出声,喊道,“云善,踢回来。”   云善才刚追到球。他抱着走两步,放在地上,冲着闻青山踢过去。   “饭来啦?”兜明笑着看向走进院里的小柳。   小柳把食盒打开,“没多拿。现在吃多了,晚上吃不下。”   小柳说得没多拿,真的不多,比中午的饭还少一些。   铁蛋闻到食物的味道,跑了过来。小柳吓得躲在兜明身边。   坨坨拿了铁蛋和钢蛋的饭盆,把肉放进盆里。铁蛋立马大快朵颐起来,钢蛋也埋头苦吃。   小柳看着铁蛋大口吃肉的样子,还是有些怕,心想着真的是野兽。   闻青山走回来,小柳给他倒了杯茶。茶水还没喝进嘴里,他就见桌上的碗碟已经全空了。小柳刚拿来的饭食已经被兜明他们吃完了。   闻青山愣了下,喝了口茶,随口问,“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再……”   兜明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没吃饱。”   “小柳,再去拿些来。”闻青山说。   兜明跟在后面说,“多拿些。”   小柳小声嘀咕,“你们饭量可真大。”   云善一路踢着小皮球跑回来,蹲在铁蛋饭盆边问,“吃饭呐?”   铁蛋抬着眼皮子看了看他。   云善又问,“好吃啊?”   铁蛋这次没抬眼。   小柳又拿来好些吃的,都被兜明他们吃得干净。   云善站在花圃边,想摘里面的花。坨坨不让他摘,“这是专门种的,不能摘。”   “花。”云善说。   “野花能摘,别人种的不能摘。”坨坨说。   坨坨一直拦着不让云善摘,又和他讲了好些道理。云善后来好像听懂了,没再说要摘花。   “你们也会武功?”闻青山问花旗。   “不会。”花旗说。   “但是我们力气大。”坨坨说,“兜明可以把木针甩进木头里。”   “暗器?”闻青山感兴趣道,“你们还会暗器。”   坨坨只练了几天,手指头捏在一起说,“只会一点点。”   “教教我。”闻青山兴奋地说,“我也想练。”   坨坨带了木针,闻青山又唤小柳去找木段来。   小柳刚出门就遇到了来看闻青山的闻老爷。   “小柳,青山怎麽样?可喜欢那狮子?”闻老爷期待地问。   “喜欢。”小柳说,“更喜欢那些人。”他把云善他们的来历说给闻老爷听,“少爷让我去找木头,要学暗器。”   “只要他不念着出门就行。”闻老爷心里高兴,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一个门派掌门。   小柳赞同地点头。只要少爷不出门,不去闯荡,在家好好的就行。   闻老爷背着手,一脸高兴地走进闻青山的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的袋鼠和狮子。   看完钢蛋、铁蛋跳圈,闻老爷拍手称赞,“听说几位师傅是从云灵山来。”   “可要在咱们这住些日子。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闻老爷说得很客气,好像他知道云灵山似的。   闻老爷说完,慈爱地看向闻青山,“青山,我刚听吴管家说你让小厮们晚上守夜?这是干吗?”   “我听说鬼偷来了。”闻青山说,“防患于未然。”   听闻青山说了鬼偷,闻老爷很谨慎,“咱们是得防范着。”   傍晚,闻家的大少爷也来了。他看完钢蛋、铁蛋,也说让花旗他们多住些日子。   坨坨对小丛说,“闻家人好热情啊。”   小丛点头。   因为之前偷东西被捉到,鬼偷最近很谨慎,晚上都没出门。白天只去书院附近踩点,就等着刘清来县里。   闻青山夜里不睡觉,拿着把剑坐在屋里。小柳奇怪地问,“少爷,你怎麽不睡觉?”   闻青山精神地说,“我得守着,万一鬼偷来了呢。”   小柳笑道,“他又不一定来咱们府上。”   “少爷,你睡吧。要是他来了,我叫你起来。府里好多家丁都在外面巡逻。”   “小柳。”闻青山说,“坨坨说鬼偷会捅人,你要是遇见了喊完人就跑。”   小柳笑着道,“少爷,我晓得的。”   “夜深了,睡吧。”   “你去睡吧。我再等等。”闻青山说。   小柳陪着他坐了半宿,打了好一会儿瞌睡。点了头醒了之后发现闻青山也在打盹。   “少爷,去睡吧。后半夜了,小偷不会来了。”   闻青山睁开眼,“后半夜了?去睡吧。   清晨,花旗睡醒,看到小纸在旁边,问道,“怎麽样?找到了?”   “找到了。”小纸说,“在客栈里。这两晚都没出去。”   闻青山在屋里睡觉,小柳早早地开门出来了。   兜明正带着云善走拳。小柳站着看了一会儿,云善的拳头走得虎虎生威,那麽一小点人挥着拳头瞧着也有些气势。一看就知道常练。   兜明打完拳头问小柳,“什麽时候吃早饭?”   “现在就能去拿饭。”小柳说,“你和我一块去吧。能吃多少拿多少。”   兜明便跟着小柳一块去了厨房。   昨天给兜明送饭的小厮也在,看见小柳,巴结地喊一声,“柳哥。”   小柳拿了个食盒给兜明,“想吃什麽自己拿。”   兜明装了两个食盒的大馒头,扭头问小柳,“粥能不能拿盆装?”   昨天送饭的小厮立马道,“能。”见人是小柳带来的,这人现在变得十分好说话。   小柳问兜明,“你们真能吃得完?”   “能吃完。”兜明肯定地说。 第24章 是不是鬼偷   闻青山走出屋子,看见云善在院子里画符,坨坨和小丛在练飞针暗器。   每日教他习武的师傅也等在院中。   “少爷。”小柳小跑过来,“我现在去厨房拿饭。”   闻青山跟着师傅练了会儿剑,一个转身,注意到云善歪坐在椅子上看他。云善又跑神了。   小柳拿了饭来,闻青山才停下来,走到石桌边看云善画符。   桌面上盘着一条细小的紫色小蛇,一动也不动。   “哪来的蛇?”闻青山大惊。   “小纸啊。”云善转头看他,伸出手戳了戳小纸。   小蛇这才动了动,顺着云善的手爬到胳膊上,一直爬到云善的小辫子上盘着。   闻青山头一回瞧见这样听话的蛇,好奇地站在那看小纸。小纸身子细,绕在云善辫子上不动弹的时候就像头绳。   “这是你养的蛇?”闻青山问云善。   “嗯。”云善说,“小纸。”   “咬人吗?”小柳问。   “不咬。”云善说,“听话。”   小柳还是担心地看向小纸,又问,“这是毒蛇吗?”   “是。”坨坨说,“只要你们不害云善,小纸就不会咬人。”   “被小纸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小柳皱起眉毛,“多可怕?”   “特别可怕。”坨坨说,“真的特别特别可怕。”   “立马就会死?”闻青山问。   “差不多。”坨坨说,“不过比这还可怕。”   “都死了还有什麽可怕的?”小柳不解地问。   坨坨认真地说,“可能会死很多人。”小纸的毒可是丧尸病毒。被它咬一口死就死了,可怕的是丧尸病毒会传播。   闻青山和小柳都听不懂,主仆二人齐声问,“为什麽会死很多人?”   “不是只有一个人被蛇咬吗?”小柳问。   “因为小纸的毒厉害呀。”坨坨悄声说,“会传染。”   “瘟疫?”小柳脸色大变。   坨坨点头,“差不多。”   “蛇毒是瘟疫?”闻青山道,“我从未听说过。”   “你们身上惊奇的事可真多。”   坨坨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说多了,立马打住,“我去练暗器了。”   云善昨天符画得还不像样,今天画得已经有些模样了。   “进步神速。”闻青山夸他。   云善得意地晃晃脑袋,又画了一张。   小柳摆好碗筷,闻青山问花旗,“你们都吃过了吗?”   花旗说,“吃过了。”   早饭有一道水晶包子,闻青山问云善,“小掌门吃不吃包子?”   “吃。”云善伸出小手,小爪子上沾了好些墨水。   花旗捉住他的小手,抱他去洗手。   洗干净小手后,云善自己跑了回来。站在桌子边,伸手从碟子里抓了闻青山专门留给他的小包子。   云善站在桌边吃了大半个包子,把最后一口掰成两半,一半给钢蛋吃,一半喂给铁蛋。   闻青山吃完饭,闲着没事,问云善,“云善你会用符吗?”   云善点点头。   闻青山眼睛一亮,“你用给我看看呗。”   对于未知的事情,人类总是有许多好奇心。   云善随意从桌上抓起一张符纸,夹在两指间,动着小嘴巴无声地念了咒语。   闻青山和小柳眼睁睁瞧见白纸上慢慢冒出烟,符纸竟然无火自燃。云善丢掉符纸,符纸落在地上很快烧完。   “这是怎麽做到的?”闻青山盯着地上的灰问。   “念咒。”云善边说边往凳子上爬。   雷火符真正用起来并不是这样子,可以凭空唤雷。只是云善灵力不多,画出的符纸也没多少灵力,念咒最多就是让符纸烧起来。不过只是烧符纸就足够闻青山和小柳震惊。   这是真的有本事!闻青山和小柳在心里想。他们没听说过云灵观,但是看云善这一手,云灵观必然是很厉害的。云善毕竟才是个3岁小童。   “少爷,咱们下回去云灵观拜拜吧?”小柳看向闻青山。   闻青山点点头。这是肯定要去的。   因为云善露了这一手,闻青山觉得他们很是厉害。趁着云善练字时,他又向坨坨打听了很多关于云灵观的事。   “我们云灵观啊,以前好多人知道了。山脚下的村民都说云灵观灵验,也有人从千里外来求事。”坨坨说,“二百年前,云灵山封山了。三年前才开,我们最近才刚下山。”   “云灵观传承了多久?”闻青山追问。听坨坨的话,云灵观起码存在200年了。   “2000多年吧。”坨坨说,“具体的我不知道。”   “2000多年?”小柳诧异地叫出声,“这麽久!这得出多少代人?”   “也没有很久。”坨坨心想,对于妖怪来说,2000多年并不算久。   没想到云灵观竟然是一个有2000多年传承的道观/门派!这简直出乎闻青山的意料。   小柳心想,云善不只是小掌门,简直是个小半仙。2000多年道观的行们,3岁就能用符纸,以后指不定得有多厉害呢。他立马改了称呼,尊称道,“云善师傅。”   云善正在写字,没有应他。   “兜明,教我些武功呗。”闻青山心想,2000多年的门派肯定有厉害的武功。   兜明当即带着闻青山在院子里走拳。   云善做完功课后,花旗对闻青山说要出门。   “去街上逛逛吗?”闻青山主动道,“我带你们去。”   妖怪们昨天到县里只吃了个早饭,去了金眼镖局,还没来得及逛县里。今天办完事正好可以逛逛县里。   闻青山换了身衣服,领着妖怪们出门。还没到大门口,就见一队家丁在门口候着。   “小柳,你又通风报信。”闻青山拿着扇子在小柳脑袋上敲了一下。   闻家为了防止闻青山偷跑,出门都让一队家丁看着闻青山。   小柳赔着笑叫一声少爷。最近在大门口他总要挨这麽一下,已经习惯了。好在少爷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他也好向老爷那边交差。   “这些人是干什麽的?怎麽跟着我们?”出了闻府大门,坨坨瞧见那一队人就跟在他们身后。   “我爹派来看着我的。”闻青山摇摇扇子说,“他总怕我跑了。”   “那你会跑吗?”坨坨问。   闻青山点头,小柳叫苦,“少爷!”   “老爷晚上一定会知道的。”   “知道怎麽了?”闻青山说,“我肯定要出去闯一闯的。书中看过的好多景色我都要去见一见,再结交些豪气的朋友,做些大事。”   小柳,“少爷!”   “好了好了,小柳。你别总哀怨地叫我。”闻青山迈着大步往前走,“你叫一万遍,我还是会出去闯荡。”   小柳:……   妖怪们先去了金眼镖局。远远就瞧见陆虞撑着拐站在镖局门口。   坨坨跑到近前,“陆虞。”   陆虞高兴道,“我就说一定是你们。陈川还说不是。”   “陈川和张槐呢?”坨坨问。   “他们在客栈里。”陆虞说,“没敢出来。”   “你们前天不就到县里了吗?”坨坨奇怪地问,“昨天怎麽没来雇人?”   “前天来过了。”陆虞说,“镖局里功夫好的镖师今天才回来。我们商量着先在这儿等着。”   “我们特意交代镖局里的夥计,要是有人来大厅,让他当做什麽都不知道。因此,夥计说我们没来。”   “你们送什麽东西来?”陆虞问,“我没丢东西。书也一本不少。张槐和陈川也没丢东西。”   “是关于青川派的事。”坨坨说。   坨坨把鬼偷告诉他们关于青川派的事情说给陆虞听,让陆虞转告陈川和张槐。   “原来是这样。”陆虞小声说,“那武林盟主实在是歹毒。为了自己的私欲,杀了那麽多人,还栽赃嫁祸。”   “既然鬼偷在县里,陈川和张槐更不好露面了。”   “我们和镖局说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闻青山去了前面一座茶楼里等着妖怪们。茶楼夥计热情地上了壶茶,问了闻青山一声好,“闻小少爷好。”   旁边桌子坐着的人转身过来。   闻青山冲着夥计点点头,“劳烦。”一抬眼瞧见旁边桌子看他那人的长相与小丛说的鬼偷外貌十分相似。   小柳拿了茶壶给闻青山倒茶。   闻青山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招来茶楼里的夥计,“你这茶是什麽茶?”   “回小少爷的话。”夥计微微弓着腰道,“是清明前的龙井。”   “是吗?”闻青山拿着茶壶站起来,“我去看看茶。”   “小少爷,不用您去,小的这就去把茶叶拿给您瞧。”夥计赶紧说,“小的马上就回来。”说完转身就跑去了后台。小柳一看就明白,这夥计一定是去后面找掌柜的了。   闻青山却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小柳奇怪地叫,“少爷……”   闻青山拎着水壶快步追着夥计,故意撞到疑似鬼偷的人。他手松开,茶壶落地,摔成几瓣,茶水也都洒了出来。   “少爷。”小柳惊呼,赶紧上前。跟着他们的家丁里领头的也走了过来。   “没事。”闻青山赶紧抱歉地对那人说,“这位兄弟,对不住了。我走得太急。”   那人转身瞧他,看了片刻后才冷冷道,“不妨事。”   “是我的不是。”闻青山假装惊喜道,“我瞧着你像是一位故人。你可是麻城人士?”   “不是。”那人回。   这人是自己单独来喝茶的,闻青山直接坐下,客气道,“我得给你赔个不是。”他扬声喊,“夥计,再上一壶茶。”   转头和小柳说,“去后面店里把我兄弟叫来,看看这位像不像故人。”   小柳愣了片刻,瞧了一眼旁边的人。经由闻青山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人像是鬼偷。少爷是想让他去后面镖局里喊花旗他们来辨认。   小柳一转身跑出茶楼。   夥计和掌柜的一起快步走出来,掌柜手里端着茶叶,恭敬地笑道,“小少爷,您瞧瞧茶叶,正儿八经的清明前龙井。”   闻青山捏起几根茶叶,掌柜的面上带笑,心里紧张得很。要是这闻笑少爷说一句茶不好,他今年的生意怕是都难。   装模作样地闻了茶之后,闻青山笑着夸道,“确实是明前龙井,闻着香气大。掌柜的,给我包些带回去喝。”   “好,好。”掌柜的大喜。闻小少爷一句话能让他生意难做,一句话也能让他生意红火。有闻小少爷这句话,他这个月的生意肯定好。   茶楼里的夥计忙着去泡茶,一旁的人站起来道,“不打扰小少爷雅兴,在下先行一步。”   “唉。”闻青山跟着站起来道,“我还没赔不是呢。”   “不用。”那人说,“这般小事,不用赔礼。”   “我心里过意不去。”闻青山拉着那人胳膊。   那人甩了甩胳膊却没能甩掉闻青山,面上难看起来。闻家小少爷是个什麽毛病,他都说不用赔礼了,还硬要赔。   掌柜的在一旁劝道,“一盏茶的功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那人冷着脸坐下来。闻青山当做没看见他的冷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随意与他聊着话题。只是那人不怎麽理会闻青山,一直冷着脸。连闻青山赔礼倒的茶都没喝。   小柳带着花旗走进茶楼。   小纸趴在花旗肩膀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就是他。”   刚刚小柳跑去镖局说了茶楼里的事。坨坨问小丛,“怎麽办?”他们现在要是去,鬼偷一定会跑。只有在鬼偷做坏事的时候将他当场抓到,才好叫官老爷审问他。若是他们随便抓了鬼偷,鬼偷不承认做坏事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小柳催道,“你们快点去认认是不是他。别让他跑了。说”   坨坨说,“即便他是,现在我们空口无凭。他若是赖着不认,便没法子。”   “只有等他偷东西的时候抓他,才能坐实他就是小偷。”   小柳点点头,“是这麽个理。”   “不能轻举妄动。”小丛说。   花旗,“我先去看看。”鬼偷见过其他妖怪,但是没见过他。他去了也不会被鬼偷发现。   茶楼里,花旗说,“不像。”   闻青山便没再拉着鬼偷要赔礼,说一声失陪,人便走了。小柳在后面付了鬼偷的茶水钱。   闻青山领着一大帮子出了茶楼,掌柜里笑着送他到门口,高高兴兴地返回身。瞧见刚刚小少爷要赔不是的人还坐在桌前,他走过去道,“你的茶水钱小少爷结了。客官慢慢喝茶。”   鬼偷没说话,看着面前茶水冷笑一声,站起身离开了。   坨坨他们提前去街口小店里等人。   出了茶楼,往前走过两个店铺。小柳小声问花旗,“真不是吗?”   “他就是鬼偷。”花旗肯定道。   “什麽?!”闻青山大声道。   “哎呀,少爷,您小声。”小柳说,“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小柳把妖怪们商量的话说给闻青山听。   “所以得等他偷东西再捉他?”闻青山又问,“他什麽时候会偷东西?”   花旗摇头,“不知道。”   等花旗他们到街口,坨坨他们从小店里跑了出来,云善手里提着两包蜜饯。   “云善要吃蜜饯。”坨坨对花旗说,“称了两斤。还没给钱。”这意思就是让花旗去付钱。反正他们没钱。   小柳赶紧道,“我去。”抢先跑进店里,把蜜饯钱给付了。   担心会和鬼偷遇上,妖怪们没在外面闲逛,打算直接回闻家。   拐过一条街,妖怪们听到前面有叫骂声和惨叫声。   坨坨问云善要了一包蜜饯挡在脸前,挤到前面去。就见三个大汉手拿棍棒边打边骂,“小浪蹄子,还敢跑!”   “贱人,你是不想活了。”   不少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去拦。   坨坨瞧见里面一个小姑娘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随着棍棒一下一下地落下,她发出惨叫声。   “把你腿打断,看你怎麽逃。”   其中一个壮汉说着真的拿棍子往小姑娘腿上狠狠打了一下,小姑娘努力蜷着身子惨叫出声。   坨坨推一旁的兜明,“快点去救人。别让人把她腿打折了。”陆虞的腿就是被人打断的,坨坨怕这些人真的把小姑娘的腿打折。   兜明走过去,三下将举着棍棒的三个壮汉推开。   其中一个壮汉举着棍子凶神恶煞地问,“什麽人?”   “是我。”闻青山分开人群走出去。   坨坨趁机跑过去,一手拿着蜜饯遮脸,一手拽着小姑娘,“快跑。”他拉着小姑娘蹿进人群里,跑到云善身边。   云善被西觉牵着站在后面,由于人矮,瞧不见前面。见坨坨拉回来一个人,他好奇地看着小姑娘,“谁啊?”   小姑娘眼里含泪,怯怯地说,“我叫桃娘。”   打人的壮汉显然认识闻青山,收起凶恶的表情,带着笑脸喊道,“小少爷。”   “你们是什麽人?”闻青山问,“怎麽在这街上打人?”   “回小少爷的话,我们是闻香楼的。”其中一壮汉回道,“这小姑娘是我们闻香楼的家生子,总是不好好干活,老想着跑出来玩。”   “我们给她长些教训。”   闻青山懂壮汉话里的意思。闻香楼是县里的青楼,壮汉嘴里说的家生子就是那些妓子在青楼里生的孩子。瞧那小姑娘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若是呆在青楼里,过两年就该挂牌子了。想来小姑娘不想在青楼里,所以跑了出来。   闻青山看一眼小柳,小柳立马道,“小少爷的院子里缺个洒扫的人。你要是嫌弃她耍懒,就将她卖给我,我带回去好好调教。保管叫她不敢偷懒,每天好好干活。”   小柳掏了银子给壮汉。壮汉接过银子,说了些恭维的话后就离开了。   闻青山走回来,瞧着坨坨还举着蜜饯遮在脸前,他用扇子把蜜饯往旁边拨了拨,“你这样是遮脸?”   “当然了。”坨坨说,“要是被认出来怎麽办?”   闻青山上下打量坨坨一眼,“你穿得这样红,扎着朝天辫,跟唱戏似的,不看脸也认得出来。”   “哪里像唱戏了。”坨坨嘟囔,“这样很好看。”   云善嘴里含着蜜饯,瞧着扯着坨坨衣角的桃娘。桃娘脸上青紫着,头发乱糟糟地。   坨坨走几步,停下脚,扭头看向桃娘,“你拉我衣服干嘛?”   “你是好人,我跟着你。”桃娘说。是坨坨把她拉出来的,桃娘就认定这小孩是好人。也是坨坨帮她,闻家的小少爷才救她。   “你别拉我衣服了。”坨坨拿开桃娘的手,跑到云善身边,“给我一颗蜜饯。”   云善把手里攥着的蜜饯放在坨坨手里。坨坨拿了含在嘴里。   桃娘低着头,不再去拉坨坨的衣服,只紧紧跟在坨坨后面。   进了闻家大门,桃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在门口噗通跪下,接连磕头,“谢谢小少爷救命之恩。谢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行了,起来吧。”闻青山说。   桃娘站起身,跟在小柳身后,低着头不敢乱瞧。   坨坨说,“你以后干活别偷懒了。干活偷懒到哪都不行。”   桃娘说,“我干活没偷懒。”   “那他们为什麽打你?”坨坨问。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出闻香楼。”桃娘说,“闻香楼是吃人的地方。”   “我逃过几回都被他们抓回去了。”   “吃人的地方?”坨坨问,“闻香楼到底是干嘛的?”   “别问。”闻青山回过头说,“小孩子不用知道。”   坨坨蹙着眉头看向闻青山,“小孩子为什麽不能知道?”   “不能知道就是不能知道。”闻青山说。   小柳在一旁笑。   “你笑什麽?”坨坨奇怪地看向小柳。   小柳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坨坨莫名其妙。   到了院子里,小柳把桃娘交给院里的老妈妈,让老妈妈给桃娘安排住的地方。   云善坐在石凳上晃着脚,嘴巴里裹着蜜饯。   花旗问他,“吃完了?”   云善张开嘴给花旗看。蜜饯上还有果肉,还没吃完。   “吃完要吐果核,别含着。”花旗叮嘱他。   云善,“嗯。”   闻青山让小柳找人去外面打听鬼偷的事,让小柳一定小心着打听,别让鬼偷察觉。   “不知道鬼偷什麽时候会偷东西。”闻青山说,“我得找高手盯着他。只要他动手偷东西,一定把他捉住。”   “有人盯着。”花旗说,“不用担心。”   “云灵观里的人?”闻青山问。   花旗点头。   云善吃完果脯,在院子里和钢蛋、铁蛋玩了一会儿,然后领着铁蛋和钢蛋往院子外跑。他在山里野惯了,总想到处去玩。   “云善。”坨坨和小丛一起追出去,小柳赶紧喊了院里的一个小厮跟上。   闻青山摩拳擦掌地想抓鬼偷,让兜明带着他走了三趟拳。歇了一会儿后又练了会儿剑,然后站在树下扎马步。 第25章 捞鱼   云善、坨坨和小丛带着钢蛋、铁蛋和小纸在闻家宅子里乱窜,见着路就走。吓得闻家的仆人到处躲,三五个聚在一起又好奇地看过来,说这是吴管家给小少爷请来耍杂耍的。   跟来的小厮只在云善他们靠近主人家的院子附近拦一下,并不拦他们去其他院子。   有一面爬满蔷薇的墙,上面开了好些粉色的蔷薇花,比闻青山院子里小花圃里的花开得漂亮多了。   “花。”云善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然后被小丛和坨坨跑过来一左一右地牵住小手。   云善见着花就会想摘,但这是人家的花园,不是野花。被科普过讲文明的小丛和坨坨知道不能摘别人养的花。   云善想甩开坨坨和小丛,但是甩不掉。他转头看向坨坨,“花,要。”   “等回山了,我给你摘一大把。”坨坨说,“我们种的蔷薇花应该也要开了。”   “你上次去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花骨朵?”   “嗯。”云善点头,瞧着满墙的蔷薇花还是想要。   小厮瞧着他们,笑着摘了一朵花给云善,“你们是小少爷的客人,摘朵花不妨事。主人家不会说的。”   坨坨和小丛撒开云善的手,云善接过小厮给的花开心地攥在手里。   说起他们种的蔷薇花,坨坨想到了他们种在山里的麦子。山里的麦子比山下熟得晚些,现在也应该熟了。要不是来捉鬼偷,他们现在该在山里收麦子。   云善看完蔷薇花,沿着小路蹦蹦跳跳地走,走到一处带小池子的小院子。池子边有假山,水里有小鱼。小鱼都是一尺来长,基本都是红色的锦鲤。   尽管这三个是小孩,听不懂什麽。小厮还是尽职尽责地为他们介绍院子。柳哥说了他们是贵客,要好生款待。   “这是银杏院。因为院子中间有棵百年银杏,便叫了这个名儿。”   云善蹲在池子边看小鱼游了一会儿,让小丛给他脱衣服。   “脱衣服干什麽?”小丛不解地看云善。   “捉小鱼。”云善指着池子说。   他要下池子捉小鱼去。   “云善能下去捉鱼吗?”坨坨问小厮。   小厮挠挠头,犹豫片刻后道,“能玩的。这儿院子偏,主人家应该不会来。”   这院子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小院子。现在他们府上没什麽客人。   坨坨听了后放心地把云善的衣服脱了,然后站在岸边把云善抱进水里。池子里水不深,正好淹到云善的肚脐那。   水下都是鹅卵石,站在上面硌脚疼。云善站不住,往前面走了走,脚还是疼。   他皱巴着小脸和坨坨说,“脚疼。”   坨坨唤他回岸边,把他从水里抱了上来。然后给他穿上鞋子,再把他抱下去让他玩。   云善这次下水在水里走了两几步,没再喊疼。他在池子里追着小鱼跑,小鱼顺着他的肚皮溜了过去。   钢蛋“扑腾”跳下水,溅起的水花把小丛和坨坨的衣服打湿了大半。   “钢蛋!”坨坨大叫一声,赶紧跳开。   池子的水位立马见涨,水也漫到云善的肚脐上,眼见就要漫出小池子。   铁蛋站在水池边,瞧着也想下水。小丛拽着它的毛不让它下去,“你下去水就溢出来了。”   钢蛋的动作比云善迅速,捞了两下就在水里捞到了一条小鱼。云善立马走过来,抓走钢蛋手里的小鱼,高兴地笑,“小鱼,小鱼。”   他在手里抓着看了看,抓着小鱼放到水里,保证不让小鱼干死,然后又把小鱼抓出来看。   钢蛋转身,继续捞鱼。   钢蛋捞鱼可不是为了玩,它是为了吃。   看到钢蛋把鱼往嘴里放,坨坨大喊一声,“钢蛋!你要是吃鱼,我就告诉兜明!”   钢蛋扭头看坨坨一眼,把鱼丢进水池里。它蹲坐在水池里,动也不动了。   云善终于放手让那条小红鱼游开。   铁蛋不下水,趴在岸边伸爪子到池子里捞鱼。   云善在池子里追着鱼到处跑,把鱼堵到钢蛋身边,高兴地伸着小手去捉鱼。在云善快捉到小鱼时,小鱼摆动尾巴蹿了出去,云善抓了个空。   “啊。”云善叫了一声,丢掉蔷薇花,任由蔷薇花在水面上飘动,他空着两只手一起去捉鱼。   他好不容易从水里捉了条鱼,刚拿出水面,手一滑,鱼又掉回水里。他恼道,“哎呀!”   坨坨、小丛带着铁蛋和小厮一起去银杏树下蹲着凉快。在这边能看见小池子。   云善玩了半个时辰,拿着花自己爬上岸来。钢蛋也从水里跳出来,用力甩了甩毛发。   云善在树下捡了片银杏叶子,一手攥着花一手拿着银杏叶子在树下转着圈跑,落了一圈水印子。   小厮蹲得腿麻,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小公子,该回院子里了。快吃午饭了。”   “干了。”云善跑回找坨坨。   坨坨给他套上衣服,脱掉他的鞋子,让他骑上铁蛋。云善不骑,光着小脚丫踩在被太阳晒得烫脚的石板上,边跑边喊,“烫。”“烫。”“烫。”   坨坨追在后面,“烫脚你骑铁蛋!”   云善又不听,胡乱瞎跑。   小厮追上来说,“云善师傅,往东走。”   云善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小厮说往东,他掉个方向往南跑。   “云善,这!这!这!”坨坨提着云善的湿掉的小鞋子站在那喊。   云善停下来,往坨坨的方向跑去。   一行人跑着回了闻青山的院子里。   兜明、西觉、花旗和小柳都不在,只有闻青山拿着本书坐在石桌旁看。   瞧见云善光着脚丫回来,闻青山问,“去哪玩了?怎麽光着脚?”   “捉小鱼。”云善回。   坨坨把云善的小鞋子放在花圃边晒。   小厮回道,“云善师傅下了银杏院的小池子捉鱼。”   闻青山看着云善笑起来,“你倒是找到好玩的地儿了。”   “花旗他们呢?”小丛问。   “去拿饭了。”闻青山说。   小丛给云善重新拿了一双鞋来,云善不穿,就要光着脚在院子里跑。   兜明抱着一桶米饭,西觉用扁担挑着两个筐,花旗也抱着个筐和小柳一行四个人回来了。   闻青山昨天晚上已经见识过他们的饭量,现在不像昨天那麽惊讶。只是见到这麽多饭,还是有些吃惊的,“这麽多。”   坨坨和小丛帮着摆碗筷,云善扒着榆树树干往上爬。   摆好饭菜,花旗喊云善吃饭,往上一瞧,云善正骑在高高的树杈上。   “云善师傅。”小柳跑到树下,焦急地说,“怎麽爬那麽高。你抱着树可别撒手。”   云善晃着两个黑黑的脚底板坐在树杈上喊,“西西。”高处的树木他自己还是下不来。   西觉爬上树,问云善,“鞋呢?”   “湿啦。”云善回。   吃完饭,花旗给云善洗干净小脚,带他睡午觉。闻青山也回屋补觉了。   下午,闻青山起床后听院子里的小厮说有信送给客人。   “给花旗他们的信?”闻青山兴奋地猜测,“莫不是派去的高手打探的关于鬼偷的事?”   闻青山十分好奇这封信,坐在石桌边一直盯着瞧。等了一会儿后,他问小柳,“昨天中午他们醒的不是挺早?今天怎麽睡这麽久还不醒?”   “我这就去瞧瞧。”小柳走去后院,看到坨坨他们正和上午来的桃娘说话。   “小少爷是英雄。”桃娘说,“坨坨你也是英雄。”   “别人欺负我,你们救我。你们就是英雄。”   坨坨美滋滋地说,“我知道我是英雄。”他两百年前就是英雄了,还有别人送的锦旗。   桃娘笑起来,脸上还青青紫紫地肿着。眼神不再是早上含着泪的胆怯,而是明亮的,带着生机。   “坨坨,对于我来说。”桃娘笑道,“能在闻府做丫鬟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跟做梦一样。”   “中午我睡觉做梦,梦见我又回到闻香楼了。我直接吓醒,一醒来看到这屋子我就知道我没回去。”   “闻香楼是什麽地方?”坨坨好奇地问。闻青山都不告诉他。   小柳赶紧走过来打断,“桃娘,身上可伤着了?需要请大夫吗?”   “不用的小柳哥,我没伤着。”桃娘摇头,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和她说了些府里的事,她知道这是在小少爷身边的小厮。小少爷在家里得宠,小厮也很有脸面,他们这些看到小柳都得叫一声小柳哥。   “没事就好。”小柳高兴道,“把你刚刚说的话说给少爷听。”   桃娘愣了一下,“什,什麽话?”   “咱们小少爷是英雄的话。”小柳说。他转头对坨坨说,“有人给你们送信,你们快去看看。”   坨坨带着云善往前面跑,小柳高兴地带着桃娘跟在后面。   “快来。”闻青山瞧见坨坨,拿着信说,“这儿有你们的信。”   坨坨拆开信,满纸都是繁体字,他瞧着眼晕,大部分也不认识,就把信纸给了小丛,“你看吧。”   小丛看完信道,“是陈川和张槐送来的信。他们知道真相后,决定不去中州。要去药师谷去找毒药师。”   “毒药师会承认吗?”坨坨担心地说,“他都做坏事了,还会轻易认吗?”   闻青山说,“我听说毒药师性格阴晴不定,为人冷漠,唯一在意的便是药材。只要拿着他想要的药材去见他,他便能满足前来之人所求之事。”   “若是你们说的二人有毒药师恰好需要的药材,想来事情或许能成。”   妖怪们不知道陈川和张槐是不是有药材,只能猜既然他们去了药师谷,一定是有准备的吧。   小柳说,“少爷,桃娘有话对你说。”   闻青山看向桃娘,“什麽话?”   桃娘对着闻青山行了一礼,“小的觉得小少爷是英雄。”   “英雄?”闻青山挑眉,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夸赞他。“因为我救了你?”   “是。”桃娘道,“对小的来说,小少爷便是救桃娘出狼窝的大英雄。”   小柳趁机劝,“少爷,不做大事也能是大英雄。您就别总想着要干大事了。”   “不做大事也能是大英雄。”闻青山小声念着这句话。他是想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江湖闯荡,快意恩仇,成为人人都知晓的英雄。   桃娘听出来小柳在劝闻青山。院子管事婆子也说了小少爷要去外面闯荡的事,府里的老爷夫人,大少爷一直舍不得,不放他离开。桃娘想了想,大着胆子说了些心里话。   “少爷,桃娘生来低贱,从小便是闻香楼里最低等的仆人,由人打骂。娘亲待桃娘好,总给桃娘塞些好吃的。说要攒钱留给桃娘,让桃娘出楼过清白日子。可娘亲命不好,前两年得病去了,钱也被楼里的妈妈占了。桃娘在楼里连说话的人也没了。”   “桃娘日求夜求期盼能逃出楼里,能过娘说的清白日子。去年逃过一回,差点叫人打死。在柴房躺了整整两日才能爬起来吃东西。”   “能出闻香楼对桃娘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是改命的事。”   “小少爷救桃娘出闻香楼,对桃娘来说是天大的事。”   “小少爷就是大英雄。”   小柳忽然对桃娘刮目相看,巴不得她再多说些。   闻青山看着脸上带着伤的桃娘,才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脸上稚气未脱。   对这样一个从小长在青楼里的小姑娘来说,她的大事和他原来想的大事完全不一样。他想的大事起码得改变上百人,上万人的命运,得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在听了桃娘的话后,闻青山不得不承认,桃娘想出闻香楼对这个小姑娘来说的确是件大事。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他闻青山,有闻家做依靠,从小富裕,想要什麽便有什麽。或许对桃娘这样的人来说,他的“大事”也并不大,与桃娘并没有什麽关系。只是饭后茶歇的闲谈。   闻青山在此刻有些迷茫。他想追求独倚长剑淩清秋的傲气和意气,想成为人人传颂的大英雄。可是现在,他在想,他到底是想闯怎样的江湖,成为怎样的英雄。   闻青山对着桃娘发起了呆。桃娘紧张地看向闻青山,见他发呆又看向小柳。   小柳看了一眼闻青山对桃娘道,“你去后面歇着吧。”   桃娘离开了,坨坨奇怪地看向闻青山,“你发呆呢?”   “啊?”闻青山回过神,笑道,“想了点事。”   云善坐在树下的石板上玩玩具,是可以拧发条能在地上跳的绿蛙子。   “云善,练剑吗?”闻青山说,“我还没见你练过功夫呢。”   云善刚站起来,一个小男孩喊着“小叔叔”跑进院子里。   “是铭朗啊。”闻青山说。闻铭朗是他大哥最小的儿子,今年5岁,上午就来找狮子看。那会儿云善带着钢蛋、铁蛋出去玩了,铭朗没看到。   “哇——”铭朗瞧着趴在树下的钢蛋喊一声,“狮子。”   “这个才是狮子。”坨坨指着铁蛋说。“你刚刚喊的是钢蛋,是袋鼠。”   闻铭朗哦哦了两声,往铁蛋身边跑。   “别摸,小心挨咬。”闻青山吓唬他道。   闻铭朗直接道,“我不怕。”说着手就快速摸上铁蛋。   铁蛋不满地低吼了一声,闻青山赶紧抱走闻铭朗。   谁都知道铁蛋不喜欢别人碰它。   闻铭朗被吓了一跳,闻青山说,“都说了它会咬人,你还摸。”   闻铭朗哭出声。跟着闻铭朗来的小厮急着哄人。   云善拿着小青蛙来看闻铭朗。闻铭朗就是被一吓,哭过就好了。看到云善,问闻青山,“小叔叔,他是谁。”   “这是云善。”闻青山警告道,“你别招惹他,他会武功。小心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闻铭朗是个小霸王性子,在家里皮得很。亲戚家来玩的孩子偶尔会被闻铭朗欺负。   “我才不信他会武功。”闻铭朗说,“他比我还小。”   “他真的会武功。”闻青山诱哄着说,“你要是不信,你和他打一架。你要是打赢了,我出去闯的时候带上你。”   “真的?”闻铭朗听了大喜。   闻青山点头,“我不骗你。”   闻青山附在云善耳边说,“云善,你打赢他,一会儿我带你去大池塘里捞鱼。”   云善摇摇头,“不打人。”   他不懂闻青山的意思。但是这个小孩什麽也没做,云善不想打他。   “你干嘛叫云善打人。”坨坨说,“好好的云善干嘛打他?”   “来打。”闻铭朗挥着拳头说,“我一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小小少爷。”小柳说,“云善师傅真的会武功。”你就别自讨苦吃了。   闻铭朗比云善高了半个头,一点都不信小柳和闻青山说的话,举着拳头要去打云善。   坨坨挡在云善前面,“你干嘛?”   闻青山出着馊主意,“叫云善和他打一趟。杀杀这小子的气焰。”   “少爷。”小柳无奈地喊。闻铭朗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但是哪有做小叔撺掇别人打自家的孩子。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了……好吧,让大少爷知道了也不会怎麽样。   “我来。”坨坨说,“云善不会胡乱打人。”   “你?”闻青山说,“也行。你和铭朗差不多大。”   坨坨和闻铭朗差不多高,也都胖。两人站在一起,坨坨瞧着还胖一些。   “你就你。”闻铭朗说,“小爷不怕。谁来我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坨坨一下子将闻铭朗推开了。然后趁着闻铭朗愣神的瞬间冲过去撞倒闻铭朗,骑在他身上,把他双手反剪在身后。   闻铭朗一下子成了翻壳的乌龟,怎麽也翻不过身。   闻青山鼓起掌,“好。”   闻铭朗气道,“不算,不算,重来。”   “这怎麽不算?”坨坨说,“我把你打倒了。”   “还没说开始你就打了。”闻铭朗大喊,“不算不算。”   “算。”闻青山说,“闻铭朗你别耍赖。”   闻铭朗被坨坨骑着怎麽都挣脱不开,趴在地上喊,“小叔叔,救我。小叔叔,救我啊。”   “坨坨,放开他吧。”闻青山说。   云善还没搞懂坨坨为什麽就打人了,问坨坨,“你打他干嘛?”   “闻青山让我打的。”坨坨说,“我也没打,就是把他撞倒了。”   闻铭朗气得很,跺跺脚大喊,“我要告诉爹!”转身跑出院子。   闻青山笑嘻嘻在后面喊,“告诉你爹这招对我不好使。你告诉你爷都没用。”   闻铭朗气不过的大喊声传来,“小叔叔你讨厌!”   欺负了闻铭朗,闻青山心情显然很好,“云善,走,带你捉鱼去。”   “小柳,去拿网兜。”   坨坨不明白地问,“你为什麽要欺负那个小孩?”   “铭朗啊?”闻青山扇着扇子说,“他就是个小霸王,被我哥嫂宠得无法无天。作为小叔,有必要教导一下侄子。”   “我看你就是欺负小孩。”坨坨不满地说,“你下次别叫云善打人。云善不会欺负人。”   “我知道了。”闻青山赶紧应下,道歉道,“是我不对。”   “一会儿给云善师傅多捞两条鱼。”   闻青山说的大池塘就是院子里养大锦鲤的地方,是云善他们第一回进闻府时看鱼的地方。   大池塘里不仅有锦鲤还有荷花。   小柳还没来,不知道去哪找网兜了。   云善扒在走廊边上瞧着里面的荷花。一阵风吹来,吹来了淡淡的荷花香味。   “脱。”云善扯扯自己的衣服。   闻青山看着花旗给云善脱掉小衫,问,“脱衣服干吗?”   “捞鱼。”云善开开心心地说。   “捞鱼不用脱衣服,等小柳拿网……”闻青山看着云善已经脱光了,然后自己翻出了栏杆,直接掉进了池塘里。   闻青山:!   他二话没说,直接跟着跳进去了。   云善已经浮出水面,冲着一朵大荷叶游过去了。   坨坨站在栏杆前,看着闻青山在水里胡乱扑腾。   “救,”闻青山喊,“救命——”   “啊?”坨坨惊讶地问,“你不会游泳?”   花旗白了他一眼,“你现在问他,他能回你?”   花旗跳进池塘里,将闻青山托上岸。   闻青山浑身湿透,狼狈地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   听到旁边传来“噗通”一声,他扫视一圈后问,“云善呢?”   云善正浮在水面上啃荷叶的杆。铁蛋在往他身边游。   小丛说,“在水里。”   “你不会游泳跳进去干嘛?”坨坨说,“云善会游泳。”   闻青山说,“云善直接翻下去了,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花旗给云善脱衣服了,肯定是默认云善下水玩。应当知道他没事的。不是,谁家是这样带孩子的?让小孩直接翻进池塘里?   “云善经常在水里玩。”坨坨说,“他早就会游泳了。”   云善已经啃断了荷叶杆,现在正往荷花那边游。   坨坨脱掉衣服,当着闻青山的面也跳池塘里去了。闻青山这次没激动,而是问,“坨坨也会游泳吧?”   兜明点点头。   小柳扛着网兜来,看到闻青山衣服湿透坐在栏杆边,惊慌地问,“少爷,你衣服怎麽湿了?”   听得池塘中央传来笑声,小柳再转头一瞧,荷花深处有两个小童,正是坨坨和云善。两人正在掰荷叶。   “云善师傅怎麽下到池塘里了?”   “去捞鱼。”闻青山说。   “那少爷,你的衣服怎麽湿了?”小柳又问。   闻青山淡淡道,“我也去捞鱼了。”   小柳:!“少爷!你不会游泳啊!”   “少爷,快回去换一身衣裳吧。”小柳丢下网兜,催着闻青山换衣服。   花旗衣服也湿了,不过他无所谓。现在夏天,太阳晒晒,一会儿就干了。   闻青山倒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回来时遇见了被闻铭朗扯着袖子拽来的闻青松。“大哥。” 第26章 再捉住鬼偷   “青山。”闻青松看着自己弟弟,笑眯眯地问,“听说你上午出门救了个小姑娘。”   “嗯。”闻青山知道家丁一定会把他出生发生的事如实禀报给他爹和他大哥。   “爹,咱们快走。”闻铭朗扯着闻青松的袖子要往闻青山的院子去。   “你干什麽去?”闻青山问闻铭朗。   “去找那个打我的小孩。”闻铭朗说。   “他们不在院子里,在池塘玩水。”闻青山对闻青松说,“大哥,是我让坨坨和铭朗切磋。不怪坨坨。”   “我就知道。”闻青松带着笑意说,“没你撺掇,铭朗怎麽也不可能在自家被别人欺负。”   “小叔叔讨厌。”闻铭朗侧着半个身子和闻青山赌气。   “走,带你去摘荷花。”闻青山对着闻铭朗伸出手,“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云善已经摘了一片荷叶。”   闻铭朗刚刚说着讨厌小叔叔,见闻青山对他伸手,立马高高兴兴地牵着闻青山的手,语气欢快地问,“在哪摘荷花?”   “前面院子的大池塘。”闻青山说。   闻青松以为闻青山说的摘荷花是家里的小厮划小船在池塘里摘荷花。走到池塘边才瞧见池塘里有人。还是小孩子。   “青山,这……”   “没事。”闻青山道,“他们说云善师傅会游泳。瞧着水性都不差。”   闻铭朗趴在栏杆边上,很是羡慕地喊,“喂——”   坨坨顶着大荷叶从荷叶丛中探出脑袋,冲着岸上的闻铭朗挥手,“唉——”   荷叶大幅度晃了晃,云善脑袋上顶着荷叶,手里拿着一朵大荷花骑在铁蛋背上出现,露着大大的笑脸回,“唉——”他脑袋顶上的荷叶中间被掏了个洞,云善冲天的小辫子代替荷叶茎竖在荷叶上面。   闻青松怔了怔,笑道,“像个小仙童。”   花旗和西觉在旁边听到这话都很高兴。这是夸云善呢。   “爹,我也要下去玩。”闻铭朗说。   “你不会水。”闻青松道。   “爹!”闻铭朗看着到铁蛋后面跟着的钢蛋,他指着道,“让它驮我。”   “那可叫不动。”闻青山说,“你小心被咬。”   “爹~”闻铭朗扯着闻青松的袖子撒娇,“爹~我想下去玩玩。他们都在下面玩。”   “朗少爷。”小柳捡起网兜说,“小的给您捞鱼玩。”   “我不要玩鱼,我就要下去玩。”闻铭朗说。   坨坨游到岸边,往上送了一朵荷叶,对闻铭朗说,“铭朗,给你。”之前他推了闻铭朗,这是来送东西表示歉意。   闻铭朗身子探过栏杆,闻青松拽着他的衣服。拿到了荷叶,闻铭朗高兴很多,问坨坨,“你怎麽会游泳?”   “山里有水潭。”坨坨说,“我们常去玩。”   铁蛋驮着云善在岸边转了一圈,云善把荷花往岸上送,“西西。”   西觉接过荷花。   云善侧身从铁蛋身上掉下水,恣意地在池塘里游动。这可把闻铭朗眼馋坏了,一个劲地和闻青松吵着要下水玩。   闻青山让小柳去找小船来。家里的小木船很小,最多容下两个成年人,一般是家丁清理池塘用的。   家丁扛来小船,刚把小船放到水里,闻铭朗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小船上跳。可把家丁吓了一跳,赶紧拉着闻铭朗的衣服说,“朗少爷,小的先下去给您撑船。”   家丁先踩着小船,稳住身子后才把闻铭朗接下来。   闻铭朗站在小船上,冲着坨坨他们高兴地喊,“我来了。”   家丁撑着竹蒿把闻铭朗往荷叶丛里送。   云善扒着小船想爬上去。他还没坐过船,只玩过西觉给他做的小木船玩具。   闻铭朗蹲在船上,拽着云善把他往船上拖。铁蛋扒着船,也想往上爬。坨坨爬上船,轻轻踢铁蛋,“你别上来,这船太小了。”   小丛也从水里爬到船上。   船上坐了三个小孩加一个大人,顿时有些拥挤。闻铭朗对撑船的家丁说,“你上去,船给我们坐。”   家丁苦着脸说,“朗少爷,你们自己坐不安全。”   “你在这占地方。”闻铭朗说着站起来脱衣服。别人都光着,就他一个穿衣服的,他觉得自己不合群。   “他要是掉下去,我们可以捞起他。”坨坨说。   家丁不敢自己上岸。这些小孩心里没数,他是大人,他心里有数,断然不敢把闻铭朗自己留在小船上。   闻铭朗扯着嗓子喊,“爹——爹——”   “什麽事?”闻青松扬声问。   “叫他上去。”闻铭朗指着小厮说。   “上什麽上?”闻青松看着闻铭朗脱了衣服就往水里丢,大声问闻,“你脱衣服干什麽?”   “人家都脱了。”闻铭朗喊。   小船上坐着三个光屁股小孩,齐齐地看向岸边。   闻铭朗最后把裤子脱了,丢进池塘里,光溜溜地站在船上哈哈笑。   闻青山坐在岸边也哈哈笑,闻青松觉得一股怒气直往头上冲,“闻!铭!朗!”   “大哥。”闻青山赶紧劝,“小孩子都爱玩。”   “你别看坨坨他们年纪小,做事有分寸的。”   “花旗他们都在这,铭朗不会有事的。”   “没有事也有伤风化。”闻青松瞧着船上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们的闻铭朗。   “这麽点小孩,能伤什麽风化?”闻青山说,“我瞧你和爹一样古板。”   “我古板?”   闻青山和闻青松两人逗着嘴,铁蛋和钢蛋在水里推着小船从荷叶丛回到岸边。家丁努力缩着坐在船上,不叫朗少爷再说他占地方。有两只野兽推船倒是不用他撑船了。   坨坨站在船头,喊道,“看我的!”说着整个人淩空翻起来落入水中。   他以前看过跳水,在山上的时候就学着跳水运动员,从大石头上往下跳的时候翻转着做动作,然后跌进水里。入水玩得花样可多了。   云善也会,站在船头,一个后空翻翻进水里去。   “嚯。”小柳震惊,“云善师傅真厉害。”   小丛手撑在船边翻个跟头落入水里。   “是会玩的。”闻青松评价道。   闻铭朗瞧着别人都跳水里了,他也往船头跑。   “铭朗!”闻青山大喊。家丁赶紧去追闻铭朗,小船晃悠起来。   “我也来了。”闻铭朗兴奋地大喊,却是不会在这麽小的地方翻个头,而是直接往前跑,一下子跳下去。   没追到人的家丁脸都白了,赶紧也跟着跳下水。   闻青松焦急地站起来,“铭朗!”   坨坨和小丛一人一边架着闻铭朗浮出水,闻青松这才松了口气。   “爹,我没事。”闻铭朗没事人似的喊。   “带他上来。”闻青松吩咐小厮。   小厮扯住闻铭朗的胳膊,闻铭朗扑腾着喊,“我不,我不,我要玩,我要玩。”   小厮强硬拖着闻铭朗到岸边,闻青松拽着闻铭朗的胳膊把他提了上来。   闻铭朗踢着脚不愿意上来。   “再闹!”闻青松明显黑了脸。   闻铭朗不敢再闹了,扒在栏杆边羡慕地看着在水里自由玩乐的坨坨他们。看一会儿再扭头看闻青松,然后期盼地看向闻青山,“小叔叔。”   “怎麽了?”闻青山明知故问。侄儿明显是想让他和大哥求情。   “你想不想玩水?”闻铭朗看着水里的人说,“他们玩得多好。”   闻青山笑着不说话,闻铭朗只好继续相眼。   坨坨他们又爬上了船,一个接着一个往水里跳着玩。   铁蛋趁着大家不注意想往船上爬,结果把船弄翻了。坨坨指挥着云善、小丛和钢蛋把翻掉的船再弄回来,还警告了铁蛋。   云善在水里掐了一条黄色的大锦鲤,举起来的时候被鱼尾巴扇了脸。然后鱼从他手里溜了出去。   闻铭朗一个人在岸上哈哈笑,喊着话,努力参与进坨坨他们的玩乐中。   等坨坨上了岸,闻铭朗跑过来,“走,我带你们去玩。”   明明他没和坨坨他们在水里玩多久,突然就成了好朋友。   “去哪玩?”坨坨问。   “去我的院子里玩。”闻铭朗说,“我给你们拿好东西玩。”   铁蛋最后爬上岸,甩动着脑袋,甩得闻铭朗一身水,他高兴得哈哈笑。   坨坨和云善跟着闻铭朗往外跑,妖怪们也都跟上了。闻青山忙唤了一个小厮跟上他们。   “我瞧你挺喜欢他们。”闻青松说。看到弟弟高兴,闻青松也很高兴。   “挺有意思。”闻青山把从妖怪们那打听到的云灵观的事说给闻青松听。   “倒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闻青松说,“可留他们多住些日子。”云灵观是个道观,云灵山又才开山,一听就知道这该是个很朴素、很正经的门派。闻青松倒是愿意自己的弟弟和这样的门派结交。   除了留给云善他们玩的荷花、荷叶,多出来的荷叶被小柳拿去厨房让厨娘做荷叶鸡。   鬼偷一下午都在打听闻府的事。闻家的小少爷实在招他讨厌,他决定给闻家小少爷一点教训。   听说闻家府上前几天来了几个训练狮子搞杂耍的人,鬼偷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实在是狮子这种动物少见。他只听说过一只活狮子,就是云灵山里那个小孩的座骑。但是转念一想,搞杂耍的,还是前几天来的,时间也不太能对上,便安下心来。   到吃晚饭的点,妖怪们就回来了,连带着闻铭朗也跟过来了。他嘴甜的很,“云善弟弟”“坨坨哥哥”“小丛哥哥”“兜明哥哥”地叫,一点都看不出来往日小霸王的模样。   小柳笑着小声对闻青山说,“咱们朗少爷今天不一样了。”   闻青山揪住闻铭朗,“你不去和你爹一起吃饭,来我这干什麽?”   “我来找坨坨哥哥和云善弟弟吃饭。”闻铭朗说。   闻铭朗吃饭要挤在坨坨和云善中间。瞧着桌上摆着那麽多饭菜,他说,“小叔叔,你真能吃。”   “是你兜明哥哥能吃。”闻青山不满道。   荷叶鸡大部分进了兜明肚子里。闻铭朗吃完饭瞧着兜明、西觉和花旗一碗接一碗地吃饭,大呼,“好厉害呀。”   吃完晚饭,闻铭朗还不走,和坨坨他们一起在院子里踢皮球。和铁蛋玩了半下午,他现在倒也不怕铁蛋了。   一直到天黑,闻铭朗也不走,还要和坨坨他们一起睡。   “不行。”坨坨说,“我们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那我和小叔叔睡。”闻铭朗说。   闻青山在屋里看书,听着闻铭朗叫着“小叔叔”跑进屋来。他放下书问,“干什麽?”   “小叔叔,晚上我和你睡。”闻铭朗说。   闻青山看了他一眼,“晚上不许尿床。”   闻铭朗红着脸嚷嚷,“我早就不尿床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小纸从门缝钻了进来,“鬼偷今天可能偷闻家。”   坨坨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太好了。终于要捉到他了。”   “今天鬼偷一直在打听闻家的事。”小纸说。   “我现在就去告诉闻青山,让他做些防备。”坨坨跳下炕。   云善坐起来,问花旗,“坨坨和谁说话?”小纸说话他是听不见的。   “小纸。”花旗说,“小纸回来了。”   小纸爬上炕,很快爬到云善手上。云善抓起小纸,把他放到枕头上,“小纸回来睡觉呐?”   “嗯。”小纸应下一声。   云善跟着躺在枕头上,“睡觉了。”   坨坨拍了闻青山的房门,小柳摸着黑过来开门。   “鬼偷今晚可能来偷闻家。”坨坨说,“我们的人打听到他今天下午在打探闻家的事。”   小柳赶紧应下,“我这就告诉少爷。”   小柳摸着黑回屋,到床边喊,“少爷。”   闻青山没应声,闻铭朗坐起来问,“坨坨哥哥说什麽了?”   “没什麽。”小柳点了灯,晃醒闻青山,“少爷,坨坨刚刚来说他们的人打听到鬼偷在查听咱们闻家。夜里可能会来偷东西。”   “哈哈哈。没想到这麽快就等到了。”闻青山瞬间一点困意也没了,翻身下床,“小柳,你去叫府里的家丁都起来好好守着。”   闻铭朗瞪大眼睛问,“小叔叔,有人来咱家偷东西?”   “嗯。”闻青山取了剑来,“你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你睡觉吧。”   闻铭朗还是有些怕的,他躺在床上,看着在屋里兴奋得走来走去的闻青山,“小叔叔,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背书。”闻青山说,“你爹说你最近功课不太好。正好你住在这,明天一早醒了和云善一起做功课。”   闻铭朗立马闭上嘴,闭上眼睛,装作睡着。没一会儿真就睡着了。   小柳通知完府里的家丁,匆匆提着根棍子赶了回来。   “小柳,灭灯。”闻青山说。   小柳吹了灯,主仆二人一个拄着剑坐在床上,一个握着棍子坐在床下,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   云善睡着后,小纸从屋里爬了出去,一直爬到屋顶上,安静地盘在那监视着闻府四周的动静。   坨坨他们没有专门等鬼偷,各自睡了。要是鬼偷来,小纸会喊醒他们。   半夜,月亮升到最高处,一个黑影利落地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进了闻家院子。   在这一刹那,藏在阴影里的蛇们嘶嘶地小声叫着。这声音别人听不见,蛇却是能互相捕捉到的,消息很快传到小纸那。   “来了!鬼偷来了!”小纸在屋顶上大喊。   妖怪们全都醒了。   坨坨小声说,“还真来了。”   “来这边了。”小纸又喊。   “到院子里了。”   兜明悄悄打开门,将铁蛋放了出去。铁蛋悄无声息地往前院走。   前面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像是野猫发情发出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声音不算太大,却也不小。   看来张槐猜得没错,鬼偷就是用猫叫声来测试屋里的人到底睡没睡。   小柳正在打盹,被猫叫声惊醒,嘟囔一句,“哪来的野猫。”   这小小的声音传到门外,被鬼偷听见了。见有人醒着,鬼偷藏在廊下阴影里,准备一会儿再试试。   忽然,脖子边被喷了些热气。鬼偷疑惑地转头看过去,就见脸边贴着个大野兽。他心下一惊,手往怀里伸。   “铁蛋,扑他。”躲在暗处的坨坨大喊。   鬼偷急忙抽出刀,月光下亮起一道寒芒,直直往铁蛋身上刺。   铁蛋径直扑过去,鬼偷的刀刺进铁蛋胸前,同一时间,铁蛋伸出大爪子将鬼偷一巴掌拍飞。   “铁蛋。”兜明大喊着跑过去。   屋门打开,小柳提着棍子冲了出来,闻青山拎着剑跟在后面,闻府的家丁也都冲进院子里。   鬼偷爬起腿要跑,铁蛋追过去,从后面扑倒鬼偷。鬼偷转身,提刀还要刺。   钢蛋跳过来迅猛出拳,一拳头把鬼偷脸捣得歪向一旁。鬼偷当即觉得半张脸麻了。   钢蛋跳过去,对着鬼偷胸口一顿暴力输出。鬼偷被打得“哇”得吐出一口血。   “铁蛋,钢蛋,回来了。”坨坨喊。   闻青山大声喝问,“什麽人夜闯我闻府?”   鬼偷想起身,胸口一阵阵疼,根本起不来。他心里暗道最近倒霉,偷一回东西被捉一回。   闻青山问他话,他并不说话。   坨坨跑过来看铁蛋。刚刚他们都看见铁蛋被鬼偷刺中了。   闻府的家丁按住鬼偷。   鬼偷瞧见坨坨,目眦欲裂,“是你!”   铁蛋低头自己舔伤口,妖怪们要把它带回去查看伤势。   “原来你们就是那群耍杂耍的人。”鬼偷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怎麽可能这麽快就到县里?”他逃跑的时候怕坨坨他们来追,沿途可是特别留意了后面没有追兵。   “你管我们。”坨坨不理会他。   妖怪们带了铁蛋回屋,点了蜡烛看,铁蛋胸口被刺了一刀,还在流血。   小丛从乾坤袋里翻出止血药洒在铁蛋胸口。铁蛋嗷呜了两声,显然是疼的。   “睡觉吧。”坨坨摸摸铁蛋的大脑袋,“明天给你多吃点肉。”   铁蛋的大脑袋耷拉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西觉留在屋里看着云善,花旗他们去前面看鬼偷。   鬼偷被绳子绑了胳膊,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小人!”他骂两声就要歇一下,因为胸口疼。   “你骂谁呢?”小柳脸色不好地问。   “骂云灵山那帮人。”鬼偷大叫,“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们怎麽小人了?”坨坨跑进屋,“你这个坏小偷!”   “你们当时说放了我的。”鬼偷说。   “你就说当时放没放?”坨坨说,“不然你能到县里?”   “你们……”鬼偷愤愤地喊,“你们戏弄人。”   “我们什麽时候戏弄人了?”坨坨说,“又不是我们叫你偷东西的。”   “你自己偷东西被捉住还要赖我们。真不要脸!”   “不要脸!”   闻青山和小柳憋着笑。鬼偷涨红了脸,“那你们怎麽在县里?”   “我们有我们的事。”坨坨白了鬼偷一眼,“干嘛讲给你听。”   “铁蛋的伤怎麽样?”闻青山问。   “没什麽大事。胸口挨了一刀。”坨坨说,“得养养伤。”   鬼偷看到花旗,又看向闻青山,恼羞成怒,“好啊,你们联合起来设计害我?”   “这话又怎麽说?”闻青山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夜里闯入我家中,却说我害你。”   “你这贼人莫要血口喷人。”   鬼偷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闻青山问他什麽,他都不再说。只是等着胸口不疼了,对着坨坨他们骂上几句。   坨坨一点不让,和鬼偷对骂。两人把闻青山床上的闻铭朗吵起来了,迷迷糊糊地喊,“小叔叔。”   “谁在骂人?”   “小偷。”闻青山喊道,“你接着睡。”   “哦。”闻铭朗应了一声倒头继续睡。但是坨坨和鬼偷两人骂得厉害。   一个喊着卑鄙小人心如蛇蝎。   另一个喊做坏事的小偷不要脸。   闻铭朗被吵得睡不着,下了床,“谁是小偷?”   “呢。”坨坨指着坐在地上的鬼偷。“这个就是小偷。”   鬼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闻青山也听够了,“小柳,把他嘴堵上,绑到我院子里的树上,叫人看着。”   “明天一早就送他去见官。”   鬼偷被闻家的家丁拉到外面绑在树上,塞着布嘴里还呜呜呜地讲话。   闻青山的兴奋劲有些过了,人犯起困来,拉着闻铭朗回屋睡觉。   妖怪们也回去睡觉了。   鬼偷被绑在树上呜呜了一夜,等天明时嘴才停。   第二日一早,云善跑到前院来,瞧见树上绑着个穿黑衣服的人。他好奇地问守在旁边的小厮,“谁呀?”   “是鬼偷。”小厮回。   云善不认识鬼偷,很快跑开了。等兜明来,一起在院子里走了两趟拳。   闻青山的屋门打开,小柳牵着闻铭朗出来。   云善正在练剑,一帮小厮站在那瞧热闹。   闻铭朗站在廊下看了很是羡慕,一转身推开门往屋里跑。   “朗少爷!”小柳小声叫,“少爷还没睡醒。”   闻铭朗跑进屋去拿闻青山的剑,不出意外地吵醒了闻青山。   “你拿我的剑干什麽?”   “我去学剑。”闻铭朗拖着剑跑出门,剑磕在门槛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闻青山穿了衣服出来看,闻铭朗两手举着剑鞘跟在云善后面学动作。   云善动作很流畅,出剑利落,一瞧就是功底的。再看闻铭朗,纯粹举着剑鞘瞎摆弄。小柳不敢让他拿剑,只抽了剑鞘让问铭朗拿着。   云善练完剑后,闻铭朗拿了云善的小木剑来回挥舞,回忆着自己刚刚学到的一招半式。然后跑来找闻青山,“小叔叔,我要剑,我要剑。”   “让你爹找人给你做。”闻青山打了个哈欠道,“先吃饭。吃完饭送鬼偷去县衙。”   小柳去厨房吩咐人多做些饭。花旗和西觉一起去拿饭,坨坨也跟着去,特意找小柳要了一大块五花肉。   小柳拿了肉,听坨坨说要给铁蛋补身体,又拿了些鸡蛋,“鸡蛋补,一会儿给铁蛋打几个。”   云善还不知道铁蛋受伤,趴在铁蛋身上叫铁蛋起来玩。   小丛把他抱起来,“铁蛋昨天让人捅了一刀,受伤了。云善这两天别趴在铁蛋身上。”   云善摸摸铁蛋大脑袋,“哪里受伤了?”   铁蛋翻过身,露出胸口一块被血凝在一起的毛。   “上药。”云善说。   “昨天给铁蛋上过药了。”小丛说。   “铁蛋,疼不疼?”云善给铁蛋顺毛。   铁蛋嘤嘤两声。   “疼啊?”云善满眼心疼地说,“不动。”   闻铭朗站在旁边不敢靠近。他虽然不怕铁蛋,但是小叔叔和他说过很多次不让他摸铁蛋,他偶尔也会听话。   家丁们在院外吃饭。   鬼偷被绑在树上,瞧着坨坨他们吃饭。骂了一夜,他很累了,闭着眼睛当做没看见。   铁蛋走过来趴在云善后面享受着一大块五花肉。等它吃完饭,坨坨还给它磕了几个鸡蛋到盆里。铁蛋的大舌头一卷,卷坏了两个蛋黄。   云善蹲在饭盆边笑,把早上吃煮鸡蛋剩下来的蛋黄也放在铁蛋饭盆里。   钢蛋觊觎铁蛋的早饭,脑袋往铁蛋饭盆边凑,被坨坨一巴掌打开,“这是病号饭。”   “你早上吃一大盆粥也不少了。小柳说等厨娘买了菜回来,还会给你拿菜吃。”   钢蛋缩回脑袋,蹲在那听着坨坨的话。   吃完早饭,家丁们押上鬼偷,由闻青山领着去县衙。   小丛和兜明留在闻青山的院子里看着铁蛋,其他妖怪跟着闻青山一起去县衙。   绕过两个小院,闻青松步履匆匆地走过来,“青山,我听说昨晚你院里来了贼人。”   “贼人已经捉到了。”闻青山指着后面被押着的鬼偷说,“这就是鬼偷。现在我就送他去见官。”   “真让你捉到了?”闻青松打量着鬼偷。瞧这人一副无精打采的颓废模样。心想着,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偷。现在瞧着像个鹌鹑。   “多亏了云灵山的高手来送信。”闻青山说,“鬼偷昨日打起我闻家的主意,殊不知他这是自投罗网。”   闻青松心想,怪不得昨天小柳晚上才来传话,原来是有人送信来。   云灵山的高手?鬼偷蹙起眉头,他怎麽没发现有人监视他?他向来小心,最近更是十分谨慎,竟然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云灵山的人当着有那麽厉害?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原来一直在监视他!   鬼偷怒从心起,又呜呜地骂起了人。   闻青山领着人又绕过一个院子,瞧见了闻老爷带着人往这边走。   “青山,我的儿。”闻老爷急急地走过来,把闻青山上下打量,“没事吧?我听说昨日有贼人闯入。”   “我没事,铁蛋被捅了一刀,正在院子里养伤。”闻青山道,“爹,我现在押送贼人去县衙。”   闻老爷没想到闻青山真的能捉到鬼偷。自己儿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刚学武一年,哪能捉到鬼偷?一定是云灵山的师傅帮忙捉的。   闻老爷欣慰地笑着说,“你快去。一会儿回来我给你们摆宴席。” 第27章 不要捏他的蛋   一行人压着鬼偷出了闻府。   路过人都停下来瞧。有人问,“捉的是谁?”   “是鬼偷。”闻府的家丁很是骄傲地说。   跟在队伍后面看热闹的人问,“鬼偷是谁?”   家丁把鬼偷的来历说上一遍,大家都惊呼,原来闻家抓住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厉害小偷。   有人见闻青山在前面领着,拍他马屁,“是小少爷捉的吗?小少爷果真厉害。文能写文章,武能捉小偷。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各位过奖。”闻青山满面春风,“人不是我捉的。”   铁蛋今天没来,钢蛋来了,闻青山指指钢蛋,“是钢蛋打的。”   “野兽?”人群里炸开了锅。原来这小偷撞着野兽了。这小偷可真倒霉。   大家簇拥着闻青山到县衙。闲着没事的人都等在县衙外头,准备第一时间听审问结果。   鬼偷作恶多端,是朝廷要犯。师爷赶紧翻找相关卷宗。   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问,“堂下何人?姓甚名谁?老实交代!”   鬼偷眼皮子一耷拉,什麽也不说。   一旁的师爷哼了一声,“落到县衙里你还有几天活路。我听说神手派一直在寻你,只要消息放出去,神手派立马就会来。你怕是没几天活路了。”   鬼偷这才正眼瞧了县令,在心里暗自思忖。无论如何落在县衙里都比落到神手派手里强。那帮人他可太了解了,多的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手段。   再者鬼偷存了报复刘清的心思。除了杀了那人,还能毁坏那人的名声,让他也成过街老鼠。   鬼偷想通后,立马把该招的招了。县令问什麽,他说什麽。   说起以前犯的案子,鬼偷大多数都是不记得的。他微微皱着眉头道,“我走南闯北,踩好点就偷,偷完就走。哪里还记得偷了哪,又偷了谁家。”   “你可知有多少户人家因为你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县令怒道。   鬼偷跪在堂下,面无表情道,“我不知。”   “偷完我就走了。不知道他们怎麽样。”   他这副麻木不仁的样子看得大家都心生怒气。县令拍着惊堂木大喝,“来人,杖二十。”   鬼偷叫道,“大人!小的胸口有伤,怕是骨头断了。再打,命就没了。”   县令不好把鬼偷当场打死,只道,“罢了。你还有什麽要交代?”   “大人,小的请大人做主。”鬼偷突然叫起冤屈。   一屋子人都惊奇了,妖怪们也很惊奇。坨坨快嘴问,“你有什麽冤屈?”   “大人。”鬼偷说,“安平镇上的书生刘清欺骗小人。”   “哦?”县令问,“他偏你什麽了?”   “他骗我感情!骗我钱财!”鬼偷喊完,除了妖怪们,一屋子人都面露异色。   鬼偷道,“我到了安平镇第二天便结识了刘清。我打小便崇拜读书人,真心与刘清结交。”   “认识几天后,我发现此人有龙阳之癖。正好,我也有此癖。我二人很快两情相悦。”   县衙里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瞧着鬼偷。这是什麽惊世骇俗的言论!   鬼偷咬牙切齿道,“却不曾想,两情相悦是那负心书生装的。他另有情郎,便是他的一位同窗,叫周敏。”   “此二人狼狈为奸,让刘清勾搭我,问我索要钱财。等他二人拿够了钱,便要将我一脚踹开。两人准备拿我的钱一起来县里读书。”   “如今我沦落至此,全是刘清那个贱人所害。”鬼偷道,“求大人明察,还小的公道。”   一个被绑来的恶人也有冤情要诉,也有公道要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奇了。   县令抖了抖胡子,“你……可有证据?”   鬼偷道,“我身上有那刘清写给我的情诗。大人可拿去与刘清字迹比对。”   衙役搜了鬼偷身体,从他怀里摸出一张纸呈给县令看。   县令只瞧了眼,闭了下眼睛,叹了口气,“来人,去安平镇唤刘清来。”   鬼偷得意地笑了笑。   县令又道,“既是受不住二十杖,那便打十杖。”   衙役按住了人,一杖下去,鬼偷一声惨叫。   当堂打完十杖,县令直接判鬼偷秋后问斩。打他的衙役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十杖下去打得鬼偷直接没了半条命。听到这个判决,鬼偷只是抬了抬头,并不吃惊。   出了衙门,四处的人围上来打听鬼偷的事。闻府的家丁七嘴八舌地把鬼偷在堂上招出的事说了。初次听到的人没有不震惊的。“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   “竟然有这样的事!”   坨坨高兴地在街上蹦蹦跳跳,“太好了,鬼偷终于被抓住了。”   “你们认识鬼偷?”之前坨坨他们只说听说过鬼偷,从昨晚鬼偷的反应来看,坨坨他们应该是见过鬼偷的。不然也不会把鬼偷的相貌都描述个大概。   “他之前在安平镇偷东西。第一天晚上偷了我们一个亲戚家的钱,第二天晚上捅了我们另一个亲戚。”坨坨说,“他实在是太坏了。然后我们就抓了他。”   鬼偷偷东西怎麽都挑上坨坨他们的亲戚了。难怪坨坨他们要抓他。小柳心想,鬼偷这是踢到铁板了。   “你们怎麽把他放了?”闻青山又问。   “他说如果我们放了他就告诉我们青川派的事。”坨坨说,“青川派的内幕就是他告诉我们的。”   “我们来县里也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张槐和陈川。”   “原来是这样。”闻青山点点头,“我就说你们好好一个门派不该是耍狮子的。”   “有个人告诉我们让铁蛋和钢蛋钻圈给你看,吃饭、住宿可以不要钱。”坨坨丝毫不隐瞒,“我们没什麽钱,兜明他们又很能吃。”   闻青山笑起来,“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到我闻府上。”   坨坨点头。   街边铺子里传来烧鸡的香味。坨坨问花旗要钱,说要买只烧鸡带回去给铁蛋补补。   不等花旗拿钱,闻青山唤小柳,“去多买几只。”   云善和闻铭朗跟着小柳一起跑进烧鸡店里,很快就提着一只烧鸡跑了回来。小柳提着油纸包跟在后面。   闻家老爷子听先回来的家丁说了鬼偷的事,赶紧吩咐厨房做些好吃食。等闻青山他们一回来,闻老爷就要请花旗和西觉去院里坐。   花旗和西觉推不过,和闻老爷去了院子里。坨坨和云善带着烧鸡回去看铁蛋。   “铁蛋,铁蛋。”云善喊着从外面跑进来。   铁蛋趴在树荫下,兜明坐在石桌旁打盹。   “什麽味道?”兜明动动鼻子。   “烧鸡。”坨坨在兜明面前放了一只烧鸡。   云善坐在铁蛋脑袋边,伸手解油纸包上的绳子。他解着解着不小心把绳子打成了死结,用力拽又拽不开。   铁蛋探过脑袋,牙齿在绳子上磨了几下,轻松地磨开绳子。   云善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烧鸡。   “给。”云善掰了只鸡腿塞进铁蛋嘴里。   钢蛋凑过来,云善从旁边撕了一小块肉喂给它。又捏了点肉放在肩膀上,小纸伸着脑袋吃了下去。   闻铭朗蹲在旁边看云善给铁蛋他们喂吃的,很是羡慕。他也想养宠物了。   等铁蛋吃完鸡腿,云善又撕了块肉塞到铁蛋张开的嘴巴里。小小的手整个塞进铁蛋的大嘴里,把那块鸡肉放在铁蛋的舌头上。等云善手整个拿出来,铁蛋才合上嘴巴咬肉吃。   云善就这麽一块一块地喂铁蛋吃完了一只烧鸡。然后把油乎乎的小手在旁边钢蛋身上抹了抹。这几天,钢蛋尾巴上的毛长长了好些,尾巴的肉色已经全被遮住了。   “云善,画符了。”小丛喊。   云善又换了个地方在钢蛋身上擦了擦手,跑去石桌边,爬上他专属凳子。   闻铭朗跟过来看。云善画符他看不懂,问云善画的什麽。   “符。”坨坨说,“云善是道士。”   “道士?”闻铭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是道士?”   “嗯。”云善边画边回应。   “道士都是老头,哪有这麽小的道士。”闻铭朗说。   “谁说道士都是老头。”坨坨说,“我就没见过道士老头。”他们山里的道士都不是老头。   “我见的道士就是老头。”闻铭朗说,“春天的时候我总生病,爹请了老道士来给我看。说是掉了魂,叫魂之后我就没再生过病。 ”   “那老道士住在哪?厉害吗?”坨坨赶紧问。   “厉害。”闻铭朗说,“他住在城外的山里,不常出来,得有人来请。”   坨坨心里有些怕。没想到城外就有道士。看来他们得早点离开。   “朗少爷。”有一个小厮匆匆来找人,“家里来亲戚了。老爷让您过去。”   “什麽亲戚?”闻铭朗问。   “嫁到麻城的姑奶奶回来了。”小厮回。   闻铭朗好奇地和小厮跑去看亲戚,他根本就记不得姑奶奶是谁。   坨坨拿了修眉刀把铁蛋胸口那圈毛剃掉,看到伤口结了痂,他又抓了把药摸在钢蛋的伤口上。   中午,小柳回来院子里,请了云善他们去前面吃席。铁蛋慢慢地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前面,闻老爷客客气气地邀了云善上座。他听说了,这娃娃别看年岁小,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小道长,掌门人。既然是客人,地位又这样高,那就得做上首。   云善自己爬到座位上,铁蛋和钢蛋一左一右地趴在云善座位后面。坨坨、小丛和兜明也都很自觉地坐在云善旁边。闻铭朗跑过来,挤到坨坨身边坐。   闻老爷给他们介绍闻家来的亲戚。麻城来的姑奶奶带了一儿一女来探亲。   介绍完,姑奶奶瞧着兜明十分诧异,“这位小哥长得真不一般。”   兜明在看桌上的菜色,并没有搭理姑奶奶。   “怎麽不一般?”闻老夫人笑着问。   “阿昌,阿婵,你们瞧瞧,和咱们家里祖宗的‘干哥哥’可像?”姑奶奶唤了两个孩子问。   两人都盯着兜明瞧。瞧得兜明奇怪,皱着眉毛把他们两个人打量一遍。阿昌和阿婵看起来比闻青山岁数大一点。   “什麽‘干哥哥’?”闻青山好奇地问。   “200年前,厉家的祖宗被山匪劫走。多亏一位壮士打上山去,将土匪尽数捉拿,救了祖宗。后来祖宗认那位壮士做干哥哥,留了画像。与这位兜明小哥长得一模一样。”闻家姑奶奶笑着说,“实在是太巧了。”   “说起来,这位壮士还是麻城做生意的梁家祖先。厉家和梁家几代交好,起因都是这位壮士。”   麻城厉家?妖怪们当然记得。云善的大珍珠项链就是厉家的人给的。没想到厉家的人还记得兜明。   “梁家是我家亲戚。”坨坨说。他听梁文忠说过,梁家有个旁支在麻城做生意。   “哦。这麽巧。”姑奶奶笑道,“真是缘分。”   说起来七拐八拐地竟然熟人的亲戚,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闻老爷也是听说了兜明他们饭量大,特别准备了好些菜。一旦桌上碟子空了,立马就有婢女补了新菜。   吃完饭,宴席散了,大家各自回院子里休息。   坨坨边走边问闻青山,“阿昌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倒是没听说。”闻青山问,“怎麽了?你看出什麽了?”   “我瞧他身上有阴气,应当是被鬼缠上了。”坨坨说。   闻青山“啊?”了一声,“我瞧他眼下发青,像是没睡好。”   “下午我去问问他。”   “你真看见了?”闻青山好奇地问。   坨坨点头。   午觉睡醒之后,闻青山带着小柳去找阿昌。   云善陪着铁蛋在树下养伤。今天铁蛋受伤,云善也不到处玩,就陪在铁蛋身边坐着。   院子里管事的婆婆让桃娘洗了些葡萄放在云善身边。   “小人鱼丢了珍珠。”云善正在给铁蛋讲故事。这些故事都是花旗、小丛给他念的。听的次数多了,云善大概能记下来。   “问小乌龟,珍珠呢?”原文是小人鱼看见小乌龟,问他,小乌龟,你看见我的珍珠了吗?云善自己说起来简化了一半。   “小乌龟摇头。”   “问小虾,珍珠呢?”   “小虾摇头。”   “小人鱼找啊找。找到了!”云善眼神亮晶晶的说,“找到了!”   桃娘蹲在一边问,“云善师傅,小人鱼在哪找到了珍珠?”   “在蚌壳里呀。”云善回。   铁蛋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听着云善说着简化的故事。   闻青山找到阿昌的时候,阿昌拿着书正在看。闻青山和他闲说了几句,问道,“阿昌表哥身体可还好?可不舒服的地方?”   “怎麽?青山怎麽这样问?”阿昌脸色一瞬间闪过异样。   “怕你们刚来这不习惯。”闻青山说,“没不舒服是最好的。”   “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可以去找我。我给你请人看看。”   阿昌,“多谢。”   闻青山回去之后看到妖怪们都聚在一块,小丛正在讲着什麽。他跟着听了一会儿后发现小丛在讲经。诧异道,“小丛给你们讲经?”   “嗯。”坨坨说,“小丛可厉害了。他看过很多书。”   看过再多的书,那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西觉和花旗怎麽都该比小丛强吧?   但是西觉和花旗都一副听得认真的样子。还有云善,也跟着听。他们就不怕小丛误人子弟,教坏小掌门吗?   闻青山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儿,发现小丛讲得很深刻。除了原本的经文,小丛还给他们讲一些故事。听起来并不像是个小孩能讲出来的课,倒像是个博览群书又见识颇多的人说出的话。   听着听着,闻青山慢慢也入了神。   一节课之后,小丛喝了口茶水。云善又摸出小青蛙来,拧了发条放在铁蛋身边。铁蛋会伸出爪子按住小青蛙。松开手后,小青蛙又会在地上跳。   等闻青山缓过神来,晚霞已经满天飞了。   铁蛋在院子里慢慢走路。今天早上铁蛋明显没有往常活泼,现在瞧着倒是比早上好了很多。   天擦着黑,闻青山洗脚时,听见花旗在后面大声叫云善进屋睡觉。   云善应了一声后,后院便没了动静。   虫子藏在草里唧唧地叫,屋子里,阿昌躺在床上捂着□□,弓着身子,痛苦地忍受着疼痛。   阿昌的小厮端来一碗药,“少爷,喝药。”   阿昌坐起来,一口气饮完一碗苦药。   “少爷。”小厮劝道,“咱们在这儿不熟,不知道哪家医馆大夫医术高。不如和青山少爷说说,让他给您请个好大夫。”   “您这样疼着总不是办法。”   “我如何张口。”阿昌说,“此处……哎……”   几日前,阿昌突然开始晚上蛋蛋疼。第二日,他就去了医馆,大夫号了脉,也看过了,说是没事。白天确实没事,可一到晚上两颗蛋就开始疼。   过几个城,他就瞧了几家医馆。大夫都说没事,可一到夜里蛋就开始疼,像是有人在捏他的蛋。这几天还越来越疼。昨天他就请大夫开了止疼药,晚上发作的时候便灌些止疼药。止疼药却只能止一会儿疼。   “少爷。”小厮期期艾艾道,“男子那处重要。若是拖得久了,出了什麽事,以后追悔莫及啊,少爷!”   阿昌喷出一口粗气,“那麽多大夫都说没事,能出什麽事?”   小厮见他不愿意找人,便没再劝,站在床边守着人。   阿昌疼得在床上打滚,时不时还从嘴里泄出闷哼声。小厮瞧着有些害怕,他咬咬牙,转身出了屋子。   青山少爷下午特地跑来了一趟,许是看出少爷有什麽不对劲。青山少爷走之前说了,让少爷有什麽不舒服就去找他。   阿昌的小厮问闻府的家丁打听闻青山住的院子在何处。被闻府的家丁带着跑去闻青山的院子。   闻青山昨晚半宿没睡,晚上便睡得早。天擦黑洗完脚他就睡了,半夜又被小柳给晃醒了。   “怎麽了?”闻青山迷瞪着坐起来。   “少爷。”小柳说,“阿昌少爷的小厮在门外,说阿昌少爷身子不舒服。来找咱们帮着请大夫。”   “请大夫找我做什……”闻青山反应过来问,“阿昌表哥不舒服?”   “正是。”小柳说,“少爷您瞧,要不要去后面喊云善师傅。”   “去叫吧。”闻青山下床穿衣服。   阿昌的小厮站在屋子门口,瞧见小柳出来,急忙问,“闻府有大夫吗?”   “大夫没有。”小柳小声道,“道长倒是有一位。”   “道长?”阿昌的小厮愣住了,不明白小柳为什麽要说道长。他知道云善他们是道士。   小柳带着他一同往后院走,“今天吃完宴席,坨坨和我们少爷说阿昌少爷恐有不舒服,应该被鬼缠上了。”   “少爷下午便去问了。”   “难怪。”阿昌的小厮小声道,“我家少爷是突然疼的。大夫都说没问题,可就是疼。原来是这麽回事。”   “阿昌少爷为什麽不说?”小柳问。“到闻家不是和自家一样麽。”   阿昌的小厮嗨了一声,“是那处疼。”阿昌的小厮声音有小了些,“蛋疼。”   “少爷不好意思说。”   小柳心道,怪不得阿昌少爷不愿意说。   小柳拍门的时候,西觉早就醒了。妖怪们都变成人形躺在炕上。   “坨坨,兜明。”小柳喊道,“阿昌少爷不舒服,少爷让我来请你们走一趟。”   花旗留下来看着云善、铁蛋和钢蛋,其他妖怪跟着出门。   西觉他们跟着小柳到前面,已经有家丁点了灯笼在等着。   闻青山看向坨坨问,“不叫云善吗?”   “问题不大。”坨坨说,“我们也能看。”   阿昌的小厮赶紧领了人去阿昌的院子里。   阿昌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控制着自己不捂下面,努力坐起身。   “阿昌表哥。”闻青山快步走进屋子。   阿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夜里还把你折腾起来了。”   坨坨走到阿昌身边,在空着的床铺右边拍了一下。阿昌□□顿时就不疼了。   “有个鬼一直在捏你的蛋。”坨坨说。   阿昌猛地看向坨坨,没想到这小孩竟然一下子就说中了。小厮赶紧点头,“是的,是那疼。大夫都说没事。”   坨坨对着右边无声说了些话,表情突然变得凶狠,嘴巴动得也快,看样子像是在吵架。   等坨坨停下来,闻青山赶紧问,“坨坨,这是怎麽回事?”   坨坨说,“一个孤魂野鬼没人烧纸供奉。阿昌晚上出门尿尿的时候被这个鬼扑着了。鬼一直捏他的蛋,想让他给烧些纸钱。”   屋子里的人汗毛直立,个个都不敢看向阿昌的右边,生怕被鬼盯上。   坨坨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一会儿给他烧纸钱就让他走。”   “他要是拿了钱不走,你们再来找我们。不守信用的鬼不是好鬼,到时候叫他尝尝被符烧的滋味。”坨坨说这话时威胁地看向右边。   “闻府现在没纸钱。”闻青山道,“只能明日买。”   “那就明天晚上。”坨坨看着右边说,“你今天晚上不许捏他的蛋!”   阿昌满脸通红,心想着到底是孩子,不懂得害臊。   事情摆平了,闻青山一行人往回走。   闻府里的人都有些怕,晚上凉风吹在身上,他们都觉得那股凉气不正常,好像带着阴气才这般凉快,一个个都挨在一起走。   闻青山问坨坨,“我瞧你之前嘴巴动得快,是不是和鬼吵架了?”问完这话,闻青山又四处瞧了瞧,担忧地问,“鬼没跟来吧?”   “没跟来。”坨坨说,“他要的多,我刚刚和他讲价。”   “讲价?”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这事还能讲价?”小柳小声问。   “当然了。”坨坨说,“他要得多当然得讲价。”   回了院子,坨坨他们就去睡了。   小柳在闻青山床下打着地铺,小声喊,“少爷你睡了吗?”   “没有。”闻青山说。   “少爷,你说咱们屋里有没有鬼?”小柳很小声地问。   闻青山气道,“你再说,我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闻青山起床时,云善早就做完功课了,正在和铁蛋在树下玩。铁蛋比昨天好动许多,看样子伤口恢复得很好。   小厮给闻青山拿了饭来,小柳说,“已经和香烛店的老板说好了,下午去拿纸钱。”   坨坨要出去逛逛。之前因为不让鬼偷发现,他们都没好好逛县里。现在事情办完了,妖怪们打算带着云善逛逛县里就回山。   正等闻青山吃饭呢,阿昌带着小厮过来了。   阿昌对着坨坨拱拱手,“多谢小师傅。昨天晚上,不疼了。”   “没事。”坨坨挥挥手。   听说他们要出门逛逛,阿昌便道,“我初来乍到,也想逛逛。能否一同。”   “表哥一起。”闻青山说。   阿昌坐下来一起等,想了想道,“能否问小师傅讨张符?”他苦笑,“我再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了。”发热或者其他地方疼还好,只是那种地方,说出去实在是羞。   “那是个不正经的鬼。”坨坨一本正经的说。   阿昌苦笑,闻青山憋笑。   既然是来求符的,妖怪们没拒绝,回屋拿了黄符纸、朱砂。云善平时都用白纸练习画符,偶尔才用朱砂、黄符纸练。   小丛说,“云善,你画个护身符。”   云善爬到座位上,提着笔看了看纸,认真地下了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画了道护身符。画完了,云善看了看符,笑眯眯地问小丛说,“好吧?”   小丛点点头。   云善刚准备放下朱砂笔,闻青山说,“云善,给我画一张吧。,昨晚回来我躺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坨坨看着闻青山说,“你不用怕。你身上阳气重的很,一般鬼不敢靠近你。”   “那好吧。”闻青山还挺高兴。   等朱砂干了,坨坨把护身符给了阿昌。阿昌小心地把符纸收进怀里。 第28章 逛县里   闻青山吃完早饭,一群人稍微收拾一下往外走。   “坨坨,你怎麽背着个包裹?”阿昌好奇地问。   “里面装了碗。”坨坨说。   “碗?”阿昌不解地问,“什麽碗?”   “云善、铁蛋和钢蛋的饭碗。”坨坨说。   “出去吃饭还自己带碗了?”阿昌笑起来,“去哪还能没碗用吗?”   坨坨说,“铁蛋他们不一样。”他还记得刚到县里的时候,早餐铺子里的夥计说铁蛋不能用他们的碗。在山里,铁蛋、钢蛋也是有自己的碗,妖怪们也不会拿别的碗给它们吃饭。   到了街上,妖怪们每个店铺都愿意转一转,不管是卖首饰的还是卖吃食的。   不管走到哪个店,都听见大家讨论鬼偷的事。此事在县里颇有热度。还人问闻青山,“闻小少爷,他们说的鬼偷的事是不是真的?”   闻青山点点头,“是真的。”   店铺里的人又继续讨论鬼偷的事。   路过蜜饯店,云善自己跑进去了。上回他来过,还记得呢。自己扒着柜台踮脚,仰着脑袋说,“吃。”   夥计只瞧见一双小手扒着柜台边,他人往前探着身子才瞧见下面的云善。   “吃哪个?”坨坨问。他跑过来也踮脚看,他的个头也不高。   “梅子。”云善说。   “买多少?”夥计问。   “买一斤。”西觉抱起云善,让他瞧着柜台上摆着的蜜饯,“云善还想吃哪些?”   云善这个也点,那个也点。闻青山大手一挥,“夥计,每样来一斤。”   夥计手脚麻利地称重包起来,一共包了八包。小柳给了钱,坨坨把蜜饯拿下来让云善抱着。   云善伸着手指头抠油纸包。花旗拿过来,打开油纸包让云善抓了两颗梅子。再给闻青山、阿昌和小柳都拿了。   路过镖局再往前逛几个铺子,就是闻青山前两天喝茶的茶楼。掌柜的站在门口,一脸喜气地看着客人不断地往茶楼里进。   自打闻家小少爷说他家茶好,买了茶回去喝,这两天来他家茶楼喝茶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都要来尝尝闻小少爷都说好的明前龙井。   瞧见闻青山一行人,掌柜的快步走来,热情道,“小少爷,楼里坐。今儿楼上有说书的,讲侠肝义胆的千机手夜闯南夏派救出醉三分的故事。”   半个县里的人都知道闻小少爷最近热衷于江湖上的事。掌柜请的说书人专门就是讲江湖故事的。   “南夏派?”坨坨说,“这不就是那个坏门派吗?”   小丛点点头,“小声说,还有玄渊派。”   “要进去听吗?”闻青山问。   “当然听啦。”坨坨一脸兴奋地说,“我还没听过说书呢。”别的妖都听过,就他还没听过。   掌柜的十分高兴地领他们去了二楼,让小二给上些瓜果。   说书人道,“自打上次与醉三分在幽州分别,千机手自回了老家。二人心里互相惦记,常常书信往来。”   “如此靠着书信联系了一年后,醉三分在信中说他新酿出了一种酒,请倪云庭过去品尝。千机手收拾了东西便去找他。”   “醉三分的绰号是如何来得?便是他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若是神仙来了,闻到他酿的酒也得喝得醉三分。因此便有了这个绰号。醉三分常年经营一个卖酒的铺子,酿出的酒便在铺子里售卖。”   “千机手寻到了卖酒的铺子却不见人,去了醉三分家中也不见人。”   “千机手知晓醉三分不是言而无信的人,突然不见定是出了什麽事。他便托了江湖里的朋友打听,两天后得到花一舟被南夏派掳去了的消息。”   说书人讲到这,喝了口茶水,淡定坐在那。   “怎麽不说了?”坨坨听得正入迷,“南夏派的人为什麽要掳走醉三分?”   闻青山小声道,“小柳,去给他送些铜板。”   说书人中间停下来一是为了歇息喝茶水,二是为了收打赏钱。   跟着说书人的小童收了钱放在钱匣子中,说书人喝了一杯茶,又提起了嗓子。   “南夏派有位长老爱喝酒。听说了醉三分的名头,便差人来请。南夏派恶名在外,醉三分自是不愿意去,给了两坛子新酿的酒叫来人回去交差。”   “谁知这位长老脾气大得很。听说醉三分不愿意到南夏派给他酿酒,便把人强掳了去。”   “千机手听说这般事,当即提着包裹准备去救醉三分。”   “各位可晓得他为何叫千机手?”   妖怪们都摇头。   这种故事云善听不懂,抱着一个桃子从凳子上蹭下来坐在地上啃。他自己啃几口,再咬下桃子肉一块给铁蛋,一块给钢蛋。边吃边转着脑袋坐在桌子底下到处瞧别人。   “千机手乃是墨家传人,精通机关术,更是有一双巧手,能做出以一挡百的武器。他的武功在江湖中只排中等,算不上是高手。因为他经常拿出意想不到的武器,即便是高手也奈何不了他。”   “曾在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九。”   “要是有枪就好了。”兜明小声说,“突突突,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枪?”阿昌听到后问闻青山,“枪有什麽特别吗?”   闻青山摇头,小声说,“枪比较灵活,可远攻可近守。”   “千机手花了两日时间到了南夏派。此人心思缜密,在南夏派附近打探了三日才决定动手。”   “据说,千机手闯入南夏派那晚天上是没月亮的,夜色漆黑,瞧不见光亮。守门人听得滋啦滋啦的动静,提着刀去查看。”   “千机手一身黑衣,从旁边滚入门内。丢出些小玩意,将人引开。那小玩意儿后来别人拆了看,竹子做的,里面有烧焦的痕迹,却不知道是什麽。”   “千机手捉住了一人,问出了醉三分的下落。原来醉三分被长老关在一方小院中酿酒。”   “千机手寻到那小院,闯入进去,寻到了醉三分。兄弟见面自是激动万分。千机手大呼‘贤弟受苦,哥哥来救你。’醉三分大喜,‘没想到是哥哥来救我。’”   “二人出了院门,刚跑了没几步就被南夏派的人团团围住。”   “醉三分道,‘哥哥,你先走。我来断后。’千机手哪能让,从怀里摸出两颗霹雳弹,往地上一丢,就听得噼里啪啦一顿响,同时冒起滚滚烟雾。千机手趁机拉着醉三分往人少的地方跑。”   “天本就黑,烟雾又迷眼。南夏派的人根本瞧不着人,只挥着刀乱砍。又听连续几声砰砰的动静,伴着惨叫声。这些人便不敢再追。”   “烟雾散了之后,有人提了灯笼来,瞧见地上躺着几十个人。有断腿有断胳膊的,血肉模糊,哀嚎一片。”   “南夏派的长老不甘心,派人去捉千机手和醉三分。却不想,半个月之后突然暴毙。有传言说醉三分酿酒的时候往酒里掺了东西。南夏派的长老正是因为喝了酒才会暴毙。”   “活该呀。”有人道。   云善吃完了桃子,爬上凳子,跪在凳子上伸长小手揪盘子里的葡萄。他手小,一只手只能抓两个葡萄。他每次就只揪两颗,抓在手里。吃完了再伸手去抓。   “后来呢?”坨坨大声问。   “南夏派和玄渊派一同下了逮捕令,若是谁能活捉千机手和醉三分,便有大赏。”   鬼偷说过,南夏派是玄渊派的爪牙。难怪这两个门派能一个鼻孔里出气。   说书人又道,“再后来,千机手与醉三分隐姓埋名,不知去了哪。江湖二十年里再也没有千机手和醉三分的传说。”   “看来这两个门派真不是好东西。”坨坨说。   听完故事,闻青山带着妖怪们下楼。掌柜的早准备好了茶,殷勤地递给闻青山,“小少爷,小的送您些茶尝尝。”   “多谢老板。”闻青山不客气,让小柳接过茶。小柳要给钱,老板推拒着不收钱。   阿昌笑起来,“看来青山名声颇好。”   “什麽名声。”闻青山笑道,“人家不过看在我爹的份上,瞧得起我罢了。我算什麽。”   坨坨在和小丛讨论刚刚的故事,“千机手用的是炸药吧?砰砰的声音还能断胳膊断腿,应该是炸药。”   小丛点点头,“我想也是。”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都会用炸药呢!”坨坨去过现代,知道现代有很多东西古代都没有。没想到现在就有会有炸药的人了。   小丛点点头。   在街上转到晌午,闻青山请妖怪们去县里最大的酒楼里吃饭,单独要了个包间。   兜明把菜牌上的菜全都点了一遍,小柳催着店家赶紧上菜。   “明日我带你们去城外转转。”闻青山说,“城外有三座山,景色都不错。”   闻铭朗说城外山里有道士,妖怪们可不敢去。   坨坨说,“山就别看了吧。我们天天看山。家里麦子要熟了,明天再逛一天,后天我们就要回家割麦子了。”   “后日就回?”闻青山挽留道,“留在这多玩几天。两天哪能就把县里转完?”   坨坨摇摇头,“后天就回了。”旅游完就得回家呢。也不知道这时候山里的小妖怪们有没有开始收麦子。   坨坨把三个不锈钢碗从包裹里拿出来,小碗放在云善面前,饭盆给铁蛋、钢蛋发下去。   “这碗怎麽是这个颜色?”阿昌好奇地问。   “铁碗。”坨坨说,“摔不坏的。”如果告诉阿昌这是不锈钢碗,他应该也听不懂。坨坨索性就说是铁碗。   阿昌拿过云善的碗仔细瞧了瞧,“很是轻巧。”这东西他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谁用铁碗吃饭。   菜一盘盘端上来,花旗给云善夹了些菜放在碗里。云善自己拿着小勺美美地吃了一碗饭。吃完了就拿着勺一点点地挖菜往铁蛋和钢蛋盆里放。   他放一勺,铁蛋和钢蛋就急忙舔一口。看着云善忙得很,铁蛋和钢蛋的饭盆却是什麽也没有。   等闻青山和阿昌放下筷子,坨坨夹了些菜倒在铁蛋和钢蛋的饭盆里。   铁蛋和钢蛋舔完盆,兜明也吃完饭了。坨坨带着云善、铁蛋、钢蛋问店家要了些水,把饭碗和饭盆刷干净,摞在一起端回来。   阿昌笑着问,“怎麽把云善师傅的饭碗和野兽的饭盆放在一起了?”这实在是不讲究了。   “好放。”坨坨把三个不锈钢盆好在包裹里,系好后背在身上。   中午妖怪们得睡午觉,一行人吃饱饭慢悠悠地晃了回去。   刚进了闻府,云善靠在大门上就不走了。小丛停在他身边看,云善已经闭上眼睛在睡觉了。   “云善睡觉了。”小丛说。   西觉把云善抱起来。   靠近闻青山院子门口,坨坨远远看见闻铭朗蹲在那。   “铭朗。”坨坨喊一声跑过去。   “你们去哪了?”闻铭朗问。   “去外面转了转。”坨坨打开油纸包拿了蜜饯给闻铭朗吃。   闻铭朗拉着坨坨到树下说话。妖怪们去后面睡觉,闻青山也回屋睡觉去了。   坨坨和闻铭朗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说得困了,两人便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下午,不等闻青山睡醒,闻铭朗说要带坨坨他们去外面玩。西觉和花旗没去,兜明、小丛和坨坨带着云善、钢蛋和铁蛋跟着闻铭朗出去了。   闻铭朗领着他们跑了两条巷子,去了自己的朋友家玩。   闻青山起床时,只看见花旗和西觉坐在院子里。好一会儿不见云善他们出来,闻青山奇怪地问,“坨坨他们呢?”   “被铭朗带出去玩了。”西觉说。   闻青山让小柳去两条巷子外的王家看着人。闻铭朗出门也就几个去处,最大可能就是带人去找王家小子玩。   闻青山自己在院子里练暗器。如今他用飞针已经可以打到木段,只是还不能把木针钉到木头里。   西觉和花旗坐在桌边削竹针。   没一会儿,小柳自己回来了。闻青山问,“没找着他们?”   “王家人说朗少爷把王家小少爷带出门玩了。”小柳道。   “他们能去哪?”闻青山惊讶地问。   小柳说,“王家人说不知道。”   “有人跟着铭朗吗?”闻青山问。   小柳,“朗少爷和王小少爷身边都跟着人。”   此时,闻铭朗带着王家小少爷王恒生、坨坨他们正在街上乱窜。小孩子们能玩到一起去,这家店里瞧瞧,那家店里看看。路过米店,一人进去抓了一把米。   闻家小厮给米店老板三十个铜板,“小孩子手小,抓不到半斤米。”   米店老板不肯要钱,闻家小厮把铜板放在米斗里,“您忙着,我得去看着朗少爷。”   坨坨和小丛他们就是抓米玩,看完就准备放回去。看到闻家小厮付了钱,两妖抓着米跟着闻铭朗出了米店。   走过半条街,瞧见前面有拿破碗要饭的乞丐,坨坨跑过去把手里的米放到乞丐豁口的碗里。   “你这碗太破了。”坨坨说,“盛不了多少米。”   乞丐笑笑,“也没米盛。”   王恒生跑过来,把手里的米也放进乞丐的破碗中。闻铭朗、云善和小丛挨个把米放进去。   轮到兜明,兜明瞧着乞丐碗中的米马上要从破碗里掉出来,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乞丐期待地看着他。兜明说,“你碗不够装。”   乞丐把碗斜一斜,米往好的那边抖一抖,匀出了一块地方。刚准备说话,一旁突然伸过来一个只缺了一小点的碗,旁边破衣烂衫的乞丐呲着大黄牙笑,“我碗里有地方。”   “一边去。”头一个乞丐撵道。   见后来的乞丐碗里是空的,兜明就把他那把米放进后来乞丐的碗中。   前面那个乞丐就对后面的乞丐破口大骂。后面乞丐笑笑不回嘴,端着破碗对着兜明他们说了句吉祥话就离开了。   闻铭朗不高兴,问乞丐,“你骂人家干什麽?”   “谁让你碗里装不下了。”   “你不能找个好碗吗?你看你的碗破了好大一个口,装稀饭都得漏饭。”   乞丐看了闻铭朗一眼,低下头没说话。金贵小少爷哪里懂乞丐的苦。好碗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好碗别人也不丢啊。   闻铭朗想把坨坨他们带去郊外的河边玩。河里夏天有许多荷花,比他们家池塘里多得多,也好看得多。小厮领着他们往郊外走。   小丛瞧见前面有个小楼,大牌匾上写着闻香楼。“我们去那看看吧。”他也好奇闻香楼是什麽地方。   “什麽?”坨坨顺着小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什麽香什麽?”   “闻香楼。”小丛说。   坨坨哦哦了两声,“闻香楼啊。咱们去瞧瞧。”   小厮们知道闻香楼是青楼。王家小厮和闻家小厮一起拦道,“几位小公子,那儿不是小孩去的地方。”   “走,我们去看。”闻铭朗拉着云善往闻香楼方向去。越是说小孩不能去的地方,他越是好奇。   这麽多小孩,两个小厮拦这个,那个又往前走了,他俩根本拦不住。边走边劝,“小公子们,那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咱们去城外玩。”   闻香楼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女子,瞧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看见坨坨他们到了楼前,两人都捂着嘴笑。   “他们好奇怪啊。”王恒生站在旁边对小丛说,“她们笑得不对劲。”别人迎客都不会是笑话人的模样。   小丛摇摇头,不知道她们为什麽笑。   王恒生站在门口直接问,“两位姐姐笑什麽?”   笑声又大了几分,其中一人道,“这儿不是你们这个岁数来的地方。”   另一人指着兜明说,“这儿弟弟倒是能来。”   兜明皱着眉头瞧着那两人,这两人真是奇怪。   王家小厮拽着王恒生的袖子不让他进去,“少爷,求您了,别进去吧。真不是小孩进的地方。”   “我们就去瞧瞧。”闻铭朗帮着王恒生来掰小厮的手。   小厮不敢生拉硬拽,丧着脸跟进了楼里。   坨坨他们左瞧右瞧,看见一楼、二楼到处都是房门,有的打开,有的关上。   一些女子靠在栏杆上冲着他们笑。   有人打趣喊,“小郎君,来玩呀。”   坨坨大声问,“玩什麽?”   屋子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闻家小厮板着脸瞪了那女娘一眼。   楼里的人都笑他们。坨坨皱着眉问闻家小厮,“他们为什麽都笑我们?”   “因为你们是小孩子。”闻家小厮小声道,“小孩子不能来这种地方。”   “这儿不干净。”   “有鬼?”兜明问完又把楼里好好看了看,没看到有鬼。   小丛在坨坨耳边小声说,“这儿好像电视里的青楼。”   “青楼?”坨坨瞪大眼睛,然后抱起云善跑了出去。他在电视剧里看过青楼,知道是什麽地方。   “坨坨,你跑什麽?”闻铭朗在后面大喊。   “你们快点出来。”坨坨边跑边喊。   几个小孩一起跑出去了。两个小厮赶紧追出去。   “跑什麽?”王恒生问。   “这是青楼。”坨坨说,“怪不得桃娘说是吃人的地方,不愿意呆在闻香楼。原来是这样的地方。”   王恒生和闻铭朗不懂,继续问,“什麽地方呀?”   “不是好地方。”坨坨说。   闻铭朗说,“我也觉得不好。里面的人都好怪。”   王恒生点头同意,“他们一直在笑话我们。”   “回家我要告诉我爹。”闻铭朗说。   闻家的小厮心里叫苦,等回府了一定讨不了好。   几个小孩离开闻香楼,往郊外去。闻家的小厮想雇车拉他们去郊外玩,闻铭朗不让,非要自己走去。   小孩子们边走边玩,城还没出,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兜明说,“回去吧。一会儿要吃饭了。”   坨坨他们回了闻青山的院子,小柳已经摆好了饭。   闻青山问,“去哪玩了?一下午没见着人?”   “在街上转了转。”闻铭朗瞧见院子里放着纸扎的大马,问,“哪来的大马?”   “买来的呗。”闻青山说,“一会儿你吃完饭就回去。”   “小叔叔,我想和你睡一起。”闻铭朗说。   闻青山心里清楚,闻铭朗根本不是想和他睡一起,他是想和坨坨他们一起玩。   “晚上有些事。”闻青山说,“你回去找你爹。”   “什麽事?”闻铭朗好奇地打听。   “你听不懂的事。”闻青山说。   “小叔叔,今天我们去了闻香楼。”闻铭朗问,“那儿的人好讨厌,一直都在笑我们。”   “你们去了哪?”闻青山拔高了声音问。   闻铭朗的小厮脸上直冒虚汗,赶紧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那儿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闻青山说,“以后别去了。”   “我肯定不去。”闻铭朗说,“那儿可奇怪了。”   吃完饭,闻青山让闻铭朗回去,闻铭朗赖在院子里不走。闻青山硬是把他拽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阿昌带着小厮过来了。小柳叫了些家丁,扛着纸扎的大马往外走。   到闻家巷子前面的路口,坨坨喊了停,对着阿昌左边无声地动着嘴巴。然后说,“就在这烧吧。”   小柳拿着火折子点了烧纸。   云善搂着西觉的脖子有点犯困,看到纸烧起来,他问,“点火啊?”   “给鬼烧纸。”西觉说。   西觉这话说完,在场所有人汗毛直立。   皎洁的月光下,灰烬都往阿昌身边飘,好像有人在他身边伸着手捞灰烬似的。   阿昌捂着口鼻,走到兜明身边站着。灰没跟着他走,还往之前的地方飘。   小柳扛着大马扔到火堆里,坨坨看到纸扎的轿子里还有很多烧纸。他问阿昌,“怎麽多买了?”   “稍微多买点了。”阿昌说,“无人祭祀想来日子过得不容易,便多烧点给他吧。”   坨坨对着灰烬的方向动了动嘴。   等纸烧完,坨坨又对着那个方向说了些话,挥了挥手。“他走了。”   “以后不来了吧?”阿昌问。   “他答应不来的。”坨坨说。 第29章 神手派   第二天一大早,妖怪们还在吃饭,阿昌领着小厮过来了。   “昨天晚上从外面回来,我身上就舒坦了许多。”阿昌笑着冲坨坨拱手,“感谢坨坨师傅。”   坨坨扬起笑脸不在意地挥挥手,“小事。”   阿昌笑笑,觉得坨坨这小孩挺有意思。他转头看向兜明,“兜明,我娘请你去说话。”   “说什麽话?”兜明奇怪地问。他和阿昌的娘能有什麽话说?   “说些闲话呗。”阿昌说,“我娘很惦记你。昨天就想找你说话,没找到你。今天一大早就让我来喊你。”   吃完早饭,小妖怪们和云善、钢蛋、铁蛋一起跟着阿昌去了闻家姑奶奶住的院子。刚巧是云善前几天捉过小鱼的银杏苑。   云善进了院子,直奔小池子瞧里面的鱼。   银杏树下摆了桌椅,闻家姑奶奶正坐在那。瞧见兜明,她眼睛一亮,招招手道,“兜明,来这边坐。”   兜明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闻家姑奶奶闻,“可用早饭了?”   兜明点头。   闻家姑奶奶问了些他的生活,听说他们住在山里的道观,平时靠打猎为生。闻家姑奶奶心疼道,“你这麽大岁数的孩子怎麽能去打猎?在山里遇到狼可怎麽办?”兜明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子。   “云灵山里没狼了。”兜明说。   “没狼总还有些老虎、豹子什麽的。你可得小心些。”闻家姑奶奶问,“平时可吃得饱?”   兜明点点头,“吃得饱。”山里真的有老虎、豹子。   丫鬟端来厨房新做的糕点。闻家姑奶奶把碟子往兜明跟前推,“兜明尝尝。”   兜明没客气,拿了糕点吃。   “可识字?”闻姑奶奶又问。   兜明点头,“认得。”停了片刻后他又说,“不多。”繁体字认得不多。   闻家姑奶奶,“平时在山里干活吗?”   兜明,“有活就干。”   “懂事的孩子。”闻家姑奶奶又夸。   云善蹲在小池子边低头瞧里面的小红鱼。小鱼摆着尾巴在水里游动,还会浮到水面上吐泡泡。   阿昌拿了块糕点,分了一半给云善,然后揪下一些丢进池子里喂鱼。   “云善,你看,小鱼吃食了。”   云善咬着糕点,低头看池子里的小鱼争先往上游。他咬了一口糕点,然后把糕点掰成两半。   “你掰得太大了。”阿昌说,“鱼吃不下。”   云善瞧他一眼,把两半糕点给铁蛋和钢蛋,“吃得下。”   阿昌笑起来,“我以为你要喂鱼。”   阿昌把自己手上的半块糕点上给了云善。这次云善抠了一点丢进小池子里,看到鱼儿抢来吃食,他咧着小嘴高兴地笑,“小鱼吃饭啊。”   “坨坨哥哥,云善弟弟。”   “坨坨哥哥,云善弟弟。”   叫喊声从院子外传来,还是两个人的叫声。   坨坨跑到院子门口,瞧见闻铭朗带着王恒生跑来了。   今天一大早,王恒生早早来了闻家寻闻铭朗。   王恒生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昨天你们挨打了吗?”   坨坨奇怪地看着他,“没。怎麽了?”   “只有我一个人挨打了?”王恒生嘟囔道。   “你为什麽挨打?”坨坨问。   “因为我爹知道我去了闻香楼。”王恒生说,“打了我好几板子。”   “打完我后,我爹安慰我说闻铭朗一定也会挨揍。我刚问过了,闻伯伯没打他。”   “你们也没挨打,那就只有我一个人挨打。”   闻铭朗说,“你没告诉我爹,我告诉我小叔叔了。小叔叔没打我,不过让我别再去闻香楼。那儿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去呢。”   云善也挤过来,听王恒生和闻铭朗两人说话。   “我爹不让去我河边玩。”王恒生说。   “咱们去街上逛。”闻铭朗他转身冲坐在树下的兜明喊,“兜明哥哥,出去玩了。”   兜明站起身,闻家的姑奶奶笑着说,“去玩吧。”   小孩子们一窝蜂地从院子里跑出去,经过游廊,跑出闻府。   怕一个小厮看不住王恒生和一帮孩子,王家今天派了三个小厮。王家的三个小厮再加闻家的一个小厮,一共四个小厮跟在一群孩子后面跑。   坨坨他们跑出巷子才停下来走路。   “我和你说,今早县衙里才传出来的消息。”坨坨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他好奇地看过去。   “鬼偷昨天夜里在牢里被人杀了!”   坨坨停下脚看向说话的人。   有人吃惊地问,“谁杀的?胆子这麽大,敢去牢里杀人?”   “神手派的人,在墙上留了字,说是清理门户。还把鬼偷的头给割走了。”   “啊?”好几个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没想到神手派的速度这麽快。”小丛小声说,他们把鬼偷送官到现在也才过去两天。   坨坨小声道,“消息传得确实很快。”   兜明突然转身,看向站在街边的一个瘦高个男人。   “怎麽了?”小丛问。   “他跟着我们。”兜明说。   坨坨问闻铭朗,“那边那个高个你认识吗?”   闻铭朗摇摇头,又问了自己的小厮。小厮道,“不认得。”又追问,“怎麽了?”   “兜明说他一直跟着我们。”坨坨说。   闻家小厮看向那瘦高个男人,那人留着八字小胡须,袖子撸在臂弯处,正听旁边人说话,并不看他们。   “少爷。”闻家小厮说,“咱们先回府里吧。”他们就在巷子边上,往回走走就能回府了。   “那是坏人?”闻铭朗小声问。   “不知道。”闻家小厮说,“还是先回去吧。”   王家的小厮也跟着劝,几人便回了闻府。   回去的路上,坨坨一直留意着刚刚的瘦高个男人。发现瘦高个男人这次没有跟着他们。   闻家小厮回了闻府,把事情告诉了闻青松。   闻青松皱着眉头思索,最近闻家并没有得罪人,定然不是仇家报复。到底是谁盯着铭朗?   “以后铭朗出门,多带一队人。”闻青松吩咐小厮。   小厮连忙应下。   闻青松不放心,找了些家丁把闻府周围查了一遍。没看见可疑的人。   “大哥。”闻青山听说了这事,找到闻青松,“我听吴管家说,外面有人跟着铭朗?”   “嗯。”闻青松道,“闻家最近没得罪人。我寻思着,该不会这人冲着王家小子来的吧?”   “我还想着这事呢。”闻青山说,“王狄那人碎嘴巴,说不定就得罪谁了。”王狄是王恒生的爹。   “一会儿我送恒生回去。”闻青松道,“这事得告诉王狄,让他提防着。”   “现在那帮孩子在你院里玩?”   “那倒没有。”闻青山说,“他们又下池塘了。”   “铭朗和恒生正跟着学游泳。”   “跟谁学?”闻青松闻。   闻青山,“坨坨。”   此时此刻,闻府的池塘边,小柳正提心吊胆地看着池塘里学刨水的闻铭朗和王恒生。   闻铭朗说要跟着坨坨学游泳。坨坨让他直接往水里跳。   闻铭朗倒是不怕,跟着他的小厮拦着不让,都说危险。   “游泳就是这样的。”坨坨说,“云善以前2岁的时候学游泳,直接就跳水里了。沉下去就捞起来,多捞几遍他就会了。”   小厮们哪敢这样。真要出了什麽事,他们一个个可担待不起。   后来小丛出了个主意,给闻铭朗和王恒生身上栓根绳子,人在岸上拉着。   就这小厮们也不敢干,一个个苦着脸。还是闻青山凑巧过来了,听说了这事,道,“都栓绳了还怕什麽?”   “瞧着他往下沉,上不来得时候你们就把他们拖上来。”   闻青山发话了,小厮们只好找来绳子。   闻铭朗和王恒生两人高高兴兴地早早地把衣服扒了扔在岸上。等着小厮给他们系好绳子,两人肚子都胖,肚子鼓鼓的,张开手脚跳下水的时候,像鼓肚子的青蛙似的。   坨坨他们也都脱衣服。兜明裤子脱到一半,小柳道,“兜明,别脱了。游廊一会儿肯定有丫鬟经过。”   兜明没在意地问,“怎麽了?”   “你,不小了。”小柳说,“是半大男孩子了。得注意男女有别。”   兜明红了脸,默默把裤子穿了上去。   小丛一听,把裤子也穿上了。坨坨也跟着穿裤子。   云善挺着胖肚子站在那问,“穿裤子干嘛呀?”   “不好意思呀。”坨坨说。   云善又问,“为什麽?”   坨坨拽了一把云善的小鸡,“因为男女有别。女的不长小鸡。”   云善也不懂,捡来裤子让坨坨给他穿上。别人穿裤子,他也穿裤子。   闻铭朗和王恒生两人使劲地刨着手脚,岸上的小厮赶紧把人拽上来。   闻青山扇着扇子道,“拽早了。”   “刚沉下去就拽上来,他俩来不及游。”   王家小厮苦着脸,“闻二少爷!”   “没事。”闻青山用扇子指着水里的坨坨说,“那边还有好几个人。不会让他俩沉水里。”   闻青山瞧了一会儿就离开去找闻青松了,剩下小柳不放心地盯着拽绳的小厮们。   兄弟两人闲聊了些话,瞧着时间差不多,闻青松站起来道,“我把恒生送回去。”倒不是中午不留饭,而是他得和王狄说事情。   兄弟二人到了池塘边,远远瞧见岸边站着五六个小厮。   闻青松走过去瞧,闻铭朗和王恒生腰上捆着绳子正在水里扑腾。   瞧见闻青松来,小厮们松口气,都唤,“大少爷。”   “爹!爹!我会游泳了!”闻铭朗兴奋地喊。   闻青松:……他拿走小厮手里的绳子,将闻铭朗从水里拽了上来,手在他脑袋上敲了敲,“整日地玩。昨天上午让你背的书你可背出来了?”   闻铭朗缩缩脑袋,小声嗫嚅,“还,还没背。”   “大哥,恒生还在下面。”闻青山赶紧给侄子解困。   王家小厮一听这话,赶紧把自家少爷也拉了上来。   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帕子,给闻铭朗和王恒生擦头发。   “闻伯伯。”王恒生喊闻青松。   “恒生。”闻青松说,“伯伯送你回家。”   “伯伯,我不回家。”王恒生说,“我还要铭朗一起玩呢。”   王恒生他们上了岸,小妖怪们也都跟着上岸。个个都穿着裤子,滴答带水地站在岸边。   “我找你爹有些话说。”闻青山道,“今天你先回家吃。改天再来找铭朗玩。”   “爹,你和王叔叔说话为什麽要带上恒生?”闻铭朗说,“没有恒生你俩也能说话。”   “和恒生有关系的事。”闻青松说,“你这几天别出府了,好好在家背书。下午到我书房背书。”   闻青松带着王恒生往外走,妖怪们光着上半身,一路滴着水走回去。走到闻青山院子里的时候,裤子还在往下滴水。   “下水了?”花旗问。   “嗯。”云善凑过来,小手刚摸上桌子上的竹针就被花旗按住了。“不玩这个。叫坨坨给你换裤子。”   “云善,走。”坨坨过来把云善拉走,几个小的跑去后面换裤子。   回来后,小妖怪们听到闻青山和花旗、西觉说着鬼偷被杀的事。   坨闻青山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一些。鬼偷是昨天半夜在牢里被杀的。神手派的人吹了迷香,把一屋子狱卒都迷昏了。除了鬼偷之外,神手派的人还杀了两个押在牢里准备秋后问斩的人。   “杀得没错。都是该死的人。”闻青山道,“只是为难了县令大人,今天大早就封了城四处搜查凶手。”   闻青山说,“城门口明天一早才会放行。你们明天晚些出门吧。”   花旗点点头。   午睡之后,西觉和花旗继续削竹针。坨坨、云善、小丛和兜明在树下玩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可以跳一格石板。   阿昌来找闻青山,说阿婵想出门逛逛,顺便邀请坨坨他们一起出去逛。   阿昌把一个小荷包塞给坨坨,“早上出门忘带了,现在给你。”   “什麽呀?”坨坨打开看,里面装着两锭银的小元宝。他笑眯眯地问,“干吗给我这麽多钱?”   “昨天你帮了我那麽大一个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阿昌道。   “你太客气了。这太多了。”坨坨心想,要是给一个铜板就好了。给一个铜板花旗兴许嫌少,不会要。   “不多。”阿昌道,“一会儿上了街,你瞧上什麽和我说。我给你买些小玩意儿。”   “你真好。”坨坨露出大笑脸。   阿婵笑问,“哥哥,坨坨帮了你什麽忙?”   阿昌掩饰性地笑笑,“没什麽。你,你不用知道。”   闻青山坐在一旁笑。   阿婵奇怪地问,“青山表哥笑什麽?”   “哦。”闻青山说,“铭朗昨天书没背出来,现在一定在大哥书房里背书。”   花旗果真拿走了坨坨刚到手的钱袋子。坨坨撇撇嘴,斜着眼睛瞧了花旗一眼,又赶紧低下头,生怕被花旗发现。   一行人出了闻府,坨坨特意往四周看有没有上午的那个瘦高个男人。一直到出巷子也没见着那人。   他们没什麽目的地在街上闲走。坨坨和云善在前面跑着。钢蛋只跟着走在西觉身边,却不跑动。这两天它走路都是慢慢的走,并不快走,也不跑。   阿婵瞧见一家首饰铺子,兴致冲冲地要进去瞧瞧,大家也都跟进首饰铺里。   掌柜的请闻青山上二楼,说是把首饰拿上去给小姐看。坨坨牵着云善先往二楼楼梯上走。   西觉突然捏住一人手腕,那人一脚踢过来。西觉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踢来的脚,人往后走。拉着那人一手一脚,将人往后拽,那人站不稳往西觉身上冲。西觉将他甩在地上。   西觉右边突然袭来一掌,站在他身边的花旗抬腿就踹。将出掌的人一脚踹趴在地。   “你们为什麽要跟着我们?”坨坨一眼就瞧见倒在西觉身边的人是今早看到的那个留着八字胡须的瘦高个。   瘦高个腿一转,要翻身起来,西觉一脚踩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地上。   门外突然闯进一个背着包裹的人,冲着花旗他们丢了一枚飞镖,拽起被花旗踹趴在地上的人就往后撤。   花旗快步上前,拽住一人胳膊,一把将人扯过来推倒在地。背着包袱的人被前一个人带着也往地上倒。跌到地上之前,背着包袱的人单腿跪下,手一撑缓解了往下倒的力。人迅速站起来就往外跑。   兜明堵在门口,飞起就是一脚,正揣在那人肚子上,直接将人踹得飞起后跌在地上。包裹散开,一颗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躲在柜台边的人们吓得尖叫。阿昌赶紧抬手遮住阿婵的眼睛。   坨坨也伸手捂着云善的眼睛。   “干嘛呀?”云善抓着坨坨的手问。   “吓人的东西。”坨坨说,“你现在别看。”   云善要把坨坨手抓下来,坨坨卸了些力道,在云善拿下他的手之前又换了另一只手遮在他眼前。如此这样两番后,云善喊人了,“花花。”   花旗走过去,拿着包裹布把人头重新装了进去。   “是不是鬼偷?”闻青山问。   花旗点头。   这三个人的身份就不用猜了,肯定是神手派的人。   “神手派的人跟着我们干什麽?”花旗问。   被西觉踩着的瘦高个赔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刚刚我只是试探,看看你们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们要找谁?”坨坨把遮住云善眼睛的手放了下来,云善直接下了楼梯,跑去了西觉身边。   “云灵山的人。”瘦高个道,“鬼偷说是你们捉了他,说你们很厉害。”   “今日一试,果真是厉害。”   “你找我们干什麽?”小丛问。   “以前我们从未听说过云灵山,以为鬼偷骗我们。这麽多年我们都没找到他,听他说在你们手里栽两次。”瘦高个说,“我们好奇你们到底有多厉害,便来试试。”   西觉松开脚,抱起云善。下午削完竹针,他顺手柄刻刀一类的工具随手挂在腰间。刚刚感觉有人摸他的腰,没想到竟然是小偷。   坨坨说,“兜明,按住他们,我去叫官差。”   “什麽?”瘦高个男人惊呼,“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没有别的意思。”   “你们杀人了。”坨坨说,“让官差来审你们。”   地上三人同时一跃而起,又同时被西觉、花旗和兜明分别踹回了地上。   “你们什麽意思?”瘦高个男人捂着肚子问。   “你们杀人了,犯法了。”坨坨说,“要交给官爷。”   “鬼偷本来就要死。”瘦高个道,“我们只是提前清理门户。”   “你们神手派的人是小偷。”坨坨说。   瘦高个一噎,这话他真没法反驳。顿了片刻后,他问,“你们要与我神手派为敌?”   “明明是你们先偷我们的东西被捉到的。”坨坨道,“你真会讲歪理。”   “那只是试探你们厉害不厉害。”瘦高个说,“若是你们将我们交给官府,我们神手派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坨坨哼了一声,带着铁蛋跑出首饰铺子,没一会儿就带了一队官差来。   官差瞧过人头,十分欣喜。这案子破得可真快,押着三个人出了首饰铺往衙门去。   闻青山只知道兜明和云善会武功,这些天不曾见过花旗和西觉动手。没想到这两人动起手来利落得很,竟然也是高手。   “你们不怕被神手派的人报复?”阿婵小声问坨坨。   “不怕。”坨坨说,“他们犯法了,就该被惩罚。”   被这事一惊,阿婵没了看首饰的心思。一行人就出了首饰铺子。   闻青山带着妖怪们在街上买了些糕点,准备让他们明天路上带着吃。   回府后,闻青山便把今天在首饰铺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闻青松,“原来那些人既不是冲着铭朗来的,也不是冲着恒生来的。是冲着坨坨他们来的。”   “这般便是得罪了神手派。”闻青松为妖怪们担忧。   “回来的时候我问了,他们说不用担心。”闻青山道,“花旗、西觉和兜明武功高强,便是再来二三十人,想必也能对付得了。”   “江湖里的事错综复杂,只怕神手派打不过,又拉来其他的门派。西觉他们毕竟只有三人。怎麽和一帮人斗?”闻青松这麽说,闻青山也跟着担心。   回去院子里,妖怪们倒是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坨坨和云善在院子玩,西觉和花旗坐在石桌边看云善。   闻青山道,“若是有人去云灵山寻事,你们应付不来便来县里寻我。我闻家四处做生意,识得些人。那些人不敢动我闻家。”   “没事。”花旗说,“出不了什麽事。”   若是人类打过来,他们躲进后面山里就是。根本不用打。 第30章 云灵山的麦收   清早,闻青山和云善一块跟着兜明走拳。两套拳打完后,闻青山和云善一人拿着一把剑在院子中央练剑。   铁蛋打了个哈欠,趴下来补觉。钢蛋在榆树下捡昨晚掉落的树叶吃。   小柳提着食盒快步走回来,“刚出锅的包子。”   兜明、坨坨和小丛围过去,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吃。   云善练完剑,提着小木剑跑来找吃的。食盒里的包子已经被兜明吃光了。云善扒着食盒探着脑袋看,“包子呢?”   “没了。”兜明说,“马上吃饭了,我带你去拿饭。”   云善把小木剑放在石桌上,拉着兜明的手和他一起去厨房拿饭。   除了平时吃饭的分量,厨娘还给他们额外装了两篮包子,好让妖怪们带着路上吃。这是小柳一早起床就来厨房说好的。   篮子拎回来放在树下,钢蛋蹲在篮子边掀起上面的蓝布。   “钢蛋。”花旗喊一声。钢蛋立马缩回手,跳到桌边,蹭着云善胳膊。   云善一点点抠着鸡蛋壳,把鸡蛋剥开。小手掰着白嫩的鸡蛋,把鸡蛋白分成两半。他把蛋黄拿出来,蛋白放在桌上。   蛋黄抠成两半,一半是铁蛋的,一半是钢蛋的。   “小纸。”云善喊。   小纸从云善肩头游下来,云善指着掰蛋黄时掉在桌上的碎屑,“吃啊。”这些是小纸的。   一个蛋黄总共也有一点大,钢蛋和铁蛋吃大头,小纸吃碎渣。   小纸舔走碎屑,云善还捏了一小块蛋白喂给小纸。   “要不要萝卜干?”坨坨问。   “要。”云善两只小手各拿半块蛋白举到坨坨跟前。   坨坨给每块蛋白里都放了一小块萝卜干。   云善把半个蛋白塞进嘴巴里,鼓着小嘴巴吃东西。坨坨见他被噎得白眼往上冒,赶紧道,“快喝点米汤顺顺。”   云善趴在碗边吸溜了一大口米汤,把嘴里的蛋白咽了下去。   花旗说,“云善一口不要吃太多。”   “嗯。”云善第二次就咬了小半口蛋白,把蛋白里的萝卜干捏出来塞进嘴里。他举着剩下的半个蛋白给坨坨看。   坨坨又给他夹了一块咸菜。   吃完早饭,妖怪们和闻青山告别,他们要回云灵山了。   闻家姑奶奶派人送了东西来。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好几块还热乎着的卤肉,最下面垫着些饼子。额外还有两匹蓝色的细棉布。   “闻家姑奶奶人可真好。”坨坨说。   兜明点点头。他带着云善去了闻家姑奶奶的院子,和闻家姑奶奶告别。   闻家姑奶奶轻轻地拍着兜明的肩膀说,“我住在麻城的厉家,以后可来看看我。要是找不到麻城,就来闻家,闻家会把你带去麻城。”   兜明点点头。闻家姑奶奶送他出了院子,看着兜明和云善顺着路往前走。她和一旁的阿婵说,“兜明这孩子太纯净,不愧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阿婵笑起来,小声道,“娘,我觉得他有几分傻气。瞧着憨憨的。”   闻家姑奶奶说,“是个老实孩子。”   闻铭朗拉着坨坨舍不得他走,一直送到闻府门外。   “坨坨,以后我去云灵山找你玩。”闻铭朗说。   坨坨点头,“以后我要是来县里,我也来找你玩。”   “铭朗,你好好背书。今天背出来就不用挨打了。”听说闻铭朗昨天书背得不好,被打手心了。   闻铭朗哭丧着脸道,“我会好好背书。”   闻青山和小柳把妖怪们送到城外。   闻青山凑近坨坨快速小声说,“以后我去找你们。别让小柳知道。”   坨坨笑嘻嘻地冲闻青山和小柳挥手,“你们回去吧。”   闻青山也冲着他们挥挥手。   走了一段路,兜明从篮子里摸出一大块肉吃起来。边上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那麽大一块肉呢。   “嘟嘟,给。”云善伸着小手要。兜明撕下一小块肉给他,“要不要饼?”   云善摇摇头。钢蛋跟在兜明旁边跳,眼睛直往肉上瞟。   坨坨从路边折了根小棍,一掰成两截,他一截,云善一截。他俩边走路边拿小棍敲着地玩。   坨坨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嘿嘿,参北斗啊。”云善高昂地接着。   坨坨,“说走咱就走啊。”   云善,“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两人一起合唱道,“嘿儿呀,嘿儿呀,嘿嘿嘿嘿一嘿呀。”   两人一起唱漏了半首歌的词,倒是互相能接得上。兜明原本小声跟着哼,听他俩这麽唱,便不跟着哼了。   往前走了半个时辰,妖怪们停在一处树下歇息,远远地望见来了一辆牛车。   “那不是梁家人吗?”坨坨边说边站起来。   等人走近,那几个可不就是梁家人吗?赶牛车的是梁文忠,车上堆了些书箱还有包裹。除了梁周氏、周勤俭和梁俊彦,梁家其他人都来了。   大狗蛋、二狗蛋跑到树下和坨坨站在一起。   “赶巧了,遇到你们了。”梁文忠笑着从牛车上下来,“你们这是要回去?”   坨坨点头。   王小花说,“你们咋来县里这麽长时间呢?瞧着你们不回来,我们还说要在县里找你们。”   “有些事耽误了。”坨坨说。   “县里咋样?热闹吗?”二丫问。   坨坨点头,“热闹。”   梁俊泽向他们打听县里的食宿,“你们住哪家客栈?去哪里吃饭实惠?”   “我们没住客栈。”坨坨说。   大狗蛋问,“你们住在大街上?”   “没住大街。”坨坨把他们去闻家的事说了。   王小花笑道,“原来是沾了铁蛋和钢蛋的光。”   梁文忠问他们知不知道县里的书院。妖怪们在书院门口转过,把书院的位置告诉了梁家人。   说了会儿县里的事,王小花把安平镇这几天发生的大事说给妖怪们听。   “之前在咱们镇上偷东西的小偷在县里被捉住了。”   “官差来咱们县里拿人,说要找两个书生。有个书生还和那小偷有一腿。”   “那两个书生和老三以前还在同一个书院念书。”   “说是一个书生勾搭小偷,问小偷要钱,要得太多,小偷只好去偷。”   “后来小偷发现了书生和另一个书生的奸情,太伤心就离开镇上去了县里。没想到在县里被捉了,就扯出了书生。”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真是奇事。”   王小花又说,“你们还记得有人还钱吗?还给我们家扔了钱。”   坨坨点头,“记得。”她们还说是小偷良心发现给他们还钱去了。   “那根本不是小偷送回去的。”王小花说,“小偷招了,钱是被别人拿走的。”   坨坨道,“我就说小偷不会良心发现。”   “对。”王小花说,“他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偷那麽多家了。”   两边又聊了一会儿,妖怪们继续往前走,梁家人也接着往县里奔。   走到晌午,妖怪们坐在树下吃饭。坨坨掀开兜明挎着的篮子,里面只剩下半篮子面饼,一块肉也没了。   “肉呢?”坨坨问兜明。   “啊?没了吗?”兜明看一眼篮子后说,“吃没了。”   “你和钢蛋一样,吃的东西就不能让你俩拿。”坨坨嘀咕着。   西觉去河边打了些水来,妖怪们吃了些包子喝了些水后,把泥地上的小石子、小土块拨开,躺在树下睡午觉。   第二天早上,妖怪们到了安平镇。他们在镇上买了些点心,要带回去给山里的小妖怪们吃。   路过东望村,坨坨领着云善跑进梁家院子里探望梁俊彦,“你现在怎麽样?”   “好很多了。”梁俊彦正在院子里摘菜,“你们刚从县里回来?”   坨坨说,“对。我们还遇上梁俊泽了。”   梁俊彦笑着问,“是不是昨天遇见的?算着他们应该昨天到县里。”   “昨天上午遇见的。”坨坨回。   周勤俭拿着笤帚从屋里走出来,笑着问,“回来了?马上晌午了,留下来吃饭。”   “我现在就去薅菜。”周勤俭放下扫帚,转身快步走出院子。   云善把梁家屋子挨个瞅了瞅,跑回来问,“大狗蛋呐?”   “在县里。”小丛说,“我们昨天从县里回来,他们往县里去。”   梁俊彦问了他们一些县里的事,又听说鬼偷夜里被神手派的人杀死在牢里。   周勤俭道,“也不知道是谁把鬼偷偷走的银子还回来的。做好事一点痕迹都不留。”   “得亏赔了三两银子。明天就得去镇上抓药呢。”   说完鬼偷的事,周勤俭笑着和妖怪们说自家的事,“小菊前两天生了个小子,可喜人了。娘去照看小菊,明天回来和我一起带着老二去镇上抓药。”   妖怪们午饭留在梁家吃。周勤俭炒了三大盘素菜,又炒了个鸡蛋。   这样的菜对妖怪们来说实在是素。吃饭完,妖怪们回山上。兜明、西觉和花旗直奔后山去了,铁蛋也跟着一起。   坨坨、小丛和云善带着从镇上买回来的点心去小树林里找小妖怪们。   “坨坨大人。”小松鼠高兴地喊,“云善掌门。”   “小丛大人。”   “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云善给小妖怪们分了点心,大家坐在草地上一起吃点心。很快,重山也过来了。   坨坨说着在县里发生的故事,“我们刚到县里就遇到好人家了。”   坨坨说了他们怎麽入的闻府,麻城的厉家,不正经的鬼捏人家蛋,鬼偷被捉时刺伤铁蛋,鬼偷被杀,还有他们把神手派的人送去见官的事。   云善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小松鼠爬到云善的肚子上,站在云善起伏的小肚子上听着坨坨眉飞色舞地说着故事。   花旗他们从后山打猎回来,坨坨还在讲县里发生的事。   等讲完了,中午已经过去了。云善也睡醒了。别的妖怪都还没睡,只有他一个人睡醒了。   小松鼠打了哈欠,爬上小鹿头顶。   坨坨钻进土里睡觉,猴子精带着云善回云灵观去看他们晒的麦子。   在花旗他们出门的这几天,山里的小妖怪们已经割了一部分麦子。云灵观外堆着几个大草剁。   云灵观院子里晒了一地小麦,都是还没脱粒的麦子。   “麦子啊?”云善捡起一根小麦问。   “是。”小麻雀说,“我现在叫小鸟们来干活。”   小麻雀拍着翅膀飞走,云善和小妖怪们躲在走廊下的阴影里凉快。   “小掌门,一会儿去水潭泡澡吗?”小兔子问。   云善高高兴兴地点头。   天边飞来黑压压的一片鸟群,呼啦啦地落在云灵观院子里。   云善往前一看,满院子都是鸟。大的小的,麻雀,燕子,密密麻麻地站了一院子。   小麻雀拍着翅膀在空中叽叽喳喳地叫。   鸟儿从地上飞起,往院子西边角落飞去。那儿有一小块空地。   鸟群从角落又回来,落在院子中。很快它们又往西边角落飞。   云善瞧见角落里迅速堆起了麦子堆。   小鸟们勤劳地飞起又落下,从麦穗上叼下麦粒,然后堆在西边角落。   没用多长时间,小鸟们便把院子里的麦子都脱完了粒。   走廊下的小妖怪们变成人形,把剩下的麦秆捡起来,带着云善一起把麦秆抱出去。   大黑熊抱着一大捆刚割好的麦子走进云灵观。   “大黑。”云善打着招呼。   “小掌门你回来了。”大黑熊问,“县里好玩吗?”   云善点点头。   大黑熊把麦子放在空地上铺平了晒,然后再跟着小妖怪们一起把地上的麦秆拢了往外抱。   小鸟们干活很认真,基本没有麦粒遗漏在麦秆上。   收拾完麦秆,小松鼠扶着木推说,“大黑熊,把这些麦粒推到院子里晒。”   大黑熊不用变成人形,他原本黑熊的体型就可以直立行走,也可以用前面两只爪子。他推着木推,把小鸟们分好的麦粒往院子里有太阳的地方推。   云善躺在麦子堆上打滚。   猴子精找了一块薄木板来,绑了绳子,“小掌门过来。”   云善爬起来跑过去,听着猴子精指挥坐在木板上。   猴子精把绳子往后一背,拽着木板在麦子上滑起来。   小兔子变成原型,在云善经过时迅速跳到木板上,搂住云善的腿。   钢蛋在后面瞧着,也往木板上跳。他个头大,又胖,往上一跳。前面拉绳子的猴子精拉不动木板,脚下使劲蹬,又踩着麦子滑,摔了大马趴。   猴子爬起来,转头一看,钢蛋蹲在木板上。他说,“我拉不动。”   大黑熊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一眼,“等我推完麦子,我推你们玩。”   小兔子和云善从木板上跳下来,钢蛋还蹲在木板上。   云善对猴子精说,“钢蛋会推粮食。”钢蛋在梁家干过活。   猴子精给钢蛋找了个木推。钢蛋握着木推,学着大黑熊的动作推麦子。它吃得一直好,很有力气。   铁蛋趴在走廊打着瞌睡。   麦子推平在院子里后,大黑熊拉着云善和小妖怪们在麦子上玩了好一会儿。猴子精说去水潭泡澡,大家跑跑跳跳着开开心心地往云灵观外走。   坨坨的午觉睡醒,太阳已经开始从西边往下落。西觉、兜明、花旗还在睡觉。   “啊?这麽晚了。”坨坨从土里爬出来往云灵观跑。   云灵观里晒了一地麦粒。小丛坐在走廊摘菜。   “云善呢?”坨坨问。   小丛说,“应该和小妖怪们去玩了。”   “厨房和屋子我都擦过了。”   坨坨坐下来和小丛一块摘菜。   一会儿后,云善光着身子被小妖怪们送回来了。   “你怎麽不穿衣服?”坨坨问他。   “没干。”云善摸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傍晚的阳光没有下午的阳光强烈,没那麽快把身上晒干。   “还没干?”坨坨问。   云善又摸摸肚子,咧嘴笑,“干了。”   小丛摘完菜,洗了手给云善穿上衣服。   兜明啃着黄瓜走进院子里。瞧见地上的麦粒,他两口啃完黄瓜,剩下的黄瓜屁股顺手放在钢蛋手里。拿起木推,把院子里的麦子往一起推。晚上这些麦子得收起来。   小妖怪们都跟着帮忙。小鹿和猴子精撑口袋,兜明和大黑熊把粮食往袋子里铲。云善负责在后面递口袋,小兔子和小松鼠扎口袋。   西觉和花旗把装好袋的粮食往仓库里扛。   等坨坨和小丛做好饭,院子里的活基本干完了。小妖怪们留在云灵观里吃了晚饭。然后又带着云善出去玩了一会儿。一直到天黑,小妖怪们才把云善送回来。   中午睡得晚,妖怪们晚上睡不着觉,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兜明说明天想吃豆腐脑,泡了一大盆黄豆。   坨坨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给云善看,“北斗七星,最边上的是瑶光,是勺柄的尾巴。”   “前面那个是开阳,然后玉衡。”   “再前面的勺子是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云善你看北斗七星像不像勺子?”   “像。”云善仰头望着天空。他中午睡得早,晚上困得也早。   看了会儿星星,云善开始犯困。他走几步,骑在兜明身上睡觉。   坨坨伸着手指着天上的星星数数,边数边念。很快就把兜明的困意念上来了。兜明脑袋搁在地上,很快也睡着了。   一夜过后,云善从炕上坐起。妖怪们都已经不在屋里了。   小松鼠叼着一朵粉色蔷薇在窗台上探着脑袋。   “小松鼠。”云善软乎乎地喊。   小松鼠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蔷薇花放在云善手里,顺着云善的胳膊爬到他脑袋上。   云善顶着小松鼠顺着木头楼梯下了炕,跑到院子里。   兜明正在推磨,瞧见云善出来,领他回屋换了衣服。   坨坨在厨房喊兜明揣面,兜明把钢蛋叫过来推磨。   云善顶着小松鼠跟在钢蛋身后,一圈圈地绕着磨盘跑。“钢蛋,我推推。”   云善个头实在小,伸着胳膊刚刚握住手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小掌门你还小。”小松鼠说,“还是让钢蛋干吧。”   云善不愿意松手,“噫——”“噫——”地憋着用劲。   “拉屎。”云善突然撒了手,自己往外跑。可见劲没使对地方。   小松鼠大声喊,“坨坨大人,小掌门拉屎了——”   云善现在已经会自己脱裤子、拎裤子,但是自己擦屁股还有些障碍。他自己用树叶擦屁股不仅擦不干净,还会把手弄脏。   坨坨跑到厨房外喊,“云善,擦屁股时候喊我,别跑远。”   铁蛋跟着一起跑出去,到外面几爪子给云善刨出个拉屎的坑。   小松鼠从云善头上跳下来,去找给云善擦屁股的叶子。   没等小松鼠回来,云善便扯着嗓子喊,“坨坨——坨坨——”   坨坨赶紧跑出来,拿了小松鼠找回来的树叶给云善擦屁股。   擦干净屁股后,云善自己提好蓝色小短裤。   兜明一直在厨房里揣面,钢蛋就在外面磨豆子。   云善自己打了两趟拳,在走廊下扎马步。   西觉和花旗一妖背着一大捆麦子从外面回来。   早上山上有雾,麦子上都是湿的。西觉和花旗把麦子放在院子里铺平,等太阳一上来就能晒走麦子上的潮气。   “割麦子啦?”云善凑到西觉身边问。   西觉笑着嗯了一声。   “我也去割。”云善说。   坨坨今天要蒸好多花卷。每年麦收、秋收,小妖怪们都会组织山里的小动物来干活。他们每年都给干活的小动物分花卷吃。   兜明和花旗在厨房里忙着揣面,西觉提了两个篮子带云善去拔葱。今天包的花卷多,得用到很多葱。   小妖怪们已经在菜园子里拔了好些葱。西觉和云善到菜园子里把地上的葱往篮子里捡。捡满两个篮子就回云灵观去。   小妖怪们和云善一起坐在走廊下扒葱。   厨房里,一坨坨面摆在桌上醒着。兜明和花旗还在揣面。   小丛做了面条,卤子是早上现炒的肉酱,配上酸豆角。   小妖怪们一妖端着一碗面条在走廊下稀溜溜地吃。吃完面条,还要再喝一碗豆腐脑。   厨房的竈上蒸着花卷,里面热得很。妖怪们也都搬到外面吃饭。   早饭还没吃完,就有小动物来送麦子了。一只花喜鹊叼着一杆麦穗落在院子里,狐狸叼着一小把麦穗送了过来,小羊咬着麦秆已经没了的麦穗走进院子……   云善赶紧把面条往嘴里塞,早点吃完饭他就能早点和小动物们玩。   送完了麦子小动物不走,等着妖怪们发花卷。大早上来的可都空着肚子。   坨坨赶紧刨完粥,回厨房端了一碟花卷来,一只小动物分了一个花卷。   狐狸一只爪子按着花卷,撕下一块正嚼着。钢蛋从一旁蹿过来,一下子把花卷抢走了。   “钢蛋!”坨坨大叫一声,“你不是刚吃过早饭?!”   狐狸委屈地嘤嘤叫唤。   “给我。”坨坨跑过去抢回花卷还给狐狸。然后对钢蛋说,“今天你不许在院子里抢东西吃。花旗和西觉都在。”   花旗看着钢蛋说,“今天不许抢。”   钢蛋蹲在那低着头,耷拉着手又装出一副老实模样地听着训。   小动物们在院子里吃完花卷,才又出去干活。花喜鹊一顿吃不完一个花卷,它叼着花卷去藏起来。   云善今天也有任务,他负责给小动物们发花卷。坨坨和小丛会把蒸好的花卷拿出来放在桌上晾着。如果有小动物来要花卷,云善负责给它们拿。   云善站在桌子边,小松鼠站在桌子上指挥着小动物们放好麦子后排队领花卷。   云灵观里热闹得很,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聚在里面,大家各有各的活要忙。   走廊下排了一大串要领花卷的小动物们。   “吱——”一声惨叫吸引了院子里大家的注意力。   小松鼠和云善顺着队伍很快找到了一只被乌龟住尾巴的黄鼠狼。   “怎麽了?”小松鼠问。   黄鼠狼吱哇乱叫。   乌龟不会说话,只咬着黄鼠狼尾巴不松口。   “不咬。”云善蹲下来摸摸乌龟。   乌龟这才慢慢松了口。   小松鼠爬上云善头顶,大声喊,“云灵观里禁止打架斗殴!”   小动物们吵吵闹闹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黄鼠狼觉得乌龟爬得慢,于是插了乌龟的队。乌龟不服气,就咬了黄鼠狼的尾巴。   “不许插队。”小松鼠说,“有特殊情况的可以到前面和小掌门说。”   小松鼠低头对云善说,“小掌门,乌龟爬得慢,会影响队伍速度。我们给乌龟先拿花卷,让它先走。”   云善点点头。乌龟高高兴兴地跟着云善出了队伍。   云善拿了花卷跑回来送给乌龟。   乌龟咬着花卷就地吃起来。   云善回到前面继续给小动物们发花卷。   到晌午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小动物了,麦子已经堆得很高了。   兜明和西觉把麦子摊开铺在院子里。今天山里的动物都忙,兜明和西觉没去捕猎,他们中午也吃的花卷。   午睡之后,云灵山的农忙又继续开始。 第31章 驴丢了   云灵山的麦收持续了整整三天。第一天吃花卷,第二天吃米糕,第三天吃包子,坨坨换着花样地给山里的小动物们做吃的。   到第四天,麦收全部结束。云灵观的院子里晒满了脱完粒的麦子。   云善总爱在麦子上跑,或者踢得麦子到处飞。也会顶着烈日蹲在院子里拿小铲子铲麦子玩。   这天上午,坨坨坐在走廊下,看着云善蹲在那又在铲麦子。西觉给云善做了个可以拎着的轻便小竹桶给云善玩。竹筒不大,约莫和云善脑袋差不多粗,三指高。云善会铲满一竹桶的麦子,拎到院子东边堆起来。   铁蛋和钢蛋不爱在白天到麦子上,都躲在走廊下。被太阳晒过的麦子很热,它俩白天都不上去。   小麻雀飞进云灵观里,落在走廊下说,“有人类上山了。”   “什麽人?”坨坨问。   “不知道。”小麻雀回,“是个村民。”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个人类面带愁容地走进了云灵观。   坨坨一瞧,这人他们认识,是西莱村卖烧纸的许大头。   许大头也认出他们,收起愁容,扬起笑脸问,“现在还晒麦子呢?”   “刚收。”坨坨说。   云善蹲在那抬起头好奇地看像许大头。   坨坨问,“你上山来干吗?”   许大头眉头皱起,“听说云灵观灵验,我来求事情。”   坨坨问,“怎麽了?”   “我家驴丢了。”许大头唉声叹气地说,“前天家里的小子不想割草,牵了驴去外面吃草。他和放牛的孩子玩得高兴,把驴给忘了。等想起来再找,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把村里村外都找了个遍,影都没看见。”   “驴这种牲口不会跑很远。我就是担心它被人牵走了。问了附近好几个村子,没人说看见我家的驴。”   “谁也不知道驴去哪了。”   “我来求求,让我能找到驴。家里得要牲口干活。”   坨坨记得许大头家的驴。之前他们买的烧纸多,许大头赶了驴车帮他们运烧纸。   坨坨领许大头拿了香,看着他进了殿里跪了很长时间后才把香插进香炉里。   许大头出来和坨坨闲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人瞧着还是很苦闷的样子。   云善已经倒完了五桶麦子。铲子和小竹桶被他丢在麦子上,他自己跑进厨房拿水杯喝水。   坨坨对站在窗台上的小麻雀说,“小麻雀,你去问问小鸟们,有谁看见许大头家的驴了?”   “我现在就去问。”小麻雀拍拍翅膀飞走了。   云善抱着打开的水杯走出厨房,小脸被晒得通红,一脑门的汗。   “坐在走廊下凉快凉快。”坨坨叫他。   云善走过去把杯子给坨坨拿着,自己抱了个小凳子坐在坨坨旁边,再把水杯拿回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好些水。   喝完水盖上瓶子后。云善蹭掉鞋子,小脚踩在地上。他拎起鞋子看了看。   “是不是有麦子?”坨坨问他。   “嗯。”云善把鞋里的麦子倒在地上,然后把倒在地上的麦子捡起来丢到院子里晒的麦子上。   “穿鞋。”云善把自己的鞋子拎给坨坨。   坨坨蹲下来给他穿鞋,“一会儿去重山那拿些桃子吃吧。”   “嗯。”云善应着。   等云善歇了一会儿,坨坨拎着篮子带他去找重山要桃子吃。   现在桃子正是成熟的时候,重山身上挂了半树红桃子,隔得远远的看很是漂亮。   “重山。”云善欢快地往山顶跑。   小动物们都聚在重山的树身下吃桃子。   “云善掌门来了。”重山慈爱地笑笑,挑了最红最甜的桃子拿给云善。   云善抱着桃子坐在小兔子身边啃。吃完了桃子,云善不老实,站在重山身边摸他的雕花木杖。   重山指着木杖上的桃花问云善,“掌门知道这是什麽花?”   云善摇摇头。   “是桃花。”重山笑着说,“开了桃花才会有桃子吃。”   云善搂着木杖要玩,重山松了手给他。云善拖着木杖在山顶到处跑。举起木杖敲其他树上的树叶。   坨坨说了刚刚人类来山上找驴的事。   小妖怪们都十分好奇,“驴去哪了?”山里可不会有猛兽下去吃驴。那驴是怎麽不见踪影的?   小麻雀在外面打听了半天,傍晚的时候才回来。云善给小麻雀撕了一小块馒头。   小麻雀吃完馒头后,把他打听到的许大头丢驴的事讲给了妖怪们听。   “驴不是丢的,是被偷走的。”   “谁偷的?”坨坨问,“那可是白天,驴也不小,怎麽就没人看见了?”   “偷驴的人是西莱村一个赖子,叫许三旁。”小麻雀说,“他趁着看驴的小孩不注意,把驴牵走,藏在一个没水的土沟里。”   “到了夜里他才把驴赶出来,连夜赶去了大秧村他舅舅家。”   “第二天早上他说驴生病了,养不活,和他舅舅家一起把驴杀了。把驴肉装成野猪肉卖给别人。”   “驴被他吃了?”坨坨皱起眉毛。许大头找不回驴了呀。   小麻雀点头,“大部分肉都被卖掉。剩了一些肉被许三旁带回家了。”   “这人怎麽这样?怎麽偷人家驴吃。”坨坨愤愤道。许大头家的驴是干活用的,对他家很重要的。赖子许三旁怎麽就能把人家的驴偷吃了?   说起这事,兜明回忆起之前吃的驴肉火烧。他们山里没有野驴,经过末世,也有两年没吃过驴肉了。   “驴肉好吃。”兜明说,“买些驴养在山上吧。”   “驴太贵了。”坨坨说,“我上回在镇上逛集市,看到一头驴要十几两银子。咱们现在一头驴都买不起吧?”坨坨看向花旗。   花旗把钱拿出来数了数,他们一共有9两银子。真的买不起驴。   要是养驴吃,光养一头驴可不行。起码一公一母,这样一年也才能吃一头驴。要是想多吃点就得多养些。他们就得花很多钱买驴。   “明天去山下卖猎物吧。”兜明说。   花旗同意。他也想吃驴肉。   云善坐在西觉身边,热乎乎的小手放在西觉腿上,“西西,驴是什麽?”他不懂。   “明天带你去镇上看。”西觉说。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应着,脑袋亲热地搁在西觉腿上。西觉动动腿,云善嘻嘻地笑起来,抬起头看西觉,然后又把脑袋放在西觉腿上。西觉又动动腿,云善又嘻嘻笑。   商量完养驴的事,妖怪们又继续说许大头家丢驴的事。   小丛说,“没人看见许三旁偷驴,驴已经被吃了。不好找证据。”   坨坨点头,“这是死无对证。那怎麽办?”   “入梦告诉许大头。”兜明说。这特别简单啊。   “驴已经被吃了,没有证据。就算许大头知道驴是许三旁偷的,只要没有证据,许三旁就可以不承认。”小丛说。   兜明顺着小丛的话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是。”   “那就入许三旁的梦。”花旗说,“让他自己承认。”这业务他熟。   坨坨看向花旗,好奇地问,“你怎麽让他承认?”   花旗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坨坨一眼,“你好奇?”   坨坨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花旗没好心眼,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好奇,不好奇。我就随口问。”   花旗问了小麻雀许三旁家的位置。   夜深了,花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吐了两下蛇信子,元神出窍飘下山,直奔西莱村。   他穿墙进了屋里,盘在许三旁床头,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旁边的许三旁开始进入梦中。   梦里,一只碗口粗的大黑蛇爬进他家屋子里。许三旁抄起长条板凳对着大黑蛇猛地砸下去。   大黑蛇灵活地躲开凳子,突然口吐人言,“你可知,我为什麽找上你?”   许三旁惊恐地拎着长条板凳,哆嗦道,“不知道。”能说话的蛇就只是蛇了,是蛇妖!   “两天前你偷了一头驴。”大黑蛇说。   许三旁点头承认,“我是偷了一头驴。”   “偷了驴还吃了。”大黑蛇阴恻恻地说,“你做了这样的坏事,我也要吃了你。”说着就张开了大嘴。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许三旁丢掉板凳,跪趴下来,直喊,“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大黑蛇赶紧道,“我不是什麽仙。”他现在可不敢说自己是神仙,也不敢叫别人这麽说。   “我是一只蛇妖。”大黑蛇吓唬道,“一只会吃人的蛇妖。”   “蛇妖大仙饶命,蛇妖大仙饶命。”许三旁立马改了称呼。   大黑蛇游近,贴着许三旁游了一圈。   蛇类蹭过手臂滑腻的触感让许三旁汗毛直竖。   大黑蛇突然加大了声音,“不许叫我大仙!叫我蛇!妖!大!人!”   “蛇,蛇妖大人。”许三旁已经被吓得脑子不清楚,大黑蛇让他干什麽他就干什麽。“蛇妖大人饶命啊——”   “饶命?”大黑蛇玩味地问,“你觉得我会饶了你?”   “会,会。”许三旁开始磕头,“蛇妖大仙,啊,不不不。蛇妖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   “这是我第一次偷东西。我保证,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偷东西。”   大黑蛇任由许三旁磕了会儿头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看在你这麽诚恳的份上,我就饶了你。”   “不过,你吃了人家的驴,他家现在还在到处找驴。你说该怎麽办?”   许三旁赶紧说,“我赔给他家,赔给他家。”   大黑蛇冷哼一声,“你最好说到做到。”   “不然我还会再来找你。”   “我一定做到,一定做到。我一定赔驴给许大头。”许三旁再三保证。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许三旁抬起头,发现大黑蛇已经离开了。   入完梦,花旗便回了云灵山。   第二天早上鸡叫声响起,许三旁坐起身。他“啧”了一声骂道,“怎麽昨晚还做噩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总怕偷驴的事被许大头知道。   但是转念一想,他先是把驴藏起来,又是夜里赶着驴去的大秧村,除了舅舅家的人,根本就没人知道有驴。舅舅家肯定不会多嘴。他根本就没什麽好怕的。   许三旁下了床,咕哝着,“什麽蛇妖大人?就是自己吓自己。”   “没听说过我们这还有蛇妖。”   许三旁又想起山里有云灵观,听说很灵验,以前还有很厉害的道长。如果真的有蛇妖,他就去云灵观里求道长。   “哼,有能耐来找我,就找道长收了你。”   “傻子才赔钱给许大头。一头驴值十几两银子,我去哪里找钱?”   许三旁下了床,到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小陶罐。他打开来,看着陶罐里的钱,心情十分舒畅。这是卖了驴肉得来了的五两银子。他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麽多钱。 第32章 买驴   云善早上起床,发现院子里趴着一头大黑熊和几只野兔子。他以为是山里的黑熊精,高高兴兴地跑过,蹲在大黑熊耳边笑嘻嘻地喊,“大黑。”   大黑熊没反应。   云善趴在大黑熊身上,揪揪它的耳朵,“大黑。”   大黑熊还是没反应。   “这不是大黑熊。”花旗走出厨房说。   “不是大黑?”云善转头来问。   “不是。”花旗说,“这是兜明早上打来的猎物。”   “大黑呐?”云善问。   “在后面山上。”花旗说,“你要找他,就去问小麻雀。”   云善站起来,喊着“小麻雀,小麻雀”往云灵观外跑。   小麻雀站在树枝头正在开嗓子,“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地欢快叫唤。叫着天亮了,早晨开始了。   “小麻雀,小麻雀。”   云善的喊声由远及近。   小鹿在树下喊,“小麻雀,小掌门喊你。”   小麻雀拍打翅膀寻着声音找到云善,“小掌门。”   “小麻雀,大黑呐?”云善问。   “大黑熊啊,他在后面山上。”小麻雀问,“你要找大黑熊吗?”   “嗯。”云善说。   小鹿伏下身,“小掌门,我带你去。”   云善爬到小鹿的身上,搂着小鹿的脖子。小鹿撒开腿往后面山上跑。   小麻雀飞在前面,一路飞着一路喊大黑熊。   大黑熊在小溪边俯身喝水,听到小麻雀喊他,他应道,“我在小溪边。”   小鹿带着云善跑去小溪边。   “小掌门找你。”小麻雀停在大黑熊脑袋上说。   “云善掌门找我干吗?”大黑熊问。   云善说,“看看你。”   大黑熊把他抱起来,“我带你找蜂蜜吃。”昨天他已经踩好点了,离这三座山远,有棵树上挂了个蜂窝。   “走。”云善高兴道。   大黑熊抱着云善,带着小鹿和小麻雀往后面山上走。遇到兜明拖着一只野山羊往回走。   “嘟嘟。”云善早就看见前面的大老虎。   “你们去哪?”兜明问。   “找蜂蜜。”云善说。   兜明没再问,拖着野山羊自己回了云灵观。   坨坨做好了饭,云善还没回来。兜明说在后山碰见大黑熊带着云善去找蜂蜜。   “去哪找蜂蜜?”坨坨问。   “不知道。”兜明说。   坨坨,“你怎麽不问问?”   兜明奇怪道,“干吗问,反正他们在山里。”   “云善饿了,自己就会回来。”   花旗说,“先吃吧。给云善留着饭。”   大黑熊咬着树枝爬上树,云善、小鹿和小麻雀在下面仰着头看。   大黑熊趴在树枝上,拿着棍子靠近蜂窝,大声喊,“快跑。”同时棍子使劲一戳,一个大蜂窝从树上往下掉。   小鹿和小麻雀掉头就跑。   云善瞧着大蜂窝往下掉,他往前跑,想去捡蜂窝。   蜂窝落地,里面的蜜蜂全都飞了出来,“嗡嗡嗡”地查找肇事者。   云善一瞧有那麽多蜜蜂,也掉头跑。他之前被蛰过,长记性了。   大黑熊还在下树,小鹿和小麻雀跑得有一段路了,谁也没发现云善落在后面。   一大群蜜蜂瞬间追上云善,把云善给围起来了。   “走!走!”云善挥着小手赶蜜蜂。   大黑熊听到声音,赶紧扭头看,就见云善正被一群蜜蜂围着。他大喊,“小掌门快跑!”   大黑熊赶紧施了法术,在云善身上套了一层护盾。蜜蜂嗡嗡嗡飞在护盾外,撞击护盾。   云善被蛰了很多下,还在边跑边哭。被石头绊了下,云善摔趴在地,哭得更大声了。   “小掌门,小掌门。”小麻雀焦急地喊,“你摔疼了吗?”   大黑熊从后面跑过来,拎起云善,抹掉他脸上的土。“小掌门,你被蜜蜂蛰到了吗?”   云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嚎啕大哭喊,“花花,花花。”他在找花旗。   “我们快带小掌门回去。”小鹿说。   大黑熊抱起云善,带着他一路狂奔回云灵观。   妖怪们已经吃完了饭。坨坨正准备去找云善,听到云善的大哭声,他赶紧跑出院子。   “坨坨。”云善哭着喊。   “云善,你怎麽了。”坨坨看到云善的脸肿了好几处,下嘴唇也肿了一半。他震惊地问,“你被蜜蜂蛰了?!”   大黑熊放下云善,云善跑去抱着坨坨,“坨坨——呜呜——疼。”脸靠在坨坨肩膀上蹭到肿起的地方有些疼,云善站好了,张着嘴冲着天哭。   花旗、西觉、兜明和小丛赶紧跑出来。   “这是怎麽了?”花旗走过去蹲下来看。云善不仅大半张脸肿着,连小胳膊上都是包。   “打蜂窝的时候,小掌门没跑。”大黑熊瑟缩着说了发生的事情。   “云善挨蛰了多少下?”坨坨又急又心疼。   “快看看针还在不在里面。”小丛赶紧检查,“兜明快去找消炎的草药来。”   云善胳膊上落了两根蜜蜂尾针,小丛把针捏出来,赶紧带他去院子里抹肥皂水。   云善还在因为疼而放声大哭。妖怪们从来没见他哭得这麽厉害过。   西觉心疼云善,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的小手,一遍遍哄着他,“云善乖,云善乖。”   云善哭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嗓子都喊哑了,抽抽搭搭地靠着西觉。   上回他手指头被蜜蜂蛰过,花旗给他包过药。这次云善胳膊上,脸上都得抹草药。坨坨轻轻地把他的脸抹得绿绿的。   云善看着自己手上肿起的鼓包,伸手戳了戳,疼得哭了两声。再伸手给西觉看,“胖了。”   “这是肿的。”花旗站在旁边说。   “肿了。”云善跟着重复。   “云善,你饿不饿?”兜明问。   “嗯。”云善从西觉腿上下来,往厨房走。   小丛给他盛了一碗粥。见桌上只有一碗饭,云善问,“你们不吃啊?”   “我们吃过了。”坨坨说,“你吃。”   “你嘴唇肿了,吃东西会不会疼?”   云善伸手要摸嘴唇,花旗轻轻抓着他的小手不让摸。   这次云善手指头没肿,不耽误他自己吃饭。他捏着小勺,舀了粥往嘴里送,张嘴的时候嘴上肿的地方被扯得疼。他含着粥呜呜地说,“嘴疼,嘴疼。”   “云善把饭咽下去再说话。小心呛着。”西觉说。   云善手疼他们能给喂饭,他嘴疼谁也没办法。   小妖怪们听说云善被蜜蜂蛰了,都来云灵观里看他。重山也来了。   坨坨给每只小妖怪都盛了饭,让小妖怪们坐在桌边陪云善一起吃饭。   人多热闹,云善一会儿看看小兔子,一会儿又瞧瞧猴子精,很快又高兴起来。   没一会儿,大黑熊拎着他们之前打落的蜂窝回来了。   云善不敢靠近蜂窝,见着了就往西觉身后躲,“蜜蜂,蜜蜂。”   “没有蜜蜂了。”西觉说,“蜜蜂都跑了。”   大黑熊挤了一小罐蜂蜜。坨坨给小妖怪们一妖冲了一碗蜂蜜水。   云善捧着蜂蜜水喝了一大口,刚要笑着说话又扯到嘴疼。于是捂着嘴,赶紧闭了起来。   花旗抱着云善说话,让他以后见到蜜蜂跑远点,云善说,“没看见。”   蜜蜂都在蜂窝里,他一开始没看见蜜蜂。   “看到蜂窝也得躲。”坨坨说,“里面都有蜜蜂。”   说完话,云善自己在院子里打拳。今天的事情还没干,他心里有数。   看着云善回屋拿出木剑。兜明说,“下午再练吧。马上要下山了。”   云善开开心心地把木剑放回屋里,等妖怪们收拾好了,他领头往外跑。下山的路他很熟的。   云善熟门熟路地跑进梁家院子里,把在树下说话的梁周氏和王小花吓了一大跳。   “云善的脸怎麽肿这麽厉害?”王小花担心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坨坨说,“他今早被蜜蜂蛰的。”   梁周氏心疼地哎哟一声,“怎麽来蛰云善。”   怎麽来蛰云善?因为打蜂窝的时候,只有云善没跑。   “蜜蜂蛰的。”云善指着自己的脸说。   梁周氏说,“云善下回看见蜜蜂要跑。”   云善乖乖地点头。   王小花去厨房端了一碟子油炸的知了猴出来,“云善,给你吃好吃的。”   “昨晚大狗蛋和二狗蛋捉来的。”王小花说,“油炸过的,可香了。”   云善捏了一个知了猴,看了看,问,“吃的啊?”   兜明已经捏起一个丢进嘴里了。他嚼了两下,味道确实香。   “好吃?”云善问兜明。   “好吃。”兜明说。   云善把知了猴放嘴里,嚼了嚼后说,“好吃。”   妖怪们都尝了知了猴,真的很香。   “晚上我也去捉。”兜明说。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什麽。   “捉到了要放在水里泡着。”王小花说,“前天晚上大狗蛋和二狗蛋不知道泡水,有些就蜕壳了。”   梁周氏看着被兜明放在院子里的大黑熊,问,“在山上抓的?”   “山里抓的,一会儿要去镇上卖掉。”坨坨说。   梁周氏和王小花没见过熊,两人走近了瞧。   梁周氏说,“你们真是好本事,能抓到这麽大一头熊。”   “你们还去上回那家酒楼卖。”王小花说,“老二说那家酒楼的掌柜最公道。”   “我们就去那家卖。”坨坨说。   “大狗蛋呐?”云善问。   “他和二狗蛋去镇里上学了。”王小花说,“爹,老大,老二都去镇上了。”   “梁俊彦伤好了?”坨坨问。   “哪能那麽快。现在走路没什麽事,腰上还不能用劲。”梁周氏说,“孩子去上学,他和媳妇儿去镇上看孩子。”   “老头子和老大去镇上打短工。”梁周氏笑着说,“指望秋天买牛呢。”   “我们要去买驴。”坨坨说,“今年秋天你们要是不买牛,我把驴赶下来给你们用。”   “好好好。”梁周氏笑着问他,“你们山里用驴好拉车?”   “养驴不拉车。”坨坨说,“养来吃肉。”   “养驴吃肉?”王小花惊讶地问,“你们养驴吃肉?”   “驴肉好吃。”兜明说。   “驴肉啥味?和猪肉是不是一个味?”王小花问。   “不是一样的味道。”兜明说,“驴肉更好吃。”   花旗顺着提起,“昨天西莱村卖烧纸的许大头到云灵观求找驴。”   “他家驴前几天丢了。”   “前天来我们村找了呀。”王小花说,“听说找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找到。”   “今天还没找到吗?”坨坨问。   “还没听说。”梁周氏说,“两天都找不到,估计就找不到了。”   “小菊怎麽样了?”坨坨问梁周氏。小菊家就是大秧村的。   “其他都好,就是瘦。”提起大女儿,梁周氏高兴地说,“前天,周义送了斤肉来。说是野猪肉,好吃。看着和一般的猪肉不一样,颜色深,味道更香。”   前天正是许三旁在大秧村把驴肉当野猪肉卖的日子。周义送来的应该是驴肉。   “周义就是我那大女婿。”梁周氏说,“小菊听说村子里有人卖野猪肉,肉很香。她就让周义买一斤肉给我们送来。”   “孩子有孝心,我心里高兴。”   妖怪们和梁周氏、王小花说了会儿话就要去镇上。王小花薅了些菜装在篮子里,托妖怪们带去镇上送给周勤俭。   “中午你们就在老二那吃。”梁周氏说,“一定不要客气。”   走远了,坨坨说,“不知道许三旁有没有和许大头说他偷驴的事。”   “下午回来我要再问问。”   妖怪们去镇上卖了熊和兔子,买了一公一母两头驴。   云善牵着驴子很开心,一路上惹了好些人看他。不看别的,就看这小孩肿着的脸。   妖怪们牵着驴去梁家送菜。   大狗蛋和二狗蛋在屋里背书。   周勤俭坐在墙头阴凉下摘菜。第一眼看见云善,周勤俭“哎呀”一声,“云善脸怎麽肿了?”   “蜜蜂蛰了。”云善自己回道。   大狗蛋和二狗蛋从屋里跑出来,“云善。”   “云善你脸怎麽了?!”大狗蛋惊呼。   “蜜蜂蛰了。”云善又道。   二狗蛋问,“蜜蜂能蛰成这样?你去捅蜂窝了?”   云善,“嗯。”   “你真去捅蜂窝了?”二狗蛋说,“怪不得你被蛰成这样。”   “去去去。”周勤俭撵二狗蛋,“说的啥话。”   坨坨把篮子放在周勤俭旁边,“王小花给你带的菜。”   “哪来的两头驴子?”周勤俭问。   “刚买的。”坨坨说。   “你家买驴了?”周勤俭惊讶地说。   梁俊彦从屋里走出来刚好听到这话,看到两头驴,他问,“啥时候买的?”   坨坨,“刚买的。”   梁俊彦靠近驴子瞧了瞧,“都是好驴。”   “怎麽一下子买两头。”   “一公一母好下小驴。”兜明说。   正说着话,梁文忠和梁俊永下工回来了,瞧见了驴子,都过来看。   “山上应该用牛。”梁文忠说,“牛有劲。”   “不是干活用的。”坨坨说,“养着吃。驴肉好吃。”   “吃驴肉?”梁文忠砸砸嘴,“驴肉得多少钱一斤?”   “这麽好的牲口杀了吃也太可惜了。”谁家要是有牲口,都要被别人羡慕的。没人会舍得杀能干活的牲口吃。   “你们今年要是不买牛,等秋收,我把驴赶下来给你家用。”坨坨把话又说了一遍。   梁文忠点点头,笑着摸摸坨坨的脑袋,“要是不买牛,就和你说。”   大狗蛋、二狗蛋要带云善他们去隔壁人家看小狗。隔壁家狗刚下了一窝小狗,差不多有10来天。   周勤俭叮嘱,“到那别摸小狗。大狗要咬人的。”   “他家狗和大黄似的,不咬人。”大狗蛋说。   “那也不能摸。”梁文忠说,“狗带崽的时候别摸小狗。大狗容易翻眼。”   “知道了。”大狗蛋应着声,带着坨坨他们跑出去。   隔壁家养的大狗是条白狗,下出来的五只小狗有两只全白的,两只黑白花的,还有一只灰色的。   小狗都在厨房竈台前面的干草窝里,大白狗正在里面喂奶。   隔壁叫小元的小男孩要拿小狗,大狗嘴巴挡着不让他拿。   云善蹲在大狗面前,兜明也蹲在云善旁边。   云善伸出小手想摸小狗。   大白狗盯着云善龇牙发出威胁的咕哝声。   “别摸。”小元说,“你第一回来玩,狗不认识你。你摸他,他会咬你。”   云善缩回手,“看看咬不咬?”   “你不靠近就不咬你。”小元说,“你往后退退。”   云善往后挪了两步,大狗不对他龇牙了。   等小狗吃完了奶,兜明抓了只黑白灰小狗,大狗张嘴要咬,被兜明另一只手迅速按住嘴,冲着狗瞪了一眼。   “大白,别咬人。”小元喊。   兜明把小狗放在云善怀里。   “小狗啊。”云善稀罕地抹了摸,捏了捏小狗的小爪子,“小。”   大白狗不敢再对兜明龇牙,从窝里站起来,盯着云善。   小狗嘤嘤嘤地直叫唤,在云善手臂上尿了尿。   云善把小狗放在地上,说,“有水。”他袖子被小狗尿湿了。   大白狗赶紧叼着小狗回窝。   “这是尿!”大狗蛋笑话道,“小狗尿在你身上。”   云善皱着眉毛甩手,叫着,“洗手,洗手。”他知道干净的。   “走,走,回去。”坨坨扯着云善的衣服,带他回去隔壁梁家。   因为衣服上也有尿,坨坨把云善的上衣脱了,就手柄衣服洗了晾在晾衣绳上。好在是夏天,云善光膀子不会冷。 第33章 捉知了猴   吃完午饭,梁文忠留妖怪们睡午觉。   “现在天热。等睡完觉再回去。”   梁俊永说,“屋里有稻草和席子,往地上一铺就行。”   周勤俭和梁俊彦睡在另一个屋子里,妖怪们和梁文忠、梁俊永、大狗蛋、二狗蛋睡一个屋。   大狗蛋、二狗蛋睡床上,坨坨带着云善也跟着睡在床上。其他人都是在地上铺了稻草,再铺张草席子睡觉。夏天睡在地上不会觉得冷,反而凉快。   睡了一会儿,梁俊彦来喊人起床。大狗蛋、二狗蛋要上学堂,梁文忠和梁俊彦得去上工。   妖怪们都跟着起床,他们要回山了。   云善还没醒,光着上身睡得四仰八叉。他睡午觉时间长,有时候能睡一个多时辰。   花旗把云善打横抱着,带他出门。   坨坨摸摸云善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是潮的。他把衣服拽下来,丢在驴背上。   周勤俭拿了块花布让妖怪们帮忙带回村里,给家里三个丫头做衣裳穿。   “这个布又好看又便宜。”周勤俭边说边和梁俊彦一块把妖怪们往巷子口送,“东福布庄前两天卖的,布染得有些不好,比好布便宜三成。说是下雨天没来得及收布。”   “我和小莲都买了些花布。”   “说是染得不好,我看也没啥。穿是一样穿的。”   坨坨听她这麽说,把篮子里的布拿出来瞅了瞅,前后翻了翻,没看到有没染好的地方。   “都折在里面,外面看不见。有一大块没染好的。”周勤俭说,“你们和大嫂说,没染好的给孩子们坐里衣。”   “哦。”坨坨应下。   周勤俭和梁俊彦夫妇送他们到了巷子口,看着妖怪们牵着驴往镇子外走。   “老二,你说花旗他们过得啥日子?说买驴就买驴了。还是买来吃肉的。”周勤俭说,“平时也不怎麽见他们下山。咋那麽有钱呢。”   “人家在山里也种地的。”梁俊彦说,“还会打猎。”   “山里啥样啊?咱们什麽时候去瞧瞧。”周勤俭和梁俊彦说着话回了家。   梁俊彦大多数时间还在躺着修养,没去上工。   周勤俭回家后去隔壁找小元娘,两人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走到半道儿,云善睁开眼,懵懵地看着花旗,不动也不吭声。这是还没睡醒。花旗拍拍他的胳膊,云善很快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快走到东望村,云善才真正醒了。眼神灵动,欢快地喊,“花花。”   “睡醒了?”花旗问。   “嗯。”   花旗把他放下来。坨坨摸摸驴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云善,穿衣服了。”   “药。”云善在路边发现了没开花的蒲公英,“花。”   早上小鹿给他找来的药就是蒲公英。   云善摘了两片叶子揉了揉,抹在自己嘴唇上。他揉得糙,叶子还都挺着,他抹得又用力刮得嘴唇肿起的地方有些疼。云善丢掉蒲公英叶子摸着嘴说,“疼。”   “你嚼碎了抹在脸上。”坨坨教他。   趁着云善嚼蒲公英的时候,小丛给云善穿上衣服。   坨坨让云善把蒲公英吐出来敷在脸上。云善张着嘴说,“吃了。”他嚼完直接咽下去了。   坨坨:……“你再摘些叶子嚼嚼?”   云善摇头,“苦。”   西觉说,“回山再捣药。”   云善,“嗯。”   西莱村就在东望村旁边。妖怪们顺便去西莱村打听赖子许三旁有没有赔许大头家的牛。   西莱村村口大树下还聚着一帮老头老太太乘凉。   看到是外村人来,都问,“找谁啊?”   “许大头。”坨坨说,“我们知道他家在哪。”   “哟,这小孩脸咋了?嘴咋肿成这样?”一个小老太太问。   云善能听懂这些话,自己说,“蜜蜂蛰的。”   “咋叫蜜蜂蛰成这样了?”小老太太又问。   “捅蜂窝了。”他自己现在很清楚自己做过什麽了。   “蜂窝可不敢捅啊。”几个老太太一人一句地说。   “要是捅到马蜂窝可就遭了。”   “你可不跟那些大孩子后面玩。”云善个头这麽小,叫他自己捅蜂窝肯定是够不着的。一定是跟着大孩子屁股后面玩,别人跑了,他没跑掉。   “人家跑得快,你小,跑得慢。蜜蜂就会尽着你蛰。”   “嗯。”云善点头答应着。   往村里走,云善自己说,“不捅蜂窝。”   “长记性了?”花旗问他。   云善,“长了。”   “你下次得快点跑。”兜明说,“不能落在那,不然蜜蜂都要找你算账。”他也经常捅蜂窝,但是因为跑得快,一般不会被蛰到。   云善,“嗯。”   “下回我带你去捅。”兜明说,“保证不叫你挨蛰。”   云善,“好。”   “云善,你刚刚还说不捅蜂窝。”坨坨立马叫起来。   云善嘿嘿笑,“坨坨一起。”   “蜜蜂才蛰不到我。”坨坨小声说,“我会钻到土里呀!”   花旗笑着说,“云善还没长记性。”   云善嘿嘿笑着,赖巴巴地抱着花旗的腿,让花旗拖着他走。   妖怪们找到许大头家。   许大头的爹正坐在屋门口切烧纸。   看到不认识的人停在他家门口,许大头爹站起来问,“谁啊?”瞧见后面还有两头驴,他快步走出去。   先去瞧了瞧驴子,都不是他家那头。   “我们是云灵山上的。”坨坨说,“昨天许大头来山上说驴丢了。”   “我们今天下山,来问问他找没找到驴。”   “没找到哦。”许大头的爹愁道,“大头现在还在外面找。”   “找了三天了,怕是找不到了。哎……”   看来许三旁没有找许大头说明他偷驴的事。   离开许大头家,花旗哼道,“胆子真大。”   “那怎麽办?”坨坨看向花旗,“人家不听你的。”   “今晚我用本体去找他。”花旗说。   经过梁家,妖怪们把周勤俭让他们带的花布给了梁周氏。王小花和梁周氏当场把布打开看,好大一块没染好的地方。   王小花和梁周氏当场就商量怎麽裁布,小丛也跟着看了。   没染好的地方大,梁周氏舍不得拿花布给小孩做里衣。怎麽裁,三个孩子里都得有一个得穿染得不好的布做的衣裳。   最后梁周氏和王小花商量了,半块花布留给梁俊泽做被子用。没染好的地方盖在里面,怎麽也瞧不见。   剩下半块给大丫做身衣裳。等下次,再买布给二丫、三丫做衣服。   二丫和三丫就在旁边,两个小孩也没不同意。   二丫说,“我要粉的。”   三丫说,“我也要粉的。”   “行。”王小花应下来。   回到山上,西觉带云善去找草药,还给云善新做了个捣药的药臼子。   山里只有捣蒜的蒜臼子,西觉担心哪次兜明再洗不干净,药沾着蒜味抹到云善身上。云善皮子嫩,要是被大蒜烧到,还不知道会疼成什麽样。   兜明在教钢蛋和铁蛋不许扑驴子。   后山的野物多,兜明没把驴放到后面,就放在前面两座山。还让山里的小妖怪们帮忙看着,要是看见驴跑到后面去,就把驴赶回来。   西觉捣药,云善和铁蛋、钢蛋蹲在旁边看着。   捣完药,西觉把药抹在云善脸上、胳膊上。钢蛋探着头闻药臼子里的药。   西觉去井边洗药臼子,听到坨坨大声喊,“钢蛋!这是云善的药。”他追着钢蛋在麦子上跑,要打钢蛋。云善跟在他俩身后跑。   不用说,钢蛋肯定是舔云善脸上的药了。   坨坨堵着钢蛋,把它压在麦子上,拍钢蛋的屁股。钢蛋趴在那不动。云善也跟着一起压在钢蛋身上。   玩了一会儿后,云善被小丛带进屋学习。他得把今天的功课完成。画完符,要学认字、写字,还要练剑,扎马步。   等云善做完这些,已经是傍晚了。妖怪们开始收麦子,云善又跟着递口袋。   收完粮食,兜明说吃完饭带云善去抓知了猴。   云善记住了,自己吃完饭,走过来挨着兜明站着,小嘴叭叭地问,“什麽是知了猴?”   “是猴子啊?”   “不是猴子。”坨坨说,“是晚上从土里钻出来往树上爬的小知了。”   “去土里抓啊?”云善问。   “等它们钻出土,我们再抓。”兜明说。   等兜明吃完饭,云善拉着兜明,“走啊。抓知了猴啊。”   “天黑了知了猴才会出来。”小丛说。   现在才是傍晚呢。   兜明让云善先睡觉,知了猴得天全黑了才会出来。云善天一黑就容易犯困睡觉,他从小一直就养成天黑就睡觉的习惯。   云善被兜明搂着,努力地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在想抓知了猴的事。他睡不着,睁开眼问兜明,“天黑啦?”   “没黑。你再睡。”兜明说。   天还是亮的,晚霞飘在远方。天空里有小鸟飞过。   云善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了,他睡不着。   兜明说,“你现在不睡,一会儿晚上没精神玩。”   云善又把眼睛闭上了。   西觉把云善抱过来,轻轻拍他的小肚子。拍了一会儿,云善就真的睡着了。   天黑后,坨坨从外面跑回来,兴奋地喊,“有知了猴了。”   “走,去抓。”   “云善,起来了。”兜明大着嗓门叫一声。   云善在西觉怀里拱了拱。   坨坨搓了几个小光球,飘在院子里。他走过去扒云善眼皮,“云善,起来抓知了猴了。”   坨坨用食指和拇指撑开云善的眼皮,往云善眼珠子上吹气。   云善缩着往西觉怀里躲,一边哼哼唧唧地要哭。   西觉把他放下来,云善软着腿不使劲,跪在地上抱着西觉的腿还要睡。   坨坨晃他,“云善!”   云善没睡饱,被坨坨捉弄醒了。眼睛睁开一下又闭上,抱着西觉的腿哭着喊花旗,“花花,花花。”   花旗没说话。   “天黑了。”兜明说,“去抓知了猴了。”   云善还不愿意醒。兜明把他抱起来,让他站在地上,牵着他往外走。云善一路哭着被牵了出去。哭到菜园子那人就醒了,自己抹了抹眼泪,想起来要玩了。   看着黑天了,他雀跃地欢呼,“天黑啦!”   花旗提着装了水的竹筒跟在后面,“天黑了,捉知了猴了。”   “捉知了猴。”云善高兴地说。   西觉两只手各提了一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   小妖怪们已经在小树林开始捉知了猴了。   “小掌门快来。”小兔子说,“这儿好多知了猴。”   云善跑过去,一个光球跟在他身边。   许多知了猴从土里钻出来往树上爬。   云善胆子大,在树干上捂住一个知了猴,换着手捏起来。“抓到啦。”   “放桶里。”小丛说。   云善跑回来把知了猴放进水桶里,然后又跑到树边找。   钢蛋从树上逮了个知了猴,直接塞进了嘴里。   坨坨在旁边说,“钢蛋你要吃生的,就不给你吃熟的。”   “抓回去用油炸着吃更香。”   钢蛋听懂了似的,再抓到一只知了猴就没往嘴里塞,拿在手里找坨坨。坨坨教它把知了猴放在水桶里。   但是钢蛋也不是全都不吃,捉五个还是有一个会被它当场吃掉,另外四个才会放进水桶里。   铁蛋不找树上的知了猴,它专门找地上刚钻出土的知了猴。按住一个就用嘴叼起来,丢到水桶里。   山里的知了猴实在多,妖怪们没费什麽劲,就抓了好些。兜明把桶送回去,又拎了水回来。   又捉了三桶后,兜明叫小丛回去炸知了猴吃。   小妖怪们跟着一块回了云灵观。   云善傍晚睡了半个多时辰,现在很有精神,和小妖怪们在院子里玩123木头人的游戏。   兜明在水井边把知了猴洗干净,送进厨房。   小丛烧了热油,把知了猴都倒进油锅里。炸熟了捞出来,洒点调料颠一颠,就能吃了。   “吃知了猴了。”小丛端着盆子出来。   云善和小妖怪们都跑过来,个个伸手往盆里抓。   小麻雀落叼着一个知了猴落在板凳上。他嘴小,个头也小,一个知了猴足够他今晚吃的。   钢蛋抓了一大把,跳到旁边吃。   铁蛋不会抓,小丛让它叼饭盆过来。铁蛋回厨房,叼了放在竈台边的饭盆来。   小丛给铁蛋倒了一饭盆知了猴,被钢蛋看到了。钢蛋也跳回屋里,拿了饭盆出来。小丛给它也倒了一盆。   盆子放在外面,小丛回厨房继续看锅。翻了两下瞧着差不多,他喊了兜明拿盆进来再装些。   云善小手里抓了三个,和小妖怪们一起站在走廊下吃知了猴。   “真香。”猴子精说。   晚上抓了半个多时辰,吃起来也就一会儿的事。   小丛装了一些知了猴,让小妖怪们送给重山尝尝。云善也要跟着去,坨坨和小丛就一起跟去了。   半夜里,花旗睁开眼,云善、坨坨和小丛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去哪玩了。   花旗游下了山,一路奔着西莱村去。   找到许三旁家,花旗一尾巴抽开许三旁的屋门。   门板直接被花旗抽碎了,动静很大。许三旁惊得从床上跳起来,“大半夜的谁啊?”   他家是泥房子,窗户小,屋子里暗,花旗又是黑蛇,许三旁瞧不清。   花旗进了屋子,尾巴一顿狂扫。把桌椅、板凳全都抽碎。   许三旁看不见,只以为见了鬼,哆嗦着坐在床上念叨着,“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愁。千万别来害我,别来害我。”   “别来害我,别来害我。我给你烧纸。”   睡在隔壁的许三旁爹娘被吵醒,两人拿着农具跑来看。模模糊糊地瞧见一条大黑蛇盘在许三旁的屋里,两人刚进屋又跑了出来。   “三旁。”许三旁的娘抖着声音站在门口喊,“你快出来。从窗户里钻出来。”   许三旁听到动静,连滚带爬地推开窗户,跳进院子里。   谁都知道蛇是很邪性的动物,报复性很强。许三旁爹娘不敢打蛇,也不敢回屋睡觉。三人跑到院子边上,瞧着许三旁的屋子。   花旗很快游了出来,立起身子瞧着许三旁,“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许三旁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做了关于蛇妖的梦。   “娘。”许三旁问,“这是不是梦?”   “你掐掐我。”   许三旁的爹说,“你吓傻了?这不是梦。”说着就在许三旁的脑袋上使劲打了下。   “不是梦?”许三旁念了一句,赶紧对着花旗跪了下来。如果不是梦,那就真是蛇妖大人来找他了。   花旗却没开口,只在院子里盯着许三旁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把许家人吓得直打哆嗦。   许三旁磕着头说,“蛇妖大人,我明天一定赔驴。一定赔驴。”   “求求您再饶我一回。”   “求求您了。”   花旗一尾巴把许三旁家里的鸡圈抽散。几只鸡咕咕地直叫唤。   许三旁爹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也跟着跪下来,“蛇妖大人,求求您放过我们。”   这条蛇瞧着像是通灵性的。   花旗又盯了他们一会儿,这才游走。   见着大黑蛇走了之后,许三旁的娘问,“三旁,你说什麽驴?你怎麽得罪蛇妖大人了?”   “进屋说。”许三旁带着爹娘回屋。   三人没舍得点油灯,坐在炕上,摸着黑说话。   “是不是你偷了大头家的驴?”许三旁爹颤着声问。   许三旁交代,“是。”   许三旁的娘摸着黑打他,“你咋想不开去偷人家驴?你作死啊。”   “驴呢?”许三旁的爹问。   “驴吃了。”许三旁说,“前天我带回来的肉是驴肉。”   “你不是说那是你舅舅捡到的野猪肉吗?”许三旁娘问。   “那是怕人家发现。”许三旁说。   “你个败家子。”许三旁的爹气得摸黑要找棍子,“我打死你这混蛋。”   许三旁的娘坐在旁边哭,“你叫我和你爹怎麽在村里做人?”   “蛇妖大人要把我们家都给吃了。”   “你这牲口,一点活路不给你爹娘留。”   屋子里都、黑,瞧不见。许三旁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摸到棍子,气得摸回炕上。瞧着许三旁大概得影子,他一脚踹了过去,“你个牲口,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许三旁爬起来说,“我上回在镇上听人家说驴肉好吃。好几个人都吃过,我没吃过,就想尝尝。”   许三旁的爹骂道,“你天天和那些地痞混在一起。能混出什麽好来?还吃驴肉?你是少爷命,你还想吃驴。”   许三旁等他爹骂完,再接着说,“那几天我瞧见许大头家的小子总带驴出来吃草,我就动了些心思。”   “趁着他家小子跟别家小孩玩,我就悄悄摸过去,把驴牵走,藏在坡那边没水的土沟里。夜里才敢把驴牵走。”   “应该没人看见啊。”许三旁纳闷地说,“蛇妖大人怎麽会知道?”   许三旁的娘道,“它是蛇妖,肯定什麽都知道。咱家什麽时候得罪过蛇?”后面这话问的是许三旁的爹。   “不知道。”许三旁的爹道,“没得罪过啊。我没打过蛇。”   他问向许三旁,“你这牲口是不是打过蛇?”   “我也没打过。”许三旁赶紧道,“昨天晚上我做梦,梦里有条大黑蛇会说人话,叫我赔驴给许大头。我以为那就是个噩梦,早上起来就没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就赔。”许三旁的爹说,“要是不赔钱,估计蛇妖下次就要来吃人了。”   许三旁的娘问,“你让杀驴,你舅舅就杀驴了?”她哥哥不是会跟着小孩子胡闹的人,肯定会问的。   “我路上喂驴吃了巴豆,驴一直拉肚子。”许三旁说,“我告诉舅舅,这是捡来的病驴,活不成了。”   “舅舅见那驴病歪歪的,一直拉肚,还说要找人看看。”   “我怕被人看好,夜里又给驴喂了些巴豆。第二天一早,驴就不行了。”   “、怕别人知道我偷了许大头家的驴,我还特意和舅舅说了,这是人家的驴,不能让人知道,就把驴肉当猪肉卖了。舅舅拿了五斤肉,我也拿了五斤肉回来。”   “剩下的肉都卖了。”   “卖肉的钱呢?”许三旁的爹问。   “在我屋里。”许三旁说。   “你干坏事拉着你舅舅一起,对我和你爹倒是嘴严。”许三旁娘道,“我说你舅妈怎麽会那麽大方,能让你一下子拿回来五斤肉。”   “舅舅也想占便宜。”许三旁说,“我还分了他一百文钱呢。”   “你个败家子,驴肉当猪肉卖。”许三旁的娘摸到许三旁身上,狠狠地拧他胳膊上的肉,“你个败家子!”   “有多少钱?”   “娘,疼啊。疼!”许三旁叫道。   许三旁的娘又狠狠拧了几下,“说!还有多少钱。”   “五两银子。”许三旁说,“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许三旁的爹道,“一头驴要十五两。还有十两银子我们去哪凑?”   许三旁的娘哭道,“你想不开啊你。你不娶媳妇儿了?你都十九了。”   “十两银子够在十里八村娶个能干的好媳妇儿了。”   “我哪知道蛇妖会知道。”许三旁说,“要不是蛇妖,这事根本没人知道。”   “我要是知道有蛇妖,我就不去偷驴了。”   “明天早上给我去许大头家赔驴。”许三旁的爹说,“十两银子,咱家怎麽凑?”说着说着呜呜哭起来。   一家三口在黑乎乎的屋子里哭得伤心。   云灵山上,花旗回了云灵观,瞧着窗户纸透出一点亮,他以为云善还没睡。   一打开屋门,瞧见屋子里有好些光点。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萤火虫。有些萤火虫顺着打开的门飞出去了,有些还落在屋里发着光。   花旗无声笑起来,原来云善去后山抓萤火虫了。   屋里没一点动静,很安静,大家都睡着了。   云善和坨坨贴在一块睡觉,坨坨的一条腿搭在云善腿上。花旗用脑袋把坨坨的腿顶开,他盘在云善身边,脑袋放在云善脑袋旁,和云善贴着一起睡觉。 第34章 上山请师傅   早上,许三旁心里的怕劲过了,开始有别想法。   听说云灵山上的道观厉害,一定有厉害的师傅。他先去问问。如果云灵山的师傅能收了蛇妖,那他就不用赔许大头的驴了。还能把五两银子留下来娶媳妇儿。   如果师傅收不了蛇妖,那再说赔驴的事。蛇妖若是怪罪下来……许三旁摇摇头,他既不想惹蛇妖生气,也不想赔钱。   外面有了些动静,爹娘在外面说话。住在隔壁的婶子来问昨晚是不是出事了,怎麽夜里有动静。   “昨晚一条大黑蛇闯到我家了。”许三旁娘说,“鸡窝被他用尾巴抽坏了。三旁屋门也被他弄坏了。”   “蛇把鸡窝抽坏了?”隔壁婶子惊奇地问,“还没听说过蛇会用尾巴抽东西。”   “多大的蛇那麽有劲?”   许三旁娘两只手掐了下,大概碗口粗,“这麽大一条黑蛇。”   “天呀。”隔壁婶子惊呼,“那麽粗,得是大蟒蛇了吧。能吃人了。”   “不知道是大蛇还是蟒蛇。”许三旁娘说,“瞧着吓人。”   “蛇进三旁屋里了?”隔壁婶子问。   “进去了。”三旁娘说,“在屋里造了一通,把桌椅都抽散了。”   “你家有孩子,可得注意了。”   隔壁婶子赶紧点头,“你说得太吓人了。”她问,“你家三旁没事吧?”   “没事。”三旁娘说,“他从窗子里钻出来了。”   早上吃饭时,许三旁的爹说,“吃完饭就去大头家。”   许三旁心里纠结着事,磨磨蹭蹭地应了一声,又被他爹揪着骂了一顿。   不等吃完饭,几个村里人来问昨晚大黑蛇的事。听说黑蛇用尾巴能抽开门,有个村民说,“这莫不是蛇成精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蛇还能这样。”   “我听着也像。”有人接道。   “咱们去云灵山找师傅看看吧。”有人提议。   许三旁在旁边听着,顿时眼前一亮。这可不是他说的。是其他人说要找师父来处理蛇妖。这下子怪不到他头上吧。   许三旁对他爹说,“爹,咱们的事下午再说。”   许三旁的爹瞪了许三旁一眼。   许三旁立马指着站在屋里的村民说,“这不有事吗。”   这些村民商量着要去山里,又去喊了几个人来,还喊了许大头。   自打云灵山开山以来,西莱村只有许大头一人去过山上。这些人找许大头领路。   许大头一听有蛇妖,赶紧道,“咱们现在就去?”   “大头,你上回去看到野兽没?”有人问。   “没看着。”许大头说,“前几天我就蒙头往上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没瞧见有野兽。”   村里的村民还是不放心,都各自带着棍棒武器。里正找了十来个村民,跟着许大头一起往云灵山去。   大丫和二丫站在门口说话,瞧着前面过来一群人,二丫问,“你们这些人去哪?”   “去云灵山。”西莱村的村民说。   “你们去云灵山上干啥?”二丫说,“我家亲戚就在云灵山。”   许大头和西莱村的人说,“观里的师傅和梁家是亲戚。”   有熟人好办事,西莱村的里正想找梁文忠和他们一起上山。   “老梁。”西莱村里正站在梁家院外喊人。   “爷不在。”二丫说。   大丫走到院子里喊,“娘,奶,西莱村有人要去云灵观。”   梁周氏和王小花走出来,瞧见这麽多人,问道,“咋这麽多人去?”这些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农具,明显有事情。   里正把昨晚有蛇妖闯入西莱村的事说了,说他们要去山里找师傅来处理蛇妖。   “奶,咱也去山上瞧瞧吧。”二丫说,“我想去坨坨家玩。”   里正说,“弟妹,跟着一块去看看吧。”   有十几个人一起上山,梁周氏不担心遇到野兽,正好还能趁着机会走亲戚。   于是梁周氏和王小花锁了院门。带着大丫,二丫,三丫跟着西莱村的人一起上了云灵山。   云善昨晚玩到后半夜才睡,现在还在呼呼大睡。   西觉把捣好的药轻轻抹在云善被蜜蜂蛰肿的地方。昨天嘴唇肿得那麽高,一夜之后消肿许多。   云善右手手背昨天被蛰肿,现在瞧着好像消肿了。西觉心想,手上好得比脸快。   他又去看云善左手,再回来看右手。然后把云善两只小手拉到一起看,两只小手都肉乎乎的,单看没什麽不对劲。放在一起比才瞧出右手要更胖一些,应该是因为肿的。原来不是因为好得快,是肿得不那麽明显了。   兜明拿着纸笔坐在走廊下算账。   坨坨站在旁边,看着兜明在纸上写写画画,“你还没算出来吗?”   “算出来了。”兜明说,“要买13头驴。”   兜明把纸拿给小丛看,边说边写,“一个月吃一头驴,一年吃12头驴。驴下小驴,一头驴一年下一窝。12头母驴一年下12头小驴。今年吃大驴,明年小驴长大,又能下小驴。再买头公驴配种。”   坨坨也跟着算,然后夸道,“兜明你算对了!”   花旗嗤笑一声,“第一年下的都是小公驴,第三年还有得吃吗?”   这麽算账的前提得是驴下的每一窝都是小母驴。12头驴只下小母驴,概率很小的。   兜明挠挠脑袋,傻眼了,“那得买多少驴?”   “你再算。”花旗说。   坨坨也跟着算。两只小妖怪算着算着就晕了头。正儿八经用到计算的时候,比做题目要复杂得多。   兜明算不出来,放弃地放下笔,“管他呢,先买些再说。”   驴买回到山上,兜明心里惦记,从乾坤袋里把他打火烧的炉子找出来,高高兴兴地说,“今天吃驴肉火烧。”   兜明在走廊下摆弄他打火烧的炉子,小麻雀拍着翅膀飞过来,“有好多西莱村的人上山了。梁家人也来了。”   “他们来干什麽?”坨坨问,“许三旁今天给许大头赔驴了吗?”   “没有。”小麻雀说,“许三旁在家,许大头来了山上。”   许三旁怕蛇妖怪罪,不敢跟上山,留在家里等消息。要是许大头他们从云灵观请的师傅收拾了蛇妖,他就不去找许大头赔驴了。   要是云灵山的师傅没收拾蛇妖,他下午就去找许大头说驴的事。   二丫和三丫先跑进云灵观,“坨坨,小丛,兜明。”   “二丫,三丫。”坨坨惊喜地说,“你们也来了。”   三丫说,“有蛇妖。我们来云灵观找师傅,也来找你们玩。”   “啊?”坨坨一时反应不过来,“什麽蛇妖?在哪?”云灵山附近有蛇妖?   二丫道,“西莱村出现蛇妖了。会用尾巴抽门,把门板抽碎。听着可吓人了。”   坨坨看向花旗阴沉的脸。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人类不是害怕妖怪吗?许三旁现在应该给许大头赔驴了才对。怎麽西莱村的人还上山找师傅了?   许大头带着人进了云灵观。   梁周氏瞧着院子里还晒着粮食,惊讶地问,“现在还在晒粮食呢?”   “山里粮食收的晚。”坨坨说。   西莱村的里正和花旗说了昨晚的事。花旗一直阴着脸不说话,明显不高兴。   “云灵观的师傅在哪呢?”里正说,“我们想请师傅去看看。”   “屋里睡觉。”花旗冷着脸回。   “什麽师傅,这个点还睡觉。”三丫惊讶道。这都半上午了。   “是云善。”坨坨说,“他昨天晚上玩得晚,现在还在睡觉。”   花旗他们不去叫,西莱村的村民就在云灵观里等着。   “咋是云善?”二丫说,“他能捉妖怪?”   “不厉害的妖怪能捉。”坨坨回。   “那要是厉害的呢?”三丫问。   坨坨,“打不过就跑。”   王小花听了就笑,云善那麽小点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捉妖。他看起来像是会被妖捉走的样子。   小丛出厨房拿了桃子给王小花他们吃。   二丫抱着大桃啃了一半,云善穿着红肚兜跑了出来。   瞧见云灵观这麽多人,云善站在走廊下,喊了“二丫,三丫。”然后走到西觉身边。   坨坨对里正说,“我听你说的,那不是蛇妖,就是一条大蛇。没什麽可担心。”   他们不会在人类面前承认云灵山这边有妖怪。   “只是一条蛇?”许大头说,“听说还会威胁人。”   “蛇有灵性。”小丛说,“你们别得罪它就没事。”   “那条蛇能长那麽大,肯定不是普通的蛇。你们是不是有人得罪它了?”   花旗突然冷冰冰地说,“蛇的报复性很强。”   西莱村的村民讨论起来。昨天晚上蛇只去了许三旁家,还把门抽碎了,听起来真像是报有仇似的。要是真吃人,悄摸地把人吃了就是,没必要整除这麽大动静。难道是许三旁家做了什麽事惹到了那条蛇?   里正问,“还有没有大一点的师傅了?”他嫌云善小,是个娃娃。   “云灵观现在就这一个师傅。”坨坨说。   里正心想,这麽小一个小娃娃,要是到妖怪跟前,能被妖怪一口吞了。哪还指望他捉妖怪。云灵观的师傅不顶用,他们只好暂且相信坨坨他们说的那蛇不是妖怪。   “行了。回去吧。”里正说,“晚上睡觉都机灵些,看好孩子。”   坨坨留梁周氏他们吃饭,西莱村村民下山了,梁周氏他们留了下来。   原本今天就要杀驴吃,正好赶上梁周氏他们来了。   兜明拿着刀出去,一会儿就扛着头死驴回来,坐在走廊下一点点剥驴皮。   梁周氏和王小花瞧着死驴,很是心疼。好好的一头驴真就舍得杀了吃肉了。   坨坨说,“驴皮给你们,拿回去做阿胶吃。”   “阿胶是啥?”王小花问。   坨坨说,“阿胶补血,女人吃了好。你们都是女的,都能吃。”   “那咋做?”王小花问。   坨坨把做阿胶的方法说了。王小花边听边算,也不要啥贵的东西。明天她去镇上买些枣子、核桃回来。家里有芝麻,不用买。   兜明切好肉后就去打火烧。   西觉从肉上切下来两块拳头大小的肉,一块给铁蛋,一块给钢蛋。   王小花看着暗红色的驴肉,说,“这肉颜色和前两天周义送来的肉颜色一样。”   妖怪们知道,周义送给梁家的就是驴肉。只是梁家人不知道。   云善在院子里打拳,把王小花他们瞧得一愣一愣。   “云善会功夫呢?”梁周氏问。   “会。”坨坨说,“天天练呢。”   二丫和三丫想出去玩,梁周氏吓唬她们外面有野兽。她俩回来拉着坨坨,想叫坨坨带她们出去玩。   坨坨带着她俩在外面转了一圈,摘了些野果子回来。   三丫偷偷问坨坨,“花旗怎麽不高兴了?”   “他心里有事呗。”坨坨心想,花旗两次出手不利,能高兴才怪呢。照他的性子,不管许三旁今天去不去赔驴,花旗晚上都会下山找他。   “啥事呀?”二丫问,“他一直冷着脸呢。”   “让他不高兴的事。”坨坨说,“你们别管他。别和他多说话。”这是坨坨总结出来的经验。花旗不高兴,就不要往他跟前凑,省得挨骂。   驴肉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炒了,还有一部分做火烧。   山里装菜的盆子分量大,满满一盆都是肉,把梁家人看直了眼。她们没见过谁家这麽豪横地吃肉,有一种吃肉管饱的感觉。   大丫吃了两口驴肉,说,“和上回大姑让姑父送来的肉一个味。”   王小花说,“我吃着也像。”   梁周氏细细嚼着,“确实像。”   “驴肉和野猪肉可不是一个味。”坨坨装作不经意地说,“你们上回吃的不会是驴肉吧?”   “驴肉?”王小花下意识地否定,“不可能吧。”其他庄户人家,谁会舍得杀驴吃肉?驴可是家里重要牲口。   “周义说那肉的价钱就是猪肉价钱。”王小花道,“不能有人把驴肉当猪肉卖吧。那不得亏死?不是差心眼吗?”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的驴,就不会亏。还能赚。   梁周氏和王小花一开始不好意思吃肉,可桌上一共就三个菜,辣椒炒蛋、火烧、炒驴肉,不管吃哪个都是荤菜。   大丫、二丫、三丫吃得欢实。她们见过桌上能上这麽多肉。   吃到后面,梁周氏和王小花也放开了肚皮吃,一筷子接一筷子夹着驴肉。心里飘飘然,这是过上好日子了!   上回家里吃肉还是周义送来的一斤肉。一大家子人吃,一人也就分了四五块肉,根本就不够吃,就是尝个味。   也是这回,梁家人看到了妖怪们真正的饭量。那麽大一头驴,一顿吃下来只剩下来几块火烧。还是花旗不让兜明吃,说要留下来给云善晚上吃的。   云善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又喝了一碗驴肉汤,吃得小肚子滚圆。他摸摸自己挺起来的肚子,“饱了。”   “好吃。”   这一顿饭他吃得可不少。这是云善有记忆以来,第一回吃驴肉。   二丫偷偷地在桌下也摸肚子,这一顿饭她吃的也不少。驴肉真的太好吃了。亲戚家真好。   吃完午饭,兜明扛着驴皮和小丛、坨坨带着云善、铁蛋和钢蛋一起把梁家人送回家。   梁周氏进屋拿了个油纸包出来,给妖怪们分糖块吃。   云善今天醒得晚,中午不怎麽困,一直很有精神。他一路跑跑跳跳地回了山上。   到了小树林,其他小妖怪们都已经睡完午觉离开了。花旗和西觉也不在。   兜明趴下来睡午觉。云善和兜明对着脚躺在草地上,拽着兜明的尾巴玩。一会儿把兜明尾巴缠在手臂上,自言自语说,“蛇。”一会儿又从尾巴上摸下根毛丢掉。   困意渐渐涌上来,云善打个哈欠,抓着兜明的大尾巴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第35章 蛇的报复   许三旁一家三口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等着上山的人回来。等到晌午还没见人影。   树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各自拎着凳子回家吃饭。有个老太太随口问,“三旁娘,你不回家做饭?”   “这就回。”许三旁的娘说着站起来往家走。   许三旁和他爹也跟着回去。   瞧着没人,许三旁的爹小声嘀咕,“到底能不能请来?”   许三旁之前把盘算说给他爹娘听了。他爹娘两人想了好久,决定按照许三旁的法子来。先看看能不能收了蛇妖。   许三旁爹娘心里觉得对不起许大头。也没办法,实在是人穷志短。他们心里想厚道,想去赔钱,可家里真穷啊。十两银子够他们忙活十年的。许三旁爹娘不想耽误许三旁娶媳妇儿,两口子想抱孙子。说到底人自私,他们都为自己想。   一家三口吃完饭,各自躺在床上。心里有事,睡不着。   挨了半个时辰,许三旁的爹起床往外走。村里路上有些小孩在跑着玩,许三旁爹问,“去山里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孩子回,“没请到师傅。说不是蛇妖。”   “咋没请来师傅?”许三旁爹问。   “师傅是个小孩。他们说就算请下来也没用。”小孩回道。   “那怎麽知道不是蛇妖?”许三旁爹问。   小孩说,“不知道。他们说云灵观里的人说不是蛇妖。”   许三旁的爹心想,瞧着昨晚那黑蛇的样子,它不像是普通黑蛇,还能给三旁托梦。他回身往家走,准备叫许三旁去许大头家。   没几步,听到有人喊他,“三旁爹。”   许三旁的爹转身,看见里正站在后面。   “三旁爹,你家有没有打蛇?得罪过蛇?”里正问。   许三旁的爹心里咯噔一下,“咋这麽问?”   里正道,“云灵观里的人说这不是蛇妖。怕是有人得罪蛇了。昨天蛇只去了你家,我就来问问。”   “我没打。”三旁爹说,“我回去问问三旁。”其实他心里知道为什麽,装作不知道。   到了家,许三旁爹喊许三旁,“去许大头家。”   许三旁的娘回屋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上,出来时还抹着眼泪。累死累活攒下些钱,被许三旁这麽轻而易举地就赔出去了。   许三旁知道躲不过去,回屋拿上了卖驴肉的钱,垂头丧气地跟着爹娘去了许大头家。   许大头的老爹坐在屋门口抽旱烟,看到人来,他笑着站起来。   “老叔,有事和你们说。”许三旁的爹拽了许三旁一把,“跪下!”   “这是干啥?”许大头的老爹赶紧拦,“好好的叫孩子跪什麽?”   “这畜生不做人事,我都不好意思说。”许三旁的爹满脸苦涩,一脚踹在许三旁身上,“畜生,你说你都干了什麽事。”   许大头他们在屋里听到动静,都出来拦。   “三旁爹,多大的事你让孩子跪着。”许大头要把许三旁拉起来。   许三旁不起,眼泪往下掉,“大头叔,我对不起你。”   “咋了?”许大头笑着问,“怎麽对不起我了?”他心里掂量着,有了数。最近他家里就一件事,驴子丢了。   许三旁是个赖子,平时又懒又馋,村里的人大多数不和他打交道。就是许大头见了许三旁,只是打声招呼,基本不闲聊。要说驴子是许三旁偷的,他一点都不会怀疑。   许大头心里有想法,面上还得拦着,“你说说什麽事。”   “不是大事,叔都不放心里。你还年轻难免做点错事。”   “你说!”许三旁的爹大声道。   “大头叔,你的家驴是被我牵走的。”许三旁哭着说,“我一时鬼迷心窍,想吃驴肉。就……”   许大头的老爹悲切地问,“我家驴子让你吃了?”要是驴子还在,这家人就该牵着驴子来。   许三旁哭着说,“吃了。”   “叔,我鬼迷心窍。我对不起你们。”   许三旁的爹在一旁说,“这死孩子把驴偷走,连夜去了他在大秧村的舅舅家。”   “骗他舅舅说是捡来的驴,还给驴喂了巴豆。驴生生就拉死了。”   “这畜生怕被发现,把驴肉当做野猪肉在大秧村卖了。”   许三旁爹满脸愁容,“大头啊,兄弟对不起你。”   许大头没说话。家里那麽好一头驴子,养了四年多,被人家牵走吃肉了。他心里难受,“我家那是好驴,干活从来不偷懒。”   许大头儿子哭喊,“你赔我家驴,赔我家驴。”   “肯定赔。”许三旁的娘把家里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两银子和许三旁卖驴肉得来的钱往许大头媳妇儿手里塞。   许大头媳妇儿抹着眼泪把钱收了,“三旁娘,这才七两银子。咱家驴买的时候可就十三两呢。还养了四年。”   许三旁娘说,“剩下我们再赔十两。多的我们实在是没有了。”   “什麽时候能给钱?”许大头问。   许三旁爹低着头说,“只能一年给一点。”   “大头,哥也没办法,生了这个讨债的儿子。”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你就打他一顿。反正这畜生也不做人事。”   许大头没应着,许三旁爹从院里找了个棍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抽在许三旁身上,边抽边骂。   等许三旁挨了几下打,许大头才说,“行了,哥。别打孩子了。十两银子,一年至少给一两。”   许大头找了里正来,两家当着里正的面签字按手印。许三旁家一年至少得给许大头赔一两银子,什麽时候赔完十两银子什麽时候结束。   看热闹的人小声嘀咕着许三旁家日后怎麽过日子。许三旁的娘在一旁呜呜地哭。   等着按完手印,许三旁的爹又给许大头道歉,说到最后人也哭了。庄户人家一年才能落多少钱?往后十年日子可怎麽过。   有小鸟来山里告诉小麻雀西莱村的事。小麻雀又给妖怪们讲了。   坨坨问花旗,“你晚上是不是还要去西莱村?”   “去。”花旗阴鸷地说,“得罪蛇是没有好下场的。”   坨坨抖了抖,看到小纸在走廊下扭着蹭来蹭去,“小纸蜕皮了。”   云善跑过来蹲着看。一层白色蛇皮贴在小纸身上。   小纸蜕过很多次皮,云善已经知道不能去拽小纸身上的皮,要让他自己脱衣服。   等了好一会儿,小纸才自己退完皮,云善把蛇蜕捡起来看。小纸小,蜕下来的皮也小。   “小纸怎麽不长个。”坨坨拨弄小纸。小纸也有一岁多了,到现在都没长过个头。   “长得慢。”花旗说。   云善把蛇蜕捡起来撕成一块一块地玩,钢蛋在旁边舔云善丢在地上的蛇蜕。   “钢蛋你怎麽什麽都吃。”坨坨推钢蛋,钢蛋不走,就守在云善旁边。   被小纸抽了两下,钢蛋才跳开。   “蛇蜕是不是可以卖钱?”兜明问小丛。最近最让他挂心的事就是买驴、养驴、吃驴肉。   “蛇蜕是一种中药。”小丛说,“拿去镇上的药铺应该能卖到钱。”   兜明高兴地说,“我记得是中药。”   “云善,别撕了,给我。攒着买驴。”   小纸蜕掉的皮本来就不长,又被云善撕掉大半,现在只剩下一小截,差不多和云善手指一样长。   云善把蛇蜕给兜明。兜明找了个筐子,把小小一截蛇蜕放进去。“攒着卖钱。”   “攒着卖钱。”云善跟着重复。   兜明对花旗说,“下回你把蜕掉的皮带回来吧。”   花旗嗯了一声,同意了。   “卖多少钱?”云善问。   兜明说,“不知道。我们先攒着。卖过一次就知道了。”   西觉从外面拖了根竹子回来。云善跑过去使劲拽掉一根竹叶拿在手里。“做什麽啊?”   “做花灯。”西觉说。   云善下午时看了故事书,书里有小孩提着小兔子花灯。云善没玩过花灯,拿了故事书找西觉要花灯。   西觉把故事书整个翻一遍,有花灯的地方都仔细看了。书上看不出花灯是怎麽做的。西觉大概知道是用竹子和纸做的。   竹子放在院里,西觉又要出去。云善跟着跑出去,拉着西觉的手,蹦蹦跳跳地很高兴,“做小兔子灯啊?”   西觉问他,“除了小兔子灯,云善还要什麽灯?”   铁蛋跟在云善身边,云善指着铁蛋说,“要铁蛋灯。”这就是要狮子灯。   “豹子、蛇、老虎、穿山甲、人参、猴子、小鹿、小松鼠、小麻雀。”云善把妖怪们和自己的小夥伴们都点了一遍。   “不要钢蛋吗?”西觉问他。   “要。”云善说,“要钢蛋。”   “我去找蜂窝。”西觉问,“你还跟我去吗?”   “去。”云善一点没犹豫。   西觉笑起来,“云善一会儿骑着铁蛋跑。”   “嗯。”云善点头,然后说,“有蜂蜜。”云灵观里有蜂蜜。   “要蜂窝里的蜂蜡。”西觉说,“做蜡烛,放在花灯里。”   云善问,“蜡烛是什麽?”   云灵山里有油灯,没有蜡烛。云善没见过蜡烛长什麽样。   “点了可以照明。”西觉说。   西觉带着云善跑了好几个山头,找到一个大蜂窝。西觉上树前,让云善骑在铁蛋身上。   云善骑着铁蛋还是害怕,西觉上树时,他趴在铁蛋身上说,“跑快点哦。”   “蜜蜂蛰到疼。”   西觉拍下蜂窝前大喊,“铁蛋跑。”   铁蛋带着云善蹿了出去。   瞧着云善和铁蛋跑远了,西觉才把蜂窝拍下来,自己也赶紧跑了。   铁蛋带着云善跑了一个山头才停下。云善回头找西觉,根本瞧不见人。他问铁蛋,“西西呢?”   铁蛋甩甩尾巴,带着云善回了云灵观。   西觉很快拎着蜂窝回来了。坨坨找来罐子接了蜂蜜,“西觉你怎麽带云善去捅蜂窝?”   坨坨是万万没想到,云善昨天刚被蛰,西觉今天还能带他去捅蜂窝。   “做蜡烛。”云善知道,“放花灯里。”   “你今天没被蛰吧?”坨坨问。   云善笑着说,“没。”   花旗看云善脸上肿着,还一脸高兴的模样,无奈道,“云善,再找点药把脸上抹抹。”脸都被蜜蜂蛰成那样了,小崽还敢跟着捅蜂窝。真不知道他到底长没长记性。   夜里,花旗下山去西莱村。   许三旁夜里怕蛇妖来,没敢睡觉。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越想越后悔。自己当时怎麽敢偷驴吃的?真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他听到外面一声大动静。鸡受到惊吓,咕咕叫着。   许三旁绷着身体坐起来。   外面又传来一声响,这动静很大,像是屋子倒了的声音。   许三旁爹娘出了门,瞧见一条大黑蛇正在用尾巴抽他家厨房。厨房的墙已经被抽塌了一面。   “蛇妖大人。”许三旁娘赶紧说,“我们已经去了许大头大家说了赔驴的事。赔了七两银子,剩下的钱以后每年带着还。已经签字盖手印了。”   大黑蛇停下来冲着他们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围着二人转了几圈,可把许三旁爹娘吓坏了。   许三旁一脸惨白的站在门口看着。   大黑蛇绕弯许三旁爹娘,又去抽墙。“啪”“啪”“啪”地抽了几下,泥搭的厨房又被抽塌了一面墙。屋顶也塌了一半。   大黑蛇往许三旁那游。   “蛇妖大人。”许三旁吓得要命,赶紧跪下来,“蛇妖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偷驴。”   “以前我没打过蛇。我发誓,我真的没打过蛇。”   “今天我没去山上。我不想找师傅收你。我真的没去。我们家都没去山上。”   话音刚落,蛇尾巴就抽了过来。   许三旁娘尖叫,“蛇妖大人!”蛇妖连墙都能抽塌,一尾巴下去,估计能把人抽死。   许三旁惨叫一声,被抽得摔在地上。   许三旁爹娘跑过来劝,“蛇妖大人,求求您。我们鬼迷心窍,没想着要害您。”   花旗冷冷地看着他们,一人抽了一下。把许三旁爹娘都抽倒,又抽了许三旁几下才离开。   许三旁娘扶起许三旁,“儿啊,咋样?”   “疼。”许三旁说。   “就不该动那歪心思。”许三旁娘哭道,“早点赔钱就没这事了。”   许三旁爹站在旁边,等着许三旁娘停下哭声,他道,“三旁明天和我一起去镇上找工上。”   “多挣些钱,早点把钱还了。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你们出去上工,我呢?”许三旁娘问,“我可不敢自己住在家里。”   “你们不在家,蛇妖大人要是吃了我都没人知道。”   “你就去大秧村住。”许三旁爹道,“一个人住在家里不安全。”   许三旁的爹借着月光,临时搭了鸡圈,把鸡赶进去。   厨房塌了得修整。许三旁爹暂时不打算修房,等过些日子他们从镇上回来再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蛇妖大人了。   许三旁回屋睡觉,睡在床上身上疼。大黑蛇抽人太疼了,身上肯定青紫了。   睡着睡着,许三旁觉得有冷风吹在身上。他一睁眼,瞧着一条大黑蛇立在眼前。   许三旁心里怕,“蛇妖大人,您又来了。”   “我知道你今天赔驴了。”大黑蛇口吐人言,冷着声说,“你还想叫云灵山的师傅收了我?”   “没有。”许三旁赶紧解释,“不是我。是村里人去山上找的。我们一家三口都没去。”   “没去不代表你们没有这心思。”大黑蛇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做了什麽我都知道。”   “你要受到惩罚。”   许三旁哆嗦着问,“什麽惩罚。”   “你是村里的赖子,整天游手好闲,别人干活你睡觉。”大黑蛇说,“从今以后,你每天要干很多活,一刻不许偷懒。不然我会来找你。”   许三旁一听,高兴地想这算什麽惩罚。他立马说,“蛇妖大人,我愿意受罚。”   大黑蛇哼笑一声,突然游到他身边,缠在他身上。许三旁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挤碎了,大喊,“蛇妖大人饶命。蛇妖大人饶命。”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突然惊醒,大喘着气坐了起来。外面天亮了,屋里没有蛇。   “吓死了。”许三旁道,“我还以为要被蛇勒死了。”   许三旁爹娘就坐在门口,望着院子外面。厨房塌了,没地做饭,也不想做。   “爹,娘。”许三旁喊。   “收拾两件衣服,跟我去镇上吧。”许三旁的爹一脸疲惫地说。   许三旁收拾了两件衣服,跟着他爹走出院子。娘赶着鸡去隔壁婶子家,让她帮忙照看。   这些日子鸡下的蛋就留给隔壁婶子家了,就当做是照看鸡的谢礼。隔壁婶子很笑呵呵地把鸡赶进自家院里,问,“你家昨晚上怎麽又那麽大动静。我今天早上去看了一眼,厨房怎麽塌了?”   “是不是蛇又来了?”   许三旁娘低声哭起来,“嫂子,我命苦啊。”   “你家到底怎麽得罪蛇了?”隔壁婶子说,“你赶紧给它赔礼道歉。我听说只要赔礼道歉,他满意了就行。”   许三旁娘说,“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蛇妖了。蛇妖就盯上我家了。”   许三旁娘撸起袖子,露出肿了有一条青紫痕迹的胳膊,“昨天夜里,蛇抽我们。瞧瞧,就一下子,就紫了。”   “三旁身上全都肿了。”许三旁娘哭道,“我们命怎麽那麽苦……”   隔壁婶子安慰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这是去哪?”   “去镇上挣钱。”许三旁的爹道,“还欠着大头家不少钱呢。”   “早点挣钱早点还钱是对的。”隔壁婶子对许三旁说,“以后可不能再偷东西了。这种事要是报官,你要被抓起来的。”   “以后和你爹好好挣钱。还完钱赶紧取个媳妇儿。”   “知道了,婶。”许三旁应一声。   看着许三旁一家分了两道走,两个往东,一个往西。隔壁婶子高兴地转身回家,和自家男人说,“他家这也是遭报应了。不要脸的赖子终于走了。”   “说得什麽话。”他男人说,“咱也是看着三旁长大的。他家落难,你怎麽好意思高兴?”   “我怎麽不好意思高兴了。”隔壁婶子说,“三旁还不是随他娘。到哪手都不闲着。东家抓一把,西家抓一把的。去年我种了三垄地瓜,刚起起来,她人就来了,张嘴就要两个尝尝。”   “你看别人家种多少菜地,她家种多少菜地?平时吃葱还得上我家要。没见过这样厚脸皮和懒的。”   “许三旁还敢偷驴吃。”隔壁婶子说,“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还把驴肉当猪肉卖,你说他败家不败家。”   “要不是许大头家人好,不说报官的事。不然他还得坐大牢。”   他家男人道,“坐什麽牢,都是一个村的。咋可能告官。三旁还没娶媳妇儿呢。”   “他能娶得上媳妇儿,我呸!”隔壁婶子说,“谁家瞎眼了敢把女儿嫁给他。”   “许三旁家肯定做了得罪蛇的事,不然咋就盯着他家祸害。村里住了这麽多户人家呢。哪能连续两个晚上都只找三旁家。”   他男人道,“我看还是蛇妖。一般蛇哪有那麽大劲。”   “只要不祸害我们,和咱们就没关系。”隔壁婶子说,“就算是蛇妖,我看他也是明白妖。不然咋只抽人,不吃人。肯定是有分寸的。”   他男人嗤笑,“你还懂了。”   兜明昨天想到可以拿蛇蜕卖钱。今天就召集山里的小妖怪们,满山地找蛇蜕。   他们山里的蛇大多是无毒的,也有一些毒蛇。花旗不敢让云善跟着乱玩,带着他和小妖怪们跑了一下午山,搜集了一筐蛇蜕。   兜明很高兴,和云善说,“可以拿去镇上卖钱了。”   “卖钱!”云善也很高兴。   两人蹲在筐子前,瞧了好一会儿蛇蜕,直到坨坨喊吃饭,兜明才带着云善去洗手。   夜里,许三旁挨着他爹睡觉。晚上做梦又梦见了大黑蛇。   大黑蛇说他白天干活躲懒,要吃了他。许三旁连忙求饶,说以后不躲懒了。大黑蛇却不想放过他,许三旁昨晚被蛇勒怕了,爬起腿就跑。大黑蛇在后面追他。   他没跑几步,就被蛇追上,然后又被蛇缠住了。   许三旁又在噩梦中惊醒。   天已经亮了。他望着房顶,想起昨晚的梦,大黑蛇说他躲懒。   昨天他和爹找了给人盖房的活。上午他绝对认真干活了,一点没偷懒。就是下午,在茅坑里躲了一会儿。晚上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腰酸腿软,已经很用劲干活了。没想到蛇妖真的不给偷一点懒。   许三旁心想,今天绝对不能偷懒了,不然,夜里又要做梦被蛇缠着。那种感觉实在吓人,像是梦里,又像是真的。   “醒了?”许三旁爹坐起来,“吃饭上工了。”   “哎。”许三旁应一声。   接下来两天,许三旁拼命地干活。不为别的,就为梦里不让黑蛇来缠他。其他人和许三旁的爹夸许三旁能干,肯干,老实。   许三旁爹看着许三旁,心里百感交集。能干、肯干、老实,只怕就这几天的功夫。过几天,三旁又要变得好吃懒做。   以前,许三旁没干过这麽多活。干了两天,手上就起了泡。他爹给他挑了水泡,让他晚上好好睡觉。   许三旁心里苦,感觉心像是泡在了苦水里一样。白天累得要命,一点懒也不能偷。身体累,心里也累。自己好像是头驴似的,每天都是干活、干活。   不过不偷懒的好处就是晚上不再梦见蛇。   一连三天,许三旁没梦见蛇。他侥幸地想,蛇妖总不能天天盯着他吧。等日子长了,蛇妖应该会忘了他。   于是呢,他第二天偷了会儿懒,也不敢多偷,还是在茅坑里多呆了一会儿。   结果,晚上他又梦见大黑蛇说他偷懒,夜里又缠了他。经过这次,许三旁不敢再偷懒。成了工地上最勤快的小夥子。 第36章 花灯   云善跟着西觉一起捣鼓着做蜡烛。他什麽也不懂,尾在西觉身边看,帮着递些不重的东西。   看着西觉把煮好的蜂蜡倒进竹筒里,云善蹲在旁边问,“好了?”   “等蜡凉了就好了。”西觉说。   云善和铁蛋在竹筒旁守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地探头看看竹筒,问西觉,“好了?”   “没好。”西觉劈着竹条说,“要再等一个时辰。”   没一会儿,云善又问,“好了?”   西觉放下手中的刀走去看,伸着手轻轻按了按蜡,蜡还很软,显然没凝固好,“没好。”   “云善,一个时辰要好久的。”坨坨说,“咱们出去玩吧。玩一会儿回来就好了。”   云善也不想在这等了,和坨坨一起跑出去玩。   西觉劈了好些竹条,想象着拼了个兔子的模样。他煮了些浆糊,糊上白纸。又回屋拿了云善的彩笔和化妆品。按照故事书里的兔子灯的样子给纸上色。   忙完这些,西觉又按了按蜂蜡。蜡明显硬了许多,蜡烛应该成型了。等云善回来,把竹筒锯开就能取蜡烛用。   云善和坨坨一起抱了许多花回来。   “西西。”云善抱着一怀鲜花跑过来问西觉,“蜡烛好了?”   “好了。”西觉说,“你把花放下,来拆蜡烛。”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答应。   他跟在坨坨身后,把鲜花放在水井边的盆里。坨坨说今天要给他做鲜花饼吃。   云善欢呼着跑回来,“西西,我来啦。”   坨坨也跟来瞧热闹。   西觉把竹筒锯开,露出里面土黄色的蜡烛。   “蜡烛?”云善问。   “是蜡烛。”坨坨说,“点了上面的线就能着。”   坨坨跑进厨房拿了火折子,点了烛芯。   云善瞧着烛芯上亮着火苗,靠近烛芯的地方有融化了的蜡。他伸着手指头想去戳融化的蜡,被坨坨抓住手。   “你干嘛?”坨坨问。   “化了。”云善说。   “火烧就化了。”坨坨说,“你别戳。戳到火烧手指头疼。”   “不戳。”云善立马说。   坨坨和云善一起盯着蜡烛燃烧,烧化了的蜡油汪在蜡烛里面。西觉做得蜡烛粗,直径大概有5公分。   云善找了个小竹片,伸到烛火旁,挑了些蜡油出来,伸着手碰了一下,赶紧缩回手,“啊,烫!”   他皱着小脸,苦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烫。”   “刚烧完的肯定烫。”坨坨偏头看了云善的手指头,没什麽事,也看不出来红。   他拿走云善手里的小竹片,“你等会儿再捏,肯定就不烫了。”   坨坨小心地捏了捏蜡油,蜡油已经固定了,只是热,不再烫。   “你现在摸摸。”坨坨说。   云善试探地摸了一下,笑眯眯地说,“不烫了。”他把蜡油揪下来,放在手里捏。   坨坨拿着竹片去挑蜡油的时候,云善把刚拿到的一小团蜡塞进了嘴里。刚要嚼,西觉就过来了,“云善。”   “啊。”云善含着蜡应声。   西觉,“吐出来。”   坨坨挑了蜡油转头看云善,“你吃什麽了?”   云善把蜡油从嘴里拿出来给坨坨看,“这个啊。”   “你别吃了。”坨坨说,“不知道能不能吃呢。”   “你要想吃蜂蜜,我去给你舀。”   “不吃蜂蜜。”云善把沾满口水的蜡油在裤子上擦了擦,捏在手里玩。   坨坨等着小竹片上的蜡油稍微凉一点,趁着还没凝固,把它捏下来搓成一个小球。   云善和坨坨守在蜡烛旁边挑蜡油搓小球玩。   西觉在用竹条做人参花灯。   坨坨玩够了蜡油,抬头看就见西觉正在拿黄纸往竹条上糊。   “什麽花灯这麽长?”坨坨问。   “人参的。”西觉说。   云善跟着抬头过来看。   “人参哪有这麽黄的。”坨坨跑过来说,“你做得也太胖了,像大萝卜。”   西觉抬头看他一眼,“你本体就是这样胖。”   “我本体就是这样?”坨坨惊讶地问。他转头问云善,“我本体就这样?”   云善没说话。坨坨变成了胖人参,扭着屁股在云善面前走了几步,“我本体和西觉做得一样吗?”   云善点头,“不那麽黄。”但是云善没说西觉做的花灯胖,坨坨大受打击。   西觉说,“只有这种颜色的黄纸。”   胖人参两条粗腿倒腾得飞快地往屋里跑,他要回屋找镜子。   坨坨把小镜子倚在桌角,自己后退了很远照镜子。   “很胖吗?”坨坨来回地换着姿势,自言自语道,“我看怎麽不像萝卜。”   “我的须须多细长。”   坨坨对着镜子美美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把小镜子收起来。   看到桌上放了一个做好的花灯,坨坨拎着花灯出去找云善。   “云善,快看,小兔子花灯。”   “和故事书里的一样。”   云善正蹲在西觉旁边撕黄纸。西觉说要给人参花灯粘些黄色须须。   “小兔子花灯!”云善高兴地站起来,从坨坨手里接过花灯提着。   坨坨看到西觉往人参花灯上粘长条纸,他问,“西觉你粘的是我的须须吗?”   “嗯。”西觉说,“你的须须细,我让云善撕得细一点。”   “你干活真细。”坨坨夸道。看到蜡烛还在烧,坨坨跑过去吹灭蜡烛。   云善提着小兔子灯在院子里高兴得来回跑,铁蛋和钢蛋追着他在院里转。   等西觉做好人参花灯,坨坨很高兴地拎着人参花灯和云善一起在院子里跑。“云善,看我的人参花灯。好看吧?”   “好看。”云善肯定地说。   坨坨笑着说,“你的小兔子灯也好看。”   坨坨高兴完了,让西觉给花灯装蜡烛。   西觉把大蜡烛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给小兔子花灯里装上蜡烛,又给人参花灯装上蜡烛。   坨坨自己吹着火折子点亮蜡烛,然后提着灯带着云善往偏殿黑的地方跑。   西觉在院子里听着云善高兴地喊,“亮的,亮的。”   “小兔子花灯亮的。”   “和多多一样。”多多就是云善看的那本故事书的主人公,西觉就是按照多多的小兔子花灯给云善做的。   花旗回来时,听到坨坨和云善两人嘻嘻的笑声从偏殿传出来。他走过去看,就见偏殿里黑乎乎的,坨坨和云善一人提着一个灯在屋里跑。   “把窗户关起来干吗?”花旗问。   “花花。”云善提着他的小兔子灯跑来,“看,多多一样的。”   “小兔子灯。”   “窗户关起来屋子黑,灯才亮。”坨坨跟着跑过来。   “云善的小兔子灯真好看。”花旗夸道,“和多多的一样。”他知道多多是云善故事书里的主人公。云善要兔子灯的时候,给妖怪们读了故事书。   “我的是人参花灯。”坨坨自豪地说。   花旗发出一声笑。   坨坨收起笑容问,“你笑什麽?”   “没什麽。”花旗说,“做得跟你一样。西觉现在手艺很好。”   坨坨又高兴起来,“对,跟我本体一样的。”   “今年多种些萝卜吃吧。”花旗说,“想吃萝卜了。”   坨坨说,“现在种萝卜太早了。等到秋天再……”   “哼!”坨坨反应过来了。花旗是在说他像萝卜。臭黑蛇!臭黑蛇!   花旗高兴地笑着离开。   云善提着小花灯跟着花旗一起走了,边走边说,“不黑,不亮。”   “晚上玩,灯就亮。”花旗说。   坨坨挑着人参花灯在后面小声嘀咕,“臭黑蛇!臭黑蛇!”   坨坨的人参花灯是长条的,没法放在地上。他找了绳子,把花灯捆在廊柱上。   西觉瞧他吭哧吭哧地忙,停下手里的活,准备搭个花灯架子。云善要是不想玩花灯,可以把花灯插在架子上,同时不妨碍蜡烛燃烧。想玩花灯的时候可以随时把花灯拿走。   花旗支了桌子在院子里。云善见他要包包子,跑去把花灯给了西觉,然后洗了手坐在桌边和花旗一起包包子。   西觉把云善的小兔子灯吹灭,放到一旁,继续做花灯架子。   坨坨把花瓣摘下来,洗干净后端着盆进厨房。调好馅儿后,他把盆端出来和云善一起做鲜花饼。   云善不会包包子,只会把馅儿放在皮上,把皮拧起来,顶上总要拧出一个小揪揪。   坨坨进厨房找了花模子出来。他把花揉进面里,然后再用模子按出桃花形状的饼。   云善包了两个包子就跑去和坨坨一起做鲜花饼。   凑够一锅包子,花旗去厨房烧火,先蒸上一锅包子。   云善站在桌子边拿着擀面杖敲打花模子。   “好了。”坨坨说,“你敲这个。”   云善和坨坨换了个位置,拿着擀面杖继续敲打花模子。   兜明和小丛啃着西红柿,背着篓子回来了。   “采什麽了?”坨坨问。   “麻菜。”小丛说。   第一锅包子熟了,妖怪们一妖吃了一个。花旗把包子装在篮子里,让云善去给山里的小妖怪们送包子。   钢蛋跳过来,主动提篮子。   花旗说,“钢蛋,偷吃回来要挨打。”   钢蛋瞪大眼睛,看花旗一眼,摇了两下脑袋。意思是它不会偷吃。   “钢蛋,走。”云善喊一声,钢蛋和铁蛋都追上他出了云灵观。   云善跑去小树林喊,“猴子,小松鼠,小鹿,小兔子,小麻雀。”   林子里的小妖怪们听到声音都跑了出来。   “小掌门。”小麻雀落在云善的脑袋上。   云善伸着手想抓小麻雀,小麻雀跳了一下躲开了。   “吃包子。”云善说。   猴子精接过钢蛋手中的篮子,大家一妖拿了一个包子。   “我的包子是小掌门包的。”猴子精说。小妖怪们都知道小掌门包包子不会捏花褶子,只会揪个揪揪。   小麻雀等着小松鼠撕开包子分给它一块。他俩个头都小,吃得不多。   钢蛋从篮子里拿包子,还大方地给铁蛋也分了一个。   云善也拿了包子和大家一起吃。边吃边聊天,吃着吃着就一起回了云灵观。   坨坨和兜明正在吵架。   兜明说坨坨做的鲜花饼难吃,一股草味。   坨坨说兜明是牛嚼牡丹,欣赏不来。   小妖怪们拿着包子,站在旁边,听着兜明和坨坨吵嘴。   “你们来尝尝。”坨坨给小妖怪们分了鲜花饼。   云善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坨坨问他,“好吃吗?”   云善点点头,“好吃。”   “和包子比哪个好吃?”坨坨问。   云善没一点犹豫,“包子。”   坨坨:……好吧,鲜花饼不和包子比。   虽然云善觉得鲜花饼不如包子好吃,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完了整个鲜花饼。   猴子精看到廊柱下绑着的人参花灯,问云善,“小掌门,那是什麽。”   “是人参花灯。”坨坨说,“等晚上了更好看。”   “小兔子灯。”云善跑去西觉那把自己的小兔子花灯提过来。   小兔子问,“小掌门,人参花灯发亮,小兔子花灯怎麽不亮?”   云善晃晃花灯,他也不知道。   “里面的蜡烛被我吹灭了。”西觉说,“云善想玩叫兜明给你点起来。”   云善提着花灯去找兜明。   兜明带着云善进厨房。他没拿火折子,而是从竈台底下抽了根树枝出来。   把小兔子花灯的盖打开,兜明把树枝伸进去点蜡烛。树枝前头突然烧断了,掉在小兔子花灯的纸上,纸当时就被烫了个窟窿烧起来了。   兜明一愣,快速把树枝塞回竈台里,拎着小兔子灯往外跑。   云善站在竈台边等着兜明,不知道兜明为什麽跑。   “嘟嘟。”云善追着跑出去。   还没等兜明跑到水井边,小兔子花灯已经整个烧起来了。   小鹿叫,“兜明大人。”   兜明跑到水井边,舀出水泼在花灯上。花灯上的纸已经全部烧完,只剩下黑乎乎的竹架子。   云善追过来,看到自己的小兔子花灯烧坏了,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坏了。坏了。”   “啊——坏了。”   兜明不知所措地安慰云善,“别哭了。”   “叫西觉再给你做一个行不行。”   “啊——西西——”云善哭着掉头找西觉,眼泪吧嗒地扑在西觉怀里,“小兔子灯坏了。”   坨坨跑过来,“云善别哭。我们一起再做一个花灯。”   西觉把云善抱在腿上,哄他,“云善不哭。再给云善做一个小兔子花灯。”   花旗看着兜明,无语道,“你怎麽点的?”   兜明挠挠脑袋,“我没想到树枝头会掉。”   小丛说,“下次还是用火折子点吧。”   云善哭得不厉害,西觉稍微哄哄就好了。他带着云善重新做花灯。   妖怪们觉得有意思,都围过来看,各自拿了竹条跟着西觉学。   西觉扎的是兔子,小妖怪们都扎自己的原型。   小丛抱出来一堆白纸,坨坨现熬出了一锅浆糊。大家用小竹片挑了浆糊抹到竹条框上。   小兔子做的兔子花灯看起来尖嘴猴腮,云善指着说,“钢蛋。”   “不是钢蛋。”小兔子说,“是我。”   “你做得真的像钢蛋。”小松鼠说。   小兔子看了看,然后把花灯给了钢蛋,“我重做一个。”   坨坨嘲笑兜明扎出来的不像老虎,像猪脑袋。被兜明打了一巴掌。   坨坨抱着脑袋躲到后面,趁着兜明糊纸的时候,快速在兜明脑袋上打了一下赶紧跑了。   兜明转头瞪了坨坨一眼。他不信自己扎的像猪头,拿着刷子蘸着云善玩乐的化妆品给花灯上色。上完色,越看越不对劲。   兜明说,“这个给铁蛋,我重新扎一个。”   云善不会扎,只会拿着竹条摆弄。   等西觉做好小兔子灯,他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一样的。”他说和上一个一样,也和多多的兔子灯一样。   小妖怪们在云灵观里吃了晚饭。晚饭之后,小妖怪们和云善拿着花灯跑出去玩。钢蛋和铁蛋也有灯,西觉给他们的花灯上都装了蜡烛。   铁蛋叼着花灯,钢蛋手提着花灯,跟着云善和小妖怪们一起玩。   西觉和花旗也拎着灯出去看着云善和小妖怪们。花灯里面有火,得注意着。   天色慢慢暗下来,花灯越来越亮。   兜明提着花灯去树林里照知了猴。小妖怪们也都提着灯跟去逮知了猴。   云善说,“水桶。”上回捉知了猴的时候拿了水桶,他记住了,自己提着灯往回跑。   “云善,等等我。”坨坨追上他。   两人回到云灵观,提了两个竹筒回来。   云善跟着抓了会儿知了猴,开始犯困。他今天傍晚没睡觉,天黑和往常一样到点睡觉。   “花花。”云善提着花灯找花旗。   花旗把手里的知了猴丢进水桶里。   云善抱着花旗的腿,“睡觉。”   “灯让西觉拿着。”花旗说。   云善把花灯送给西觉,又回来找花旗。   花旗单手抱着他,云善趴在花旗肩膀上睡觉。   小妖怪们捉完知了猴,又跟着回云灵观炸知了猴。坨坨给云善留了一碟子,剩下的大家晚上就吃完了。   小妖怪们各自回窝睡觉,留下花灯挂在西觉做的架子上。一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亮起,在院子里很漂亮。   坨坨最后把自己的人参花灯也挂上去,“睡觉了,睡觉了。”   隔天早上,云善还在写字,花旗拿着一张大蛇蜕从外面回来。   “哪来的大蛇皮?”坨坨坐在厨房门口问。   花旗说,“我蜕下来的。”   “我就说在山里没见过这麽大的蛇。”坨坨看着花旗把蛇蜕卷起来放进兜明攒蛇蜕的筐里。“兜明说今天下山卖蛇蜕。”   “卖吧。”花旗说着走到屋门前看。小丛正在教云善写字。   坨坨转身回厨房看锅,锅里煮着兜明和小丛昨天采回来的麻菜。他拿着大棍子在锅里翻了一遍,把上面的麻菜按下去。   “西觉。”坨坨跑到厨房门口喊,“麻菜煮好了。”   西觉进屋把麻菜捞到盆里,端出去晾在簸箕上。   “西西,干嘛呐?”云善做完功课跑出来。   “晒麻菜。”西觉说,“晒干了包包子吃。”   云善拿着麻菜玩。钢蛋跳过来,伸着手试探地拿走云善手里的麻菜。云善没要回来,又重新拿了一跟玩。钢蛋心安理得地把那根麻菜吃了。   “云善,我带你玩好玩的。”坨坨揪了新鲜麻菜,摘掉上面的叶子,留着杆。   “看我。”坨坨用麻菜杆儿撑开眼皮,“我眼睛是不是变大了?”   “嗯。”云善拿着麻菜往眼上碰。   坨坨撑着两个眼睛,弄了麻菜杆,把云善的眼皮也撑起来。   云善嘿嘿笑着跑去找西觉,“西西,眼睛变大了。”   “嗯。”西觉眼带笑意地说,“云善眼睛都睁开了。”   云善大笑起来。麻菜杆被夹得掉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麻菜杆,往眼睛上碰。戳到眼珠子有点疼,云善丢掉麻菜杆,拿手揉眼睛。   等兜明回来,妖怪们背上这几天收集到的蛇蜕,下山去卖钱。   路过梁家地里,瞧见梁家人都在地里忙。   “种什麽呀?”坨坨跑过去问。   梁文忠笑呵着说,“点大豆。”   大狗蛋和二狗蛋今天不上学,也都回来跟着干活。   活不重,大丫也在。   梁家小孩身上都有小背篓,里面装着些大豆。大人挖出坑,他们负责往里面丢豆子。   “坨坨,你们干啥呢?”二狗蛋问。   “我们去镇上卖药。”坨坨说,“我们在山里找了好些蛇蜕。”   “值钱吗?”周勤俭问。   “不知道啊。”坨坨说,“没卖过呢。”   “云善的脸比前几天看到时好多了。”周勤俭说,“都消肿了。”   云善摸摸嘴唇。坨坨说他的嘴唇今天不肿了。   王小花走过来说,“你们上回说周义送来的是驴肉,我还说不是。结果还真是。”   她把许三旁偷驴的事告诉妖怪们。   坨坨装作不知道地说,“啊?他怎麽这样。”   “要赔十七两银子呢。”王小花说,“现在才赔七两,还欠着十两。不知道要还到什麽时候。”   “我听他们村的人说,许三旁天天在镇上拼命干活挣钱。也真是奇了,一个赖子怎麽突然就变得那麽勤快,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还听说,西莱村有大蛇。许三旁家说是蛇妖,别人家说不是,是因为许三旁家得罪了蛇。听起来怪吓人的。我们村就在西莱村旁边,蛇妖不会来咱们村吧。”   花旗问,“蛇妖吃人了?”   “没。”王小花说,“用尾巴抽人。把许三旁家人都抽了一顿。”   “那就不怕。蛇只打人,没吃人,就不会吃人。”花旗说,“你们不用怕。”   “不过要是遇见,我还是怕的。”王小花说,“听说那蛇很大。”   坨坨说,“要是遇见蛇你来找我们。我们给他捉走。”花旗才不会去找梁家人麻烦,王小花纯属白担心。   王小花笑起来,“到时候我就找你。”   云善问大狗蛋要了些黄豆,跟在大狗蛋后面一起把黄豆往坑里丢。   “云善,我丢过的坑你别丢,你去前面丢。”大狗蛋说,“黄豆不能种那样密。”   云善一手抓着一把黄豆往前跑。踩着坑,人摔了一跤,两只手里的黄豆都撒了。他爬起来,蹲着挨个捡地上的黄豆。   梁周氏说,“云善别捡了。丢在地里就丢在地里了。”   “放坑里。”云善说。他把黄豆捡起来,两把都丢进一个坑里。坨坨抓了一半出来,丢到旁边的坑里,“一个坑里不能丢那麽多。”   “一个坑里长太多黄豆,容易长不好。根长在一块抢营养。”   和梁家人说了会儿话,妖怪们带着云善去了镇上。   去医馆一问,蛇蜕七文钱一两,不值钱。   “夥计,你给我们称称,看有多少斤。”坨坨说。   夥计领着妖怪们到了堂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在晒药。   “黄大夫,有人来卖蛇蜕。”夥计说。   老大夫走过来,“拿来我瞧瞧。”   妖怪们放下背篓。坨坨特意把花旗今天才蜕下来的皮拿出来给老大夫看,“看这个,这个大。”   老大夫用手比了下,这张蛇蜕有两拃宽。“这麽大的蛇皮。”老大夫把蛇皮头部顶起看,“是蛇的不是蟒的,真难得。”   “这张蛇蜕得值些钱。”   花旗有些得意,嘴角翘起。   “值多少钱?”兜明期待地问。   老大夫说,“这张蛇蜕十文钱一两。”   花旗翘起的嘴角在老大夫话音落后陡然收起,脸上变得面无表情。   “就贵三文啊。”坨坨心想,不还是不值钱吗?   三背篓的蛇蜕一共卖了九百七十二文钱,还不到一两银子。花旗蜕下来的那张皮卖了二十文钱。   走出医馆后,兜明感慨一声,“真不值钱。”   花旗冷笑着说,“虎皮值钱。”   兜明一噎,不敢再说话。   西觉瞧见路边有人编了竹筐、竹簸箕卖,他想着等回山上,也编一些,下次带来山下卖。 第37章 云善打架   卖得了钱,妖怪们带着云善在镇子上逛了一圈,一妖吃了一碗冰粉。   走到东望村,坨坨隔得很远瞧见一个小姑娘站在梁家院子外。   梁家院门关着,人应该都还在地里忙呢。   云善经过梁家就要跑去看看。看到梁家门关着,他也要去拍拍,喊一声,“有人啊?”   “没人。”门口站着的小姑娘说。   “你是谁?”坨坨走过来问。   小姑娘看起来有八九岁的模样,头发黄黄的,穿着一身打了好几个花补丁的衣服。两只裤脚明显是后接的。   “我是福丫。”小姑娘说。   “你是东望村里的人?”坨坨问。   福丫说,“不是。我是大秧村的。这是我姥爷家。”   “你是小菊家的孩子?”坨坨问。   福丫点点头,“你们是谁?”   “我是坨坨。”   “我是云善。”云善跟着说。   “梁文忠他们在地里。”坨坨指着前面的地说,“他们在前面。”   “你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   福丫跟着妖怪们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瞧见梁俊彦坐在地头挑黄豆。   “二舅。”福丫喊。   “福丫。”梁俊彦笑着问,“来玩呢。谁带你来的?”   “二舅,娘叫我喊姥爷救命。”福丫哭着说,“弟弟发热,娘要钱看病,奶不给。”   梁俊彦赶紧问,“是狗娃还是狗牙?”   “狗牙。”福丫说,“昨天就开始发热了。”   梁俊彦指着前面对福丫说,“快去前面叫你姥爷回来。”   福丫跑进地里,梁俊彦脸上带着焦急,边收拾豆子边和妖怪们说,“狗牙是小菊刚生的孩子。”   “小孩子发烧得赶紧治。”坨坨有这个常识,“不及时治,容易烧成傻子。”   “可不就是。”梁俊彦骂道,“也不知道那家怎麽想的。怎麽能不拿钱给孩子治病。他家再穷也没穷到这地步。”   梁家人很快跟着福丫跑回来了。   梁周氏说,“孩子病了,都能不给钱看病。可想平日里过得是什麽日子。”   “上回我去,小菊说她怀孕吃不下东西,所以瘦。我还信了。”梁周氏越说越气,“老大,老大媳妇儿都跟我去大秧村。”   “去把小菊带回来。我伺候她坐月子。”   小菊的月子还没过呢。   “娘,我也去。”周勤俭说。   “我也去。”梁俊彦说。   “你身上伤还没好透,在家里歇着。”梁周氏说,“现在用不着你。老大和你爹都去。”   “我身上的伤不耽误走路。”梁俊彦说。   梁家人急匆匆地走了,福丫留了下来。她怯生生地和二丫站在一起,和大丫说话,“大姐,咱们接着种豆子吗?”   “你们平时在家是不是受欺负了?”大丫问她。   福丫说,“之前村里有卖野猪肉的,娘叫爹给姥爷送了一斤肉。婶子不高兴,也要钱买肉,奶不让。”   “奶说给姥爷买肉是因为姥姥之前拿了鸡和鸡蛋去。婶子家什麽都没拿,不给婶子买肉。”   “婶子说奶偏心。弟弟发热要看病,婶子不让,说我家花钱多了,不能再多花钱。说小孩不容易活,现在花钱浪费。奶说弟弟活不了,不拿钱。”   “你婶子和你奶好坏啊。”坨坨听了很震惊。“一个小孩不比一斤肉重要吗?”   大丫气道,“什麽叫活不了了。我奶上次回来还说狗牙长得好呢。”   “你奶可真坏。”二丫说。   福丫低着头说,“她本来就不好。”   “坨坨,咱们去山上玩吧。”大狗蛋提议。   二狗蛋说,“坨坨,你带我们去山上玩玩吧。大姐、二丫、三丫都去过了。我和大狗蛋还没去过。”   坨坨答应,“行,带你们去山里玩。”   大狗蛋他们在田埂上说话。云善拿了一个小背篓,自己抓了些黄豆挎着,一个人勤勤恳恳地在地里点黄豆。   他边点黄豆边说话,“一把。”   “再一把。”   “还有一把。”   坨坨站在地头问他,“云善,你还想点黄豆吗?”   “点。”云善回。   云善要玩,妖怪们就拿了梁家放在地里的工具挖坑。   坨坨对大丫说,“我们一起把这些黄豆种了吧。”   大丫说,“这些可不少呢。种完天都得晌了。”   兜明说,“人多干得快。”   花旗他们干得很快,小孩子们也是一刻不停地背着篓子在后面放豆子。   云善玩得很开心。一会儿自己就挎着小背篓跑田埂上抓黄豆。他一会儿唱唱歌,一会儿又数数有多少个坑。玩得很自得其乐。   不用半个时辰,几袋豆子都点完了。   妖怪们带着梁家小孩回山。   二丫喊累,说要歇歇。   “到山脚歇。”小丛说,“山脚有树荫。”   走到山脚,梁家小孩都歇下来。花旗、西觉和兜明先回了山。   兜明去山里捕猎,西觉和花旗去菜园里摘菜。   坨坨、小丛和云善陪着梁家小孩歇息。   “山里有什麽好玩的?”大狗蛋问。   “很多。”坨坨说,“我们天天都玩。”   “昨天做了花灯。”   “还捉了知了猴。”   “知了猴?”二狗蛋说,“我也会捉。”   三丫跟着说,“我也会,我也会。”   小孩子们歇够了,沿着山路边走边玩。   铁蛋和钢蛋顺着下山的路找过来。   “铁蛋。钢蛋。”大狗蛋兴奋地喊。他好些天没看见铁蛋和钢蛋。   铁蛋看了大狗蛋一眼,靠近云善,用大脑袋顶顶云善的胖肚子。   云善笑着搂住铁蛋脑袋。   钢蛋凑近云善,闻闻云善身上的味道。云善说,“没吃的。”他也知道钢蛋爱找吃的。   福丫没见过野兽,拉着大丫的衣服躲在她身后。“大姐,这些是什麽?”   “铁蛋和钢蛋。”大丫说,“你别怕,这是云善养的,不咬人。”   钢蛋和铁蛋走在前面,云善拽着铁蛋的尾巴跟在后面走。   大狗蛋和二狗蛋讲学堂里的事给坨坨和小丛听。   头顶的树枝上,小松鼠在上面跳跃。   大丫摘了两朵茼麻的黄花,按在二丫耳朵上。茼麻花朵后面有粘液,可以粘在耳朵上当耳环。   三丫说,“大姐,我也要。”   大丫又摘了两朵茼麻花黏在三丫耳朵上。   云善瞧着人家有,他也要。他不喊人摘花,自己摘了一把,拿着花往耳朵上按。   大丫笑着蹲下来给云善粘上茼麻耳环。坨坨和小丛觉得好玩,也都各自摘了几朵粘在耳朵上。   坨坨试着给铁蛋和钢蛋的耳朵上也黏上茼麻花耳环。不过它俩耳朵上有毛,粘不上去。   云善还会把小车轮样子的茼□□子摘下来撕开,把里面的白色种子随手丢在路边。   小孩们边走边玩,到云灵观时,花旗已经做好了饭。   “吃饭了。”兜明说。   “这是你们昨天做的花灯?”大丫一眼就瞧见院子里的花灯架子。上面放了好些样式各异的花灯。   “好看吧。”坨坨把自己的人参花灯提出来给大家看。   “这个不好看。”大狗蛋指着兜明的老虎花灯说,“老虎的最好看,最威风。”   兜明高兴地又喊了一声,“吃饭了。”   坨坨不赞同地说,“我的花灯明明最好看了。”   云善在外面跑了一天,肚子饿了。别人还在花灯架前看灯。他先跑去洗手,进厨房爬上凳子坐好。   二狗蛋指着花旗的黑蛇花灯问,“这个花灯为什麽是黑的?谁家的灯会蒙黑纸?”   “这是花旗的。”坨坨说,“花旗喜欢黑的。”   “这个灯亮吗?”二丫问。   “最不亮的。”坨坨说。   花旗听了坨坨的话,冲着外面喊,“吃饭了。”   坨坨把人参花灯插在架子上,带着梁家小孩洗手,进厨房吃饭。   云善已经开始吃了,边嚼饭边戳戳花旗,偏着脑袋给他看耳朵上粘着的小花。   花旗仔细瞧了,没瞧看到什麽,“云善,你脸怎麽了?”   云善咽下饭说,“花。”   “哪里有花?”花旗问。   云善指着自己的耳朵,“黄花。”   花旗,“没有。”   云善摸耳朵,上面的花真没有,“掉了。”   坨坨说,“茼麻花能粘在耳朵上。”   不过也粘不了多久。他们耳朵上的花都掉了。   “怎麽这麽多肉啊?”大狗蛋高兴地问,“这得多少斤?”   “山里抓的。不知道多少斤。”兜明说,“野猪肉。”   “野猪肉?”大丫吃了一块肉后说,“跟驴肉味道一点都不一样。”   “还是猪肉的味道。”   “你家饭菜真好。”二狗蛋感叹。   大狗蛋说,“我家好几天才买一回肉。我都好长时间没吃过肉包子了。”   坨坨问,“你想吃肉包子?”   “嗯。”大狗蛋说,“我很想。”   “我下次包包子拿给你吃。”坨坨说。   大狗蛋很高兴,“坨坨你真好。”   福丫不认识坨坨他们,很拘谨。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肉看。她家里条件不好,好久才能吃上一次肉。   看到大丫他们都夹肉吃,福丫小心地伸出筷子,也夹了些肉吃。这麽多肉,吃肉就能吃饱了吧。福丫很羡慕,觉得坨坨他们的日子就是神仙日子。   吃完饭,妖怪们照旧去小树林里睡觉。梁家的小孩也跟到树林里睡觉。   小妖怪们不在小树林里。他们知道有人类上山,都去了后山玩。   云善在树林里找小妖怪们,“小兔子。”   “小鹿。”   喊了也不见小妖怪们出来。   坨坨说,“他们不在这。”   “去哪呐?”云善问。   “去后面山里了。”坨坨说。   大狗蛋和二狗蛋像猴似的在树林里乱蹿。云善跟着他俩跑了一会儿,后来困了,自己跑回来往西觉身边一趟,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睡完午觉,大丫说,“得下山了。家里还要点黄豆。”   梁家的孩子都懂事,知道豆子没种完,家里还有活。大狗蛋那麽爱玩的小孩也说,“我们得干活呢。”   妖怪们把他们送回梁家。   梁家正在吃饭,梁俊永、梁文忠和梁周氏都不在。王小花说他们带着狗牙去镇上看大夫了。   桌边坐了一个妖怪们没见过的小男孩,福丫喊他狗娃。   “你们是不是上山了?怎麽没在家里。”梁俊彦问二狗蛋。   “嗯。”二狗蛋很高兴,“爹,山上可好玩了。”   “我们中午在山上吃的。”大丫说,“兜明他们还帮忙把剩下的豆子也都点了。”   王小花笑着对妖怪们说,“下回来别干活,只管来玩,来吃饭。”两家相处得不算多,处得很亲。王小花觉得山里这门亲戚真的很好。人家是真心对他们的。   “不费事。”坨坨问,“你们把小菊带回来了?”   “小菊在屋里呢。”王小花说,“你们还没见过吧。”   “去屋里看看。”   妖怪们跟着王小花进屋。   小菊正坐在床上喝汤。   “小菊,这是咱家山上的亲戚。你还没见过。”王小花把妖怪们介绍给小菊。   “上回我还听娘说起你们。之前我怀孩子,身子重,没法回来看。”   小菊很瘦,瘦得都有些脱相,一笑起来脸上都是皮。她长得和梁俊彦很像,不过瘦了显老,瞧着比梁俊彦好像大很多岁数似的。   周勤俭端个碗走进来,“就剩一只鸡腿了。你们几个小的分着吃吧。”她把碗给了兜明。   今天把小菊带回来,梁周氏见女儿实在瘦,叫王小花杀只母鸡给小菊补补。   兜明把鸡腿给云善。云善中午吃得饱,啃了两口鸡腿就不愿意再吃。坨坨和小丛都不吃,剩下的鸡腿被兜明吃了。   看完小菊,妖怪们到树下和梁俊彦他们说话。   “狗牙怎麽样?”坨坨问。   “发热得厉害。”梁俊彦气愤地说,“再不治,好好的孩子真就能没了。”   王小花说,“小菊家一摊子事。她家那弟妹和婆母不是好相与的。”   “小菊受磋磨了。不然不能那麽瘦。你们看她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这还是在月子里。”   “云善,有没有想吃的?”周勤俭坐在桌边冲云善招手。   梁家还在吃饭。   “饱了。”云善拍拍肚子,“不吃。”   “他吃得很饱了。”坨坨说。   狗娃抱着碗扒饭,梁俊彦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三丫站在桌边要肉吃,被王小花赶走了,“你今天缺肉吃了?”她知道去山上饭食好。一只母鸡也没多少肉,给福丫和狗娃吃点,剩下的晚上留给小菊吃。   “不缺。”三丫说,“坨坨家好多肉吃。”   “不缺你就去一边玩。”周勤俭也撵她。   三丫就是一时嘴巴馋。中午吃得肉多,现在被撵,她就跑去一边玩了。   王小花对大丫说,“上回你婶子买的那块花布给福丫做衣裳吧。等下回,娘再给你买。”   周勤俭也说,“下回,给你和二丫、三丫再买一样的花布。你们三姊妹一起做新衣服。”   “嗯。”大丫说,“一会儿我给福丫量量,给她裁衣服。”   梁俊泽把聚在碗里的鸡骨头倒到大黄的破碗里。被钢蛋瞧见了,跳过去跟大黄一起抢骨头吃。   花旗一脚踢在钢蛋撅起的屁股上,“到哪都抢吃的。”钢蛋中午明明在山上啃了不少骨头。   “下午干活去。”钢蛋的爪子可以刨坑,正好种黄豆。   梁俊彦说,“都这样。狗……”看着钢蛋不是狗,他改口,“嗨,都喜欢吃。”   “铁蛋就不抢。”坨坨说。   钢蛋被花旗打得老实了,可怜巴巴地站在那。等花旗一走,它立马跳到云善身边,紧紧贴着云善。   云善摸它,“不抢,不挨打。”   一会儿后,梁周氏抱着孩子,梁俊永拎着药回来了。   “狗牙咋样?”王小花急着问。   “大夫说没大事,放心。”梁俊永大着嗓门说话,好让屋里的小菊也听到。他把药给王小花,“赶紧煎了给狗牙喝下去。”   王小花接过药转脚往厨房走。   梁周氏抱着狗牙给妖怪们看。云善伸手摸了摸狗牙的脸,新奇地说“小。”   梁周氏笑着说,“再长长就大了。小孩子长得快。”   西觉看了一眼狗牙,和梁周氏,“狗牙掉魂了。”   “怪不得发热,还闹腾。”梁周氏养过孩子,知道小孩子容易被吓掉魂。“得亏你们能看出来。不然孩子还得受罪。”   “今天晚上我就给他叫魂。”   梁周氏说,“明天我再把他抱上山,你们再帮着看看。”   西觉点头。   梁周氏把狗牙抱进屋给小菊,又说了些话,才出来吃饭。   梁文忠还完牛车也回来了。   大丫给福丫量了尺寸,坐在一旁拿着剪刀裁布。   “等种完豆子,小菊出了月子,去大秧村一趟。”梁文忠说,“咱们梁家也不是没人了,让他们这样磋磨我女儿和外孙。”   “老大、老二都去。”梁文忠说完看向花旗他们,“花旗,你们要是没事就跟我们一块去。咱们梁家在东望村就我们这一户。老三没在家。他二爷爷家在麻城,不好回来。”   “你们是小菊的亲戚,也算是娘家人。跟咱们一起去大秧村走一趟,给小菊撑撑腰呗。”   “不然人家一门亲戚往那一站,显得咱家人少。”   听起来像是去充人数的。花旗说,“哪天去,提前和我们说。”   熬好了药,等狗牙喝下去,梁家人就要下地了。大丫留在家里照顾小菊、福丫、狗娃和狗牙。   花旗说要罚钢蛋干活,赶着它去地里挖坑。云善背着小篓子跟在钢蛋后面丢黄豆。   云善要篓子,梁家人特地给他找的小背篓。   钢蛋平时吃得多,力气大,挖坑挖得很快。挖出的坑还能在一条直在线。   铁蛋也能挖坑。不过它挖得坑很散乱,这边刨刨,那边刨刨。坨坨拿棍子给铁蛋定位。让铁蛋挖插棍子的地方。他插了一排棍子,这样铁蛋就能挖一排在一条在线的坑。   梁周氏一边干活,一边说叫花旗他们晚上一定留在山下吃饭。   云善才三岁多,干起活来很耐心。大狗蛋和二狗蛋干一会儿就跑去一边玩了。云善点完背篓里的豆子,挎着小背篓去找梁俊彦给他装豆子,还挎回来接着再干。   王小花直夸云善能干。“这麽点人也是个劳动力。平时在山上也没少干活吧?”   坨坨说,“云善经常干活。”   “云善,点完这背篓豆子就去歇歇吧。”周勤俭说。   “嗯。”云善头也不抬地回。   等云善歇了,钢蛋和铁蛋也跟着去歇。   云善躺在树荫下,很快睡着。小孩子累了就容易睡着。铁蛋和钢蛋趴在他旁边一起歇息。   云善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他呆呆地爬起来站着,看看四处没到人,大声喊,“花花,西西。”   “云善,你醒了。”坨坨蹲在树下转身和云善说话。   “坨坨。”云善走过去,趴在坨坨背上,“干嘛呐?”   “草丛里有个小青蛙。”坨坨说,“我刚刚还瞧见的,现在没了。”   “钢蛋呐?”云善又问。   “在前面干活。”坨坨问他,“你点不点黄豆了?”   “不点。”云善还没缓过来。坨坨背着他跑去前面找西觉他们。   云善被颠了一路,人也醒了。坨坨放下他,云善跑进地里找西觉,“西西。”   “云善睡醒了?”西觉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嗯。”   西觉挖坑,云善就跟在旁边看。他现在不想点黄豆。   “尿尿。”他自己脱下裤子,往坑里呲尿。   坨坨说,“这个坑里不能种黄豆了。”   云善不明白地看向坨坨,“啊?为什麽呐?”   “黄豆会被烧死的。”坨坨哈哈笑道。   “没火。”云善提上裤子。没火不会被烧死。   “不是烧火的烧。”坨坨说,“植物被尿浇得多就容易烧死。”   云善听不懂,坨坨说这个坑不能种黄豆。他蹲下来用手拨了些土,把坑给盖起来了。   梁家人干活慢,落在后面。王小花赶到前面来让妖怪们先回家吃饭。吃完饭趁着天亮好回山里。   妖怪们没提前吃,晚上回山对他们也不妨碍。   梁家人见状,也不在地里干活了,带着妖怪们回家吃饭。   大丫已经做好了饭,一锅米汤,一锅大米饭。见识过妖怪们真正的饭量,大丫特意多做了饭。   在梁家吃完饭,天色已经发黑了。云善还不想走,大狗蛋说要带他去村里玩。他下午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得很。   云善想玩,妖怪们就随他去玩,跟在后面看着他。   村里的小孩都往地边的树林跑,大狗蛋、二狗蛋带着云善也往树林里跑。   微风吹在在身上有凉爽的感觉。夏天晚上比白天要舒服得多。   月光很亮,天色不黑,反而有些亮。不像天将黑未黑的样子,更像是天亮,但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   西觉和花旗就站在树林边,看着云善、坨坨、小丛和兜明跟着一帮孩子在树林里抓知了猴。   云善看到地上爬出来的知了猴,刚捏起来,就被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孩子抢走了。   那个孩子看起来和坨坨差不多高,五六岁的样子。   “我的。”云善看着对方说。   坨坨在旁边逮知了猴。听到云善说话,他跑过来问,“云善怎麽了?”   “我的。”云善说,“抢东西。”   那小孩根本不理云善,转身就走。   “你还回来再走。”坨坨要去拦。   云善先冲了出去,小牛似的往那孩子身上撞。那孩子猝不及防地被云善撞趴在地上。   “你干什麽?!”那孩子爬起来就要拽云善衣服。   “你干什麽?!”坨坨不让,要把孩子扯过去。   那孩子大喊,“哥,有人打我。”   四周呼啦地围过来一群小孩。   西觉和花旗快步走过来。   兜明和小丛先把铁蛋和钢蛋按住。铁蛋和钢蛋很护云善。要是被它们察觉到这些小孩会威胁云善,钢蛋和铁蛋肯定会打这些孩子。人类的孩子可承受不住铁蛋和钢蛋的力道。   兜明一手抓一个,让小丛去帮云善。   云善说,“你抢东西。”   “你推我。”那小孩说。   大狗蛋说,“谁让你们先抢东西的?”   一群小孩开始吵嘴。   那小孩见云善比他小,要伸手推云善,被小丛挡开了。   另一个比小丛大一些的小孩推小丛。小丛把推小丛的那个孩子推到一旁去。   两边就开始掐起来了。   云善被护着,谁也碰不到他。小妖怪们也不会真的和小孩打,谁过来就推一下,把人推开。   铁蛋已经开始冲着孩子们低吼了。好几个小孩子害怕,先跑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拿着棍子,趁着兜明分不开身,偷偷敲在兜明后背。   云善看见兜明挨打,他就冲出去,将人撞倒,骑在那人身上,挥着小拳头往人身上捶,“坏蛋!打你!打你!”   他身下的孩子挣扎着,把云善掀开。   云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立马爬起来,捏着拳头还要捶人,被花旗提着衣领抱起来了。   “散了吧。”花旗说。   兜明粗声粗气说,“快点散,不然让野兽咬你们。”   小孩子们一听这话,再看铁蛋在呲牙,都赶紧跑了。   云善被花旗抱着还挥着拳头,探着上半身要打人,“打你!打你!坏蛋!”   看到人跑远,云善转身和花旗说,“打嘟嘟了。”   “兜明挨打了?”花旗问。   云善说,“棍子打的。”   “云善弟弟,你好厉害。”大狗蛋说,“你这麽小,还会打架呢。”   云善认为大狗蛋是夸他,笑眯眯地说,“会!”他长这麽大,没被抢过东西,更没打过架。山里的妖怪们都护着他。   坨坨说,“他们抢东西不对。”   二狗蛋说,“就该打。”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东西被抢就是要打回去。   小孩子们都散了,妖怪们也把大狗蛋和二狗蛋送回家,带着云善顺着梁家门口的小道慢慢地往山走。 第38章 来信   第二天,妖怪们刚吃完早饭,梁文忠和梁周氏抱着狗牙就到了云灵观。   梁周氏上次随着西莱村的人上过山,记得路。梁文忠和梁周氏天刚亮就带着狗娃往山上走。   来过一次山里,梁周氏的胆子大了许多,不再担心山上有野兽。   “西觉,你给看看,狗牙魂回来没?”梁周氏抱着狗牙走进云灵观。   西觉看了一眼说,“好了。”   梁周氏放心道,“狗牙今早就没烧了。”   “好了就行,好了就行。”   狗牙哭得跟小猫叫似的,没什麽力气。   云善四处看了一圈,问坨坨,“什麽叫了?”   “狗牙哭了。”坨坨说。   “孩子饿了。”梁周氏说,“小菊奶少。狗牙吃得少。这孩子比我上回见着的时候瘦了点。”   “小菊吃不好,狗牙也遭罪。”   “回去我得熬些米汤喂他。”   “你们吃饭了吗?”坨坨说,“我们刚吃过。包子还热着。”   “我给你们拿包子吃。”   下山还得有一段路。花旗养过孩子,知道小孩受不了饿。“山里有米。我现在熬。”   梁文忠和梁周氏进屋里吃饭,花旗点了火煮米粥。   “我听大狗蛋说,云善昨天晚上和人打架了?”梁文忠问。   “嗯。”云善自己站在桌边回,“抢东西,打嘟嘟。”   “有人抢我们知了猴,还打了兜明。”坨坨翻译道。   “你这麽小点个头怎麽敢和人家打的?”梁文忠问他,“你挨没挨打?”   “没。”云善回。   梁文忠说,“人家要打你,你就躲坨坨身后。你小,人家一推就把你推倒了。”   “打坏蛋。”云善挥着拳头,凶巴巴的模样逗得大家笑起来。   梁文忠说,“这小子厉害。小时候就能看出来。”这麽一小点大的人,就敢和比他大的孩子打架,可见是个胆子大,不怕打的孩子。   昨天大狗蛋说想吃肉包子。坨坨今天早上包了肉包子,准备送下山。正好梁文忠他们来了,坨坨装了一篮包子,让梁文忠下山的时候带回去。   “不用,你们自己吃。”梁周氏说,“想吃我们自己包呢。”   “大狗蛋说他想吃肉包子。”坨坨说,“昨天说好给他包的。”   梁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小孩子就是想吃东西。坨坨以后别理他,他想吃什麽叫他回家吃。”   “你还会包包子呢。这麽能干。”   梁文忠和梁周氏推拒着不好意思要包子。   “我和大狗蛋说好了的。”坨坨说,“你们不要,一会儿我们还得送下去。”   梁文忠这才接过篮子放在桌上。   锅里的米汤煮好,花旗舀了半碗端过来。   梁周氏拿着小勺舀米汤,吹凉了喂给狗牙。   云善爬上凳子,跪在凳子看,顺手从碟子里拿了个包子啃。   狗牙张着小嘴,小舌头一裹一裹的。云善瞧着好玩,趴在那一直看。   狗牙喝完米汤,梁文忠提上包子,和梁周氏一起下山了。   坨坨送他们到山脚下,“去小菊家的时候叫我们。”   “唉。”梁文忠应下。   练完字,云善从玩具里翻到一个哨子,自己呼呼地吹,很响。他把哨子带去小树林里和小妖怪们一起玩。   猴子精说树叶也能吹响。他找了树叶来,放在嘴边。树叶被吹得“呜呜”地扬着调子响,像风在呜咽。   云善跟着猴子精一起吹哨子,“呼呼”,“呼呼”。   坨坨说,“我知道哨子怎麽玩。”   小妖怪们一起看向坨坨。   坨坨从云善那要来哨子,使劲甩了甩,把云善的口水甩出去。然后拿哨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带你们军训。”   “什麽叫军训?”小兔子问。   坨坨学着之前电视里看过的动作做给小妖怪们看。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云善和小妖怪们一起学。   坨坨教完一遍后吹了哨子,喊一声“稍息。”   大家动作不一地伸出脚。小鹿和云善一起伸出了右脚。   “是左脚。”坨坨说,“云善和小鹿错了。”   云善往旁边踏一步,左脚和右脚汇合,然后再伸出了左脚。   “云善。”坨坨说,“在队伍里做动作,不能出列。”   “你们先按高矮排队。”   小麻雀个头最小,排在最前面。然后是小松鼠、小兔子、猴子精、云善、小鹿。   “钢蛋和铁蛋排到最后。”坨坨说。   铁蛋和钢蛋走到最后。   坨坨站在前面一边喊,“稍息。”一边伸出左脚做动作给大家看。   云善总要伸右脚。小鹿一会儿伸左脚,一会儿伸右脚。   坨坨背着手看着他俩,“你们俩左右不分啊。”   “小鹿和云善出列。”   小鹿和云善都听不懂。   坨坨招手,“你俩过来。”   这样说,云善和小鹿都听懂了,一起走到坨坨身边。   坨坨,“我说左,你们就伸左脚。”   “我说右,你们就伸右脚。”   “右。”坨坨喊。   云善伸了左脚,小鹿伸了右脚。   坨坨走过去拍拍云善的右腿,“这边是右。”   云善换了脚。   坨坨喊,“左。”   云善伸着脚不动。   “你是真的左右不分啊。”坨坨逮着云善加训。“伸右手。”   云善很快伸出右手。   “左手呢?”   云善又伸出左手。   “左腿呢?”   云善伸出右腿。   坨坨:……“云善你手分左右,脚不分左右吗?”   云善嘿嘿笑。   小妖怪们也在坨坨说左右的时候各自伸出左右脚暗自练习。活了这麽多年,谁也没在意过左右的事。   坨坨给云善一对一训练。先练伸手,确定云善能分左右手。他从云善的脸中间开始往下滑,“这边是左边身子,这边是右边身子。”   “和左手在一侧的是左腿,和右手在一侧的是右腿。”   “嗯。”云善点点头表示明白。   训了一上午,效果很明显,云善已经能区分左右腿了。   中午回云灵观吃饭,云善很高兴,自己喊着,“左。”然后伸左腿给西觉看。   “右。”他再伸右腿。   西觉不知道他在干什麽,只笑着看云善玩。   坨坨很骄傲,“云善已经能分左右了。”   兜明疑惑,“左右还用分?”   “你能分,云善才刚会。”坨坨说,“云善,稍息给他们看。”   云善站起了,手贴着腿,然后伸出左脚。   坨坨喊,“立正。”   云善收回脚,昂头挺胸,站直了。   西觉笑着夸,“云善今天学了很多东西。”   “嗯。”云善咧着小嘴笑,“分左右了。”   花旗站在走廊下夸,“云善真厉害。”   云善更高兴了,跑到花旗面前又表演了一遍。   坨坨上午给云善单独训练,下午把小妖怪们集合起来,又按照高矮列队。   “稍息。”坨坨喊。   他站在前面看,这次队伍里大家都出了左脚,没妖出右脚。   “立正。”坨坨说,“向右看齐。”   “报数。”   “坨坨大人,怎麽报数?”小麻雀问。   “现在我是坨坨教官。”坨坨说,“训练的时候你们要叫我教官。”   “小麻雀你喊1,小松鼠喊2,小兔子喊3,猴子精喊,云善喊5,小鹿喊6。铁蛋答应一声。”钢蛋不会说话。   坨坨呼呼地吹了口哨,“报数。”   从小麻雀到小鹿都报出了数,钢蛋也叫了一声。   “很好。”坨坨说,“立正,向右转。”   “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小麻雀不会跑,领头在地上蹦蹦跳跳。小松鼠跟在后面蹦。然后是小兔子,也跟着跳。   小兔子长得大,一步跳得远。没跳两步,就压到了小松鼠。   “哎呀。”小松鼠叫一声。小麻雀受了惊,拍着翅膀飞起来。   猴子精被小兔子绊倒,扑在地上。云善又压在了猴子精身上。   小鹿及时刹住了脚,又被铁蛋推了一下,差点踩到云善。还好它一步跨过去了。   铁蛋是被钢蛋推着往前的。它一转身和钢蛋打闹起来。   场面非常混乱。   云善爬起来,跑去铁蛋和钢蛋跟前拉架,拽着铁蛋的尾巴喊,“不打,不打。”   “呼呼——”   “呼呼——”   坨坨吹响哨子。铁蛋和钢蛋没停。   “铁蛋!钢蛋!”坨坨大喊,“你们再打我就喊兜明了。”   铁蛋和钢蛋一听这话,立马停下来了。   坨坨走过去,给了铁蛋一巴掌,又给了钢蛋一巴掌,“纪律!纪律!我们是纪律严明的队伍!”   “我们重新来。”   小兔子说,“小松鼠跳得太慢。”   小松鼠说,“小麻雀跳得更慢。”   小麻雀说,“我跳得就是慢,我平时靠飞的。”   小兔子、小松鼠说的都是问题。坨坨看小麻雀和小松鼠个头这麽小,就说,“小麻雀和小松鼠去别人脑袋上吧。”   “你们两个头太小了。”   小松鼠爬到蹲在小鹿头顶上,小麻雀落在钢蛋脑袋上。钢蛋长得高,小麻雀站在它脑袋可以看得远。   “立正。”坨坨说,“重新来。”   坨坨指挥小妖怪们往前小跑。   路过小树林,兜明被“脚踏实地,勇敢前进”的口号声吵醒。   他抬起头看,小妖怪们排成一排在跑步。   兜明纳闷地问,“你们干什麽?”   “我们在军训。”坨坨说。   兜明:……   云善的小短袖,胸口前都是水印。可见跑得有多热。   兜明看傻子似的看坨坨,“你为什麽要带着他们在夏天跑步?”   “锻炼耐力。”坨坨说。   云善喊,“坨坨,热。”   “热我们就去洗澡。”坨坨说,“坚持跑到水潭。”   “呼呼——”他又吹起小哨子。   小妖怪们接着喊,“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兜明,“这是什麽口号?”   “电视里的口号。”坨坨回了一句,跟在队伍旁边小跑。   跑了一会儿,快到小溪边,小妖怪们跑不动了。   小兔子说,“坨坨教官,我们不去水潭,就在小溪里休息吧。”   小鹿说,“我想喝水。”   云善也说,“喝水。”   “好吧。那就去小溪边。”坨坨改了路线,带着小妖怪们到小溪边。   不等坨坨喊解散,几个小妖怪径直往小溪里冲。云善跟在后面跑到小溪边,自己把鞋子蹭掉,拽掉袜子,踩进小溪里。   猴子精在上游捧水喝。   云善不讲究在哪喝水,蹲下来伸手捧了些水喝。又嫌蹲着累,一屁股坐进水里。   坨坨也渴,走去前面喝水。   小松鼠站在水里,捧着水把全身洗了一遍。铁蛋和钢蛋卧在水里凉快。   云善喝完水觉得衣服湿,喊坨坨帮他脱衣服。脱得光溜溜地坐在小溪里撩水玩。   “小掌门,你的肚子真圆。”猴子精走过来拍云善的肚子。   云善也拍,闷闷地响,很实在。   大黑熊走过来,一起坐进小溪里。   云善拍拍大黑熊的肚子,笑嘻嘻地说,“大肚子。”   “小掌门,你的脸快好了。”大黑熊高兴地说。   “好了。”云善摸摸脸,“不疼了。”   云善歇了一会儿缓过劲,在小溪里捉小鱼玩。   小松鼠因为个头太小,站在水深的地方容易被淹,他站在猴子肩膀上,帮云善看小鱼,“小掌门,往左边,左边。”   云善忙活了一会儿,一条小鱼也没捉到。   大黑熊见他空忙,说要带他去深山的大溪里捉大鱼。   云善当时表示要去,坨坨说,“云善,天晚啦。明天再去。”   “明天去玩。”云善对大黑熊说。   “明天早上我去云灵观接你。”大黑熊说。   云善点头。   约好明天的活动,云善就被坨坨领回云灵观吃饭。   隔天一大早,大黑熊早早地来云灵观接云善。小妖怪们也都跟来了。   因为要去深山里玩,坨坨早上多做了饭,炒了些菜带了大饼。中午他们就不回来吃了。   云善中午不回来,妖怪们也不用做饭吃。花旗和西觉各自去了山里。   等云善完成功课,小妖怪们开开心心地挎着午餐出了云灵观。   兜明驮着云善赶了半上午路,到大溪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到转到正南边了。   刚到地方,兜明就要吃午饭。   坨坨把篮子放下,说,“还没开始玩呢。”   “到吃饭的时候了。”兜明说,“下午也能玩。”   大黑熊下水捉鱼。小松鼠跳到小鹿头顶。   大溪水面宽,水也更深。以小松鼠的个头只能站在岸边玩。   坨坨给云善脱衣服,问他,“云善你饿不饿?现在吃饭吗?”   “不饿。”云善踩进水里。   大黑熊叼着一条肥鱼丢上岸。   云善从水里爬出来,按住鱼。“太大了。”   兜明撕开饼子,把菜夹在中间,问云善,“你想要多大的鱼?”   云善伸出他的食指,“这麽大。”他想要一根手指头那麽长的鱼。   “下午我给你捉。”兜明看着地上的大鱼说,“这麽大的鱼还是烤着吃吧。肉多。”   兜明吃了几块饼,找了柴火来。把大鱼开膛破肚,内脏挖出来埋掉,串上棍子架在火上烤。   钢蛋本来等着兜明给它发饼吃。看到兜明在烤鱼,它看看在水里捉鱼的大黑熊,又看看岸上的烤鱼。然后跳进大溪里捉鱼。   小兔子在水里摸到了一块很圆的石头,拿给云善看。   “圆圆的石头。”云善说。   小兔子,“水里还有很多。”   云善蹲在水里和小兔子一起摸石头玩,比谁捡到的石头最圆。   钢蛋站在水里探着脑袋四处瞧,没看到鱼。于是往前跳,跳到大黑熊那边。   大黑熊又逮了一条鱼送上岸。   钢蛋在溪里找了好长时间,终于看到一条大鱼。它蹲在那一动不动,耐心地等着大鱼靠近。然后快速出爪,指甲嵌进鱼肉里,迅速抓起大鱼。   钢蛋很高兴,抱着大鱼给云善看。   “鱼大。”云善说。   兜明站在岸边对钢蛋招手,“钢蛋来。”   钢蛋抱着大鱼跳上岸。看到兜明给鱼开膛破肚又串上棍子,钢蛋高高兴兴地又去溪里捉鱼。它还懂,鱼被烤了,一会儿要吃鱼了。   云善和小妖怪们玩了很久,感觉肚子饿了,跑上岸来找吃的。   兜明给云善拿饼夹菜。小丛撕下块鱼肉,挑了刺喂给云善。   “好吃。”云善笑眯眯地说。   铁蛋得了一条鱼趴在地上啃。   钢蛋捉了两条鱼,只分到了一条。它吃完鱼,绕着烧过的火坑转了两圈,确定没鱼了,这才跳回去。   吃完饭,大家一起在树下睡觉。小麻雀落在树上,给大家说它从其他鸟儿那听到的故事。   听到好玩的地方,大家就一起哈哈笑起来。   下午,他们又在大溪里玩了一会儿。兜明给云善捉了两条一指长的“大鱼”,云善说要带回云灵观。   为了防止鱼死掉,坨坨带着鱼遁土先回了一趟云灵观,然后又回来找小妖怪们。大家再一起往回走。   走了一座山,遇到来西觉来接云善。   云善从兜明身上下来,跑到西觉身边。   西觉趴下来,云善爬到他身上,兴奋地和西觉说他今天发生的事情。“吃鱼啊,好吃。”   “大黑熊捉鱼。”   “钢蛋捉鱼。”   还把口袋里他捡到的最圆的石头拿给西觉看。   云善像只欢快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回到云灵观,云善要看“大鱼”。大鱼被坨坨放在盆里,显得一点都不大。   几天后的下午,梁文忠带着一个人陌生人类上山。   坨坨从小麻雀那得到消息,带着云善等在半山腰,装作和梁文忠偶遇。“你今天上山啊?”   梁文忠指着一旁的陌生人说,“有人给你们捎信。”   “给我们捎信?”坨坨惊讶地问,“谁呀?”第一次有人写信给他们哎。谁会给山里的他们写信呢?   “闻家的小公子。”陌生人连忙道。   “闻青山?”坨坨问,“信呢?”   陌生人把身后的包裹交给坨坨,“信在里面,还有少爷给你们捎的东西。”   坨坨打开包裹,里面是长条黑绿色的东西。   “海带?”坨坨十分惊讶。   梁文忠没见过海带,凑过来看。还上手捏了捏,“什麽带?”他以为是布带。摸着又不像布。   “海带。”坨坨说,“海里的一种植物,煮汤好吃。”   云善也过来摸。他去年见过这个东西,还有些印象,“好吃。”   “一会儿泡了,晚上做汤吃。”坨坨对他说。   坨坨拆开信,本来打算囫囵把信看了。但是一看有五六页纸,一眼看过去,好多不认识的字。他觉得还是算了吧,等小丛来看吧。   闻青山给他们带了东西来,坨坨就想着给闻青山回点东西。想来想去,云灵山最具特色的土特产就是重山的桃子。别的地方可买不到的。   坨坨让送信的人先歇歇等等。他带着云善回云灵观,拿了篮子,去找重山要了一篮桃。   “这篮桃子带给闻青山。”坨坨把篮子给送信的人,“这是我们云灵山的土特产。”   送信的人接过桃,问坨坨,“可有什麽话要带?带信也行。”   坨坨想了想,问道,“海带在县里有卖的吗?”   送信的人道,“我是没见过,等回了县里,我去打听打听。”   梁文忠准备跟送信的人一起下山。坨坨撕了些海带给他,让他拿回去和豆芽、豆腐一起煮汤喝。   “小菊出月子了吗?”坨坨问。   “出了。”梁文忠说,“她娘觉得她瘦,叫她在家里多住些天,好好养养。周义把家里的活忙完,这两天也来咱家住了。”   知道送信的人来自县里,还是赶着驴车来的。梁文忠托这人带了罐子自家做的酱给梁俊泽。   等小丛回来后,坨坨把信拿给小丛看,“闻青山给咱们写信了。”   “说了什麽?”小丛问。   坨坨,“不知道啊。我没看。好多字不认识。”   小丛接过信纸,快速翻看。   “说什麽了?”坨坨问。   “说最近武林盟主林为钦在广发英雄帖,举办英雄会。”小丛说,“闻青山问我们去不去参加英雄会。”   “英雄会是什麽?”坨坨问。   小丛说,“他说是比武的。武功高的可以上江湖风云榜。”   “江湖风云榜?千机手上过的那个榜?”坨坨还记得,“千机手排名第九呢。”   “我们又没有武功。遇到厉害的人说不定都打不过。”   云善左看看小丛,右看看坨坨,听不懂人家在说什麽。看到花旗回来,他跑去找花旗。   “就说这些了?”坨坨问,“还讲别的了吗?好几页纸呢。”   “他问如果我们要去英雄会,能不能去县里接他。闻老爷子现在不让他出门了。”小丛说。   “可是我们不去。”坨坨说。   英雄会一定有很多江湖人士去,听起来就很热闹。可惜他们不是江湖里的英雄,只是山里的小妖怪。云善现在还没到历练的时候。要是二百年后还有英雄会,他们一定去看。 第39章 去山下领帕子   早上,妖怪们扛着猎物下山。他们今天要去镇上卖猎物。   西觉用竹子编了些小簸箕,也准备拿去镇上卖。   兜明准备先买二十头驴。买这麽多驴要花很多钱。也不能光逮着山里的猎物打。猎物也要留着下崽,以后好吃肉的。   妖怪们不急着买驴,打算慢慢挣钱,慢慢买驴。   小丛准备去镇子上的布庄领些帕子来绣。以前他绣过帕子挣钱,知道这事能挣钱。   路过梁家,云善先跑进梁家院子。   梁周氏和小菊坐在树下,见他来了,忙招手,“云善来啦?”   云善问,“大狗蛋呢?”   “大狗蛋在镇上学堂。”梁周氏说。   云善知道今天要去镇上,转了身就往外跑。   “你去哪?”梁周氏问。   坨坨走进院里,瞧见云善往外跑,他问,“云善你干什麽?”   “去镇上。”云善回。   梁周氏在后面笑,“你这麽点小人,知道镇上在哪?”   “我们一会儿去镇上。”坨坨说。   小菊瞧着比之前胖了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有些肉,不全是褶子了。她胖了些看起来和梁俊彦长得更像了。   “你们去镇上干什麽?”梁周氏问。她知道这些人一般不下山,基本都是有事才会下山。   “卖猎物。”坨坨说,“我们要攒钱买驴呢。”   梁周氏吃惊地问,“那头驴也吃完了?”   “没。”坨坨说,“我们要在山里养驴,先养二十头。”   小菊讶异地问,“养那麽多头驴干什麽?真吃?”   “对啊。”坨坨说,“要让大驴下小驴,我们才会一直有驴吃。”   梁周氏和小菊十分震惊。坨坨他们竟然还想着一直吃驴。   梁周氏原先还以为他们吃两头驴,解解馋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他们是把驴肉当做日常吃的肉食用。山里的日子和外面的日子真不一样!   兜明他们扛着猎物也进院子了,小丛牵着云善走回来。   西觉把给梁家带的两只兔子放在院子里。   小菊抱着狗牙和妖怪们道谢,幸好上回有西觉看出来狗牙掉魂了。   云善想往外跑,说要去镇上。   妖怪们没多说话,和梁周氏、小菊说了一声,带着云善往外走。   梁周氏瞧着放在院子里的两只兔子,赶紧拎了追出去,“兔子没拿。”   “给小菊补身子。”坨坨说。   梁周氏这次没客气,扬声说,“吃饭就去老二家吃。不要客气。”   “知道了。”坨坨应下一声。   小菊抱着孩子跟出来,喊着说谢谢。   看着妖怪们走远,小菊笑着说,“娘,咱家亲戚咋这麽好呢。”   “人家是实在人。”梁周氏说,“这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小菊抱着孩子说,“是实在人。”又是送肉又是给包子。上回还帮点了一下午黄豆。一看就知道那家子是勤劳踏实肯干的。   妖怪们到了镇上,先把猎物卖了。   卖完了猎物又在街上寻了个凉快位置摆摊卖西觉编的小簸箕。   摊子摆了一个时辰,也只卖出去一个小簸箕,得了二十文钱。   “簸箕不好卖呀。”坨坨说。   街上还有好些摆摊的小贩。妖怪们沿着街上慢慢走,瞧瞧别人家的摊子上都卖什麽,什麽东西好卖。   转了一圈,妖怪们发现外面摊子上的吃食卖得最快。用的东西卖得都慢。   有好些挎着刀或是背着剑的人在镇子的街上转悠,看着不像是普通老百姓。   妖怪们不想做吃食,嫌麻烦。   西觉说,“簸箕反正是能卖出去的。以后慢慢卖就是了。”   路过一家叫东福布庄的店,小丛有印象,“周勤俭她们上次就是在这家布庄买布的。”他记得周勤俭提过这家布庄的名字。   “那我们就去这家。”坨坨牵着云善率先走进店里。   夥计见他们是小孩,不来招呼。   坨坨主动问,“你们这有帕子要绣吗?”   “有。”夥计应声,就见随后又走进来两个小孩和两个男人,不见有女人进来。   夥计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   “没住在村里。”坨坨说,“我们住在山上。”   “山上的?”夥计又打量了花旗和西觉他们一眼,“你们瞧着面生。有作保的人吗?”   布庄发帕子出去,也都是给知根知底的庄户人家。这样的人家拿了帕子不会出事。要是少了帕子或者有什麽事,他们都能找过去。   这些人住在山里,有什麽事不好找。   “没有。”坨坨说。   “没有就不能领帕子。”夥计道。   坨坨提议去问问周勤俭,看她能不能帮忙领出帕子。   小丛本来打买布算自己做帕子买,又担心做好了,和西觉做的簸箕一样不好卖不出去。思量过后,觉得还是从布庄里领帕子挣钱固定。   到了梁俊彦家,妖怪们看见小莲抱着孩子,和一个老妇人一起坐在屋门口和周勤俭说话。   “你们来啦?”小莲抱着孩子忙站起来。   周勤俭道,“到屋里来凉快。”   西觉和花旗拿着一摞簸箕走进屋。   周勤俭问,“哪来这麽多簸箕?”   “西觉编来卖的。”坨坨说,“在镇上不好卖。我们卖了好久,只卖出去一个。”   “一个簸箕能用十几年。买的人是不多。”周勤俭立马道,“等会儿我拿去附近问问,看有没有人家要。”   小莲笑着对妖怪们介绍老妇人,“这是我家婆母。”   老妇人听小莲说过她家这门亲戚,知道这是户好人家,笑呵呵地和妖怪们打招呼。   云善问周勤俭,“大狗蛋呢?”   “大狗蛋上学堂去了。”周勤俭说,“云善留在这吃午饭。中午就能看见大狗蛋和二狗蛋了。”   “嗯。”云善答应下来。   小莲婆母拿了西觉编的簸箕看,说西觉编得密实,编得好。当即就要拿两个问问自家邻家有没有人要。   等婆母走后,小莲道,“我家婆母在床上躺了有三个月了。这才终于好了,能出门了。”   周勤俭说,“我瞧着她精神越来越好。”   “你们瞧见我大姑姐了吗?”她转头问妖怪们。   坨坨说,“小菊比上回看着胖了些。”   “可不得胖。”周勤俭说,“回来都是好好养着的。她在周家,过得都是苦日子。”   “周义是个不错的人,他那娘、弟媳、弟弟,都不是什麽好人。”   小莲在一旁接道,“原先瞧着都是好的。大姐在周家也过过几年好日子,不知道他家人现在怎麽变成这样了。”   周勤俭和妖怪们说,“原先周义家在大秧村算是富户。几年前,周义爹得了病,家里卖了大半田地,看病吃药。人熬了几年也没熬过去。”   “老头死后,轮到婆母当家。那日子就难过了。才知道她那个婆母是个抠门精。周家本来田就少,周义弟弟又是个偷奸耍滑的,媳妇儿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一点都不愿意多干活。”   “可这一家子得活。周义就和大姑姐拼命干。平时得些好吃的,大姑姐也省着给两个孩子吃,自己舍不得吃。不然也饿不着那样瘦。”   “指望他那弟弟,一家都得喝西北风。”   从周勤俭的语气中不难看出,周勤俭十分瞧不上周义家的人。   正说着话呢,有人进院子,笑着问周勤俭借棒槌。   “家里今天又住人了?”周勤俭笑着问。   “又住了一个。”借棒槌的女人笑着小声说,“还是个独眼的。”   “背着一把大刀。”   “你不怕呀?”周勤俭问。   “怕啥。”借棒槌的女人说,“那些人不都挎着刀吗?”   “这附近好些人家让住宿,什麽事都没有。”   周勤俭又问,“你家要不要簸箕?编得可好了。”   “送我啊?”借棒槌的女人笑问。   周勤俭笑一声,“你想什麽美事。我家亲戚做来卖的。可不能白给你。”   借棒槌的女人说,“那可不要。家里不缺呢。”   “我去洗衣服了。”   等借棒槌的女人走了,坨坨好奇地问,“什麽人挎刀?我们今天在街上也看见好多挎刀的。”   “江湖里的人。”周勤俭说,“最近几天,好些江湖里的人到咱们镇上来。”   “镇子里的客栈天天都住满了。这些家里院子大的,好些都晚上租一间房出去,挣些花销。”   “听说有个什麽英雄会要举行。”   “这家的大姐还帮住宿的人浆洗衣服。一天也能挣些个铜板。”   “可惜咱家院子小,没地方。”   周勤俭又说起,“爹和大哥、周义都来镇上做工了。老二也回去算账了。”   “周义拼命干活,回家钱还得交给他娘。一人挣钱,好几口人张着嘴等吃饭。他家日子不难谁家日子难。”   小莲说,“姐夫是不错的,人勤快。就是被他家人拖累了。”   闻青山写来的信说过,英雄会在北方一个叫苍梧派的门派举行。还说苍梧派是个名门正派,不知道林为钦怎麽会把英雄会放在苍梧派举行。   已经知道青川派灭派内幕的闻青山,现在已经把林为钦和南夏派、玄渊派都当做是歪门邪派。   小丛和周勤俭说想让她帮着去布庄领帕子。   周勤俭一口应下来,当即就要带他们去布庄领帕子。小莲也凑热闹,说也要领帕子回来绣。她婆母病好了,能帮着带孩子,她就能自己忙活点事。   周勤俭锁了门,带着妖怪们去了东福布庄。拿的帕子记在周勤俭的名下。   “学堂里一旬能两天。”周勤俭说,“再过五天我们就回东望村。到时候你们把帕子交给我。等下回回去,我就把钱带给你们。他家都是收了第一回的帕子才会给第二回帕子。”   “你们要是不想来回跑,就等着我们下旬拿了帕子带回去。”   小丛想了一下,“行。”中间差着一旬,他可以自己做帕子试着卖。   于是小丛在东福布庄里买了些颜色鲜亮的布。   兜明看小丛买布,对坨坨说,“你在山上织布,下回我们能带布来卖。”   “我不。”坨坨不怎麽喜欢织布。以前在山里,只有给云善做衣服他才会织布。   “你也吃驴肉了。”兜明说。   坨坨,“我可以干别的事挣钱。”   “你能干什麽?”兜明问。   坨坨想了想,把之前在现代挣钱的活都想了一遍,“我可以摘果子卖。我还可以勾毛线。”   “现在又没卡子。”兜明说,“你会勾毛线也没用,古代还没毛线。”   “我们回山要收集羊毛。”坨坨说,“把羊毛做成线,就是毛线了。”   没有卡子也没关系,西觉可以研究啊。坨坨很相信西觉的手艺。   坨坨问西觉,“你能用木头做卡子吗?”   “木头?”西觉皱着眉想了会儿,“木头肯定不能做。可以试着用竹子做试试。” 第40章 遇醉鬼   云善趴在兜明身上玩闹,从兜明身上抓下一手毛。他拿着毛去给坨坨看,“毛。”   坨坨看了趴在地上的兜明问,“你剪不剪毛?”   “夏天毛多,热。”   他们从发送阵出来是从冬天到夏天,兜明和西觉有好一段时间总掉毛。   坨坨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可惜,应该把兜明和西觉的毛收集起来,留着秋天给云善织毛衣用。   不等兜明回答,坨坨说,“剪点吧。攒到秋天,说不定够给云善织毛衣的。”   “你毛上有颜色,做出来的线就是花线。织出来的也是花毛衣,不用织花样就很好看。”   小丛放下帕子走过去摸了摸兜明。兜明吃得好,毛发长得也好。   “兜明的毛做成毛线肯定好看的。”小丛肯定道。   “那就剪吧。”兜明无所谓地说,“不许用修眉刀刮。不能露肉。”上次钢蛋的尾巴被云善刮得秃得露肉,太丑了。   “我们用小剪子剪。”坨坨跑回云灵观拿了剪刀和篮子。在兜明身上“咔嚓咔嚓”地剪毛。   云善也要剪刀玩。坨坨在乾坤袋里翻找了好一通,找到一把有塑料保护套的蓝色儿童小剪刀。“云善你用这个。”   这个小剪刀还是很早以前,小飞哥买给云善的。那时候云善还不会用剪刀。   现在云善也不会用剪刀。他用两只小手捏着剪刀把子,不是很灵活地开合着剪刀。   坨坨一边剪,一边嫌兜明表面毛长得硬。   兜明躺在那闭着眼睛说,“长毛的都这样。”   云善两手掐着剪刀也来剪兜明的毛。他把剪子拉得宽,也不晓得把毛撩起来,两只手就往一起合。听到“咔嚓”声了,就是剪不下来毛。   有“咔嚓”声云善就很满意了。他以为自己会用剪刀了,掐着小剪刀在兜明身上一顿“咔嚓”“咔嚓”。   带毛的小妖怪们都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毛。   猴子精表示可以他也可以剪毛,攒着给小掌门做衣服穿。   就连小松鼠也说,“我也可以把毛给小掌门。”   云善听他这麽说,拿着小剪刀就过去了。小剪刀一开,横着就对小松鼠的脑袋剪过去。   小松鼠吓得蹿到一旁的树上。小掌门的剪刀可是对着他脖子剪的!!!   “回来啊。”云善站在树下说。   “我要坨坨大人给我剪。”小松鼠后怕地说。   “我剪。”云善“咔嚓”一下手里的剪刀,“我有。”他说他有剪刀。   小松鼠向坨坨求救,“坨坨大人。”   坨坨停下来对云善说,“云善,你来剪兜明的毛。兜明的毛好剪。小妖怪们的毛不好剪。”   云善回头看看坨坨,又仰头看看树上的小松鼠。小松鼠趴在树枝上不下来。他拿着剪刀重新回来找兜明,又在兜明身上一顿咔嚓咔嚓。   小鹿说想去山里摘无花果吃。云善骑着钢蛋和小妖怪们一起走了。   等云善抱着无花果回来时,兜明和西觉都被坨坨剪过一遍毛了。   西觉被剪了毛很不习惯,一直卧在地上贴舔身上的毛。   云善拿了无花果塞进兜明嘴里。兜明吃完了一颗,让云善一次多给他塞几颗。   云善一共就兜了四个无花果回来。兜明刚开始吃了一个,云善把剩下的三个无花果挨个放进兜明张开的大嘴巴里。   兜明一口嚼了三个。   云善又从猴子精那拿了无花果。一个分给西觉,一个给花旗,还有两个分别塞给坨坨和小丛。   “真甜。”坨坨说,“晒些无花果干吧。留着冬天吃。”   吃完果子,坨坨拿出小哨子,呼呼地吹响。   小妖怪们在草地上集合,按着高矮排队。   小鹿说,“坨坨教官,我不想跑步了。”   小兔子说,“有点热。”   “天热很热。”猴子精说。   兜明也说,“这麽热的天,跑步会很热。”   花旗也不想云善跟着坨坨胡跑。云善自己爱玩瞎跑是一回事,被坨坨哄着夏天跑步又是一回事。他说,“天这麽热,秋天的时候再说吧。”   只当了一天军训教官的坨坨就被大家一起劝下了台。   坨坨收起了哨子,拿起剪刀问,“谁要剪毛?”   “我。”猴子精先跳出来。   小妖怪们都站了出来。   坨坨给他们每个妖都弄了个篮子,装着各自的毛发。小妖怪们的毛发颜色都不一样,以后做出的线颜色也会不一样。到时候这些就不用染色了。   给小妖怪们剪完毛,坨坨带着云善去找春意,让春意明天带山里的羊去云灵观剪毛。   隔天早上,小丛陪着云善在屋里写字。其他妖怪们拿着剪刀,在院子里咔嚓咔嚓地剪羊毛。   春意把山里的羊都找来了,挨个排着队进院子。就连小羊羔们也在都来了,欢快地在院子里咩咩地叫。   云善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探着身子看院子里小羊。   他对小羊在云灵观拉屎的行为印象非常深,扭头和坨坨说,“不要小羊。”   “小羊毛不长,不会剪它们的毛。”小丛说。   云善放下笔,蹭下凳子跑出去赶小羊,“走,走。”   小羊们被云善撵得到处跳,咩咩地叫。   春意轻轻地拱了拱云善的胖肚子,冲着他温和地叫两声,和他打招呼。   “钢蛋,铁蛋。”云善喊帮手了。   他们三一块把院子里的小羊都给撵出去了。   撵出去还不算,云善带着钢蛋和铁蛋堵在云灵观门口,不让小羊们进来。   山里的羊都是野山羊,有白的、黄的,还有几头黑的。山羊毛不长。坨坨剪了两头羊才凑出来一篮子毛。   大黑熊领着一串小动物们也来了,缀在羊群后面排队。   “小掌门,你今天功课做完了?”大黑熊问。以往这个时间,云善小掌门都在屋里做功课。   “没。”云善说完就往屋里跑。跑了两步又转回身和大黑熊说话,“不让小羊进来。”   “为什麽?”大黑熊不明白地问。   “小羊拉屎。”云善说。   大黑熊:……“我看着不让它们进来。”   云善得到大黑熊的保证,转身跑回屋里继续写字。   大黑熊让小动物们先进去,他在云灵观门口守着,不让那群咩咩叫的小羊进院子里。   羊都剪完毛后,春意带着羊离开了。排到小动物们剪毛了。大黑熊也从门口走进来,排在队伍最后。   花旗把狐狸的尾巴毛剪掉。那麽大那麽粗的尾巴顿时就缩了一半。狐狸不自在地甩甩尾巴。   坨坨提起黄鼠狼,“个头比小松鼠大一些。”不过都是小个头。黄鼠狼的黄毛和别的动物黄毛颜色不一样,它的毛更接近纯正的黄色。兜明的黄毛颜色更鲜艳,带着橘色。   坨坨把黄书狼的毛放进新的簸箕中,对黄鼠狼说,“毛长长了再来。你的毛漂亮。”   黄鼠狼吱吱叫着答应了。   有了黄鼠狼毛,西觉就说明天要给云善做几只狼毫笔。   “我们也可以卖毛笔啊。”坨坨说,“店里的毛笔卖得可贵了。”很早以前,小丛和树叶在镇上的铺子里买过毛笔,坨坨记得。   “我们可以去学堂门口摆摊卖毛笔。”坨坨说,“就像是去学校门口摆摊卖铅笔一样,肯定好卖。”   妖怪们觉得坨坨说得非常有道理。西觉决定多做些毛笔。过些天去镇上就去书院门口摆摊。   坨坨和兜明去山里找了些皂角来,要把剪切来的毛洗去油脂。两只小妖怪在山里忙了三天,把收集来的动物毛都给洗了一遍。   西觉也做了十多支狼毫毛笔。本来可以做得更多的,但是黄鼠狼的尾巴毛不够用。   算着日子,大狗蛋他们后天应该放假。妖怪们决定明天下山,去布庄换帕子,再到学堂门口摆摊。下午就和梁俊彦他们一块回来。   妖怪们第二天带上帕子、笔,还有上回没卖掉的簸箕下了山。   先去的梁家。梁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独眼的。左边眼睛用一块黑布条蒙上,身上裹着布,明显受了伤。   梁文忠坐在树下给妖怪们介绍,“这是盛雄,要在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又给盛雄介绍,“这是我家的亲戚。住在前面的云灵山上。”   “云灵山?”盛雄吃了一惊,“你们是云灵观的人吗?”   坨坨点头,“你知道我们云灵观?”   “江湖里最近传云灵观很厉害。”盛雄说,“听说鬼偷就是栽在你们手上。”   “原本我也是打算上山与你们结交。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什麽事?”坨坨问。   “前天下午,我在镇上瞧见几个南夏派的人为难人,让人家把租好的房子让出去。最近大家都要北上参加英雄会,客栈都住满了人,住宿的地方不好找。”   “我瞧不过眼,就去理论了一番。他们将我羞辱一顿。我气不过,于是就与他们动了手。那几个人功夫不怎麽样,被我打了一顿。”   “南夏派的人实在狂妄,觉得这天下就是他们派的。”盛雄粗声粗气道,“我向来瞧不上他们的做派。不过是玄渊派的走狗。”   “你不是把别人打了一顿吗?怎麽伤得这麽厉害?”坨坨问。   “南夏派的人打的。那群卑鄙小人。”盛雄说,“那几人被我揍了一顿。隔天喊了人来,约我晚上出去比武。”   “我原以为是一对一比试。谁知道他们来了十多个人打我一个。”   “里面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梁文忠在旁边说,“那些人下手狠。差点就将人打死了。”   “还是马老二一大早出去收陈米,看到有人躺在路中间。一瞧是个独眼的人,猜到他是在镇上为人抱不平,和人打架的人。”   “马老二担心盛雄仇家还在镇上,没敢把人往镇子上送,就送来了我家。”   因为盛雄在梁家,梁文忠辞了镇上的工,回来照看家里。   盛雄对妖怪们挺热情,和他们打听云灵山上的事,问他们练的什麽武功?   梁家人挺吃惊,没想到山里的亲戚在外面还挺出名。   “没练什麽武功。”坨坨说,“我们不会武功。”   盛雄以为他们不愿意说,便没再问。   小菊家的狗娃和福丫跟着梁家的孩子玩。坨坨见这两个小孩比半个月前看着都要胖一些,看来他们在梁家吃得很好。福丫身上穿得是新衣裳,是用周勤俭上回买的那块没染好的花布做的衣裳。   “我给云善做了双小鞋子。”小菊把一双黑布小鞋子塞给云善。“不知道云善脚多大,应该是做大了些。”   坨坨拿着鞋子在云善脚上比划了下,是比云善的脚大了一点。   小菊笑着说,“是大了些。得到秋天的时候穿了。”   云善看着鞋子问,“给我的啊?”   “就是给你的。”梁周氏笑着说。   云善一手拿着一只鞋子,笑眯眯地高兴。   一院子的人都笑。   妖怪们带着云善拿着鞋子离开梁家,往镇子上走。   今天梁俊彦他们还在镇上。妖怪们先去他家找了周勤俭,打听大狗蛋他们上的学堂的位置。   “上回小莲婆母拿了两个簸箕走,都卖出去了。”周勤俭把四十文钱给妖怪们。“这是卖两个簸箕的钱。”   周勤俭带着他们去东福布庄交了帕子,领了钱。布庄的夥计看了帕子,说他们绣得好,这次给他们多发了几个帕子。   “小丛你绣得真快。”周勤俭说,“昨天小莲说她才绣好两个帕子。”   周勤俭带他们到大狗蛋和二狗蛋的学堂门口。妖怪们找了个有阴凉地的墙根,把毛笔放在簸箕上,等着学堂下学。   周勤俭没陪他们,她在家里还有事情要做。   小丛盘腿坐在地上,拿出帕子开始绣。   坨坨带着云善,两人站在学堂门口往里面瞧。   云善想走进去,有个看门的老头不让他进,“小孩,去一边玩。”   坨坨把云善牵出来,沿着书院的白墙往前走。   前面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支着桌子在看书,旁边地上摆了个卖书的小摊。   坨坨闲得很,蹲在书摊前翻书看。一翻,一页里面有一半的字都不认识。他立刻就把书给合上。   云善也跟着蹲在那看书。   书生从书中抬头,问,“可买书?”   “有故事书吗?”坨坨问。   “故事书?”书生笑着问,“话本吗?我这没有。有《南华经》、《老子》。”   这些书坨坨是不看的,云善也看不懂。   书生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埋头看书。   云善认得的字和坨坨差不多。大概能看懂书叫什麽名字。他站在桌子边,探着脑袋看书生看的书。   坨坨走过来牵走云善,“你看得懂吗?”   “者。”云善记得刚刚看到的字。   前面就没摊子了。这条巷子里只有他们和书生这两个摊子。   没什麽玩的,坨坨和云善又跑了回来。大家在墙头下坐成一排。兜明靠着墙打瞌睡。   等了好一会儿,学堂里才有小孩走出来。   坨坨赶紧喊,“卖笔了。卖笔了。狼毫笔。”   几个小孩听了,跑过来看看,很快就不感兴趣地走了。   云善贴着墙站着,看着从学堂里出来的孩子们。坨坨之前和他说了,大狗蛋和二狗蛋都在这院子里。他在等大狗蛋和二狗蛋。   “大狗蛋。”瞧见了人,云善高高兴兴地跑过去。   “云善。”大狗蛋惊喜问,“你怎麽在这?”   “卖东西。”云善指着后面的摊子说,“卖笔。”   一旁有两个孩子嬉笑着喊,“大狗蛋,大狗蛋。”喊完又嬉笑着跑开。   大狗蛋没理会他们,走到妖怪们的摊子前,看簸箕里面摆了十来只毛笔。   “卖多少钱一支?”大狗蛋问。   “一百文钱一支。”坨坨说,“这是狼毫,好笔。”价钱是坨坨随意定的。以前小丛买过五十文一支的笔。坨坨心想,好笔肯定得卖贵点,随意定了一百文。   “狼毫你们卖一百文一支?”二狗蛋惊讶地问,“我上次听同窗说,他爹买了一只狼毫笔,要一两银子呢。”   坨坨挠挠头,“我也不知道,随便定的。”应该去卖笔的铺子看看的。   大狗蛋和二狗蛋对这个也不太懂,只知道狼毫是好笔。反正家里不会给他们买这麽好的笔用。   二狗蛋说,“要不你们卖二百文一支吧。”   坨坨说,“那好吧。”   “我去帮你问问先生。”大狗蛋拿了一支笔往院子里跑。   云善跟在后面一起跑进去,这次看门的老头没拦云善。坨坨也跟着跑进去。   大狗蛋领着他们跑去找学堂里的先生。   “先生。”大狗蛋拿着笔问,“你买狼毫笔吗?二百文一支。”   “二百文?”先生惊奇地问,“我瞧瞧是什麽笔。”   “二百文哪能买得到狼毫笔。”   “就是狼毫笔。”坨坨说,“我给黄鼠狼剪的毛。”   先生接过笔来瞧,前面的毫毛确实是黄色的。他用手碰了碰,也试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黄鼠狼的毛。   他从砚台中沾了些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道“笔确实好用。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狼毫。”他也没用过狼毫笔。   “两百文一支?价格倒是便宜。”先生说,“我要一支。”   大狗蛋的先生掏了两百文钱给坨坨。   付了钱后,先生喜滋滋地看着笔,提起笔又写了些字。   原本打算卖一百文一支的笔,现在卖成了两百文一支,坨坨也很高兴。拿了钱出去交给花旗。   妖怪们收拾了摊子,和大狗蛋他们一起回家。   梁俊彦听说他们做了毛笔,好奇地看。试用了一支后,就说要买。   “爹,咋只买一支?”二狗蛋说,“我和大哥两个人。应该一人买一支。”   “你俩用这种笔就是糟蹋。”梁俊彦说,“我买来自己用。”   坨坨摆手,“你要用就拿去用。不用给钱。”   梁俊彦说,“二百文一支卖得还是便宜。我觉得这笔得值五百文。”   “五百文?”兜明惊讶,“这麽贵?”他没想到黄鼠狼毛能卖得这麽贵。   “好用就卖得贵。”梁俊彦说,“一支笔要用很久。贵一点读书人也舍得买。”   “你们要卖笔,不如现在去找汪生。他认识的读书人多。”   汪生在学堂里教书,但是不是大狗蛋他们上学的那个学堂。是在其他学堂教书。   “我带你们去。”大狗蛋说,“我知道小姑家在哪。”   坨坨拿着毛笔,几个小孩子一起跑去小莲家。   小莲家院子比梁俊彦家的院子大多了,她家有五间房。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   小莲婆母坐在院子里哄孩子,瞧见坨坨他们来了,赶紧招呼进院子。   小莲挽着袖子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瞧见他们,笑着说,“一会儿在我家吃,我再多炒两个菜。”   “今天中午炒鸡蛋了。”小莲说,“都进来吃点。”   小莲撕了饼子,夹了些鸡蛋给孩子们都分了饼子。   孩子多,小莲刚炒好的一盘菜全都给孩子们夹了饼子。   小莲的婆母只看着笑。汪生走出来也让他们多吃点。   小莲让汪生再拿些鸡蛋,她要重新炒一盘。   坨坨吃完饼子,和汪生说了正事,他们要卖毛笔。   “是狼毫笔。”大狗蛋说,“我们学堂里的先生也买了一支。”   二狗蛋说,“爹也要了一支。”   汪生吃惊,“狼毫笔?你们哪来的?”   “西觉做的。”坨坨又说,“是真的狼毫笔。黄鼠狼的尾巴毛是我剪的。”   汪生拿了笔进屋写字,出来后问,“卖多少钱一支?”   “五百文。”坨坨看着汪生说,“梁俊彦说能卖到这个价钱。”   “能卖到。”汪生说,“还能卖更贵。”   “你们要是定了价钱。我就去帮着卖。”   汪生笑,“我也得买一支。”   “你要用就拿去。”坨坨说,“不要钱。”   “就五百文吧。”对妖怪们来说,五百文一支笔已经很贵了。   得了支好笔,汪生很高兴,“下午我就去学堂里问问。”   事情办完,小孩子们呼啦啦的要走。   “别忙着走。”小莲婆母说,“屋里有杏儿,叫你姑父给你们拿。”   汪生回屋拿了一篮子杏来。小孩子们一人抓了一颗跑走了。   回梁家的巷子里,路过第一家,瞧见几个人喝得醉醺醺互相搭着要进门。结果被门槛绊倒,几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大狗蛋发出笑声。   那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爬起来,口齿不清地问,“小孩,你笑什麽?”   里面一个人歪着走过来,一把拽住了大狗蛋,“小屁孩,你笑什麽?”   “我没笑什麽。”大狗蛋想走。那人扯着大狗蛋不让走。   兜明把那人手甩掉。   小孩子们一起往前跑。   “站住。”后面有人喊。   大狗蛋说,“快跑。”   兜明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站在路上看着他们。   “站住。”后面的人又喊。   兜明转身快步离开。   跑进梁家院子,大狗蛋才对坨坨说,“那儿住的是南夏派的人。”   “南夏派?”坨坨一听,对那几个人更没好感。   二狗蛋说,“南夏派的人很坏。”   “前天,还有南夏派的人要欺负人。和住在旁边人家的独眼打起来了。”   “独眼可厉害了,把南夏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看来大狗蛋他们还不知道独眼后来被南夏派的人阴了,现在正在梁家养伤。   坨坨把独眼后来被南夏派暗算的事情告诉了大狗蛋和二狗蛋。两人都很惊讶,说南夏派卑鄙。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地说话的时候,刚刚那几个醉醺醺的人跑到了梁俊彦家门口。   “喂。”他们喊,“小孩,你出来。”   “什麽事?”梁俊彦走出来问。   “那个小孩笑话我们。”喝醉的人说着话,“他凭什麽笑我们?”   “嗝……”还打了个酒嗝。   梁俊彦见他们喝醉了,不和他们多说话,只道,“你们找错门了。”上去就想把门关了。和醉鬼理论,是理论不出东西的。   梁俊彦要关门。那几个醉鬼不让,抬起脚要来踹。喝得走路都不稳的人,脚一抬,自己先摔了一跤。   梁俊彦好心去扶他,被人往往旁边推,“你踢我?”   “什麽我踢你?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梁俊彦一听这话就撒了手,直接把门关了。   外面的人还叫嚣着,“开门,开门。你打了人就关门?”   梁俊彦暗道晦气,怎麽就惹了这几个酒鬼。他问大狗蛋和二狗蛋,“你们笑话人家什麽?”   “他们进门的时候绊倒了。”二狗蛋说,“大哥就笑了一声。”   “不管了。”梁俊彦道,“和酒鬼说不清事。”   门外一直有人拍门。喝醉的人一声高一声低地喊着开门。   云善站在院子中央盯着门看,扭头问坨坨,“不开门啊?”   “不开门。”坨坨说,“别管那些人。”   一直有人敲门,心里也烦得慌。云善玩得都不安心,总往门口看。   花旗走过去开了门。   原本正靠着门拍门的两人一下子摔进院中。   花旗一手拎着一个,将人丢了出去,“喝醉了就回去睡觉。”   门口站着的人皱着眉威胁,“你敢打我们?”   花旗二话没说,把他往外一推。那人也摔地上了。   “我就打了。怎麽了?”花旗冷着脸问,“笑你一声怎麽了?”   被推了一把,地上的爬起来,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我等着。”花旗说,“我中午吃完饭还在这。你现在去找人。我就在这等着。”   “你别走,你等着。”那几人说。“有你好看的。”   “去吧。”花旗嘲讽道,“路走直了。自己摔倒了,别说是鬼推的。”   “大白天的,鬼可不出来。”   那几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边走边还回头说,“等着。” 第41章 打败南夏派   花旗从门外回来,周勤俭有些担心,“那些是南夏派的人,盛雄就被他们阴了。”   “那些人都会武功,你们和他打恐怕得吃亏。”   “不用担心。”花旗说。   梁俊彦道,“一会儿大哥和周义就回来了。咱们人多,也不怕他们。”   妖怪们正在吃午饭的时候,有十几个人找来了。他们站在院子外,扬声喊道,“刚刚是谁打人了?”   花旗放下筷子,走到院门口站定,“人找来了?”   “就是他。”先前醉酒的那几个瞧着醒了些,大着舌头指着花旗说,“就,就他。”   云善赶紧喝了两口汤,蹭下凳子,跑到院子门口,扶着门框踩在门槛上往外瞧。   小丛和坨坨也赶紧扒完饭,跟着西觉和兜明一起往外跑。   梁俊彦、梁俊永和周义放下碗,也往外走。   “你俩别去。”周勤俭拽住要往外跑的大狗蛋。“一会儿说不准要打起来。你们俩好好呆在屋里。”   “云善都去了。”二狗蛋说。   周勤俭说,“你管别人?你俩在这坐好。”她起身到门口小声对坨坨说,“把云善带进屋里去。一会儿打起来,没人顾着你们这些小的。”   坨坨说,“等会儿打的时候我们再跑。”   人多,巷子里施展不开。南夏派的人约花旗他们去河边宽敞的地方,说要给花旗教训。   花旗他们便跟着南夏派的人去了小河边。   坨坨和小丛牵着云善要跟去,周勤俭拦道,“你们三个小的就别去了。一会儿真打到你们,跑都来不及。”   “不怕。”坨坨说,“兜明他们力气可大了。我们站得远远的瞧。”   周勤俭想拉云善,云善小泥鳅似的,顺着墙根跑到前面,牵上西觉的手。   西觉什麽也没说,牵着云善一起走。   见西觉把孩子带去,周勤俭也不好再说,把院门锁了,把大狗蛋和二狗蛋锁在院子里,她也赶紧跟上去看。   到了小河边,南夏派领头说,“你们都是普通人,我们不为难你们。刀剑便不用了,省得伤着你们。”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他们有多大气度似的。   南夏派的人纷纷将刀剑丢到一边。那几个醉鬼也将刀剑丢了,步伐不稳地首先发难。   因为不知道这些人武功到底有多高,妖怪们心里也没底。西觉、花旗和兜明便一起出手。   妖怪们迅速跑到南夏派人跟前,揪住他们的衣服,将前面几个醉鬼丢了出去。   梁俊彦他们几个压根跟不上。   南夏派领头人眼睛一眯,提起拳头冲上前来。在他快靠近时,兜明转身踢出一脚。那人径直飞了数米远,倒在地上,竟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坨坨叫道,“兜明,你别使那麽劲。踹得也太远了。”人飞得实在是远,坨坨有些担心。   兜明急忙解释,“我没使那麽多力气。”   “我看这个最厉害,才稍微用了点力气。”   兜明之前观察的时候,就发现这人步子是最稳当的,又是个领头的。料想他武功应该,所以这次没把人丢出去,而是踹了一脚。   坨坨跑去南夏派那边查看,就见那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瞧着像是不好了。   “这人,这人要不行了。”坨坨慌张地喊,“快送人去医馆。”   南夏派那边没动手的人都懵了。对方甚至都没使招数,就一脚,一脚把他们这最厉害的人给踹得要进医馆?这还怎麽打?   南夏派有人发话,“那快去医馆。”这架不能打了。搞不好,大家的命得丢在这。识时务者为俊杰。   梁俊彦他们也懵,他们还没碰着人呢。镇子上不是传言,南夏派的人很厉害吗?他们心底还犯怵呢。没想到,竟然这麽不经打。   南夏派几人抬着人,匆匆往医馆赶。   妖怪们怕人死了,也都跟了去。   兜明面色紧绷,他真的担心这人死了。杀人可是坏了云灵山的规矩。坏了规矩的妖怪要受到惩罚的,有可能直接就被除掉。兜明心里害怕极了。   一行人匆匆往医馆去。   云善没看懂,趴在西觉身上问,“怎麽了?”   “那人出事了。”西觉脸色也不好看。打从他修出灵智后,从来没遇见过破坏云灵山规矩的妖怪。他知道兜明不是故意的。   云善看着前面那人,大眼睛忽闪忽闪,“嘟嘟打的啊?”他还是看懂一点的。   兜明一听更泄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丛安慰道,“肯定能救回来的。”   坨坨也说,“你别怕。不行就割点我……我去找人参来给救他。”   一行人匆忙进了医馆。   大夫给号了脉,又摸了胸骨。   坨坨紧张地问,“大夫,这人会不会死?”   “不会。”大夫说,“胸口的骨头断了几根。性命无碍。”   知道这人不会死,刚刚紧张的妖怪们脸上都露出了些笑意。   “太好了。”坨坨说,“兜明你不用怕了。”   兜明乐高兴地嘟囔,“我控制着力道呢。”   “他们武功也没有多高嘛。”坨坨说。   南夏派的人个个脸色难看。一脚把人骨头踹断好几根,这还控制着力道?要是用全力,是不是就一脚把人踹死了?   约架这事就这麽结束了。妖怪们也没想要南夏派怎麽样,只是他们之前敲门太烦人。   南夏派的人看着他们走出医馆,也不敢说什麽。打不过人家,现在他们得夹着尾巴做人。这才是一个人踢了一脚。这些人要是一起上,那他们这十来个人还能留下命?   出了医馆,周义庆幸道,“还好没问咱们要治病的钱。”   大家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梁俊彦笑道,“怕是不敢要了。”那些人刚刚脸色都不好。   “不愧是天天打猎的。”周勤俭说,“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一行人打算回去继续吃饭。周勤俭开了门,大狗蛋和二狗站在院子里急忙问,“咋样了?咋样了?”   “打赢了。”坨坨说。   “你们太厉害了。”大狗蛋崇拜道。   妖怪们继续吃饭。吃完饭就在梁家睡了午觉。笔都被坨坨拿给汪生去卖了,妖怪们下午就去街上摆摊卖簸箕。   摆了一下午的摊,只卖出了三只簸箕。   瞧着时间差不多,妖怪们回了梁俊彦家。等着大狗蛋、二狗蛋和梁俊彦回来。   上回来借洗衣服棒槌的大姐过来小声和周勤俭说话,“那几个南夏派的人问我打听花旗他们。”   因为花旗他们经常来,附近邻居也都认识他们。   “我就说他们住在云灵山上。”大姐问,“他们打听花旗他们干什麽?”   周勤俭把南夏派人来打架的事说了。大姐听说兜明一脚把南夏派的人踹断了几根骨头,笑眯眯地夸兜明干得好。   大姐说,“小元昨天下午带着小狗在巷子里玩。一条小狗就被南夏派的人摔死了。”   “啊?”周勤俭说,“摔什麽狗?”   大姐说,“那些人就是坏。路过时嫌小狗汪汪叫吵人。”   “就这德行,难怪因为大狗蛋笑一句就要找上门。”周勤俭骂道,“什麽人。武功也不厉害,不知道嚣张什麽。不就仗着人多嘛。”周勤俭现在十分看不上南夏派的人。原来就是仗着人多打人,她原来还以为这些人很厉害。   说完南夏派的人,大姐又说起她之前的租客,“那个独眼也不知道去哪了,夜里什麽也带就走了。他还有东西落在家呢。还少我一天钱。”   “少一天就少一天。”大姐说,“他要回来我也不问他要。人家是好人,仗义的人。”之前独眼盛雄可是为了被欺负的人出头,单挑了南夏派的人。镇子上的人都觉得他仗义,是个好人。   之前周勤俭不敢说盛雄的事,怕南夏派找去。现在花旗他们就能把南夏派打一顿,周勤俭心里有些底气,就把盛雄的事和邻居大姐说了。   “在你家?”邻居大姐吃了一惊。“我现在去把他的东西拿来。你今天回家的时候带给他。”   不等大姐回来,汪生先找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把里面的钱都给了花旗,高兴道,“笔都卖出去了。不够卖呢。”   “还有人想要。问我什麽时候还能有笔?”   坨坨高兴地说,“过些天。”   这次卖笔,卖了快四两银子。妖怪们一合计,觉得卖笔很赚钱。就是黄鼠狼尾巴毛不够用。回山里找找其他黄鼠狼。   邻居大姐好一会儿才把包袱拿回来,眉开眼笑地和周勤俭说,“南夏派的人走了。”   “走了?”周勤俭惊讶,“他们走得可真快。”   “我也刚听说,他们把房钱结清就走了。”邻居大姐说,“走了好。老张家也不想租房给他们,还不是他们抢着霸占的。”   等大狗蛋他们放学回来,周勤俭锁了院门,一群人回东望村。   经过巷子第一家老张家时,周勤俭往院子里看。老张媳妇儿正在院子里晾被单。   瞧见是周勤俭他们,老张媳妇儿赶紧喊住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到东望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云善和坨坨跟着大狗蛋、二狗蛋他们跑进院子里。   梁周氏笑道,“我说你们一直没回来,肯定是跟老二他们一起回来了。今晚多做了馒头,留在山下吃。”   梁俊彦把包袱给了盛雄。盛雄对他们颇为感激,说日后一定要答谢梁家。   周勤俭兴奋地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说。   盛雄惊讶地看着妖怪们。他和南夏派的那帮人交过手,知道里面有几个人武功不错。没想到那些人在云灵山人手下竟然撑不过一脚。云灵山这些人的武功高到了什麽程度?   王小花和大丫端了菜来,摆了两桌饭菜,大家一起坐在树下吃晚饭。   吃着饭就说起了明天送小菊回去的事。周义和梁俊永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今天回来。   周义说着回去肯定对小菊好,和他弟弟好好说说让他干些活。   小菊看着周义说,“你对我一直都好。这些不怨你。”   “要想我们娘几个过得好,不如把家分了。”   周义是个话不多,有些闷的人。闻言,端着碗看着小菊闷闷地说,“娘还在,怎麽分家?”他也不想养他弟弟那一家子。自家为什麽苦成这样,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还有这次,娘不给钱给孩子看病,深深刺痛了周义。麦收刚过,家里卖了粮食,不是没钱。可他娘就是不愿意拿钱给他的孩子看病。   “分家?”梁文忠看着小菊,“你婆母在,哪闹到分家的地步?”   “不分家日子咋过?”小菊说着掉下泪来,“以后我娃再生病,还不给钱看病,娃咋活?”   “爹你看看我家福丫和狗娃。不和二丫他们比,就是和大秧村的孩子比,都是可怜的。每天肚子都不一定能填饱。”   小菊最近心里盘算了很多,她坚定地对周义说,“我们啥也不要,都留给娘和他叔婶。分家了,咱们不在大秧村住。”   周义抬眼看着小菊。   “来东望村。”小菊看着梁文忠说,“爹娘先佃五亩地给我们,让我们先活着。”   “家里没农活,周义去镇上做工。我在家能绣些帕子,养些鸡鸭。”   小菊说,“也就前面苦些日子。总不会过得比以前难。以后也把狗娃送到学堂里读书。福丫要要认字。”   受梁家影响,在小菊的观念里,男孩子要送去学堂读书。甭管能不能读出名堂,都要让他们读书明理。女孩子也要识字,也能读书。   “要是不分家,狗娃这辈子也没钱念书。”   这些日子,小菊在家里看到了很多事,心里有很多想法。   爹娘家是东望村的富户,日子过得比一般庄户人家都好。因为要想在今年秋天买牛,他爹和大哥去镇上做工攒钱。   自家在大秧村都算穷人,可周义弟弟却能安心在家过闲散日子,张嘴等吃饭。和这样的人活在一起过日子,怎麽能把日子过好?   还有山里的亲戚。小菊一直觉得他们要买二十头驴养着吃肉是一件她无法想象的事情。甚至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买二十头驴得话多少钱?还仅仅只是为了吃肉。   可人家说着想买驴,就去挣钱了。做簸箕、绣帕子、做毛笔,为买驴攒着钱。这样的日子才是有盼头的。   东望村这边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努力。而在大秧村那个家,弟弟不干活,弟媳妇儿也不怎麽干活。就靠着他们夫妻两个努力地填饱各人的肚子。经常为以后没粮食吃而担惊受怕。那样的日子根本没有盼头。   小菊不想再过之前的生活。她想像爹娘他们似的,像花旗他们似的,盼着好日子,靠自己的双手挣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孩子穿暖吃饱,想送孩子上学堂。甚至,她想,以后日子好一些,她家也能买上一头牛。   周义捧着碗不说话。梁家人也没说话。分家向来是大事。   这些事,妖怪们也不懂。云善啃着馒头,瞧瞧这个,看看那个。   过了好一会儿,周义低着声说,“那明天就回家分家。”他对自家兄弟和娘也是有意见的。以前自己心里也琢磨过分家的事。这些年,也是苦了小菊和自己孩子。   周义说了愿意分家的话,梁文忠才道,“小菊你家要是来东望村住,家里就佃五亩地给你们。老三在外面上学堂,你们先住在老三屋里头。”   “等手里攒些钱,再想起屋子的事。”   “只要肯干,人勤快。日子不会差的。”   梁俊永笑着说,“妹子回来,哥帮着你。”   吃完饭,妖怪们要回山。大狗蛋和二狗蛋也想跟着上山玩,央了坨坨好一会儿。   坨坨说,“现在天都快黑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下山,没空玩呀。”   “那也想去。”大狗蛋说。   “好吧。”坨坨就把大狗蛋和二狗蛋一块带回了山。   天黑乎乎,只有月光照着山路,山里到处都是虫子的叫声。前面树林瞧着黑乎乎的,很吓人。   大狗蛋拉着坨坨,害怕地看着树林,“树林里没野兽吧?”   正说着,就见前面亮起两颗绿眼睛,黑绰绰像是有野兽。   “啊——”二狗蛋拽着兜明的衣服尖叫,“有野兽。”   “没有野兽。”坨坨也没看清前面那是什麽。   “是铁蛋、钢蛋和小纸。”兜明说。   两颗绿眼睛在黑暗中快速朝他们靠近。到近前,大家终于看清,那是铁蛋亮着的眼睛。   “铁蛋。”云善跑过去。   铁蛋亲热地用脑袋拱云善,小纸游到云善身上。钢蛋跳过来,爪子轻轻碰了碰云善。一天没见到云善了,大家都很想他。   云善爬到铁蛋后背,被铁蛋带着先回云灵观。坨坨跟在后面跑,“等等我,等等我。”   “云灵观现在乌漆嘛黑,你先回去干什麽?”   林子里看着还是黑乎乎的,大狗蛋和二狗蛋害怕,不敢追过去。跟在小丛和兜明身边,老老实实地往山上走。   到云灵观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了亮光,院子里花灯架上的花灯也都被坨坨点起来了。   花灯亮起来比白天看着更好看。   大狗蛋和二狗蛋挨个把花灯都看了一遍。   “这个黑蛇的灯真的是最不亮的。”二狗蛋说。   花旗眼皮子撩了一下,没吱声。   坨坨在隔壁屋里忙着擦席子。云善拿着块小抹布,跪在席子上跟着坨坨一起擦。   厨房里也点了油灯,竈台上烧着热水。白天给云善晒得洗澡水现在已经凉了。今晚得烧水洗澡。   西觉站在炕边,等着云善忙完,把他抱下来,牵他出去洗澡。   大狗蛋和二狗蛋很兴奋,“坨坨,这儿炕真大。”   坨坨下炕穿鞋,“炕大睡得人多。你们今晚就住这屋。”   云善洗完澡,惦记着这边有人玩。穿着红肚兜,抱了好些玩具来找大狗蛋和二狗蛋玩。   铁蛋和钢蛋也跟进来,趴在炕下面开始睡觉。   云善的玩具很新奇,大部分大狗蛋和二狗蛋听都没听过。什麽小汽车,能挤出大鼻涕泡的玩偶,写了字一刮就不见了的写字板,腿脚能掰着转的小人……   他们蹲在炕上,一人拿着一个小汽车。坨坨说,“跑。”   大家一起把汽车往前推,比谁的小汽车跑得最远。   云善力气最小,他的小汽车总是跑得路程最短。   花旗闭着眼睛,听着隔壁小孩子们的玩闹声。   过了好一会儿,坨坨才牵着云善回来。铁蛋和钢蛋也都跟回来了,一进屋就各自查找睡觉的地方。   云善已经很困了,被坨坨抱上炕后,爬到花旗身边,撅着屁股,枕着花旗就睡着了。   坨坨给云善盖上小薄毯,躺在一旁很快也睡着了。 第42章 小菊分家   云善晚上玩得晚,早上早起不来。等妖怪们要下山的时候,云善才睡眼朦胧地从炕上爬起来,呆呆地坐在炕边喊,“花花,花花。”   花旗正在厨房给云善装饭。本来打算带些包子让云善路上吃。听见云善喊,花旗进屋。   大狗蛋和二狗蛋也都跟着跑进屋。   云善坐在炕边,张着手,软软地喊,“花花。”   花旗从柜子里拿衣服,云善说,“尿尿。”   花旗赶紧把衣服拿出来放到炕上,抱着云善快步走到院子里给他把尿,再带他回屋穿衣服。   穿好衣服,云善清醒过来,自己踩着梯子下炕。   “云善,洗手吃饭。”花旗喊。   云善自己去洗了手,跑进厨房里。坨坨已经给他盛好了粥,“快吃饭。粥不热,刚好吃。”   “吃完饭,我们下山去大秧村。”   妖怪们到梁家时,梁家刚好吃完饭。小菊他们在屋里说话,盛雄单独坐在树下。   “吃过了吗?”梁文忠问。   “爷,我们吃过了。”大狗蛋回。   二狗蛋问,“啥时候去大秧村?”   “现在就去了。”梁文忠说。   梁家人都往大秧村去,只剩下盛雄一个人在梁家。   梁文忠叮嘱他,“我们中午不一定回来。屋里有饼子,要是饿了你自己拿吃。”   “知道了。”盛雄笑道,“你们去吧。我来看家。”   大秧村离东望村有九里路,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刚进大秧村,妖怪们就感觉不一样。东望村有很多砖房,大秧村大多还是泥房子。   周义领在前面走,很快就进了一个砖房院子。那砖房院子在一群泥房中,显得与众不同。   王小花小声说,“周义家原先也是富户。房子还是好些年前盖的。”   福丫和狗娃跟在周义后面跑进院子里。   一个女人喊,“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周义点点头,“娘在家吗?”   “在呢。”女人见梁家来了这麽多人,笑着和小菊说话,“嫂子回来了。见胖了呢。”   “今天来这麽多亲戚呢。”   小菊没和她搭话,和周义一块进了屋子。   “福丫,穿新衣裳了?”周亮媳妇儿问,“谁给你做的?”   “大姐给做的。”福丫回道。   周义娘悠闲地坐在堂屋里,瞧见周义和小菊回来,她瞥了一眼,不高兴道,“还晓得回来?”   “娘。”周义说,“我有事情说。”   见梁家人进了屋,周义娘这才站起来,笑着和梁文忠他们打招呼,“亲家来了。快坐。”   “周亮媳妇儿,快点倒水。”   梁家人找了凳子坐下。   周义娘瞧着花旗他们问,“这是谁?以前没见过。”   “这是家里在云灵山上的亲戚。”梁文忠说,“最近才来认门。今天叫他们来认认亲戚。”   周义娘冲着花旗他们笑笑。   福丫和狗娃领着云善他们在院子里玩。   周亮媳妇儿倒水,顺便把周亮也喊来了。梁家一家子都来了,肯定是有事。   等周亮进屋后,周义说,“娘,我想分家。”   “分家?”周义娘腾地站起来。“分什麽家?我还没死呢。”   坨坨在院子里听到这喊声,跑进屋来瞧热闹。   周义娘隐晦地扫了眼梁家众人。心下认为是梁家人撺掇周义要分家。她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我就和周义合离。”小菊立马道。   这话把周义吓了一跳,“小菊。”昨天可没说这话。   “嫂子。”周义弟弟周亮媳妇儿劝道,“这说得什麽话。日子好好的,说什麽分家、合离?”   周亮愤愤道,“大哥这是你的意思?”说话时,眼睛扫着梁家的人。分明是在说,是梁家人挑拨的。   “是我的意思。”周义想一下心里就明白,小菊说要合离,就是铁了心要让他分家。   “我什麽都不要。”周义对周亮说,“房子、地都给你。娘跟着你们住。”   周亮媳妇儿面上一喜,“大哥,你真啥都不要?”   周义点头,“什麽都不要。”   周义娘看着周义,“你分家图什麽?还是被你媳妇儿撺掇的?好好的分什麽家?”   小菊在一旁忍着没说话。   “不关小菊的事,是我的意思。”周义说,“是我想分家。”   周亮和他媳妇儿对视一眼。周义提出这分家条件,他们是同意的,是他们得了巧。   “你分什麽家?”周义娘大声道,“家里亏待你了?你要分家。”   周义苦涩道,“娘,非得掰扯这些吗?”   “不掰扯这些,你分什麽家?”周义娘说,“你对我是不是有怨气?怨气我没拿钱给狗牙看病?”   梁周氏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亲家母,不是我说。孩子还是好好的孩子,就不给钱看病了?狗牙喝药一共才花五百文钱。”   “五百文钱?”周义娘夹枪带棒地说,“亲家母,我们家可不是你家,十里八乡都知道你们家是富户。我们家可是穷人。”   “五百文钱可不少了。”   梁周氏没想到周义娘会这样说,气道,“不少也比不上孩子。”   “我哪知道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周义娘道。   “亲家母,这话说出去要叫人骂的。”梁文忠说,“做事得凭良心。孩子分明就没什麽事。”   周义娘没再回嘴。周义被他娘这话气得大声道,“狗牙是我的娃。我和小菊累死累活侍弄地里,咋出不起五百文给娃看病?”   “今天这家一定得分!”   娘做的事,说的话,实在是让周义心寒。   周义娘问,“你要逼死你老娘?”   “我现在就去找叔伯来。”周义转身出门。   周义娘跟在后面扑过去,“周义!周义!你要逼死你老娘!”   梁周氏站起来拦住周义娘,“亲家母,就叫你家叔伯来评评理。”   周义娘恨恨地看着梁周氏,“你们今天是不是就要来把我家拆散?”   王小花说,“姨,周义说了,分家的事是他自己的主意。我们今天就是来送小菊的。”   周亮媳妇儿想分家,分家了,她家得实惠。她赶紧说,“娘,我看大哥都决定好了。实在不行,分家就分呗。”   “分什麽?”周义娘瞪向周亮媳妇儿,“好好的家凭什麽要散?”   周义娘恨恨地盯着小菊,尖声质问,“是不是你撺掇的周义?是不是你?”   “周义不分家你就要合离?你就是在逼他!你这是什麽媳妇儿,撺掇你男人分家。”   “我逼他?”小菊被这麽一说,这些年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整日里干不完的活。我可有一分抱怨?”   “周义是狗牙爹,只要他还有人性,为了娃想,这家就要分!”   “小菊!”梁周氏开口训斥,“怎麽和你婆母说话的。”   小菊脸偏向一旁,默默流泪。   “我不是为了你们着想?”周义娘说,“省下来的钱又不是省在我一个人手里。”   “还省谁手里了?”小菊气得大喊,“你拿我娃的命不当命。省什麽钱就不该省救命钱。”她婆母和弟媳儿的谋算她不是不知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能不给孩子救命。   “你冲谁这麽大声嚷嚷?”周义娘走过去抬起巴掌。   坨坨看得心急,周义娘这是要打小菊。“你干什麽?”   “亲家母!我们可都在这呢!”梁周氏厉声喊。   周义娘抬起巴掌又恨恨放下。看来梁家人今天是来给梁小菊撑腰的。   梁周氏快步走过来,训道,“小菊,这是你婆母。你能大声和你婆母说话?”   “娘!”小菊喊。   “家里就是这麽教你的?!”梁周氏瞪了小菊一眼。   王小花也走过来劝,“小菊,好歹是你婆母,是长辈。不能那样说话。”   小菊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她娘的意思,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   好一会儿,周义身后跟着十几个人回来了,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周义娘见人来了,坐在屋子中间拍着腿哭喊,“不孝子孙,不要老娘了。”   “老头子,怎麽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啊。我跟你去了吧。”   妖怪们坐在那看着周义娘哭闹,跟看戏似的。   “地上凉,你先起来。”有个婶子去扶周义娘。   这些年,周义家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周义本家里辈分最高的老头问周义,“你想好了?真要分家?”   “分!”周义肯定地说。   老头问周义娘,“周义说分家,你什麽想法?”   “我不分。”周义娘喊,“我不分家。”   “你要气死你老娘!”   周义见他娘这般闹,心里也疼他娘。可一想到娘做的事,周义又狠下心,“娘,我心意已决。”   周义说,“家里的地、屋子、钱,我什麽都不要,都给周亮。娘也让周亮养。每个月我额外给娘二十文钱。”   周义娘坐在那掉下泪,“我不分家!不分家!”   “娘!”周义跪下来哭道,“你也给儿子一条活路。”   “儿子也是当爹的人。儿子也有娃要看顾。”   小菊强硬道,“不分家,今天就写合离书!”   周义家的事,大家都知道。孝道重要,但是人活着更重要。   周义家的长辈说,“周义娘,我看孩子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你们要不先分了家,叫他出去吃些苦,才知道家好。”这话实际上是向着周义说的。   周亮媳妇儿拽拽周亮袖子,小声说,“你也说些话。”   周亮劝,“娘,以后我好好孝顺您。大哥既然下了决心,就如他意吧。反正都是娘的儿子,也不会不管娘。”   周义点头,“娘,我不会不管你。”   一堆人劝了好一会儿,周义娘终于松了口,“一个月给二十文不够。给一百文。”   “一百文?”小菊叫道,“哪来的一百文?”   周义为难地说,“田地和屋子我都不要了。我也要活的!”   “不给我钱你别想分家。”周义娘喊道。   “一百文太为难孩子了。”周家长辈说,“周义娘,你看能不能少点?四十文钱吧。”   “现在去镇上打工,干一天是二十文钱。四十文钱得干两天工才能挣来,也不少了。”老头说,“周义不要屋子,不要田,他带着几口人也要过活。不能把孩子往死路上逼。”   “是他们逼我!”周义娘看着周义说,“一个月五十文钱,不能再少了。你娘我也要吃喝。”   周义满心苦涩地应下来,“五十文就五十文。”   周家长辈说,“立字据,分家吧。”   又找来村子里会写字的。把两家分家的情况写下来,周家都按了手印。   周亮媳妇儿高高兴兴地说,“娘,以后我和周亮孝敬您。”一个月五十文钱呢。   周义娘当场就问周义要钱,“这个月的五十文呢?”   周义一脸疲惫地从怀里掏出钱,交给他娘。自始至终,他娘都没问一句他以后去哪住,咋过活。他觉得心寒。   王小花和周勤俭跟着小菊回屋,帮忙收拾东西。   周亮媳妇儿站在门口说着闲话,“大嫂,往后你们住哪呢?咱们村里只有一个老屋子没人住,那房子都塌了,不能住人吧?”   “回娘家住。”小菊心里高兴,也愿意搭理她几句。   “去你娘家住啊?”周亮媳妇儿惊讶,“还能回娘家住?”哪有拖家带口会娘的?娘家能让住?   “有啥不能。”王小花说,“家里有屋子,就有地方给妹子住。”   梁文忠看着周义娘数铜钱,心里感慨,当初要不是看在周义爹是个拎得清的,他也不会把小菊嫁给周亮。数完铜钱,周义娘就回了屋。   梁文忠没想到,在周义娘的心里,孩子没铜钱重要。   收好钱后,周义娘才想起来问周义,“你和小菊住哪里?”   “去东望村。”周义说,“丈人答应佃田给我们种。”   周义娘笑着对梁周氏说,“亲家母,还是地多好。二百多亩地,漏点也够周义他们吃了。”   这话说得难听,说得像是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似的。梁周氏道,“孩子不肯干也没用。好日子都是自己干出来的。我们只能帮衬着点。”   福丫已经懂些事了,听了几天大人们的商量,也明白以后要去东望村住了。她高兴地小声对狗娃说,“咱们要去过好日子了。”   “什麽好日子?”狗娃问。   “要去东望村。”福丫说,“去姥爷家。”   云善知道东望村在哪里,就是梁家人住的地方。他问福丫,“去玩啊?”   “不是去玩。”福丫说,“我们要去住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真的?”狗娃惊喜地问。   “真的。”福丫说,“爹娘和奶说了,要分家。带我们去东望村。”   大狗蛋对狗娃说,“以后我带你玩。要是我和二狗蛋不在家,你就找二丫他们玩。”   二丫对福丫说,“大姑叫你跟我们一块认字。”   把衣服收拾了,周义和小菊就没什麽要带的。一家几口的衣裳也没几身。一共就收拾了三个包裹。   周义娘、周亮和周亮媳妇儿高高兴兴地把梁家人送走。梁家人也高兴,周义分家,能和小菊单过了。妖怪们看了一场闹家常的戏,也很高兴。   周义娘抠得很,提都没提留饭的事。   小菊抱着狗娃,脸上一直带着笑。她觉得以后的日子才是有盼头的日子。   “你不高兴?”小菊看向周义。   今天的事叫周义心里挺难受,不过能分家也是件高兴事。他笑了一下,“高兴的。明天我还去镇上做工。以后不叫你们娘仨受苦。”   狗娃跑过来说,“爹,我喜欢姥爷家。姥爷对我们好。奶对我们不好。”   小孩子心里都门清。   梁文忠笑着说狗娃,“就你嘴甜。”   周义却笑不出来。娘做得实在是过分。   走回梁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进了门,瞧见一辆驴车停在院子里。和盛雄一起坐在树下的是上回闻青山叫来给妖怪们送信的人。   “你们回来了。”送信人说,“少爷又让我来送信。”   “海带是东边运来的,闻家铺子里才刚卖。”   “少爷让我再给你们捎些来。”   闻青山给妖怪们捎了一大兜海带,还有一封信。这次的信只有三四张,比上次少了很多。   送信的人还捎来了一封梁俊泽的信。上次这人带了酱菜给梁俊泽。知道梁俊泽中了举,以后是要当官的人。这次来送信,他和梁俊泽说了,顺手就捎了一封信过来。   小丛展开信来看。   等他看完信,坨坨问,“说了什麽?”   “说咱们云灵山出名了。”小丛皱着眉头说,“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我们很厉害。”之前盛雄也说过这件事。   “谁会传我们很厉害?”坨坨把陈川、陆虞都点了一遍,这些人应该不会传他们厉害啊。传这个干什麽?   想不出来,坨坨问盛雄,“你知道是谁说我们厉害吗?”   盛雄摇头,“我都是听说的。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坨坨问,“还说什麽了?”   “说桃子好吃。”小丛笑着说,“还有英雄会的事情。”   闻青山给他们送了两回信,小丛想了想,也该回封信回去。   坨坨则在想,能找些什麽寄给闻青山。这次闻青山可是给他们送了好多海带。想了一圈,实在找不出有什麽好东西给闻青山。凝神在乾坤袋里探了一圈,坨坨决定给闻青山送个水晶球八音盒。这个闻青山可以摆在屋子里好看。   想好了,坨坨就说现在要回山拿东西。   云善被大狗蛋他们带着在院子里疯跑。梁俊永觉得他们吵,把一堆小孩子轰出院子。兜明蹲在墙角阴凉地,看着云善这边跑跑那边跑跑,玩得很高兴。   小丛问梁俊彦要了纸笔给闻青山写回信。除了问候的话,也不知道写什麽。思来想去,说了镇子上南夏派的事,盛雄的事,还有南夏派找麻烦被他们打跑的事。   坨坨赶在吃饭前提着个盖了蓝布的篮子跑了回来,把钢蛋和铁蛋也带了下来。   云善这才想起来,好一会儿不见坨坨,拿着小勺问坨坨,“去哪呐?”   “回了一趟云灵观。”坨坨说,“给闻青山拿些东西。”   坨坨特意把礼物包装了一下。篮子里装了好些树叶,把水晶球埋在里面。这样不仅防止磕碰,还好看。他送的水晶球里装的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拧动发条,红裙子女孩伴着音乐声会在水晶球里旋转。   吃完饭,听说小丛给闻青山写了信,坨坨好奇,问小丛写了什麽。   小丛说,“写了南夏派的事。”   “就这个?”坨坨看着那薄薄的两张纸。最近他们可发生了好多事。   “你有什麽想写的?”小丛问他。   坨坨说,“那可太多了。”他叨叨地说了要攒钱买驴的事。说在山上做了花灯。又说等下次做狼毫笔,要给闻青山留一支。   由于坨坨识字不多,所有话都由小丛代写。东扯西扯地竟然写了十五张纸。   小丛把信装好,交给送信人。梁家人也写了信给梁俊泽。   虽然梁俊泽不在家,小菊一家也没住在他的屋里。小菊和周亮住在梁家仓库里。福丫、狗娃跟着大狗蛋、大丫他们住在一起。   云善吃完午饭又玩了一会儿才睡午觉。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妖怪们已经带他回了山上。   中午吃得晚,妖怪们晚上做饭也晚。等太阳完全落了山,他们才架起炉子烧烤。   坨坨带着云善提着花灯去叫山里的小妖怪们一起来吃饭。   兜明成了烧烤的主力,不怕热地坐在炉子前。他烤好一把串,撒上些调料,自己分走一半,剩下的才放到桌上。   小妖怪们围在桌子边,听着坨坨讲他今天看到的小菊家分家的事。   这些事云善听不懂也插不上话,自己坐在那只顾着吃东西。一会儿就吃得嘴边沾了一圈调料。   钢蛋在吃的方面向来聪明,自己就会咬着肉,往下拽签子。这会儿它不围着兜明,就只围着云善。东西一吃完就拍拍云善,云善就给它拿一串肉。给钢蛋一串,也要给铁蛋一串,他向来不偏心。   吃东西的妖多,上桌的串又少,根本不够吃。小妖怪们听完故事,和云善在院子里一边玩捉迷藏的游戏,一边等着吃串。   钢蛋眷恋地蹲在桌边不走。即使花旗和西觉都不给它分串吃,它也要蹲在桌边闻闻味。   铁蛋蹲在西觉旁边,看着西觉把云善盖在一个筐子下。云善很得意,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大家都找不到他。   在小松鼠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小掌门呢?”云善得意地在筐子下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掌门,我找到你了。”小松鼠说。   云善藏的筐子就在西觉脚边,西觉笑着对小松鼠说,“云善没在这。”   云善筐子里也说,“我没在这。”   妖怪们哈哈笑出声。云善小掌门好傻哦。   坨坨拍拍筐子,“筐子筐子告诉我,云善在哪里。”   云善一口回道,“不知道。”   坨坨趴在筐子上大笑。   兜明喊,“云善,吃串了。”   坨坨压在筐子上,云善顶不起筐子,蹲在筐子下急得大叫,“西西,西西。”   坨坨站起来,看着云善顶翻筐子。   小松鼠赶紧说,“小掌门,我找到你了。”   “不算,不算。”云善摆手指着兜明说,“嘟嘟叫我。”他现在又懂了点。   吃完烤串,轮到云善找人。他闭着眼睛站在那数到二十,数完了立马喊,“坨坨。”   坨坨刚在院门后藏好,听到云善喊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哎。”   云善立马往院门口跑。再喊人,坨坨就不应他了,别在门后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去哪呐?”云善在门口绕了好几遍没找到坨坨。也没想着拉拉门,看门后有没有人。   找了一圈,云善谁也没找到,茫然地在院子里挨个叫,“小松鼠。小鹿。猴子。小兔子。小麻雀。坨坨。小丛。”   云善喊了两遍。花旗不忍心,悄悄告诉他,小麻雀藏在厨房窗台角落。   云善高高兴兴地跑到厨房窗台边,在窗台上摸了一遍,在角落阴影里捉到了小麻雀。   接下来,小麻雀和他一起找小妖怪们。在小麻雀的带领下,他们俩把院子仔细搜了一遍,把小妖怪们都找了出来。   云善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说,“找到了。都找到了。”他今天把小妖怪们都找到了。   小松鼠看见花旗帮云善作弊了。但是他不说。因为现在云善小掌门真的很小,只有三岁呀。作弊就作弊吧,他们可以让让他。   烤串上桌很慢,花旗和西觉一直吃到半夜才把肚子吃饱。云善今天下午睡得晚,晚上有精神,一直也陪到半夜。 第43章 西游记和大海   一大早,坨坨跑进山里找黄鼠狼。   云善起来时,瞧见一串黄鼠狼在院子里排着队等着剪毛。   黄鼠狼进云灵观时是粗尾巴,离开时都变成了细尾巴。   经常来云灵观的那只黄鼠狼瞧见云善,吱吱叫着跑到云善跟前转了两圈。云善蹲下来顺着黄鼠狼的脑袋摸到它的尾巴,还特意摸了摸黄鼠狼的短毛尾巴。   这只黄鼠狼尾巴毛前几天被坨坨剪过,它今天是跟着大家来瞧热闹的。   被云善摸了一遍后,黄鼠狼就跑出去了。云善追在后面一起跑出云灵观,他要去尿尿。   坨坨高高兴兴地收集到一篮子黄鼠狼尾巴毛,分成一小撮一小撮地摆在地上,和兜明一起兴致冲冲地数数。一撮毛代表可以做一支笔。   院子里摆着簸箕,里面晒着坨坨和兜明洗干净的动物毛。   钢蛋蹲在厨房门口,等着小丛喊吃饭。   云善笑着被铁蛋拱进云灵观。不知道他红肚兜后面的绳子怎麽开了,红肚兜垂着挂在脖子下,露出一半白嫩肚皮。   “六十三支。”坨坨开心地说。   兜明说,“一支卖五百文,两支卖一两银子,六十三支卖三十一两零五百文钱。”   坨坨啊了一声。他刚在心底算着六十三乘五百是多少,竖式刚在脑袋里成形就听见兜明的话了。没想到兜明这次算得这麽快,根本不用直接乘的。   坨坨高兴地说,“够买两只驴呢!”   兜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地上摆着的黄鼠狼尾巴毛。   “嘟嘟。”云善趴在兜明背上,“穿衣服。”   兜明背着云善回屋。今天不下山,他给云善找了短袖和长裤穿。在云善的一排小鞋子里挑了那双绣着祥云纹的小布鞋。   “你那双带老虎的鞋子呢?”兜明给云善套着短袖问,“好久没瞧见了。”   云善歪着脑袋想了想,“坨坨丢了。”   “丢了?”兜明奇怪地问,“为什麽丢了?”   为什麽丢,云善也不知道。他那天想捡回来,坨坨不让。云善很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给云善穿好衣服,兜明走出来问坨坨,“你把云善那双绣了老虎的鞋子给丢了?”   “啊?”坨坨刚把黄鼠狼尾巴毛重新捡回篮子里。回忆了一下,这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鞋脏了。”   “脏了就丢了?”兜明问,“怎麽不刷?”以前鞋子脏了不都是刷的吗?   “云善穿着鞋踩屎了。”坨坨问他,“你想刷?”   兜明果断道,“不想。”   吃完早饭,兜明这次没找地方睡觉,和坨坨一起带着些毛和纺线车去小树林里乘凉纺线。   他们收集到的羊毛最多,就从白色羊毛开始纺线。   纺线的方法是小丛从一本书里查到的。西觉按照书上工具样子给他们做了纺线车。   小妖怪们都来帮着搓毛,看着坨坨把线头绕在木杆上,转动纺线车。线一点点从一团毛里被绕了出来。   “好厉害呀。”小兔子凑近了看。   坨坨说,“我也觉得很厉害。毛就这麽轻易就变成了线。”   小妖怪们觉得有意思,轮番试用纺线车。   小松鼠问,“坨坨大人,什麽时候用我的毛纺线?”   “等多攒些。”坨坨说,“你个头小,攒的毛少。毛少了纺出的线不长。等多攒些,纺线可以长一点。”   小妖怪们开始盼着自己的毛能快点长长。长长了就可以剪毛、攒毛,然后纺线。他们很期待自己的毛被纺成毛线。   线纺出三捆线后,云善拿着纸身后跟着铁蛋和钢蛋一起跑来了,“坨坨,嘟嘟。”   “今天学什麽字了?”坨坨问。   坨坨看不懂信,也不会写字了,昨天晚上说要学认字。他又不想坐在那老老实实地学,就让云善学了再教他。   云善最近一天只学三个字。坨坨很有信心也能把这三个字记住。   小丛教云善都是简体、繁体一起教的。说是一天认三个字,其实最少是三个字,最多得认到六个字。   “纺,线。”云善点着纸上的字给坨坨看。又指着说,“纺,织。”今天他学的三个字就是“纺、线、织”。   坨坨接过纸瞧了瞧,伸着手指在纸上照着画。一个字写了三遍后,他把纸传给兜明看。   云善站在纺线车旁,慢慢地摇着手柄。   兜明把这三个字认真学了几遍。他打算一会儿回去,在纸上好好把这三个写几遍。   眼看着兜明要把纸收起来,坨坨说,“让猴子精他们也看看。”他临时起意道,“咱们一起认字吧。一起扫盲。”   小松鼠第一个道,“我学。”他想看云善的故事书。   云善经常给他们念故事书听。不过云善认的字少,拼拼音也不是很熟悉,故事讲得总磕磕绊绊。偶尔还会乱讲。   还是有一次,云善让小丛大人念故事书,小松鼠才发现小掌门说的故事和小丛大人念得故事有很多不一样。   除了小松鼠十分积极,其他的小妖怪们反应平平。他们山里的妖怪会认字也没什麽用啊,平时根本用不到。   “认字了可以自己看书。”小丛说,“书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小丛带了很多书回来。之前他们在商场书店里搜到的书大部分都被他带回来了。   “还可以看小说。”坨坨说,“风岚就喜欢看小说。”   小妖怪们知道风岚是以后云灵观的某位掌门。   小鹿问,“坨坨大人,小说是什麽?”   “小说就是故事呀。”坨坨问小丛,“你带小说回来了吗?”小丛是不看小说的。   “不知道。”小丛说,“我看看。”带回来的书太多,他得找找。   小丛在乾坤袋里翻找一通,翻出了一摞小说。   坨坨随意翻了拿起一本,念出书名,“邪魅王爷的宠爱。这是本言情小说吧。”   听说小说就是故事书,小妖怪们很感兴趣。   猴子精说,“这本书好厚。比小掌门的故事书后好多。”   云善看的故事书是儿童故事,都是短篇。这种言情小说少了也得有二十多万字。   兜明在书里看到有一本厚厚的《西游记》。他看过《西游记》的电视剧全集,还是第一次看到《西游记》原著。他随手翻了一页,是那孙大圣借芭蕉扇的故事。   坨坨不爱看言情小说,放下了言情小说,找了又找,翻到了一本《水浒传》。他看过一点水浒传电视剧,得知故事里的好汉都当土匪去了,妖怪们便不再看这电视剧。土匪在妖怪们心里不是好的。   坨坨只摸了《水浒传》一下,继续翻其他的书。   兜明把西游记递过来。   坨坨惊喜叫,“《西游记》!这个好。”   “这是三个妖怪护送一个人类和尚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妖怪和人类一起?小妖怪们兴趣十分大。   小兔子催道,“坨坨大人,快给我们念念。”   坨坨也没看过原著,也很感兴趣,捧着书给小妖怪们念故事。   仙石里蹦出了个石猴,有妖怪们为伴,生活在花果山中。那些小妖怪们夏天在松树林中玩耍,跳树攀枝,采花觅果,抛弹子,邷麽儿,跑沙窝,砌宝塔,赶蜻蜓……好生快活。   猴子精说,“和我们一样。”云灵山里的小妖怪们也是这样生活的。   “花果山在哪?”小兔子问。   “不知道。”坨坨说,“等以后云善下山历练,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花果山。”   小鹿问,“花果山里可有道观?”   “没有,没有。”坨坨说,“和咱们云灵山不一样。”   又听说那石猴精在山里的瀑布后面寻了个叫水帘洞的宝地,变成了美猴王,带着一群猴子更是快活。却又担心日后会死,所以出了山,寻了道观拜了师傅。   小鹿说,“还是和咱们一样。不过我们山里就有道观。”   “我们不用漂洋过海去拜师。”   说起海,山里的小妖怪们没见过。坨坨是见过的,正好昨天得了闻青山送来的海带,他道,“中午去云灵观里喝海带汤。”   小妖怪们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听到菩提祖师给美猴王取了姓名,小妖怪们都看向云善。   这故事云善能听懂一点,也跟着坐在那听。   小丛问,“你们看云善做什麽?”   “菩提祖师给美猴王取名了。”猴子精说,“灵隐掌门也给你们取名了。”   小松鼠道,“云善小掌门该给我们取名。”   “云善不会取名。”坨坨说,“铁蛋、钢蛋、小纸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小丛说,“再等十几年,等云善大了,再给你们取名。”   小妖怪们应下来。在他们心里,名字就得要掌门来取。   坨坨读完一章合上书,口干舌燥想喝水。   小兔子说,“坨坨大人,再继续读下去呀。”   “我要喝水。”坨坨说。   小妖怪们跟着坨坨一块回云灵观喝水。   小麻雀踩在铁蛋脑袋上说,“坨坨大人念的故事和说书似的。”这样的故事和小掌门给他们读的故事完全不一样。   小妖怪们心里对这美猴王十分亲切。这是一只生活在花果山里的猴子精,和他们这些生活在云灵山里的小妖怪们是一样的。和说书人那些妖怪下山的故事不一样。   其他小妖怪们没听过说书,一听小麻雀这样说,兴趣就更大了。   看着坨坨喝完水,小妖怪们催他回去继续读故事书。   坨坨把海带泡上,又装了一瓶水,才回去继续读书。   花旗做好饭后不见坨坨他们回来,找到了小树林里。   小妖怪们正听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   小松鼠后怕道,“要老实的。”   受灵隐的影响,山里的妖怪们个个都是老实妖,除了最开始的花旗。他们不会像孙大圣那般闹腾,也没有孙大圣那般本事。   “吃饭了。”花旗说。   “花花。”云善最先跑过来,拉住花旗的两根手指。和花旗说着他刚刚听到的美猴王孙大圣。“花果山的猴子精。”他真的听懂了一点。   花旗看过电视剧,知道云善说的什麽。   坨坨拿着杯子跑过来问,“煮海带汤了吗?”   “我泡好了海带在桌上。”   “煮了。”花旗回。   小妖怪们跟着一起去了云灵观。   海带汤很鲜美,小妖怪们听说海带只长在海里,又听了孙大圣漂洋过海找师父的故事,对海很是感兴趣。   坨坨吃了几口饭,从乾坤袋里找了些以前在海边捡到的贝壳,买的海螺给小妖怪们看。他们还有海螺哨子。   海螺上有花纹,比山里小溪里头壳子是青灰色的螺蛳好看多了。   云善抓着大海螺哨子,油乎乎的小嘴巴吹得哨子呜呜响。和之前坨坨吹得呼呼响的哨子声音不一样,这个要低沉些。   坨坨抓了一个大海螺贴在小松鼠耳边上,“听,是大海的声音。”   小松鼠安静地听着,惊喜道,“我听见了!听见了!大海的声音!”   小丛在一旁笑。他知道那不是海的声音。可是听起来真的像海浪声呀。   “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小兔子凑过来。   小妖怪们挨个听了大海的声音,都很高兴。虽然没见过海,但是他们听过大海的声音了。   坨坨边吃饭边给小妖怪们讲他们去海边旅游的事。讲有细细沙子的沙滩,藏在石头下的小螃蟹,沙滩上的贝壳。   天气晴朗时,海浪慢悠悠一下接着一下冲刷着沙滩。暴雨时,大海像是生气了,掀起一两米高的大浪,凶狠地拍打着礁石。   海里有好多和河里长得不一样的鱼。海螺、螃蟹、虾、还有八爪鱼,鱿鱼。   云善那会儿总是喜欢拿着塑料小铲子坐在沙滩上挖坑。小飞哥带着他们一起在海里游泳。花旗会偷偷游去深海捉鱼。   “我们还救了人。”坨坨遗憾地说,“不过有个小孩死掉了。”那是在海边发生的一场事故。   坨坨找了他们在海边拍的照片给小妖怪们看。那时候的小掌门更小呢,笑眯眯地举着小铲子坐在沙滩上,旁边是他挖出的坑。   小妖怪们认得梁小飞,坨坨给他们看过好些和梁小飞一起拍的照片。   小妖怪们没见过八爪鱼,也没见过鱿鱼。小丛在一堆书里翻到了几本讲海洋生物的书,书里有那些生物的图片。小妖怪们挤在一块,慢慢地翻着书。   小丛给他们读书上的文本。小妖怪们了解了这些海洋生物喜欢干什麽,吃什麽。   “书本原来是这样的。”没看过书的猴子精这样感慨。   “扫盲很重要。”坨坨说,“现代人基本都认识字。不认识字在现代很不方便。”   认了字就可以看故事书,还可以认识别的生物,小妖们开始对认字产生了些兴趣。   坨坨洗碗时想到了一首歌,兴致勃勃地唱起来,“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小螺号滴滴滴吹,浪花听了笑微微。”   ……   “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吹起了螺号,心里美耶。”   这是一首和海边有关的歌。   坨坨洗完碗,拉着小妖怪们教他们唱《小螺号》,一路唱着去了小树林。   小妖怪们还想听孙大圣的故事,坨坨又给读了一章。大家才心满意足地睡了午觉。   睡醒午觉后,坨坨继续给小妖怪们读《西游记》。花旗盘在树下,也跟着一块听孙行者的故事。哎呀,孙大圣又多了一个叫孙行者的称呼。   听到孙行者杀了凡人,小妖怪们顿时难过起来。   “怎麽能杀人类呢?”小鹿替孙行者惋惜,“虽然那些人类是土匪。可也是人类。”杀害人类不利于妖怪修行。   “所以他才会被套上紧箍咒。”坨坨是知道下面剧情的。   孙行者因为杀了人而被套上了紧箍咒。   “和我们云灵山的规矩一样。”猴子精想了片刻说。唐僧师傅也不让孙行者杀人,就和云灵山的规矩是一样的。   听了两章故事,小妖怪们领着云善去山里的小瀑布那查看,看后面有没有水帘洞。   云灵山脉里只有个小瀑布,下面有个小水潭。因为瀑布水总是飞溅,小妖怪们也不爱去那泡澡。   小妖怪们去探险的时候,西觉给自己找了点活。小妖怪们说要认字,他找了些木料,给小妖怪们打了些学习桌椅。以后云善早上可以在小树林里和小妖怪们一起学习。   兜明胆子大,学着美猴王一样往瀑布后面扑。却扑到一片石壁,栽进水潭里了。   兜明从水潭里爬出来,甩甩身上的毛发,“后面没有山洞。”   看来云灵山是没有花果山那样的水帘洞了。   看到小溪,小兔子说要吃螺蛳。他们吃不到海里的海螺,但是还有小溪里的螺蛳吃呀。坨坨大人做的香辣螺蛳也很好吃呢。 第44章 给女娘披件衣裳   花旗他们吃完早饭,扛着西觉昨天下午做的课桌,带着云善去小树林。   云善抱着书和纸,跟在坨坨旁边问,“去小树林学习啊?”   坨坨说,“小妖怪们也要学认字。”   “以后,我们云灵山就没文盲啦。”   早上的小树林很是热闹,不仅有和云善常在一起玩的猴子精他们,山里其他成精的小妖怪都来了,重山也来了。   小妖怪们可真积极,坨坨心想。   西觉只做了几张课桌。其他妖怪今天算是旁听生。   小丛赶紧又抄了几十张字,挨个发给小妖怪们。   大黑熊拿着纸,奇怪地问,“怎麽还发纸了?”   “今天就认这几个字。”坨坨说。   “认字?”大黑熊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是来听故事的。   重山也被发了一张纸。瞧着上面的大黑字,他笑呵呵地问,“云善掌门每天学这些吗?”   “嗯。”云善在小板凳上坐好。   大家都学了,西觉和花旗也跟着学。   小丛像个小教书先生一样,在课桌之间来回走。每个有课桌的小妖怪都被发了一支毛笔。不是西觉新做的,是云善以前用的毛笔。   今天才来的旁听妖没毛笔。小丛给他们烧了树枝,让他们拿树枝在纸上写。   小妖怪们头一回学习,兴致勃勃地照着纸上的字画画。虽说是字,可在小妖怪们眼中,写字就像小掌门画符似的,很有意思。   小丛还布置作业了,小妖怪们要写一页的“一”。   云善学得比小妖怪们快,小丛单独带着他念了一会儿书。   小丛又讲了一会儿经。兜明听得直打盹,睁不开眼睛。   等小丛讲完经了,坨坨摸出《西游记》,喊道,“读故事了。”   小妖怪们欢呼一声,兜明睁开了眼,瞧着精神了许多。   坨坨接着昨天读到的地方往下读了一章。今天才来的小妖怪们让坨坨把昨天故事再给读一遍。   云善今天也带故事书来了,带了好些本。   坨坨读了几章孙行者取经的故事,云善拿出自己的故事书,也要给小妖怪们读故事听。   不管是美猴王的取经的故事,还是云善读的多多冒险记,只要是故事,山里的小妖怪们都爱听。   树上的蝉儿知了——知了——地长鸣,树下的云善用稚嫩地声音拼着拼音,磕磕绊绊地读着一个小孩的冒险故事。   西觉坐在桌边做毛笔,听到云善停了声音。他抬眼看去,云善伸着手指点着书本上的字,小嘴巴动着,“呜微威。”云善又拼拼音呢。   小妖怪们忙着听了半上午的故事。直到坨坨来喊云善吃饭,大家才散了。   大黑熊抓着小丛发给他的纸,慢悠悠地往窝走。今天莫名其妙就被拽去认字了。不过美猴王的故事真的很好听啊。他明天还要来。   隔天,小树林里又多了些桌椅,桌上摆着纸张、毛笔、砚台。云灵山每只妖怪都有自己的座位了,都有自己的文具。小树林里算是开了个小学堂。   小妖怪们都新奇地很。他们山里的妖怪竟然也上学堂了。   大黑熊坐在宽大的板凳上,瞧着纸上的字。这几个大黑字他已经认得了。怎麽又莫名其妙上了学堂了?   坨坨呼呼地吹响哨子,喊了一句口号,“扫除文盲,争做文化妖!”   被坨坨训练过的小妖怪们齐声跟着喊,“扫除文盲,争做文化妖!”   就在妖怪们忙着学习和听故事的时候,县里的闻家,闻青山正在家中摆弄水晶球。   送信的小厮又提着一个篮子交给他。闻青山原以为还是桃子,掀开一看,只见里头装着好些蔫吧的树叶。他觉得奇怪,这些树叶也不独特,是很常见的杨树叶。   闻青山看了信,知道坨坨他们每天的生活基本都是玩乐,读后心里觉得欢乐。看到他们要买驴、养驴、吃驴,闻青山嘴馋了,他也想吃驴肉。   驴肉不常见,一般人家不舍得杀驴。闻青山也不是经常能吃到。   “小柳,一会儿咱们去街上瞧瞧有没有卖驴肉的。”闻青山说。   小柳笑着回,“少爷,驴肉可难碰见。”   闻青山笑一声,“就去瞧瞧,说不定就能碰上。”   “要是碰不上,就去买一头。我想吃驴肉了。”   “少爷,我刚刚拎着篮子,里面有些重量。应该有东西。”小柳说。   “信里倒是没说给了东西。”闻青山拨开树叶,从里面捧出水晶球。   “这……”小柳红了脸,“怎麽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女人穿着红裙子,裙子只到膝盖下,半截小腿漏在外面。这女人咋不好好穿衣服?   闻青山摸着水晶球,圆溜溜的,透明的。那穿红裙子的女人就长在石头里。他震惊地喃喃自语,“这人怎麽长在石头里了?”   主仆二人瞧着水晶球。闻青山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看到座子下面有个把手似的东西。他轻轻扯了扯,没扯出来,稍微用了些力气,却听得水晶球突然发出“叮”的一声。   “少爷,是什麽声音?”小柳盯着水晶球惊恐地说,“我瞧着里面的人好像动了一下。”   想到花旗他们是道士,小柳瞪大眼睛,小心地小声道,“这里头莫不是封着妖怪?”   “妖怪?”闻青山看向小柳,“他们把妖怪给我干什麽?”   “是不是送错了?”小柳不确定地问。他又道,“少爷,可不能胡乱打开。这女子瞧着就和普通女人不一样,穿着也不一样。说不准就是个女妖。要真是妖怪,一打开,可能会把我们都吃了!”   闻青山被小柳一吓,也不敢碰水晶球了。   小柳大着胆子又把水晶球埋进篮子里的树叶中。说不定这些普通的树叶也是有用的呢。   闻青山找了送信人来问话。   送信的说,“那天原本大家是在山脚下的人家吃饭,东西是坨坨专门回山拿的。小的没看,不知道里头是什麽。”   闻青山想着,专门拿的,总不会拿错吧。可是小柳说不什麽也不让他再碰篮子。就担心那透明石头里封印了个女妖怪。   “好了。”闻青山道,“我写封信,问问坨坨这是什麽。”   送信的人刚回来,下午又被闻青山差去送信。   小妖怪们正在小树林里听故事,一只小鸟飞过来,落在小麻雀旁边,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   小麻雀说,“梁文忠带着送信的人上山了。”   “什麽送信的人?”坨坨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次来过山里的那个。”小麻雀说。   坨坨啊了一声,“他信回得好快。”   坚持把那一章节故事读完,坨坨拉着小丛先跑回云灵观。云善打开他的故事书,接替了坨坨的位置。   很快,梁文忠和送信人就出现在了云灵观门口。   送信人把信交给坨坨,犹豫了一会儿后说,“好像是你们给的东西有些问题。”   “啊?”坨坨立马问,“什麽问题?”   “我不知道。”送信人说,“少爷把我又叫去问了一遍后,立马就让我来送信。”   闻青山这次的信很短,只有一页纸,十几句话。小丛很快就看完了。   “闻青山问咱们给的是什麽?”小丛说。   “水晶球啊。”坨坨说,“我还专门挑了一个穿着大红色裙子,可以跳舞的小人。”对坨坨来说,这个水晶球可是最漂亮的水晶球了。   小丛回屋给闻青山回信,说了那是水晶球八音盒,转动底部的旋钮可以听音乐。   小丛写完一封信,走出来问坨坨,“你上次和梁俊泽说了吗?”   “没有啊。”坨坨才想起来,当即就把怎麽让水晶球发出音乐的方法告诉了梁文忠。   “还能唱歌?”梁文忠十分惊讶,笑道,“真是奇物。”   “我们都没见过。瞧着很不一样。”   小丛把信交给送信人。送信人自己琢磨着,少爷该应该是在等这封信,立马就要下山回去。   “等等。”坨坨回屋拿了一支狼毫笔交给送信人,“这是西觉昨天才做好的。带去给闻青山。”   “没个盒子包着吗?”送信人心想,府里收到的礼都是有盒子包着的,瞧着就都是好东西。单这一只笔,也没个锦盒装着,瞧着不像好东西。   “没有呀。”坨坨直接道。   送信人接过笔,匆匆下山去了。紧赶慢赶地,在第三天早上回到了闻府。   闻青山正在练剑,瞧见人回来,赶紧收了剑,“可有信回来?”   “有的。”送信人把信交给闻青山,又把裹着粗布的毛笔交给闻青山。担心毛笔会磕着碰着,送信人自己给毛笔裹了块粗布。   闻青山快速看完信,朗声冲着小柳说,“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是什麽?”小柳走过来问。   “水晶球八音盒,可以唱歌。”闻青山道,“你快将那篮子拿来。”   因为怕有妖怪,小柳没把篮子放在闻青山院中,而是放在了府里另一处空院子里。小柳还让人去城外山上的道观里求了符纸,贴在篮子上。   小柳小跑着出院子,拎回篮子。怕闻青山笑话他,他把符纸提前给揭下来了。   “少爷,我回来了。”小柳提着篮子小跑进屋,却没瞧见闻青山。   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闻青山去了书房。   小柳提着篮子找到书房。闻青山正在坐在案前写字。   “少爷。”小柳将篮子放在桌上,把水晶球从已经发烂的叶子中抱了出来,撩起衣服下摆,将水晶球仔细地擦了擦。   闻青山拿起水晶球,转动旋钮。听到水晶球“哒哒哒”地响着,里面穿红裙子的女娘竟然转了起来。   “少爷!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小柳惊讶地大叫。   “这是假的。”闻青山盯着水晶球说,“坨坨说里面的是个假人。”   “可是,看起来和真人一样。”   “这音乐声又是哪来的?”闻青山并没有见到乐器。   主仆二人紧紧盯着水晶球,听着里面的音乐声。这声音非丝竹之乐,自由一番风味。水晶球里的女娘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穿着红裙子像是在跳舞。   音乐声停下,女娘也停了转动,安静地站在那。   “妙哉!妙哉!”闻青山拿起水晶球,又转了旋钮。乐声响起,女娘又开始跳舞了。   他得了这宝贝,自然要拿去给家里人看。把家里都叫到一起,闻青山嘴角噙着笑,掀开用红布盖着的水晶球。   闻老爷子瞪大眼睛,“这是什麽?”他一眼就瞧上了这晶莹剔透的石头。   闻青松青着脸斥道,“哪来的?”   闻青山一瞧他哥黑了脸,赶紧道,“这不是下流的东西。”   “青山。”大嫂责备道,“你瞧那女娘穿的是什麽?哪会有人做这样的东西?实在孟浪。”   “是个假人。”闻青山急忙扭旋钮。八音盒响起音乐声,穿红裙子的女娘跳起舞,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闻家人都惊讶地盯着水晶球。   “这……”闻青松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能给这假人披件衣服吗?”   “人在水晶球里,怎麽披?”闻青山也知道水晶球里的假人瞧着不体面。   “是个好东西。”闻老爷叹气道,“却是拿不出手。”   “跳得像是……像是艳舞。”   闻青山红了脸,他都没往那方面想。   “谁送你的?”闻青松问。   “是坨坨。”闻青山说。   闻老爷问,“能不能让他们给那女娘披件衣服?”   “若是穿上了衣服,这就是件宝贝。”闻老爷喜笑颜开地说。   “人长在石头里,怕是……”闻青山道,“明日我带着水晶球去云灵山问问。”   “你去?”闻老爷警惕地看向闻青山,“让你哥哥去。”   “坨坨他们是我的朋友。”闻青山不满道,“怎麽能让哥哥去?”   “我和你一起去。”闻老爷说。   “哪有这样的?”闻青山又叫道,“我去找朋友,你去做什麽?我这麽大了,哪有还带爹出门的?”   “我……我去拜云灵观。”闻老爷道,“不是说云灵观灵吗?我去给家里求人平安。”   闻青山小声哼了一句。他爹这是想看着他。   转天一早,闻青山和闻老爷带着些小厮出发往云灵山。   闻青山闭着眼睛抱着胳膊坐在马车里,剑就放在一旁。闻老爷瞧着剑碍眼,把剑拿到自己身后,眼不见为净。   “青山,你说花旗他们哪来这样的宝贝?”闻老爷说,“我闻所未闻。单是那晶莹剔透的石头就够奇特了。”   “石头里还有个女娘。更是稀奇。”   “这宝贝能做咱家商行的镇店之宝。”   闻青山睁开眼睛,“他们不是普通人。许是有什麽机缘。”   闻家人都是知道云善是个小道士,还是个小掌门。   闻青山想了想,小声把坨坨替阿昌解决鬼缠身的事说给闻老爷听。说坨坨竟然与那鬼砍价。   闻老爷瞪起眼睛,“他们竟然是这样厉害的大师。”瞧着可真的不像。那坨坨不过才五六岁大的模样。   马车走了两日,终于到了云灵山脚下。   送信人先去梁家喊了梁文忠,一行人就往山里去。   梁家的小孩们站在门口,瞧着马车走远。他们听送信人说了,他家少爷和老爷来了。可惜,少爷和老爷没下车,他们没瞧见人。能坐气派的马车,想来是很有钱家的老爷了。   梁家小孩好奇,想瞧瞧有钱人家的老爷是什麽样的。   到了山脚下留下两人看马车,闻青山抱着装了水晶球的木匣子,和闻老爷一起跟着梁文忠上了山。   梁文忠很拘束,没敢和他们扯闲话,闷着头把人往云灵观领。 第45章 闻青山上山   花旗正在云灵观里做饭,听到坨坨、云善还有铁蛋、钢蛋跑进院子的动静。他颠着大勺,冲着外面喊了一句,“云善,桌上有蜂蜜水。”   云善抱着他的故事书跑进来,脑门上挂着汗水。他先把故事书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爬上另一条凳子,跪在上面捧着碗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碗。   坨坨跟进来,瞧见没他的蜂蜜水,伸手从云善那把碗拿起来,“让我喝两口。”   喝完水,坨坨说,“有人来咱们山上了。”   花旗盛出菜,问,“什麽人?”   “送信的人。”坨坨说,“还有梁文忠,其他的小鸟不认识。”   “一会儿就来了。”   “西觉做出卡子了?”花旗问。云善头发上卡着一个绿色卡子。西觉忙完做课桌和毛笔,今天上午一直在研究做卡子。   云善摸摸头发,“西西做的。”   “和铁卡子一样。”坨坨说,“但是西觉说竹子来回掰容易坏。”   “容易坏的东西咱们可不能卖,好像次品似的。”   “西觉应该学打铁。”   花旗嗤笑一声,“你去挖铁矿?”   “小丛去。”坨坨理所当然地说,“他擅长挖东西。”   “挖什麽?”云善没听懂。   兜明和小丛很快也回来了。西觉还在小树林里继续做卡子。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梁文忠的喊话声。   坨坨往厨房外跑,刚走几步就瞧见闻青山满脸笑意地走进来,“坨坨!”   “闻青山!”坨坨惊喜地说,“你爹怎麽让你来的?”   说完就见闻老爷进了院子里,瞧着坨坨的眼神,显然是听见他的话了。   坨坨有一点点尴尬。   “我爹和我一起来的。”闻青山凑到坨坨耳边快速小声说,“来看着我。”   坨坨哈哈笑起来,和闻老爷问了好。   闻老爷笑呵呵地和坨坨说了话,又对云善和蔼地说了几句,还让跟来的小厮拿了好多小玩意儿给云善和坨坨。   云善得了一堆玩具,高兴得很,拿在手里挨个摆弄。   “吃饭了。”兜明拽拽云善的辫子。   云善把玩具抱回睡觉屋里,洗了手跑进厨房。   闻老爷原先以为花旗他们在山上吃得算不上好。午饭却让他十分惊讶。桌上装了三大盆肉,居然是熊肉!   熊肉,就连闻老爷也没吃过几回。他筷子直往盆里夹肉,吃得十分满足。这顿饭瞧着普通,只有三菜一汤,可一点不比酒楼里的大席面差。   梁文忠和闻青山他们没话说,和妖怪们却是很熟悉的。主动说起了小菊的事。“现在田里没活干,周义在镇上做工,小菊在家里绣帕子。”   “她大嫂得了空,还能帮着带狗牙。”   “等你们下回下去瞧瞧,狗娃和福丫又见胖了点。”   梁文忠吃完饭就下山了。闻家来的人留在山上。   闻老爷去休息了。闻青山抱来匣子,打开后把水晶球拿出来放在桌上。   坨坨奇怪地问,“怎麽了?你们不要吗?”   “没有。”闻青山不好意思地说,“石头里面的女子穿着暴露,转起来的时候像是……”   闻青山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在小孩子们面前开口。   “哪里暴露了?”坨坨纳闷地看着闻青山,“你脸红什麽?人家好好地穿着裙子。”   西觉拧了旋钮,水晶球里的女孩旋转起来。妖怪们盯着水晶球,一直到音乐停下,也没看出来女孩转起来像什麽。   “像是跳艳舞。”还是小柳说的。   妖怪们奇怪地看向闻青山。   “人家就转圈圈,哪里像是跳什麽艳舞。”坨坨说,“你乱七八糟想什麽?”   “我没想。”闻青山赶紧道,“这女子穿得确实暴露,露着胳膊和小腿,谁家女子像这样。跳艳舞可不是我说的,是……”闻青山不好说是闻老爷说的,话就断在了这。   妖怪们看着水晶球里的女孩,胳膊和腿确实露出来,很正常啊。   “在古代。”小丛小声说。   妖怪们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在他们看来正常的衣着,对古代人来说是暴露的。   坨坨把水晶球翻过来看,底部有三个小螺丝。“西觉,你会拆这个吗?”   “可以试试。”西觉说。他从现代带了各种螺丝刀、钳子之类的工具。   西觉装作回屋找工具,其实是从乾坤袋里把螺丝刀拿出来,选了两个和螺丝大小差不多的螺丝刀回到厨房。西觉从现代带了很多任务具。   闻青山看到螺丝刀并没有多问。手艺人总有自己的工具。   西觉拧下底座上的三颗螺丝,小心地把水晶球在桌子上轻轻磕了下,水晶球的底座落掉了下来。   西觉把水晶球翻过来,拆下密封圈,将假人拿出来。大家才看到水晶球里还装了些液体,带着一股无法描述的味道。西觉把里面的液体倒到一个干净的瓷杯里,用木头盖子罩起来,放到橱柜顶上。   坨坨把假人擦干净,先摸了上去,“还给她做红裙子穿吧?”   闻青山好奇,也伸出手指去摸。摸着不像是木头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不是。”坨坨随口说,“这是我们找到的宝藏。”   “宝藏。”云善扒着桌子探着头。他知道宝藏是什麽。他有一本讲小孩探险查找宝藏的故事书。   瞧着桌上没什麽特别的,云善歪着小脑袋问坨坨,“宝藏呐?”   “这不是吗?”坨坨拿起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晃了晃。   云善摇头,“不是。”他知道水晶球。水晶球不是宝藏,他们有好多个。   闻青山摸了摸外面白色透明空心球,觉得这东西真的是巧夺天工。这是怎麽雕出的空心?得浪费多少料子?   小丛问闻青山,“你要给小人穿什麽颜色的裙子?大红色吗?”   “大红色好看。”坨坨在一旁竭力推荐。   “那就大红色。”闻青山心想,大红色最是亮眼,这是再好不过的颜色。   “下午缝。”小丛说,“睡觉了。”   闻青山跟着坨坨他们去了小树林。   小树林里已经趴了些动物,瞧见人来并不跑,也不见铁蛋扑这些动物。“这是你们养的?”   “不是。就是山里的。”坨坨回道。   云善爬到自己的小吊床里躺好,钢蛋蹲在旁边,用大爪子推着吊床晃动。   “嘿。”闻青山笑道,“钢蛋还会哄孩子?”   钢蛋转头看了一眼,轻轻晃着吊床。云善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铁蛋在吊床旁边趴着,跟着一起睡觉。   闻青山和坨坨有很多话说。   林子里,大家都在睡觉,只有他们两个一直不停地讲话。   讲着讲着,坨坨一扭身,就没了动静。   闻青山等不来他的回答,坐起身瞧,就见坨坨已经睡着了。他轻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睡得这麽快。   “少爷,你也快睡吧。”小柳撑着眼皮小声说。   闻青山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晃着。头顶上树叶把阳光完全遮住。听着蝉叫声,闻青山很快也睡着了。   他醒来时,树林里只剩下他和小柳两人。林子里的动物也全都不见了。   闻青山拍拍衣服,和小柳寻着路往回走。   走出林子,沿着小道回云灵观。突然听见几声尖叫。他被吓了一跳,看向一旁的树林,“坨坨?”   一旁的林子里没了动静。小柳往前走走,瞧着半人高的草丛明显有被踩过的痕迹。“坨坨?”   “小丛?”   “我。”云善应一声。   钢蛋先跳了出来。云善手里拿着几片叶子,跟在后面走出来了。   “就你一个?”闻青山问,“坨坨他们不在?”   “不在。”云善回。   铁蛋跟在云善身后。   云善丢掉叶子,带着头跑在前面。   “我听见好几个小孩的叫声。”小柳往前瞧了瞧,林子里没人。   闻青山道,“可能是听错了。”   他们回到云灵观,瞧见坨坨和小丛蹲在走廊下正在弄东西,闻老爷坐在一旁说话,“像是嫁衣。”   闻青山走到近处看。坨坨和小丛正在给女娘穿衣服。他们做得裙子很普通,瞧着就像普通人家小姑娘出嫁时穿的衣服。   “再盖个红盖头就更像新娘了。”闻青山笑道。   “盖上可不行。”闻老爷说,“那样奇怪。”这样的宝贝以后是要给人看的。女娘脸被盖头遮住了那还看什麽?   闻老爷吩咐送信人,让他去镇上买些好绸子,各种颜色的绸子都买一块。   坨坨把玻璃罩重新罩在假人身上。他瞧着里面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呀。”   云善伸着手想摸玻璃球,坨坨嗅了嗅鼻子,“怎麽有臭味?”   再看云善伸出来的手,指甲边缘粘了些可疑黄色的东西,手指上也有些黄色。   坨坨抱着水晶球跳开,“云善,你是不是自己擦屁股了?!”   “干净。”云善伸着小手给坨坨看。手上弄脏了,他拿树叶擦过了。   坨坨把水晶球给闻青山,一把拽下云善的裤子。就见裤子后面沾着一些黄色东西,云善的胖屁股上也有黄东西。   那是什麽东西,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坨坨要给云善脱裤子。云善无辜地问,“脱裤子干什麽呀?”   “裤子脏了。”坨坨说。   云善蹲下来瞧,看到裤子上粘着的东西,他不说话了。他也晓得这是什麽。   坨坨给他脱裤子,云善伸手想扶着坨坨。坨坨往一旁躲,云善扶了个空,光着两条小胖腿站在那,疑惑地喊,“坨坨?”   “先洗手吧。”坨坨给云善套上脏裤子,领他去墙边洗手。   坨坨指挥着云善,让他把指甲边缘的黄色东西抠掉。小手又打上香皂好好地洗了两遍。   云善自己把手放在鼻子下闻,笑眯眯地说,“香的。”还要伸手给坨坨闻。   “我不闻。”坨坨后退两步,“去小溪那洗屁股吧。”   坨坨回屋翻了身衣服,带着云善跑出云灵观。小丛也跟着跑了出去。   西觉把螺丝重新拧好,拧了旋钮。穿着新衣的女娘重新转了起来。这次没有跳舞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自己在那转圈。可见衣服对于人还是很重要的。   “得重新做呢。”闻青山说。   西觉点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小溪边,坨坨先把云善的上衣脱了。云善自己脱了裤子。   “你去水里洗洗屁股。”坨坨说。   云善很听话,蹲在溪水里,撩着水蹭了蹭自己的屁股。问坨坨,“干净啦?”   “还没。”坨坨说,“还粘着一点。”他找了块石头,把云善的脏裤子压在小溪里。决定明天或者后天再来洗这条裤子。   小松鼠从树下蹿下来,对坨坨说,“小掌门想自己擦屁股,把手上弄得全是屎。”   “我们差点被人类发现了。”   “山里有人类,这几天我们就去后山的树林玩吧。”坨坨说,“明天在那里读《西游记》。”   云善摸了几下屁股,又问坨坨,“干净啦?”   “你站起来撅着屁股给我瞧瞧。”坨坨说。   云善很听话,站起来冲着坨坨撅屁股。   “屁股缝里还有。”坨坨说。   云善又蹲下来继续洗屁股。   又问了两遍,坨坨才说他屁股干净了。   “云善,你现在还小,不会擦屁股。上厕所叫我帮你擦。”坨坨说。   云善坐在小溪里,手指头抠在肚脐眼上,应着声,“嗯。”   “云善,不能抠肚脐,会拉肚子。”小丛说。   云善把手放了下来,又瞧见自己手指头上长了两根肉刺。他举着手给坨坨看,“坨坨,肉刺。”   坨坨找出指甲剪,小心地把云善手上的两根肉刺剪掉,又给云善剪了手指甲。云善从水里出来,坐在岸边石头上,伸着胖胖的小肉脚,“脚。”   “脚指甲大前天刚剪过,现在不用剪。”坨坨说,“你自己看,指甲一点都不长。”   坨坨不给他剪脚指甲,云善自己要指甲剪玩。   坨坨不给他,“剪到肉要流血的。”   “给。”云善想要。   坨坨可不敢给他玩,搬出花旗,“花旗不让。”   “我不让什麽?”花旗从小溪上游游了下来。   “云善要玩指甲剪。”坨坨说。   花旗盘在云善旁边,“不能玩。”   云善撅起嘴巴,小胖脚踢着水,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快乐的小崽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不开心。   他捡了一块石头丢进小溪里,发出“噗通”一声。云善就高兴得哈哈笑起来。   坨坨、小丛和花旗陪着云善一直玩到傍晚才回云灵观。   路上,坨坨还摘了花,给云善编了个花环戴在脑袋上。   云善很喜欢这个花环,跑回云灵观就让西觉看。   晚上,西觉点了花灯。坨坨在信里和他说了他们在山里做花灯的事,闻青山对花灯格外有兴趣。他站在花灯架子旁挨个又瞧了一遍。白天他已经看过了一遍。亮着的花灯和白天的花灯又是不一样的。   隔天一大早,闻青山早早起来和云善一起练功。   闻老爷子跪在大殿里求平安去了。跪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铁蛋咬着一头鹿拖回了云灵观。   闻青山和闻老爷这才意识到铁蛋真的是头猛兽。   闻老爷赶紧说,“快,快,鹿血。”这可是好东西。   铁蛋舔了舔嘴巴,对于人类动它的猎物并没有异议。闻家小厮却是从心底害怕。   小厮们收集了鹿血。花旗剥掉鹿皮晾在院子里。   对于铁蛋一点没动鹿这件事,闻青山十分好奇,“铁蛋竟然这麽听话吗?自己抓来的猎物不自己吃?”   “一会儿就吃饭了。”坨坨说,“铁蛋现在不饿。”   吃完饭,妖怪们要去学习。闻青山便没跟去,和小柳一起在山里转悠。   小妖怪们各自扛着自己的课桌,在后山的树林里集合。认字之后又读了故事,一个上午一眨眼就过去了。   昨天下山买布的送信人回来了,带回了好些布。   “你们去哪了?”闻青山问。早上吃完饭就没再没见过这些人。   “讲故事。”坨坨问他,“你听过《西游记》的故事吗?”   闻青山,“没有。”   坨坨,“齐天大圣孙悟空你知道吗?”   闻青山摇头,“这是什麽?”   “一个很厉害的妖怪。”坨坨说。   “妖怪?”闻青山好奇地问,“你们见过妖怪?”   妖怪们瞬间紧张起来。坨坨心虚地问,“你问这个干什麽?”   “我好奇。”闻青山说,“妖怪长什麽样?”   “不知道。”坨坨说,“书里写了很多妖怪。你想知道,我读给你听。”   “我不听志怪小说。”闻青山说,“你们道士没见过妖怪?”   坨坨不说话了。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他们自己就是妖怪啊!   片刻后,花旗开口道,“没见过。”   闻青山只是好奇,并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又说,“云灵山里的景色真是不错。我在山顶上瞧见一棵大桃树,十分粗壮。得有几百年了吧?”   “两千年。”坨坨说,“云灵观开观的时候就种了那棵桃树。”   “上次给你送的桃子就是那桃树结出的果子。”   “怪不得那样好吃。”闻青山十分惊讶,“竟然是两千年的桃树。”   “云灵山真是人杰地灵。”   昨天闻青山他们觉得衣服做得不好看,小丛特意查了书。坨坨非说言情小说封面的女人衣服好看,让小丛按照那样的做了一件,又按照书上查到的古代贵族衣裙做了两身。   别人忙着给假人换衣服,看效果。云善和兜明蹲在走廊下看盆里养的鱼。这鱼还是兜明在大溪里给他捞的。   “长大很多。”兜明说。   鱼养在云灵观里吃得好。每天都是馒头、米饭地喂着。十几天养下来,已经比最开始胖了许多。   “不好看了。”云善说。他还是喜欢小鱼。   “你还养吗?”兜明问他。   云善说,“不养了。”   兜明说,“放到水潭里,让他们自己长吧。”   云善点头。兜明端着盆,带云善去水潭。   鱼进了水潭,尾巴摆了摆就不见了。兜明想着,等到秋天,鱼应该就能吃了。   一只乌龟趴在石头下的阴凉地乘凉。云善把乌龟推进水里。乌龟摆动着四肢重新游上岸。   兜明和云善回到云灵观的时候,闻老爷子正高高兴兴地捧着水晶球看,“现在像仙女。”   兜明瞧了一眼。水晶球里的女孩穿着红色的大裙子,遮住了手脚。瞧着没之前的红裙子简洁。   闻老爷很高兴。又穿了一件衣服的女娘现在端庄得很,转起来再也不像跳艳舞了。这宝贝以后就能拿出去让人瞧了。   “这放在城东头的那间胭脂铺子里怎麽样?”闻老爷问闻青山。   “要我说,每间铺子里放几天。”闻青山说,“哪间铺子都挣钱。”   闻老爷很欣慰,“青山就是聪明。”   “要不你继续读书去吧?就算咱家是商户,没法出仕,多读书也是有好处的嘛。”   “不读了,不读了。”闻青山说,“我现在就喜欢练武。”   中午,闻老爷吃了不少鹿肉,吃着吃着饭就流了鼻血,吓得不敢再吃了。   闻青山中午没睡觉,练了一下午剑。   闻老爷坐在走廊下想,这两天的夥食真的好。不知道明天吃什麽肉。   妖怪们不好总不见踪影。早上学习完,妖怪们又回到前面小树林。只要小妖怪们不说话,即使他们在闻青山面前听西游记也没什麽。   闻青山说是不看志怪小说,跟着听了几天故事后也听出趣味了。每天早上吃完饭和小柳在山里散散步,就来小树林等着听故事。   云善读的故事书他也听。   头一回听到云善拼拼音,闻青山很是吃惊。再一看云善的书,里面竟有不少字他不认识。   “云善读的这是什麽书?”闻青山问小丛。   “多多历险记。”云善自己就能回答。   “故事书。”小丛说。   等云善读完故事书,闻青山把书要来,自己翻了一遍。确实有不少字他不认得,不过连蒙带猜地倒也能把书读完。   闻青山,“这些是什麽图画?不像是画出来的。”书本里满是图画,色彩鲜明,却不够精美。那色彩过于鲜明,少了些含蓄的沉静。   “印出来的。”坨坨说。   遇上第二天下大雨,闻青山兴致勃勃地撑着伞,顺着泥泞小路上到山顶。   云善穿着小蓑衣,带着小斗笠跟着一块出来玩。雨天路滑,他又是跑着的,跑几步就要摔一下。花旗看不过去,把云善提起来抱着。   闻青山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山顶树下,眺望远处连绵的山脉。下雨天水汽大,光线便也不好,远处青山此刻瞧着灰蒙蒙的。   “你看什麽呀?”坨坨问。   “看山。”闻青山说,“雨中的山和晴天的山不一样。”   坨坨看了三百多年山。不管是下雨天还是晴朗时,又或是冬天、春天,他每天都在看。根本瞧不出有什麽特别。   云善抱着重山的树干,很小声地喊,“重山。”   之前被妖怪们管过,不让他在人前和山里的妖怪说话,云善都记得。于是就很小声地喊。   树上现出一张老人脸,云善哈哈笑起来。重山也跟着笑。   坨坨跑过去看时,树上什麽也没有了。   看了半个时辰的山,闻青山和小柳下身全都湿透了。打伞的总没穿蓑衣遮得多。可闻青山却不穿蓑衣。   回去后,闻青山换了声衣服,和小柳一起搬了张桌子到走廊下。他拿了云善的纸笔,站在桌前画画。   云善在桌边转悠,自己搬来凳子,爬到凳子上瞧。“干什麽呐?”   “画画。”闻青山说。   云善看了一会儿,回屋拿了彩笔出来,爬到凳子上跪好,趴在桌子一边和闻青山一起画画。   闻青山画了两座山,瞧见云善拿着一种奇怪的笔在画东西。那笔不用沾颜料就有颜色,很是神奇。   闻青山要笔来看。云善很大方地拿了只绿色的彩笔给闻青山。   “又是宝藏吗?”闻青山问坨坨。   “嗯。”坨坨说,“都是宝藏,从山里挖出来的。有不少东西呢。”   对于这话,闻青山是相信的。那些东西真的太超乎想象了。许是坨坨他们真有什麽神奇的际遇,才得来这些东西。   闻青山画的是水墨山水图,很是漂亮。坨坨之前在现代见过别人家挂山水图。妖怪们都不会画画,他们也没见过小飞哥画这样的画。   “你画画真好看。”坨坨称赞。   “谬赞。”闻青山心情很好地放下笔。   闻老爷在一旁说,“不读书,学丹青也行。”   闻青山不搭理他。他爹就是不想让他出去闯江湖。   “这副画能给我吗?”坨坨说,“我想裱起来挂在墙上。这可真漂亮。”   闻青山被夸得心花怒放,“给你。”   坨坨拿着纸看了看,把画夸了好些遍。夸得闻青山画画兴致大增,睡完午觉又继续站在走廊下画画。 第46章 山中小聚   闻青山画了一幅云灵观里的生活图。画里,西觉坐在院子里摆弄木头,云善和铁蛋、钢蛋站在一起,小丛坐在廊下绣花,兜明坐着打盹,坨坨在水井边洗菜,花旗拿着大勺站在厨房门口。   这是云灵观最常见的场景。   坨坨很喜欢这副画。拿了画去让西觉做相框。把画装起来放在睡觉那屋的炕柜上。   小丛在屋里写东西,已经写了一下午了。闻青山想瞧瞧小丛写的什麽,脚刚迈进屋里,就被坨坨叫住了,“等等。”   “怎麽?”闻青山奇怪地问。   “小丛在出试卷。”坨坨说。   “什麽试卷?”闻青山问。   “检查最近学习的试卷啊。”坨坨说,“你要是看了也别告诉我。我不作弊。”   闻青山听了哈哈哈笑起来,“什麽时候考?”   “明天早上。”坨坨回。   闻青山便没去看那卷子。   云善在走廊下玩毛。   闻青山不知道坨坨他们从哪弄来的许多毛,一篮又一篮的。   兜明慢慢地摇着纺线车,织出些黄里带着黑点的线。   闻老爷瞧着稀罕,“什麽动物的毛是这样的?”   兜明带着些自豪的口气道,“老虎毛。”   “老虎?”闻老爷大吃一惊,抓出一把毛放在手里细细瞧着。这里有黄毛、黑毛和白毛,确实是老虎的毛色。“这山里还有老虎?”   “你们吃过老虎肉?”   兜明奇怪地看了闻老爷一眼。闻老爷怎麽会问这样的问题?人类不是惧怕老虎吗?   “我没吃过老虎。”兜明说。   老虎毛纺出来的确实是花线,瞧着比白色羊毛线好看多了。   闻青山觉得纺线新奇,自己上手纺了一会儿,道,“却也不难。”一边纺线一边问兜明篮子里的都是些什麽毛。   兜明说了几个。黑熊毛、兔子毛、狐狸毛、猴子毛、山羊毛。竟然还有松鼠毛。   快中午时,花旗抱着一堆花花草草回来。   坨坨把花草拿去洗了,云善跟在一旁摘花。   洗完的花草被分开丢在缸里泡着。   闻老爷背着手走过去看,“干什麽的?”   “做染料。”坨坨说,“染毛线。”   隔天,闻青山去小树林里等着坨坨来读故事。大家都过来了,只有坨坨一个人没来。   闻青山纳闷地问,“坨坨呢?”   “写字。”云善说。   “写什麽字?”闻青山奇怪地问。“你们都写完了?”   “嗯。”云善点头。   今天是小丛读故事。读了两章,坨坨才来。   “你写什麽字?”闻青山问。   “写……写学过的字。”坨坨说。   闻青山,“你们今天考试考得怎麽样?”   坨坨装作没听见,“小丛,读到哪了?”   “你们今天考试怎麽样?”闻青山以为坨坨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小丛抿着嘴笑。云善把压在书下面的试卷拿出来给闻青山看。一共写了二十个字,错了两个。这里面有好几个字闻青山不认识,倒是和云善故事书上的字一样。   “这是什麽字?”闻青山问。   “简化的字。”坨坨说,“我们云灵山有很多简化字的书。”   “兜明和坨坨的试卷呢?”闻青山问。   兜明高高兴兴地拿出自己的卷子,二十个字写得全对。还有红笔批注的奇怪符号。   “这什麽?”闻青山指着100问。   “100分。”兜明自豪地说。   闻青山你呢,“坨坨你呢?”   坨坨没动,扭扭捏捏地说,“我没考好。”   “他就对了两个。”兜明说。   坨坨红了脸,“这次我没认真学,下次我认真学就能写对。”坨坨写的繁体字总是少一些笔画,说他不学,他也学了,就是没认真。   兜明每天都会把新学的字写上十几遍,坨坨基本看看,拿手画画就结束了。这次考试就暴露出了坨坨平时没有用功学习。   闻青山笑出声,“坨坨,你怎麽还没比上云善。”   一共二十个字,云善错了两个,坨坨对了两个。   “我下次一定能写对!”坨坨大声强调,“我要认真学习了!”   不知不觉,闻青山就在云灵山住了十来日。真真是山中不知岁月。   闻老爷想回家,催着闻青山回去。   闻青山递了个无花果给闻老爷,“爹,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玩些日子。”   闻老爷怎麽敢放心把闻青山一个人留在外面,当即就问,“再玩几日?”   闻青山咬着无花果,没回答。   闻老爷咬了一口果子,道,“真甜。”   又问,“你想什麽时候回家?”   “再呆些日子。”闻青山说,“这里自在得很。”   “家里也自在。”闻老爷说,“在家里,你想怎麽折腾就怎麽折腾。”   “只要不出门。”   “你把我当小闺女养。”闻青山不高兴道,“我还能一辈子不出门?”   闻老爷也知道,不能一直困着闻青山。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消闻青山出门闯荡的念头。   他坐在那吃了几个无花果,想出一个好主意,“你年岁也不算小了,也能娶亲了。等回家叫你娘和嫂子帮你相看相看。有了家,心慢慢就定下来了。”   闻青山跳起来,瞪着闻老爷说,“我怎麽不小了?我才十六!”   “十六成亲也正常。”闻老爷说,“咱家酒楼里管事家的小儿子今年和你一般大,上个月就娶媳妇儿了。”   “大哥二十才娶妻,我不能越过他去。”闻青山立马道。   闻老爷说,“这种事不比年纪。你大哥已经娶亲,你就不算越过他。”   闻青山没想到闻老爷能想出这主意。可真是煞费苦心。   “出去闯荡左右不过几年。”闻青山说,“等我回来成亲也不迟。”   “江湖里打打杀杀的,你刚练半年武功,怎麽去闯?”闻老爷瞧着幼子,“莫说去闯。外面风餐露宿,吃也不好,睡也不好,不如在家自在。”   “刀剑不长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可怎麽活。”   “男儿总得去闯一闯。”闻青山说,“我要去看看外面。去大千世界里走一遭。”   “爹,我不是小孩子了。”   话音落下,真正的小孩子——云善跑了回来。   坨坨跟在后面,“闻青山,我们要去镇上,你一起去吗?”   “去。”闻青山一口应下。站在走廊下和坨坨说话,“今天不说故事了?”   “要去下面卖东西。”坨坨说。   闻青山要去镇上,闻老爷也要跟着去。   “爹,你在山上等着吧。我保证不走。”闻青山道。来回都是山路,他爹岁数大,来回爬着山里不容易。   闻老爷笑眯眯地说,“我在这等你回来。”他掏出些银子塞给闻青山,“给坨坨他们买些零嘴。”   下了山,妖怪们照旧先去了梁家。闻家的车夫这些日子住在东望村里,小柳先去寻车夫。   那日梁家的孩子没见着富贵人家老爷,今天倒是好好瞧了富贵人家的少爷。少爷细皮嫩肉的,穿着一身好衣裳,和村子里的少年都不一样。   “你是盛雄?”闻青山激动地看向树下坐着的人,“独眼盛雄?”   “是我。”盛雄对着闻青山抱拳。   闻青山本来就爱结交这些江湖里的人,他与盛雄一见如故,两人交谈甚欢。坨坨催了两回,闻青山才起身和盛雄告别,坐着马车和妖怪们一起去了镇上。   “没想到盛雄也在这。”闻青山感慨道。   妖怪们见过盛雄几次,只知道他之前在镇上为人打抱不平,被南夏派重伤后住在梁家养伤。   闻青山说,“独眼盛雄此人最是仗义,爱打抱不平,帮扶弱小。他无门无派,武功也算不上一流。”   “南夏派着实是可恶。”闻青山道。说完他又看向妖怪们,“南夏派素来不光明,你们将他们打跑,以后恐遭报复。”   妖怪们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   坨坨不在意道,“报复我们,我们可以躲去深山里。”   闻青山哑然失笑,没想到坨坨会这麽说。   妖怪们先去镇上把猎物卖掉。再把毛笔给小莲,托她交给汪生卖。然后又去了东福布庄交帕子领了钱,再新拿了些帕子。最后再去街边摆摊卖簸箕。   闻青山和他们一起在街边蹲了一个时辰,只卖出去一个簸箕,挣了二十文钱。   “簸箕看来是不好卖。”闻青山说。   “不好卖但也能卖出去,能挣钱。”坨坨说。   闻青山站起来活动活动腿,从小富贵的少爷头一回知道挣钱竟然这般难。原来有的东西要卖那麽久才能卖出去一个,还不值钱。   “走,带你们买些吃食。”闻青山道。   妖怪们收了摊儿,随着闻青山逛街。在街上买小吃花了半吊子钱,闻青山又请妖怪们去酒楼里吃饭。   镇子上好多外来人,都说着要往北去参加英雄会的事。   闻青山想听这些,请了别人一顿饭,听着他们说了苍梧派的一些事。   说苍梧派的大弟子甘卓莫名失踪。苍梧派一直派人在找,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没寻到一点线索。   甘卓是苍梧派掌门得意弟子,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是苍梧派的下一任掌门。   闻青山听得津津有味。回到马车上,他想了好一会儿,“英雄会在苍梧派举行,苍梧派的大弟子失踪,说不定有些关联。”   妖怪们都在打瞌睡,听到这话,坨坨抬头看了闻青山一眼,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马车驶到东望村,闻青山又去找盛雄说话,把镇上听到的事告诉盛雄。   盛雄皱着眉头,“甘卓必然出事了。”   “两年前我见过甘卓。他为人豪迈,绝不是莫名其妙会自己消失的人。”   “这次英雄会肯定不简单。”   “怎麽?”闻青山问。   盛雄说,“像是冲着苍梧派去的。”   闻青山想了想,觉得盛雄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英雄会的举办地点在苍梧派,苍梧派下一任最有可能成为掌门的甘卓却不见了,怎麽都觉得里面有什麽阴谋。   “盛某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盛雄说,“明日就走了。”   闻青山问他,“盛兄要去哪?”   “自然是去苍梧派瞧瞧。”盛雄笑道,“今年我也准备去擂台上试试,看自己能撑多久。”   梁文忠在房顶上换瓦片。前两天下雨,他家有一处漏水。梁家的女人、小孩都出去串门了,只剩梁文忠和盛雄在。   “梁文忠,你干什麽呢?”坨坨脑袋露在瓦片上,四处瞧着。   “换瓦片。”梁文忠说,“你赶紧下去,一会儿摔着了。”   坨坨扶着梯子,脚往下踩在竹竿上。下了两阶后,脚再往下探的时候,云善在下面叫,“手!手!”   坨坨赶紧抬起脚,抓着梯子小心地往下看,云善就在他下面。坨坨喊,“云善,你下去啊。”   云善往下探脚,西觉站在下面护着。   云善下一个阶,坨坨也下一个阶。   云善下得慢,坨坨也不催他。等着他慢慢下去。   坨坨下来后,云善又往梯子上爬。西觉不让他爬高,等云善爬了四阶,就把他抱下来。   “爬上去。”云善重新爬梯子。   爬到第四阶,西觉又把他抱下来。   云善站在梯子下看着西觉说,“我爬。”   西觉笑道,“爬吧。”   云善爬在梯子上,这次西觉再去抱他。他抓着梯子不撒手,“不下去,不下去。”   “爬得高会摔下来。”坨坨说。   云善哼唧着不撒手。西觉哄他,“云善去爬树。”   “上去看看。”云善说。   云善就是不撒手。西觉只好放手,喊了兜明来,一边一个在下面护着,由着云善往上爬。   云善慢慢爬到上面,想抓着瓦片爬上去,却没想把瓦片抽了下来,手一时也没拽住,看着瓦片从旁边掉了下去。兜明往旁边躲了一下。   只听一声脆响,黑色瓦片摔成了三瓣。   好在云善抓牢了竹阶,人没掉下来。   梁文忠赶紧回头看,以为是自己踢掉了瓦片。瞧着下面露个红辫子,梁文忠说,“坨坨赶紧下去,一会儿被瓦砸了。”   “云善,快点下来。”坨坨站在下面喊。   “是云善在上面?”梁文忠被吓了一大跳,慢慢挪过去看。云善正抓着梯子一阶一阶地慢慢往下挪。西觉和兜明都护在梯子旁。   “得看着呀。”梁文忠说,“云善这麽小,不能让他爬梯子。”   闻青山快步走过来,也站在梯子下护着。   西觉伸长手,踮脚把云善抱了下来。   坨坨冲着上面喊,“瓦被云善拽掉了一块。”   “掉就掉吧。”梁文忠也看到是边上少了瓦片,“我多买了两片,够换的。”   “云善,不能爬梯子玩。掉下去就摔着了。” 第47章 去看英雄会   妖怪们回山,半路上就听小麻雀说云灵山来人了,来的都是不认识的人。不是来烧香的,而是要结识他们的。   闻老爷坐在走廊下,和山上的人聊着天。看见坨坨他们回来,对旁边人说,“这些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陌生人站起来很是热情地和花旗他们打招呼。说起他们上回赶走南夏派的事,言语里都是对妖怪们的敬仰,对南夏派的不屑。   坨坨站在一旁,被夸了一通很是高兴,笑眯眯地给每人都冲了一碗蜂蜜水。   从这些人身上,闻青山听到了好些没听过的传闻。   花旗和西觉坐在那,偶尔应上一两句。西觉向来话少,花旗则是对这些话不感兴趣。时间长了,花旗便没耐心,进屋做饭去了。   晚饭吃的面条配肉卤子。人多,桌子和板凳不够用,大家端着面条蹲在院子里呼噜噜地吃面条。   云善挑着面条吃两口就要探头瞧瞧外面。外面人多,热闹。   天晚了,这些人没走,坨坨安排他们在一间屋子里歇下了。   第二天,云善和闻青山正跟着兜明走拳头时,小麻雀急急忙忙地落在墙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坨坨和花旗很快就跑了出去。闻老爷去厨房里抓了一把米,再出来时小麻雀已经不见了。他悠闲地背着手,走出云灵观,准备去喂鸟。   昨天上山的那几个陌生人正在林子里对着小鹿左追右堵,小鹿仓惶逃跑。猴子精抓着树枝发出尖叫的威胁声。   “你们干什麽?”坨坨喊,“这头鹿不能抓。”   “不能?”那几人停下手,“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我们没吃过鹿肉,本来想捉来尝尝鲜。”   看着小鹿跑出林子,坨坨不高兴地说,“山里的猎物不能随便捉。”   那几人赔了笑,出了林子。   吃完早饭,闻青山说要下山送人。   闻老爷纳闷地问,“送什麽人?”   “昨天刚结交的朋友。”闻青山说,“是个江湖人,住在山下的梁家养伤。”   闻老爷一听说要送江湖人,吃完饭,跟着闻青山一起下山。   昨天下午上山的那几个人也没多留,跟着一块下山去了。   闻青山和梁家人一起,把盛雄送到村口。   瞧着盛雄离开的背影,闻青山又是不舍又是羡慕,站在那看了很久。一旁的闻老爷轻叹了一口气。   回山后,闻老爷坐在走廊下发呆。手里被放了果子,他才惊醒。   “好吃。”云善啃着果子对闻老爷说。   闻老爷拿起果子咬了一口,野果子熟透了,甜得很。他笑道,“嗯,是好吃的。”   云善笑起来,“树上很多。”   坨坨提着篮子站在一旁说,“这儿还有呢。”篮子里装了好些小果子。   放下篮子后,坨坨跑去墙下的缸边查看泡在缸里的毛线。他把缠着毛线的棍子提出来,凑近了瞧,肉眼可见的毛线全都变成红色了。   云善跑过来问,“好了吗?”   “应该好了。都泡两天了。”坨坨把棍架在水缸上,让毛在线的水滴进水缸里。“云善,你去搬两个差不多高的板凳放在院子里。”   云善听话跑去搬了两个小板凳。   坨坨把缠着毛线的棍子架在板凳上,开始晒线。   闻老爷看着坨坨和云善在院子里忙来忙去。这两个小孩这样小,除了玩,每天还都有事情忙。坨坨干事还像模像样的。   正想着呢,闻老爷听到一阵说话声。十来个没见过的人站在云灵观门口问,“这儿是云灵派吗?”   “是。”坨坨站起身,“你们是来结交云灵派的?”   “哈哈。正是。”一群人大大咧咧地走进云灵观。   他们和闻老爷说了几句话,知道云灵派的大人们不在,那十几个人说要去山里捉些野味,中午好好吃顿饭。   坨坨给小妖怪们传音,说有人类来了,让他们去后山。   “后山有野兽,你们别去。”坨坨叮嘱一声,瞧见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出了院子。   闻老爷笑着说,“你们出名了。好多人要来结交你们。”   坨坨郁闷地看着闻老爷,他们一点都不想出名。山里的妖怪都不喜欢有很多人类上山,这样会让他们十分不自在。   闻青山在山里转了一大圈,回来时还有些闷闷地不高兴。闻老爷知道他为什麽不高兴。看着面有郁色的小儿子,闻老爷心里纠结的很。   午饭好了,那十几个人还没回来。   闻青山自告奋勇地去找人。   云善肚子饿了,自己拿着小勺舀菜吃。妖怪们留了些饭菜放在一边,和闻老爷一起先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妖怪们就去小树林里睡午觉。听小麻雀说,那些人迷路走到后山去了。   妖怪们没理会那些人,睡完午觉,各自做各自的事。   没想到,下午山上又来了几个人,还是说要来结交云灵派。   云灵派好像一下子就出了名,山上总是有人来。   花旗应付了人类几天,终于忍不下去了。每天都有那麽多的人类要和他们说话,他对那些话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想去后面山里安安静静地呆着。   西觉也烦,他想想做他的手艺活,可总是有人类拉着他说话。   坨坨想了想,让西觉刻了个牌子插在山脚下:云灵派不想与人结交。   “你们不如最近下山。”闻老爷突然这麽说,“别人找不着你们,便不来山上了。”   “下山?”坨坨立马拒绝,“我们不下山。”   牌子插在山下并没什麽用,每天照样有想结交他们的人类上山。   闻老爷又说,“你们不在山里,他们找不着人,慢慢就没人来了。”   “那我们就去深山里。”坨坨说。   闻老爷看了闻青山一眼,慢吞吞道,“你们可以下山看看英雄会的热闹。”   闻青山和妖怪们都看向闻老爷。   收到闻青山不满的眼神,闻老爷立马说,“你们可以和青山一起去看英雄会。”   “爹!”闻青山惊喜地跳起来,“你肯让我出门了?”   “要是坨坨他们陪你一起去,我就让你去。”闻老爷瞧着幼子高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他想让儿子高兴,又放心不下他。知道花旗他们武艺高,要是花旗他们跟着青山一起去,闻老爷能稍微放些心。   “可是……”坨坨刚说两个字,闻青山兴奋地打断他,“可是什麽?你不想去瞧热闹?”   “到时候江湖里的人都会去的。还有打擂台的,一定很热闹。”   这事不是坨坨能决定的,他虽然想去看热闹,但是下山是件很谨慎的事。   坨坨不说话,闻青山跟着坨坨问他,“你不是爱瞧热闹吗?怎麽不去?”   “路上我给你们买好吃的。”闻青山哄他。   “不是好吃的的问题。”坨坨说,“是别的事。”   “什麽事?”闻青山想了想,“你们要买驴?我可以帮你们买呀。”   “我们可以自己攒钱买驴。”坨坨看了看花旗,小声说,“这是大事。”   闻青山问是什麽大事,坨坨又说不上来。闻青山跟着坨坨要不到答案,于是就去找花旗。他还是知道这里是谁当家。   花旗只道,“我们要在山里修行。”   闻青山问,“你们不用下山修行吗?”   “用。”花旗说,“等云善长大了就下山修行。”   “一定要等云善吗?最少也得十年。”闻青山问,“你们自己不用下山历练修行吗?”   花旗摇头。云灵山的妖怪并不需要入世修行。   闻青山想到坨坨总是没大没小地直接叫人名字,大概也是在山里呆久了,不晓得人世的称呼。看来花旗他们应该不常下山。   闻青山不知道要怎麽劝。两手握在一起,冲着花旗摇摇,小声道,“花旗,求求你了。”   “你也听到了,我爹说只有你们和我一起才让我走。他好不容易松口了。你们陪我走一遭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他是家中幼子,和大哥也差那麽多岁数,从小就会撒娇求人。   云善站在一旁瞧着闻青山伏低做小,他哈哈笑着学闻青山的样子,小手握在一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云善嗓门不小,大家都看过来。闻青山面上过不去,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到身后,老成地问云善,“云善你求什麽?你是不是也想去英雄会?”   云善哪懂什麽英雄会,睁着一双眼溜溜的大眼睛笑着对闻青山摇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坨坨站在一旁哈哈笑,“闻青山你求成了吗?”   闻青山面皮一红,“你们小孩懂什麽?”   花旗摸摸云善的圆脑袋。   大家都笑他,闻青山不好意思再求。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找花旗好好说说。   接下来半天,闻青山跟条尾巴似的,一直跟着花旗。趁着别人不看他们,他就求两声,“花旗求求你了。咱们一块去英雄会瞧热闹吧。”   要是被云善瞧见了,云善会跑过来学。闻青山就红着脸去一边。等花旗身边没人了,他再赖过来。   闻老爷也是没想到,花旗他们竟然不愿意去英雄会。他原本以为闻青山的这些朋友和他是一个想法,都想去外面闯一闯。早知道是这样,他就早些说了,省得自己纠结。   闻老爷瞧着闻青山整日跟着花旗,像小孩似的耍着赖,他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儿子。   于是就开口劝花旗他们,“只要心在修行,山里山外都是一样的。”   “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这颗心。”   “我活了五十年了,这话不会错的。”   “多去认识人,经历事,对自己有好处。”   花旗向来吃软不吃硬,闻青山这样求他,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有人类上山打扰,花旗心里有些动摇。   早上学习完,花旗问其他妖怪们意见。   坨坨说,“我和闻青山打听了,外面没有妖怪,道士也很少。”   “我们可以下山玩一玩。这是旅游。”   “如果遇见危险的事,我们就赶紧跑回来。实在不行就封山。”   对于重山可以封山,妖怪们很有信心。但是对于解封的阵法,大家十分没有信心,他们可是有过三次发送错的经历。不到万不得已,妖怪们不会随便启动封山大阵。   花旗看向西觉。   西觉道,“不喜欢有人类打扰。”他更想安静地做自己的事,而不是和人类说一些他不关心的事。   兜明说,“我都行。”   小丛也说,“我都可以。”   花旗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和闻青山一起去看英雄会。   闻青山知道花旗他们的决定后,高兴地抱着云善转了很多圈。   云善扶着闻青山的肩膀,晕晕乎乎地笑,“干什麽呀?”   “云善,我高兴。”闻青山说,“明天咱们就下山,我给你买好吃的。”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点头,“吃冰粉。”   “吃!”闻青山豪气道,“给你买三碗。”   云善小嘴巴咧得更大,笑得更开心,“云善一碗,铁蛋一碗,钢蛋一碗。”他倒是惦记自己的宠物。   闻青山笑道,“行。云善说给谁就给谁。”   “爹,我们明天就走。”闻青山怕闻老爷反悔。   “不回家拿些衣裳?带些银子?”闻老爷舍不得地问。   “不回去了。”闻青山说,“有多少银子都先给我。”   闻老爷把所有钱拿出来,总共有二十三两,“这麽少,路上不够用。”   闻青山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够用,够用。放心吧,爹。”闻青山现在可不想回闻府。   闻青山不懂物价和生活,小柳懂,“少爷,咱们这麽多人,二十三两不够。”尤其是花旗他们还那麽能吃。这些钱根本吃不了多久。   这一点闻青山很相信小柳,“我们必然经过白下城。我认识白下城知县的小儿子宋传芳。爹可把钱先寄给宋传芳,等我们经过白下城时去拿。我这就给宋传芳写信。”   “我们也有钱。”坨坨说,“上次的毛笔应该卖出去了。我明天去镇上找汪生拿钱。”   小柳问,“有多少钱?”   “该有三十两银子。”坨坨说。   闻青山高高兴兴去写信了。小柳站在走廊下掰着手指头算花销。   妖怪们也有得忙。跟着闻青山出去不方便用乾坤袋,东西都得收拾好。   坨坨带着云善零零碎碎地收拾出了好些包裹。云善的衣服要带五身,鞋子带三双,玩具也得带一些,云善常看的故事书也要装着。   看到炕上这麽多东西,坨坨跑去找西觉,“东西太多,得找车拉。”   闻老爷听了就说把马车给他们。   妖怪们不知道白下城在哪,问了闻青山,说要往北走,经过七八个城才能到白下城。那就是很远的路。   出门在外吃住都得花钱,坨坨为了省钱,决定明天把锅带上。路上他们自己抓猎物吃,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钱。现在是夏天,根本不用花钱住宿,这样又省了一笔钱。省下些钱就能买驴了。   小丛在外面看毛线。他们染的大红色毛线最多,还有些粉的、绿的、紫的。紫色染得都太深,偏向紫黑色,颜色不好看。小丛决定把这些紫线当黑线用。   坨坨自己偷偷装了许多米面在乾坤袋里。他做饭的时候可以悄悄多放米,这样还可以节省路上买米面的钱。   西觉忙着把他编了一半的簸箕收尾。   兜明和小丛去菜园里薅葱,兜明说要腌点葱路上吃。   花旗坐在走廊下,看着云善跟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坨坨到处转。   夜里,闻老爷叮嘱了闻青山很多事。   “要是和人起冲突,不管你做得对不对,都可让一让。”闻老爷说,“在外面不比在家里。”   “跟好花旗他们。你那花拳绣腿的不要和人打架。”   “知道了。”闻青山说,“你放心,在外面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隔两日我便往家中寄一封信。你莫要担忧。”   转天一早吃完饭,妖怪们又忙起来了。兜明和小丛去菜园里薅菜,带着今天路上吃。西觉在厨房忙着揉面,花旗和坨坨两妖烙大饼。   谁也没想到花旗他们竟然会准备得这样充分。   闻老爷站在厨房门口,拜托花旗照顾好闻青山。“青山平时都好,不好生气,人也大方。他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劳烦你这当哥哥的多多提点他。就是打也使得。回来我再教训他。”   花旗擀面的空挡看了闻老爷一眼,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成了当哥哥的。   大饼晾凉后一块一块地叠放在筐子里,盖上蓝布,足足装了一大筐。今天的夥食基本就不用花钱了。   等锅凉了,兜明搬了个铁锅到院子里。   “锅也带?”闻青山惊讶地问。   “带着做饭。”坨坨说,“外面卖的饭食贵。自己做饭省钱。”   闻老爷听了,更放心了。瞧着坨坨这麽会过日子,闻青山在外肯定不会饿肚子。   小柳笑出声,“还是坨坨细心。”   闻青山觉得新鲜,他出远门从来没这样准备过。爹娘和大哥都会给他很多银子,有银子,什麽都能买到。   收拾好了东西,大家拿着行李下山。云善背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装了些他的玩具。钢蛋背着包裹跟在云善后面跳,他身上带的东西重。铁蛋身上还捆了两袋子米。很少出来的小纸盘在云善肩膀上。   西觉挑着大饼和昨晚腌上的葱,兜明和花旗担着粮食。那口铁锅让闻青山背着,小柳也背了一小袋粮食。   闻老爷笑眯眯地看着前面走的人。觉得把闻青山托付给花旗他们真是明智的选择。   到了山下,粮食、大饼堆进马车里。原本能坐下七八个人的马车顿时拥挤起来。只有闻老爷进了车里坐,其他人都跟在车边走。   经过梁家,妖怪们进去和梁家人告别。   “什麽时候回来?”梁文忠问。   “看完英雄会就回来。”坨坨说,“秋天应该就回来了。”   “你们要是用驴,就去山上找。驴就养在前山,前山没有野兽。”   梁文忠笑道,“行。你们早些回来。”   梁家人送他们到村口。   妖怪们先去镇上找小莲。小柳去给闻老爷雇车。马车给了闻青山用,闻老爷只好再雇辆马车回家。   之前带下来的毛笔果然都被汪生卖掉了。小莲把钱给妖怪们。知道他们要出远门,她把今早包的包子装了半篮给妖怪们,叮嘱道,“出门在外,可要照顾好自己。”   坨坨连连点头。兜明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是韭菜鸡蛋馅的。   事情办完,妖怪们到镇子口和闻青山汇合。   闻老爷不舍地看着闻青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多听花旗和西觉的话。有空就给我写信,叫我知道你在哪,吃得怎麽样。”   闻青山一一应下。   马车上没位置,闻青山跟着在马车旁边走。走几步回头看,闻老爷还站在原地看他。   闻青山喊,“爹,秋天我就回来了。”   闻老爷点点头。看着闻青山跟着马车一点一点走远。   兜明坐在马车左边,云善和坨坨坐在马车右边,两个小的晃着脚,很是悠闲。   云善问,“去哪呐?”   “去旅游,看英雄会呀。”坨坨说。   三人中间放着小莲给的包子。兜明一会儿就摸一个吃。不一会儿篮子里就空了。兜明把空篮子推进马车里。   中午在路边树下睡得觉,吃的大饼夹菜,菜是坨坨炒的,中午这一顿没花钱。   闻青山跟着在马车边走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走不动了,爬到马车另一边,看着坨坨和云善精神地在路上跑。   “你俩不累吗?”闻青山问。   “不累。”坨坨回。   闻青山瞧着小柳走得也不快,喊了小柳一起上来坐。   小柳坐在车上,脚总算松快了些。今天算是走了一天的路。 第48章 再遇盛雄   沿着官道往北走八十里路,没瞧见山。除了农田,基本都是荒地。草长得快有人高。   花旗进了草里,捉了三只兔子出来。   坨坨拉着云善,不让他进草里。他这麽点的人,进草里就完全瞧不见了。   西觉拿刀割了草,爬到马车顶,把草摊在车顶晒。   “割草干什麽?”小柳站在车下问。   “编草席。”西觉说。   闻青山蹲在临时搭的竈台边点火,听到这话,赶紧说,“草席好,草席好。小柳,你帮着割草。”   昨晚他们就睡在驿站外不远的路边。坨坨说夏天热,不用去住店。晚上就割些了草铺在身下睡觉。   夜里,闻青山的耳边边全是虫子叫。   云善和坨坨在一旁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闻青山看着满天繁星,伴着虫鸣和那稚嫩的歌声恍恍惚惚地睡着。   说起来,睡在驿站外的人其实不少。和闻青山他们隔了几丈远的地方就睡着几个大汉。   闻青山早上醒来时,兜明和云善已经在打拳了。   坨坨和小丛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桌边包馄饨。昨天带来的大饼都吃完了,米面还没动。   “唉?你们的馄饨多少钱一碗?”等馄饨下了锅,一个大汉走到竈边问。   小柳刚要说是自己吃的,不卖。坨坨说,“你等我们商量商量。”   小柳傻眼,“咱们要卖馄饨吗?那些米面不够一路上吃的。”   “不是钱不够吗?我们可以一路挣钱一路花。”坨坨有自己的算盘。“卖东西我们肯定挣钱啊,刨去买米面的钱,肯定会有剩下的。”   大汉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商量,道,“是这样。肯定会有剩下的。做生意不能亏。”   “我们做的是木耳鸡蛋馄饨。”坨坨问小丛,“卖多少钱合适?”   小丛想了想,说,“一文钱两个馄饨。买八文钱馄饨才有汤。”   “谁家卖馄饨不给汤?”大汉失笑,“你们两个小娃子做生意精得很。”   “算盘都叫你们打了。”   小柳忙掀开锅盖,“大哥,这是今早熬的鸡汤。算下来可不算贵。鸡是昨天下午从农家那买的下蛋母鸡。”   那母鸡今早还下了一个蛋。坨坨捡完鸡蛋后才叫兜明杀的鸡。   昨天晚上睡下前,大家都看到他们的马车边上拴着一只母鸡。现在瞧着,那母鸡可不是不见了。   附近的人都来瞧热闹。这边的夥食比驿站里便宜许多。好些人凑过来想买馄饨吃。   花旗和西觉忙着揉面,云善也坐在桌面一个一个地包着馄饨。   云善现在是包馄饨熟练工了,小手抓着馄饨皮摊在桌上,挖一勺馅抖在馄饨皮上。馄饨皮对折捏两下,再把另外两个角捏到一起去。一个大肚子馄饨就出来了。   闻青山收拾好了过来烧火。小柳现跟着坨坨他们学包馄饨。   头一锅汤,坨坨没给别人,紧着自家人先一人舀了一碗。又捞了些鸡肉放在一个碗里晾凉。才倒了些水进锅里煮第二锅。   别人都笑坨坨精,好的留给自己。坨坨盖上锅盖,“吃不完的才卖给你们。能吃完的,我们自己就吃了。”不管做不做生意,自己肚子得先填饱吃好。   八文钱吃一碗馄饨,带一碗鸡汤,能吃得饱饱的。   一般人都买八文钱的。要是运气好,还能有个馅料多的大肚馄饨。这大肚馄饨就是云善包的。   闻青山吃了一碗馄饨,喝了两碗鸡汤,“真鲜。”   小柳忙着给别人盛馄饨。心想,坨坨总说省钱,但是吃食方面一直很好。买鸡都挑下蛋的母鸡买。   剩下没卖出去的馄饨被花旗倒进铁蛋和钢蛋的饭盆里。鸡肉被兜明啃得很干净,铁蛋和钢蛋只吃到了鸡骨头。   忙完了一通,大家收拾了碗筷,在驿站里用井水洗干净碗筷。   坨坨数了钱,兴奋地告诉他们,今天挣了一百二十文钱。   闻青山回忆完,蹲在那瞧着竈台里火苗跳起来,又往竈台里添了几根柴火。   小柳和西觉打了好些草丢在太阳下晒着。   兜明在给兔子剥皮。   云善坐在树下给大家读故事书。已经不是那本多多冒险记了,而是另一本小老虎找妈妈的故事。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小柳赶紧把米倒进锅里,盖上锅盖。   几人骑在马上,快速从马车边经过,带起一阵尘土。   “前面有条小河。”坨坨喊兜明,“捉鱼去。”   坨坨抱了大家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说要去洗。小柳紧跟着一起去。   云善读完两页故事,一抬头,好几个人不见了。他站起来四处瞧瞧,没看到人。“坨坨呐?”   “坨坨去洗衣服了。”花旗正剁着兔子。   西觉站在马车后面敲敲打打。云善跑过去瞧,看到马车后面多长出了两根小棍子。“什麽呀?”   “绑晾衣绳用的。”西觉放下小木锤,坐在一旁搓草绳。   云善捡起木锤,站在马车后面也敲敲打打地,一边敲着一边哈哈笑出声,很自得其乐。   树下趴着的铁蛋偶尔睁开眼睛看一下。   西觉搓好了草绳,绑在马车后安装的棍子上。他提着斧头喊云善,“云善,找竹子吗?”   “嗯。”云善放下木锤,跑到西觉身边。   闻青山瞧着他们走远,纳闷地问花旗,“西觉什麽时候带斧头了?”   “一直放在筐里。”花旗正忙着切姜丝,“出门在外,什麽都得带。”   大米的香味很快从锅里飘出来,闻青山走过来,又往竈台下加了两根柴。   没一会儿,兜明挑着两条刮好鳞的大鱼,小柳和坨坨抱着衣服就回来了。   小柳学着坨坨,把衣服晾在马车后面的草绳上。那麽多衣服,草绳那点地方不够用,坨坨让小柳把剩下的衣服暂时晾在树上。   鱼下锅炸时,西觉和云善才回来。西觉扛着一棵粗竹子,云善拖着一根小细竹子。   “西觉。晾衣服的地方不够。”坨坨说。   “再加一处。”西觉这麽说着,用斧头把竹子枝叶都劈掉。   这边油锅里滋啦滋啦,西觉在那边劈着竹子。小丛咔嚓咔嚓地裁着布。   “裁布干什麽?”闻青山走过去问。   “做帕子。”小丛说。他们一直往前走,不好领帕子绣花,只好试试自己做帕子,看看好不好卖。   “要做那麽多帕子?”小柳瞧他裁的不只一块。   “卖钱。”小丛头也不抬地说。   小柳觉得,闻老爷不愧是闻老爷,把少爷托付给花旗他们真的太明智啦。这样勤俭持家的一家人,跟着他们不会饿肚子。   中午吃的炒兔肉,红烧鱼,还有炒野菜。野菜是花旗在荒地里挖来的。   刷完锅碗,大家就在树下阴凉地睡觉。   坨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忍不住爬起来看,西觉正在马车边捣鼓东西。   “弄什麽呢?”坨坨站在下面看。   “晾衣架。”西觉说。   西觉做的晾衣架就是一个框子夹在马车边上。神奇的是这个晾衣架可以掰动。可以掰到马车顶上,也可以拉下来。不用的时候就可以掰到马车顶上,用的时候就拉下来晾衣服。当然也可以挂上衣服后再把架子推到马车顶上。   闻青山和小柳瞧见后,大呼厉害。两人试着推推拉拉了好多次,还是觉得很神奇。   兜明上树,把树上晾着的衣服拿下来挂到晾衣架上。   马车后面挂满了衣服,车顶上还晒着草。远远瞧着一点不像富贵人家的马车,多的全是生活气息。   路边大多数时候是没树的,走在太阳地很是晒人。   坨坨进马车里拿了顶蓝色小帽子出来,戴在云善脑袋上。那蓝色是很鲜亮的颜色,帽檐很大,下面还有白色的绳子可以挂在云善下巴上。   闻青山从未见过这样的帽子,新奇地看着云善。“云善,你热不热了?”   “热。”云善回道。他整个人晒在太阳下,还是觉得热。   好不容易瞧见一棵树,大家到树下歇脚。西觉、兜明和花旗忙着劈竹条,坨坨编斗笠。   下午太阳实在是太晒,他们便在树下多歇了一会儿。   妖怪们都会编斗笠。等太阳往下落的时候,每个人都戴了个斗笠在头上。   云善见别人都有斗笠戴,抓着小帽子往下拽,他不要帽子,也要斗笠。   西觉坐在马车上给他编了一个。云善高高兴兴地带着斗笠,骑着铁蛋跟在马车边走。   天色变暗的时候,妖怪们走到一处村庄外围。远远就能听见狗吠声。   他们停在河边,垒了竈台做饭吃。今天晚上吃面条。   太阳完全落山,月亮又升上来了。有月亮照着,天色蒙蒙地亮。   兜明带着云善去旁边小树林里捉知了猴。小柳知道这个,闻青山却不知道。听说油炸了好吃,闻青山和小柳跟着一起去林子里捉知了猴。   看着钢蛋抓了知了猴丢进木桶里,小柳奇道,“钢蛋和人似的,也晓得抓知了猴。”   “钢蛋在山上经常抓。”坨坨说,“它也喜欢吃知了猴。”   知道油炸过后的知了猴好吃,钢蛋现在已经不吃生的。抓到一个就丢进木桶里。   不一会儿,两个桶里就装满了知了猴。   兜明烧起锅。小丛把洗干净的知了猴下锅,很快就飘来香味。   钢蛋围在竈台边不肯走,兜明踢了它一脚,“别碍事。”   钢蛋这才跳开。   闻青山盘腿坐在草地上,捏着盘子里的知了猴往嘴里丢,美滋滋地说,“香,真香。”   他们正吃着东西,瞧见远处模模糊糊地走来些人影。   待人走近了,瞧见都是提着剑的人。   那些人闻到香味了,笑呵呵地问,“吃的什麽?”   “知了猴。”坨坨回答。   “能不能给我们也分些?”对面那人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从怀里掏出了些铜板,“拿钱和你换。”   坨坨一听,端起小筐就爬起来了,开心地走过去,“换多少?”   那大汉探头往坨坨的小筐里看了一眼,“给你十文钱,这一小筐都给我。”   “我可有半筐知了猴呢。”坨坨立马道,“十文钱给你抓两把。”   旁边人起哄道,“小孩子也不好骗呢。”   大汉笑道,“抓两把就抓两把。”   大汉伸出手,坨坨也伸出手,接过钱给了旁边的云善,“云善你数数。”   “一,二,三……”云善一个一个地数着钱。   坨坨拿着筐给大汉抓了两把知了猴,问,“谁还要买?”   “九。”云善这时候数出数了。   大汉嚼着知了猴笑道,“小娃子,你数错了,再数一遍。”   云善听话地又数了一遍,还是九。   “两遍就不会错了。”坨坨说,“云善能数得清。你再给我一文。”   旁边有人伸手到大汉手里抓知了猴吃,还要取笑他,“葛东你咋数的?还没人小孩数得清呢?”   “我数的是十个啊。”葛东没在意,手油乎乎地伸进钱袋子里又摸了一文钱给坨坨。   后面的人都说要知了猴,坨坨卖了三个人,小筐里的知了猴就被人抓完了。他跑回来装,兜明护着盘子不让他装,“我还要吃呢。”   “你吃你再去捉。”坨坨说,“你现在就去捉。我还不够卖呢。”   “大黑天的,谁还会来买我们的知了猴?”   闻青山在一旁笑,“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那些大汉也笑。   兜明松开篮子,站起来踢了踢钢蛋,“去捉知了猴了。”   闻青山问那些大汉,“各位大哥,怎麽晚上行路?”   “白天实在是热。”葛东回,“走在路上像是要把人烤干。这片地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树那样少。”   “好不容易找了棵树,我们就先歇了一下午。太阳西落后才开始行路。”   “你们去哪?”闻青山说,“我瞧你们手里提着剑,可是江湖里的人?现在北上可是去英雄会的?”   “我等是苍梧派的人。”葛东边吃知了猴边说,“你们是什麽人?怎麽知道英雄会?”   闻青山听葛东报了门派,想了想,云灵派现在也出名,大小也是个门派。便道,“我们是云灵派的人。”   “云灵派?”葛东惊喜道,“可是那个在安平镇撵走南夏派的云灵派?”   “正是。”闻青山没想到,葛东竟然真的听过花旗他们。   坨坨扯扯闻青山的袖子,小声说,“你不要说我们呀。万一再出名了怎麽办?”   闻青山笑起来,“名是那麽好出的吗?”   他小声道,“出门在外,总得有家门。名声响亮别人才高看。”   坨坨撇撇嘴,“那好吧。我们一定要低调。”   闻青山被他逗得直笑,“人小鬼大。”   “你们是要去参加英雄会?”葛东明显热情多了。   闻青山说,“倒也不是参加,就是去凑凑热闹。”   坨坨又抱着筐子去葛东那边卖知了猴。得的铜板都拿回来交给花旗。   几人交谈了一番,兜明一手扛着云善,一手拎着水桶和钢蛋一起回来了。   刚刚云善在树林里困了,抱着兜明的腿就要睡觉。兜明把他带回来让他睡。   “你们还要不要知了猴了?”坨坨问葛东,“要的话我再炸。”   兜明说,“我要吃。”   有人问道,“有锅吗?能给煮点粥喝吗?今天光啃饼子了。”   “能。”坨坨应下来。   小柳小声对坨坨说,“坨坨,别收钱了。这是苍梧派的人,等我们到了他们地盘,说不定还能照顾我们。”   坨坨点头,觉得小柳说得很对。和小柳一起煮了一大锅粥分给葛东他们。   闻青山趁着机会打听这次英雄会为什麽要在苍梧派办。“林为钦是玄渊派的人,玄渊派与苍梧派一向不合。这次怎麽会同意让林为钦在苍梧派举办英雄会?”   葛东只道,“这事我们也纳闷。”   “大长老只说林为钦现在是武林盟主。苍梧派举办英雄会是为整个武林举办的,不是为林为钦办的。让我们不要多想。”   闻青山又问,“江湖上都说甘卓不见了。现在有消息了吗?”   “没有。”葛东说,“我们就是出来找大师兄的。之前听说他在南边。我们在南边找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踪迹。”   葛东他们吃完了粥后继续往前走。   坨坨收拾好了,挤到云善身边睡觉。   隔天早上,云善练完剑,花旗、坨坨和小柳带他去村里买东西。买了几把菜,又买了只母鸡。早上做鸡丝粥吃。   今天早上没有鸡蛋捡,人家掏完鸡蛋才把母鸡卖给他们。   有小孩跟着他们到外面,躲得远远地看着他们。   云善瞧见了,站起来望,问坨坨,“谁呀?”   “村子里的小孩。”坨坨说。   村里有妇女喊,“吃饭了。”   那些小孩三三两两地往家跑。   云善从地上捡了一个铜板拿给坨坨看,“钱。”   坨坨以为是花旗给云善,“一会儿给花旗。”   云善把钱拿给花旗,花旗问他,“哪来的?”眼神看着坨坨。   “不是我的。”坨坨立马为自己辩解,“不是你给的吗?”   “不是我。”花旗说,“我今天没给云善钱。”   大家都知道,云善身上没钱。花旗每次给他的钱,都被大家一起花完了。   坨坨顶着花旗不善的眼神问云善,“云善你哪来的钱呀?”   “捡的。”云善拿着钱跑到前面,脚在地上跺了跺,“这儿捡的。”   “我就说不是我。”坨坨大声嚷嚷,“你不信。”   “这是云善捡的钱。”   花旗没说话。坨坨又道,“我真的没钱了。”   走了半上午,终于进到镇里。   妖怪们说要逛镇子,小柳把马车寄存在客栈里。大家一起在街上闲逛。   闻青山给云善买了好多吃的,玩的,“我没骗你吧?”   “嗯。”云善笑眯眯地说,“没骗。”   中午他们在酒楼吃的饭。闻青山知道西觉他们饭量大,特意多点了些菜。   吃饭时,听人说这附近的村子半个月来少了十几个孩子。   “人贩子?”坨坨坐直身子。   “不好说。”闻青山继续听着对方说。   “不止这个这个镇子,隔壁镇也少了十几个孩子。”隔壁桌上的人说,“我就是从隔壁镇上过来的。那边查得很严,挨家挨户地搜人。”   吃完饭,坨坨还在肉摊上买了八个猪蹄。说下午要卤猪蹄吃。   这一趟镇子逛下来,一共花了二两银子。   小柳一说,闻青山才觉得钱少不禁花,他们现在财产一共加起来才不到六十两。   出了镇子,他们寻了个河边的大柳树躺下睡午觉。   闻青山睡得正熟,听得几声惊呼,“小孩掉水里了。小孩掉水里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见接连几声噗通声。他赶紧坐起来,往河边看,就见云善和坨坨两人正在河里游泳。铁蛋和钢蛋也在水里。   再一听别人喊,“小孩掉水里了。”闻青山站起来大喊,“花旗,云善掉水里了!”   花旗坐在树下奇怪地看向闻青山,“他自己跳下去的。”   闻青山还没反应呢,就看见小丛从柳树上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落进水里。兜明正在往树上爬。   闻青山刚要叫出声,转身一看,花旗和西觉淡定地坐在树下。他才反应过来,“哦,云善会游泳。”   他一屁股坐下,原来是虚惊一场。   岸边的人见他们不救人,跑过来问。   闻青山就说,“都会游泳,小孩子玩呢。”   坨坨他们在水里玩,花旗舀了些河水焯猪蹄。趁着坨坨他们玩的时候把猪蹄给卤了。   云善在河里玩了一会儿爬上岸,浑身湿漉漉地往柳树上爬。闻青山瞧着他爬到柳树上,踩着树枝慢慢地往前走,然后纵身一跳,跳进河里。   闻青山:……他们是真的会玩。   “花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闻青山回头看,就见盛雄和另一个矮胖的男人站在一起。 第49章 天宁城小孩丢失事件   “真是你们?”盛雄惊喜地说,“没想到我们这麽快就能再相遇。”   “盛兄比我们先行几日,如何才到这里?”闻青山问。   “却是有些缘由。”盛雄指着一旁愁眉不展的矮胖男人说,“这是我一个兄弟,名叫季文礼,家住天宁城。”   “三日前我路过天宁城,寻他喝酒。却不想当天下午,他小儿子不见踪影。”   “最近贼人猖獗,天宁城里丢了好些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我俩听说这边镇子上有人看到可疑人,便来查看。”   “可有什麽发现?”闻青山问。   季文礼叹道,“没有,没一点发现。”   盛雄把闻青山和花旗他们介绍给季文礼。   季文礼现在担忧儿子,满心忧愁,无心与人结交。只问了好,便不再多谈。   锅里猪蹄散发出阵阵香味。花旗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猪蹄。猪蹄已然炖的十分软烂。   “云善,来啃猪蹄了。”花旗扬声冲着河里喊。   钢蛋听到声音,率先向岸边游来。花旗在铁蛋和钢蛋的碗里都放上两块猪蹄。   花旗瞧着钢蛋最先爬上岸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回来的倒是快。”   云善他们也游了回来。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爬上岸。云善、坨坨和小丛都光着身子,兜明穿着裤子。   兜明用毛巾快速把上身擦干,站在马车后换了条裤子。然后大喇喇地坐在树荫下啃猪蹄。   云善抓着一块猪蹄送给盛雄,“你去哪啦?”他还记得盛雄。   “我要去英雄会。”盛雄接过猪蹄,啃了一口。哎呦,真香。   云善点点头,他知道他们也要去英雄会。坨坨说英雄会有热闹看。被喜欢看热闹的妖怪们养大的云善也爱跟着凑热闹。   花旗夹了两块猪蹄放在碗里,让云善自己啃。猪蹄大,云善都是直接上手抓,拿在手里又咬又拽。   闻青山给季文礼也端了两块猪蹄。季文礼跟他们一起蹲在路边,啃完了两块猪蹄,好奇地问了些关于铁蛋和钢蛋的话后便要告辞离开。   “你们也要往北去吧?”盛雄问,“不若跟我们一道走。”   闻青山答应盛雄的邀约。云善还光着身子在啃猪蹄。他牙口嫩,嘴也小,吃得比人家慢。   剩下的猪蹄被坨坨包在油纸里,放到车上。   小柳收拾好了锅,云善一块猪蹄才啃完。花旗领他到河边把手上和嘴上的酱料和油洗干净,再穿上衣服,才叫云善啃第二块猪蹄。   他们一直往北走,走到天快黑,才到天宁城。路上云善肚子饿,又啃了三块猪蹄。   城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远远地喊着,“爹。”   “正怀,你弟弟可回来了?”季文礼赶紧问。   “没回来。”少年说,“镇上有消息,说那些人藏在南边的山里。”   “半下午的时候,官差已经去山上寻人了。”   季文礼转头看向盛雄,“可否再陪为兄走一趟?”   “自当愿意。”盛雄一口应下来。   闻青山也想去,走了一下午,肚里实在饥荒,“两位哥哥,不若用些饭食再去。去山里寻人,说不准得要过夜。”   “要吃饭,要吃饭。”季文礼带着他们去了城里的食肆,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盛雄知道花旗他们的饭量,做主又额外加了些菜,“这顿饭我请。”   季文礼不让,两人推脱一番,盛雄道,“下次再轮到你。总有轮到你请的时候。”   “我这几位兄弟是山里住的人。今儿凑巧了。说不准就能找到明儿。”   季文礼忙对花旗他们拱手,“那是再好不过。有各位帮忙,还望能早点找回犬子。”   饭菜上桌,云善跪在凳子上瞧了一遍,小手指着要吃什麽,兜明站起来给他夹到碗里。   季文礼瞧着云善自己拿着小勺吃东西,眼里满是酸涩。自家小儿子也差不多这般大,吃饭时常把油滴到衣服上。   闻青山见季文礼不怎麽吃东西,劝道,“季大哥,一会儿要走山路,多吃些才是。”   季文礼道,“我忧思明儿,实在吃不下去。你们多吃些,多吃些。”   吃完饭,一行人又出了城,点着火把往南边的山走。   云善吃得饱饱的,骑着钢蛋跟在旁边。   到了山上,小纸从云善的肩膀上滑了下去,悄无声息地游进一旁的林子里。   季文礼举着火把领在前面,顺着小道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瞧见前面树林里有个影子在动。   “谁?”季文礼大喊一声。   那人影立刻往后跑。   “站住。”闻青山喊了一声便跟着盛雄追去。   兜明和西觉在树林里跑得极快,越过盛雄和闻青山,很快撵上黑影。   兜明猛扑过去,带着人翻了几个跟头后立马起身,将人按在地上。   “你是什麽人?”西觉问。   “我,我是城里的人。”那人道,“听说贼人在山上,我来找孩子。”   等季文礼举着火把靠近,那人喊道,“季家老大。”   “王大锤,你怎麽在这?”季文礼惊讶道。   “这人是谁?”闻青山问。   季文礼唉了一声,“这是在街上打铁的王大锤。”   “你家孩子也丢了?”   “没有。”王大锤起身道,“我只是听说贼人在山里,下午跟人一起来山上找孩子。我和别人走散,一直到晚上也没下得山。”   小丛问,“你刚刚跑什麽?”   “我……我怕遇见贼人。”王大锤说。   “他们可找到孩子了?”季文礼问。   王大锤说,“怕是没找到。”   “哪片你们搜过了?”季文礼问。   王大锤道,“搜了东边那块都搜完了,啥也没发现。”   季文礼便往西边去。   小纸打探完消息回来,告诉妖怪们。那夥贼人已经不在山里,今天早上就顺着东边的小路下山了。他们原先藏身的地方在东边。   已经不在山里了啊。坨坨心想,那今天找不到人了呀。   东边?小丛走着走着猛地刹住脚。走在他旁边的坨坨回头问,“唉?小丛你怎麽不走了?”   小丛快步追了上来,给妖怪们传音:【小纸说那些人原先在东边。】   坨坨:【对啊。】   小丛:【王大锤说他们把东边都搜了,没有人。也没说留下痕迹。】   坨坨:【说不定他们昨天才上山呢。】   小纸:【已经在山里好几天了。】   小丛自己找了个理由:【如果东边都搜完,不会没发现痕迹。王大锤可能摸错方向了。】   坨坨:【是哦。不知道他搜了哪边。】   “云善?”花旗喊一声。   “嗯。”云善声音明显带着困意。   花旗把他抱起来。他怕铁蛋爬山的时候,云善睡着了会被甩下去。   季文礼他们往前走着,在山顶上遇见了拿着火把的官差。官差听说他们来找孩子,只道,“西边都搜完了,去东边搜吧。”   季文礼赶紧道,“说是东边也搜完了。”   官差说,“那整个山里都搜完了,贼人不在这里。都下山吧。”   季文礼一脸黯然地举着火把跟着下山。   回到城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白。   花旗又让小纸打听,拐孩子的人都长什麽样。   花旗他们跟着在山上跑了一夜,季文礼把他们带回家,让他们在自己家中歇息。王大锤到城里就与他们分开,自己回了家。   季文礼的媳妇儿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哭得很厉害,“孩子呢?”   “没找到。”   季文礼的媳妇儿一听,眼泪立马落了下来,“明儿,我苦命的明儿,被谁掳了去啊。”   季文礼一脸沧桑,“莫要哭了。做些饭食来吧。这些兄弟们跟着忙了一夜。”   季文礼的媳妇哭着进了厨房。   闻青山困得受不住,和小柳先进屋休息。   云善迷迷瞪瞪地喊着要尿尿。花旗抱着他在院子里把了一泡尿。   盛雄安慰季文礼,“季兄莫要悲伤。虽然没找到,也算是有了消息。他们若是人贩子,明儿肯定不会出事。”   季文礼道疲惫地点点头。   坨坨他们睡在另一间屋里。季家的炕不大,大家都睡上来时有些挤。   坨坨把云善抱到墙边,脑袋靠着云善,他和小丛并排睡在一起。云善个头小,睡在他俩头边正合适。   西觉刚眯一会儿,听到云善喊“铁蛋”,他睁开眼,看到云善趴在炕边,慢慢往铁蛋身上爬。他起身下炕,“云善,来穿衣服。”   炕上睡着人,西觉把云善抱到桌上给他穿衣服。   “找到了吗?”云善站在桌上问。   “没找到。”西觉说。   云善,“继续找。”   西觉眼带笑意说,“小纸去帮忙找了。”   云善穿好衣服,推开门,瞧见是个不认识的地方,他扭身问西觉,“哪呐?”   “季文礼家里。”西觉回他。   云善知道季文礼是昨天的那个人。他跑到院子里,铁蛋和钢蛋也跟着出来了。   铁蛋闻到厨房里有味道,跳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把季文礼的媳妇儿吓得大叫。   云善从铁蛋身边挤进厨房,“怎麽啦?”   “这是什麽?”季文礼媳妇儿指着钢蛋问。   “钢蛋呀。”云善又添了一句,“袋鼠。”   “怎麽长得和人似的,这麽大块头。”季文礼媳妇儿拍拍胸口,对云善说,“你叫它去院子里吧。我瞧着害怕。”   “不咬人。”云善这麽说着,拉着钢蛋的爪子,把它往外拖,“钢蛋来。”   “不去厨房。”   钢蛋能听懂得这话,卧在墙根阴凉处打盹,脸还直冲着厨房。   云善蹲下来捏捏钢蛋的耳朵,嘻嘻笑着喊,“钢蛋。”   钢蛋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很快又闭上眼睛。云善骑在钢蛋身上,扯着钢蛋耳朵趴到钢蛋脑袋边喊,“钢蛋。”   看到钢蛋又睁开眼,他嘻嘻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拖出了一串口水。云善吸溜一下,小手抹了抹嘴,下巴放在钢蛋脑袋上开心地嘻嘻笑。   西觉不懂他乐什麽。云善反正是很高兴的样子。   云善在钢蛋身上腻歪了一会儿,跑出院子四下张望。   季家也住在巷子里。现在还早得很,四邻都没起。只有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云善仰着脑袋站在巷子里瞧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树上的鸟。   西觉看见小纸贴着墙根游过来。“云善,小纸回来了。”   云善低下头,没瞧见小纸,“没有啊。”   西觉指给云善看。云善跑了几步,到隔壁家门口才瞧见小纸。他跑过去,把小指捡起来,“找到了吗?”   小纸对着云善嘶嘶地吐着蛇信子:【找到了。】   【在张老爷家。】   云善听不懂小纸的话,又问,“找没找到呀?”   西觉,“小纸说找到了。”   云善扭头瞧了西觉一眼,自己嘟囔着,“没听见啊。”   他凑近了又问小纸,“说话啊。”   小纸嘶嘶。   云善对西觉说,“小纸说嘶嘶。”   西觉知道他听不见,摸着他的圆脑袋,“我带你回屋扎辫子。”   云善的辫子每天早上都要重新扎,这样才能保持一直翘着。   西觉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云善站在他身前抓着小纸玩。散开云善的辫子,西觉耐心地用牛角梳一遍一遍地梳着云善细软的头发。   云善头发不打结,很容易梳开。头发梳到一起用手抓住,西觉拿着红绳慢慢给云善绑辫子。   西觉说一声好了,云善甩了甩头,把小纸放在肩膀上。   有挎着大刀的官差走进院子,“搜查。”   季文礼媳妇儿赶紧走出厨房,“官爷。”   “城里现在挨家挨户搜查。”官差严肃地说,“昨天晚上又丢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孩。”   “这个小孩是你家的?”官差看着云善问。   “不是。”季文礼媳妇儿连忙指着西觉说,“是这家的。”   “小孩。”官差走到云善跟前问,“这是你爹?”   云善摇摇头,拉着西觉的裤子说,“是西西。”   铁蛋慢慢地踱步过来,站在云善身边盯着官差看。   官差被铁蛋唬了一大跳,“你们养的?”   “不咬人。”云善摸着铁蛋脊背。   瞧这小孩也不像拐来的。谁拐小孩还带这麽一大头野兽?   “我们去屋里搜搜。”几个官差进屋,把花旗他们都吵醒了。   坨坨打着哈欠听官差指着花旗问,“这是你爹还是你哥?”   “都不是。”坨坨说,“这是我们山里的亲戚。”   “你呢?”官差问小丛。   “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小丛说。   官差把季家所有屋子都查了一遍。   被这麽一搅合,季文礼媳妇儿又说饭快好了,大家也没再睡。   西觉把小纸打探的消息传给妖怪们听。   “又有小孩丢了,那些坏人一定走不远。”坨坨说。   季文礼媳妇儿骂道,“这些天杀的就该千刀万剐。”   闻青山觉得坨坨说得对,“只要走不远,我们就能捉住人。”   吃完饭,大家又一起出门,说要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妖怪们落后几步说话。   坨坨,“太好了。官差肯定能从张老爷家搜到孩子。”   “你们说什麽呢?”闻青山转身隔着十几步远问。   “没说什麽。”坨坨说,“走,我们也挨家挨户看看。”   坨坨跑在前面目的很明确地带着人往张老爷家走。路上遇见好多官差搜查人家,他们也会停下来瞧一瞧。   路上还有好多提剑挎刀的江湖人士,都在大街上晃着。   闻青山拐过巷子,听到前面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再一看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试探地叫一声,“葛东大哥?”   昨天晚上遇见的葛东他们,离得又远,闻青山没瞧清这些人长得什麽样。现在只听得声音熟悉些。   “唉。”葛东看向闻青山,“叫我呢?”   闻青山笑道,“昨晚上,我们在路边吃知了猴……”   “哦,是你们。”葛东瞧着坨坨笑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这小胖子卖我们知了猴的?”   “什麽叫小胖子?”坨坨不满地叫道,“我叫坨坨。”   “你长得不胖?”葛东故意逗坨坨,“我看你这个弟弟长得也很胖。”   云善也不乐意了,仰着小脑袋强调,“不胖!”   葛东哈哈笑起来,“你们还真是兄弟俩个。”   葛东说他们昨天下午到的天宁城。听说这边少了小孩,留下来想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小孩。   “我们也是来帮找小孩的。”闻青山说,“官差说昨晚还丢了两个四五岁的小孩。”   “可不是嘛。”葛东说,“就前面巷子西头姓李姓杨的那两户人家。小孩就在巷子里玩。家里大人就回屋看个东西,再出来时,孩子就没了。”   告别葛东,坨坨继续目标明确地带着闻青山他们往张老爷家走。季文礼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找孩子,也就跟着到了张老爷家。   张家门口,一个老头和官差说话。   老头捋捋胡子,“希望那些孩子能早些回来。”   官差也道,“但愿。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家家孩子都看得紧了。”   官差说完就走了。坨坨皱着眉头看着官差往巷子里面走,传音给妖怪们:【没搜到?】   花旗:【没搜到。】   小丛:【小纸今早回来的时候说那些人在,现在应该还在。城里到处在搜查,这些人不可能带着那麽多孩子离开。】   兜明纳闷:【官差怎麽没搜到人?】   坨坨:【说不定张老爷家有密室,机关藏在哪了。官差没找到密室。】   兜明:【现在怎麽办?怎麽让人类知道坏人躲在张老爷家?】   坨坨思考片刻说:【我们得让他们主动暴露。】   兜明看向坨坨:【怎麽暴露?】   花旗:【这事坨坨熟。】   坨坨疑惑地看向花旗,【这种事我什麽时候熟了?】想到什麽,坨坨突然瞪大眼睛,【我才不去!】   【那些坏人会打人。】   花旗:【话少一点就不会挨打。】   坨坨哼了一声,知道花旗嫌他话多。【给我裁两块红布这次我也不去。】   坨坨上回就是图那一块红布才会以身试险,结果被人贩子又打又掐的。身上青紫了好些天。   【让兜明去。他们要是打兜明,肯定会被兜明打的。】   小丛:【他们都要小一点的小孩,兜明看着年龄大,他们不一定要。】   坨坨看向小丛,【你去?】   小丛,【我……我去就我去。】妖怪们都知道,小丛一直胆小,不敢单独一妖行动。   花旗问坨坨:【三块红布去不去?】   坨坨开始犹豫,片刻后试探地问,【再给三文钱行不行?】   花旗面色一冷,声音也冷冷的,【你说人参需不需要蜕皮?】   【不需要。】坨坨讨好地笑,【说好的三块红布。我要做新肚兜,绣大牡丹的。】   小丛抿嘴笑,【给你绣大牡丹。】 第50章 云善遇歹人   商量好事情,小妖怪们想留在张府大门口玩,让张府的人捉他们。   “走了。”闻青山却喊,“现在这麽危险,小孩子在外面呆着不安全。”   兜明小声对坨坨和小丛说,“做得太明显可能没人来抓你们了。”   坨坨烦恼地跟着走,继续看官差搜房子。他得想想要怎麽做才能不显得刻意,让张府的人来捉他。   拐过一个弯,小纸从云善身上下来,沿着墙根游走。花旗让他继续去打探消息。   路上瞧见的小孩都被大人紧紧牵着手。带孩子走路上的人遇到官差还会被盘问。   坨坨他们走了三条街,已经被问了五遍。   街上的铺子也在被挨家搜查。妖怪们一路走,一路瞧。听得前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今早和他们分别的王大锤举着大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烧红的铁块。   坨坨想做铁卡子,山里没有铁,西觉也不会打铁。现在瞧见打铁铺子,他十分感兴趣地走过去,站在一旁瞧王大锤打铁。   王大锤“叮叮当当”地锤,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是你们啊。”   坨坨从兜里摸出个竹制的卡子给王大锤看,“你会做这样的东西吗?”   王大锤接过去拿在手里看。   坨坨还给他演示了卡子怎麽用。   王大锤又接过卡子翻来覆去地看。“做起来有些难。你们若是想要,一个月后来拿。”   “要那麽久?”坨坨接着问,“多少钱能做一个?”   “这东西又小又薄,还要能掰得动。我得琢磨琢磨。”王大锤说,“至少一两银子一个。”   “一两银子?!”坨坨叫出声。他勾毛线做卡子是想做小商品。光卡子都要一两银子一个也太贵了。这麽贵,毛线卡子肯定不好卖。   坨坨拿回卡子,“我不做了。太贵了。”   闻青山凑过来瞧,“做这个干什麽?”   “卖呀。这个戴在头上好看。”坨坨说着把竹子做的卡子戴在云善头上。   闻青山之前就见过云善戴这个。他仔细瞧了瞧,“也没好看。”   “还没做完。”坨坨说,“到时候用毛线勾了花粘上去就好看了。”   云善摸摸头上的卡子,自己美呢,咧着小嘴笑,“好看。”   闻青山笑一声,“傻小子。”   妖怪们没怎麽瞧过打铁,坨坨想留下来看打铁。   季文礼,“现在外面危险,还是跟着我们吧。”   “这儿人这麽多,不怕。”坨坨说,“铁蛋和钢蛋也在这。”他们就得多留在外面,才会被捉走啊。   西觉和花旗不管坨坨他们,闻青山便让小柳留下来看着人。   几个小妖怪和云善站在铁匠铺一角,看着王大锤“叮叮当当”地敲打。店里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夥计帮忙拉风箱。   云善看了一会儿,扭头对坨坨说,“要锤子。”他也想敲敲打打。   小柳听着笑起来,“那大铁锤你可拿不动。”   小妖怪们也没只在打铁铺玩,新鲜地看了一会儿打铁,就在街上逛了起来。   云善瞧上了街边摊上的瓷人,伸着小手摸摸这个小娃娃,再摸摸那个小仙女。   摆摊的小贩笑着和他说,“只能摸不能拿。摔碎了要赔钱。”   云善不晓得赔钱是什麽意思,坨坨知道。他对云善说,“不能摔。我们没钱。”   云善忙着看瓷人,没心思听坨坨说话。   “嘟嘟。”云善指着摊子上的一只瓷老虎。   兜明弯下腰,瞧着一脚踏在石头上,大张着嘴的瓷老虎,笑起来,“这个不威风。”   云善抓走瓷老虎搂在怀里。这是想要这个瓷老虎了。   小柳知道他们几个小孩身上没钱,把钱付了。   云善抓着瓷老虎一直叫嘟嘟。   小柳奇怪道,“云善,你管那只瓷老虎叫兜明干什麽?兜明不是在这吗?”   “是嘟嘟。”云善说。他认得兜明的原型。   小丛忙说,“云善是小孩。”   小孩子的想法大人是搞不懂的。小柳便也没纠结,问坨坨他们,“你们也要瓷人吗?”   坨坨摇摇头,小丛说,“我们不要。”   小柳带他们回了季文礼家。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季文礼的媳妇儿也不在,是季文礼的大儿子给他们开的门。   坨坨、小丛和兜明搬了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云善在院子里玩,小柳回屋里补觉。   云善坐在地上,靠这铁蛋,拿着手里的瓷老虎给铁蛋看,“嘟嘟啊。”   “没有铁蛋。”   “没有钢蛋。”   是说摊子上没有卖铁蛋和钢蛋的瓷人。   小妖怪们听着云善和铁蛋、钢蛋说话,没一会儿就托着下巴沉沉地睡着了。昨晚他们在山上呆了一夜,只有早上睡了一小会儿,现在都撑不住了。铁蛋和钢蛋也在趴着睡觉。   外面响起几声长长的卖菜吆喝声,“卖菜喽——卖菜喽——”   兜明睁开眼睛,看一眼门口。门口还没人经过。云善正趴在铁蛋身上摸铁蛋的毛。没什麽异常,兜明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季文礼的大儿子在窗边也冲着院子外看了一眼。巷子里每天都有人挑了菜来卖。他娘要是在家,现在应该会出门等着卖菜的。   “卖菜喽——”外面又响起卖菜的吆喝声。   云善从地上爬起来,拿着瓷老虎颠颠地跑到门口。铁蛋睁开眼,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看着云善迈出院子。   云善看见一个人挑了筐子停在隔壁门口,有个妇人蹲在筐边挑菜。   瞧见云善,那妇人抬头冲着四处瞧了瞧,巷子里现在没有别人。她笑着冲云善招招手。   卖菜的小贩从筐子下掏出了块帕子,也冲云善招手。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迈着步子走过去问,“干嘛呀?”   “给你个好玩的。”卖菜小贩用气音说,上前一步迅速托住云善后脑勺,将帕子按在云善脸上。   云善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手一松开,瓷老虎落在地上摔碎,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把妇人惊了一下,皱着眉,赶快把筐子里的菜往外拿,极小声说,“动作快点。”   铁蛋见云善没回来,直起身子,跑出院子找他。   妇人和卖菜小贩瞧见铁蛋,被吓了一跳。铁蛋走过去,用脑袋拱了拱卖菜小贩怀里的云善。   “这是什麽?”卖菜小贩小声问。   妇人说,“我也不知道。”   铁蛋拱了拱云善,见云善不醒,它抬起眼眸看向抱着云善的卖菜小贩。铁蛋和人类不亲,但一直和人类生活,它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铁蛋体型大,一看就是野兽。小贩被铁蛋盯得头皮发麻,生怕铁蛋扑上来咬人。又见他咬住云善的衣服,小贩赶紧把云善放在放在地上,挑着担子飞也似的跑了。跑到巷口转回头看了一眼,见铁蛋站在那没动,他拐了弯,放下些心,又呦呵起“卖菜喽——”   妇人赶紧把菜抱进院子里,关上院门。   铁蛋卧在云善身边闭上眼睛,趴了一会儿觉得太阳晒,它挪到了阴凉处趴着。   季文礼和盛雄刚走进小巷就瞧见铁蛋趴在外面,地上睡着个小人。   西觉和花旗也看见了,快步走过来。   云善已经被太阳晒出了一脑门汗。   闻青山问,“云善怎麽睡在巷子里了?”   “小心点,地上还有碎瓷片。”   花旗抱起云善,铁蛋跟着站起来。花旗在云善身上闻到一股没闻过的味道,他凑近了云善仔细闻,不知道云善怎麽沾了这种味道。   云善上午一般不睡觉。花旗觉得有些怪。抱着云善进了院子,瞧着三个小妖怪托着下巴正在睡觉。   兜明听见说话声先醒了,脑袋睡的有些懵,他晃了晃头。   “你们带云善玩什麽了?”花旗问,“云善身上有股怪味。”   “小柳给云善买了个瓷老虎。”兜明说,“别的没玩。”   兜明凑近云善,在云善身上闻到了些味道,纳闷地问,“云善哪里沾得味道。他怎麽现在睡觉?”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云善睡在巷子里,瓷老虎也摔碎了。”闻青山说。   兜明挠挠头,“我睡着了,不知道。”   小丛刚醒,坨坨还在睡。   西觉把云善抱回屋里放到炕上让他睡觉。小丛推推坨坨,他们跟进屋里一起睡觉。   一会儿后,季文礼媳妇儿才红着眼睛回来。她也出去找孩子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季文礼让媳妇儿买菜,闻青山瞧见她眼睛一直肿着,便道,“不劳嫂子。”   “今天小弟做东,咱们去外面吃。”   “来家里了,不能叫你们破费。”季文礼媳妇儿挎上篮子说,“我现在就去买菜。你们在家歇歇,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只睡了一会儿,趁现在先歇会儿。”   各人也都累,都各自回屋歇息了。   到吃饭的时候,云善还睡着。   坨坨推推云善,“云善,起来吃饭了。吃完饭再睡。”   云善躺在那没反应。坨坨又推他,“云善,吃饭了。”   云善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善今天怎麽上午睡觉啊?”坨坨问正在下炕的小丛。   “不知道。”小丛说,“今天上午玩得也不累。”   西觉拍拍云善,喊,“云善。”   云善还是没反应。   西觉皱起眉,“云善?”   “云善怎麽了?”妖怪们围在炕边。   西觉摸摸云善的额头,没有发热。但就叫不醒人。他查看了,云善神魂没问题。   “生病了吗?”小丛眉头蹙得很紧。   云善很少生病。妖怪们平时看得紧,他又很小就跟着练功,身体比正常人类幼崽好得多。   花旗抱起云善,“送云善去医馆。”   坨坨跑出屋,急着问,“季文礼,医馆在哪?”   “怎麽了?”盛雄问。   “云善叫不醒。”坨坨说,“我们要送他去医馆。”   “怎麽会叫不醒?”季文礼媳妇儿快步走过来看。试着孩子不发热,怎麽瞧也没问题。   “我带你们去。”季文礼领着妖怪们急急往最近的医馆去。   到了医馆,请大夫把了脉。   大夫说,“身体没问题。”   “没问题怎麽不醒?”花旗心急地问。   大夫摸了摸云善脑袋、耳朵,又凑近了看,“是没问题。”他手垫在云善后脑上摸了摸,“没摔到脑袋。”   大夫伸出拇指,在云善人中上使劲掐了一下。   “干什麽?”西觉抓住大夫胳膊,表情凶狠。   “我治病。”大夫皱着眉头,“你使这麽大劲掐我干什麽?”   闻青山劝道,“西觉,大夫这是治病。”   西觉收回手。   云善的眼珠子动了动,还是没醒。   大夫也皱起了眉,叫夥计去煮碗黄连水。   黄黄的药水端过来,花旗拿着小勺,坨坨扒开云善嘴巴。   几勺黄连水喂下去后,云善慢慢睁开眼坐起来,小手往嘴里伸,摸着舌头,皱巴着小脸喊,“苦。”   大夫欣慰地说,“不苦醒不过来。”   云善冲着地上吐口水。   嘴巴里的苦味散不掉,云善一直叫苦,苦得掉了眼泪。   花旗抱起他,“带你买糖吃。”   花旗给云善买了好些糖。   云善含着糖,精精神神地在街上到处跑。和平时一样,瞧着没问题。   路过卖瓷人的摊子,云善想起他的瓷老虎了。“嘟嘟呐?”   兜明说,“在呢。”   云善指着摊子说,“嘟嘟。”   兜明知道他找瓷老虎,“碎了。”   花旗说,“再给你买一个。”   云善站在摊子前,突然抬头对花旗说,“有人拿帕子。盖脸上。”   “什麽?”坨坨没在意地问,“谁拿帕子?”   云善摇摇头,“不认识。”   “盖我脸上。”   妖怪们听得一惊,花旗一想到云善睡在巷子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有人拿帕子在院子外盖你脸上?”   云善点点头。   “怪不得云善会睡在巷子里。”闻青山说,“云善这是遇到歹人了。”   季文礼气道,“这些人真是猖狂。”   “城里戒严成这样,他们竟然还敢拐孩子。”   盛雄说,“难怪叫不醒云善,八成是中了迷魂香,所以睡那麽久。”   花旗这才明白,云善身上难闻的味道原来是迷魂香。   小柳还不知道这事,赶紧问,“怎麽了?”   季文礼把事情说了一遍,问,“那些人把云善迷倒了,怎麽没带他走?”   闻青山说,“可能因为铁蛋。正常人瞧见铁蛋肯定都要怕的。”   兜明皱着眉说,“我没听见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说完他又咕哝一句,“我睡得太死了吗?”   小丛有些自责,要是没有铁蛋,云善今天就要被人拐走了。   坨坨叫道,“这些人也太坏了。”   花旗沉着脸,阴狠地说,“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云善差点被拐走,让妖怪们非常生气。他们本来是想打算让坨坨被拐,引出那些贼人。但贼人差点拐了云善,花旗不想再等着那些贼人上鈎。他要想办法打上门去。   “我们快回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到那些歹人。”盛雄说,“他们竟然青天白日还敢作案。”   云善小,听不懂发生了什麽。他拽拽花旗的手,指着摊子上的瓷老虎说,“要嘟嘟。”   花旗给云善买完瓷老虎后,抱着他回了季文礼家。   季文礼和盛雄挨家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大家都说没有。   敲到隔壁门,没人来应门。季文礼叹了口气,“好些人都带着孩子躲回村子里了。”   云善一点都没受影响,拿着小勺吃饭吃得欢快。   坨坨问他,“云善你还记得谁拿帕子捂你脸的?”   云善点点头。   季文礼问云善那人长什麽样。云善说不上来。   闻青山一点一点地问,问云善看到几个人,云善一会儿说一个一会儿说两个。虽然说不清,但从来没说有三个或者多个。大家估摸着,应该是两个人。   又问看到的是两个男人,两个女人,还是一男一女。这个云善知道,说一个男一个女。   闻青山又问男的是哥哥还是叔叔。云善睁着大眼睛说不上来。他从来不管别人叫哥哥或者叔叔,都跟着妖怪们直接喊人名。他也不知道哥哥和叔叔都是什麽样。   再问别的,云善都说不上来。   唯二的两个目击者,一个三岁小孩,一个是动物。一个说的有限,一个根本不能说。   甚至铁蛋都不知道云善今天遇到危险了。不然铁蛋轻易让歹人跑掉。   坨坨、小丛紧急对铁蛋、钢蛋培训,告诉它们不允许不认识的人靠近云善。要是有人要带云善走,铁蛋要喊人。   培训完铁蛋,妖怪们又对云善说,看到陌生人要喊他们,不能跟陌生人走。   云善抓着瓷老虎,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答应着。他这样小,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坨坨一遍遍地和他讲,他慢慢晓得原来人家要把他带走。   “我不走。”云善看着坨坨说。   “你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坨坨说,“认识的也不行。有人要带你走,你叫我一起。”   “嗯。”云善答应。上午睡得多了,他一点也不困。妖怪们和他说完话,他就拉着坨坨一起玩。   经过上午的事,妖怪们困了也没睡,紧紧地看着云善。 第51章 铁蛋不会错   花旗坐在院子里,看着云善带着小斗笠,不怕热地在院子里踢毽子。   云善踢毽子进步很多,已经能踢三个了!   花旗想了想,【等小纸回来后,把铁蛋带去张府门口,让铁蛋往张府里走。】   坨坨,【嗯?怎麽?】   花旗,【人类要是问,就说不知道铁蛋为什麽这样。再问就说可能铁蛋能闻出要拐卖云善的人的味道。】   坨坨,【不用我被人家拐卖了?】   花旗脸色阴沉,【不等了。】   【今天就想让他们被捉住。】   云善过来拉坨坨和他一起踢毽子。   坨坨比云善灵活得多,以前也经常玩毽子,他一下能踢一百来个。云善还数不到一百那麽多,数到五十过后就数乱了。   “云善你别数了。我自己数。”坨坨快速喊了一句,赶紧加两个接着数。被云善带着,他都要数不清自己踢多少个了。   坨坨毽子落在兜明脚边,坨坨没够着。   兜明捡起来,毽子一抛,右腿从左腿后面绕了一下,踢了个花样。   那毽子被踢得很高,在妖怪们的视线中飞过墙头,落在了隔壁院子里。   坨坨:!“你使那麽大劲踢毽子干吗?”   兜明挠挠脑袋,小声说,“没用多少劲。踢偏了。”   云善跑到墙边,看了看墙,扭头说,“爬。”他要爬过去把毽子捡回来。   “不用爬。我们去隔壁敲门,兴许他们回来了。”坨坨说完带着云善往外跑。   坨坨刚要拍门,就听云善说,“这。”   “毽子是在这。”坨坨回了一声,拍拍门,大声问,“有人吗?”   兜明站在季文礼家院子门口看向这边。   坨坨拍了好几下,没人应声。“没人在家?”“毽子怎麽捡?”   云善站在隔壁门口,又说,“这。”   “什麽这?”坨坨走过去和云善站在一块。   云善拿着小手捂住自己嘴巴,又撒开手说,“这捂的。”   坨坨一下子反应过来,“坏人在这捂你脸的?”   云善点点头,“有菜。”   他又指着坨坨身后的大门说,“开门。”   “有菜,开门?”坨坨理解不上来,皱着眉问,“云善你说什麽?”   云善换了个位置,背对着隔壁大门,蹲在地上,小手虚虚掐着像是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着坨坨说,“拿菜。”   “拿了菜放在地上?”坨坨问。   “嗯。”云善点头。   兜明走过来问,“是不是卖菜的?”他记得听到有人呦呵卖菜。   兜明说,“他喊卖菜喽——”   云善点点头。   “开门是什麽意思?”坨坨问。   云善指指后面的大门,“开的。”   “卖菜的是男的女的?”坨坨问兜明。   “男的。”兜明说,“云善说还有一个女的。”   坨坨看了眼紧闭的大门,“门是开的,有个女的蹲在这拿菜,还有个卖菜的。”   坨坨突然大声说,“那女的是这家的!”   “怪不得一直不开门。”   坨坨和兜明带着云善跑回季文礼家院子,“我们知道谁是坏人了。”   坨坨把云善刚刚说给他的告诉妖怪们。花旗和西觉一下子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往隔壁去。   季文礼睡觉的窗户没关,季文礼媳妇儿听到这话,赶紧摇季文礼,“当家的,当家的,你起来。”   “什麽?”季文礼迷迷糊糊地问一声,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重重的踹门声,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谁踹门了?”   季文礼媳妇儿下了床,快速道,“我听他们说,云善说是卖菜的老孟和隔壁老王家要拐的他。”他们这条巷子只有老孟每天挑菜来卖。   “我们快去看看。”   季文礼一边穿鞋子一边问,“老王他们今天没在家,我中午敲门没人。”   话说完再抬头,屋子里根本没有人,他媳妇儿先跑出去了。季文礼匆匆走出去,遇到盛雄听到响声也出来看。   花旗一脚踹开隔壁院子,大步跨进去。云善跟在后面进院子,一下就瞧见毽子了。他跑过去把毽子捡起来。   花旗又是一脚直接把老王家的门踹掉了。兜明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   季文礼媳妇儿也跑进院子里,“真是老王家拐的?”   “叫过来让云善认认就知道是不是了。”小丛说。   季文礼媳妇儿骂道,“她家今早还有人,我还瞧见老王媳妇儿了。住在一块十多年,我竟然没发现这家人心眼这麽脏。”   “我家明儿怕不是也被他们拐走了。这杀千刀的。邻里邻居的,居然这样干这样的事。”   季文礼和盛雄跑过来,身后跟着闻青山和小柳。   瞧见屋里没人,季文礼说,“我知道老王家在哪个村子。那卖菜的老孟我也知道。”   “走,我们去捉那歹人。”盛雄道。   季文礼媳妇儿跑回家,关照大儿子锁上门呆在屋子里,她又跑回来跟着季文礼一块去找老王和老孟。   老孟家就在离城最近的村子里。季文礼一行人到那一打听就找到了老孟家。   老孟媳妇儿说老孟不在家。   季文礼媳妇儿大喊大叫道,“你们把我明儿藏哪了?”   “什麽明儿?”老孟媳妇儿说,“你说的我听不懂。”   “我家孩子,五岁!”季文礼媳妇儿指着云善说,“你家男人今天夥同我家邻居差点把这孩子给拐了。”   老孟媳妇儿阴着脸,“我不知道。这种事谁能干得出来。”   “你不要血口喷人。”   闻青山瞧她没有吃惊的样子,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季文礼媳妇儿抓着老孟媳妇儿尖声大叫,“你肯定知道。你们把我孩子藏在哪?啊?藏在哪了?你快说!快说!”   老孟家的人来扯季文礼媳妇儿,季文礼和盛雄挡在前面,“你们把我儿子交出来。”   “谁知道你儿子在哪。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老孟爹喊。   村子里好些人都跑来看。   “老孟跑了,老王怕是也跑了。”花旗趁机道,“铁蛋鼻子灵,让它闻。”现在都不用等小纸回来了,现成的机会。   兜明拍拍铁蛋,铁蛋驮着云善踱着步子过来。它瞧了瞧老孟媳妇儿,站在那不动。   花旗说,“铁蛋,你闻着味了吧?带着我们去找找。”   “铁蛋走。”坨坨走过来,拉着铁蛋往城里的方向走。走几步松开手,让铁蛋自己走。   铁蛋根本闻不见,这指令它也听不懂,驮着云善挑着树荫下走。坨坨就跟在旁边,其实是领着铁蛋走路。   季文礼的媳妇儿很相信,这时候也不怕铁蛋了,拽着季文礼牢牢地跟在铁蛋身后。   好些孟家村的人也跟在后面。   闻青山没见过狮子,也不知道狮子鼻子到底灵不灵。他凑到坨坨身边问,“铁蛋鼻子这麽厉害?”   “铁蛋是猛兽。”坨坨说,“鼻子肯定灵。”   铁蛋被坨坨领进城,又暗暗地一路往张老爷家领,最后停在张老爷家大门口。   “铁蛋,人在这里?”坨坨装模作样地问。   铁蛋瞧瞧坨坨。   坨坨立马说,“铁蛋说就在这。”   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跑到铁蛋脸前,“说了啊?”他没听见。   坨坨说,“铁蛋的意思就是这样。”   张老爷家的门房问,“谁啊?找谁?”   西觉道,“来找老王和老孟。”   “什麽老王和老孟?”门房说,“我们府里主子姓张。”   “老王和老孟藏在你们府里。”坨坨说。   门房嘿了一声,“你们说什麽瞎话?我没过那两人,都不知道是谁。”   花旗不理会他,径直往门里走。季文礼媳妇儿一瞧,赶紧跟上。   门房来拦,花旗将他推到一旁。进了院门,他传音给小纸。   小纸把密室的位置说了,就在张老爷的书房里,还把怎麽去的路也说了。   坨坨带着铁蛋一路往里面闯。西觉和兜明在前面开道,谁来拦都被搡到一边去。   张府里乱成一团。   今早坨坨在门口看到和官差一起说话的老头匆匆走了过来,厉声问,“你们是什麽人?”   “要拐卖云善的人藏在你们家。”坨坨说,“我们来抓人。”   张老爷脸色倏地变了。他张开手拦道,“你说在就在?我府里今天可没来别人。你这小孩可不要编瞎话。”   “这是我家。岂能让你们随便乱闯?”   “来人,拦住他们。”   院子里的张家下人一窝蜂地涌上来。   盛雄、闻青山、小柳和季文礼都摆开架势,他们不像妖怪们一下子能把人推得一丈远,握着拳头和人打架。季文礼媳妇儿也不让,伸着手去挠人,边挠边喊,“把我孩子还给我!把我孩子还给我!”   云善被坨坨和小丛护在中间,钢蛋和铁蛋站在旁边。谁要往这边靠,钢蛋一拳头就把人打开了。钢蛋的拳头又快又狠,打得人很疼,挨过打的人都不敢再靠近。   张老爷喊了小厮,疾声道,“去报官!去报官!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有土匪来。”   坨坨站在那冲着张老爷喊,“报了官让你蹲大牢。”   张老爷狠狠地剜了坨坨一眼。不知道这些是怎麽知道人藏在他们张家的。   花旗和西觉推开人,一路往前走。坨坨赶紧带着铁蛋跟上,小声说,“铁蛋去前面走。”   铁蛋能听得懂这话,跑了两步赶到花旗前面走。   张老爷见他们走过来,赶紧挡在前面拦着。   花旗一下子就将他推得摔在地上。张老爷顾不得疼,也顾不得面子,急得大喊,“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拦住这群土匪!”   坨坨,“你才是土匪!你和坏人一窝的。”   小厮苦着脸说,“老爷,拦不住。”   “拦不住也要拦。”张老爷爬起来,扯住落在最后的小柳衣服,死死地拽着。   小柳抽不开手,喊了一声,“少爷。”   兜明听到声音回头,走过来,抓着张老爷的手使了力气,张老爷疼得松开手。兜明一下又将他推到地上。   张老爷赶紧爬起来,倒也不是很怕。人都藏在密室里,不信他们能找到人。他跟在后面喊,“你们到底是什麽人?”   “私闯我府上,还将我打伤。”   “这天宁城难不成是你们做主?”   眼见着花旗他们径直往书房所在的院子走,张老爷真慌了,一个劲喊,“站住!站住!”他心里慌张,这些人怎麽知道这麽多?进来就往书房走,好像知道人藏在那里是的。难道他们中出了叛徒?   没人听他的。张老爷跑着往前赶,“这是我的书房!你们干什麽?啊?连我书房也要闯?”   张老爷的书房平时不让人进,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   “你们快停下来!停下来!”张老爷急得劈了嗓子。   铁蛋被坨坨带着停在书房门口,花旗踹开门,一圈人就这麽闯进去了。   小纸说了,机关就在书架上,掰一下黄色的花瓶就行,密室藏在书架后面。   坨坨带着铁蛋停在书架前。   盛雄把屋里瞧了一圈,“这儿没人。”   “铁蛋不会错。”坨坨说。   小丛瞧着书架假装道,“是不是有密室?我听说有钱人家都有密室。”   “我家就没有。”闻青山接道。“不过,我也听说好些人家有。”   “我们找找机关吧。”坨坨说。   大家在屋里摸来摸去,张老爷跑进来,瞪大了眼睛喊,“你们干什麽?!你们干什麽?!”   “找人。”坨坨一本本抽了书出来。   “要到我家找什麽人?”张老爷说,“你和我说说,我替你们找。”   没人理他。   花旗装作不经意碰到黄色花瓶,就听几声闷闷地轰轰声,书架往一旁移开。   坨坨假装惊讶,“真的有密室啊!”   张老爷脸色惨白,片刻后迅速关上门,大喊一声,“杀了他们。”   密室里冲出来十几个拿着刀的人。老王和老孟真的在里面!里面还有住在季文礼家隔壁巷子的人。   季文礼心里一麻,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   季文礼媳妇儿冲上前去,“老王,我家明儿呢?”   兜明将季文礼媳妇儿推开,躲开了老王劈过来的刀。   季文礼跑过去护着媳妇儿。   老孟看向云善,恶狠狠道,“就该把你这小孩掐死。”一看到云善,他就知道是怎麽暴露的了。   云善小手指着老孟叫道,“他!他!捂我!”   坨坨气得大叫,“把你掐死。”   花旗一拳头砸在老孟脸上,将老孟打得摔到一边,几颗牙蹦落在地。   “花旗!不能杀人!”坨坨急忙喊。上回兜明差点就把人打出事了。   花旗阴狠地看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老孟。   老孟能爬起来,说明花旗是收了力道的。妖怪们都放下心。   那些人提着刀冲花旗砍过来。花旗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移动到那些人身手,抬脚就踹。   小柳没见过这架势,伸手挡在闻青山前面,“少爷,你往后躲躲。”   闻青山也怕。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功夫上不了台面,也没和人打过,拉着小柳躲到季文礼旁边。他见识过妖怪们的功夫,这些人根本不够花旗他们打的。   盛雄抽出大刀,对着砍去。   兜明和西觉抓着人先是拽了他们手腕,把人拽得手腕脱臼,手里的刀自然就掉到地上。并且拿不了刀。   张老爷趁着那边打得混乱,偷偷往云善他们身边摸,想绑住一个小孩做人质。   小丛发现了张老爷,喊道,“钢蛋打他。”   钢蛋蹦了两下跳到张老爷跟前,对着张老爷胸口邦邦挥出两拳,尾巴撑着地,两条腿蹬起来踹过去。   张老爷被踹倒在地上,心如死灰。   坨坨跑到张老爷那,拽着张老爷袍子扯。   “干什麽?”张老爷忍着胸口疼痛,拽住自己的袍子。   “绑人用。”坨坨没扯下来,喊兜明一起来扯。   兜明走过来,抓着张老爷衣服,撕拉一下,把张老爷的袍子撕成前后两半。   “你们……”张老爷气到极点,“土匪!”   “你才土匪!你这个坏人贩子!”坨坨一点不客气地骂回去。   那些人都被花旗他们拽得手腕脱臼。兜明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小柳和闻青山帮着把人捆起来。   季文礼媳妇儿站起来要往密室里跑。季文礼拉着她,“里面说不定还有人。”   花旗先一步走进去。   有台阶通往下面,下到一层后,里面空间有两间屋子那麽大,地上刻着奇怪的纹路。几十个孩子挤在屋子东南角。   老王媳妇站在那满脸是恐惧。一旁还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面如白纸。她们都听到上面的打斗声了,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她。”云善和坨坨说,“拿菜。”   坨坨就知道这人住在季文礼家隔壁。   “明儿。”   “明儿。”   季文礼和他媳妇儿冲着孩子堆里喊。   “呜呜呜。”嘴里被塞了布条的小孩子们乱哄哄地叫起来。   季文礼媳妇儿很快就找到被布条塞着嘴的小儿子,跑过去把孩子拉出来,搂在怀里哭,“可算找着了。可算找着了。”   “娘。”季正明趴在季文礼媳妇儿怀里哭。   小柳、闻青山、盛雄把其他孩子身上的绳子解开。小孩子都哭起来。有两个小孩抱着闻青山,趴在闻青山腿上哭得眼泪鼻涕都擦在闻青山的裤子上。   云善跑过去,靠在一个小孩脸边问,“哭什麽啊?”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小孩哭着喊,“我要我娘。”   “一会儿就送你们回家。”坨坨说。   楼梯上载来动静,几个握着刀的官差跟着张老爷一起下来。   “就是他们。”张老爷指着花旗他们说。   “官爷,他藏小孩。他是人贩子。”坨坨指着张老爷道。   几个官差边往花旗他们身边走,边问,“张老爷,这些小孩怎麽回事?怎麽在你们府上?”   靠在花旗他们跟前,官差们突然提着刀,冲着花旗他们砍去。   花旗赶紧往后闪,衣服被观察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大口子,有血渗到衣服上。他倒没想到这些官差会对他动手。   坨坨嚷嚷,“你们打我们干什麽?张老爷才是坏人。”   官差不说话,提着刀又来砍。   妖怪们看出来了,这官差有问题。   季文礼护在一群孩子前面,“你们是一夥的?”   官差们挥起刀又来砍。   花旗拿走盛雄手里的大刀,用刀背那边劈在一个官差后背上。西觉在一旁趁势一脚将那人踢开。   花旗舞着大刀往前,看到官差就劈,很快就将那几个官差全都劈倒在地。提着刀走到张老爷跟前。   张老爷张狂地笑,“我不怕死!”   花旗抬起刀,用刀背敲晕他。   “原来你们是一夥的。”坨坨踢了一个官差一脚,“你们是坏官差。”坨坨根本就没想过,原来官差还有坏的。   云善跟在坨坨旁边,看坨坨踢人,也学着坨坨的样子踢了一下,“坏人!”别的他不懂,打花花他们的就是坏人。   “可受伤了?”闻青山走过来问花旗。   花旗看了一眼被刀砍破的衣服上渗些血,“没事。”   云善跑过来牵着花旗,“花花。”   季文礼说,“不知道县老爷是不是也掺和在里了。这事不简单。”   “有这些孩子们在,由不得他们赖着。”盛雄道,“我们把这些人绑去县衙里。”   大家忙着帮人,季文礼又说,“好几个都是街坊邻居。这些人怎麽会这样?”   “好几个?”盛雄皱起眉头,“以前丢过孩子吗?”   “没怎麽听说。”季文礼道,“我就没想到会这样。”   季文礼的小儿子被他娘牵着,指着地上的老王媳妇儿说,“娘,王婶叫我去他家玩。后来我就被绑在这了。”   “她不是个好东西。”季文礼的娘恨道,“明儿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怎麽这麽狠心?”   老王媳妇儿低着头不说话。 第52章 三小只救主   天宁城府衙,堂下跪倒一片。   知府坐于案前,狠皱眉头,“本官问你们,要这麽多孩子干什麽?”   张老爷跪在地上,垂着头道,“卖钱。”   “卖钱?”知府狠敲惊堂木,“死到临头还嘴硬?”   “本官再问你,绑架这麽多孩子要干什麽?”   “卖钱。”张老爷只这一句话。   “来人,上刑。”知府直接道。   这件事谁看都不简单。怎麽可能仅仅是卖钱?张家在天宁城家大业大,卖那几十个孩子才多少钱?张老爷能看得上?   就见官差抱出三根三尺长木。   知府又问,“密室地上所刻花纹是何意?”   张老爷畏惧地看向刑具,道,“不知道。那是匠人所刻,我不知。”   “其他人可知?”知府看向堂下跪着的众人。   张老爷说,“他们是我请来的干活的人。”   跪着的罪犯们立马道,“我们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拿钱干活。”   知府冷笑一声,“你们分明是邪教做派。捉那些孩子可是为了祭祀?”   张老爷不答。   一官差按倒张老爷,又两位官差将张老爷两只脚隔着一根棍子放。另一官差扶着中间的棍子。   知府喊一声,“收。”   两边官差用力拉绳,张老爷疼得大声喊,“啊——”   云善睁着大眼睛瞧着张老爷,天真地问一旁的坨坨,“干什麽呐?”   坨坨蹙着眉头挡在云善眼前,“打人呢。”妖怪们这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用刑具。从张老爷痛苦的喊叫声中就知道这东西夹着人腿肯定疼。   张老爷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   坨坨拉着云善往外跑,“不在这玩,我带你出去玩。”   两个小的带着铁蛋和钢蛋钻出人群,跑到县衙外面去。这种场面真的不适合人类幼崽看。   知府老爷喊一句,“停。”   张老爷已经疼得浑身是汗地趴在地上。   “本官再问你,你们绑架这些孩童是要祭祀什麽?”知府大人又问。   “大人明鉴,我们只是为了卖钱。”张老爷喘着气道。   “再收。”知府大人又说。   坨坨听着惨叫声,拉着云善又跑远了些。   小柳不忍心看,头偏向一边。这一看,瞧见坨坨和云善不在。他愣了一下,赶紧小声喊一旁的西觉,“坨坨和云善不在。”   “出去了。”西觉说。   小柳一想,这确实不适合小孩子看。   张老爷嘴很硬,都只说是卖孩子。夹棍在他身上夹了几回过后,张老爷的脚明显扭曲得不正常。小丛盯着他脚看了片刻,明白他的脚踝应该是被夹断了。人类的刑罚很重。   即便是脚断了,张老爷仍旧嘴硬说是卖孩子,密室地上的花纹是工匠所刻,他一无所知。   知府老爷下令,给另一个罪犯加刑法。堂上又响起惨叫声。   坨坨带着云善在街上随意溜达。人类幼崽真的太不容易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都有坏人打人类幼崽的主意。人类幼崽的成长路上充满了危险。   坨坨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铜板,他到现在只存下来这一个。“云善,走,瞧瞧咱们能买什麽吃的。”   “钱。”云善认识铜板。他伸手要,坨坨没舍得给,“我拿着。”   路过张府门口,坨坨瞧见大门敞开着,好些人背了包袱往外跑。   坨坨拉着云善跑进张府门口,瞧着人类一个一个迈开步子往外跑。好些人瞧见他们了,都不吱声,只顾自己跑。   一条小紫蛇贴着墙边爬到门槛上,云善一眼就瞧见了,跑过去抓起小纸。   小纸重新盘在云善的肩膀上,和坨坨说他听别的蛇在密室中听到的话。原来是邪教抓这些孩子祭祀邪神用的。   “邪教?”坨坨往前走着说,“他们要杀死这些人类幼崽搞祭祀。”   坨坨知道邪教是什麽,他现代听过这个词。邪教是社会的毒瘤,要铲除掉。他以前从来没遇见过,也不知道邪教到底是怎麽回事。单有一个邪字就知道不是好教。   “邪教的修行怎麽和坏妖怪的修行差不多?都要杀人。”   “这样修行怎麽可能有好处呢?”   坨坨想不通,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为什麽还有人去信奉邪教。杀人作恶必然是要惹下因果的。   云善凑近坨坨听他嘀咕。   坨坨说,“云善,修行是自己的事,不应该伤害别人。”   “走捷径以后都要付出代价。”   有点深奥的道理云善听不懂的呀。他不应声,跟在坨坨身边,听着坨坨说话。   有些熟悉的“叮当叮当”声音传过来。   云善听出来了,“锤子。”他带着头在街上跑,寻着声音跑到王大锤的打铁铺。   王大锤拿着大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铁块。随着锤子落下,铁与铁碰撞在一起响起“叮当”的脆响声。   坨坨牵着云善找了块阴凉地,站在打铁铺一角看着王大锤打铁。   王大锤捶了几十下,夹着烧红的铁块放进一旁的水里。热铁遇冷水,不断地响起“滋滋”声。   王大锤瞧了瞧冷却过后的铁,放到一旁的铁桌上。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抽下来,抹去额上的汗水。   “你们又来看打铁?”王大锤笑着看向坨坨和云善。   “你打的什麽?”坨坨问。长长的,扁扁的铁片,不知道是什麽。   “是刀。”王大锤说。   “外面今天人怎麽这麽少?”王大锤拿着瓢去一旁的水缸里舀水喝。一连喝了两瓢后,才把瓢放下。   云善扒在桌子边,小手要去摸王大锤刚刚打的铁。   王大锤急忙喊一声,“别碰,铁还热。”   坨坨赶紧抓着云善的手,不让他再摸。   王大锤拉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抓出几块糖,给云善和坨坨都分了一块。又问,“你家养的这两个吃不吃糖?”   “吃。”坨坨指着钢蛋说,“钢蛋什麽都吃。”   王大锤剥开一块糖丢到钢蛋面前。钢蛋捡起糖塞进嘴里,咬得嘎嘣响。   王大锤笑起来,“还真的什麽都吃。”他又剥了一块糖丢给铁蛋。   铁蛋头刚低下来,钢蛋跳过来抢。铁蛋不要糖了,一把扑倒钢蛋,呲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钢蛋挣扎着要跳起来,铁蛋按得严实,它挣扎不开。   “不打哦。”云善喊。   铁蛋松开了钢蛋,叼走糖。钢蛋从地上跳起来,追着铁蛋在铁匠铺里到处跑。   王大锤就在一旁看着笑。他长得高大又壮实。   坨坨剥开糖纸给云善糖,自己含了一块。   小夥计指着前面说,“那边巷子里有卖糖人的。”   “多少钱一个?”坨坨问。   “卖得不贵,两三文钱。”小夥计说,“好些小孩都爱去他家买。他家做的猴子最好看了。”   “两三文钱?我没那麽多钱。”坨坨现在只有一文钱,不够买糖人……   小夥计说,“你让他给你画个小的,小的便宜。”他笑道,“你是不是只有一文钱?”   坨坨惊讶地问,“你怎麽知道?”   小夥计笑起来,“你没有两三文,又没说没钱,那就是只有一文钱。”   “巷子里画糖人的好说话,你去问问。没钱也去看看呗。好些小孩都爱去看画糖人。”   “要是看不到人,就往里找找。”   坨坨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带着云善往小夥计说的巷子里跑。   跑到巷子里,坨坨没瞧见卖糖人的摊子。他带着云善往前找。小夥计说看不见人就往里找。   跑着跑着,坨坨觉得头有些晕,昏昏沉沉的,要睁不开眼。奇怪,昨天晚上没睡觉的后劲这麽大吗?   “坨坨。”云善在后面喊。   “怎麽啦?”坨坨回身,他晃了晃,瞧见云善倒了下去。然后他失去意识,人也软了下去,躺到地上。他手里捏着的一文钱从手心滑落,滚在了石板地上。   小纸爬在云善身上,用脑袋蹭了蹭云善。“嘶嘶。”   云善没有反应。   小纸急急地在云善脸上游走。   巷子后面传来脚步声,刚刚打铁铺的小夥计走了过来。   “怎麽这两个野兽没放倒?”小夥计立在那,很是犹豫,并没过来。   小纸立在云善身上,防备地盯着小夥计。   铁蛋和钢蛋都在云善身边。   后面打开一个门,一个小老头走了出来,“哪来的野兽?这可麻烦了。”   “已经喂他们吃过药了。”小夥计说,“这两个没药倒。”小夥计根本没把小纸放在眼里。   “这麽大块个头得多喂点药。”小老头说。   小夥计道,“就喂了一块。”   小纸前后看了看,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们想带走云善和坨坨。没想到还有坏人。   想到之前的计划,小纸有了想法。   “这野兽怎麽赶走?”小老头可惜地说,“这还两个小孩呢。”   小纸游下来,在铁蛋爪子上抽了一下。铁蛋低头无辜地看向小纸。小纸把它往云善身边抽。铁蛋也怕小纸,冲着云善发出呜呜的叫声,希望云善能起来替他做主。云善不醒,铁蛋就拱云善。   小纸又抽了铁蛋一下,只恨铁蛋和钢蛋没开灵智。   现在的情况和上午一样,铁蛋才被教导过。它反应过来,叼起云善。   小纸游到钢蛋身边抽它。钢蛋跳到一边。小纸一路把它往前抽。   铁蛋叼着云善追在后面。   小老头看到钢蛋跳过来,赶紧躲到门后。   小纸爬到钢蛋身上,抽着它的脑袋。抽得钢蛋在巷子里乱跳。好不容跳出巷子,小纸才停下来。铁蛋叼着云善一直跟在后面。   小纸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竟然还能按照计划行事。坨坨一定可以打入坏人内部!   小夥计瞧着那两个野兽跑了,赶紧跑过来抱起坨坨,敲响小老头家的门,“大伯,快开门。”   小老头打开门,小夥计抱着坨坨快速挤进去。小老头往四下看了看,赶紧关上门。   “张老爷已经被官府捉住了。那四十几个孩子都被放了。”小夥计说。   小老头道,“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可不能耽误。”   “今晚我们得抓紧准备。”   “我现在就把这个孩子带走。马上天黑,你们动作快些,多弄些孩子过来。”   小夥计出了门,四处打量,没见到人,他放心地往前走。踩过了地上的一枚铜板,却没发现,匆匆地往巷子外走。   小纸知道天宁城的路,带着铁蛋和钢蛋往季文礼家去。遇到向左向右的时候,他伸着小尾巴给钢蛋指方向。钢蛋这时候倒也不笨,也能看懂。小纸往哪指,它就往哪跳。   三只小宠物带着云善在巷子里左蹿右蹿,终于回到了季文礼家。   季文礼家的大门从里面锁上了。   小纸游下来,小尾巴在门上敲了敲,一点响也没发出来。他嘶嘶地抬头看钢蛋。   钢蛋眼神清澈地看向小纸。   小纸,“嘶嘶。”   钢蛋低着头,看不明白。   小纸尾巴在门上敲了敲,虽然没发出声音,钢蛋却缩了一下。   小纸用尾巴又在门上敲了敲。钢蛋这下不看小纸了,眼神看向铁蛋。   小纸一边想着钢蛋是笨蛋,一边游回去,把钢蛋往门边抽。钢蛋乱跳着撞在门上,撞得大门“咚咚咚”响。   季文礼大儿子听到动静,走到院子里问,“谁啊?”   只听见撞门声,却听不见有人应声。季文礼大儿子有些怕,怕是坏人来了。他跑进屋里,锁上门,还拖了桌子挡在门上。躲在屋子里听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很快停下来。   三小只里只有铁蛋能发声,小纸准备找铁蛋。   铁蛋原本趴在旁边看着云善,看到小纸冲着它来,它赶紧站起身,往巷子前面跑。   小纸:?笨蛋铁蛋!   铁蛋站在前面看着小纸,小纸往前,它就往后,就不回来。小纸不动,铁蛋慢慢在路上趴下来,还一直盯着小纸看。   钢蛋好像看懂了,趁着小纸不注意,往铁蛋那边跳,和铁蛋一起趴在巷子中央。   小纸气得嘶嘶直叫。这两个笨蛋!笨蛋!!!   衙门内,知府给每一个罪犯都上了刑,夹断了好几个人的腿。可这些人的嘴巴就和蚌壳似的,只咬死了他们是人贩子,别的什麽都不说。   知府也没办法,只能把人暂时收监,着人去这些罪犯人家附近打听。   花旗他们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   “坨坨带云善去哪玩了?”小柳四下望了望,没看到坨坨和云善。   花旗传音问坨坨,却不见回音。妖怪们脸色看起来都不好。   季文礼媳妇儿找到孩子,心里高兴得很,瞧见妖怪们脸色不好,赶紧安慰,“坨坨懂事,兴许带云善先回去了。衙门里不是小孩子呆的地方。”   花旗一路走一路给坨坨传音,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脸色越来越沉。难道坨坨遇到其他妖怪了?遇到妖怪怎麽不给他们传信?难道被妖怪突然袭击了?   闻青山瞧见花旗脸色不好,安慰道,“铁蛋和钢蛋都跟着他们,肯定没事。”闻青山知道铁蛋和钢蛋也很能打的。有他俩在,打十多个人都够了。不过他没见过铁蛋咬人。但在云灵山上,铁蛋经常拖咬死的猎物回来,可见它是可以咬死人。   “闻兄弟。”一旁传来叫声。   闻青山扭头一看,是葛东。   葛东带着几个人走过来说,“没想到竟然被你们破了案。这案子可真奇。看起来像是邪教,那些人咬死不肯说。也不知道被人灌了什麽迷魂汤。”   天宁城里人多,气味很杂。西觉闻着云善的味道一路到了街上。   花旗和兜明也一直在嗅云善的味道。   花旗看向打铁铺,打铁铺已经关门了。这儿有云善的味道,他们今天应该来看过打铁。   兜明顺着味道走到小巷子口。这里面有云善和坨坨的味道。   花旗看了兜明一眼,“先去季文礼家看看。”这人有云善和坨坨的味道,但并不浓。   妖怪们跟着季文礼往回走,仔细辨别空气中云善的味道。   越往季文礼家走,云善的味道越浓,妖怪们放下心来。   到巷子里,大家一眼就瞧见铁蛋和钢蛋屁股冲着外面趴在小路上。   再往前瞧,云善居然又睡在地上。   小纸瞧见人了,忙把下午的事情说了。妖怪们知道,云善又中迷药了。铁蛋和钢蛋见妖怪们回来,终于敢跟着走回去。   西觉把云善检查了一遍,见他没其他问题,把云善抱起来。   “云善睡觉了?”闻青山纳闷地问,“坨坨去哪玩了?”   “云善应该又中迷药了。”花旗说,“现在不是他睡觉的点。”   “啊?”众人震惊地看向云善。   “又中迷药了?还有漏网之鱼?”闻青山皱着眉头问,“那坨坨呢?”   “不知道。”花旗说。   “坨坨和云善在一起的。”小柳说,“难道坨坨被人绑走了?”   “钢蛋和铁蛋是怎麽找回来的?”季文礼媳妇儿没想到刚把她家孩子救出来,坨坨却被人捉走了。   “那小胖子精的很。”葛东说,“说不定就是去玩了。”   “坨坨不是那样的孩子。”闻青山说,“他不会把云善自己放在那。”   季文礼拍门,“开门。”   他家大儿子听到是自己爹的声音,把门口的桌子拖开,打开门跑过去。拉开院门木栓,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弟弟了。“正明,你回来了!”   “哥哥。”季正明扑过来。   兄弟两亲热完,季文礼大儿子说,下午有人来敲门,他问了却没人说话。   小纸说是他的敲门,但是他不会说话。铁蛋又一直躲着他。   “许是它们撞的门。”花旗说,“钢蛋不会说话。铁蛋也不爱叫。”   闻青山说,“铁蛋能找到老孟和老王,一定可以找到坨坨。”   “咱们快带铁蛋去找人。”   兜明看了眼天色,“先吃饭吧。”天都要黑了。   “也是。”季文礼媳妇儿劝,“那些人这麽多天没动孩子,坨坨暂时应该没事。”   季文礼说,“现在天马上黑了,今晚恐怕又得通宵。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妖怪们知道坨坨只是中了迷药,大家都不急。再让云善睡一会儿,晚上有精神可以带他出去。   季文礼带着西觉,赶紧又跑回府衙,把坨坨失踪的事情报了上去。这些贼人还有余党。   闻青山和小柳站在门口,等了又等也等不回来坨坨,终于确信坨坨被人绑了。   季文礼媳妇儿快手快脚地做菜。因为要找孩子,她做得简单,快速擀了面条。一人吃了一大碗。   坨坨还没传消息过来,妖怪们不知道坨坨的位置,也不知道该让铁蛋怎麽找。   为了拖延时间,兜明说没吃饱,让季文礼媳妇儿再给做点吃的。事实上,他确实没吃饱。   季文礼的媳妇儿又下了一锅面条。等兜明、西觉和花旗把这一锅面条吃完,坨坨那边终于传了消息回来。   坨坨:【我被人绑架了!云善也被绑了!快去救他!】   花旗:【云善回来了。】   听到云善回去了,坨坨放下心。云善没被人捉走就好。   坨坨奇怪地问,【云善怎麽回去的?】   花旗:【铁蛋带回来的。】   坨坨:!【钢蛋怎麽不把我带回去?】   花旗:【带你回来,怎麽抓那些人?】   坨坨把事情回想了下,不明白自己怎麽一下子晕过去了,念叨着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为什麽会晕倒?】   【我看我自己没病呀。】   花旗和西觉没说话,小丛说:【你们中了迷药。云善又在睡觉了。】   坨坨:!【迷药这麽厉害?】   【没人拿帕子捂我的脸。】   小丛:【是王大锤给你们的糖。】   【你现在在哪?】   坨坨:【一个山洞里。我刚醒,不知道这是哪的山洞。】   花旗今早看过了,天宁城外就昨天晚上他们搜过的那一座山。一会儿他们就去外面山上找。   季文礼媳妇儿见西觉要抱着云善一起去,就道,“云善留下来吧,我给看着。”   “不用。”西觉说,“我们带去。”   就在他们往外走时间,一个妇人匆匆走进院里,“可是季文礼家?”   “是。”季文礼提着灯笼照亮妇人。这妇人他不认识。   妇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快速说,“我是知府的夫人。”   “我家老爷让我请你们帮忙。”   “什麽忙?”季文礼赶紧问。   “老爷说今天这事很严重。让我来请你们送信。”妇人道,“府衙里的人已经不可信了。老爷写了信给刺史。”   “我刚出府衙,就瞧见又一堆人围在府衙外面。”妇人哭道,“没成想事情竟如此严重。”   “还好我出来的早。”   妇人跪了下来,“我听说各位好汉武功高强,以一敌百。求各位好汉救救我家老爷。”   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而已。天宁城里到底藏了多少歹人?他们到底要干什麽?   季文礼看向花旗他们,他们这边也不过十来个人,如何去救知府大人?   闻青山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信传出去。”   “现在就怕城也被封了。”   “城被封了,我们就闯出去。”葛东粗声粗气道,“我们几个武功还成,可拼上一拼。”   “他们现在跳出来,怕是祭祀就在这一两天了。”闻青山推测,脸色十分难看。   现在去给刺史送信,即使快马加鞭,最快明天晚上才能带人来。   盛雄说,“有人疯,必然还有正常人。如今之计应当先救出知府大人。有知府大人在,大家只要坚持一天就能等到刺史的人来。”   出了这事,闻青山除了小柳和妖怪们谁也不信。这城里,邻居十几年到头来也不可信。更何况这些巧合和他们聚在城里的人。   闻青山站出来道,“若是各位信得过,这信小弟来送。”   小柳立马出声道,“少爷,我不会骑马。”   “我自己去送。”闻青山说。   “外头要是有人埋伏怎麽办?”小柳哭丧着脸,“少爷。你要出什麽事,小柳可也不活了。”   “我能出什麽事?”闻青山说,“我武功不强,留下来用处不大,不如去送信。”   小柳求救地看向花旗,“花旗,你管管我们少爷。”   葛东说,“我与闻兄弟一起去。”   小柳快急哭了,“花旗,你给我做主呀。”   花旗奇怪地看向小柳。怎麽让他做主?他也知道闻青山武功不高,从怀里摸出一张护身符交给闻青山,“这张护身符带在身上,保你一路平安无事。”   闻青山欣喜地接过符纸,“有你这话,我心里安定多了。”   小柳知道花旗他们是有真本事的,见花旗这麽说,他也很相信。“少爷,你一定能平安回来。”   “小柳,你好好跟着花旗他们。”闻青山说,“保护好自己。”   小柳点头,忍不住说,“少爷您把符纸带好。”   闻青山在小柳肩膀上拍拍,“放心吧。” 第53章 解救知府大人   山洞里走进来一个抱着小孩的男人,他把怀里的小孩放在坨坨旁边的地上。   坨坨嘴被堵住了,没法讲话。他瞧着那小孩也是睡着的,应该也中了迷药。   山洞里点了一团篝火,只有坨坨和那个睡着的小孩。   坨坨四下看看,想起和花旗的约定,【我的三块红布!】   花旗没应声,他现在正忙着和城门口的人类打架。   城门口果然被邪教的人把守住了。他们得把门打开,让闻青山和葛东出去。   云善还没睡醒,被西觉绑在胸口一路带着。   小丛举着根棍子跟在兜明身边敲人。小柳拿着棍子紧紧地跟着小丛和兜明。   葛东显然是谦虚了,苍梧派那几个人很能打。   西觉将城门打开,闻青山狠抽马屁股,和葛东一块奔出城去。   坨坨怕花旗赖皮,又喊一声:【我的三块红布!】   看着闻青山他们离开,花旗才回一句,【知道了。明天就给你买。】   坨坨无聊,回忆着下午的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铜板。他查看口袋后发现自己唯一的一个铜板不见了。他刚要说给妖怪们听,可一想,这个铜板是背着花旗偷偷攒下来的,千万不能让花旗知道。他赶紧闭了嘴,仔细回忆着下午的事情。   下午他拿着铜板,带着云善去巷子里找卖糖人的。然后就晕了。钱呢?钱呢?他的铜板呢?   坨坨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那些绑架他的人把钱拿走的。   山洞外忽然传来说话声,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挑着扁担领头走进来。   坨坨瞧着他们,瞪大了眼睛。挑着扁担的男人身后跟着王大锤和打铁铺的小夥计。就是这两个坏人骗了他和云善!   “已经醒了?”王大锤走过来,给坨坨解开手上的布条。坨坨自己把嘴里塞着的布拿下来,“你们还我钱!”   “什麽?”王大锤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小孩不说要回家也不喊怕,居然是让他们还钱。“什麽钱?”   “我的一文钱!”坨坨说,“我晕倒了,是不是你们把我钱拿走了?”   “我可没拿。”小夥计说,“我对着九阴神发誓我没拿你钱。”   坨坨怀疑地看向他,“你真没拿?”   “我真没拿。”小夥计肯定道。   王大锤从筐里拿了个馒头放在坨坨手上,“就那一文钱只有你们小孩当宝贝。”   坨坨的脚还被绑着,他不乱动也不去解绳子,接过馒头说,“那我钱呢?我好不容易攒下的一文钱。”   王大锤笑起来,笑的时候很像个憨厚的好人。他从怀里摸处两文钱丢在坨坨身边,“赔你两文行不行?”   坨坨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喜滋滋地捡起钱握在手里。一文钱变两文钱啊。   山洞里的几个男人笑起来。笑坨坨是个小孩,也笑这小孩死到临头还惦记着那一两文钱。   坨坨高高兴兴地吃着馒头,又问王大锤他们要水喝。王大锤见他不喊不叫也不跑,挺喜欢坨坨,“你这小孩倒是懂事。”   走进来的小老头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们,张老爷家根本不会被发现。”   “他家大人厉害。”王大锤说,“昨天晚上我在山上就是被他家大人捉到的。还好被我瞒过去了。”   “啊?”坨坨说,“那天你骗我们?你不是去搜人的?你到底搜没搜东边?”   王大锤说,“没搜。我们之前就在东边。昨天晚上要是被你们发现,我们现在就没地方躲了。”   坨坨心想,那我知道我现在在哪了。他赶快把消息传给花旗他们,说他就在山东边的一处山洞里。   小丛说:【现在有点其他事,要晚点救你。】   坨坨:【什麽事啊?】   小丛:【知府大人被人绑架了。】   坨坨:【啊?他们还要祭祀大人?】   小丛:【他们绑架知府大人不让他出来做事。】   【祭祀应该只用小孩。】   小老头说,“现在城里被我们的人掌控了。马上就有人送孩子来。”   “我们得抓紧准备,卯时天亮就开始。”   “开始什麽?”坨坨好奇地问。   “开始把你们献给九阴神。”小夥计歪着嘴笑起来,模样不怀好意。   这是要祭祀了。坨坨又好奇地问,“九阴神是什麽神?”   “我只听过三清祖师。我们观里供奉的是三清祖师。”   “九阴神是伟大的神。”小老头眼神狂热地说,“他保佑我们生前平安富有,百岁无虞。死后他会带我们走向极乐。”   坨坨看不懂小老头眼里的狂热,问,“他会带你们修行吗?”   “当然。”小老头说,“我们每个月都要聚在一起听九阴神的教诲。”   “他是伟大的神主,会给虔所有诚的信徒庇佑。”   “你们念经吗?”坨坨问。   “九阴神的教诲就是经文。”小老头说。   坨坨心想,这邪教还挺正规,和他们一样,该有的都有。“可是,九阴神不教你们做好事吗?”   “做好事才会有功德,才会被上天庇佑。”   “这些是屁话。”王大锤说,“那些丧良心的大户人家活得不还是好好的吗?”   “凭什麽我们老实人每天拼了命,一个月挣的钱撵不上人家一顿饭?”   “九阴神说,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的分别。”   “有钱的人是因为信奉九阴神更虔诚,才会更有钱。”   “每次捐钱,张老爷出得最多。所以他才能成为我们天宁城的首富。”   人人平等是对的,可是,有钱怎麽和信奉九阴神有关系?坨坨纳闷地想,有钱不是靠自己挣的吗?   “捐多少钱才能成为首富?”坨坨想到云灵观里的功德箱。观里的功德箱二百多年没开过了,不知道里面存了多少钱。   平时在山上求愿的都是山下的村民,有时候塞几个铜板,有时候什麽也不塞。后来云灵山封山,好久没人上山拜神仙,功德箱里的钱不比二百年前的多多少。   小老头说,“张老爷回回带头捐钱,最少都是一百银子。”   “你们呢?”坨坨问,“你们都捐多少?”   小夥计说,“我没钱。我有时候捐十文钱,有时候捐二十文钱。”   挑扁担的男人嘲笑道,“难怪你不发财,捐得那麽少。”   “我想捐多,可没钱。”小夥计说,“这是为我以后攒着钱。”   “等我学会了打铁,每个月赚的钱就多了。”   王大锤说,“我一个月捐三百文。”   坨坨问,“你挣到更多的钱了吗?”   王大锤笑起来,“那当然。不瞒你说,我一个月最少挣二两银子。多的时候能挣钱到五两。”   “嚯,这麽多。”小老头惊讶地说,“看不出来王大锤你这样有钱。”   “如果我现在把两个铜板捐给九阴神,那我能得多少钱?”坨坨兴奋地问。   几个大人笑起来。   小夥计说,“九阴神会带你去极乐。”   坨坨赶紧道,“我不想去极乐,我想要钱呢。”   “明天你就要死了,现在捐钱来不及了。”小夥计直白地说。   “为什麽一定要杀人呢?”坨坨说,“杀人会累因果的。杀了人,你们肯定不会好。”   “胡说。”王大锤板着脸说,“九阴神会保佑我们的。”   “这不对。”坨坨说,“做坏事一定会遭报应。”   “你这小孩子话怎麽这麽多。”小老头走过来,重新把坨坨手绑起来,把沾了土的布条塞到坨坨嘴里,“你们的神不厉害,所以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欺骗你们。我们九阴神是最伟大的神,信奉九阴神的人不会受到报应。”   “和你说你也听不懂。”   坨坨呜呜了两声,嘴被堵上说不出话来。   王大锤他们坐在远处聊着天,坨坨努力竖着耳朵听。听着听着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说话声。   一夥人快步走了进来,还带着十几个被绑的孩子。这些孩子嘴里都被堵着布条,呜呜呜地叫。这些孩子居然没被迷倒。   “娘的。”为首的男人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十几个人,在城门口打架,放了两个人出城。”   “怎麽才弄来十几个孩子?”小老头急道,“现在都什麽时辰了?”   “我们得凑集六十四个童子才能举行仪式。”   “在凑了。”为首的男人说,“城里现在乱成一锅粥,我们在下面村子里找孩子。”   “下面村子路远。估计得要一会儿。”   “现在离卯时还远着,肯定能凑够数。”   小老头叹了口气,催道,“快画献祭阵法。”   有几个男人拿着铁锤和锥子开始在山洞中央敲打。“叮叮当当”地敲得人心烦。   坨坨想睡觉可是被吵得睡不着,只好往四处看。   他左边是先前那个还在睡觉的小孩,右边的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大拇指顶破了布鞋,裤子上的补丁要掉不掉地挂在那,裤子上还有好些大大小小的破洞。   坨坨怎麽瞧都觉得这小丫头眼熟。他挪了挪,大胖脸凑人家脸前看。   小丫头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眼泪。   山洞里黑,坨坨凑近了才瞧见这小丫头鼻子下挂着长长的鼻涕,他嫌弃地动动腚,重新挪了回去。   小丫头转头,一双细长小眼睛看向坨坨,眼神亮起来,“呜呜呜。”   坨坨想,这小丫头真倒霉,下午刚被救出去,晚上又被捉回来了。   小丫头看到坨坨很激动,嘴巴说不出话来,挪着屁股往坨坨身边靠。   坨坨一想到她那拖出来的长长鼻涕,嫌弃地往一旁躲。   小丫头追着他靠,坨坨直往旁边躲。两人暗暗地使着劲,生生离开旁边小孩一丈远。   在山洞中央刻字的一人抬头擦汗时看到这两小孩你追我赶地挪动,“你俩干什麽?”   坨坨,“呜呜唔。”她有鼻涕!   那人走过来,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个拎了回去,顺手给了坨坨和小丫头一人一巴掌,“再跑还得要挨打。”   坨坨,“呜呜呜。”她鼻涕拖出来了!   “是不是要尿尿?”那人问坨坨。   旁边刻画的人笑道,“赶紧带他出去尿。这麽多人,要都撒在洞里,得骚死人。”   那人提了坨坨出去,拽下坨坨裤子。坨坨没什麽尿意,但是出都出来,只好蹲着意思了几滴。   “你还怪懂。”男人笑道,“知道蹲着尿尿,我还以为要我给你把。”   坨坨冲他笑笑,指指嘴里的布条。   男人好心地把布条扯出来,坨坨先是大大地喘了口气,“你能不能让我坐远点?”   “旁边的小孩鼻涕拖得老长。”   男人笑出声,“我说你怎麽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他把布条重新塞回坨坨嘴里,给坨坨提上裤子,拽着坨坨回了山洞。   男人瞧了一眼小丫头,见她鼻子下面果真拖着一长串清水鼻涕,嫌弃地弯下嘴角。按照坨坨的意思,把坨坨放到了最边上。   最边上的地方大,坨坨直接躺了下来。躺下来耳边就更吵了,叮当叮当的声音往脑壳子里钻。他又坐了起来,固体传声比空气传声更快,损耗更小,这些初中物理知识他学过。还是坐起来声音小些。   坨坨无聊,问妖怪们,【你们救出知府大人了吗?怎麽不说话?】   府衙里,西觉他们正在和人类打斗。   府衙后门外,小丛、小柳和钢蛋、铁蛋蹲在墙边阴影下,等着人开门。   其他人互相踩着拉着都能翻墙进去,铁蛋、钢蛋和小柳翻不进去,小丛只好留在这陪着他们。   刚才他们一路往府衙走,盛雄一路喊着,“今日我等匡扶正义,灭除邪教。我独眼盛雄请各路英雄好汉出手相助。”   天宁城也汇集了一些江湖人士,这些人大都没弄清怎麽回事,还都在屋里观望。现在盛雄喊了话,这些人纷纷从屋里走出来,约莫有三十来号人,跟着一起往府衙来。后来又来了些天宁城里的百姓,也有几十号人。   小丛:【花旗他们已经进了府衙。】   坨坨:【他们在画祭祀阵法。天亮就要把六十四个童子给杀掉祭祀九阴神。】   坨坨把从王大锤他们那听到的关于九阴神的事告诉妖怪们。   坨坨:【我现在捐两文钱,他们说来不及,明天就要把我弄死。还说捐钱就是虔诚的信徒。为什麽我要捐钱,不给我钱,还要把我弄死?真是不讲理。果然不是好神。】   坨坨在那骂着邪教,冷不丁地听到花旗开口,【你哪来的两文钱?】   坨坨头皮发麻:!!!遭了,说漏嘴了。   【王大锤赔给我的。】   【他……他说我辛苦了。】偷藏私房钱的事,坨坨怎麽也不敢和花旗说。好在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他编点瞎话也没人知道。   花旗冷哼一声,【你辛苦帮人家做什麽?】   坨坨大叫,【我怎麽可能帮他们做事?我和他们才不是一夥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要给我两文钱。他愿意给,我也不能不要吧。】   坨坨迅速岔开话题,【九阴神真的可有钱了,张老爷一次就给他捐一百两。他的功德箱里肯定天天都是满的,一天可能要倒好几遍才够装。】   【他们在敲石头,叮叮当当地好吵人,吵得我睡不着。】   坨坨自己叨叨叨地闲扯,花旗没再开口,也没人应他的话。   西觉打着打着,觉得肚子上有些潮,他伸手摸了一把,发现肚子上的衣服湿了。再往上摸,摸到云善的裤子也湿了。云善这是睡着的时候尿尿了。   兜明打开后门,小丛和小柳赶快丛地上站起来,带着铁蛋、钢蛋进了门。兜明赶紧关上门。   院子里倒了一片人,前面还有打斗声。   兜明说,“府衙里好多人。”   “我们先把这些人绑起来。”   没处找绳子,兜明就撕那些人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让小柳和小丛拿去绑人。   等他们绑完了人,去前面看,前面已经打完了。   知府大人正站在屋里和季文礼他们说话。还有几个挎着刀的官差站在一旁。   得知信已出城,知府大人松了口气,“刺史收到信,我等再撑一天,此次叛乱就可平息。”   “如今他们连夜造反,就怕祭祀在这一两天,逼得他们不得不反争取时间捉人。”   知府这话说得和闻青山说的一样。妖怪们知道,祭祀就在明天天亮。可是他们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人类。   花旗说,“我们有个孩子被贼人捉去了。一会儿我要去救他。”现在去救坨坨就可以破坏祭祀,救出其他孩子。   歹人都是平民百姓,出了门便分不出来。为了防止歹人混入,知府大人撕了黄布,让各位英雄好汉绑在右边胳膊上。   云善一睁眼,瞧见眼前是个不认识的人,他赶紧四处张望,看到花旗立马张着手,“花花。”   “醒了?”西觉的声音响在头顶,云善抬头向上看,西觉正低头看他。   “西西。”云善开心地叫。   西觉蹲下来,把胸口的绳子解开,云善落了地,抓了抓自己的裤子,“裤子湿了。”   “不好受。”   “不好受就脱下来吧。”西觉帮云善脱裤子。云善扶着西觉肩膀,圆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瞧,“哪呐?”   “府衙里。”西觉把他的裤子放在一旁椅子上,云善光着屁股看看花旗,看看兜明,瞧瞧小丛,摸摸钢蛋和铁蛋,发现少了一个,“坨坨呐?”   “坨坨被坏人抓走了。”兜明说。   “抓去哪呐?”云善仰着头问。   “不知道。”兜明说,“我们现在正要去找他。”   “云善肚子饿不饿?”花旗问。   云善摸摸肚子,“吃东西。”   花旗问知府大人要了些糕点。云善拿着糕点一边啃着一边在屋子里到处跑着玩。吃完糕点,喝了碗水,云善自己跑到外面撒了泡尿,跑回来喊,“找坨坨。”   大部分人留下来帮助知府大人稳定局面。花旗带着钢蛋和十几个人往城门口去。   城门口聚集着一堆举着火把的百姓,挡在城门口,不让人出去。   盛雄高声喊,“各位如果不让,别怪刀剑不长眼。”   城门口领头的人是天宁城里另一位富商,他赔着笑脸说,“好汉,天亮之后,我等自会开门。”   “各位稍安勿躁,不若回去修整一夜。”   花旗二话不说,抡起棍子往富商身上打去。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问一旁的小丛,“打架啊?”   “这些人不让走。”小丛说,“他们都是坏人。”   云善点点头。   钢蛋、铁蛋、云善、小丛和小柳不参与打架。云善和小柳都需要人保护。   这些百姓虽然没有武功,却死命拦在门口,打倒一个,另一个又站起来。一直拖着人,实在是烦。   盛雄提着刀,猛地一挥,一颗人头掉下,在地上滚动,被人踩了几脚。   “诸位若是再不让,下场如同此人。”   无头尸体倒下,从脖子处淌出大滩深色鲜血。在火把的亮光与黑夜交织中看起来十分骇人。   云善看呆了,小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害怕地叫,“头掉了!头掉了!”   小丛拍拍他,“云善闭着眼睛。”   云善听话地闭上眼睛,又说,“我怕。”小丛把他从铁蛋身上抱下来,“我背着你就不怕了。”   盛雄这一刀震慑了一部分人,可还有一部分人丝毫不觉得害怕,喊道,“不能让他们出去!不能让他们破坏祭祀!”   “他杀我们,我们就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九阴神会为我们做主!”   云善紧紧搂着小丛的脖子,听着喊叫声好奇地睁开眼。看到四周人群挥着武器打向妖怪们。云善急着对小丛说,“他们打西西。”   小丛,“西觉可以打倒他们。”   前面围了很多人,云善瞧不见花旗他们了。他直起身子看,还是看不到,他踢着腿,闹着要从小丛背上下来。   云善刚落地,举着小拳头要冲过去,“打坏人!打坏人!”现在他一点都不怕了。他知道西觉他们被欺负了。   小丛赶紧拉住他,“他们没事的。”   云善卯着劲往前冲,“坏人打西西。”   “我帮西西。”   小丛扯着他抱住,“兜明他们那麽厉害,这些人打不到他们。我们就在这等着。”   有人拎着棍子要靠近,钢蛋快速跳过去,迅猛出拳,把那人打得倒退几步,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钢蛋。野兽怎麽还用拳头打人?   云善觉得这些都是坏人,喊铁蛋和钢蛋,“铁蛋,钢蛋,打他们。打!”   铁蛋和钢蛋向来听云善的话。云善让它俩打,它俩立马扑了出去。   铁蛋挥起一爪子就能把人扇到一边去。   云善正在看铁蛋和钢蛋打人,西觉已经打回来了。一把将云善提了起来,“云善。”   云善惊喜地叫,“西西。”大眼睛认真地盯着西觉看,“打你了?”   “没打到。”西觉喊一声,“铁蛋、钢蛋,走了。”   铁蛋和钢蛋立马转身往这边跑。   云善搂着西觉的脖子,看到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人,握着拳头气呼呼地大叫,“坏人。”   “坏人。”   一直到城外,瞧不见人了,云善才停下嘴。   花旗在铁蛋身上拍了一下,铁蛋带着人往南边山的方向去。   云善还在生气,“为什麽,有坏人啊?”   “他们想的不对。”西觉说。   “想什麽?”云善又问。   西觉说,“为了自己好,伤害别人。”   这话云善就听不懂了。他搂着西觉脖子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问,“坏人打坨坨吗?”   花旗听了想笑,但是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啊。”坨坨这次应该没挨打,没听他说呀。   “坨坨跑。”云善说,“打不到。”他说坨坨会跑,坏人打不到坨坨。 第54章 花旗生气   小老头站在孩子们前面数了两遍,“六十三个,还少一个。”   王大锤站过来跟着点了一遍数目,“确实少一个。”   “快点去找。”小老头催道,“要没时间了。”   “附近村子的小孩都被抢来了。还能去哪找?”一人抱怨道。   王大锤说,“去城里。一个小孩总归能找来。”   坨坨一个劲往旁边躲,可那个拖着大鼻涕的小脏丫头总往他这边来。坨坨真想问问她,为什麽一直跟着自己。可惜嘴巴里塞了布条,说不出话。   王大锤和小夥计出了山洞去找小孩。   走了没一会儿,两人拖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男孩回来了。   小夥计欢喜道,“出去就遇到一个。”   “哪来的?”有人问完自己就说,“难道是九阴神显灵,送来了最后一个祭祀品。”   那男孩的衣服破破烂烂,肚子处的衣服坏了道大口子,露出一大块肚皮。   “这个岁数是不是大了些?”小老头皱着眉看向那孩子。   “妹妹。”男孩欣喜地冲着坨坨的方向喊,“我终于找到你了。”   坨坨左右望望,看到离他几步远的小脏丫头冲着那男孩呜呜呜地叫。原来这是小脏丫头的哥哥呀。   小老头顺着男孩的视线看去,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也是有缘,黄泉路上也有伴儿。”   男孩被堵了嘴,丢到了坨坨和小脏丫头中间。王大锤说,“也别嫌这岁数大了。十一二岁麽,能用。”   坨坨看着男孩往小脏丫头身边挪,小脏丫头的脑袋靠着男孩肩膀。这真是亲哥哥,一点都不嫌弃那大鼻涕。坨坨心想,如果大鼻涕的那个是云善,他也可以勉强接受一下。   被坨坨想着的云善正站在那让西觉给他“穿”裤子。   云善光着屁股骑在铁蛋身上不舒服,老在铁蛋身上挪动,小丛瞧见了,问他怎麽了。   云善摸摸腚说,“不好受。”   “要拉屎吗?”小丛问。   “不拉。”云善指指自己的腿丫处说,“不好受。”   原来是没穿裤子不好受。   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妖怪们不好拿裤子给云善穿。西觉摸摸肚子那,之前被云善尿湿的地方已经被他捂干了。   西觉脱了上衣,翻了个面,把衣服穿过云善的两腿间,袖子在云善肚子上绕了一圈,将衣摆扎在云善肚子上,最后再把两个袖子打上结,拴在云善后腰上。   云善新奇地走了几步,西觉衣服太大,中间积了很多衣服,走路时有点怪怪的。云善像是得了新玩具,即使走得没那麽舒服,他还是很高兴,“假裤子。”他还懂得不少,知道不是真裤子。   西觉再把他抱到铁蛋身上,云善这次就没再乱动了。   大家举着火把和灯笼快速往山上赶。   山洞里,拿着锤子和锥子的人终于停了手。   小老头走出山洞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山里还是黑乎乎的,不过远处天边已经冒出了一丝光亮。   小老头嘴边带着笑走回山洞里,高声喊,“恭请九阴神——”   坨坨本来在研究他们刻的花纹,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小老头。   山洞里的人纷纷跪下。   一道突兀的喇叭声刺破黑暗倏地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着个小轿子慢慢走进山洞里。   “恭请九阴神——”山洞里拜倒一片。   小轿子上盖着块大红布。坨坨瞧不见九阴神长什麽样,一眼就瞧上了那块大红布。一会儿这红布还有人要吗?他能捡走吗?   抬着小轿子的人停在花纹中间。   小老头直起身,高呼,“恭请九阴神——”   山洞里众人跟着呼喊,“恭请九阴神——”   抬小轿的人一把扯开红布。坨坨向前伸长脖子看,那是一座穿着金甲、怒目圆睁的雕像,左肩上挂着一条露着獠牙,似乎要冲出来咬人的黑蛇。   原来九阴神长得是这模样。   唢呐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妖怪们在半山腰就已经听见了那声音。大家加快脚步,跟着钢蛋往东边走。   拜完九阴神,小老头从地上爬起来,“祭祀仪式开始。”   坨坨瞪大了眼,【你们快来!快来!要杀人了。】   兜明:【快了。】   坨坨:【再快点!】   妖怪们走得更快了些,身后的人类很快就被甩开。小柳咬咬牙,山上跑起来。   小老头扫了一眼那一堆孩子,突然伸手指向坨坨,“就拿这小子开头吧。”   “这里就属他长得白胖喜人,作为第一个祭品,一定会招九阴神的喜欢。”   坨坨:……他大叫着给妖怪们传音,【他们要杀我了!快来救我啊!】   兜明:【马上。】   坨坨看到王大锤往他身边走,【要过来了。兜明快来救我。你们不来我可就自己跑了。】   兜明:【马上。】   坨坨大声喊,【马上是多久?!】   【你们是不是不想救我。】   花旗冷冷开口,【闭嘴。马上就来。】   坨坨:【马上,马上是多久啊?!】坨坨在心里想,这几个妖怪今天怎麽这麽不靠谱。   王大锤拽起坨坨,坨坨呜呜呜地叫着。   王大锤把坨坨拽到花纹中间的一处小坑前。坨坨这才看清这些花纹都连在一起,地上好多小坑。不知道这些小坑干什麽的,夹在花纹中间看起来有些丑。   小夥计拿着大锤和锥子走过来。   坨坨想花纹还没刻好就举行祭祀仪式了?这活干得不认真。不准备好再开始吗?   王大锤把坨坨的脑袋按在小坑边,憨厚地笑,“疼两下就好了。”   “九阴神会带你走向极乐世界。”   小夥计拿着锤子和锥子蹲在坨坨身边,“我会使劲点,让你只疼一下。血流满一个小坑就够了。”   坨坨瞪大眼睛,【救命啊——他们要拿锤子砸我头——】   小老头带头开始吟唱,山洞里的九阴神信徒都跟着吟唱。   坨坨一门放在锤子上,正准备土遁,忽然听到吟唱声中有一人乱了调,发出一声惨叫,“啊——”   “坨坨!”下一刻,云善的声音就传来了。   坨坨,“呜呜呜。”【你们终于来了!】   小老头站起来,厉声喝问,“你们是什麽人?”   坨坨,“呜呜呜。”来抓你们的人。   “坏人!”云善大叫一声,指着坨坨的方向喊,“铁蛋,冲。”   铁蛋带着云善往坨坨身边扑,一爪子扇在王大锤脸上。王大锤歪到地上,直接晕了。   小夥计拿着锤子站起来转身就跑。铁蛋追上去,从后面将小夥计扑倒,伸着大爪子在小夥计脑袋上拍了一下。   坨坨直起身子,“呜呜呜。”云善啊。   兜明、西觉和花旗已经和山洞里的人打在一起,小丛跑过来将坨坨身上的布条解开。   坨坨拿下嘴里塞着的布条,气都来不及喘,“小丛你知道他们有多坏吗?这地上的坑是用来接血。”   “要拿锤子把头凿开。”   “坨坨。”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跑过来问,“打你了?”   “就一巴掌。”坨坨看着云善光着两条腿,只有屁股被兜住,问他,“你穿的这什麽?你裤子呢?”   “裤子湿了。”云善说,“西西给的。”   花旗他们的动作很快,一棒子打倒一个。云善和坨坨才说几句话,那边已经打完了。邪教徒或躺或趴地在地上疼得呻吟。   “那是九阴神吗?”小丛指向祭祀阵法中间的雕像。   “就是他。”坨坨红布还丢在地上,转身又看了看倒了一地的人。红布肯定没人要了。他喜滋滋地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红布抱在怀里。   看到兜明,坨坨哼了一声,“你们就不能快点?”   “我差点就被人家打死了。”   云善走过来抱着坨坨,“不给打。”   “我帮坨坨。”   坨坨一手抱着大红布,一手搂着云善,大胖脸上扬起笑,“云善,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快点把人绑上”花旗白了一眼乐陶陶的小人参精。   坨坨松开云善,自己把大红布对折披在身上,在脖子下系上一个结。   云善跟在坨坨身后扯红布,“给我一个。”   “就一块。”坨坨说,“这是我的。你让花旗给你买。”   云善立马就去找花旗,“花花。”   “下山给你买。”花旗摸摸他脑袋,“云善去兜明那拿些布条给我。”   云善颠颠地跑到兜明那,抱了一怀布条跑向花旗。   “你们触怒九阴神,不会有好下场!”小老头大喊。   花旗拿过一团布条粗鲁地塞进小老头嘴里。   小老头眼含怒气瞪向花旗。   云善抱着布条正好跑过来,那小老头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伸直了腿绊云善。   云善被绊了一下,摔趴在地上,“啊——”   花旗沉下来脸,一声不吭地走过来,抬起脚,狠狠地冲着小老头的腿踩下去。   “唔——”小老头高声叫出来。即使嘴巴被塞了东西,这唔叫得还是很大声。   在一旁绑人的小丛和坨坨吓了一跳。花旗黑着一张脸,绷着嘴角,瞧着像是要发怒。   小丛和坨坨已经有二百多年没见过花旗这样了。灵隐还在的时候,偶尔能看到花旗和灵隐打架。每次花旗输了,心情都不好,就这样沉着一张脸,吓得大半个山头的小妖怪都躲去了后山。谁也不敢触花旗的霉头。   坨坨现在可一句话不敢讲,老老实实地闭着嘴巴一个接一个地绑人。   云善昨天两次差点被绑架,花旗肯定不高兴。现在这小老头还当花旗的面欺负云善,以花旗的个性肯定要报复回去的。   云善爬起来,回头看了小老头一眼,疑惑地问,“叫什麽呐?”   “他话多。”花旗说。   云善蹲下来把布条拢在怀里,跑了几步递给花旗。花旗摸摸他的圆脑袋,蹲下来看了看云善的腿,腿上没磕破。“云善摔疼了吗?”   “不疼。”云善回答。   坨坨听花旗说话的语气很平稳,好像也没有很生气。可是他刚刚的脸色真的很吓人。   云善跟在花旗身边,勤快地抽出一根根布条递给花旗,“绑住坏人呐。”   “绑着了交给官府。”花旗说。   云善跟着学嘴,“绑着了交给,官府。”   递完布条,云善站在那摸摸自己肚子,“饿了。”   花旗问,“云善想吃什麽?”   “包子。”云善竖起三根短短的手指,“吃三个。”   小柳他们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山洞里。瞧见人都已经被收拾完了,他扶着膝盖问,“孩子们都还好吗?”   “都好。”坨坨说。   “坨坨啊。”小柳高兴地说,“你没事,太好了。”   “这一路上我都要吓死了。”   绑完了人,大家一起给孩子们松绑。   坨坨跑过去问和哥哥站在一起的小脏丫头,“你为啥总想往我身边靠?”小脏丫头的大鼻涕已经擦掉了。   “我认识你,你是好人。”小脏丫头细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昨天就是你们救我的。”   小脏丫头的哥哥夸坨坨,“你真厉害,他们要杀你,你都没哭。”   坨坨笑起来,“我又不怕。”   “你怎麽会自己来山上被人捉到?”   “昨天我听说找到丢的孩子了,我就来找妹妹。”小脏丫头的哥哥说,“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连夜就往城里找。路上听到哭喊声,瞧见有人抢孩子。”   “我知道这些不是好人,我就跟着他们上来了。”   “本来想知道他们藏在哪里,好去告诉官爷。可是我在山里迷路了,然后被人捉了过来。”   “哥哥,我饿。”小脏丫头指着放在角落的筐子说,“他们昨晚从那里拿吃的。”   这兄妹俩跑去筐子边翻找,一人拿了两个大馒头。那哥哥还专门拿了馒头来给坨坨。   坨坨知道云善饿,要了一个馒头。馒头上带着黑指印,坨坨把馒头皮撕下来丢给铁蛋,馒头给了云善。   花旗就站在旁边,坨坨偷偷瞄向花旗。   花旗撩起眼皮子看了过去,冷冷地开口,“两文钱呢?”   花旗刚发过脾气,坨坨现在哪敢惹他,一句话不敢多说,从怀里掏出钱老老实实地交给花旗。然后拉着云善就往外跑。   “诶?这人腿断了还爬到山里了?”坨坨听到盛雄的说话声。他回头看,就见盛雄正扶着小老头。   花旗刚刚一定是真的很生气了。坨坨现在不敢回头看花旗,拉着云善闷头往前跑。   小柳在后面叫,“等等我,等等我。”他好不容易爬上来,还没来得及歇,这就要下山了。   外面现在才刚刚天亮。山里飘着雾气,有些凉。   坨坨要把云善腿上绑着的西觉衣服解下来给他穿身上,云善不愿意。坨坨只好把红布解下来,披在云善身上。   云善很开心,捡了根树枝握在手里,骑在铁蛋身上,举着树枝大声喊,“骑士。”   他还有一本关于骑士的故事书。书里的骑士拿着剑骑在白马身上,身后披着白色披风。云善觉得自己穿红的也很好看。   “我的马。”他拍拍铁蛋。   “铁蛋是狮子,可比马威风多了。”坨坨说。   云善立马就改口了,“我的狮子。”   铁蛋驮着他站在石头上,冲着山下大吼了一声,往山下冲。威严的狮吼声飘荡在树林里,把后面的小柳吓了一大跳。铁蛋平时根本不叫,没想到声音竟然是这样的。   “别跑。”小柳苦道,“等等我,等等我,我走不动了。”   “铁蛋,停。”云善大喊一声。   铁蛋刹住脚,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跑到一旁摘下一朵粉色的月季花。   铁蛋跟着跑过去,大鼻子在花上闻了闻,不感兴趣地转头扭向一边。钢蛋也凑过脑袋,云善只给它闻了一下,就把花拿开了。云善对钢蛋是很了解的,让钢蛋闻一闻,花一会儿就可能被钢蛋吃掉。   铁蛋突然跑走了。钢蛋跳到一旁吃草。   云善拿着花跑回去给花旗看。“嘟嘟呐?西西呐?”   “抓猎物了。”花旗说,“一会儿就回来。”   小柳艰难地撵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两条腿又酸又胀。花旗他们的体力真的很好!   没一会儿,兜明拖着猎物回来了,高兴地说,“这山里有狼。”   小柳听了,扶着树站身,软着两条腿走过来瞧新奇,“真是狼啊?”   “嗯。”兜明取出身上的小刀子开始剥皮。   花旗冲着林子喊一声,“捡些柴火来。”   “知道了。”坨坨应一声,和小丛、云善开始忙着捡柴火。   “坨。”云善拿着花跑到坨坨跟前,把花往头上插。坨坨接过花,把大月季插在云善辫子根部。   云善晃晃脑袋,跑去前面捡柴火。瞧见一只棕色兔子从树下跳出来,“兔子。”他叫一声,兔子猛跳了两下。   小丛捡起一块石头往兔子身上砸,没砸到。兔子蹬蹬腿跳远了。   小柳坐在旁边看着兜明给狼剥皮,他问兜明要狼牙。兜明捏开狼嘴,把狼嘴里的牙都拔给了小柳。   小柳稀罕得很,拿着还带血的狼牙在石头上把血肉磨掉,收进怀里。   云善抱了一怀柴火跟着小丛和坨坨跑回来。他们把柴火丢在地上,哈哈笑着又往林子里跑。   等兜明扒完了狼皮,西觉拎了两只兔子回来。铁蛋一直没回来。   花旗掰断一根树枝,削尖了头,把处理过的狼串起来架到架子上。兜明摆好柴火,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点燃。   西觉把两只兔子也扒了皮,又点了个火堆烤起来。   狼都烤好了,铁蛋才回来。坨坨知道它在外面吃饱了,只用小刀割了一小块狼肉丢给铁蛋尝味道。   小柳第一次吃狼肉,很激动。自己留了一块肉收在帕子里,准备留给闻青山。少爷吃过那麽多好东西,但是他没吃过狼肉!   妖怪们吃完了早饭才下山。温度上来天气变热,坨坨把云善身上的红布解下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抱在怀里。   云善现在嫌热,也不要腿上的衣服了,自己要拽下来。西觉蹲下来把衣服解开,重新穿回身上。云善光着屁股跟在坨坨身边跑。   进了城,里面乱糟糟的。   昨天盛雄砍的那个人,无头尸体趴在地上,脑袋也不知道去哪了。没人给收拾。   街上基本不见人,只有几个背着行李匆匆往外走的人。   “你们去哪里?”坨坨问。   “去外面投奔亲戚。”其中一人回了话。那几人躲得远远的,快步从他们身边走开。   街上到处乱扔着好多东西。坨坨瞧见有些衣服被扔在地上。他跑过去捡起来看。衣服被撕了几道口子,怪不得没人要了。   妖怪们准备先去府衙查看情况,转过一条街,坨坨看见小脏丫头和他哥哥在捡东西,他两身上都背着衣服做成的包裹。   “喂。”坨坨喊,“你俩也要去投奔亲戚吗?”   小脏丫头抱着衣服和她哥哥一起高兴地跑过来,“我们不去。”   小脏丫头的哥哥说,“我们捡东西。”   “这些东西别人不要了。”   “好多人都跑了,丢了很多东西。”   “跑了?跑去哪?”坨坨问。   小脏丫头的哥哥挠挠头,“不知道啊。我听说要死人了。”   “你们去我家吃饭吗?”   坨坨说,“我们吃过早饭了。”   “你可以来我家吃中午饭。”小脏丫头的哥哥说,“你们救了我们,我请你们吃饭谢救命的恩情。”   “东西很多,你们要不要捡点?”   “我们先去府衙看看。”坨坨看了看地上,说是到处都东西,但也没什麽宝贝,都是其他颜色的衣裳,也没大红衣裳,没什麽捡头。   “中午我去府衙找你。”小脏丫头的哥哥喊,“上我家吃饭。”   坨坨想了想,答应下来。 第55章 两个孤儿   拐到府衙那条街上,西觉当即皱起眉毛。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西觉把云善提起来抱着。   云善自己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提起来,好奇地看向西觉。   “前面地上怎麽躺了那麽多人?”坨坨纳闷地往前跑去看。   西觉捂住云善的眼睛。云善小手扒在西觉手上,软软地喊,“西西?”   “有东西不能看。”西觉说。   云善挺听西觉的话,也没闹着要看。   坨坨跑近了瞧见地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地尸体。他震惊地瞪大眼,张大嘴。“怎……怎麽死了这麽多人?”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求饶的哭喊声忽然由远及近地传来。还不是一个人喊,有好几个声音。   “我只是参加过几次众生教的聚会,我没偷孩子。”   “我们没做坏事,求求你们放了我们。”   “求求你们。”   云善听着声音扭头去看。远处十几个官差压着七八个人走过来。那些人手腕被绑上,串在一条绳子上。   领头官差瞧见是花旗他们,一路小跑过来,热情地说,“这次多亏了你们。”   “地上怎麽有那麽多尸体?”坨坨问。   “这次邪教害人,又是围府衙,堵城门,实在可恶。按律例这些众生教的人罪同谋逆,只要是众生教的都要杀头。”领头官差瞧着那边地上倒着的一片尸体,“知府大人让我们就在府衙门前杀人立威。”   “经过调查,城里怕是有一半的人都参与了众生教。”   坨坨问,“那要都杀吗?”   “只要抓到就杀。”官差嗤笑一声,“有好些往外躲。这事肯定要大查,他们躲不掉的,等抓回来还是要杀头。”   “你们看不看杀头?”官差说,“要是不看的话就先进府衙里去吧。”   坨坨立马摇头,“不看。”   等妖怪进了府衙,领头的官差一挥手,官差们把那七八个犯人按得跪倒在地。那些犯人还在喊着求饶命。   “饶命?抓那麽些孩子去搞祭祀,你们怎麽没想着饶孩子们的命?”领头官差嘲讽道,“街坊邻居十多年,绑人家孩子的时候你们怎麽没想想这麽些年的情谊?”   领头官差一挥手,走过来几个官差,拿着刀站在犯人身后,手捂在他们脑门上,刀狠狠地抹过犯人脖子。   那些犯人倒地,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领头官差瞧见了赶紧转过身,他不是凶恶的人,杀人这事还没看习惯。“半夜杀了这麽些人,身上都沾着血腥味了。”   其他官差苦笑,“半个城的人,且还有得杀。”   “刀都能卷刃。”   领头官差叹口气,“我可不愿意再杀人。现在就巴望刺史赶紧派人来,让他们杀去。”   府衙堂里,知府大人在审问小老头、王大锤和小夥计,想把众生教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可这众生教的人实在嘴严,不好审问。无论知府大人怎麽问,这些人嘴就是蚌壳,咬得死紧。   妖怪们瞧见府衙里没什麽事,找到云善的裤子。裤子已经干了,有股淡淡的尿骚味,便没让云善穿裤子。   妖怪们决定先回季文礼家,给云善擦擦身子换条裤子。   再路过大堂时,听见打铁铺的小夥计在里面说话,“每次聚会都是张老爷在神使的安排下组织的。”   “只有张老爷见过神使,我们都没见过。”   小夥计被上了重刑,断了几根手指,又断了条腿,这才肯说些众生教的事。   妖怪们出府衙时,西觉一直给云善捂着眼睛,走了好远才把手拿开。   云善问呢,“什麽,不能看?”   “死了好些人。”西觉回他。   云善要转头去看,被西觉一手捏着脸不让转,“云善不怕吗?”   “怕。”云善说,“不看。”   “不看就不转脸。”西觉捏着他的脸,拐了弯菜放开手。   “哎呀。”想到和那兄妹俩吃饭的约定,坨坨说,“我得去找小脏丫头。”这边这麽多尸体,那兄妹两也还都是孩子,看到这些不好。   “兜明、小丛,咱们一起去吧。”   西觉他们带着云善先回季文礼家洗澡,坨坨、兜明和小丛去刚才的街上找那小兄妹两个。   那俩人还在那条街上捡东西。   看到坨坨他们回来,哥哥问,“你们办完事了?”   “办完了。”坨坨说,“你们要捡什麽,我帮你们一块捡。”   “挑好东西捡。”小脏丫头说。   坨坨一眼扫过去,根本没什麽好东西,不然这些东西也不会被扔到大街上。瞧见他们捡衣服,坨坨他们就帮着一起捡衣服和其他一些小玩意,一路领着他们往季文礼家走。   坨坨背着大包,提着小包跑回来时,云善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正在趴在花旗腿上睡觉。他昨天睡到半夜醒的,精神了半个晚上和一早上,刚刚洗澡的时候差点站着睡着了。   “你捡什麽?”花旗问。小丛、和兜明身上也背着不少东西。   “我没捡。”坨坨说指着门口的小兄妹俩,“帮他俩捡的。”   “他们背不动。”   那哥哥背上驮着一个大包袱,压得背有些弯,一口白牙在脏兮兮的脸上格外显眼,“恩人,请你们去我家吃饭。”   看见妖怪们往外走,小柳坐在屋檐下说,“我就不去。我走不动了,现在大腿肉还抽抽呢。”   小脏丫头很高兴,站在坨坨身边一直和坨坨说话。坨坨刚刚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李杏花,她哥叫李元宝。   出了城,妖怪们跟着走了□□里路才到李家村。   进了村子,好些人和李元宝兄妹两打招呼,“你俩回来了?没事吧?”   李元宝笑着说,“没事。”   “哪来的东西?”邻居婶子问。   “城里捡的。”李元宝笑着说,“街上好些别人不要的东西,随便捡。”   “真的假的?”有好奇的村人凑上来问,“都有什麽?”   李杏花拍拍她哥哥身上的大背包,神气地说,“好些衣裳呢。”   “三婶,你家今天有豆腐吗?”李元宝冲着一个妇人问。   “有。”妇人说,“一会儿给你拿一块。”   “这些人是谁?”有村里人向李元宝兄妹打听妖怪们。   “他们可厉害啦。”李杏花大声说,“就是他们救了我们。他们把邪教打得都找不着北。”   村里人的围上来想和花旗他们说话。   前天晚上妖怪们就没睡觉,昨天只稍微补了些觉,昨晚又是一夜没睡,现在都有些乏了。花旗不愿意理会别人。问李元宝,“你家在哪呢?”   李杏花跳在前面,高兴地说,“我带你们去。”   妖怪们跟着李杏花走到了一处小院。一眼望去,小院里乱糟糟的,门口什麽都有,盆、锄头、簸箕、凳子。还有一只母鸡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咯咯哒地叫着。   四间石头房子瞧起来很是敞亮,就是那走廊下也到处堆着东西。   坨坨有一瞬间后悔。瞧着这兄妹两个不是干净人,他还以为是小孩子调皮把身上弄得脏,没想到家里也这样不利索。   李杏花推开半人高的木门,欢快地进了小院,“这就是我家里了。”   李元宝拿出挂在脖子下的钥匙打开门,热情地邀请他们,“恩人,进来坐。屋子里头凉快。”   坨坨走进屋,没瞧见有其他人。“你家没大人吗?”   “爹娘去年就死了。”李杏花说,“家里就我哥哥。”   屋子里比外头还乱,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俩也不收拾屋子?”坨坨说,“屋里怎麽还堆着草?”   “这是捡来烧火的。”李杏花说。   李元宝把好几个包裹搬进屋里。他心疼做包袱皮的衣服放在地上弄脏,当即就把包袱皮拆了。门口地上登时就被堆满了东西,只留几处下脚的地方。   “你们先歇歇。”李元宝说,“我现在去三婶家拿豆腐。再去五伯家买鱼。”   屋子里乱成这样,妖怪们没在屋里睡觉,去房子后面的小树林睡,那地方还凉快。   坨坨闭着眼睛,听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响声,困意很快上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醒,吃饭了。”李杏花摇醒坨坨。   坨坨睡得很沉,嘴边还流了口水,他爬起来用手背擦过嘴角,“吃饭啦?”   花旗醒了后,把云善也弄醒了。云善没睡饱,哼唧着不愿意睁开眼。“云善,吃饭了。吃完饭接着睡。”   云善闭着眼睛不睁开。花旗把他放下地,小丛走过来牵他,“云善,吃饭了。”   云善不乐意,张开嘴就哭。不过小丛牵他走,他也跟着走。一边闭着眼走路,一边张着嘴哭。小丛回头看着他,生怕他不看路被绊倒。   回了李杏花家,院子里咯咯哒的母鸡不见了。李元宝在屋里招呼,“快来吃饭。”   李杏花已经很熟练地从门口的一摊东西里穿过,跑进屋子。妖怪们跟在后面,仔细地看着路,尽量不踩东西。   兜明提起云善的衣领拎着他往屋里走。   人可以避开东西,但是铁蛋和钢蛋就不懂得避开了。钢蛋踩着东西滑了一跤,弄出好大的动静。   云善这才把眼睛睁开,又挤了几滴眼泪。他看看钢蛋和铁蛋,又扭头看到了桌上的饭菜,问,“吃饭啊?”   “吃饭了。”兜明说。   桌上有三道菜,一道炒豆腐、一道鱼、一道鸡。可见这兄妹俩是真想请她们吃饭,家里唯一一只鸡都杀了。   兜明夹了一筷子鸡,刚咬进嘴时顿了一下,然后大口地嚼起来。   花旗夹起一块肉,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把肉凑近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鸡腥味。花旗把肉丢到地上,铁蛋赶紧叼了卧到一边吃。钢蛋期待地站在桌边看向花旗。   云善看着花旗说,“花花,我吃。”   “啊呸,”坨坨尝了一口豆腐立马吐了出来,“豆腐怎麽这个味?”   “怎麽了?”李元宝夹了一块子豆腐吃进嘴里,“不就是这个味吗?”   坨坨盯着盘子里的豆腐问,“你是不是没放油?”都没瞧见盘子里有油花。   “炒素菜还要放油?”李元宝显然有些吃惊,“我以为只有荤菜要放油。” 第56章 没长毛的耗子   “炒素菜当然要放油。”坨坨说,“不放油的菜不好吃。”   李元宝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做菜都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我不知道那些。”   李杏花夹了筷鸡肉,手拿着啃,一点都不嫌菜不好吃。她家好些天没吃过荤腥了呢。好不容易吃上肉,谁还嫌弃啊。更何况,她一直都吃这样的菜,也没吃过别的菜,不懂好吃不好吃。   兜明、西觉和花旗生的肉都能吃,更何况在锅里在烧熟的。吃得下去归吃得下去,但是也知道那味道不好。   别人能吃得下去,这种菜云善肯定吃不下去。花旗也不愿意让云善吃还带着腥味的鸡。鸡毛都还没拔干净。他放下筷子,站起来问李元宝,“还有菜吗?我来做。”   李元宝面上十分窘迫,红着脸。脸回来后洗过了,现在是干干净净的。“没了……没菜了。”   花旗没说什麽,小心地迈过门口的一堆东西,走出了屋子。   “花花,干什麽呐?”云善坐在桌边,还一口饭没吃呢。   “我去旁边人家买点菜。”花旗转过身,“云善你等会儿再吃。”   “有菜。”云善指着桌上的饭菜。   花旗没有说难吃,只是转身走了。   坨坨过来把云善抱下凳子,“我们先出去玩。”   “不吃啊?”李杏花赶紧问坨坨。   “你们也别吃了。”小丛说,“一会儿等花旗回来做了饭一起吃。”   李元宝担忧又窘迫地问,“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坨坨说,“不过你们做饭真的好难吃啊。”   “一会儿我教你们。”   李元宝垮下肩膀。他家人少,只有他和妹妹,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这个家顶门户的男人。他本想像个大人一样周到地招待恩人,没想到一顿饭竟然这麽失败。   他转头看向一旁还在啃肉的李杏花,无奈地问,“我做得不好吃,你怎麽一直说好吃?”   李杏花看过去,诚恳地说,“好吃啊。”   妖怪们都看向李杏花。   李杏花指着兜明说,“哥你看,他也吃了。”   兜明:……他默默放下了筷子。一会儿花旗要做饭,现在就不吃了吧。虽然不好吃也能下得去嘴,可是有更好吃的,谁还愿意吃不好吃的呢?   看到李元宝在看他,兜明决定实话实说,“不好吃。”   李元宝叹了口气。   坨坨瞧着地上那一摊东西很不得劲,“不吃饭来把东西收拾收拾吧。”   “堆在门口,不好走路。”   李元宝“唉”了一声,“杏花,别吃了,干点活。”   “哦。”李杏花又刨了两口饭,才从凳子上下来,跟着坨坨他们一起蹲在地上,伸着带油的手就要摸东西。   “哎呀!”坨坨叫一声。   “怎麽了?”李元宝问他。   “李杏花,你手上有油,洗了手再碰东西。”坨坨说。   李杏花缩回手,跑去门外洗了手又跑回来了。   小丛刚刚坐板凳的时候觉得那板凳晃悠,让西觉把板凳修修。西觉把屋子里的板凳都查了一遍,瞧见李元宝刚刚坐的那个板凳腿都劈开了一条。   他一共找了三条有问题的板凳,都拿出去坐在阴凉地里慢慢修。   听到门外西觉敲东西的声音,李元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们干活。”   “就是想请你们吃饭。”   一说到吃饭,李元宝就更窘迫了。   “不算活。”坨坨说,“东西收拾得利索,住得高兴。”   花旗拿了钱,问了好几家,买了八只鸡。花了三文钱从一个老太太家里买了一篮子菜。又问别人买了些鸡蛋。   等他一手提着菜,一手提着鸡蛋,再撵着鸡回来时,李元宝家堂屋门口那块地方已经清理出来了。铁蛋和钢蛋正趴在门口,兜明坐在一旁的板凳上,都眯着眼睛在打盹。   坨坨蹲在院子里,看着李杏花和李元宝洗头。云善拿着瓢站在旁边。   “云善,给我冲一下水。”李元宝喊一声,云善就拿着瓢从一旁的水桶里舀些水出来,浇在李元宝头顶上。   “慢点,慢点。”李元宝喊。   坨坨说,“再洗一遍,头上还有虱子呢。”   “我低着头脖子疼。”李杏花喊。   “洗干净就好了。”坨坨说,“以后勤洗头就不长虱子了。”   花旗进了厨房,瞧见屋子后面没多少柴火了。走出来喊了句,“兜明,把房子里的草抱来。”   兜明睁开眼,晃晃脑袋,进屋把李杏花说留着烧火的草给抱了出来,瞧见稻草下面趴着一窝红皮小耗子,眼睛还没睁开。像这样的小耗子不是今天生的,就是昨天生的。   兜明抱着草,路过院子时说,“云善,屋子里有一窝小耗子。”   耗子是什麽,云善还是知道的,是老鼠。他在书上看过,但没在现实中见过。云灵观里是没有老鼠的。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   “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来。”   他把关于小老鼠的歌唱了一遍,拿着瓢往屋里跑,坨坨赶紧跟着跑过来。   “云善,给我冲一下头。”李杏花喊。   坨坨拽着云善的衣服,把瓢拿过来给小丛,“你去给他们冲吧。”   坨坨和云善一起跑进屋里,看到了在草里的老鼠。   云善跑过去,蹲下来说,“不一样。”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别摸。”坨坨捉住他的小手,“老鼠身上不干净。”   “我在电视上看到老鼠身上会携带很多病菌。”   “这是刚出生的小老鼠,还没长毛。”   坨坨不让云善用手摸小老鼠,云善就拿了根草戳小老鼠。戳得小老鼠到处乱爬。   云善蹲在那玩了一会儿,钢蛋跳了过来,闻了闻这些小老鼠,低下头来想咬,被坨坨推开了,嫌弃地嚷道,“钢蛋你怎麽什麽都吃。”   李杏花抓着滴水的头发,垂着头从外面走进来,“哪有耗子?”   “这。”坨坨指给他看。   李杏花蹲在云善旁边,新奇地很,“小耗子咋长这样?咋是红的。”   “还小,没长毛呢。”坨坨说。   李元宝也抓着滴水的头发进了屋,听说耗子没长毛,就说,“一会儿给刘二叔送去。”   “人家要耗子干吗呀?”坨坨奇怪地问。   “熬油。”李元宝说,“刘二叔要这个,之前挨家挨户都说过。”   坨坨,“用耗子熬什麽油?”   “治烫伤的。”李元宝说,“刘二叔治烫伤可厉害了。好些城里人都来找他。”   “说是拿没长毛的小耗子熬油摸在烫伤的地方,以后不会留疤。”   李元宝找了两条毛巾来,他用一条,李杏花用一条。两条毛巾都黑乎乎的,瞧着就不干净。   李元宝出了屋子,看到兜明已经杀了两只鸡,他很是不好意思,“买这麽多东西呢。”   兜明没应他话,花旗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李元宝赶紧提着放好血的鸡过来,“我来薅毛。”   李杏花伸手要去捏小耗子,被坨坨叫住了,“别摸,耗子不干净。”   “拿树枝夹。”   屋里就有柴火,坨坨掰了两根下来。李杏花找来个破碗,看见坨坨夹了两个小耗子到碗里,她说,“也让我夹一夹。”   坨坨把树枝给她,李杏花夹了两个耗子后把树枝给了云善。   云善哪会使这个,他还不会用筷子。一只手不会就两只手一起上,一手拿着一根树枝,从两边一起夹,却还是夹不上来。倒是把小耗子戳得“吱——”地叫了一声,吓得云善缩回了手。   他又试了几回,还是夹不起小耗子。只好把树枝还给坨坨。   坨坨把剩下的小耗子都夹进破碗里。李杏花端起破碗,说要带他们去刘二叔家。   三个孩子一块跑出院子,没跑几步就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大黄狗。坨坨赶紧扯住云善不让他再跑。   李杏花怕,捡起地上的土疙瘩往狗身边砸,大声喊,“走!”   大黄狗不走,只站在那盯着他们看。   坨坨看着狗,扯着嗓子喊,“铁蛋——铁蛋——”   铁蛋很快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李杏花一瞧见铁蛋就笑了,“你家狗更大。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狗。”   “铁蛋是狮子。”坨坨说。   李杏花笑笑,细长的眼睛又眯到了一起,“没听说过咧。”   铁蛋懒洋洋地看着大黄狗,跟在云善身边。   坨坨带着李杏花绕到云善左边,让铁蛋站在最外面。经过大黄狗时,那狗也没动,只是站在那瞧着他们。   刘二叔正在屋里睡觉,听见外面有人喊,光着膀子就出来了。“杏花啊。”   “刘二叔。”李杏花端着破碗跑过来给刘二叔看,“这些小耗子给你。”   刘二叔接过破碗放到一旁凳子上,瞧着坨坨和云善问,“这是谁家孩子?”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杏花说,“来我们家吃饭。”   “什麽救命恩人?”刘二叔问,“你两天没回来,你哥哥可急坏了。”   “我被人抓走的。”李杏花说,“就是他们救了我。”   “他们爹可能打了。”   “不是爹。”坨坨立马说,“我们是亲戚,住在一个山里。”   李杏花哦了一声。   “回来就行。”刘二叔说,“我听说那些孩子都给送回来了。”他回屋拿了三块糖出来,给他们一人一块。坨坨这次不敢再接了,只说,“我们不吃。”   上回就是吃王大锤给的糖中的迷药,坨坨有记性。这次人家给糖,他就不要。云善小手伸出来要拿糖,被坨坨抓着不让接。   李杏花把三块糖都接过来,奇怪地问他们,“咋不吃糖?”糖可是好东西。她一年到头都吃不着几块。   云善一只手被坨坨抓着,又伸另一只手问李杏花要糖。   李杏花刚准备把糖给他,坨坨又把云善的小手捉住,胳膊在云善头上绕了一下,整个人从后面搂住云善。他像大企鹅带着小企鹅似的,搂着云善一晃一晃地往院子外走。   云善不满地说,“我吃糖。”   “让花旗给你买。”坨坨现在自己都不敢吃别人给的东西,哪还敢叫云善吃。   云善气嘟嘟地不高兴呢,站在那不走了,被坨坨撞得往前扑了一步。   坨坨松开手,拉起云善跑起来,“回去吃饭了呢。”   “等等我呀。”李杏花追过来,“你们真不吃啊。”   坨坨,“不吃。”   云善,“吃。”   坨坨,“不吃。”   云善大了点声音说,“吃!”   坨坨不理他,只拽着他跑。   一路跑回去。路上没再遇见大黄狗,顺利回到了李元宝家。   云善一回来就往厨房跑,“花花。”   “坨坨不给,吃糖。”他告状去了。   花旗正在往锅上贴小饼子,做地锅鸡呢。李元宝站在门口嗅着香味,总算明白为啥人家嫌他做的饭难吃。他做饭时,锅里从来就没有飘出过这样的香味。   “谁给的糖?”花旗问。   云善说,“不知道。”   “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坨坨站在厨房门口说,“云善你忘啦,昨天咱俩吃了王大锤给的糖中迷药了。”   云善哪知道他自己中过迷药,睁着大眼睛看着坨坨说,“不知道。”   “昨天我们俩不是去买糖人的路上晕的吗?”坨坨说,“然后我就被坏人抓走了。”   云善看着坨坨,想不明白里面的事。他人小,关于中迷药的经历和坨坨也不一样。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见西西了。   花旗说,“昨天买的糖在季文礼家还没吃完,你回去再吃。”   李杏花手心托着两颗糖走进来说,“你想吃就给你嘛。”   “云善不吃。”花旗低头看着云善说。   云善抱着花旗的腿,不看李杏花。花旗说的话他是听的。他经常吃糖,对糖没什麽执念,花旗不让吃,他就不吃了。   “一大锅鸡。”李杏花看到锅里时,喜得大叫出来。   厨房里热,花旗带着云善到外面玩。   西觉已经修好了凳子,敲敲打打地在收拾院子里其他东西。   三只母鸡正在院子里啄食。   “嘟嘟呢?小丛呢?”云善在院子瞧了一圈,没瞧见另外两个哥哥。   “打油去了。”花旗回。   坨坨站在厨房门口说,“一会儿我炒菜。”   他又对李元宝说,“一会儿你跟我学,我教你。”   李元宝高兴地说,“好啊。”   云善瞧见菜园里放着一些薅出来的葱,他跑到菜园边问花旗,“扒不扒?”   “多扒点,一会儿炒鸡蛋。”花旗说。   云善蹲下来,拿起一根葱勤劳地干起活。   李元宝家菜园子里葱长得很密实,兜明瞧见了就给间了间,正好薅些葱炒菜吃。 第57章 赔钱   把鸡盛出来后,花旗把菜端到屋里。   云善扒的葱已经被坨坨洗了。   “云善。”花旗在屋里叫他。   云善往屋里跑,花旗拿了一块沾了点汤的饼子给云善。云善抓在手里咬了一大口。这麽晚才吃午饭,他已经饿了。   花旗把桌上李元宝先前炒好的菜倒到门外,钢蛋抢在前面先跳过去,铁蛋慢慢地走过去。   李杏花觉得肉给牲口吃很可惜。客人不吃,可以留着晚上让她和哥哥一起吃。但是花旗总冷着脸,她不敢和花旗多说话。   云善吃完一块饼子,又要了一块。看到兜明和小丛回来,云善拿着饼子跑出去找人。“嘟嘟,小丛。”   “打油啦?”   “吃饭了?”兜明问他,“饼给我一口。”   云善手里饼子只剩下两口,他跑在兜明身边,把饼塞到兜明手里。   李元宝端着小葱炒鸡蛋差点撞上要进厨房放油的兜明。   云善看李元宝端着菜,到厨房门口又跟着李元宝跑回堂屋。   “吃饭了。”坨坨紧接着从厨房跑出来。   坐好后,李元宝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鸡肉。吃在嘴里的滋味和闻起来的味道一样好。怪不得人家要嫌弃他做的饭。这麽一对比,他做得确实难吃。   李杏花抓着肉猛啃。   兜明拿了块饼子卷了些小葱炒鸡蛋。   “你们做得饭真好吃。”李杏花吃完一块肉才空出嘴来,“比我哥做得好吃太多了。”   坨坨站起来,从盘子里拎了一根鸡爪给云善,“学会了你们也可以做得这麽好吃。”   云善接过鸡爪,先是挨个啃掉上面的指甲吐掉。然后再从大拇指开始啃,把几个脚趾啃掉,再吃鸡掌。最后啃到鸡膝盖的脆骨。一口小牙把鸡脆骨咬得嘎嘣响。最后剩下的鸡骨头放到铁蛋嘴边,给铁蛋吃。   钢蛋在旁边拿脑袋蹭云善,催云善也给它一根骨头吃。云善回头瞧了一眼,抓起坨坨面前的鸡骨头碰碰钢蛋的爪子。   钢蛋伸出爪子,云善把鸡骨头放它手心里。   李元宝原以为这麽多菜他们吃不完。这可杀了五只鸡,又炒了十三颗鸡蛋。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就连菜汤也没剩下,吃得干干净净。菜汤最后被兜明倒进碗里泡饭吃了。   李家兄妹两个吃得肚子滚圆。这样好吃的菜,真的好久好久都没吃过了。还有这麽多肉,赶上过节了。   吃完饭收拾完,到了妖怪们睡午觉的时间。他们还选了小树林里。李元宝和李杏花兄妹两个锁了门,也跟来一起睡。   云善上午就睡了一小会儿,现在躺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就拉着西觉的衣服睡着了。   李家兄妹两个昨天晚上睡得也少。现在一睡下来,睡得那是昏天黑地,再爬起来时,太阳都有些偏西了。   坨坨、小丛和兜明带着云善已经把村子都转了一遍,还听了些关于李家兄妹的故事。   李元宝今年十一岁,李杏花五岁。他们娘是去年春天时得病死的。村里人说是冬天挨了冻,人给冻坏了,春天没缓过来。他们爹去年夏天跟人走商,路上遇到土匪被砍死了。   李元宝的爹没有亲弟兄,只有一个姐姐,嫁得也远,很少过来。   后来家里就剩下十岁的大娃娃带着四岁的小娃娃过日子。   李元宝家里原先有些钱,还有五亩地。在村长的主持下,地佃给村里人。佃户每年给他们交些粮食。有了粮食,两个孩子就饿不死。   李元宝岁数不大,李杏花岁数更小。家里没活干,也没爹娘管着,两个孩子整天就在村子里晃荡,到处找小孩玩。   坨坨想,没有大人教导的人类幼崽和他们以前一样,很多事都不懂。怪不得衣服那麽脏,做素菜也不知道放油。   李元宝原本以为坨坨他们走了,走到院子里又瞧见西觉还在那修鸡笼。顿时有些惊喜。家里平时只有他们两个,没什麽亲戚来往。有人来玩,两个孩子都很高兴。   更何况,这些都是好人。虽然把他们中午炒的菜倒了,但是又给他们做了更好吃的菜。还给他们修凳子、修鸡笼。还说剩下的三只母鸡是留给他们养的。天哪,去哪遇见这样好的人呀。   “坨坨呢?”李杏花披头散发地问。   “去村子里玩了。”西觉回她。   李元宝和李杏花在村子里到处找,在东头的三婶家门口找到了正追小鸡的云善。   三婶家刚孵出一窝小鸡,全身黄绒绒,橘色的小嘴,唧唧地叫着,很是可爱。   母鸡被惊得咯咯哒咯咯哒地乱叫,云善哈哈笑着追着小鸡到处跑。   三婶站在一旁笑着看。   前头走出来一只歪着鸡冠的公鸡,晃着脑袋直奔坨坨。   坨坨伸脚去踹鸡,气道,“啄我干什麽?又不是我撵的鸡。”   大公鸡扇着翅膀往坨坨身上飞,坨坨“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云善扭身过来看。   李元宝捡起一个棍子追在后面打鸡。   那公鸡挨了两下,咕咕咕地在地上踱着步子。坨坨把棍子要来,举着棍子去追大公鸡,往公鸡身上敲了好几下。   他撵着公鸡顺着村子里的小路跑了很远,站在路中央对着大公鸡放狠话,“你要是再敢啄我,我还要打你。”   大公鸡在路上踱着步子,不敢再造次。   云善看完了,转过身继续抓小鸡。小鸡腿短,云善腿也短,他把鸡撵得到处跑,却是追不上的。   自己抓不住小黄鸡,他就喊兜明帮他抓。兜明快跑了几步,一弯腰,手里就抓到了一只小黄鸡。   云善开心地从兜明手里接过小黄鸡,手指头摸摸小黄鸡脑袋,高兴得哈哈笑。   “三婶,鸡咋少了几只?”李元宝跑过来和三婶打招呼。三婶家是村子里的养鸡大户,养了十多只鸡,经常攒了鸡蛋带去城里卖。   三婶笑眯眯地说,“叫在你家今天请吃饭的人买去了。”   “刚好我家孵了小鸡出来。原本我这几天也打算去城里卖鸡呢,正好赶巧了。”三婶说着就呵呵笑起来,这样省得她往城里跑一趟。   笑了几声,三婶又问,“城里真能捡来那麽多东西?”   李元宝点点头。三婶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我该和你三叔一起去城里。”   “你们早点去捡,肯定能捡不少的。”李元宝说,“晚了就没了。”   三婶被说得有些心动,站在那想了想,转身回家拿了几个麻袋,匆匆地往外走。   云善握着小鸡,让小鸡嘴在铁蛋身上到处啄。铁蛋趴在树下不动,任由云善玩。钢蛋蹲在旁边吃草。   隔壁院子里摇摇摆摆地跑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狗崽,冲着他们奶呼呼地“昂昂”叫。那小狗是条小花狗,瞧着也就刚满月的样子,肉嘟嘟地可爱,一条短短的花尾巴摇得很快。   “小狗。”云善抓着小鸡高兴地追过去。   坨坨跟在云善后面跑。   小狗站在那歪着小脑袋看着云善跑过来,屁股一掉往回跑。   “别跑呀。”云善呼唤小狗。   小狗一边昂几昂几地叫,一边往回跑。跑两步还要回去瞧一眼云善。   旁边院子突然冲出来一条大白狗,二话不说直接奔着最前面的云善冲过去。   “云善。”坨坨焦急地大叫一声。   眼见着大白狗扑倒云善,坨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云善!”   跟在云善身边的铁蛋冲过来一爪子将狗拍开,随后扑了过去。   坨坨大喘了口气,跑过去把云善拽起来。刚刚他真的要吓死了。   云善被吓到了,抱着坨坨哇哇哭。   坨坨转头去看铁蛋,就见那大白狗脖子毛上带着血,铁蛋正咬着狗脖子,“铁蛋。”   铁蛋抬起头,舔舔嘴走了过来。大白狗躺在地上肚子快步起伏着,站不起来。   兜明看了一眼,“快死了。”   李元宝跑过来说,“遇到狗不能跑,不然容易被狗追。”   云善瘪着嘴哇哇地哭。兜明把云善抱起来,云善搂着他的脖子哭,兜明就轻轻拍他的背。云善手里的小鸡唧唧地尖叫着。   云善看到手里有小鸡。他手搭在兜明肩膀上,一松手,小鸡直接落了地。鸡从兜明后背上掉下来,兜明没瞧见,往后退了一步,正巧踩在小黄鸡身上。   兜明感觉踩到东西了,回头一瞧,地上的小黄鸡也不动了。旁边大白狗也不喘气了。   前头院子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刚刚狗叫声很大,他怕狗咬人,出来瞧。一瞧就瞧见自家大白狗带着血躺在地上。   小丛:……   少年一愣,快步走过去看。   “已经死了。”坨坨赶紧说,“他要咬云善,被我家狮子咬死了。”   少年看云善哭得惨,立马问,“咬着了?”   “没呢。”坨坨说,“狗把云善刚扑倒,就被铁蛋扇开了。”   “你们得赔钱。”少年说,“养一条狗天天要喂饭呢。”   要是狗把人家孩子咬了,死就死了,说不准还得赔钱。现在没咬到呢,狗死了对方就要赔钱。   “二哥,要赔多少钱?”李元宝紧张地问。   母兽带崽时是最有攻击性的,妖怪们都知道,也怪自己没看好云善。山下的动物和山里的动物不一样。   少年说,“三十文钱。”   坨坨松了口气,三十文钱倒是不多,他们能付得起。   小丛指着地上的鸡崽问,“这鸡呢?”   “三婶家的鸡?”少年问。   李元宝点点头。   “去问三婶呗。”少年说,“一只鸡崽也不要多少钱。”   “三婶去城里了。”李元宝说。   “那等她回来。”少年。   狗被少年抱回了家。坨坨听到刚刚云善追的那只小狗又在昂几昂几地叫。   鸡崽这麽小,三婶家已经不会要了,薅了毛也没几两肉。坨坨拎着小鸡崽的脚,把小鸡崽喂给了铁蛋。   钢蛋跳过来,轻轻撞了坨坨一下。   “你没有。”坨坨说,“就一只鸡崽。”   云善抓着兜明的衣服还在哭,他刚刚真被吓到了。兜明抱着他一直在轻轻地拍,他不怎麽会哄,只会轻轻拍云善的后背。   妖怪带着少年回李元宝家。花旗正坐在堂屋边上打盹。   “花旗。”坨坨边喊边跑进院里。   回来的路上云善已经不哭了,就是眼眶还红着,搂着兜明,不自己走。他现在要依赖人的。   花旗一瞧就知道云善哭过。   “花旗。”坨坨走近了说,“铁蛋把人家狗咬死。”   “那狗要咬云善,被铁蛋扑开了。”   “云善没事吧?”花旗走过来抱走云善。   云善趴在花旗怀里,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狗吓人。”   “没被咬。”坨坨说,“他追小狗崽,被大狗瞧见了,狗就扑上来了。”   “要赔人家三十文钱。”   “兜明踩死了一只小鸡崽。”   花旗一听立马看向兜明,兜明赶紧为自己辩解。“云善拿着鸡,我抱他。他把鸡丢了,我没瞧见,退了一步就给踩死了。”   云善现在又想起小鸡崽了,一听说给踩死了,瘪着嘴又哭了起来。   西觉是最听不得云善哭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过来,把云善抱去一边哄。听云善念叨小鸡,小鸡,西觉说一会儿还带他去看小鸡。   少年说,“三十文,我没多要。”   花旗从钱袋子里数了三十个钱给少年,问小丛,“鸡崽要赔多少钱?”   小丛说,“不知道。他家人去城里了,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   花旗今天去买过鸡,知道大概价格,数了五个铜板给李元宝,“等人家回来,你去帮我们还。肯定是够的,多了你们就自己留着。”   李元宝赶紧应下来。   坨坨撇撇嘴。 第58章 回城   西觉抱着云善哄了好一会儿,云善重新高兴起来,拉着西觉还要去看小鸡。   花旗掂了掂钱袋子,对于赔钱这事还有些新鲜。眼看着西觉快被云善拉出院子,花旗拿着钱袋慢悠悠地跟了出去。   云善还记得路呢,一路拉着西觉跑到三婶家。   母鸡带着一群小黄鸡还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找食吃。云善瞧见小鸡就冲了过去。   花旗去别人家买菜了,没一会儿拎了一个篮子回来。   “买什麽了?”坨坨跑过来看,瞧见篮子里白色的蛋,喜道,“咸鸭蛋!”   兜明爱吃咸鸭蛋,一听这话,快步走来看。可不是麽,篮子里装着二十多个咸鸭蛋。   “云善,回去了。”花旗喊一声。   云善根本扑不着鸡,追着鸡乱跑了一阵,他也玩够了。听到花旗喊他,眼神亮晶晶地跑回来,脑门上全是汗。他小手往篮子里摸,“什麽呐?”   “咸鸭蛋。”兜明高兴地说,“一会儿给你吃黄,我吃白。”   “嗯。”云善摸了一颗咸鸭蛋拿在手里。   路过一个老太太家,花旗又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一篮子菜。   坨坨站在旁边看着,“这儿菜这麽便宜?”这是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最便宜的菜。   老太太笑了笑,“挑到城里卖就贵些。在家门口卖肯定就便宜啦。”   李杏花以为他们买完东西就要走,很是舍不得地拉着坨坨问,“你们下回什麽时候来玩?”   “明天。”坨坨的回答让李家兄妹很高兴。   花旗回到李家,进了厨房生火。   “你们现在不走?”李元宝惊喜地问。   “吃完饭再走。”坨坨说,“现在要是回城里,赶不上吃饭。”别人都能挨饿,云善挨不了饿。   云善一路上都在抠那咸鸭蛋。抠下一大块壳子后,云善咬了一口,嚼两口就吐了,“齁。”   “咸鸭蛋咸鸭蛋,能不齁吗?”兜明把他手里的鸭蛋那过来,“一会儿和粥一块吃。”   “你们今晚留下来吧。”李杏花说,“我家屋里很大的。都能睡下。”   坨坨摇摇头。   李家兄妹两个到现在还披头散发。坨坨问他们会不会梳头。李杏花很肯定地点头,“我会。”   说着她就跑进屋,拿了一把缺了两根齿的木头梳子。她把头发梳顺,在两边绑了两个乱糟糟的发髻,还东倒西歪的。就这还美美地冲着坨坨晃晃脑袋,“梳好了。”   坨坨:……云善梳得都比你好。   云善现在也忙呢,他刚刚进厨房又拿了颗咸鸭蛋,把那颗咸鸭蛋磕在墙上,还转着磕,把蛋壳磕得碎碎的。磕完这个他跑进厨房里,把一篮子咸鸭蛋都拎了出来。   “干什麽?”坐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的兜明问。   “扒呀。”云善把那个外壳磕碎的咸鸭蛋放进篮子里,拿出一颗好的鸭蛋,对着墙重重磕了一下。   “鸭蛋留着壳好用筷子挖着吃。”兜明说,“云善你别磕了。头都磕错了。”   “磕鸭蛋空心的这头。”   云善拿起鸭蛋,瞧着那头是实心的,他把鸭蛋调了个个儿看。看到空心那头,云善高兴地往墙上一磕。兜明把剩下的鸭蛋拎进厨房里。   云善磕完那个鸭蛋,往厨房跑。被兜明拦着抱出去。   “鸭蛋。”云善说。   “吃饭的时候再扒。”兜明说,“都让你磕碎壳就不好扒了。”   “院子里有鸡,你去撵鸡。”兜明把他放在母鸡旁边。   院子里的母鸡都是大鸡,不是那种唧唧叫的可爱小黄鸡,云善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要。”他拿着鸭蛋跑开了。   坨坨把李元宝按在小板凳上,一点点耐心地梳头发给李杏花看。“不能梳得太毛躁。”   梳头这活坨坨可干了两百多年,不管是给云善梳头,还是给自己梳头,他都很耐心。给李元宝绑好了两个发髻,坨坨说,“就这样。”   “你拿李元宝练手吧。多练练手就熟了。”   李杏花对摆弄李元宝的头发很感兴趣,平时根本就摆弄不到。今天他们兄妹俩都洗干净了头发,头发一梳就通,摸起来还轻飘飘的,带着皂角的香味。   坨坨站在一旁说,“头发梳好了,人都见好看。”   李杏花给李元宝扎了两个大发髻,绕到前面看了一眼,噗嗤笑起来,“哥哥变成女孩了。”   李元宝摸摸脑袋上的发髻,一手就扯散开了。“我不梳这样的头。”   “你梳男孩头。”坨坨照着村子里小孩的样子给他梳了一个。   李元宝跑去照了水盆,很是满意。   晚饭做得相当简单,花旗炒了一盘菜,煮了一锅粥。这样的饭对妖怪们来说,真是特别特别素了,一点肉也没有。唯一沾点荤腥的就是咸鸭蛋。   兜明把云善磕碎的那颗盐鸭蛋整个扒了,把上头的蛋白挑进自己碗里,再把蛋黄挖出来放在云善的碗里。小丛把蛋黄用勺子压碎,和粥拌在一起给云善吃。   云善把装鸭蛋的碟子拽到自己跟前。挨个拿了鸭蛋找空心那头,在桌上敲一下后再拿给别人。   看到大家都有鸭蛋吃,云善这才坐下来老实喝粥。见着有人伸手要拿鸭蛋,云善赶紧喊,“我来。”   吃完饭,天还亮着,妖怪们告别了李家兄妹往城里走。   “不知道闻青山有没有回来。”坨坨念叨着。   妖怪们走到城门口,发现大门从里面关上了。外面也没个站岗的人。   兜明上去拍门,大着嗓门喊,“有人吗?”   城门很快打开,一个挎着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看过来,一瞧见是花旗他们,官差脸上立马带出笑,“怎麽出城了?”   “有人请我们吃饭。”坨坨说,“是被救的两个小孩。”   “城里现在戒严,不让出城。”官差笑道,“你们快进来。”   等妖怪们进了城,官差又把城门关上。除了两个官差,门口还守着十来个江湖人。   旁边墙根蹲着好些身上背着大包小裹的人。妖怪们估摸这些人应该是来捡东西的村里人。要是城里人,就该回家住了,不该蹲在墙边。   “现在人手不够,知府大人让我们守着城门,不能再放人走了。”官差说。   坨坨道,“我们明天还想出城。”   官差道,“那可不行了。明天要全城抓人。”   “起码得戒严两天。”   妖怪们走向季文礼家,远远就瞧见巷子口亮着一盏灯笼。   坨坨带着云善跑过去,就见小柳坐在小巷子口,盛雄抱着刀坐在旁边。   “你们回来啦。”小柳大声招呼,“怎麽这麽晚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吃了。”坨坨说,“吃过才回来,所以晚了。”   “闻青山还没回来吗?”   “没呢。”小柳有些心急,“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在巷子口等了半个时辰了,也没瞧见人影。”   云善走到小柳身边拿灯笼,小柳松开手,让云善接过去。   云善拎着灯笼后就带着钢蛋和铁蛋独自往巷子里走。好在有月光照亮,没有灯笼在巷子口,大家也能模糊地看见东西。   “云善,别走远。”坨坨边喊边跑过去。   云善走了几步,到人家门口了,打着灯笼看了一眼,瞧见拿黑漆漆的大门,拎着灯笼转身就跑。   妖怪们没事干,跟着一块坐在外面乘凉。   小柳说,“下午城里没再杀人了。”   “知府大人让人把住城门。”   “听说上午杀了百来号人。”   “府衙门口血流了一地。那儿都不能靠近,全是血腥味。”   云善提着灯笼东跑跑西跑跑,一会儿就提着灯笼回来了。他困了,要睡觉。妖怪们便带云善回了季文礼家睡觉。   始终没有闻青山的消息,小柳越等越心急,就怕闻青山出什麽事。   一直等到半夜,瞧见前面有人影过来,小柳拿着灯笼软着腿站起来,快步往前走,“少爷?”   “小柳。”闻青山的声音。   小柳高兴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他提着灯笼凑近闻青山,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少爷,你没受伤吧?”   闻青山张开手,笑道,“一点伤也没有。”   “路上有人拦,不过被我和葛东大哥甩开了。”   “信也送到了,先来了一百个人,后面还有五百人要来。”说起这个,闻青山很是激动,送信这件事是他这十几年来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明天他就要写信给他爹,告诉他,自己到底干了怎样一件大事。   “小柳,你怎麽样?”   “我好。”小柳软着腿提起板凳。   盛雄拎起自己的板凳,跟在这主仆二人身后往巷子里走。   “你走得这麽慢,腿受伤了?”闻青山察觉到小柳走的不快。   “少爷,我今天走了太多路,腿受不住了。”小柳说,“早上从山上下来时兜明打了条狼,我还给你留了块肉。狼肉吃着可比猪肉好吃多了。”   闻青山,“我在府衙里听说坨坨他们都平安。”   “都平安。”小柳说,“铁蛋带着我们又找到了那些人。”   “这次可多亏了铁蛋。不然上哪能找到人。狮子的鼻子比狗的都灵呢。”   主仆二人说着话回到了季文礼家。   第二天早上,云善差不多天亮的时候起床了。他精神抖擞地跟着兜明走了两趟拳。   兜明刚从马车里拿出云善的小木剑,听到外面吵闹起来,好些人在喊叫,隔得还很近。   坨坨先跑出去看。站在季文礼家门口,瞧见巷子里有穿着兵服的人往外拖人。   “怎麽了?”小丛走出来问。   “抓人了。”坨坨说。   一对中年男女被官差拖着往前走,后面追着一对哭喊的祖孙俩。   “哭什麽。”一个当兵的转身狠狠地凶道,“再哭连你们也一起抓进去。”   “抓他们还委屈了?”   云善刚跑到外面,听到这着嗓门的动静,一扭头跑回院子里找西觉去了。别人凶巴巴地说话,他是怕的。   那当兵的说完话,拍响另一户门,“开门!搜查!”   又拍又喊了几遍也没人开门,当兵的抬脚冲着门使劲踹了几脚,把大门给踹开了。   坨坨瞧见几个当兵的进去了一会儿,很快骂骂咧咧地出来了,“这家没人。”   “快记上。”   当兵的挨家挨户搜,很快搜到了季文礼家。这些人早就瞧见了季文礼家门口站着人,倒也没有凶巴巴的,只道,“搜查。”现在还能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基本是心里没鬼的。   季文礼引着四个当兵的进院子,挨个屋子搜,连花旗他们停在院子里的马车都搜了一遍。   搜到闻青山他们睡觉那屋,当兵瞧见床上的人是昨晚送信的人,转身就走出来了。手一挥,“不用搜了,这家没问题。”   走之前,有个当兵的还笑着说了一句,“走了。”   季文礼赶紧点头。   光他们这条巷里就抓了七个人,季文礼夫妻两个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些人什麽时候信了众生教。   一条巷子里就抓了这麽多人。不知道这几天城里得死多少人。   闻青山和小柳都累得狠,主仆二人睡到快中午才起。   云善正坐在小板凳上,坨坨揪着云善左边耳朵,拿着根小棒插在云善耳朵里。兜明和小丛站在旁边。   “干什麽呢?”闻青山好奇地问。   小丛伸着一只胳膊说,“别过来,云善在掏耳朵。”   “云善的耳朵要被耳屎堵死了。”坨坨说,“我今天瞧了一眼,就剩一条缝了。”   于是坨坨就找西觉给云善磨了一根挖耳勺。   坨坨说完,又对云善说,“你自己不能掏耳朵。”   “你还小,不能自己掏。自己掏容易掏聋。”   “聋了就听不到我说话了。”   “嗯。”云善好好地答应着。   坨坨知道他经常不带耳朵,反复叮嘱着。云善保证了好几遍不自己掏耳朵,坨坨这才停止唠叨。   “咦——”坨坨嫌弃地把一大块耳屎抖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云善伸着手指头捏起耳屎拿在手里看。   “别动别动。”坨坨说,“我再给你掏。”   云善拿着耳屎,坐好了不动。   闻青山探着头看了看云善手里的东西,那耳屎确实大,一块有大米粒那麽大。也不知道云善的小耳朵里怎麽装得下这麽大的耳屎。   “我听说张老爷始终不招神使是谁。”闻青山说,“牢里的刑罚都吃了一遍,就是不开口。真是条汉子。”   “这次知府大人要把众生教连根拔起。刺史也要大范围搜查其他城里有没有众生教。”   “没有其他人见过神使?”小丛问。   闻青山摇头,“审问到现在,都说只有张老爷一个人见过。”   “张老爷要是不招,线索就断在这了。”   “不知道知府大人还有什麽办法。”   李家兄妹两个盼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坨坨他们来。   “哥,他们咋还不来?”李杏花站在村子口望着前面的小路。   “不知道。”李元宝说。   “是不是不来了。”李杏花扯着路边的草,不开心地说,“坨坨说今天来的。”   “我今天头发扎得可好了,要给他看呢。梳了好几遍。”   到了中午,还是不见花旗他们来。李元宝按照昨天坨坨教的方法炒了一把菜。菜也不是自家种的,是从外头挖来的野菜。放了油的菜真的比不放油的菜好吃多了。   下午,李元宝带着李杏花又去给三婶家送钱。瞧着他家门一直关着,问了旁边人家才知道李三婶他们到现在也没回来。然后又听说,昨天晚上,村子里好些人都没回来。   李元宝想了想,觉得城里恐怕是出事了。他带着李杏花去了城里,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关着。   李杏花倒是有些高兴,“哥,坨坨他们不是不来,是出不来。”   “出不来就是好事了?”李元宝白了李杏花一眼,“出不来事才大。”   “能有什麽事?”李杏花单纯地问。   “不知道。”李元宝哪知道会有什麽事。   他们兄妹两个蹲在城门口守了一夜,也不见城门打开。两人饿得受不住,只好先回家吃饭。 第59章 香烛店里打零工   天刚亮,坨坨坐起身看向花旗。“你昨天晚上干嘛了?”   “去给张老爷入梦。”花旗说,“他今天就会招。”   “你又吓人家啦。”坨坨躺下来,掀开云善身上的小毯子盖到自己身上,人也往云善跟前蹭,头挨着云善。   花旗笑了一声,拽着坨坨的脚,把坨坨从毯子下拽出来,“醒了就起来干活。”   坨坨不满地坐起身,刚要说话就听花旗说,“吃完饭去给你买红布。”什麽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坨坨高兴地跳下炕,自夸道,“我最勤快了,我现在就去干活。”   他出了屋子就拿了扫把扫院子,“刷刷刷”地动静把闻青山给吵醒了。   “遇上什麽好事了,今天这麽高兴?”闻青山站在院子里活动几下手脚。   “大好事。”坨坨的大胖脸上扬着笑,憋不住和闻青山分享道,“花旗说给我买红布呢。”   这麽久相处下来,闻青山知道坨坨那麽点爱好,两手握拳道一声恭喜。   坨坨顿时更高兴了,站在院子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坨坨。”云善在屋里就听见坨坨的笑声。   “云善走,我带你出去玩。”坨坨把扫帚靠在墙上,拉开门栓,带着云善、铁蛋和钢蛋就跑了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拉着云善街去布庄看布,他想先去挑挑。   街上连个摆摊的都没有,冷清得很,一间开门的铺子都没有。   坨坨拉着云善跑了三个布庄,三个布庄都没开门。   “天都亮了,怎麽不开门呢。”坨坨嘟囔了一句。   云善跑过去叫门,“有人啊?”   “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叫了好些遍,也没人来开门。坨坨只好和云善回季文礼家。   吃完早饭,坨坨催着花旗上街买红布。   一行人晃到街上,瞧见一条街里也就开了四五家铺子。   坨坨早上踩好点了,现在直奔布庄。第一家没开门,第二家也没开门,第三家还没开门!   “这都什麽时候了。”坨坨站在第三家布庄门口,心急道,“怎麽还不来开门?”   路过的人听了一耳朵,开口道,“不开喽。这家布庄掌柜的一家四口人昨天都被官差杀了。”   “哈?”坨坨赶紧问了前面两家铺子的消息。   “也杀了。”路人说,“都是信邪教的。都杀了。”   坨坨傻眼了,“都杀了?”布庄老板都被杀头了,他还去哪买布?愣完了,他看向花旗。   “看我干什麽?”花旗说,“又不是我不给你买。”   “那……没有卖布的怎麽办?”坨坨问。   花旗,“你不是捡了一块吗?”   “那是我自己捡的。”坨坨说,“你说好的给我买三块红布!”   坨坨一大早就为这事高兴到现在,小孩子嘛,要的也不多。也就三块红布。闻青山觉得不该扫了坨坨的兴。就开口给坨坨帮腔,“到下个镇子上再买呗。布庄好找呢。”   坨坨一听,立刻冲着花旗说,“花旗你不许赖皮!说好的,说好的,说好给我买的。”   云善左瞧瞧右瞧瞧,站在坨坨和花旗中间问,“说好什麽呐?”   小丛抿着嘴偷笑。这话要是花旗说的,坨坨现在就能气炸了。   “说好给我买三块红布。”坨坨把云善扯过来,“咱两是一头的。”   云善赶紧拉着坨坨说,“一头的。”尽管他不知道两人一头是要干什麽。但是云善对于同一阵营这件事显然是很热衷的。   花旗捉弄够了坨坨,才道,“下个镇子再给你买。”   坨坨脸上重新露出笑脸,唠唠叨叨地说,“上回捡的那块布不够软。做肚兜不好穿。”   “我买好的布做肚兜。”   坨坨现在不是刚下山那会儿了。以前花旗给他挑最差的布他觉得行,现在要挑好的才行。   三块做肚兜的布能有多大?能贵到哪里?花旗现在也不像刚开始下山时那样没钱。经历这麽多,他对坨坨也舍得些了,“让你自己挑。”   坨坨又高兴了,带着云善在街上乱跑。现在街上只开了几家铺子,也没什麽人,云善在街上横冲直撞地跑也撞不到人。   街上没得转,不能去城外,也不能去府衙那块,小妖怪们只带着云善在季文礼家周围的巷子里乱窜。今天没瞧见有当兵的在这边捉人。   小妖怪们在巷子里跑着跑着就能听到有人哭。有的人家门口挂了白布。这是给死的那些人哭灵呢。   附近很多人家都在办白事,还有抬着大纸马过巷子的。一会儿就能瞧见一队人。说是一队人,其实也没多少人,多的队伍十几个人,少的队伍只有寥寥地三五个人。   小妖怪们见得少,知道人死了要烧纸,但是看得少,他们觉得新奇,就带着云善跟着人家烧纸队伍后面走。瞧见那大纸马被扔到火堆上,一点点烧成灰。   “还能再找些人手吗?”一个灰头土脸的壮男人问旁边拿毛巾擦汗的矮个子,“这麽多家办白事,连着夜扎也扎不出那麽多马。”   “还得出来抬。”   “一年城里也死不了这麽多人。”   坨坨走在那两人后面,听到这两人说话,想了想就问,“要招人吗?”   前面的壮男人立马扭过头来,看到说话的是小孩,他道,“不招小孩。”   “我可以学扎纸马。”坨坨说,“我做过花灯,一样的。做个竹架子,把纸糊上去就行呗。”刚刚烧大马的时候他瞧见了,外面是纸,里面是竹架子。   “西觉会编竹架子。”   “我们这有五个人。”   壮男人视线落在兜明身上,“都几岁?”前面三个小孩小,这个小孩倒是能用。   几岁?坨坨心想,那可不能说。“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云善还不算。   壮男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城封了,城里又死了那麽多人,劳力根本不够用。不然他一个掌柜的也不用出来给人家抬马。“你家大人在哪?我找他说。”   坨坨把人带到季文礼家。西觉坐在墙边还在编簸箕,其他人坐在旁边说话。   瞧见坨坨带了两个人回来,小柳先问,“坨坨,这什麽人呀?”   “香烛店掌柜的。”   坨坨这句话把院子里的人说得一愣。   季文礼媳妇儿说了一个字,“这……”他家也没人要买香烛呀。   香烛店掌柜的赶紧说,“我来招工的。这小孩说他家大人在,我来问问去不去我店里干活。”看到西觉会编簸箕,香烛店的老板十分满意。   坨坨兴奋地说,“西觉、花旗和兜明给四十文一天,给我和小丛一天十五文钱。”   路上,坨坨就把价钱打听好了。听说小丛和自己比花旗他们便宜这麽多,坨坨试图把他和小丛的工钱讲上去。但是香烛店老板说,要不是现在人不好找,小孩他都不要,更不会有这麽高的工钱。   坨坨因为小孩的身份受过很多不公平待遇。但是这没办法呀,这些人类又不知道他不是真的幼崽。   花旗一听就站起来了。梁家人说过,去镇上做工一般一天挣二十到三十文,四十文已经很多了。“我们去。”   坨坨跑过来说,“小柳,闻青山,咱们一块去。路上不愁没钱了。”   小柳&闻青山:……你们咋什麽钱都挣?   “这活不能瞎干。”小柳说,“命不硬的不能干这个。”   “我不去。”   闻青山赶紧摆手,“我也不去。”他可不想像他表哥似的,招些东西。   小柳问,“你们不避讳这个?”   “不避讳。”坨坨说,“就去糊大马。”   虽然闻青山主仆二人知道坨坨他们厉害,可去香烛店干活这事,实在是超出他们的想象了。也不是不愿意去,是不敢去。生怕冲撞了什麽。他们对这些还是很忌讳的。   妖怪们不懂他们在怕什麽,闻青山和小柳不去,他们就没再叫他俩。在别人奇怪目光的注视下,坨坨突然回头,“人家中午包饭,我们中午不回来吃了。”   “哦。”季文礼媳妇儿应下一声,又说,“要不,就不带云善去了吧?那地方……”   “没事。”坨坨跑了。   妖怪们跟着香烛店老板左绕右绕停在一处小巷里。这小巷比大街偏得多,却也有些铺子。   香烛店老板把他们带到后院里,“这麽点小孩你们可看住了。要是撕了什麽,你们工钱就别要了。”院子里到处都是纸。另外有两个人站在那扎大马,还有些人在裁烧纸。   “知道了。”小丛应下。   “一会儿师傅扎马的时候你们看好了。”香烛店老板说,“纸都在屋里,自己去拿。”   香烛店老板忙得很,很快就被夥计叫出去抬马了。   铁蛋和钢蛋找阴凉的地方趴着,院子里的人时不时地就转头打量铁蛋和钢蛋。   坨坨担心他们害怕,主动说,“铁蛋和钢蛋不咬人。”   小丛、西觉和花旗站在旁边瞧着人家怎麽扎大马,坨坨和兜明去看人家怎麽剪纸。大马也有是有鼻子有眼的。观察了一会儿,坨坨找到了云善能做的事——剪马毛。   马扎好要糊纸,还要剪出来马毛。那马毛就是在贴于马身上的长条纸上剪出一道一道的口子。这事对云善来说一点都不难。   看着师傅扎了一个竹架子,西觉、坨坨和小丛心里基本有了数。三人拿着墙角堆着的竹条开始各自干活。   云善也没闲着,拿着根竹条站在西觉后面。看到西觉手里的竹条用完,他就递一根过去,自己再拿一根竹条在手里等着。   花旗和兜明不太会编这些东西,两人就拿了刀去一旁劈竹条。   等西觉扎好一匹马的竹架,花旗进屋抱了一大叠白纸出来。浆糊有专门的人熬。兜明拿着刷子在竹条上刷浆糊,花旗就拿着白纸往竹条上贴。   整个蒙上一层白纸后,还要贴些一指宽的长条纸在马身上,用来当马毛。   “云善,来。”坨坨刚刚进屋,趁着没人看见,把云善的塑料小剪子拿了出来。   “啊?”云善拿着竹条跑过来。   坨坨教云善剪纸。云善听着“咔嚓”“咔嚓”声很高兴,接过小剪子剪给坨坨看。   “对,就这样。”坨坨指着后贴的一圈圈纸说,“你把这些纸都剪了。”   “够不着的地方踩小凳子。”   “让铁蛋和钢蛋给你扶着凳子。”   “嗯。”云善高高兴兴地答应,拿着小剪子一顿“咔嚓”“咔嚓”。自己还高兴呢,一边咔嚓,一边摇头摆尾地哼着小调。   旁边忙着的师傅听到动静,伸头过来看,看到云善那麽小点人拿着一把奇怪地剪子在剪纸。这家人竟然让这麽小的孩子干活。   云善做事能耐得住性子,不过到底是小孩子,踩着凳子剪了一圈,就把小剪子放下来,跑来找坨坨玩。   城里纸钱现在都快买不着了,到处抢着买这些丧葬用品。也没人在意抬马时间,只要能买到马就成了。   香烛店老板和夥计忙得脚不沾地,抬完两趟马回来,意外地发现院子北面停了四匹纸马。他花十五文工钱雇来的两个孩子正踩着板凳扎竹架,扎出来的东西还有模有样。没想到,小孩竟然还学会这个了,干得还一点都不比大人慢。   想到坨坨之前和他提要三十五文的工钱,现在看来,他俩倒是能值这个价的。香烛店老板暗自决定,晚上结钱的时候,给多结点,原本十五文嘛,晚上多给五文钱。也不能他们要多少就给多少。   听到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香烛店掌柜寻着声音找过去,就见那个“免费”的小孩拿着奇怪的剪子在剪纸。嘿,没想到,这点小东西也能干上活了,人还没马腿高呢。   云善也踩在凳子上,铁蛋贴在云善后面,防止云善从板凳上摔下去。铁蛋看了香烛店掌柜的一眼,掌柜赶紧转身走了。   中午有人送饭来。饭量给的不多,兜明多要了些,那人又给他提了个食盒,再要就不给拿了,只说,“没有了。”   吃完了饭,妖怪们也不管那两个师傅,找个地方就开始睡觉。惦记着要工作,只睡了两刻就起了,只剩下云善躺在那呼呼地睡。   掌柜的也忙,来来回回地抬大马。   太阳落山后,在院子里忙着的两位师傅就离开了。掌柜的还没回来给他们结钱,妖怪们在那又忙了一会儿。他们跟着干了一天,现在院子里也就只剩下三匹大马。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卖出去多少匹大纸马。   等掌柜的匆匆从外面回来,坨坨喊,“掌柜的,结钱了。”   掌柜的一摸头上的汗,笑着说,“你们干的好,给你和那个小孩一人多算五文钱。明天吃完饭就来。”   “谢谢掌柜的。”坨坨高兴地感谢。   掌柜的数了一百六十文钱给花旗,又额外拿出了两个铜板塞给云善,笑着说,“我瞧你今天也干活了。这是你的工钱。”   云善瞧瞧老板,接过两文钱,然后交给花旗,美滋滋地说,“工钱。”刚刚老板说的话,他竟然听懂了。   花旗接过钱说,“云善留着,明天拿小钱袋挂在脖子下。”   “嗯。”云善高兴地应下。   中午吃得少,吃得又素,花旗特意去猪肉摊买了五斤肉。今天挣的钱大半就花出去了。   路过一条巷子,他们看见掌柜的和上午的小夥计还在扛大马。   到了季文礼家,季文礼媳妇儿已经做好了饭,招呼花旗他们坐下吃饭。花旗拎着肉进厨房,快手快脚地炒了一大盘肉端出来。   “今天活干得怎麽样?”小柳问坨坨。   “很好。掌柜的多给发了十文钱。”坨坨说,“云善也有两文钱。”   云善听到这话,咽下嘴里的饭,高兴地说,“工钱。”   “你还能挣工钱?”闻青山瞧着这小不点,好奇地问,“云善干什麽了?”   “剪纸。”坨坨说,“马身上的毛要剪成一道一道的。云善今天剪了一天纸。”   云善伸出小手,比个剪刀型,嘴里说,“咔嚓”“咔嚓”。   大家把云善夸了一遍,可把云善美坏了,从花旗那要来两文钱显摆给大家看。   季文礼的小儿子季正明就比云善大一岁,听说云善拿了工钱,嚷嚷着明天要跟着一起去干活。   “干什麽活?”季文礼的媳妇儿瞪了小儿子一眼,“你好好在家呆着。”   “我想去!”季正明喊。   “香烛店你能去?”季文礼说,“你好好在家呆几天。不要再被人拐走了。”   说起被人拐走的事,季正明就不说话了。前几天的经历给他留了非常深的印象。   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里一起说话。   闻青山说起今天听说的事,“张老爷招出了神使的样貌。其他的就没说的,说是也不知道。”   “听说知府大人不怎麽相信。今天根本就没动刑,人怎麽就招了。那可是个条硬汉子。”   “都招了还有什麽不信的。”花旗说,“没必要多想。”   闻青山,“谁知道呢。”   “今天又杀了两百号人呢。这麽个杀法,半个城的人真就没了。”   晚上睡觉前,坨坨坐在炕上问花旗,“你怎麽吓唬张老爷的?怎麽比上大刑还好使?”   “我没吓唬他。”花旗得意道,“我变成九阴神的模样入了他的梦。”   “我告诉他神使是叛徒,带了一些人叛变,所以祭祀仪式才会被破坏。我让他指认神使,解决叛徒。”   “看来,张老爷真的很信奉九阴神。”   坨坨皱着眉头想,果然是花旗,心眼子就是多。 第60章 知府大人的奖赏   早晨,季文礼家正在吃早饭,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来换点东西。”   大家都扭头看过去。   吃饭的桌子就摆在堂屋正中央,这一扭头,屋里的人能瞧见院子里的人,院子里的人也把屋里的人都瞧了一遍。   “云善?”李三婶意外地快步走到堂屋门口,惊喜地说,“真是你们。”   “三婶?”坨坨看着这个妇人明显不像三天前见到时那样体面了,头发有些乱,衣服瞧着也脏。“城门开了?”   “唉,还没呢。”李三婶说,“我们来的那天下午城门就被关了,不让出去。”   “这两天也没饭吃。”李三婶不好意思地笑笑,“到处找人换吃的呢。”   街上也有卖吃的,但是那天他们都是奔着捡东西来的,身上根本没带钱。只好拿捡来的东西找城里人换吃的。   城里人也捡东西,赶在村子里人来之前早就捡过好几遍了,剩下的都是人家瞧不上眼的才会被村里来的人捡去。所以,食物并不好换。   瞧见三婶了,自然要说起三婶家那只被兜明踩死的小黄鸡。   三婶哎呀了一声,“踩死就踩死了。用不着赔钱。”   “能不能给我们换些吃的?这两天可都没怎麽吃饭呢。”   季文礼的媳妇儿赶紧拿了三个包子给三婶。花旗他们帮了他家很多,他们对待花旗认识的人也很热情。   三婶舔舔嘴唇,不好意思地笑,“妹子,能再给拿三个包子吗?我丈夫还城墙下头蹲着呢。”   季文礼的媳妇儿又拿了三个包子塞给三婶,还叫她坐下来吃粥。   这两天都没吃饱,三婶有些馋,坐下来跟着一块多吃了一碗粥。吃完粥后,正好和花旗他们一块出门。   “你们去哪?”三婶问。   坨坨,“上工挣钱。”   三婶立马打听,“去哪上工?”   “香烛店。”坨坨说,“扎大马。”   “现在大马可好卖了。”   三婶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没再问了。本来还想着趁着现在闲着没事干,能叫他家那口子跟着一起去上工挣点钱。没想到是去香烛店上工啊。那还是算了。   妖怪们不知道三婶的心思,和三婶分别后,顺着昨天的路去了香烛店。   香烛店掌柜的正端着一碗粥蹲在店门口喝,瞧见花旗他们来了,站起来高兴地喊,“你们来啦。”   喊完突然咳嗽起来了,嘴里往外喷粥。   “咳咳咳,咳咳咳……”香烛店掌柜的被粥呛了。   他弯腰咳了好一会儿,觉得鼻腔里和喉咙刺刺地疼。他赶紧喝了口粥,顺一下喉咙,这次不敢含着饭说话了。粥咽下去,喉咙舒服了些,他又高兴地说,“来啦?”   西觉从他旁边经过时应了一声,妖怪们没停,直接走进院子里。   昨天坨坨扎的一半竹架子还在那,坨坨踩上板凳继续扎竹架。   现在没纸剪,云善就去给坨坨拿竹条。坨坨矮嘛,拿竹条得下板凳。叫云善给他递就方便很多了,省得下板凳。   兜明和花旗还是坐在那先劈竹子。   香烛店掌柜的吃完饭走进院子,瞧这几个人已经干上活了,心里愈发满意。他站在院子里瞧了一会儿。   昨天和掌柜的一起抬马的活计匆匆走进后院,“掌柜的,有人来买马了。”   院子里刚好就还剩一对大马。   掌柜的和夥计抬着一匹大马出去,很快又来了两个夥计抬走了另一匹马。   等花旗蒙好了纸,云善拿着小剪刀跑过去“咔嚓”“咔嚓”地干起了活。   昨天云善还是玩的时间比较多。今天就是干的多,玩的少。他干累了就跑去坨坨那递竹条,要麽就追着铁蛋和钢蛋在院子里跑。   香烛店的生意显然很好,掌柜的和夥计们一会儿又回来了一趟,又抬马又搬烧纸。   到下午的时候,掌柜的终于能喘口气了。他背着手又来后面看情况。   云善本来打算放下小剪刀玩一会儿,看到掌柜的来了,他就拿着剪刀继续“咔嚓”“咔嚓”。等掌柜的走近了,云善转头看他一眼,“我剪毛呢。”   他昨天得了工钱,今天干劲大。现在是专门剪给掌柜的看呢。   “哦。”掌柜的瞧了一眼云善剪的东西,不怎麽板正,有的剪得宽有的剪得细。不过现在可没人在意这些马做得怎麽样,只要有大马就行。   等掌柜走了之后,云善又剪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剪刀去和钢蛋、铁蛋玩。   今天的活干完,掌柜的又给结钱了。昨天给了云善两文钱,今天给了他三文钱。   花旗今早就把小钱袋挂在云善脖子下。云善自己打开钱袋,把钱放进去。又拎着钱袋晃了晃,听到里面铜钱撞在一起哗哗响,他高兴地哈哈笑。   坨坨从来不眼红云善的钱。因为云善有钱约等于他有钱。   云善带钱上街,会买自己看中的东西。但是大多数钱都被坨坨和兜明两妖哄着花了。而对于坨坨和兜明会哄云善给他俩买东西的事,花旗也从来不管。   今天下工,外面没有肉摊铺子。现在城里还乱,好些小摊子还不是天天出摊。   隔天一早,花旗他们刚出小巷,遇见一个官差。   “正找你们呢。”官差笑着说,“知府大人找你们。”   “找我们干嘛呀?”坨坨问。   “不知道。”官差笑着说,“应该是好事。叫那天晚上去府衙救人的都去呢。”   “有什麽好事?”坨坨又问。   “说不定要论功行赏呢。”官差直接道,“这次你们功劳可太大了。”   妖怪们回去叫上闻青山他们,跟着官差一起去了府衙。   府衙门口之前杀人的地方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地面也被水冲洗过。空气里基本已经没了血腥味。但是对鼻子敏锐的妖怪们来说,这地方的血腥味道还是很大。   知府大人说了些话,把他们都夸赞了一番。最后给他们每人发了八十两银子,还给铁蛋奖励了一头猪,奖励了钢蛋三筐草。   坨坨虽然没摸到钱,但是知道有钱,他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高兴地和云善一起跑在最前面撵着猪出了府衙。   “知府大人也太好了。”坨坨开心地说。   兜明点头表示同意。   这次不算小丛和坨坨的人头,只算西觉、兜明和花旗。坨坨有些惆怅地想,明明他和小纸出了很大的力呀,可是人类不知道。   三人一共拿了二百四十两银子,足够买驴了。妖怪们对于知府大人奖励他们钱的事非常满意。   闻青山和小柳都得了银子,两人很激动。闻青山之前一直说要给他爹写信,说他干了件大事。现在知府还发了奖赏,这下他更激动了。说要把钱寄回去给他爹瞧瞧。   小柳抱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他十五岁人生里拥有过的最大一笔财富。   瞧见前面有抬大马的队伍走来,坨坨想起还没去上工,嘴里吆喝催着猪快走。   把钱、猪和草放到季文礼家,花旗只说了一句,“猪杀了今天吃吧。”然后就匆匆出了门。   “咱们不缺钱了,你们还去上工?”小柳追出来喊了一句。   坨坨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那钱要留着买驴。”   闻青山和小柳早就听说过花旗他们要买驴、养驴、吃驴,还要每个月都能吃上一头。那真得花不少钱买驴。   季文礼也得了钱,拿回来给他媳妇儿看,一家子都很高兴。   妖怪们跑到香烛店里,坐在店里的小夥计瞧见他们来了,急道,“怎麽才来?再不来,我们掌柜就要去找你们了。”这个小夥计才十三岁,因为岁数小,没被掌柜的派出去扛大马,而是守在店里卖东西。   “知府大人叫我们去说话。”坨坨说。   小夥计一听是知府大人叫的,什麽话也不敢说了,只催道,“快点去扎大马吧。院子里没马了。”   妖怪们跑进院子里,那两位师傅已经忙得一头汗了。瞧见他们来,主动搭了两句话,问早上怎麽没来。   听说是被知府大人叫去的,其中一位师傅一脸防备地问,“你们家不会也有人信众生教吧?”   “没有。”坨坨说,“我们家几个都在这。我们不信那个。”   “那叫你们去干什麽?”另一位师傅问。   坨坨一边忙着扎大马,一边把救人的事简单说了下。那两位师傅一听,瞧着花旗他们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原来人是你们救的。”   “就是铁蛋闻到味道的?”   “多亏了你们。”   这两位师傅原本不怎麽和他们搭话。自从知道妖怪们救了孩子们,这两人话也多了起来。   香烛店掌柜的听店里的小夥计说他们来了,又听说花旗他们早上是被知府大人叫去的,他半点怨言不敢有,只在扛马的时候催着他们快点干活。   中午吃饭,那两个师傅没有像之前两天那样单独拿着碗去一边吃,而是凑到花旗他们这儿边聊天边吃饭。   因为今早花旗他们有好一会儿没来,院子里现在一匹马也不剩了。吃完午饭后,那两位师傅歇也没歇继续干活。   掌柜的今天催得急,妖怪们也没歇,吃完饭就继续干活了。云善搬了小板凳坐在西觉扎的大马旁边,和西觉说了会儿话,他就坐在那打起了瞌睡。小脑袋垂到胸口。   西觉把他抱起来,坐在凳子上歇了会儿。等云善睡熟了,就把云善放在一边让他自己睡着。   香烛店的掌柜的中午也来转了一趟,看大家都在干活,他什麽也没说,转了一圈就去前面了。   今天生意似乎格外好,香烛店的掌柜进来抬马的次数比昨天和前天都多,催得也急。每回到后院,掌柜的总要催上那麽几句。   香烛店的生意好意味着死的人多。坨坨特地去前面和小夥计打听是不是今天外面杀人了。   小夥计说,“我听掌柜的说又杀了一百多个。还是从外头抓回来的。有的都跑到咱们隔壁城了,今天就给抓回来了。”   “这几天的生意百年难得一遇。”   小夥计觉得这话不算什麽好话,连呸了三声。然后问坨坨,“你知不知道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人了?”   “多少?”坨坨看向小夥计。   “已经死了七百多了。”小夥计说完话看着后面叫了一声,吓了坨坨一大跳,赶紧跟着往后看。   云善手里拿着两半纸钱,显然是他撕开的。   小夥计跑过去撵云善,“别在这玩了,去后面吧。”   说完又和坨坨说,“现在纸钱都涨了不少钱。”   “咱们店里什麽东西都涨价了,最少都翻了一倍。”   坨坨走过去牵着云善不让他再捣乱,惊讶地说,“这麽多。”   “涨这麽多还得抢着买呢。”小夥计说,“死的人太多了。”   说话间就有人进了店,小夥计忙跑过去招呼客人。坨坨牵着云善往后面院子走。云善的手根本不闲,遇到旁边有东西,小手伸出去一抓,又抓了金元宝拿在手里。   坨坨走到院子里才瞧见云善抓了个元宝。他从云善手里把元宝拿出来,云善还伸手要拿,“给。”   “掌柜的要卖钱的。”坨坨小声对云善说,“家里不是有元宝嘛,知府大人今天才给我们的,你回去玩那个。”   “元宝。”云善想起来是什麽了。   坨坨快跑回去把金元宝放回前面,又跑回来找云善,趴在云善耳朵边小声说,“下次你把元宝装在小钱袋里,我带你去买东西。”   云善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坨坨也笑眯眯地。   两人回了后院继续干活。一直等到天快黑,才等来香烛店的掌柜。   掌柜快步走过来,先把今天的工钱数给花旗。然后又说,“明天给你们涨些工钱,你们多来几天。”   “涨多少?”坨坨立马关心地问。   “你们都涨到四十文一天。”掌柜的看向云善,“这个小的,每天给五文。”   坨坨立马高兴起来,“行。我们能干好几天。”   “坨坨。”   坨坨刚答应下来,听到小柳在外面叫他们。   妖怪们赶紧出了门。   “下工了?”小柳问。   坨坨嗯了一声。   闻青山说,“猪下午杀了,晚上等你们回来吃饭,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我和小柳就来瞧瞧。”   “怎麽下工这麽晚?”   “掌柜的忙,我们等他发工钱。”坨坨说,“今天又死了不少人。”   季文礼家的人都等坨坨他们回来了才一起吃饭。葛东他们也在。   铁蛋分到了一块大猪腿,那是闻青山专门留给铁蛋的。他知道以铁蛋的饭量,一顿吃不完一头猪。   钢蛋跑过去啃了几口铁蛋的大猪腿,然后跳到堂屋门口卧下,悠哉地把头伸到筐子里咬草吃。   那些男人们坐在一块喝酒吃肉,一直喝到半夜。   花旗他们不喝酒,早早地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闻青山他们都还没起,妖怪们已经吃完饭去上工了。   昨天掌柜的主动给他们涨工资,妖怪们今天干得更起劲。   快到中午时,小夥计跑到后院对坨坨说,“有人来找他们。”   坨坨跑出去看,发现是小柳带着李家兄妹。   “坨坨。”再看到坨坨,李家兄妹十分高兴。   李杏花晃晃头顶上的发髻说,“你瞧,我头发梳得怎麽样?”   坨坨笑着说,“比以前好多了。”   “城门开了?”坨坨问。   “开了。”小柳说,“今早刚开。城门口还贴了神使的画像,我去瞧了,他左边额头长一颗痣,左边嘴角还长了颗痣。”   坨坨按照小柳说的想了一下神使的长相,他左边脸上下都有痣呗。   说完话,小柳就回去了。李家兄妹要跟着坨坨去后面院子玩。他们就是来找坨坨他们的。   进了后院,看到云善也在干活,李家兄妹两个大吃一惊。   “云善也能干活?”李元宝惊讶地问。   云善停下剪子,挺着肚子,有些骄傲地看过来,“我剪毛。”这两天他总领工钱,回去就会被人夸,云善觉得干活拿钱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云善干得可好了。”坨坨小声说,“云善还有工钱呢。”   “什麽?!”李元宝眼睛都瞪大了。瞪了一会儿,他问坨坨,“这还招工吗?我和杏花能不能在这干活?”他心想,云善这麽小人家都要,他和杏花可比云善能干得多。   “等掌柜的回来,我帮你问问。”坨坨说。   兜明蒙了三天纸,很是有些不耐烦了。等掌柜的回来,没等坨坨开口,他先说话了,“掌柜的,我能出去扛马吗?”   “嗯?”掌柜的上下打量一遍兜明,“你出去抬?”兜明长得高,也长得壮,完全没有十几岁小孩那种瘦长。出去扛马倒是也能扛。   兜明点头。扎竹架他做不来,蒙纸干得烦了。   “行。”掌柜的说,“叫小孙带着你。”小孙就是那个和掌柜的一块扛马的人。   兜明说完,坨坨指着李家兄妹问,“还要人吗?他们俩也想来干。”   掌柜的看了看这兄妹两个破旧的衣服,知道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小孩。他问,“扎竹架会吗?”   李元宝摇摇头。   掌柜的就说,“大的这个十八文一天,小的这个八文钱一天。”没技术,那不值钱。   李元宝赶紧谢道,“谢谢掌柜。”这兄妹两个从来没挣过钱,头一回做工,只要给钱,两人就很高兴了。   兜明出去扛大马,和花旗一起搭档蒙纸的活交给了李元宝。   掌柜的让那两位师傅蒙完纸,把剪马毛的活交给李杏花。赶工的时候大人剪马毛实在浪费人力,交给小孩子做正好。   李家兄妹两个干得很高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中午还包一顿饭,下午干得就更高兴了。   掌柜的在外面跑了三四天,今天有兜明顶上,他终于能歇了。中午他回家好好地睡了一个时辰。等太阳下山,早早地来店里给工人发钱。   兜明还在外面扛马,不过也不耽误。掌柜的都是直接把钱数给花旗。从第一天发钱开始,掌柜的就知道这家人里管钱的是花旗。   李元宝拿了二十六个铜板,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装进怀里,时不时就摸两下。   妖怪们要在店里等兜明,李家兄妹就先回去了。 第61章 在城外玩几天   城门开了,闻青山他们可以继续往北走,可妖怪们答应了香烛店掌柜的要多干几天活。本来他们行程就不急,多耽误几天也不碍事。   葛东他们忙着回苍梧派准备英雄会的事,城门开的那天下午就离开天宁城了。   盛雄本来打算和闻青山他们一起走。可又听坨坨说他们干完活还要在城外玩几天,于是就和葛东他们一块离开了。   天宁城里人少了一半,显得有些冷清。闻青山和小柳两人又不敢去城外,就怕邪教里还有丧心病狂的人没被抓到,再搞些什麽事情。两人合计一番,索性就在季文礼家附近找空地练武。等兜明傍晚回来,再叫兜明给他们指点。   闻青山和小柳现在每天和云善一块打拳,再一块扎马步。连季文礼家的小儿子都跟着学。一大清早,季文礼家墙头下就蹲了一排扎马步的。   钢蛋不会扎马步,它瞧着人多也去凑热闹。别人在墙边扎马步,它只靠着墙站着,还东张西望地看。   坨坨走过去在钢蛋肚子上拍了一下,“向前看!”钢蛋立马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这指令它还记得。   “扎马步头不能乱动。”   原先和香烛店掌柜搭档扛马那个小孙,后来和兜明一起干了两天,实在是干不动了。掌柜只好替了小孙的位置,又跟着出去扛马。倒是兜明没叫一声苦和累,让掌柜的刮目相看。   李家兄妹天天都跑来城里跟着一块上工。他俩岁数小,胆子大,又加上家里也没人和他们说,兄妹俩个一点也不怕在香烛店工作。他俩不偷懒,人很勤快。不过掌柜的没提给他俩涨工钱的事。   后面几天,店里的生意慢慢就少了。兜明回来也不再是和掌柜一起扛了马就走。而是得呆在院子里劈一会儿竹条,前面的小夥计才会来喊,“要马了。”   妖怪们又干了五天,院子里已经堆了二十多匹大马。掌柜的给他们结了工钱,说明天不用来了。   李元宝高兴地领了钱,李杏花赶紧问坨坨,“你们什麽时候去我家玩?”坨坨早就和他们说好的,等不干活就去他们家玩几天。   “收拾了东西,明天就去。”坨坨说。   李元宝,“东西多吗?明天我们来帮你们拿。”   “我们有马车。”坨坨说。   “大马车?”李杏花笑起来,“大纸马吗?”她这几天光和纸马打交道了。   李元宝在她脑袋上扇了一下,“你是不是傻,纸马是给死人用的。”   李杏花捂着脑袋,无辜地说,“我,我就说一下。”   “以后这话不许说。”李元宝看着她说,“你说这话出去被人打了,我可不帮你。”   妖怪们其实没什麽要收拾的。只是李家兄妹屋子里一股子霉味,还有老鼠,坨坨不想睡在他家。等明天早上去收拾过一遍再去他家住。   在季文礼家又睡了一觉,早上吃了一顿饭,妖怪们和闻青山就告辞了。   季文礼一家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口。   “坨坨,看,这就是神使的画像。”小柳带着妖怪们去城门口看张贴在城墙上的众生教神使画像。   画像上的人左边额头点了一个大大的黑点,左边嘴角那也点了个大大的黑点。两颗痣在脸上十分醒目,和小柳说的一样。   坨坨说,“神使长成这样可太好认了。”那麽大的两颗痣呢。   “听说好几个城都在搜这个人。”闻青山小声说,“我听那些兵说,其他城里也有众生教的人。”   “也有?”坨坨说,“那不是得死很多人?”   “那些人没犯事,应该不用死。也不是所有城里都搞祭祀。”闻青山说,“这个众生教骗了老百姓很多钱。”   画像旁边还有悬赏的告示。坨坨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复杂的字,看到最后,人都兴奋了,“赏银五百两?”   “他这麽值钱!”   兜明听到这话,开始换算这个神使能换多少头驴。算完了发现,要是拿神使去换驴,差不多够他吃三年的。还真值钱呢。   看完了告示,兜明拉着马往城外走,边走边到处瞧人。希望能找到那个值钱的神使。   天宁城最近发生的事大,又死了那麽多人,进出城的人十分少。兜明都没在城门口看到几个人。   坨坨早就把李家兄妹是孤儿的事告诉闻青山了。闻青山很同情这两个小孩,只是不知道坨坨他们为什麽要去人家玩几天。遇到这种事,一般给些钱就算了。而且现在他们刚好不缺钱。   闻青山本来以为花旗他们是要把钱留着买驴,不舍得给那兄妹俩。这想法刚出来他就笑了。他知道花旗他们不是那样人。花旗他们啊,根本就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吃不吃亏的。   这些人就像空谷幽兰,不染俗尘。不过这麽想也不对,他们每天也会为二百文钱兢兢业业地去上工。闻青山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兜明走在旁边,奇怪地看了闻青山两眼,好奇地问,“你笑什麽?”   “我笑空谷幽兰也不是不染俗尘。”闻青山回他。   兜明一听,听不懂。他也不问,扭头继续看向前面。   坨坨也听不懂,但是他会问一句,“你说什麽呀?”   闻青山就笑,不给他们解释。   云善举着他的小木剑在路边砍草。砍几下就跑一段路,然后停下来再砍几下。   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一只大□□,正好落在云善脚上。云善拿着小木剑往□□身上敲,嘴里发出驱赶声,“走!走!”   那□□被打得一边呱呱叫,一边乱跳,要往云善腿上蹦。   铁蛋走过去一巴掌把大□□掀下来。钢蛋认得□□,难得没蹦过去闻味道。   云善蹲下来拎起□□后退,使劲地把□□往草里甩。   闻青山和小柳看了,在后面一个劲笑。   云善扔完□□,小手在草里抹了一下,听到后面的笑声,他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麽事,他拎着小木剑又跑去前面砍草玩。   妖怪们到李家村的时候,太阳正是毒的时候。   李杏花就蹲在村口的树下等人,瞧见云善跑了过来,欢喜地喊,“云善。”   “唉。”云善高高兴兴地回一句。   李杏花瞧着拉着的大马,兴奋地说,“这马可真大呀。”   “它咬不咬人?”   “不咬。”小柳笑着回答。   大家顺着树荫往李家兄妹家走。李杏花开心地说,“我哥哥去隔壁村子买肉了。”   “今天要买好多肉吃。”   他哥哥把他们俩这六天赚的工钱都带走了,能割六斤肉呢。李杏花只在上回坨坨他们来的时候吃过那麽多肉。没想到这麽快,又能吃到好多肉了。   “今天母鸡还下了三个蛋。”李杏花说,“我们都攒下来了。中午也炒了吃。”   到院子门口,坨坨瞧见院子里又堆了些东西。左一堆干树枝,右一堆草的。三只母鸡正在院子里觅食。   李杏花看到母鸡就想起来了,“今早我去三婶家赔钱,三婶不要。”之前三叔和三婶一直没回来。最近几天他们兄妹都是早出晚归,今天才有空去三婶家赔那只小鸡崽。   “钱在我哥哥那,等会给你们。”   “不用了。”花旗说。   坨坨撅撅嘴。其实他想要。但他不敢说。   李杏花开了屋门,坨坨瞧见屋里比他们上回来好一些,但是还乱七八糟地堆东西。   “我们住哪屋?”坨坨问。   李杏花又开了一间屋,“这间。”   坨坨走进去,屋子里的霉味很大。他把窗户支起来,拖炕上的草席。这一拖就瞧见了上面一颗一颗的老鼠屎。   “咦——”坨坨嫌弃。   “嫌弃什麽呢?”闻青山走进来看,看见那些老鼠屎。他眨眨眼。说起来,这地方也不算比他们露天睡觉好。露天睡觉起码没有老鼠呀。   好在席子上只有老鼠屎,没有被老鼠啃坏。坨坨把席子拖出来,叫兜明使劲抖席子,把老鼠屎给抖掉。   李杏花瞧见那些老鼠屎,脸一下子红了。那屋子已经有一年没打开过了。“要不,你们睡我们屋。我们屋干净。”   坨坨没吱声。李杏花兄妹两个之前头上都长虱子了,他俩睡的床能有多干净?   李杏花见坨坨没吱声,她就没说话。   坨坨勤快呀,打了水蹲在那认真地刷席子。一边刷席子一边还让李杏花去他们屋里把席子找来一块刷。“席子也得经常刷,经常晒。”   李杏花本来不想刷的,被坨坨说了好几遍,她才跑回屋里去把席子拖出来了。   那常睡人的席子比那没睡人的席子还脏,有一处都发黑了。草席边上已经磨出了些口子。席子背面还长霉了。   坨坨刷完席子,把席子架在板凳上晒。然后就带着李杏花,教她怎麽刷席子,“晒完太阳的席子有太阳的味道。”   李杏花问,“太阳是什麽味道。”   “你今晚睡觉的时候趴在席子上闻一闻就知道是什麽味道了。”坨坨说。   云善和铁蛋、钢蛋站在院子外,也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云善时不时地就笑几声。   小柳把马从车上解下来,牵着马栓到院子前面的大树下让它吃草。瞧见云善正往一棵小树下呲尿。   那小树差不多有两指粗,上面分了三根杈,长了些小叶子。   小柳瞧见云善尿完了。铁蛋站到树前面,屁股对着树,从后面呲出一股尿。   小柳还是头一回见铁蛋尿尿。铁蛋尿尿和一般的动物不一样,它是站着往后呲尿。人都是站着往前呲。   铁蛋呲完小树,钢蛋跳过去,也尿在小树边。   “你们三关系真好。”小柳感慨道,“尿尿还要往一个地方尿。”   云善嘿嘿笑两声,提上裤子跑了。他也不回院子里,带着铁蛋和钢蛋顺着小路往前面跑。小丛和兜明赶紧跟上他。   席子没刷完,李元宝提着肉回来了,后面还追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孩。   李元宝把肉放在厨房里就关上了厨房的破木门。跟着李元宝的两小孩说,“元宝哥,我俩能在你家吃饭吗?”   “不行。”李元宝说,“我家这几天有客人。”   “等以后你们再来吃。”   “你家啥时候再炒肉?”有个小孩问,明显是馋肉的。   李杏花拿着刷子说,“不知道。”   “等下次炒肉再叫你们。”   那两小孩瞧见院子里有生人,赖了一小会儿就走了。坨坨瞧着李杏花兄妹两个对他俩的态度还不错,平时关系应该也是不错的。不然人家小孩也不能追到李杏花家要肉吃。   小柳也不闲着,跑进跑出地把屋子里的东西搬出来。那屋子里要是不打扫,根本住不了人。   李元宝瞧着不好意思,跟着小柳一块搬东西。   云善兴奋地跑回来,一路大叫着,“花花,花花。”   在厨房切肉的花旗拿着刀探出半个身子。   云善举起手里的小猫,开心地说,“小猫。”   那小猫一点大,是只小狸花猫。此时睁着一双大眼睛,张着嘴巴长叫了一声,“喵——”   “哪来的?”花旗问。   “我抓的。”兜明说。   花旗挑眉,“这不是山里。”村子里的猫狗都是人类饲养的。   “人家说给我们的。”小丛赶紧说。   云善刚刚瞧见大猫带着两只小猫在树荫下玩,人就往那跑,被兜明拽着领子提起来。   “小猫。”云善指着地上玩耍的两只小猫。   兜明把他放下来,“等着,我去给你捉。”兜明想着,把猫的幼崽捉来让云善玩一会儿再放了。   兜明在大猫的注视下往前走,靠近后慢慢地弯下腰。大猫翻身站起来,盯着兜明哈了一声,兜明也盯着它。   大猫突然转头,叼起一只小猫就跑。跑远了还回头看。   剩下那只小猫要跟上,被兜明抄了起来。   “小猫。”云善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把小猫接过来搂在怀里。   旁边院子里有个妇人坐在棚子下摘菜,看他们捉了小猫就笑着说,“是不是想养猫?”   小丛想到李家兄妹家有老鼠,就说,“想养。”   “想养就拿去吧。”妇人又问了他们是那里人。听说是来找李家兄妹的,她还很吃惊。因为那俩兄妹两个只有一个姑姑了,还不常来。   又听说是李家兄妹的朋友,那妇人笑起来,不当回事。小孩子的朋友也就一帮小孩子。   李杏花和坨坨两人晒好席子,也跑过来瞧小猫。   云善把小猫放在地上。大家围在一起,看着小猫在地上走路。铁蛋的大头从坨坨和云善中间挤进来,瞧着中间那个小不点。   铁蛋往前挤,云善被它挤趴在地上,坨坨被挤得人往前扑,脑门和李元宝的脑门撞到一起,发出“咚”地一声。   坨坨捂着脑门怒视铁蛋,“铁蛋!”   铁蛋走过去叼走小猫,跑到一边去了。   坨坨追过去,“你别把小猫咬死了。那点肉都不塞牙缝。”   云善刚刚搂了小猫一路,铁蛋都没抢。现在云善把小猫放下来,铁蛋才来找小猫。   铁蛋显然不想咬死小猫,走到阴凉地卧下,就把小猫放下了。只是伸着大爪子轻轻拨弄。   小猫身上的毛已经被铁蛋叼湿了,一撮一撮地。它在铁蛋爪子下发出脆弱的“喵喵”地叫声。   院子外突然传来几声“喵”,“喵”,“喵”的大猫叫声。   兜明站起来往外看了一眼,“是大猫。”   小猫要往外走,铁蛋一爪子就把它弄得翻了个跟头。   云善按住铁蛋的大爪子,“不打小猫。”铁蛋用大脑袋轻轻拱了拱云善,然后把脑袋搁在地上。   外面大猫还在叫,李元宝跑出去把猫赶走。他听到厨房里,肉下油锅“滋啦”的响声。云善和铁蛋的说话声。   坨坨、杏花、小丛、兜明还有那个少爷在看小猫。院子另一边晾着两张草席。小柳哥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原本只有他们兄妹俩的冷清小院一下子就有了人气,热闹起来了。   “云善,扒点葱。”花旗在厨房里喊。   “唉。”云善站起来往小菜园跑。   兜明说小猫现在能抓老鼠,李杏花不相信,说小猫长大了才能捉老鼠。   小柳搬完屋里的东西,找了凳子坐在堂屋门口歇下来。李元宝给他倒了一碗水。   “这家可得好好收拾了。”小柳喝完了水对李元宝说,“再过三五年,你就要议亲了。家里要这样乱,姑娘都要被吓跑了。”   “现在可得把自己收拾好。勤快些,把日子过利落了。人家姑娘才敢跟着你。”   李元宝听他说到议亲的事,脸都红了。   闻青山怪叫着“哟哟”了两声,“元宝,快和你小柳哥取取经。你小柳哥刚议了一门亲事。”   这下轮到小柳红了脸,捧着碗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小柳,你什麽时候成亲?”坨坨跑来凑热闹。   “早着呢。”小柳红着脸说,“还得等三年。”   “快看,小柳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哈哈。”闻青山大声笑起来。   小柳被他越笑脸越红,干脆站起身,进屋又给自己倒了碗水。一碗水又喝完了,还听见闻青山在那笑。   小柳无奈地叫一声,“少爷!”   “这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闻青山说,“谁都得走那一步。”   小柳听他想得这麽开,就说,“少爷,老爷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也说想给你找亲事呢。”   “啊?”闻青山脸突然也红了起来,又些慌乱又有些害羞地说,“找,找什麽亲事?”   “你脸怎麽也红了?”坨坨听闻青山结巴,转身就瞧见闻青山连耳朵都红了。   小丛笑起来,“闻青山也没想开呢。”   闻青山逃也似的转头往厨房走,“我看看什麽时候吃饭。” 第62章 另一种捉鱼方式   花旗把肉炒好就喊了李元宝进去炒小葱和鸡蛋。   上回他们教了李元宝怎麽炒菜,这次要看看李元宝有没有学会。   坨坨掐着一大把小葱跑进厨房。   李元宝接过葱,拿起刀慢慢地把葱切碎,装在另一个盘子里。然后他把洗过的鸡蛋打进两个深碗中,拿着筷子在碗里顺时针快速搅拌。   把两个碗中的鸡蛋都搅匀后,李元宝往锅里倒油。   瞧着李元宝像模像样地炒鸡蛋,坨坨站在旁边高兴地说,“你现在会炒菜了呀!”   李元宝笑起来,带着得意道,“会了。”   “这几天我炒过好些菜了。”   李家兄妹两个不会种菜。院子的菜园里只有葱,没有其他的菜。他们俩吃的菜都是去外面挖的野菜。   看到家里满满的油壶,李元宝腼腆地说,“上回你们给我们打了那麽多油,够用很多天。”   上次兜明他们打了一壶油回来,李元宝看到后很吃惊。而且,花旗他们都没问他要钱。李元宝本来很不好意思,回屋里看了下藏钱的罐子,里面就剩七八个铜板了,肯定不够一壶油钱。   李元宝私下把没钱的事和坨坨说了。坨坨说不要钱,他们吃就好。他不明白,花旗他们为什麽对他们兄妹俩这样好。心里忐忑又庆幸。觉得自己遇上好人了。   李家兄妹一点都不担心花旗他们是坏人。因为花旗他们是把他们兄妹俩个从邪教手里救出来的人。能救他们的人怎麽会是坏人呢?   等李元宝盛出菜,坨坨不顾刚出锅的菜烫手,捏了一块鸡蛋快速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肚。吃完了,他咂咂嘴,“稍微有点咸。”   “我拿不准放盐的量,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李元宝担心地问,“很咸吗?”   “还行。”坨坨说,“就着大米饭就不咸了。”   李元宝还有些担心,把菜端到堂屋,自己赶紧吃了一块鸡蛋尝味。确认只是有点咸后,他才放心。   “云善,吃饭了。”坨坨站在厨房门口喊。   云善蹲在那摸小猫呢。听到坨坨喊吃饭,他站起来跑去洗了手往堂屋跑,一边往凳子上爬一边问花旗,“小猫,吃什麽?”   “和云善一样。”花旗说。   云善听到小猫和他吃的一样,顿时高兴起来。   铁蛋叼着小猫跟着一起进屋。坨坨在它和钢蛋的饭盆里装了满满一小盆米饭。每个盆里都还有些肉和鸡蛋。   铁蛋用大爪子把小猫往饭盆边推。小猫喵喵叫着,半个身子踩进饭盆里,伸着鼻子闻了闻,咬住了一块鸡蛋。铁蛋卧在旁边,挡在钢蛋和饭盆之间。   云善吃着饭,一直往那边小猫那边瞧。看到小猫真的和他吃的一样后,他高兴得晃了晃腿。   小猫没吃完,钢蛋先吃完饭了。钢蛋嘴边粘着米粒,瞧见铁蛋没吃饭,盆里只有个小猫,它伸着爪子在铁蛋身上拍了一下。   铁蛋转回头看了一眼,又趴了回去。   钢蛋一跳,铁蛋立马站起来,盯着钢蛋看。   钢蛋这次没想抢食,它跳去云善那边,等着云善给它喂东西吃。   小猫吃饱饭,从盆里出来。铁蛋这才过去吃东西。小猫不大,吃的东西也不多。剩下的饭足够铁蛋吃饱。   午饭吃完,坨坨喊李家兄妹刷碗。   两个孩子蹲在水井边,使劲地搓着碗。要是放在平时,他俩自己刷碗不会多费劲。一般把碗放在盆里泡半天,然后再清水冲冲就行。   可是坨坨在这,李元宝想表现一下,就努力地搓着带油的碗。   “有油。”坨坨说,“得放皂角洗。”   “哦哦。我去拿。”李杏花站起来跑进屋,很快就拿了皂角来。   李家兄妹两个洗好碗,坨坨伸出手在碗里抹了几下,“没洗干净呢。还有油。”   李家兄妹抱着碗,又去洗了一遍。坨坨摸了第二回才说干净了。   李家兄妹把碗抱进厨房,坨坨也抱了碗跟进去,跟在后面唠叨,“碗得刷干净再吃饭。不然摸着多难受。”   “知道。”李元宝应下来。   李杏花倒是不觉得难受,“有油就有油呗。油洗掉了多浪费,花钱买的呢。”   坨坨:……他都没想到李杏花会这麽想。“油乎乎的多脏呀。炒完菜的油就没用了,这还能返嘴再吃吗?”   闻青山和小柳两个铺着草席就睡在厨房外的阴凉处,把洗碗的事都看了一遍。   “坨坨。”闻青山盘腿坐在草席上喊。   “干吗?”坨坨跑过去问。   闻青山问,“你干嘛?我看你像地主老爷似的,总盯着人家小兄妹俩干活。”平时这些事都是坨坨自己做的,不管是在山上还是路上。可今天坨坨明显异常。   “我这是在教他们呀。”坨坨说,“他们得学这些过日子呀。”   “他俩好些都不会。”就比他们当初下山的时候好上一些。   “这是没爹娘教。”小柳小声说,“坨坨这样教他们是对的。”   “以后日子还是靠他们自己过。”   闻青山没想到这些,他从小一直有人伺候,收拾东西、做饭这些事情他从来不需要自己做。听了小柳的话,他才明白为什麽妖怪们要来住几天,还帮着收拾屋子。原来这是想教会这对兄妹怎麽生活。   屋子西边,云善站在草席上看着兜明拎着小猫后颈皮把小猫拿远。“嘟嘟。”   云善现在正稀罕小猫呢,想搂着小猫一起睡。兜明不让小猫上席子和他们一起睡觉。   “小猫和铁蛋一起睡。”花旗说。   小猫和铁蛋相处得很好,到了铁蛋身边,不再喵喵叫了。   坨坨说完话就往屋子西边跑,脚一蹭,蹭掉鞋子,踩上草席。“睡觉了,睡觉了。”   看云善还站在那,坨坨走过去在云善挺着的肚子上戳了一下,“云善,你不睡觉?”   “睡。”云善说完就去花旗身边躺下了。   坨坨也跟着躺下。没一会儿这两人就没了动静,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天热,中午时的空气都是热的。兜明睡着觉,突然听到吱吱的尖叫声,是老鼠的声音。声音是从他们要住的那间屋子里传来的。   兜明快速站起来,捡起自己的鞋子拿在手里,赤着脚快步往屋里走。他速度虽然快,但是脚步声很轻。   到屋里,兜明寻着味道看去,在炕下一处角落看到小纸正缠在一只大老鼠身上。   这儿老鼠多,花旗特意让小纸在这屋抓老鼠。谁也不想睡觉的时候遇到老鼠。   兜明想起坨坨总说老鼠脏的事,他站在屋门口对小纸说,“坨坨说老鼠身上脏,你洗干净再找云善。”   小纸答应下来,费劲地把大老鼠往门口拖。它没吃抓到的老鼠,而是摆是把死老鼠摆在门口。   兜明回去继续睡觉。小纸继续在屋里抓老鼠。   两刻钟后,大家都醒了。西觉把草席子卷起来放回车上。这些草席都是他们路上编的。西觉准备再编张草席,把李家兄妹现在睡的那张发霉的草席换掉。   下午,坨坨又指挥李家兄妹开始收拾屋子。说收拾屋子,他俩根本不会收拾,只会把东西往一起堆。只有一处乱,其他地方空着看起来就不乱了。   坨坨就一点一点教他们收拾,边收拾边给他们讲。   闻青山进来看过两回。坨坨真和大人似的,像模像样地带着两个小孩。坨坨真的比一般小孩懂事太多。   闻青山想,为什麽闻铭朗和坨坨差不多大,怎麽每天只知道调皮捣蛋,和坨坨一点都不一样。   云善跟着收拾了会儿东西就不愿意再跟着玩了,和花旗说要玩玩具。   花旗把玩具从车上搬下来,又把席子拿出来。席子铺在阴凉地,装玩具的筐子放在旁边。云善要玩什麽玩具会自己翻。   这次出门,妖怪们还带了一筐云善的玩具。闻青山第一次瞧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以为妖怪们带的东西都和吃食有关,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给云善带了一大筐玩具。闻青山再次看出来,掌门的地位果然是不一样的。   闻青山对云善的玩具很感兴趣。因为云善的大部分玩具他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看到云善站在那翻玩具筐,闻青山坐到席子上笑着问云善,“云善,我能玩你的玩具吗?”   “嗯。”云善头也没抬。   闻青山等他抱了玩具到旁边玩,他才过去,从筐里找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拿出来看。   云善这次不是自己玩玩具,他把小猫抓来和他一起玩玩具,还和小猫说话。小猫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只偶尔叫两声。但是云善好像和它玩得很好,闻青山听到云善说着说着话就笑起来,明显是高兴的。   上午跟李元宝来要肉吃的那两个小孩又来了。一进院子就喊,“元宝哥,杏花,去玩啊。”   云善一听“玩”这个字立马就站起来了,快步走到席子边,拎着自己的鞋子拿给闻青山。   “穿。”云善自己坐下来。   闻青山笑笑,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鞋子给云善穿上。他长这麽大,也就给自己穿过鞋,这还是第一回给别人穿鞋。   云善眼睛一直看着那两个小孩。   屋里的小孩都跑出来了,李元宝本来想说他们现在有事,不出去玩。没想到,坨坨先问,“去哪玩?”   闻青山第一回儿给人穿鞋,穿得慢。云善看坨坨都出来了,有点急,转过头看闻青山,催道,“快。”   闻青山:……   他给云善套好鞋子,云善爬起来就往坨坨身边跑。   那边已经说好了,去村子边上一处小沟边。说李大个儿已经在那边拦坝了,要把水舀干捉鱼。   李大个儿这人捉鱼自有一套。他都是在小沟边用泥拦住一块。然后用瓢一点点把那他拦的那截水坑里的水舀出去。   妖怪们没见过这样捉鱼的,都要跟去看。   坨坨和小丛赶紧把云善的玩具装进筐里放到车上。李元宝把小猫放在屋里锁了门,带上家里所有的瓢,大家一起去瞧李大个儿捉鱼。瓢的数量不多,不够每人分一个。闻青山他们拎的是木桶。   李元宝把小猫锁屋里是担心大猫会趁着他们不在,把小猫叼走。   李元宝说村里小孩去帮忙舀水,李大个儿会给他们分些小鱼。   路上,妖怪们知道了那两个小孩的名字,壮一点的那个孩子叫木头,个子小一点的叫石头。两人平时经常和李家兄妹玩在一起。   看到铁蛋和钢蛋跟来,两个小孩还好奇。不过铁蛋一呲牙,他俩就不敢靠近了,只跟在李元宝身边,问一下铁蛋和钢蛋的事。   花旗他们到小沟边,看到李大个儿已经拦好了水。好些小孩站在水沟里,舀水往外泼。   李大个儿真的个很高,还粗壮,看起来比西觉还高似的。怪不得得了这个绰号。   水淹到李大个腰那。但是孩子们个头都小,坨坨看到好些小孩被淹得只剩个头了,还拿着瓢瞎折腾。还有更小的小孩站在岸边看。这些小孩更小,不能下水。   云善拿着李元宝给他的小瓢,开心地拉坨坨的手,“脱衣服。”他知道要下水的。   这还没到岸边呢,坨坨就把云善脱光了。   到岸边,云善就往水里跳。花旗站在岸上看着云善露出个脑袋,小手扑腾着,小瓢飘在一边。显然,云善属于那类更小的小孩。他在水里踩不着底。   花旗拍一下铁蛋,“云善,骑着铁蛋。”   铁蛋跳下水,把水里的人都吓坏了。好些小孩,还有李大个都往外跑。   “铁蛋不咬人。”坨坨赶紧说。他脱光了,拿着瓢也下了水。   这边好多小孩都光着,只有几个大一点的穿着裤子。   “真不咬人?”李大个怀疑地问。   “不咬。”坨坨说,“就是给云善垫脚。”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就不用自己扑腾了。他舀了水往外泼,由于胳膊短,力气小,水基本还都泼在小沟里。   闻青山没见过这事,跟着一块下了水玩。   李大个儿围的那一截不大。装了这麽多人,看着都挤。   西觉也下了水。花旗没去凑热闹,找了个阴凉地坐着。   大部分小孩都是瞎折腾,人小力气小,水基本都没泼出去,和云善一样,还都泼在小沟里。   不过有几个大人在,小沟里的水位下降得很快。   这麽热的天,那些小孩也不嫌热。都围在水沟边,被太阳晒着,盼望早点把水沟里的水舀干,好下去捉鱼。   一会儿过后,好些小孩干不动了。在河里瞎泼水的小孩们爬到岸上歇息。   云善胳膊也累。他让铁蛋把他驮上岸。云善看到花旗了,光着脚跑去花旗那,浑身还滴水就往花旗腿上坐,“累了。”   “歇会儿。”花旗说。他刚刚看到了,云善是真的一刻不停地舀水,是真下了功夫。   花旗坐起来,让云善靠在他怀里。他轻轻捏着云善的肉胳膊。小胳膊上肉滚滚的。   “膀子,累。”云善对花旗说。   “干活了就累。”花旗说。   “捉鱼呐。”云善竟然懂他们舀水是为了捉鱼。   云善这次可能真累了,歇了好一会儿才跑去小沟边。等他跑过去的时候,沟里的水已经降了一大截。现在水只到坨坨的胸口。云善这次跳下去终于能踩实了。   又干了一个多时辰,水沟里的水越来越少,刚没过云善的小腿。坨坨已经能看见好些鱼在水里摆动了。   “好了。”李大个儿把手里的瓢放在岸上,“捉鱼吧。”   小孩子们欢呼地弯下腰摸鱼。云善站在那也学着人家弯腰在水里摸,一摸摸出来一手黑淤泥。他瞧着手里的黑淤泥,听到旁边传来李杏花的惊呼声,“兜明哥,你捉到鱼了。”   兜明逮到一条两指长的小鱼。   还有其他小孩也逮到鱼了。但是云善没逮到。他走到兜明那,伸着两只沾满黑淤泥的小手,“嘟嘟,我拿。”   “搂好了。”兜明把小鱼放他怀里。   小鱼很滑,云善刚搂了一下,鱼就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云善连忙蹲下来按鱼。但是他手上有很滑的黑泥,根本按不住鱼。   兜明蹲下来把鱼抓起来,对着鱼脑袋扇了两下。原本挣扎着乱甩尾巴的鱼突然就安静了,一动也不动。   闻青山问,“扇死了?”他可是知道兜明力气有多大的。   “没。”兜明把鱼给云善,“晕了。”   云善这次搂得很紧。他光着身子搂着鱼站在那咧着小嘴笑,瞧着别人摸鱼。   岸上的小孩都蹿下来了。小沟里人挤着人。   坨坨很快也摸到了一条鱼,比云善抱着的那条大一点,直接丢上了岸。视线随着鱼落地,坨坨瞧见钢蛋背对着他们蹲在那。   坨坨脸上的笑意一僵,他爬上岸,慢慢走过去,伸头一看,钢蛋果然在偷吃鱼!   不知道是谁扔上岸的大鱼,已经被钢蛋吃了大半条了,只剩下鱼头和一点肉。   “钢蛋!”坨坨大叫,“那是别人的鱼!”   钢蛋偷吃被发现,看了坨坨一眼,加快了咀嚼速度。钢蛋并不怕坨坨。   坨坨一看钢蛋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扭身就喊,“兜明!”   钢蛋抖了一下,捧着鱼,这才看向坨坨,没敢转身看兜明。   “干吗?”兜明问。   “钢蛋偷吃鱼!”坨坨喊完,钢蛋直接把鱼扔掉,快速跳去铁蛋身边蹲着,垂着脑袋看着地。   “你再偷吃,我还喊兜明。”坨坨跑过去拽着钢蛋耳朵说,“那是人家的鱼。你偷吃是要赔钱的。花旗要是知道你乱花钱,真的会打你。”   钢蛋身子抖了抖,一副受欺负的老实巴交模样。他也怕花旗。   兜明没管钢蛋,继续摸鱼往岸上扔。   小柳站在那笑话钢蛋敢偷东西吃又怕挨打,不如不干。要是其他事,坨坨他们不让干,钢蛋一定不干。可钢蛋别的地方都聪明,一到吃的上面总犯迷糊。这一路上,小柳经常瞧见钢蛋因为吃东西的事被训。   钢蛋这下不敢再偷吃了,和铁蛋一起趴在树荫下。   花旗睡醒一觉的时候,水沟边正在分鱼。兜明他们是出大力的,李大个本来要给他们分六条鱼。但是钢蛋偷吃了一条,就给分了五条鱼。   大家都很高兴。云善被西觉带到旁边小水沟里洗了一遍。兜明用草扣着鱼鳃,坨坨他们几个小的人手一条鱼。   李大个儿把鱼丢在扁担里,挑着扁担往村里走。小孩们都说李大个儿要去卖鱼了。好些小孩都跟在李大个儿身后瞧热闹。   李元宝带着坨坨他们,大家拎着鱼,也都跟着李大个走。   看到屋子,不用李大个吆喝,后面跟着的那帮小孩扯着嗓子喊起来,“卖鱼了——卖鱼了——刚捞的鱼——”   人家小孩喊了两回,云善就学会了,拖着鱼跟着人家一起喊,“卖鱼了——”他小嘛,鱼也重,提不了多长时间。云善就把鱼放在地上拖着走。   李大个儿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筐子里的鱼基本都卖出去了。没有热闹看,小孩子们也就散了。   李金宝换了只手提着鱼,带着坨坨他们往家跑。   鱼收拾完就可以下锅。小丛看到云善拖着的那条鱼,尾巴那鱼皮都被磨掉了一些,鱼鳞更是直接磨掉了。   小丛拿着小刀一边收拾鱼一边给李家兄妹讲注意点。他收拾了一条鱼后,剩下几条都让李元宝收拾。小丛蹲在一边看。有四条鱼练手,李元宝已经能熟练地自己收拾鱼了。   西觉从车上提了一袋米下来,倒进厨房的米缸中。他们车上自带着粮食。不过剩得也不多。明天得去村里打听打听谁家愿意卖米。   为了给李元宝练手,五条鱼是一条一条烧出来的。坨坨烧一条做示范,让元宝烧剩下的四条。   闻青山站在厨房门口瞧着。坨坨他们真的很尽心尽力地教这两个孩子生活方面的事。这里长期生活在山里的人是很热心、善良的。   “哪来这麽多死老鼠?”小柳抱着坨坨今天刷干净的席子准备铺到炕上,一进屋就瞧见门口躺着七八只老鼠。   “小纸抓的。”坨坨也跑来门口看。   小柳迈过死老鼠走进屋里,把席子铺上炕,“小纸这麽厉害?它那麽小,竟然能抓这麽大的老鼠。”   “它本来就很厉害啊。”坨坨说。小纸个头确实小,筷子粗细,长得特别特别慢。不过再小也是妖怪,对付老鼠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小柳拿工具把死老鼠一只只铲到院子前面丢掉。他往回走的时候想到钢蛋管不住嘴,可能会来吃死老鼠。于是小柳就挖了坑,把那几只死老鼠都埋了。   虽然收拾鱼、烧鱼花了很长时间,但今天做饭早,他们还是赶在太阳落山后吃上了饭。   李元宝炒菜不那麽熟练,四条鱼里有的盐放的少,有的放的多。还有一条炸的时间过长了。不过已经比他第一回给妖怪们做的那条鱼好吃太多了。坨坨把李元宝好一通夸,夸得李元宝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云善玩了一会儿就被坨坨叫去洗澡。   坨坨还叫李家兄妹也洗澡。   “今天下午不是洗过了吗?”李元宝笑着说,“不用再洗了。”   坨坨说,“从小沟里回来后你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收拾了鱼,炒了菜。身上肯定流汗了。夏天澡要一天洗一回,不然有味。”   “去洗。”   李元宝虽然不太想洗,但是他听坨坨说得也对。于是端了盆水,让李杏花自己去屋里擦。他就和云善一块在外面洗。   洗完了,李元宝还想穿今天的衣服。坨坨不让。   李元宝觉得今天的衣服才刚穿一天,不脏。“我今早刚穿的呢。”   “夏天的衣服就是要一天一换。”坨坨说,“夏天流汗,汗都沾在衣服上。穿脏衣服也不舒服。”李元宝下午怎麽玩的,他可是都看着,那衣服绝对不干净。   坨坨强烈要求,李元宝只好拿脏衣服围着下身,站在院子里喊李杏花洗完澡给他拿衣服。   他后来看花旗他们,小柳哥还有那个少爷也都洗澡换衣服了,李元宝想,坨坨这样做应该是对的。人家少爷也是这样的呢。   闻青山在李家兄妹眼里和坨坨他们不一样。因为小柳哥一直叫他少爷。李元宝知道什麽是少爷,那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少爷两个字就让闻青山显得不朴素。   李元宝跟着小柳一块叫闻青山少爷,对他并不像对坨坨他们那麽亲近。   炕不够这麽多人睡,西觉和兜明、小丛铺了些干草在地上睡。闻青山怕老鼠夜里出来窜,不敢在地上睡。于是就挨着小丛睡在炕上。小柳也睡在炕上。   听到“嘶嘶”的声音,闻青山一下子跳了起来,“老鼠!”   “没有老鼠。”小丛说。   “我听到动静了。”闻青山紧张地说。   小丛根本就没闻到老鼠味。   闻青山怕,小柳就点起了蜡烛,看了一圈没瞧见炕上有老鼠。倒是看到小纸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了,盘在云善脑袋边。   闻青山松了一口气。刚刚嘶嘶声应该是小纸发出来的。   坨坨问小纸,【洗干净了。】   小纸,【洗干净了。】   坨坨轻轻拍云善的肚子。云善之前都已经不怎麽动弹,快要睡着了,被闻青山刚刚叫那一声吵醒了。现在半阖着眼皮躺在那。   “云善睡觉吧,睡觉吧。”坨坨说,“没有老鼠。”   小丛说,“小纸已经把这屋的老鼠抓干净了。你别怕了。”   闻青山坐在炕上没说话。小柳吹了蜡烛,摸着黑爬上炕。闻青山也很快躺了下来。 第63章 洗衣服   天刚亮,妖怪们就醒了,开始新的一天。云善被西觉抱下来穿上鞋子,带着钢带、铁蛋出去尿尿。   小柳去茅坑前瞧见云善他们又对着昨天那棵小树呲,笑着说,“云善,你换棵树。”   “逮着一棵树呲,过几天会把树呲死。”   坨坨站在院子里喊,“云善,去远一点尿尿。”   “尿完啦。”云善已经在提裤子了。   李元宝兄妹两个听到声音,也都起床了。   小猫站在菜地边上喵喵喵地叫,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云善跑回来洗漱。坨坨等他洗漱完,拿出一把桃木梳子给他梳头。做这把桃木梳子的桃木是重山给的,西觉在梳子上雕了几朵桃花,还用染料把花染了。这把桃木梳子特别好看。   李杏花看见云善梳头,回屋也拿了梳子,站在云善旁边,和云善一块梳头。   云善头发软,又不出油,也不打结,一梳就顺。坨坨给云善绑发绳的时候,李杏花使劲地拽着梳子,她头发打结。   “你这麽使劲,头皮不疼?”坨坨看着都疼。   “有点疼。”李杏花使劲地拽,那一撮头发梳通是梳通了,崩掉了一根梳齿,还掉了些头发。   几天不见那只梳子,坨坨瞧见梳子已经掉了好些梳齿。   “是不是该洗头了?”坨坨看着李杏花头发上明显的油问,“你上次洗头是什麽时候?”   “你们上回来的时候。”李杏花还在和头发搏斗。她把梳子咬在嘴里,拿手拽头发。   “我们上回来?”坨坨惊讶地说,“那都五天了。”   “云善都洗过两回头了。”   “五天不洗头还好吧。”李杏花头发散在前面挡着脸,从打结的地方拽下一些头发后,她嘶了一声。   “我现在烧水给你洗头。”坨坨说,“洗干净头发就不打结了。”   “我再给你弄点淘米水顺顺头发。”   “行。”李杏花也不想和头发斗争,把头发掀到后面,跟着坨坨进厨房。   云善、闻青山和小柳跟着兜明在院子里打拳,李元宝好奇地站在厨房门口看。   小柳跟不上趟,他才学两三天,打的拳头有一大半都是错的。错就错着打,反正也强身健体。他每天跟着学一点,慢慢地就能学全。   坨坨把淘米水单独攒在一个桶里。又烧了一锅水,给李元宝和李杏花洗头。   因为这次头上没有虱子,两人洗头发时间比上次短得多,李杏花没再喊弯腰时间长腰酸。   李杏花头上裹着毛巾,跑到鸡窝那摸出了两颗蛋。她有些失望,“今天怎麽只有两个了?”   “可能还没下。”小丛说。   云善瞧见李杏花从鸡窝里拿出蛋,他也跑去鸡窝那看。除了两个稻草做的窝,鸡笼里啥也没有。   坨坨带着李家兄妹俩收拾了会儿屋子,从屋里找了好些衣服出来。有大人的衣服,也有小孩的衣服。那些大人衣服有的是那天他们从城里捡回来的,还有些瞧着更旧,被老鼠咬出好些窟窿眼,上面还有老鼠屎。   坨坨把小纸叫进屋里,让他帮忙抓老鼠。   “这些衣服都不能要了吧。”坨坨指着那些旧衣服说。衣服本来就破旧,又被咬出那麽多窟窿眼,补着都费劲。   李元宝摸摸那些衣服,眼里带着怀念,“这还是爹娘的衣服。”   “怎麽被老鼠糟蹋成这样?”   坨坨,“等小猫长大就可以抓老鼠。以后就不用担心衣服被咬坏了。”   “这些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坨坨问李元宝,“你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李元宝说,“本来想留给杏花穿的。上回从城里捡了好些好衣裳,不要这个了。”   “不要就做鞋底吧。”小丛说。   “脏衣服一会儿都拿去洗了。”坨坨说,“衣服穿得干干净净才漂亮。”   “都洗啊?”李元宝看着那堆了满炕的衣服,想想就不想洗。这些得洗到什麽时候?   “都洗。”坨坨说,“衣服换下来就要洗。尤其是夏天,脏衣服扔在那容易有味。”   只有两个鸡蛋不够吃,花旗拿钱去村里买了些鸡蛋。妖怪们吃早饭,鸡蛋都是一妖一个,绝对不会短了谁。   西觉爬上屋顶,看了上面瓦的情况。瓦都还是好的,不用换。他还是想起上回看到梁文忠换瓦,这才上屋顶查看。   云善在屋子西边练画符、学写字。他有专门写字的小桌子和小凳子,是西觉昨天才给他做的。闻青山坐在一旁看书,等云善写完了字,他拿起纸看。   小丛一下子教两种字给云善。有一种字闻青山没见过,和坨坨他们那些从“宝藏”里得到的书上字一样。闻青山觉得那是古字,又觉得奇怪。古字多由象形演变,在历史中不断变化,字慢慢变得简单。而这些字过于简化,比他们现在用的字要简化得多,根本不像古字。   为了读那些“宝藏”里的书,闻青山现在每天都和云善一块学认字。不过西觉没给他做桌子,他等云善写完字,蹲在那用云善的桌子和笔写字。   昨天钢蛋让小猫先吃饭,今天坨坨让李元宝找个碗给小猫当饭碗。李元宝在厨房找了一会儿,找了个缺口的破碗给小猫做饭碗。   破碗和铁蛋、钢蛋的不锈钢饭盆并排放着,瞧着有些寒酸。坨坨挨个给三个碗里都打了粥。钢蛋和铁蛋的碗里还有剥了壳的鸡蛋。花旗没给小猫准备鸡蛋。   坨坨估摸着,就那一大勺粥,小猫也不一定能吃得完。不过也不担心,小猫吃不完钢蛋会去收拾。   果然,小猫没吃完那麽多粥。不过没等钢蛋来收拾剩饭,挨着小猫的铁蛋先把饭给吃了。   李家兄妹头发干了,两人好好地梳了头,梳得也算板正。那把缺了许多齿的木梳实在是没法看。坨坨让西觉做把木梳给李元宝他们用。   兜明背着比他人宽了三倍的大包裹,跟着去了河边。李元宝拿着洗衣服的棒槌在前面带路。   快到河边的时候遇到了端着盆的李三婶。李三婶瞧见坨坨他们没惊讶。昨天她就见过坨坨他们跟着李大个儿卖鱼。没想到今天会在河边看到他们。   “来洗衣服?”李三婶笑着问。   “嗯。”坨坨手里拿着妖怪们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小柳也跟着来洗衣服,他洗自己和闻青山的。小柳不怎麽会洗衣服,这一路上都在跟坨坨他们学。   他们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妇人蹲在树荫下,边捶打衣服边聊天。看到李三婶来,那两个妇人赶紧招呼,“三婶,来这边洗。”   有个妇人还问,“元宝,这些是谁呀?”   “是我朋友。”李元宝自豪地说。   河边蹲着的三个妇人都笑起来。   “你们笑什麽?”坨坨奇怪地问,“我们就是元宝的朋友。”   李杏花在旁边说,“就是。他们是我们的好朋友。”   “坨坨他们还要在我家住好几天呢。”   胖一点的妇人笑着问,“在你家住给不给钱?”   那妇人瞟了小柳一眼,“他们家就剩兄妹两个,可别占人兄妹俩便宜。”这妇人把坨坨他们当成白住宿的人,也担心这兄妹俩岁数小,识人不清,被人占便宜。   李三婶伸着胳膊拐了那妇人一下,“说的什麽话。”   “他们上回在我家买了五只鸡在元宝家烧菜吃。”   “和元宝、杏花关系好着呢。”   小柳自然听出来那妇人话里的意思,不过没理会,蹲在河边开始洗衣服。   兜明把包裹放下来,抓出许多衣服丢在旁边地上。   李三婶伸头看了一眼,“洗这麽多衣服呢?”   李杏花说,“坨坨说都得洗。”   李三婶笑着说,“洗洗好。衣服穿干净的好。”旁边两个妇人跟着附和。   云善自己脱了鞋,扶着小柳要往河里走。小柳可不敢让他下去,抱着他的手臂把他抱上岸,“云善要下水。”   “让他下去。”小丛说,“云善会游泳。”   小柳觉得坨坨他们有时候照顾云善精细,但是大多数时候很糙。他也知道云善会游泳,也见过好多次,但是他真不敢让这麽小的小孩自己下水。不都说淹死的是会游泳的,更何况这麽小的孩子。   三个妇人在旁边也说,别让小孩下水。但是云善想下水玩,小丛就给他脱了裤子,让他自己下去。   早上还没那麽热,云善没下河游泳,站在没到小腿的地方撩水玩。   李元宝和李杏花蹲在地上,一下下地捶着衣服。兜明不会洗衣服,但是他会捶,在他眼里这就是体力活。他拿着棍子,给衣服上裹上些草木灰,也跟着一下一下捶打。   这麽多衣服,光指望李家兄妹两个不知道要洗到什麽时候。   坨坨不用棒槌,他有洗衣板。夏天的衣服也不用怎麽洗。搓一搓,在水里揉一揉,提上来让兜明拧干晾在树上。   洗衣板让三婶他们稀奇了一会儿,还借去用了用,还问在哪买的。得知是西觉做的,三婶说想拿菜和小鸡崽换。她知道花旗他们在村里买菜吃。她说花旗他们住几天,她包几天菜,还答应给两只小鸡崽。   坨坨觉得划算极了。小鸡崽养大了就是大鸡。大鸡就能杀了吃肉了。   云善瞧着人家砸衣服,自己上岸捡了个小树枝,问坨坨要了一件衣服。他把衣服在水里过一遍,丢在岸上,学着别人的样子拿着小树枝也往衣服上敲打。兜明看他捡的那根树枝太细,还给云善掰了一截稍微粗点的树枝。   树枝粗了点,云善改成两只手一起拿树枝。小丛说,“云善你停一停,我给衣服上抹些灰。”   云善停下来,看着小丛给衣服上抹了些灰,把衣服对折铺在岸边。   小丛站在旁边看着云善捶了会儿衣服,“云善,你敲累了就上来踩衣服,也能把衣服踩干净。”云善现在都四十斤了。   “嗯。”云善答应着。   小丛想到了让云善踩衣服,很快就想到钢蛋和铁蛋。他弄了一件衣服放在河边,让钢蛋踩着衣服跳。钢蛋跳几下就停下来歇一歇,然后再蹦几下。   小丛让铁蛋也来踩衣服。铁蛋踩几下就不愿意了,趴在树下凉快。   李元宝和李杏花捶一会儿衣服胳膊累得很。坨坨让他们歇歇,歇好了再来捶。   光洗衣服就洗了足足一上午。   兜明尽量把衣服拧干,又背着一包湿衣服回去。   花旗上午去了一趟城外的山,抓了一头小野猪和一只鹰回来。   闻青山稀罕了好一会那死鹰。   没等闻青山稀罕够,坨坨他们就回来了。   李家兄妹和小柳也很稀罕那老鹰,看了好一会儿就被花旗催着收拾鹰。   在花旗的指导下,李元宝像是给鸡脱毛似的给鹰扒了毛。鹰鈎子太长,得剁下来,花旗本来要扔,被闻青山和小柳要了去。李元宝也留了一个,李杏花也要一个。   闻青山还挑了些鹰毛,说要把鹰鈎子和鹰毛一块寄回家,让他爹瞧瞧。   西觉在院子里搭了好些晾衣服的架子。那麽些衣服,晾了整整一个院子。   除了杀猪之外,妖怪们基本没动手,午饭是李家兄妹俩做的,已经很像模像样。   坨坨带着云善去三婶家要鸡和菜。三婶给捉了两只小鸡崽。坨坨说要两只母的小鸡崽,三婶笑道,“一窝里也没几只母的,我还要养呢。”   “抓到哪个就哪个。”   三婶随手抓了一只小鸡崽给坨坨,云善伸着小手要。三婶把小鸡崽放在云善手里,叮嘱他,“小点劲抓,别把小鸡捏死。”   云善点点头,可开心了,一手抓着一只小鸡跟着坨坨跑回去。   美美地吃了一顿后,忙活了一上午的李家兄妹两个吃完饭躺上炕就睡着了。他们今天也是干了很多活。捶了一上午衣服,回来又做了饭菜。   闻青山躺在席子上,看到坨坨坐在那掰着手指好像在算什麽东西。他问,“坨坨,你还有账算呢?”坨坨一文也没有,也不管钱,闻青山好奇他有什麽账要算。   “我在想还有什麽事要告诉元宝和杏花。”坨坨问闻青山,“你们帮我想想,有没有漏的。”   “等衣服干了,要给他们做衣服做鞋。”小丛说。李家兄妹的衣服都小了,鞋子也破了。他们在城里捡来的衣服料子不错,但是衣服大都是坏的,也都是大人衣服,他俩穿不了。   “对。”坨坨说,“我刚还想到的呢。”   闻青山看着蓝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坨坨你这麽小的人,还怪操心的。”   小柳躺在一旁笑着说,“坨坨以后找媳妇儿不用愁。能干。”   坨坨:……人类总是会谈到嫁娶的话题。 第64章 出发去娇儿山   小丛花了两天时间给李家兄妹一人做了两身衣服,都是用他们在城里捡来的衣服改的。   云善已经和小猫混熟,每天领着它跟在两只小鸡崽后面转悠。   李杏花又从鸡窝里摸出两颗鸡蛋,云善赶紧跑过去蹲在鸡窝旁边看。鸡窝里什麽都没有。   李杏花把手里的鸡蛋放回鸡窝里给云善看,“一只鸡一天下一颗蛋。我们家一天有三颗蛋。”   云善伸着小手柄鸡蛋拿出来,高高兴兴地拿着鸡蛋往厨房跑。他知道鸡蛋都收在厨房的篮子里。   云善轻轻地把鸡蛋放在篮子里。那个篮子里面刚攒了三颗鸡蛋,是昨天早上李杏花拿来的。加上云善放的三颗,篮子里现在有六颗蛋了。   云善伸出手指挨个点着鸡蛋数数。数完了他跑出厨房,站在院子里伸着手挨个点人头。他现在知道点数的时候要把自己点进去。点完发现,篮子里的鸡蛋不够吃。   他小声说了一句,“再攒。”   小猫一只小爪子踩在云善脚上,抬着头冲着云善叫了一声。   云善缩回脚,跑了几步回头看,小猫就跟在他后面。他哈哈笑着跑到西觉身后躲着。   等小猫找到他,云善又笑哈哈地跑开。   西觉昨天做好两块洗衣板。一块给三婶,还剩一块留给李家兄妹俩用。   坨坨跑过来拿起洗衣板顶在脑袋上遮太阳,“云善,我要给三婶送洗衣板,你去不去?”   “去。”云善喊一声,追着坨坨跑出院子。   小猫追到院子门口,看到云善已经走远,喵喵地叫了好几声。兜明用脚把它一点点往院子里拨。   那只老母猫最近总来李元宝家院子附近转悠。因为喵喵叫过两回都被李元宝拿棍子赶走,老母猫最近来这边都不吱声,只站在路上往院子里看。   李家兄妹俩个拿着针在旧衣服上练习缝补。   小丛在旁边纳鞋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那两人缝得怎麽样。缝东西如果不讲究美丑的话,只做到不开线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多些耐心,把针脚缝小些就行。   李家兄妹两个练了一下午,缝出来的补丁已经很像样子。   妖怪们只在李家呆几天。几天时间根本不够李家兄妹学习做衣服,小丛只让他们学习怎麽打补丁。以后衣服破了这兄妹俩就能自己补。   西觉在打磨梳子,小柳跟在旁边学。   闻青山躺在一旁席子上看云善的故事书。最近他跟着云善一起学简化字,自己连蒙带猜地已经能开始读故事。   要是遇到不认识的字,闻青山会问云善。每次云善说出来那是什麽字,闻青山总要笑着夸夸他。云善很乐意告诉闻青山,书上都是什麽字。   只要看到闻青山看书,云善都会跑过来瞧一瞧,看看闻青山有没有要问他的。   闻青山看完故事合上书,看着小柳拿着小刻刀神情专注地往梳子上刻东西。   “小柳,刻什麽呢?”   小柳难得在闻青山面前腼腆,“在梳子上刻桃花。和云善的梳子一样,那样好看。”   “送给小霞啊?”闻青山打趣地问。要在梳子上刻桃花肯定不是小柳自己用。   “嗯。”小柳小声地回。   小霞就是小柳定亲的女孩,闻青山听小柳说过两回。   小柳掩饰地没话找话,“闲着也是闲着。”   闻青山笑出声。什麽闲着也是闲着,小柳明明是专门给小霞做的梳子,还要掩饰。啧,口是心非。   小柳在闻青山的笑声中红了脸。   坨坨和云善一直到太阳西落的时候才回来,两人都光着身子,手里各自抱着自己的衣服。   闻青山拿着把扇子站在院子里扇风,故意大声说,“哟。两光腚的回来了。”   坨坨本来没不好意思,被闻青山这麽一喊,他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刚在河里洗澡,身上没干就没穿衣服。”   云善还不知道不好意思,把衣服抱给花旗。花旗瞧着上面还有不少干硬的泥点,不知道坨坨和云善之前玩什麽了。   坨坨把脏衣服丢进盆里,跑进屋子里找了身干净衣服穿上。又给云善拿了身干净衣服。   又过了两天,坨坨觉得生活上的事情都已经告诉李家兄妹,妖怪决定明天离开。   李家兄妹这几天被坨坨管着,东西都没乱放,用完就放到该放的位置。不然坨坨会跟着他们念叨。   每天早上李元宝起床都要拿着扫把扫一遍院子。李杏花从外面捡了柴火也不再到处扔,而是抱到厨房里规整地放着。   “你们还会过来吗?”李元宝不舍地问。   “当然了。”坨坨说,“等我们参加完英雄会就回来。”   “我回来要检查你们有没有好好收拾屋子。”   李元宝笑起来,“我们一定好好收拾。”   坨坨,“勤洗头,勤换衣服。”   李元宝点头。坨坨看向李杏花。李杏花比李元宝更不爱干净,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李杏花也赶紧点了点头,“我会经常洗头的。”   李元宝说,“我盯着杏花。”   闻青山给了李元宝二两碎银子,叮嘱道,“钱收好。别被其他人看见。出去也不能说家里有钱。”   李元宝重重地点头。   小柳给他们塞了五百文,“吃点好的,把自己养好。”   “嗯。”李元宝点头。   小柳拍拍他肩膀,“带着杏花好好过日子。”   李家兄妹两个送了很远,跟了半上午,被小柳给撵回去了,“别送了。再送就走远了。”   “过两个月还能见着。”   坨坨冲着他们挥手,“你们要好好生活呀。”   李元宝兄妹两个今天都穿着新衣服新鞋,头发也干净整齐。兄妹两个站在路上看了好久,直到大马车都变成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   回到村子里,村里人瞧见李元宝兄妹俩大变了样,十分惊讶。这几天倒是没怎麽见到这两孩子在村子里疯玩。原本邋里邋遢的小孩怎麽突然变得这样干净了?身上衣服还都是好料子呢。   村里人好奇,问李家兄妹,“你大姑来了。”   “没有。”李元宝说,“衣服和鞋子是我朋友给我们做的。”   “什麽朋友那麽大方?”村里人不信。无亲无故地,外人就给李元宝兄妹两个送衣服鞋子?   李杏花骄傲地大声说,“是我们在城里认识的朋友。还救过我们。”   “他们从云灵山来,要去很远的地方参加英雄大会。”这些都是听坨坨说的。李杏花最远只去过城里,不知道云灵山在哪,也不知道哪里有英雄大会。可她的朋友们要去,这让她觉得骄傲。   “兜明还要去打擂台。以后就是英雄。”这话是李杏花自己想的。她听坨坨说参加英雄会要打擂台。李杏花就觉得上去打擂台的就是英雄了。不然干嘛叫英雄会呢?   也有人说李元宝兄妹运气好,遇到好心人了。   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说着闲话,讨论着这几天住在村子里的外地人。那几个外地人总拿钱在村里买东西。一买鸡都买好几只,鸡蛋都是一篮子一篮子地买。前天还买了五袋米,两袋面呢。在村里人眼里,能这样花钱买东西的那是有钱人。   有人问李元宝,“他们买米面是不是给你们的?”   李元宝诚实地说,“给我们留了一袋米一袋面。”   “给没给你们钱呀?”又有人问。   李元宝摇头,“没给。”   “真没给?”好些村里人竖着耳朵听。大部分人都不馋他们钱,就是爱瞎打听。不过也不保证有那心思不好的。   “没给。”李杏花也说。   不管村里人怎麽问,李元宝和李杏花都咬死了说,“没给我们钱。”不管谁来打听,兄妹俩都这麽说。   李元宝和李杏花回到家,看到三婶站在他家院子前面的树荫下,手里挎个篮子。   “你们干什麽去了?”三婶问。   “送坨坨他们。”李元宝说,“他们今早走了。”   “走了呀?”三婶说,“早知道我也去送送了。”   “你俩现在大变样了,都好看呢。”三婶夸道。“我看你家院子里收拾得也很干净,花旗他们帮着收拾的?”   “嗯。”李元宝打开院门。   三婶又把院子好好瞧了一遍。以前这两兄妹家里乱糟糟的,哪哪都堆了东西。现在院子里干干净净,东西都好好放着,瞧着像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了。   三婶把篮子里的菜倒在地上,“坨坨昨天找我说,让我教你们种菜。”   “是该种点菜。”三婶看着菜园子说,“省得你们出去挖菜。”   “明天上午我带点菜籽来教你们。现在我得回去做饭了。”   李元宝和李杏花把三婶送出门,两人一块把三婶给的菜摘干净。   三婶挎着篮子边走边想。村里人都同情李元宝兄妹,但是谁都有自己的日子。平日里,有不少人少来给李元宝他们送菜。不过也就送菜了,谁家日子都不宽裕,也不会有人来给两个孩子收拾。   没想到花旗他们竟然把这两个孩子从头到脚,家里从里到外都收拾了一遍。尽管三婶没进屋看过,她觉得屋里肯定收拾干干净净的。就冲坨坨能把元宝家那麽多衣服带到河边洗,三婶就知道屋子里肯定收拾过的。   李元宝炒菜的时候,李杏花蹲在厨房门口摸小猫,“哥,我不想坨坨他们走。”   “你说什麽?”李元宝忙着炒菜,没听清李杏花的话。   李杏花站起身,大声说,“我说,我不想坨坨他们走。”   “我也不想。”李元宝说。   被李杏花兄妹两个念着的坨坨他们也正在做午饭。   小柳还在刻桃花,刻得十分仔细。云善还来瞧过,还把自己的桃花梳子拿出来给小柳看。   西觉先用刻刀在木头上画上桃花模样的浅印子,小柳照着那印子刻。   小柳吹掉梳子上的木屑问云善,“好不好看?”   云善摇摇头。   “我看着还挺好看的。”小柳说。   云善把他那把好看的桃花梳子拿到小柳眼前,“这个好看。”   “这个当然好看了。”小柳说,“还上色了呢。”   小柳端详自己做的梳子,没觉得不好看。他觉得云善是小小孩,没眼光。他喊坨坨过来看。   坨坨举着锅铲跑过来,“还行吧,不算很难看。”   小柳皱起眉毛,“不算很难看?那算难看?”   坨坨拿着锅铲,嘿嘿笑着跑了。   小柳又喊花旗他们来看。大家都不说难看,也不说好看。小柳就知道了,他做得确实不好看。   “明明照着西觉给我画的刻出来的花,怎麽不好看呢?”小柳看着梳子嘀咕。   坐在一旁看地图的闻青山说,“你是照着西觉刻的印子刻的吗?西觉会给你画三个瓣儿的桃花?”   小柳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看着怎麽还有点奇怪。原来少花瓣了。”他就仔细看了看梳子,是自己刻的时候太用力,又来回刻把线刻粗了。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后,小柳越看越觉得梳子刻得丑,难怪大家都觉得不好看。   这把梳子小柳决定留下来自己用。他准备再做一把好看的梳子给小霞。   闻青山看着地图说,“我们往西绕一点去娇儿山看看吧。”   “娇儿山上的秋水先生才名传遍大江南北。我很想去就见识一番。”好不容易能出一趟远门,闻青山想多看些地方。再说,哪个读书人不想认识秋水先生?   妖怪们早就听陆虞说过秋水先生。好多人想拜秋水先生为师,秋水先生一个徒弟也没收。   妖怪们还没见过隐士是什麽样呢。闻青山说要去看,他们欣然同意。   吃完午饭睡了觉,他们换了一条往南走的路。 第65章 打晕情郎   往西走了两日,妖怪们到了娇儿山山脚下。   和云灵山一样,娇儿山山脚也有个村子。村子里的屋子很有特色,一半是砖瓦房子,一半是带了篱笆的茅草屋。   树下乘凉的村人见有陌生人来,纷纷热情地跑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住宿。   “不要。”坨坨一口回绝。住宿要花钱,他们在山里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就行。   花旗买了三斤猪肉包饺子吃。   兜明寻到河边,脱了上衣跳进河里,每次浮出水面都往岸上丢一条鱼。   小丛拿出小刀,提着鱼在河边杀鱼。西觉和花旗在树下垒了个简单的竈台。   村里的小孩跑过来瞧热闹,站在岸边看着小丛刮鱼鳞。   兜明又往岸上丢了一条大鱼,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去按鱼。   有个小孩贼兮兮地抱着条大鱼要跑,被坨坨看见了,大喊,“我们的鱼。”   那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做贼似的赶紧往路上跑。没跑几步,就被铁蛋堵住了。   铁蛋个头比那个偷鱼的小孩高,又是大脑袋、大爪子,小孩看着害怕,哇地哭出声。   骑在铁蛋身上的云善看着那小孩问,“哭什麽?”   “我害怕。”小孩放下鱼,“我不拿鱼了。你叫你家狗别咬我。”   “不是狗。”云善认真说,“是狮子。”   “它叫石狮子?”小孩哭着说,“你叫石狮子你别咬我。”   坨坨跑过来,见这小孩哭得惨,也是好奇地站在那问,“你哭什麽?”   “铁蛋没咬。”云善对坨坨说。   鱼在地上跳了一下,把紧张的小孩吓得一抖,“我不拿你们鱼了。让你家石狮子让开。我要回家——”   “这是活狮子,不是石狮子。”坨坨说。他知道这小孩怕铁蛋,让铁蛋走到后面。那小孩撒腿就跑,根本不敢回头。   坨坨抱起地上的鱼,带云善回去。   兜明已经从水里出来了,站在太阳地里拧裤子上的水。   好几个小孩蹲在岸边看小丛杀鱼,时不时地惊叫一声。   前面小道走来一个老头,看着岸边喊,“三宝,吃饭了。”   他又说,“赶紧都上来。不然我去告诉你们爹娘你们来河边玩。”   小孩子们听了这话,全都跑了。谁都不想被爹娘骂。   闻青山和小柳一人拿着一根小的擀面杖擀饺皮。跟着妖怪们出门,饭都是自己做,闻青山和小柳两人都学会了擀饺皮、包饺子、包馄饨,还会做花卷。   云善看小孩们都跑了,他没人玩。走盆边洗干净小手,然后去桌边一起包饺子。   西觉在另一张桌边剁鱼肉,要给云善做鱼丸吃。   兜明瞧着四下没人,拿着裤子背过身快速换了。换完了一转身,看到云善坐在那冲着他嘿嘿笑了两声,“大屁股。”   兜明:……他走过来,故意揪了两下云善的辫子。云善沾着面粉的小手在兜明手上拍了一下,“不弄,不弄。”   兜明笑了一声,挑了根能晒到太阳的树枝,把裤子挂上去晾着。   走回来的时候,又揪了两下云善的辫子。烦得云善拿擀面杖要敲他。兜明快走几步,去车上拿下草席,铺在树下,悠闲地躺在上面。   躺着躺着他就迷糊了。迷迷糊糊地听见坨坨在憋笑,兜明心想坨坨肯定没干好事。   然后他脸上就被巴掌拍了两下。   兜明以为是坨坨,跳起来想把坨坨揍一顿。没想到看到云善转身往后跑,坨坨坐在桌边包饺子。刚刚不是坨坨打他,是云善打的。   “哈哈哈。”坨坨这回没憋笑,笑得很大声,“兜明,云善在你脸上抹面粉了。哈哈哈。”   兜明摸摸脸,手上果然沾着面粉。云善站在花旗身边,看着兜明笑。   把脸上的面粉掸干净,兜明假装不看云善,路过花旗身边的时候,手一抓,把云善提起来。   云善在空中蹬着腿,大声喊,“花花,花花。”   兜明一手提着他,一手拿着云善的小手往云善自己脸上抹面粉。   云善扭着脸不让抹。   花旗一般不管他们打闹。云善见花旗不理他,又喊,“西西。”   西觉正在掐丸子,抬头看了一眼,笑着没说话。   兜明把云善放下来,云善抱着兜明的腿,把脸往他裤子上蹭。蹭完撒腿就跑。   没跑几步,人就摔了。云善趴在地上没出声,也没爬起来。   兜明走过去蹲下来看,云善趴在那正看着一颗小石头。兜明从他身上迈过去,回席子上继续打盹。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时,听见有人说话,“你们不是村里人吧?”   坨坨说,“不是。”   “你们是哪里人?”   兜明睁开眼,瞧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站在林子边。   云善终于地上爬起来了,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人。   书生坐在树下和他们聊天,“你们知不知道前面娇儿山上有位厉害的隐士?”   “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见秋水先生。”闻青山说。   “秋水先生脾气大,不怎麽见人。”书生说,“我在山下住了几天,还没见过他呢。”   “有好些人被他从山上撵下来。”   “半山腰上还插了许多一人高的竹篱笆。秋水先生显然不想有人山上打扰他。”   “那怎麽还有人要上山?”坨坨说,“难怪被撵下来。”   “他们被撵下来不是因为擅自上山。”书生说。   小柳好奇地问,“那是为什麽被撵下山了?”   “因为他们学问不行呗。”书生说,“凡是上山的,秋水先生都会考教他们。若是学问不好的,秋生先生会毫不客气地撵人下山。若是遇到学问好的,秋水先生会把人留下说话。”   坨坨看向闻青山,“咱们上山会不会被撵下来?”   “说不准。”闻青山虽然是秀才。可秀才放到秋水先生这种大家面前可就不够看了。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学识不够用。   “怪不得陆虞拜不了师。”坨坨嘀咕。   闻青山看向书生,“你上过山吗?”   “去过。”书生说,“娇儿山很大,我去山上寻过几回,都没见到秋水先生。”   “不过我听住在隔壁院子的张兄说他在山里见到秋水先生了。”   “那他是被秋水先生留下来说话了,还是被撵下来了?”闻青山问。   “被撵下来的。”书生笑了一下,“他今天又去山上了。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再去找秋水先生讨教。”   “你们找到住的地方了吗?”书生问。瞧着花旗他们自己带锅在外面做饭,而不是在院子里做饭,书生觉得他们应该没找到住的地方。“我住的院子里空了一间房。你们可以租着住。”   “不用。”坨坨说,“我们睡外面就行。”   书生说,“秋水先生不好寻,也不知道要花几天才能见到人。”   “村里有专门租给外地人的房子,很便宜。一间房一个晚上才收十文钱。”   “我们不呆那麽多天。”坨坨说。   “你说的租房的地方是不是那片茅草屋?”闻青山问。   书生点头,“那是村里人专门盖来租给外地人的。每天都有人来寻秋水先生。”   花旗把饺子下锅。   小丛见云善前面衣服上粘了些土,走过去替他拍衣服。   书生又说,“我替你们付房钱。你们去我租的院子里住吧。”   “嗯?”闻青山觉得这人有些过分热情了。   “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人今早搬出去了。”书生说,“昨晚他被女流氓打了。”   “女流氓?”闻青山诧异地问,“晚上?”   “什麽样的女流氓夜里能打男子?”   “莫不是那人耍流氓才挨揍?”   “不是……”书生“唉”了一声,“也不只他一个人挨过打。有七八个人被那女流氓打了。”   “这话我听不懂了。”闻青山说,“茅草屋那边住的都是读书人,怎麽去非礼人家女子?”   “也不算非礼。”书生说。   “那是什麽?”坨坨好奇地问。   书生说,“那女子很奇怪。”   “她夜晚会在窗外喊人,叫‘情郎’。”   “有些人听到了,就出门看。只要出了门,就会被打晕,甚至都没人看到过那女子长得什麽模样。”   “昨天夜里,她来我们院子里喊人。我没出门。住在我隔壁的人出去了。今早我一打开门就见他躺在院子里。”   “他说刚出门就被打晕,没瞧见人长什麽模样。”   “财物可少了?”闻青山问。他第一反应那是贼。   “没少。”书生说,“什麽也没少。只是人挨了一下打。”   “我们也去村子里问了。村里人说夜里不可能有女子在外。”   “有人说那是女鬼,夜里出来找男人吸阳气。也有人说就是村子里的女人干的。”   “那些男子可被……”闻青山话只说了半截,后面的话不太好意思说。   书生迷茫地问,“什麽?”   闻青山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非礼。”   “那倒没有。”书生红着脸说,“衣服穿得好好的。”   “我在屋里也没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人不曾受伤,也没有疲累。就是被打晕了。”   小柳听完这个故事,立马指着云善说,“找我们你可是找对了。这是个小道长。”   “要是女鬼,我们云善道长可以问问她为什麽要打人。”   书生觉得小柳在打趣他,“这麽点的小孩?”   “再小也是道长。”小柳笑着说,“你别不信。”   “他们可厉害了。”   书生笑笑没说话,只觉得小柳说趣。这麽点的小孩,又白白胖胖的,他去找女鬼,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花旗把饺子盛出来,那书生还不走。   妖怪们没管他,闻青山只是奇怪地看他一眼,也没说话。   坨坨把饺子端上桌。   书生见没人和他客气,叫他一起吃饭。于是厚着脸皮问,“什麽馅儿的饺子?”   “小葱猪肉。”坨坨说。   书生坐在那看着坨坨往地上两个奇怪的小盆里倒饺子。   突然响起长长的“咕——”的一声,书生瞬间红透了脸,是他的肚子叫了。   “来吃点?”闻青山说。   “嗯。”书生红着脸走到桌边坐下。看到另一边走来两只野兽吃地上小盆里的饺子。   小柳心想,这书生是个厚脸皮的。怕是一开始就打算来蹭饭。   吃完饭,书生高兴地带妖怪们去他租的院子休息。   一路走过来,妖怪们瞧见这儿的茅草屋建得都差不多。一间小院子,篱笆前面栽了一排竹子。里面有两间茅屋,还有个小厨房。院子也小,马车停进去就占了一半的地方。   院子小是小,瞧着倒是有些雅致。   书生让他们先进他住的屋里坐着,他去找房子主人拿钥匙。   一会儿后,从隔壁走过来一个男子,笑着同花旗他们打招呼。   “可是张兄?”闻青山问。   “愈之和你们提到我了?”   “是。”闻青山把张兄夸了一通。然后说起了最近读的书。两人聊了会儿关于学问方面的事。   闻青山确定自己的学问不如张兄。他想到明天如果上山,肯定会被秋水先生赶下来,心理不禁有些惭愧。从小到大他都被人夸学识好,功课好,真到大家面前,他什麽都不是。   很快,闻青山心里就敞亮了。赶下来就赶下来吧。要是能和秋水先生聊一番,也不枉他们绕了几天路专程走过来。   云善和坨坨一人夸了一个篮子往外跑。   闻青山扬声问,“你俩干什麽去?”   “薅些草喂马。”坨坨说。   秦愈之天快黑的时候才回来。云善已经洗完了澡,穿着红肚兜拿草喂钢蛋。   “和房子主人多说了会儿话,天就黑了。”秦愈之把钥匙给闻青山。   门打开,秦愈之跟着一起进屋。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里一下子塞进九个人,显得十分拥挤。   “如果晚上有人在窗户外喊你们,千万别出去。”秦愈之不放心地叮嘱,“这儿好多人和我说,只要夜里不出门就不会挨打。”   “没听说那女流氓进屋。”   “行。”闻青山应下来。   秦愈之在屋子里磨磨蹭蹭地不走。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给云善、花旗和坨坨睡,其他人都得打地铺。兜明把屋子里的桌子搬到院子里,几张席子几乎把屋里都铺满了。   “你们打地铺啊。”秦愈之眼里放光地说,“要不我和你们一起睡吧?”   “不要。”兜明拒绝。   小柳说,“你别害怕。我们这的道长厉害,有女鬼也不用怕。”经过阿昌的事,小柳现在十分相信云善他们法力高强。   “你们抓女鬼不用布阵?”秦愈之问。他还是不相信小柳的话。   “不用。”坨坨说,“没那麽麻烦。”   秦愈之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半夜,外面虫子唧唧叫着,月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屋里。   突然一声娇俏喊叫声从窗外传来,唤的正是,“情郎~”   除了坨坨外,其他妖怪都醒了。外面喊人的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妖怪。   “情郎~”   外面一声一声地唤,声音娇娇柔柔。若是只听声音,窗外应该是个娇媚的女子。   小柳和闻青山也都被叫醒了。两人没动弹,看向旁边的地铺。兜明和西觉就睡在旁边。   兜明站起身,越过闻青山和小柳打开门。   闻青山和小柳立马坐起来,谁知兜明竟然反手就把门给带上了。两人坐在席子上好奇地看着门。   小柳转头看见西觉也坐起来了,于是问,“是不是鬼?”   西觉思索片刻,“是。”比起妖怪,人类好像更能接受鬼。   小柳谨慎地看着门,支起耳朵听动静。可外面只有虫子叫声,兜明没说话,也没有女人的声音。小柳用气音说,“西觉,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兜明不会被打晕了吧?” 第66章 见到秋水先生   随着兜明带上门,一个结界从门上展开,隔绝了门里门外的声音。   兜明迈着大步走到院子中央。   在他背后,土里钻出一个举着粗木棍的小孩,嘴边挂着得逞的笑容,悄无声息地靠近兜明。   就在小孩举着棍子敲下去的时候,兜明突然转身抓住了木棍。   小孩诧异地瞪大眼睛,察觉到兜明身上散出的妖气后,他直接松开手,慌张地跳起来头朝下往土里钻。   兜明拽着那小妖怪的脚将他从土里薅了出来。   “你干什麽?!”小妖怪慌张地大叫。   这小妖怪是个竹笋精,穿着鲜嫩的绿色肚兜,脑袋两边用绿布包着两个头发包。因为被兜明提起来,肚兜边缘往下滑,兜明清楚地看见小妖怪有小鸡儿。这还不是一个女妖怪,是个男!妖!怪!   被兜明提着脚倒吊在半空中的小竹笋精挣扎着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土里钻的都这打扮?”这小妖怪和坨坨钻进土里的姿势一样,也都穿着肚兜,还都白胖白胖的,就是发型和肚兜颜色不一样。   “识相的赶紧放了我。”小竹笋精喊,“我伯伯就住在前面山上。他很厉害的。”小妖怪能察觉到兜明很厉害,但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反正他伯伯很厉害。这妖怪一定打不过他伯伯!   兜明谨慎地问,“有多厉害?”   “我伯伯可是有二百年的修为!”小竹笋精十分自豪地说。“快发放了我,不然有你好看!”   兜明:……昨天他们就察觉的到娇儿山上有妖怪。因为那妖怪不强,所以他们便没在意。   “你们山里最厉害的妖怪有多少年修为?”兜明问。   “我伯伯就是山里最厉害的妖怪。”小竹笋精骄傲地说。   兜明心想,二百年修为那就好办了。他们不怕有两百年修为的妖怪呀。就连坨坨都有三百年修为。   “你为什麽要来山下打人?”兜明好奇地问,“你是个男妖怪为什麽要喊装女人喊别人情郎?”   小竹笋精倒挂着,双手抱臂,哼了一声,“那些书生不是好人。”   “他们怎麽你了?”兜明问。   “没怎麽我。”小竹笋精说,“我听他们说的故事里,好些书生都是负心汉。”   书生们偶尔晚间闲聊会说些故事,被下山玩的小竹笋精听到了。这小竹笋精为故事里的女人和女妖怪们可惜,决定惩罚这些书生。   叫“情郎”也是从那些书生那听来的。   小竹笋精的惩罚就是把那些被夜里叫出来的书生都给打晕。   兜明听完,觉得这小竹笋精纯属闲的。“这些书生又不是故事里的书生,也不是都坏的。你打他们干什麽?”   “谁让他们是书生。”小竹笋已经不抱手臂了,“你把我放下来呀!”   兜明,“你是山里的妖怪。知道秋水先生在哪吧?”   小竹笋精面色古怪地看了兜明一眼,“你也来找秋水先生?”   “嗯。”   小竹笋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憋住脸上的笑,把秋水先生在山里住的位置告诉了兜明。   “以后不要来敲书生了。”兜明说完松开手。   小竹笋精落了地就往土里钻,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兜明想,这小竹笋精还和坨坨一样喜欢哼。钻土的妖怪们都这样吗?   小竹笋精跑了,只留下根粗木棍。地面的土都是平的,看起来没有异常。兜明把粗木棍捡起来丢进厨房里,准备明天把这木棍当柴火烧了。   “怎麽样?”兜明刚打开门,闻青山赶紧问。   兜明关上门,“走了。以后不来了。”   “不用烧纸吗?”小柳问。   不等兜明说话,西觉先说了,“不用。”   兜明躺下后,闻青山精神奕奕地问,“这女鬼为什麽要来敲人?”   兜明,“闲的。”   闻青山和小柳同时发出惊讶地一声,“啊?”   “闲了来敲人?”小柳很小声地嘀咕,“这也不是什麽好鬼。”   闻青山和小柳躺下睡觉。兜明传音给妖怪们,讲了小竹笋精的事情。重点讲了小竹笋精和坨坨很像,听得花旗一阵无语。其他妖怪都警觉地醒了,只有那人参猪还在睡觉。小竹笋精和这人参猪一样,都是不警醒的。   次日清晨,坨坨早早醒来,屋子里的其他人还都在睡。他小心地从打地铺的人身上岔过去,打开门跑进院子里。   他昨天注意到厨房里快没柴火了,坨坨背上篓子,决定出去捡些柴火。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秦愈之挂着黑眼圈走出来。   “早。”坨坨热情地和秦愈之打招呼。   “早。”秦愈之问,“昨天有人被打晕吗?”   “昨晚我听到有人喊情郎,你们那屋有人开门。”   坨坨说,“他们都在屋里好好睡着呢。”   “真有人喊情郎?我怎麽没听见。”   “有。”秦愈之肯定地说,“我听得真切。就是前天晚上那女人。”   “等他们起床了,我问问。”坨坨说完,背着篓子准备离开。   “你干吗去?”秦愈之问。   “我去捡柴火。”坨坨说,“今早得做饭呢。”   秦愈之一听这个,又想蹭饭吃,立马道,“我同你一起去。”   院子里没其他篓子,坨坨从马车上拿了两根草绳放进背篓里,和秦愈之一起出了院子。   云善醒来时,瞧见西觉正从小柳身上迈过去。他爬到床边看了看,觉得床不高,自己伸着腿从床上爬下来。   经过闻青山时,他伸着腿想学兜明一样迈过去。可他人矮,腿短,腿岔过去够不着地,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闻青山肚子上。   闻青山直接被压醒。一睁眼看到云善坐在他肚子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云善,你坐我肚子上干吗?”   云善从闻青山身上挪下来,站起身,“我走路。”   说着抬起腿往小柳身上迈步,闻青山眼看着他把小柳坐醒,明白了云善说的“走路”是什麽意思。他确实是在走路,只是没迈过去!   小柳等着云善从他身上挪下来后才坐起身,“云善可真敦实。”小胳膊小腿都圆滚滚的。   云善快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没鞋穿。他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人。   “西西——”   铁蛋听到云善的声音,轻轻地撞开门,走进屋里。   云善爬到铁蛋身上,被铁蛋驮着走出去。   小丛正好走过来,把云善抱回屋子里给他穿衣服。   小柳勤快地把地上的草席卷起来抱去外面放到马车上,又把马牵出去,找了个草多的地方让马吃草。   云善带着铁蛋和钢蛋在院子附近转了一圈。小柳喊他去洗漱,云善领着铁蛋和钢蛋跑回院子里。   只要给云善打好水,放好毛巾,云善洗漱一点都不用人操心。他洗完了还知道把毛巾给小柳,让小柳帮他晾起来。   闻青山、小柳和云善跟着兜明走完一趟拳,坨坨和秦愈之一起回来了。   秦愈之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火,放下后,气喘吁吁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院子里喝。   坨坨放下篓子,从里面拿出挖的野菜一边摘野菜,一边问昨晚上的事。   “就是个女鬼。”西觉说。   小丛给坨坨传音说了昨晚的事,坨坨听了就没多问。   倒是秦愈之有很多问题,“什麽样的女鬼?”   “敲人干什麽?”   “她是不是想吃人?”   “吸阳气吗?”   “就是一个很闲的女鬼。”兜明把小竹笋精为什麽要敲人的事说了。听得秦愈之也很无奈。原来女鬼敲人竟然是听了那些故事。   听说女鬼只是为了惩罚他们这些书生,没有要害人的意思,秦愈之心里的害怕少了一大半。转念想了想,“这女鬼是个性情中鬼。”   闻青山很赞同,“没有害人,不是坏的。只是有些偏激。想来岁数不大。”   兜明,“是不大。”才化形没多久,还不到一年。   妖怪们:……那就是个闲得无聊的小妖怪捉弄人类!说什麽性情中鬼。   可惜不能告诉人类真相。   早饭只有咸菜粥。因为没有其他吃的,云善喝了两小碗咸菜粥,吃饱后的小肚子更鼓了。   秦愈之早上跟着坨坨捡柴火,这顿饭蹭得理直气壮。喝了两碗粥,吃得饱饱的。他开口说,“平时为了省钱,我都自己做饭吃。”   “我做的饭太难吃了。还是你们做的饭好吃。”   秦愈之觉得最近吃自己做得饭,人都吃瘦了。每天都按三餐吃饭,可嘴里淡淡的没味道。   坨坨说,“你可以去做得好吃的人那买饭。人多一起吃,更省钱呢。”   秦愈之却说,“我脸皮薄,不好意思。”   小柳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愈之。你脸皮薄?蹭饭的时候怎麽没看见你脸皮薄?   小丛刷好碗筷和锅,小柳把马牵进院子里,妖怪们要去山上找秋水先生。   秦愈之昨晚半夜没睡,现在吃饱了犯困,便没和他们一起走。而是留在家里补觉。大白天的,他不担心女鬼会出来。   秦愈之在院子里正好可以帮忙看马。小柳让他注意点院子里的动静。   妖怪们出了院子往东走,拐上一条往南的小道一直往山上走。   小竹笋精昨晚上告诉了兜明秋水先生的地址,兜明打算带着他们直接去秋水先生的住处。   走到半山腰,果然见四周围着一人高的竹篱笆。竹篱笆密得很,有多处修补的痕迹。就像一件旧衣服,打着许多新新旧旧的补丁。   而在这些“补丁”中,有一个可容人钻过去的大洞。   “难怪那些人可以上山。”闻青山感慨一句。看来秋水防人防得很辛苦。   坨坨先从篱笆上的洞钻了进去。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个小孩。   小孩穿着纯色的绿肚兜,头上扎着两个小绿包。看见坨坨后,他眯起眼睛。他知道这也是个妖怪。   坨坨堵在洞口,云善推着他喊,“坨坨,让让。”   坨坨往旁边让了让,云善从洞里走了出来。看到山上有个小孩,他好奇地看过去。   看到兜明从洞里钻出来,小竹笋精高兴得站起来,什麽话也没说就跑了。   “小孩。”小柳大声喊,“你知道秋水先生在哪吗?”   小竹笋精停下来,指着一条往东的路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小溪后再沿着小溪往上走。”说完他就跑进竹林里不见了。   闻青山和小柳十分高兴,没想到在山上遇到个小孩给他们指路。   妖怪们终于明白,为什麽兜明说那个小竹笋精和坨坨很像。确实像!个头瞧着也和坨坨差不多高。   他们顺着小孩指出的路往东走,看到小溪后再沿着小溪往上,快走到山顶的时候瞧见一大片竹林。   竹林里铺着一条石板路。   妖怪们顺着石板路往前走,看到几间茅草屋藏在竹林里。那个穿着绿肚兜的小竹笋精正站在门口张望。   看到来人了,小竹笋精冲着屋子大喊,“伯伯,伯伯。”   一个穿着翠绿色外衫的青年拿着本书快步走出来。瞧见有人站在院子外,青年突然面色一变,皱着眉头紧张地看向妖怪们。   小竹笋精得意地看了兜明一眼,跑到青年身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些话。青年拿着书恨恨地敲小竹笋精的脑袋,“我不是说了不让你下山玩?”   小竹笋精捂着脑袋退开两步远,一转脸瞪了兜明一眼。   这把闻青山和小柳看得莫名其妙。   青年快步走出来,冲着花旗他们赶紧道歉,“前辈,青芽儿岁数小,不懂事,冲撞了前辈,还请海涵。”   “我一定好好教导他。”   原来这青年是个两百年的竹子精。   小竹笋精青芽儿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伯伯,他们欺负我。”他是来找伯伯给他撑腰的,没想到伯伯却喊那些人前辈。伯伯怎麽不打他们替他报仇?   “你不要说话。”青年厉声说,“去墙边站着。”   青芽儿撇了撇嘴,又瞪了兜明一眼,不情不愿地跑到墙边,对着茅草屋面壁思过。   闻青山看看花旗他们,又看向面前的青年,奇怪地问花旗,“你们认识?”   妖怪们:……   花旗肯定地说,“不认识。认错人了吧。”他同时给面前站着的竹子精传音,【别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   青年笑笑,也道,“确实不认识。”   “只是看着模样像前辈。”   “什麽模样?”小柳好奇地问,“花旗和西觉也不显老啊。”   青年道,“几位犹如芝兰玉树,风流倜傥,令我心生仰慕。由衷感觉各位是我前辈。”   青年说起谎话来眼都不眨一下,让闻青山他们很是莫名其妙。实在是花旗他们和“芝兰玉树”、“风流倜傥”这两个词相差甚远。   不说云善、小丛、坨坨和兜明,那四个都是小孩。只说花旗和西觉。   西觉长得精壮,眼神锐利,面容坚毅,像是行兵打仗的将军。   花旗看着比西觉瘦些,平时不苟言笑,总冷着一张脸。不经常发脾气,确是个狠厉的性子,瞧着有些邪性。   这两人外貌都不错,只是算不上芝兰玉树,也不是风流倜傥。真不知道青年是怎麽看出来的。   小竹笋精青芽儿面壁思过还不老实,时不时地转头看过来。看到坨坨看他,青芽儿精立马瞪坨坨一眼,赶紧转过脸继续看墙。   坨坨知道这小竹笋精就是半夜里装女人打晕书生的罪魁祸首。见他总瞪自己这边,坨坨指着青芽儿,冲着青年告状,“他总转头。”   “青芽儿!”青年转身,声音严厉,“好好站着。想想为什麽罚你站。”   青芽儿不敢动了,自己对着墙不高兴地噘嘴、撇嘴,还小小地哼了一声。   “我们来找秋水先生。”坨坨问青年,“你知道秋水先生在哪吗?”   青年笑道,“我便是秋水。”   “前辈也爱读书?”   坨坨赶紧摆手,他可不爱读书。他指着闻青山说,“闻青山爱读书,说要和你聊聊。”   闻青山一听青年就是秋水先生,心里又紧张又惊讶。他以前一直以为秋水先生是个中年人或者老年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秋水先生,我是闻青山,家住……”闻青山激动地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自己。   一通话说完,反应过来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不会说完就被撵下山吧?   可秋水先生只是看着他笑。等他停下来后,才问了几个关于学识的问题。   一共问了三个,闻青山只答出来一个。剩下两个问题,秋水先生耐心地讲给他听。闻青山对秋水先生的崇拜之情更盛。原来,这就是大家的风采!果真学识渊博。   在他们讲话时,云善跑到青芽儿身边笑着问,“干什麽呐?”   青芽儿扭头冲着云善吐舌头。   坨坨站在旁边,对着青芽儿扮了个鬼脸。   青芽儿愣了一下。他才成精几个月,这个月才背着伯伯在夜里偷偷下山,他还是第一回见到有人扮鬼脸。他学得很快,对着坨坨也做了鬼脸。做完后又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云善伸出舌头,想学青芽儿。结果只会吐舌头,含着短短的小舌头看着青芽儿,惹得青芽儿笑起来。   坨坨倒是会,对青芽儿一边“略略略”一边两只拇指按在太阳xue那,四只手指一齐上下拨弄。   青芽儿玩不过他,哼了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   很快,他又好奇地转过脸,发现旁边没有人。院子里也没有人,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青芽儿挪动脚步,跑到屋子门口,探着脑袋往屋里看。伯伯正在给那些人倒茶喝。   坨坨看到他了,立马对着他吐舌头。青芽儿缩回头,怕坨坨再和伯伯告状。   趁着秋水不注意,青芽儿跑出院子,钻进了竹林里。他不明白,为什麽伯伯对那些人很客气。难道那些人的学识很高吗?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闻青山。他只回答出了一个问题,秋水先生十分客气地招待他们进屋喝茶,竟然没有把他们赶下山去。   难道,沾了花旗他们的光?秋水先生对待花旗他们明显比对待他热情太多了。可秋水先生都没问花旗他们关于学识的问题。   闻青山狐疑地打量西觉和花旗。难道是灯下黑,他没看出来花旗和西觉的“风流倜傥”?   可等花旗他们介绍完自己,秋水竟然也管坨坨他们几个小的叫前辈。听说云善是个掌门,秋水先生恭恭敬敬地喊云善,“云善掌门”。闻青山和小柳更加迷茫。到底为什麽会这样???坨坨他们更是和风流倜傥不沾边啊。   闻青山倒是不怀疑花旗他们认识秋水先生。若是认识,花旗他们没必要隐瞒,也不会隐瞒。   认识完人之后,秋水冲着外面喊,“青芽儿。”   屋子外没人应声。秋水走出去看,青芽儿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摇摇头,走回来抱歉地说,“青芽儿顽皮不懂事。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各位前辈莫要见怪。”   有人类在,有些话不方便说。妖怪们暗下里和秋水传音说话。   坨坨把青芽儿在山下干的事告诉秋水。   秋水惊讶地说,【我不让他下山,他自己总会偷偷跑下去玩。这些事他没和我说过。】   青芽儿才刚成精,正是对人类和外面世界好奇的时候。秋水知道管不住他,给他立了些规矩,平时看他并不怎麽严。   花旗,【得好好管着小妖怪。要是因为无意中犯错妨碍修行,以后后悔莫及。】   秋水立马一副受教的语气说,【是是是,前辈说的是。】   就今早这一会儿,谁都看得出来,青芽儿是个调皮的小妖怪。   云善在屋里坐不住,要去外面玩。他喜欢山里。   秋水和闻青山说的话,除了小丛之外,其他妖怪也听不懂。西觉、兜明和花旗也都出门了,他们要去山里打猎。走了好几天没见着山,他们都想在山里跑跑。   因为今天要上山,所以花旗早上只做了咸菜粥。等中午捕猎,再吃得丰盛些。   铁蛋也跟去捕猎了。钢蛋跟着坨坨和云善去外面玩。   娇儿山上又很多竹子,风吹过来,竹叶撞在一起“沙沙沙”地响。   云善拍拍这根竹子,再拍拍那根竹子。竹林的竹子大多碗口粗,拍起来邦邦地响。   坨坨走在云善后面,“一会儿让西觉砍根竹子,我做竹筒饭吃。”   “嗯。”云善应一声。   “啊——”坨坨突然大叫一声,从头上抓下一只翠绿色的小蛇甩在地上。头顶上载来得意地“哈哈哈”的大笑声。   云善肩膀上的小纸立马立起身子,冲着地上的小蛇发出威胁地“嘶嘶”声。翠绿色小蛇转身游走,并不看云善他们。   坨坨一抬头,看到青芽儿抱着竹子冲着他们得意地笑。他气道,“你丢的蛇?”   “就是我丢的。”青芽儿俯视他们,“谁让你们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坨坨仰着头说,“你不要不讲理。”   “就是你们欺负我。”青芽儿说,“你今天和我伯伯告状了。”   “谁让你瞪我了。”坨坨说,“我又没惹你。”   青芽儿折了竹子往坨坨脑袋上丢,“你们是一夥的。”   坨坨指着青芽儿叫道,“你下来,别往我头上丢东西。”   “我不下去。”青芽儿得意地说,“有本事你上来。”   坨坨一听这话,抱着竹子,使劲地晃,还用了法力。   竹子被晃得左摇右摆,青芽儿抱着竹子咬牙切齿,“你这个卑鄙的妖。”   “你才卑鄙。”坨坨喊,“别以为你不下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青芽儿被晃得快抓不住竹子,他索性放了手,直直地往地上栽去。快落地时,青芽儿转了个方向,拽住云善一起钻进了土里。   “放开云善。”坨坨大叫一声跟着一块往土里钻。   钢蛋跳到云善消失的地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用爪子挖出了个小坑。小坑里没有云善。他又跳到坨坨消失的地方,在竹子下使劲挖了挖。也没看到坨坨。   钢蛋站在那想了想,然后站起身开始吃竹子上的竹叶,并没有再去想云善和坨坨。以前在云灵山里,它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第67章 不想你和我玩   坨坨在地下紧追不舍,眼见着要被追上了,青芽儿带着云善破土钻出来,拉着云善在地上跑。   “等等坨坨。”云善不想跑,拽着青芽儿的手不让他跑。   “等他干什麽?”青芽儿说,“我带你去玩。”   “去哪玩?”云善一听“玩”这个字,脚就跟着走了。   “去好玩的地方玩。”青芽儿拉着云善跑到山顶,被西觉堵住了。妖怪们收到坨坨的信,都来找云善。   青芽儿撇嘴,对云善说,“你们妖怪们真多。”   “我们娇儿山只有我和伯伯两只妖怪。”   他刚说起秋水,就听到秋水暴躁的声音,“青芽儿!”   青芽儿面色一僵,转过身子,乖巧地叫一声,“伯伯。”   秋水跑过来,拉住青芽儿,严肃地说,“前辈们过来,你老实些。”   “不要得罪了前辈们。”   “什麽前辈?”青芽儿说,“伯伯你不是不认识他们吗?”   秋水拎着青芽儿的耳朵,小声说,“我是不认识他们。他们可比我法力高多了。你要是惹了他们,小心被捉去炖菜吃。大妖怪可不是好惹的。”   青芽儿捂着耳朵,焉焉地说,“知道了。”原来伯伯打不过这些妖怪。怪不得会对他们这样客气。   坨坨终于追了过来,“云善,小竹笋没欺负你吧?”   “没。”云善高兴地说,“青丫带我玩。”因为青芽儿说带他去玩,云善觉得他和青芽儿已经是朋友了。他不会说带着儿化音的芽,把三个字简化成了两个字,“青丫”。   云善看向青芽儿,“走玩啊。”   秋水松开手,青芽儿揉了揉耳朵,“走,我带你去看小兔子。”   云善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拉着青芽儿,坨坨也要跟着一起去。   “青芽儿,和云善掌门好好玩。”秋水叮嘱道,“别捉弄人。”   “知道了。”青芽儿头也没回地拉着云善往前跑。   跑了好远之后,青芽儿问,“你叫云善吗?”   “嗯。”云善点头。   青芽儿看向坨坨,一脸不满,“我带云善玩,你来干什麽?”   “我和你们一起玩。”坨坨说。   “我不想和你一起玩。”青芽儿显然对坨坨有意见。   云善说,“坨坨好,和坨坨一起玩。”   青芽儿哼了一声,“你觉得他好,我不觉得他好。”   “他上午还告我状,是个告状精。”   “你才是告状精。”坨坨拉着云善说,“不和我玩就不和我玩。我也不和你玩。”   “云善,走,我带你去玩。”   “云善你别走,我带你玩。”青芽儿赶紧拉住云善另一只手。   两人一边一个拉着云善。   “一起玩。”云善说。   坨坨说,“他不让我一起。”   青芽儿喊,“就不要你。”   “要坨坨。”云善对着青芽儿说。   “哼。”青芽儿松开手,“你和他玩,我就不和你玩了。”   “一起。”云善伸手拉着青芽儿。   青芽儿甩开云善的手跑了。   坨坨也哼了一声,“不和我玩拉倒。”   青芽儿跑了,云善就和坨坨在山顶玩。这儿和云灵山不一样,石头、树木都不一样,还有云灵山没有的花。云善摘了一朵好看的黄花让坨坨帮他别在辫子上。   青芽儿躲在石头后面,远远地看着云善和坨坨玩乐,他不开心地瘪嘴。他其实很想和云善一起玩,但是不想和那个也会钻土的告状精一起玩。   娇儿山只有他和伯伯两只妖怪。伯伯整天都在看那些青芽儿看不懂的书。青芽儿有时候会觉得孤单。要是山里有个像云善一样的妖怪和自己一起玩就好了。   兜明好些天没在山里跑了,这次撒欢地在山里跑了好几圈,和铁蛋一起分了半头猪,又站在山崖边畅快地吼了一通。   隐隐的虎啸声传到闻青山和小柳耳朵里,两人吓了一大跳。   “秋水先生,这山里有老虎?”闻青山担忧地问。   秋水眨眨眼。山里原先是没有老虎的,今天刚来了一头。他脸上变了又变,最后只说,“山里的老虎不吃人。不用担心。”   “还有不吃人的老虎?我还是去西觉他们说说。省得他们撞上老虎。”闻青山不放心地走出秋水的院子。   秋水也没拦着,他和闻青山一起上山。他有些担心青芽儿。青芽儿才刚化形,十分顽皮。因山里除了他就只有这麽一个小妖怪,秋水很疼青芽儿。青芽儿也时常捉弄来上山的人。   路上遇到扛着猎物下来的兜明。   “兜明,这山里有老虎。”闻青山说。   兜明淡淡地“哦”了一声。刚刚喊的声音有点大,没想到闻青山他们也听见了。   “看到西觉和花旗了吗?”小柳说,“咱们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不去。”兜明说,“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云善手里抓着一把花和坨坨一起跑下来,“嘟嘟。”   兜明看向坨坨,“今天炸丸子吃吧?好些天没吃丸子了。”   “你中午还要吃饭?”坨坨怀疑地看向兜明。兜明应该吃饱了呀。   “我少吃点。”兜明说,“想吃丸子了。”   秋水没看到青芽儿,问道,“青芽儿呢?”   “他……”坨坨本来想告诉秋水,青芽儿不和他一起玩。想到青芽儿说他是告状精,坨坨憋住了话。“他没和我们一起玩。”   兜明拎起云善,让云善坐在他肩膀上。云善俯下脸对秋水说,“青丫走了。”   等花旗他们带着猎物回来,秋水客气地要留花旗他们吃饭。坨坨去厨房转了一圈跑出来,“咱们还是下山吃吧。”厨房里面结了不少蜘蛛网,一看就很久没有用过了。这两个竹子精平时应该不吃饭。   闻青山还想和秋水说说话,看到花旗他们都走了,也只好和秋水告辞。   秋水一直把他们送到半山腰才回去。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口有动静。青芽儿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瞧。   “青芽儿,来。”秋水招手。   青芽儿跑进屋子,“他们走了?”   “嗯。”秋水板着脸说,“以后少去山下。”   “山外有吃妖怪的妖怪。今天遇到的要是一群坏妖怪,不一定会放过你。大妖怪不是好相与的。”   “故事里真真假假的,你不要听了些故事就觉得那些书生是坏人。”   “有些坏人,表面和你好。一转头就能背后捅一刀。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   青芽儿睁圆了眼睛听着训。   秋水讲完一番话,怜爱地摸了摸青芽儿的脑袋,“青芽儿乖些。”   山下小院里,花旗在厨房炒菜,坨坨站在小丛身边看着小丛绣牡丹。这几朵牡丹很大,占了半个肚兜。   坨坨捏着红布一角,想到穿着纯色绿肚兜的青芽儿,他心里得意起来。“我的牡丹红肚兜多好看呀。”比那纯绿色的肚兜好看太多了。   小柳在一旁嗤嗤笑出声。   云善走过来摸了一下,“好看。”说完就举着小木剑跑去马车后面。   很快用小木剑挑着他的红肚兜走回来,“穿。”   “现在穿?”坨坨说,“晚上睡觉再穿肚兜。”   云善摇头,“现在穿。”   “青丫穿的,绿的。”   “绿的没红的好看。”坨坨给云善解衣服,换上绣着五个妖怪们原型的红肚兜。   “绿的也好看。”云善说。云善喜欢红肚兜,他也喜欢绿色。只是在坨坨的审美引导下,云善的肚兜也全都是大红色的。   坨坨知道云善喜欢绿色,没和他扯这个话题,而是小声说,“咱们的肚兜比青芽儿的好看。”   这次云善很赞同点了点头。他喜欢带图案的肚兜。   秦愈之起床后得知他们见到了秋水先生,激动地拉着闻青山,让他讲讲遇到秋水先生的事。   闻青山坐在墙根下把秋水先生夸了一遍又一遍。听得秦愈之十分后悔,今早就该和他们一起上山。“你们下午还去不去山上了?”   闻青山看向西觉,“下午再去趟山上吧?”闻青山知道自己大概沾了西觉他们的光才没被秋水先生赶下山。他还想听秋水先生讲学。   兜明也同意。他下午还想去山里转转呢。   肉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秦愈之惊喜地问,“你们还买肉了?”   “山里抓的猎物。”坨坨说。   吃完午饭,秦愈之回了一趟屋里。出来后往坨坨他们四个小的手中一人塞了三个铜板,说是给几个孩子零花钱。已经蹭了两顿饭,秦愈之不好意思再白蹭。   除了云善之外,小妖怪们都自觉地把钱交给花旗。当着花旗的面,谁也不敢收了这钱。   云善瞧见坨坨他们都把钱给花旗,他也把自己的三个铜板给了花旗。看到花旗把钱收在钱袋里,云善满意地说,“收着。”   “嗯,收着。”花旗说,“回去买驴。”   在屋子里睡完午觉,花旗他们又去了山上。钻过篱笆上的洞,坨坨看见青芽儿还坐在早上的那块石头上。   青芽儿和坨坨看向对方,同时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脑袋。   花旗在坨坨头上拍了一下,“好好的哼唧什麽?”   “青芽儿也哼了。”坨坨不满地嘀咕,“怎麽只打我。”   “云善。”青芽儿对着云善招手,“你来,我给个好玩的。”   云善跑过去,青芽儿交给他一根草绳。草绳的另一边拴在一只小兔子腰上。白白的小兔子毛茸茸的,瞧着还没成年人的巴掌大。   云善喜欢这些小动物,把小兔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当即就要就找草喂小兔子吃。他高高兴兴地和青芽儿一起去薅草。   坨坨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问小丛,“我的牡丹红肚兜今天下午能绣好吗?”   “快一点就能。”小丛回。这个问题坨坨中午的时候问过他了。   “那你快点。”坨坨催道。 第68章 红绿肚兜之战   青芽儿摸了摸云善的红肚兜,“你也穿肚兜啊?”   “嗯。”云善说,“睡觉穿。”   “这个是什麽?”青芽儿指着肚兜上的穿山甲问。   云善低下头,“小丛。”   “这是那个坨坨吗?”青芽儿指着人参图案问。   “嗯。”云善说,“坨坨是人参。”   青芽儿撇撇嘴,怪不得它会钻土。   坨坨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云善和青芽儿薅草喂兔子。他心想小兔子有什麽好玩的?云灵山上多着呢。   坨坨扭头看向坐在远处树荫下的小丛,期待着小丛能早点绣完红牡丹。下一条肚兜上绣什麽呢?坨坨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来想去,决定绣个太空人和月亮的图案。他的月亮一定要是又圆又亮的满月。   想好这些,坨坨准备告诉小丛。就见青芽儿拉着云善往走开。坨坨立马跟了过去。   青芽儿和云善牵着小兔子跑回竹林的院子里。屋里只有秋水的说话声。   青芽儿趴在云善耳朵边再次叮嘱,“你不要说话。”   “我拿了东西咱们就走。”   “嗯。”云善刚出声,青芽儿捂住他的嘴,小声道,“都说了别说话。”   云善点了点头。   等青芽儿跑进另一间屋,坨坨才问云善,“青芽儿要干什麽?”   “钓鱼。”云善声音很小地说。   青芽儿从屋里扛出一根鱼竿快跑出来,小声喊,“云善,快走。”   坨坨和云善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急,跟着一起往外跑。跑出竹林,青芽儿才停下,立马回头查看秋水有没有追出来。   “为什麽要跑?”坨坨问。   青芽儿看在云善的面子上和坨坨说,“伯伯不让我玩鱼竿。”和云善玩了一会儿,青芽儿觉得这个小夥伴很好。云善一直和坨坨在一起,要是让云善在他和坨坨之间选,想都不用想,云善肯定选坨坨。青芽儿心里有数,和云善玩,就得带着坨坨。   “不让你玩你还玩?”坨坨问,“小心挨打。”   “伯伯才不会打我。”青芽儿说,“伯伯只会给我讲道理。”   三人到溪边,青芽儿把鱼竿丢在岸边,带云善和坨坨他们先去挖蚯蚓。   河边地里随便挖挖就能挖到好些蚯蚓。   钢蛋给云善刨了个坑,云善从土里捏起一根极细的红色蚯蚓给青芽儿看,“青丫。”   “这个太细了,不能用。”青芽儿说,“还没鱼鈎粗,穿不上去。”   “选大的抓。”   抓来的蚯蚓都被放在一个粗竹筒里。装了十几条后,青芽儿说可以钓鱼了。   青芽儿站在岸边,腿夹着竹竿,让云善从竹筒里给他拿一条蚯蚓。蚯蚓放在手里,“啪”地一下拍扁,然后扯成两截。他拿了一截蚯蚓,剩下一截让云善拿着。   坨坨有些嫌弃那半截蚯蚓,“为什麽还要把蚯蚓扯开?”   “一根太长了,浪费。”青芽儿把拍扁的蚯蚓穿到骨头磨成的鱼鈎上。他慢慢地把鱼竿从腿中间抽出来,拿在手里举着。浮标是一根拴在绳子上的草,草飘在水面上。   云善和坨坨站在那看了一会儿。坨坨还知道看浮标,云善就只看青芽儿。   “钓到鱼啦?”云善问。   “没有。”青芽儿说,“钓鱼要耐心。”   云善又等了一会儿。青芽儿显然也没多少耐心,“云善,你要不要钓?”   云善高兴地从青芽儿手里接过鱼竿,费劲地举起来。   鱼竿是一根不到两指粗的竹子做成的,底端粗,绑线的那头细。坨坨目测这根鱼竿有两米长。   “兔子呢?”青芽儿看到云善腰上扣着的绳子末端是空的。   云善转回头,也瞧见兔子没了。“没了。”   青芽儿怀疑地看向铁蛋,“是不是被它吃了?”   “不会。”云善说,“铁蛋没吃。”   坨坨说,“铁蛋和钢蛋都不会乱吃云善的小动物。”   “小兔子肯定是跑了。”   云善拿鱼竿手累,不想要鱼竿,就把鱼竿给了坨坨。   坨坨第一回钓鱼,很兴奋。站在那举着鱼竿盯着水面的草。好一会儿也不见草有动静。   “这儿真能钓到鱼?”坨坨怀疑地看向青芽儿。   “能。”青芽儿肯定地说,“伯伯经常在这钓鱼。”   坨坨,“你们不做饭,钓上来的鱼怎麽处理?”   青芽儿说,“喂给山里的野兽。”   “有时候还会有狐狸到溪边等着。”   坨坨四下看了看。现在岸边没有狐狸。   又举了一会儿鱼竿,坨坨也失去耐心了。“我不想钓鱼了。”   坨坨把鱼竿提上来,穿在鈎子上的蚯蚓已经没了。   坨坨惊奇地喊,“有鱼咬过鈎。”   “可是我没看到草动。”   三个孩子都不想再钓鱼。青芽儿把竹筒里的蚯蚓倒在地上,扛起鱼竿往回走。   刚走到院子里,就瞧见秋水走出屋子。   “青芽儿!”秋水皱着眉头快步走来,接过鱼竿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曲起手指敲在青芽儿的脑袋上敲了两下,“不是让你别拿鱼竿吗?”   “我就玩一会儿。”青芽儿说,“都没钓上来鱼。”   秋水笑着摇摇头。青芽儿根本没有静下来钓鱼的耐心。   他之前给青芽儿做过鱼竿,带着青芽儿一块钓鱼。青芽儿站在溪水边,一刻不停地讲话。秋水不让他讲,他就拿着鱼竿在岸边跑。第一天钓鱼就丢了鱼鈎。   秋水重新给青芽儿装了一个鱼鈎,不等用两回,鱼竿又被青芽儿给敲断了。秋水知道他没那个耐心,后来也不再叫他一起钓鱼。   坨坨说,“穿在鱼上的蚯蚓被鱼吃了。但是没见到草动。”   “许是动了你们没看到。”秋水说,“也可能是蚯蚓滑掉了。”   “闻青山、小柳和秦愈之呢?”坨坨问。   “在屋里看书。”秋水说。   比起闻青山那三个人类,秋水对坨坨他们这几个妖怪更感兴趣。   趁着花旗和西觉不在,秋水和坨坨打听关于他们的事,“你们是偷跑下山的吗?”   “啊?”坨坨说,“不是。”   “怎麽会让你们带着这麽小的人类掌门。”秋水问,“没有人类跟着你们?”   “除了云善,云灵观没有其他人类了,只有妖怪。”坨坨说,“云善是我们几个一起养大的。”   “从云善满月的时候就是我们带的。”坨坨比划了一个长度,“刚开始的时候只有这麽大。”   秋水十分惊讶。妖怪养育人类幼崽,这很少见。“我听说过云灵观。听说里面的道长很厉害。”   坨坨点头,“是很厉害。云善以后也会很厉害。”   秋水听说云善的功课都是小丛教的,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们不读书。”   “有很多妖怪生活在深山里,不和人类接触。也不认识字。”   “我们都读过书。”说起这个,坨坨现在有些微自豪。当初不愿意读书学字,现在读过书倒让成了一件让他自豪的事。坨坨心里觉得扫盲果然是没错的。   “小丛读的书最多。他看过很多很多书。”   “那我得请教请教。”秋水笑道。他对于有学识的人类很有好感,对于有学识的妖怪就更有好感了。   坨坨说了他们要去看英雄会,说了上次经历过的邪教事件。青芽儿没想到,坨坨竟然经历过这麽多故事。这让他很羡慕山下的生活,转头央求秋水,“伯伯,我们也下山看看吧。我也想参加英雄会。”   秋水是个爱游历的人。他认为做学问不能闭门造车,得多学多看。除了最开始二十年的求学之路,每隔二十年,秋水都要下山游历一趟,看看人类的变化。   算来,距离上次下山游历差不多也快二十年了。便答应了下来,“我们跟着一起去看看。”他想带青芽儿见识人类的生活,省得青芽儿总自己往山下跑。   “真的吗?”青芽儿高兴地抱着秋水的腿,仰着头开心地问,“伯伯,我们真的下山吗?”   秋水点点头。   青芽儿高兴地蹦了又蹦,还拉着云善一起蹦,“我要下山了——我要下山了——”   云善被青芽儿的快乐感染,和青芽儿在竹林里蹦蹦跳跳。   听坨坨说云灵山上还有其他一些妖怪,秋水心里暗想,云灵山是不是灵气足所以有那麽多妖怪。不像娇儿山,几百年来只有他和青芽儿两只妖怪。   小丛绣好牡丹红肚兜拿来找坨坨。   坨坨摸了摸红肚兜上的红牡丹,脸上笑开了花,当场就把衣服脱了,换上了红肚兜。故意到青芽儿跟前晃了晃,“云善,我的新肚兜好看吗?”   云善笑嘻嘻地摸了摸坨坨的肚子,“好看。”   青芽儿扭头看了一眼坨坨带花的肚兜,低下头又看看自己纯色的绿肚兜,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手在肚兜上抹了一把。那肚兜上出现了一朵红红的大牡丹,比坨坨肚兜上的牡丹颜色还红。   坨坨一直都注意着青芽儿,看他变了肚兜,得意地说,“我的肚兜都是小丛一针一线绣的。”说着就从乾坤袋里往外掏肚兜。一掏掏了二十多条挂在两边手臂上,十分富有的模样。   坨坨晃了晃手臂,“这条带荷花的是我去人贩子窝点卧底立功得到的红布。”   坨坨又指着身上穿的红牡丹肚兜,“这是我去邪教卧底,花旗给我买的。有三块红布,还要再做两个肚兜。”   青芽儿看着坨坨的得意样子,拉着秋水的手说,“伯伯,我也要肚兜。我要绿肚兜。”   “红肚兜好看。”坨坨说。   青芽儿不同意,“绿的好看。”   坨坨知道云善喜欢绿色,不找云善,找旁边的小丛问,“小丛,你说哪个好看。”   坨坨和青芽儿都挺了挺肚子,想让小丛选自己。   “都好看。”小丛说。   云善摸摸青芽儿的肚子,又摸摸坨坨的肚子,“都好看。”   “选一个最好看的。”青芽儿说。   云善纠结的来回看,觉得左边的好看,右边的也好看。   秋水没让云善为难,“红的好看,绿的也好看。不同妖怪喜欢不同颜色。”   “给你们讲些故事吧。”他岔开话题。   坨坨和小丛很高兴,他们喜欢听故事。   “故事要说到二百年前。”秋水笑着回忆。   二百年,在秋水还是个竹笋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个人类孩子在窗户里读书。他一点点地长高,那个人类孩子也在慢慢长高。   十年过后,人类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娶了妻子。   不变的是,每天都有读书声从窗户里传出来。那个人类会读很多书。   起初,秋水听到读书声觉得很枯燥。后来听着听着就开始琢磨书里的事。也从书里听到了关于外面世界的事。   他是竹子精,根扎在泥里,还没化形,不能走动,无法见识更多的东西。他变得好奇,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模样。   于是,屋里的人读书,秋水就跟着默念。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渐渐地,秋水喜欢上了读书。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书房里换了一个又一个人。秋水已经想不起来,窗户后的读书的人换了多少个。   在一个寂静的雪夜,窗户里泄出黄色烛光,秋水听着屋子里少年的读书声。忽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再睁眼,发现自己竟然长了手脚。他化形成人了。   秋水最想做的是就是读书。他变成人,成了窗户里少年郎的同窗。和少年一起四处求学。   故事讲了一下午,不知道不觉,太阳已经往山下落。   花旗、西觉和兜明来到竹林。   “这麽快就傍晚了呀。”坨坨看到竹林里已经暗下来了。   “回去吃饭了。”兜明说。   回到小院,叫上闻青山、小柳和秦愈之,大家一起下山。青芽儿拉着秋水要一块跟下去。   秋水说,“马上就天黑了,今天他们肯定不走。”   青芽儿扭头看向坨坨。   坨坨点头,“晚上我们不走。”   想到今晚没交租房钱,坨坨说,“一会儿我们可能还上来。”   “你们现在下去干什麽?”青芽儿问。   “吃饭呀。”坨坨说,“我们要吃饭的。”   秋水没下去,青芽儿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   青芽儿白天很少下山,趁着天还亮,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云善,和坨坨一起把茅草屋附近都逛了一遍。   逛完一遍天已经黑了,青芽儿有些遗憾,“我还没去村里看呢。”   “明天早上再去呗。”坨坨说,“回去吃饭了。”   房屋的主人下午来找秦愈之要钥匙,没见到人,现在又来了。秦愈之说要再租一个晚上,房屋主人拿了钱,高兴地离开。   晚饭是在屋里点了蜡烛吃的。   青芽儿第一次吃人类的食物,吃得很小心。他不会用筷子,和云善一起用勺子吃饭。   “好吃吧?”云善笑眯眯地问青芽儿。   “好吃。”青芽儿点头。   秦愈之吃完一碗饭,问西觉,“女鬼今晚真不来了?”   “不来了。”西觉说,“以后都不来了。”   青芽儿撇嘴,不知道人类为什麽把他认成女鬼。   吃完饭,云善和青芽儿又在院子里玩了一通你追我赶的游戏,跑了一身汗。   坨坨喊云善洗澡,青芽儿拉着云善说,“云善,跟我去山上,我带你去小溪里洗澡。”   “云善洗完澡要睡觉。”坨坨说。   “小溪里洗澡好玩。”青芽儿拉着云善就要走,“咱们去山上玩。”   云善也好些天没在小溪里洗过澡了,跟着青芽儿就要走。   被花旗提着衣服逮了回来,“下次再去小溪里洗。”   云善听花旗的话,说不让去小溪那就不去呗。他让花旗给解开肚兜,自己坐进盆里洗澡。   青芽儿看着云善洗完澡,自己跑走了。   小柳站在后面担心地喊,“青芽儿你别走,天黑不好走路。你现在山下住一晚,等天亮再上山。”   青芽儿脚步没停,跑走了。   西觉说,“不用担心,他自己能回去。”   小柳还是有些担心。青芽儿瞧着也就比云善大一点。“他真能找到?”   西觉肯定地说,“能。”   小柳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回屋,回屋躺着还是有些担心。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妖怪们就听到了喊人的声音。   青芽儿在窗户边伸着脑袋喊,“云善,云善。”   “云善还在睡觉。”坨坨说。   青芽儿从窗户爬进来,避开地上的闻青山和小柳,想爬上床看云善。花旗撩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下床出门了。   青芽儿趴在云善身边,用手戳云善的脸,小声地喊,“云善,云善,云善。”   “云善还没睡醒。你把他弄醒,他起来会哭。”坨坨小声说。   青芽儿无所谓云善哭不哭,捏着云善的鼻子想让他醒。   坨坨拿开青芽儿的手,不让他再碰云善。   青芽儿非要伸手弄。   “你手拿开。”坨坨护着云善不让青芽儿碰。   青芽儿就从各个角度伸手摸云善,“我想云善起来和我玩。”   “云善要睡觉。”坨坨说。   青芽儿,“他已经睡了一夜了。该起来了。”   两只小妖怪在云善身边一左一右地吵了起来。把一屋子人和妖怪全都吵醒了。   小柳见到青芽儿,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他想着西觉还是靠谱。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结果总是靠谱的。   云善迷蒙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云善,你醒啦。”青芽儿欣喜地说。   坨坨下床去给云善拿衣服,云善推拒着不穿。摸摸身上的肚兜,“穿这个。”青芽儿穿肚兜,他也想穿肚兜。   “今天要走路,穿肚兜会被晒。”坨坨说,“穿衣服好。”   云善不懂那些啊,就是要穿肚兜。   青芽儿坐在旁边对云善说,“穿肚兜方便。你就穿兜肚。”   “太阳大,只穿肚兜在外面时间长会被晒坏的。”坨坨大声说。“云善和我们不一样。”   兜明听见他们在屋里吵,站在屋子门口看热闹。   小丛准备画太空人的花样,听着屋里吵来吵去,无奈地走进屋里,“云善,还是穿长衣长裤吧。太阳会晒人疼。”   青芽儿听小丛也这麽说,不和坨坨吵嘴了。人类小孩和妖怪应该有很多不一样,或许云善真得穿长衣长裤。   闻青山知道秋水先生要和他们一起前往苍梧派参加英雄会,昨晚上兴奋到半夜才睡。今早被坨坨和青芽儿吵醒,却不见疲倦,还是兴奋的。   醒来后,闻青山洗漱完,和小柳、秦愈之一块去山下迎接秋水先生,连今早的拳都没练。   云善打拳的时候,青芽儿就在一旁跟着看。等云善练完拳,他拉着云善往外跑,要去村里逛。   花旗听他们在外面喊着要去村里,快步走出厨房喊,“等等,买点鸡蛋回来。”   坨坨站在那没动。花旗一向不把钱给他。小丛坐在走廊下在红布上描花样,显然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去村里玩。   花旗抓了一把铜钱装在钱袋里,看向坨坨。“坨坨。”   坨坨跑过来,“干吗?”   “带上篮子去买鸡蛋。”花旗把钱袋递给坨坨。   坨坨一脸不思议地看向花旗,“给我?”花旗竟然给他钱买东西?   花旗说,“赶紧去买。一会儿回来吃饭。”   坨坨拿着钱袋,想来想去不明白花旗今天怎麽突然转性了?以往臭黑蛇不是不放心给他钱吗?   坨坨把钱抓出来数了一遍,算下来差不多能买三十颗鸡蛋。   青芽儿没见过钱,问坨坨要了一个铜板拿在手里玩。   “回去要给花旗。”坨坨说,“要不然花旗会以为是我拿的。”   “花旗不让我们拿钱。”   “为什麽?”青芽儿把铜板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不知道。”坨坨说,“反正不让我们有钱。”   坨坨在村里买了三十个鸡蛋,还剩下三文钱。因为买得多,他讲了价,这三文钱是额外省出来的。   除了青芽儿手里玩的一文钱,坨坨攥着两文钱。他起了小心思。拿一个铜板,花旗应该不会知道。上次在听宁城,他的钱被人偷了。现在可是一文都没有了呢。   坨坨又担心花旗留看什麽后手。要是被花旗知道,最少也得挨顿骂。   坨坨只稍微纠结了一下,很快做出决定。花旗今天很反常。他不能让花旗抓到把柄。   回去后,坨坨从青芽儿那要回一文钱,把三文钱一起交给花旗。   花旗什麽也没说,只把钱收起来,拎了鸡蛋进厨房。   坨坨扒在厨房门口,探着脑袋看花旗洗干净鸡蛋下锅煮。真奇怪,花旗竟然一句话也没问。   花旗挑眉看向坨坨,“干什麽?”   “没什麽。”坨坨说,“我就看看。”说完就跑了。   花旗嘴角勾了起来。青芽儿和坨坨不对付,坨坨今天要是藏钱,肯定会被告发。花旗一点都不担心坨坨做小动作。 第69章 第一课   秋水到小院的时候,青芽儿正拿着鸡蛋和云善一起撞鸡蛋玩。两人站在桌子边,一人拿一颗鸡蛋往一起磕。   一声脆响后,青芽儿和云善各自查看手里的鸡蛋。   云善高兴地笑,“没坏。”   青芽儿看到自己的鸡蛋上裂开了缝,“你的鸡蛋厉害。”   “青芽儿。”秋水手里拎着一身孩童的衣服,“穿衣服。”   秋水知道人类的习俗,青芽儿下山后若是还整日穿着绿肚兜会显得突兀。   青芽儿转头看了一眼,看出那衣服是竹叶变的。他走过去,秋水蹲下身耐心地教他穿衣服。   “伯伯。”青芽儿说,“我要新衣服,要绿肚兜。”   秋水给他套上裤子,“看到了就给你买。”   青芽儿高兴起来,穿好了衣服,新鲜了一会儿,继续和云善磕鸡蛋。   两人把盘子里的鸡蛋都磕了一遍,剩下最后一个没磕坏的,被云善磕在桌子上也磕碎了。   与秋水同桌,秦愈之、闻青山和小柳三人很是拘谨。   秋水长时间不吃人类食物,突然尝到味,一连吃了三碗粥。吃完了坐在凳子上回味。上一次吃米饭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云善吃完饭和青芽儿一块在厨房里玩。   坨坨忙着刷锅洗碗。小丛、西觉和小柳在收拾东西。   秋水的行李不多,只背了一个书箱。兜明把书箱往马车上装时,注意到书箱比他想象的沉。   坨坨正蹲在水盆边洗碗,听到小柳在厨房里说话,“生鸡蛋你们也磕?”   云善还懂点事,和青芽儿一起把磕坏的鸡蛋扒开,蛋黄和蛋清倒在大碗里。还没全都糟蹋。   碗边稀稀拉拉地淌出好些蛋清,两人衣服上也沾了许多蛋清。   “生鸡蛋磕了会淌水。”小柳无奈地笑,“以后不能磕生鸡蛋。”   花旗走进厨房把云善拎出来,直接给他换了身衣服。小丛进厨房,把碗里的鸡蛋搅匀炒了,留着中午吃。   “鸡蛋坏了。”云善对花旗说。   花旗,“你不磕那能坏吗?”   “生鸡蛋和熟鸡蛋不一样。熟鸡蛋磕了不淌水,生鸡蛋磕了要淌水。”   “云善下次别磕生鸡蛋。”   “嗯。”云善一贯都应着。   青芽儿衣服也脏了,他不想穿竹叶变的衣服,来问花旗要衣服穿。说要穿云善的衣服。   坨坨拿着碗抬头,“云善的衣服你穿着小了,会撑坏。”   “我穿你的。”青芽儿说,“你比我大。”   “我就两身衣服。”坨坨说,“给你穿一身,我就没得换了。”   青芽儿不相信地看着坨坨,“你是不是不想给我穿?”昨天明明还和他炫耀攒了两百年的肚兜。两百年就只攒肚兜,没攒衣服?   “我没有。”坨坨说,“我真的就两身衣服。不信,你问小丛。”   青芽儿立马看向小丛。小丛点头,“真的。坨坨夏天就两身衣服。”   “你呢?”青芽儿问小丛。   “我也两身。”小丛回他。   只有他们三身材相近,别人的衣服青芽儿穿着就太大了。他不死心地问花旗要云善的衣服。   花旗只有两个字,“不给。”   花旗总冷脸,青芽儿知道他不好惹,也不惹他。嘀咕了一句小气鬼就跑了。还是换了一件秋水给他变出来的衣服。   坨坨想着做竹筒饭吃。离开之前叫兜明去山上砍一根竹子,剁成几截装进马车里。   收拾完,花旗他们一行便离开了。秦愈之本想跟着一起去,能和秋水先生一同出行,乃是人生一大幸事。奈何囊中羞涩,支撑不了长途远行。只是秋水先生离开,他也没理由留在山下,当天便也收拾了东西回家。   日头晒人,花旗他们都拿出了斗笠戴在头上遮阳。青芽儿瞧着别人都有斗笠,他和秋水没有,便问云善斗笠是哪里来的。   “西西编的。”云善说。   青芽儿找上西觉,“我想要个斗笠。”   西觉说,“给你编一个。”   青芽儿高兴得笑起来,“我伯伯也要。”   西觉说,“再编一个。”   天气炎热,道上的树少。遇到些树荫,妖怪们就停下来歇脚。他们并赶行程。   原本该是从天宁城一直往北走,经过白下城,再到苍梧派所在的炎阳城。他们现在从娇儿山往北走,再过白下城。途中没有其他的大城,只有些零散的小镇子。   闻青山看了地图后,把要经过哪些小镇告诉大家。   秋水眼带笑意地小声说,“和以前差不多。”   坨坨小声问,“你以前往北走过?”   “东南西北都走过。”秋水指着前面的路说,“往前走十几里路有个小镇。再往前走二十里,有一处桂花谷,谷里满是桂花。秋天的时候香味能飘到小镇上。”   “真的假的?”坨坨不信,“能飘那麽远?”   秋水笑着说,“我原本也是不信的。”   “走过一遭,才知道是真的。桂花开的时候,镇子上隐隐有些香气。刮风的时候,香气更浓,实实在在是桂花的香味。”   “是不是镇子上种了桂花?”小丛问。   “不是。”秋水说,“那镇子上没多少桂花。”   歇好后,大家继续走路。按照现在的速度,中午之前他们肯定到不了小镇。见到村子后,花旗拿钱去村子里买吃的。大家找了个阴凉地,中午便在这歇息了。   花旗买了肥猪肉回来。青芽儿皮劲儿大,非要背着那一大块猪肉回来。惹得云善也跟着学。花旗从农户那里借了刀,切下一块小点的猪肉,裹上些大叶子,给云善背着。剩下的一大块都让青芽儿扛回来了。   坨坨拎着一篮子菜,跟在旁边说,“炼猪油吃。”   “炸油渣。”   “还要做竹筒饭。”他刚刚还专门买了些糯米。   兜明已经按照坨坨说的,把竹筒劈成一小段。小丛把调制好的米塞进竹筒里。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然后再爬进马车里,找到放书的箱子,拿了故事出来。中午别人做饭,他就在一旁读故事书。   青芽儿张开手站在车下,“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柳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刚站起身。就见云善一点没犹豫,拿着故事书张开手就对着青芽儿跳了下去。   青芽儿没想到云善会这麽重,一个没防备,被云善撞得向后倒。   “摔没摔着?”小柳快步走过来问。   青芽儿躺在地上,云善正压在他身上。   “摔了啊?”云善拿着故事书站起来。   “嗯。”青芽儿爬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跟着云善一块去树荫下坐着。   小柳心想,青芽儿是真的皮实。这麽磕了一下,愣是一点没喊疼。云善是真敦实,他昨天体验过了,被云善砸一下可不清。   云善打开故事书,从头开始念。山里的妖怪没见过世面,都爱听故事。青芽儿更没见过世面,尤其爱听故事。   两个小的挨着坐在一块,云善把书给青芽儿看,手指头戳着书上的字慢慢地念。   青芽儿听得认真,把书上的图画都看了一遍。   云善读得也很高兴,念了两页还要和青芽儿一块讨论讨论。他俩心理年纪都小,懂得也少,两人叽叽咕咕地很能说到一块,聊得很起劲。   兜明喊吃饭,云善的故事只读了三分之一。云善把书放在草地上,带着青芽儿一块洗手,两人连吃饭都要挨在一起吃。吃几口玩两下,嘻嘻哈哈地。   云善左边位置原本是坨坨,现在被青芽儿占了。坨坨看他俩玩得高兴,心里有点吃味。云善要被敌人攻克了。   坨坨隔着青芽儿给云善夹了块鸡蛋,看着青芽儿说,“云善和我最好了。”   青芽儿赶紧站起来,用勺子舀了鸡蛋也放在云善碗里,“云善现在和我最好。”   云善正从竹筒里掏饭吃。花旗本来要把竹筒里的饭弄到碗里让他吃,云善看到兜明直接用筷子掏着吃,他就也要自己从竹筒里掏饭吃。   他聪明得很,勺子掏不着饭了。就要花旗手里的筷子,用筷子把饭往外弄。   云善正专心致志地掏饭,青芽儿拍了他一下,“你和谁最好?”   云善嘴边粘着一颗米粒,茫然地转过头。   “云善,是不是咱俩最好?”坨坨问他。   “嗯。”云善点点头。   “那我呢?”青芽儿问,“你跟我好不好?”   云善立马说,“好。”   “好也不是最好。”坨坨说,“云善和我最好。”他故意把那“最”字咬的重重的。   “云善,你和我最好吗?”青芽儿又问。   花旗撩起眼皮看了看坨坨和青芽儿,温声对云善说,“云善,竹筒里饭吃完了吗?”   “没。”云善把筷子放在竹筒里乱搅,“掏不出来。”   花旗拿过竹筒,把饭都弄出来放在碗里。云善拿着小勺子舀米饭吃。   坨坨老实地扒饭,青芽儿看了花旗一眼,又问云善,“云善,你和我是不是最好?”   花旗放下竹筒,不咸不淡地开口,“话这麽多,你和坨坨该是最好。吃饭都堵不住你俩的嘴。”   “青芽儿,好好吃饭。”秋水警告地看了青芽儿一眼。   坨坨偷偷瞥花旗,看到青芽儿瞪他,他也瞪了青芽儿一眼。两只小妖怪互相看不顺眼,同时哼了一句,别开脑袋。   “你不要学我。”青芽儿不满地小声说。   “你才别学我。”坨坨不高兴地说。   花旗站起来,对着他俩脑袋上一妖给了一下,“想说话就去旁边说。”   青芽儿愤愤地怒视花旗。花旗撩着眼皮子看他,在他脑袋上又拍了一下。   秋水说,“青芽儿,昨天我和你怎麽说的。”   青芽儿不开心地瘪着嘴。昨天晚上伯伯叮嘱过,不要去惹黑蛇精,他说黑蛇精看起来脾气不好。伯伯说得果然没错,黑蛇精的脾气真的不好。还打人,怪不得坨坨会怕他。   吃完饭,收拾完东西,坨坨凑到青芽儿跟前小声说,“你不要惹花旗。花旗下手可狠了。以前我屁股都被他抽肿过。”   “他经常打你们?”青芽儿小声问。   “也不经常。”坨坨含糊地说,“有时候是因为遇到事情。”   “为什麽遇到事情就打你们?”   坨坨瞥他一眼,“打听这麽多干什麽。”   青芽儿中午想和云善一起睡,但是云善贴着花旗睡。青芽儿不想靠近花旗,就去了秋水身边睡。   秋水捏着他的耳朵,小声叮嘱,“不要惹花旗不高兴,知不知道?”   “他们几个里当家的是花旗。花旗可是千年大妖。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了。”青芽儿这下子真知道,惹花旗要挨打。   半下午,太阳被云层遮住,突然凉爽起来。   他们来到一个以桂花命名的小镇。镇子里当地有名的特产都和桂花相关,桂花糕、桂花酒……就连路边小摊贩的茶壶上都有桂花花样。   花旗买了些桂花糕,大家分着尝了尝。这家桂花糕做得甜,云善喜欢吃。自己吃了三块,给铁蛋、钢蛋又喂了两块。   青芽儿自己吃了一块,拿了一块桂花糕逗钢蛋。等钢蛋站在那伸头的时,他笑嘻嘻地拿着桂花糕跑开。这样逗弄了几回后,钢蛋不再理会他。   不管青芽儿怎麽喊,“钢蛋,给你桂花糕吃。”“钢蛋,来吃东西。”“钢蛋,你来吃啊。”钢蛋不为所动,漆黑的眼珠转都不转向青芽儿。这让妖怪们十分惊讶。   钢蛋能为了口吃的经常和铁蛋打架,也经常因为偷东西吃不长记性被花旗打骂。没想到青芽儿骗了它之后,它竟然能看也不看青芽儿手里的食物。   为此,花旗还奖励了钢蛋一块桂花糕。钢蛋也不是为了吃的就没骨气的嘛。   青芽儿讨了没趣,自己把桂花糕吃了。然后催着秋水给他买人类的衣服。   一行人走进布庄,坨坨带着云善往人家柜台前跑去看红布。只要到布庄里,坨坨总要去欣赏一番红布。   青芽儿瞥了一眼红布,看向店里由深到浅地摆着的绿布。青芽儿每个颜色都仔细地看了看。有的颜色像初春的竹笋一样,嫩绿中泛着一点白。有的像破土的竹笋,只有嫩绿色。颜色再深一点的像是长成的挺拔小竹子的颜色。   青芽儿来回扫了两遍,指着柜台后的布说,“伯伯,每个绿色我都要。都要做肚兜。”以后他可以早春穿早春绿色色的肚兜,夏天穿夏天绿色的肚兜。   秋水从身上摸出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下些铜板。他和青芽儿商量道,“我们买不了那麽多。”   “为什麽?”青芽儿仰着头问。   “伯伯没有那麽多钱。”秋水慢吞吞地说。   闻青山一听这话,立马道,“小柳,青芽儿瞧上什麽都包起来。”   他笑着对秋水说,“承蒙先生教诲,青山近日收获颇多。先生注于诗书,隐居多年,乍然出山,定会多有不适。不如这一路上花费让青山来出。以表青山谢意。”   秋水客气地笑起来,“如此,便牢青山费心。”   闻青山激动道,“不费心,不费心。”   青芽儿听明白了,指着后面的绿布,手指头一滑,“这些都要。要做肚兜,还要做衣服。”   做衣服的事情就得问小丛。买多长的布得听小丛的。   店里有成衣,价格卖得贵。小丛只让小柳扯布,他来给青芽儿做衣服。   一通买下来,竟然花了八两银子。   闻青山上回得的八十两银子都寄回家给闻老爷稀罕去了。他手里现在也就六两多银钱。剩下二两银子还是找小柳借的钱。   闻青山靠近小柳说,“记着账,回去都还你。”   小柳笑道,“记着呢。”   闻青山笑着撞小柳肩膀,“现在出门得仰仗小柳哥。”   小柳抿唇笑,“小柳会照顾好少爷。”   那边,青芽儿拿着布,一块一块地往身上试,“云善,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不管青芽儿拿哪块布,云善都笑眯眯地说好看。   坨坨很羡慕,秋水一下子给青芽儿买这麽多块布。花旗从来没对他这麽大方过。他眼睛骨碌转了下,跑到闻青山面前,“你给青芽儿买那麽多块布,给我也扯两块红的呗?”   “扯。”闻青山让坨坨也去挑两块。坨坨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指着布让夥计给他裁。现在他也不想青芽儿有多少布,白得两块布让坨坨心里美得冒泡。又可以多做两件肚兜了。   青芽儿手里拎着一块布对小丛说,“我也要个大花。”   “什麽时候能弄好?”   “得等几天。”小丛说。   出了店里,瞧着外面天有些阴沉沉的。   “要下雨。”花旗看了眼天色说。   要下雨,今晚就不能睡外面,他们得花钱住客栈。马车放在院子里让店里的夥计照看。花旗他们带着斗笠去街上吃晚饭。   到了镇子上,他们总要吃些当地的菜食。每当这时候坨坨也不会心疼钱,看到有什麽特别的菜会十分积极地尝试。   他们正在吃着饭呢,外面“哗哗”地下起雨。大雨没一点缓冲地从天上泄下来。   兜明走到门口,仰头看了一眼,外面乌云黑压压的,估计得下一阵子。这顿晚饭得慢慢吃。   细嚼慢咽地吃完饭,雨迟迟不见小。天色已经黑。   西觉把云善抱在怀里,快步往客栈走。   到客栈时,小柳的裤子都已经被雨淋透了,“这雨下得可真大。”他裹着湿裤子问客栈的夥计要热水。   白天的燥热被雨水冲走,晚上竟然还有些凉。   云善一进屋就被脱光了。他光溜溜扒着门喊“青丫”。   青芽儿和秋水就住他们对门。   青芽儿打开门,露出个脑袋,看到云善光着身子,嘿嘿直笑,“你怎麽不穿衣服。”   云善,“湿了。”   兜明从楼下端来热水,“云善把门打开。”   云善开了门,别在门口。等兜明进门后,他大喇喇地光着身子站在门口,正准备和青芽儿说话,听到坨坨在里面喊,“云善,快点来洗澡。”   云善转身跑进屋,“来啦~”   云善洗完澡,坨坨、小丛和兜明三只小妖怪就着云善温热的洗澡水用毛巾擦了擦身子。   今天晚上冷些,花旗不让云善穿肚兜,给他穿了蓝色棉麻的长衣长裤。   云善坐在床上,不知道怎麽想起今天在布庄的事。和妖怪们说话,“青丫做衣服。”   “绿的布。”   花旗在旁边应着,“嗯。”   云善说,“绿的也好看。”   “和坨坨好。”白天的事他还能想起来呢。   坨坨听了这话,高高兴兴地跑到床边说,“我就知道咱俩好。”   小兄弟两个哈哈笑起来,闹到一起去。   晚上睡觉时,雨才稍微小了下去。第二天早上又下起来了。   云善和坨坨、小丛一起挤在窗户口看了会儿雨。下面路上开了许多伞花,大部分是黄色和白色的,只有个别几个伞面上带着画。   “啪”“啪”“啪”“云善。”青芽儿拍着门喊。   云善从凳子上快速挪下来,跑去打开门,欢快地喊,“青丫。”   青芽儿扛着把伞,兴奋地站在门口,“云善,咱们出去玩。”   “走。”云善跟着就出门。   坨坨也跟着跑下去。   青芽儿撑开伞,拉着云善往外走。坨坨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伞面下没他的位置。   云灵山没有雨伞。妖怪们遇到下雨天一般都在屋里躲雨。出门就带斗笠,蓑衣都很少穿。   云善乍一看到雨伞,觉得十分有意思。和青芽儿换着扛雨伞在客栈门前的路上玩。   兜明来叫人吃饭时,云善的鞋子已经湿透了,从外面跑进来,踩着一串水印子。   花旗带云善回屋换了鞋,又把他带下去吃饭。青芽儿坐在凳子上,晃着两只光脚丫,他的湿鞋子脱在地上。   秋水先生坐在桌前问,“青芽儿你哪来的伞?”   “买的。”青芽儿拿起勺子喝了口粥。   “你有钱?”秋水惊讶地问。他没给过青芽儿钱。   “从你那拿的。”青芽儿说,“钱袋里的钱不够,人家还免了我十文钱。”   “什麽?”秋水拿起地上滴水的雨伞看,“什麽雨伞那麽贵?”   小柳也看向雨伞,“青芽儿,你叫人骗了。”这分明是最普通的雨伞。   “嗯?”青芽儿歪过脑袋看向小柳,“哪里被骗了?”   “这伞不值那麽多钱。”小柳说,“那人哄你呢。”   青芽儿瞪圆了眼,“他骗我!”   “我要去找他!”   秋水拉住他,“人肯定走了。你去找也没用。”   “下回打听好价钱再买东西。”   青芽儿愤怒道,“他怎麽能骗我?”   秋水说,“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   “青芽儿,这是你下山的第一课。” 第70章 负债   云善练习画符,青芽儿凑在一旁看。边看边和云善说话,“画得什麽?”   “画符啊。”云善回他。   “怎麽这样画?”青芽儿又问。   云善把书翻出来指给青芽儿看,“就这样啊。”   青芽儿看看书上的符,又看看云善画在纸上的符。画得真的和书上差不多。“原来符纸是这样啊。”   花旗觉得青芽儿太吵了,耽误云善学习。他拎起青芽儿,把他丢出屋子。青芽儿不敢惹花旗,趴在门口听了下里面的动静,里面什麽声音都没有。他愤愤地跑回房间。   “伯伯。”   秋水放下书,看向青芽儿。   “花旗把我赶出来了。”   “花旗为什麽赶你?”秋水问。他观察过,花旗虽然瞧着脾气不好,可也不会无缘无故针对青芽儿。除非青芽儿惹得花旗不快。   “我就和云善说说话。”青芽儿坐在凳子上说,“他就把我丢出来了。”   “云善没来找你?”秋水问。这两个小的最近好得很,总在一块玩。   “他在画符。”青芽儿说,“伯伯你知道吗?画符很复杂。开始我还以为云善在乱画,没想到和书上的一样。”   秋水轻轻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青芽儿为什麽会被花旗丢出来了。一定是花旗嫌青芽儿打扰云善做功课了。   “青芽儿,我教你学字吧。”秋水说,“以后你可以和云善一起做功课。”   青芽儿想了想,答应下来。   秋水本打算今年让青芽儿好好玩乐,等过完年再教他学习。他见青芽儿现在愿意学习,立刻就拿了纸笔,写了最简单的字教青芽儿认。   青芽儿认了五个字,拿着秋水写的字跑出门,又趴在花旗他们房间门口听动静。还是什麽也没听见。青芽儿不敢擅自进屋,怕花旗又把他丢出来。于是回了屋里。   秋水坐在桌边看书,青芽儿就摆弄那张写了五个字的纸。学着云善读故事书的样子,伸着手指头戳一个字,念一个字。很快就把这五个字牢牢地记住了。   秋水见他无聊,又教了他五个字。   “青丫,青丫。”门外传来云善的喊声。青芽儿腿一动,从凳子上滑下去,开心地打开门,“云善。”   “你不画符了?”   “画完了。”云善说。   青芽儿把手里的纸拿给云善看,高兴地说,“伯伯教我认字呢。”他指着纸上的字念给云善听。   兜明站在他们屋子门口,看着青芽儿和云善两人说了会儿话。他听到有人踩着楼梯上楼的脚步声。   “咱们下去玩吧。”青芽儿把纸随后往屋里一丢,带着云善往走廊前面跑。兜明跟在后面。   坨坨在屋里琢磨他另外三条红肚兜要绣什麽花样,啃着毛笔深思熟虑。纸上涂了好些个墨团。   云善追着青芽儿往前跑。   迎面走来几个人,青芽儿一侧身从墙边溜了过去,云善也想挤过去的时候,前面抱着大盒子的人正好往墙边侧身和后面的人说话。   那人被云善挤了一下,脚下没站稳,人往墙边跌,盒子也脱手而出。   兜明快走过去将云善抱了起来。   “啊呀!”被撞那人赶紧把盒子打开查看。兜明看到里面有个碎了的浅青色瓶子。   “啊呀!”那人又叫了一声,“碎了。”   “碎了?”跟来的几人都凑过来看。纷纷可惜道,“怎麽碎了。”   青芽儿从前面“咚咚咚”地跑回来,挤在人群里,看到盒子里碎着的瓶子。   “这还没来得及好好瞧瞧,怎麽就碎了。”听起来语气十分可惜。   “这是哪家的皮猴子,怎麽这般不小心。”抱盒子的那人看向兜明和云善,生气道,“叫你家大人来。”   “就是个瓶子,有什麽好嚷嚷的?”青芽儿站在兜明面前。   抱盒子那人大声道,“你这个小孩,你懂什麽。”   这边说话的动静大,好些人在屋里听到声音打开门来瞧热闹。   小柳也把门打开了,看到兜明和云善站在前面,走过来问,“这是怎麽了?”   “我抱着盒子走,这小孩跑过来撞到我了。我的瓶子碎了。”抱盒子的人竖着眉毛问小柳,“你是他家大人?”   “得赔钱。三百两。”   “三百两!”打开房间门看热闹的众人都是一惊。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兜明听得皱起眉毛。三百两银子?他们到现在不过攒下来二百多两银子留着回去买驴。现在都要赔出去?恐怕还不够。兜明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钱,大概也知道没有三百两。   “是你们撞的?”小柳问兜明。   “云善撞的。”兜明说。   小柳看了眼盒子里的碎瓷片,不知道这人是想讹人,还是瓶子就值这麽多钱。于是回去把闻青山、花旗去、秋水他们都叫了来。   闻青山拿起碎瓷片仔细看了看,小声对花旗说,“应该值这个钱。”   云善被西觉抱着,忽闪着大眼睛,指着盒子里的瓶子说,“坏了。”他听出来自己做错事了。   西觉说,“摔坏了。”   闻青山也说值这个价,原本就是云善撞到了人,错在他们。妖怪们也认,只是赔三百两实在有太多。他们手里的钱不够,得问小柳借钱。   坨坨看着抱盒子的人,笑着打商量,“能不能少点?三百银子太多了吧。”   “不能。”那人板着脸说,“我才刚得的瓶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呢。为这瓶子我可等了一个多月。准备送给我父亲做生辰贺礼,现在瓶子碎了,我拿什麽东西送他?”   “不能少,一文钱也不能少。你们现在没钱,就给我打欠条。”   这人实在也是气到了。这瓶子费了他不少心思,刚拿到手,还没捂热呢,瓶子就碎了。   花旗看向小柳,“小柳,麻烦借些钱。我们钱不够。”   两人回房拿钱。花旗那一共有二百五十八两银子。问小柳借了四十二两,凑够三百两。   花旗把钱拿给那人。那人哼了一声,没再说什麽,带着人进了靠走廊最里面的房间。   “什麽瓶子那麽贵。”坨坨嘀咕。在他看来,那就是个只能插几朵花的瓶子,插得还不多,就是好看些,还不如西觉烧的黄瓶子实用。   青芽儿说,“不就是个瓶子吗。”   “这瓶子不是拿来用的。”秋水说,“是拿来欣赏的。做工考究,自然贵些。”   山里的小妖怪欣赏不来瓶子。青芽儿撇嘴,“竹筒比瓶子还好用,不会碎。”   “驴全没了。”兜明十分苦恼。   云善看懂了一点,问坨坨,“赔钱啊?”上次在李家村赔过一次钱,坨坨和他讲过,他知道赔钱是什麽。   “我们把他们的瓶子弄破了,要赔钱的。”坨坨说。   “赔多少钱?”云善问。   坨坨说,“三百两。”   云善不知道三百两是多少。他现在只会数一百个铜板。三百是三个一百。云善想了想,觉得那是很多钱了。   坨坨问花旗,“咱们还有钱吗?”   “没了。”花旗说,“问小柳借了四十二两。”   坨坨没心思回屋想花样,便和云善、青芽儿、兜明一起下了楼,看着他们在客栈门口玩。   兜明情绪略微有些低落。本来打算回去就买驴,现在什麽也没了。   青芽儿和云善两个不懂事的小孩一点没受影响。外面雨下得小了,他俩一人顶着一个斗笠,在门口跑着玩。   坨坨在思考路上要怎麽挣钱。别的不说,他们现在可是欠债的人。怎麽都得先还了小柳的钱,再想着买驴的事。   雨下到中午才停。大家吃完饭睡了觉,出来街上转。   闻青山说要寄信回去。上回在天宁城得了钱,闻青山在信里告诉他爹,不用寄钱给他。他本想着先借用小柳和花旗他们的钱,等回去再还。   现在花旗他们的钱都赔了,小柳这儿只剩了十九两。这些钱定然不够用。闻青山写了信,让他爹再把钱寄到白下城宋传芳那去。还好,再过两日,他们便能到白下城。   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买了些小玩意,花了一两多银子。   现在没出太阳,被雨水浇透了的泥土十分潮湿,行路必然有些艰难。妖怪们决定明天一早再出发。今晚还得在客栈住一晚。   坨坨很是惆怅,小声和小丛商量着怎麽挣钱。   “路上卖些吃食吧。”小丛说。之前他们靠着卖饭挣过些钱。只是挣得不多。   “你可以编些篮子。如果卖不出去就拿来换菜吃,一样也是当钱使。”   坨坨点头,“可是这些挣得不多。咱们还欠了小柳的钱呢。”   小丛说,“得空了,我绣些帕子,看能不能卖出去。”歇下来的时候小丛才能得空绣帕子。他们大多时间还是要走路的。   想来想去,钱怎麽都得慢慢挣。根本就没来钱快的法子。   转天吃完早饭,等云善学习完,太阳出来后,大家牵上马车,继续往北出发。   出镇子前,坨坨瞧见有人在路边支了个小摊替人写信。他立马决定把这个纳入挣钱计划里。   早上泥地还有些松软,到中午时已经被太阳晒硬。   看到个村子,小柳拉住缰绳,把马拴在树下。坨坨从车上拿出毛笔、纸张和砚台抱在怀里,叫上小丛,和花旗、云善、青芽儿一起往村子里走。   “坨坨。”闻青山好奇地问,“你拿纸笔干什麽?”   “给人写信,挣钱。”坨坨说。   闻青山笑道,“哪里就用这麽挣钱了?小柳那儿不还有银子吗?到了白下城,我爹就寄钱来了。”   “我们欠小柳钱呢。”坨坨说,“得抓紧还钱,我们还要买驴呢。”   听到买驴,闻青山笑起来。   秋水听说能挣钱,跟着一起去村里。他也想挣些钱,能靠自己就靠自己,总不能什麽都指望闻青山。   坨坨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人家要写信。问了十几户人家后,终于遇到一个老头,说要给在外的儿子写信。   坨坨带着小丛进屋,站在桌边磨墨。   老头站在旁边,一脸怀疑,“这麽大的小娃子认全字了吗?”   “认全了。”坨坨说,“他都会写呢。小丛可厉害了。”   老头明显不相信,指着秋水问,“你会不会写?”   秋水点头,“老人家,我会写字。”   “那你写。”老头说,“我不要小娃子写。”   “写错了我也不知道。后生,你来写。”   坨坨:……他和小丛又因为年龄受到“歧视”!   秋水走到桌边,拿了毛笔蘸些墨,微微笑道,“老人家,你说。”   老头又问,“写信要多少钱?”   “写一张纸五文钱。”坨坨赶紧道。他听镇上写信的人说一张纸六文钱。坨坨就想着少一文,便宜点生意好做。   老头咂摸了下嘴,叮嘱秋水,“你字写小些。我有好多话说。”   秋水笑着道,“你放心。”   老人家扯了条凳子坐在那,说了好些话,不见秋水动笔。老人家问他,“你怎麽不写?”   秋水说,“你说什麽我写什麽,五六张纸也不够用。”   “你都说完,我再看看怎麽写。”   老人家点点头,又说了起来。大都是家长里短的话,还有对儿子的思念。   秋水等他说完,才动笔写了起来。写了两张纸后。他拿起纸读给老人家听。   “还有要补充的吗?”秋水问。   “没有,没有。”老人家很高兴,“这样好,这样好。”   “还是你懂。要是按我自己说的那得写很多张纸,花很多钱。这样好,就两张好。”   老人家高高兴兴地回屋数了钱来给秋水,小心地捏着纸。看着纸上那些小字,老人家把纸往眼前凑了凑,满意地说,“写得真小。”   “你们住哪?下回我还找你写信。”   “我们路过此地,写信赚些盘缠。”秋水笑。   老人家可惜地啊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把坨坨他们送出门。   坨坨抱着纸张,觉得写信挣钱这事他们走不通。人类总是不相信小孩。   “以后都给你写吧。”坨坨对秋水说。   秋水拿了五文钱给坨坨,“多亏前辈领着。”   秋水自认为没有挨家挨户敲门询问要不要写信的闲心,便道,“前辈负责找写信的人,我来写信。挣的钱,咱们五五分。”   “我不好意思挨家挨户地询问。”   坨坨听了这话,立马高兴地说,“我好意思挨家挨户问。以后都我来问,你来写。”   坨坨抱着纸,继续去敲门询问。又问了五十几户人家,再也没人需要写信。   他们回到村子外,花旗刚好做好饭。   得知坨坨他们真的挣到钱了,闻青山真心佩服,“你们真厉害。”说挣钱竟然真就挣来了。   小柳说,“我的钱不急着还。”   兜明说,“我想早点吃驴。”   闻青山和小柳一起笑起来。   坨坨吃着饭,不断张望前面的路,希望能看到行路人,这样说不定能卖出些饭。   可惜他们这一整个下午都没遇到需要吃饭的行路人。大家都带着干粮。   傍晚时分,兜明问秋水,“桂花谷离这还有多远?”   秋水四处张望,指着往西的方向说,“往那走,应该很快就能到。”   “我们要去桂花谷?”小柳问。   “对啊。”坨坨说,“山谷里肯定有猎物,不用花钱买菜了。”   夕阳西下,迎面晃过来一个扛着锄头,带着草帽的农人。农人盯着他们瞧,见着人往西边走,喊道,“你们去哪?”   “前面没村子了。”   “去桂花谷。”坨坨说。   “桂花谷?”农人问,“你们去那干什麽?”   “那儿十几年前就不能去了。”   “为什麽不能去?”兜明问。   农人说,“听说走进去就迷路,根本走不出来。得靠住在山谷里的人送出来。”   “要是遇不见人,就得在山谷里呆几天。保不准就被野兽吃了。”   桂花谷听起来有些古怪。   “我们就别去了吧。”小柳说,“万一走不出来怎麽办?”   “我先去看看。”西觉往西边快速走去。走到山谷边,没察觉出有异常。他给其他妖怪传音说了这边没什麽事,先进山谷里捕猎。   “走吧,走吧。”坨坨说,“天快黑了,我们快过去做饭吃。”   “西觉还没回来。”小柳问,“我们不用等他回来吗?”   “我们先往前走着嘛。”坨坨说,“说不定西觉已经在山谷中抓猎物了。”   花旗他们过来时,西觉已经捉到了猎物。   天色已经昏暗,大家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捡了些柴火,点起火堆。   闻青山问西觉,“你刚刚可有迷路?”   “没有。”西觉说,“不过这山谷里确实有些奇怪。我没来得及往里面走。”   “哪里奇怪?”闻青山问。 第71章 探秘桂花谷   天边泛起亮光,云善掀开绿色小毯子,从席子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慢慢地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站在那撒了泡尿。   铁蛋睁开眼睛,脑袋趴在地上没动弹,转着眼珠看着云善趿拉鞋子走回来。   云善趴在席子上先看了看坨坨,伸手戳在坨坨鼻孔里。   坨坨摇着脑袋甩开,云善嘿嘿地笑出声。他转了个方向爬几步,爬到兜明跟前,捏着兜明的脸,嘴巴凑到兜明耳边,边笑边叫,“嘟嘟。”   兜明动了动眼皮,没动弹。他不想起床的时候都用装睡骗云善。   云善小手在他眼皮上按了按,知道兜明在装睡。坨坨给他揭露过好几次兜明装睡,告诉他要看兜明眼睛。眼珠子动了就代表兜明醒了。   云善不客气地打了兜明一巴掌。兜明愣是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控制着不动。   云善有些怀疑,嘟嘟不是在装睡?他趴在兜明脸前,认真地看着兜明,嘴巴呼出的气息吹在兜明脸上。   随着云善的一滴口水落下,兜明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坐起身,脸蹭着云善软软的肥肚皮,把脸上口水擦到云善的肚兜上。   云善看着兜明嘿嘿笑了两声,爬到兜明怀里坐着,“嘟嘟。”   “干什麽?”兜明用手背蹭脸。   “醒啦?”   “没。”兜明搂着他又躺下来,“再睡会儿,天刚亮。”   云善挣扎着从兜明怀里爬出来,他醒了,他不想睡。   小丛已经醒了,云善没去找他。而是爬过草地,找到了青芽儿。   “青丫。”云善拍拍青芽儿的肚子。   青芽儿揉着眼睛坐起身,“云善。”   “去玩啊?”云善说。   “走。”青芽儿应和一声,两个小的一拍即合,往山谷里跑。铁蛋和钢蛋跟在后面追出去。小纸吊在云善的辫子,随着云善跑动,被颠得一下一下地甩着细长的身体,他把整个身体缠在云善辫子上。   兜明赶紧站起来穿上鞋子追过去。西觉昨天晚上说了这边的林子有古怪,不好认路。即便有青芽儿、铁蛋和钢蛋在,兜明还是不放心云善。   云善鞋子没穿好,一直趿拉着。跑几步,鞋子被他甩飞。云善脚步一顿,跑回去捡起鞋子。他把鞋子套在脚上,自己试着提鞋。来回弄了几下,真被他自己提上去了。   兜明站在旁边看着。云善穿好鞋子,高兴地对他说,“我自己穿的。”   “能干。”兜明夸道。   “青丫,等我。”云善开心地喊一句,追着青芽儿继续往前跑。   前面有兔子从树下晃过,铁蛋跑出去追兔子。   青芽儿瞧见前面有棵桃树,树上零星地挂着几颗桃子。树下落了不少桃子。   云善捡起地上的一个桃。桃子朝上的地方看着很好,碰到土的那块却已经烂了。   云善拿着桃子给钢蛋看,“吃好的,不吃坏的。”他叫钢蛋挑桃子上好的地上吃,别吃坏的地方。   “我们上树,给钢蛋摘桃吃。”青芽儿利索地爬上树,趴在树枝上往前蹬腿,伸着手慢慢靠近树上挂着的桃子。   兜明走到树下,一伸手就把快被青芽儿碰到的桃子摘了下来。桃子红了一大半,稍微用些力就能掐软。   “云善,你现在吃不吃桃?”兜明问。   “吃。”云善仰头看着兜明撕桃皮。熟透的桃子被撕开一个小口,桃子皮就轻而易举地被拽了下来。   青芽儿换了个目标,腿继续蹬着,要去够树枝前面的桃子。   给桃子扒完皮,兜明喂给云善吃。   “甜。”云善尝了一口说。   兜明咬下一大口,正准备说甜,就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青芽儿的一声惊呼。   青芽儿从树上掉下来,摔在了地上。他刚刚抱着的树枝断了一大截,剩下些树皮连着,半挂着空中。   青芽儿从地上爬起,走过去把垂下的枝条上的桃子摘了。学着兜明的样子,也把桃子扒开。   云善吃了两口兜明的桃子,走到青芽儿身边说,“我吃两口。”   青芽儿把桃子递到他嘴边,“这个桃子不怎麽甜。”   云善咬下一口嚼了嚼,赞同青芽儿的话,“不甜。”他走回兜明那,却看到兜明最后咬了一口桃,手里只剩下个大桃核。   兜明顺手柄桃核丢掉,摸了把嘴,走到桃树下,“再摘两个。”   钢蛋头也没抬地在树下寻果子吃。它把掉在树下的果子好的那一部分都啃了。   青芽儿吃完桃子,又爬到树上去,“云善,你在树下等着,我给你摘桃。”   云善抱着树也想往上爬,青芽儿说,“你一会儿再爬,你现在下面接着。等会咱俩换,让你上树摘桃,我在下面接着。”   云善听话地站在树下等着。兜明站在旁边吃桃,瞧见青芽儿摘了大桃,一点技巧也不讲地就往云善那丢。兜明把手里的桃子丢掉,迈了一步过去,快速伸手接住了桃。   指望云善在树下接桃,估计脑门被砸青也接不住这麽大的桃子。   云善要走兜明手里的桃子,抱着桃指着高处喊,“青丫,那有。”   青芽儿退回树干处,抱着树干往上爬。爬到分枝上,他小心地蹬着腿靠近桃子。这根分叉细,不一定能够承受住他的重量。   “云善。”坨坨的喊声传来。   青芽儿手一抖,听着旁边传来“咔嚓”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往下落。摔到地上时,疼得青芽儿哎哟地叫出了声。随即,他跳起来怒视坨坨,“你干吗叫那麽大声?害得我从树上掉下来。”   坨坨莫名其妙地看着青芽儿,“你从树上掉下来是我叫的?明明是树枝断了。”   “你自己长得胖,要赖我?”   “就赖你。”青芽儿理直气壮地说,“本来什麽事都没有,你一来我就掉下来了。”   坨坨指着树下挂着的树枝说,“这是刚断吧?这也是我叫的?”   青芽儿:……   坨坨得了理,拔高声音,“你这个不讲理的小竹笋!”   云善在里面当和事佬,“不吵,不吵。”   青芽儿,“哼!”   坨坨比他声音更大,“哼!!”   “你看着云善,我去捕猎。”兜明见坨坨在,他便离开了。   “云善,我们去前面玩。”青芽儿拉着云善往前跑。坨坨赶紧跟上。   跑了好一会儿三人才停下。   坨坨往四周扫一眼,林子里都是桂花树,难怪叫桂花谷。秋天时,这麽多桂花树一起开花,香味肯定很浓。   青芽儿吵嘴根本吵不过坨坨。过一会儿,他也就忘了刚刚的事。和坨坨、云善一起林子在里跑着玩。   坨坨说要捡柴火。三个小的就在林子里找柴火。云善开心地哼着歌,“小螺号滴滴滴吹……”他咬字不清楚,听在青芽儿耳中就是,“滴滴滴滴滴滴……”于是青芽儿就也跟着学,“滴滴滴滴滴滴……”   三人捡了一小摞柴火,便准备回去吃早饭。   走着走着,青芽儿发现不对劲,“我们好像走不出。”   坨坨往四周看了看,“这儿我们之前走过一遍。”   又走了一会儿后,坨坨皱起眉毛,“这林子不对劲。咱们走不出去。”   青芽儿丢下柴火,“我去地下看看。”他跳起后倒栽进土里。很快回来了,“地下都正常。”   “我们从地下走。”   坨坨,“等等。”   青芽儿疑惑地看向坨坨,“怎麽了?”   “为什麽西觉能走出去,我们走不出去?”坨坨不高兴地说,“这林子也歧视小孩吗?”   青芽儿嗤笑,“这些树不是妖怪,怎麽歧视你?”   “我要自己走出去。”坨坨说着抱起柴火,带头在前面树上做下了个标记。   他一路走一路在树上留了标记。再次看到标记时,坨坨满脑子问题,“这儿到底是怎麽回事?”   云善弄不明白,抱着柴火问,“不回去啊?”   坨坨说,“没走出林子呀。”   青芽儿,“走地下多方便。”   坨坨不死心地又走了一回,就是走不出去。两只小妖怪最后只好带着云善从地下返回到刚刚摘桃的地方。钢蛋还在捡桃子吃。   三人抱着柴火领了钢蛋跑回去,花旗已经做好了一锅包子。   坨坨问向已经在吃包子的兜明,“你在林子里迷路了吗?”   “没有啊。”兜明说。   “怎麽了?”闻青山好奇地问坨坨,“你们在林子里迷路了?”   “嗯。”坨坨说,“很奇怪。我做了标记,一直往前走,但是总会回到原点。”   “为什麽西觉和兜明不迷路?”坨坨奇怪地问。   听他们这麽说,小柳惊奇,“你们是怎麽走出来的?”   “乱跑出来的。”坨坨回,“不知道怎麽就出来了。”   坨坨担心兜明用了法术不好在人类面前说,特意传音问他。结果兜明还是说,一下子就走出来,根本没迷路。坨坨纳闷地想,为什麽啊?   闻青山和小柳昨天听西觉说林子有古怪,两人今天都没敢往林子里走。现在听小丛这麽说,闻青山十分好奇。   小丛放下针线,“可能是奇门遁甲。用的障眼法。”   秋水说,“我猜也是。”   “小丛,你知道破解的法子吗?”闻青山问。   小丛点头。他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些。   闻青山兴奋道,“吃完饭咱们去瞧瞧。”   吃完饭,闻青山跟着花旗他们兴奋地进了林子。看到树上有标记,闻青山问,“坨坨,这是你做的标记吗?”   “是我做的。”坨坨说。   闻青山让小丛先别说话,他好奇在林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什麽古怪。当他尝试着往外走时,却发现不管怎麽走,都会回到同一地点。   坨坨一直往兜明那瞧。兜明竖起眉毛粗声粗气地问坨坨,“干吗?”   “你怎麽走出去的?”坨坨不相信兜明找到破解的方法。兜明有那麽聪明吗?   “闻的呗。”兜明说,“我能闻到我从哪来。”   坨坨:……障眼法不障鼻子,难怪西觉和兜明都能走出去。他们草木妖怪鼻子就没那麽灵。   小丛在林子里跟着走几遍,心中有数。在闻青山再次路过一棵不起眼的树往左走时,小丛拽着他往右走。   闻青山晕头晕脑地被小丛带着走出林子。瞧见林子外是更高的桂花树,稀稀拉拉地立在林子里。闻青山迟疑地问,“我们走出来了?刚刚不是从这儿进的林子。”   “这是另一个方向。”小丛说,“这靠桂花谷里面。我们之前在外面。”也就是说这是林子的另一边。   昨天听农人的意思,这林子应该是十几年前出现的。一定是人为。谁住在桂花谷里?小丛好奇住在桂花谷里的人,准备一探究竟。   花旗打头走在前面,兜明走第二个。西觉担心林子里有古怪,抱着云善走在第三个。   “小心。”花旗抬起脚的一瞬间,觉得脚下不对劲。   一张网突然从头顶的桂花树上落下,罩在大家身上。没等花旗他们有反应。网瞬间收紧,拖着他们快速往前滑动。   “这是什麽啊?”小柳惊得大叫。   兜明抓着网绳,一把扯出道大口子。他从大口子里钻出去,拽住网绳,把网往后拖。网被兜明蛮横地扯得停下。   花旗从兜明扯开的口子里快速钻出,抱走云善。西觉他们反应过来,纷纷从网绳口子里往外爬。   等人都爬出来,兜明站在那扯着网绳用力向后拽。没拽几下就觉得前面拉绳的力松了。他把网绳继续向后拉,扯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大的木头轱辘被拽过来。绳子的另一头就拴在那大木头轱辘上。   兜明丢下绳子,顺着木头轱辘压倒的草地往前走。   闻青山和小柳小心翼翼地跟在花旗后面。   突然之间,“轰隆隆”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什麽动静?”小柳惊慌地一手抓住花旗衣摆,另一只手抓着闻青山的胳膊。   花旗转头看向小柳,小柳正慌乱地四处张望,完全没注意到花旗。花旗拍了下小柳。   “怎麽了?”小柳惊道。   “你把手松开。”花旗说,“没什麽事。”   “我拽着不行吗?”小柳紧张地问。   “声音从地下传来。”兜明刚说完,就见有四面石墙快速从地面升起。   花旗反应迅速,手撑在往上升起的墙上翻下去,带着扯他衣服没松手的小柳撞到了石墙上。   闻青山他们再想翻墙时,墙已经升得比人高,根本没法再翻。   云善看向还在升起的墙,墙一直升到三人高才停下。   “西西。”云善隔着墙喊。   西觉应一声。   四面墙将西觉他们堵死在墙内,围出的方形空间不大,不到半丈宽,约莫一丈长。仰头望去,连天也只能看见小小的一块。   “这是怎麽回事?”小柳还蒙着,“树林里怎麽会有墙?”   “是机关术。”秋水说。   “怎麽破?”闻青山问。   秋水摇头。   刚刚墙升起的时候,兜明看到墙大概有一指宽,不算太厚。   花旗听到树林里有树枝被踩的声音,他警惕地看向树林。   一个头发半白的方脸老汉佝偻着背,小心地从林子里走出来。看到墙外有人,手里还抱着孩子,他惊讶地问,“你是什麽人?”   “我们从云灵山来。”花旗盯着老汉问,“这是你设的机关?”   老汉没回他的话,“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云灵观。”花旗回。   “云灵观?”老汉眯了眯眼睛,想了又想,没想出来云灵观是什麽门派,没听过啊。“你们为什麽来桂花谷?”   “路过。”花旗说,“前面林子古怪,我们便进来瞧瞧。”   老汉笑起来,“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让你们过了前面两关。”   “这第三关你们怕是过不了。”   “没有过不了的。”花旗盯着老汉说,“把墙降下来。不然这机关你保不住。”   “年轻人口气不小。”林子里又走出个瘦高个,留着胡子,瞧着和方脸老汉年纪差不多大。一双眼睛透亮得很,显得十分精神。   “纵使你们武功再高,这麽小的空间也施展不开。不过是困兽。”   “我们只是进来看看。”花旗说,“砌这麽大的墙得费些功夫。不想白费功夫就把机关撤了。”   坨坨在里面喊,“快放我们出去。兜明要砸墙了。”   方脸老汉自信满满,“砸就砸吧。就算有工具,没个三五日,这墙不可能坏。”   “都往那边去。”兜明指着一个角落。   坨坨率先往那角落跑,“快过来。兜明要砸墙了。”   小柳很相信他们,跑过去贴着墙站好后才问,“没工具怎麽砸?”   兜明一拳头捶在墙上。从土里升起的墙上簌簌地落下些灰。   方脸老汉面色一变,很快又恢复镇定。   兜明又是一拳,墙颤得更厉害了。   小柳瞪大眼睛盯着兜明,“生捶啊?手能受得了?”   第三拳,墙上“轰”地塌出个大洞。   方脸老汉和瘦高个老汉都变了脸色。   瘦高个老汉目光如炬地看向花旗,“你们到底是什麽人?”   “我们就是过路的。”坨坨从破墙里钻出来,“好奇才进来看看。”   “你们这机关真多。难怪人家让我们不要过来。”   要是普通人,怕是连林子都走不出来。   看到这一行人里还有三个小娃娃。方脸老汉和瘦高个老汉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能带着这麽多孩子出来的,应该是普通过路人。若是那些门派追杀过来,断然不会只有这几个人,还带着小孩。   心里有些数,方脸老汉疼惜起自己的机关。“拖索网也是被你们弄坏的吧?”   “力气怎麽这般大。”方脸老汉盯着兜明看。三拳头就能把那麽厚的墙打穿,这小子年岁小武功却高深莫测。云灵观看来不好惹。   方脸老汉转头看向瘦高个老汉,“你总出去走,没听说过云灵观?”   “没听说过。”瘦高个老汉说。   “不应该啊。”方脸老汉嘀咕。这少年武功如此高,看这几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能培养出这些人的门派不该籍籍无名。   “你们是住在山谷里的人吗?”坨坨问。   瘦高个老汉点点头,语气和蔼,“孩子,你唤我花爷爷就行。”   他介绍方脸老汉给坨坨,“你是倪爷爷。”   闻青山脑子里灵光一闪,瞪大眼睛,把瘦高个老汉和方脸老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遍。一个姓花,一个姓倪,又会机关术。莫不是说书人口中的千机手倪云庭和醉三分花一舟?   当时说的书说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以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二十年过去,也该到了不惑或是知天命的年纪。   他们躲在山谷里,又设了重重机关,难怪南夏派的人没有找到他们。 第72章 千机手和醉三分   “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我们。”花一舟捋着胡子笑起来,“当初囚禁我的南夏派长老死了也快二十年,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事。”   “我们是听茶楼里的说书人讲的。”坨坨兴奋地说,“好多人都听过,千机手侠肝义胆夜闯南夏派救出醉三分花一舟。”没想到,他们竟然见到故事里的人了。   倪云庭笑道,“连你这个小娃娃都知道。看来是有很多人知道了。”   “说书人说你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九。”坨坨说,“你和兜明比比呗。”   “我们马上要参加英雄会。都没见过高手呢。”   “那还是多少年前的第九,现在可做不得数。”倪云庭道,“我本身武功只到中等,若不是因为我带的武器多,在风云榜上根本排不上名。”   “这些年忙着研究武器,武功更是荒废了。就别来找我老头子比试了。”   倪云庭转头看兜明一眼,就是这小子三拳打穿石墙。“我从来没见过谁能有这麽大力气。”   “所谓一力破十巧。若是能把力道瞬间爆发出来,谁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兜明能排到江湖风云榜第一?”小柳震惊。知道兜明他们厉害,没想到这麽厉害。   “不一定。”倪云庭说,“如果不能瞬间爆发出来,不一定能打得过其他人。”   “我说的是最好的情况下。”   “就是有得第一的潜力。”坨坨总结。   倪云庭笑道,“是这个话。”   花一舟和倪云庭带花旗他们进入山谷腹地。木雕的抱灯童子排在小道两边。这些童子个头和小丛差不多高,两眼皆是黑洞,明明是笑着的,瞧着却有些诡异。   坨坨数过去,一边站了个六个童子,两边一共站了十二个童子。   青芽儿踮脚去瞧木头童子黑洞洞的眼睛。   “唉。”花一舟把青芽儿拉到一边,“这可不能随便摸。”   “为什麽?”青芽儿不解地问。   “这是‘杀人童子’。”花一舟吓唬道,“活过来就能杀人。”   “伯伯?”青芽儿看向闻青山。他没从这些童子身上察觉到妖气。这些童子怎麽复活?   “是机关术?”小丛问倪云庭。   “不错。”倪云庭欣赏地看看向小丛,“你这麽小还知道机关术?平时可钻研机关?”   小丛摇头,“平时看书、做衣服多。”   “做衣服?”倪云庭把小丛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惊讶地问,“你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做衣服?”   小丛点头。   坨坨往回走到小丛身边,自豪地说,“小丛绣花可好了。”   “一会儿给你看我的大牡丹红肚兜。”   花一舟和倪云庭被坨坨逗笑,两人都应下来,“好,好,好。”   还没走过‘杀人童子’守卫的小道,一条大黑狗隔着三丈远,冲着这边吠叫。   “黑狼莫要叫唤。”倪云庭大喊一声。   黑狗停下吠叫,甩着尾巴跑到倪云庭身边,谄媚地往倪云庭腿上贴。   兜明刚才听见倪云庭喊黑狼,以为这真是条狼。他还没见过黑狼,于是仔细打量。可不管怎麽看,那谄媚摇尾巴的都是条黑狗。   黑狗还胖,肚子圆滚滚,尾巴和棍似的粗。   云善伸出小手摸一下黑狗。黑狗掉了腚,一改谄媚的样子,冲着云善呲牙。   铁蛋瞧见了,呲着牙冲着黑狗威胁地低吼。   黑狗像是忌惮铁蛋似的,夹着尾巴转身,跟着倪云庭继续往前走。   花一舟蹲下来拍拍黑狼,“这些是我和老倪的朋友,你可不欺负人家小孩。”   黑狼“汪”了一声,好似在回答。   再往前是个大院子。东边摆了些大黑坛子,西边堆了许多木头。再往西边有个葡萄架子,上面挂着一串又一串葡萄。   厨房边上有个木盆,里面有一只拔了半边毛的鸭子。   花一舟笑呵呵地说,“今天你们赶巧,我正要做鸭子呢。”   “毛刚拔了一半,听到前面有动静,就把这鸭子撂这了。”   倪云庭点了一锅旱烟,坐在葡萄架下悠闲地抽烟。   青芽儿没见过别人抽烟,站在倪云庭面前,看着倪云庭从嘴巴、鼻孔里往外喷白烟。   云善伸手去抓烟,张开手一看,手里什麽也没有。倪云庭吐出烟后,云善又伸手抓了一把。   倪云庭斜含着烟锅,发出笑声。他故意吸了一大口,吐出长长一条烟雾给云善和青芽儿看。   “给我吃一口。”青芽儿伸手抓烟锅,被黄铜烟嘴烫了下手,“嘶”了一声缩回来。   “你这小娃子手也太快了。”倪云庭叼住烟嘴,拽过青芽儿的手翻看。青芽儿的大拇指指肚红了一块。   青芽儿说,“你让我吃一口,我也想吐烟。”   倪云庭笑起来,“小孩子不能吃这个。”   “为什麽?”青芽儿问。   倪云庭说不上来,只道,“没有小娃子吃这个的。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伯伯。”青芽儿不懂就去问秋水,“为什麽小孩不能吃那个?”   “因为吸烟有害健康!”坨坨先回道,“不只小孩,大人也不应该抽烟。”   青芽儿听到有害两个字,似懂非懂,转过头来看向倪云庭,“有毒你还吃啊?”   倪云庭笑出声,“有害不一定有毒。”他又吸一口烟,专门从鼻子里往外呲。   青芽儿看得心痒痒,就想试一试。缠了倪云庭好一会儿,倪云庭都不给他烟杆。被烫过一次,青芽儿也不敢随便上手抓。   倪云庭抽完烟,倒拿烟锅在地上磕了几下,地上落下些烟灰。   烟锅刚放到旁边凳子上,青芽儿迫不及待地抢过来,对着烟嘴吸了一口,张着嘴巴往外呼气。根本没有白烟!   “什麽味道?”青芽儿嫌弃地看向烟嘴。玉石做的烟嘴中间有个小孔。因为长期被烟熏,那孔洞是黑黄色的。瞧着像是没刷干净的脏东西。   “我吃一口。”云善也要。   坨坨赶紧跑过来,从云善手里拿走烟锅,“小孩子不能抽烟。”   “吃一口。”云善伸着手要。   “不行。”坨坨举起烟锅不让云善拿。   花旗坐在房子的阴凉下喊,“云善不拿。”   “那东西不好,不能吃。”   云善嘟嘟嘴,不再问坨坨要。他听花旗的话。   青芽儿问倪云庭,“怎麽没烟了?”   “吃完了。”倪云庭把烟锅拿回来,站起身挂到葡萄架上,不让青芽儿和云善够到。   青芽儿仰头看了一眼烟锅,拉着云善去看院子东边摆着的黑坛子。   云善扒着大坛子,探着头往里看。黑坛子没有封口,里面什麽也没放,空的。   倪云庭长时间不见小孩,对云善他们喜欢得紧。跟在云善后面,看云善和青芽儿扒酒坛挨个看。   这些酒坛是花一舟早上刚搬出来洗干净后晾晒的。   厨房的烟囱冒起炊烟,花一舟挽着袖子边炒菜边和闻青山、小柳说以前的事。   “以前我们被人追着,天南海北地跑了两年,后来才找到这处落脚的地方。”   “光是那个桂花阵就花费了我和老倪整整一年时间。”   “那麽大的树只靠我们两个,不好移栽呀。”   “大墙是老倪在山上开石头砌出来的,又费了很多心力弄到地下去。被兜明三拳打坏一面墙,他肯定心里疼得滴血。”   兜明站在厨房门口,听到这话,赶紧说,“花旗说了让你们把机关撤掉。是你们不撤。”   “谁知道你能一下子把墙打坏?”花一舟说,“年轻人要是不急着赶路,留下几天帮着干些活。”   “我们这两个老家夥,不中用喽。”   “啪嚓。”   外面传来坛子碎裂声。   花一舟撂下锅铲,跑出厨房,看到酒坛碎了一个,心疼地“哎呀呀”“哎呀呀”地叫唤。   酒坛是青芽儿不小心扒倒的。他看到花一舟这般心疼,忙说,“对不起。”   花一舟不可能和小孩计较。他笑着摸摸青芽儿脑袋,“去旁边玩,不要在酒坛边玩了。”   青芽儿拉着云善走开。花一舟看到酒坛碎片,还是心疼。   小柳在厨房里拿着锅铲胡乱地翻着菜,“花旗,快进来看看。菜熟没熟?”   花一舟才想起菜刚炒到一半,他立马往厨房跑,边跑边嘟囔,“今天怎麽回事?都是做事做一半又遇到事。”   花一舟从小柳手里拿回锅铲,翻了几下道,“熟了,装菜。”   中午有三道菜,一道鸭子,一道鸡,还有盘炒青菜。应了兜明要求,花一舟做了整整两大锅米饭。他懂,一般力气大的人吃的多。   花旗他们刚坐下,花一舟抱着个大酒坛从屋里出来,笑眯眯道,“哎呀,好久没和其他人一块喝酒了。”   “尝尝我今年新酿的桃花酒。”   小柳上前接过酒,打开了先给倪云庭倒了一碗。然后再给花一舟倒。   轮到西觉,他伸手先一步遮住碗,“我不喝。”   花旗说,“我也不喝。”   花一舟佯装不高兴道,“你们这是不给我面子。”   “想想我花一舟的名号可是醉三分。就是神仙来了,也得喝醉三分。”   倪云庭嗨了一声,“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吹什麽牛?”   花一舟哈哈笑起来,又道,“酒真是好酒,这个我可不蒙你们。打从八岁开始,我跟着我爹学酿酒,如今已整整四十年。瓦片酿的酒啊,没有孬的。”   “桂花镇里就属我的酒最好卖。”   西觉说,“不喝。”   花旗道,“再好的酒,我们也喝不出来。”   花一舟无奈地笑一声,“不喝就不喝吧。好酒给不喝酒的人尝就好比美人脱衣给瞎子看,白瞎!”   眼见着小柳放下酒坛,青芽儿端起碗大声道,“我喝。”   秋水拿过酒坛,给青芽儿倒了个碗底。   青芽儿不满道,“怎麽只给我倒这麽一点?”   “你喝了就知道。”秋水笑道。   青芽儿举起碗,一口气将碗底的酒全喝进肚子里,脸色倏地就变了,张着嘴喊,“这是什麽啊?!好难喝。”   “还辣。”   云善本来打算等青芽儿喝过了,问他要一口喝。现在见青芽儿说不好喝,云善没有开口要酒,问,“不好喝啊?”   “不好喝。你别喝。可难喝了。”青芽儿说着话,觉得胸口有火在烧似的,嗓子好像也要着起来了。他捂着胸口,难受地喊,“伯伯,我肚子里有火。我,我要喷火了。”   秋水给他倒了碗水,带着笑道,“喝些水过过嘴。”   青芽儿捧着碗咕嘟咕嘟喝完了一碗水才觉得稍微好了点。   云善看青芽儿难受成这样,再也不想着喝酒的事。拿着小勺子跪在凳子上,想舀块鸭肉吃。   花一舟剁的肉块大,云善舀不上来。他试了几下后,放下勺子伸出小手柄那一块肉抓回来。   “好酒。”秋水喝完一口,又品了一口。   小柳抿得很少,喝得很珍惜。他平时基本不喝酒,和妖怪们一样分不出酒的好坏。可他知道这是好东西,就要慢慢地喝。   秋水一碗接着一碗地和花一舟喝,喝得花一舟兴致很高,话更多了。“平时山里只有我和老倪。”   “老倪又是个闷性子,只有黑狼和我解闷。”   说起黑狼,花一舟唤道,“黑狼啊。”   和铁蛋、钢蛋趴在一起的黑狼“汪”地叫了一声。   “老倪酒量不行,喝了这麽多年也就三碗的量。”   倪云庭夹着菜,带着笑意,听着花一舟说话。他可不是只有三碗的量。小酌怡情,大喝醉酒耽误他研究机关。   兜明他们不喝酒,便只顾吃饭。   花一舟说了一堆话停下来夹菜时,碟子里只剩下一点菜。他放下筷子说,“做得少了,做得少了。该多做些。”   云善和青芽儿早就吃完饭,和坨坨一起跑去屋后玩。屋后有菜地,菜叶上被蜗牛啃出好些窟窿。坨坨带着云善和青芽儿捉蜗牛玩。   青芽儿捉回一把小蜗牛,拿着跑回来,丢进院子东边的一个酒坛里。   花一舟喝得脸都红了,还在大声说,“倒酒,倒酒。”   青芽儿跑回菜地,云善正蹲在那看坨坨的手,“小青蛙?”   “你看到了吗?”坨坨问。   “没。”云善把脑袋又凑近了些,贴在坨坨两手张开的缝隙边上,“看到啦。”   “我看看。”青芽儿蹲下来也凑近了瞧。看到坨坨手捂里有东西在跳,他兴奋地说,“我看到了。”   小青蛙会跳,很容易跑不见。青芽儿提议把小青蛙和小蜗牛一起放在黑坛子里。   他们跑回院子,花一舟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屋,秋水明显也醉了,拉着闻青山给他讲学。   没人注意到,三个小孩围在黑坛子边,看着里面一只小娃在坛子里跳动。   小丛勤快地把桌子收拾好。妖怪们准备在葡萄架下午睡,这儿有阴凉,凉快得很。   闻青山也喝了些酒,脑袋晕乎乎地听着秋水说话,那话一句都没往脑子里进。没一会儿人就打起了瞌睡。   秋水却没察觉到闻青山睡着,仍旧一个人不停地说着话。   青芽儿奇怪地推推秋水,“伯伯。”   “青芽儿。”秋水拍拍青芽儿的小肩膀,“伯伯醉啦。”   坨坨爬起来望了一眼,乐道,“他还知道自己醉了。”   “讲这麽多话也不睡觉。”   青芽儿天真地问,“醉是什麽?”   “醉啊,就是我这样。”秋水说。   青芽儿哼了一声,“说和没说一样。我还是不知道。”   秋水捏捏青芽儿的小脸,“青芽儿,伯伯教你读书。”   “不要。”青芽儿跑开了。   秋水坐在那,自己呵呵笑。青芽儿站在远处看着,不知道伯伯是怎麽了,也不知道他笑什麽。   太阳往西边晃着,倪云庭从小床上起身,走到院子里,瞧见青芽儿骑在黑狼身上。黑狼转着圈想把他甩下来。   倪云庭心里笑着,这孩子也太皮了。   看到兜明他们也起了,倪云庭不客气地说,“跟我一起修墙去。”   云善拍着钢蛋,让它跟上兜明。   青芽儿对黑狼喊,“走啊,跟着他们。”   黑狼却只想把他颠下来。   再次路过杀人童子时,坨坨看着这些假人。心里好奇,机关术是什麽样的?这些木头怎麽能活过来? 第73章 苍梧派甘卓   兜明、西觉和花旗跟着倪云庭砌了一下午墙,又被倪云庭指挥着把大木轱辘滚到一处木头齿轮旁。   坨坨惊讶地摸着木头齿轮,小声说“古代已经有这些东西了?”   倪云庭使唤兜明将大木轱辘搬起到两块木头中间,他用一根粗木棍穿在木头轱辘的孔洞中,得意地对妖怪们说,“别看这些大木头笨重,动起来的时候十分快。”   “可惜网也被你们撕了,得重编一个。”   倪云庭说着说着愈发不满,“怎麽什麽都让你们给祸害了!”   妖怪们:……   “汪,汪,汪。”黑狼大声叫唤。   众人往旁边看,就见黑狼躺在破网里,被青芽儿、云善和铁蛋一起拖着往前走。   “皮小子。”倪云庭嘴边露出笑,刚刚的不满瞬间消失,“回去爷爷给你们做玩具。”   妖怪们的行李在林子外,西觉叫上小丛准备去赶马车。   云善见西觉一个人往外面走,拽着网绳大声喊,“西西。”   “干什麽呐?”   “赶马车。”西觉说。   云善丢下绳子,跑到西觉身边,“我也去。”   青芽儿也丢下绳子,和铁蛋一起往云善身边跑。   黑狼困在网里胡乱挣扎,找不到出来的地方。兜明掀开网把它放出来。得了自由后,黑狼赶紧往倪云庭身边蹭。   刚走出桂花林迷阵,西觉闻到空气里有血腥味,他立马警惕起来。再往前走,到云善早上摘桃子的地方。树下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青芽儿跑过去看,那人身上有几处刀口。   怕有意外,西觉立马抱起云善。云善搂着西觉脖子问,“谁啊?”   “不知道。”西觉回他。   小丛走过去,先探了那人的鼻息,还有气。   青芽儿捡起一旁的刀,双手握着在草地上乱砍。云善的注意力很快被青芽儿吸引,闹着要下去一起玩。   西觉不敢让他和拿刀的青芽儿一起。青芽儿和坨坨他们不一样,是个不懂事的小妖怪,西觉担心他玩闹的时候误伤云善。   “先去找马车。”小丛说。   青芽儿拖着那把刀跟在小丛身后,边走边和云善说话,“云善,等我下次捡把刀给你,咱们一起玩。”   “我有剑。”云善说。   “你那是木头做的,不禁砍。”青芽儿说,“下次给你捡大刀。”   越靠近马车,血腥味越重。西觉远远地把云善放下,让小丛牵着。“我先过去。”   妖怪们的行李淩乱地落在草地上,云善的故事书杂乱地堆在一块。   马车边上趴着两个人,身下流出一滩血。西觉把人翻过来看,探了两人鼻子,全都没气了。   把行李快速收拾好,西觉注意到云善的玩具少了半筐。他皱起眉头,什麽人把云善的玩具偷了?   青芽儿不怕这些血腥的事,拖着大刀跑过来,“谁翻咱们东西了?”   西觉说,“不知道。”唯一能知道的大概是桃树下躺着的那个人。   西觉赶着马车到桃树下,那人已经睁开了眼,正艰难起身。   青芽儿跑过去问,“谁翻了我们的东西?”   那人眼带戒备地看向西觉,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发白,说话有气无力地,“你们是谁?”   小丛小声对西觉说,“我先给他找药。”   这人来得蹊跷。昨天遇到的农人说桂花谷没人来,可他们来了后就有人进来。这不得不让小丛警惕。经过天宁城的事,小丛愈发觉得人类复杂。   倪云庭和花一舟费了大力气设机关隐居桂花谷,小丛可不会擅自把外人带进山谷里。他打算在林子里先找些草药给这人只止血,再看倪云庭他们有没有别的药了。   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唇色发白,“帮帮我,帮我上药。”   小丛走过去,把药粉洒在那人伤口上。   西觉带着云善和青芽儿先离开,铁蛋留下来跟着小丛。   “你们是什麽人?”那人躺在地上,侧着脸问小丛。   小丛说,“你怎麽会来桂花谷?”   “桂花谷?”那人皱了下眉毛,转头四下扫了一眼,“这是桂花谷?”   “我不知道。我被人追杀,胡乱就跑到这来了。”   “你们是谁?”   “我们是云灵观的道士。”小丛说,“路过桂花谷歇息。”   “谁追杀你?”   “那些人拿了我们的东西。”   男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是苍梧派的甘卓。”   “拿你们东西的应该是玄渊派的人。”   “我就是被他们追杀的。”   “能给我找点水来吗?”   小丛带着铁蛋找水去,边走边想着,甘卓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   等他打了水过来,坨坨正蹲在那男人身边骂玄渊派,“他们怎麽这样无耻,还偷云善的玩具。”   “果真不是好东西。”妖怪们对玄渊派的印象更差了。   男人沉默地听着,等坨坨骂完,才问,“那些玩具可是有独特之处?”   “独特?”坨坨垂下眼。那些玩具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太独特了,不是古代能有的,都是现代的东西。难道玄渊派的人是看上了云善玩具的独特,才会把云善的玩具偷走?   坨坨抬起头说,“云善的玩具都是别人没见过的。”他岔开话题,“你是谁?怎麽会被人追杀?”   “我是苍梧派大弟子甘卓。因为一些事情被玄渊派追杀。”   “玄渊派不是要在苍梧派办英雄会吗?干吗追杀你们?”坨坨不解地问,“现在你们不应该关系很好吗?”   “此事……不便说。”   小丛把水喂给甘卓,刚刚他想起来在哪听说过甘卓的名字。那天晚上葛东夜里赶路,和他们说起过苍梧派大弟子甘卓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花旗拿着两个馒头过来,喊了坨坨他们回去吃饭。甘卓对着花旗道谢。   花旗快速在甘卓身上扫了一眼,见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便带着小妖怪们往谷里走。   走进桂花林迷阵,小丛把甘卓的身份说了。   “他就是甘卓?”坨坨说,“我们正好可以把他送回苍梧派。”   “他要是想回苍梧派就不会从苍梧派逃走。”小丛猜测,“他说不定知道了什麽秘密,才会被人追杀。”   花一舟醉了整整一下午,到傍晚人才醒。听到妖怪们说外面有一个被玄渊派追杀的苍梧派人,他捋了捋胡子,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说,“人不能带进来。”   “也不要让这人知道我和老倪住在谷中。”   “我们不会说的。”坨坨立马保证道。   闻青山也保证,“花老您放心,我们绝对不透露你和倪老的行踪。”   花一舟吃着晚饭的时候十分安静,不像中午那麽多话。他心里对花旗他们有怀疑。桂花谷里已有十几年不曾见过人,怎麽前脚来了人,后脚也有人来。真是稀奇。   他端着碗想着事,听到一阵稚嫩的咳嗽声才回过神。   “云善,你咳什麽?”坨坨喝着粥问。   “咳咳咳……”青芽儿也发出咳嗽声。   “你俩干什麽呢?”坨坨好奇地跑过去看。青芽儿和云善两人别在木头后面,拿着烟锅正在吸烟。   “你俩在干什麽?!”坨坨震惊过后,把云善拉过来,又喊,“秋水,青芽儿抽烟了。”   青芽儿把烟锅丢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冲坨坨喊,“告状精!”   大家都放下碗筷走过来看。   倪云庭捡起烟锅,无奈地说,“你俩也太皮了。”   “这东西可不不好吃。”   青芽儿上午问倪云庭要烟吃,倪云庭不给他。下午他仔细观察了倪云庭是怎麽吃烟的。刚刚趁着先吃完饭,青芽儿就拿了倪云庭放在木头上的烟锅,自己点了烟抽。   花旗牵着云善,“你也抽了?”   云善说,“不好吃。”   秋水揪着青芽儿耳朵恨恨道,“我看你的耳朵也没用。”   “伯伯。”青芽儿说,“我以后不吃了。一点都不好吃。”   小孩好奇,什麽都想试试。不让他俩吃,没想到他俩还惦记上了。想着法子吃了口烟,吹出了白烟。   “云善。”花旗难得对云善冷了脸,“以后别吃烟。”   “嗯。”云善贴着花旗,摇着小脑袋,“不吃了。”   试过一次,这两小的也知道了,大人不让吃的,果真是不好吃的。   花一舟心想,他怀疑这些人干什麽。带着几个小孩,想做点什麽怕是也做不了。他们已经破了机关,如果真想害他们,在林子里就该抓住他们了,何必兜圈子。花一舟可不觉得自己和倪云庭有什麽可让人图的。   想到这,花一舟心里豁然开朗,也心疼小孩子。“小孩嘛,不懂事。”   花一舟一手牵着一个,“还吃不吃饭了?爷爷陪你们玩。”   “不吃了。”青芽儿说,“我吃饱了。”   其他人坐下来接着吃饭,青芽儿带着云善去院子外玩。坨坨赶紧喝完粥跟过去,被青芽儿吵了一顿,“不要你这个告状精跟着。”   坨坨瞪大眼睛,“这还怪我?烟本来就不好,不能抽。”   “上午和你们说过了不让抽,你们干嘛还要偷着抽。”   “分你一口就是了。”青芽儿说,“你干嘛去告状?”   “你分我我还不想吃。”坨坨说,“这事不算告状。他们都听到你俩咳嗽了。”   “我看见了,我就不能助纣为虐!你不要带坏云善。”   青芽儿哼了一声,一直喊坨坨,“告状精,告状精。”   坨坨气得大喊,“狗屁青芽儿,什麽都不懂。”   青芽儿喊,“你是狗屁告状精。”   坨坨说,“你才是狗屁。”   云善拍拍坨坨,又拍拍青芽儿,“不吵,不吵。”   一旁草丛里传来“呱——”地叫声。   青芽儿拨开草丛,瞧见一只大□□趴在草丛里。他抓起□□往坨坨脸上甩。   坨坨正在看草丛,猝不及防被□□扑了脸,气得大喊,“青芽儿!”   声音大得院子里的花旗他们都听见了。小丛说,“坨坨生气了。”   秋水刚站起身,就听见云善的哭声。心道,遭了。   花旗站起来,迈着大步往前走。   坨坨要追着青芽儿打,云善想拦,却被绊了一下,滚到了坡下。   秋水当然看出来云善是什麽地位,赶紧跟着往那边跑。   坡下平时是花一舟和倪云庭倒废水和垃圾的地方,云善倒是没摔着,只是摔脏了。   花旗一手抱着云善,一手柄青芽儿提了起来,坨坨垂着脑袋跟在后面。   到院子里,花旗把青芽儿放下,冷着声说,“去墙边站着。”   坨坨立马跑到墙边老实地站着。青芽儿还想说话,被秋水直接拎到坨坨身边一起罚站。   青芽儿很是不服气,小声对坨坨说,“都怪你这个告状精。”   坨坨也小声道,“凭什麽怪我?要不是你往我脸上扔□□我会去追你?”   “云善要是不跑就不会摔倒。”   “你不带着云善抽烟,就不会有这些事。”   青芽儿根本说不过坨坨,“就你话多。”   “你话少。”坨坨反驳回去。   云善是被吓着的,哭了几声就好了。花旗带他洗了澡。换好红肚兜后,云善跑到墙边找坨坨和青芽儿玩。   青芽儿被云善一拉就跑了,坨坨也赶紧跟着跑。   三人跑到屋子后面,坨坨检查了云善一番,“云善你没磕到吧?”   “没。”云善说。   “呱——”又听见□□叫了。   青芽儿拨开草抓起□□,一转身,从房子边上绕回院子里,把□□丢进黑坛子里。   “你还和□□过不去了?”坨坨嫌弃地说。   “要你管。”青芽儿拉着云善往前跑。   “云善刚洗干净,你别把云善摸脏。”坨坨追着喊。   等云善玩了一圈回来,坨坨带着他又洗了一遍澡。青芽儿和坨坨撩着水盆里的水互相泼,弄湿了半个院子。   倪云庭含着烟,笑眯眯地坐在廊下看着青芽儿和坨坨玩闹。   花一舟说要带着黑狼出去转转。实则是不放心林子外的那人。和黑狼一起周围巡视一遍,没发现异常,花一舟才放下心。   天黑下来后,一阵“呱呱呱”的叫声吵得人睡不着觉。像是一群□□在开大会似的。   花一舟提着灯笼走出来,嘀咕着,“什麽时候有这麽多□□了?”   “昨天晚上睡觉还没这麽大动静。”   循着声音找过去,烛光照进黑坛子里。一只大□□趴在坛底。花一舟挨个坛子照了一遍,个个坛子里都有□□,一共有二十八只□□一起叫,怪不得吵得人没法睡。   花一舟被气得笑出声。那两个最小的最是皮。   坨坨从床上坐起来,“我怎麽听着花一舟在外面笑?”   兜明说,“就是他在笑。”   “大晚上的笑什麽?”坨坨好奇地打开门看。就见花一舟蹲在黑坛子旁边,一手拎着灯笼,另一只手伸进黑坛子里抓了什麽东西出来。   坨坨跑近了瞧,花一舟拿的是□□。怪不得今晚院子里这麽大动静。   坨坨眼睛一骨碌,大声问花一舟,“谁把□□扔坛子里了?”   屋门敞开着,大家都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谁能把□□扔坛子里?这话还用问?   秋水摸向旁边的青芽儿,手顺着青芽儿的身子摸到他的耳朵拽住。   青芽儿连忙说,“伯伯,你没说过不让把□□放坛子里。”   秋水捏捏他的耳朵,“你现在是越来越皮了。”   “我就是暂时放一下。”青芽儿说,“夜里我就把□□放坨坨衣服里。”   坨坨:……“秋水,你快管管青芽儿!”   秋水恼得很,青芽儿不愿意听他的话,他担心青芽儿要吃亏。坨坨虽然平日里看着也和小孩似的,毕竟有三百年修为。青芽儿要是真和坨坨闹起来,不仅嘴上逃不了便宜,还得挨打。可这小子偏偏总和坨坨不对付。   秋水手上加了些力道,青芽儿疼得龇牙咧嘴,“伯伯,伯伯。”   “你听话,莫要调皮。”   “听话,听话,我听话。”青芽儿可怜巴巴地说,“伯伯,我耳朵疼。”   秋水立马松了力道。他是心疼青芽儿的。   坨坨生气地走回屋里,爬上床,重重哼了一声给青芽儿听。   花旗说,“赶紧睡觉。”   坨坨在床铺上摸到云善的小手,蹭到云善身边,挨着云善一块睡。有青芽儿做对比,坨坨心里愈发觉得云善好。他警觉得半夜没睡,生怕青芽儿夜里对他做出点什麽。   花一舟从黑坛子里摸出一把蜗牛,无奈地把蜗牛撒掉。他吭哧吭哧地刷了半夜的黑坛子。坨坨睡着时听着外面还有“刷刷”的声音。 第74章 坨坨遇刺   坨坨做好早饭,花一舟眼下发青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原本目光如炬现在失去了光彩,无精打采。   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花一舟高兴地问,“谁做的早饭?还有包子。”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吃上其他人做的早饭。   “我和花旗一起做的。”坨坨说。   “你个小娃子还会做饭啊。”花一舟夸他,“真能干。”   今天早上没顾虑,花一舟的话又多了起来。吃了个包子,夸了花旗又夸坨坨。把坨坨夸得十分高兴,“我会做很多菜。中午做菜给你吃。”   花一舟听了这话,又把坨坨好一顿夸。他是真心喜欢这几个孩子。有小孩子在,桂花谷里十分热闹。   “你们有马车,帮我送一趟酒吧?”   “送去哪里?”花旗问。   “送去桂花镇上。”花一舟说,“我上回答应给桂花镇的永福酒楼送六坛酒。已经答应了两个月,一直没机会送去。”   “还要买些油盐酱醋。”   知道英雄会临近,镇子里江湖人士变多,花一舟担心有人认出他,最近两个月都没去镇子上。   吃完早饭,妖怪们去屋里搬酒。一间大房子里摆满了黑色大酒坛。   花一舟挑了六坛酒,让兜明先搬去马车上。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挑了四大坛酒,“这些可送去镇子上的其他酒楼、食肆问问,说是崔老汉家的酒。”   “若是有人要就把酒卖了。没人要再拉回来。”   “你的酒名字叫崔老汉?”坨坨笑起来,觉得这名字可有意思。   “不是。”花一舟笑道,“崔老汉是我在外面的化名。我卖酒时用这个名号。”他得意道,“桂花镇里好些店铺认我崔老汉的酒。”   酒都装上马车,花旗、兜明和坨坨坐上车,赶着车子往外走。   云善一看花旗他们要走,追着马车跑,“花花,花花,花花。”   小丛拉住他,“花旗他们去镇上卖酒。”   “我也去。”云善说。   “你留下来做功课。”小丛说,“让秋水给你上课。”   小丛这几天和秋水交流频繁,知道秋水博古通今,在某些学识方面比他强很多。小丛打算让云善跟着秋水学些知识。   “我想玩。”云善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在树林里。   “做完功课再玩。”小丛说,“上午学习,下午玩。”   马车出了桂花谷,坨坨站在马车上隔着很远瞧见甘卓还在昨天的位置,人靠在树上坐着。   马车停在桃树下,坨坨从车上跳下来,接过兜明递下来的食盒。食盒里装着一碗粥,两个包子,还有一点咸菜。   “今天好点了吗?”坨坨把食盒放下,拿出食物。   “好多了。”甘卓拿起粥,“谢谢你们。”   “我们现在要去镇上。”坨坨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镇上找大夫?”   “不了。”甘卓说,“我怕玄渊派的人没走。去了恐会招惹杀身之祸。”   “你们要是去镇上,替我买些药来吧。”甘卓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的银元宝给坨坨。   坨坨接过元宝问,“你认识葛东吗?”   “你们认识葛东?”甘卓惊讶地问。   “我们在路上遇见过葛东。”坨坨说,“葛东说他们之前找你,但是没找到。现在他们回苍梧派了。”   甘卓咬着包子没说话。   坨坨拿了钱爬上马车,交给花旗。兜明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踏动蹄子,拉着车往前走。   甘卓看着马车离开,垂下眼端起粥喝了一大口。   “要是玄渊派还在桂花镇上就好了。”坨坨说,“我们去把云善的玩具拿回来。”   花旗也希望玄渊派还在镇子上。   昨天晚上,秋水琢磨着要带青芽儿读书,给他多讲些道理。青芽儿实在是过于调皮了,秋水准备让他练字磨磨耐性。   云善在桌边坐好,青芽儿也凑热闹,和云善坐在一边。秋水让青芽儿去另一边坐。   小丛教云善写字,秋水也教青芽儿写字。   外面传来有节奏的锯木头声音,西觉跟在倪云庭身边看他做东西。倪云庭今天要做能掰动四肢的木头人,他昨天就想给云善他们各做一个玩具。   写完字,云善还要练画符。青芽儿丢掉笔,毛笔在纸上咕噜噜地滚了好些圈,堪堪停在桌子边。   青芽儿要出门玩,秋水不让,让他老老实实地继续写字。   “我不想写了。”青芽儿说,“伯伯,我想玩。”   云善停下笔,只转头看了青芽儿一眼,继续画自己的符。他的功课没完成,知道不能出去玩。   “以后你每天学习一个时辰。不到时间不许玩。”秋水说。   青芽儿皱起眉毛。   秋水从身后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拴在青芽儿腰上,另一头栓在桌腿上。“学习从小就得开始。”   “你看云善,已经开始每天做功课。”   青芽儿扯扯腰上拴着的绳子问,“伯伯,你把我拴起来干什麽?”   “以后你每天和云善一起做功课。我给你们讲课。”秋水说,“课不上完,你不能离开桌子。”   “现在坐回去练字。”   “伯伯……”   秋水打断青芽儿,板着脸说,“好好写字。”   青芽儿鼓着嘴巴,不乐意地抓起毛笔。秋水看着他画完一个字,手柄手地教青芽儿写横平竖直。   云善画了两张符,探头看一眼青芽儿写字。青芽儿画得横又大又粗,有的还带波浪。   秋水坐在旁边盯着青芽儿。看到青芽儿抬头乱瞧,秋水点点桌子。青芽儿转头看他一眼,扭头继续写字。   等云善练好符,秋水把青芽儿身上的绳子解开。青芽儿像是得了大赦,一溜烟跑到院子里。   “青芽儿。”小丛在屋门口喊他。   “干吗?”青芽儿不高兴地回话。他担心又要被看在屋里,他才刚出门。   “衣服做好了。你来试试。”小丛说。   青芽儿这才高兴地跑回屋里,自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换上一身翠绿衣裳。   “好看。”小柳笑嘻嘻地说,“就是太绿了。”   闻青山说,“见过一身红,还没见过一身绿的。”   “绿的才好看。”青芽儿十分得意,跑出去给云善瞧。   “好看。”云善说,“绿绿的。”   花一舟刚把院子里的坛子往屋里搬,一出来就瞧见穿着一身绿的青芽儿。青芽儿肉乎乎的,穿着绿的就像一个快要漏出馅儿的绿粽子。   “好看。”花一舟夸完问小丛,“怎麽给青芽儿做得这麽绿?”青芽儿从头绿到脚脖子,只有脚上那双鞋是黑的小布鞋。   “他自己要的。”小丛说。   倪云庭停下来歇息,叼着烟锅,眼里带笑地看着云善和青芽儿在院子里跑。铁蛋追着他们俩玩,黑狼和钢蛋趴在阴凉地里。   云善停在倪云庭身边,看着倪云庭又从嘴里、鼻子里往外喷白烟。   倪云庭拿下烟锅故意问云善,“云善,吃不吃烟?”   云善摆着小手,“不要,不要。”   “呵呵。”倪云庭开怀大笑。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青芽儿准备带云善去其他地方玩。秋水喊道,“回来上课。”   青芽儿装作没听见,拉着云善还往外跑。   “青芽儿!”秋水大声喊,“回来!”   这下不能装作听不见了。青芽儿往回走一步磨三下。云善要拉着他走,青芽儿松开手,“你先去。”   闻青山坐在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瞧见青芽儿不情愿的样子,低声笑起来。   青芽儿磨蹭到门口,不抬脚进屋,扭头问闻青山,“你笑什麽?”   “人家笑什麽和你有什麽关系。”秋水被青芽儿磨得没耐心,上前一步扯着青芽儿把他拉进屋,直接抱到了凳子上。顺便又把绳子扣在青芽儿腰上。   秋水给云善和青芽儿讲书。他懂得多,走过的地方也多,往往书里一两句话的事,他能讲出很多东西。尽管大部分道理,云善和青芽儿都还听不懂,两人只选了故事那一部分听进耳朵里。   花旗他们到了桂花镇,先赶车去永福酒楼送了酒。永福酒楼的掌柜招呼夥计搬酒时,看到车上还有四坛酒。问了花旗他们,知道这酒要送到其他地方卖掉,酒楼掌柜直接把四坛酒全买下了。   花旗把马车暂时放在酒楼后院里,三只妖怪出门打听玄渊派的消息。   兜明在街上转悠,花旗去客栈打听,坨坨跑进茶楼探听。   花旗最先打探出消息,七个玄渊派的人住在桂花镇最大的客栈中。   探完消息,花旗他们在酒楼后汇合。先一起买了花一舟要的米面油盐还有甘卓的药,由兜明先赶马车回去。花旗和坨坨去了玄渊派落脚的客栈。   坨坨寻到玄渊派住的房间,啪啪地拍门。一连拍了六扇门都没人应声。难道玄渊派的人都在去外面了?坨坨心中大喜,玄渊派的人不在,正好让他们拿回云善的玩具。   拍到第七扇门后,有人应了声。   一个蒙着面,左边额角贴了一块白色小膏药的男人开了门。   坨坨奇怪地看向这人,不知道这人为什麽要蒙面。   “什麽事?”蒙面男人问。   贴在一旁墙边的花旗闪过来,一手劈晕了蒙面人,将他放倒在地。   坨坨和花旗两人进屋关上门。坨坨好奇地蹲在蒙面男人身边,想伸手摘掉那人蒙在脸上的布,手伸到一半停了下来,“这人不会有病吧?”   要是真有病,掀开他脸上的布会不会被传染啊?坨坨想了想,决定缩回手,不揭开那人脸上的布。   花旗在屋里翻找一通,只找到了几个玩具。其他玩具应该在别人的房间。   这些人房间住得挨在一起,花旗和坨坨穿墙而过,将其他房间都搜了一遍。   坨坨把玩具拢在一起清点,云善丢的玩具都在这了。两妖又回到蒙面男人的房间,打开门出去。   花旗和坨坨刚出客栈,就与玄渊派其他六个人撞了对脸。玄渊派中有两个人看向坨坨,在擦肩而过后还转头继续看。   坨坨紧张地小声和花旗说,“他们为什麽看我们?”   “难道发现了?”   “不可能。”花旗目视前方,根本没看玄渊派的人。“快点走,能赶得上吃午饭。”   花旗和坨坨快步走出镇子,在没人的小道上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桂花谷。   甘卓仍旧坐在那棵树下。花旗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带着坨坨绕路从其他地方进桂花林迷阵。   “我们为什麽走这边?”坨坨说,“我还想和甘卓打招呼呢。”   “谨慎点好。”花旗说。   坨坨问,“你怀疑甘卓?”   花旗,“谨慎点更好。”   坨坨不知道花旗是没看出什麽,单纯地谨慎,还是看出什麽了不想告诉他。   一回来,看到青芽儿穿了一身绿,坨坨一声不响地回屋换了一身红出来。   花一舟瞧见了,喜爱地拉着坨坨夸坨坨长得好,“我瞧着和过年似的。坨坨长得有福气。”   “这样好看。这样好看。”   坨坨又白又胖,穿了一身红,喜气得很。   坨坨和青芽儿站一起,两人一个大红一个大绿,十分扎眼。   倪云庭放下手中的刻刀,走过来看这两个胖乎乎的孩子,打从心眼里喜欢。   青芽儿撇嘴,跑回厨房里帮小丛烧火。   云善拿着一根烧过的木棍在院子墙上胡乱画东西。画只小猫,画个平安符,再涂些大黑团。   青芽儿很快举着一根灭了火的棍子跑出来和云善一起画。云善会些东西,青芽儿就只会画今天学得字。两人祸害完一面墙,转了个弯,接着祸害下一面墙。   起这头的还是闻青山。闻青山在坨坨刚烧火做饭的时候拿了根棍子放在竈台里烧,烧完了拿出来在石板上画画玩。画山、画水,画钢蛋、铁蛋。这就让云善和青芽儿学去了。   秋水本来不让青芽儿画墙,花一舟拦着说没事,小孩子想玩就玩。几面墙就被青芽儿和云善一起祸害了。   坨坨把甘卓的药煮上,吃完午饭后,把药装进竹筒里准备和饭一块送给甘卓。   花旗叮嘱,“换条路从桂花林迷阵走。别让他靠近云善。”   “啊?”坨坨说,“小丛得和我一起。我不知道其他的路怎麽走。”   坨坨、小丛带着云善、青芽儿、钢蛋、铁蛋一起往外走。青芽儿叫了黑狼好几回,黑狼都趴在倪云庭身边不动。黑狼不愿意和青芽儿一起玩。   坨坨问小丛,“你看出来甘卓哪里不对劲吗?”   小丛说,“没有。”   “你看出来了?”   “我没看出来。”坨坨说,“花旗对他防备。”   “花旗肯定看出来什麽了。不然他不会这样。我问他,他不告诉我。”   “这个甘卓是坏人吗?”   “不知道。”小丛回他,“对人类谨慎没错。”   坨坨想到上次他在天宁城被人下了迷药,点点头,“我们得防备人类。”   小丛选了另一处出林子,绕了些路。   甘卓躺在桃树下,见到有人来,他自己撑着地,慢慢地坐起身,倚在树上。   坨坨把饭和药拿出来放在地上。云善也要凑过来,坨坨让他和青芽儿去前面玩。青芽儿拉着云善跑开,“走,我们俩自己去玩。”   坨坨在甘卓身边坐下,“你是不是也要回苍梧派?”   “是。”甘卓吃饭的间隙回答坨坨的问题,“英雄会在苍梧派举办。”   “我们知道。”坨坨说,“我们就是要去参加英雄会。”   “你们什麽时候走?”甘卓笑着说,“既然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去。”   “过几天吧。”坨坨说,“我们要在这歇一歇。”   “正好,我还得养几天伤。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走。”甘卓吃完饭,又喝了些水。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给坨坨。   “干嘛?”坨坨问。   “你们给我送了好几顿饭,总不能叫你们白送。”甘卓笑着说,“算是饭钱。”   坨坨抓过银子攥在手里。   甘卓问,“你们在桂花谷里歇什麽?里面有亲戚?”   “没有。”小丛立马说,“桂花谷里没有人。”   “我们没钱吃饭,在这山谷里捉些野味填饱肚子。”   坨坨眨巴着眼睛看向小丛。转念一想,小丛一定是因为要防备人类所以不说真话。他赶紧跟着说,“山谷里野兽多,每顿都能吃饱。不用花钱吃饭。”   甘卓笑笑,“挺好。”   甘卓往后看了一眼,青芽儿和云善在和铁蛋、钢蛋说话。他又看向前面林子,里面什麽动静也没有。“其他人呢?”   “他们睡午觉了。”坨坨把碟子往食盒里放,拿了竹筒放到甘卓身边,“这是药。”   上一刻,甘卓笑着应声,下一刻猛然起身,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坨坨。   一直看着甘卓的小丛拉住坨坨往后甩。   坨坨在地上滚了一下,立马奔向云善,大声喊,“快跑进林子里。”   小丛转身紧跟着坨坨跑。   青芽儿和云善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两人楞楞地呆在原地。   “铁蛋,带云善往林子里去。”小丛给铁蛋下达指令。   铁蛋叼起云善就跑。   “怎麽啦?”青芽儿奇怪地看向追在坨坨和小丛身后的甘卓,惊讶地问,“你不是生病了吗?”   “青芽儿快跑。”坨坨喊,“他是坏人。”   青芽儿一听,赶紧跟在铁蛋后面跑。   原本以为只有四个小孩,能直接杀了了事。没想到,这两个大些的小孩这麽警觉。他以为杀几个孩子不过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看着这些孩子在前面,他却怎麽也追不上。他心里十分震惊,只想追上那几个孩子把人杀了。等人来再杀进山谷里。   进了林子后,坨坨追上铁蛋,躲在树后,带着他们极快地遁入地下,“这个甘卓果然有问题。”   “居然想杀我们。”   “苍梧派不是名门正派吗?大弟子怎麽还是个坏人?”   出了林子后,坨坨带着云善回到地面,一路往山谷里跑。   小丛说,“或许他就是玄渊派的人。”   “他不是甘卓吗?”坨坨边跑边问。   “他说是,但不一定是。”小丛说,“我们又不知道甘卓长什麽样。”   “他受伤是装的,说明那些玄渊派的人没伤害他。他和玄渊派就是一夥的。”   青芽儿路上听到这些话。心里惊讶,人类真的十分复杂。   花旗他们已经在葡萄架下躺下了,坨坨一路喊着,“那人是坏人”“甘卓是坏人”把所有人都吵起来了。   小柳站起来看到四个孩子往这边狂奔,赶紧问,“怎麽了?”   坨坨说,“那个人要杀我们。”   “杀你们?”小柳震惊地瞪大眼。小柳虽然没见过甘卓,也听坨坨说过。那不是苍梧派的大弟子吗?还身受重伤不能动弹,怎麽就要杀坨坨?   青芽儿说,“他拿刀追我们。”   “他现在在桂花林迷阵里。”小丛说。   花旗快步往外走。   小柳看着坨坨说,“没吓着吧?”   坨坨摇摇头。   西觉抱起云善,“云善怕不怕?”   云善摇摇头。他骑着铁蛋一路没回头,但是听到坨坨他们说那人要杀他们。他软乎乎对西觉说,“杀我们。”   “谁也杀不了。”西觉说。   云善点头。   闻青山猜测,“这人莫不是冲着花前辈和倪前辈来的?”   倪云庭说,“他们敢来就叫他们有去无回。”   过了好久,不见花旗回来。闻青山担心道,“不是遇到高手了吧?”   “西觉你们不去看看?”   坨坨纳闷,抓个人类要这麽久吗?武功高手真的很厉害吗?“我去看看。”   “你去看什麽。”小柳说,“外面危险着呢。”   兜明说,“我去看看。”   坨坨好奇,跟着兜明一块跑出去,小柳拦都没拦住。追到杀人童子边上,看着两人跑远,他哎了一声,只好回去了。   桂花林迷阵里,甘卓躺在地上,花旗正在问话。   坨坨听“甘卓”说,“玄渊派准备在英雄会之后屠戮苍梧派。”   花旗没再问,对坨坨和兜明说,“回去了。”   坨坨问,“他怎麽办?”   “随他怎麽办。”花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坨坨挠挠头。如果这人出不了桂花林迷阵,会被困死在这。确实也不用管。   “救我。”甘卓在后面喊。   坨坨回头看,甘卓正冲着他们的方向爬。   “你把他打得这麽严重?”坨坨问花旗。甘卓现在好像只能爬动。   花旗突然转头对坨坨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两条腿都被我打断了。”   坨坨被花旗笑得头皮发麻,愣了一下后,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最近哪里得罪花旗了?哪里得罪花旗了?哦,他不和青芽儿吵了,不招花旗烦。哎呀,钱还没给花旗!   坨坨赶紧从身上摸出甘卓给的一小块银子,谄媚地笑,“他给我的银子。刚刚有事忘记给你了。”   “呵呵。”坨坨干笑两声。   花旗拿走钱,坨坨瞧他脸色没什麽不对,问,“他是不是甘卓?”   “不是。” 第75章 捉到神使   “那个坏人呢?”青芽儿看到只有坨坨、花旗和兜明三只妖回来,没见到那个要杀他们的人。   “丢在林子里。”花旗说。   云善躺在席子上睡着了,侧趴着睡,小手抓着西觉两根手指。   坨坨路过青芽儿时小声说,“花旗把那人两条腿都打断了。”   “他一向不好惹,最近下手越来越狠。”   “我和你讲和,咱俩别吵架。要是不小心惹到花旗了,我俩都得挨打。”   青芽儿知道花旗是个脾气不好的妖怪,又听他把人腿打断,赶紧点头,小声回,“我们俩讲和。”他也不想挨打。   闻青山问,“那人是甘卓吗?”   “不是。”花旗说,“他是玄渊派的人,大长老的大弟子。”   闻青山只晓得林为钦是玄渊派的人,没了解过玄渊派的其他事情。不知道大长老是什麽人。   小柳说,“大长老的大弟子,听起来应该是个厉害人物。”   闻青山问,“他为什麽要假扮甘卓骗我们?为什麽要杀坨坨?”   “因为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要报复我们。”花旗说。   坨坨纳闷,“我们没干坏事。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花一舟说,“应该不会。”   “如果是南夏派那倒有可能。”提起南夏派,花一舟语带嘲讽,“南夏派蛮横又不讲理,什麽事都能干得出来。”   “玄渊派最会做面子,明面上瞧着是名门正派,背地里使唤南夏派干了许多坏事。他们好面,不会胡来。”   坨坨想来想去,只有之前在安平镇上遇到南夏派的醉鬼,打了一个人。除此之外,没有能和玄渊派扯上关系的事。   “难道是天宁城的邪教?”闻青山看向花旗。一路走来,他们只遇到这一件大事。如果对方是邪教的人,那他们确实坏了人家“好事”。   花旗点头,“就是这事。”   “什麽?”坨坨惊呆了,“邪教是玄渊派弄出来的?”   “什麽邪教?”倪云庭问。   坨坨把天宁城邪教偷孩子祭祀的事情说了。花一舟愤慨道,“丧心病狂!丧心病狂!真是疯了。”   “玄渊派实在可恨。”   花旗说,“张槐、乌日善和陈川从毒药师手里拿到证据,正在赶往苍梧派。”   坨坨皱着眉毛问,“假甘卓怎麽知道乌日善他们的行踪。”   “他准备截杀乌日善。”花旗说,“没找到人,后来听说了天宁城的事,他们先去了白下城埋伏我们。”   “没见到我们过去,他们又找过来了。看到云善的玩具新鲜,他们当宝贝拿走了。”   “真坏。”坨坨说。   花一舟和倪云庭已经见过云善的玩具。那些东西可真是新鲜,有可以写了字一刮就掉的白板,有四个轮子的小铁车,一拧就可以在地上跳动的小青蛙……不怪玄渊派的人把这些当宝贝,他们以前从未见过。   “他知道甘卓在哪里吗?”小丛问。   花旗说,“他说不知道。甘卓发现苍梧派中有位长老是玄渊派的卧底,因此被追杀,不知去向,生死未知。”   “一会儿再去林子里瞧瞧。”花旗说,“说不定会有其他人来。”   听完了事,大家各自睡觉去了。   午睡后,青芽儿独自去了林子里,小心地探查。瞧见假甘卓倚靠着树,青芽儿躲在树后,只探出脑袋看。   假甘卓没穿上衣,两条腿上都绑了木棍。青芽儿亲眼见到了这人两条腿断了,心里愈发地怕花旗。他在树后站了好一会儿,正准备回去时,看到林子里进了人。   青芽儿转身就跑,要回去把消息告诉大家。   “谁在哪里?”后面传来大喝声。   青芽儿没停脚,一个劲往前跑。跑了好一会儿,又看见了那几个人。他快速扫一眼周围的树,这地方刚刚来过。   青芽儿知道自己迷路了。他躲到树后,直接钻进土里。地上走不了,他就从地下走。   “小孩明明跑到这的,怎麽不见了?”追上的人把四周树木全都看过了。有人甚至还用刀敲树。   “这林子古怪,进来了便不容易出去。”贺岩说,“我上午便被困在这林子里。”   “贺师兄,你被谁伤了?”   “花旗!”贺岩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花旗挫骨扬灰,以报今日断腿之仇。   片刻过后,贺岩说,“先寻出路。”   “若是实在走不出去,便把树砍了。”   青芽儿一路跑回院子,大喊,“树林里来人了。”   “和假甘卓一夥的吗?”坨坨问。   青芽儿点头。   “有蒙面的人吗?”花旗问。   “有。”青芽儿说,“脸上蒙着白布,带斗笠。”   “走,把那人抓来。”花旗说。   “抓那个人干什麽?”坨坨说,“他蒙着面是不是有病。万一传染给我们怎麽办?”   花旗,“是不是害病,揭开脸上的布就知道。”   “花旗你怎麽对那个蒙面人有兴趣?”闻青山好奇地问,“莫非你认识?”   花旗,“不认识。”   “他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坨坨说,“我们不认识玄渊派的人。”   闻青山他们都好奇地跟去瞧热闹,倪云庭和花一舟留在院子里。   倪云庭说,“不爱瞧热闹。”   花一舟,“不想看见玄渊派的人。”   进了林子后,闻青山和小柳自觉地站得远远的。见秋水往前,闻青山拉住他,“先生别往前去。动起手来,站得远避免误伤。”   “我们得自己躲好。”闻青山很清楚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根本上不了台,遇到高手,只有躲着的份。   秋水闻言一笑,“多谢提醒。”   坨坨拉着云善也站在后面,不去前面看热闹。他就怕蒙面的那人有病,会传染人。   看到有人来,玄渊派的人纷纷拔剑,指向花旗和兜明。   贺岩盯着花旗,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你居然还敢来。”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贺岩偏过头,目光落在云善和坨坨身上,疯狂地说,“把你们都杀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坨坨嫌弃地看向贺岩,大声喊,“你真癫!”他们才不会死。   蒙面人举起剑,招式淩厉地刺向花旗和兜明,出手便是杀招。   青芽儿看到别人拿着武器上,他现在想起来了,“我刀呢?”   “花旗和兜明没武器。”   兜明直接跳起,抓起头顶上的树枝,腰上用力,往上蹿了一下,“咔嚓”一声,将手腕粗的树枝掰断。   此刻,蒙面人的剑直指兜明心脏。兜明往左猛地一挥,蒙面人收住势头,就地一滚,滚到左边快速起身,提起剑又要刺。   兜明挥着树枝毫无章法一顿乱打。树枝上细小枝叶繁多,挡住蒙面人的视线,他寻不到机会上前。   闻青山和小柳只见着前面树枝乱飞,偶尔能从枝叶间隙中瞧见削树枝的蒙面人。蒙面人瞧着武功也高,削得枝叶在空中乱飞。   “师兄,我来助你。”后面跳出两人,想从侧面绕过来。   见兜明注意力在那两人身上,蒙面人挽住剑,手下一转,一根银针夹在两指中间,迅速甩向兜明。   “兜明,他用暗器了。”小丛喊。   兜明举着树枝在面前快速扇动两下,那银针钉在了树枝上。   花旗从兜明举着的树枝上折下一小截细树枝拿在手中。趁着蒙面人和兜明打架的功夫,他已经踢翻了三个人。   剩下三人站在蒙面人身后,神情越发谨慎。   贺岩说,“这些人武功高深不可敌,只可巧取。”   巧取?蒙面人再次提剑,劈开树枝,竟是要迎面直上。   另外三人跟在蒙面人身后往前,却又突然一转,冲向青芽儿扑去。取人质,这便是巧取。   秋水看出这些人的意图,紧张地大喊,“青芽儿!”   “青芽儿快跑啊。”坨坨喊。   青芽儿掉头就跑,刚跑两步就被人扯住衣服拎了起来。一把刀横在青芽儿脖子上,“带我们出林子。”   花旗看也没看青芽儿,趁着蒙面人愣神,冲过去挑起了蒙面人脸上的白布。就见那人左边嘴角也有一颗大黑痣。   蒙面人怒道,“把那小子手剁了!”   “你敢!”秋水大喝。   蒙面人歪头笑了一声,“剁了!”   “你们还挺聪明,竟然看出了我的身份。”   别人都紧张地看着青芽儿,根本没人注意蒙面人的长相。坨坨只看到他的脸没烂,看样子没病。   一人扯拉着青芽儿的手,另一人举起剑,作势要剁青芽儿的手。   其实,青芽儿被剁一下也没关系,他还会再长出手来。只是和人类不好交代。   “伯伯,救我。”青芽儿看向秋水呼救。   秋水快步走过去,被蒙面人喊住,“别动。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叫这小孩掉一根手指。”   秋水停下脚,紧张地看着青芽儿,生怕那人刀子快了,抹了青芽儿的脖子。   小柳紧张地劝,“不要为难孩子。”   花旗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丢出去,打在挟持青芽儿那人的脖子上。那人头一歪,身体软倒。   青芽儿一只手还被人抓着,他踮起脚在那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趁着人吃痛,撒腿就往秋水身边跑。   兜明举着树枝拦在青芽儿身后。   青芽儿跑到秋水身边,抱着秋水的腿。   秋水摸摸他的头,“别凑那麽近看热闹。站远点。这些人都是坏人。”   “青丫。”云善喊他。   青芽儿说,“我没事。”   “都绑了吧。”花旗说。   兜明丢下树枝,折了一段小树枝拿在手里当做剑。可他用剑不使招式,躲完别人的招式后逮到机会,狠狠地把树枝抽在对方胳膊上。   凡是被兜明抽过的人,没有不喊疼的。若是被抽到了筋,手一下子就软了,剑脱手落下,整个胳膊麻麻的抬不起来。不知道云灵山这些人练的什麽功法,竟然看不出什麽招式。   西觉打架向来只爱踹人。一脚能把人踹得飞出两丈远。   蒙面人被兜明抽了后,剑脱手,右臂无法抬起,他抬起左手,一掌拍向兜明。兜明一个闪身,举起树枝,狠狠地抽打在蒙面人左臂上。   “啊——”蒙面人一声惨叫,收不住势,往前冲去,竟是撞到了树上。   坨坨看人倒了,跑去捡了别人的剑提在手里,把人家衣服扯出来割下一大块,又撕成一条一条的布条。绑人嘛,他们很熟练。   青芽儿捡了根树枝,还是带许多叶子的。先把那三个捉他的人打了一遍,又去打蒙面人。   树枝抽在脸上,蒙面人又气又无可奈何,等青芽儿打完,他骂道,“死小子,总有一天弄死你。”   青芽儿举起树枝又把他打了一顿。蒙面人只这次只瞪向青芽儿,不再说话。   贺岩喃喃道,“竟然也败了。”他心知自己应该活不成了,靠着树再也没说话。   小丛看向蒙面人,觉得这人他似乎见过。看到他左边嘴角的痣和左边额头上贴的膏药,小丛忽然明白这人是谁。   他走过去,揭下膏药,果然看见了一颗大黑痣,“你是九阴神的神使?”   蒙面人阴沉着脸,坐在地上,“你们要干什麽?”   “值钱的神使?”兜明走过来,把神使的两颗大黑痣好好端详了一遍。“就是他。”   坨坨扬着大笑脸走过来,“哎呀呀,哎呀呀。是神使呀。”   闻青山伸出手指敲了下坨坨脑袋,“这语气怎麽还欢迎他了?”   坨坨欢喜地说,“就是欢迎他啊。”   “神使值五百两银子呢。减去我们欠的债,还能有四百五十八两。购买好多驴啦。”   兜明也带着笑,很高兴地看着神使。他看的不是人,是几十头驴。   蒙面人:……“你们要把我交给官府?”   “是呀是呀。”坨坨点头。   蒙面人说,“若是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一千两,把我放了。”   “这话说的。”坨坨正色道,“我们要一千两干什麽?四百两已经很够了。”   “不要想贿赂我们。”坨坨对一千两完全不心动,反正钱都要交给花旗。他们也没什麽需要买的。   小柳说,“你们还真是不贪财。”一千两,那得是多少银子?他都没见过那麽多钱。   “品性高洁。”闻青山夸道。   坨坨得意地晃晃辫子后又问,“天宁城离这有多远?谁去送人?”   闻青山说,“马车来回四天足够。”   花旗说,“我一个人去。”不指望坨坨他们三个小的,西觉想和倪云庭学些手艺,正好趁着这时间留在桂花谷中。   花旗看了眼天色,如今正是半下午的时候。“我现在就出发。”   花旗和西觉回去赶马车,其他人留在林子里看人。   小丛走过去摸人家衣服,坨坨好奇地问,“你摸人家衣服干什麽?”   “我摸摸有没有钱。”小丛说,“上次帮陆虞逃跑,他在看守的人身上摸到了些钱。”   “他们要去蹲大牢,以后用不着钱了。我把钱拿给别人用。”   玄渊派众人:……这是赶尽杀绝。   想到玄渊派搞邪教敛财,坨坨觉得这些钱都不能算玄渊派的,这些都是别人的钱。他立马蹲下来,跟着小丛一起摸钱。   云善知道这些是坏人,和青芽儿站在一边,两人都不过来。   这才下山没几天,青芽儿经历的事情实在有些多。被人骗,又被人喊打喊杀,刀子架在脖子上,还要剁手。   青芽儿说,“山下有好玩的,可是还有吓人的。”   “我以后不乱跑了。”   云善说,“山里好。”他虽然也喜欢下山玩,但是他更喜欢山里。山里是家,有许多玩伴。小妖怪们会带着他满山遍野地玩。   “来云灵山玩。”   青芽儿笑起来,“这次我就跟你们去。”他小声说,“除了你们我没见过其他妖怪呢。”   坨坨和小丛摸完钱,两人一起数了一遍,竟然有一百多两。   “他们好有钱。”坨坨说。   小丛说,“这个钱要单独放。”   “单独放。反正花旗不会给我。”坨坨不感兴趣地放下钱袋。   花旗赶着马车出来。兜明把玄渊派的人丢进马车里。   “云善,我出去四天。”花旗走过来对云善说。   云善,“去哪呐?”   花旗,“去把那些人送到天宁城。”   云善还记得天宁城,“回去啊?”   “嗯。”花旗笑道,“听西觉的话。”   花旗坐上马车,往林子外走。   云善接着和青芽儿玩,一点也没闹。坨坨还纳闷呢,花旗要出远门,云善竟然不没不舍得。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不见花旗,云善拿着小勺子问西觉,“花花呢?”   “去天宁城了。”西觉把鸭蛋黄挑出来拌在云善的粥里。   云善吃了一口粥后说,“很远的。”   “什麽时候回来?”   “四天后。”西觉说。   云善听了这话,自己坐在那不知道想了什麽。突然就张嘴哭了,喊着要找花花。   青芽儿把咸蛋黄抠出来吃,剩下的蛋白放在桌子上,很是不理解云善,“花旗走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吗?”   “你怎麽现在才哭?”   “云善那会儿肯定没反应过来。”小丛说,“现在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说云善不应该那麽安静。   云善哭闹得厉害,饭也不吃,拉着西觉要去找花旗。   西觉带着他在山谷里走到天黑才回来。云善已经在西觉怀里睡着了。   坨坨说,“饭给你留着了。”   “云善睡觉了?”   “哭累了。”西觉把云善放到床上。坨坨贴近云善,搂着云善睡觉。   半夜里,云善饿醒了。睁开眼喊人,“坨坨。”   坨坨睡觉死,云善喊一声,他根本听不见。西觉听到动静,站在床边。   “饿。”云善站起来,走过去抱着西觉。   西觉把他抱到外面去。拿了个小板凳让云善坐在厨房门口。   云善问西觉,“过一天了?”   “过一天了。”西觉说,“云善算算花旗还有几天回来。”   “三天。”云善一口说出答案。   西觉多热了些饼,和云善一起吃了顿宵夜。吃完饭,云善不想睡觉,坐在西觉怀里看星星。   西觉教他背九九乘法表。云善稚声稚气地跟着学。   西觉只教他1乘以几,云善听了两遍就全会了。西觉考他,他一口就能说出答案,自己很是高兴。   西觉继续教他背,让云善等花旗回来背给花旗听。云善学习劲头很足,一直到公鸡打鸣,他才开始耷拉眼皮。   西觉轻轻拍他的背,等云善睡熟了才带他回屋。没把云善放在床上,西觉把云善放在自己身边。   青芽儿睡醒,看到云善也睡在地上。他以为云善是从床上掉下来的,想把云善再抱回床上。   青芽儿费劲地抱起云善,想把他往床上放。可云善很重,他不能完全抱起来,云善的下半身拖在席子上。这样根本没法把云善放到床上。   青芽儿把云善放下来,站在那想着怎麽把云善抱上床。   坨坨醒来,就见青芽儿站在床边看着他。他警惕地问,“干什麽?”   “云善从床上掉下来了。”青芽儿说,“我抱不动他。”   “云善掉下去了?”坨坨下床看,云善正睡在席子上。   “不会吧?”坨坨说,“云善睡觉没那麽不老实。”   “真的,我早上起来他就在下面。”青芽儿说,“他不是掉下来的,还能怎麽下来?”   “可能夜里起床,被西觉抱下来的。”坨坨说,“我夜里没听到云善掉下床的动静。”   “我也没听到。”青芽儿说,“可是我也没听见西觉抱他。”   坨坨啊了一声,他也没听到。所以云善是怎麽下去的?   坨坨跑出去问西觉。听说是云善夜里饿醒了,后来西觉带着云善睡在地下。坨坨得意地对青芽儿说,“我就说不是掉下去的。”   “掉下去肯定有声音。”   倪云庭给了每个小孩一个木头人。这木头人神奇的很,关节可以活动,能掰成任意姿势。青芽儿很喜欢这个木头人,自己坐在屋门口掰来掰去玩了很长时间。   云善早饭时没起来,睡到中午人才起。他抓着木头人走出屋子,听到青芽儿在屋里喊,“云善,快来学习。”没有云善一起学习的时间,青芽儿觉得分外难熬。   云善自己洗漱完,坨坨给他拿了两个包子吃,不让他再多吃。现在简单的垫垫肚子,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第76章 炸蚂蚱   花旗早上在野地里捉了两只兔子吃,没管车里的人吃不吃饭。人类几天不吃饭又不会饿死。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照片,仔细地看了穿着小棉袄,咧着小嘴笑得开心的云善。这是在末世穿越回来前照的照片,距今天也就两个月时间。云善脑门上还被坨坨用口红点了个红点,看起来更加喜庆。   除了冬眠,花旗基本没和云善分开超过半天。平时在山上各干各的不觉得想,那时候只要想见云善一下子就能找到。这两天想见也见不着人了。   花旗摸摸照片上云善的笑脸,忍不住勾起嘴角。两回养育云善,不管哪一回,云善都被他们养得胖嘟嘟的。花旗心里为此十分骄傲。   昨天坨坨没机会展示厨艺,今天他打算给花一舟和倪云庭好好展示一番。   花一舟听说坨坨要给他们做饭吃,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会做饭?”   “会。”坨坨说,“今天我多做些菜给你们尝。”   “好,好。”花一舟心里高兴。坨坨白胖喜人又懂事,也爱笑,谁都会喜欢这样的孩子。他本来担心坨坨小,说着玩,不会真做饭。在厨房看了一会儿后,见坨坨熟练地加水和面,这才放心。   花一舟说,“我来揉面。”   “不用。”坨坨说,“叫兜明揉面,他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好吃。”   “一会儿包三种馅的饺子,羊肉馅、韭菜鸡蛋、韭菜粉条。”   花一舟一听高兴了,“还三种馅儿呢?”这顿饭是要下功夫了。   “光吃羊肉馅的会腻味。”坨坨说,“再吃点其他味的饺子。”   兜明早上捉了只野羊回来,揉完面后,又和小丛去山谷里转悠,说看到一条小溪里有小虾,想吃虾了。   西觉在葡萄架下串羊肉串。   坨坨一个人在厨房里像小陀螺似的忙,一点都不乱,该干什麽干什麽。花一舟坐在门口和他一起聊天包饺子。两人话都多,嘴一刻也不带闲的。   青芽儿在桌前坐了半个上午,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一出来就在院子里跑了几圈,使劲地撒欢。   云善看到坨坨在包饺子。他洗了手走过来,从盛馅儿的碟子里捏了一点鸡蛋塞进嘴里。铁蛋就跟在云善后面。   云善捏了点鸡蛋对着铁蛋说,“张嘴。”   铁蛋嘴巴张得大大的,云善把那也小点鸡蛋放进铁蛋嘴里。铁蛋闭着嘴巴,嚼都不用嚼,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云善又捏了一点鸡蛋给钢蛋,“手。”   钢蛋伸出爪子,云善把鸡蛋碎放在钢蛋手上。   青芽儿也要抓鸡蛋,被坨坨拍开手,“先洗手。”   云善坐下来跟着一起包饺子。   花一舟很是吃惊,“云善也会包饺子?”   “嗯。”云善捏了个饺子放在桌上。是个大肚饺子,和云善一样白白胖胖的。   花一舟夸呢,说云善包的饺子好看,是个富态饺子。云善听不懂这话,但是知道人家夸他,美滋滋地晃着小脚,继续包饺子。   青芽儿不会包,很稀奇地坐在云善旁边。云善一边包一边给他讲。青芽儿跟着包了一个饺子。师承云善,青芽儿包出来的也是个大肚饺子。   青芽儿自吹自擂,“多好看的饺子呀。”   说着还把饺子拿在手里,捧着跑进屋给秋水看。   秋水看了一眼说,“很实在。”   青芽儿很高兴,捧着饺子跑出去和云善说,“伯伯说我包的饺子好看。”   “好看。”云善把他包的饺子也拿过来,“我的也好看。”   青芽儿包饺子的兴致很高,和云善两人比赛着包饺子。坨坨给他们各分了一个簸箕,让他们自己摆饺子。   等饺子包得差不多了,坨坨让云善数数他自己包了多少个饺子。   云善站在簸箕前伸着手指头点数,青芽儿站在旁边看着。   坨坨说,“青芽儿,你也数数你的。你们俩不是比赛了吗?看你和云善谁包的多。”眼睛扫过去,他俩包的差不多,坨坨看不出来谁多谁少。   青芽儿说,“等云善帮我数。”   “你为什麽不自己数?”坨坨纳闷地问。   青芽儿歪头看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我还不会数。”   坨坨:……   花一舟坐在旁边笑,“青芽儿不是刚学习吗?还没学到数数。”   青芽儿点头,“我还没学呢。”   云善数完了,自己包了五十六个饺子。又数了青芽儿的,青芽儿包了五十五个饺子。   “云善没数错吧?”青芽儿怀疑地看着云善。   “没。”云善肯定地说。   坨坨也点了一遍,点出来的数是云善包了五十六个饺子,青芽儿包了五十四个饺子。   “怎麽越数越少了?”青芽儿怀疑地看向坨坨,“你是不是骗我的?”   “谁骗你了?”坨坨说,“你不信再叫其他人来数。”   “伯伯。”青芽儿扯着嗓子喊秋水。   秋水走出堂屋,青芽儿拉他过来,指着两个簸箕让秋水数数。   秋水先数了青芽儿的那份饺子,“五十四个。”又数了云善的饺子,“五十六个。”   “云善刚刚多数了一个。”坨坨说,“我就说我没数错吧。”   青芽儿没想到,云善竟然比他多包了两个饺子。云善可比他小呢。“我下次就能比云善多包。我已经学会了。”   “云善,我们下次再比。”青芽儿对云善说。   云善现在心思不在他身上,他屋前屋后找了一遍,没瞧见兜明和小丛,赶紧跑过来问坨坨,“嘟嘟,小丛呐?”花旗不在,让云善缺少一些安全感,对家里的其他妖怪看得就紧,他不想谁再离开。   “去山谷里捉小虾了。”坨坨说,“兜明想吃小虾。”   “我找嘟嘟。”云善掉头就跑。   “叫西觉带你去找。”坨坨从厨房里追出来,云善已经领着铁蛋跑到院子外了。   坨坨大喊,“云善,你等等。”   云善转过身看向坨坨。   坨坨叫了西觉。桂花谷和他们山里不一样,没有小妖怪会来照顾云善,妖怪们自然不放心让云善自己跑出去找人。   青芽儿自告奋勇,“我和云善一起去找。”   西觉已经走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青芽儿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妖怪,心智也就和云善差不多大,妖怪们根本不放心青芽儿单独带着云善。   小溪边,兜明和小丛挽着裤腿踩在水里,两人正弯着腰用手捞虾。   云善骑着铁蛋,远远地冲过来,“嘟嘟,小丛。”   “云善。”小丛捧着手站起身,手里有几只鲜活的小虾。   “捉到啦?”云善问。   小丛走上岸,捧着手给云善看。云善伸手点了虾一下,那小虾跳了一下,惊得云善往后躲,一屁股坐在溪边石头上。   小丛把小虾放进水桶里,再转身,云善已经自己脱了鞋,拽了袜子,还把裤子也脱了。   青芽儿脱掉身上的衣服,跟着一块去小溪里捞虾。   西觉直接回去了,他还要继续串羊肉串呢。   云善在溪水里折腾了一会儿,没捞到虾,倒是摸出了只黑壳小乌龟。   小乌龟和云善的手掌心差不多大,脑袋缩在壳子里不出来。云善拿手指戳戳小乌龟脑袋,又去戳小乌龟四肢。不管他怎麽戳,小乌龟都缩在壳子里不出来。   云善把小乌龟放回溪水里。他摸到两只小虾放进木桶,再回来看时,小乌龟已经不见了。   倒是青芽儿瞧见水里游来了个小乌龟,他伸手捉起来。小乌龟赶紧把脑袋和四肢缩进壳里。青芽儿伸手戳小乌龟脑袋,见他不出来,又从岸边薅了根草继续戳小乌龟脑袋。   小乌龟许是被他戳得生气了,伸出脑袋,瞪着芝麻大的眼睛怒视他。青芽儿嘿嘿嘿地笑,伸手摸小乌龟的脑袋,“云善,看我找到什麽好……”   “嗷——”   兜明、小丛和云善转头去看,青芽儿使劲甩着手喊,“乌龟咬我!”   “快把乌龟放到水里。”小丛说。   青芽儿蹲下身,把乌龟整个淹在水里。小乌龟很快松了手。青芽儿抬起脚,一脚把小乌龟踢得远远的。小乌龟在水里打着旋飘远了。   青芽儿抬起手指头看,指头边有一小块已然有些红肿。青芽儿蹲下来把手指头放在溪水里泡着。   捉了两桶河虾,兜明满意地带着云善他们回去。   还没靠近小院,兜明动动鼻子,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羊肉串香味。他步子迈得更大,走得更急。   小丛他们个头小,跟在兜明身后小跑着。   青芽儿问云善,“我们跑什麽?”   “不知道啊。”云善说。   到了小院,兜明一眼瞧见闻青山和小柳坐在葡萄架下吃烤串。   花一舟和秋水已经就着羊肉串喝起来了。   兜明放下桶,从碟子里抓了两根烤好的羊肉串。青芽儿欢喜地跑过来,“伯伯,你们吃的什麽?这麽香。”   秋水笑着说,“羊肉串。”他想给青芽儿拿一串,却发现碟子里已经空了。   这儿这麽多人吃,只有西觉一个人在烤。羊肉串根本不够吃。   兜明捋掉签子上的肉,丢掉签子,嚼着肉抓了一把生羊肉串到炉子边。西觉让开位置,让兜明坐过去。兜明接过西觉烤得半熟的羊肉串继续烤。   小柳拿过挂在旁边的毛巾递给西觉,“快擦擦汗。”   “你们在哪学的手艺?羊肉串烤得真好吃。”   “看过别人弄。”西觉说。   闻青山拿着扇子站在炉子旁边给自己扇风,“兜明,让我试试。”   “等我烤完这些。”兜明说。   云善也站在炉子边,他闻见香味了。“嘟嘟,吃。”刚刚兜明一口肉没留,放在平时,花旗在,肯定是要留下一串肉给云善的。   兜明看到云善,心里有了那麽一丝丝的愧疚,“烤好了就给你吃。”   “钢蛋你干什麽呢?”小柳问站在那的钢蛋。   钢蛋没出息,在地上捡签子舔。它刚刚跟着云善一块出去玩了,云善都没捞着肉吃,它就更没有了。闻着味道又嘴馋,吃不着肉,于是就捡地上还带着味道的签子舔一舔。   小柳拿两串生羊肉,丢给铁蛋一串,丢给钢蛋一串,“别舔签子了,一会儿羊肉串就烤好了。”   坨坨端着一大盘菜走过来放桌上,“再把小虾炒了就开饭。”   桌上已经摆了五个菜了。   花一舟心疼地说,“坨坨,先歇歇。”   坨坨一抹头上的汗水,“我不累,我去烧虾。下饺子。”   “串还没吃一口呢。”花一舟看向跑向厨房的坨坨,转头拿起酒杯对秋水说,“我没见过比坨坨更懂事更能干的孩子了,顶得上一个大人。”   秋水连连点头。对于云灵山这些妖怪们,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兜明烤好串,分了两串没放辣椒的给云善。钢蛋看见了,立马跳了过来,蹭到云善身边。   云善自己吃了两口,伸出手柄签子上的肉拽下来,分成两份,给铁蛋和钢蛋都分了点。他又咬了块肉喂给小纸。   坨坨炒完最后一个菜端过来,又喊小丛端饺子。几大盘饺子端上桌,大家都落座开吃。兜明也没继续烤羊肉串,倒是青芽儿好奇,踩着凳子,拿着几根羊肉串站在炉子前烤。   青芽儿不会烤,也不太懂什麽时候翻。肉串放在炉子上,他就跑回来吃饭。饭吃到一半,闻着空气里一股子焦味。   坨坨放下碗跑过去,把羊肉串翻了个面。   花一舟和秋水两人又喝多了,说话都大着舌头。   青芽儿不懂这些,站在旁边问秋水,“伯伯,你舌头怎麽了?”   “没事。”秋水红着脸颊问,“青芽儿,吃饱了?”   “吃饱了。”青芽儿不满地说,“伯伯,你问我第五回了。”   坨坨说,“你伯伯喝醉了。”   青芽儿听了这话,不再管秋水,拉着云善去睡觉。   倪云庭今天心情也很好的样子,也喝了很多酒。他原本话少,喝了酒之后话多了起来,“桂花谷里不曾这麽热闹过。”   “安静好,安静好。就是偶尔会觉得冷清。”   “冷清。”花一舟大着舌头接话,“太冷清。”   “没有人气。该收徒弟了。”   说完话,花一舟看向秋水,指着西觉说,“他想跟老倪学手艺,你和我学手艺不?”   “什麽手艺?”秋水现在喝多了,脑子慢。   “酿酒的手艺啊。”花一舟说,“你要是想学,我倾囊相授。”   秋水笑道,“不学这个。我爱读书。”   “不学?”花一舟有些为难地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眼,“谁想学?”   没人应声。花一舟心里失落,酿酒也是手艺,怎麽就没人学了?他伸长手摸摸坨坨的脑袋。   “干什麽?”坨坨问。   “你学不学酿酒?”花一舟问。   “不学。”坨坨说,“酒又不好喝。我学这个干什麽?”   花一舟说,“你现在是小孩,不懂。过几年就知道酒好喝了。”   坨坨不理他。再过几百年,他也不会觉得酒好喝。   花一舟自说自话,见坨坨不理他。他摇摇头,觉得坨坨岁数确实小,学酿酒也早了。主意又打到兜明头上。   兜明听见花一舟叫他,抬头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学。”   花一舟还劝,兜明就左耳听右耳冒,盯着炉子上的烤串,随意花一舟怎麽说。等烤串熟了,他就拿下来再换上新的烤。边烤串边滋滋有味地吃着烤串。   说到最后,花一舟趴在了桌子上,是彻底喝醉了。   秋水倒还好,只是坐在青芽儿旁边给他讲书。青芽儿已经睡着了,不管秋水怎麽讲,他都没反应。   云善午觉睡醒之后,自己爬起来,光着小脚丫沿着石板路跑。“啪啪啪”地跑到杀人童子守着的小道上。他站在那冲着林子张望。   铁蛋在云善身后趴下。   云善看林子那没有动静。他踮起脚,把手指头戳进杀人童子空洞的嘴巴里。他手指头长度有限,抠不到深的地方,抠来抠去,也抠不着什麽东西。云善换了一个童子继续抠。   把十二个童子都抠过一遍,他才作罢。   青芽儿想拉云善去屋后玩,云善不走,“我等花花。”   “花旗还要三天才回来。”青芽儿说,“你现在等也等不着。”   云善不听,就要在这地方等。   青芽儿只好和云善在这边玩。   云善等花旗一个下午,花旗都没回来。不过今天没等到人,他也没闹。晚上被坨坨搂着,很老实地就睡着了。   转天上午,云善和青芽儿读完书,和坨坨一起跑到山谷里玩。青芽儿捉了几只蚂蚱,穿在狗尾巴草的草杆上,提了回来。   兜明让坨坨把蚂蚱炸了给他吃。   “就这麽点,不够浪费油的。”坨坨不想给他炸。   兜明说,“我再去捉点。”   “这能吃?”闻青山疑惑地问。   “能吃。”兜明说,“挺香的。”   闻青山和小柳这几天没在桂花谷走动,兜明说要去山谷里捉蚂蚱,他们俩也跟去了。几人就在树林边上的草丛里捉。   云善不太会捉,兜明捡了根棍给他,让他敲草丛。兜明就站在一旁看着,要是看到蚂蚱跳出来,他瞧着蚂蚱落下的地点走过去捉。   忙活了好一会儿,几个人也就捉了三十来只蚂蚱。再加上青芽儿之前捉的那些,好不容易才凑了差不多半盘子。坨坨回去就给炸了。   这东西卖相不好看。蚂蚱整个炸的,基本就只是变了个色。   闻青山捏起一个,犹豫好一会儿没放进嘴里。   兜明已经吃了十多个。连云善也吃了两个。   小柳见云善都吃了,闭着眼睛也吃了一个。   “什麽味道?”闻青山问小柳。   小柳回味道,“说不上来什麽味。我吃太快了。反正不是难吃的味道。”   闻青山又见青芽儿捏起个蚂蚱丢进嘴里,他下定决心,把蚂蚱塞进嘴里,眼睛一闭,快速咀嚼。炸蚂蚱没有怪味,说起来还挺香的,就是卖相实在不好看。   闻青山就只尝了一个,没多吃。剩下的都被兜明吃了。   下午,云善又跑到前面等花旗。   青芽儿这次和云善一起拽了好些狗尾草。两人把狗尾巴草一团一团地塞在杀人童子的嘴里和眼里,好像草是从杀人童子的嘴里、眼里长出来似的。   他们在前面玩,林子里面突然传来动静,一阵“咔咔咔”地响声。   倪云庭绷着脸走过来,“有人闯进来了。”   “动了拖索网。”   坨坨一听有人来,拉着云善就往西觉身边跑。   再听外面“轰隆隆”的动静,倪云庭沉了脸,“竟然闯到第三关了。”   兜明一听就知道“轰隆隆”的动静是墙从地下升起时发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九个提着刀剑的人狼狈地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看到山谷的小院子里有人,那九个人不敢贸然上前。只远远地高声问,“敢问各位好汉,可曾见过我们八位师兄?”   看那九个人身上的穿着明显是南夏派的人。兜明他们都看出来了,花一舟和倪云庭当然也看出来了。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后,花一舟往前走了几步说,“不曾见过。”   “不知山谷里的机关是否是几位设置的?”为首之人抱拳道,“我们误入山谷,闯了机关,我们门派许多弟子被困。诸位可否行个方便,放了我南夏派诸人?”   倪云庭走到院子边缘一处半人高的石柱处,沉声说,“那倒是不方便。”说着便将石柱上的荷花用力按下,再转了一圈,就见本来面对面的十二杀人童子忽然一齐向右转,直直地面向那九人。   九个人在机关上吃过亏,当下十分谨慎地往后退。只见转过来的木头童子都是眼里长草,嘴巴含草,瞧着倒是没什麽可怕的。   倪云庭将荷花又往下按了一些,就见原本排成两列的童子竟然慢慢错开。   倪云庭将荷花一转,十二童子瞬间从口眼中快速射出铁针。   那九人提剑来挡,却根本挡不住密集的铁针。尤其是那十二童子还会换位置。   只消片刻,那九人身中无数铁针,全都倒地不起。   倪云庭提起刀小心地走过去,在那几人身上各砍了几下。   花一舟担忧地说,“竟然让南夏派找到这了。”   “应该是来找前天那几个玄渊派的人,和我们没关系。”倪云庭提着刀进林子,妖怪们听着里面又轰隆隆地响,好像墙在移动。   西觉担心倪云庭一个人,走过去查看。就见有两堵墙已经紧紧地贴在一起,墙缝间流出了许多血。   前面有哀嚎声。西觉没再往前去看。   花一舟望着林子说,“我们不能放过南夏派的人。” 第77章 花旗归来   林子里传来求饶和咒骂声。   妖怪们不会杀人类,也不会烂好心地什麽人都救。   青芽儿贴着云善耳朵悄悄说,“倪云庭肯定把他们都杀了。”   “谁?”云善问。   “南夏派的其他人。”青芽儿小声说,“那些人不是在喊吗?”   云善睁着大眼睛看着林子。坨坨拉着云善说,“我们去山谷里面玩。”这些事情还是别让云善再看了。   花一舟见西觉没有帮忙的意思,他拿了把刀也进了林子里。   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我杀了你。”声音不是倪云庭的,也不是花一舟的。紧接着响起打斗声。   西觉不放心倪云庭和花一舟,这才走进林子里看。   林子里满是血腥味,倪云庭和花一舟两人拿着刀与一人缠斗。一旁的拖索网附近地上都是血,里面没人动弹,应该都被倪云庭和花一舟杀了。   “需要帮忙吗?”西觉问。   “暂时不用。”花一舟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那人攻击,随即快速爬起身,提起刀冲着那人下盘砍去。   倪云庭的背上受了两道伤,衣服破了两道大口子。   西觉站在一旁没走。   这人武功算不上很厉害,比起前天玄渊派那几人差了很多。只是对付这人,倪云庭和花一舟却也有些吃力。   倪云庭摸出身上暗器丢向那人。那人提刀便砍,砍坏了暗器却被糊了一脸辣椒粉,当即闭上眼睛惨叫一声,后退几步同时伸手抹掉脸上的辣椒粉。   但就这几步的功夫,花一舟已经提着刀砍了过来。刀直接砍在那人脖颈处,一连砍了三刀。   那人大叫着挥刀乱砍,却因为睁不开眼睛根本看不见人。脖子流了许多血,没多久,他就失血过多倒地。又被倪云庭捅了两刀,彻底死透了。   花一舟把拖索网打开,把十几具尸体分开,点了数。   倪云庭开了机关,两面贴合的高墙缓慢分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突然散开。墙里的人被挤成了一滩滩烂肉糊在墙上,看不出人形,连骨头都压成了渣。   花一舟拿着刀拨来拨去地在那一摊烂肉里数衣服,这里面有二十八个人。   再加上之前那九个,一共有五十个南夏派的人,和口供对得上,没跑人。   这次南夏派仗着人多,没留人在外面,全都进了山谷。这倒是省了些事。   闻青山和小柳好奇过来看,看到墙上那些肉泥,主仆二人中午吃饱的饭全都吐了出来。两人不敢再看,赶紧跑了回去。   倪云庭和花一舟歇了一会儿,和西觉一起把南夏派的人拖到空地上,一把火全烧了。墙上那些肉泥也被扒下来倒在火堆里,一同烧干净了。   忙完这些,倪云庭才回来包扎伤口。他被砍了两刀,流了不少血。还好刀口不深,只是皮外伤。   花一舟坐在旁边感叹,“老了,老了。”   “现在真老了,和老倪两个人才能打得过人家一个。”   倪云庭点了锅烟坐在葡萄架下慢慢地抽。云善和青芽跑过来,两人凑在倪云庭旁边看他吐烟。也不知道瞧出什麽高兴事了,两个小的咯咯咯地直笑。   花一舟的伤感被这清脆的笑声打散得一点不剩。倪云庭笑呵呵地看着青芽儿和云善,故意卖弄着吐出个圆圆的烟圈。   云善踮脚伸手去摸,烟圈在空中越飘越大,很快消失不见。   “没啦。”云善看着倪云庭问,“还有吗?”   倪云庭又吐出两个给他看,逗得云善哈哈笑。   倪云庭抽完一锅烟,青芽儿殷勤地从烟袋里掏出烟丝,“再吃一锅。”   倪云庭磕着烟锅笑着说,“不吃了。一锅够了。”   闻青山和小柳两个坐在那一直反胃。   倪云庭对花一舟说要重置外面的桂花林迷阵,还要再加两道关卡。   看到杀人童子嘴里、眼里射出铁针,青芽儿和云善还不怕,没一会儿两人又去抠杀人童子的嘴眼。   下午两人塞在里面的草不知道掉哪去了。这下两人知道这些窟窿眼里能射东西出来,都不再往里面塞草。   “怎麽没东西了?”青芽儿问倪云庭。   “没开机关。”倪云庭说。   青芽儿往杀人童子嘴巴里看,里面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见。   坨坨拉着云善的小手,不让他抠杀人童子的嘴眼。他之前不知道杀人童子为什麽叫杀人童子,现在知道了,总担心里面会射出针来伤到云善。   “青芽儿,你也别摸杀人童子了。”坨坨说,“万一漏出根铁针,肯定能把你手扎穿。”   青芽儿被他说得也不敢再摸,和云善两人老实了一会儿。   隔天吃过早饭,倪云庭、花一舟带着西觉、兜明、闻青山、小柳去改动桂花林迷阵。秋水在家教授两个孩子功课。   闻青山和小柳两人路过石墙,脑袋都往旁边撇,不往那看。   石墙已经降到地下,昨天他们已经把所有尸体处理完,这边只剩下些臭味。原本是血腥味,只是经过半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催化,血腥味已经变成了臭味。   倪云庭昨天已经画好了阵法图,现在挨个查看树木位置。这次他决定做得再复杂些,做个阵中阵。两个阵法嵌套着,从第一个阵法很容易就会再走进第二个阵法里。若是破解了第二个阵法,还可能重新进入第一个阵法中,从而开始无尽循环。   西觉他们在外面从早到晚地忙,坨坨、小丛带着云善、青芽儿天天在山谷里撒欢。因为没有其他人类在,小妖怪们很放心地用原形玩耍。   青芽儿变成一颗青青的竹笋,趁着云善蹲下来玩时,悄悄绕到云善后面,顶云善屁股。   云善经常被顶得趴在地上,回头看到青芽儿笑得得意,云善爬起来薅住青芽儿要把他往外拉,“出来。”   “出来。”   “我不。”青芽儿往土里躲。   云善没拉住他,青芽儿钻进土里不见了。云善拍拍地,根本不见青芽儿,他刚准备站起身,青芽儿又从他后面冒出来顶了云善一下,把云善又顶趴在地上。   等云善回头,青芽儿赶紧往土里躲。   云善捉不找他,跑去找坨坨,“坨坨,钻土。”他想让坨坨带他去找青芽儿。   坨坨站在那感受周围的泥土,突然扯了云善一下,一脚踩在刚冒出来的青芽儿头上。接连踩了两脚,把青芽儿踩回土里。   青芽儿隔开几步远钻出土,不满地问,“坨坨,你干什麽?”   “你不要顶云善。”坨坨说,“云善不能好好玩了。”   “我就在和云善玩。”青芽儿说。   云善说,“出来玩。”   “不在土里。”   青芽儿跑过来,带云善一起去旁边捡棍子互相敲着玩。   坨坨坐在树下看小丛给他绣太空人肚兜。   被坨坨治过一会后,青芽儿不再经常顶云善玩,但是会时不时地钻进土里和云善开开玩笑。云善偶尔会很苦恼,跑来找坨坨帮他找青芽儿。   小丛给云善出主意,让云善画一张定身符,等下次青芽儿从土里钻出来时把符拍到青芽儿身上,定住他。   坨坨让云善别告诉青芽儿。这种事就要出其不意才好。   回去后,云善拿出符箓书让小丛给他找定身符。   青芽儿不认识字,不知道云善画什麽符,只是看云善下午也画符,奇怪地问,“上午不是学过了吗?现在还要学?”   “画符。”云善说,不告诉青芽儿自己画的什麽符。   云善学了一个时辰,最后用黄符纸画了五道定身符。坨坨把符纸放在小荷包中,挂在云善脖子上。   等第二天青芽儿再来顶云善,云善掏出符纸跑过去。   青芽儿没觉得有什麽,得意地半埋在土里笑。   云善夹着符纸直接贴在他脑门上。青芽儿还笑,“云善你干吗呀?”   “贴符纸。”云善说。   “你把符纸贴我脑门上干什麽?”青芽儿说着就要去揭符纸,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惊慌地叫起来,“我动不了了。我怎麽动不了了?”   “因为这是定身符。”坨坨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云善也咧着嘴笑,“定住了。”   “云善,快把符纸拿开。”青芽儿说,“我不要被定住。”   “那你还顶云善吗?”坨坨问他。   青芽儿赶紧说,“我不顶了。云善,你快把符纸揭下来。”   云善揭开符纸,青芽儿从地里爬出来,敬畏地看向云善手里的黄符纸,“符纸的威力这麽大啊。”   青芽儿从云善手里拿走符纸,好奇地翻来翻去地看。转身把符纸贴在坨坨身上。   坨坨被定在那,“青芽儿快把符纸拿开。”   青芽儿嘻嘻笑着把符纸揭下来,对云善说,“这张符纸给我吧?”   云善点头。青芽儿高兴地收起符纸。   花旗想云善,从天宁城拿到了银子,一刻不停地往桂花谷去。第四天一早就到了桂花谷。   进了林子,花旗注意到林子里的变化,许多树木的位置变了。   “花旗你回来了。”小柳扛着锄头走过来,惊喜地说,“还以为你下午才能到。”   “钱拿到了?”   “拿到了。”花旗说,“回去还你。”   “好。”小柳应下一句,把南夏派闯进来的事说给花旗听。   花一舟和倪云庭还没过来,小柳说完加了一句,“五十多口人,都被花前辈和倪前辈杀了。”   花旗看着小柳问,“你同情他们?”   小柳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有二十八个人被挤成肉泥,看着都叫人难受。”   “他们不死,死得就是花一舟和倪云庭。”花旗说,“没什麽好不是滋味的。”   “放走一个,南夏派的人就会来杀了花一舟和倪云庭。所以必须都得死。”   小柳没说话。   闻青山他们看见花旗,都来打招呼。   “云善呢?”花旗问西觉。   “在屋里跟着秋水学习。”西觉说。   花旗走进院子,云善和青芽儿正跟着秋水念书。说是念书,其实是秋水念一句,他俩跟着重复。没有书本让他们俩看。   青芽儿瞧见花旗后,拍拍云善,“花旗回来了。”   云善往外一瞧,真是花旗。他迫不及待地滑下凳子,张开手往外跑,“花花,花花。”   花旗一把抱起云善,“云善,我回来了。”   云善搂着花旗脖子,激动地大叫,“花花,花花。”   “唉。”花旗应着。   云善抬起头看花旗,小手捧着花旗的脸,“四天。”   “你等四天了?”花旗问他,“你想我了?”   “嗯。”云善把脑袋放在花旗肩膀上,“想花花。”   花旗抱了云善好一会儿,才放下他。云善不去读书了,拉着花旗的手不撒开。隔了好几天才又看到花旗,他现在很黏花旗。花旗一不在他眼前,他就要找,“花花,花花。”   花旗做饭,云善也要进厨房看着。   厨房里热,花旗让云善去外面等着。云善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着。   “云善,我要葱。”花旗说。   “我扒。”云善知道葱地在哪,跑出去自己薅葱。薅了几棵拿回来给花旗看,“够不够啊?”   “够了。”花旗说。   云善蹲在门口扒干净葱,让坨坨帮他把葱洗干净,然后再拿进厨房送给花旗。   青芽儿还继续坐在屋里跟着秋水念书。云善出去了,秋水没让青芽儿出去。   念完了书,青芽儿才被放出来。他立马就来找云善,和云善吐他多上了两刻钟的课。他想把云善拉走玩。   云善不走,只在厨房门口玩。玩一会儿,还要探探脑袋看看花旗在不在。   坨坨站在厨房门口问花旗,“你去没去看李元宝和李杏花?他们俩怎麽样?”   花旗,“看了,很好。”   “他俩洗头了吗?”坨坨问。   “洗了。”花旗说,“家里也收拾了。”虽然没有很整洁,但也没到处乱堆。   “院子的菜园里长了些菜,够他俩吃的。”   坨坨听了很高兴,“等我们看完英雄会,回去的时候再找他们玩。”   西觉他们忙着和倪云庭一起设置机关,花旗则被花一舟叫去镇子上买东西。   不知道南夏派会不会再往桂花谷中派人,最近几个月花一舟都不打算再出谷。增设机关后,他不担心南夏派的人能闯进谷中。对于倪云庭的机关术,花一舟非常有信心。   这麽想着呢,花一舟一个没注意,觉得腰上一阵疼。他哎哟叫了一声,赶紧放下肩上扛着的一段木头,扶着腰唉声叹气,“闪着腰了。”   花一舟坐到旁边歇息,看到西觉他们干得十分卖力。听说闻青山是个少爷呢,干起活来也不娇气。就是刚开始时不会干,得人教。现在已经干得像模像样了。   花旗只去了镇子上一趟就把花一舟要的东西买齐了。顺便在镇上打探关于南夏派的消息。   坨坨、小丛、云善和青芽儿都来了。花旗花钱买了一壶茶,让他们四个坐在茶楼里听人家消息。   青芽儿坐不住,总想跑去玩。坨坨小声说,“把事情办了再玩。不然花旗回来得找咱们事。”   提到花旗了,青芽儿只好不情愿地坐在板凳上,听着茶楼里四处说话声,好奇地转头看来看去。   看到一个带斗笠,灰布蒙面的男人,青芽儿扯扯坨坨,指给坨坨看,小声说,“你看那人,和值钱的坏人一个打扮。”   坨坨点点头,“这人肯定有什麽秘密。”不然不会蒙着脸。   坨坨暗自瞧了一会儿那人。青芽儿却是直勾勾地看人家,看得蒙面的人防备地朝他们看去。见是四个小孩,便没在意。   听了好一会儿,关于南夏派的消息都是其他的事,没人提到桂花谷。   蒙面人似乎只是喝茶,喝完茶就走了。   坨坨和小丛没听到什麽有用消息,便也离开茶楼,去花旗说的客栈找他。   拐过一个街角,好巧不巧地又遇见了那个蒙面人。   坨坨心想真巧。蒙面人警惕地看向他们,“你们跟着我干什麽?”   “我们没有跟着你。”坨坨说,“我们要去前面客栈。”   蒙面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桂花镇最大的客栈,他顿了一下,往相反的方向走。   青芽儿看着那人离开,问坨坨,“我们不跟上去吗?看看他的秘密是什麽。”   “小心挨打。”小丛说。   青芽儿缩缩脖子,跟着坨坨继续去客栈。   马车就停在客栈外面,坨坨先爬到马车边上,让小丛把云善递给他。几个孩子坐在马车上等花旗。   看到花旗从客栈里出来,坨坨跑过去小声问,“你打探到消息了?”   “没有关于桂花谷的。”花旗说。   坨坨立马说,“我们也没打听到关于桂花谷的消息。”   花旗赶着马车出了镇子,忽然停在路边。他跳下车,冲着后面问,“谁?” 第78章 离开桂花谷   坨坨掀开车帘,就见那个带着斗笠,蒙面的人从树后走出。   “谁啊?”青芽儿凑过来问。   “在茶楼看到的蒙面人。”坨坨奇怪地说,“他还说我们跟踪他。明明是他跟踪我们。”   “就是。”青芽儿从小帘子里往外看,“他为什麽要跟踪我们?”   云善挤在坨坨和青芽儿中间,头一晃,小辫子扫在青芽儿脸上。青芽儿按着云善的小辫子,不让辫子扫到脸。   “我看看。”云善还没瞅到小窗外。   坨坨把云善往前抱,让他扒着小窗户。云善再探头,就能看见窗户外了。   花旗看着蒙面人问,“你为什麽跟着我们?”   蒙面人问,“你们是什麽人?”   云善扒着小窗口左看右看,没看到花旗,“花花呢?”   “花旗站在车边,咱们看不见。”坨坨说。   蒙面人的回答让花旗很不高兴。不知道他们是谁还要跟着他们?他撩起眼皮子看向那人,“你是南夏派的还是玄渊派的?”   “都不是。”蒙面人问,“你们呢?”   “我们也都不是。”坨坨挤在小窗口前喊。   “你先前为什麽要派几个小孩跟着我?”蒙面人问花旗。   花旗默不作声,他根本没派坨坨他们跟着这人。   坨坨从车里跳出来,“都说了我们没跟着你。”   “那是误会。”   坨坨把在客栈前的事告诉花旗。花旗说,“他们没有跟着你。他们从茶楼去客栈找我。”   蒙面人冷着声说,“如果这样,那还真是误会了。”   花旗没再管他,上车驾马离开。   青芽儿看着后面说,“他还跟着我们。”   蒙面人这次直接光明正大地跟着他。   “这人要干吗?”坨坨说,“不是都说是误会了吗?”   小丛摇头,“不知道。”   花旗停下马车。蒙面人也远远地停在那,并不上前。   “你过来。”花旗说,“有话和你说。”   “什麽话?”蒙面人不疑有他,走了过来。花旗突然出手,一掌将人劈晕。   坨坨在车上笑,“这样他就跟不了我们了。”   花旗在这人身上找了一番,摸到了一些银钱还有个令牌。花旗没动银钱,只看了令牌。   令牌上写了:苍梧派大弟子,甘卓。   花旗眯起眼睛,又是甘卓?   “花花。”云善的小胖脸挤在小窗口。   花旗抬头回他一声,“马上就走。”   人已经打晕,没法再跟着他们了。花旗把令牌放回甘卓怀里。管这人是不是甘卓,和他们又没关系。   不过在最后,本着好奇,花旗把那人脸上蒙面的布拽了下来。这人长得没有神使那麽有特色,就是个普通人,右边脸上长了颗黑痣,皮肤白些。   没了人跟着,回去的路上没再遇到其他事情。花旗带着四个小的很快到了桂花谷。   西觉他们还在忙着移树、栽树。坨坨他们在树林里下了车,在附在玩。   玩着玩着,四个小的就迷路了。小丛找了两次都没找到路,坨坨站在树下扯着嗓子喊兜明。   兜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干什麽?”   坨坨他们寻着声音的方向找人,明明往南走的,不管怎麽走,最后都绕到东边。   坨坨又拉着嗓子喊,“兜明,兜明——”   “干什麽?”兜明问。   “我们迷路了。”坨坨喊,“你来找我们。”   兜明把树放进坑里,扶着树,等着闻青山和小柳在周围填了土后才松开去找人。   “嘟嘟。”云善走累了,抱着兜明的腿,“抱。”   兜明把他提起来扛在肩头,“你喝不喝水?”   “喝。”云善头朝下有点不舒服,正在努力把自己头往上抬。抬着还不舒服,云善说,“抱着。”   坨坨跟在旁边,“你们改完的林子好厉害。小丛都找不着路了。”   兜明抱好云善,把人带出林子后,让坨坨去给他们干活的人拿水喝。   云善跟着坨坨跑了。几个小孩回到院子,先自己喝了水。然后又打了些井水拎去给西觉他们喝。   看到倪云庭喝完水掏烟袋,青芽儿自告奋勇给倪云庭装烟丝。把小铜锅里的烟丝装得高高冒尖。   青芽儿拿过火折子打开,呼地一口吹着,点着最高处的烟丝,看着烟丝慢慢地冒红。   倪云庭吸了口烟,烟丝着得更快。   云善咧着嘴站在旁边看。看倪云庭吐出口烟后,他问,“好吃啊?”   倪云庭含着烟嘴,眼带笑意地点点头。   云善就站在一旁笑着看,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闻青山现在知道江湖险恶了。南夏派和玄渊派的人尤其可恶。他从倪云庭那要了些暗器留着防身。   倪云庭身上带着伤,平时只指挥着把树栽到哪,活都是其他人干。空闲时候他就拿着小刀刻木头。小柳瞧过,他在刻木偶人。   有人经过路边,将甘卓抬到树荫下。唤他,“醒醒,醒醒。”   甘卓悠悠醒来,瞧见面前是几个陌生人,他警惕地坐起身,“我怎麽会在这?”   “你倒在路边。”其中一个青年人道,“我们几个把你抬过来的。”   倒在路边?记忆慢慢回笼,甘卓想起那人要和他说话,然后,然后就是现在了。   甘卓皱起眉毛,那人把他打晕了?到底什麽人呐,怎麽上来就打人?   看自己现在好好的,甘卓想,之前或许真是误会,他们确实不是跟踪他的。要是专门跟踪他,打晕他之后干吗不把他抓走?除了这条命之外,他身上可没其他值钱的东西。   五日后,林子里的机关又增加了两项,妖怪们也该动身继续北行。   倪云庭送了云善几个小的一人一个提线木偶。木偶个头不大,约莫两指高,手里拿着刀剑,还可更换武器。   云善不会玩,提着木偶杆,拖着木偶在地上走。倪云庭见他个头实在矮,又把操纵线剪短了些。   青芽儿和坨坨操纵木偶拿着刀剑打架,云善直愣愣地看。看完了,提着自己的小木偶也要去打架。但是他不会操作,他的小木偶被青芽儿揍了一顿后,又挨了坨坨的打。   云善提着木偶跑,跑到花旗身边可怜巴巴地说,“挨打了。”   “挨打了?”花旗四下一扫,扫过青芽儿,“谁打你了?”   青芽儿缩着脖子,往秋水身后躲,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打云善。”   坨坨提着木偶赶紧说,“云善,话要说全了。你的小木偶挨打了,不是你挨打了。”   “小木偶挨打了。”云善跟着重复,“花花,我的小木偶挨打了。”   花旗冷下来的脸色缓和起来,“你让小木偶去打别的小木偶。”   “不会。”云善说。   花旗拿过云善的小木偶,试着操纵了几下,专门教了云善举起木偶手里的棍子打人。   另一边,倪云庭把他这麽多年做机关术、做木工记下的心得交给西觉,“我没那麽多时间教你,这些是我做东西的心得。”   “你照着自己琢磨琢磨。”   “里面还记了些机关术的图纸,有得琢磨。”   “谢谢。”西觉接过厚厚的本子,先大致翻了下,了解里面的内容。里面不仅有图,图旁边还有大量清楚的注解,可见是费了很多心血。   花一舟小声念叨,“我下回也要写本酿酒笔记,以后传给弟子。”他没什麽好送的,只给秋水送了两坛酒。   倪云庭和花一舟只送到院子外,没再往前送。   花一舟很是不舍地说,“回来时再看看我们两个老的。”有几个孩子在,桂花谷里热闹了好些天。   坨坨冲着他挥手,“我们肯定来看你。”   云善也跟着挥手,“拜拜。”   出了桂花谷,妖怪们沿着往北的小路前进。   吃过午饭,青芽儿追着云善跑到路边玩,两人蹲在那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干嘛。   坨坨跑过去看,见到草丛里有只小黄鼠狼,正冲着云善和青芽儿吱吱叫。   “哪来的?”坨坨问。   青芽儿说,“就在这看到的。”   小黄鼠狼只叫唤,却不跑。云善不怕这东西,他在云灵山常见看见。山上的黄鼠狼在云善面前都很乖顺。   他伸手去摸小黄鼠狼。小黄鼠狼见他伸手,叫唤得更厉害了。   “云善你先别摸,当心它咬你。”坨坨拉回云善的手。   小黄鼠狼的尾巴挺大,正好可以剪毛。坨坨伸手捉住小黄鼠狼,带着他跑回车边拿剪刀。   小黄鼠狼叫得凄厉,小柳跑过来看,“你们怎麽还抓黄狼子了。这东西邪性,不能随便抓。”   “赶紧放了。”   “等我剪完毛的。”坨坨把黄鼠狼放在马车边上,让青芽儿按着黄鼠狼,他把黄鼠狼尾巴抓起来,咔咔地剪了些毛。   “它腿好像有问题。”青芽儿说,“它后面有条腿不动。”   坨坨仔细看,小黄鼠狼一条后腿拖在那。他摸摸那条腿,小黄鼠狼顿时尖叫起来。   坨坨在路边找了条小棍,把黄鼠狼短小的腿绑在棍子上。   小黄鼠狼挣扎得厉害,坨坨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不要乱动。给你治腿。”   小柳把中午剩下的米饭拿了一点来放在小黄鼠狼旁边,他念念叨叨地说,“黄大仙,黄大仙,我们来救你的。不要怪罪,不要怪罪。”   小黄鼠狼吃了大米饭后没再挣扎。坨坨剪它尾巴毛,它也没挣扎。   云善薅了一把草喂给黄鼠狼。   小黄鼠狼不吃,用小爪子推开喂到嘴边的草。   “吃点啊。”云善说。   “黄鼠狼不吃草。”小丛说,“黄鼠狼要吃肉的。”   中午没剩下肉,没肉给小黄鼠狼吃。云善又去抓了一把大米饭来喂给小黄鼠狼,然后就去睡觉了。   睡完觉再来看,小黄鼠狼还在车子边,没有跑。   看到云善来,小黄鼠狼吱吱地叫了两声,主动往云善方向爬了几步。云善把小黄鼠狼抱起来。   青芽儿提起小黄鼠狼的尾巴,嘲笑道,“它尾巴毛秃了,哈哈。”   小黄鼠狼不高兴地冲着青芽儿吱吱叫。   “只是暂时秃了。”坨坨说,“还要长的嘛。”   坨坨把小黄鼠狼放在路边,“等腿好了你再咬断绑木棍的绳子。”   小黄鼠狼不走,趴在那瞧着坨坨。坨坨用手柄它掉个方向,“你回家吧。”   小黄鼠狼转过来,爬几步到坨坨鞋边,抱着坨坨的脚,“吱吱。”   “它不想回家。”青芽儿说,“它肯定想跟我们走。”   “跟我们去云灵山。”云善高兴道,“云灵山有黄鼠狼。”   坨坨把黄鼠狼放在马车上。黄鼠狼一开始总趴在车上看着人,后来见大家都一起走,它就不总盯着人了。   小丛弄了些干草给黄鼠狼在车边上搭了个小窝。   小柳从篮子里拿出个鸡蛋放在小窝里,说是要给黄大仙上供。还拉了坨坨去一旁悄悄地问,“这黄大仙有没有成精?”   “没有啊。”坨坨说,“这就是条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也得好好对待。”小柳说,“既然它愿意跟咱们,咱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它。”   “听说黄狼子记仇,千万不能打。打了一个能来一串。”   “谁打它呀。”坨坨说,“就那麽一点大。吃肉都嫌费事。”   “呸呸呸。”小柳说,“可不能胡说的。”   小柳和坨坨说完,一转头,发现黄鼠狼站在车上,一双黑豆眼睛正看着他俩。   小柳立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闻青山拿扇子敲小柳脑袋,“你别总想那些。”   “真要有什麽事,坨坨和云善不比黄……好使?”   想到坨坨他们的法力,小柳心里没那麽怕了。他再瞧过去,小黄鼠狼已经转过头,在看云善和青芽儿玩。   钢蛋跳过去在小黄鼠狼脑袋上闻了闻。小黄鼠狼一转身,对着钢蛋放了个屁。   钢蛋闪电般跳开,蹦了好几下才停。   青芽儿叫起来,“什麽东西那麽臭?”   秋水捏着鼻子快步走开,“是黄鼠狼放屁了。”   小黄鼠狼得意地对钢蛋吱吱叫了两声。   钢蛋跳过来,伸手抓小黄鼠狼。小黄鼠狼拖着伤腿快速蹿进马车里面,爬到车帘上探头看钢蛋。   钢蛋一下子跳上马车。   “钢蛋。”花旗叫一声,“下来。”要是让钢蛋进马车里闹起来,车里一会儿就不成样了。   钢蛋看一眼小黄鼠狼,跳下马车。它没走,就站在马车旁边盯着小黄鼠狼。   “你也下来。”花旗对小黄鼠狼说。   小黄鼠狼当做没听见,挂在窗帘上拿黑豆小眼睛看着花旗。   花旗上前一步,抓着车帘猛地一抖,小黄鼠狼从帘子上飞出,被花旗一把抓在手中。   “吱吱吱。”小黄鼠狼惊慌地乱叫。   花旗狠狠地弹了下它的小脑袋,威胁到,“再乱放屁,就把你吃了。”   “铁蛋张嘴。”   蹲在旁边的铁蛋听话地张大嘴。   花旗把小黄鼠狼脑袋放进铁蛋嘴里,冷笑着说,“别装听不懂。”   小黄鼠狼全身都在抖,立马点了点小脑袋。“吱吱吱。”   花旗松开手,小黄鼠狼拖着三条腿飞快地蹿上马车,跑到自己的窝里趴好,脑袋蜷在尾巴下,一动也不动。   “再走一天,咱们就到白下城了。”闻青山看完地图后说,“我爹寄的钱肯定已经到白下城了。”   “要是知道能遇上神使,我就不那麽早写信要钱了。”   小柳接话说,“谁能知道那麽些事呢。”   花旗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落了。“遇到村子今晚就歇息。”   被花旗警告了一次,小黄鼠狼老实很多。闻到饭菜的香味,它才从马车上爬下来,蹿到云善身边,扒着云善的腿。   “小黄。”云善蹲下来抱起黄鼠狼。他把小黄鼠狼四个字给截成了两个字。   小纸在云善肩膀上对小黄鼠狼“嘶嘶”地吐舌头。小黄鼠狼浑身毛发炸起,下一刻就从云善身上蹿了下去,蹿到兜明脚边。   “上一边去。”兜明轻轻把小黄往旁边踢。   小黄抬起头,睁着黑豆小眼睛谨慎地四处找可以依靠的人。看了一圈后,发现这些高个子的人好像都很可怕。它动着不大的脑子,还在找的时候,突然就被掀了个跟头。   “吱!”小黄鼠狼惨叫一声。   钢蛋直起腰,跳到一旁。   “钢蛋,不要欺负小黄。”坨坨拿着大勺搅了搅汤,认定了云善给小黄鼠狼起的名字。   小黄鼠狼惊惊慌慌地跑到竈台边蹲着等开饭。原本以为赖上这些人类会有吃的,没想到竟然被到处欺负。   可小黄鼠狼吃饱后就不这麽想了。花旗他们从来不吝啬让宠物们吃肉,小黄鼠狼美美地跟着吃了一顿肉。这麽好的夥食,它可舍不得走。它那条腿就是偷鸡的时候被人类打断的。   只要顿顿有肉吃就行,偶尔被欺负一下也不是不行。   坨坨、云善和青芽儿跑去村子里找小孩子们玩,西觉去看着了。花旗把锅碗带去村子边的小河旁刷干净。   闻青山和小柳趁着现在凉快,两人在树下绕着圈子走路消食。消会儿后两人开始练功,一直练到黑天,才抱了衣服去小河里洗澡。   云善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花旗烧了水兑了温水倒在澡盆里,云善自己提着毛巾边擦边和花旗说他刚刚在村里和小孩子们玩的游戏。   花旗坐在旁边,听云善说,“竹子做的球。”   “好多人一起踢。”   等云善洗完澡,花旗把云善夹在胳膊下,直接带到席子上。   坨坨和青芽儿一妖拿着一块毛巾丢进云善的洗澡水里,他们不嫌弃云善,就着云善的洗澡水把身上简单地擦了擦,换上各自的肚兜。   云善爬到兜明身上,借着月光喊兜明,“嘟嘟。”   “云善,来睡觉。”兜明把他抱到席子上,拍了两下,“睡觉。”   云善还不想睡,自己又爬起来,看兜明不动,他爬到一旁找西觉,“西西。”   又玩了一圈,云善这才要睡觉。在花旗旁边骨碌一躺,闭上眼睛,很快没了动静。 第79章 白下城   又走了大半天路,下午时,妖怪们进了白下城。   城里人多,小黄鼠狼躲到车里去了,只偶尔从帘子下面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张望城里人。   小柳牵着马车找了个客栈寄存,小声地站在车边喊,“黄大仙,您出来逛逛吗?”他可不敢随坨坨他们叫小黄,总诚心地喊黄大仙。   车里没动静,小黄鼠狼不知道藏哪去了。   青芽儿每次听到小柳喊“黄大仙”都要笑一番。秋水给他讲过黄鼠狼在人间的一些故事,但是带着神秘色彩的动物在他们这些真的精怪面前根本不够看。青芽儿一点也不怕这只小黄鼠狼。   因为小柳总是喊小黄鼠狼,“黄大仙,黄大仙。”这称呼里带着敬畏。花旗说这麽点东西喊他大仙太过了,又因为小柳管黄鼠狼叫黄狼子,花旗给小黄鼠狼起了个绰号,叫它“黄狗”。花旗说小黄鼠狼一点也不像狼,就给起了这麽名字。   有时候小柳这边喊“黄大仙,吃肉了。”那边,青芽儿就调皮地跟着喊,“小黄狗,来吃饭了。”弄得云善偶尔也跟着喊小黄狗。   小柳管不住青芽儿,后来两人就各喊各的。   青芽儿掀开帘子,没看到小黄鼠狼。他敲敲车门喊,“小黄狗,出来。”   小黄鼠狼被喊得多了,也认这个称呼。小柳叫它,它出不出来得看它心情,但是花旗他们这些妖怪叫它,小黄鼠狼肯定出来。不仅出来,还会讨好这些妖怪。它最经常做的动作就是两只前爪举在一起冲着人拜一拜。   现在,小黄狼跑到青芽儿跟前,举着两只小爪子对着青芽儿拜了拜,样子很有些谄媚。小柳说这是通人性的表现。   云善踮着脚扒在车边,问小黄鼠狼,“出去玩?”   钢蛋跳到车边,站在云善后面,盯着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钻进自己的小窝里趴着,青芽儿知道它不想出去。然后便不管他了。   云善跟着青芽儿跑去旁边玩,钢蛋伸着爪子要去抓小黄鼠狼,小黄鼠狼飞快地蹿进车里。   花旗不让钢蛋上车,钢蛋掀了掀帘子,脑袋伸进去看了看,没看到小黄鼠狼,它跳去找云善。   等了好一会儿,人都走了,小黄鼠狼才敢探出头。   白下城是个大城,一条街望不到头,两边的铺子都很热闹。几只小妖怪和云善这边铺子瞧瞧,那边铺子逛逛。   花旗手里钱多,难得大方些。给每只小妖怪发了十文钱零花钱,让他们自己买吃的和玩的。   坨坨攥着那十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街上逛来逛去舍不得花。   兜明花得最快。街上有卖大肉面的,兜明的十文钱不够吃一碗大肉面,还是把云善那十文钱借过去才够买一碗。说是借钱,肯定有去无回了。   云善不知道这些,他对哥哥们向来大方。钱给兜明后,他只知道有吃的,跟着兜明一块坐在桌前等面吃。   坨坨对兜明说,“你给我们也分些面。你花云善钱了。”   兜明瞥他道,“花云善钱又不是花你的钱,凭什麽要给你吃?”   坨坨悄悄地看着花旗,小声说,“云善的钱不是我们一起花吗?”   云善现在还不太懂花钱。以前花旗给他的钱,都被坨坨和兜明哄着买东西了。坨坨理所当然地认为,云善的钱是他们三个一起花的,不能让兜明吃独食。   云善听到兜明和坨坨的话,就说,“给坨坨吃。”   坨坨得意地看着兜明,“云善说给我吃了。”   兜明这才嗯了一声,“知道了。”   花旗他们闻着大肉面味道香,花了钱一妖买了一碗面。花旗给兜明和云善各补十文钱,这把兜明高兴坏了,说好话给花旗听,“你今天很大方呀。”   花旗挑挑眉毛不说话。   大肉面闻着香,吃起来也香。兜明呼啦啦吃了一碗面,又要了一碗。   云善和青芽儿的面条是从坨坨碗里挑出来的。四个小的才吃一碗面。坨坨想好的,他们只尝尝味道,留着肚子再尝其他东西,不一次性多吃。   青芽儿手里的钱没留多长时间,他在街上瞧见有卖颜色鲜艳的小泥人。花了钱买了两个最小的泥人,和云善一人一个。   下午要去宋府见宋传芳,闻青山特意在白下城的珍宝阁挑了件礼物。   路上有人举白幡,一路撒纸钱。领头抱排位的是个小孩,约莫七八岁大,神色戚戚,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他身后是个披麻戴孝的人,怀里抱着个婴孩。   之前妖怪们在香烛店打过工,云善还记得纸钱的样子,现在看见了,就跟在队伍后面捡纸钱。青芽儿不懂,以为这是好玩的,和云善一起捡。   妖怪们不避讳这个,云善想玩就随他去了。   小柳看完前面热闹,再看云善和青芽儿两人各捡了一把纸钱,他赶紧过去拉住人,“你们俩捡这个干什麽?”   “这是人家的开路钱。给死人用的。”   小柳把他俩手里的纸钱丢掉,一手牵着一个说,“不能捡,不能捡。”   “不能捡啊?”云善瞧瞧地上被小柳丢下的纸钱还有些舍不得。刚捡了还没捞着玩呢。   “不能捡。”小柳说,“你们俩要玩纸,一会儿去车里拿。”   路边看热闹的人啧啧感叹,说是宋家不知道倒了什麽霉,从年初到现在都死三口人了。家里只剩下父子三人。   闻青山拉住一人问,“宋家?哪个宋家?”   “住在城南头的宋家。”那人回道。   “是做布庄生意的宋家吗?”闻青山又问。   “就是他家。”那人见闻青山口音是外地的,多说了一嘴,“宋家少爷今年和小妾刚生了个儿子,今年家里人就死了三口。都说是那儿子命硬,没出生之前就克死了爷奶。现在连宋家当家的主母都克死了。”   坨坨走过来说,“你不要瞎说。死了人关小孩什麽事?”   那人见坨坨是个小孩,就道,“我不和你说。你们小孩不懂这些事。”   “那个小孩连路都不会走吧。”坨坨说,“坏事肯定不是他干的。”   “这种事不用会走路。”那人也没多说,直接走了。   闻青山看着送葬的队伍离开,道,“最前面抱排位的孩子应该是宋兄的大儿子。”他听宋传芳说过这个孩子,是个机敏好学的孩子。去年说起来时,他还是宋传芳唯一的孩子。现在又多添了个小的。   天色已晌,不好现在去宋家打扰,中午他们在城里的一家小食肆吃的饭。   吃饭的地方是兜明挑的。之前路过这边,兜明就注意到这家人多。后来他们专门绕回来到这家吃饭。   小食肆没在正街上,在街里偏一点的地方。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夥计招呼他们在门边坐着先歇一歇,还得等桌子呢。   兜明带着云善和青芽儿去店里看牌子。牌子上写了菜名挂在墙上。兜明挨个牌子看过去,这也想吃,那也想吃。等夥计路过,兜明喊住了夥计,“这些菜我们都要。”   夥计笑笑道,“一会儿就上。”夥计转过头又去问了花旗一遍。兜明看着还是小孩样儿,夥计不信他。确定他们每样菜都要,这可是笔大生意,夥计进了厨房和炒菜的师傅说一声,又赶紧出来招待客人。   坨坨骑在长条凳子上,把凳子边放着的两个小泥人挪到小丛坐的凳子上。他抬头往左边方向看去,和小丛小声说,“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在看我们?”   小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个皮肤白的男人自己坐了一张桌,正在吃菜喝酒。   花旗也看到了那个人,没想到在白下城竟然遇见了之前跟踪他们的蒙面人。   男人一抬头,看到花旗也在看他,立马抿着唇,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还真是巧了,又遇到了这些人。   “他被我们看不高兴了。”坨坨说完一声,马上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人。这一转头,他瞧见钢蛋嘴边带着些鲜艳的东西。   “钢蛋,你吃什麽了?”   钢蛋屁股一转,背对着坨坨。   “钢蛋。”坨坨走过去,扶着钢蛋的背转到钢蛋面前。钢蛋嘴边还挂着绿的东西。   “什麽东西是绿的?”   坨坨想了一下,立马吃惊地问,“你把小泥人吃了?”他转头去看小丛屁股下的长条凳子。凳子另一头放着的两个小泥人真的少了一个。少的还是青芽儿玩的那个。   “你怎麽连泥都吃。”坨坨问它,“带颜色的泥就好吃了?”   “剩下的小泥人是云善的,你别再吃了。”   钢蛋脸始终朝着外面,不转回去。   坨坨担心钢蛋把云善的小泥人吃掉,他把小泥人拿到花旗那,让花旗给云善看着。   花旗瞪向钢蛋的背影,见它始终不转头,伸手过去在钢蛋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钢蛋往旁边跳,缩到墙角。   云善和青芽儿玩了一圈回来,看到小泥人在花旗手里。云善拿走小泥人,靠在花旗身上,指着墙上的菜牌子对花旗说,“很多好吃的。”这是兜明告诉他的。   “一会儿云善多吃点。”花旗说。   “嗯。”云善答应下来。   “伯伯,我的泥人呢?”青芽儿问秋水。   秋水说,“让钢蛋吃了。”   青芽儿竖起眉毛,“钢!蛋!”   钢蛋可不怕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青芽儿跑过去掐钢蛋身上的肥肉,“你干吗吃我的小泥人?”   钢蛋边跳边甩,还伸拳头打青芽儿。青芽儿猝不及防地被捣了一拳,正中眼眶。钢蛋闹着玩,手里没怎麽使劲。不过就这样,青芽儿也抽了口气,按着眼睛喊,“钢蛋你打我!”   挨了打,青芽儿不让了,手胡乱拍打在钢蛋身上。   钢蛋跳出屋子,被青芽儿撵得在门口街上来回跳。   云善拿着小泥人追在青芽儿身后喊,“不打钢蛋,不打钢蛋。”他向来护着自己的宠物们。不管钢蛋吃了什麽,云善都护着。   甘卓见门口热热闹闹,那些人没注意他。他有些郁闷,好像生气给瞎子看似的,人家根本不在意他。   妖怪们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空位。夥计领他们坐位置,坨坨跑出门把云善拉进屋吃饭。至于青芽儿和钢蛋,他就不管了。   钢蛋听到要吃东西了,主动往门口跳,差点撞到人,把人吓了好一大跳。青芽儿追进屋里,秋水不让他再闹,“青芽儿,坐下来吃饭。”   “别闹。”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青芽儿右边眼睛起了青。左边眼睛没事,只有右边眼青着,瞧着有些滑稽。   “青芽儿,你眼怎麽了?”闻青山问。   青芽儿捂着右眼,指着钢蛋告状,“钢蛋打的。”   云善瞧瞧桌边的钢蛋,又看看青芽儿,对钢蛋说,“不打青丫。”   钢蛋全神贯注地看着隔壁桌上的菜,并不搭理云善。   青芽儿拿了筷子,偷偷抽在钢蛋身上,钢蛋这才转过头。   青芽儿打钢蛋时被云善看见了。云善滑下凳子抱着钢蛋,绷着小脸对青芽儿说,“不打钢蛋。”   “是钢蛋先吃了我的泥人。”青芽儿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看它还打我眼睛了。”   云善想了想,拉着钢蛋说了好一会儿话。什麽不能乱吃东西,不打人。   钢蛋又转头去看别人桌上的菜,没理会云善,只有云善自己站在桌边说着话。   “云善,吃饭了。”菜上桌,花旗喊云善吃饭。   云善又和钢蛋说了两句才爬上凳子吃饭。钢蛋见他们桌上有菜了,也不盯着别人桌上,站在云善旁边时不时地拍云善一下要菜吃。   青芽儿和钢蛋正闹不和,当着钢蛋的面放了好些菜到铁蛋的饭盆里。钢蛋跳过来伸手冲青芽儿要菜吃,青芽儿故意说,“你打我,我就不给你吃。”说完又给铁蛋夹了一筷子菜。   钢蛋一伸手,在青芽儿左边眼上捣了一下,把两边眼打对称了。   青芽儿快气疯了,当即就要抓着钢蛋报仇。秋水拎着他的衣服不让他乱动,“不要在屋里乱跑。”   “吃完饭你俩出去打。”   青芽儿气得磨牙。吃完饭一出屋子追着钢蛋捶了好几下。云善还要上去护,被花旗拉住了,“钢蛋挨打也不屈。”   云善被拉着过不来,就喊,“不打钢蛋,不打钢蛋。”活像是钢蛋受了人家委屈似的。   一看到青芽儿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闻青山抱着柱子笑得喘不过气。   青芽儿木着脸看着闻青山,“有那麽好笑吗?”   “有。”闻青山一转头又笑出声。   青芽儿刚准备说话,就听旁边传来一句冷哼。   “你哼什麽?”青芽儿问旁边经过的甘卓。   吃完饭,在客栈门口,两边又遇上了。   甘卓此时蒙着面,带着斗笠,听到这话,他愣了下。没想到当场被一个两眼乌青的小孩问出来。他没说话,径直往客栈走。   青芽儿掐着腰站在街上喊,“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这是他新学的词。   到了马车边,小柳把装来的剩饭放在马车边上,敲敲车门喊,“黄大仙,吃饭了。”   青芽儿故意站在旁边跟着喊,“小黄狗吃饭了。”   小黄鼠狼能听得懂“吃饭”两个字,很快从车里窜出来。   闻青山和花旗商量,说今天住客栈。白下城是个大城,好玩的地方多。他们想在这多玩几天。   现在不缺钱,花旗也大方,住客栈都是他付的钱。   吃饱饭后,小黄鼠狼爬到小柳身上。就这两天,它看出来谁好拿捏了。这里只有小柳对它唯唯诺诺。   花旗不惯它,把小黄鼠狼从小柳身上揪下来。小黄鼠狼瑟瑟发抖,在花旗手里不敢动弹。   花旗知道小柳忌讳黄鼠狼,他不让小黄鼠狼在小柳那作威作福,把小黄鼠狼扔给了坨坨。   坨坨嫌弃地看看小黄鼠狼,“干吗给我?”   “你不会惯着它。”花旗说。   “这是什麽理由。”坨坨歪头看着小黄鼠狼瞪着可怜巴巴的黑豆眼,没把它薅下去,带着它去了客栈房间。   一进房间,小黄鼠狼就从坨坨身上蹿了下去,消失在床底。   云善已经在西觉肩头睡着了。   西觉把云善放在床上,坨坨踢掉鞋子爬上床睡在云善旁边。   小黄鼠狼从床底下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蹿到了更深处。呀呀呀!竟然有老虎!好可怕,好可怕。   睡完午觉,妖怪们跟着闻青山去宋府拿钱。他们在桂花谷呆了十多天,闻青山说闻老爷的钱差不多应该寄到了。   除了上午买的礼物,下午闻青山又买了烧纸拎去宋府。   来之前,闻青山大概说了宋传芳的事。宋传芳今年有二十四岁,去年游学到了东陵县里和闻青山结识。这人学问不错,脾气也和闻青山很投缘。当时闻青山还留他在闻府住了几日。   据宋传芳自己说,他家在白下城做布庄生意,有些脸面。家里除了爹娘还有个过门已逾七载的妻子。夫妻二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早早地成了亲,有个聪明好学的儿子。   快走到宋府门口,闻青山说,“当时听宋兄讲起嫂子,言语中多有爱护。还曾听他说这辈子不纳妾,要把嫂子当做珠玉般捧着。”   “却不想,上午看那婴孩,算下日子来,他竟是回来后就纳妾了。”   秋水道,“人心最是难测。”   小柳原先也是佩服这人的。现在想来,觉得这宋少爷和其他富贵人家的少爷没什麽区别。肯定是比不上自家的大少爷和小少爷的。   宋府门口挂着白布,灯笼也是白灯笼。在大门口迎客的管家手臂上也绑了白布。   看到闻青山他们提着烧纸来,宋家的管家忙迎过来,“客人眼生,不知是哪位?”   “东陵县闻青山前来祭奠嫂夫人。”   东陵县是外地的,管家不认识闻青山。进了门后,把人往灵堂带。闻青山他们祭拜宋家的妇人,管家自找了宋传芳。   到翠芳园门口,管家被姓张的账房先生拦了下来,“大爷在屋子里有事。”   管家脸上闪过不喜,道,“外面有我不认识的人来拜访,我来请爷过去看看。”   这算账的原先是半年前大爷从外面带回来的,人人得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气量也不大。老爷、老夫人和夫人在世时都不喜欢这人,他却偏得大爷青眼。如今整日跟在大爷跟前。   府里还有人说,张账房以后要做宋府的管家。管家听过这些传闻,以前只当耳旁风听,可如今家里只剩大爷,管家心里有几分信,越发对这人不喜。   张账房上下打量管家,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精光,瞧着就让人不舒服。   管家板着脸任由他打量。张账房笑了一下,“您进。”   管家一挥手进院子通报给宋传芳。   “东陵县?”宋传芳搂着小妾莺儿,回了一句,“说我精神不济,躺下了。”   宋家管家看向宋传芳,眼里闪过鄙夷,很快低下头掩饰,“是。”   少爷还跪在灵堂中,大爷却在小妾这寻欢作乐。实在让人不耻。   这小妾他也看不上。这人原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不知怎麽的竟然爬了大爷的床。夫人怎麽也曾是她的主子,如今夫人尸骨未寒,这女人就勾着大爷厮混。   莺儿晃着摇篮里的孩子,拿手帕抹眼泪,“外面都传是风儿克死了小姐,克死了老爷老夫人。我儿怎麽这麽般命苦,明明是那些人自己短命,偏偏怪到我孩儿头上。”   宋传芳捉住莺儿的手说,“好莺儿,莫生气,莫生气。这事不过是那无知的人编出的瞎话。”   “你可曾信了一点?”莺儿双眼含泪地看着宋传芳说,“这是你的亲儿子,你可得为风儿做主。”   “我自是不信的。”宋传芳将莺儿搂进怀中,看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说,“他们那是胡说,风儿明明是我的福星。”   “真的?”莺儿娇俏地问。   “真的。”宋传芳举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   莺儿笑着推他,“谁要你对天发誓了。有你这样的爹,咱们风儿好命。”   院子中,宋家管家传达了宋传芳的话。闻青山只好道,“我们改日再来便是。”   “不知府中可否收到东陵县寄来的东西?”   “数日前,我曾写信给宋兄,家里要寄东西过来暂存宋府。”   宋家管家道,“月前是曾收到过东陵县的信。”   “只是最近没收到。”   如厕经过院子的小公子宋致远偏头看过来,很快转回去,进了灵堂安静地跪在蒲团上。   闻青山说,“若是东西来了,麻烦管家去添福客栈与我们说一声。”   宋家管家点头应是。   出了宋府,小柳伸着手指头算了算,“许是还没寄到。应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刚刚在宋府,秋水不让青芽儿乱说话,青芽儿憋了一路。现在拉着云善嘀嘀咕咕地说起话,秋水听了一耳朵,他们说的是前院缸中结冰了水下还有小鱼在游泳。   妖怪们顺着宋府门口的巷子往外走。路上听到的闲话大多是关于宋府的事。   有人说的是宋府的亲家,严府的事。去年年底,宋府和严府合作的生意亏得厉害,两家闹过一次不愉快,已经翻了脸。这次宋家夫人去世,严家的人来吊唁,听说宋家大爷都没给好脸色。   “我还听说,宋家大爷早就和夫人身边的丫鬟勾搭在一起了。”那人小声道,“有人还说,夫人是被他俩活活气死的。”   “不至于吧。”另一人道,“夫人原是严家的小姐,怎麽也不该这麽个气性。”   “谁知道呢。”那人说,“现在宋家和严家早就不来往了。就连小少爷上门都会被严家赶出门来。”   “我听说宋家大爷一年前从外面回来后性情大变。有人说大爷在外面中了邪。原先老夫人还在时请了好几拨人做法驱邪。”   “做法有用?”   “没用啊。”那人一摊手,“还是那样。”他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听人说,宋家肯定是得罪了什麽,不然家里不会出这麽多事。”   “说做法没用是因为做法的道士、和尚法术不高,治不了大爷身上的东西。”   小柳等那两人走出小巷,小声问西觉,“宋家大爷真中了邪?”   西觉凝目看向宋府大门,片刻后回,“没中邪。也没鬼怪作肆。”   “那还真是奇怪。”闻青山说,“这些人说的宋传芳与我去年认识的宋传芳似乎不是一人。”   他印象中,宋传芳是个大方爽朗的人,家中殷实,为人也十分大方。听闻他与夫人乃是青梅竹马,两家是知根知底的世交。怎麽不到一年另娶了小妾,又与岳家闹翻了?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他没看清宋传芳的本质?   秋水说,“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藏得深。不深交不一起经历事,难以了解一个人的本质。”   闻青山低着头,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便是他装得太好,我没看穿。”去年和宋传芳相识,他还崇拜过宋传芳一段时间。却不想来到白下城,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宋传芳。   妖怪们说着话往外走,在拐角处,花旗一把推开撞过来的人。   蒙着面的甘卓意外地说,“是你们?”   “这麽巧,又遇到你了。”坨坨露着笑脸说话,青芽儿和云善说话,“又遇到莫名其妙的人。”   “莫名其妙的人。”云善重复一遍。两个小的嘎嘎笑起来,也不知道笑人还是笑他俩都新学的词。   甘卓步履匆匆离开,坨坨看着他拐进宋府里,“他躲进宋府了。” 第80章 扑朔迷离的宋家   他们刚转回头,瞧见一队人手里提着刀剑迎面跑过来。“有没有看见一个带着斗笠,蒙面的人?”   花旗指着往右的方向说,“去那边了。”那边不是去宋府的方向。   “走。”那队人马顺着右边追过去。   坨坨小声问,“那人不会真的是甘卓吧?真的甘卓应该被追杀。”   兜明说,“假的甘卓也能装作被人追杀。”   “真真假假的,我们怎麽知道?”   “也是。”坨坨又回头看向宋府。直到他们拐出箱子,甘卓还没从宋府里出来。   妖怪们继续逛街去了。白下城离东陵县那麽远,说话口音和饭食口味已经很不一样。就连房子也有些不一样。城里很多地方值得逛。   坨坨上午花出去四个铜板,现在还剩六个铜板。六个铜板对呀来说就是巨款了,坨坨神气得很,拉着云善去布庄里好好地看了红布。可他那六个铜板根本买不到布,因此只能相眼。   云善在布庄里很忙。他陪着坨坨看完红的,立马又被青芽儿拉去看绿布。他们不用夥计把布拿到眼前看,就站在柜台下面仰着脑袋看柜台上的布。主要也就是看看颜色。   青芽儿指着柜台里放的芽绿色布匹道,“云善你快看,我衣服就是这个颜色。”   云善瞧瞧柜台里,再看看青芽儿,笑眯眯地说,“一样的。”   闻青山一路想着宋传芳的事,心不在焉地拿着扇子敲打手心。   逛了半条街后,闻青山让小柳去打听宋家的事。没成想,晚饭前,小柳把甘卓领回来了。   甘卓已经换了身衣裳,打扮得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厮。   “他怎麽来了?”青芽儿一见面就问。   “我在街上找人打听事情的时候,正好遇见甘卓。”小柳说,“他说宋府里藏着秘密。”   “什麽秘密?”坨坨问甘卓。   甘卓说,“现在外面有人追杀我。你们若是帮我遮掩,我便告诉你们。”   花旗撩起眼皮子。   坨坨叫起来,“不行。”   甘卓皱起眉毛看向坨坨,“为什麽不行?你们的马车里藏一个人绰绰有余。”重点是,这些人武功高。那天轻易就能发现他跟在车后,还能让他反应不及被打晕。而且这些人的目的地,似乎是英雄会。   英雄会就在苍梧派举行,甘卓想搭妖怪们的顺风车回到苍梧派。   “那也不让你藏。”坨坨说,“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   “我怎麽就是假的了?”甘卓扯过屋里的凳子抱臂坐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苍梧派大弟子,甘卓是也。”   “如今南夏派和玄渊派一同追杀我。我何必犯着被追杀的危险冒名顶替?”   “话是这麽说,我们遇到过冒充你的人。”坨坨说。   甘卓眉头皱得死紧,“这关头,谁还会冒充我?”   “一个玄渊派的人。”坨坨说,“已经被我们送进大牢里了。”   “玄渊派的人冒充我干什麽?”甘卓奇怪地问。   “想杀我们。”坨坨把事情在桂花谷里遇到假甘卓的事从头到尾说给甘卓听。   “如此丧心病狂连幼童都不放过,只有玄渊派和南夏派的人做得出来。”甘卓面带嘲讽,转头又好奇地问,“你们怎麽得罪玄渊派了?”   “你们说的那人我知道。他在玄渊派一众弟子中算是佼佼者,很得大长老欢心。玄渊派竟然出动他对付你们?”甘卓挨个打量一遍坨坨他们。这些人必定做了大事,否则不会出动那种级别的大弟子来追杀。   坨坨又把在天宁城破坏邪教祭祀的事情说了。   甘卓一拳头捶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和茶壶跳了一下。坐在桌边正晃着腿悠闲吃零食的云善被吓得一个哆嗦,转身扑进西觉怀里。   花旗阴着脸说,“再捶桌子你就出去。”   甘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一个激动顺手就……”   “娃娃,你别哭了。”甘卓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放在云善旁边的桌上,“去街上买东西吃。”   云善趴在西觉怀里抬眼看甘卓。   甘卓冲着云善尽量笑得和蔼,“就没有坏事是玄渊派的人做不出来的。”   闻青山问他,“宋家有什麽秘密?”   甘卓看着他道,“你们还没答应帮我遮掩。”   “今天已经帮你遮掩过一回了。”坨坨说,“那些追你的人问我们路,花旗给他们指了错的方向。”   甘卓觉得这些人应该不会把他赶出去,略一思索便道,“我今天在宋府,发现有两个人在一处小院里商量着要霸占宋家财产。”   “什麽人?”闻青山问。   “我没看见。看见了也不认识。”甘卓说,“我找衣服换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的。”   “那两人还商量着,说等几日到宋家夫人头七时就把宋家的少爷弄死。对外就说是夫人想儿子,把少爷带走了。”   小柳说,“宋夫人的头七就是三天后。”   闻青山腾地站起来,“我们得赶紧通知宋兄。”   谋财害命可是大事,妖怪们跟着闻青山赶紧往宋府去。   门口接待的还是之前的管家。管家见他们又来了,客气地迎上来。   闻青山道,“我有要事与宋兄商议,麻烦管家通报一声。”   “我家夫人走后,大爷伤心过度,身上不爽利。午间躺下,到现在还未起得来。各位不如明日再来。”大爷之前故意不见东陵县的人,宋家管家自然知道该怎麽对闻青山他们。   “是很大的事。”坨坨说,“你叫他起来。”   管家只道,“各位明日再来吧。”   这管家竟是不愿意通报。   坨坨急得跺脚,“真的是很大的事,和你们少爷有关的大事。”   “和我们少爷有关?”管家斟酌片刻后问,“不知几位可否告知,和我们少爷有什麽关系?”管家是宋府的老人,对宋府衷心得很。老爷老夫人临终前交代他要守好少爷。   闻青山不知道管家是否可信,只道,“这话我们只和宋兄说。”   “管家,劳烦通报一声。确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管家见他几人面带焦急之色,不似作假。他想了想,转身进院子里通报去了。   坨坨和小丛在灵堂边看宋致远。宋致远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青芽儿跑过来小声问,“这就是那个要被害死的少爷?”   坨坨点点头。   宋致远看到是下午的外地人又来了,他垂着眼眸思索片刻,站起身走过来。   “少爷,您这是……”一旁的小厮阿水赶紧跟着站起来。   “我与客人说些话。”宋致远冲着坨坨他们抬了抬下巴。小厮见只是四个孩子站在那,便没说什麽。少爷也是小孩,兴许看到别的小孩想一起玩了。   宋致远走过去问,“你们是东陵县的人?”   坨坨点头。   “你们是我父亲什麽朋友?”宋致远问。   坨坨指着闻青山说,“去年宋传芳游学到东陵县,认识了闻青山。”   宋致远看了看闻青山,咬咬嘴唇,突然快速低声道,“昨日府中收到了东陵县的信件。”   “你们要是想要,避开人去找管家。”   “啊?”坨坨一时呆愣,“不是说没……”   小丛拉拉坨坨的衣袖,他看到宋致远的小厮一直盯着这边。   宋致远转身回了灵堂,重新跪在蒲团上。   “他什麽意思啊?”坨坨小声问小丛,“管家不是说没有东陵县的信件吗?怎麽又让我们避开人找管家?”   小丛摇摇头,“不知道。”   “什麽什麽?”青芽儿把脑袋凑过来,两只眼睛还是乌青的,一脸清澈地看向坨坨。   坨坨小声告诉青芽儿,“这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我们还没搞懂呢。”   青芽儿追着坨坨问,“什麽事啊?”   小丛告诉大家宋致远刚刚悄悄和他们说的话。闻青山蹙起眉毛,看向堂下跪着的宋致远。宋致远刚好看过来,又很快转了脸,抓着衣服的手攥得很紧。   “这里面到底什麽事啊?”小柳说,“怎麽越来越复杂了。”   管家很快回来,和之前一样,宋传芳并不想见他们。   闻青山他们没再纠缠,只是小声问了句,“不知管家什麽时候有空,有些私事想找管家帮忙。”   管家正色道,“不瞒各位说,如今家里正忙,最近怕是没空。”   “各位若是有事,等夫人头七之后再来寻我便是。”   管家显然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闻青山只好小声道,“你家少爷说东陵县的信昨天就到了,让我们找你。”   管家闻言面色一凛,看向闻青山的眼神中重新带着打量,又转头看了一眼灵堂里跪着的宋致远。   闻青山却没再多说,带着妖怪们离开宋府。   思索片刻后,管家小声说,“晚间我便有空,天黑时巷子东边拐角处可说话。”   管家送完人,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小厮。小厮冲着他讨好地笑了一下,步子匆匆地往内院去了。管家摇摇头,如今这宋府中到处都是大爷的眼线。不知道大爷究竟想要做什麽。   “少爷,你说他们是不是想私吞咱们府上的银钱,所以才说没收到老爷的信。”小柳越想越不对劲,“二百两银子可也不少呢。”   “宋传芳一直不见你,说不定是不敢见。”   闻青山今天皱着的眉毛就没展开过。现在听小柳这麽一说,觉得也是有可能的。“等天黑后看管家怎麽说。”   “对了,你下午打听到什麽了?”   “宋家大爷的现在名声不太好。”小柳说,“他去年从外地回来之后病了月余,后面听说性情大变,不常出门。做了几笔生意,笔笔都亏,外面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散财公子。”   “去年和他岳家严家合做了一笔布匹生意,从南边运送丝绸到白下城卖。听说按照去年的行情,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宋公子怎麽做的生意,竟然亏了六成。说是亏了几千两银子。”   “严家要查账,宋家给了账本。严家的人查完账后说宋家做假账,宋家不承认,两家因此反目成仇。听说宋家夫人过年回娘家都跟着吃落挂。”   “这麽听来,宋传芳不是个好人。”坨坨说。   妖怪们在街上吃饱了后回去,打开房间才想起来甘卓还在。   “啊。”坨坨说,“忘记给你带饭了。”   甘卓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一会儿让小二给送来。”   “你们见到宋府的人了?”   “没有。”坨坨不多说。   小柳把打包的剩饭放到床边地上,蹲下来唤,“黄大仙,吃饭了。”   小黄鼠狼刚从床下探出头,发现钢蛋蹲在它的食物旁。   “吱吱。”小黄鼠狼威胁地叫着。   钢蛋看它一眼,低头把油纸上打包来的几块肉都给吃了。小柳没来得及阻止,小黄鼠狼气得在床底下吱吱一个劲叫唤。可它就是不出来。它知道自己打不过钢蛋,躲在床底呢。   甘卓看向在床底乱转圈的小黄鼠狼,问坨坨,“这是你们养的?”   “暂时是。”坨坨说。   兜明被小黄鼠狼叫得心烦,跺了下地面,“不要叫了。”   小黄鼠狼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了嗓子眼似的。它站在床边,蹬着小小的黑豆眼睛怒视钢蛋。   钢蛋看也没看它,跳到铁蛋旁边,和铁蛋并排趴在地上。   小柳看小黄鼠狼没东西吃了,又拿了块点心掰了一小半丢在床下边。   小黄鼠狼咬住点心,蹿回床下。   他们在屋里并未多呆,瞧着天色发暗,几人又出去了。等到达宋府前面巷子拐角处,天刚好黑。   坨坨扒在墙角,四处张望。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有个人影快步走过来。   “可是东陵县的人?”管家压低了声音问。   “是我们。”坨坨立马出声。   管家说,“东陵县的信件确实昨天到了。不过我拿不到信。”   “如今府中都由大爷的人把持。很多事情我已经不知道了。”   “你不是宋传芳的人?”坨坨别在墙角问。   管家重重叹了口气,“自从去年从外面回来,大爷就变了样,在府中安插了许多其他人。似乎连老夫人都不信。我想忠心宋府,可大爷却不信任我。”   “若不是今天我还不知道府中信件如今已是他人经手。”   闻青山忖度管家的话,片刻后道,“我们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要在夫人头七那天害了你家少爷,假装成鬼魂索命。”   管家皱起眉毛,声音里带着些微颤抖,“消息可真?”   “保真。”闻青山说,“今天下午才听来的。”   “你可把消息告诉宋兄。”   管家心事重重地回了宋府,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人后,他在人影脑袋上打了两下,“小曾你不声不响地站在这干什麽?要吓死我?”   这小曾是大少爷的人,平日里负责洒扫院子,实际上是大少爷的眼线。   小曾捂着脑袋问,“管家你黑天出去干什麽?”   “我去干什麽轮到你问?”管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小曾脑袋上又打了几下,“大黑天一声不吭地站在这要吓死个人啊。”   小曾求饶道,“管家叔叔,我下回不敢了。”   管家走到堂前,恭敬地对着宋致远道,“少爷,该吃饭了。”   这一下午都没空来宋致远身边,不仅是自己忙,更是少爷身边的小厮阿水是大爷的人。   管家现在心思复杂地扶起宋致远,对一旁的小厮说,“阿水,去找个灯笼来。”   阿水没动,管家声音大了些,“叫不动你了?”   阿水这才跑开。   管家小声对宋致远说,“少爷,是您让东陵县的人找我的?”   “天天一个院里见着,怎麽拐这麽大一个弯?”   宋致远抓着管家的手小声哭道,“老管家,这院子里其他人信不过。我只信你。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害了夫人?”老管家大惊。今天真是一件大事接一件大事,件件都出乎意料。   阿水已经提了灯笼跑了过来。   宋致远忽然大哭起来,“娘啊——娘——”   宋致远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刚没了娘,撑了一天了,如今哭得凄惨。叫一院子的人听得都难受。   管家轻拍宋致远肩膀,“少爷,该用饭了。”   “夫人若是知道您这般哭,该多心疼你。”说起刚去世的宋家夫人,管家不禁红了眼眶。他在宋家呆了快三十年,是看着夫人和大爷长大的。谁成想,夫人年纪轻轻地就害病死了。   阿水也跟着劝,“少爷,您别哭了。夫人可看着呢。”   宋致远抓着管家的手泪眼朦胧地说,“是我爹,我爹……”   管家问,“少爷可是想大爷了?”   “我现在去叫大爷过来。”   宋致远仍旧死死抓着管家,睁大了眼睛看着管家哭道,“是我爹。”   管家心里忽然明白“是我爹”是什麽意思了。大少爷是说,害死夫人的人是大爷!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麽知道这些事的?   管家拍拍宋致远的手,“少爷,我知道您的意思。您先吃饭,我这就去叫大爷。”   宋致远看了看管家,看到管家对他点头,这才松了手。   管家带宋致远去饭厅吃饭。一路上心里十分不平静。宋府如今怎麽会是这个光景?大爷怎麽会害了夫人?   本来管家想把有人要害少爷的事情告诉大爷。可如今少爷说大爷害死了夫人。若是大爷能害死夫人,少爷呢?大爷现在可不向着少爷。府里还有一位小少爷呢。   黑暗中的的宋府背后似乎蛰伏着的野兽,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要扑出来咬人。无端地叫人心里不安。   管家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宋致远吃饭。确定宋致远吃完饭没事,他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坨坨问闻青山,“这个管家可信吗?听他的意思,宋传芳都不相信他。”   “各家府里都有忠心的老人。”闻青山说,“宋家的小少爷既然让我们找管家,想必小少爷是信任管家的。应该不用担心他会对小少爷不利。”   坨坨绕了一会儿,又问,“小少爷和宋传芳不是一夥的?”   兜明挠挠脑袋,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难理解,“你怎麽看出来的?”   “宋传芳不告诉我们闻老爷来信了。”坨坨说,“但是小少爷告诉我们了。”   “他俩肯定不是一夥的。要是一夥的,肯定都不告诉我们。”   小柳笑起来,“那是父子俩,肯定是一夥的。许是信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小少爷看见了,小少爷人好,便告诉咱们了。”   “少爷,我就说那宋传芳想贪污咱家钱。”   “老爷那麽疼你,不一定只寄二百两呢。说不定有三百两。咱们还是写信回去问问。”   “一会儿我就回去写信。”闻青山说。   晚上,甘卓去了秋水他们屋睡觉。妖怪们不和甘卓睡一屋,又担心甘卓对闻青山和小柳不利。这甘卓是真是假,他们根本分不清。若是这人夜里暴起,只怕闻青山和小柳招架不住他。   于是甘卓就被撵到了秋水和青芽儿的房间。反正青芽儿和秋水不会出事。   隔天早上,青芽儿睡醒之后,“砰”地推开门,把睡在地上的甘卓吓得从地上跳起,下意识地抽出怀里的剑。   “没事,没事。”秋水说,“只是青芽儿推开门。”   甘卓松口气,合上剑。   青芽儿拍打隔壁门,“云善,云善,你起床了吗?”   门从里面打开,坨坨说,“云善已经穿好衣服了。”   云善跑过来,欢喜地喊,“青丫。”   两人好像好几天没见似的那般亲热。坨坨把青芽儿拉进屋,担心他和云善再在走廊上乱跑撞了人。   趁着云善去拿小木剑,青芽儿跑到钢蛋身边快速打了钢蛋一巴掌,然后又赶紧跑开。快得钢蛋都没反应过来。   钢蛋看向青芽儿时,青芽儿青着两只眼睛站在兜明伸手,对着钢蛋做鬼脸。   云善没看见青芽儿的小动作,提着小木剑拉着青芽儿要下楼。   兜明不让他俩跑,一左一右地拽着两人的后衣领,把着他俩一起下楼。   吃完早饭,妖怪们继续去街上溜达。昨天街上还没人卖花灯,今天就有好些摊贩吆喝着卖花灯。   云善看见了,想起了他们自己在云灵山做的花灯,转头就问西觉要。西觉笑道,“花灯在山上,现在没有。”   “云善想要就买一个。”   “我也要。”坨坨说,“明天晚上是花灯节,我要一个花灯。”   青芽儿根本没见过花灯,坨坨和云善要,他也要。   花旗买了五个花灯,五个小的一人一个提在手里。 第81章 偶遇故人   花旗、西觉和秋水站在店铺外的廊下,看着屋内几个小的提着花灯跟在小柳身后寄信。   小柳付完钱,坨坨提着花灯跑在最前面往街上跑。云善笑嘻嘻地提着荷花花灯追在坨坨身后。   坨坨一下子跳过门槛,云善有样学样,也学着跳门槛。可他人小腿短蹦得矮,没跳过门槛,人还被绊了一下,直愣愣地往前扑。   西觉迈出一大步,赶在云善摔到地上之前拽着他后背衣裳把人提溜起来。   云善一点没有要摔倒的感觉,西觉一松手,他提着小花灯又往坨坨身边跑。   “你到门槛那别跳了。”坨坨对云善说,“你跳得矮,跳不过来。”   “下次你叉过来。”   “嗯。”云善向来答应得好好的。   “你们要干什麽?”前面传来愤怒的喊话声。   妖怪们都往那处瞧,就见昨天追甘卓的那群人堵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只看背影像是一家子。其中穿着裙子,头戴斗笠的女子背影瞧着有些壮硕。   “这位娘子,可否揭开面纱?”玄渊派的人客气地问。   “我妻子脸面不宜见风。”旁边的丈夫说。   “只看一眼便行。”玄渊派的人半抽出刀,威胁道,“还望两位配合。不然,刀剑可不长眼。”   妖怪们这角度只能看见前面三口人的背影,看那动作,那女子似乎揭开了面纱。   “长这麽丑?这麽黑。”玄渊派一人嘴快道。   女子赶紧蒙上面纱,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说话人也知道自己嘴快说了不好听的话,现在被人瞪了,什麽也没说,只把头偏开了。   玄渊派的人看过之后便离开了。   坨坨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提着花灯跟了上去。   那三人进了布庄里。坨坨提着花灯要跟进去。小柳在后面笑,“坨坨,今天还来看布?”   不等坨坨回答,布庄里跑出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惊喜地喊,“坨坨。”   “乌日……”坨坨四下看了看,没把乌日善的全名喊出来。他跑到乌日善面前,开心地说,“真是你啊。”   “我就说我听着那人声音像张槐。”   “云善,你也来了。”乌日善想去拉云善,云善跑开了,站在兜明身边睁圆了眼睛看着乌日善。   乌日善脸上擦了白粉,眉毛细细长长,脸蛋子上画了两坨粉红,小嘴也抹得殷红。样子有点像香烛店扎的纸人。   乌日善往云善的方向走了几步,“云善,你不认识我了?”   青芽儿眼珠子转了一圈,跑到云善身边牵着云善的手,“云善现在和我玩。你是谁?”   “善善。”一个故意掐细的难听嗓音从布庄里传出来,下一刻,那尖细的嗓子突然粗犷起来,“坨坨。”   “陈……”坨坨小声喊,“陈川。”   陈川意识到失态了,他扭了一下,挥挥手中的帕子,又把嗓音掐细了问,“你们怎麽来了?”   “我们来看英雄会。”坨坨说,“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张槐见到是坨坨他们,很是高兴。“没想到还能遇见你们。”   “这儿不方便说话,先去我们落脚的地方。”   闻青山听坨坨说过张槐他们,却没见过。如今见陈川扮成女人样,走路扭胯,又掐着嗓子说话,十分怪异。他只当这陈川有些不同寻常的癖好。   青芽儿对乌日善很有敌意。现在他觉得自己刚和坨坨打成平手,都是云善的好朋友,哪知道突然又冒出来了个小孩。   青芽儿牢牢地牵着云善的手,看乌日善要去牵云善另一只手,青芽儿立刻拉着云善往前跑。乌日善跟在后面追着。   张槐他们在一条小巷子里租了一间小院,里面有三间房。   张槐关上院门之前,不动声色地四下扫了一遍,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他快速关上门。   陈川已经打开屋子,拿下斗笠和面纱。   青芽儿仰头看陈川,脱口而出,“真丑。”   “青芽儿。”秋水喊,“怎麽这麽无礼。”   “可是,伯伯,”青芽儿说,“真的很丑。”   闻青山和小柳都看过去,真不怪青芽儿说丑。陈川是真的很丑。乌日善画得像是纸扎的小人,陈川就是一副白面鬼的模样。   陈川人黑,为了遮掩原本的黑皮肤,他每天使劲往脸上擦粉。可他擦得过白了。眼皮子还是绿的,颧骨上顶着两大团红,嘴巴还涂成血盆大口的模样。晚上出去吓人,保准一吓一个准。   坨坨皱着眉毛说,“我没教你这样画。”   “你嘴涂得也太红了。脸边不要画这麽红,像猴屁股。”   陈川哈哈笑道,“随便涂涂。”   “这伪装确实不错。这一路上基本没人识破。多亏了坨坨,哈哈。”   “你们不是去药师谷了吗?”小丛问,“你们拿到证据了?”   “拿到了。”张槐说,“我们给毒药师找了一味药,毒药师很守诺,便把当日鬼手在青川派饭食中下的药给我们了。”、   一句话的事,张槐他们却几次差点丢掉性命。不只有玄渊派和南夏派的追杀,就说毒药师要的药也十分难寻。   “我们准备在英雄会上揭开林为钦的真面目。让天下豪杰都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   “英雄会开始之前,我们打算先在白下城里躲着。”   陈川接过话说,“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他把裙子下摆撩起来道,“这唯一一条裙子也快穿坏了。我们正愁去哪买裙子。”   那裙子下摆边少了一小块,四周还都破破烂烂的。裙面上用一块浅色的布打了块补丁,针脚粗得很,小丛估计着云善的手指头肯定能塞进针脚里。   “那些店里卖的裙子我穿着都小,没法上身。好在小丛来了,省得我们出门去。”   “今天在街上还被玄渊派的人查了,把我惊出了一身汗。张槐昨天上午出门打探,还说城里很太平。谁知道今天就冒出了这麽一夥人。”   “这些人是来追杀甘卓的。”坨坨说,“昨天我们就看见他们了。”   张槐问,“苍梧派的大弟子甘卓?”   “就是他。”坨坨说,“现在他藏在我们住的地方。”   “甘卓发现了苍梧派有个长老是玄渊派的卧底,因此被追杀。”坨坨还把遇到假甘卓的事情说了。   陈川道,“玄渊派向来卑鄙。如今阴毒手段层出不穷,真当武林是他们门派的了?”   “我与甘卓曾经见过一面。”张槐把甘卓的长相大致说了出来,和住在他们那的甘卓长相差不多。妖怪们这才敢确定,这个就是真甘卓。   “陆虞怎麽样了?”坨坨问张槐,“你们后来还有他的消息吗?”   张槐摇头,“那日分别之后,我们直奔药师谷。陆虞应该被镖局的人护送回中州了。”   “我们在路上听说,中州从春分到现在只下过一场雨。中州今年的日子不好熬。”   乌日善刚往云善身边走,青芽儿赶紧站到两人中间。他青着两只眼睛,防备地看着乌日善,“你是谁?”   “我叫乌日善。”乌日善睁大眼睛看向云善,“云善你不认识我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云善肯定不认识。”兜明说,“你去把脸洗了吧。”   乌日善跑进院子很快洗干净脸跑回来,凑到云善跟前说,“云善,你认出我了吗?”   青芽儿拨开乌日善,挤到云善身边。   乌日善把脸洗干净,云善还真认出来了,“乌日善,你去哪呐?”   乌日善高兴地说,“我和陈叔、张叔去药师谷了。”   “药师谷在哪?”云善问。   乌日善把这一路上的事说给云善听。青芽儿虽然对乌日善有所防备,但被乌日善说的故事吸引。三个孩子站在屋里,一个滔滔不绝地讲,另外两个人听得认真。   “云善,上街买驴了。”坨坨喊一声。   “买驴干什麽?”青芽儿发出疑问。   “吃呗。”兜明说。   兜明早就惦记吃驴。张槐他们这边正好有锅有竈,很方便他们自己做饭吃。   花旗带着兜明他们去买驴,西觉和闻青山、小柳、秋水去客栈收拾行李。张槐和陈川邀请他们过来一起住。   妖怪们要在白下城呆些日子,等闻老爷回信后去宋家要钱。陈川他们这边虽然房间少,但是方便,什麽都能自己来。打几天地铺也不要紧的嘛,主要是方便还省钱。   甘卓被西觉他们用马车运到陈川他们租住的小院里。知道了陈川他们的身份,又见陈川穿着裙子、化了妆,甘卓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花旗他们也回来了。除了驴,还买回了好些菜。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人各挎了一个篮子,争先恐后地从院子门口挤进来。   跑到屋门口,乌日善拦着青芽儿,对云善说,“云善快进去。”   青芽儿抓着乌日善胳膊大声叫嚷,“赖皮!赖皮!你俩赖皮!”   等云善先挎进屋门,乌日善赶紧带着篮子跟进屋。   钢蛋也挎着个篮子,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时它挪着肥大的屁股故意把青芽儿往旁边挤。青芽儿一个踉跄扶住门,气得跳起来一脚蹬在钢蛋屁股上。   这一下让云善看见了,云善放下篮子跑过来抱着钢蛋,“青丫不打钢蛋。”   “云善,它欺负我。”青芽儿气道,“它刚刚故意挤我。”   “钢蛋是个卑鄙小人。它在你面前装呢。”   钢蛋不声不响地站在那。   “你说,是不是你先挤我的?”青芽儿抓着钢蛋身上的肥肉大喊,“你说啊!”   “钢蛋不会说话。”坨坨经过时说了一句。   “你不会说话你怎麽会欺负人。”青芽儿愤怒地又在钢蛋身上拍了一巴掌。   云善拉着青芽儿的手不让他再打钢蛋。   铁蛋叼着菜篮子晃悠悠地进屋,放下菜篮子后他找了个凉快地方趴下来歇息。   兜明拿了把刀,牵着驴出院子。闻青山和小柳跟去看杀驴。   小黄鼠狼躲在车里没动静,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打量小院子。四下看过之后,它又缩回车里了。   这麽多人进了屋子,屋里顿时显出挤来。坨坨把云善他们带去巷子里玩,把钢蛋和铁蛋也带出去了,屋子里立马就空出了些地方。   小丛拿出皮尺给陈川量尺寸,量了几处后记了些数字在纸上。甘卓探头瞧了一眼,纸上写的东西他看不懂。   “要给乌日善也做条裙子吗?”小丛问。   “他不用。”陈川说,“他的裙子好买。”乌日善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体型没差别,随便去哪个成衣铺子都能买得到裙子。   “这是给陈川做裙子?”甘卓听懂了。   “嗯。”小丛点点头,跑去院子的车上拿来剪子,先拿尺子在布上量了几下,画出印子,然后就下剪子了。   小丛下剪子时毫不犹豫,甘卓一看就知道他是熟练工。小丛剪完几块布,穿了针线坐下来开始缝衣服。甘卓还在犹豫,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甘卓,你是不是有话说?”陈川先开口问。   “我……”甘卓说,“能不能也给我做条裙子。”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怪异。   “你们是乔装打扮的吧?教教我。”   陈川听了哈哈笑起来,“好说,好说。”   “化妆的技术还是坨坨教我们的。没想到竟然这麽实用。”   “我和你说,这一路上我们基本就没被认出来过。”   甘卓欣喜地说,“这样好,这样好。”   既然甘卓也要衣服,小丛顺便给他量了尺寸。   陈川坐在旁边和甘卓说起各自逃亡经历。如今到处都是玄渊派的人,甘卓已经不知道谁能托付,起码陈川他们和玄渊派不是一夥的。于是就把玄渊派在苍梧派卧底长老的底给陈川抖了个干净。   院子门被推开,兜明扛着扒完皮的驴回来了。   厨房里空间不够,兜明把案板拿在院子里,“砰砰砰”地剁着肉。小院子里一时间热闹得很。   “干吗?”坨坨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   一个热情的老妇人说,“给你们送点菜。”   因为陈川、张槐还有甘卓的身份不方便,小院子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小柳听着这声音熟悉,打开门看去。   老妇人看到小柳,立马把篮子递过去,“我摘了点菜,送给你们吃。”   “谢谢婶子。”小柳没客气,接过篮子,把菜倒回屋里,把篮子还给老妇人。   “不用客气。我回去做饭了。”老妇人挎上篮子沿着小巷子往前走,进了一处院子。   “她是谁啊?为什麽给我们菜吃?”坨坨问小柳。   “刚刚杀驴时在河边遇到的婶子。”小柳说,“兜明把驴皮给她了。”   坨坨哦了一声,趴下来挤开青芽儿,“挨到我了。”他们几个小的在门口弹石头玩。   小柳跟着看了几眼,石头都是一个个圆溜溜的珠子,有黄的、蓝的、粉的、紫的、绿的。听说都是西觉一个个磨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这麽多带颜色的石头。   坨坨把手里的紫色弹珠一弹,打到前面的蓝色弹珠,他高兴道,“我的了,我的了。”   蓝珠子是乌日善的。乌日善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弹珠放在地上,“再来。”   小柳关上门回了院子。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飘出一股肉香味。   钢蛋闻到食物的味道在外面呆不住,自己开了门跳进院子里,铁蛋也跟着一块进了院子。他俩堵在厨房门口碍事,被兜明一脚一个踢开了。   花旗从锅里舀了些肉汤倒在钢蛋和铁蛋的饭盆里。   钢蛋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被烫得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铁蛋把饭盆扒拉到墙根阴凉处,趴在旁边等着肉汤晾凉。   小黄鼠狼闻到味道从车里伸出小脑袋,看到铁蛋和钢蛋都有吃的。它拖着断了的那条腿跑到厨房门口,扒着门“吱吱”叫了两声。   看到花旗看它,小黄鼠两只小爪子抬起来对着花旗拜了拜,黑豆小眼睛里满是期望。   花旗勾起笑,从锅里捞出了一小块肉丢在地上。小黄鼠狼立马蹿进来,叼着肉往外跑。   钢蛋的饭热暂时吃不了,它见小黄鼠狼进了厨房,于是跳到门口堵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叼着肉顺着墙根拼命跑,钢蛋跳过去追。小黄鼠狼直奔小柳的板凳下,站在那转头戒备地看着钢蛋。   钢蛋跳过来,小柳轻轻推了它一下,“钢蛋,别抢黄大仙的肉 。一会儿我给你喂块大的。”   这话钢蛋一听就懂,它看看小柳,然后跳开了。   小黄鼠狼边吃肉还边不放心地盯着钢蛋看。不过钢蛋没再来这边,它推着饭盆也去墙根下了。   小柳等小黄鼠狼吃完肉,还给它倒了些水喝。小黄鼠狼精得很,知道谁好拿捏,一直跟在小柳身边。   云善在外面玩累了跑进来要水喝。花旗在厨房喊,“云善,来喝驴肉汤。”   云善听到声音转身要往厨房跑,西觉追了两步,把他拉到一旁给他拍衣服。云善胸前,膝盖上都是土,他刚刚打弹珠时趴在地上了。   “洗洗手。”西觉说。   云善听话地洗了手,这才跑进厨房。   喝了一口肉汤后,云善眯起眼睛,仰着头对花旗,“好喝。”   “好喝就再喝点。”花旗笑着摸摸他的圆脑袋,“还有一大锅。”   云善捧着不锈钢小碗在厨房里喝了几口,然后又捧着碗出去玩。他一直用的不锈钢小碗,也没人担心他会摔到碗。   手里有碗,云善就没趴在地上,只是蹲在那看坨坨他们打弹珠。   青芽儿说,“云善,让我喝一口。”   坨坨在后面等着,见青芽儿喝完,碗里只剩下碗底,他不满地说,“你怎麽喝那麽多?”   “云善的碗太小了。”青芽儿道。   坨坨把碗底喝完,对乌日善说,“没有了。”   “走,我们进院子里吃饭去。”   四个小孩进了院子,坨坨在最后栓上门。   青芽儿跑进厨房要肉汤喝,花旗把米饭盛在木盆里道,“自己舀,别掉锅里。”他可没工夫伺候别人喝肉汤。   一转头看到青芽儿身上全是灰,花旗抱着木盆嫌弃地把青芽儿往门外踢,“你在土里打滚了?”   青芽儿不敢反抗花旗,顺着花旗的力道往外走。乌日善和云善堵在门口,他又出不去,“你不要踢我了。我没在土里打滚。”   “我们在外面打弹珠。”   “云善,乌日善,你们俩快出去。”   坨坨先把自己掸干净,然后又拖了乌日善过来拍拍,最后又拍打青芽儿。   青芽儿气人,站在那大声和秋水告状,“伯伯,伯伯,坨坨打我。”   坨坨本来好好地给他拍衣服,听他这麽说,一巴掌扇在青芽儿脑袋上,“这叫打。”   青芽儿躲开一点怒视坨坨。秋水摇摇头,没说话。   坨坨不理会他,丢下一句,“你该的。”他跑进厨房给自己和乌日善、云善盛肉汤喝,没给青芽儿盛。   乌日善、云善和坨坨三人各端了半碗肉汤,蹲在墙边小口小口地喝。青芽儿自己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肉汤,端着碗“斯哈斯哈”地喊烫。   到了墙根边,青芽儿赶紧放下碗,两只烫红的手在一起搓了搓。钢蛋早吃完了自己盆里的肉,看到地上有吃的它跳了过来。   青芽儿知道钢蛋要干什麽,站在碗前推钢蛋。“你不许过来。”   钢蛋根本不听他的话,青芽儿推不动钢蛋,急得喊,“云善,快来帮我。”   云善端着小碗站起来,跟着青芽儿一起把钢蛋往后推。钢蛋不惹云善,它心里清楚,云善是不能惹的。云善推它,它顺势就往后跳,又回到了墙根蹲着。   青芽儿蹲下来摸摸碗,碗还是烫的。他和云善说钢蛋坏话。云善喝着汤,难得没为自己的宠物反驳。因为青芽儿说钢蛋嘴馋。钢蛋嘴馋这是事实,云善不知道怎麽替钢蛋说好话。   闻青山坐在旁边一个劲地笑。青芽儿转过去两只还发青的眼睛瞧他,叫道,“闻青山,你怎麽又笑?”   “青芽儿好霸道,笑还不让笑了?”闻青山喝了口肉汤说,“你的汤肯定不热了,赶紧喝。”   青芽儿摸了摸碗边,“还烫。”   “里面肯定不烫了。”闻青山说,“你喝一口试试。”   青芽儿将信将疑地端起碗试探地喝了一口,真的不烫嘴了,就是有点热。   兜明把菜盛出来,喊了吃饭。小孩子们端着碗,乌拉拉地往屋里跑。   小黄鼠狼顺着小柳的裤腿往上爬,爬到小柳肩膀上坐着。   吃饭时,云善把小纸抓下来喂肉。小黄鼠狼瞧见了,在小柳身上吱吱叫了两声。   钢蛋跳过去拍拍小柳。   小柳赶紧夹了一大块肉给钢蛋。   “钢蛋记性不差呢。”小柳笑道。   坨坨吃了口菜说,“说吃的钢蛋都能记得。” 第82章 花灯会   天色刚冒亮,才将就看得清人。灵堂里已经传来哭声。   哭声呜呜咽咽,时不时地停一下,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话声音小,不站跟前根本听不见。   宋家管家心里纳闷,这是谁,天刚亮就来哭夫人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在哭。说来也悲凉,今年府里的下人换了不少,府里的老人不剩几个,真正和主子有感情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来几个。   宋家管家把府里的老人挨个在心里点了一遍,点来点去也没想到符合的人选。   他走进灵堂里,看见女人跪在那的背影还没认出来是谁。   只听她哭得伤心,管家劝了句,“莫要哭坏身子,一会儿还要送夫人一程。”   等那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泪水连连的脸,管家心中惊讶,这女人不是李姨娘吗?她竟然还会来夫人棺椁前哭?   府里只有一位姨娘,叫李莺,是夫人带来的陪嫁丫头。去年大爷回来,不知道怎麽就和这位勾搭到了一起。听说大爷自打去年回来后一回也没歇在夫人房内,夫人和大爷闹了好一通,又和李莺放了狠话,十来年的主仆关系就算断了干净。   “管家。”李莺拿帕子擦掉眼泪,站起身,“夫人下葬的事都安排好了?”   “昨天晚上便说好了。”管家应付一声。他瞧不上李莺,也不把她当做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几日少爷如何?”李莺又问。   不待管家回答,李莺道,“少爷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大爷事情多顾不上少爷,管家定要多加看护。”   管家心里很是诧异。李姨娘看起来对夫人还是有些情分的,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来哭。现在天早,可没人能看见。又问起少爷的事,话里带着关心,似乎有几分真心。   因为这些,管家心里不像之前那般轻视李莺,“小少爷近两日思母心切,饭吃得少。夜里睡得也不如以前安稳。”   李莺说话间带着心疼,“小少爷如今才八岁,骤然失去母亲,心里定然栖惶。等送完夫人回来,我让厨下送些少爷喜欢吃的过去。”   管家四下瞧瞧,见只有李莺的丫鬟站在院子边打盹,四下里再没别人。他小声试探道,“昨天有人给我递消息,说有人要在夫人头七那天谋害少爷。”   李莺一听,神色凝重,紧盯着管家,片刻后问,“此话当真?”   管家见她只是脸上不好看,没有慌张也没有惊讶,心里一头雾水。若说家里谁最想害少爷,管家心里最先想的就是这李姨娘。若是少爷出事,李姨娘母子俩最得利。   可李姨娘现在这样,不像是要害少爷的样子。管家又加了把火,“李姨娘可知,夫人是如何死的?”   “夫人不是害了急病死的吗?”李莺看向管家,眼中带着怀疑。   “可我听说,夫人是被人害死的。”管家小声道。   李莺拧起眉头,“管家这话是听谁说的?”   院子里打盹的小丫头翠儿点着脑袋醒了过来,见管家也在灵堂中,她赶紧跑过来,“姨娘。”   李莺没再说话,带着翠儿离开灵堂。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瞧见管家还立在灵堂里,她想起管家刚刚说的话。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谁会害了夫人?   回了房,隔着帐幔,宋传芳问,“莺儿,你起这麽早去哪了?”   “今天夫人下葬,我去前头看了看。”李莺打起帐幔道,“夫人年纪轻轻,身体未曾有恙,怎麽会突然害了急病来不及救治就走了?”   宋传芳坐在床上盯着李莺看,两只眼黑沉沉的。   李莺陡然察觉,捂着胸口问,“大爷怎麽这样看我?”   宋传芳下了床,站起床边等着李莺伺候他穿衣,“阎王爷要收人,难道还看有病没病吗?”   李莺拿过衣服伺候宋传芳一件件穿好,“是这个理。阎王爷要收人,谁也留不住。”   等宋传芳穿好衣服离开,李莺揪着帕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心凉到谷底。夫人离世,大爷从未表现过伤心。提起夫人仿佛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从夫人还未嫁入宋府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知道大爷与夫人情深义重。成亲后两人更是恩爱。   夫人从未做错什麽,为什麽大爷出门一趟之后便对夫人如此冷淡?就连夫人去世,大爷也没掉一滴眼泪。   李莺的思绪飘忽,回到去年秋天,宋传芳刚从外地游学回来。一回来还未见人,大爷便害病在床上躺了月余,谁都不见。大夫说大爷这是心病。   回来的途中他们遇到山匪,从小跟着大爷的小厮被山匪一刀砍了脑袋。还有个小厮受了重伤,回来没多久便病死了。大爷向来重感情,吃不下饭,瘦得有些脱相了。   再然后,夫人差她给大爷送药。大爷突然对她毛手毛脚,说要收她做小妾。她一时鬼迷心窍,跟了大爷。后面大爷便再没去过夫人房里,连面也少见。甚至这一年里连少爷都没见过几回。   这事蹊跷,大爷像是陡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老夫人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大爷受了刺激。老夫人不信,又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什麽用也没有。   李莺又想到夫人死的那天。夫人身体一直无恙,早饭之后在园中散步,突发恶疾,没等到大夫进府,人便走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突然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等她听到消息赶到时,夫人已经盖了白布停在堂中。大爷站在堂里,神色没有一点哀伤。   若说府里谁能害夫人,李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大爷。府里只剩下这一位站得住的主子。   可大爷为什麽要害夫人呢?要害少爷的人是大爷吗?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从铁蛋脖子那扯长毛。铁蛋如今正在慢慢长鬃毛。   许是被云善扯得疼了,铁蛋呲了呲牙。云善又拽了一下,铁蛋这次忍不住了,缓缓地站起身,云善从它身上滑了下来。   青芽儿凑过来,手欠地从铁蛋身上扯下一根棕色长毛。铁蛋的大脑袋往前一顶,把青芽儿顶了个屁股蹲。   铁蛋从不主动招惹人,也不主动亲近人。除了云善和云灵山里的妖怪们,它根本不忍其他人。   青芽儿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了拍屁股,看了看长毛,然后不感兴趣地丢掉了。   “笃——笃——笃——有人在吗?”   昨天送菜的婶子又来了。   青芽儿跑去开了门。婶子挎了一篮菜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探头,“来给你们送菜。”   看到院子的马车后面挂了几个花灯,送菜婶子笑着问,“今晚就是花灯节,街上热闹的很,你们也去瞧热闹吗?”   “要去的。”坨坨接过菜倒在自家的篮子里,和送菜婶子打听,“哪里最热闹?”   “来鹊桥那边最热闹。”婶子说,“每年都有人在那边河里放河灯,还有放孔明灯的。”   除了乌日善,大家都有花灯,就等着晚上天黑去街上热闹。   乌日善问陈川要了些钱,说也要去买花灯,晚上跟出去玩。   陈川和张槐信任妖怪们,把乌日善交给花旗他们,陈川和张槐都很放心。花旗中午出去买菜,乌日善又跟着一起去了。   “乌日善,这儿的花灯好看。”青芽儿在街上喊。   坨坨立马说,“在外面不能喊乌日善的名字。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有人来杀乌日善。”   青芽儿瞪大眼睛,“那我叫他什麽?”   想到陈川喊乌日善“善善”,和云善的名字很像,人家两个名字里都带“善”,这让青芽儿有些危机感。他立马道,“我才不叫他善善。”   “那你叫他小乌。”坨坨说。之前陆虞为了区分云善和乌日善,就叫他们小云和小乌。   乌日善看上了一个牡丹花灯。陈川给了他不少钱,买完花灯后,还剩下一把铜板。乌日善把剩下的钱揣进怀里。   他们逛完街,正准备去另一条街买菜,远远瞧见走来一队披麻戴孝的人。   兜明踮脚看了一眼后说,“是宋致远。”   云善个小看不见,抱着花旗的腿扯花旗衣服,“花花,抱着。”   花旗把他拎起来,让云善坐在他脖子上看。   宋致远走在最前面,队伍里有人抬着口棺材。管家走在宋致远后面,看到花旗他们站在路边,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坏蛋。”坨坨小声对小丛说。   光看送葬队伍什麽也看不出来。   下半午时,小院的主人家过来了,给灯笼里换了蜡烛。叮嘱他们,等天黑就把灯笼点上。   盼了一下午,太阳终于落山了。妖怪们早早地吃了晚饭。天还没黑,青芽儿拿着火折子催秋水去外面点灯笼。   “急什麽,天还没黑,现在点了看不出来。”秋水说。   “早点点了,我们好出去玩。”青芽儿说,“我们要去来鹊桥。”   秋水这一天听几个孩子念叨了好几回来鹊桥,知道是晚上热闹的地方。他搬了梯子出来,点了院门口的两个灯笼。   青芽儿和云善两人拎着点好的花灯站在屋檐下瞧着上方的两个灯笼。天还没黑,灯笼点上根本看不出亮,就像他俩的花灯,点上了什麽也看不出来。   下午,青芽儿就迫不及待地把大家的花灯都点上了。亮处看不清,青芽儿、云善和乌日善三人专门关在屋子里玩了好一会儿。   西觉出去买了几根蜡烛回来。不然凭他们花灯里的蜡烛,根本撑不到晚上。   点了门口的灯笼,花旗他们便出门去了。走到来鹊桥时,天色已经发暗。远远望去,街上全是一个个亮起的花灯。   这儿人是真多,满大街都是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每人手里都提着花灯。   坨坨提着花灯跑上来鹊桥,看到河里有挂了花灯的游船。游船上站着不少提着花灯的人。一眼看过去,这一船人都是男子。   游船驶入桥洞,坨坨提着花灯跑到桥另一边。云善不明所以,提着他的荷花花灯跟着跑。   桥墩不高,云善不用踮脚也能看见下面。小丛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拽着云善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   “出来了,出来了。”青芽儿高兴地喊。   游船出了桥洞。   桥上有姑娘往下面扔帕子,兜明顺手一捞,捞到了一条带着香味的粉色帕子。   闻青山在旁边怪笑,“兜明,你捞什麽帕子?”   “这是人家姑娘丢给看中的男子的。莫非,你想成亲了?”   兜明一听,把手里的帕子团吧团吧胡乱地往下面船上丢。   后面有姑娘羞恼道,“怎麽又丢出去了?”   闻青山和小柳都哈哈笑起来。兜明不自在地把手往桥墩上蹭。   下了桥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两边的铺子门口都挂了花灯。有的铺子一左一右各挂一个花灯,还有的左右各挂两个花灯。街上小摊贩的摊位上也都挂了花灯。整条街上都是亮的。   “来碗糖水吗?”小贩大声吆喝。   青芽儿想去坐游船。兜明想尝尝糖水。   “看。”小丛突然瞧见天上飞了好些孔明灯,一个个载着烛火飘上天空。   “那是什麽?”青芽儿仰着头问。   “真好看。”坨坨说,“一会儿我们也去放孔明灯。”   有一个孔明灯突然自己烧了起来,在空中燃烧片刻后,坠向地面。   兜明一边仰头看孔明灯,一边舀了糖水送进嘴里。甜丝丝的糖水喝上几碗舒坦地很,就是吃多了会觉得腻歪。   他们沿着一边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再从另一边逛回来。坨坨如愿地买到了孔明灯,抓着灯领在最前面往河边跑。   青芽儿和云善的花灯果然没坚持多久,还没到桥边,两人的花灯都熄了。   西觉给他们换上蜡烛,重新点了花灯。云善高高兴兴地提着花灯和青芽儿一起往河边跑。   边上没栏杆,云善和青芽儿又贴着河边走。西觉不放心,提着云善的衣领扯着他。   岸边又有一群人放飞孔明灯。   “咱们也放。”坨坨提议。   孔明灯上可以写心愿。闻青山问人借了笔来,自己先写了一些祝愿家人身体健康的话。妖怪们没什麽心愿,几只妖怪什麽也没写。   青芽儿不会写字,让秋水帮他写。写的是“青芽儿和云善是最好的朋友。”   坨坨本来什麽也没写,见青芽儿写了这个,他要来笔写了,“云善和坨坨天下第一好。”   云善在孔明灯上画了祈福符,由西觉带着他放灯。   青芽儿不认得字,高高兴兴地在坨坨旁边松开手,把孔明灯放上天。   坨坨也松开手,看着孔明灯晃晃悠悠地飞上天,撞到了一旁青芽儿的孔明灯。   两个灯也不知道是谁烧的谁,在空中就烧没了。   青芽儿眼睁睁看着刚上去的孔明灯就这麽没了,转头怪坨坨放灯位置不对。坨坨怪青芽儿和他离得太近。   其他人的孔明灯都飞得很高。   “你们不能和云善最好了。”乌日善突然说。   坨坨和青芽儿正吵着呢,听到这句话,两只小妖怪转头看向乌日善。   “你写的什麽?”青芽儿戒备地问。   乌日善说,“我写的平安。”   青芽儿松了口气。   乌日善这麽一打岔,坨坨和青芽儿没再吵起来。青芽儿拉着云善往前面跑,喊着要去坐船。   下了楼梯,船家见他们都是小孩,不让他们上船。等花旗他们过来付了钱之后,船家才让云善他们上船。   他们站在船上,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坐船的人一样,也都提着花灯,经过桥洞。   过了桥洞之后,云善他们仰头看桥上的人。   桥上有人往下面丢帕子。   云善被帕子罩住了脸。他伸手拿掉帕子,听到小柳说,“花旗得的帕子最多。”   坨坨小声咕哝,“那些人眼神不好使。”   花旗在后面冷笑一声。坨坨立马绷紧身体,看到云善拿帕子擦脸,坨坨新奇地问,“云善,你也有帕子?”   闻青山一听,凑过来看。见云善手里真抓着一条帕子,他对着岸边大声笑问,“谁给我们家小孩子也丢了帕子?”   岸上的人哈哈笑起来。云善听见别人笑,也咧着小嘴跟着笑。   游船走得远了,花旗一松手,手里的几张帕子掉进了水里。   帕子从坨坨旁边飘过,坨坨这次什麽也不敢说了。   他们坐完了船,又去逛了两条街,直到月上中天才回去。   今天有得玩,云善睡得稍微晚了些。不过也早早地睡了,趴在西觉肩膀上不知不觉跟着逛了两条街。   走回他们租住的那条巷子,妖怪们看到各家门口都点了灯笼。有三家门口还插着花灯。   主人家今天给换的蜡烛粗,到现在还在烧着。妖怪们学着别人家,把花灯也插在门口。他们家花灯多,照得门口亮堂堂。   “睡觉咯。”坨坨推开门往院子里跑。 第83章 吃炸鸡   天色已晚,宋府仆人点上了蜡烛。   宋致远仍旧跪在蒲团上,安静地给宋家夫人烧纸。   管家站在屋外盯着宋致远,愈发焦心。今天就是夫人头七。提心吊胆了一天,那些人还未出手。他知道晚上才是最重要的时候,既然那些人想装神弄鬼,势必会在夜里下手。   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宋致远跪在那打起了盹。   “管家。”   突然的人声吓了管家一跳,他转头看到小曾站在旁边。   “什麽事?”管家不悦地问。   “张账房说有事情和您商量。”小曾指着小门那说,“他在那等着呢。”   小门那站了个人,半边身子藏在阴影中,管家看不真切,不知道那是不是张账房。   什麽事情非得大半夜商量?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怕不是要寻机会害少爷?虎毒不食子,大爷因何要害少爷?   他看向屋内,宋致远脑袋快点到胸口了。阿水跪在旁边,转头往这边看。和管家对视之后,阿水赶紧转过头去。   “哪有人?”管家往那边看,装作一脸惊疑地说,“小曾你是不是花眼了,那边没有人。”   小曾往门边看去,分明看到自家大哥站在门口。   “管家您说笑了。怎麽会没有人,张账房不是好好地站在那吗?”   “可我怎麽看不见人?”管家说,“小曾,这大晚上的你可不要吓我。”   “你说你看见张账房了,你去把他领来。有什麽事便在这说。”管家道,“今天是夫人头七,我可不敢乱走。”   小曾面露难色,“管家你可就别为难我了。就这几步路,我陪你走过去。”   管家突然惊呼一声,指着东边墙说,“那儿是不是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小曾身上冒出鸡皮疙瘩,顺着管家指的方向看去,没见着人,“管,管家,哪有人?”   “我瞧着像是夫人。许是夫人回来了。”管家说,“小曾你胆子大,你去那边瞧瞧。问问夫人是不是在下面缺什麽了?”   东边墙下有一大块阴影,乌漆嘛黑,瞧着怪渗人的。小曾躲在管家身后道,“管家叔叔,我胆子也不大。你差旁人去瞧吧。”   “阿水。”小曾冲着屋里小声喊,“你来。”   阿水站起身小跑过来。   小曾指着东边墙道,“你去那边瞧瞧。”   阿水慢腾腾地往东边挪,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啊——”   管家赶紧回头看,就见原本打瞌睡的宋致远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阿水和小曾被这动静吓得直打哆嗦。   “少爷,您这是怎麽了?”管家赶紧跑进屋内。   宋致远阴沉沉地盯着小曾和阿水,嘴里快速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越说越快,最后更是尖声喊,“还我命来——”   “少爷。”管家噗通跪了下来,对着宋致远的方向问,“你是谁?为什麽上我家少爷的身?谁害了你的命?”   小曾和阿水见管家跪了下来,两人也赶紧跟着跪。   “我是宋府的夫人。”宋致远把桌子挠得嘎吱响,桌子每响一下,小曾和阿水就跟着抖一下。   “谁要害我儿,我便叫你们不得好死。”   桌子仍旧被挠得嘎吱响,小曾和阿水跪趴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抬头。他俩心里有鬼,听到这话抖得更厉害了。   声音突然就停了,管家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就见宋致远趴在桌子边没了动静。   “少爷?”管家试探地叫了一声。   宋致远仍旧没反应。   管家爬起来,跑到宋致远身边,“快,快去叫大夫。”他不经意地看向远处小门边,那边阴影处的人已经离开了。   小曾和阿水也爬了起来,谁也不敢现在跑出去。   管家恨恨道,“你俩一起去,快去!”   小曾和阿水互相扯着衣服,两人赶紧往外跑。   管家四下看了看,手轻轻在宋致远身上拍了一下,宋致远睫毛颤了颤。   等大夫来了,宋传芳也来了。   大夫给宋致远号了脉,只说少爷身体无恙。   宋传芳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宋致远。他听小曾和阿水说了事情经过。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那女人魂魄真的回来了?   宋致远眼珠子动了动,睁开眼,看到宋传芳后,他立马坐起身,“爹。”   “可有哪里不舒服?”宋传芳问。   “没有。”宋致远回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道,“我不是在给娘烧纸吗?怎麽回屋了?”   “你什麽都不记得了?”宋传芳盯着宋致远问。   宋致远垂下眼睛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有些困,再醒来就在屋里了。”   “爹,我是不是睡着了?”   宋传芳说,“天快亮了,继续睡吧。”   这麽一折腾,外面天已经蒙蒙亮。管家一脸疲惫,心总算是放下了。夫人的头七过了,少爷平安无事。一想到昨晚的事,管家心里乱七八糟。他现在已经确定大爷要害少爷。小曾和阿水都是大爷的人。   宋府里各人各怀心思,张槐租的小院里,乌日善跟着云善、青芽儿正一块学习。一张桌子四个边,再加上秋水,正好一人一边。   三个小孩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跟着秋水念文章。   青芽儿闭着眼,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晃得晕晕乎乎地犯困。   秋水拿着小竹竿,不客气地在青芽儿脑袋上敲了一下。青芽儿立马坐直身子,左右看看,委委屈屈地继续跟着念书。   云善和乌日善背挺得更直了,连声音都大了几分。   兜明和坨坨坐在门外托着下巴,被屋里的读书声念得昏昏欲睡。小丛在旁边快速地缝着裙子。   小纸懒洋洋地摊在墙根,铁蛋趴在他旁边,钢蛋和铁蛋对着屁股趴在另一边。小黄鼠狼远远地趴在马车轱辘阴影下。   甘卓头猛地点了一下惊醒过来,听着屋里还有读书声,他伸了个懒腰,小声嘀咕,“还没结束。”   云善他们每天上午读书的时间就是大家睡觉的时候。听着读书声,人特别容易犯困。   花旗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西觉聚精会神地拿着小刀刻木头。他又打了个哈欠,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下课之后,三个小孩闹哄哄地跑出屋子,吵醒了院子里打盹的众人。   兜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出去转转。”   青芽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先跑了出去。他都快跑到巷子口了,发现后面根本没人跟出来。   “云善,云善。”青芽儿一路叫着跑回院子。   坨坨正把老虎造型的小包挎在云善身上,云善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在吃。   乌日善也拿了点心在旁边吃。   “有吃的怎麽不叫我?”青芽儿不满地拿了块点心,大大地咬了一口。   “你跑得太快了。”坨坨说,“喊你你也不听。”   青芽儿切了一声,从嘴里喷出些点心碎渣。   “走,出去玩。”坨坨带头往外面走。   青芽儿凑到云善旁边,看他小包里装了什麽。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许多零嘴,绿豆糕、花生、蜜饯,还有几块糖。青芽儿吃完点心,从云善的小包里掏了块糖扒开糖纸丢进嘴里。云善拿了两个花生给他。   他们几个小的出门没有目的地,都是在街上瞎跑。遇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一会儿。听到别的人家喊小孩吃饭,坨坨他们就往回跑。跑到家,花旗差不多也做好了饭。   今天他们远远地跟在一队和尚后面看热闹,一直跟着走到宋府门口。宋府门口已经不挂白布了,在门口接人的也不是上回看到的那个管家,而是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人。   听说宋府要做法事,给刚死去的宋夫人超度。   坨坨问别人打听宋致远的事。听说昨天是宋夫人的头七,宋少爷夜里撞了邪,所以宋家今天请人来做法。   青芽儿从云善的小包里拿了块蜜饯刚塞进嘴里,就见之前进宋府的那队和尚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青芽儿含着蜜饯,含糊地问坨坨,“超度这麽快?”   “怎麽可能这麽快。”坨坨看着尖嘴猴腮的人追在大和尚旁边焦急地说话。他往那跑了几步,凑近了听。   “大师,大师,您帮帮忙。”张账房恳求道。   “施主,这种事我们不能做。”大和尚念了声佛号,“宋夫人身前是个和善人,常来寺里捐香火。夫人死后也并未害人,我们如何能将她镇压,不让其转世?”   “大师。”张账房说,“此事了结,大爷说要给寺里捐赠五百两香火钱。还望大师三思。”   大和尚只念了声佛号,头也不回地走了。   坨坨奇怪地看向张账房,不是说超度宋夫人吗?现在怎麽变成要镇压宋夫人了?   张账房眼神阴鸷地看着和尚们走远,啐了一口,骂道,“傻不傻?五百两银子都不要。”   他转头看到坨坨站在那,不高兴地骂了道,“哪里来的死孩子。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你神经病啊。”坨坨大声骂回去。   张账房被坨坨骂了一句,追了过来。坨坨一看情况不对,掉头就跑,“兜明,兜明,有人要打我。”   兜明几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张账房。   张账房冷不丁地被推了一把,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拳头就要打兜明。   兜明一脚把张账房踹得趴倒在地。   张账房捂着肚子站起身,指着兜明道,“你们等着。”他转身往巷子里快步走去。   “傻子才等。”坨坨说,“我们走。”带着云善他们几个就跑走了。   等张账房带人回来,巷子口哪还有人。他捂着肚子憋了一肚子气,愤怒地骂道,“几个小瘪三。”   坨坨他们也没立刻回去,现在时间还早。他们绕了两个巷子跑去来鹊桥那边玩。   白天坐船的人少,船家大都三三两两地坐在船头闲聊。   坨坨他们几个把这几天的零花钱凑在一块,拿着钱找船夫,想坐船逛一圈。白天坐船比花灯节晚上坐船要便宜一半,钱大头是乌日善出的,前几天他买完花灯还剩下些钱。   船夫见他们都是小孩,给钱也不带他们。   “为什麽?”青芽儿站在船边问。   船夫带着斗笠,卷着裤腿坐在船头道,“你们这麽多小孩,谁看得住。要是都掉水里了,救也来不及救。”   “不用你们看。”坨坨说,“我们自己看。”   “保证不会掉水里。”   船夫笑了一下没接话。小孩的话谁信?   青芽儿问了几条船,没有一个船家愿意载他们。   兜明看着岸边说,“还是去买烧鸡吃吧。”   实在是没得玩,坨坨他们去了卖烧鸡的店里问,他们的钱连半只烧鸡也买不了。兜明又提议去吃馄饨。一共买了两碗馄饨,还都是素馅的。五个小的轮流拿着小勺吃馄饨,一人肚里混了四个馄饨。   吃完馄饨,兜明砸砸嘴,说想吃炸鸡。现在他们分文没有,只得回家去找花旗。   花旗正在厨房做饭,兜明牵着云善进来了。   “云善想吃炸鸡。”兜明说。   花旗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兜明。   兜明戳戳云善,云善跑过去抱着花旗的腿,仰着脸笑着说,“花花,吃炸鸡。”   “竈台边热,云善去旁边玩。”花旗一肚子数,这肯定是兜明撺掇云善来说的。云善自己肯定想不到要吃炸鸡。   “下午给你做炸鸡吃。”花旗说,“现在去买鸡耽误吃饭。”   云善点点头,和花旗说他们去吃了馄饨。   花旗问,“哪来的钱?”   “乌日善的。”云善说,“没吃饱。”   花旗弯下腰,笑着拍拍云善的肚子,“云善中午多吃点。”就他们几个那点钱,肯定不够在外面吃饱饭的。   云善高高兴兴地应下来。   坨坨在院子里正和大家说今天在宋府门口听到的事。   陈川皱着眉头问,“既然宋夫人是好人,为什麽她丈夫要请人来镇压她?”   闻青山打开折扇扇了两下,“谁知道呢。我看这宋家越来奇怪了。”   云善站在旁边伸着小手抓闻青山的扇子,闻青山顺手给了他,叮嘱道,“玩归玩,别撕。”   “嗯。”云善答应着,拿着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又蹲在铁蛋身边给铁蛋扇了几下。   小柳说,“最奇怪的就是宋家大爷。”   “宋夫人的丧事已经办完,小柳,下午咱们再去宋家拜会。”闻青山说。   坨坨立马道,“我不去。今天宋家有个人要打我们。”   “打你们干什麽?”秋水问。   坨坨把张账房骂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槐摇着头道,“这人气量是真的小。”   中午睡完觉,花旗他们去买鸡。闻青山带着小柳去宋府。   花旗买了十三只鸡,坨坨磨着嘴皮子和人讲了好一会儿价,最后一共给便宜了十文钱。坨坨很高兴,和云善说十文钱能买好些青菜。   他们拎着鸡回去时,瞧见城里又来了一波道士。花旗带着小妖怪们远远地站着,不往前去。   等道士们离开后,花旗他们才继续往回走。   听到鸡叫声,小黄鼠狼从车里钻出来。看到院子里多了十多只鸡,小黄鼠狼跑到鸡笼边嗅了嗅,兴奋地吱吱叫。   花旗拿脚拨开它,“敢偷吃鸡,今天就把你皮扒了。”   小黄鼠狼缩缩脑袋,跑到云善身边扒着云善的脚。云善蹲下来看了看它的腿,小黄鼠狼腿上还绑着棍子。   “腿好没好啊?”云善问。   小纸现在不在,小黄鼠狼大着胆子蹭蹭云善的手。云善笑着顺着小黄鼠狼脑袋摸到尾巴。   杀鸡拔毛的时候,小黄狼也帮忙了。那麽小的个头咬着鸡毛狠狠地拽一口,也能拽下来不少毛。   张槐和陈川坐在旁边拔毛,看着小黄鼠狼干活,两人颇为惊奇。花旗他们养的宠物个个都通人性似的,都能帮人干活。   薅完鸡毛,小黄鼠狼跑到花旗面前邀功,看看花旗再转头看看鸡。示意给花旗看。   “一会儿给你两块肉。”花旗说。   钢蛋一听这话,三步跳过来盯着花旗。   “看什麽?”花旗看向钢蛋冷淡地问,“你干活了?”   钢蛋转头看向别处,花旗踢它一脚,“上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云善蹲在地上挑鸡毛,捡公鸡尾巴后面最长的毛。坨坨把他捡来的鸡毛洗干净,晾在簸箕里。   兜明给鸡胸肉剃掉油和筋膜,切成小手指宽的长条。十三只鸡切出整整一盆鸡胸肉。鸡腿、鸡翅各分一盆腌制。其余鸡肉也切成块倒上调料腌上。   除了这些,花旗还切了些薯条,等一会儿一块炸了。   鸡肉还得腌制一会儿,坨坨他们几个小的跑出去打弹珠。云善这次抓了两把红色弹珠,没一会儿就被青芽儿和坨坨赢光了。他人小,不太会玩,打不过坨坨和青芽儿。   弹珠打完,云善灰扑扑地跑进院子里问西觉要弹珠。   “要红的。”云善跟在西觉后面。   西觉从车上拿出个袋子,挑了些红色弹珠放在云善手里。云善两只小手抓得满满的,高高兴兴地往外跑。   跑到门槛那两条腿并起来一跳,没跳过去,人被门槛绊倒摔趴在地上,两只手里抓着的弹珠全摔出去了。   这一下摔得疼了,云善坐起来捂着下巴哭嚎。   这边西觉刚拉上袋子,准备放回车里,听到云善哭,赶紧往门口跑,把他抱起来。   云善搂着西觉脖子哭喊,“疼,疼。”   青芽儿和乌日善蹲在地上,把云善摔掉的弹珠捡回来。坨坨踮脚看云善下巴。云善下巴摔红了。   等云善哭够了安静下来后,西觉说,“下回从门槛上岔过去。等云善大一点再跳。”   “嗯。”云善自己摸着下巴,答应得向来快。   坨坨捏捏他的小耳朵,“云善,你总不带耳朵。”   云善摸摸自己的耳朵,认真地说,“带了。”   “那就是里面塞驴毛了。”坨坨拽着云善的耳朵说,“我看看有没有驴毛。”   云善歪着脑袋,“没摸驴。”   坨坨趴在他耳朵边看,“没有驴毛,有耳屎。我再给你掏掏。”   坨坨去车上拿掏耳勺,云善坐在西觉怀里擦掉眼泪。   坨坨给云善掏完耳朵,叮嘱他,“云善自己不能掏。什麽都不能放到耳朵里,不然成小聋子就听不见我们说话了。”   “嗯。”云善答应。坨坨揪揪他的耳朵,“一定要记得。你答应的。”   云善点点头,“不掏耳朵。”   西觉给云善拿了块蜜饯,云善吃着蜜饯想起自己上午背着的小包。他跑回屋里把小包拿来给西觉看,“都没了。”   “吃光了。”   包里只剩下些点心渣子。西觉把云善的小包翻过来,倒干净点心渣,拿手拍了拍。他拿过车边的袋子,挑了些红色弹珠放在小包里。   青芽儿和乌日善把他俩捡来的红弹珠也放进小包里。云善吃完蜜饯,背着一包弹珠又跟着坨坨他们出去玩了。   花旗叮嘱他,“云善不要再跳门槛,慢慢走出去。”   云善回头笑一下,走到院门口时停下来,迈着步子小心地跨过门槛。吃过一次亏,他是真记得了。   巷子里有三个小男孩站在那正在说话,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颗红色弹珠。   “这是我们的。”青芽儿说。这些小孩他都见过,是住在巷子里的小孩,也经常在巷子里玩。   “你们玩得什麽?我们能一起玩吗?”拿弹珠的小男孩问。   “可以。”坨坨说,“我教你们打弹珠。”   巷子里趴在地上的小孩又多了三个。坨坨他们的弹珠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颜色的弹珠。   云善最小,也不太会玩,没一会儿,背着的一小包弹珠又被人赢光了。坨坨因为赢得太多,兜里放不下,让云善先给他装着。   云善这次没再回去找西觉要弹珠,他从坨坨的弹珠里挑出红的继续和人家打。可惜他技术实在是不行,总是输。   坨坨在前面赢弹珠,云善跟在后面输弹珠。没一会儿,小包里又是一个红的弹珠也没了。   云善拉拉坨坨衣服,把小包给坨坨看,“红的没了。”   坨坨翻了翻小包,里面真的一个红的弹珠也没有了。“你打黄的。我黄的最多。”   云善换了一个颜色,打了坨坨用的黄色弹珠。   “吃炸鸡了。”兜明拿个鸡腿站在门口喊人。   几个小孩从地上爬起来。乌日善把巷子里小孩手中的弹珠要走,几人满身灰地往院子里跑。   云善磕过一回很长记性,别人往院子里挤,他背着小包等在后面。等人都进了院子,他迈出小短腿,小心地迈过门槛,然后才往里跑。   花旗嫌弃他们几个脏,把人撵到院子门口,叫他们拍干净灰再进来。   云善站在那由着花旗给他拍灰,和花旗说刚刚玩弹珠的事。“红的都没了。”   “红的去哪了?”花旗知道红弹珠是云善玩的。   “输了。”云善说,“坨坨赢的多。”   “又输了。”   “是你帮我输的。”坨坨在旁边说,“我赢回来的红弹珠都让云善输光了。”   “最后谁赢得多?”花旗问。   “我。”青芽儿很是得意道,“我赢得最多。”   拍完衣服再洗手,弄干净了花旗才让他们吃东西。   花旗用油纸包了个鸡腿给云善。云善抓着大鸡腿,咬了一大口。钢蛋就在旁边看着,等云善吃了两口后,它赶紧拍拍云善。   云善进屋抓了两块肉出来,一块给铁蛋,一块给钢蛋。小黄鼠狼跑到云善脚边吱吱叫,两只小爪子对着云善拜一拜。云善进屋又抓了块肉给小黄鼠狼。   “好吃。”青芽儿也啃的鸡腿。   “香。”云善笑眯眯地说。   不说青芽儿,就是秋水他们吃了都觉得好吃。尤其是撒了辣椒粉的,吃着又香又辣。   坨坨啃完四个鸡翅膀,又吃了些薯条后才想起来有两个人还没回来。“闻青山和小柳去了这麽长时间怎麽还不回来?”   “炸鸡冷了没有热的好吃。” 第84章 真假宋传芳   炸鸡冷透,天色已晚,闻青山和小柳还没回来。   下午大家都吃了不少炸鸡,花旗晚上只简单煮了些米汤。   坨坨、云善和青芽儿坐在门口台阶上等闻青山和小柳。   “小孩,这是闻少爷暂住的地方吗?”天黑之后,巷子口走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蓝衣服。   “是啊。”坨坨说,“闻青山还没回来。”   年轻男人道,“闻少爷今晚在我们宋府吃酒,特意差我来说一声。”   坨坨哦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推开门冲着里面喊,“花旗,闻青山在宋家吃晚饭了。”   听到院子里有大人应声,来传话的宋家仆人便离开了。   直到睡觉前,闻青山和小柳也没回来。甘卓说闻青山说不定喝醉了,今晚不一定回来。兜明栓上院门就去睡觉了。   闻青山和小柳果然一夜未归。第二天清早,昨晚来传话的宋府仆人又来了。   西觉开了门,宋府仆人问,“我家大爷让我来看看闻少爷。”   “昨晚吃酒到夜里,闻少爷说什麽都要回来睡觉。他的仆人便带他回来了。”   “我家大爷今早特意差我来问问闻少爷昨晚是否平安到家?”   西觉皱起眉头,“他们还没回来。”   “没回来?”宋府仆人惊讶地问,“怎麽没回来?”   “那位仆人可没喝醉。我这一路过来,没瞧见闻少爷。”   到现在大家才知道闻青山和小柳不见了。   坨坨奇怪道,“不是说小柳没喝酒吗?”   “小柳办事稳重,不会带着闻青山一夜不归。”秋水说,“许是闻青山醉得厉害,沿街找了店住下。”   大家并不着急,闻青山和小柳都是大人,不是小孩。一夜未归许是真有其他事情。   坨坨、兜明带着三个小的出去玩,顺带着去找闻青山。他们从宋府门口开始找,兜明一路闻着味,带着坨坨他们找到了城内一处小院子。   “在小院子里吗?”坨坨问兜明。   兜明点头,“他俩就在这里。”   “他们是不是背着我们又租了个院子。”青芽儿看着这院子比他们住的那个要大不少呢。   “不会吧。”坨坨说,“我没听闻青山和小柳说过。”   坨坨上前拍门。开门的是个老头,看到门外是一群小孩,他没好气道,“什麽事?”   “昨晚有没有两个男的住在你家?”坨坨问。   老头面露惊讶很快镇定下来,“没有。”   “没有?”青芽儿怀疑地看向兜明。   兜明给了他一下。青芽儿瞪着眼睛转过头,嘴里小声咕哝说兜明不靠谱。   坨坨奇怪地看向老头,“真没看见?”   “真没看见。”老头肯定道。   青芽儿问,“这是闻青山租的院子吗?”   “不是。”老头说,“这是我自家的院子。没租给别人。”   老头关上门,青芽儿立马道,“兜明你靠不靠谱?闻青山和小柳根本不在这。”   “我说在这肯定就在这。”兜明说。   “老头说闻青山和小柳不在这。”青芽儿抬头看兜明,“他骗咱们干吗。”   兜明切了一声,“为什麽不能骗我们?你上次不就是被卖伞的人骗了?”   青芽儿被兜明这麽一说,不确定地看向紧闭的大门。对比人类,青芽儿还是更相信兜明,“现在怎麽办?”   坨坨正在想兜明和青芽儿的话。他很相信兜明,兜明说在这就是在这。肯定是老头骗他们了。这老头为什麽要骗他们。   坨坨正想着呢,冷不丁地听到兜明在旁边喊,“闻青山,小柳。”   坨坨捂住耳朵跳开,“你要把我耳朵震聋?”   云善也捂着耳朵跟着坨坨跑。他们跑出巷子,捂着耳朵在墙角探头看兜明喊人。   黑漆漆的地下室内,响起两个“呜呜呜”的声音,显然是嘴里被塞了东西后发出的声音。   房间里,刚刚给坨坨开门的老头惊慌地问旁边站着的男人,“他们怎麽知道人在这的?”   “我怎麽知道?”大曾面色凝重地看向院子,“不是说只有几个小孩吗?”   “你快去将那几个小孩打发了。”   老头打开院门,冲着兜明凶道,“喊什麽喊?”   “都说了这儿没你们要找的人。”   “你们要闹去别处闹,我听不了这吵。你这小孩嗓门要赶得上敲锣打鼓了。”   兜明透过打开的门看向院子里,只看到有个壮实男人站在屋门口,不见闻青山和小柳。   “兜明叫这麽大声,闻青山和小柳怎麽还不出来?”坨坨纳闷地自言自语。   兜明也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便不想了,走过来问坨坨,“他们不出来怎麽办?”   乌日善说,“他俩会不会被人捉了?”   “被人捉了?”青芽儿问,“捉他俩干什麽?”   “可能有仇家。”乌日善说。   坨坨,“我没听闻青山和小柳说过有仇家。”   坨坨把小纸从肩膀上拿下来,把小纸放到那家墙边。“我们先回去,一会儿再回来。”   回去后,坨坨把这边的事说给花旗他们听。说是钢蛋闻到闻青山他们就在小院中。   甘卓一听,立马道,“怎麽没仇家?”   “玄渊派之前不是还要杀你们吗?”   “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玄渊派的人干的。青山和小柳怕是凶多吉少。”   “啊?”坨坨傻眼了。他把玄渊派给忘掉了。   “不会吧?”坨坨小声喃喃,“他们会死?”这也太突然了。昨天下午闻青山和小柳离开的时候还说要回来一起吃炸鸡。   “人在江湖飘,生死无常。”陈川说,“无论如何,先去救人。兴许他们没事。”   妖怪们赶紧往小院赶去。陈川和张槐、甘卓三人立马收拾行李赶着马车出门。他们和妖怪们约定好,在城外往东二十里的小村子里汇合。   到了门口,不再敲门,花旗一脚把门板踹飞,往屋里闯。   老头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出屋子。见家里大门坏了,他惊慌地问,“你们是什麽人?大白天的闯我家里做什麽?”   “快把闻青山和小柳交出来。”青芽儿拿着小竹竿站在最前面。这根竹竿是秋水上课时当戒尺的竹竿,青芽儿几乎每天都要被竹竿敲。现在这根主根被青芽儿拿来当了武器。   “什麽闻青山,什麽小柳?”老头佯装不知,“我都说了他们没在我家。”   “大曾你快来,有人欺负上门了。”   屋里一下子站出来六个大汉,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坨坨一看这样,心里更凉了。这些人看着就不是好人。希望闻青山和小柳不要出事。   花旗一句话不说,只往屋里闯。六个大汉拦过来。不用别人出手,花旗抬起一脚踹飞一个,又一拳头打飞了别人两颗牙。   坨坨钻着空隙往屋里跑,“闻青山,小柳。”   不到片刻功夫,六个大汉躺了一地。老头满脸惊慌,噗通跪下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二人真不在我家。”   花旗奇怪地想,这些人和之前遇到的那些玄渊派的打法完全不一样。应该不会武功。他们不是玄渊派的人?   坨坨在屋里跑了一遍,没找到人。问小纸,小纸也说没找到人。   坨坨跟过来,小心地问兜明,“你闻到血腥味了吗?”   兜明动了动鼻子,“有一点。”   坨坨心里哇哇凉,丧着脸说,“快找人,兴许还有救呢。”   兜明带着铁蛋直奔后院枯井。“就在下面。”   “下面?”坨坨踩着井边探头往下看,“井里没有水。”   老头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能找到地方,转身就往院外跑。同时,前院有绿色信号弹飞向空中。   “他们发信号弹通知同夥了。”秋水看向空中。   “绿色的东西哎。”青芽儿很惊奇,和云善一起盯着天空的绿色烟雾弹看,直到那绿烟消散不见。   妖怪们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人,他们只想找到闻青山和小柳。   西觉顺着井绳滑下去。到了下面见到有个黑漆漆的信道。西觉放缓步子,悄无声息地顺着信道往前走了约莫两丈远,瞧见有一处石室。   坨坨趴在井边焦急地喊,“西觉,找到人了吗?”   “是死的还是活的?”   石市里响起“呜呜呜”的叫声。西觉打开石室,看到里面有三人被绑在木桩上。闻青山和小柳就是其中两人。   “活的。”西觉冲着外面喊一句。   闻青山和小柳很激动,“呜呜呜”地叫着。木桩上的另一个人只抬了抬头。   西觉给闻青山和小柳松绑,闻青山拉下眼罩,发现眼前一片黑,“这儿怎麽这麽黑?”   小柳也拉了下眼罩,“西觉,你在哪,我怎麽看不见你。”   “在你后面。”西觉说。   小柳吓了一跳,“这儿黑灯瞎火的,什麽也看不见。西觉你怎麽看得到我们?”   “我眼神好。”西觉不多说。走去一旁给另一个人松绑。   那人起初没什麽动静,等绳子解开后,他疯了一般地叫喊,“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   闻青山劫后余生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们。”   小柳说,“还好有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我怎麽死的。”   “昨天我和少爷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敲了闷棍,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小柳和闻青山看不见,两人拉着西觉的衣服,跟着西觉往外走。   另一个人那边动静大得很,总传来他撞到东西的声音。   “走这边。”小柳好心出声提醒。   看到闻青山和小柳好好地走出来,其他妖怪们松了口气。   坨坨高兴地在上面喊,“太好了,你们俩没死。”   先让闻青山和小柳上去,西觉返回去,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人。   听到坨坨喊闻青山,那人睁着眼往坨坨的方向看,“闻青山?东陵县的闻青山?”   “是我。”闻青山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那人拨开脸前长发,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大声喊,“我是宋传芳。我是宋传芳啊。”   闻青山当场愣住。   兜明,“你们一块被绑了啊。”   “看他的衣服和身上的灰,应该不是昨天才被绑的。”小丛说。   反应过来后,闻青山将人上下打量两遍,“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宋传芳?”   “你的眼睛怎麽了?”   “看不见了。”那人平静地说,“在黑乎乎的地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我眼睛看不见了。瞎了。”   “你有一侄儿名唤铭朗。我与你相识时,他方四岁,整日赖着你,来寻你玩。”   “他小腿上有一块胎记,形似一棵树。是他当时尿湿了裤子,换裤子时我瞧见的。我当时还问过你。”   闻青山点头道,“确有此事。”铭朗身上胎记的事,除了家里人,外人一般不知晓。去年宋传芳确实看到过铭朗身上的胎记。   小柳从屋里找来帕子和水,把宋传芳脸上擦洗干净。这人瘦得脱相,和闻青山、小柳记忆里的宋传芳判若两人,倒是昨天见到的宋传芳和去年见到的更像。细细观看眉眼,这人和宋传芳当真有些相像。   “我昨日才在宋府中见过宋兄。”闻青山说,“我们以前的事,他都能说得上来。”   “相貌也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第85章 宋府结局   “以前的事他都是听我说的。”宋传芳站在那,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先是重重叹了口气,才说,“我游学归来,途经天宁城外,被一夥山匪挟持。”   “其中有个叫赖三的竟和我长得有八分相像。他们总打听我家里的事。再后来便经常问。我心下纳闷,不愿意说,被好一顿打,又不让我吃饭。”   “有一回我故意说错,后来差点被他们打死。”   “青山,我家里现在怎麽样了?”宋传芳四下看了看。他不知道闻青山在什麽方向。   闻青山犹豫片刻后说,“致远侄儿在家。”   “你嫂子呢?”宋传芳抖着嘴唇问。赖三顶了他的身份,他的妻子……   “嫂子……”闻青山叹口气,“嫂子头七刚过。”   宋传芳半晌没说话。片刻后眨了眨眼,干涩地说,“是我害了你嫂子。”   “我要是什麽都不说,没人会被赖三骗到。怪我,怪我……”宋传芳念叨了好长时间,“怪我……怪我……”他要是不怕死,早早死了,也省得家里人被贼人祸害。宋传芳心里十分自责。   “这些人实在可恶。”闻青山愤然道,“那些贼子应该接到信了。我们现在速速去捉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   秋水和小柳带着宋传芳去报官,闻青山带着妖怪们直接去了宋府。   “闻少爷。”管家见到他,笑脸相迎,“听府里的下人说您丢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管家,你家大爷呢?”闻青山问。   “我现在就去告诉大爷您来了。”管家刚转身,闻青山说,“不用了,你直接带我们去。那大爷是假的,我们已经找到了真的宋传芳。”   “假的?”管家瞪大眼睛转过头,“大爷是假的?闻少爷,您莫要开玩笑了。”   管家心里十分震惊,却是有几分信的。不然大爷怎麽性情完全变了?害死夫人之后还要害死少爷。如果那是假的大爷,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我家大爷在哪?”管家急切地问。   “他已去报官。”闻青山说,“和假宋传芳亲近的仆人都要看住了,别让他们跑了。”   管家应下,带着他们直奔李姨娘的院子。李莺儿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窗边绣花。   “李姨娘。”管家没瞧见宋传芳和张账房,急切地问,“大爷呢?”   “大爷方才抱着风儿急匆匆地走了。”李莺看向闻青山他们,“这些人是……?”   闻青山问,“你可知他去哪了。”   “我不知。”李莺摇摇头,问管家,“这是怎麽了?”   李姨娘原本想跟着大爷寻富贵,没想到竟然配了山匪。管家瞧她可怜,语气缓了几分,“家里这位大爷是个假的。”   “假的?”李莺蹙起眉毛,“大爷怎麽会是假的?”可一想大爷这一年做的事。李莺心里已然相信。难怪一直和夫人恩爱的大爷突然不见夫人。难道夫人死了不见大爷伤心,反而大爷是高兴的。   难怪大爷一直不喜欢少爷,十分喜爱风儿。那是因为少爷不是他的孩子,而风儿才是。   李莺“呜呜”地哭起来,“这叫什麽事?这叫什麽事?”此刻她心里十分后悔。当初大爷勾搭她,她就不该搭理。   云善被兜明抱着,瞧不懂李莺为什麽哭。他小声问兜明,“哭什麽呐?”   兜明小声回他,“她嫁了假的宋传芳。”   云善不懂真假的事,他还是没听懂,转脸看着兜明。“假的不好啊?”   “不好。”兜明说,“真的好。”   云善点点头,这次听懂了。假的不好,这人才哭呢。   不知道赖三他们跑哪去了,闻青山他们又和管家去捉和赖三走得近的仆人。家里的仆人只捉到了阿水,小曾早他们跟着赖三一起跑了。   阿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被管家抬脚踹在地上。   “管家。”宋致远被管家的动作吓了一跳。阿水是他爹派来的人,管家怎麽敢现在动阿水?   “少爷。”管家看到宋致远便红了眼,“府里的大爷是假的呀。咱们都被骗了。”   “那些是歹人。”   “大爷很快就回来了。”   宋致远一把抓住管家袖子,“你说那不是我爹。”   “那是歹人呀,少爷。”管家带着哭腔道,“夫人一定是被他们害了。”   “老爷,老夫人……说不定也是遭了这些人的毒手。”   宋致远哭起来,“我爹在哪?怎麽这麽多年不回来?”   管家抱着宋致远痛哭,“听说我们大爷被这些歹人关了起来,就关在城里的一处小院子里。”   阿水见事情败露,爬起来往门边冲。   “他要跑。”青芽儿举着小竹竿追在阿水身后。   西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冲着阿水腿弯砸去,阿水吃痛,一个踉跄摔趴在地。“我什麽都不知道,放了我,放了我。”   青芽儿拿着小竹竿劈头盖脸地抽打阿水。   管家早就看他不瞬间,走过来对着阿水踢了好几脚,“你不知道?帮着他们谋害少爷难道没有你的份?”   阿水一听,面如死灰。原来管家知道他们要害少爷。   等真见到宋传芳,管家瞧见瘦得腮帮子往下凹的人,心疼得跪在宋传芳脚边大哭,“大爷,您受苦了。家里老爷,老夫人,夫人都不在了。”   “少爷差点也被贼人所害。”   “大爷,您总算回来了。”   宋传芳愣在原地,“我爹娘都不在了?”去年他离开的时候爹娘身体明明很好。怎麽会都离世?   “恐是被贼人害了。”管家哭得痛心,“那贼人这一年干了许多坏事。”   宋传芳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里突然就滴下了颗眼泪。他若是打死不说,是不是爹娘和夫人都不会被贼人害了?   宋致远站在旁边,好奇地打量着宋传芳。宋传芳实在太瘦,又一身破衣烂衫,宋致远认不出来。见他两只眼睛不看人,心里更是觉得奇怪。   “致远。”宋传芳回过神后伸出手,“致远过来。”   宋致远走过去,宋传芳颤抖着手摸了摸宋致远的脸,哽咽道,“我儿受苦了。”   “爹回来了。”   “爹。”宋致远问,“你的眼睛怎麽了?”   管家哭够了,也注意到宋致远眼睛不对劲。   宋致远摸摸他的脑袋说,“爹瞧不见了。”   管家痛心疾首,“少爷。”   “那些歹人该下地狱,受十八层地狱之苦。”   担心宋致远看不见,被人欺瞒,闻青山一直留在宋府帮着处理宋家的事。西觉留下来保护闻青山,其他妖怪出去找张槐他们。   既然他们没被玄渊派发现,小院子还能继续住。   将家中恶仆送去县衙,宋府里只剩下几个仆人。这些仆人都与赖三他们没关系。   宋传芳换了身衣服,洗漱之后,让管家带他去严府。严家是宋夫人的娘家。   接下来是宋家和严家的事,闻青山主动告辞。宋传芳偏头看向他的方向,“无妨,青山帮我做个见证。”   闻青山在严家一直呆到天黑。严家人和宋传芳都留他吃晚饭,闻青山摆手道,“今天着实是累了。改日再来叨扰。”   出了严府,就见兜明他们几个小的在门口玩,手里挑着之前买的花灯。   “你们吃过饭了没?”坨坨问。   “没。”闻青山说,“你们吃过没?”   “我们吃了。”坨坨说,“花旗给你们留饭了。”   “不是说宋府和严府闹掰了吗?”坨坨问,“你们怎麽来严府了?”   闻青山跟着他们一块往回走,“那是赖三他们无赖,又不关宋兄的事。今天我听宋兄的意思是找致远的两个舅舅帮扶致远。”   “宋兄刚回来,又有眼疾,许多事情不便处理。”   回到小院,小柳心里真正踏实下来。他抱着一碗稀饭蹲在厨房门口,边吃边和张槐他们说话。云善、乌日善和青芽儿围成一圈,挑着花灯给他照明。   小柳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想上门要钱,所以才被绑架。”   “那些土匪吃进去的钱哪那麽容易吐出来。”陈川说,“还好那铁蛋能闻到你们,不然你们说不定也要被关瞎。”   小柳端着饭碗走到铁蛋身边,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他两下,“得亏铁蛋。”   “从明天开始,我一天给你供一只鸡。供上一个月。”   “算我一份。”闻青山道,“我也每天给铁蛋供只鸡。”   铁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听懂小柳的话了,难得亲近小柳,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小柳的腿。   兜明看看铁蛋,心里憋得慌。明明是他闻到的,却不能说。憋了一会儿,兜明唉了一声。   “干吗?”坨坨奇怪地看他,“你唉什麽。”   兜明说,“明天也给我烧两只鸡吃。”   坨坨明白兜明的意思了,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带得云善也跟着笑。   “早知道就不去要钱了。”闻青山坐在旁边长吁短叹,“为了二百两银子丢了命可太不值了。”   “谁知道他们会是土匪。”小柳说,“难怪他们做事总是不对劲,叫人想不明白。”   张槐说,“要不是这次凑巧发现真的宋传芳。那土匪把宋家原来的人全害了,自己顶上去,倒是谁也发现不了。”   兜明跟着一块喝了两碗米汤。坨坨站在旁边说,“土匪果然不是好东西。”   小柳吃完饭,把用过的饭碗收到厨房里。现在天黑看不见,碗留着明天刷。他擦擦嘴,走出厨房,“昨天炸鸡好吃吗?”   “好吃。”青芽儿说,“很好吃。”   “可惜了。”小柳说,“我只吃过烧鸡,还没吃过炸鸡。”   青芽儿想也不想道,“叫花旗下次再做。”   前面传来冷哼声,青芽儿听出是花旗的声音,缩缩脖子没再说话。   隔天早上,小院子里刚吃完早饭,一个胳膊上系着白布的仆人来报丧。说是宋传芳死了。   “死了?”闻青山大惊,“怎麽死的?”   仆人抹着眼泪说,“大爷昨晚跳井了。”   “他自己跳的?”闻青山第一反应就是宋传芳被人害了。   仆人说,“府里现在没人会害大爷。”   “昨晚大爷和少爷说完话之后,在院子里摸了一圈后在外面坐了一夜。”   “今早打水,有人发现大爷在井里头。”   “夫人刚走,大爷才回来,却又走了。”   仆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闻青山。里面是闻老爷之前寄来的信和银票。   “宋传芳为什麽要死啊?”坨坨不解地问,“不是刚跑出来?”   “许是家里变故太大,接受不了。”闻青山终于明白宋传芳为什麽昨天下午去严府。估计他当时就存了死志,所以才托严府照顾宋致远。   闻青山匆匆去宋府奔丧。也是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看宋府办了两场丧事。   宋致远的两个舅舅都在宋府帮忙。宋致远又是一身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里烧纸。   管家肿着两只眼睛,人瞧着竟比昨日苍老许多。看到闻青山后,他嘴里念叨着,“闻少爷,你说这是什麽事?大爷刚回来,怎麽就……”   闻青山叹息道,“节哀。”   花旗让小纸查找山匪。山匪一路往南逃窜,最后竟又回到天宁城外的土匪窝里。探到消息后,坨坨夜里就把消息悄悄送去了县衙。   隔天妖怪们就见一队官差挎着刀奔向城外。   十日后,赖三等山匪被捉拿归案。   说起来,闻青山和小柳也是无妄之灾。原本赖三等人并未把主意打到闻青山身上。只打算昧下他家的钱财。   那日中午,赖三等人听小曾说管家似乎对他们有所怀疑。山匪们思量再三,决定拿了宋家的钱财远走高飞。   正巧,闻青山和小柳下午来宋府拜访。张账房便出了主意,说要再干一票,绑了闻青山和小柳,让闻老爷拿钱赎人。他们从宋传芳那打听到了,闻青山家里也是有钱的。   赖三等人临时动的歪心思,却不想直接将他们暴露了出来。 第86章 继续北上   眼见英雄会开始的日子越来近,妖怪们准备收拾东西继续往北走。   甘卓每天跟着陈川学化妆,穿着粉色裙子在院子里扭来扭去,惹得青芽儿、云善和乌日善也跟在后面学着扭。   云善屁股左边撅一下,右边撅一下。   小柳站在屋檐下笑着喊,“云善,屁股撅下二里地远了。”   云善哈哈笑起来,边笑边继续扭着屁股。   甘卓翘着兰花指,掐尖了嗓子对几个小的说,“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青芽儿贱兮兮地也学翘兰花指,他不会掐嗓子,但是跟着学说话,“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闻青山和小柳看得哈哈笑。   甘卓伸出手,捏着青芽儿的耳朵笑起来,“除了读书,别的什麽你都学。”   青芽儿拍开甘卓,“我天天也读书的。”他翻着白眼,扭着屁股往屋里去,很快拿出来一本书,装模作样地打开读起来。   兜明探头看了一眼,青芽儿读的和书上的字不一样。   秋水站在青芽儿身后忍无可忍地扇了青芽儿的后脑勺,“书上写的什麽字?”   青芽儿没吭声,眼睛睁大些看清楚上面的字,赶紧说,“我刚刚读的不对。”他重新读起来,磕磕绊绊地读了十几句后回头瞟了一眼秋水,见秋水没生气,他拿着书往屋里跑,“不读了。我要和云善出去玩了。”   甘卓毫不客气地发出大笑声。   青芽儿从屋里跑出来时看也没看甘卓,拉着云善在他耳边小声说,“咱俩扭着出去。”   两人一个撅右腚,一个撅左腚,两块屁股撞一起去了。云善差点被青芽儿撞倒,他稳住身体跑回来,拉着青芽儿,两人又扭起来往院门边去。   打开院门,等云善迈过门槛,青芽儿又拈起兰花指,对甘卓说,“一边去,不要打扰我。”   甘卓笑一声,大声喊,“青芽儿,今天的书什麽时候能背出来?”   “背不出来又要被打手心了吧?”   “要你管!”青芽儿气呼呼的大叫声从院门外传来。   甘卓放肆地大笑。   坨坨和乌日善赶紧跟着跑出去,青芽儿拉着云善都快跑到巷子口了。“等等我们。”   小柳去街上买鸡,看到坨坨他们几个围在卖糖人的摊子前。   最近几天小孩子们上街,花旗都会给他们每人两个铜板零花钱。让他们在街上看到零嘴也能买些吃。不过两个铜板确实买不到什麽东西,小柳听坨坨说过,他们经常凑钱一起买一块或者两块吃的分着吃。   “坨坨。”小柳问,“买糖人吃呢?”   坨坨说,“我们看做糖人。”   “钱买桃酥了,没钱买糖人。”   小柳心道,怪不得不见他们手里拿糖人,原来是钱花光了。   “吃不吃?给你们买。”小柳问。   “吃。”青芽儿先说,“我要那个牡丹花。”   小柳付好钱,又等了一会儿。五个孩子人手一个糖人,高高兴兴地和小柳一起去买鸡。   之前说好每天给铁蛋供鸡吃,小柳半上午会上街买两只鸡。一只鸡给铁蛋上午吃,一只鸡留着半下午的时候喂给铁蛋。上午的鸡是他供的,下午的鸡是闻青山供的。   钢蛋和小黄鼠狼红眼得很,每次小柳给铁蛋喂鸡,它俩都围着小柳转。小柳不舍得给它俩买整只鸡吃,每次铁蛋吃鸡,小柳就回屋里拿点心分给钢蛋和小黄鼠狼。   有一回钢蛋去铁蛋嘴边抢鸡,被铁蛋一爪子按倒了。它们两个闹了好一会儿,倒是被小黄鼠狼捡了便宜,啃了好几口鸡肉。   按理说有黄鼠狼在,鸡活不长。这七八天下来,小黄狼却从来不咬小柳留到下午的那只鸡。钢蛋馋嘴,但也从不打鸡的主意,它会跟着铁蛋抢,但是从来碰小柳放在墙角的鸡。   陈川和张槐又感叹说花旗他们养的动物太通人性,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坨坨心想,它们要是吃了不该吃的,一准得挨揍。钢蛋怕兜明都怕成什麽样了,被兜明瞪一眼,钢蛋连动都不敢动。   东西收拾妥当后,陈川、张槐和甘卓三人坐在马车里,跟着妖怪们一块往苍梧派去。   甘卓对这附近很熟,一路给妖怪们指人少的路走。行了三天,终于到了离苍梧派最近的镇子——鲤鱼镇。   坨坨和小丛一左一右地牵好云善,走在马车旁四处张望。这个镇子很是繁华,街上走路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地一夥,在一起说着话。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武器。   闻青山小声和兜明、小柳说那些人的衣服,什麽样的标是哪个门派的。   看到玄渊派的人,闻青山下意识地用扇子遮住脸。却吸引了好几个人的目光。   他心里一紧,怕被玄渊派的人认出来。加快步子往前走。   “少爷。”小柳扯扯闻青山,压低声音说,“把扇子放下来吧。”   “是不是欲盖弥彰了?”闻青山赶紧放下扇子。   “不是。”小柳憋着笑说,“您看看扇面。”   闻青山“啪”地一声又打开扇子,转过来看。这一看,就知道为什麽别人要盯着他看了。   扇面上画了一朵又一朵的五瓣花,中间夹着几只小动物,涂得五颜六色,很是鲜艳惹眼。有些花画得歪歪扭扭,花瓣还有大有小。   闻青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是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这三个小的。这麽亮眼的颜色一定是用云善的彩笔涂的。他们三倒是听话,没撕扇子。但是谁让他们画扇子了?   青芽儿就站在旁边,闻青山拿扇子轻轻敲青芽儿脑袋。   青芽儿正外头看热闹,被打了一下,他立马扭头问,“干什麽?”   闻青山展开扇子,“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吧?”   青芽儿嘿地一笑,指着那些花瓣不匀称的花说,“这是我画的。”   “其他的是云善画的。”   哦,原来乌日善没参与进来。   闻青山看着扇面笑,“还是云善画得好看。”   “不过,这些都是什麽动物?”   云善听到他的名字,跑过来指着扇面上的卡通老虎图说,“嘟嘟。”老虎头画得好看,只是被云善涂了个大粉脸。   青芽儿听得懂,捂住云善的嘴,拉着他到旁边,趴在云善耳边小声说,“不能和别人说兜明是老虎。”   闻青山看两个小的咬耳朵,“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麽呢?”   “这大粉脸的是老虎?”   “不是嘟嘟。”云善改口。   “和兜明有什麽关系?”闻青山纳闷。   兜明拎起云善抱着,不明白地问他,“老虎怎麽是粉的?”云善知道他本体是什麽颜色。   “好看。”云善搂着兜明脖子,“像花。”   兜明笑一声,“你就喜欢花。”   “这一坨黑的是什麽?”闻青山又问云善。   花旗看向扇面,什麽叫一坨黑的?看不出来那是盘起来的黑蛇吗?   坨坨探过头嗤嗤地笑。花旗从后面打了他脑袋,冷着脸问,“很好笑?”   坨坨边笑边往闻青山后面躲。   “蛇。”云善这次不讲花旗了。   闻青山恍然大悟,“还真是。”   青芽儿不明所以,悄悄问坨坨,“花旗为什麽打你?”   “因为是一‘坨’黑的呀。”坨坨笑嘻嘻地告诉青芽儿。   这不就是闻青山的原话吗?有什麽好笑的?青芽儿没听懂,又见闻青山指着上面一团黄,拖着几条黄线的人参问,“云善,这是什麽?”   “这是什麽?”坨坨跳过来,激动地问,“你认不出来吗?”   闻青山仔细瞧了瞧,又让小柳看,“我认不出来。”   “什麽呀?”小柳问。   “人参啊。”坨坨惊讶,“你们连人参都没见过吗?”   “见过啊。”闻青山说,“人参都细长细长的,哪有这样一团的。你要这麽说,我瞧着下面的几根线确实是人参须。”   兜明大笑出声,“有的人参胖得跟萝卜似的。”   “还有那样的人参?”小柳惊奇,问闻青山,“少爷,真有那样的人参吗?”   “我没见过。”闻青山说,“兜明说有大概就有吧。”兜明住在山里,见过的人参应该比他们多。   坨坨气鼓鼓地看着兜明,“什麽叫跟萝卜似的?”   “胖的才好,营养多。你懂什麽?”   小柳赞同道,“胖大的肯定比细长的好。”他拿用食指圈在拇指上,圈出一个小圆,“人家参片切出来这麽大。”然后他张开食指和拇指分开,圈出个大圆,“胖人参参片能切出来这麽大。一片顶人家七八片。能吃很长时间。”   坨坨刚要同意小柳的说法,一听说能吃很长时间,立马瞪向小柳。   花旗忽然笑一声,“不然也不会小孩脚趾大小的参片就能救人命。”   坨坨:!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早就长回来的脚趾头。   “这是什麽虫子?”闻青山指着扇面的棕色图案问。   “不是虫子。”云善看向小丛,快速摆摆手,重复一遍,“不是虫子。”   坨坨跑过来看,一看又笑开了。什麽虫子?那是小丛的原型。云善这次画得小,看起来确实像虫子。哈哈。   小丛捏捏云善的小手。云善对着小丛说,“不是虫子。”   “我知道。”小丛弯弯眼睛,“我知道云善画的是什麽。”   云善咧咧小嘴,跟着笑。   “不是虫子是什麽?”小柳问。   “穿山甲。”坨坨说,“能挖山的。”   闻青山和小柳没见过穿山甲,两人凑近了扇面看。小柳小声说,“穿山甲肯定不长这样。”云善画画总是有些不合实际。   最后剩下那只豹子,闻青山一看就懂。毕竟那一身黑点很难认不出来。   闻青山看完扇面后,把扇子放到云善怀里,“送你了。”   “这扇子不适合我了。”   云善拿着扇子,慢慢地打开,勤快地给兜明扇风。没扇两下,扇子就打到兜明脸上,兜明赶紧往后仰脸。   云善伸出小手摸摸兜明脸。   “云善我不疼。”兜明说。   云善这下不给兜明扇了,自己给自己扇。不过这扇子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西觉看云善都是两只手一起抓着扇子。   确定没有引人注目,妖怪们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些吃的,赶着马车去了一处偏僻的树林。这片树林偏,甘卓说一般不会有人来,他们藏在这很安全。   甘卓、陈川和张槐三人下了车活动手脚。这几天他们基本都呆在车上,只有晚间的时候会下车活动活动。   花旗和坨坨做饭,西觉不知道去哪了。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人站在一棵树下仰头往上看。树梢上有个鸟窝。   “掏鸟蛋。”云善熟练地说。   “太高了。”乌日善道。   “怕什麽。我能爬上去。”青芽儿说干就干,抱着树干一点点往上爬。   云善站在下面瞧着,跟着一起掏鸟蛋这事他很熟,兜明经常带着他一起掏鸟蛋。回回都是兜明上树,云善站在下面看。   闻青山他们在林子里捡了柴火回来,看到云善、乌日善两人站在树下仰着头,他好奇地跟着往上瞧。这一看,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高处树上,青芽儿趴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正蛄蛹往前去。   “青芽儿啊,别往前了。”闻青山担心地喊,“赶紧下来。这麽高,掉下来就惨了。”   “没事。”青芽儿向下看了一眼,“我掏到鸟蛋就下去。”   闻青山焦急地喊人来。妖怪们往这边看了一眼后继续做自己的事。秋水抱着树枝也只抬头看了一眼,“没事,青芽儿会爬树。”   “那麽高呢。”小柳说,“秋水先生您赶紧叫他下来。”   “这麽高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水喊了一句,“青芽儿下来。”   青芽儿应了一声,“马上下去。”   几个人类围在树下,焦急地看着上方的青芽儿蛄蛹到前面,端起鸟窝,然后对着下面喊,“没鸟蛋。”   秋水把柴火抱到竈台边,坐在旁边石头上,看着青芽儿把鸟窝放了回去。   眼见着青芽儿往后爬了,闻青山他们松了口气。看到青芽儿停在那不动,立马又紧张起来。   青芽儿骑在树杈上,哈哈笑着,“给你们一个虫子。”说着就丢了个东西下来。   云善和乌日善两个小的听了就跑,闻青山他们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跑了吧,没人在下面护着,青芽儿要是掉下来怎麽办?不跑吧,谁也不想虫子掉自己脸上。   好在虫子没掉到任何人身上,直接掉在了地上。   青芽儿坐在树杈上没心没肺地直乐。   陈川仰头冲上面喊,“青芽儿别皮了,快点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青芽儿骑着的那根树枝断了,和青芽儿一起往下坠。   坨坨瞧着这边,着急地喊,“你们快跑,别被青芽儿砸死了。”   青芽儿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在空中变了方位。   闻青山他们急忙伸着手去接。   树下明明围了一圈人,甘卓还往青芽儿落下的方向退了两步,却没人接到青芽儿。青芽儿和树枝、鸟窝一块摔在了地上。   甘卓离得最近,赶紧去看青芽儿,“青芽儿。”   小柳心想,完了完了,那麽高摔下来最少也得断骨头。   青芽儿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   云善在旁边捡起鸟窝,盖在青芽儿头顶上。青芽儿遗憾地说,“里面没有鸟蛋。”   “你真没事?”甘卓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芽儿。   “没事啊。”青芽儿挥挥手,和云善、乌日善说起话。   几个大人站在原地观察着青芽儿,看了好一会儿,见青芽儿真的没事,几人才走回去。秋水拿着本书在看,好似没察觉刚刚的事情。   张槐坐下来后,不放心地对秋水说,“秋水先生,青芽儿刚刚从树上掉下来了。”   秋水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青芽儿皮糙肉厚,没事。”   人类们:……   甘卓说,“再往前就是苍梧派的地盘,还得拜托兜明他们帮我送些信。”花旗他们也惹了玄渊派,甘卓不放心他们出面。兜明他们几个是小孩,那些门派必然不会防备,最适合送信。   “送给谁?”坨坨说,“我们只认得葛东。”   甘卓之前听他们提起过葛东,不过他和葛东交情不深,并不信他。“交给我小师弟祁逢春。”   “我的事先不和葛东说。”   “哦。”坨坨点点头。   西觉不知道从哪砍的竹子,拖着回来了。云善跟在竹子后面跑几步,蹲下来扯一片竹叶。   青芽儿捏着一片竹叶在嘴里吹出曲子。他只会一首曲子,是秋水教他的。   云善也拿了竹叶在嘴里吹。他不会,吹不出响,只吹出些口水。倒是乌日善,能吹出些动静,只是“呜呜呜”地,不成调子。   离吃饭还有段时间,西觉把竹子上的小岔都给劈下来。   小柳问他,“这是做什麽?”   西觉手下不停地说,“给云善做把小扇子。” 第87章 送信   青芽儿因为没背出来书,被秋水拿着小竹竿敲了三下手心。   云善和乌日善两人背着小手乖乖地看着青芽儿挨打。他俩不用打手心,他们都背好书了。说是背书,其实就是把昨天上课秋水教的几句话背下来。   坨坨拿甘卓写好的信,招呼道,“去送信了。”   青芽儿搓搓被打疼的手,抬腿就跑。   “往哪去?”秋水揪住青芽儿的衣领,板着脸说,“不把书背出来,今天别玩了。”   “背背背。”青芽儿说,“我找云善和乌日善教我背。等我回来,我就会背了。”   云善和乌日善跑来拉青芽儿,秋水便松了手,“回来还不会背,还要敲你。”   “知道了,知道了。”青芽儿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川看着青芽儿蹦蹦跳跳地离开,笑道,“还真没事。我还担心他昨天没事,见天不好。”   秋水瞧着青芽儿欢快的背影,眼里带着笑意,“他一向皮糙肉厚。”   “就几句话你也背不上来?”坨坨看着青芽儿问,“你一定要去挨那顿打?”   “不是背不下来,是我总忘。”青芽儿牵着云善的手说,“云善你教教我。伯伯说我回去不会背,还要打我。”   云善晃着脑袋背一句,青芽儿跟着念一句。念了两遍之后,青芽儿已经能自己背上来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坨坨说。   青芽儿看他,“是简单,我每天都背书了。昨天背了今天就总忘。”   “那你早上背呗。”坨坨说,“早上背的总能记得吧?”他心里想,这竹笋精也是个笨蛋,还不如兜明呢。   “你说的对。”青芽儿很高兴,“以后我就早上起来背。”   西觉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他要去买扇面。今早他已经打磨好了扇骨。扇骨做得不大,比闻青山用的扇子小了三分之一。   甘卓昨天晚上已经把苍梧派的位置告诉大家。小妖怪们带着信直奔苍梧派。   越靠近苍梧派,四周巡逻的苍梧派弟子越多,来来回回地好些人。   “小孩,这儿不是你们玩耍的地方。”有人来撵坨坨他们。   “我们不是来玩的。”坨坨说,“我们来找人。”   “找谁?”巡逻的人问。   坨坨按照甘卓教的说,“来找祁逢春。他说好二十那天找我们。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也没来。”   巡逻的人听他们报出人名,的确不像来玩的,好奇地问,“你们和祁师叔是什麽关系?”   “是老家的亲戚。”坨坨说。   巡逻的几人把他们上下打量几遍,看来看去,就是几个小孩子。最小的那个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正在旁边捡石子玩。   “我去帮你们问问。”一个娃娃脸的青年笑着离开。   兜明四处看看,找了个有树的地方坐下,小丛跟着坐在旁边。坨坨他们不嫌热,跑去草丛里摘牵牛花。   草丛边上开了一大片蓝色牵牛花。云善摘了几朵,坨坨拔了几根狗尾巴草配上去,扎成一小束。   “好不好看?”坨坨拿着花束在云善眼前晃晃。   “好看。”云善开心地点头。   娃娃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祁逢春,恭敬地喊,“祁师叔。”   “怎麽了?”祁逢春迈着大步往前走。   “有几个小孩来找你。”娃娃脸说,“说是你老乡。约好了二十那天见面,你没去。”   祁逢春最近忙着英雄会的事,整日里晕头转向。一听是和他没关系的事,他立马不耐烦道,“我哪来的老乡?我根本没和人说二十见……”   “二十?”祁逢春猛地停下脚步。甘字去掉里面一横,是廿。廿就是二十。这是他和甘卓师兄之间的暗号。   娃娃脸一时不防,撞到祁逢春身上后赶紧后退,“对。说你们约了二十见面。今天都二十五了,已经过去五天了。”   “哎哟。”祁逢春一拍脑门,苦恼道,“瞧瞧我这记性,忙起来就忘事了。”他心里高兴道,太好了甘卓师兄没死。   “赶紧带我去见见我的小老乡。”   “逢春,怎麽走得这麽急?”门里五长老背着手晃悠过来,“有什麽急事?”   “老乡来了,寻我去见面。”祁逢春笑道,“本来早都约好了,一忙起来就给忘了。人家都寻到咱们门派来了。”   “去吧。”五长老笑眯眯地一挥手,“一时半会儿的,门里的事也不耽误。”   祁逢春笑着拱拱手,跟着娃娃脸快步往外走。   “你们来了啊。”隔了老远,祁逢春热情地打着招呼。   娃娃脸见他们真的认识,和祁逢出说了一声,继续巡逻去了。   小丛等着祁逢春走近,问,“你是谁?”   祁逢春一口说出来,“枯木。”廿是甘卓师兄的暗号,枯木就是他的暗号。   小丛冲着远处喊了一嗓子,“坨坨。”   坨坨玩了一脑门汗,带着云善他们跑到这边。   “是他。”小丛说。   坨坨立马从怀里掏出信交给祁逢春。   祁逢春四下扫视,确定没人后,这才接过信。   读完信,祁逢春脸色十分凝重。他将信收到怀中,压低了声音问,“我师兄人在哪?”   坨坨警惕地看着他,“不告诉你。”甘卓说了,不管谁问都别说他在哪。   祁逢春一噎,没想到这小子拒绝得这麽直接。“我师兄还好吗?”   “挺好的。”坨坨回,“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祁逢春噗嗤笑出声,果然是小孩子。他领着小妖怪们去镇上,给他们买了些零嘴。   一路上祁逢春都十分警惕地观察四周,确定没人跟踪,他才与坨坨他们告别,“路上别玩,直接回去。”   “知道了。”坨坨挥挥手。   云善抱着大桃正在啃,两只手抱着桃子腾不出空。于是就举着桃子冲祁逢春晃了晃,也当时拜拜了。   “安全起见,我们绕路回去。”小丛说。   云善抱着大桃子啃了一口,快步跑到兜明身边,“嘟嘟抱。”他这是走累了。   兜明抱起云善,三两下吃完手里的肉烧饼,“桃给我咬一口。”   云善很大方地把桃子送到兜明身边,看到兜明咬了一口,他也笑着咬了一口。   吃完嘴里的桃,云善又把桃子送到兜明嘴边。   青芽儿啃完桃子丢掉桃核,开始背书。背完一遍问云善,“我背的对不对。”   云善正抓着桃核看,根本没注意他背书了,“啊?”   “你再听,听我背的对不对。”青芽儿又背了一遍。   “对。”乌日善先回。   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起,很是热闹的样子。小妖怪们一起挤了过去。听到里面有人情绪激动地大声说,“我这可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药好不贵,一颗百钱。”   围在摊前的人不少,却没几个人真掏钱买药。大家都是围过来瞧热闹的。   卖药人继续大声吆喝,“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兜明伸着脑袋看药。那灵丹妙药可不小,是和云善的弹珠差不多大的棕色药丸子。   “我钱袋呢?谁拿我钱袋了?”人群里突然骚动起来。   坨坨、青芽儿和乌日善还在奋力往前挤,想见识一下灵丹妙药的模样。他们三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还没来得及看灵丹妙药,就听四周都响起找钱的声音。   “怎麽那麽多人丢钱?”坨坨奇怪地问。   “有小偷。”兜明说。   “还好我们没钱。”青芽儿高兴道。   人群里骚动起来,没人再来看灵丹妙药。卖药的人也不呦呵,上前说,“你们再找找。”   “什麽人能一下子偷这麽钱袋?”   “神手派!”群人中有人嚷嚷,“一定是神手派的人来了。只有他们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偷走找我们的钱袋。”   “神手派肯定来参加英雄会了。”   说是这样说,根本没人看见小偷是谁,就连上门要账都不要账。   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人敢围观。个个紧紧捂着钱袋子匆匆离开,生怕自己被贼惦记上。   “兜明,你刚刚看见了吗?”坨坨看完药,挤回来找兜明。   “没看到。”兜明说。   “难道真是神手派?”坨坨来回瞧了瞧,“他们真这麽厉害呀。一下子能偷这麽多人?”   小丛说,“应该有好几个小偷。”   被偷钱的人有普通百姓,也有来参加英雄会的江湖人士。这些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在附近乱转,个个丧着脸。   这些人认定是神手派偷的钱,有些人站在街上骂起来,“到处伸手的缺德玩意。烂□□的死玩意。”   坨坨他们继续往前走,绕了好大一圈才回树林。   云善提着祁逢春买的点心跑过去给花旗吃。   花旗,“谁给你们买的点心?”   云善摇摇头,“坨坨知道。”他混了一顿吃的,还不知道人家是谁。   “甘卓的小师弟祁逢春给买的。”坨坨赶紧把话接过来,“我没告诉他我们在哪。”   “接下来怎麽办?”陈川问甘卓。   “等。”甘卓抱臂道,“逢春应该会把这事告诉给师父。师父这人最是瞧不上玄渊派那种邪门歪道。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上报掌门。”   兜明又问,“我们等什麽?”   “等苍梧派里的消息。”甘卓说,“如果苍梧派没动静,就说明连掌门也不可信了。”   “要是祁逢春根本没传消息呢?”小丛问。   甘卓肯定道,“逢春这人向来直爽,决计不会与邪门歪道同流合污。”   秋水抓了青芽儿背书。青芽流利地背出后,立马神气起来,“我说会背就会背吧。”   秋水好笑地看着他,敷衍地应了一句,“嗯。”   西觉把做好的小扇子给云善。   云善很是新奇地摆弄了一会儿,“小的扇子。”   小人拿小扇子,这下一只手能拿得住了。云善站在西觉身边,殷勤地摇着小扇子给西觉扇凉。 第88章 锯树   小黄鼠狼从车轱辘下跑出来,蹭到云善腿边。   在林子里,小纸每天都会自己出去打猎,一天中有大半天不在云善身上。小黄鼠狼会趁着小纸不在的时候跑来找云善玩。   “小黄狗。”云善摸摸小黄鼠狼。大家都叫小黄鼠狼小黄狗,云善现在也跟着叫这个名字。   “吱吱。”小黄鼠狼回应。   青芽儿走过来揪揪小黄鼠狼的尾巴,发现小黄鼠狼腿上绑着的棍子不见了。“你腿上棍呢?”   小黄鼠狼从云善腿上蹿过去,趴在云善另一条腿边看着青芽儿。青芽儿总揪它尾巴,小黄鼠狼每回都躲着青芽儿。   云善抓起小黄鼠狼查看,果然见他腿上没棍子了。“掉了。”   “我们再给他绑上。”青芽儿说。   云善和青芽儿带着小黄鼠狼在林子里很快找到小木棍。   “小丛,小丛,给我点线。”青芽儿跑去找正缝衣服的小丛。   小丛从针线小筐里找了一捆白棉线,问他,“要多长?”   青芽儿低头看了一眼小黄鼠狼,两只手比了一段长度。小丛用剪刀剪切白棉线给青芽儿。   “云善你抓着小黄狗,我给它绑。”青芽儿说。   云善一手抓着小黄鼠狼,一手捏着小黄鼠狼受伤的腿。青芽儿把小棍用棉线捆在小黄鼠狼腿上,小黄鼠狼有点不配合,那条伤腿胡乱动着。   青芽儿不敢使劲担心伤到它,只得慢慢来。   “小黄鼠狼腿上之前的木棍呢?”小丛问。   “掉了。”云善回。   小丛走过来摸摸小黄鼠的腿,“不是掉了,是小黄狗自己拆的。它的腿不用再绑棍子。”   “啊?”青芽儿线都绕好了,就剩打结。“不用绑了?”   “不用绑了。”小丛肯定地说。   云善问,“好啦?”   “没完全好,还得养养。”小丛回。   青芽儿解下棉线,丢掉小木棍,把那截棉线放回小丛的针线筐里。   小黄鼠狼一个翻身,爬到云善的肩膀上站着。   接触到脸边的毛毛,云善下意识地转过脸。   “西西。”云善带着小黄鼠狼跑到西觉身边。   “嗯?”,西觉放下手中刻刀。   云善拖地上的小手锯,“我玩。”西觉有很多把锯子,最大的比云善人都宽,那种他拿起来都费劲。只有最小的手锯他能拿来玩。   锯子这东西不使劲锯也没什麽危险,西觉随他去了。   “锯木头吗?”青芽儿问。   云善点点头。乌日善走过来,三个小的凑在一块商量着锯木头的事。云善说话还不全,和乌日善、青芽儿商量玩的事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西觉这两天没做大的木工活,没锯树,也没料子让云善他们玩。   三个小孩带着锯子在林子里转悠,打算自己去锯树。   “云善,要这棵树。这棵树粗。”青芽儿比了好一会儿才挑中一棵树。   “细的才好断。”乌日善看着碗口粗的树说,“这麽粗的树,要锯很久。”   “粗的树要用大锯子锯。”乌日善还记得西觉在云灵山做木工时,一脚踩着木头,拿着大锯子半蹲着锯木头。   林子里没有很细的树,三个小孩比较半天,挑出了相对较细的树。   云善拿着锯子放在树边磨。他以前没用过锯子,不懂怎麽用,青芽儿看他磨了好一会儿也留什麽印,“云善,让我试试。”   云善把锯子给他,青芽儿拿过来,在云善刚刚磨的位置继续磨。他也不会用,和云善一样,只刮掉些树皮。   “我试试。”乌日善说。乌日善抬起一条腿,脚抵着树,拿着锯子拉了几十下。“我看西觉就是这样弄的。”   样子是学到了点,但是树上还是没留下多少痕迹。   三个小孩看看锯子,又看看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青芽儿来了一句,“是不是锯子坏了。”   “修修。”云善说。   三个小孩拿着锯子跑回去找西觉,青芽儿说,“锯子坏了。”   西觉顿了一下,有些心疼锯子。接过来一看,锯子根本没坏。刚刚的心疼一下子消散不见。“没坏。”   “不能用。”云善说。   西觉拿过一段竹子随手试了一下,竹子上很快留下一条线坑,“能用。”   “你们锯什麽了?”   “树。”乌日善回。   云善拉着西觉去看。西觉把锯子对着树,拉了几十下后,锯齿已经嵌进树里一半。   “我们刚刚没锯动。”青芽儿说。   西觉问他们怎麽锯的,云善拿着锯子给西觉展示。西觉看他那手的角度和拉锯子的速度,根本就没怎麽使劲。   “多使用点劲。”西觉摸摸他的圆脑袋,“接着我锯的地方锯。”   云善欢快地拉着小锯子,“嘎吱嘎吱”地响。青芽儿和乌日善两人眼见着锯齿一点点被遮进树干里,都欢喜地很。   闻青山拿着书本请教秋水,坨坨在旁边听着脑袋迷糊。好一会儿不见云善回来,他好奇地跑过去看。   三个小孩锯得很努力,锯子已经锯进大部分树干里。坨坨担心树倒下来砸着人,喊了花旗来看着他们。   看到乌日善锯木头的姿势,坨坨好奇地问,“你把脚踩在树上干什麽?”   “西觉就是这样的。”乌日善说。   西觉?坨坨回忆西觉锯木头的样子,恍然大悟后笑道,“西觉踩着木头为了固定,好使劲。”   “你锯树又不用固定。”   “现在不好使劲吧?”   乌日善听后放下脚,拉着锯子“嘎吱嘎吱”响。锯了一会儿后发现,脚踩在树上确实不如这样好使劲。   花旗两只手扶着树,低头看到云善干得一脑门子汗,很开心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花旗手里感受到树木要倒下的拉扯力量,他用了点力气扶正树,让树保持不动。等青芽儿拉着锯子完全锯出来后,他才把树抱到一边放下。   云善高兴得欢呼起来,胖乎乎地跳了两下,眼里亮晶晶。青芽儿和乌日善也都十分高兴。   三人跟在拖着树的花旗后面,趾高气扬地走回去。   小柳刚刚去看过他们锯树,见他们真锯了一棵树,很有些吃惊。“你们三个真的锯了一棵树?”   青芽儿挺着胸脯道,“对啊。我们三个锯的。”   云善拖了斧子过来,费劲地抬斧子。   小柳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抓着斧子道,“云善,斧子不能玩。”   “劈开。”云善说,“烧火。”   “懂得还不少。”甘卓穿着裙子,大喇喇地岔开腿坐在石头上笑。他不知道捡柴、堆柴火可是云善的技能之一。   “我来劈。”陈川走过来要拿小柳手里的斧子。云善抓着斧子不松手,“自己劈。”   “你哪能劈柴火。”闻青山笑道,“小孩不能拿斧头。”   斧头又重又利,妖怪们也不敢给云善玩。   西觉哄着云善,让他拿小锯子锯木头,把木头据成一块一块的留着烧火用。   为此,西觉还特意给锯出的一截圆木上弹了墨线,让云善他们沿着墨线锯。   小锯子只有一把,三个小孩轮流着玩,都高高兴兴的。   天晚了,三个小木匠一根柴火也没锯出来。坨坨带着他们和昨天一样去林子里捡树枝当柴火。   云善抱了几根树枝对坨坨说,“明天锯出来烧火。”   “加油。”坨坨鼓励他。   吃晚饭的时候,小纸回来了。趴在桌底下吃肉的小黄鼠狼抬起黑豆小眼睛扫了小纸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小纸爬上云善身体,嘶嘶了几下。他在云善身上嗅到了一股黄鼠狼的味道。一路游到云善肩膀上,小纸发现这儿的黄鼠狼味道最浓。   云善把刚爬上去的小纸抓下来,撕了一块包子皮喂小纸。小纸不动,不碰包子皮。   “吃饱啦?”云善知道小纸会自己出去找东西吃。   小纸蹭蹭云善。   云善松开手,自己吃了包子皮。   晚饭之后,云善他们在林子里玩了一会儿,又跑去锯木头。   趁着天没黑,西觉加紧手里的活。他在现代带了很多锯条回来,准备再做三把小手锯。   天黑了,坨坨坐在席子上,看着不远处亮着的几只花灯。三个小的蹲在那“嘎吱嘎吱”地锯着木头。   云善锯木头锯上瘾了,天黑看不见,他让花旗给他点花灯。拿着花灯照明,继续锯木头。   三个小木匠一起玩,边干活边说话,热热闹闹的,谁也不睡觉。   坨坨看向旁边盘腿坐的小丛,“云善以后不会跟着西觉做木匠吧?”   云善以前也会木工。经常和西觉呆在一块,他多少学过一些。能自己雕些小动物,做些小玩意儿。可坨坨没见过他对木工有多热情。   “学点手艺好。”小丛说,“技多不压身。”   坨坨不知道云善什麽时候睡的,他睡觉前云善还在兴致勃勃地锯木头。等他醒了,看到云善盖着有大花的小毯子安静睡在他旁边。   他掀开毯子看,云善身上穿着红肚兜。睡觉前肯定擦过澡的。不知道谁给他擦的澡。   从席子上爬起来,坨坨走过去看云善他们的劳动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花灯不亮的原因,木头上还留着墨线,离边上有一指宽。   昨天晚上干活兴奋,今早三个小的都起不来。秋水把他们三抱到树底下,避着阳光。直到日上三竿,三个小孩才醒。   云善才练完剑,刚准备扎马步,花旗已经喊吃饭了。   吃完饭后,西觉拿出新的小手锯分给三个孩子。这下好了,三个小孩锯木头的热情更是高涨。他们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一人怀里抱着一截大木头,沿着墨线拉锯子。   他们三个今天醒得晚,中午不用再睡觉。   大家昨晚就在锯木头的“嘎吱”声中睡的觉,今天中午还是伴着“嘎吱嘎吱”声睡觉。不同的是,昨天晚上只有一道“嘎吱”声,今天有三道。   坨坨午觉睡醒,喊云善他们去镇上玩,打探苍梧派的消息。   小柳给钱让坨坨带两只鸡回来。趁着花旗不注意,小柳小声说,“多的钱你们自己买吃的。”   “你不告诉花旗?”坨坨惊喜地小声问。   小柳立马说,“我不告诉。”   坨坨高高兴兴地拿了钱跑到云善身边,见他身上还沾着木屑,伸手拍了两下,牵起云善的手,“走,我们去镇上。”   到今天镇上多了些苍梧派的人。这些人一队一队的明显在巡逻。   “有不同。”坨坨小声说,“苍梧派的掌门可能没有叛变。”   小丛点点头。   他们从街头往街尾逛。昨天卖灵丹妙药的那人换了个地方摆摊,正坐在那打盹。他摊子前今天不热闹了,没人围着摊子。   逛了半条街,坨坨突然大声喊人,“葛东。”   “坨坨。”葛东十分惊喜地快步走过来,“你们什麽时候到的?”   “前天。”坨坨看了眼他身后的人问,“昨天我来镇子上玩,还没有这麽多苍梧派的人。今天怎麽这麽多人?”   葛东说,“门里有些事。花旗他们呢?”   “你们住在哪?”   “我们在外面住。”坨坨说。   葛东点点头,有些意外,“你们不是有钱了吗?怎麽还住外面。”   “钱要省着花。”坨坨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他小声和葛东讲了天宁城邪教后续,隐去桂花谷和甘卓,说他们把玄渊派的人送去天宁城蹲大牢了。   葛东没想到这事还有这麽多后续。没想到天宁城邪教事件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玄渊派。想起门内的事,葛东心道,这事回去得禀报掌门。这事要是报出来,玄渊派的名声可就大臭了。   “苍梧派在鲤鱼镇上有个客栈,你们可去那边住。那里安全,绝对不会让玄渊派打扰到你们。”   “后天就是英雄会,镇子上来了不少玄渊派和南夏派的人。你们最好还是避着点。”   坨坨赶紧点头。   葛东给他们一块腰牌,“去住店就拿这块腰牌,掌柜的就知道你们是我苍梧派的客人。”   他忽而笑起来道,“住店不要钱。”   坨坨收好腰牌,真心感谢,“谢谢你。”   听说坨坨他们要去买鸡,葛东说,“镇子这边外来人多,东西卖得贵。你们要是想买便宜的,就去前头村子里买。”   “顺着镇子外那条路一直往南走,约莫七八里就能瞧见村子。”   葛东道,“这次英雄会不太平。要是有什麽不对,你们赶紧离开,切忌莫要多留。”   “怎麽了?”坨坨问。   “有些麻烦事。”葛东没告诉他们。   前面突然传来大声质问,“你们玄渊派什麽意思?”   “怎麽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要跟你们该跟着神手派的人。跟我们干吗?” 第89章 住店   葛东往后面走去,坨坨他们站在街边看向那边。   “为了英雄会顺利举行,最近巡逻多了些。”葛东抬着眼皮冲着那几个满脸不愤的玄渊派人道,“这样不行?还得问你们玄渊派的意见?”   “为什麽不跟着别人只跟我们?”玄渊派的人眯着眼睛看向葛东,犀利地问,“莫不是苍梧派对我们玄渊派有什麽意见?”   “怎麽会。”葛东假笑两声,“来者都是客。我们苍梧派怎麽会对玄渊派有意见。”   “一定是误会。”   “你们几个怎麽回事?跟着苍梧派的人做什麽?”葛东转头问向苍梧派的巡逻人员。   一个激灵的弟子赶紧说,“葛师兄,我们并非跟着他们。只是顺路而已。”   “我们正要去茶楼喝茶歇脚。巡逻了半日,我等都累了。”   “顺着路一起走,谁知道会招人误会。”   葛东转过脸对玄渊派的人笑道,“闹了个乌龙。”   “几位消消气,和我这些师兄弟一块去前面茶楼喝些茶水。那茶楼是我们门派里开的,苍梧派的人去都不收钱。”   “对。”刚刚那个机灵的弟子接过话头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走一条街去那家茶楼喝茶,才招了这样的误会。”   玄渊派的人个个脸色不好看,“喝茶就不必了。既然是误会,解开便算了。”   小丛看着那边两方人马散了,心里思忖,昨天还没有这样,今天苍梧派的人便故意跟着玄渊派的人,难道是和昨天的信有关?苍梧派门内是有反应的,明显是讨厌玄渊派的。   葛东解决完这边事,回头看去,见那几个孩子还站在原地,他挥挥手道,“赶紧去买鸡。再不去天就晚了。”   “知道了。”坨坨应下一声。几个孩子跑向街尾。   按照葛东指的方向,坨坨他们寻到了村子。小柳交代买两只鸡,坨坨比了两家,买了两只公鸡。公鸡比能下蛋的母鸡便宜,这样能多省下些钱。   撵鸡走那麽长一段路很麻烦。兜明又不愿意把两只鸡一路提回去。坨坨想了一下,问卖鸡的人家要了两根草绳,拴在鸡脚上,准备把鸡牵回去。   鸡栓好,云善先来要,他要牵着鸡走。   坨坨只给了他一根草绳,“你注意点,大公鸡会叨人。你以前就被公鸡叨过。”   “什麽时候啊?”云善接过绳子问。他不记得自己被公鸡叨。   “很早的时候了。”坨坨说,“那会儿你还不会走路。肯定记不着。”   “公鸡叨人疼不疼?”青芽儿问。   “疼呗。”坨坨说。   “我也牵鸡。”乌日善说。   坨坨把另一根绳子分给乌日善。青芽儿立马问,“我呢?”   “他俩都有了,我牵什麽?”   “你们轮流着玩呗。”坨坨理所当然道。   “不行。”青芽儿拒绝,“我也要一只鸡。”   “他们俩都有,我也要。”   “轮流着玩不行吗?”坨坨迈开步子往前走,“昨天你们不是还轮流玩一个手锯吗?”   “不一样。”青芽儿追在坨坨旁边说,“现在只有我没有,他们俩都有。”   “你给我也买一只公鸡。”   “我看到你那还有钱。”   “剩下的钱不够买一只鸡。”坨坨高兴地说,“小柳说剩下的钱给我们买东西吃。”   “买个小点的鸡不行吗?”青芽儿不死心地说,“也不用这麽大的鸡。”   “小的这只鸡我们自己吃。明天再给铁蛋买大鸡。”   “不行。”兜明出口拒绝,“剩下的钱是留着买吃的。”   “吃鸡不也是吃东西吗?”青芽儿狡辩。   “不一样。”兜明认真说,“吃零嘴是吃零嘴,吃正饭是吃正饭。”   “我想吃零嘴。”   坨坨在一旁问,“青芽儿你不想吃零嘴?”   “想吃啊。”青芽儿蹙起眉毛说,“可是我也想牵大公鸡。”   “今天不吃零嘴,明天再吃不行吗?”   “明天我那份给你们吃。”   “不行。”兜明说,“不划算。”今天剩的钱多,能买的零嘴更多。   青芽儿还要说话,兜明挥挥拳头,“再多说,我揍你。”   青芽儿知道兜明真的会用武力镇压他,他不高兴地重重“哼”了一声。   坨坨转过头看他,心里有些一样。   察觉到小丛在看他,坨坨问,“怎麽了?”   小丛说,“青芽儿和你有点像。”   “我和他像?”坨坨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才不像。”刚刚心里那点异样就是这个。这小竹笋精怎麽老和他做一样的事。   青芽儿听到这话叫嚷道,“谁跟他像了。”   小丛抿着嘴笑起来。怎麽不像?不开心的时候都要用“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被兜明晃拳头,马上就认怂。   云善知道青芽儿因为没有牵鸡不高兴,他把草绳塞到青芽儿手里,笑着一张小胖脸,“给你玩玩。”   大公鸡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青芽儿拽一下绳子,大公鸡往前冲了一下。青芽儿见他还不走,扯着绳子迈着大步往前,大公鸡只好随着他一起往前走。   云善跟在大公鸡旁边,被小丛拉到身边。“大公鸡真会叨人。”   “就是。”坨坨说,“用尖尖的嘴巴啄人。”   话音刚落,青芽儿牵着的那只黑尾巴的大公鸡狠狠地一口叨在坨坨腿上。   “嗷。”坨坨又惊又疼。   “云善你看,坨坨被大公鸡叨了。”小丛说。   云善看着那大公鸡还要往坨坨身边去,他紧张地喊,“坨坨跑。”   坨坨没跑,伸着腿要去踢大公鸡。青芽儿也伸腿去踢鸡,大公鸡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草绳裹在他左腿上。青芽儿踢出右腿,左腿却被草绳绊倒,一下子趴在地上。   大公鸡扑腾了两下,因为脚上上拴着绳子飞不走,狼狈地落在地上走了两步,一口叨在青芽儿脑袋上。   “啊——”青芽儿捂着脑袋大叫。   坨坨追过来,一脚踢得大公鸡胡乱扑腾。   青芽儿捂着脑袋爬起来,信了坨坨刚刚的话,“疼,真疼。”他也张牙舞爪地去抓大公鸡。   闹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继续上路。刚刚叨人的大公鸡尾巴上最漂亮的黑毛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看起来有些凄凉,迈着鸡脚远远地离开这些人。   路过镇子,小孩们各挑了爱吃的零嘴买了一点。小柳给的钱剩下了二十三个铜板,着实让他们富裕了一回。   高高兴兴地吃着东西回到小树林,铁蛋和钢蛋热情地迎了上来。   钢蛋用爪子轻轻推推云善,铁蛋低着头用大脑袋拱云善。云善笑哈哈地从兜里拿出剩下的小半块肉烧饼,撕成两半,一半喂给铁蛋,一半喂给钢蛋。   除了第一天进镇子,花旗都不让铁蛋和钢蛋跟云善一起出去玩。铁蛋和钢蛋这样的野兽少见,目标太明显,遇到玄渊派的人很容易被认出来。   晚饭已经做好,小黄鼠狼在桌底下等吃饭。看到云善他们热热闹闹地回来,小黄鼠狼蹿出桌底,想去找云善。   跑了几步,发现小纸在云善肩膀上,小黄鼠狼停下脚步,又蹿回桌子下。它清楚得很,虽然小纸个头最小,但却是一点都不能招惹。   坨坨把在镇上看到的事情讲给大家听。甘卓端着饭碗想了好一会儿,“看来门派里有很大反应。”他放下心,掌门没和玄渊派的人同流合污,苍梧派还有救。   花旗看着坨坨放在桌上的腰牌说,“吃完饭收拾了就去住店。”   “怎麽?”甘卓说,“虽然免费,但是那里很多苍梧派的人。我很容易暴露。”   “今天夜里有雨。”花旗道。   “进店的时候,咱俩挽着一块进去。”陈川大大咧咧道,“怕什麽,他们肯定想不到你成扮女人了。师兄变师姐,谁能想到啊,哈哈。”   青芽儿跟着一起笑,嘴里还含着一口馒头。   甘卓额头青筋直跳,端着碗心情十分复杂。要是被师兄弟们知道他扮成这样,不得笑话死他。他低下头喝了米汤,拿起桌上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心里祈祷着,最好别被人识破。   吃完晚饭,坨坨和小丛快速收拾好碗筷。   “咱们得快点。”坨坨看着昏暗的天色道。   云善半蹲着搂着一块圆木,看样子想抱起来,却没抱动。   “嘟嘟。”云善站起来,拍拍圆木,“带走啊。”   “你还要锯木头?”小丛问他。   云善点点头,自己先把小手锯拿上。   车里坐着三个人,又放了好些生活用品,没什麽地方再放这些木头。西觉捆了几块圆木,绑在铁蛋和钢蛋身上,让它俩拉着走。   小黄鼠瞧见了,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段小小的木头,叼在嘴里蹿上车。   铁蛋吃了一只公鸡,还剩一只。兜明把公鸡拴在车旁,让公鸡跟着车走。   他们走到鲤鱼镇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小柳拿着葛东的腰牌和店里的夥计要了三间房。马车也停在了后院。   店里的夥计看在是门内腰牌的份上,小声叮嘱道,“神手派的人也住在这里。你们要看好自己的东西。”   小柳十分严肃地点点头。   铁蛋和钢蛋进门时吸引了许多的目光。店里的人还没见过有人带着野兽住店。见到铁蛋和钢蛋身后拉着木头,仿佛家养的干活牲口时,他们又十分惊奇。   尤其是小柳肩膀上还蹲着个黄鼠狼。谁都知道这东西很邪性,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小柳带着云善他们和铁蛋、钢蛋先去房间。   事情都办好后,闻青山四下瞧瞧,后院里没人。他站在车旁带着些揶揄道,“两位嫂子下车吧。”   张槐先跳了下来。陈川和甘卓从车里出来,两人小心又扭捏地下了车。   担心被认出来,陈川和甘卓脸上都蒙着面巾。二人手挽手扭着屁股走进店里,仿佛是一对姐妹花。   西觉、花旗、闻青山、秋水把张槐他们三个围在里面往楼上去。   “这俩女子长得又高又壮,实在魁梧。莫非是杀猪西施?”   一旁有个下流的声音道,“西施不西施的不知道。瞧着她俩屁股不大,扭得还挺带劲。”   这些话传进陈川和甘卓耳朵里,两人同时抽了抽嘴角。娘希匹,几个色鬼盯着大姑娘屁股看!不对!是不要脸地盯着老子屁股看!   小柳特意要了三间紧挨着一起的房间。三间都靠着走廊最里面。云灵山的妖怪们睡一屋,闻青山、小柳和张槐、乌日善睡一屋。陈川、甘卓还有秋水、青芽儿睡一屋。   听到这样的分配,陈川挑起眉毛,没想到会让他和张槐、乌日善分开睡。   花旗说,“这样最好。”他们信任张槐、陈川,却没有完全信任甘卓。让秋水和甘卓睡一屋,这样最安全。 第90章 名声臭了   夜里果然滴滴哒哒地下了雨。   小柳听见雨声,从地铺上爬起,端起角落处的烛台把窗户又仔细查了一遍。确认窗户关严实了,他把烛台放回角落,小心地走回自己的铺位,倒下继续睡觉。   “啪”“啪”“啪”   “小柳。”   “闻青山。”   “起床了。”   外面又是敲门声,又是喊话声,吵醒屋里还在睡觉的两人。   “小柳。”青芽儿大声喊。   小柳爬起来,见屋里还昏暗着,只道现在时辰还早。他开了门,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桃子挤进屋。   “不起啊?”云善问。   “起起起,这就起了。”小柳转身回去收拾地铺,侧耳听到外面还在下雨。张槐不在屋里,小柳问,“张槐去哪了。”   “去找陈川了。”坨坨走进屋。   “什麽时辰了?”闻青山迷糊地坐在床边问,“你们三怎麽一早起来吃桃子?”   乌日善咽下嘴里的桃子说,“上完课了。”   “这麽晚了?”闻青山惊讶。“瞧着天色还不亮,没想到已经这麽晚了。”云善他们每天差不多都是快到巳时学习完。   “外面阴天下雨,天色不亮。”坨坨说。   小柳快手快脚地收拾好地铺,打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对街店铺门口趴着一条黄狗,无精打采地盯着街道瞧。   闻青山洗漱时,云善他们自己爬到凳子上坐好。一人坐了桌子一边,都晃着脚啃桃子,很高兴的模样。   “哪来的桃子?”小柳问。   “买的。”云善说,“还有。”   坨坨在桌子剩下的那边坐下,“今天还有人挑桃子卖。楼下人很多,可热闹了。”   睡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洗漱好了,闻青山感觉到饿了,他问坨坨,“早上是买饭还是自己做的?”   “买的。”青芽儿回,“吃的猪肉饺子。”   “豆腐粉丝包好吃。”   “你们都吃过了?”小柳边洗漱边问。   “都吃过了。”坨坨回。   闻青山和小柳要下楼吃东西,几个小的跟着他们一块往楼下跑。   刚到楼梯口,闻青山和小柳听着下面嘈杂的说话声,知道坨坨说的“热闹”是真的很热闹。走下来一瞧,整个大堂里没有一张空桌子。   今天下雨,在屋里出不去,大家都一桌一桌地聚在一块说闲话。   看到云善他们往前面跑,闻青山才瞧见兜明、西觉、花旗和秋水也都坐在大堂。   小柳和夥计点了两个菜,一转头发现几个小孩都走开了。小柳走去桌边问,“你们还吃点什麽吗?”   兜明道,“炸酱面。”   云善说,“粉丝包。”   小柳回去又加了些吃的,这才走过来和闻青山挤在一条凳子上坐着。   客栈门口一边坐着个穿蓑衣的老头,坐在扁担上。扁担两边架在筐子上,筐里还有些桃。另外一边站着客店里的掌柜。两人正说着什麽话。   外面路过一队穿着蓑衣的人。尽管看不见衣服,小柳估摸着,那些应该是苍梧派巡逻队的人。   一个穿着蓑衣的健壮汉子挑着扁担慢悠悠地晃过来,冲着客栈掌柜笑着打了声招呼。   掌柜的往一旁让了让,挑扁担的汉子冲着大堂里扬声道,“客官,有吃葡萄的吗?”   “新鲜的葡萄,今早刚剪。”   云善把啃得半拉的桃子塞进西觉手里,跑去门口瞧人家卖葡萄。   卖葡萄的汉子放下扁担,从筐子里拿出一串紫得发黑的葡萄,揪下两颗大的递给云善,又扬声冲着屋里吆喝了一遍。   这会儿有人过来问了,“葡萄怎麽卖。”   卖葡萄的汉子赶紧道,“十个铜板一斤。”   云善看着手里的葡萄,闪着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斜里伸过来一只手,青芽儿抓走一颗葡萄吃了。“甜。”   云善把剩下的那颗葡萄带皮吃掉。吃完后,他蹬蹬瞪地跑去找花旗,指着门口卖葡萄的汉子说,“花花,吃。”   花旗牵着云善的手走过去,弯下腰刚从扁担里拿出一串葡萄就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撞他的人拿着油纸伞赶紧道歉,身穿一件蓝色衣服,左边袖口处绣着图案,显然是哪个门派的统一服装。   “没事。”花旗淡淡道。   卖葡萄的大汉不好意思说,“怪我,怪我,挡住了门。”卖桃的老头把扁担和筐子往旁边挪,卖葡萄的大汉跟着把筐子也往一边挪动,没再堵着门口。   花旗挑了五大串葡萄付了钱。卖葡萄的汉子十分高兴,收了钱后,还主动挑了些掉在筐里的葡萄塞给云善、乌日善、青芽儿和坨坨。   云善他们人小,一只小手里只能抓两个大葡萄。卖葡萄的汉子就给他们每人塞了两颗葡萄。   看到云善带皮吃葡萄,坨坨说,“云善,葡萄不是这样吃的。”   “要扒皮吃,吐出种子。”   花旗把葡萄放到兜明手边。   “干吗?”兜明奇怪地看他。   “摘葡萄。”花旗面无表情地说。   兜明伸手摘了一串葡萄,看到青芽儿频繁地从桌上抓他摘下来的葡萄。他顿时怒了。忙活着摘了一串,他还一个没吃呢,倒是被青芽儿吃了不少。   兜明一伸手柄青芽儿提到自己身边坐下。   “干什麽?”青芽儿歪着脑袋问。   “摘葡萄。”兜明眼神示意。   “花旗不是叫你摘葡萄吗?怎麽又叫我。”青芽儿不满地嘟囔。   兜明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干活就干活,哪那麽多话。”   青芽儿重重哼一声。坨坨在后面拍他,“干活就干活,哼什麽哼。哪那麽多意见。”天天听着青芽儿哼哼,坨坨现在都不好意思哼了。   青芽儿怕兜明可不怕坨坨,他拿起一颗葡萄快速地吸溜一下把果肉吃进嘴里,剩下的葡萄皮丢到坨坨脸上。“关你什麽事?”   坨坨拿下脸上的葡萄皮,一扯青芽儿的衣领,把葡萄皮从青芽儿衣领处丢进去。   青芽儿扭着身子大喊,“臭坨坨。”   云善站在花旗身边,扒葡萄皮扒得满手汁水,听到这声,赶紧伸着脑袋瞧。   “干活。”兜明不让青芽儿追坨坨,“先干活再说。”   青芽儿边摘葡萄边愤愤地说,“你们就是一头的。”   “怎麽就一头了?”兜明老神在在坐着,“你把葡萄摘完再去追他。我又没说不让你追。”   夥计端着饭菜送来。兜明的注意力马上转到炸酱面上。   云善嘟着嘴巴吃着大葡萄。坨坨让他吐籽儿,他嘟嘟嘴巴,张嘴给坨坨看,“没了。”籽儿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吃了又吃了吧。”坨坨心想,葡萄籽儿也不噎人。   “云善,粉丝包来了。”小柳说。   花旗拿着小手绢给云善擦干净手,云善跑去小柳那拿了粉丝包。看到兜明在吃东西,他扒着桌子伸着脑袋瞧。见兜明吃的面条,他张嘴要,“嘟嘟,吃面条。”   兜明挑了一根沾着酱的面条喂给云善。青芽儿伸手拿筷子,十分自觉地拿着筷子往兜明碗里伸。   兜明打掉他的筷子,一瞪眼,粗声粗气地问,“干什麽?”   “吃面条啊。”青芽儿重新拾起筷子,“我也尝尝。”   坨坨站在桌边怪笑,“你还能从兜明嘴里拿吃的?小心挨揍。”   小丛同情地看了青芽儿一眼。   青芽儿一撇嘴,丢掉筷子,咕哝道,“不吃就不吃。”继续摘葡萄去了。   云善吃了一根面条还要。兜明自己吃几口再喂云善吃一根面条,一碗面条几下就见了底。   青芽儿摘完葡萄,从凳子上跳了下去,站在兜明后面哼了一声。趁着坨坨和小丛说话时,他拉了坨坨的衣领,也往坨坨衣服里丢了一块葡萄皮。   坨坨扭了几下,解开衣服搂落葡萄皮,“青芽儿!”他正要去追,听到隔壁桌上有人说到天宁城邪教的事。   坨坨扭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在门口撞了花旗的青年。   “听说玄渊派在天宁城干了件大事。”   “什麽事?”   “他们弄了个神使,成立了个邪教,欺骗百姓索要钱财,还要用童男童女祭祀。”   说话的青年随手一指站在旁边的坨坨,“喏,就这麽大的小孩,要八十八个呢。”   一桌子人目光都看向坨坨。   坨坨眨眨眼,没想到消息这麽快就传过来了。他们就是要他这样大的小孩,他真的被邪教抓去过。   花旗拿了葡萄去洗,云善跟着花旗走了。   “就因为邪教的事,官府屠了半个城的人,纸钱都没地买了。”青年这次说话声音小了些,“玄渊派的人被关押在天宁城大牢里。他们才是真正的邪门歪派。”   “谁说不是。”这人说话声音也小,“玄渊派惯会做好人,装面子。什麽脏活累活都让南夏派去干。”   “这次的事要是真的,他们的名声可就臭了。比南夏派还臭。”   有人质疑,“这事是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青年说,“上午我去林师兄住的地方坐了坐,那边全都在说这事。”   “为了钱财,他们竟然做下如此卑劣的事情。玄渊派得给咱们一个交代。出身玄渊派的林为钦怎麽能做武林盟主。”   旁边人劝道,“这事轮不到咱们管。咱们小门小派的,可不能做那出头鸟。”   这边桌上说话声音不小,好几桌都听到玄渊派搞出了邪教事件,不少人来打探消息。一时间,大堂里说的都是玄渊派的事。   说着说着,有人带起了青川派的事。   “说起邪教,我想到之前的乌盟主。当初青川派仅一夜之间就被乌盟主一人灭了派,这话我是不信的。”   “青川派好歹是名门大派,不说高手如云,一个门派难道都抵挡不住乌掌门一人?”   坨坨看向乌日善,乌日善沉默地抿着嘴站在桌边。闻青山担心乌日善会说些什麽暴露身份,他把乌日善先送上楼。   云善专心致志地扒着葡萄。旁边突然推来一只碗,装了半碗葡萄。   云善扭头看过去,西觉正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云善咧咧小嘴,从碗里抓了个葡萄塞进嘴里。他这才有功夫竖起小耳朵听别人说话。当然别人说什麽他也听不懂,听不懂也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听。   “怎麽说起这事了?”   “不是有人怀疑青川派的事是玄渊派干的吗?想让林为钦上位。”   “如果乌掌门那麽厉害,怎麽会轻易被人捉到?这里面肯定有事。”   “之前林为钦公然发布追杀令,追杀乌小公子。我看这是要对青川派赶尽杀绝。”   “就是,就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乌掌门练邪功。我看就玄渊派最邪,说不定就是他们栽赃嫁祸。”   “江湖里好多人都怀疑是玄渊派的人栽赃嫁祸,谁也找不到证据。玄渊派把事情全做了。”   听了一会儿八卦,妖怪们桌上的葡萄已经全吃完。云善啃得半拉的桃子还在桌上,兜明伸手拿过来问云善,“桃子还吃不吃了?”   云善正和青芽儿在门口玩,听到兜明喊他,跑回来啃了两口桃,人又跑了。   “吃还是不吃?”兜明又问。   “不吃啦。”云善头也没回,迈过门槛和青芽儿站在走廊下伸手接雨。   兜明两三口啃完了桃,看到客栈夥计在桌子间穿梭,忙着招呼点菜的客人。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妖怪们正商议吃什麽午饭。凭葛东的腰牌在店里住宿不花钱,吃饭还是要自己付钱的。   正商量着呢,外面又走进来几个穿着蓑衣的人。   “夥计。”领头的人喊了几个菜名,又道,“再来壶酒。”   小丛听着声音熟悉,转头看过去,果然是葛东。   坨坨高兴地冲葛东挥手,“我们在这。”   葛东走过来道,“我说你们得来住店。雨下了这麽久,外面根本住不了人。”   “我们昨晚就来了。”坨坨高兴地说,“就用你给的腰牌。”   “你们巡逻吗?”   葛东嗯了一声,“明天就是英雄会,不知道这雨能不能停。”   “要是雨不停,英雄会还会举行吗?”坨坨问。   “如果雨不停,肯定得推迟了。”葛东道。   客栈里的掌柜指挥着夥计从后面搬来了张桌子,放在门口处。他很是热情地走到葛东身边,“葛兄弟,堂里没位置了。委屈兄弟们坐门口。”   葛东不在意道,“委屈什麽。有饭吃就不错了。”   花旗他们这张桌子坐满了人,根本没位置让葛东坐。葛东站在旁边说了些话,然后就去门边和苍梧派的那些人坐在一起。   不动声色地听着堂里的人还在激烈讨论玄渊派成立邪教的事,听到有人说要讨伐玄渊派,葛东露出一个笑,对旁边的师弟说,“好好吃一顿,下午咱们还要继续巡逻。”   门口卖葡萄和卖桃的两人不知道什麽时候挑着扁担离开了。对面店铺趴着的大黄狗冒着雨跑进客栈里,被客栈夥计追着撵走。   客栈夥计站在门口,对已经跑回街对面的大黄狗嬉骂,“什麽时候吃饭亏过你?”   “店里客人都还在,你还要上饭了?”   大黄狗在街对面汪汪地叫了两声。对面铺子走出来个胖子,拍了下狗头,笑呵呵地对着客栈夥计喊,“畜生哪里懂事。”   客栈夥计继续忙去,胖子站在门口冲着客栈里瞧,看到满大堂都是人,心里十分羡慕客栈生意好。   因为客人多,上菜十分缓慢。好久才上一道菜,菜上桌很快就被吃没,妖怪们百无聊赖地边听别人说话边等菜。   “夥计,什麽时候给我们送菜?”一道冷声插入周围的说话声中。   客栈夥计忙得晕头转向,“店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您见谅,您见谅。一会儿一定给您送过去。”   兜明跟着抱怨,“上一道吃一道,等下一道菜上来,上一道菜已经在肚子里消化完了。”   坨坨听了笑了两声,转过去看了一眼,很快把头转回来,小声对小丛说,“神手派的人。”之前他们在街上遇见过。   不少人看到神手派的人都噤了声。倒也不是怕他们,就是单纯地讨厌。   来要菜的神手派人见大堂确实人多,只道,“再快点。”转身回了楼上。   上菜实在是太慢。大家稍微垫了垫肚子,便决定先上楼睡午觉。等人少了再下来吃饭。   陈川、张槐和甘卓一直等着吃饭。看到秋水回来,陈川赶紧问,“什麽时候吃饭?”   “一会儿坨坨拿点心来。”秋水说,“楼下人多上菜实在慢。先睡觉,睡完觉再吃饭。”   “饿得不行,我睡不着。”陈川苦笑。   坨坨很快拿了点心来给他们吃。   小柳看到铁蛋才想起今天的鸡还没上供。又想到昨天还有一只公鸡拴在车上。小柳赶紧下楼,找到了站在车底下的大公鸡。   堂里许多人瞧见小柳拎了只公鸡上楼,有人纳闷,“这人拎鸡上楼干什麽?楼上还有锅竈?”   “谁知道啊。”   铁蛋和钢蛋被花旗关在屋里一上午,两只都无精打采。云善趴在铁蛋身上,拽拽铁蛋越长越长的鬃毛。铁蛋不动,任由云善拽它。   小柳提着鸡翅膀把公鸡提上来,进屋关门,“铁蛋,吃鸡了。”   钢蛋也站起来了。妖怪们中午没饭吃,铁蛋和钢蛋更没饭吃。钢蛋“咚咚”地跳过来。小柳从桌上抓了一块点心塞进钢蛋手里,“吃。”他越过钢蛋把公鸡放到铁蛋嘴边。   铁蛋张嘴咬断公鸡脖子,趴在那吃肉。云善趴在铁蛋身上,自己拽拽玩玩地很快就睡着了。   钢蛋跳过来要肉吃,铁蛋这次没按它,咬下了一块带毛的鸡翅膀丢给它。   钢蛋抓着翅膀咬了好一会儿毛,最后只吃到了一点肉。鸡翅膀就是肉不多呀。   小黄鼠狼在床底看到这情形,蹿到铁蛋面前“吱吱”地要肉吃。铁蛋一爪子让小黄鼠狼滚一边去了。   “吱吱?”小黄鼠狼打了好几个滚后爬起身。   “铁蛋不让你吃。”坨坨掰点点心丢给小黄鼠狼。   小黄鼠狼睁着黑豆小眼睛看了会儿铁蛋吃肉,不甘心地叼着点心蹿回床底。 第91章 2025新春特辑   大年三十,云灵观里早早地热闹起来。   山里的小妖怪们围在云善的书桌旁,先是裁了红纸,然后各自拿着选好的红纸等着小丛写春联。云善也拖着几张红纸等在后面。   坨坨熬了一锅浆糊,由兜明端着在山里转了一圈。山里小妖怪们各自拿着自己的春联,到窝前就跑去兜明那抹些浆糊,在窝门口粘贴新春联。   云善挨个把人家的窝瞧了一遍,最后跟着坨坨、兜明转回云灵观。“西西,西西。”   在厨房打下手的西觉冲着外面应了一声。   云善跑进厨房里,欢快地喊,“贴春联啊。”   “贴。”西觉拍拍手走出屋子。云善颠颠地跑回睡觉屋里,拖着几对春联跑出来。   小妖怪们聚在云灵观门口,看西觉贴春联。   “正了吗?”西觉举着春联回头问。   猴子精仔细瞧了瞧后说,“往左边些。”   云善哪懂什麽正不正的,他在下面直接把春联按在门上,伸着小手使劲抹了两下。   “哎呀小掌门。”小麻雀站在云善脑袋上急急地喊,“还没找好位置呢。”   猴子精走过来小心地把下面云善刚贴好的地方揭开。   西觉找了位置,先铺平上面,再顺着往下抹。   云善勤快地也跟着抹春联,两只手掌心抹得通红。   “云善,云善。”坨坨拿着口红跑出来,在云善的脑门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云善白嫩的脑门上立马多了一个喜庆的红点。   小兔子说,“我也要。”   坨坨又挨个给小妖怪们的脑门上点红点。   贴完大门上的春联,院子里各个屋子门口都得贴。贴完春联还要贴窗花,西觉很是忙活了一阵。   花旗指派小妖怪们剥蒜、扒葱,大家坐在院子围成一圈,热热闹闹地晒着太阳边干活边说话。   厨房里“砰砰砰”地响着轻微的爆炸声。   小麻雀飞进去瞧了一眼,很快飞出来落在钢蛋脑袋上。“坨坨大人在做爆米花。”   “加蜂蜜了吗?”小兔子问。   “加了,加了。”坨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显然听见他们的对话。   西觉端出成筐的瓜子、炒花生、果干。小妖怪们干完活,一妖抓了一把瓜子,跟着云善一窝蜂地挤在一间屋子门口。   小黄鼠狼蹲在筐子上扒花生,钢蛋蹲在筐子旁扒花生,它俩边吃边往门边瞧。   西觉拿钥匙开了门,小妖怪们欢呼着挤进屋里。   云善搂了满怀炮仗,边走边掉。小妖怪们各自拿了十几个炮仗,呼啦啦地又往门外跑。   西觉捡起地上掉落的炮仗放回筐里,重新锁上门。   “云善,云善别过来。”坨坨在厨房鬼叫,“你抱着一堆炮仗进厨房干什麽?”   “你要来炸厨房吗?”   “要火。”云善听话地抱着炮仗站在那没动。   西觉拿了一把香,伸进竈台里点燃。领着云善和小妖怪们去外面玩。   年前他们专门下山从镇子里买了不少炮仗、烟花回来。   小妖怪们各得了一根香,云善也伸着小手要。   西觉笑着对云善说,“我们俩用一个。”他这样说,云善就不要了,高高兴兴地等着一会儿再从西觉拿香来。   小松鼠叼着炮仗蹿上树,把炮仗在树梢上放稳。猴子精一只胳膊抓着上方树梢,一只手里拿着香去点炮仗。看到引线冒火星,猴子精立马把香横咬在嘴里,攀着上面树枝快速往旁边树上跳。   “咻~”   “砰——”   还在院子里吃花生的钢蛋、小黄鼠狼被这动静吓得齐齐抖了一下,立马往厨房里蹿。   花旗正端着配菜往竈台边走,冷不丁地被钢蛋撞到,差点撒了菜。他转身就是一巴掌扇在钢蛋脑袋上,板着脸质问“干什麽?!”   钢蛋被打也不躲,紧紧地跟在花旗身边。它晓得有危险的时候要找花旗。   外面又响起,“咻~”“砰——”的声音。   钢蛋明显瑟缩了下。   “钢蛋被炮仗吓到了。”小丛说。   “你俩别吃了,去外头看看。”花旗说完见钢蛋不懂,他轻轻踢了下钢蛋的肥屁股,“去找云善。”   听了这话,钢蛋才跳出门。小黄鼠跟着它一起出去。两个小的提心吊胆地听着“砰砰”的动静跑到云灵观外。钢蛋看到铁蛋站在云善旁边,它也赶紧跳过去。   小黄鼠狼熟练地蹲在云善肩头。小纸最近冬眠,小黄鼠狼可逮着机会和云善亲近了。没事的时候,它总爱呆在云善肩头。   小鹿点燃炮仗丢进雪里,“砰”地一声闷响后,地上积雪溅得到处飞。   “哈哈哈。”大家欢快地笑出声,想着各种方法放炮仗。   下午,山里的动物们陆续来到云灵观讨馒头吃。   小妖怪们指挥着小动物们排着两列,兜明端出一筐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看到馒头,小动物们立刻骚动起来。   “都有。”云善从筐里抓出馒头挨个分给小动物们,还要在人家脑袋上或是身上摸上一把。   小妖怪们留在云灵观吃年夜饭,它们挤在厨房,单开了一桌。厨房里闹闹腾腾地到处都是说话声,桌上摆满了菜肴。   云善从兜里摸出两颗瓜子,先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扒开带口水的瓜子壳,捏了瓜子仁塞进嘴巴里。然后转过身,听小松鼠和猴子精说话。   坨坨举起装着热水的杯子,高兴地喊,“新年快乐!”   小妖怪们立马乱糟糟地跟着喊,“新年快乐!”   云善慢了一拍,高高地举起勺子开心地喊,“新年快乐!”   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小妖怪们闹腾着要放烟花。他们开心地跟在西觉身后,又进了放炮仗的屋中,一妖抱着一个烟花往外跑。   烟花整齐地摆在院子里,兜明拿着火折子挨个点。   “砰——”   “砰——”   “砰——”   ……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小妖怪们开心地大叫。云善蹦了两下,天真地伸着小手去抓天上的烟花。抓了两把什麽也没抓到,他放下手,瞪圆了大眼睛仰头认真地看着天上不断炸开的大烟花。   又是新的一年啦。   --------   新年祝福小剧场   看完烟花以后,妖怪们想对读者们说些什麽呢?   坨坨抢先,“新的一年里,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哦。每天都要开心呀。”   “忘掉去年的烦恼,迎接新年的美好。”   云善咧着小嘴高兴地笑,“祝姨姨们新年快乐!”   西觉,“新年快乐。”   花旗,“新年快乐。”   兜明,“新年快乐。”   小丛,“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愿世间所有美好与你们相遇。 第92章 甘卓回苍梧派   午睡起来,妖怪们下楼吃饭。许是大家都去午睡了,大堂里只坐了几桌边吃菜边喝酒的人。   没了那麽多人,客栈夥计的上菜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客栈夥计给妖怪们上了一道菜,瞧见对面的大黄狗甩着尾巴一脸谄媚地晃过来。   “吃饱了?”客栈夥计不客气地踢了它一脚,“我就说少不了你的吧。”   “别进屋里头,就在这屋檐下趴一趴。”   大黄狗在客栈夥计腿边摇了几下尾巴,果真听话地没见大堂,在门口趴了下来。   外面还在下雨,比上午时小了许多。雨针斜着落在地上,没溅起一点声音,倒是在泥地的水坑里打出一圈圈涟漪。   云善吃完饭滑下凳子就跑。   “干什麽去?”坨坨问。   “拿铁蛋饭盆。”云善咚咚咚地跑上楼梯。小丛跟在后面,看着云善上楼后直接去了他们住的屋子,很快就抱着两个叠在一起的不锈钢饭盆跑出来。   钢蛋在门边探着脑袋往外看,云善推它一把,“不出来。”   “钢蛋回去,关上门。”小丛远远地喊一声。   钢蛋脑袋很快缩回屋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云善抱着钢蛋和铁蛋的饭盆,踩着木楼梯,咚咚咚地跑下去。   他把铁蛋和钢蛋的饭盆摆在桌上,自己跪在凳子上,伸长手臂从碟子里舀了菜倒进饭盆里。   这个盆里舀一块肉,那个盆里舀一块肉。一开始还都一样,这个盆里有的,那个盆里也有。到后来,云善往铁蛋盆里多舀了肉,往钢蛋盆里弄了些菜。   他知道铁蛋爱吃肉,钢蛋吃素的多。   两个饭盆里都被云善堆得冒尖,桌上的饭菜也快被装没了。兜明倒是不嫌弃,从铁蛋冒尖的菜里夹走了两块肉。   “嘟嘟不吃。铁蛋的。”云善看青芽儿吃完饭了,他道,“青丫,拿一个。”   “走。”青芽儿端起钢蛋的饭盆,和云善一起上楼了。   青芽儿和云善给铁蛋、钢蛋送了饭。小黄鼠狼从床底下窜出来,扒着云善的小腿,一双黑豆小眼睛却看着吃饭的铁蛋和钢蛋。   “哎呀,忘了小黄狗。”青芽儿拉着云善说,“咱们去瞧瞧乌日善他们有没有吃过。”   小黄鼠狼没饭盆,青芽儿就把它抓起来直接带去了陈川他们房间。   陈川几人正在吃饭,青芽儿夹了几筷子肉丢在地上给小黄鼠狼。张槐又舀了些米饭倒在地上。   乌日善从上午瞧着就不开心,到现在还是不高兴,吃饭时也板着张小脸。   云善和青芽儿找他说话,他应着声,却是没平时高兴的劲头。   青芽儿想找乌日善下楼去玩,乌日善摇头,“我不想去。”   “画画呢?”云善问。   乌日善看着云善点点头,“画什麽?”   “画扇面呗。”青芽儿对云善说,“你去把彩笔拿来。我们去拿扇子。”   云善拿了彩笔,又把自己的图画书带来了。陈川、张槐和甘卓本来坐在桌边说话,青芽儿说要用桌子,要把他们三个赶走。   甘卓捏捏他的胖脸,“还有两间屋子里都有桌子,你非要用这张桌子?”   “桌子给你们?我们三坐床上说话?”   青芽儿拍掉甘卓的手,看了一眼后面的床,“床上有什麽不能坐?”青芽儿推着甘卓的腰,“让让,让让。”   三个大人硬是被青芽儿给赶去一边了。陈川抽走一条凳子,“非得在这屋玩?”   “人多热闹。”青芽儿已经坐好,展开自己的扇子。   云善跪在凳子上,打开自己的三十六色彩笔,又翻了图画书,“我画小鸟。”   青芽儿趴在桌上和他一起看,“什麽样的小鸟?”   云善的图画书里,一个小动物会有好几种画法。比如蝴蝶,有有展开两片翅膀的蝴蝶,也有收起翅膀的蝴蝶。   云善指着一只蹲在枝头的胖鸟说,“画这个。”   乌日善半个身子趴在桌上,也凑了头看。   三个小的又是翻书,又是嘀咕。三十六色彩笔都被从盒子里抠出来了。每人的扇面上也多了许多颜色鲜艳的画。   闻青山新买的扇子上面有诗句,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个小的都读过。那是一首他们读不懂的诗。   云善特意留了一大片空白,学着闻青山新买的扇子,拿着黑彩笔自己默写了一首诗。   青芽儿也跟着学。他还不会背诗,就写了两句秋水今早教他背的书。字写得不熟练,错了好几个,又被他涂成了大墨团。   乌日善中规中矩地也写了自己会背的诗。一通玩下来,他瞧着就高兴许多,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张槐坐在床边和陈川说话,“这半年来苦了少主。小小年纪和我们一起亡命天涯。”   因为家里突逢变故,乌日善又见过许多血腥场面,来得也比同龄孩子更早熟,不爱说话。   陈川坐在搬凳子上道,“等替乌掌门陈冤之后,一切就都好了。”   画好扇面,三个孩子拿着自己的扇子给陈川他们看。   小孩画画没什麽好欣赏,图案画得大,颜色涂得鲜艳。陈川草草扫了一眼,挨个夸了夸。   甘卓指着青芽儿扇面上的黑团问,“这是什麽?涂了一团黑多丑。”   “写错了字。”青芽儿懊恼道,“也没法子消了。”   “云善和乌日善都没写错字。”甘卓笑着说,“一会儿别拿给你伯伯看,省得他罚你抄字。”   青芽儿撇撇嘴,收了扇子,谁也不给看了。他觉得甘卓说的话很对,还是别让伯伯看了,他不想被罚抄字。   傍晚时分,淅淅沥沥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被困在客栈一天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说着今天听到的新鲜事儿。少不得得说到玄渊派的人竟然成立邪教,坑害无辜百姓索取钱财。   坨坨他们也在街上玩。因着今日下雨,小摊铺没开张,只有街道两边的铺子可逛。   午饭吃得晚,到了平时吃饭的点大家也不觉得饿。天黑后小柳才去街上食肆叫菜。客栈里的菜他们今天已经全部吃了一遍,闻青山说要换一家吃。   几个小的跟着小柳一块跑去食肆玩。   尽管天黑了,鲤鱼镇上还是十分热闹。大家就站在街道边三三两两地说些闲话。看到有苍梧派的巡逻队,都纷纷盯着他们经过。   街边的烧饼铺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香味。云善想吃,扯着坨坨往烧饼铺子跑。   坨坨没钱,只好喊来小柳。   小柳数了钱给店家,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等饼子,忽然惊讶的一声,“好巧。”   “祁逢春。”坨坨转身笑眯眯地打招呼。   “你们这两天还好?”祁逢春关心地问。   “好。”坨坨想起今天葛东的话,问祁逢春,“英雄会还是明天开吗?”   “还是明天。”祁逢春戒备地看了小柳一眼,拉着坨坨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五长老已除,他可以回来了。”   “哦。”坨坨说,“等我回去问问他。”   “若是有事就找人去苍梧派传话找我。”祁逢春说,“街上全都是苍梧派的人。”   坨坨点点头。小柳拿了烧饼分给他一个。几人继续去找食肆。   走远一些,小柳问坨坨,“那是祁逢春?”   坨坨咬着烧饼嗯了一声。   点完菜回客栈,等了快两个时辰,饭菜才送来。云善早就挨不住睡着了。   花旗把云善摇醒,喊他起来吃饭。云善没睡饱,胖乎乎地坐在床上不动弹。   “吃饭了。云善。”坨坨歪着身子冲着床叫一声。   云善耷拉着眼皮看他一眼,没吭声。   西觉把云善抱到桌边,喂他几口吃口,云善慢慢来了精神,拿着小勺要自己吃饭。   吃完饭,云善也不睡觉。他刚睡醒一觉,再让他睡他就不愿意了。坨坨和小丛收拾好东西,领着他去楼下玩。   客栈没打烊,大门敞开着。除了客栈门口有些亮光,外面乌漆嘛黑一片。   客栈夥计坐在桌边托着脑袋打盹,掌柜的打着哈欠叮嘱兜明他们别走远。掌柜的话吵醒了客栈夥计,夥计跑出门外四下望了望。   “要是巡逻队来了,麻烦叫我一声。”客栈夥计对在门口玩的兜明说。   兜明点点头。夥计又回屋继续打盹。   坨坨和小丛也困,他们两坐在门口台阶上,手托着下巴看着云善吊在兜明胳膊上,一下一下地被抬起。   前面街上出现一点亮光,兜明看过去,正是苍梧派的巡逻队。他对着屋里叫道,“巡逻队来了。”   客栈夥计和掌柜的赶紧出门来。等巡逻队到近前,掌柜的赶紧道,“门里的师兄,借一步说话。”   巡逻队领头的人打着灯笼走进店里,掌柜的小声道,“半个时辰前,南夏派的人来找神手派的人。”   尽管掌柜的说话声音很小,耳朵的兜明还是听见了。   坨坨实在困,想回去睡觉。他对云善说,“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看英雄会。”   “英雄会啊。”云善跟小麻雀似的一直东问西问,不过也乖乖跟着上楼了。   推开门,屋里亮着蜡烛。甘卓、陈川、张槐都在他们屋里和花旗、西觉说着话。甘卓决定明天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英雄会上,他准备回苍梧派。   兜明把听到的话说给他们听,“客栈的掌柜说南夏派的人来找神手派的人。”   “两条臭水沟怎麽搅和在一起了。”陈川讽刺道。   甘卓对这两个门派也颇为看不上,“大半夜的,不知道又在密谋什麽。”   张槐正准备也讽刺两句,忽然想到什麽,皱起了眉头。   “怎麽了?”陈川笑问,“你难道知道他们密谋什麽?”   “只怕对苍梧派不利。”张槐道,“我只担心,玄渊派是要重复灭门青川派的事。”   甘卓骤然瞪大眼睛。他听说了青川派灭门真相,就是因为神手派的鬼偷先给青川派弟子下药,所以才会一夜之间被灭派。玄渊派在苍梧派安插的人手刚被除,难道他们按捺不住了?   “不行。我今晚就得回去。”甘卓说。   坨坨已经爬到床上躺下了,听到这话坐起来问,“你怎麽去?现在祁逢春可能睡觉了呢。”   陈川劝道,“现在回去不是明智之选。好些门派中人都住在你们苍梧派,你若是暴露了,只怕再招惹杀身之祸。还是该稳妥些。”   “玄渊派总不会连其他门派一起毒了吧?”   “天宁城邪教事件刚暴露出来。我只怕他们会做些什麽好盖过这事。”甘卓十分担忧,“今天晚上我便回去见我师傅。”   云善躺在坨坨身边不老实,很快坐起来,爬到花旗身边,倒在花旗怀里揪花旗的衣服玩。花旗横抱着他轻轻拍打。   在一下接着一下的拍打中,云善很快耷拉起眼皮,眼睛一闭睡着了。   坨坨刚睡着,就被甘卓晃醒。“干吗?”   “葛东给你的腰牌呢?”   坨坨跳下床,在云善的玩具筐里翻找一会儿,把腰牌给了甘卓,“你真要今晚走?”   “嗯。”甘卓收了腰牌对着屋里其他人抱拳,“多谢各位收留。今日之恩,定当还报。”   张槐叮嘱道,“务必小心些。”   西觉一直送甘卓到苍梧派的门口。亲眼看到甘卓进了门里,他才飞快返身。到客栈门口时刚好遇见神手派的人。   西觉扫了一眼,只觉得那几个人面色不虞。没有停留,他直接回了楼上房间。   刚打开门,西觉就听到了细小的动静。他往床底看去,小黄鼠狼正扒着床腿,探着脑袋看他。   关上门后,西觉变成原型,找了个地方趴下睡觉。   亲眼看见西觉变身,小黄鼠狼一双黑豆小眼睛都瞪大了许多,它“嗖”地一下蹿到了床底深处。怪不得他们那麽可怕! 第93章 英雄会   隔天早上起来,闻青山、小柳和秋水才知道甘卓昨夜已经回了苍梧派。   “怎麽突然回去了?没事吧?”闻青山担心地问。   “他不放心门派里。”陈川说。他今日没再乔装成女人,而是换了一套男子衣裳,精神地站在屋里。   小柳上下打量陈川,笑问,“今日不扮女人了?”   陈川摆摆手,“不扮了,不扮了。今天就去撕了那虚伪小人脸上的面具。”   乌日善还是小丫头的打扮,穿着嫩黄色衣裙。   “如今我们已没有可信任的人,唯一只信任你们。”张槐对着花旗抱拳,“今日我和陈川要在大家面前揭开我青川派灭门黑幕。”   “若是我们出了意外,还请诸位对少主照顾一二。”   花旗不急不慢道,“那麽多人在,你们不会出事。”   “但愿如此。”张槐苦笑,“只怕玄渊派和南夏派丧心病狂。如今江湖里不知道有多少门派成为他们的爪牙。”   铁蛋、钢蛋被关在屋里两天了,早憋得难受。今早云善往外走,它俩一直跟着。云善把铁蛋往屋里推,铁蛋站在那也不动,不让云善推进去。   小柳去楼下叫了早饭,听到大厅里大家都在说今天开始的英雄会。听说好些人天亮就跑出去等着开英雄会了。   吃完饭后,陈川道,“你们带着乌日善先去。”   “我和张槐稍后再去。咱们分开走。”   云善出门,铁蛋和钢蛋亦步亦趋地跟着。花旗让它俩留在屋里,铁蛋臊眉耷眼地用大脑袋拱拱云善,倒是不往外走了。只是云善走一步,铁蛋就在后面轻轻叫一声,惹得云善频频回头看。   “铁蛋想出去玩。”云善对坨坨说。   坨坨哎了一声,“被关了两天谁受得了。”都是山里跑惯了的。只要不遇着阴天下雨,大家每天至少都会在山里跑两趟。   云善听了这话,回头喊铁蛋,“铁蛋走。”   铁蛋抬头看花旗一眼,快步走到云善身边。   “铁蛋跟着我们,南夏派和玄渊派很快就能认出我们。”坨坨对云善说。   “嘟嘟保护铁蛋。”云善说。这麽些天,他总听到大家说玄渊派,知道那是个坏的。   兜明转头看云善,“它俩不用我保护。”这种活现在都他干了?   “不是铁蛋的安全问题。”坨坨说,“如果我们被认出来,很麻烦的。他们肯定会来打我们。”   云善立马说,“嘟嘟打他们。”   “就是。”青芽儿在一旁道,“来了咱们也不怕,让兜明上。”   花旗本来想开口叫铁蛋和钢蛋回去,看云善这麽坚持,就没吱声。   快走到楼梯口,前面房门打开,走出几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小丛拉住云善躲在花旗身后。他认出这几个是神手派的人。   神手派的人瞧见铁蛋和钢蛋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些人养得宠物竟这般大。   看着花旗他们下楼,神手派慕言摸索着下巴目光若有所思。   “他们不会是捉了鬼偷的那几个人吧?”旁边的王彦突然出声。   “两只野兽,四个孩子,十分对得上。”慕言说,“还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谁养了这麽大只宠物。”   王彦冷笑,“犯到我们手里,只能算他们命不好。”   “你要做什麽?”慕言定定地看着他,“不只鬼偷栽在他们手里,就是掌门派去的两位武功高强的师兄们也栽在他们手里了。”   “以咱们的功夫,还是莫要往上凑的好。”   “我既要做,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王彦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我从南夏派那顺了些药。今晚我就下到他们饭食里。”   “你既要做,必然不要留下把柄。不然后患无穷。”慕言说。   王彦,“放心。”   慕言转头看向几个师兄弟,“南夏派的事,谁也不许应承他们。弄不好,咱们神手派要被玄渊派拖进泥潭里。”   张槐收拾了下东西,走出来看到陈川站在走廊里盯着前方发呆,他奇怪地问,“怎麽了?”   “我刚瞧见神手派的人看花旗他们眼神不对。”陈川说,“今天铁蛋和钢蛋一起跟出去,怕是已经被他们认出来了。”   张槐,“我写个字条留给他们。”   英雄举办地点就在坨坨他们上次给祁逢春送信的地方。那地方偏僻,地方大,已经建好了十个擂台。来的人很多,乌泱泱地站在附近。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个头矮,三个小的靠自己根本瞧不见前面。西觉和花旗愿意抱着云善,但是没人抱着青芽儿。青芽儿有这个认知,索性拉着云善和乌日善准备爬到附近树上观看。   到了树下,三个孩子傻眼了。树上密密麻麻地挂着大人,根本没他们的地方。   “我们挤去最前面看。”青芽儿又拉着他们往前面挤。   他们三人小,手推在练家子的大腿上,根本也推不动人。练家子下盘都稳当。坨坨赶了铁蛋和钢蛋挤出了一条路,带着云善他们一直挤到擂台最前面。   花旗他们也很快挤了过来。   等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姗姗来迟,在擂台前面的椅子上落座。坐在最中间那人一双浓眉如墨,大头大脸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正派的人。   青芽儿踮着脚,遥遥地看见甘卓站在前头,他兴奋地拉着云善,指着甘卓的方向说,“你看,甘卓。”   云善探着脑袋看到人了,“那边高。”   “我们去。”   小丛拉住云善,“我们不去。就在这看热闹。”   坨坨听到旁边人嘀咕,“看林盟主这次怎麽和大家交代。”   “哪个是林盟主?”坨坨转头问。   旁边人却先道,“啊?你们小孩怎麽还来了?”   “这里人多,一会儿别挤到你们。”   坨坨没理会这人的话,又问,“哪个是林为钦?”   “就中间那个。”那人道。   不等上面刚落座的人说话,前面擂台上跃上来一人,大声质问,“玄渊派在天宁城成立邪教谋害百姓,林盟主可知晓此事?”   “林某昨日也听了些传闻,定当竭力追查,给诸位一个交代。”林为钦神色如常,“若是门里有人真做下这等恶事,我定会亲手惩戒他们。”   苍梧派掌门在一旁道,“我听说玄渊派的人参与邪教的人在天宁城牢里关着。想必天宁城知府一定审问过,倒是省了林盟主费心。”   “我等江湖人士必然不能容忍这些败类苟活。”   林为钦眼正义凛然道,“那是自然。”   “有一事我不明白,想要请教林盟主。”苍梧派掌门面上带笑,声音却带着寒气,“我苍梧派何日得罪了林盟主?竟要让玄渊派灭我门派?”   底下一片哗然。灭门派?苍梧派一直都是正派,做事中肯。林盟主何故要灭苍梧派?   “此番林盟主务必给我苍梧派一个交代。”苍梧派掌门厉声道,“否则,我苍梧派与玄渊派不死不休。”   林为钦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很快被他压下去。他故意装作不知,“吴兄这是何意?”   “是何人大放厥词,说我玄渊派要灭苍梧派?简直诛心。”   苍梧派掌门将门内叛徒五长老与玄渊派来往书信扔到案几上,冷声道,“林盟主大可好好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拿起信,只粗粗扫了几眼,林为钦顿时面色铁青,心中直骂苍梧派五长老。蠢材,竟然留下把柄让人拿了。   看了几封信,上面只提到大长老,一个字也未提起他。林为钦闭上眼,心里道,大长老,莫怪我不仁义。如今只能推你出去,保我整个玄渊派脸面。   “吴兄,此事我真不知。武林里的事情多,我整天忙得头昏脑涨,玄渊派门内之事大多是大长老在打理。”林为钦夹紧眉头,“看这来信似乎是贵派内长老与我门内大长老勾结。我没想到大长老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回去就将大长老带来任你处置。”   苍梧派掌门心里冷笑一声,越发瞧不上这林为钦。他心知肚明,就是林为钦要害他们苍梧派。大长老不过是推出来顶罪的。再往下扯皮也扯不出什麽了。两派真要打起来,苍梧派胜算并不大。   苍梧派掌门见好就收,“如此甚好。林盟主果然大义。”   林为钦扯出一个笑,“多亏了吴兄,不然我还不知门里竟然有这样居心叵测之徒。”   兜明听到上面说了好一会儿话,却不提打擂台的事。他问旁边人,“什麽时候打擂台?”   “一会儿说开始就开始了。”   林为钦今早一来就被两波人责问,心情自然不妙。处理完苍梧派的事,他站起身。   又一人跃上擂台。青芽儿拍拍乌日善,“那不是陈川吗?”   妖怪们看过去,擂台上站着的人,可不就是陈川。离得这麽远还能瞧见他的黑脸。   “我乃青川派左护法陈川。玄渊派先差鬼偷到我青川派门内下毒,屠杀我青川派二百多口,又嫁祸于乌掌门。”   陈川高高举起手里的纸包,“药师谷毒药师可证明,当日鬼手下的毒是玄渊派问毒药师求取的。”   此事简直骇人听闻。各路江湖豪杰震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之前许多人觉得青川派灭派的事情蹊跷。乌掌门行事向来光明磊落,青川派内也有许多高手,不应该被一人灭派。   林为钦脸色大变,“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乌掌门练邪功走火入魔,屠杀青川派门人。如何又赖到我玄渊派头上?”   他冷笑着四下扫视,“今日怕不是为我玄渊派专门准备的?”   一连出了三件事,件件指向玄渊派。武林里都知道玄渊派私底下不是好东西,但是人家面上一直自诩明门正派,又没让人抓到过把柄。这下把柄不就让人捉住了吗?   不管别人信不信,底下的人一群一群地讨论起来。   张槐混迹于人群,带着头喊,“林为钦不配为武林盟主。”   “玄渊派才是邪派。”   他带头喊了几声,真有人跟着喊,喊声还越来越大。   林为钦咬紧后槽牙,气得面皮抽动。   苍梧派掌门看热闹般地叹了声气,压着声音嘲讽道,“林盟主既然敢做,为何不敢承认。”   “纸终究保不住火。”   林为钦冷哼一声,原本气急的脸色迅速平静,他转身看向苍梧派掌门,“现在就开始得意,未免太早。”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对着天空发了个红色信号。突然暴喝一声,“给我杀!”一掌劈向苍梧派掌门。   苍梧派掌门匆匆与他对了一掌,后退几步。看到底下的人群竟然真的厮杀起来。“林为钦,你疯了不成?”   “各个门派都有我玄渊派的人。”林为钦呵呵笑起来,“今日谁也逃不过。”   “苍梧派必灭。”   甘卓抽出剑来,护在掌门身前。苍梧派最近一直在巡逻,并未发现玄渊派大量人手。各个门派即使有叛徒,数量也不会太多。林为钦为何如此张狂?刚刚的信号弹代表什麽意思?   花旗抱起云善,带着他左冲右撞往外跑。小丛拉着乌日善紧紧跟在兜明身边。   花旗刚刚注意了,四下里,只有林为钦他们在的高处人少,往那跑是最好的。   有人拿刀砍过来,被西觉一脚踹开。   小柳慌了神,他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四周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各人身上都带了血,稍不注意就会踩到一具身体。   “少爷,这太可怕了。”小柳扯着闻青山大声喊。   一路出来,这是闻青山最后悔的时候。早知道英雄会是这麽回事,他怎麽也不会来。等了好些天的打擂台没看成,搞不好,小命还要丢在这。   秋水夺来一把刀,猛地冲着前面冲来的人砍去。他倒是不忌讳杀人、伤人。擦掉溅在脸上的血,秋水道,“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听到这个“杀”字,小柳浑身一抖。秋水先生一改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拎着刀,衣服沾着血,这时候不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倒像是屠夫。   “我们不能杀人。”坨坨拉着乌日善挤在西觉和花旗中间。“我们云灵山有规矩,不让杀人。”   青芽儿伸着脚绊倒一个人,“你们云灵山还有规矩啊。”   小纸立在云善肩头,警惕地四下观察。铁蛋扑倒人,钢蛋立马上去捶两拳。它俩一直紧紧跟在队伍后面。人类有武器,钢蛋的拳头并不占优势,只等铁蛋把人扑倒后它再上。   云善的脑袋被花旗按在怀里,只听得周围的喊叫声,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了。“花花。”   “没事。”花旗说,“一会儿就回客栈。”   云善脑袋埋在花旗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扣着他脑袋的手用了力气,他转不过头。   过一会儿他又喊,“花花。”   “人家喊什麽?”   “打人了。”花旗回他。   兜明不知道从哪抢来了根大棍子。棍子一横,一下子能推倒好几个人。兜明蹲下来一扫,又能扫趴几人。   “早知道就不挤到前头来了。”坨坨现在十分懊恼,“什麽也没看成。”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出事了根本不好出去。   下面人实在多,推开一个又会撞来一个。   妖怪们护着人类狼狈地挤到看台上。苍梧派和玄渊派的人正在打架。刚刚讲话的苍梧派掌门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嘴边有些血迹。   林为钦又是一掌拍开一人,嚣张至极。   “你修炼的才是邪功。”苍梧派掌门说完,“哇”地又吐了一口血。   林为钦警惕地看着花旗他们,又嚣张道,“乌参迹不过是我的替死鬼。”   乌日善愤怒地举着拳头冲过去,被坨坨死死拽住。小小的孩子眼中燃烧着憎恨,尖锐地大喊,“坏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甘卓打斗中退后,“林为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林为钦并不惧甘卓,边打边退,看向乌日善的眼神带着审视,“哪里来的孩子,出口便咒我死?”   “莫不是乌参迹的独子?”今日青川派左护法现身,这孩子极有可能就是乌日善。   “小老鼠,躲了这麽久。今天该去见你爹了。”   林为钦一掌打在甘卓身上,甘卓顿时飞出老远,捂着胸口吐出血来。苍梧派掌门喊道,“甘卓,莫要与他斗。快带其他人走,这里我撑着。”   林为钦紧接着一掌袭向乌日善。   坨坨拉着乌日善就跑。西觉挡在前面,抓起一旁的桌子就往林为钦身上猛砸。   林为钦没料到他这般狠,一时不查,竟然被桌子砸翻在地。他翻身跃起,只觉得被桌子砸到的地方十分疼痛。   兜明握着棍子砸来,林为钦狼狈往后闪。眼神中闪过不可置信,“各位是何人?师出何派?”他竟然就被人一招拦了下来。   “别告诉他。”甘卓提醒,“他日后定要寻你们报仇。”   “你让他们停下来,不要再打了。”坨坨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死了好多人了。”   云善不想再被按着头,晃着脑袋不愿意,“花花,花花。”   花旗松开手,让他面对看台后面。云善转着脑袋到处看,看到甘卓站在旁边,他笑眯眯地和人打招呼,“你回家的呢?”   现在如此紧张,云善这声童言童语让他一恍,甘卓嘴角扯出一个笑,“这儿就是我家了。”   云善四处瞧瞧,“没有房子啊。”   甘卓说,“苍梧派的地盘很多。房子不在这。”   小丛拍拍云善,“我带你下去玩。”看台后面还有一块小空地,有看台遮着,能挡住后面互相砍杀的场景。   闻青山和小柳先下了看台,再把云善、乌日善、坨坨和小丛挨个抱下去。铁蛋和钢蛋自觉,两个自己跳下来了。   林为钦看他们带着孩子还想着玩,心里有些佩服,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怎麽长得。外面喊打喊杀,这几个小孩现在正在下面薅草玩。   花旗撩着眼皮开口,“叫他们停下来,不然打断你的腿。”这种血腥事情赶紧结束,别让云善受到影响。   林为钦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嚣张,阴鸷道,“不可能停。今日知道这些事的人都得死。”   “花旗,这种人不可能停下来的。”甘卓说,“你不如擒了他,以此要挟,下面那些或许会停。”   “只是不知玄渊派来了多少人,恐怕今日大家都走不了。”甘卓担心那个信号弹会招来很多人。   花旗拿走兜明手里的棍子,持棍迅速冲了过去。林为钦匆忙打出一掌。这人速度太快了。   花旗稍微偏偏身子,迅速转身,一脚踹飞林为钦。紧接着冲过去,提起棍子狠狠地砸向林为钦双腿。   “啊——”林为钦发出惨烈的叫声。   看台上众人目瞪口呆。   甘卓知道花旗他们厉害,却不知道花旗他们这麽厉害。自己在林为钦手里撑不住三招,就连掌门也扛不了多久,没想到花旗就两招,直接打断了林为钦的腿。这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了吧!   闻青山他们几个在下面的人被这惨叫声吓了一跳。小柳赶紧问,“这是谁的声音?”   坨坨不在意地拔了草放在一边,“不知道。”   小柳不放心,跑过去扒着看台,瞧见花旗他们都好好的,他松下一口气。   林为钦更是不可置信,他转过头,一双眼睛要瞪出眼眶,“你们到底是什麽人?修的哪派功法?”他不信,当今武林里竟然有人两招就能打倒他。   花旗不理林为钦,一手提起他走到看台边缘。“兜明,让他们别打了。”   兜明深吸一口气,“停下来!别打了!”   云善被震得赶紧捂住耳朵。底下正在打斗的人纷纷看向上面。   “林为钦被我们抓了。”甘卓走过来说。   兜明又喊了一句,“林为钦已经被我们抓了。”   林为钦却在此时冲着兜明探出一掌,兜明转身迅速捏住他的手腕。花旗直接把林为钦摔出看台。   林为钦都被抓了,造反的人心里慌张。现在只有杀出去才能保命。   乌日善跑到看台下面,却因为个子矮看不到上面什麽样。他扯扯闻青山的衣服,“花旗他们怎麽样了?”   “很好,没事。”闻青山兴奋地说,“林为钦被花旗摔下去了。”   “林为钦是被花旗打败了吗?”乌日善赶紧问。   闻青山说起来还带着些自豪,“就是被花旗打败了。”他抱了一根很粗很粗的金大腿呀。   乌日善绽开笑脸,“他死了吗?”   “肯定没死。”坨坨走过来说,“我们不杀人。”   “他断了腿,又被摔了那麽一下,应该也不会好。”闻青山说,“应该还会被其他江湖人士审判。” 第94章 想回家   甘卓强撑着身体,带着几个师兄弟将摔下台的林为钦捆绑起来。   苍梧派的掌门传下命令,“门内弟子戒严,往黄丰派、夏灵派传递消息,请他们速来增援。”   苍梧派的掌门对花旗他们客气道,“几位侠士若是不嫌弃,可前往苍梧派内休息。”这些人武功这麽高,苍梧派掌门想请他们帮忙坐镇。   “不用了。”花旗冷淡道,“我们不参与打打杀杀。”看不成英雄会,他们即刻就会返程。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横尸遍野实在是没意思。   “这……”苍梧派掌门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个回答,心中越发好奇,云灵派究竟是个什麽门派。昨天晚上他已经听甘卓说过这些人的来历。原本以为这些人不耻玄渊派的做法,一路救护甘卓与青川派人,今日出手援助。可又为现在何拒绝他们?   苍梧派掌门对着甘卓使眼色。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如何,这些武功高强的人留下来,便能多一份保障。   甘卓看向面无表情的花旗,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知道花旗决定的事不好改,小声对掌门道,“花旗他们是修道的。山里有规矩。”   苍梧派掌门没有强留,再三感谢花旗他们出手,并保证以后有事可以来找苍梧派。   玄渊派的人边打边跑,下面除了还强撑着的人就是一地尸体。   瞧着看台下不再打了,兜明把小柳、闻青山他们拉上台来。两只手一拽,连铁蛋那麽大的块头都被他拽上来了。苍梧派的弟子们看得啧啧称奇。   坨坨看了眼下面的惨状,他拉着云善,不让他往看台边去。带着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去拿没被打翻的桌子上的果子吃。   苍梧派的弟子们忙着救治受伤的人。可受伤的人实在太多,苍梧派医药堂的小弟子们根本忙不过来,跑上看台来,请掌门多调些人手。   苍梧派掌门和甘卓刚服下丹药。甘卓刚刚还能站着,现在已经站不住了,嘴唇发白,虚弱地靠在桌子边。   “我们去搭把手。”秋水说,“看看能不能找到张槐和陈川。”   之前的情况太混乱,人又多,他们没精力注意陈川和张槐。林为钦已被擒,乌日善也在这,他两人没来,恐怕已经受伤了。   甘卓瞧着抱着桃子啃得欢快的云善,虚弱地说,“苍梧派里有几棵蟠桃树,果子甜得很。”   “下回请你们吃。”   云善点点头,看他坐在地上不起来,抱着桃子坐在甘卓旁边。   青芽儿踢了个果子在台上咕噜噜地转,钢蛋挤开青芽儿,追着果子跳过来。   铁蛋对果子没兴趣,慢慢走过来趴在云善身边。   坨坨在看台边缘捡了件大红色的外衫,边上绣着金线。这麽亮眼的衣服他刚刚都没注意是谁穿的,只顾着看林为钦了。   现在捡了这衣服,他左看右看地满意。回去能让小丛给他裁一身红衣裳了。坨坨美滋滋地把过大的外衫往自己身上套。   看台上搭了棚子,即使外面太阳毒辣,棚子还是为大家提供了些阴凉。   青芽儿抱着一碟葡萄走过来,抓了两颗给甘卓。   甘卓虚弱地说,“我不吃。”   “你怎麽了?”青芽儿站在甘卓面前问,“你说话快没气了。”   “受伤了。”甘卓庆幸道,“还好没被打死。”   “哎——”前面传来喝止声。   看台上的众人纷纷寻着声音看过去。   乌日善手里握着一把短刀,面无表情地正一刀一刀地往林为钦身上攮。头发散乱,脸上被溅了些血迹。   林为钦被塞着嘴巴,只能呜呜呜地叫唤。   一个五岁的小童眼睛一眨不眨地拿刀杀人,实在是过于惊悚。   云善和青芽儿都看呆了。   小丛立马喊,“乌日善!”   乌日善一顿,眼睛空洞地望过来。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那一天,门派里那麽多人被杀,他的小厮在他的面前被别人砍掉了脑袋。门派里血流成河,杀人的凶手得意的大笑声。   他被人扛在肩膀上,看着后面落下一个个血脚印。刚出门时,血脚印那麽清晰,那样红,然后慢慢变淡,到最后就没痕迹了。   都是因为坏人!都是坏人!从小认识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婶婶们才会死。都是因为这些人!林为钦就是最坏的人!   乌日善拔出刀又举起,跑过来的小丛一把打掉他手里的刀子,拉着乌日善去一边。   乌日善回头,看到林为钦身下流出一滩血。血迹仿佛和那天青川派到处都是的血迹重合。“啊——”乌日善尖叫出声,人便昏了过去。   “乌日善。”青丫儿跑过来。云善把桃子放在甘卓手里,赶紧也跟着跑过来看。   不管怎麽晃,乌日善始终不醒。   西觉听到声音,过来问,“怎麽了?”   坨坨抱着大红衣服站在旁边说,“他把林为钦捅了。”   小弟子伸手在林为钦鼻子下试了试,看向掌门道,“已经死了。”   苍梧派掌门沉默。   “快去找个大夫来给乌日善看一下。”甘卓眼神复杂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乌日善。   乌日善平时话不多,很依赖张槐和陈川。昨天还因为客栈里有人说到青川派的事情不高兴了半天。正该是天真烂漫的五岁孩子,经历了家破人亡,到处东躲西藏,早早地懂事,早早地知道了什麽是恨。   如今这孩子竟真的手刃了仇人。   大夫很快跑上看台,替乌日善把了脉。“忧虑过重,心脉有损。”   “不打紧,喝几贴药,不要再让他受刺激。”   大夫奇怪地看向地上躺着的小小孩子。这麽小的孩子有什麽可忧虑的呢?   坨坨接过大夫写的药方,“谢谢大夫。”   “找到陈川和张槐了吗?”小丛问。   “还没。”西觉说,“我再去找找。”这儿的血腥味太大,遮住了张槐和陈川的味道。   “作孽。”苍梧派掌门一声感慨。真真是报应不爽。   “乌日善生病了?”云善问坨坨。   坨坨点点头,拿药方给云善看,“等去镇子上,就给乌日善拿药。”   “山里有药。”云善说。他记得受伤要去找草药。   “现在不在山里,只能到医馆拿药。”坨坨蹲下来担忧地看着乌日善,“他是不是精神受刺激了?”   “他怎麽敢杀人?”   “他要报仇。”小丛说。   坨坨想起了毒蘑菇小青。如果没有坏人做坏事,就不会有报仇,就会少了很多走入歧途的人。乌日善和小青都不坏,都是被那些坏人刺激的。   小柳拉起地上一个人,架着他去前面树下。树下躺了很多伤员,苍梧派的大夫们正在帮他们包扎。   小柳擦着汗往回走,有些嫌弃自己身上沾染了很大的血腥味。他仔细地走在尸体中间,看哪里还有活口。   冷不丁脚踝被拽了一下,小柳惊得一跳。跳完回头看,有人伸出手趴在地上,微微抬起头一脸血污看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小柳赶紧走过去,费力地架起人,瞧着那人少了一只胳膊,心里一阵唏嘘。江湖里的腌臜事可不少。和他们一样被骗来看英雄会的人真是惨了。以后就得劝着少爷,江湖哪是那麽好混的。他再也不要混江湖了。   “小……柳。”有人虚弱地叫他。   小柳停下脚步,寻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见到那张黑脸,欣喜地喊,“陈川。”   “太好了,你没事。”   陈川躺在地上,扯动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老子命大。”   “少主呢?”   “在前面,和坨坨他们在一起。”小柳想带陈川走,但又架了个伤员,不好现在把人家放下。他快速道,“林为钦死了。”   “死了?”陈川十分激动,“真死了?”   “嗯。”怕陈川担心乌日善,小柳没说乌日善晕倒的事。看到闻青山揉着肩膀往回走,小柳赶紧喊,“少爷,找着陈川了。”   闻青山走来,半扶起陈川,“伤哪了?”   “肚子上让人砍了一刀,后面也被砍了几刀。”陈川十分健壮,闻青山一人架他有些吃力。只好半扶着慢慢走。   小柳先带人去树下,再跑回来和闻青山一起架着陈川。   帮陈川处理伤口的大夫说陈川肚子上伤得太深不好收拾,让他们带着人去苍梧派药堂,那里有大夫也有药。   闻青山宕机立断道,“我们现在就去。”   陈川这样自己走动会扯着伤口,这儿没木板能抬人,小柳跑去找花旗他们商量看怎麽把陈川弄走。   陈川躺在地上粗粗地喘气,脸上流了好些汗。看到旁边那个断了胳膊的人擦掉脸上的血污,他竟笑了两声。   闻青山奇怪道,“你笑什麽?”   “神手派的人少了一只手,还好偷东西吗?”陈川问向坐在一旁的慕言。   慕言脸色阴沉,单手脱掉满是血污的衣服,没有回答陈川的话。他早认出来小柳就是和那几个人一夥的。今早还商量着给人饭菜里下毒,不到中午,手少了一只,还多亏了人家帮忙救他。   陈川喘了口气,“找到张槐了?”   “还没。”   “要是我和张槐都没了,少主只能托给你们照顾。”陈川交代后事般道,“你们都是好人,少主交给你们,我和张槐都放心。”   闻青山心情低落地坐在旁边,“大夫没说不能救,你怎麽就要交代后事似的。”   “乌日善还是跟你们好。你俩不是还要教他青川派的武功吗?你们三现在可得撑起一个门派。”   陈川笑起来,“武功有功法。功法在我行李里,你也练练,以后也加入青川派。”   “我加入云灵派。”闻青山也笑,“我不和你们学,花旗他们比你们厉害多了。”   “以后……等我回去,我跟我爹学做生意。”   “江湖里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后不想闯江湖了。”江湖里的人确实有许多侠义、热血的人。比如陈川、张槐、葛东、花一舟和倪云庭。他很高兴能结交这些人。可也有那些包着脏心的人,暗地里的脏手段层出不穷,实在让人憎恶。   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早初要闯荡的一腔热血早已冷却。如果不是和花旗他们一起,他甚至都走不出白下城。   “这一路我们经历了很多,都是些我想不到的事。外面太危险,在家做个少爷挺美的。”   “我想回家。出来了一个多月,我挺想家里人。我爹不知道在家怎麽念叨我。”   闻青山没等来陈川的回话,再一看,他人已经昏过去了。肚子上的纱布上还有渗出的血迹,这让闻青山十分担心。   花旗和兜明很快抬着由两张桌子捆在一起搭成的临时担架过来了。云善骑在铁蛋身上,正烦恼地扯着蒙着眼睛的布。坨坨给他打了死结,云善扯不下来。   为了防止云善闹起来,坨坨先带钢蛋往前跑。小柳抱着乌日善跟在后面。   有掌门给的腰牌,花旗他们轻松地进了苍梧派。这还是妖怪们第一次进别的门派,暂时按捺下好奇心,找了个苍梧派的弟子带路,他们赶紧去了药堂。   坨坨终于给云善解开蒙着眼睛的布了,云善不高兴,从钢蛋身上滑下去追着花旗跑了,没理睬坨坨。   “这又不怪我。”坨坨无奈地和小丛说。   “你系的布,云善不怪你怪谁?”小丛抬脚走进药堂。   坨坨跟在后面说,“这事以后就该让兜明干。”   “什麽事让我干?”兜明拖着两张桌子出来。   “等遇到了再找你干。”坨坨跑进屋里。   兜明扛着两张桌子回去。花旗说一会儿张槐可能还要用。   小丛拿着大夫给乌日善开的药方找药童抓了药。一妖看了两个熬药的小锅,一锅里是陈川的药,一锅里是乌日善的药。   坨坨找云善说话,云善跟在花旗身后还是不理他。   “花旗同意的。”坨坨扯上花旗。   云善抬头看了花旗一眼,不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花旗了。花旗对坨坨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一声,幼稚的小人参精!活了三百年也就这样了!   “你是小孩不能看那些东西。”坨坨说,“大家都同意的。”   云善气嘟嘟地说了一句,“青丫没蒙。”   青芽儿凑过来说,“我不怕。”   “我也不怕。”云善说。   “不一样。”坨坨贴在云善耳边小声说,“青芽儿缺心眼,你又不缺心眼。”青芽儿是妖怪,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小孩。云善是真小孩,人类比他们妖怪更脆弱。   云善被逗笑了。青芽儿问,“坨坨和你说什麽了。”   云善摇摇头,不告诉他。云善知道那不是好话,就不跟青芽儿说了。   没一会儿秋水和兜明抬着张槐过来了。张槐受伤比陈川还重。背上被砍得血胡麻擦,胸口还被刺了一剑。抬进来时就是个血人。   大夫给张槐包扎完,坨坨隔一会儿就去探探张槐鼻息,生怕张槐死了。   小药童又煮上一锅药,对小丛说,“这锅你也看着,是你们认识的人的药。”   小丛答应着,跑来前面看,果然看到张槐也在屋里。   到吃午饭的时候,西觉他们才一身脏地抬着甘卓回来。甘卓吩咐门里的弟子准备饭菜,又和坨坨他们说了蟠桃树的位置,让他们想吃桃子就去摘。   花旗原本不想留在苍梧派,阴差阳错地只好留下。   大夫说张槐的伤很危险,今天要是能挨过去,就能活。要是挨不过去,就没得治了。   坨坨吃完饭赶紧来试探张槐的鼻息,还好还有气。他跟在大夫后面问,“需要用人参吗?我们有好参。”   “他暂时用不着。”大夫忙着抓药,抓好了就让小药童拿去煮。   “哦。”坨坨又去看乌日善,刚好看到乌日善睁开眼睛。 第95章 拯救苍梧派   “你怎麽样?”坨坨跑到乌日善的床边,指着旁边两张床说,“我们找到陈川和张槐了。”   乌日善坐起来,看到陈川和张槐都在屋里,但是两人都闭着眼睛,身上裹着很多纱布,纱布上还带着血。他心里害怕极了,哽咽着问,“他们会死吗?”   “不会。”坨坨安慰他。   乌日善突然哭起来,哇哇大哭。哭得云善和青芽儿两人很紧张。云善拉着乌日善的手,茫然又不知所措地问,“哭什麽啊?”   “他们不还没事吗?”青芽儿脑袋凑到乌日善身边,“等死了你再哭。”   “你这说得什麽话?”坨坨怒瞪青芽儿,“大夫说张槐熬过今天就没事了。”   “云善,我害怕。”乌日善抓住好朋友的手,哭诉着自己心里的恐惧。   甘卓躺在旁边,很是心疼这个孩子。   云善在坨坨的帮助下爬上床,坐在乌日善身边,小手拍在乌日善肩膀上,“不哭哦,不哭哦。”   “什麽都不用怕。”甘卓出声安慰,“一会儿你和云善、青芽儿去摘些桃子吃。我们苍梧派里有蟠桃,扁的那种,十分甜。”   “为什麽哭啊?”云善问乌日善。   乌日善说不出来,只说,“我害怕。”   两个小夥伴依靠在一起,云善安静地陪着乌日善。乌日善抓着他的手,哭了好一会儿才停。   乌日善突然直起身子呼喊,“我鼻涕掉了。”   一串晶莹剔透的长鼻涕挂在乌日善嘴上,将掉未掉,颤颤抖抖地看起来十分危险。坨坨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能给乌日善擦鼻涕的东西。看到铁蛋手里抓了把枯草,坨坨抢了过来,把枯草抹在乌日善嘴上当纸用。   乌日善闭着眼睛,等坨坨弄完,他又用手背擦了两下鼻子。   坨坨拿着手里的枯草去外面丢掉,快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钢蛋,“你哪来的枯草?现在是夏天!”   大家目光看向钢蛋。钢蛋蹲在柜台旁边,一伸手,从旁边筐子里抓了一把枯草嚼吧嚼吧吃起来。   小丛走过来看,还好筐里是蒲公英,不是其他什麽药。   “这个不能吃,是药。”小丛推着钢蛋往旁边去。“你不要来这边,兜明要不高兴的。”   钢蛋被小丛推着往门口跳,经过花旗时,被花旗伸手打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到哪里都不亏你这张嘴!”   钢蛋快步跳了两下,站在门边,回头先看花旗,再看兜明。见到兜明瞪着眼睛看它,钢蛋立马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趴下来。   小药童看到少了半筐药,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些都是要用的。”   那能怎麽办呢?都被钢蛋吃进肚子里去了,还能叫它吐出来吗?吐出来的药品,大夫还会给病患用吗?   “你别急。”兜明说,“我看库房里还有蒲公英,我和你一起去搬。”兜明上午和小药童一块去仓库里搬过药。   药堂里的大夫也说,“现在急没用,赶紧带兜明去搬药。”   小药童拿了库房钥匙急慌慌地带着兜明往外跑。   经过门口时,兜明踢了钢蛋一脚。钢蛋委委屈屈地站起来,面对着墙,垂着脑袋,像是被罚站似的。   坨坨出门挖了个坑把那一把沾着鼻涕的蒲公英埋进土里,就怕钢蛋捡起来再吃了。   被这麽一打岔,乌日善只顾着看钢蛋,心里难受的劲一下子过去了。   “钢蛋嘴真馋。”青芽儿说。   云善瞅瞅青芽儿,没说话。   “走,我们去摘点桃子吃。”青芽儿说,“我才知道还有桃子是扁的。”   云善知道。花果山里的孙悟空偷吃了王母娘娘许多蟠桃。他对青芽儿说,“孙悟空吃蟠桃。”   “孙悟空是谁?”青芽儿问。   云善探着脚下了床,踩着鞋子趴在青芽儿耳边说,“花果山的猴子精。”   乌日善看他俩讲小话,好奇地趴过去听。青芽儿推开他的脑袋,“快下来,咱们去摘桃子。”   钢蛋看云善他们出门,立马跳出去跟着。坨坨问了两个匆忙经过的弟子,终于找到了一处小院子。院子里桃树,还有些李子树、杏子树。   现在是夏季,李子和杏子早就过了季。只有桃树上有果子,一个个真的是扁的,像粘在树枝上似的。   青芽儿先往树上爬,摘了桃子要丢给云善。坨坨挡在云善前面,“你丢给我。”   看到青芽儿丢了蟠桃下来,钢蛋自觉地跳到前面,张着手也准备接桃子。   “钢蛋你还能吃?”青芽儿看准了往钢蛋手里丢。钢蛋很灵活地接住了桃子,拿着就咬了一口。   坨坨用力推开钢蛋,“你还是先别吃了。你吃那麽多蒲公英,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事。”   坨坨只让钢蛋吃了这一个桃子,不让钢蛋继续多吃。他们摘了不少桃,拿着衣服兜了回去。   花旗、西觉、兜明和小丛帮着切药,闻青山、小柳和秋水不在屋里。   “我伯伯呢?”青芽儿问小丛。   “后面煎药。”小丛回他。   外面的伤者陆陆续续被苍梧派的人运回来了。除了要给伤者换药,还得给他们煎药吃。药堂里的大夫们忙得脚打后脑勺。   坨坨伸手探张槐鼻息,热气喷在手指上告诉他张槐还有气。   陈川半下午时醒了,看到乌日善和张槐都在,他心里高兴,笑嘻嘻问坨坨有没有吃的。   坨坨领着云善、乌日善跑去问苍梧派借锅借米,煮了一小锅白粥。   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青芽儿跑出去打听,听说是玄渊派和南夏派打过来了。   “援兵来了吗?”坨坨问。   “没来。”说话的人急匆匆道,“附近的两个门派没有一个赶来。”   坨坨担忧地问,“你们能打得过玄渊派和南夏派吗?”二打一,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管打得过打不过都要打。反正也逃不了了。”   看着人类一个个往外冲,青芽儿不明白,“这样打来打去的有什麽意思?”   “图什麽?”   坨坨也不明白,“谁知道啊。”   大多数人类只想为美好生活努力奋斗。他们的愿望十分朴素,只是想过上好生活。而那些站在高处的人会用些阴谋阳谋操控着普通大众为他们谋取利益。   普通大众沦为炮灰,死伤无数,站在高处的人只看到更远的利益。人类之间永远会为了利益而争斗。   这些事,坨坨他们怎麽会明白。他们只是生活在山野里,整日吃喝玩乐的小妖怪,唯一的目标就是修自己的大道。他们不参与利益争夺,也不用为了自己的生活辛苦打拼。   刚刚借锅和米给他们的大厨拎着两把菜刀也跟着跑出去,要与苍梧派的其他人一起出去抵抗敌人。   “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坨坨语气里透着难过。   坨坨带着米粥回去,告诉了大家玄渊派和南夏派攻来的消息。   “他们简直疯了。”陈川坐起来咒骂,“不是杀这个就是杀那个。今日他们将苍梧派都杀光,明日定然有门派去讨伐他们。”   甘卓强撑着坐起来,眼神希冀地看向花旗,“你们能不能……”   “不能。”坨坨绷着脸说,“我们不参与打杀!”   “为什麽玄渊派一定要屠杀这麽多门派?”坨坨问向甘卓。   “因为贪心。”闻青山端着药进屋,放在甘卓床边的桌子上。“玄渊派想统一武林。”   “贪心会让人变成恶魔。”   “这是人的劣根性。”   屋子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兜明捣药的声音。   “我有个法子,不叫你们杀人。说不定能拯救我们苍梧派。”甘卓打破沉默。   “什麽法子?”坨坨说,“只要是好法子,我们肯定干。”   甘卓,“如今南夏派和玄渊派大胆攻上来,一定是吃准今天不会留下活口。那些传信去其他门派的弟子恐怕已经被他们截杀了。”   “他们本就打算将我们苍梧派悄无声息地灭门。”   “只要有人能活着出去,向外传出消息,说出今日真相。只要消息能传出去,他们便不敢轻易攻上来。他们总得掂量其他门派。”   “我们当着玄渊派和南夏派的面冲出去就行吗?”小丛问。   甘卓点头。   “这个不难。包在我身上。”坨坨拍着胸脯道。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坨坨先跑出门去苍梧派门口扛旗子。花旗、小丛和秋水留下来保护云善他们。西觉、兜明还有坨坨去前面干扰玄渊派和南夏派。   陈川自己舀粥喝,边喝边担心坨坨,“坨坨那麽小,他能跑得过大人吗?”   小柳见花旗忙着捣药,看起来一点不像担心坨坨的样子。坨坨虽然主意多,一般打架的事他从来不上,都喊兜明去。今天这麽主动,想来也是懂事,不会凑到人跟前去讨打。   闻青山看云善和乌日善蹲在地上和铁蛋玩,总感觉少了点东西。他四下扫了一遍,才想起来少了什麽,“青芽儿呢?”   秋水四下看了看,“出去玩了。”估计青芽儿跟着坨坨跑了。   小药童抓几把药,心不在焉地看向门口。如果玄渊派打进来,他们这些人都要死。可师父和往常一样还在摆弄着药。   “师父,您不怕吗?”小药童小声问,“咱们苍梧派打不过玄渊派呀。”就连他都知道。   “打不过就打不过了。”大夫手中的活不停,“我打小就在苍梧派里跟着师父学医,不想去别的地方。”   小药童没说什麽,转身进了内堂。他很快背着包裹跑出门。他不相信那几个外来人能救得了门派。   大夫看着离开的小药童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小柳问花旗,“我们要不要也准备离开?”   “再看看。”花旗的态度似乎不着急,小柳心里也安稳了些。反正他和少爷要跟着花旗他们。花旗他们去哪里,他和少爷就去哪里。   相处了这麽多天,小柳绝对信任花旗他们几个。知道他们即使在危险中也绝对不会放弃他。   陈川知道了张槐的伤情,满脸愁苦。心里默默祈祷,张槐能够平安无事。以后还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陪着少主。   苍梧派山前,两边还在对峙。林为钦的死亡让玄渊派的人很是忌惮。听逃出来的玄渊派人说,苍梧派来了几个武功十分高强的高手,仅用两招制服了林掌门。   玄渊派的大长老知道林为钦练了邪功,武林里无人能敌。并不相信那些话,可好多人都这麽多,他不的不信。安排在苍梧派里的人之前并没有说过苍梧派有这些高手。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坨坨和青芽儿扛着苍梧派旗子挤开人群跑到最前面。拿着菜刀怒瞪对面玄渊派的厨子拦住坨坨,用后背把他俩往后推,“你们两个小孩来干什麽?”   苍梧派掌门看到他们俩,立马看向后面。果真见到西觉也扛了旗子来。虽然很厉害的花旗没来,但能来两个,也足够让苍梧派掌门惊喜。   原本抱着必死的心情打算和玄渊派死磕,原本为零的生存几率多少提高了些。   “你们快点离开。”青芽儿两手抱着旗杆,冲着玄渊派的人大喊,“不然我们就把你们今天要杀苍梧派的事情告诉整个武林!”   “明日就有人去讨伐你们。”他学舌了甘卓的话。   玄渊派大长老嗤笑一声,对着苍梧派掌门嘲讽,“黄口小儿在你们苍梧派里也能说得上话了?”   苍梧派掌门笑得真心实意。前面两个是黄口小儿,后面那个可不是。“我奉劝诸位一句,今日只要有人逃出去,他日江湖各大门派必然围攻玄渊派与南夏派。”   “话且别说得太早。”玄渊派大长老站在阵前,“今日就是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不待他挥手准备进攻,坨坨大喊,“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坨坨。   “稍微等一下再打。”坨坨挤出笑来,“再等一等嘛。”   “哈哈哈。”玄渊派长老大笑,“刀剑不长眼,可不是你们小娃娃过家家的地方。你们两个还是赶紧回去吧,也能死得晚些。”   “看这里!”   寻着声音望去,一侧茂盛的草丛中突然现出一个旗子。草丛太茂盛,旗子只露出个顶,被人来回挥舞着。   “去把那人杀了!”玄渊派大长老气急败坏,这是苍梧派的挑衅。   他转头瞪向苍梧派掌门,“小手段而已,你以为你们今日真的能逃得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刚刚站在前面扛起的三个人已经不见了。   玄渊派大长老问向后面人,“那两个小孩呢?”   有人回,“挤到后面去了。”   玄渊派大长老想到青芽儿刚刚的话,心头忍不住一跳。难道那两个黄口小儿真有办法跑出去?怎麽可能,那不过是两个小孩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玄渊派大长老十分谨慎。他并没有下达攻打苍梧派的指令,而是在等人抓住草丛里扛旗子那人。   苍梧派掌门心里暗喜,面上做出几分高傲来,“你们当我苍梧派真是好欺负的?!”   扛旗子的人没捉到,另一边高高的山路上有孩童笑着喊,“看我,我在这里。”   青芽儿放肆地大笑,举着旗子得意地来回挥动,“你们快走。不然我可就跑了。”   兜明绕到南夏派队伍后面,“我在这。”   “快去捉,别让他们跑了。”南夏派出了一队人,向兜明追去。兜明转身撒腿就跑。   “他们已经跑了。”消息从队伍后面一直往前传。传到最前面玄渊派大长老那,大长老被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今天是怎麽回事!两个小儿也敢上阵前叫嚣。   “诸位听我一句劝。”苍梧派掌门心里乐开了花,今日这一劫真的要度过去了。面上却绷着,“各位不如离开。”   “回去早作打算。他日兵临城下,也早早有一番计较。”   玄渊派大长老一甩袖子,气冲冲道,“我们走!”如今再留下来和苍梧派厮杀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不如保存人手,且看日后。   青芽儿扛着旗子躲在石头后面栽进土里。在土里钻了会儿,他得意地扛着旗子跑出草丛。还没等他挥旗,就被人扯着衣领拎了起来。   青芽儿回头一看,是个粗莽大汉。胳膊比他脑袋还粗。   大汉面色凶狠,“小子,你死定了。”   青芽儿抱着旗子猛捣大汉眼睛。大汉被逼得松手遮眼。青芽儿丢掉旗子钻进草丛中,跑了几步便栽入土中遁走了。   大汉在草里来回翻腾,没找到青芽儿,又喊了十几个同门来一起找。“小兔崽子就在这里!”   青芽儿手里没了旗子,便没再外面停留,一路钻土回了苍梧派的蟠桃院子。他顺手摘了三颗桃,高高兴兴地跑回药堂。   甘卓他们正在紧张地等消息,见是青芽儿回来了。   “现在外面乱得很,青芽儿莫要乱跑。”闻青山说。   青芽儿点点头,给乌日善、云善一人分了一颗桃。   啃着桃子,青芽儿探了张槐的鼻子。   乌日善站在旁边说,“槐叔活着。”   小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过来,和闻青山一起给昏迷的张槐喂了下去。   “一会儿玄渊派的人就该走了。”青芽儿说。   “你看到什麽了?”甘卓盯向青芽儿。   “唔……我看到兜明在后面挥旗子。”青芽儿说,“玄渊派的人要去抓他呢。”   “兜明要是被抓到怎麽办?”小柳立马担心起来。   “嘟嘟跑得快。”云善突然插了一句嘴。   闻青山和小柳只知道兜明力气大,能打,到还不知道他跑得快。   “最好都平安回来。”小柳小声念叨了一句,转头对花旗说,“回去我要去云灵观烧香。”   花旗莫名其妙地看向小柳,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说到这事了。 第96章 肥而不腻   傍晚,苍梧派的弟子们一群群地带着武器往回走,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互相打听着扛起喊话的那些人是谁。   苍梧派掌门强撑着站在门口,一张老脸笑得像包子褶,条条历经沧桑的皱纹里都荡漾喜悦。他专门在这等着西觉他们表达感谢。   看到西觉扛着旗子回来,苍梧派掌门连忙迎上去,双手抱拳,微微躬身,“感谢诸位今日相助。我苍梧派定不忘今日之恩。”   西觉略微点头,和苍梧派掌门一起往门里走。   兜明和坨坨走得远,两人回来得慢。他们扛着旗子跑回苍梧派门口,被苍梧派守门的两名弟子拦住。   “你们是什麽门派的?叫什麽名字?”守门的小弟子笑着打听。   “我叫坨坨,这是兜明,我们是云灵山的。”坨坨回他。   “你们跑得可真快。”守门小弟子羡慕道,“你们门里是有什麽特殊的轻功功法吗?”   坨坨摇头。   另一个守门小弟子诚心诚意地道谢,“今天可多亏了你们。”   “我还以为我今天得死了。”   “我真是命大啊!”   “我帮你扛着旗子。”守在左边的小弟子热情地对坨坨说,“你太小了,扛这麽久旗子一定累了。”   小弟子拿走旗子,坨坨跟在后面走进苍梧派里。没走几步,又有人来和他们说话,个个都十分热情,还有人给他们塞了东西。   还是有人说长老来找他们,坨坨和兜明才从人堆里解放出来,被人领着去了一处院子。   钢蛋在一棵枣树下蹦蹦跳跳,伸手往树上捞。看它这精神的样子,下午的半筐蒲公英对它应该没有影响。   兜明走过去蹬了钢蛋一脚,“枣子现在没熟。”   钢蛋立马跳到一边,垂着脑袋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叶不看兜明。   坨坨嫌弃地跑开,“钢蛋你真装。”   钢蛋可不懂装是什麽意思,等坨坨和兜明走远一点,它瞧瞧树上的小果子,蹦跳追在坨坨后面。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人蹲在院里的鱼池边说话,不知道聊到了什麽,青芽儿发出一阵笑声。   傍晚暑气渐消,铁蛋悠闲地在院子里散步。   正对着院子的房门敞开着,有几个不认识的老头坐在里面和花旗、西觉他们说话,祁逢春站在一边陪着。   “什麽时候吃饭?”兜明问蹲在鱼池边的三个小孩。   “做好了就吃。苍梧派请咱们吃席。”青芽儿高兴地回答。   “张槐醒了吗?”坨坨问。   “还没。”青芽儿说,“苍梧派给送了好药,张槐已经吃了。大夫说还得再看。”   云善跑过来拿走坨坨怀里一个镂空的小木球。小球里面还有小球,有意思得很。   坨坨把收到的东西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和云善他们一起挑拣着东西玩。   天色昏暗时,终于有人提着食盒来送菜,摆了满满一桌。   苍梧派的二长老恭恭敬敬地对云善抱拳,“云善掌门,掌门师兄重伤休养,特令我等招待诸位。如有招待不周,还请云善掌门海涵。”   今天上午,苍梧派长老们就向甘卓打听过花旗他们。得知云善才是云灵观的掌门,个个十分惊讶。谁也没见过这麽小的掌门。这麽点孩子能干什麽事。   甘卓着重强调了,不要因为云善小就轻视他。通过他的观察,云灵山众人十分疼爱云善。不管云善想要什麽,云灵山那帮人都会帮他得到。所以,和云善打好关系,代表着和云灵山打好关系。   二长老把这一点记得很牢,准备明天让门里岁数小些的弟子来陪云善掌门玩。   看着云善爬上凳子坐好,众人才慢慢落座。   饭桌大,花旗给云善夹了些他喜欢吃的菜放到小碗里,让云善好好坐着吃饭。   二长老特意站起来给云善夹了个鸡腿,和蔼地说,“云善掌门多吃点。”   云善笑眯眯地点点头,左手抓了块肉放到桌下。二老张瞧见那头大狮子低头卷走云善手里的肉,袋鼠拍拍云善的肩膀。   云善又从碗里抓了块肉放到钢蛋手里。   二长老心想,云善果然是小孩子。   云善吃饱后,和青芽儿、乌日善跑了,说是要回药堂去看张槐。   小丛赶紧放下筷子,跟着一起出去。   祁逢春主动站起来,“我送他们去。正好去看看师兄。”对比别人,祁逢春多见了云善他们两面,关系要更熟些。   药堂里,陈川和甘卓各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   乌日善跑进来直奔张槐床边。他跟着坨坨学了探鼻息,伸手在放在张槐鼻子下。感觉到有热气,知道张槐还活着,他才看向陈川,“陈叔。”   “吃过了?”陈川问。   乌日善,“吃过了。”   甘卓点点旁边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碟山楂糕,一碟放了红枣的米糕,“厨房里的师傅送来的。想吃自己来拿。”   云善认得山楂糕,酸酸甜甜的他很爱吃。他走过来拿了一块,咬一口,在嘴里含一会儿,才嚼几下咽下肚。   钢蛋伸着爪子抓了一块米糕,吃完后又跳过来,见没人拦它,伸出爪子快速又抓了一块。   药堂里坐堂的大夫换了一个,点着蜡烛还在匆匆忙忙地配药。小药童时不时地端着药经过屋子。   祁逢春拉了条凳子坐在旁边,详细和甘卓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玄渊派留下日后必成祸患。”甘卓道。   “掌门也这麽说。”祁逢春说,“掌门已经派人给各大门派送去消息,不日便要集结各大门派一起清理玄渊派。”   “如今武林群龙无首,还得尽早选出武林盟主主持大局。”   又说起这次英雄会,“此次前来参加英雄会的人均是各大门派的高手。经过一番厮杀,十去其六,各大门派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与玄渊派必有一战。”   “没想到玄渊派不只在我们苍梧派里安插了人,在各个门派里也插了人。”甘卓说,“要不是我无意之中听见五长老与人密谈,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事。”   “这次英雄只是林为钦意图谋害我门派幌子。可惜死了那麽多武功卓绝之人。”   花旗他们吃完饭也来了药堂。张槐始终没醒。几个小孩担心,轮流伸着手探张槐鼻息。   直到后半夜,张槐才睁开眼,虚弱地喊,“水,水……”   西觉听到动静,走过来拿着小勺给张槐喂了半碗水。张槐抿抿嘴唇,嘴角扯出一个笑,“是你们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午的拼杀中。   “少主呢?”   兜明指指不远处的床,坨坨、云善、乌日善和青芽儿横着睡在一张床上。床没那麽长,几个孩子脚都露在床外。   张槐动不了,偏头只看到陈川躺在旁边床上。“陈川怎麽样?”   “他没事。”花旗说,“你受伤最严重。”   西觉叫来在堂前打瞌睡的大夫。大夫见张槐醒了,替张槐把了脉之后笑着道,“今晚醒过来,便是闯过了鬼门关。”   大半天没进食,张槐喊饿。花旗去后面刷了一个煮药的砂锅,把坨坨从厨房那要来的大米洗了煮粥。   兜明继续睡觉,西觉和张槐说了会儿话。西觉话一直不多,基本都是张槐问,他回上几句。   用常年煮药的砂锅煮出来的粥掺着一股子药味,实在不好喝。张槐不好意思挑拣,只喝了一碗粥便说饱了。   他又和西觉说了会儿话。赶紧让西觉睡觉。再说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张槐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看屋顶。没过一会儿便感觉想尿尿,本想坚持着等天亮大家醒来。可越憋越难受,憋得脑门上冒了汗。   他自己动了动,想坐起来拿尿壶。一动,腰上伤口十分疼痛,疼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只好又躺回去继续憋尿。   憋到后面实在要忍不住了,张槐犹豫着是不是开口叫人,听到屋里传来小孩“啊啊”的叫声,看到铁蛋往那边走,张槐就知道是云善醒了。   花旗把哼哼唧唧的云善抱出去把尿,张槐等在屋里。听到脚步声,赶紧叫了一声,“花旗。”   “能不能把床下的尿壶拿给我。”   花旗看了看床下,把云善放回床上,两下拍醒坨坨。   “嗯?”坨坨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问,“怎麽了?”   花旗声色如常地说,“张槐让你给他拿尿壶。”   “哦。”坨坨迷迷瞪瞪下了床,走到张槐床边问,“尿壶在哪?”   “床下。”张槐脸红着不好意思说,“坨坨,麻烦你了。”   坨坨掀开床单,拿了一个干净的尿壶递给张槐。张槐接过尿壶,很是不好意思道,“你转过去。”   坨坨看他一眼,“哦”了一声。   后面响起滋滋的水声,听声音和时间,坨坨站在那闭着眼睛,快睡着时,听到张槐轻声说,“坨坨,我好了。”   张槐难为情地说,“放在床底下就行。等天亮叫小药童倒掉。”   坨坨点点头,顺嘴说,“有点重。”   张槐没接话,坨坨走回去爬到床上躺在云善身边接着睡觉。   小黄鼠狼独自呆在客栈里,饿了一夜的肚子咕咕直叫。它走出床底,在门边打了会儿转,又爬到桌上扒拉点心纸包。   点心就在桌上,但是小黄鼠狼却不敢偷吃。它瞧过钢蛋偷吃,回回都要挨打。它是只聪明又不贪心的黄鼠狼,只要能吃饱肚子,它不想因为偷吃挨打。   可是等了一夜,那些人还没有回来,小黄鼠有些等不住了。它扒拉开点心纸包,看着点心咽口水,犹犹豫豫地还是不敢吃。   在桌上又趴了好一会儿还等不到人,小黄鼠狼小心地叼起一块点心,飞速从桌上蹿到床底。藏在床底的黑暗处吃完了一块点心。   坨坨睡醒后睁开眼,记忆回笼,他坐起来就找花旗。就拿个尿壶,花旗明明顺手就能干,干吗非得吵醒他?   花旗不在屋里,云善他们几个也不在,只有小丛在帮大夫切药。张槐又睡着了。   “陈川,张槐昨晚醒了。”坨坨盘腿坐在床上说。   陈川笑道,“我今早听花旗说了。”   “人醒了就好。”   “小丛,花旗呢?”坨坨问小丛。   “在外面和云善呆在一起。”小丛说,“今天来了好几个小孩,说来找云善玩。”   “哪里的小孩?”坨坨赶紧下床。   “苍梧派师伯、师叔们的孩子。”甘卓回道。那几个孩子他都认得。   药堂的院子里没小孩,坨坨跑出去问人,被苍梧派的弟子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他本来就是个爱说的,性子也外向,苍梧派的弟子又有心讨好他。坨坨一不留神,跟着说了半上午的话。   看到云善跟着一群小孩跑回来,坨坨才想起来他是要去找云善的。看到花旗跟在后面,坨坨气呼呼地质问,“你今早是不是故意叫醒我?”   花旗淡淡地瞥他一眼,同时丢下淡淡的一个字,“嗯。”   “嗯?!”坨坨抱起手臂,十分不满,“你怎麽不给他拿?非得吵醒我?”   “我不想拿。”花旗直接无视坨坨跟在小孩们后面进了院子。   坨坨追在花旗旁边,恼火地说,“花旗,你这是欺负人!”   花旗冷笑一声,瞧他一眼,“你想打架?”妖生在世一千年,他还没服过几个。灵隐算一个,黑蛟算一个,还有一个毒蘑菇。   想到当初被毒蘑菇阿青按着打的无能为力,花旗心里十分不快,他在坨坨脑袋上甩了一下,冷着声音问,“你最近是不是皮痒痒了。”   坨坨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花旗。一瞧花旗真不高兴了,他抬脚一溜烟跑了。再招花旗就不是一下的事了,他可不傻。   坨坨向来心大,跑进屋里就把这事丢到脑后去了。   云善和那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青芽儿不知道激动个什麽劲,踩在凳子上,挥着胳膊说话,好像是在搞演讲。   “我知道山边有一条河,我们可以去捉鱼。”   “我会钓鱼。铁蛋和钢蛋都会捉鱼。”   “捉到鱼可以烤着吃。”   坨坨一听可拉倒吧,青芽儿说谎不打草稿,他会钓鱼?上回在娇儿山,他掉了半天也没钓上来一条。   甘卓被这些小孩吵得脑袋疼,就连张槐也被吵醒了。   乌日善听到张槐的声音,很是高兴,蹦过来喊,“槐叔。”   “别去大河边玩。”张槐叮嘱,“水边危险。”   “不怕。”青芽儿踩着凳子一挥手,十分豪气道,“我会游泳。你们掉下去我就把你们救上来。”   张槐心想,就你是最闹腾的。   “多找几个师兄跟着你们。”甘卓说,“别自己去玩。”他想把这群叽叽哇哇乱吵吵的小孩们撵走。   云善跑到西觉身边要船。他听别的小孩说在大河上原本可以坐船玩,但是河边的小船前天坏了。云善记得在白下城坐过游船,现在听别人提到船,他就想坐。   “船?”闻青山笑出声,“造船得好些天。西觉上哪给你弄条船来?”   “造个木筏会快些。”西觉站起身对云善说,“一会儿就能做好。”   云善围着西觉蹦蹦跳跳,很高兴的样子。   闻青山知道西觉从不夸口,便和小柳一起兴致勃勃地跟去河边。   去河边之前,西觉先去厨房借了斧子和绳子。他和兜明去砍竹子,云善他们十来个小孩在竹林里玩捉鬼游戏。   只用了半上午功夫,西觉便绑出了个又大又宽的木筏。他和兜明抬着木筏,带着一群小孩浩浩荡荡地去河边。   青芽儿最先爬上木筏,云善紧跟着上去,其他小孩赶紧也跟着爬上去。个个盘着腿十分兴奋地坐在木筏上。   西觉推了木筏下水,拿着一根长竹竿快跑两步跳到竹筏上。   在小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木筏顺流而下。没上木筏的闻青山和小柳跟着在河边走。   闻青山后悔没上木筏,在岸边招手,喊着让西觉把他也带上。   木筏停在岸边,闻青山和小柳上了木筏坐在中间。西觉用竹竿撑着木筏离岸,水流推着木筏一路缓慢漂动。   河边平静,四周视野开阔,远眺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高山。闻青山打开折扇,十分悠闲地扇起来。   青芽儿胆大,脱掉鞋袜,坐在木筏边,将脚伸进河水里踢动,溅起许多水花。   云善自己蹭掉鞋子,拽掉袜子,和青芽儿坐在一块哈哈笑着一块踢水。   闻青山十分心痒,撺掇小柳和他一起脱鞋袜,也学着小孩的样子,把脚伸进水里。水下凉快,脚泡在水里,好不快活。仿佛身上的热气都通过脚被河水带走了。   其他小孩也想学着玩,兜明拿了绑木筏剩下的绳子绑在他们腰间,另一头攥在自己手里。云善和青芽儿都会游泳,掉进河里也没事,这些小孩也不知道会不会游泳,兜明可不想一趟一趟下去救人。   “我们是不是走了很远?”小柳抬头远眺,这儿已经看不到苍梧派的山头了。   兜明估摸着时间,回去后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他把绳子交给西觉,脱了衣服跳下水。游到木筏边上,推着木筏逆流而上。   云善见兜明跳下水了,他挪挪屁股,噗通一下落进水里。   闻青山和小柳听到声响,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查看是哪个小孩掉河里了。   扫了一圈,又看到青芽儿也跳下去了。哦,先前下水的是云善。   云善像一尾欢快的小肥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动。他游到木筏边,扬水往小柳身上扑。他在山里常和小妖怪们这麽玩。   青芽儿游在云善旁边,跟着一起往闻青山和小柳身上扬水。   闻青山收回脚,趴在木筏上,胳膊伸进水里往青芽儿和云善脸上扑水,“小柳,快来帮我。”   有个小孩看得眼热,跟着跳下水,被西觉提着绳子拽了上来。其他小孩都羡慕地坐在竹筏上看着云善他们打闹。   两打闹了好一会儿,云善没力气了,扒着木筏下半身沉在水里。小柳要抱他上来,他不愿意。就这样扒着木筏被兜明一块带回去了。   上午虽然没捉鱼吃,大家玩得还都很满意。闻青山和小柳也很得趣。   闻青山偷偷和小柳说,下回要带瓢来,用瓢往青芽儿和云善脑袋上泼水,一定能把他俩泼傻。   小柳听了直笑。“少爷,我们可以练练水性。铭朗少爷之前还在池塘里学游泳。”   闻青山想起闻铭朗学游泳的事,忍不住笑起来。当初他也是为了捉弄铭朗,所以让人等铭朗扑腾不动时再把那孩子拽上来。   木筏被兜明拴在水边。西觉抱着光溜溜的云善。青芽儿也光着身子,找了根木棍,挑着湿衣服扛在肩膀上。   一路扛着衣服,青芽儿大大咧咧地光着身子进了苍梧派。守门的弟子好笑地看着两个光溜的小孩,其中一个昨天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昨天青芽儿在苍梧派众人眼中是个会特殊轻功、年龄虽小却胆子却大、勇气十足的小孩。今天的印象变成了,哦,光着屁股挑衣服的小孩啊。苍梧派好些人都跑来瞧青芽儿的屁股。   小柳摸了一把云善坐在西觉胳膊上的胖屁股,看着云善浑身的小肥肉,他奇怪道,“云善整日练功,白天到处跑着玩。怎麽还一身肥肉?”   “这是婴儿肥。”坨坨说,“小孩子就这样,胖的才好看。我们云善好看着呢。”他掐一把云善的屁股,为他辩解,“云善肉很紧的。”云善捂着屁股不让坨坨掐。   闻青山也伸手摸了一把,云善咯咯笑着往西觉怀里缩,“不给摸。”   闻青山“啪”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嗯,肥而不腻。” 第97章 钢蛋吃桃   在苍梧派住了两天后,小柳终于想起来客栈里还剩下个黄大仙。   他在心里连连忏悔,罪过,罪过。这三天把黄大仙忘了,也不知道它如何吃饭的。   小柳找兜明,叫他一起回客栈去找黄大仙。   兜明悠闲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嘴里叼着一根云善塞给他的狗尾巴草。“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找吃的。”   小柳有心想好好供奉小黄鼠狼,哄着兜明道,“去镇上走一趟吧。”   “一会儿咱们去街上逛逛。”   兜明还没说话,云善先应下了,“走。”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丢在桌上,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小柳。逛街嘛,他喜欢的!   小柳站起来牵云善,笑着说,“走。”   “想吃什麽,小柳哥给你买。”云善都去了,兜明肯定也会去。   云善一走,院子里一群小孩也都呼啦啦地跟着走。小柳和兜明带着一帮小孩浩浩荡荡地下山。   鲤鱼镇上,原本热闹的客栈如今十分冷清。客栈夥计坐在门口和对门趴着黄狗的店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街道聊天。   看到有人来,客栈夥计赶忙站起身,热情招待,“客官,里面请。”   对门的店主人走过来,问小柳打听山上的事,“你们前两天是住在这的吧?”   小柳点点头。   “前几天从山上跑下来一些人,身上都带着伤,瞧着不像是打擂台,倒像是打架了。”   “下午还来了好些玄渊派的人,后来又走了。”   “山上发生什麽事了?”   坨坨把山上发生的事说了,客栈夥计和对门店主人直啧舌。两人痛骂了玄渊派是狗东西,期待各大门派集结起来把狗东西玄渊派打得落花流水。   小柳去楼上打开门,看到桌上只剩下点心包装纸,桌面掉了些碎点心渣。黄大仙这三天把半包点心全吃了。   小黄鼠狼从床底下探出脑袋,看到来的是小柳,它欣喜地跑出来,十分难得地对着小柳拜一拜。   小柳知道它做这动作是想讨食吃,赶紧把专门带回来的鸡腿拿出来。并对着小黄鼠狼念叨,“大仙莫怪,实在是这两天事情太多才忘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小黄鼠狼啃着大鸡腿头也不抬,很快就把鸡腿啃得只剩骨头。   外面响起“咚咚咚”的动静,一群小孩跑上楼来了。   小黄鼠狼看到云善,又见它肩膀上没有小纸,立马十分热情地爬到云善身上,学着小纸平时的样子,蹭蹭云善的小胖脸。   云善被蹭得直笑,摸摸小黄鼠狼,哈哈笑着叫,“小黄狗。”   钢蛋瞧见地面上的鸡骨头,高兴地跳过去捡起来,咔嚓咔嚓地几口啃进肚子里。   小柳带着孩子们先去逛街,回来后把所有行李打包装到车上,赶了马车回苍梧派。   苍梧派的二长老给他们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离有蟠桃树的院子很近。   小柳把马车赶进小院里,陈川和张槐两人躺在树下正睡觉。闻青山和秋水在另一棵树下坐着说话。   小孩子们一回来,院子里立马热闹起来。十来个小孩趴在鱼池边,个个都伸长手想捞鱼。   “这一池子鱼迟早死你们手里。”被吵醒的陈川无力地感叹。他转转头,看看四周,故意提高声音问,“钢蛋呢?是不是又自己摘桃吃了?”   云善听到这话,立马爬起来往外跑。   看着那一群孩子追逐着跑出院里,陈川松快地笑一声。   云善带着钢蛋去过两次蟠桃园子,钢蛋自己记住了路。前天钢蛋没跟云善出去玩,一下午都没影,谁也不知道它跑去哪了。傍晚,闻青山瞧见它从外面回来。   这事说给坨坨听,坨坨就说,“钢蛋肯定出去找吃的了。它以前想自己吃东西,就会不跟我们出去玩。”   “它能找什麽吃的?”闻青山好奇地说,“这院子里的草还不够它吃的麽?”   坨坨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两天去的地方太多了。”他们整日在苍梧派里到处转着玩,谁知道钢蛋能去哪里找吃的。   小柳惊讶,“钢蛋还有这心眼呢。”   “钢蛋的心眼全用在吃上了。”张槐噗呲笑起来。   昨天从早上开始,好奇的闻青山一直关注着钢蛋。上午,钢蛋跟着云善出去玩,中午回来吃饭,下午睡完午觉,它自己蹦出去了。   闻青山悄默默地跟着钢蛋,看到钢蛋熟门熟路地跳进一座院子里。他跟进去看,里面好几棵树上结着蟠桃。估计就是甘卓说的蟠桃树。之前都是云善他们三个小的来摘桃子,闻青山还是第一次到蟠桃园来。   钢蛋从墙边拖来一根棍子,拿着棍子往树上打,很快敲下来一颗桃。   闻青山震惊,他没想到钢蛋居然会使棍子。这事还真让坨坨说准了,钢蛋真是自己吃东西来了。   闻青山看了一会儿,回去当做新鲜事讲给大家听。   “钢蛋早就会用棍子敲东西吃了。”坨坨没有半分惊讶,“等桃子吃完,它就该来敲枣了。”   大家都知道钢蛋惦记院里枣树上的枣子。它每天早上都要蹲在枣树下往上看一会儿,瞧着枣子相相眼。   青芽儿觉得好玩,和一帮孩子去找钢蛋。   钢蛋已经吃了十来个桃子,正趴在桃树下休息,拨弄剩下的桃核。   “钢蛋。”青芽儿跑过来,一眼看到地上有十几个桃核,他吓了一跳,“伯伯说桃子不能吃太多,容易撑死。”   钢蛋不理会青芽儿,仍旧趴在那拨弄桃核玩。钢蛋和铁蛋都不怎麽喜欢和青芽儿玩,因为青芽儿实在太闹腾了。   云善听说桃子吃多容易撑死,他蹲在钢蛋身边,忧心忡忡地叫钢蛋今天不要吃桃。   养了钢蛋这麽久,云善知道钢蛋在吃东西这方面格外不听话。他不让钢蛋自己留在蟠桃院子里,拉了钢蛋往外走。   可钢蛋总惦记着院子里的桃子,时不时地就会趁着云善不注意溜去蟠桃园。云善总要去抓它,弄得一帮孩子天天跟着云善抓钢蛋。   陈川只清净了一会儿,就见钢蛋被云善拽回来了。青芽儿拿着钢蛋敲桃用的棍子,惊奇地说,“不知道钢蛋又从哪找了棍子。”之前两根都被他没收了,但是钢蛋总能拿出棍子来。   小棍子都是直溜溜的,有明显断口。绝对不是钢蛋随便捡的。   张槐问钢蛋从哪拿的棍子。钢蛋只瞧他一眼,什麽反应也没有。   坨坨问它,钢蛋才给反应。它抬头看看坨坨,往前蹦跶。坨坨跟着钢蛋走出院子,一路走到苍梧派弟子们的练功场。   有的弟子使棍子,互相切磋的时候常有棍子被打断。断了的棍子被弟子们堆在一起,攒得多了再拉去厨房烧火。   钢蛋拿的就是那些断掉的棍子。   “你倒是摸得熟门熟路。”闻青山不得不佩服钢蛋。这脑袋快赶上青芽儿了吧,不只会记路,心里还有些想法呢。   练武的弟子们都认识坨坨他们,好多人过来打招呼,说了钢蛋最近天天下午都会来这儿晃一圈。   坨坨告诉大家,“要是钢蛋自己过来,你们就把它撵走。别让它拿棍子。”   云善他们喜欢在这边玩。弟子们练武的时候,云善他们常常会在场外跟着学。就是因为来过好几回,所以钢蛋记着到这儿的路。   祁逢春和甘卓说着话从另一边门进来,见坨坨、闻青山他们也在。甘卓说,“我还说去找你们聊聊天,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你身体好了?”坨坨问。   “内伤严重,起码还得养两个月。”甘卓说,“天天得喝药,喝得我嘴里都是苦味。”   “我今早去药堂瞧见花旗他们在那边帮忙。昨天其他门派的人又死了两个。”   坨坨知道那些都是受伤很严重的人。药堂还是忙得很,小药童回回来给陈川、张槐换药时都是急匆匆的。   甘卓和闻青山说着话先离开,坨坨带了云善他们留在这边玩。   场外除了他们这些来玩的小孩,还有其他门派的人。这些人多数受的轻伤,歇两天上些药便不妨碍行动。他们要等门内的其他人养好伤一起离开,因此会在苍梧派多留些日子。   趁着这时间,其他门派的人大都会来练武场观摩苍梧派弟子练功。   坨坨瞧见两个神手派的人也在这,其中有个人缺了条胳膊。听祁逢春说,神手派这次来了十个人,大前天就死了一半,剩下五个里两个残的,还有两个重伤。   神手派的人不擅长打斗,他们专修独门轻功,专注于练习偷技。在这次英雄会损失十分惨重。   云善他们跟着练武,坨坨独自在旁边的武器架上看武器。他相中了一把朴刀,费劲地扒出来扛在肩膀上。朴刀立起来和他差不多高,木柄上安有长而宽的钢刀。   坨坨试着挥了两下,觉得朴刀比一般的刀剑好用,他可以两只手抓着朴刀使劲。   耍了一会儿,坨坨又费劲地把朴刀放回武器架上。他蹲在地上使了浑身的劲试图提起苍梧派弟子们练功用的大石锁。坨坨脸红脖子粗地咿呀了一会儿,大石锁纹丝不动。   他拍拍手,决定放弃了。   瞧见甘卓急匆匆地回来,坨坨纳闷地问,“你不是去找闻青山他们说话吗?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   “出事了。”甘卓沉声说,“黄丰派刚刚传信过来,他们门内有叛徒,五个长老死了三个。”   “其他门派里应该还有玄渊派的人。”   看来玄渊派的人打算先发制人。让各个门派先内乱,便腾不出手来与围攻玄渊派。玄渊派什麽布的局,什麽时候往门派里安插的人,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第98章 返程   不只是黄丰派传了消息,靠近苍梧派的另一个门派——夏灵派也传了消息来。   埋伏在夏灵派的人已经开始暗中谋害夏灵派弟子。只是他做得隐秘,夏灵派暂时还未查出是谁。   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苍梧派上上下下都知道江湖里必然还有一番腥风血雨。   经历过英雄会当天的事,闻青山已经不打算再闯荡江湖,每日练功越发松散。   最近这两日他只跟着云善一块走走拳,练练剑,再一起扎个马步,其他的武功是一点也不练了。   葛东常来找花旗他们说话,闻青山从他嘴里听到很多江湖上的事。   闻青山以前觉得这些有意思,十分向往。现在依旧觉得江湖里的事很有意思,却没了向往的心思。   住在苍梧派里的其他门派众人渐渐离开,药堂里也不那麽忙了。花旗他们不再去药堂,多数时候都是闲着的,坐在树下各干各的活。   小丛绣完坨坨定制的第三条大金鱼戏莲叶肚兜,又给青芽儿绣了条花开富贵绿肚兜。   傍晚洗完澡,云善、青芽儿和坨坨都穿着肚兜在院子里跑着玩。乌日善当即就找小丛,也想要一条肚兜。   为了乌日善的肚兜颜色,青芽儿和坨坨吵了一架。一个说绿肚兜好看,一个说红肚兜好看,两人意见不合,还差点打起来了。   为了拉拢乌日善,坨坨掏出自己的二十几条肚兜,大方地表示可以借一条给乌日善穿。   青芽儿也想豪气一把,可他正儿八经只有一条肚兜,还是小丛刚绣出来的。干瞪眼之后青芽儿转过来磨小丛给他再做几条肚兜。   陈川赤着黝黑的上半身,后背上覆着几条明显的长刀疤。看到乌日善换上了坨坨的一条鸳鸯戏水红肚兜,院子里明晃晃八瓣儿白色小屁股。   他心想,少主和这些孩子们呆在一起明显活泼很多。小孩子就应该和小孩子一起玩。   “我来看看你们谁最胖。”陈川一时兴起道。   谁最瘦一目了然,乌日善最瘦。不过身上也肉乎乎,只是在其他人的对比下显得瘦些。   云善已经忘了胖不好看的事,和青芽儿一块跑过来站在陈川面前挺着小肚子让他看。   陈川各自捏了捏他们的胳膊,很快得出结论,“云善是最胖的。”   云善以为这是什麽美事,自己还得了个“最”,乐得见牙不见眼,把一旁的闻青山和小柳逗得直笑。   坨坨摸摸云善的肚子,又摸摸青芽儿的肚子,得出一条让他很高兴的结论,“云善的肚子更鼓。”   云善一听,更高兴了。撩起肚兜,给大家看他的肚子。   坨坨故意挠了一把云善的咯吱窝,云善嘎嘎笑着躲到西觉身边。   铁蛋趴在地上,看着小黄鼠狼在它爪子边东蹿西跳。它偶尔伸出大爪子拨弄一下黄鼠狼,两个一起玩得挺好。   云善没看到钢蛋,怕它又去摘桃子吃,转身就要往院子外面跑,准备把钢蛋抓回来。   “云善,你去哪?”青芽儿追过来问。   “找钢蛋。”   “钢蛋在那。”青芽儿拉着云善,指着蹲在枣树下眼神热切的钢蛋。   云善在蟠桃园捉到好几回钢蛋。练武场的棍子拿不出来,它不知道又去哪弄来一根竹竿,还悄悄藏在了草丛里。   云善说了几回见钢蛋都不听,他只好向兜明告状。云善知道钢蛋怕兜明和花旗。   兜明逮着钢蛋训了好一顿,后来钢蛋没再偷偷去蟠桃园。意料之中地把注意打在院里的枣子树上。   看在花旗他们眼皮底下,钢蛋没再找棍子,闲着没事就盯着树上青青的小枣子瞧。   云善走过去碰碰钢蛋。钢蛋低下头来,亲昵地用爪子摸了摸云善的脑袋。   钢蛋长得比云善快得多,个头马上赶上兜明,比云善高了一大截。他最近不知道怎麽就学会摸云善脑袋了。   闻青山有一回看到钢蛋摸云善脑袋,惊诧地说,“跟个人似的。”云灵山里的这几只宠物都像通了人性,十分听话,还各有各的脾气。   青芽儿靠近云善,趁坨坨不在这边,小声撺掇云善穿绿肚兜。   “绿色好看对不对?”   云善同意地点头。   “绿肚兜也很好看对不对?”   云善继续点头。   “你让小丛给你做一条绿肚兜,咱们一起穿。”   云善再次点头,跑回去找小丛,“小丛,我要绿肚兜。”   “嗯?”在桌边看秋水和闻青山下象棋的坨坨立马抓着两块棋子看过去,果然看到青芽儿站在云善身边。一定是青芽儿撺掇的!   坨坨刚要说话,小丛道,“给你多做几个颜色的肚兜。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   云善不知道“赤橙黄绿青蓝紫”是什麽,但是小丛说多做几个颜色的肚兜,这话他听懂了。他应了一声,走到石桌边看下棋。   看别人玩,云善也想玩,小爪子往桌面上一抓,闻青山前头的小卒莫名其妙猝死。   “哎。”闻青山赶紧拿吃掉秋水的炮和云善换回小卒,放回棋盘上。小卒在楚河汉界后又活了过来。   云善抓着圆圆的木头棋子,自己念出来,“炮。”   一局棋下到天色昏暗,在秋水将了闻青山的军后结束。   闻青山“嗨”了一声。半躺在床上的张槐问,“又输了?”   “输了。”陈川替闻青山回答,又说,“明天带我一个。”   象棋丢在桌上没收拾。西觉和兜明连床带人把张槐一起抬回屋里。   小丛喊云善回来睡觉。   很快,院子里安静下来。屋里的烛火亮了没多久便熄灭了。   转天,小丛说要去镇上给云善买“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布做肚兜。花旗给了小丛一锭大银子,看得兜明和坨坨眉开眼笑。来找云善玩的苍梧派小孩子们一拖溜地也跟着下山。   陈川找闻青山下棋,收拾棋子,重新摆局。只见棋局上少了个棋子,“炮怎麽少一个?”   闻青山看了一眼,黑色的炮少了一个。昨晚他打的就是黑的。“让云善拿去了。”   闻青山看一眼花旗,“我去屋里找找?”   “云善昨晚没拿象棋进屋。”花旗肯定地说。   没拿象棋进屋那就还在院子里,陈川他们站起来到处瞧。找了好一通,没在院子里看见象棋。   “找不到就算了。”陈川说,“少一颗棋,找其他东西代替就是了。”   然后陈川就从树下捡了一块小石头放到黑炮的位置,“就这个了。”   大家闲着没事,都围在棋局边观看陈川和闻青山对弈。   闻青山下不过秋水,赢陈川却很容易。   输了的陈川“嘿”了一声,自己不走,反倒叫秋水替闻青山。   “这是什麽道理?”闻青山一边站起来让位一边抱怨道,“还有赢的一方让位?这是要比谁下得最差吗?”   “我就想试试秋水先生有多厉害。”陈川估计自己得输,毕竟昨天闻青山和秋水先生下了五局只赢了一局。他连闻青山都下不赢。   只是没想到,输得有些太快了。   闻青山打趣陈川,“还不腾地方?”   陈川站起身问西觉和花旗,“你们俩来不来?”   西觉坐到棋盘对面,笑说,“我来下一盘。”   张槐坐在旁边看不见棋局,心里十分痒痒,伸长头想看战况,奈何闻青山挡在前面。“青山,往旁边让让。”   闻青山转头看张槐一眼,挪去花旗身边坐下。   西觉话少,下棋的时候基本不吭声。两刻钟后,秋水被打了帅。   “哎哟。”闻青山立马收拾棋盘,“再来,再来。”有人能赢了秋水,这让闻青山十分兴奋。   一连来了三局,全是西觉赢了。秋水坦然道,“我下不过西觉。”   象棋摆在院子里三天了,西觉这还是第一回下棋。闻青山记得他之前说不会。   “才会下棋就这麽厉害?”闻青山怀疑地看向西觉,“你是不是诳我?”   西觉笑着摇摇头。   花旗开口,“西觉真的是第一回下棋。”他也十分惊讶,西觉下棋竟然这麽厉害。   云善回来,闻青山问云善要棋子。云善带着他到鱼池边,指着落在池底的棋子给闻青山看。   虽然写字的那面朝下,闻青山还是能通过棋子颜色认出来这就是少的那个炮。   鱼池的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起码闻青山挽着裤腿下去肯定得湿衣服。   “钢蛋。”闻青山转头大喊。   钢蛋伸头看了一眼。   闻青山又喊,“钢蛋来帮我个忙,中午多给你多吃一碗菜。”   钢蛋一听这话,几下就蹦过来了。   闻青山指着池底的象棋,“钢蛋,把棋子拿出来。”   “噗通”一声大响,钢蛋跳下鱼池。   云善“啊”了一声往后退,溅起来水打在他裤子上了。   钢蛋捞了棋子递给闻青山。   闻青山接过棋子,不忘承诺,“中午吃完饭找我。我再给你加碗菜。”   钢蛋点点头。闻青山觉得有些神奇,因为他从钢蛋没什麽表情的脸上看到了“高兴”。对于钢蛋来说,得到一碗菜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云善站在鱼池边喊钢蛋给他抓鱼。   钢蛋抓了一条一指长的金色小鱼交给云善,这才从鱼池里跳出来。   云善抓着小鱼,嘴对嘴地亲了两下,又鼓着腮帮子给鱼吹气。   “云善,吃饭了。”坨坨大声喊。   云善把鱼丢回池子里,跑去洗了手,高高兴兴地吃饭去了。   闻青山兑现承诺,额外给了钢蛋一碗菜。小黄鼠狼瞧见了,跑到闻青山腿边合上爪子拜了拜。   “钢蛋帮我干活了,这碗菜是报酬。”闻青山的意思是不给小黄鼠狼额外吃的。   小柳赶紧夹了块肉放在地上,“肉在这儿呢。”   闻青山没说什麽,转过身继续吃饭。小柳有时候就是太相信这神神鬼鬼的事。他看小黄鼠狼也没什麽特殊的地方嘛。   妖怪们在苍梧派又呆了七天。等张槐能正常走路,他们便和苍梧派掌门辞行。   经过十来天的修养,苍梧派掌门的伤似乎也好了很多,亲自送花旗他们到山门口。   和云善玩了十多天的孩子们依依不舍地让云善下次再来,还说以后去云灵山找云善玩。   和云善在一起玩真的是太开心了,云善的家人不仅会给云善准备很多玩具,还会陪着他们一起玩。   云善咧着小嘴全都答应,和坨坨一起挥挥手,告别了小夥伴们。   甘卓送他们到鲤鱼镇,“据我所知,现在各大门派里都不安生。你们回去时最好避开江湖上的门派,省得沾上麻烦。”   花旗点头。他们回家选择的路线不是之前来时的路线。而是打算往东绕一些逛逛其他城,然后再去天宁城看李元宝兄妹,之后再往西绕路,先经过东陵县城送闻青山和小柳回家,最后再回云灵山。   陈川和张槐两人还和之前一样坐在马车里。因为两人的身体还未痊愈,不适合长期行走。   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陈川不用再乔装成女人,乌日善也不用再穿小姑娘的衣服。玄渊派这时候根本顾不及他们。   甘卓站在路上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心思转了一圈。花旗他们倒是真不追名逐利,也没有江湖中人对反派的嫉恶如仇。   要说他们不侠义,不仗义,这话却也不对。花旗他们救了陈川、张槐,也救了自己,一路上对他们十分照顾。还救下了整个苍梧派。   若是他们侠义,甘卓不明白为什麽花旗他们不留下,跟着大家一起讨伐玄渊派?难道真是因为他们山里“不杀人”的规定?   这些人真不像是江湖里的人。   甘卓忽然一笑,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真多。这些人本来就不是江湖里的人。   观他们的言行,甘卓更觉得花旗他们只是来逛风景,瞧热闹的。他们只是来体验,并未打算参与。 第99章 海边的小渔村   从鲤鱼镇出发一直往东走五天,妖怪们看到一块大石头,上面有黑色的染料画着一个人身鱼尾的图案。   云善兴奋地指着上面的图案叫坨坨看,“大美人鱼!大美人鱼!”   他故事里的美人鱼大多是美人鱼宝宝,但图案上的美人鱼明显是条大鱼。   “这是传说中的鲛人吧?”闻青山走过来道。   “确实是鲛人。”秋水点头,“这儿应该就是小莫村。”   他们偶然在城里听说东边临海处有一个古代的部落名叫小莫村,部落图腾为一条黑尾鲛人。   兜明听说可以到海边,就说要看看。吃点海鲜,再弄些干的海货回去。   于是他们便一路打听着往东走,终于找到了小莫村。   花旗他们顺着小路往前走,看到几个脖子下挂着贝壳项链的小孩在路边玩。   “海在哪边?”坨坨问那群孩子。   “再往前走走。”   “坡下就是海。”   小莫村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十分热情地给坨坨指路。   顺着孩子们往东的指向,坨坨爬上马车眺望。最东边,碧蓝的大海承接蓝湛湛的天空。   “真的是海!”坨坨兴奋和大家汇报。   闻青山踮起脚,刚刚好能瞧见远处碧蓝一片,“哪是海?”没亲眼见过海的人,不懂海天一色究竟是何景象。   青芽儿猴子似的沿着马车爬到顶上,“那就是海?”   云善吭哧吭哧跟着往车上爬,刚爬到半截就被花旗抱了下去。   “海就在前面,云善跑去看看。”花旗笑着说。   云善顺着小路一边兴奋地喊“海”一边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小渔村的孩子们跑到前面领路。外地人总是对海很稀奇。   青芽儿见云善和乌日善都跑了,急匆匆地从马车上下来,追着一群人往前跑。   大家都十分兴奋。除了在现代旅行过的妖怪们,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海。   坨坨这一路都在念叨着海带、虾、蛏子、八爪鱼、海螺、生蚝、螃蟹……说这个怎麽好吃,那个怎麽好吃。说得大家对大海十分向往。   闻青山知道海带、虾、螃蟹、海螺,他家里现在倒腾南方的货品,见过许多海货。至于其他的,闻青山是真的听都没听过。   小孩子们领着云善一路往海边跑。   草屋前补网的妇人大声问,“小花鱼,你们带的谁家小孩?”   里面一个赤着上半身,塌鼻梁大眼睛的小孩停下来,冲着屋前的妇人喊,“外地来的。来了七八个人呢。”   周边的人一听说有外地来人,赶紧跑去路上瞧,果真见着一辆大马车。大家面上带着喜气,心里估算着家里的存货能换多少钱。   外地人来他们这偏僻靠海的小渔村,大多是为了来换东西。小莫村里的人十分欢迎外地人的到来。   “几位晚上在村子里住吗?”打着赤膊,带着草帽,光着脚的男人殷勤地上前询问。   “要住的。”小柳回答。   “来我家。”男人满脸和气道,“我专门搭了房子让客人住呢。好多外地来的人都在我家住过。屋子又宽敞又干净,我领你们去看看。”   海边没遮没挡,还有海风,肯定不能露天睡觉。妖怪们原本打算自己搭简陋的帐篷,如今有现成的,他们便跟着男人去瞧屋子。   “我叫莫大钱,大家叫我大脚。”男人说着嘿嘿笑笑,动了动光着的脚。“我脚大,村子里的人给我胡咧了个外号。”   陈川这才注意男人的脚,果然是一双大脚,五个脚趾分得很开,紧贴地面。   “喏,这就是我家。”莫大脚边开门边说,“有事就去那边找我。想吃什麽菜就和我家婆娘说。”   茅草屋不大,屋门前搭了个遮阳的草棚,里外只有两间。两间里都有大通铺,足够睡下他们这些人。   桌子落着厚厚一层灰,显然有一段时间没住过人。莫大脚赶紧道,“你们坐着歇歇,我再收拾收拾。”   “现在天气热,等傍晚去赶海,能捡到不少东西呢。”   莫大脚走到门口冲着他家方向喊了一声,很快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和一个黄毛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走来。   “这是我家婆娘,做菜好吃得哩。以往住宿的人都夸我婆娘做菜好吃。晚上你们一定得来尝尝。”   莫大脚婆娘客气地笑笑,和莫大脚一样热情,“晚上一定来家里吃饭。”   莫大脚又指着头发上挂着珍珠额饰的黄毛小丫头道,“这是家里的丫头,叫小毛鱼。”她头上的珍珠不算圆,还有几个形状奇特的。   “有什麽事可以叫小毛鱼去干。别看我家丫头小,可能干了呢。”   小毛鱼也就七八岁,头发黄黄的,很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伸出的小手腕上带着一串白里带金的珍珠手链。   屋里小,花旗他们走出门,站到门口的草棚下。   附近站着好些手里拿着海货的村民。   “客人,你们来这儿可是要买货?”莫大脚问出了村里人都关心的话题。   “是打算买些干货。”花旗点头。   热情的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拿起手里的海货介绍给花旗他们听。还有人抓了一把圆润的白珍珠,叫得最是大声,“客人,瞧瞧我家的珍珠。个头又大又圆,都是精细挑选出来的。”   闻青山感兴趣,走过去拿了一颗看,果然又大又圆。要是串成珍珠链子放在自家铺子里,一准能卖上个好价钱。   “只有一把吗?”闻青山问道。   拿珍珠的那人笑道,“我就这一把。这麽圆这麽大的珍珠少,攒了这一年也就这一把。客人再问问其他人。我们小莫村家家都有珍珠呢。”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说他家里也有大珍珠,现在就回去拿来给客人看。说着就有好几个人往外跑。   “花花。”云善欢快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他手里抓着一把小贝壳,光溜溜的跑来,献宝似的把贝壳拿给花旗看。   花旗瞧见他手里的贝壳上沾着不少细小的沙粒,料想这些应该是在沙滩里捡来的。贝壳都不大,小小的,大部分还缺了一角。   小柳好奇地问云善在哪捡的。   “海边。”云善干脆地答道。   青芽儿把自己脱光,爬进车里找出他的绿肚兜穿上。   “穿肚兜干什麽?一会儿我们还要下水玩。”坨坨转头又对花旗说,“云善蹲在沙滩上,裤子被冲上来的浪打湿了。”   “水爬上来了。”云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惊讶,把这发现说给大家听,“爬上来,爬下去。”   “什麽爬上来爬下去?”闻青山被云善说得勾起兴趣,“云善一会儿带我瞧瞧去。”   “嗯。”云善高兴地答应下来。   回家拿珍珠的村民们跑着回来,各自捧着一个小布包,里面存着挑拣出来的珍珠。   “客人,看看我家的珍珠。”   “客人,我家的珍珠也又大又圆。”   坨坨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大珍珠又白又亮,十分漂亮。“可以给云善串手串。”云善有条漂亮的大珍珠项链,还没小手串呢。   “什麽?”云善踮着脚也瞧不见人家手里拿的什麽。   坨坨拿了一颗珍珠给他看。   云善接过来,欢欢喜喜地说,“弹珠!”   大珍珠的个头和云善玩的最小号的弹珠一样大。   乌日善和青芽儿都围过来看。   乌日善说,“我们还没有白色的弹珠。”   青芽儿,“现在有了。”   “弹珠是什麽?”小莫村的孩子好奇地问。   “玩的呀。”云善蹲下来把手里的珍珠用大拇指弹出去。   云善确实还没有白色的弹珠,西觉决定给云善的弹珠再多添个颜色。   “白的太轻了。”青芽儿捡起云善打出的那颗珍珠说。   小花鱼站出来,是十分不满,“你们别糟蹋好东西。”村民们小心翼翼收起来的珍珠被外地来的小孩随手就丢出去了。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些又大又圆的珍珠有多珍贵。   “谁糟蹋好东西了?”青芽儿一听就不乐意了,“弹珠就是这样玩的。”   “这把珍珠我们买了。”西觉说。   被坨坨拿走珍珠的村民喜笑颜开,“成,成。这珍珠成色好,个头又大,一百文钱一颗。”   莫大脚在一旁跟着说,“价格公道的,咱们小莫村都是这样卖的。”   花旗很爽快地数了数,付了钱。村民们见他们这麽干脆,瞧他们的眼神更加热情。   虽然花旗他们买了珍珠,小花鱼还是忍不住说,“珍珠是串起来做饰品的。在地上打来打去磨坏就不亮不好看了。”   坨坨拿着一颗珍珠在手里抛上抛下,“确实很轻,打不动其他的弹珠。我们别拿这个打弹珠了。”   “给云善穿手链。”   “这麽大的珍珠给云善串手链?”闻青山拿起珍珠在云善的小手腕上比划,“两颗就能盖上,顶多六颗就够了。”   “不如找些小的珍珠给云善串手串。戴起来还好看些。”   坨坨看闻青山在云善手腕上比划的大珍珠确实不好看,“那就买小的。”   立马就有村民开始热情推荐自家的小珍珠。   坨坨挑选珍珠时,云善让兜明把他抱上马车上。   云善在自己的玩具箱里翻了一通,找出一把木头做的小铲子。又在里头找了个大竹筒做的小水桶。   拎着自己的小玩具,云善站在车边喊,“嘟嘟。”   兜明又把他从车上掐下来。   云善把小铲子塞进小桶里,“喝水。”他们回来就是为了喝水。   花旗问莫大脚有没有水,莫大脚的婆娘快步走回家拎回来一个茶壶。   花旗找出云善的塑料杯子,倒了大半杯水递给云善。   云善自己把杯子挂在脖子上,打开瓶盖用吸管喝水。   小莫村的人都盯着云善看。这是什麽杯子?他们从来没见过。   云善喝完杯子用力按上杯盖,拎起自己的小桶叫人,“走,玩啊。”   坨坨刚刚告诉他们,可以用铲子挖沙玩。云善他们回来喝水顺便来拿铲子。   不等坨坨,云善、乌日善和青芽儿哈哈笑着往海边跑。   “等等我。”闻青山赶紧追过去。   “各位先回去。我们要买的东西多,后面会挨家去看。”小柳说。现在买东西接下来还得分神看东西,不如离开前一天再买东西,也省些精力。   村民们听他们这样说了,不再说海货的事,开始杂七杂八地闲聊。   留下小柳应付村民们,大家都往海边去。   太阳已经往西走,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三个坐成一排,干劲十足地在沙滩上挖坑。坨坨已经和兜明下海游泳去了。   闻青山裤子卷到腿弯处,站在那等着海水时不时地涨上来盖过他的脚面。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铁蛋和钢蛋趴在海水里乘凉,只露出脑袋。   兜明游得远,抓了一只大虾回来。陈川好奇地要过来看,拿着虾在手上比划,“这虾比我手还长,一顿吃五个这麽大的虾差不多就能吃饱。”   闻青山稀罕地凑过来说,“我吃四个就能饱。”   兜明拎着云善的小水桶灌了些海水,把大虾放在桶里。走过去对云善说,“你看着,别让虾跑了。”   “嗯。”云善探头看一眼虾,立马爬起来问,“什麽呐?”   “虾。”兜明说,“晚上让坨坨煮给我们吃。”   青芽儿和乌日善凑过来,三个小的围着小水桶嘀嘀咕咕地讨论了好一会儿。这下他们不想挖坑了,都想下去捉虾。   陈川在海边拦着不让云善他们下去。大人现在都在前面游泳,都顾不上后面这三个小的。   小莫村的孩子们也在这边玩。   小花鱼主动拉着云善说,“我阿爸出去捕鱼,一会儿就回来了。能捉到许多大虾。晚上你可以来我家吃饭。”   住在海边的人们并不稀罕海鲜,但是对于没见识过的小孩子们来说,大虾可太有吸引力了。云善他们三个立马答应下小花鱼的晚餐邀请。   小莫村的孩子们带着云善他们在沙滩上挖蛏子。   云善只拎了一个小桶,很快就满了。他不知道把东西倒在哪,在沙滩上拖着小桶找站在岸边的张槐。   “云善等一会儿,我回去拿桶。”张槐说。   张槐往回走,迎面遇到穿着奇怪的一老一少。这两人脖子挂了几串贝壳项链,脸上用蓝色染料画了几条波浪文。露出来的胳膊上也有蓝色的波浪纹。   明明两个都男人,却都穿着褐色的麻布裙子。前面的老头拄了一根木杖,木杖头上拴着七八串鱼骨头。随着老头移动,鱼骨头撞在一起发出轻微脆响声。   这样的装扮实在是奇怪。张槐隐晦地打量两人的同时,那两人却在直白地打量他。   张槐并没有看回去,而是快步走回茅草屋。草棚下还有几个村民兴高采烈地和小柳聊着天。   张槐让小柳帮他进车里拿桶,他则装作漫不经心地和村民们打探,“我在路上瞧见两个脸上有蓝色颜料画线的人。他俩人是谁?”   “哦。”村民一下就明白了,“是巫。”   “巫?”张槐紧接着问,“巫是什麽?”   “我们和你们外地人不一样。”村民解释道,“我们部落世代有巫。海神通过巫传达旨意,主持村里祭祀海神的事。”   小柳吃惊道,“与海神沟通?这麽厉害?”   “真的有海神?”   “当然有。”村民们笑笑,“我们海边的人世代拜海神。海神会保佑我们出船平安,收获丰富。”   原来是村里人。张槐便没在意,先拎了桶去海边。   “你们都用什麽祭祀?”小柳十分怕村民们说用童男童女祭祀。   “猪牛羊,三牲是一定要准备的。”村民说,“每家都会拿出当年收获得最大最圆的珍珠献给海神,祈求海神保佑。”   小柳心想,还好不是用活人祭祀。他实在是被天宁城里那些人吓怕了。   “我看到有个小孩身上带蛇。”村民们好奇地和小柳打听,“那蛇瞧着像是毒蛇?怎麽让小孩养?”   小柳说,“云善一直养着。我没见过它咬人,只是听说是很厉害的毒蛇。”   “另外两个大野兽呢?个头都不小。”村民说,“我们都没见过。”   “钢蛋是袋鼠,铁蛋是狮子。你们不用怕,他们俩很听话,不咬人的。”   村民们点点头,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们养猫吗?”   “猫?”小柳笑着道,“小的没养,大的倒是有一个。我听坨坨有时候说铁蛋是大猫。”   “铁蛋个头那麽大怎麽是猫呢?我看就是长得稍微有那麽点像,也不是很像猫。”   村民们就着铁蛋的和猫的关系说起来。说着说着就说一起去海边看看铁蛋,顺便看看今天出海的人捕到多少鱼。 第100章 蚌壳里的海神   几只出海捕鱼的小船背着落日摇向海边。   小花鱼拉着云善指着一条小船兴奋地喊,“那是我阿爸的船。”   河边的村民越聚越多,站在沙滩上等待小船靠岸。   隔着很远,岸边等不及的村民急切地问,“今天收获怎麽样?”   有好几个人挽着裤腿走进海水里,等着帮忙推船。   “就那般。”小花鱼的爹远远喊道。   船尾绑着的渔网里有许多虾和鱼。在海里泡着的妖怪们也都上岸来看渔船的收获。   看到鱿鱼,兜明眼前一亮,“这些鱿鱼我们都要。”   小花鱼的爹瞧着这几个陌生人,笑着问,“是来收货的吗?”   “是啊。”今天卖出去珍珠的村民高兴道,“今天收了我一把珍珠呢。”   张槐拎来的水桶里装满了花旗他们下海捉来的虾和鱼,兜明拎着桶飞快地跑回去把虾和鱼倒进去木盆里,又拎着桶回来装鱿鱼。   云善蹲在木桶边伸手抓鱿鱼,哈哈笑了一会儿后,突然困惑地喊“水黑了。”   村民们笑起来,“赶紧在海里洗洗。桶里的鱿鱼都得洗。”   云善的小手上沾了黑水,举起来给坨坨看。   “鱿鱼会喷墨。”坨坨说,“你自己蹲下来洗手。”   坨坨把桶里的鱿鱼倒在沙滩上,挨个挑出来放在海水里洗。小丛拿了刀子过来,熟练地杀起鱼。   虽然鱿鱼和普通的鱼构造不一样,处理起来却是差不多。沿着腹部剖开一道,扯出内脏,抽掉透明软骨,挑去眼睛,挤出大牙。在海水里洗掉表面上沾到的墨汁,这就处理好了。   云善自己蹲在海水里搓着小手,青芽儿把村民给他的海星贴在云善后背上。   “什麽呐?”云善伸手往后背抓,抓到的海星在他手里蠕动,虾了他一跳。   青芽儿嘿嘿笑着,“他们说不咬人。”   青芽儿把海星放进海水里。五个角的海星缓慢地挪动身躯想要逃跑,被青芽儿按着捉了回来。   村民们帮着一起把鱼弄回去,然后各自回家做饭。   莫大脚特意从隔壁过来邀请妖怪们去他家吃饭,被坨坨拒绝了。今天晚上他们准备自己弄着吃。   看着坨坨他们熟练地垒竈台,架锅,莫大脚特意叮嘱,“直接用海水煮出来的新鲜。”   坨坨点头,催着闻青山他们去捡柴火,又让兜明削竹签,他要烤鱿鱼。   忙活了一通,串好的鱿鱼刚摆上烧烤架,小花鱼跑来找云善去他家吃饭,说家里煮了大虾。   “我们铁锅里也煮了虾,今晚先不去你家吃了。”坨坨客气地婉拒。   小花鱼啊了一声跑回家,很快端着一大盘子海螺、虾和螃蟹跑回来。“阿爸说这些送给你们吃。”   小莫村的人十分热情。不只有小花鱼给他们端菜来,还有不少村民都自发地送来做好的食物。   云善单独吃了个大虾,鱿鱼只吃了半只就说饱了。他把剩下的半条鱿鱼给了铁蛋。   今晚饭菜多,还全都是肉。钢蛋埋头苦吃,一点都不在意云善给铁蛋多分了半条鱿鱼。   小纸只吃了一块蛏子肉,懒懒地趴在云善肩膀上。小黄鼠狼啃完两只大虾后,扒了扒云善的脚。   云善低下头看。小黄鼠狼合起两只小爪子对着云善晃了晃。   坨坨往地上丢了两个蛏子,小黄鼠狼快速扑过去大快朵颐。   小柳撬开一只螃蟹,吃得美滋滋,“海里的吃的真多。”   “别有一番风味。”青芽儿在一旁摇头晃脑。这话是闻青山今天说的,他刚学来。   “就是这个词。”小柳笑着夸青芽儿,“青芽儿说得对。”   青芽儿得意地将吃完的蛏子壳丢在地上,看到小黄鼠狼蹿过来,他乐得哈哈笑。   吃到天色昏暗,各人都吃撑了肚子。   坨坨摸着肚子说要出去走一走,领着云善他们往海边踱去。   一轮弯月高悬天际倾洒银色清辉,海面波光粼粼。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声音。   海边夜晚的声音和山里夜晚的声音完全不同。山里夜晚的主场是虫子们,它们藏在草丛里,藏在树上,欢快地唱着各自的歌曲。   而夜晚的海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海浪声,大海的沉吟盖过了虫子们的歌唱。   只穿着上衣的云善光着两条腿在月色下追逐海水。   海水一下接着一下冲上沙滩又立马退。云善追着后退的海水,又在海水涨上来时大笑着往后躲,和海水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涨潮了。”坨坨看到拴在岸边的小船正飘在海水中。傍晚时,小船明明停在沙滩上。   青芽儿爬上小船,喊云善和乌日善一起来坐船。三个小孩蹲在船上,等着冲过来的海浪带着船前后摆动。   海边峭壁处的平台上燃着一丛篝火,四个小莫村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巫,您确定这些就是海神要等的人吗?”莫大脚看向远离篝火,手里持有鱼骨头木杖的老人。   “等了这麽多年,只有他们像是。”老人苍老的声音伴着海浪声响起。   今天在屋门口向小柳打听铁蛋的莫齐不确定地说,“他们只有一只猫,还缺一只猫。”   和巫一样,脸上同样画着蓝色波浪纹的少年莫约开口,“前年有三人出海捕鱼时丧命,去年有五人在海上失踪。今年才过半年,已经有四个人出事。”   “打渔收获一年比一年少,海里的危险逐年增加。”   “我们需要海神大人庇佑!”   小莫村是个古老的村落,原先是海边的一个部落。这麽多年一直保留着部落的图腾,并信奉海神。   小莫村的村民们坚信海神真实存在。   在部落的记录中,三百年前,海神与深海巨妖搏斗受伤,从此陷入沉睡。沉睡之前,海神只留下一句话:遇两猫一蛇即刻唤醒他。   这麽多年,小莫村的人一直在等待“两猫一蛇”出现。   能来他们这麽偏僻的村落里的外地人大多是为了买货,鲜少有人带着猫,更别说蛇了。   等了三百年,也不过是遇到了“一猫一蛇”。   片刻之后,莫齐咬牙,“少一只猫总比一只都没有强。”   三个人一齐看向巫。   巫拥有至高的话语权。如果他说不行,那麽就是不行。   云善追着青芽儿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小脚印,很快就被卷上来的海水抹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跑到沙滩边缘的礁石堆。   海浪冲击礁石发出响亮的声音,这儿的海浪可没有冲上沙滩的海浪温和。他们像是举起钢刀的战士,不停歇地冲打着礁石。   “前面黑,别过去了。”乌日善踩在一块石头上喊攀着石头的青芽儿。   “黑的。”云善爬上一块礁石,也不再往前。   “云善,我们还是去沙滩玩吧。”乌日善喊云善回去。   青芽儿坐在石头上,享受着凉爽的海风,“我还要在这玩会儿。”   “一起回去。”云善说。   “我现在不想回。”青芽儿说,“我要坐在这里凉快凉快。”   “云善,乌日善,我们先回去。”坨坨一点都不担心青芽儿。   坨坨他们一路溜达回茅草屋。   “给你们烧了热水。”小丛说完,继续和兜明一起看月亮。   坨坨带着云善、乌日善洗了澡回屋睡觉。屋子里的人全都睡下了。   坨坨把云善抱上大通铺,云善撅着屁股爬到花旗身边躺下,伸出小手摸到花旗衣服攥在手里。   坨坨紧跟着上来,在云善身边躺下后直接闭上了眼。   海浪声一下一下地响着,像是催眠曲,很快就把玩了一天的小朋友们哄睡着了。   夜半,巫双手托着一块黑色鱼鳞赤足站在海水中,嘴里快速念动古老的咒语。   黑鳞亮了一瞬,很快又黯淡得如往常。巫心中大喜,他感受到了海神的气息。这是他继任巫四十年来第一次真正与海神沟通。   弯月之下的的海面突然扬起高浪,不知从哪来的雾气弥漫在海面上。   站在岸边的小莫村人恭敬地对着大海跪下。   海水突然诡异地旋转起来,在一里之外形成漩涡。漩涡中心迸发出一道刺目白光,巨大的蚌壳破水而出。   莫约心中惊喜。海神大人要现世了!   不小心在岩石上睡着的青芽儿被这动静吵醒。他坐起身,好奇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白色蚌壳升至半空。   蚌壳缓慢打开。   屋里的妖怪们瞬间惊醒。青芽儿也瞪大了眼睛。   妖气!强大的妖气!   花旗抱起云善撞开窗户就跑。西觉一扬手,让闻青山他们陷入梦中。秋水这时才注意到青芽儿不在。   “青芽儿呢?”秋水急躁地问坨坨。   “青芽儿……他之前说要在海边玩。”坨坨一手一个拉住闻青山和小柳,“他肯定会跑。你先把张槐、陈川和乌日善带走。”   海边距离茅草屋并不远,青芽儿遁土过来就是一瞬的事。秋水没有去找青芽儿,而是听了坨坨的话,带着张槐、陈川和乌日善离开。   蚌壳里的妖怪蓦地睁开眼睛,由蹼连在一起的五指猛地一握。   花旗撞到结界倒飞了回来。   “怎麽突然有个结界?”坨坨拽着闻青山和小柳爬出土,着急地嘟囔着,“什麽时候来了这麽厉害的妖怪?我们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破了结界冲出去!”花旗脸色难看地攻击结界。   不只是坨坨没察觉,他也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儿有妖气。说明这妖怪起码要比他高一千年的修为。   妖怪们集中攻击结界一点,青芽儿慌张地从土里爬出来。“伯伯,那只妖怪是从海里出来的。”   秋水看到青芽儿过来,心里不再焦躁,叮嘱道,“你躲在后面。看着情况不对,赶紧就跑。”   青芽儿木着脸点头。   雾气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花旗警惕地扫了一圈,提醒道,“他来了。”   月光之下,一道黑影从雾中缓缓走来。   那也不是走,是一条弯曲的黑色鱼尾在地上滑动。   来的妖怪人身鱼尾,站起来身量极高,比西觉还要高出两个头。   他拥有一头大波浪黑色卷发,长度盖到胸口。正好遮住该是人类乳|头的位置。皮肤苍白,高鼻深目。眼眶之中不见白色,只有漆黑的眼珠。   坨坨转头惊呼一声。那满黑的眼睛让他联想起末世的丧尸,一下就觉得这妖怪长得十分渗人。   “一只老虎,一只豹子,一条蛇。”鲛人语调古怪地说出了兜明、西觉和花旗的身份。   “我们只是路过,不想打扰你。”坨坨对着鲛人讨好地笑,“我们马上就走。”   一对上鲛人的眼睛,坨坨脑海里只有两个字:丧尸!   鲛人摇头,俯视着妖怪们,依旧用古怪的语调说话,“我需要你们。”   需要什麽需要啊?难道要吃了他们?   花旗将云善交给坨坨,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蛇。蛇头直立,一双冷冷地看向鲛人。   “我需要你们。”鲛人重复道。   “你需要我们干什麽?”坨坨大声问。   攻击了这麽久,结界根本打不开,坨坨十分急躁。他不想二百年前的事情重演。   鲛人突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团蓝血。   花旗的竖瞳几乎变成一条线。这个妖怪受伤了?   看样子,鲛人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加上秋水,他们一共六只妖怪,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鲛人毫不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蓝血,嘴往两边咧,露出满口尖牙,“我不想和你们为敌,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需要我们做什麽?”秋水警惕地看向鲛人。鲛人这番作为,的确不像找他们打架。   “我需要你们帮我取来焚川的无妄草。”鲛人从身上拔下一块黑鳞,“我可以用鳞片起誓,不会伤害你们。”   “三百年前,我与深海巨妖搏斗,身负重伤。需要焚川的无妄草疗伤。我不能离开大海太远,无法去焚川取草。”   “三百年前,我用剩余的一半法力得到一则语言:两猫一蛇出现,可得无妄草。”   两猫一蛇?   兜明鼻子里喷出粗气。什麽预言?老虎就是老虎,多威风,为什麽会被归类成猫?   “我们为什麽要帮你?”花旗冷声开口。   鲛人丢下一个乾坤袋,“如果你们帮我,这里面的东西就都是你们的了。”   “否则……”鲛人眯起双眼,倏地张开嘴巴,露出满口尖牙冲着他们大吼。   说是吼却没有声音。无形之中却有千万根针直往妖怪们脑袋里刺。   “啊——”唯一没有被弄晕的人类——云善抱着小脑袋大叫起来,小手腕上带着的黑镯子迅速褪色。由黑色变成灰色,紧接着又退成白色。   兜明变成老虎挡在坨坨身前,忍着脑袋里针扎的疼痛猛地啸出一声。他七百年的法力,根本挡不住拥有三千年法力的鲛人。   兜明身上很快渗出血来。   西觉和花旗的攻击逼得鲛人不得不停下攻击,他诧异地看着趴在坨坨背上痛苦的云善,“他是人类的修行者?”   “这麽小,怎麽会拥有两百年修为?”   “夺舍了?不对,两百年修为被封起来了。”   “呜,疼——”云善瘪着嘴巴抱着脑袋哭出声。   两百年修为的人类会随便哭?像个小孩子一样?鲛人更加迷惑了。这人到底是不是夺舍了?   坨坨哄着云善,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顿时压不住了,“需要我们帮忙你打我们干什麽?”   “有你这样的吗?”   “这是你找人帮忙的态度?”   花旗一尾巴甩过去,声音里透着寒气,“我要将你拔鳞去骨!”   鲛人闪身躲开,威胁道,“我有三千年修为,即使身上负伤,拼死一搏也能将你们全部留下。”   “好了。我有办法治他的头疼。”鲛人刚刚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并不想惹恼这些妖怪。   他取出一颗发亮的金色圆珠子弹到坨坨面前,“这是百年蚌壳产出的金珠,可治疗音波攻击的伤。”   “对他自身也有其他好处。”   坨坨与花旗对视一眼,看到花旗点头,坨坨抓住金珠喂给云善。   云善红着眼睛咽下去,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问坨坨,“什麽呐?”   “金珠。”坨坨说。   “不能吃啊。”云善说完接着又哭了。   哭了没几声,他停了下来,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头是不是不疼了?”西觉问。   “嗯。”云善软乎乎地说完一句,打了哈欠,下一刻脑袋一歪,在坨坨怀里睡着了。   坨坨晃晃云善,见他不醒,心慌地问,“云善怎麽了?”   “睡着了。”鲛人说,“他的身体需要炼化金珠。起码要睡上一天。”   西觉思考片刻后,看向鲛人,“焚川在什麽地方?那儿可危险?”   鲛人受伤,他们未必会输。只看这鲛人的行事风格,只怕到时候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若是焚川里没什麽危险,他们走一趟便走一趟了,省得打一架。   鲛人缓慢道,“焚川离此间往西数千里,入口在一处古山里。”   “我只听说里面地面龟裂,四处流淌着滚烫的熔浆。有一山崖,名为奇木崖。无妄草便长在奇木崖之颠,叶如针,红如火。”   “除了熔浆之外还有别的危险吗?”小丛谨慎地问。   “没了。”鲛人肯定地说,“焚川最危险的就是熔浆。”   鲛人抛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珠丢给花旗,“这是寒水珠。可保你们在熔岩中行走。”   “三日便可来回。”   “你们若是答应,今晚就出发吧。”   西觉和花旗对视一眼,花旗默默点头。西觉应下,“好。”   坨坨嚷道,“你还没发誓,没给我们鳞片。”   鲛人当着妖怪们的面立下誓言,随手扔出黑鳞。坨坨伸手接住,装进乾坤袋里。   鲛人挥手撤下结界。   “照顾好云善。”花旗说完,和西觉、兜明和秋水妖迅速奔着西方离开。   “想去海里的岛上玩吗?”鲛人面无表情地问坨坨。   那样子看起来一点不像邀请他们去玩。倒像是想把他们吃了的表情。   “不想!”坨坨一口拒绝。他在海水里可不能土遁。   鲛人语气忽然变得凶狠,“不想就好好呆在这!别乱跑!”   坨坨心想果然!这鲛人怎麽会好心邀请他们去玩。   他不敢和鲛人叫板,应道,“我知道了。”抱着云善先回茅草屋。   青芽儿和小丛一起把中了法术的人一个个带茅草屋。   小丛搓出光球和青芽儿一起修整茅草屋的窗户。   青芽儿伸头看向四周,奇怪地问,“怎麽没有人类出来?”   “那些雾可以把人类迷晕。”小丛回。   坨坨打了水准备端进屋里给云善擦身体。一转头看到鲛人站在身后,他皱眉问,“你还要看着我们吗?”   “我只是对那个人类感兴趣。”鲛人问,“他的法力怎麽会被封住?据我所知,即便失去法术,人类也不会变成幼崽。”   “我也不知道。”坨坨实话实说,“我们进了一个错的发送阵,然后云善就变成小孩了。”   鲛人垂眼打量这只个头矮矮的小妖怪。小妖怪实在太矮,和他说话得仰着脸。   脸上肉滚滚的,一看就是那种把自己养得很好的小妖怪。   想到那个人类小孩也是个小胖子,鲛人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他现在完全是个人类幼崽?”   坨坨点头。“云善什麽都不记得了。我们把他从婴儿又重新养了一遍。”   见鲛人不说话,坨坨低下头,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个主意。“你知道有一头叫敖文的黑蛟吗?他有五千年的修为。”   “听过。”鲛人淡淡地回。   坨坨赶紧道,“二百多年前,我们山上的灵隐道长将黑蛟封印在沧浪山下。后来黑蛟吃了很多童男童女冲破封印跑了出来。”   “你知道他后来怎麽死的吗?” 第101章 坨坨装一把   鲛人漆黑的眼珠看向坨坨,渗得坨坨心里难受。   不等他说话,坨坨忍不住先说了,“哎呀,他是被我们打死的!”   坨坨盯着鲛人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鲛人这下得掂量掂量了吧?他们可是杀死了一头拥有五千年修为的黑蛟!   “你们是云灵山的妖怪?”鲛人突然问。   “嗯?”坨坨瞪大眼睛诧异道,“你怎麽知道?”   鲛人不应该好奇他们怎麽打死黑蛟的吗?那可是有五千年修为的黑蛟!怎麽一下子扯到云灵山了?唉?他竟然知道云灵山!   “三百多年前,我见过灵隐。”鲛人回忆道,“他在小莫村住了一段时间。白天摇着小船出海自己捕鱼。”   “偶尔会来找我聊天。”   最开始的时候,鲛人根本没有把灵隐放在眼里。一个人类的修道者而已。   当他在海里畅快地游泳时,灵隐会摇着小船紧紧地跟着他。他们在海里追逐了很久,久到后来灵隐花了十天时间才把船摇回岸边。   灵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类。他走过许多陆地的许多地方,会和他聊陆地上的风土人情,也会和他一起下海捕鱼。会赞叹美丽的海洋,只这一点便让鲛人对灵隐十分有好感。   回忆完,鲛人问坨坨,“他怎麽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灵隐二百年前就死了。”坨坨告诉鲛人,“云灵观的掌门现在是云善。”   听到灵隐死了的消息,鲛人惊讶之后很快又面无表情,“以灵隐的修为,他打不过有五千年修为的黑蛟。”   话题又说回黑蛟,坨坨兴奋又期待地仰脸看着鲛人,“你知道黑蛟怎麽死的吗?”   鲛人猜测,“被劫雷劈死的?”   坨坨摇头,“不是哦。”   “怎麽死的?”鲛人来了兴趣。   坨坨脸上露出些笑,十分自得地挺起胸脯,“他是被我们打死的!”   “你们?”鲛人发出一声嗤笑。“就凭你们几个?”   哎?被小瞧了。虽然他们不厉害是事实,但为了让鲛人有所忌惮,坨坨决定装一把。   他不开心地说,“我们几个怎麽了?我现在可是有三百年修为了!”   “我们有云灵山的秘法。那头黑蛟最后被我们杀死在南边。”   “我们云灵山可是很厉害的!很多人类都知道我们云灵山。”(二百年前)。二百年前的云灵山真的很出名。不然怎麽总有外地人类来请灵隐出山。   鲛人听了这些话,打量着坨坨的眼神果然不像之前那麽轻视。片刻之后,鲛人转身离开。   坨坨看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雾气中,朝着大海的方向离开。   “怎麽没见他多怕?”坨坨嘀咕道,“当初能打黑蛟,现在肯定能打他。他还没黑蛟厉害呢。”   坨坨想着又有些后悔,怎麽没早点想到黑蛟的事。如果昨天晚上说,说不定鲛人忌惮了就会放他们出去。花旗他们也不用去焚川了。   天空透着亮,一丝曙光从东边海域钻出,潮水慢慢退下沙滩。   莫大脚站起来,后背湿透的衣服让他极为不舒服。看到其他三个人还趴在海水里,他赶紧挨个把人拍醒。   莫约手撑着沙滩上坐起身,迷茫地看着海面,“蚌壳打开后……海神大人……你们看见海神大人了吗?”   莫大脚扶起巫,“我只记得蚌壳打开,没看见海神大人。”   “巫,您看见了吗?”   巫手里紧紧抓着那枚黑色鳞片,“我没看见。不过,我确定那就是海神大人。”他感应到的气息不会错,就是海神大人。   “阿爸。”小毛鱼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跑来,“吃饭了。”   莫大脚跟着女儿往回走,边走边脱上半身的湿衣服。   到家门口时,看到隔壁坨坨和小丛在蒸馒头,他热情道,“我给你们拿些虾酱抹馒头吃。”   莫大脚回家换了条裤子,端来一碗紫色的虾酱。小丛端过来闻,一股腥臭味钻进鼻子里。   “闻着臭,吃着香。”莫大脚笑呵呵道。   馒头蒸好后,小丛进屋喊人。陈川努力睁开眼坐起来,拍拍晕乎乎的脑袋,“我今早脑袋怎麽这麽沉。”   不只陈川,闻青山他们也都说脑袋沉。   “可能水土不服。”小丛胡乱编了个理由。   小柳洗漱完,不见花旗、西觉、兜明、秋水。每天早上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最早醒的。“花旗他们呢?”   “有事离开几天。”坨坨说。   “离开几天?”闻青山奇怪道,“昨天没听他们说要出去。怎麽今天连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有什麽急事吗?”   “是有点事。”坨坨在桌边坐下,“他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陈川也觉得奇怪。照西觉他们的性格,出去几天肯定是大家一起出去。怎麽把三个小的丢在这了?   坨坨用筷子夹了些虾酱抹在馒头上,咬下馒头嚼了两口吐掉了。他吃不惯虾酱的味。   “我吃着还行。”张槐大口咬着抹了虾酱的馒头。   小柳问坨坨,“云善昨晚是不是起来闹了?怎麽到现在还不起床?”   “闹了一通。”坨坨说,“让他睡吧。”   青芽儿今天难得不怎麽说话。闻青山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好像心情不好,于是故意逗他,“青芽儿怎麽了?心里藏着事了?”   “没什麽事。”青芽儿回了一句。他从化形后从来没真正和伯伯分开过。他现在有些不安。   “早上被坨坨打了?”闻青山小声问。   坨坨不满地叫道,“我什麽时候打青芽儿了?”   “我就问问。”闻青山笑嘻嘻道。   不等吃完早饭,小花鱼和一群村子里的孩子们跑来找云善玩。   “云善还没醒。”坨坨说,“你们先去玩。等他醒了,我带他去海边找你们。”   “他这麽能睡,现在还不醒?”小花鱼显然十分惊奇。   坨坨说,“云善是小孩。小孩总是要睡很多觉。”   云善这一睡到午后都没醒。小柳担心云善生病,往屋里去了两趟摸摸云善手脚和脑门,确定没有发热。   “怎麽睡这麽久不醒?”小柳问坨坨,“他什麽时候睡的?”   “天快亮的时候。”坨坨胡说道。   上次云善睡了好久没醒,其实是被人用药迷晕的事给小柳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小柳来回来回地想,大家吃一样的东西,其他人都没事,总不能只药云善一个人吧?   小莫村没有大夫,陈川便替云善把了回脉,“没事。”   坨坨、小丛和青芽儿今天居然没跑出去玩,三个孩子一直都呆在屋里守着云善。   青芽儿小声和坨坨说话,“等花旗他们回来我们就跑吗?”   “那肯定啊。”坨坨说,“我们直接回云灵山。”   “昨天鲛人自己说,他不能离海太远。云灵山离海就远。”   青芽儿十分赞同地点头。   傍晚,云善终于醒了。   “云善,你醒啦!”趴在旁边和乌日善一起打弹珠的青芽儿高兴地冲着外面喊,“坨坨,小丛,云善醒了。”   云善刚醒,呆呆的,眼睛里没什麽神采。看到坨坨跑进屋,他爬起来走到床边张开手。坨坨抱他出门走路。   在坨坨怀里赖了一会儿,云善终于精神了,光着小脚丫跑回屋子找鞋穿。   傍晚的沙滩很热闹,归来的捕鱼人个个喜气洋洋,大声喊着,“快来看,今天捕到的鱼虾多。”   “好些年没捕到这麽多鱼虾。”   “网都是满的。”   坨坨他们在沙滩上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兴奋地和云善一块踩着细沙唱小螺号。   “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小螺号滴滴滴吹,阿爸听了快快回~”   小柳挑了些昨天他们没吃过的鱼虾只买了一桶。兜明他们不在,只靠他们几个吃不了太多东西。   “是海神大人在庇佑我们。”少年十分激动,脸上的蓝色拨浪纹随着他的笑时候动起来。   巫沧桑而又睿智的目光落在海面上。他在心里应道,一定是海神大人的庇佑。   吃晚饭时看不到花旗他们,云善手里抓着一个馒头站在桌边不坐下,“花花呐?”   坨坨,“有事暂时离开了。”   云善问,“西西呐?”   坨坨,“他也离开了。”   云善又问,“嘟嘟呐?”   坨坨说,“他们一起走的。”   云善不懂什麽叫暂时,就听懂了花花离开,西觉离开,兜明走了。走了都没带他!   没有任何征兆,云善张开嘴巴哭嚎起来。   “云善来,吃点鱿鱼。”闻青山给云善的小碗里夹了一块鱿鱼,哄他道,“云善昨天不是说喜欢吃鱿鱼吗?”   “花花——”云善眼泪吧嗒地向闻青山要花旗。   小丛和坨坨赶紧哄,“花旗他们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云善不听,一个劲喊,“花花——”“西西——”“嘟嘟——”他饭也不吃,惨兮兮地搂着铁蛋的大脑袋哭。   铁蛋眯着眼睛,表情有些不耐烦,但一直站在那任由云善搂着它哭。   一下子离开三个,云善根本接受不了。什麽也不吃,不管怎麽哄都没用,就是要“花花、西西、嘟嘟”。   他还很小,只会用大哭发泄自己的不舍与不安。   “怎麽一直哭?”   坨坨紧张地挡在云善面前。鲛人怎麽来了?   “云善想花旗、西觉和兜明。”青芽儿看向鲛人说,“我也想我伯伯。”   “这位兄台,你是……”闻青山见面前这人个头高大,一头黑色卷发,皮肤苍白,身着一身黑色衣袍,通身贵气。不知衣服是什麽布料,能看到其上泛着青蓝光泽。   只看这人的穿着,闻青山肯定地想,这人一定不是小莫村的人。   “我是莫离。”高大的男人自我介绍道。   莫离?这个姓氏,难道真是小莫村的人?闻青山把莫离又仔细打量了几遍。心想着,或许是生活在外面的小莫村的人。他怎麽也不相信,一个小渔村能养出这麽个贵气的人。 第102章 你要变成一条什麽样的小鱼   莫离盯着一直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大哭的云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魔音!这就是魔音!   “好了,别哭了。”   云善被莫离凶巴巴的喝止声吓到,暂时停下哭嚎,害怕地看着莫离。   “你不要吓云善。”坨坨不满地说。   “呜呜呜……”云善瘪着嘴巴哭得更委屈了,小脑袋埋在坨坨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坨坨的衣服。   “这位兄台过来是有什麽事吗?”闻青山走过来问。   云善一直都不是爱哭闹的小孩,今天闹这一场也是因为花旗他们不在。他们那这一行人谁都没对云善这麽大声说过话,没想到这人一来就吓孩子。闻青山顿时对莫离也不满起来。   莫离冷漠地扫了闻青山一眼,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串贝壳项链丢在坨坨手边,不耐烦道,“赶紧哄哄他。”   那串贝壳里有粉色贝壳、蓝色贝壳、绿色贝壳,个个都十分漂亮。   坨坨推推云善,“有个好玩的。”他把那串贝壳挂到云善脖子下,“你看这个贝壳多漂亮呀。”   云善伸出小手抹掉眼泪,低头看贝壳。每个贝壳的颜色不一样,纹路也不一样,有的还泛着些其他颜色的光亮。   云善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这些漂亮的贝壳吸引去了。   见云善不哭,莫离哼了一声,心想小孩也不是那麽难哄。   小丛舀起一勺粥,趁着云善低头琢磨贝壳时喂给他。   闻青山他们坐下来吃饭,没再理会莫离。大家对这人印象不好,没人开口邀他坐下来吃饭,都希望他识趣地自己离开。   显然,莫离并不是个“识趣的人”。他捡了一条板凳,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坨坨偷偷瞄他。   青芽儿皱着眉头问,“你来干什麽?”   “现在凉快,我出来走走。”莫离身量高,坐在小板凳上也是很大一团,两条长腿支得很高。   半碗粥没吃完,云善已经不琢磨贝壳了。他又想到了花旗,一个人坐在地上胖嘟嘟的不高兴。小丛把饭喂到他嘴边,他扭过脑袋不吃。   “睡觉回不回来?”云善问坨坨。   “今晚肯定赶不回来了。”坨坨说,“他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云善嘴巴往下撇,抽抽搭搭地又开始哭起来。   莫离皱奇眉头,不懂这小东西刚刚好了现在怎麽又开始哭。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遭罪,他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颗白润润的大珠子。   “别哭了。这个给你了。”   云善脸上挂着眼泪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人,他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大珠子看了看。小手撑地爬起来,抓走和他拳头一样大的珠子。   看了片刻后,云善问莫离,“花花呐?”   “他出去了。”莫离说,“过几天就回来了,你别哭。”   “再哭就把你丢去海里喂鱼。”   坨坨变了脸色挡在云善面前,“你别忘了你发的誓!”   小丛拉着云善走开。   莫离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   小柳听他们说话像是互相认识似的。可这人从来没出现过啊。看坨坨的样子并不喜欢这个人。   “好大。”云善把手里的珠子拿给小丛看。   “嗯。”小丛赶紧给他喂饭,“肚子饿不饿?还想吃什麽?”   云善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开了,也不再闹着要找花旗,说想吃鱿鱼。小丛领他回桌边吃饭,云善边吃饭边好奇地看着他不认识的莫离。   青芽儿走过来贴在云善耳边小声说,“你别看他,他是个坏妖怪。”   云善点点头,转过小脑袋不再看莫离。   吃完饭,小柳收拾桌子刷碗筷,莫大脚带着一脸好奇晃到这边。   “陈兄弟,这位是谁?什麽时候来的?”莫大脚小声问陈川。   “说是叫莫离。不是你们村的?”   “不是啊。”莫大脚飞快地把莫离上上下下打量两遍后说,“我们村子里咋可能有这麽有钱的人。”   陈川再看莫离时,眼神里添了许多戒备。如今花旗、西觉不在,他们得看好坨坨、云善和小丛。   云善一直在摆弄那颗大珠子。坨坨担心他一会儿又想起花旗他们,提议道,“云善,咱们去海边玩。小花鱼说石头下有小螃蟹,我们捉螃蟹去。”   “嗯。”云善抓着大珠子跟着坨坨往外跑。   莫大脚拦住他们,“我瞧瞧云善手里的珠子。”   莫大脚接过珠子仔细看了看,吃惊道,“这是海里的夜明珠。”   他两只手捂在一起,透过手指头缝隙往里瞧,见珠子果真发着淡淡银光,心里便十分确定,这就是夜明珠。   “你们从哪得来的?”   乌日善指向坐在小板凳上的莫离,“这个叔叔给的。”   莫大脚去看莫离,莫离看着海,并没有看他。   海中的夜明珠十分难得,且都在深海之中。莫大脚长只有七岁那年见过一回。这人是谁?一出手就能拿出一颗夜明珠。   “这珠子夜晚能发亮?”坨坨拿走珠子跑进屋里,云善也跟着跑,脖子下的贝壳撞得叮叮响。   很快,坨坨走了出来,惊叹道,“珠子真的能发亮哎。”   然后云善才跟着青芽儿一块跑出来。大珠子被青芽儿拿在手里。   莫大脚这才注意到云善脖子下挂了一串奇特的贝壳项链。这串项链不同于小莫村里孩子们常挂在脖子上的白贝壳项链。这串项链上的贝壳五颜六色,都是莫大脚没见过的贝壳。   他都没见过的贝壳,一定是深海里的贝壳。他们村的人可没几个能去深海摸贝壳。   莫大脚的目光又移向莫离。心里已经肯定贝壳一定是莫离带来的。如果这个人能拿出夜明珠,有深海贝壳也不足为奇。   小柳也好奇夜明珠,问青芽儿拿了珠子去屋里看。   坨坨领着云善他们往海边跑。莫离施施然站起身,步子缓慢地跟在后面。   陈川、张槐和闻青山担心这人对坨坨他们不利,赶紧站起来也跟着往海边走。   小柳看完珠子准备出来找人说话,就见大家都往海边走,他回屋放了珠子,也准备去海边。   “小柳兄弟。”莫大脚拉住小柳打听,“莫离是什麽人?”   “不知道。”小柳说,“我们晚上吃饭时他突然就来了。我还以为是你们村的呢。”   “咋可能是我们村的。”莫大脚看着莫离高大的背影,心里十分忐忑。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这事得告诉巫。   莫离没去沙滩,远远地走到礁石边坐下。看样子真像是随便出来走走、坐坐的。如果他不是一直看着这边,坨坨大概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一定是来看着我们的。”坨坨小声和小丛说话。   小丛点点头。   “他一定是怕我们跑了。”坨坨满脸不高兴地说,“村边有结界,他怕什麽?”   “你往外跑了?”小丛问。   “我今早看见有小孩出去玩,我就去试了试。根本出不去!只有人类能出去。”   “他肯定会防着我们。”小丛说,“我们还是别得罪他了。他不能杀我们,说不会给我们苦头吃。”   坨坨赶紧点头,“肯定不能得罪他。”   “不知道花旗他们那边怎麽样了。”   赶了一天路的四只妖怪刚刚到莫离说的古山。   花旗,“分开找入口。”   四只妖怪歇都没歇,赶紧往四个方向散开,仔细查找焚川入口。   昨天夜里,鲛人只说了焚川入口在这座古山,却不知道入口具体在哪。   兜明捉了头野山羊吃下了肚,又赶紧继续往西找。   小莫村,莫大脚找到巫的家里。   莫约在院子中正收拾碗筷,看到莫大脚这个时候找来,奇怪地问,“大脚叔,有啥事吗?”   “是有些事。”莫大脚看向坐在屋门口的巫道,“今天村里突然来了个人,叫莫离。”   “他有深海的夜明珠和贝壳。”   “我问了,闻青山他们说不认识他。可他只去了闻青山他们那儿。”   “深海的夜明珠?”巫干枯的手搭在膝盖上摸索了两下,“带我去见他。”   莫大脚带着巫和莫约一起去海边。   今晚仍旧是一轮弯月,海水里也映着一轮月。   闻青山他们几个站在海边说话,云善和青芽儿两个在沙滩上拖船,乌日善和坨坨在后面推。他们把别人拴在岸边的小船拉着往海里拖。   “莫离呢?”莫大脚问闻青山。   闻青山指着远处的礁石说,“在那边。”   现在天暗,距离远点便看不清。莫大脚顺着闻青山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大团黑影。   “怎麽了?”陈川说,“你不是不认识莫离吗?”   “巫说要看看他。”莫大脚和巫一起往礁石那边走。   走着走着,巫感觉到挂在脖子下的黑鳞微微发烫。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不禁停下脚步。   “巫。”扶着他的莫约开口叫道。   巫激动地颤着声说,“是海神大人!海神大人!”   莫大脚问,“真的是海神大人?”   巫点头,“黑鳞感应到了。”   莫约和莫大脚两人也十分激动。如果是海神大人那就对了。海神大人昨天才醒来。   怪不得海神大人会去找闻青山他们,那家有一猫一蛇呀。   等他们走近,礁石上已没了人影。莫约踩在海神大人刚刚坐着的礁石上四处远眺,四周都是一片昏暗,根本瞧不到人。   虽然没见到人,这也足够他们激动的了。今天打渔收获丰富果然是海神大人给了他们庇佑。   经过海滩时,心情十分美妙的莫大脚走过去和闻青山他们搭话。“怪我不认识人了。莫离是我们村子里的人。”   “你们村子里的人你不认识?”张槐奇怪地问。   “他很少回村里。”莫大脚笑道,“我没怎麽见过他。巫知道他。”   莫大脚陪着他们在海边站了好久。坨坨他们一直在不远处划着小船。   云善到傍晚才醒,现在精神得很,一点也不想睡觉。   闻青山他们又站了一会儿,个个都困得不行,喊坨坨回去睡觉。   “你们先回去吧,云善还要再玩会儿。”坨坨说。   莫离现在不在,而且莫大脚说了莫离是小莫村的人,陈川他们多少放了些心,便没在海边看着。   “别往深海去,就在岸边玩。”小柳叮嘱,“要是见到莫离就赶紧回来。”   坨坨应下。   乌日善熬不住,被陈川抱了回去。   云善现在很精神,努力地摇着一只船桨,带着小船在海里歪歪扭扭地飘。   摇了好一会,云善累得躺在小船上看月亮。   海风拂面,小船晃悠悠,小丛正在享受这种平静。忽然看到云善坐起来,“西西明天回来啊?”   “明天也不回来。”小丛说。   云善小手抠着船沿,哇哇地又大哭起来。   坨坨和小丛不知道怎麽哄他,云善今天怎麽哄也哄不好。两只小妖怪只好想办法找些玩的东西转移云善的注意力。   小丛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只塑料黄鸭子放进海里。“云善,你看海里有小鸭子。”   小鸭子晃晃悠悠地,云善嘟着嘴巴说,“小鸭子。”   船边的海面剧烈摇晃,莫离破开水面恼怒地质问,“你怎麽又在哭?”他刚睡着就被哭声吵醒了。   不等坨坨说话,莫离提起云善。   “你要干什麽?!”坨坨大叫。   小丛高声说,“你快放下云善!”   青芽儿,“放了云善!”   “坨坨。”云善不安地对着坨坨伸出手。   莫离一松手,云善栽进海里。   坨坨紧跟着跳下海。   小丛沉着脸看向莫离,“你要是伤害云善,我们一定不会给你无妄草。”   莫离不满地说,“我不会伤害他。”   “我只是帮你们哄他。”   坨坨和云善从海里浮上来,小丛把云善抱上船。   坨坨好奇地问,“你怎麽哄云善?”   莫离捞起一只小黄鸭捏了捏,“你没看到他喜欢贝壳和海珠吗?”   “你们可以带他去海底捡贝壳。有事情干,他就不会哭了吧?”   “云善下不了那麽深。”坨坨说。   “这个简单。”莫离将手里的小鸭子抛远,“我把他变成一条小鱼。”   他忽然咧开嘴笑了下,满嘴尖牙看得云善害怕,赶紧往小丛身边躲了躲。   “云善,你想变成一条什麽样的小鱼?”   “小美人鱼。”云善探出脑袋,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的图画书上有好多小美人鱼,有绿色或者红色的头发。   莫离伸出带着蹼的利爪覆上云善的小脑袋,朝天辫碍事地抵在他的蹼上。   坨坨十分不放心地说,“你不要瞎弄。云善还能变回来吗?”   “放心。”莫离对云善说,“你想想自己想变成什麽样的小鱼。”   云善很快出现了变化,他的两只小胖腿往一起合拢,变成了一条五颜六色的肥胖短鱼尾,和他故事书里小美人鱼的尾巴一样。   不过很快,刚出现的鱼尾慢慢分开,云善两只脚又回来了。   “变不了?”坨坨问。   莫离皱起眉头,感受掌心下法力的变化。不可能啊,怎麽又变回来了?一切都正常。   云善的屁股上突然长出了一条又短又粗的毛茸茸尾巴,黄色尾巴上带着一圈圈黑毛。   “这和兜明的尾巴一样!”坨坨惊呼,“你不是要把云善变成小鱼吗?怎麽变成老虎了?”   小丛看向眉头夹得更紧的莫离,担忧地问,“怎麽了?”   “一切都正常。”莫离怀疑地喃喃自语,“怎麽会这样?”   云善抓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老虎尾巴十分开心,念叨着,“和嘟嘟一样。”   很快,从他的肚脐眼冒出了另一条尾巴,那是一条灵活的黑色蛇尾。云善甚至能控制蛇尾巴在自己的手臂上缠上两圈。   “不是鱼吗?怎麽还长蛇尾巴了。”坨坨看得目瞪口呆,更加怀疑莫离,“你要把云善变成什麽样?”   然后,云善的两侧腰边各冒出了两条尾巴,一条带着黑色斑点的毛尾巴,一条带着鳞片的长尾巴。   在云善的大腿上不断冒出一根又一根长而细的黄须。   莫离:……   他拿开手,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站起身的云善。   两条小胖腿还在,腰上有四条尾巴,大腿上挂着长长的黄色细须。   莫离表情复杂地问,“这是你要变成的鱼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鱼。这不是四不像,是七不像!   “嗯!”云善十分高兴,“小章鱼。”   “你不是要变成美人鱼吗?”莫离问他。云善一开始是变出鱼尾的。   云善咧着小嘴笑起来,“要小章鱼。”他改主意了。   坨坨和小丛现在也看出来了,云善不是变成了美人鱼,他变成了有四个不一样触手的小章鱼。还是有人腿的小章鱼。   青芽儿扯扯云善的老虎尾巴,“你这是什麽小章鱼啊?”   云善想也不想地回答,“云灵山小章鱼。”他是云灵山的,变成小章鱼当然就是云灵山小章鱼呀。   腰间的四条尾巴在云善的控制下偷偷地探出去挠坨坨和小丛痒痒,云善抿着小嘴偷笑。   “云善这样能潜入海底吗?”坨坨十分怀疑。他们可都是陆地上的妖怪,云善长出了他们的尾巴,这样能在海里游泳吗?   莫离现在也怀疑,他迟疑道,“试试吧。”   坨坨拉着云善和小丛一起跳进海里。莫离不放心地跟着他们,还主动给了坨坨、小丛和青芽儿一人一颗珠子。   “这是水浮珠,可以让你们在水下呼吸。”   云善的四条尾巴和两只小腿都在水里蹬着,他腿上的细须像是水母的触手,在海里漂浮着。   云善显得十分兴奋,坨坨却不放心,让莫离再给他们一颗水浮珠。万一云善变形不好用,这样也可以在水下呼吸。   莫离因为云善变得七不像,现在正处于自我怀疑中。坨坨开口问他要水浮珠,莫离大方地又给了他一颗。   主要是,他现在也怀疑自己的法术,担心云善这“七不像”的变形撑不了多久。   坨坨在心里吐槽,明明有水浮珠,莫离干吗不早早给他们,还让云善变身?看看这变得什麽,根本就不是鱼。   夜晚的海底一片漆黑,坨坨和小丛搓了好些小光球围着他们,点亮海底。   从未见过的五彩小鱼从他们面前游过。   云善喜欢捞鱼玩,小手一伸,蹬着他的两条腿加四条尾巴追在鱼后面。   追到这只小鱼拿过来看看,云善在小鱼身上摸了又摸乐呵呵地松开手。小鱼立马游开了。   看到另一条漂亮小鱼经过,云善立马转移目标,去追漂亮小鱼。   莫离看着他那四条不一样的尾巴十分灵活地各司其职,心里微微感叹。他从来没想过,海洋会有这样的生物出现!简直莫名其妙!人类怎麽会有这麽丰富的想象力?   根据他这几个时辰的观察,他相信了坨坨昨天晚上的话。云善是个真小孩。   刚刚替云善变身时,莫离试探过他身体里被封印的法术。以他的法力也撬不动那封印。看来这些妖怪真的有些奇遇。 第103章 塞满他的小脑袋   云善追着小鱼在海里玩到半夜。他手里抓着一条红色小鱼蹬着两条腿和四条尾巴回来找坨坨,“肚子饿。”   “回去吃饭吧。”坨坨说,“现在半夜了,你该睡觉了。”   他们四个浮出海面,之前被他们拖下海的小船早不见了踪影。   坨坨“哎呀”了一声,“那是人家的船。”   “你和云善先回去,我和青芽儿再一起找找。”小丛说。   青芽儿和小丛在海里分开四处查找小船,坨坨带着云善往海边游。   云善已经累了,不愿意自己游泳,用两条尾巴缠在坨坨腰上,让坨坨背着他。   “换个尾巴。”坨坨戳戳腰上的蛇尾巴,“不要花旗的尾巴,换个西觉的尾巴。”   黑色的蛇尾巴从坨坨腰上滑下,一条毛茸茸、带着黑色斑点的尾巴缠上坨坨的腰。   云善变出的尾巴都短,即使缠着坨坨的腰也只是勉强地箍了一圈。   云善趴在坨坨后背上睡着了。到了岸边,坨坨把他拖上岸。   云善身上还有四条尾巴,这个样子回不去呀。   坨坨试着往云善身体里输送法力,想把云善变回来。可是莫离的法术太强,坨坨输入云善身体里的法力全都被反弹了回来。   没办法了,坨坨只好用法术对着海上载音,【莫离——莫离——莫离——】   没有多久,海里冒出一个脑袋。   “你最好有事!”莫离睡到半途被吵醒,脸色难堪地从海里滑到岸边。这些小鬼今晚是不是不想让他睡觉???   “我有事!”坨坨指着躺在海滩上的云善说,“你快把他变回来。云善这样怎麽上岸?”   “你不会?”莫离周身气压很低,显然现在脾气十分不好。   “我试过了,我……我修为太低了。”坨坨又羞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才修行三百年!”   “说得这麽大声,修行三百年是什麽值得骄傲的事?”莫离心情不好,故意嘲讽了坨坨一句。   面对“七不像”小章鱼云善,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莫离取出一棵黑色的珠子,用尖锐的指甲点在珠子上。坨坨看到有黑色的法力从指甲尖端传入珠子中。   然后,莫离把黑色珠子丢给坨坨,“挂在他脖子上。以后他下水可以随着意志变成……小章鱼,离开海后就能变回人类。”   “谢谢你。”坨坨真心道谢。   莫离也没那麽坏。虽然说着要把云善丢到海里喂鱼,但是他把云善变成小章鱼真的哄得云善半个晚上都没哭。傍晚的时候也拿了珠子和贝壳哄云善开心。   在坨坨心里,莫离现在就是个表面冷冷的,嘴巴有点坏的大黑鱼,像花旗一样。不过臭黑蛇显然比大黑鱼要更坏一些。   经过这两次相处,坨坨现在只有一点点怕莫离。   看着大黑鱼沉入海水里,坨坨找了绳子把黑珠子和水浮珠串起来挂在云善脖子下。   云善身上的四条尾巴果然消失了,只剩下一双腿。   坨坨把云善背回茅草屋,给云善擦了身子,换上肚兜。   小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冲着动静传来的方向问,“是不是坨坨回来了?”   “是我。”坨坨把发亮的夜明珠滚到一边。   小柳转了个脑袋又睡过去了。   青芽儿和小丛两只小妖怪找了好久才找回小船,回去时天都亮了。   青丫回屋睡觉,小丛干脆没睡,点了火开始做饭。   莫大脚早起放水,瞧着这边都开始做饭了,心里想着这些外地人还真是勤快。   钢蛋睡醒就跳出来蹲在竈台边,小丛让它去抱些柴火来,它听话跳走抱柴火。钢蛋虽然能吃,但他多少也会干点活。   铁蛋懒洋洋地趴在棚子下,像是还没睡醒。   闻青山走出来笑问,“昨晚什麽时候回来的?”   “夜里。”小丛边翻菜边回,“云善昨天晚上在海里玩到半夜。”   “上回花旗自己去天宁城,云善找了好几天。”闻青山站在旁边说,“这下子西觉、花旗和兜明都走了,他肯定得闹。”   “小孩子就是这样,刚开始离人的时候闹得就厉害。”闻青山哄过小侄子,有些经验,“我记得铭朗两岁的时候,我嫂子回娘家没带他,他自己在家哭了两天后才好些。”   “得哄着他多玩,不能让他想人。”   “嗯。”小丛也是这麽打算的。   坨坨睡得晚,早上没起来吃饭。倒是云善被饿醒了,自己下了床跑出来。他昨天就喊饿,后来睡着了也没吃饭。   小丛领云善去洗漱,一直和他说话。说昨天和青芽儿找了好久小船的事。   “花花。”云善一坐到桌边就找人。   小丛赶紧给他讲故事转移注意力。不是书里的故事,而是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   云善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早饭。   “花花呐?”放下碗,云善又开始找人。   “他们明天就回来了。”小丛说。   “明天回来啊。”云善刚想琢磨,小丛又开始给他讲故事。他听着听着,困意上涌,坐在那眯着眼睛打盹。   小丛带云善回屋里睡觉,让云善睡觉他和坨坨中间。   坨坨醒来时,云善还在睡觉。   小柳对坨坨说,“云善今早没闹。我看小丛的方法很好用。”   “什麽方法?”坨坨赶紧问。   “一直和云善说话。”小柳笑道,“今早云善醒了,小丛一直和云善说话。我看他连琢磨人不在的时间都没有。等他醒了,你就一直领他去玩。”   “小孩子玩起来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坨坨点头,决定今天再带云善去海里玩。海底很漂亮,有各种各样的珊瑚、小鱼、贝壳。他还在海底看到了许多海带!   坨坨托小柳和闻青山帮他们在小莫村里收些海货。趁着花旗他们还没回来还能收海货,等花旗他们回来了,他们立马就会离开小莫村。   闻青山和小柳手里有足够多的钱,两人应了下来。   “今天我应该不回来做饭了。”坨坨说,“你们去莫大脚家吃饭吧。”   “干吗?要去哪?”闻青山立马追问。   “我们带云善出去玩呀。”坨坨说,“一吃饭云善就会想花旗他们。”   大家一起吃饭这麽多年,基本就没少过谁。到吃饭时间点,要是谁没坐在桌边,云善还会去找。不如不让他去桌边,省得他想起人。   “你们带云善好好玩。”陈川摸摸鼻子说,“我们几个大人还要你一个小孩担心吃饭的事麽?”   花旗他们离开后,昨天的三顿饭都是坨坨和小丛一起做的。他们这几个大人一点忙都没帮。想到这里,四个大人脸上都有些臊。   “就是。”张槐说,“你放心带着云善去玩。”   等云善醒了在屋里叫人,坨坨跑进屋背着他就往外跑,说带他出去玩。小丛被吵醒,也跟着一起跑出去。   云善脑子没完全醒,听到玩这个字不像平时那麽兴奋。他被坨坨背着一颠一颠地往隔壁莫大脚家去。   昨晚停在海边的船今天都出海去了,坨坨来问莫大脚借船。小莫村家家门口有条小木船。   莫大脚以为有人跟他们一起,替他们把船弄到海滩边就回家吃饭去了。   云善这时候也醒了,看到小船十分兴奋,努力地跟在坨坨和小丛身边推着小船下海。   和天空一个色的碧蓝海面上偶有白鸥掠过,小船载着欢乐歌声驶向远方。   云善坐在船上摇头晃脑地唱着,“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   他来来回回就唱这麽一句。因为他真的看见海鸥在展翅飞!   青芽儿睡醒赶到海边时,只看到远处有个小黑点,坨坨他们早已经划远了。   莫大脚在岸边着急,“就他们三个去海里了?”   他刚刚在家吃饭,有孩子跑来说住他家茅草屋的小孩自己摇船去海里了。   莫大脚撂下筷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和青芽儿一样,只看见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这下糟了!”   陈川和张槐也赶过来。坨坨今早说带云善出去玩,没想到是出海玩。这事能随便闹吗?海多大呀!在海上迷路,连问话的人都没有。   “大脚,帮忙借船来,我们现在去追。”陈川急道。   青芽儿听出来是怎麽回事了,他琢磨琢磨,撒谎道,“莫离昨天叫他们去玩的。”   “莫离?”陈川和张槐对莫离还没完全放心,现在一听,两人更着急了。   张槐急道,“哪有大人把小孩往海上带的。这要是被带走了,我们往哪找?”   莫大脚听说是海神大人找他们,心里纳闷着,隔壁家的大铁蛋就在沙滩上。海神大人不找猫和蛇,怎麽找三个小孩去了?   “你们先别急,我去问问巫。巫知道些莫离的事。”莫大脚安慰了陈川和张槐一句,赶紧往村子里跑。   陈川和张槐也跟着往村里跑。   闻青山和小柳正在挨家挨户地收集海货,撞上着急忙慌的三个人,赶紧问,“怎麽了?”   “坨坨和小丛带着云善出海了。”陈川说,“青芽儿说是昨天晚上莫离叫他们去的。”   “快去追啊!”小柳一听也急了。什麽大人能叫三个小孩单独出海?坨坨他们肯定是被骗了。   “大脚说带我们找巫,看看他知不知道莫离要干什麽。”张槐说。   一行几个人赶紧往巫家里跑。   巫打着赤膊正拿毛巾擦着上身,看到这麽多人满脸焦急地来了,以为出了什麽大事,“发生什麽事了?”   莫大脚拉着巫小声说了今天的事。   巫低着头想会儿,安慰陈川他们,“你们别怕。莫离不会对他们怎麽样。”千百年来,他们从来不用活人祭祀海神大人。   巫的话只让闻青山他们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张槐又说,“那三个孩子出海不安全。我们快点去追吧,别耽误时间了。”   “慢着。”巫动作缓慢地穿着上衣说,“莫离找他们,他们在海上就不会出事。你们不用担心。”   “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莫大脚心里向着海神大人,赶紧帮腔,“现在去追也追不上。海上没有路,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   “巫说没事应该就没事。”   “你们别担心,等着看看吧。”   虽然小莫村的人这麽说,但是闻青山他们还是放不下心,只好去海边等着。   如果这是在陆地上,青芽儿从地下很容易追到人。但是这在海里,他没把握,便没去追人,老实地和闻青山他们一起在岸边等着。   小船上的人浑然不知岸边有人为他们担心。   云善问坨坨要了块浆,和坨坨两个往相反的方向摇浆。小船在海里打着旋原地转动。小丛躺在船头补觉。   云善看了一会儿后问坨坨,“怎麽晃啊?”   “什麽晃?”   云善伸出小手在四周指了指,“这些晃啊。”   不是四周景物在晃,是他们的船在晃。坨坨松开手,“你再划试试。”   云善划动船桨,过了一会说,“不晃了。”   为了防止云善想起花旗他们,坨坨一直和云善讲话。力图把云善小小的脑袋里塞得满满的,让他没空思考,更没时间想花旗他们。   划了会儿浆,云善也累了,和坨坨一起躺在船上看碧蓝的天空。   “水彩笔,8。”云善突然来了这麽一句。   “什麽?”坨坨不明所以地问。   云善,“蓝色啊。”   “水彩笔8号是天空的蓝色吗?”躺在另一头的小丛问。   云善,“嗯。”   坨坨轻轻拍他的小肚子,给他唱催眠曲,“睡吧,睡吧……”   在有规律的拍打和温柔的海风中,云善很快合上眼睛睡着了。   坨坨和小丛也算松了口气。按照大黑鱼说的,花旗他们现在应该往回赶了。   但是,设想永远是设想。只有实际行动了,才会知道设想和实际偏差有多大。   再次在古山上聚集的四只妖怪个个脸色难看。   “鲛人是不是在耍我们?”花旗声音里夹着怒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们已经仔细地搜了四遍,完全找不到焚川入口。   “后面还有一条河,扩大范围再找找看。”秋水说。他也很心累。不知道青芽儿他们在小莫村如何,有没有被鲛人为难。   花旗的脾气从今早开始越来越暴躁。他一边担心云善,又一边为寻不到入口焦虑。   西觉说,“往四个方向扩大一百里再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回去。”   而被花旗担心的云善正光溜溜地站在小船上,迎着海风张开双臂,脚上用力一个螺旋跳入海中。   看到身上长出熟悉的尾巴,云善十分高兴,用四条尾巴扒拉小船,“有尾巴啦~”   “脖子上的珠子带好。”坨坨跟着跳下来。   “我们今天摘海带,带回云灵山吃。”有事情忙,云善就没空想人了。   云善很高兴,“海带汤。”他还记得呢。   小丛把云善用的塑料小剪刀穿上绳子扣在云善手腕上。三个小的一起潜入海底。   海带像大兰花似的一棵一棵长在海底。云善和坨坨他们一起游过去,刚掀开一片叶子,瞧见一条身带黑斑的小鱼慌张地从掀开的叶片下游出。   云善好像得了乐趣,一片一片地掀海带,等着藏在海带里的小动物们跑出来。   坨坨用小刀割掉两条海带,让云善用尾巴卷着。   追在尾巴后面的海带像是又加了一截尾巴,拖着两条长“尾巴”的云善在海里追着鱼玩,学着螃蟹踩在海底横着走。   又看到小水母蹬着几条触须在海里漂浮,云善立马也跟着学,蹬着几条尾巴往上浮。一个没注意,脑袋上顶到了一只小海龟。   “哎呀。”云善叫一声,往上蹿了一下,小手一拨,让小海龟转了一个圈。   “哈哈。”云善吐出一串泡泡。   坨坨和小丛拿着满手海带喊云善浮上去。他们把剪切来的海带放到小船上。   弄了些海带,坨坨给云善吃了带出来的包子,然后又带着他在海底玩。   云善在海底戳戳举着大钳子横行的螃蟹,又到处敲贝壳。看到喜欢的就捡起来。   他手小,一只小手里拿不了两个,总是往坨坨身边跑,让坨坨的“大口袋”帮他装。   小丛说明天给他带个小挎包,这让云善很开心。   瞧着上面天色发暗,坨坨和小丛立马搓亮小光球,给云善营造始终天亮的错觉。   海底下看不见太阳,周围一直有光,云善玩得开心,一点也不知道天黑了。坨坨还给他喂吃的,云善不饿,也想不到要回家吃饭。   他开心得像一条真正的小章鱼,在海里横行霸道。直到他安静地趴在珊瑚礁上睡着了。   坨坨和小丛松了口气,带着云善上岸。今天的计划非常成功,云善一次也没有哭。两只小妖怪决定明天继续实行本计划,让云善小小的脑袋里被故事和玩了塞得满满的。   他们在月光下摇着小船返岸,远远地瞧见岸上有几个火把。   “那是不是人?”小柳问陈川。   陈川眯着眼睛细瞧,好像是人。   “哎——是不是坨坨?”张槐手拢在嘴边大声喊。   “是啊——”坨坨刚喊出声,云善在船上翻了个身,吓得他立马收声,生怕把云善喊醒。   小船快到岸边,闻青山和小柳已经下水来接人。看到满船海带,小柳惊诧道,“你们干吗去了?”   “出去玩了呀。给云善找点事情做,采摘了些海带。”坨坨抱起云善,小柳和闻青山一起把船推上沙滩。   陈川问,“莫离找你们干吗?”   坨坨,“啊?”   青芽儿赶紧说,“我说是莫离叫你们出海的。”   “没干什麽。”小丛说,“就是在海里玩。他在海里有个岛。”   莫大脚在一旁赶紧点头,“有岛,有岛。”整个海都是海神大人的,别说一个岛了,说他们小莫村是海神大人的,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小丛问了莫大脚怎麽处理海带,莫大脚说明天帮他们晒。   一行人回到茅草屋,云善床头的夜明珠亮着银色的光。像个瓦数低的电灯泡,勉强能看清屋里的东西。   “要是有很多夜明珠,晚上就不用点蜡烛了。”小柳笑道。   “上哪弄那麽多来?”陈川端着毛巾和盆站在床边说,“莫大脚说这东西深海才有。他一共才见过两回。”   小丛烧水给云善擦澡,青芽儿追在坨坨身后质问,“你们早上走的时候怎麽不叫我?”   “你不是在睡觉吗?”坨坨问。   “我睡觉就不叫我了?”青芽儿气哼哼地不满。   坨坨翻了白眼,“下回叫你。”   青芽儿挨得近了,小声问,“你们今天有没有看见莫离?”   “没有。”坨坨说,“我们在海底玩了一天,他一直没出来。”   坨坨他们这儿熄灯睡觉,花旗他们又忙了一宿,才在古山后面的大川里找到焚川入口。   在进入口之前,花旗把鲛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遍。要不是他法力高强,要不是他用云善威胁他们,鬼才给他找无妄草。连焚川入口都不知道在哪,还找什麽找?   四只妖怪谨慎地进了焚川。   里面果真如鲛人所说,四处都是熔浆,热得空气都扭曲了。   花旗取出寒水珠,先往岩石上踏了一步,脚下没有灼热之感。他放心道,“一起走,别分开。”   “我没感觉到有妖气。”兜明说。   秋水,“我也没感觉到。”   “这里面应该没有大妖。”如果有大妖,鲛人应该不会让他们来,来了回不去也没用。   “没人可以问路,我们怎麽找奇木崖?”兜明问。   怎麽找?当然是一寸一寸搜了。花旗一想到这个,一股火气直蹿脑门,心里把鲛人骂了千万遍。   鲛人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还说什麽三日可来回,现在已经用了两日。这还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搜到奇木崖。 第104章 未归   云善醒来后岔开两条小胖腿呆呆地坐在床上。坨坨和他说今天还去采摘海带,云善没一点反应。   “云善?”坨坨推推他。   云善缓慢地抬起眼皮子,还是没睡醒的模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坨坨下床,云善也跟着下床。   “去海里玩?”坨坨拉着云善要走。小丛已经装好今天的早、中、晚三顿饭。   云善跟着坨坨走出屋子,“不去玩。”   “打拳。”   昨天一醒来就跑出去玩,落了一天功课。云善睡完一觉全都想起来了。   “嘟嘟。”打拳就要找兜明。   “我带你打拳。”坨坨说,“兜明今天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云善一点也没闹,和坨坨走了两趟拳,跟着小丛认了五个字。   小丛天不亮就做好了早饭,小柳他们打算等云善出去了再吃,早饭一直就在锅里没盛出来。   坨坨要带云善出去玩,云善不去,自己拿个小板凳坐在棚子下,“我等花花。”   昨天小丛和他说花旗今天就回来,云善记住了。他今天不出去玩,就坐在门口等着。   铁蛋、钢蛋昨天没怎麽见到云善,现在看他亲得很,紧紧地跟着云善。   闻青山见他没哭闹,和坨坨商量一下,把早饭摆出来了。云善高高兴兴地吃了,站在桌边也没喊着要找花花。吃完还去写了几张大字,画了会儿符。   练完剑,扎完马步就继续坐在棚子下等着。   闻青山和小柳去村子里收海货,收完一趟把货物搬回来装到车上。看到云善还在坐在小板凳上,小柳问他,“云善跟不跟我们去玩?就在村子里。”   云善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青芽儿找他玩,他屁股也不从凳子上挪开,还让青芽儿拿个板凳和他坐一块。   有的村民在家里等不住,自己扛了货物送到茅草屋。陈川和张槐两人坐在棚子下挑货。   云善一等,等到了中午吃饭。他蹲着往竈台里添完柴火后问坨坨,“怎麽不回来啊?”   “到晚上吧。”坨坨捞出泡软的粉丝放在簸箕里给云善,“拿给小柳。”   云善抱着簸箕跑去一边,小柳正在挨个撬生蚝。坨坨说要做什麽蒜蓉粉丝生蚝。   云善把簸箕放到桌上,从桶里抓出大生蚝。小柳撬好一个,他就把手里的生蚝递给小柳。   闻青山坐在门口桌边,面朝大海,正在画海景。对他来说,见一次大海十分难得,怎麽也要作些画留着以后回味。   画完一幅,闻青山站在桌边静静欣赏。   青芽儿走过来看伸着脑袋看了一眼。   “怎麽样?像不像?”闻青山问他。   青芽儿点点头,跑去马车里拖出云善的彩笔、画纸,趴在板凳上也画了一幅。   小孩都喜欢鲜亮的颜色,太阳要大红色,天和海水一定是很蓝的,海鸥必须白白的,沙滩要黄一些,礁石是黑色的,小船是褐色的。   闻青山看着那颜色鲜艳的画面,突然来了主意。他从彩笔盒里选了些颜色,第一次尝试用彩笔作画。   乌日善一会儿看看闻青山的画,一会儿又看看青芽儿的画。   等他俩画完,云善那边的活也结束了。   青芽儿骄傲地把画拿给云善和乌日善看。两个小夥伴都夸青芽儿画得好,这让青芽儿乐了好一会儿。   “我的呢?”闻青山也要凑趣。   他的画上,天空是水洗一般的蓝,太阳金中带红,礁石黑中带灰。这显然不符合小孩子们的审美。   乌日善说,“青芽儿的好看。”   云善表示很同意。   “我看看。”坨坨拎着锅铲跑过来。他对青芽儿的画作嗤之以鼻,“明明是闻青山画的好看。”   “青丫好看。”云善坚持观点。   乌日善也跟着帮腔。青芽儿说话更是大声。   闻青山笑呵呵地放下画纸,“青芽儿画的好看。”他是大人,和这些小孩争什麽?   吃完午饭,大家按照习惯睡午觉。醒来之后,云善继续坐在小凳子上等花旗他们。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出海打渔的人们归来,村里人热热闹闹地围在渔船边说话,小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   小柳带着乌日善、青芽儿去瞧热闹,闻青山还在画画。这次画得是傍晚收获的场景。   云善下午也画了一幅。他画的大海不是全蓝的,里面有大贝壳、大海带、大乌龟、大螃蟹、大虾、大章鱼……全都是他在海里看到的东西。   画纸上的大海被这些“庞大”的海洋生物填得满满的。画面内容看着比闻青山和青芽儿的画丰富太多。   至于他为什麽都画得那麽大,那是因为云善现在不会画小的。   海边那麽热闹,云善也只是站在板凳旁边远远地看着。他不知道焚川在哪里,就眼巴巴地望着大海。大家摇着船从海上回来,或许花花、西西和嘟嘟也会摇着船从海上回来。   一半的太阳落到海平面下,海边的热闹散了,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往家走。青芽儿拿了一条鱼快跑回来给云善看。   一条和河里不一样的鱼,有黄色的尾巴,身体不是纺锤形,而是侧扁形,还像三角形。   青芽儿把鱼放在水桶里,和云善一块蹲在水桶边看。   “海里的鱼不能养在淡水里。”小丛说,“海鱼养在淡水里会死。”   “我去给你们拎海水。”陈川另外找了个桶快步去海边,带了一桶海水回来。   云善把鱼捞进来放进盛了海水的桶里。   看了会儿鱼后,云善问坨坨,“花花什麽时候,回来呀?”   “再晚点吧。”坨坨看着太阳都快落到海平面下了,心里有些急躁。莫离不是说三天就能回来嘛。   刚想起莫离,就见远处有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走在沙滩上。   再一看,那可不就是莫离嘛。   莫离刚走近,坨坨立马质问,“花旗他们怎麽还没回来?你不是说三天吗?”   “我怎麽知道。”莫离莫名其妙地看着坨坨,“他们是不是跑了?”   “怎麽可能。云善在这,他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坨坨赶紧转移话题,“他们才不会自己跑。”不能让莫离把注意力放在云善身上。   莫离拉起云善,坐在了云善的小板凳上。   “我的。”云善不让,伸着小手推莫离。   “我坐坐。”莫离从袖子里拿出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圆润珍珠,“这个拿去玩。”   云善接过珍珠拿在手里看。他有个大珠子了,很快就对大珍珠失去兴趣,随意地放在桌上。   闻青山拿起小孩拳头大小的大珍珠吃了一惊,这都什麽宝贝。这个叫莫离的怎麽有这麽多好东西?   坨坨见云善拖板凳,喊他道,“云善,要吃饭了,板凳拿到桌边。”   云善又把板凳放回去。   莫离什麽也没说,只坐在一边。   他们等到天黑,也没见花旗他们回来。坨坨和小丛都有些焦躁。花旗他们没回来肯定是遇到事了。   “那儿没危险吧?”坨坨又和莫离确认。   莫离应道,“没危险。”   坨坨,“没危险他们怎麽不回来?”   莫离冷着一张脸,“我怎麽知道?”   “你问的尽是屁话。”   眼见着天要黑了,还不见花旗他们的踪影。云善隔一会儿就要问一话,“花花呐?”   “西西呐?”   “嘟嘟呐?”   问得在场的妖怪们都越发焦躁。   莫离等了三百年,好不容等到预言所说的“两猫一蛇”,要是出了什麽岔子,他还得再等。一等又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深海巨妖似乎也没痊愈,缩在另一方海底一直没出来。不知道他的伤势恢复的怎麽样了。莫离现在想尽快疗伤,再与深海巨妖斗一次,最好能斩杀深海巨妖。   “花花,呜呜……”云善搂着坨坨,可怜巴巴地哭起来,“不回来了……”   坨坨赶紧安慰,“没有不回来。他们肯定有事,我们再等等。”   莫离看向小丛,声音中带着些急躁,“你出去看看他们为什麽没回来。”   小丛不放心把坨坨和云善留在这,慢吞吞地说,“再等等。可能是被什麽事情耽误了。”   他心里想着,要是花旗他们真出了什麽事,莫离会不会按照约定放他们离开。   云善这一哭,怎麽哄也哄不住了。莫离被他哭得更心烦,单手拎着云善往海边走。   云善挣着手脚,大声哭喊叫坨坨。坨坨追在旁边,大声说,“你发誓了不伤害我们。”   陈川喝道,“你把云善放下来!”   莫离当做没听见,一直往海边走。   铁蛋和钢蛋拦在前面,小纸爬到莫离手边竖起脑袋。   莫离一扬手,云善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砸进海水里,迅速变成了小章鱼。坨坨和青芽儿都追进海里。   铁蛋低声怒吼,莫离不耐烦,周身起了水雾,人藏在雾中迅速滑入海里。   小丛拦住要追上去的陈川,压低声音对陈川他们说,“你们今晚就离开小莫村。”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张槐问。   “没什麽。”即使让人类知道了也没用,小丛便什麽都不说。   “小丛,到现在了,你还不说吗?”闻青山说,“不管怎麽样我们都能帮上忙。”   小丛摇头,“这事你们别管。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小丛给了他们几张护身符,“按照原来的路线直接往南走。不用等我们。”   “那人很厉害?”小柳问。花旗他们根本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尤其他们几个还都很能打。唯一能解释这些的应该花旗他们打不过莫离。   “很厉害。”小丛这次点头了。   张槐十分担心,“你们不会有事吧?”   云善哭喊的声音顺着海风传到他们耳里,让闻青山几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不会。只是耽误几天等花旗他们回来。”小丛说,“过几天我们离开这就去追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不管闻青山他们怎麽问,小丛什麽都不说,只让他们走。闻青山心里一合计,“我们先走。去城里找官府的人来救你们。”   “什麽都不用做。”小丛对闻青山说,“你们一路别停。赶紧回家。晚了不一定能走得了。”   “一起走不行吗?”小柳着急地问。   “我和坨坨,云善,青芽儿暂时走不了。”小丛说。   小丛催得急,闻青山他们只好收拾了行李,趁夜往外走。   小丛担心他们还会带人回来,又叮嘱道,“别回来。我们回去时会经过东陵县。”   闻青山点点头,“你们保护好自己。”   小黄鼠狼跟着闻青山他们一起走了。铁蛋和钢蛋还都在海边。   小丛知道,他就是让铁蛋和钢蛋跟着闻青山走,铁蛋、钢蛋也不会走。   云善身上带着水浮珠,小纸跟着一块用,只要他在云善身上,呼吸就和平时一样,并不会被海水影响。   铁蛋和钢蛋的嗅觉在水雾中并不好用,它俩很快丢失了目标,在水雾中胡乱行走。直到小丛过来,铁蛋和钢蛋才聚集在小丛身边。   “坨坨,云善没事吧?”小丛扬声问。   “没事。”坨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云善刚刚受到惊吓,四条紧紧尾巴缠在坨坨身上,整个人巴在坨坨怀里。   借着月光,坨坨看见莫离就在不远处,他气冲冲地抱怨,“云善还小,你为什麽总吓他?还欺负他。”   “他总哭。”莫离冷冷的声音传来。   “他哭是因为想花旗他们。”坨坨越说越生气,“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很少分开。花旗他们不在,云善肯定要找。”   “闭嘴!”莫离现在心情显然不好。   坨坨果断闭上嘴巴,不在这个时候触这大黑鱼的霉头。   小丛游过来问,“花旗他们要是不回来,我们时候能走?”   好一会儿后,莫离才说,“你们就在这先呆一百年。”   “我怎麽知道他们是被绊住还是跑了?”   “肯定是被绊住了。”坨坨十分肯定。   “你们在这等着。”莫离说,“若是绊住了脚,过些天也该回来了。”   云善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坏人。”   莫离顿了一下,看向云善的眼神中带着些火气,“你别哭我就不是坏人。”   云善撇嘴,看样子又要哭。   莫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们收拾一下跟我走。”   坨坨,“去哪?”   “去一个海岛。住在人类的地盘不方便。”莫离说。   小丛自己一只妖回去收拾了行李,把小柳留下的房费放在桌上,又给花旗他们留了一道信息。他关起屋门,带着铁蛋、钢蛋走向海边。   海边停了几只巨大的海龟。云善和青芽儿正兴奋地在大海龟身上爬来爬去。   铁蛋锋利的爪子扒着龟壳奋力爬到云善身边。钢蛋在海龟身边四处蹦跶着干着急,它跳不上来。   小丛用法术托了钢蛋一下,钢蛋上了海龟背,立马也跳到云善身边。   莫离神色不明地坐在一只大海龟身上,仰头看着天上的弯月。   坨坨和小丛收拾好后,对着他喊一声,“好了。”   莫离的蹼爪轻轻一挥,几只海龟缓缓刨动四肢往前游。   青芽儿现在还很兴奋,对云善说,“和坐船一样。”   “我们坐了海龟船。”   “海龟船。”云善高兴地用小手在海龟壳上“啪啪”拍了几下。   “海龟船比小船可厉害多了。”青芽儿继续说,“都不用我们摇浆。”   “还比小船大。”   “我也想要一只大海龟。”   云善笑眯眯地听着青芽儿说话。   偶尔有鱼跳出海面发出响动,立马就会让两个小孩激动起来,四处转着脑袋问,“在哪?在哪?”   海岛有些远,云善和青芽儿玩累了躺在海龟壳上睡着时还没到小岛。   坨坨怀疑地问莫离,“你不是要把我们拐到海里吧?”   “不是已经在海里了吗?”莫离反问。   坨坨:……他看向四周,确实都是茫茫大海。“什麽时候能到小岛?”   “还有一会儿。”莫离突然跳进海里。   坨坨站在龟壳上探着身子往下看,只有波动的海面,不见莫离踪影。   “就这麽走了?不管我们了?”坨坨不满地嘟囔。   他索性也躺下来,看着头顶上这几天越来越圆满的月亮。心里想着,花旗他们什麽时候能回来呢?到底遇到了什麽危险?   焚川里的妖怪们倒是没遇到危险,只是还在一点一点地查找奇木崖。   由于只有一颗寒水珠,他们只能一起行动,大大降低了搜索速度。这让花旗对鲛人更加不满。让他们出来替他干活,就不能大方点吗?   秋水抹掉头上的汗水忍不住抱怨,“这得搜到什麽时候?”他们已经在焚川里找了一天一夜了。入目都是熔岩、滚烫的岩浆,没有一处山崖。   “就算他自己来,恐怕也找不到无妄草。”花旗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   秋水笑了一声,“确实难找。他给的信息太少。”   好在妖怪们身体强悍,搜索了三天三夜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   西觉心里更担心云善。上次花旗不在,他看到云善是怎麽找人的。这次他们一下子出来三个,不知道云善要怎麽闹了。估计已经哭过不知道多少场了。   一想到这,西觉心里酸酸的心疼云善。只盼着赶紧找到无妄草,好早些回去。   “再走快点。”   兜明跟在花旗身后无聊地往前走。焚川里没有树,也没有草,只有千篇一律的熔岩、熔浆和热气,这让兜明有些想念云灵山。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前几天吃的海鲜。他还没吃几顿呢,就遇到了这件事。不知道坨坨有没有买海货。最好多买点,等回山了时不时也能吃一顿海货。 第105章 找到奇木崖   “到了。”小丛看着慢慢出现在眼前的小岛。真的是“小”岛,十分小。云善绕着岛跑一圈大概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海龟们停在沙滩边,坨坨先把行李推下去,再和小丛一起把云善和青芽儿弄下去。   完成任务的海龟们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大海中。   小丛搓亮几个光球,看到前面有小树林,决定今晚就去小树林住。   铁蛋在林子里蹿了一遍,小丛没听见林子里有什麽大动静,看来林子里应该安全。   坨坨选了个四周都有树,且树靠得近的位置。他把绳子拴在树上,毯子挂在绳子上。四周都这样挂上毯子,头顶再盖一张大毯子,一个简易的遮风帐篷就做好啦。   再铺上一层厚毯子,摆好云善的小枕头,小丛慢慢地把云善放到毯子上。他和坨坨分别睡在云善两边,青芽儿睡在小丛另一侧。   钢蛋和铁蛋头挨着头趴在云善的脑袋边。   “喳喳喳”   “喳喳喳”   小丛睁开眼,入目就是花毯子上的大花。林子里到处都是叽叽喳喳开嗓子的鸟儿,一大早热闹得很。   小丛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圈,小岛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四周都是沙滩,中间是一处林子。   林子西边有一种结蓝色果子的树。果子个头和西梅的差不多大。闻着没有香味,倒是有些腥气。   看到有鸟啄果子吃,知道没毒,小丛试着吃了一个。   “呸。”吐掉嘴里的果子,小丛又吐出几口口水。这果子实在是太腥了,难以入口。   蓝色的汁水倒是漂亮得很。小丛立马想到要用它做染料。   小丛在林子边上采到了一朵黄色大花,加快脚步回临时帐篷那。   坨坨在林子边上架锅做饭,青芽儿和云善两人在沙滩上挖沙。   小丛把花给云善,云善十分高兴,把花栽进他刚挖好的坑里,仔仔细细地填上细沙。   “花没根活不了。”青芽儿说。   “没栽。”云善挪了个位置继续挖坑,“插那。”   早饭只有他们四个吃,坨坨做得十分快速。把昨天剩下的馒头热好后横着切开,夹上今早刚煎的鸟蛋,再铺上两片西红柿,就是自制汉堡包。坨坨给它取名叫“土堡包”。   云善吃上一个土堡包,再喝一碗米汤,就能吃得很饱了。   “今天我们要自己抓鱼、抓虾。”坨坨边收拾桌子边和青芽儿、云善说着话。   吃饱了饭,云善不去玩,跟在坨坨身后,要坨坨带他找花旗。   坨坨领着他在海岛上找了一遍,把上午给糊弄过去了。午饭的菜是青芽儿抓来的一种大鱼,味道很一般。   下午,云善不在岛上找人,他扯着坨坨衣服,小手指向大海,“走,找花花。”   坨坨一听,还挺高兴。海可大着呢,够云善找的。只要云善不哭,一直泡在海里也行呀。   云善不知道方向,只能跟着坨坨走。而坨坨在海里瞎游,边游边玩。没想到居然被他们发现了一处好地方。   那一小片地方看着珠光宝气,长着漂亮的珊瑚。珊瑚丛中到处散落着云善拳头大小的大珍珠,甚至还有几颗发着微光的夜明珠。   “哇——”青芽儿惊叹。   云善兴奋地喊,“宝藏!”   坨坨惊喜道,“是宝藏!是宝藏!”   “我们快把珠子捡起来。回去可以串东西玩。”   “大贝壳。”云善蹬着四条尾巴游到宝藏中央。那儿有个十分漂亮的紫色大蚌壳。   蚌壳大得完全可以躺下一个人。   小妖怪们稀罕地围着大蚌壳瞧。大蚌壳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更大的珍珠。   坨坨笑着伸手在蚌壳上敲了敲,这麽大的蚌壳可以给云善做个洗澡桶。   蚌壳打开的瞬间,四下溢出的妖气让坨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来不及查看里面到底是什麽妖怪,坨坨拉着转身就跑云,“快跑!”   小妖怪们拼命地往海岛上蹿。云善不明所以,四条尾巴蹬得飞快,紧紧地跟着坨坨。   莫离坐起来,看着逃窜的小妖怪们,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他不该在这儿睡觉。他应该去更远的深海休息。   鱼尾一摆,莫离如同离弦之箭般飞速向前。眨眼功夫就拦在了小妖怪们前面。   坨坨吓得要死。他们本来就不熟悉海里,又遇上了妖怪,现在可怎麽办。如果喊莫离的话,莫离什麽时候能赶来?   “咦?!”下一刻就见莫离出现在他眼前,坨坨赶紧带着云善躲到莫离身后,“有妖怪!”   “这儿哪有其他妖怪?”莫离抱臂转身,板着一张脸。   “有的。”坨坨指着他们刚刚逃过来的方向说,“那边有个大蚌壳,里面有妖怪,可能是个蚌精。”   莫离:……逃跑前能不能睁大眼睛看一看?   小丛看看后面又看看莫离,恍然大悟。刚刚的妖怪是莫离?那个蚌壳可以隔绝妖气,所以他们之前没有探查到妖怪。   如果是这样,莫离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就有了解释。之前他应该一直呆在蚌壳里沉睡,所以他们才没察觉附近有高修为的妖怪存在。   “海底还有多少妖怪?”坨坨问。   “没多少妖怪。”莫离冷着脸说,“就是有几个需要吃人参大补的妖怪。”   “什麽?!”坨坨大惊失色,“海底的妖怪都怎麽了?”   “为什麽都要吃人参?”   云善知道坨坨就是人参,他拉着坨坨说,“坨坨跑。”   坨坨讨好地冲着莫离笑笑,“你修为高,你先顶着。我们先走了。”说完拉着云善头也不回地跑了。   莫离:……“人参猪!”   小丛:……坨坨这个绰号以前只有花旗一妖叫过。   坨坨踩上沙滩,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他回头一瞧,云善和青芽儿都在,只有小丛不在。   “小丛——”坨坨着急地大喊。他不会被妖怪捉走了吧?难道莫离没顶住?   青芽儿和云善扯着嗓子也跟着喊。“小丛——小丛——”   “在这。”小丛刚从海里冒出头,赶紧回话。一旁还有莫离。   莫离滑上沙滩,对坨坨颐指气使,“人参猪,去给我摘果子。”   坨坨现在只关心那只“妖怪”,“你们把那只妖怪打走了?他还会不会还来?”   “是莫离。”小丛说。   “哈?”坨坨明显愣了一下,看向面无表情的莫离,气呼呼地说,“是你啊,你怎麽不早说!吓死我了。”   “呵。”莫离嗓子里发出嘲讽声,又指挥道,“去给我摘果子。”   “哦哦。”坨坨问,“什麽果子。”   “树林西面一种蓝色果子。”莫离道。   “那种果子有鱼腥味。”小丛说。   莫离没搭理小丛,自顾自寻了个阴凉地半躺下,大半鱼尾落在海里。   四个小的拿上簸箕直奔林子西边。   听小丛说果子有鱼腥味,坨坨不信,摘了一颗果子尝,飞快地一口吐掉,“这不是臭鱼的味道吗?”   “这果子怎麽吃?”   小丛摇头,他也不知道。   云善和青芽儿也都尝了。两人各咬了一口果子,都赶紧吐掉,将手里剩下的果子远远丢开。他们这几个人,没一个能受得了这味道。   四个人摘得快,很快带了一簸箕果子给莫离。   看莫离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丢蓝色果子,坨坨他们站在旁边跟看戏似的。有鱼腥味的果子,大概只有鱼和周边的海鸟喜欢吃吧。   云善又要拉着坨坨要去找花旗。   坨坨才刚回味过来,莫离之前说的吃人参的妖怪应该是唬他的吧。这条大黑鱼真是恶趣味。   “海底还有没有其他妖怪?”坨坨不放心地问。   吃了些果子,莫离心情好了一些,“这片海里没有。”   坨坨再三确认,莫离都说没有妖怪,他才放下心。带着云善重新去海里。   这次他们没再往刚才的方向去。现在知道那不是宝藏,应该是莫离存下的宝贝,坨坨就不带云善去那了。他随机选了个方向,带着云善游开。   海龟缓慢地刨动四肢从他们头顶游过,一条大鱼好奇地在云善身边打转,旁边还有一条一模一样,但是更大的鱼。   “是虎鲸。”坨坨摸摸小虎鲸。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海洋世界。他们还有好多海洋生物没见过呢。鲨鱼、蓝鲸、海豚、抹香鲸、海豹、海狮、企鹅……   坨坨一下子就想到了好玩的事,他要带云善好好看一看海洋世界。如果现在有照相机就好了,他就可以给云善拍照,留作纪念。   小虎鲸很调皮,时不时地顶一下青芽儿和云善。云善伸出手和四条尾巴一起给小虎鲸挠痒痒。   大虎鲸把小虎鲸和坨坨他们一起往海面上顶。   小虎鲸换完气后一直兴致勃勃地围着云善他们。云善和青芽儿还和小虎鲸说话,大虎鲸一直跟在旁边。   知道这是一头虎鲸。青芽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个体型巨大的鱼长相看起来和老虎没有一点关系。   云善给小虎鲸起名叫“小鲸鱼”。坨坨不同意,“换一个吧。大海里还有其他鲸鱼。还有很多小鲸鱼。”   云善迅速给小虎鲸改了名,“小虎。”小虎鲸叫小虎,大虎鲸就叫大虎。   坨坨对这个名字还算满意。   小虎鲸浮出水面换了一次气,然后游到大虎鲸肚皮下磨蹭。坨坨看它脑袋贴在大虎鲸身上,仰面游泳,十分好奇。他游过去,挤在小虎鲸脑袋边看。   “干嘛呐?”云善也跟过来瞧。   “不知道啊。”坨坨看了一番也没看出来小虎鲸在干什麽,嘀咕道,“像喝奶。”   “哪有鱼喝奶的?”青芽儿笑起来。   小虎鲸很快又游了回来,欢快地顶着坨坨往前游。   一群海豚从水中跃出,又落入水里,看得坨坨十分眼热,“海豚!”   他快速游过去追在海豚后面,看到一群海豚不断地跃出水面。   小鲸鱼紧紧跟着坨坨,一边游泳还一边玩闹地撞青芽儿。   跟着海豚游了很远,坨坨看到太阳开始往海面下落,心想着这个下午也算是糊弄过去了。这个点,他们得回去做晚饭了。   “云善,我们明天再找花旗吧。”   “天黑了该回去了。”   云善点点小脑袋,在一只海龟经过时,扒在了海龟壳上。“回去。”   海龟听不懂他的话,仍旧悠闲地划着水。   “这不是海龟船。”青芽儿把云善拉下来,“海龟不听我们的,听莫离的。”   听了青芽儿的话,云善没吱声。他怕莫离。莫离总是冷着脸,要麽吓唬他,要麽就是把他丢海里。   虽然没有海龟船,但是他们有虎鲸船。小虎鲸一直跟着他们,大虎鲸也就一直跟着他们。坨坨在前面带着小虎鲸,云善、青芽儿和小丛坐在大虎鲸背上搭乘顺风车。   等太阳完全落下,坨坨他们也回到了岛上。小虎鲸还想跟着坨坨他们上岸,一直被大虎鲸拦着。   “明天再找你玩。”坨坨拍拍小虎鲸。   云善挥挥小手和小虎鲸拜拜。   莫离没在沙滩上。   云善和青芽儿帮着烧火,坨坨处理捉来的大虾。小丛坐在沙滩上翻书。   坨坨煮上虾,盖上锅盖,小丛拿着书走过来,“小虎鲸今天是在喝奶。”   “书上说鲸鱼的乳|头藏在皮肤下。”   “鲸鱼幼崽饿了会用嘴巴摩擦母亲肚皮,鲸鱼妈妈会将□□伸出,准备哺乳。”   “雌性鲸鱼的乳腺拥有着强大的肌肉群。通过收缩和舒张肌肉,它们就能挤出乳汁,直接喷射进鲸鱼幼崽的嘴巴里。”   青芽儿听得目瞪口呆,“鱼也要喝奶?”   “不是所有鱼都要喝奶。”小丛说,“属于哺乳动物的鱼才要喝奶。卵生的鱼不需要喝奶。”   莫离刚在海里吃完饭走上岸就听到坨坨他们说喝奶。   “小哭精还要喝奶吗?”   “小哭精是谁?”坨坨问完立马意识到莫离说的是云善。“你不要乱起外号。云善一点都不爱哭。”   青芽儿也说,“云善就是这几天才经常哭。”   云善本人则对这个外号没有任何反应。   “云善已经戒奶了。”坨坨说,“我们在说小鲸鱼要喝奶。”   莫离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来查看那些妖怪有没有回来,顺带着吹吹晚风。   云善和青芽儿开开心心地说着今天遇到的海豚和虎鲸。他们俩把小丛的书拿来翻看,对比着图片辨认海洋生物。   云善已经认识了大部分字,只是读名字还难不倒他。可是书中那些描述对他来说就难了,读是能读出来,但是基本不明白字面上的意思。   他俩不求甚解,读完了不懂就不懂了,继续欢快地翻着书。   往南去的某座客栈中,闻青山说起小丛他们还是十分担忧。他们按照小丛说的,离开了小莫村,沿着商量好的返程路线尽快往家赶路。   小柳琢磨了一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莫离是不是厉鬼?”   陈川、张槐和闻青山都被小柳的话惊到了。   “他长得惨白惨白,像不像死人的白?又神出鬼没。还都是在太阳快下山或者下山后出现。”小柳说,“小丛不让我们叫人,说叫人也没用。莫离的身份应该就不是人。”   “要是人,咱们多叫些人。不管他一个人有多厉害,总打不过我们一群。”   “厉害的鬼都怨气大,你看那个莫离一直都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肯定是有怨气。”   “还有小莫村的人也奇怪。他们村子的人,莫大脚怎麽可能不认识。就是回来得再少,也应该听过这名字。”   “莫大脚头一回见莫离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认识,还问我打听那是谁”   “他们说巫能沟通神灵,应该和道士道士差不多。别人不认识莫离,巫就知道他的身份。”   小柳越说越邪乎,其他三个人陷入沉思。要说莫离是鬼,他们还真有点相信。   闻青山可是见过坨坨出手解决“鬼”的事,对花旗他们的本事十分肯定。小丛又是什麽都不说,肯定是事情棘手,不方便告诉他们。   “如果莫离是厉鬼,花旗他们为什麽要离开,只留下几个孩子?”陈川问。   这个问题小柳已经想过了,“小丛他们是人质啊!花旗和西觉应该是帮那厉鬼办事去了。”   张槐,“为什麽青芽儿也留下来了?”   小柳,“可能是秋水也出去了。厉鬼顺道把青芽儿一起留下做人质。”   “照这麽说,我们应该请道士去帮忙。”闻青山道。   小柳忧虑道,“花旗他们都打不过莫离。就怕其他道士没那个本事。”   陈川想了好久,“我看我们还是别找人去了。说不得还要拖花旗他们的后腿。小丛不是说了好多遍让我们别回去吗?”   闻青山把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些遍。不得不说,小柳说的十分有道理。若莫离真是厉鬼,花旗他们真的没事吗?去哪里能请来厉害的道长呢?   张槐说,“我看陈川说得对。我们先别回去,再等几天。我看坨坨他们最近玩得高兴,莫离也没做什麽过分的事。兴许没什麽大事。”   “我们回去,就怕是拖了花旗他们的后腿。”   客栈这边商定了主意,还是按照小丛说的先回去。闻青山他们沿途也会打听哪里有厉害的道长。   焚川里,花旗他们又花了一天时间,终于找到了奇木崖。   奇木崖处在焚川西南角,山崖上都是光秃秃的黑石头,没有熔浆。上崖的温度也比下面低上一些。   找到了奇木崖摘了无妄草就能回去找云善,妖怪们不由得加快步伐。   山崖之颠有一处火红,在光秃秃的黑石头里分外显眼。   整个山崖只有这儿有植物,想必就是无妄草。花旗绷了几天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可这笑容也很快消失。   “有妖!气!”花旗咬牙切齿地一边警备,一边在心里把鲛人又骂了一遍。说好的没危险呢?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鲛人是故意把他们骗来的。如果早知道这儿有只活了三千年的妖怪,他们宁愿选择回去和受伤的鲛人硬拼。   一条通身泛着红光的火蟒自火红处竖起身子,警惕地看向花旗一行人。   火蟒一目双瞳,吐着蛇信子打量来人,“你们可是来摘无妄草?”   西觉,“是。”   花旗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形势不对,立马就跑。   “你们给我讲一个故事。如果足够有趣,我就给你们一些无妄草。”火蟒俯视着妖怪们道。   嗯?四只妖怪心中一喜。不用打架,只用讲故事?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大家都爱听故事。   兜明自告奋勇,他最近可是听了不少故事,“侠肝义胆千机手夜闯南夏派救出醉三分花一舟。” 第106章 鲸鱼骑士   火蟒听完热血的江湖故事后好一会儿没说话。   兜明迫不及待地询问,“这个故事行吗?”   “不行。”火蟒在兜明对面盘起身子,“这个故事太短,我要长一点的故事。”   “多长的故事?”西觉问。   “起码要一天一夜。”火蟒说完又补充道,“越长越有意思越好。最好是你们自己的故事。”   他一只妖怪呆在这焚川里,有时候会很无聊。最开始,他遇到来找无妄草的妖怪们都会毫不留情地吃掉他们。   可是,有一次,一只妖怪在求饶时给他讲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故事。他留下了那只妖怪,让他陪了自己十天,听到了更多的故事。渐渐地,火蟒便爱上了听故事。   作为一只火蟒,他只能生活在焚川里。外面的环境会让他十分不舒服。他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而那些生活在焚川之外的妖怪们能讲的最长的故事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故事里有各样的人类和妖怪,怀揣着不同心思,或好或坏。有人悲伤,有人欢喜,有人无动于衷。火蟒透过那些故事看见了他未曾感受过的世界。这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在求草的妖怪们离开之后,他会独自回味那些故事。甚至会将自己代入妖怪们的角色,细品众生百态。   我们的经历?一瞬间,花旗脑海里闪过无数人影。云善、灵隐、坨坨、兜明、西觉、小丛、秀娘、秋生、小飞、阿青、风岚、卢柯、闻青山、小柳……   他们的经历说多不多,说少好像也不算少。现在回想起来,花旗还能记得他认识的每个人类的样子,想起和他们之间的故事。   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和人类接触已经快有十年了,也走过许多地方,认识不同的人类。   花旗心里有种异样感。曾经只想呆在山里安静修行的他们,不知不觉中竟然和人类相处了近十年。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这十年的经历都还算不错。他们真的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类,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只是,花旗没把握他能讲出故事有趣的地方。除了给云善读图画书上的故事,他还没怎麽讲过故事。   花旗扫一眼西觉和兜明,他们三个真的不像是会回忆以前,能讲一天一夜故事的妖怪。如果是坨坨,大概可以三天三夜不停歇,用夸张的语气讲故事。火蟒应该会喜欢坨坨那样的小妖怪。   这一刻,花旗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小人参精拥有他们都没有的活泼开朗性格。   花旗盘腿坐下,开始讲故事,“二百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有几个人类来到了云灵山……”   “人类幼崽和动物幼崽十分不一样,它们一开始只会动手动脚,不会爬。把云善放在山羊春意的肚皮边,他只会哭,不知道找奶喝。”   讲到这里,花旗脸上带着笑。想起云善还是小团子哇哇哭的样子,明明已经把他放在春意肚皮边了,他还只是长着嘴巴哭得可怜。   “我们不会养人类幼崽,一起商量下山去和人类学习。”   火蟒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妖怪养育人类幼崽?原来人类幼崽很小的时候不会爬。他十分感兴趣地等着花旗继续讲。   为了拖得时间长一点,花旗尽量多回忆了一些细节。   秋水才知道原来云善和花旗他们有这样的缘分。   讲完了第一段故事,花旗计算时间着应该过去了一天一夜,真不枉费他费了功夫回忆。   “封山之后你们怎麽出来的?”火蟒问。   “用了开山阵法。”花旗问他,“这个故事行吗?”   火蟒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盯着花旗问,“你的修为不只两百年。这只老虎的修为也不只五百年。”   “这是你编出来的故事?”   “不是。”兜明站起来道,“后来发生了一些其他事。”   “什麽事?”火蟒追问。   “云善两百岁,该下山历练,我们进入开山大阵。开山大阵不知道为什麽叠了发送阵法,我们被发送到了千年之后。”兜明说。   “千年之后?”火蟒的兴趣更大了。从来没有妖怪给他讲千年之后的故事。“千年之后是什麽样的?”   “有很多美味的食物。住在很远地方的人类也能吃到海里的食物。冬天有许多水果和蔬菜,可以买到新鲜的花。”   “人类可以买车票坐车出去旅游。冬天的南方没有雪,人类不用穿棉袄。”   “人类说,建国之后动物不许成精。”   火蟒越听越觉得有意思,“那就讲讲你们在千年之后的故事。为什麽动物不许成精?”   作为故事主人公之一的云善此刻正站在沙坑里吭哧吭哧地挖沙子。   时间退回到今天早上,云善翻到一本新的图画书,讲的是海底的小龙人和他的夥伴们在海底探险的故事。   云善兴致勃勃地和青芽儿一起坐在沙滩上看书。   上午的太阳很晒,坨坨和小丛临时给他俩搭了简易草棚。坨坨突然想做躺椅,跑去树林里找木头。   坨坨做这些木匠活比西觉差得多,也没那个耐心。他花了一上午时间做了个非常简陋的单人床样式的躺椅。   这把躺椅不能调节角度,样式也很不美观,木板都没锯成统一大小。即便这样,这也是一把躺椅!是这个小岛上的第一把沙滩躺椅。坨坨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他兴奋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巨大的玩具熊横在躺椅头部,再铺上一张花布毯子,简陋的躺椅立马显出沙滩风情。   “哈哈。”坨坨倚靠着大玩具熊,面朝大海。他想了一下,翻翻乾坤袋,找出花衬衫、大短裤、人字拖换上,还给自己带了墨镜。   重新躺回躺椅上,坨坨对坐在旁边沙滩上的小丛说,“还缺椰子。”   “这儿的小岛怎麽不长椰子?”   “椰子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这儿不是。”   坨坨觉得有些遗憾。他在电视上看人家去海边度假好多人都喝椰子水。   云善看完故事,拿着故事书找小丛,“小龙人有小角。”   “小犄角。”小丛说。   “我没有。”云善摸摸光滑的脑门。   “你又不是小龙人。”坨坨笑道。   青芽儿爬到沙滩椅上和坨坨并排躺着。他们俩都是小孩体型,勉强能在单人躺椅上躺下。   “想要小角。”云善指着故事书上的小龙人说。   小丛接过故事书对着图片仔细看了看,小龙人的小犄角只有一个分叉,制作起来应该很简单。   他用坨坨做躺椅剩下来的木头给云善磨了一对小小的木头角。青芽儿也要犄角,小丛也给他做了一对。   坨坨熬了一点浆糊涂在小犄角上,然后按到云善脑门上。粘好两只小犄角后,云善美得很,要坨坨拿镜子给他照。   不等云善拿着镜子美够,小犄角突然掉了下来。   “掉了。”云善捡起小犄角找坨坨,“掉了。”   青芽儿的犄角也掉了。   “浆糊粘不住。”坨坨拿水洗去小犄角上的浆糊,琢磨着怎麽把这小犄角安到云善脑门上。   坨坨和小丛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用卡子把犄角卡在云善的头发上。   他们在小犄角上磨小一圈,用线缠着密密匝匝地绕上十来圈,然后再把小犄角绑在卡子上。   做好的犄角卡子卡在云善脑袋前面。小犄角在云善的头发上,不在脑门上,不过位置也没差多少。   云善转着脑袋照镜子,觉得也差不多,十分高兴自己变成小龙人了。   傍晚,莫离出来吹风。看到云善脑袋上带着东西,他好奇地一拽,拽掉了小卡子。   云善摸摸脑袋,看莫离手里拿着他的小犄角,大声说,“我的。”   “这是什麽?”莫离看青芽儿也是这造型。   “小犄角。”云善说,“小龙人。”   莫离嗤嗤笑出声,“带着两木头就是龙了?”   云善拿回卡子,自己往头发上卡。“嗯。”   他卡得歪,小犄角冲向后面。   莫离不懂云善和青芽儿的想法,觉得这两个小东西实在可笑。还有拿木头充龙角的?   看到坨坨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上面还有个遮阳的棚子,莫离顿时来了兴趣,“起来,让我躺。”   坨坨满脸兴奋地和莫离介绍,“这是我今天刚做的躺椅。白天也可以躺在海滩边,不会觉得热。”   见莫离有兴趣,坨坨很开心地让位置给莫离体验,“怎麽样?”   莫离舒服地点点头,“还不错。”他指着躺椅尾部说,“这儿需要一个装海水的大坑。”   “装海水干什麽?”坨坨不解地问。离海远一点好,涨潮才不会漫过来。   “我要泡尾巴。”莫离说。   “又不是给你……”坨坨话还没说完,莫离掏出了一颗夜明珠递给他,又另外拿出两个分给云善和青芽儿。   “挖一个吧。”莫离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落日。   偶尔有海鸥掠过水面,海豚跳跃出海。三千年来,瀚海的海洋没有任何变化。   “好。”看在夜明珠的份上,坨坨答应下来。他给云善重新卡好小犄角,告诉云善要在躺椅尾部挖个大坑。   挖坑这事云善很熟练,拿着小木头铲子立马开始干活。   “坑一直要挖到海边。”莫离说,“水要活动才是活的。”   坨坨望向海边,还有好一段距离呢,“是不是有点远?”   莫离从乾坤袋里掏了一把金色大珍珠给坨坨。   金色珍珠流光溢彩,比莹润的白珍珠更漂亮。坨坨把珍珠装进自己的乾坤袋里,嘴都快咧到耳朵边,笑得无比灿烂,“挖多少不是挖。”   太阳落下,小丛自己去烧饭,云善和青芽儿在努力地挖坑,坨坨被莫离指派去摘蓝色果子。   因为云善挖坑挖得大了,铁蛋和钢蛋才来帮忙。平时云善挖小坑玩时,他俩只趴在一边,不会和云善一起刨坑。   吃完饭趁着晚上凉快,四个小的一直挖到困了为止。   今天一直有事干,云善只闹了两回,都被坨坨和小丛哄了过去。   小丛和坨坨暗地里还是有些焦躁。花旗他们到底遇到什麽事了?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们怎麽还不会回来。   兜明又讲了一天故事,火蟒总是在提问,兜明不得不停下来和花旗、西觉一起给火蟒解答。这样一来,讲故事的速度变得很慢。   即使一天过去了,兜明只讲完他们在现代的故事五分之一。   兜明在讲故事,西觉拿出云善一岁半时的照片看。   那会儿云善刚会走路,站在满墙蔷薇花丛下照了这张照片。满墙的绿叶和花朵是云善最喜欢的,他拿着一朵花笑得很开心,露出四颗小小的牙齿。   火蟒问完问题,发现西觉在走神,他嘶嘶地吐着蛇信子问,“西觉你在看什麽?”   故事里总有一个小人类,五只妖怪,火蟒已经把这几个的名字记得很熟了。   “云善以前的照片。”西觉说。   火蟒记得兜明说过手机可以照相,坨坨给云善照了很多照片。虽然兜明把手机拿出来给他看了,但是手机没电,火蟒只看出手机是个方形的小砖头。   火蟒说,“你们说有写真集。我要看那个。”   花旗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箱子写真集。火蟒用法力翻动,挨张看过去。除了五只妖怪和云善,还有一个人类。   “这是梁小飞?”火蟒问花旗。   “是。”花旗回道。   火蟒除了要求看写真集,还要看其他照片。那麽多照片一张一张看完也费了许多时间。   在兜明的讲述中,时间又过去了一天一夜。海边的大坑已经挖好,也连到了大海。坨坨他们一点点从海里舀水出来倒进大坑中。   不远处的海边,一只小鲸鱼跃出海面。   小丛看到了,对云善说,“小虎来了。”   小虎每天都会来和他们打招呼,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早晨。白天热,小虎和大虎都潜在海里。   云善丢下小瓢,跑去海里。他去找小虎玩。   小丛跟着云善下海,坨坨带着铁蛋、钢蛋继续挑水。大黑鱼今早不满意他们的工程进度,又给了一把粉珍珠让他们加快进度。   云善和青芽儿各自捉了一条小鱼喂给小虎。小虎开心地蹭蹭云善,又顶顶青芽儿。然后驮着他俩欢快地围着小岛转圈。   莫离来时,刚好遇见云善和青芽儿站在小虎鲸身上,傻乎乎地喊,“鲸鱼骑士。”   “鲸鱼骑士。”   既狮子骑士之后,云善给自己多加了一个头衔。   在莫离看来,这两小的喊出那句话时又傻又蠢。昨天带着木头装龙,今天又喊什麽骑士。不管什麽幼崽都是令成年体难以理解的存在。   可云善和青芽儿不觉得,他俩觉得自己帅呆了。鲸鱼骑士哎,骑着鲸鱼兜风可太酷啦。 第107章 再回小莫村   莫离悠哉地在背靠着玩具熊,捏着蓝色果子往嘴里丢。听着小丛给云善和青芽儿读故事书。故事对他来说有些幼稚,只是凑合着打发时间。   云善和青芽儿两人又带着木头小角,一边听故事一边啃着坨坨做的鱿鱼丝。   莫离看云善啃了好一会儿了,只啃掉一半,心想着鱼干肯定没有新鲜的好吃。   刚刚上岛时,坨坨给他拿了鱿鱼丝,莫离拒绝了。这麽大一片海,他怎麽也沦落不到吃干货。下海随便捞点都是新鲜的食物。   天空阴沉沉,海风带来潮湿的味道。一会儿一定得下雨。   坨坨在树林里敲敲打打,加固他们今早才搭起来的小窝。   云善听完故事,拿着半截鱿鱼丝自己往海里走。他还要去找花旗。   “一会儿得刮大风。”莫离好心提醒。   云善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继续往海里走,显然不知道刮大风会有什麽影响。   “云善。”小丛追过来拉住他,“今天不出去。一会儿要下雨。”   说下雨云善就知道要躲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渐渐刮起风,拍在沙滩上的浪头越来越高。   “就快要下雨了。”青芽儿拉着云善躲到小窝里。   临时搭建的小窝真的很小,只够他们几个和铁蛋、钢蛋挤在一起睡觉。   坨坨赶紧盛出菜,端到小窝里。   莫离还在躺椅上躺着。   “莫离,吃不吃饭?”坨坨站在小树林边冲海滩大喊。   “不吃。”莫离向来对他们的食物毫无兴趣。   坨坨没再管他,转身回小窝里吃饭去了。   雨点很快打下来,刚开始还是一点雨丝,很快淅淅沥沥地变成大雨。   坨坨惦记他的躺椅,床单和玩具大熊还铺在椅子上。他担心床单被风吹跑。   吃完饭,碗筷放进锅里。坨坨带着斗笠跑去沙滩边的棚子下。莫离刚起身准备离开。   海边的浪头看着比坨坨的个头还高,声音也很大。波涛汹涌的大海像是愤怒起来了。   “我把床单和玩具熊拿走。”坨坨说,“放在这肯定要被打湿。”   “雨停之前别下海。”莫离说完就滑入海水中。   坨坨看着他像海豚一样,不断从水中跃出,迅速往远处游走。这还是坨坨第一次看见莫离跃出海面。大黑鱼大概喜欢下雨天。   他把床单和玩具熊收进乾坤袋里,快步跑回小窝。   风裹着雨往小窝里拍,门口地上已经被打湿了一块。坨坨拉上简易插着不少树叶的木门,把风雨挡在外面。   小丛搓亮两个小光球。云善已经躺好在小毯子上,身上盖了块红色带牡丹的厚毯子。   坨坨把占了他位置的铁蛋赶走,钻进云善的小毯子中。“云善,睡觉了。”   “嗯。”云善往坨坨的身边贴了贴。   铁蛋贴着墙边走到门口赖洋洋地趴下。   他们的小窝上带着好多树叶,被风吹得沙沙沙地响。   不管外面如何狂风暴雨,小窝里的妖怪们按照生物钟安然地进入了午睡时间。   小丛睁开眼,小窝里一片昏暗,只有两个小光球发出暖黄色的微亮,外面还在哗哗下雨。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下雨天总是和睡觉最搭,自然的雨声催人入眠。不管何时醒来都是天色阴沉的样子,让人有淩晨该继续睡觉的错觉。   简陋的木门突然被粗暴拉开,坨坨、小丛和青芽儿猛地惊醒。铁蛋爬起来对着外面发出威胁的低吼。   看清来人是莫离,三只小妖怪一同松了口气。   “你受伤了?”小丛注意到莫离一直捂着腹部,蓝色的血水顺着莫离的手指流出,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   “嗯。”莫离快速说,“这儿不安全,我先送你们回小莫村。”   “怎麽了?”坨坨赶紧问,“谁把你打伤了?你不是说这儿没妖怪吗?”   莫离眼色黑沉,“是深海巨妖。他恢复得比我好。”   “深海巨妖打过来了?!”坨坨大惊。深海巨妖能和莫离互相伤害肯定又是个厉害的大妖。遇见大妖怪,当然要跑。   “他只是来试探我。”莫离急躁道,“我需要无妄草来疗伤。”深海巨妖恢复得比他快这件事让莫离很焦躁。   小丛已经推醒了云善。坨坨和青芽儿快速收拾了行李装进乾坤袋。   外面雨下得还很大,小丛给云善穿上小蓑衣,带上小斗笠。   “去哪呐?”云善问。   “回小莫村。”坨坨说。   云善,“下雨。”在他的生活中,下雨天都是歇息的日子,都是要躲在家里的。妖怪们从来不在雨天带他赶路。   “发生了点事情,我们现在得快点去小莫村。”坨坨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锅碗瓢盆也装上。路过沙滩,他把躺椅也收进乾坤袋。   几只海龟停在岸边,坨坨他们快速爬上海龟,赶紧往小莫村去。   莫离这次没坐海龟,在海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快到小莫村时,莫离让他们下海,一路游回去。在人类面前总是要装装样子。   上岸之前,坨坨和小丛拿出行李背在身上,几人装作突然回来的摸样走到莫大脚家。   小毛鱼坐在堂屋门口玩,看见坨坨他们回来,站在门边高兴地说,“回来了。”   “谁回来了?”莫大脚躺在屋里问。   “我们。”坨坨说,“我们回来了。”   莫大脚赶紧下床,快步走出来,“你们怎麽突然回来了?之前怎麽一声不吭就走了?”   看到莫离在,莫大脚立马变得十分恭敬,“海神大人。”   “叫我莫离。”莫离嗓音低沉道。   莫大脚恭敬又拘束地叫一声,“莫离。”看这几个人都穿着湿衣服,莫大脚喊来自己的婆娘给他们熬姜汤。   “我们还要租旁边的茅草屋。”小丛说。   莫大脚回屋拿了钥匙,把他们送去隔壁,“汤煮好后我就给你们端来。”   “吃没吃饭?饿不饿?”   “不饿。”坨坨和莫大脚道谢,赶紧带着云善换衣服。   莫离进了里面屋子,取出白色大蚌壳。这个比上次坨坨他们在海底看到的紫色大蚌壳还大。   “我要睡觉,你们别吵我。”莫离说,“有事就敲蚌壳。”   小丛注意到他腹部已经不流血了,一大块皮肤覆盖着透明薄膜似的,“你的伤……”   “不严重。”莫离说,“睡一觉就好。”   “你可以出结界,现在就去找花旗。不管什麽情况都回来告诉我。”   莫离躺进蚌壳里,合上盖子。   坨坨让铁蛋上床陪云善玩。铁蛋身上暖和,可以给云善捂一捂。   云善亲眼看着莫离躺进蚌壳里,他好奇,在床上呆不住,下了床往蚌壳边跑。   小丛怕他敲蚌壳打扰莫离,把云善拖回床边,再三叮嘱他,“莫离受伤,现在躺在蚌壳里疗伤。云善不要敲蚌壳。”   “受伤了。”云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怎麽啦?”   “被深海巨妖打了。”坨坨知道云善不老实的时候真的很不老实,接替小丛继续叮嘱云善,“你不要吵他睡觉。睡觉了他的伤才能好。”   “嗯。”云善答应下来。   坨坨,“不要敲蚌壳。”   云善,“嗯。”   莫大脚来送汤,进屋放下汤,让坨坨他们晚上去他家吃饭,然后就走了。一点都没打听别的事。   外面阴天,屋子里也不亮堂,坨坨点了灯,青芽儿和云善一人抱了一碗姜汤坐在桌边小口啜着。   “啊——”云善冲着坨坨吐舌头,“不好喝。”   坨坨端起碗尝一口,姜汤十分辛辣,不是幼崽爱喝的味道。他拿出糖罐子,舀了勺糖倒进云善碗里,用勺子搅匀,“你再喝。”   这回云善反应不像刚才那麽大,只是还说,“不好喝。”   青芽儿给自己加了两勺糖,喝了一碗姜汤之后很快喊着身上流汗了。   坨坨道,“流汗就对了。”   小丛琢磨着莫离说他可以出结界,暗地里和坨坨商量着一起离开。   坨坨,【外面现在下雨,云善刚喝了姜汤,别让他去外面。我先去看看。】   【要是我也能出结界,我们就一起去找花旗他们。】   过了会儿,坨坨跑回来,冲着小丛摇头,【莫离只让你离开。不让我们走。】   “我先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小丛说,“你照顾好云善。”   坨坨,“你小心点。有什麽不对就快跑。”   小丛点头,穿了蓑衣离开小莫村。   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莫离不像是要伤害他们的样子。大多数时候,莫离对他们都是爱理不睬的,也不会管他们。这让小丛放松了警惕。   花旗他们出去那麽多天,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样了。小丛一直担心他们。   坨坨把最近得来的大珍珠、捡来的贝壳都放在床上,和云善说,“我们可以把这些当做礼物带回去给山里的小妖怪们。”   “等雨停了,我们再出去多捡些贝壳。回去山里给小妖怪们串贝壳项链。”   “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小妖怪们有一阵子对大海很有兴趣,如果能收到来自海里的东西一定会很高兴。   “你可以多画些大海的画带回去给他们看。”   “嗯!”云善显然很高兴,拿了一颗粉色珍珠说,“给小鹿。”   再拿一颗金色珍珠说,“给猴子。”   他拿起一颗珍珠就点了一只小妖怪的名字,一个都没落下。点完名字后,发现珍珠还有剩,云善更高兴,“都有。”   青芽儿问,“云灵山有这麽多妖怪吗?”   “嗯。”云善开心地说,“好多。一起玩。”   除了珍珠、贝壳之外,坨坨他们在下海玩时还捡到许多不同形状的漂亮海螺。这些也带回去给小妖怪们做礼物。   “等雨停了,我再多做些鱿鱼丝。干货好保存。”坨坨说。 第108章 花旗回来   莫大脚来叫坨坨他们去吃晚饭。   三个小孩下了床,往门外跑。看到坨坨关门,莫大脚小声问,“莫离呢?”   “他啊……”坨坨淡定地关门胡编,“他走了。”   雨已经停了,大地被雨水浇透。潮湿的泥巴总往鞋子上贴。两个房子之间只隔了一条小巷子,可是等他们跑到莫大脚家时,鞋底上也粘了好些泥。   云善熟练地在门口石头上蹭掉脚底湿泥。小毛鱼站在屋里高兴地喊着让云善和青芽儿快进屋。   桌上摆了丰盛的饭菜。除了海边人常吃的海鲜,还有一盘鸡肉,堆在盘子里的白面馒头。这些其实是莫大脚媳妇儿专门为海神大人准备的。   听莫大脚说海神大人已经离开,莫大脚媳妇儿看向桌上的那盘鸡肉,有些心疼。早知道海神大人不来,她就不杀鸡了。平时家里可舍不得吃鸡。   云善坐在坨坨身边,转着脑袋在屋里四处找,“小丛呐?”玩了一下午,他现在才意识到少了一只妖。   “小丛有事出去了。”坨坨说,“很快就回来。”担心云善听到小丛去找花旗不带他,坨坨就没告诉云善小丛干什麽去了。   “去哪呐?”云善又问。   “去西边了。”坨坨夹了鸡爪子放在云善小碗里,“你啃鸡爪子。”   “什麽时候回来?”云善接着问。   “晚上回来。”坨坨说。   这几天云善总哭,坨坨不想告诉他实情,打算先瞒着。   听说小丛晚上回来,云善果然没闹,又问坨坨,“干什麽呐?”   “去找东西。”坨坨说。   莫大脚媳妇儿的厨艺真的很好,做的饭很好吃。坨坨、云善和青芽儿都吃了很多。   今天下雨,晚上海风吹着有些凉,坨坨没带云善去外面玩。三个小的吃完饭和小毛鱼在屋里玩了会儿就回去了。   小毛鱼有很多贝壳、珍珠、海螺,云善很羡慕,他嘴巴不停地和青芽儿说他也要贝壳、珍珠、海螺,要像小毛鱼那样穿成各种各样的链子带在身上。又说明天就去海里找。   两个小的商量了好一会儿,洗完脚坐在床上还在兴致勃勃地商量明天下海的事。   坨坨跑进里屋,看到大蚌壳还紧紧关着,莫离还在睡觉。他怀疑大蚌壳是不是能隔音,今天他们说话声音一点都不小,莫离都没被吵起来。   关上里屋的门,坨坨爬上床,看到云善和青芽儿正拿着大珍珠趴在床上打弹珠玩。   坨坨难得没有加入游戏里,躺在旁边想事情。现在只有他和云善在一块。如果真发生什麽事,比如深海巨妖打过来了,他一定要带着云善跑出去。   不知道真遇到深海巨妖,莫离会不会把结界打开,让他们出去。要是莫离不打开结界,他带着云善和青芽儿躲在地下能不能不被他们打斗波及。   花旗他们到底遇见什麽了?难道也像他们这样遇到大妖怪被抓起来了?   小丛自己出去没事吧?这些年小丛的胆子大了许多,不过好像还是不太大的样子。但是又想到小丛一直谨慎又聪明,坨坨又觉得小丛肯定能找到花旗。   “坨坨。”云善爬过来跪在坨坨身边说,“晚上了。”   “小丛呐?”   “事情还没办完吧。”坨坨哄他说,“小丛可能要晚点再回来。”   青芽儿躺在旁边,“云善,我们睡觉吧。”   云善也躺下来,自己抓着小毛毯盖上。小手从毛毯下伸出,抓住坨坨的衣服,“坨坨。”   “嗯?”坨坨侧过头看云善。   “回山。”“回云灵山。”   坨坨侧过身,拍打他的小肚子,“等花旗他们回来,我们就回山。”   “嗯。”云善又和坨坨说起小龙人的故事。小龙人在海底探险之后回了龙宫。   “龙宫是小龙人的家。”   “云灵山是云善家。”   “对。”坨坨笑着说,“我们家在云灵山。”   为了让云善高兴点,坨坨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坨坨家不在东北。”云善坐起来很认真地说,“和我一起,云灵山。”   “歌词是这样。”坨坨今天睡得多,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他爬起来掏出纸笔,边唱边写歌词,“咱们把歌词改了。”   他从头开始一句有一句改歌词,“我家在云灵山~东望村边啊~”   云善咧着小嘴乐德跟着唱,“我家在云灵山~东望村边啊~”   坨坨继续唱下一句,“那里有漫山遍野,花草树木。”   “在那……青山绿水旁?”坨坨卡了一下,“云灵观就在山上啊,改成什麽啊?”   云善的文化水平只到识字阶段,改词显然超过他的文化水平。他笑嘻嘻和坨坨趴在一块,看着被坨坨涂涂改改的纸张,伸出小手挨个认字。   青芽儿爬过来挤在云善身边,嘴欠道,“坨坨你写的字真丑。”   坨坨白了他一眼,“你写的好看?两个字占一张大白纸,歪歪扭扭的不像个字,像是画。”   青芽儿哪里能说得过他,装作听不见,小声哼哼刚才听来的曲子。   坨坨继续边唱边改,三个小的忙活了好一通,把歌词都给改了。   坨坨嫌纸上涂得黑团和添加的字太乱,他重新抄了一张歌词,带着云善、青芽儿练唱歌。完全忘了隔壁还有个睡在蚌壳里的大妖。   直到床边站了个影子,把三个小孩吓得尖叫,莫离寒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别唱了。”   坨坨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妖,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啊,忘了你还在睡觉。”   “我们马上就睡。”   “你的伤口好了吗?”   “好了。”莫离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他为什麽不去海里睡觉疗伤,要和这几个小妖怪呆在一起?“小丛去找花旗了?”   “去了。”坨坨说完意识到云善在旁边,他赶紧看向云善。   云善绷着小脸不高兴,“找花花了?”   “不带我。”   云善越想越委屈,小丛去找花旗没带他,撇着嘴哭,眼睛觑着莫离。他害怕莫离,不敢大声哭,就这麽委委屈屈地抽搭着。   莫离简直莫名其妙,小哭精刚刚还高高兴兴地唱歌,现在这又是怎麽了,突然就哭上了。他十分头疼地问坨坨,“他怎麽了?”   “都是你。”坨坨说,“我没告诉云善小丛找花旗。你和他说了,他肯定要哭。”   莫离一噎。又怪他?   “去海里玩?”莫离伸手要来拎云善,坨坨挡住他,“今天凉,不带云善去海里。”   “那怎麽办?”莫离听见云善哭声越来越大,他愈发烦躁。不去海里,怎麽让小哭精停下不哭?   莫离神色晦暗地站在床边思考片刻,从腰间拿出一个乾坤袋丢在床上,“拿去玩。别哭了。”有东西玩的话就可以被转移注意力了吧?   “云善。”坨坨把乾坤袋抓来给云善看,“看看里面有什麽,你挑挑有什麽好玩的带回去给小妖怪们。”   坨坨把乾坤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哗啦”“哗啦”……漂亮的珍珠、贝壳、珊瑚、海星、宝石、金子、巨大的骨架……从床上不断往下掉。云善也被埋进了宝贝里,他扑腾着手脚往外爬,看到宝贝堆里有许多发光的夜明珠。   “这麽多。”青芽儿惊叹。   莫离不以为意,“这只是我的一点宝贝。”   随手摸到一个大贝壳,云善掰开看,里面放了满大珍珠。这麽多宝贝让他一时间忘了哭,“串项链。”他记得坨坨说回山给小妖怪们串项链。   莫离松了一口气,小哭精终于不哭了,他的耳朵终于不用再受荼毒。他打开门回了海里。   坨坨搓了许多小光球,把屋里照得亮堂堂。三个小孩坐在宝贝堆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还说明天要去海里捞珍珠,现在有这麽多珍珠,还捞什麽呀。   “今天是个好日子~”坨坨忍不住放声高歌,“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云善会唱这歌曲,跟在后面唱,“嘿嘿”,“嘿嘿嘿!”   隔着一条巷子,莫大脚在床上听到动静,对他媳妇儿说,“没大人在,小孩要上天了。”   他媳妇儿笑,“闹一会儿还不就睡觉了。”   青芽儿不会唱,跟着云善“嘿嘿嘿”了好一阵。   云善和青芽儿各自在宝贝堆里扒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坨坨先去搜集夜明珠。他想知道许多夜明珠放在一起能不能代替电灯。   黑夜中,一只穿山甲快速在树林中奔跑。小丛一直没停,一路往西。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跑到了莫离说的古山。   古山里确实有兜明的气味,不过已经很淡。花旗他们起码离开五天多了。   离开这麽多天却没回小莫村找他们,小丛担心花旗他们遇到危险。他努力辨别空气中的味道,除了花旗他们,并没有其他强大妖怪的气味。这让小丛心下稍安。   他又顺着气味慢慢寻到了大河边。兜明的气味最后消失在河边。   怎麽会在河边?小丛想不明白。难道焚川在水中?水能克火,焚川应该不会在水中。   他沿着河岸往上游、下游各找了半天,没再发现兜明的气味。   小丛又回到气味消失的地方,趴在一棵树下一边休息一边把已知线索又重新琢磨了一遍。   河里突然传来动静,小丛躲到树后,很快辨认出兜明的气味。   河水里游来四个身影,正是花旗、西觉、兜明和秋水。   小丛高兴地从树后跑出来,“兜明。”   “小丛。”兜明十分惊讶小丛竟然在这。   “云善呢?”花旗问。   “云善和坨坨还在小莫村。”小丛说,“莫离被深海巨妖打伤,急着要无妄草疗伤,他让我来找你们。”   “你们怎麽在河底?”   “边走边说。”花旗急着回去。   小丛爬上兜明后背让兜明驮着他。没想到焚川竟然真藏在河底。开辟出焚川这处空间的一定是十分厉害的大能。   妖怪们在树林里飞奔着往小莫村赶去。   在云善的强烈要求下,昨晚他盖着小毯子睡在了宝贝堆上。夜里闹得晚,白天醒得也晚。莫大脚来敲门喊他们吃早饭,坨坨赶紧把云善和青芽儿叫醒,收了宝贝跟着莫大脚一起去吃饭。   消失了一天的太阳又从海里升起,巷子里还是泥泞,云善他们又踩了一脚泥。   昨晚被宝贝转移注意力的云善又想起小丛没带他找花旗,早上吃饭的时候虽然没哭,但是也不高兴。小胖脸一直木着,不像平时总露出笑。   坨坨哄他让他去海里捉鱿鱼,说要做鱿鱼丝带回去给小妖怪们吃。云善虽然还不高兴,但也和他一起下海了。   下了海,海底的小鱼们好奇地凑在云善身边,大胆地贴着他游泳,这让云善心情好了许多。   他摆弄了会儿螃蟹,捉会儿鱿鱼,还拽着海蛇尾巴把海蛇从海草里拖出来。   海蛇毫不客气地回头咬了他一口,云善身上闪过一片光,坨坨吓了一跳。这是花旗给云善的手镯起了防护作用。   “怎麽了?”坨坨问。本来还有点灰色的手镯颜色越来越白。   云善甩着海蛇和坨坨告状,“它咬我。”   “咬到没?”坨坨十分紧张,小丛说海蛇都有毒的。   “没。”云善甩开海蛇,不和它玩了。   坨坨看手镯里的法力快消失殆尽,他往手镯里输了些法力。本来快变白的手镯一点点变黄,最后变成姜黄色。   云善习惯了带黑手镯,突然换了个颜色,他有些不习惯,抬着手腕看了好一会儿。   今天坨坨专门带了网,已经捉了一网兜鱿鱼,便带云善和青芽儿上岸,让他们帮着一块收拾鱿鱼。   坨坨忙着腌鱿鱼,云善和青芽儿跑去屋里玩,两人一直在屋里说话。   突然,云善在屋里着急地大叫,“坨坨!坨坨!”   “怎麽了?”坨坨急匆匆跑进屋。   云善拍打莫离留下的白色蚌壳,急得大喊,“青丫!青丫!”   蚌壳里响起咚咚咚的敲打声,坨坨明白青芽儿被关在里面。他使劲掀盖子,却打不开。又加上法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蚌壳打开。   青芽儿一脸菜色地跳出来,“这东西进去了怎麽打不开。我用法力了也没打开。”   “大妖怪的东西谁知道,你们俩别碰这个了。”坨坨也不知道蚌壳怎麽回事。反正这肯定是个宝贝。   被关过一回,青芽儿显然老实多了,离了蚌壳远远地,拉着云善跑出去玩。   每天傍晚必然出现的莫离今天没有来,坨坨好一阵担心,怕他又遇到深海巨妖。就在他们快睡着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坨坨跳下床,戒备地问,“谁?”   门外响起莫离的声音,“我。”   坨坨打开门,“你今天怎麽这麽晚才来?出什麽事了吗?”   “没事。”莫离进了里屋。   坨坨关上大门,回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没离开莫离,还和他们一起去海里捉了许多鱿鱼。坨坨处理鱿鱼时,莫离坐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帮忙。   他的指甲十分尖锐,坨坨撕鱿鱼,他用指甲就能划开鱿鱼。   见莫离指甲这麽好用,坨坨给了他一条简单收拾过的新鲜鱿鱼,“你来切刀花,别把肉划开,就在上面留些痕迹。”他用刀子示范给莫离看。   莫离按照坨坨的要求,给五条鱿鱼切了刀花。看到鱿鱼下锅,莫离恍然察觉,小人参精把他指甲当刀使了。   云善和青芽儿趴在桌边画画。他的画纸上又多了些东西,大海龟、大海豚、小虎和大虎,大大的小岛,蓝色的果子,临时搭的避雨小窝……还有在躺椅上吃果子的莫离。   莫离显然看出云善画了他,不满地看着被涂得黑乎乎的尾巴。他强壮有力又漂亮的尾巴被云善画得又短又粗,像是蛇尾在最后劈了叉。   “我的尾巴长这样?”莫离皱起眉头看向云善。   “嗯。”云善换了深绿色彩笔给大海龟涂色。他现在长大一点,不像以前会乱涂色。现在他涂色基本都能涂对。   “怎麽是这样?”莫离动动腿,想到现在是人形,他不由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画画太难看。”   这话说得让云善不高兴,他撩着眼皮子看莫离,语气里也带着不满,“你画画难看。”   莫离光棍地说,“我不会画画。”   坨坨盛出鱿鱼,“那你肯定画得没云善好。”一个不会画画的还说云善画画难看,大黑鱼脸皮真厚。   莫离被激得拿起笔自己画尾巴。他给自己画了又粗又长的大尾巴,过大的上身,尖锐成线的指甲。   青芽儿趴过来捂着嘴巴笑,“你画得更丑。像尾巴虫。”   莫离:……   坨坨端着菜快步走过来,“我看看。”   莫离面无表情地把纸揉成一团,起身丢进锅下面,看着还带火星的柴火将纸团烧起来。   坨坨,“怎麽还不让我看了?”   “吃饭吧。”莫离又在凳子上坐下。手怎麽回事,画出来的怎麽和看到的不一样?   他们正吃着饭,莫离神色一变,这麽多天来,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类似于笑的表情,“回来了。”   “嗯?”坨坨奇怪他这没头没尾的话。   莫离没说话,坨坨自己琢磨出来,“花旗他们回来了?”   云善一听,撂下勺子站起来往海边跑。   “云善。”坨坨追过去扯住云善衣服,“不是那边。”   “云善。”身后响起好几天都没听到的熟悉声音。   云善惊喜地回头,看到想了好几天的妖怪回来,他激动地大叫,“花花!西西!嘟嘟!”   他举着小手,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奔向花旗,“花花。”   花旗跑过去接住云善。云善搂着花旗脖子边喊边往花旗脸上贴,“花花”,“花花”,“花花”。   和妖怪们好好亲热一番后,云善黏在花旗身上,小手紧紧搂着花旗脖子。   西觉把无妄草递给莫离。   坨坨问兜明,“你们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烦了?怎麽去了这麽多天。”   花旗听到这,一肚子怨气,“遇到了不少麻烦。”   “焚川入口根本不在古山。还有条三千年前修为的火蟒守着无妄草。”   “你给的信息不准。”   莫离尴尬地解释,“我是听别的妖怪说的。”   拿着无妄草,他又从腰上拿个乾坤袋给坨坨,这是当初说好的报酬。   “深海巨妖最近对我虎视眈眈。”莫离说,“我需要你们在我疗伤期间为我护法。”   “什麽?”坨坨大叫,“还不让我们走?”   “当初说好的帮你取来无妄草就让我们走。你发过誓的。”   “我发誓不伤害你们,没发誓让你们走。”莫离说,“我需要一个月时间来疗伤。”   花旗也气,“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准数?”   他带着嘲弄的语气道,“你修为高就耍着我们玩?”   莫离冷下脸,“我会给你们报酬。一个月之后一定放你们离开。”   “我没料到深海巨妖昨天突然试探我。”   “在疗伤期间,我需要妖怪替我护法。这儿除了你们,没别的妖怪。”   坨坨之前说他们能打败五千年修为的黑蛟,莫离惊讶过后思虑了一番。上次这些妖怪轻易就答应他的条件,要麽打败黑蛟这件事是假的,要麽坨坨说的“秘法”轻易不能用。   他们肯定不能轻易打赢他,所以云灵山的妖怪们才会妥协。   “不可能。”花旗抱着云善强硬拒绝。这样说的话,要麽对上深海巨妖要麽对上莫离,差不多都一样,不如现在直接选莫离。   “你以为你们现在走得了?”莫离满黑的眼睛盯着花旗,身上散发出极强威压。   花旗护着云善放出气势,“要打便打。我们也不怕你。”他们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大妖耍着玩。何况拼死一战,他们未必没有胜算。   西觉和兜明站在花旗身后同样放出气势。   莫离皱起眉头,显然意识到花旗他们这次不愿意妥协。他给了一个自认为十分有诱惑力的条件,“如果你们帮我,我可以无条件帮你们做一件事。”   坨坨丝毫没有犹豫,“这个我们不需要哎。”   莫离:……“你别说话,我在和花旗说话。”小小三百年人参精知道什麽。他知道三千年妖怪无条件帮他们做事是一件多麽不可得的事吗?!   “我们不需要。”花旗重复了坨坨的话。   莫离收了身上的威压,语气也缓和了些商量道,“深海巨妖这个月不一定来。你们可能不会和他对上。”   “我可以打开结界,如果你们扛不住,随时可以离开。深海巨妖会保存实力对付我,他肯定不会出多少力对付你们。” 第109章 云灵山的驴   打开结界,随时可以离开,这比直接和莫离干架对他们要有利得多。   这几日相处下来,坨坨觉得莫离不是个坏妖怪,他就是嘴硬心软,还给了他们很多宝贝。   坨坨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又暗地里传音问花旗,然后代表妖怪们接下莫离的黑鳞。   同时,妖怪们也给了莫离承诺,会尽量抵挡深海巨妖。   莫离心里松了口气,拿了无妄草回屋进蚌壳里疗伤。   花旗抱着云善在桌边坐下,云善拽来自己的小碗,坐在花旗腿上吃饭。   这样吃饭又变扭又不方便,花旗让云善下去自己坐在凳子上吃。   云善屁股一蹭跳下来,端着小碗挤到西觉怀里,勺子往西觉手里一塞,仰着脑袋张着嘴巴,“啊——”   西觉眼带笑意舀了一块肉喂到云善嘴里,云善嘟嘟着嘴巴高高兴兴地吃肉。   妖怪们这次回来,明显感觉到云善黏人。他之前只在睡觉前会黏花旗,平时白天一点都不粘人。云善爱玩,没有妖怪们陪着,也能找别人玩,或者自己玩。   现在,谁不在他眼前,他都要问一问去哪了,什麽时候回来。更是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花旗,连上厕所都要花旗陪着。   “云善不去海里玩?”花旗坐在棚子下处理鱿鱼。云善就蹲在旁边和钢蛋玩。   他抬头看一眼海边,坨坨、兜明和小丛正往海里走,眼神里明显有着向往,却说,“我不去。”   西觉拎起他坐到自己脖子上,“不是说你是小章鱼吗?我还不知道云善变成小章鱼是什麽样。”   云善搂着西觉的脑袋哈哈笑起来,很快又扭头去看花旗。   “我也看看云善小章鱼是什麽样。”花旗放下鱿鱼站起身。   云善高高兴兴地坐在西觉脖子上,被一路带到海里。落入海水里,云善的身上自动长出了几条尾巴。   花旗用手勾勾云善胖胖的蛇尾巴,忍不住笑问,“怎麽有这麽粗的尾巴?这麽短能干吗?”   云善嘿嘿笑笑,用另一条老虎尾巴挠花旗手背。   西觉好奇地问,“云善怎麽控制这麽多条尾巴的?”   “嘟嘟尾巴。”云善翘翘老虎尾巴。又说,“西西尾巴。”他再翘翘豹子尾巴。他想动哪条尾巴就动哪条尾巴。   花旗伸手拂过云善大腿上的黄色细须,“长这个有什麽用?”   “坨坨须须。”云善说。   “能动吗?”花旗问。   云善控制着须须摆了两下。   这一目了然地花旗都不用问云善怎麽想的。他只是把他平时看到的,妖怪们的身体一部分添加在自己的身体上了。   西觉和花旗割海带,云善在旁边像小鱼一样围着他们绕着圈游泳。   看到一只悠然自得划水的小海龟路过,云善把它抓过来,顶在脑袋上往海面游一段。又蹲在海底刨坑,惊得躲在沙石下的小螃蟹们到处逃窜。   几百里之外的道观门外,闻青山一行人又再次被拒绝。   他们一路往南走,一路打听着厉害的道士,有名的道观。   听说有厉鬼,好多道士都非常热情地想与他们一同前往小莫村。可又听说云灵观的道士都打不过那厉鬼,大家全都偃旗息鼓,摆着手说去不了。   这时候,闻青山他们才知道云灵观有多出名。凡是他们寻过的道观,就没有不知道云灵观的。   小柳道,“没想到云灵观竟然这麽厉害,这麽出名。”   “要不是坨坨他们,我都没听说过咱们那还有这麽厉害的道观。”   陈川苦笑,“都知道他们厉害。花旗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也没人能解决了。”   “看来只能回去等着了。”小柳忽然灵光一闪,“咱们先别去县里了。云灵观不是灵吗?咱们赶紧去云灵观烧香,给花旗他们求平安。”   张槐道,“那就快些去云灵观。”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几人改了路线,打算去先去云灵山。   不同于闻青山他们担心操劳,妖怪们在海边的日子十分惬意。花旗又拿出钱在小莫村里收海货,村民们个个喜气洋洋,家门口都晒满了咸鱼、虾干、海带……   十来天之后,云善黏花旗没那麽厉害了,像往常一样跟着坨坨出去玩。不过回来就要找人。花花、西西、嘟嘟、小丛、坨坨,一个都不能少。   少了一个,云善就嚷嚷着要去找。要是不带他去找,他就张嘴哭,哇哇地哭。   立秋之后,海边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太阳不似先前那般毒辣。   西觉坐在小板凳上给云善捡来的小贝壳穿孔。   云善和青芽儿捡回来几堆小贝壳。小丛带着他们穿了好些贝壳手链、贝壳项链,还用贝壳做了许多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挂在他们屋门口的贝壳风铃,摆在桌上的贝壳小动物们,插在土瓶里的贝壳花,倚在墙边的贝壳画……小丛有许许多多的点子,甚至还给云善做了一件串了贝壳小鸟的蓝色上衣。   就这件串了贝壳的蓝色衣服可把小莫村里的孩子们馋坏了,纷纷回家央着阿妈也给做一件。   前两天云善在村子里玩,经常被妇女们叫到跟前看他的贝壳衣服。   不用三天,小莫村里好些小孩都穿上了带贝壳的衣服。那些家里大人帮着做衣服的孩子,偷偷拿了针线给自己的衣服上缝上一圈贝壳,这样就也高兴。   兜明坐在桌子边拿蒜臼子捣珍珠。这些珍珠都是长得歪七扭八的,只用一个铜板就能从小孩子们那里换来一大把。当然这一大把是小孩子们手抓的一把,其实也没多少。   “捣这个干什麽?”花旗他们回来后,棚子下总是很热闹,经常聚着一帮小孩,有时候也会有大人过来聊天。莫大脚经常过来。   “擦脸啊。”坨坨说。   “这能擦脸?”莫大脚怀疑地问。   坨坨道,“听说用珍珠粉擦脸对皮肤好。”   “我们试试。”   兜明把碾碎的珍珠粉倒入蚌壳中。在蚌壳两瓣中间贴张纸,天然蚌壳就是很好的盒子。   坨坨取了些珍珠粉糊在自己脸上,使劲搓搓把粉抹匀。   莫大脚笑道,“脸变白了。”   旁边说话的妇人凑过看,问坨坨讨了些珍珠粉擦脸。“没感觉有什麽。”   “护肤都要坚持抹。”坨坨说,“抹一个月或者抹一年才能看出来效果。”   妇人们在一块说说笑笑,回家后也都找了不圆的珍珠让自家男人捣成粉,每天都往脸上抹一抹。   坨坨除了自己擦珍珠粉,还给云善擦。   早上洗完脸,坨坨打开蚌壳盒子喊,“云善,来擦脸。”他准备了个小粉扑,沾着珍珠粉给云善拍一拍,然后再给自己拍拍。   青芽儿排到第三个,他不要坨坨给他弄,自己拿着粉扑沾了粉把自己脸上好一顿涂。回回秋水都说他擦多了,青芽儿也不听,下回照样使劲往脸上擦珍珠粉。   闻青山他们赶了十来天的路,终于到了云灵山。   一行人赶着马车往山上走,听到林子里好一通闹。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猴子吱吱吱地尖叫,还有些唧唧唧的声音听不出是什麽动物的叫声,甚至还有惊恐的人声。   陈川和张槐奔过去看,正好看见一头黑熊一巴掌拍开一人,林子里还聚集了许多动物。   看到有人来,小妖怪们转身就跑。大黑熊掉了个屁股赶紧也跑了。   那黑熊个头大,一身黑毛油光水滑,显然是个厉害的角色。陈川和张槐还是第一次在云灵山里瞧见野兽,两人都十分吃惊。   陈川扶起人关心地问,“兄弟你怎麽样?”   那人捂着胸口,神色痛苦,“被熊拍了一下,胸口疼。”   “我送你去医馆。”陈川轻松地将人架起往山下走。   “哎,等一下,我的驴。”那人回头看向林子里的壮实毛驴,“我带驴上山吃草,谁想到竟然遇到黑熊了。”   张槐走过去,牵了驴问,“兄弟家是前头东望村的吗?”   “是啊。”那人笑着回,“就山脚下的。”   “你们是哪里人?”   “我们是外地来的。”陈川回道。   树上的猴子吱吱吱地叫得恼人,还往下丢东西。陈川记得这些小动物以前很好相处的,有时候还会去云灵观玩。   猴子精气急败坏地摘了个果子砸到张槐脑袋上。   张槐吃痛后抬头,看到小松鼠和猴子都在前方树上。“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吱吱吱。”你放屁!我从来不想当大王。这是我们云灵山的驴!   可惜,猴子精不能直接对张槐说话。他气得一连摘了好几个果子连续往张槐脑袋上砸。   张槐来回躲避,气得骂道,“这猴子太野蛮!”   闻青山听到骂声,走过来查看。猴子精从树上爬下来,拽着闻青山的衣摆把他往前拉。   “怎麽了?”闻青山纳闷地看向猴子。   张槐道,“这猴子发疯。”   猴子精气得翻白眼。这动作看得闻青山心里称奇,“这猴子似乎通人性。”   “我之前常见它和云善一起玩,还给云善摘果子吃。”   被陈川架着的人听出意思了,脸上闪过慌乱,强自镇定地问,“你们在山上住过?”   “住过一段时间。”闻青山笑道。   猴子精一直把他往张槐身边扯,闻青山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走过去。   那人突然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我……我难受,快送我去医馆。”   陈川赶紧架着他往山下去。没人注意到这人没再提驴的事。   小松鼠爬到驴脑袋上吱吱吱地叫唤。猴子精把闻青山拉到驴面前。   “怎麽了?”闻青山问。   猴子精指指驴,指指山里。这是我们云灵山的驴。   张槐在一旁没好气地说,“还不给驴吃山里的草了?”   “吱——”猴子精忍无可忍地冲着张槐龇牙咧嘴,这个人类胳膊肘往外拐!   “你怎麽就对我凶?”张槐瞪着眼睛问,“我招你惹你了?”   猴子精拽拽闻青山的袍子,指指驴,又指指山里。如果前面就是云灵观,闻青山或许能看出些意思。目前来看,猴子所指的方向只是一片树林。   闻青山一头雾水,“怎麽了?”   小柳栓了马车过来,看到张槐牵了驴,他咦了一声,“张槐你牵驴干什麽?”   “这是人家的驴。”张槐说,“那人带驴上山吃草,遇到黑熊了。”   闻青山说,“小柳你瞧瞧这猴子是怎麽回事。”   猴子精跳到小柳面前,也拽他衣服,指指驴再指指山。   小柳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这是云灵山的驴?”。   “什麽?!”张槐转头看看身边长驴脸,吃惊道,“云灵山的驴?”   “这不是人家的驴吗?” 第110章 海里不对劲   “兜明之前买了两头驴,杀了一头,还剩一头养在山上。”小柳说。   “有这事,坨坨写信和我说过。”小柳这麽一说,闻青山都想起来了,“之前在山上住的时候我经常瞧见有头驴在山上吃草。”   猴子精欣慰地想,这些人类终于想起来了。   “难怪呢。”张槐看向猴子精,了然道,“我说这猴子怎麽只冲我发疯,原来是我牵了山里的驴。”   张槐松开手里的绳子,猴子精立马走过去,撵着驴往山里走。看样子对这活很熟练。而驴也听话地跟着走。   “这猴子成精了?居然知道护着家里的东西。”   猴子精顿了一下,心里发慌,人类看出来了?   就听张槐气冲冲地骂一声,“娘的,那贼泼皮是来偷驴的。”他顺着陈川下山的方向追去。边追边大喊,“陈川——陈川——”   小柳气道,“这人怎麽这样。趁着花旗他们不在,来山上偷驴。活该遇到熊。”   “这事要是被兜明知道,这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何止吃不了兜着走。估计得送官府里去。”闻青山想起坨坨经常喊着报官,报官。   猴子精挠挠脑袋,问小松鼠,“人类怎麽看出我成精的?”   停在枝头的小麻雀说,“人类经常这麽说。”   小麻雀这样说,猴子精也安慰自己,他没说话也没变人行,人类不可能看出来的嘛。   闻青山和小柳带着乌日善追下去时,陈川和张槐正指着躺在地上的人骂道,“王八羔子,你骗你爷爷,那是你家的驴吗?”   那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一脸菜色,被骂了半天,期期艾艾道,“我,我以为那是野驴。”   “野驴?”张槐毫不客气地嘲讽,“我看你长得像野驴。”   张槐和陈川顾忌这人身上还有伤,不能把人丢在山上,只能把他架下山。不过态度显然没有之前那麽热情、客气。   小柳带着他们下山直奔梁家。这村里他就熟悉这麽一户人家,知道梁家还是花旗他们的亲戚。   “梁叔。”小柳快步走进院子,看到树下坐了好几个梁家人。   梁文忠站起身,一时没认出小柳,“你是哪个?”   “我是小柳。”小柳说,“我是跟在东陵县闻家少爷身边的小厮。”   这麽说,梁文忠就有印象了,笑着问,“你们回来了?”   陈川和张槐架着村里的三愣子走进小院,梁文忠瞧着三愣子虚弱的样子,赶紧问,“这是怎麽了?三愣子出什麽事了?”   “他上山偷驴。”陈川粗声粗气道。   山上只住了花旗一家,偷的谁家的驴不言而喻。王小花放下手里的鞋子,一脸不高兴地冲三愣子道,“我爹不是在村里说过,山上那头驴是我家亲戚养的吗?你咋还去偷?”   到了梁家,三愣子哪还扯得了谎。他捂着胸口装出痛苦的样子,不想让人提他偷驴的事,“叔,我在山上叫熊瞎子打了一下,胸口一直疼。”   “你们把我爹喊来,我得去镇上瞧大夫。”   梁周氏一听这话,停下数落,赶紧叫大丫、二丫去三愣子家喊人。   梁文忠喊了狗娃给闻青山他们搬凳子,王小花给他们倒水。   面对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少爷,梁文忠很是拘谨,“花旗他们也回来了?”梁文忠记得,当初花旗他们和闻家少爷一起出的远门。   “他们还没回来。”小柳说,“遇到些事耽搁了。”   小柳见梁文忠很拘谨,主动说起大家都认识的人,“我们在天宁城碰见盛雄了。”   “他啊,他怎麽样?伤都好了?”说起盛雄,梁文忠果然就有些话说。   “他的伤都好了,说来也巧,我们是在一个镇子外面遇见他的……”   小柳正说着和盛雄相遇的事,外面跑进来一对夫妻直奔坐在树荫边上的三愣子。   “爹。”见着自家人,三愣子一点都不想在梁家呆着。自从知道他偷驴,梁家上下都没给他一个好眼神。   “咋样啊?难受啊?”三愣子爹娘架起自家儿子。   三愣子起身时嘶嘶地直喊疼。三愣子娘放下他,对他爹道,“去和老根家借牛。三愣子这样走不了。”   三愣子爹脚步一转着急忙慌地又跑了出去。   “嫂子。”三愣子娘十分尴尬地看着梁周氏道,“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管这孩子。这孩子就有点缺心眼。”大丫刚刚把事情都和他们说了。   之前隔壁村有个偷驴的,赔了人家十几两银子。要是让这死小子得手,他家也要赔人家十几两银子?一想到这,三愣子娘的心疼变成了气愤,恼怒地扇了三愣子一巴掌,骂道,“我看你也是活该。”   “你看咱们村里有几个上山的?山里的人不在,谁来镇那些野兽?”三愣子娘手指头戳着三愣子脑袋恨恨地骂道,“你就是头猪!”   梁周氏不咸不淡道,“三愣子他娘,偷驴可不是小事。弄不好可是得去蹲大牢。”   “之前村里有人打山上驴的主意,我当家的可都说过了,那不是没人养的驴,是我家亲戚在山上养的。”   “亲戚不在,让我们帮着看家。三愣子要是把驴偷了,我们咋和人交代。”   “嫂子。”三愣子娘急道,“这孩子就是缺心眼,他没坏心。”   “他不是想偷驴,他就是……就……”就什麽,三愣子娘也编不出来。   好在三愣子爹带着隔壁的刘老根赶着牛车进来了。三愣子爹和刘老根把三愣子架上牛车。三愣子娘坐上牛车跟着一起走了。   瞧着人走出院子,梁周氏对小柳他们解释,“三愣子这孩子是有点缺心眼,脑子不够用,流里流气的。肯定是村子里其他几个坏小子撺掇的。”   一个村子的,就是花旗他们要把三愣子送去官府,梁家人也得在里面说和,想办法私了。梁周氏刚刚说那话纯粹就是吓唬三愣子娘。   “等三愣子从镇上回来,我再上他家要说法。”这回逮着三愣子这个出头的,梁家人肯定要去他家闹一闹。让村子里其他还惦记山上驴的人歇了心思。   梁家人留闻青山他们吃饭。几个梁家孩子因为能近距离接触大户人家少爷心里十分兴奋,吃完饭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原来有钱人家的少爷也不是一定都要锦衣玉食,也能吃和他们一样的饭菜。   吃完饭,闻青山一行人回山上把马车赶到云灵观里。   他们以为两个月没人住的云灵观里一定杂草丛生。没想到观里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只有石头缝里零星冒着出几棵小草。   两个小道童坐在屋檐下,好奇地看向闻青山一行人,“你们来上香?”   “来上香。”小柳应道。   几人在小道童的带领下在大殿里上了香,求神仙保佑花旗他们平安归来。   出了大殿,小柳偷偷观察那两个小道童。小道童做事一板一眼,看样子对这些事情很熟练。   小柳心里却很忐忑。和花旗他们住在一起,小柳在山上从来没见过这些小道童。对花旗他们的身份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后,小柳生怕这些小道童不是人,而是被驱使的鬼怪。   闻青山提出要住在云灵观,被小道童一口拒绝后,他刚说了是花旗的朋友,小柳就拉着他往外走,“少爷,咱们走。”   “怎麽了?”   出了云灵观,闻青山奇怪地看向小柳,“你怎麽了?怎麽奇奇怪怪的?”   小柳靠近闻青山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想。   闻青山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说,“不会吧……”   “问问张槐和陈川。”小柳问另外两个人,“你们在山上见过这些小道童吗?”   “没有。”陈川反问,“怎麽了?”   闻青山啧了一声,“现在是白天,他们都站在太阳下。”   “咋了?”张槐没听懂。   “小柳说那两个小道童可能是鬼。”闻青山小声道。   张槐回头去看,小道童没在院子中央,估计又回屋檐下乘凉去了。“也不能看谁都是鬼吧。哪那麽多厉害的鬼。”   “等花旗他们回来,咱们问问。”   小柳大着胆子站在院门口对两个小道童喊,“马车留在这了。里头有花旗他们买的海货。”   小道童应了声,却没出来。   被小柳这麽一说,闻青山他们几个心里都有些膈应,没多留,赶紧又下山去了。他们决定在村子里等花旗。   不一会儿,猴子精一棵树一棵树地跳过来。小兔子们跟在小鹿身后蹦蹦跳跳地到了云灵观。   小松鼠站在小鹿头顶惆怅地问,“云善掌门被什麽事情耽搁了?”   “什麽时候能回来?”   “人类没说。”小麻雀落在马车顶上,“一会儿我再去听听。”   “什麽是海货?”小兔子们蹲在车边好奇地问。   猴子精爬上车子掀开车帘探头往里面一瞧,正与一双黑豆小眼睛对上。   小黄鼠狼立马蹿到马车深处。   “有只黄鼠狼!”猴子精大叫。   小鹿凑头过来看,车里除了海货,已经不见黄鼠狼的身影。“这是人类新养的吗?”   猴子精对黄鼠狼不感兴趣,他搬了车里的东西给大家看,“是海带。”   小妖怪们都喝过海带汤,知道这是长在海里的。原来海货说的是海里的东西呀。   一扎一扎的海带被猴子精搬出来放到地上。   “圆珠子。”小松鼠抱着一颗大珍珠给大家看。   车里还有虾、咸鱼、贝壳。小妖怪们一一辨认,欢快地把东西搬进云灵观库房。   车里货物被搬空,躲在角落的小黄鼠狼无处可藏。它缩在一角,警惕地看着来回搬东西的小妖怪们。   小妖怪们没理会小黄鼠狼。搬完东西,猴子精把马牵到树荫下吃草。他们便离开了云灵观。   小麻雀飞去山下查找闻青山一行人。它先去了梁家,果然看到闻青山坐在梁家院子里。   小柳正向梁文忠打听云灵观里的小道童。   “那两个小孩不怎麽搭理人。”梁文忠这两个月来只去过一次山上。“我看他们挺勤快,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   “村里也有人上山烧香,那两个小道童都给拿香。”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晚上,闻青山他们也睡在梁文忠家。梁俊彦和梁俊泽不在家,空出两间房,闻青山他们挤一挤足够睡觉。   小柳睡在地铺上,翻来覆去还在琢磨小道童的事。闻青山心里倒是没事,很快就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哎呀!”小柳突然坐起身。   闻青山的瞌睡被惊跑了一半,“怎麽了?”   “黄大仙还在马车里。”小柳懊恼道,“平时它不出来,我总会忘了它。”   “明天我得去山上一趟。”   闻青山哼笑一声,“你不怕鬼了?”   “梁叔说村里人去山上烧香都没事。”小柳道,“我想通了。花旗他们肯定不会害人,就是鬼也不会害咱们。”他可记得坨坨说过很多次,云灵观有规矩,不能杀人。   “明天我还上山去给他们烧香。”   云灵山上,饿了一顿的小黄鼠狼在天黑之后才从车里探出脑袋。它四下看了看,居然没瞧见人。   小黄鼠狼下车找了一通,一个人也没看见。它有些迷茫,有些难过。那些人类抛弃它了吗?又得自己找饭吃了吗?   惆怅了一会儿,小黄鼠狼进了林子捕猎。它用了好长时间抓到一只老鼠。饱餐一顿后又回马车上睡觉。   转天一早,闻青山他们吃完早饭一起上山烧香。   马车停在云灵观东边,马儿被拴在前面树下吃草。小柳掀开车帘,马车里空空荡荡,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只有小黄鼠狼蹿了出来。   小黄鼠狼看见小柳十分亲热,顺着小柳的衣服爬到小柳肩膀上吱吱叫了两声。   “昨天事多,忘记了您。”小柳抱歉地对小黄鼠狼说。   小黄鼠狼听不懂,但是很高兴。人类没有抛弃它。它不用自己找饭吃!   又过去了十多天,海边依旧风平浪静。坨坨躺在躺椅上掰着手指头数数,“还有三天,一个月就过去了。我们就能回云灵山。”   “还好深海巨妖没来。”   坐在旁边用大贝壳挖沙的云善听到了,扭过身问,“几天回家?”   “三天。”坨坨说。   云善转过去继续把沙子往铁蛋身上铲,和它说话,“三天啊。”   “回家啦。”   “铁蛋高兴啊?”   铁蛋眯着眼睛趴在沙滩上不动,任由云善往它身上扬沙。它的脖子上挂了一大串贝壳项链,是云善特地它他串的。钢蛋也有一串。   云善本来还要给小纸串项链。可是小纸个头太小,戴着两个贝壳穿成的项链一点也不好看,而且十分不方便。   铁蛋和钢蛋都有项链带,小纸没带项链,云善想了想,把贝壳小树送给小纸。   小丛提议用贝壳给小纸做个小房子,就像海底的海蛇藏在岩石中。   云善和小丛一起忙活了一下午,给小纸造了个贝壳小房子。小房子和碗差不多大,里面留了给小纸睡觉的空间,还有许多孔洞可以让小纸在里面玩耍。   小纸很喜欢这个贝壳房子,经常会在里面睡觉。   小丛坐在沙滩上看一些关于海洋的书籍。兜明下海逮螃蟹去了,说晚上想吃香辣炒蟹。   云善玩会儿沙,回头看向茅草屋。看到西觉和花旗都在,他放心地继续“埋”铁蛋。   青芽儿在旁边拿着纸认字。   秋水一回来,他和云善两人又恢复了每天上课,每天背书的生活。   最近玩得实在快乐,青芽儿早把学习抛之脑后了。秋水检查他的功课,发现青芽儿连好多学过的字都不会写了,罚他抄了好几天大字。   “唉——”青芽儿长叹一口气倒在铁蛋身上,“我讨厌学习!”   “学习使人进步。”坨坨喊着催人奋发的口号。   青芽儿切了一声,“你自己都不学,还说什麽学习使人进步。”   “我虽然不学,但是我知道学习是好事。”坨坨坐起来,很自豪地说,“我可是小学毕业!以前也学习过。”   “以前我也每天都学习的。每天都要写练习册,还经常考试。我学得可下功夫了。”   “小飞哥还给给我们考试打分。错题要订正,我还有错题本呢。”   说着坨坨就从乾坤袋里翻找之前的错题本给青芽儿看。   青芽儿看着满页的字,很难想象这是坨坨的本子。“你骗我的吧?”本子上的字看起来很工整,和坨坨之前抄歌词的字完全不一样。这能是坨坨写的?   “谁骗你了。”坨坨合上本子,指着封面上的名字说,“这是我的名,是我的错题本。”   “不信你再问小丛。”   青芽儿真的去问小丛。小丛放下书道,“坨坨没骗你。他以前学习很用功。”   坨坨躺下翘起二郎腿,得意地晃了晃,“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文盲?”   青芽儿诚实地摇摇头。   “不识字,没文化的就是文盲。”坨坨说,“你现在差不多就是文盲。”   “不想做文盲就要学认字,学知识。”   “我们山里现在也开小学堂,小妖怪们每天也都学认字,好看故事书。”   “不然不认字,有故事书也看不懂。”   青芽儿鼓着嘴巴说,“等我认完字就不学了。”在他心里会看故事书还是挺重要的。虽然云善也可以给他念故事,但是他识字就可以和云善一起看故事书。   兜明拎着一网兜螃蟹快速浮出水面喊道,“快回去,海里不对劲。”   坨坨立马跳起来,抱着云善就跑。青芽儿踢踢铁蛋,急道,“起来,快跑!” 第111章 深海巨妖来袭   兜明把一兜螃蟹放在棚子下,快声道,“海里鱼虾都往岸边跑。”   “难道是深海巨妖来了?”青芽儿盯着海面,却看不出大海有什麽变化。   “莫离还有几天醒来?”花旗问。   “三天。”坨坨牵着云善回。   为了不牵扯小莫村,花旗他们摇着两艘小船往海里去。   云善也想跟着走,坨坨哄着没让。   看到花旗他们都走了,云善又哭又叫地喊花花、西西,声音可怜得紧,好像被抛弃似的。   西觉站在船上频频回头。云善挣着小身子想往外跑,“带我,带我……”   “他们就是去前面看看,不离开。”坨坨拉住云善站在棚子下。   海洋并不是妖怪们的主场,花旗他们不会离岸太远。   “咱们进屋玩弹珠行不行?”坨坨哄云善。   云善现在什麽也听不进去,就是哭闹着要去追人。   青芽儿跟着一块拉着云善,“他们真的很快就回来。”   “就是摇船去前面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云善喊道。   “这是怎麽了?”莫大脚从村子西边走过来,“隔老远就听见云善在哭。”   “哭什麽?”   “走了,走了。”云善哭花了脸,抽抽搭搭。   “花旗他们摇船去海里了,云善闹着要一起去。”坨坨解释。   “怎麽不带他一起去?”莫大脚心里觉得奇怪。以西觉那疼孩子的劲头,怎麽舍得让云善哭得这麽惨?再说云善不是天天都去海里玩吗?怎麽今天不带他。   “不知道。花旗不让带。”坨坨随口胡编。   云善闹了好久才停下,擦着眼睛坐在小凳子上不高兴。青芽儿坐在他身边,手里拽着云善的衣服。   担心云善跑了,青芽儿看他看得很紧。   坨坨给云善擦了脸,冲了碗蜂蜜水。   云善捧着小碗趴在桌子边问,“什麽时候回来?”他哭得厉害,眼睛周围红了一片。   “很快吧。”坨坨心想,花旗他们肯定是打不过的深海巨妖的。如果开打,他们应该很快就扛不住回来了。   坨坨已经收拾好东西,随时都可以走。   海上,花旗坐在小木船里看到水底下密密麻麻的鱼群往岸边方向游去,仿佛有人在故意驱使这些鱼。   他们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个站在鲨鱼背上的络腮胡大汉。   西觉凝神看去,原来深海巨妖的原型竟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章鱼。   “陆地上的妖怪。”深海巨妖背着手站在鲨鱼背上与花旗他们对峙,“你们和那鲛人是一夥的?”   小丛头一回看到大鲨鱼,根据鲨鱼外貌判断,这应该是头大白鲨。鲨鱼头顶有许多伤疤,满嘴尖牙,模样很是吓人。   “是。”花旗说,“要想从这过,先过我们这关。”   深海巨妖哼了一声,“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   “拦不住。”花旗直白道,“不过你也别想讨得好。花功夫打赢我们之后你可就打不赢莫离了。”   深海巨妖目光阴沉地盯着花旗,在心里盘算着花旗的话。这些妖怪虽然最高修为只有千年,他本就负伤,和这些妖怪打过之后,肯定不是莫离的对手。   “莫离呢?”深海巨妖往花旗他们背后的茫茫大海张望,“那鲛人莫不是不敢出来了,叫你们几个小喽喽来打头阵?哈哈哈。”   深海巨妖独自哈哈了几声后猛然收声,死死地盯着花旗,“他是不是出事了?”   花旗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   “没有?那他怎麽不出来?”那鲛人不是躲着会让其他妖怪出头的性格。只怕是暂时来不了。   为什麽来不了?深海巨妖在心中琢磨。上回打架,他是占了上风,打伤莫离。可就那点伤,以莫离的恢复能力,最多两天就该好。   深海巨妖想不通莫离去哪了,他不敢轻举妄动,耐着性子和花旗他们打听莫离的事。   可关于莫离的事,这些妖怪一个也不回。深海巨妖心里十分烦躁。鲛人耍什麽花样?   双方对峙了一个时辰,以深海巨妖耐心告罄结束,他骑着大白鲨离开了。   看着深海巨妖走远,妖怪们都松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   花旗摇着小船返回,远远地瞧见一个小小身影沿着小路往海边跑来。   云善搂住花旗的腿,什麽话也不说,张嘴就哭。   “不哭了。”花旗抱起他,给他擦眼泪,“出海有点事。不是走了。”   “嗯。”云善搂着花旗的脖子还是很委屈,“干什麽呐?”   “海里有个大妖怪要打莫离。莫离现在闭关疗伤,我们帮他挡一阵子。”   “坏妖怪啊?”云善问。   “不知道。”花旗对云善说,“莫离也不是好妖怪。”   “他坏。”云善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和花旗告状,“把我丢海里。”   “他还把你丢海里了?”花旗拔高声音,气得不行。想到他打不过莫离,花旗心里更气了。   “变成小章鱼啦。”云善张开小手,带着眼泪笑起来。   “把你扔海里,你就变成小章鱼了?”花旗见他高兴一点,哄着他多说话,“莫离还欺没欺负你?”   云善摇摇头,“坨坨说,他长得黑,心不坏。”   “像花花。”云善以为是什麽好话,高高兴兴地说给花旗。   花旗拖长音调哦了一声。   坨坨头皮发麻,跟在后面干巴巴地解释,“那不是你们都是黑的嘛。”   云善在旁边帮腔,“花花,黑的,好看。”   云善这麽一夸,把花旗夸得很高兴,没再找坨坨的事。   坨坨心里嘀咕,云善现在正是学话的时候。他不仅学话,还会背话。看来以后要少在云善面前说花旗的坏话。不然不知道哪天就被云善给出卖了。   晚上,云善又不自己吃饭,把自己塞到西觉怀里,要西觉喂他吃。   坨坨炒的香辣蟹味道很好,西觉挑了一小块蟹肉放在云善馒头上。   云善大口咬下馒头,吃完了又把馒头放到西觉眼前,让西觉给他夹蟹肉。   看到西觉又夹了很小一块蟹肉给他,云善手指头指着那还没他指甲盖大的肉说,“肉小。”   “味道太重,大块你吃着辣。小块就着馒头吃正好。”螃蟹凉,西觉就没打算给云善多吃。   “辣。”云善指着碟子里带着辣椒的香辣蟹说。他接受了西觉的解释,没再嫌肉小。   兜明他们口味重,云善从小跟着吃,也爱吃辣的。不过他人小,妖怪们不敢给他多吃辣。   云善啃完一个馒头,也没就完半只螃蟹。西觉不让他再吃蟹肉,剥了大虾让他抓着沾醋吃。   云善拿着大虾在桌边走,一会儿蹭蹭小丛笑笑,一会儿小脏爪子又摸到花旗腿上,还要站在兜明身边蹭一口馒头。一顿饭没吃多少,活动量还不小。   当天晚上,西觉等云善睡着后,出门去海边守夜,防止深海巨妖偷袭。   隔天傍晚,渔民们归来时不似以前那般喜悦,个个脸上都带着愁容。   莫大脚今天也出海去了。坨坨看到他家今天的收获特别少。   “今天我们看到鲨鱼成群结队的在海里游荡。我腿都软了。”莫大脚和媳妇儿说着今天的事。“明天不出去了。船要是被顶翻,掉海里立马连骨头渣都不剩。”   “咱们这边鲨鱼一向少,今天怎麽有那麽多?”莫大脚媳妇儿问。   “谁知道呢。”莫大脚说,“村里好些人吓得脸都白了。还好今天没人出事。”   坨坨听到这话,站在门口对莫大脚说,“那麽危险,你们最近就别去捕鱼了呗。”   “在家晒鱼干。”   “晒鱼干需要什麽人?”莫大脚笑道,“太阳晒,又不是人晒。”   “你家还收海货吗?”   “不收了。”坨坨说,“快没钱了。”   “得留些路费。”   “下次来多带些钱。”莫大脚笑着打趣。   妖怪们把买驴的钱拿来买海货了。不过闻青山说过,珍珠拿出去能换钱。妖怪们打算回去后拿些珍珠去换钱再买驴。   海里不太平,妖怪们心里也不安稳。坨坨每天都要去里屋大蚌壳那转上几圈,盼着莫离早点出关。   青芽儿不往这来,被关过一回,他很长记性。   海里鲨鱼多,昨天还有鲨鱼游到前滩,搁浅了好几条。都被村民乐滋滋地杀了分肉吃。   一月之期只差最后一天,大蚌壳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回云灵山,不知道莫离今天能不能顺利出关。   坨坨和云善坐在小板凳上,两人一边啃着鱿鱼丝,一边盯着大蚌壳。云善最近都很听话,小手碰都没碰过大蚌壳。   一下午过去了,蚌壳还是没动静。坨坨忍不住趴在蚌壳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云善也有样学样,小耳朵贴在大蚌壳上听声音。   可蚌壳里什麽动静也没有。   “还出不出来了?”坨坨担心地小声念叨。   西觉:【深海巨妖来了!】   试探了两天的深海巨妖终于按捺不住了。   花旗他们悄麽声地往海边去,不让云善看见,怕他又哭闹。   坨坨问云善,“你听着什麽动静了?”   云善摇摇头。坨坨说,“你再听。”他得哄着云善,别让他发现花旗他们出去了。   云善又把耳朵粘贴去,仔细听了之后说,“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坨坨也趴上去听,果真有声音,还真是咕噜咕噜的动静。“这听着怎麽像是水烧开的动静?”   云善又听了听,然后说,“里面烧水。”   “里面烧水莫离不就煮熟了吗?”坨坨趴在大蚌壳上说,“就是疗伤,不至于把自己煮熟吧?”   想到什麽,坨坨突然笑起来,“这样不就是水煮鱼了?”   “呵呵。”一直安静的蚌壳里突然传出渗人的笑声,像是掺冰似的。 第112章 离开小莫村   随着凉飕飕的笑声之后,大蚌壳缓慢打开。   坨坨还没来得及恐惧,就闻到一股臭味,熏得他直接忘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哕——”坨坨连连干呕,顾不得和莫离说话,拉着云善往屋外跑,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来。   “臭臭。”云善捏着鼻子嫌弃地嚷嚷。   坨坨,“你把鼻子放开,呼吸不臭的空气。”   云善秀气的小鼻翼翕动几下,小手在面前扇风。   “这下不臭了吧?”坨坨问他。   “嗯。”云善转头往屋里看,正看到莫离出来,立马又捏着鼻子喊臭。   坨坨也闻到味了,拉着云善跑远了点,大声问,“你身上怎麽这麽臭?”   “洗筋伐髓,身体里的脏污都洗出来了。”莫离被这一身臭气弄得想不起来计较坨坨说他水煮鱼的事。   之前睡在蚌壳里没觉得身上臭,出来后居然闻出味了。没想到无妄草的功效这麽明显。“我先去海里洗洗。”   坨坨催道,“深海巨妖来了,花旗他们在前面。你快去看看。”   “今天就让他有去无回。”莫离脸上露出阴森笑容,配着一身臭气,不仅没让坨坨和云善害怕,反而让他俩十分嫌弃。   看着莫离走远,坨坨要拉云善进屋。云善扒着门框死活不进去,“臭,臭……”   坨坨也不敢让他自己呆在外面。花旗他们现在不在,云善弄不好就会乱跑。   “不知道他带没带大蚌壳走。不进去收拾,咱们晚上怎麽睡觉?”   “这屋里味道怎麽这麽大。”   “臭,臭……”云善就是不进去,腿都被坨坨拉起来了,手还扒在门框上。   铁蛋扒拉坨坨的手,不让他拽云善。坨坨推开铁蛋,“别捣乱。”   “你看着云善,别让他走。我马上就出来。”   坨坨不放心地跑进屋里,果然看到大蚌壳里都是黑色臭水。他用力合上大蚌壳,边“哕——”边往外跑。   云善站得远远地往屋子门口瞧。   坨坨拍拍胸口,希望晚上睡觉前屋里的臭气能散掉。   赶在云善想起花旗他们之前,坨坨拉着他去村里找青芽儿。   这一个多月,妖怪们已经在小莫村混得很熟,家家户户的人他们都认识。   坨坨走到人家门口问一句,“青芽儿呢?”   “你去大石头那找找。”在院子里翻咸鱼的婶子回道。   “大石头”就是小莫村前面画了人鱼图腾的石头。小莫村的孩子们很喜欢去那片玩。   云善知道在哪,领头往大石头处跑。   小孩子们正闹腾呢,几个人在一块打架,其他小孩站在旁边看热闹。   坨坨一眼就看见穿着一身招眼绿色衣服的青芽儿被一个胖孩子压在身下。青芽儿不服,手往人脸上直挠。   云善见小夥伴被打了,一下子冲过去,二话不说往人家小胖子肩头甩了一巴掌。   “云善,快把他推下去。”青芽儿喊。   云善尽管人小,但他力气不小,下盘比一般小孩稳当得多。当下就把小胖子往一边推,再加上青芽儿挣扎,小胖子还真被云善推开了。   这小胖子气呼呼地站起来,一下把云善推个踉跄摔在地上。   “哎?”坨坨护道,“干什麽?”   “他推我。”小胖子说完又指着青芽儿,“他刚刚玩游戏赖皮,明明是我们赢了,他们都赖皮。”   小花鱼跑过来喊,“谁赖皮了。你们就没赢。”   两方小孩吵起架,一方说对方赖皮,一方就说没赖皮。   云善从地上爬起来,坨坨看他手上沾了些灰,没破皮,也没喊疼,给他拍干净小手,便没说什麽。主动去打人哪有不挨打的?   只要没伤着,没被欺负,妖怪们一般不会帮云善去理论。幼崽的成长过程中,少不了打闹。   青芽儿忙着打口水仗,云善弄不明白,睁着大眼睛站在那瞧瞧这边看看那边。   无意义的争吵持续了很久,两帮孩子势同水火。却在一会儿后又玩到了一起,一下子冰释前嫌。   推云善的小胖子和云善、坨坨分到了一头,他凑在两人耳边小声嘀咕话,教他们怎麽玩,“记住了?就这麽玩。”   云善和坨坨一起点了点头。   坨坨一边玩乐,一边分心询问小丛海里的战况。得知莫离和深海巨妖往更远的地方打斗去了,他关心道,【谁看起来更厉害?】   小丛:【莫离。】   【莫离的伤全好了,深海巨妖不是他的对手。】   一直玩到天黑,坨坨、青芽儿和云善才手拉手地跑回茅草屋。   刚回来,坨坨就被花旗骂了,“你弄了什麽东西这麽臭?”   “不是我弄得,是莫离。”坨坨赶紧解释,“莫离从蚌壳里出来就很臭。”   “屋子里味道还没散干净吗?”   “臭得很。”兜明说。   “今晚屋里没法睡。”花旗说,“去外面睡吧。明天一早就走。”   “莫离呢?”坨坨问,“他打赢了吗?”   “不知道。”小丛说,“他们去深海打架,我们没跟去。”   妖怪们把这一个月的房钱给了莫大脚。坨坨说屋里臭的味道是莫离弄得,莫大脚毫不在乎道,“没事,散几天味道就不臭了。”   晚上,妖怪们睡在屋子不远处的草地上用树枝和毯子简单地搭了个小棚。   明天就回云灵山,这让坨坨兴奋到半夜才睡。第二天天刚亮就被花旗拖起来了。   “再睡会儿。”坨坨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云善踮脚贴着坨坨高兴地喊,“坨坨,回家啦。”   回家?回云灵山?坨坨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了,他睁开眼睛,抱着云善兴奋地转圈,“云善,我们回家。”   “回家。”云善兴奋地跟着喊。   转了十几圈,坨坨把自己转晕了,也把云善给转晕了。小兄弟两个晕晕乎乎地东倒西歪,缓了一下才好。   “快走吧。”花旗把装样子的行李背上。妖怪们早饭都没吃,在薄雾中离开了这个被迫住了快两个月的小渔村。   西觉抱着云善,他们脚程很快。在云善第二遍喊饿时,就到了一处小镇子。   花旗买了一大笼青菜馅儿的包子做早饭。大家一边吃包子一边逛镇子,把正在和深海巨妖大战的莫离忘了个干净。   三天后,莫离打死深海巨妖,扛着深海巨妖的一条大章鱼腿来到小莫村时,妖怪们已经赶了三天路,马上就要到天宁城了。   即使深海巨妖负伤,要打死他,莫离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为了表示感谢花旗他们这些妖怪的帮助,莫离特意带了一条大章鱼腿回来。   茅草屋门居然打开着,莫离扛着章鱼腿进屋,察觉到屋里根本没妖怪。想到那些妖怪总想跑路,莫离冷哼了一声,“跑得真快。”   他把章鱼腿随手丢在地上,带走了睡觉用的大蚌壳。   第二天,小毛鱼去茅草屋玩,发现了巨大的章鱼腿。   莫大脚进屋检查一番,发现里屋的白色大蚌壳不见了。他明白,一定是海神大人来过。大章鱼腿是海神大人赏赐给他们的。   莫大脚激动地跑去找巫。巫把小莫村的村民们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在海边叩拜海神大人,感谢海神大人的赏赐。   拜完海神之后,小莫村村民激动又兴奋地分食了大章鱼腿。   属于深海巨妖的章鱼腿里含有未散尽的能量。小莫村村民们吃完后,明显觉得身体里有什麽东西在流动。一个在床上躺了两年,病歪歪的老头吃了章鱼腿,一个时辰之后居然能下地行走,简直就是奇迹。   大章鱼腿就是海神大人对他们小莫村的恩赐!这麽多年,他们的神又回来了!小莫村村民们虔诚地在沙滩上又举行了一遍感恩海神大人的仪式。   忙着赶路的妖怪们不知道小莫村的发生的事,他们没有地图,边走边问到了天宁城。   到了天宁城,他们就识路了,花旗和西觉扛着刚买的米面直奔城外的李家村。   村里的人都记得他们,见到人来,好些路过的人纷纷来打招呼。   坨坨带着云善和青芽儿跑去李元宝、李杏花兄妹家。他们家院子多了个木头小门,好几只鸡在院子里来回乱走。有只母鸡身后跟了几只嫩黄嫩黄的小鸡。   一只半大的狸花猫摊在地上睡觉。   小院子收拾得还算整洁,比他们第一次来时好了太多。晾衣杆上挂了三件衣服,院子一角还有片小菜地。这看起来就像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了。   “人不在。”坨坨说。   “一,二,三,四,五,六。”云善撅着屁股趴在木门下面数着院子里的小黄鸡。   木门下面有道一指长的缝隙。云善个头小,趴在门上不如趴在地上省力。   花旗和西觉在院子门口放下米面。   “云善,捉鱼去不去?”兜明踢踢云善撅起的屁股。   现在钱少,妖怪们路上很少买肉吃。没有人类同行,他们不担心暴露身份,晚上都会出去捕猎。   “去。”云善爬起来自己拍拍手,拍拍裤子,高高兴兴地牵着兜明的手。   李元宝兄妹俩背着柴火回家,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两个大人。   “哥,那是谁啊?”李杏花问。   李元宝,“我哪知道。”   待走近了,他俩一下就认出人了。李元宝兄妹两人背着柴火激动地跑过来,“花旗,西觉。”这是他们盼了两个多月的人。   “你们怎麽才回来?”李元宝说,“前些日子青山哥和小柳哥已经来过了,还带了两个我们不认识的人和一个小孩。”   “我们有点事。”西觉简洁地说。   李杏花推开门,请花旗他们进院子。“坨坨他们呢?”   “去河里抓鱼了。”等李元宝开了门,花旗熟门熟路地把米提到米缸边。   打开米缸看,里面有一缸大米。李杏花笑着说,“小柳哥给我们买了好些米,填了整整一缸。之前都是满满的,已经吃了一些。”   “青山哥还给我们带了布。”李元宝说着跑回屋里,抱出整整一匹布来。   “家里还有老鼠吗?”花旗问。   “没了。”李杏花说,“我家猫可能干了。他还把他娘带来一起捉老鼠。”   屋里有些东西摆放得还有些乱,但是比之前好了太多。尤其是李元宝兄妹两个现在穿得干净,头发也干净,看得出两个孩子在好好过日子。   等兜明他们拎着鱼回来,李元宝兄妹更是高兴。李元宝说中午给他们烧鸡吃。   院子里现在一共就三只母鸡,还是之前花旗给买的。少了一只母鸡每天就得少一颗鸡蛋,一向会过日子的小丛不让李元宝杀鸡。他从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些咸鱼、虾、海带,“中午有菜吃。给你们尝尝海里的鱼。”   青芽儿和云善在院子里捉小鸡,追得几只鸡满院子跑。青芽儿被护崽的老母鸡啄了两下后捡了根树枝撵得老母鸡咯咯哒直叫唤。   钢蛋站在旁边看着铁蛋凑在小猫身边给它舔毛。   云善和青芽儿在院子中围追堵截,终于捉到了一只小鸡。两人趴在地上把小鸡围在手臂中间,听小鸡“唧唧唧”地叫。   青芽儿伸手摸了下小黄鸡,“这只小鸡真好看。怎麽长大就长成那样了。”   “幼崽都好看。”坨坨蹲在旁边说。   中午饭是李元宝兄妹做的,两人做饭已经很熟练了,味道也不错。   下午,李元宝兄妹缠着坨坨给他们讲路上发生的故事。   坨坨给李元宝一个贝壳小乌龟,给李杏花一个贝壳小树。李家兄妹俩很高兴,捧着贝壳制品来回看。   云善见他俩喜欢,问小丛要了两条贝壳项链分给李元宝兄妹俩个。   在李家村呆了两天,西觉帮他们砍了棵树,劈了一堆柴火后,就在李家兄妹俩的依依不舍下背着行李离开了。   秋老虎热了没几天,温度慢慢降下来。   三愣子被熊拍了一下,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等他能出门了,梁周氏带着自家两个儿媳妇儿上了三愣子家闹了一通。   三愣子爹压着三愣子让他赔不是,发誓以后不动山上的驴。   本来心里有想法的那几个人都歇了心思。三愣子这回真是命大,要不是凑巧在山上遇到人,恐怕就被熊拖走吃了。   村里有人说云灵观的神仙在山上镇着,护着人,所以保了三愣子的命。   三愣子娘带着三愣子连续去云灵观烧了三天香,感谢神仙保佑。   梁家地里的大豆叶子黄了一半,等到下个月就该收了。他家大黄狗从地里捉了只灰兔子,梁文忠乐得说晚上要喝酒。   梁周氏和小菊说闲话,“三愣子娘给臊得没脸。偷云灵观里的驴,还去云灵观烧香。还好神仙度量大,不和三愣子计较。”   “以后咱们得多去山上拜拜。”   小菊笑着应下。她二嫂子周勤俭前些天带些细棉布回来。小菊给梁俊泽做了身里衣。“老三说之前的衣服短了半寸,这回我就特意做大了些。大哥试过了,紧巴巴能穿得上,老三比他瘦些,矮个些,穿着应该还大点。”   “一会儿都收拾了,托小柳帮我们稍给老三。”   在梁家等了十多天的闻青山等得愈发焦躁,他和小柳准备先回家里看看。从家里拿了盘缠,再去小莫村附近打听花旗他们的消息。   梁家晚上烧了兔子,还特意打了酒。   小柳吃了两块兔子肉,很不好意思道,“梁叔,等下回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他们身上钱花完了,没盘缠。在梁家白吃了十来天,梁家人始终客客气气地招待他们,这让闻青山他们十分不好意思。   “你们人来我就高兴。”梁文忠夹了筷子兔肉给外孙狗娃。狗娃和福丫在他家养了三个月,两个小孩现在脸颊都鼓起来了。福丫的头发瞧着也没之前那样黄。   第二天天不亮,小菊起来烙了饼,让闻青山和小柳带着路上吃。   闻青山笑着说,“小菊姐,等花旗他们回来,我给你做珍珠首饰。”   带回来的东西都在马车上,被小道童们搬到院子里了。小柳去要过一回,小道童不给他们拿。只能等花旗他们回来再拿闻青山在小莫村买的珍珠。   小菊笑得开心,“哪用什麽首饰。多来玩玩就成。”   闻青山和小柳去了县里,陈川和张槐带着乌日善留在梁家。每天清早,张槐和陈川都要带乌日善去云灵观烧香。然后把乌日善留在梁家和狗娃一起玩,他俩去镇上做工。   陈川和张槐也投了钱买珍珠。现在珍珠拿不回来,他俩也是兜比脸干净的穷光蛋。   妖怪们到东陵县时,闻青山和小柳才赶了半天路。闻老爷高高兴兴地招待了妖怪们,“青山说你们有事耽搁在外面。”   “事情可办完了?”   花旗,“办完了。”   云善还记得闻铭朗,一见面就掏了颗大珍珠给闻铭朗。闻铭朗不晓得这是什麽,但是珍珠又白又圆,一下子就让他十分喜欢。   “云善,我叔叔呢?”   “谁呀?”云善可不记得闻铭朗的叔叔是谁。   “我叔叔是闻青山。”闻铭朗大声道。   “闻青山不是回来了吗?”坨坨说,“你还没见着他?”   “我叔叔根本就没回来。”闻铭朗说,“他肯定在外面太开心,不想回来了。”   闻老爷啧了一声,看向自己的大孙子,“外面哪有家里好。”转身才告诉妖怪们,“青山和小柳担心你们,在山下梁家等你们回去。到现在他俩都还没回来。”   妖怪们没想到闻青山会在云灵山等他们这麽长时间,当下就要说回去。   闻老爷挽留道,“我现在就让人去送信,叫他们早点回来。在我家住些天,你们好好歇歇。”   闻老爷置办了一桌十分丰盛的席面招待妖怪们,闻青山大哥闻青松也来作陪,听他们说了些路上遇到的事。   听说玄渊派在各个门派都插了人手,要一统江湖。闻青松道,“我听说最近江湖里乱得很。各大门派都杀红眼了。”   “杀玄渊派吗?”坨坨问。   闻青松摇头,“各大门派里都被玄渊派插了人,听说他们现在都忙着揪叛徒。”   闻老爷举起酒杯,笑呵呵地说,“我得给你们敬酒。”   “青山说了,这一路上多亏你们照顾。要是他自己跑出去,这还不知道会怎麽样。”   “青山从小被宠着长大,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他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你们的功劳。我这个当爹的感谢你们。”   闻老爷知道西觉他们不喝酒,也没等人反应,自己就干了一杯。闻青松赶紧跟着陪了一杯。   仆人倒了酒,闻老爷再提一杯,“还有件事,也得谢谢你们。”   “什麽事?”坨坨好奇地问。他们还做什麽了?   “仙女起舞啊。”闻老爷高兴道,“仙女起舞是人家给水晶球起的雅称。”   “每天都有很多外地人慕名来我家铺子里看。”   “仙女起舞现在成了我们家十几个铺子的镇店之宝!”闻老爷说得颇为自豪,“明天我带你们去铺子里瞧瞧。”   说到这个,妖怪们纷纷想起闻老爷要给水晶球里的小假人穿衣服的事。   闻铭朗吃饱了饭,带着云善、青芽儿和坨坨出去玩。云善还送了贝壳项链给闻铭朗。这把闻铭朗高兴的呀,说也要送东西给云善。   他带着云善他们跑到闻大夫人房里,拉开首饰抽屉,拿出个玉镯子套在云善手上。   云善手小,手腕细,镯子一直落到臂弯处,“大了。”   “我娘手腕子粗。”闻铭朗边说边翻了个镶了红宝石的戒指给青芽儿。   “你娘的?”坨坨赶紧把玉镯子拿下来放回桌上。“小心你娘打你。”   “她这麽多又带不完。”闻铭朗说,“还没有贝壳项链好看。”   “没什麽好看?”闻大夫人走进来看到闻铭朗摆弄她的饰品,赶紧把他拉走,“祖宗,你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坨坨赶紧让青芽儿把戒指还回去。   闻大夫人和身边的丫鬟吩咐,“以后别让朗儿碰我的珠宝匣子。”   闻铭朗扯着脖子上的贝壳项链给闻大夫人看,“娘,你看我的。云善给我的,好不好看。”   “好看。”闻大夫人弯下腰仔细地看,笑着问云善,“这是什麽做的?”   “贝壳。”云善很大方地掏出一串贝壳手链给闻大夫人。   喜得闻大夫人笑呵呵,“云善这麽大方啊。”   “伯娘也送你个东西。”闻大夫人拿了个做工精巧的小金南瓜放到云善小手里,“这个给云善拿去玩。”   “认不认得这个?”   “南瓜。”云善一口就说出来了。   闻铭朗拿出云善给他的大珍珠向他娘炫耀,“娘,看,大珍珠。”   那珍珠赶得上普通珍珠链三个大小,闻大夫人一下就移不开眼了。她从闻铭朗手里拿来看,琢磨要把珍珠镶在哪。她从来没见过这麽大的珍珠。   炫耀完了,闻铭朗要收回珍珠。闻大夫人捂着手,哄他道,“这个给娘做首饰。你玩贝壳项链,铭朗你看,这些贝壳多漂亮。”   “给我大珍珠。”闻铭朗才不受他娘的哄。   “孝敬给娘吧,我儿懂事。”闻大夫人慈祥地摸摸闻铭朗的脑袋。“你叔叔说在海边买了些珍珠,等他回来,你问他要。”   说到闻青山,闻铭朗不开心地大声说,“叔叔不守信用。说好了带我出去玩,他却自己跑了。我不和叔叔好了。”   这事,闻铭朗想起来就念叨。闻大夫人已经听他念叨了三个月,她像往常一样哄道,“等你叔叔回来,你找他去。”   闻铭朗重重点头。闻大夫人又哄了他好一会,哄得他忘了珍珠的事。   青芽儿不耐烦呆在屋里,想出去玩。闻铭朗领他们去其他院子。   闻大夫人坐在灯下细细地瞧莹白的大珍珠。只这一颗珍珠要麽镶在簪子上,要麽就缀在链子上。也不知道青山带回来的珍珠有多大,能不能配着串条链子。 第113章 仙女起舞   闻老爷安排了妖怪们住在有鱼池的银杏苑中。   云善和青芽儿早上醒了就跑出来看鱼。铁蛋和钢蛋陪着一块站在鱼池边。   兜明不明白鱼有什麽好看的。不管哪里有鱼池,云善都要稀罕一阵子,在鱼池边一蹲就能蹲一炷香时间,只看那些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云善,青丫。”闻铭朗跑进银杏苑。他随着云善管青芽儿叫青丫。   “走趟拳?”兜明问云善。   云善“嗯”了一声,和青芽儿一起站在兜明身后打拳。闻铭朗站在他俩后面跟着学。   早饭是闻家小厮抬来的。知道花旗他们饭量大,闻老爷昨晚提前吩咐好了,让他们今早往银杏苑里多送饭菜。   闻老爷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过来了,笑眯眯地问,“吃饭呢?”   “多吃点。”   “爷爷,吃包子不?”闻铭朗手里抓着一只肉包问。   “不吃。铭朗自己吃。”闻老爷笑呵呵地说。   等花旗他们吃饭完,闻老爷立马邀请他们去铺子里看仙女起舞。   “闻老爷,我们想换些钱。”坨坨拿出两盒莫离给的白珍珠。   闻老爷看到珍珠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麽大的珍珠?”   “这是最好的珍珠。”坨坨说,“还有一些小的珍珠留着玩。”   珍珠本来就是要卖的,妖怪们一合计,不如直接卖给闻老爷。省得他们到时候再跑去镇子上卖珍珠。   闻老爷拿出一颗大珍珠细细摩挲,“小珍珠是什麽样的?”   坨坨从行李里掏出一把小珍珠。   “这不小呢?”闻老爷以为他们说的小珍珠是很小的珍珠,没想到那些珍珠差不多是普通珍珠的两倍大。   坨坨拿了一颗大珍珠,拿了一颗小珍珠,两个放在一块比,“你看,这不就小了。”   闻老爷:……“你这麽比,那确实小。”   他知道花旗他们不简单,手里有很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宝贝。这一回,他又十分清晰、直观地看出了这些人的豪横。   闻老爷心里暗暗想,或许,花旗他们比他家要富裕得多。   “这些能卖四百两银子吗?”坨坨试探地问。有四百两他们就能买足够多的驴养在山上。   闻老爷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失态,不禁抬高了语气“四百两?”   “不够我们还有珍珠。”坨坨以为他要价高了,立马道,“我们就想要四百两银子买驴。”   闻老爷“哎哟”了一声,“得亏你们找的我,去别的地方一准叫人骗了。”   “这麽大又十分圆润的珍珠仅一颗就能卖到上千两。”闻老爷说,“这东西有价无市。”   “我家行商这麽多年,见过多少宝贝。这麽大的珍珠,我敢说,世上少见。”   妖怪们没想到珍珠竟然这样值钱。看来莫离给他们的真是宝贝。   “这麽多珍珠,我一下子买不了。”闻老爷说,“不过能买一颗,回去你们就能买上驴。”买驴吃肉,多麽朴实的愿望。   “不用一千两,给四百两就行。”花旗。   坨坨说,“我们还欠闻青山钱呢。”   “他帮我们收了不少海货,都是他垫钱的。”   “他帮你们那是应该的。”闻老爷笑道,“给一千两都已经是我占便宜了。哪能再叫你们亏了。”他连连摆手,“那不能,那不能。”   在闻老爷的坚持下,妖怪们收了一千两银子。   闻老爷捧着大珍珠,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心里越发认定花旗他们一定旺他们闻家。真是赶巧,今天轮到仙女起舞到首饰铺子展示,刚好可以卖珍珠。   闻老爷识货,知道这麽大的珍珠不常见,闻青山手里的钱买不到这种珍珠。就是不知道闻青山带回来多大的珍珠。   在闻老爷的带领下,妖怪们先去了闻老爷的院子,看到一顶小轿子等在院子里。   “谁坐轿子?”坨坨好奇地问闻铭朗。   “仙女呗。”闻铭朗看着掏钥匙开门的闻老爷说,“仙女起舞和我爷爷住一个院子。”   “她一个假人还要轿子?”兜明对这件事十分不理解。   “什麽假人啊。”闻铭朗不满地说,“那可是会跳舞,会唱歌的仙女哎!”   妖怪们:……   闻铭朗和县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都坚信那就是仙女下凡历劫变成了一个小人。   闻老爷亲手捧着盖了块红布的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到轿子里。小轿子还带着门,闻老爷仔细地插上轿门,叮嘱小厮道,“走路都稳妥些。”   两个小厮恭敬应下,“是,老爷。”   在妖怪们的注视下,两个小厮慢慢地抬起轿子走出院子。   坨坨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当初在天宁城外的山洞里,那些邪教的人就是这麽把九阴神抬出来的。   不过九阴神的轿子没小假人轿子豪华。人家小假人的轿子有门有顶有窗的。   跟着走到闻府门口,妖怪们瞧见还有一队身强力壮的护卫跟出来保护仙女起舞,顿时不知道该说什麽了。真真是一言难尽。在他们眼里,水晶球真不是什麽宝贝。   闻老爷走在侧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满面春风。   街上好些看热闹的人。   妖怪们听到有人惊叹,“仙女起舞来了!”人群顿时热闹起来,一个个地喊着,“仙女,仙女。”   一路走到闻家的首饰铺子,铺子里的掌柜早早地等在门口,迎着仙女起舞。   闻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轿子小门,请出仙女起舞,抱进铺子里。   坨坨瞧见闻老爷拧了许多圈旋钮,在他松开收手时,“哒哒哒哒哒~”的音乐声响起。大家紧紧地盯着桌上的红布,等着一度芳容。闻老爷面带自豪笑意掀开红布。   就见一个小巧的人儿穿着一身红裙子,在一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里翩然起舞。   见过几次的人仍旧会发出感慨声,“仙女真的在跳舞。”   而那些已经看过很多次的人,依旧盯着水晶球,看着仙女一圈一圈地旋转。   音乐停下,仙女也停下了。闻老爷又盖上了红布。   首饰铺子的掌柜捧出一个木头托盘,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绕着人群走了一圈。   “嚯!”   “个头真大!”   “这是好东西。”   “从来没见过这麽大的。”   有那站在门外瞧不见的,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问人打听,“什麽东西啊?”   “今日我得了一颗珍珠。”闻老爷背着手满脸笑意,“邀诸位一同观赏。”   立马有人问了,“这麽大一颗珍珠得卖多少钱?”   首饰铺子的掌柜站在闻老爷旁边道,“两千两银子。”   妖怪们:……奸商!刚从他们这一千两买去的,到了店里就卖两千两。不是奸商是什麽?   大家议论纷纷,“这麽贵。”   “一颗珠子要两千两?”   早上东陵县就传开了,闻家首饰铺子里有颗大珍珠,要两千两银子。虽然贵,但是珍珠确实个头很大。   闻老爷知道花旗他们不在乎钱,奸得坦坦荡荡,“我倒是不舍得珍珠被人买去。要价高,买的人就少。这颗珍珠留着做镇店之宝也不错。”   “中午咱们去酒楼里吃饭,尝尝我们东陵县的菜。”   确定好了地方,妖怪没和闻老爷一起回闻府。他们先是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然后去了书院。   书院看门的人不放他们进去,坨坨托他去叫梁俊泽。   青芽儿听说这是读书的地方,顿时对书院失去兴趣。和云善、闻铭朗在巷子里猜拳跳青石砖玩。   梁俊泽听说找他的人里带着几个孩子,还以为是家里来人了。到门口一瞧,没想到是花旗他们。   “我听爹说你们出去了。什麽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县里。”坨坨把刚买的一包点心给梁俊泽。   梁俊泽不伸手去接,“不用给我,给云善吃。小孩都爱吃糕点。”   “云善还有。”坨坨把点心塞到梁俊泽怀里,“这包专门给你买的。”   “你们书院读书辛不辛苦?”   “不觉得辛苦。”梁俊泽笑道,“学起来只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天黑得比夏天早,耽搁看书。”   青芽儿听了这话觉得梁俊泽十分神奇。居然还有人整天学习,还嫌时间不够的?就是他伯伯那麽爱看书的人也不会整日捧着书本,偶尔还要去溪边钓鱼。   “到点了天就该黑,黑天了就该睡觉。”   梁俊泽笑笑,“是该这样。只是心里觉得遗憾,不能多看些书。”   青芽儿小声嘀咕,“书有什麽好看的?”   秋水轻轻在青芽儿脖子处捏了一下,捏的得青芽儿缩着脖子转头,“伯伯。”   “你不爱读书,有人爱读书。”秋水无奈道,“你还有意见了?”   “我没有。”青芽儿十分光棍地说,“反正我不看书,我不爱学习。”   坨坨嘿嘿笑青芽儿,“你是孺子不可教。”   “你是五十步笑百步。”花旗。   “好像你爱学习似的。”坨坨心想,花旗他也就是小学毕业,大家一样的文化水平,有什麽资格堵他话?好像他不是五十步似的。嘁~   花旗哼了一声,高傲道,“我每回考试分都比你高。”   “90多分毕业小学毕业和80多分小学毕业还是有差距的。”   坨坨撇撇嘴,不再说话。比这个干啥?反正说出去,大家都是小学毕业。   “你们知道闻家现在有一宝物叫仙女起舞吗?”梁俊泽先前也和同窗去瞧过。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花旗他们送他的水晶球,和仙女起舞是一样的东西。   闻家的仙女水晶球成了宝贝,那他的树木水晶球也是宝贝。农家出生的梁俊泽因为这事,兴奋了一个晚上没睡着觉。不过这事他谁也没告诉。   他不会把水晶球送人,也不会把水晶球卖掉,不必让别人知道他家有宝贝,省得惹来麻烦。   庆幸的是当时只有自家人看过水晶球,别人都不知道他家藏着那麽个宝贝。   “我们今早还去看了。”坨坨小声说,“没想到闻老爷弄了那麽大阵仗,那就是水晶球嘛。”   梁俊泽说,“我倒是觉得这点子妙极了。谁能想到透明石头里能长人,还能自己唱歌,自己转圈?”   “我每回见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什麽时候回去?”   “还得几天呢。”妖怪们要等闻青山回来,他们再回云灵山。   妖怪们这边想着闻青山,那边闻青山和小柳刚好到了县里。   看到熟悉的街道,小柳坐在车边感慨,“到了县里就感觉到家了。”   “还是家里好。”   闻青山心里也这麽想。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闻府,想见爹,娘,大哥,嫂子,铭朗。 第114章 闻青山归家   闻青山和小柳到了闻府,门房激动地冲着府里喊,“咱家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这一喊,整个闻府炸开了锅。   闻老爷疾步迎出来,瞧见两个月没见的小儿子,顿时红了眼眶,“瘦了,瘦了。”   “爹呀。”闻青山也是想得紧,“这两个月您还好?”   “好。”闻老爷拉着闻青山手道,“爹哪都好,就是想你。”   “出去一趟瘦了不少,得好好补补。”   “小柳也瘦了。”   “老爷。”小柳打小跟着闻青山,心里把闻老爷当自家长辈看待。   “爹。”闻青山道,“我可一点都没瘦。”   “不是都给你写信了吗?我顿顿可都没少吃,每天都没少吃肉。”   “我瞅着你咋瘦了似的。”闻老爷心里主观觉得闻青山出门在外这两个月遭罪了。   “你两天不见我,都会觉得我瘦。”闻青山知道这是闻老爷疼他呢。   闻老爷一路牵着小儿子的手舍不得放开,“花旗他们昨天下午来了。”   “他们回来了?”闻青山十分惊喜,“他们人呢?”   “出去逛了。”闻青老爷说,“中午我请他们去添月楼吃酒。”   “太好了。”闻青山和小柳终于放下心。   两人回院子里洗漱一番。小柳火急火燎地去马车接来小黄鼠狼,他又把黄大仙给忘了。   闻青山看小黄鼠狼在他屋子里东嗅嗅西闻闻,“你真要养黄大仙。”   “哪呀。”小柳小声说,“我可不敢养,怕养不好。还是让花旗他们带走吧。”   “少爷,下午我想回家。我得回去看看我爹娘。”   “中午吃过饭你就回家吧。”闻青山说,“等海货拿来了,你也送些回家。”   “哎。”小柳高高兴兴地应下。   闻青山去他爹娘的院子,和闻老爷他们说了会儿话。在外面看展的闻青松收到信赶紧赶了回来。   家里个个都说他瘦了,这让闻青山产生疑惑,难道他真瘦了?私下问小柳,“我真瘦了?”   “没。”小柳笑着说,“少爷,咱们天天都吃好的,怎麽可能瘦?”   闻青山也笑,“就是。我就说我不得瘦。”   闻大夫人问闻青山,“阿弟,你买回来的珍珠有多大?”   说到这个,闻青山又笑,“个头不小呢,穿成项链带着一定好看。我打算给嫂子和娘都串一串。”   “海边还有小姑娘串了珍珠链子戴在脑门上,那样也好看。”   “那样的得小丫头带着好看。”闻老夫人笑,“也串一串。等我有孙女了,就给我孙女带。”   “我什麽时候能有侄女?”闻青山打趣地问闻青松,被闻青松拿扇子敲了下脑门,“你这次出去没带铭朗,他在家生气,你先想想怎麽哄你侄子吧。”   “啧。”闻青山愁啊。闻铭朗那小子闹腾得很,还不知道要怎麽闹他呢。“我怎麽没瞧见铭朗?”   “和云善玩去了。”闻老爷说,“他黏着云善和坨坨。”   快到晌午,闻老爷领着两个儿子往添月楼去。   花旗他们还没过来。添月楼前头有个茶馆,里面有说书人讲故事,他们听故事去了。   一个故事讲完,说书人说了“且听下回分解”,妖怪们一边回味着故事,一边跟着人群下楼去。听到别人说闻家首饰铺里两千两的大珍珠已经卖出去了。   “这麽贵还有人买。”妖怪们想不通。他们甚至都想不通为什麽一个大珠子那麽值钱。   沿着街走几步就瞧见闻青山和小柳站在添月楼门口。   “闻青山!小柳!”坨坨率先跑过去。“你们这麽快就到了?”闻老爷昨天下午才叫人去东望村,这时候送信的人都还没到东望村吧?   “我们昨天一早就回来了。”小柳高兴道,“还担心你们呢。正寻思着回来拿点钱就去找你们。”   “事情解决得怎麽样?”闻青山问。   花旗说,“都解决了。”   云善见到闻青山和小柳也很亲,高高兴兴地喊人。小手摸进口袋,掏了两个大珍珠给闻青山和小柳。   “哟!”闻青山看这麽大的珍珠惊道,“小莫村里还有这麽好的东西呢?”他们买的珍珠只有这个一半大。   “这是我们自己在海底捞的。”坨坨胡乱编道,“运气好,捞到不少个。”   “闻老爷今天在铺子里卖了一个,两千两银子!”   “乖乖!”大珍珠在小柳眼里变成了一堆银子。两千两?有这些银子,他一辈子也不用愁了。不,是他家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闻青山拉着花旗小声问,“真没事?莫离不是普通人吧?”   “没事。”花旗肯定道,“都解决了。”   小柳拉着坨坨小声问,“云灵观里那些小道童不是人吧?”   坨坨一听就慌了。以前从来没有人看出来,小柳是怎麽看出来的?   “怎麽了?”小丛表面淡定地问。   “你们在的时候他们不在。你们不在,他们就来了。”小柳说,“很奇怪。”   小柳这麽说,坨坨就放心了。原来小柳是瞎猜的。“他们住在深山里,我们不在时才会请他们出来帮忙。平时他们都在深山里不出来。”   坨坨他们说不是。小柳就不再想这个事了,“我们带回来的东西都被卸到云灵观了。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们一块走,去拿东西。”   “哼!”闻铭朗见他叔叔只顾着和花旗他们说话,没理他,心里更气,忍不住出声提醒。   “铭朗啊。”闻青山早看见他了,也想好了对策。他凑近了,揽着闻铭朗说,“叔叔在外面可想你了。”   “想我你不带我一起去?”闻铭朗板着脸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你走的时候怎麽不叫我?”   “走的时候不是没回家麽?要是回家了我肯定带你。”闻青山哄他,“过几天我还要去云灵山,到时候肯定带你去。”   “真的?”闻铭朗一听,眼睛立马亮了。他想去云灵山玩。   “真的。”闻青山哄道,“我还能把你忘了吗?”   闻青山几句话轻松把闻铭朗哄好了。闻铭朗和他叔叔感情好,当下拉着闻青山的袖子亲热得不行。   上楼时,闻铭朗拉着云善高兴道,“我过几天去你家玩。”   “叔叔说带我去。”   云善也高兴,“来云灵山玩啊。”   到吃饭的包厢,闻青松见闻铭朗不仅没和闻青山生气,还特意挨着闻青山吃饭坐下。他疑惑地问,“铭朗,你不生你叔叔气了?”   “我才不生叔叔气。”闻铭朗冲着闻青山笑,“我和叔叔最好了。”   闻青松皱起眉头,不懂儿子这是怎麽了。昨天不是还说他叔叔不讲信用吗?   闻老爷很高兴,孙子和小儿子关系好,多好啊。他们一家关系多和谐。“铭朗长大了,懂事了。”   闻青山趁机也跟着夸,把闻铭朗哄得十分高兴。之前生气的事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他叔叔还是他亲亲的叔叔。   午饭后,小柳回闻府取了梁家寄给梁俊泽的东西送到书院,顺便就回家了。大珍珠他没带回去,用一把小铜锁锁在柜子里。   小黄鼠见到妖怪们倍感亲热。可能好多天不见,铁蛋对小黄鼠狼格外宽容,任由它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   小黄鼠狼又跑到云善身边,扒扒云善的腿。“小黄狗。”云善笑眯眯地抱起小黄鼠狼摸一摸,小黄鼠一双黑豆小眼睛时刻注意着云善肩头的小纸。   小纸懒洋洋地闭着眼睛睡觉,根本没看小黄鼠狼。   “这什麽呀?”闻铭朗没见过黄鼠狼。   “小黄狗。”云善说。   “这麽小的小狗啊。”闻铭朗也伸手摸,“长得怎麽不像狗?”   闻青山嗤笑道,“这本来就不是狗。是黄鼠狼。”   “小黄狗是它的名字。”   “偷鸡吃的黄鼠狼啊。”说这个,闻铭朗就知道了。   “小黄狗没偷鸡。”云善说,“听话的。”在他心里,不管是铁蛋、小纸还是钢蛋、小黄狗,都是听话的。   “你们把它带回云灵山吧。”闻青山说,“我们不会养。”   坨坨应了一声。   闻青山又去闻老爷院子里陪他爹娘说话。他把今天刚得的大珍珠送给闻老夫人。   闻老夫人拿在手里看了看,“你嫂子昨晚刚得了一个大珍珠。听说是云善给铭朗的。这个也是云善给的?”   “是。”闻青山倒还不知道这事。   “给你嫂子送去吧,正好凑一对,做什麽都好做”闻夫人道,“叫她一块来说话。”   小厮去叫闻大夫人。   闻大夫人瞧见大珍珠满心欢喜,“我原先还说只有一个,凑不成一对。现在好了,凑出来了。”   “我带回来的珍珠不如这个大。”说到这个,闻青山就说,“过几天我得去趟云灵山。”   “又出去?”闻老爷脸立马不高兴了,“今天才刚回来。”出去一趟还把心跑野了吗?这是闻老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我带回来的东西还放在云灵山呢。”闻青山说,“还有好些你们没吃过的海货,拿回来叫你们尝尝鲜。”   “昨天花旗他们来,送了些海货。”闻老夫人说,“今天中午厨子就给做了,我瞧着海里的虾比咱们这的虾大好多。”   “专门挑的大的。”闻青山说,“有的虾也小。”   “我们都挑的最大的虾干买。”   “小莫村里那些东西便宜得很。转到咱们这,卖得就贵了。就拿珍珠来说,一百文一颗买的珍珠就很大,放到咱们这卖,怎麽也得卖个两三两银子一颗。”   “这回,我另外两个朋友也投了些钱买珍珠。”   外面的事对两个基本没出过远门的妇人来说实在新鲜。闻大夫人让闻青山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事。   尽管闻青山隔两天就往家里送一封信,上午也大概说了一些,但是大家还是更愿意听他再细细地讲一遍。   闻青山从云灵山出发后开始说起,“一开始我们都不住客栈。”   “不住客栈住哪?”闻大夫人好奇地问。   “住外面呀。”闻青山笑道,“以天为被,地为席。”   “不是带钱了吗?怎麽睡外面?”闻老爷心疼了。   “省钱嘛。”闻青山说,“花旗他们要省钱回家买驴。”   “睡外面也没什麽不好。夏天外面还凉快,就是蚊子多一点。”   “他们是会过日子。”闻老爷想起当初送他们离开时,花旗他们又挑馒头又背锅的。   闻大夫人笑着说,“真没看出来。”   “这麽宝贝的珍珠随手就送了,不像是会省那点钱的。”   “他们是该省省,该花花。”闻青山笑着说,“别看天天住外面,夥食好得很,每天中午都得吃肉。”   “坨坨说村子里的东西便宜,我们都在村子里买鸡。花旗和坨坨做饭手艺都好,还经常做些新吃食,好些我都没吃过。”   闻老夫人说,“还真是会过日子。”   “我就说把你交给花旗他们,我放心。”闻老爷子这会儿也不心疼他小儿子了。   听到有邪教要拿小孩子祭祀,闻老夫人难受道,“这些人真是丧良心了。”   闻青山,“云善两次都差点被人捉去。”   闻大夫人绞着帕子,担忧地问,“怎麽回事?”   “给下了蒙汗药。”闻青山说,“那些邪教都是坑蒙拐骗。连给小孩子的糖里都下蒙汗药。”   “第一回云善睡了好久,我们只当他贪睡。去医馆看,大夫查出来他是中了蒙汗药。”   闻大夫人,“可真是惊险。”   “中了蒙汗药后来怎麽跑的?”   闻青山道,“云善两回都是被铁蛋、钢蛋救的。”   “就那狮子和袋鼠?”闻老夫人还怕那两个呢。没想到人家还能英勇救主。   “钢蛋和铁蛋十分听话。”闻青山说,“不知道花旗是怎麽养的。那麽大的野兽养得和家里的狗似的那样听话。鸡放在旁边,它俩动都不会动。”   又听闻青山说,他们救了那些孩子。闻老爷他们为那些被救的孩子高兴,也都很替闻青山骄傲。青山出了一趟门还做了件大事呢。   闻青山,“后来邪教那些人都被官府杀了。”   “那些邪教的人全杀了?”闻老夫人哎哟了一声,“得杀多少人?”   “城里人杀了一半。”闻青山说,“天天都有一批人被拉去杀头。”   “城里做白事的生意的东西都不够卖。当时又封城了,扛大马都缺人。”   “花旗他们还去香烛店里糊大马赚了几天钱。”   闻老爷奇道,“这事他们也敢干?”这种事不是都有讲究麽。他听说命不硬的不能干白事那一行。   闻大夫人和闻老夫人也觉得奇怪,这种钱是能随便挣的吗?   “怎麽不敢干?”闻青山说,“人家是道士,不怕这些。”   “爹你不知道,云灵观可出名了。外面道观就没有不知道云灵观的,都说云灵观厉害。”   闻老夫人可惜道,“倒是我们东陵县的人不知道。”   妖怪们又跑去茶楼听了一下午书。回去时看到闻青山院子里洒扫的桃娘和一个与她一般大的姑娘站在一起掉眼泪。 第115章 赎身   “桃娘,你哭啥?”坨坨好奇地走过去问。   桃娘擦掉眼泪,哽咽着声音说,“这是我在闻香楼里的姐妹秋娘,如今年岁到了,要被卖了。”坨坨他们都是小孩,有些话桃娘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只能隐晦地讲。   秋娘哭得脸花,抽抽噎噎,“我不想呆在闻香楼,我想赎身。”   说是卖,其实是要挂牌子接客。秋娘不愿意做这种事。   “楼里的婆子说要五两银子。”桃娘接过话来,“我俩现在一共有二两银子。还缺三两。”   桃娘和秋娘两个自小在闻香楼里长大的小姑娘不认识什麽人,根本没处凑三两银子。两人正愁着该怎麽办。   坨坨转身瞅瞅花旗。花旗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小人参精心里揣什麽主意,“干什麽?”   “你嫌不嫌钱多?”坨坨问。   今早花旗要把珍珠四百两卖给闻老爷,闻老爷硬是塞给他们一千两。根据坨坨对这条臭黑蛇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多出来的钱散出去。   花旗一听就知道坨坨的意思。他确实是要花掉多出的钱。他们妖怪不需要钱。钱在手里只怕是祸不福。他一直担心小妖怪们会被人间繁华迷住眼,干脆直接不让他们接触繁华的东西。   “送你们块银子。”花旗抛出一块碎银,丢给桃娘。   桃娘和秋娘两人呆住。秋娘反应过来立马跪下来就给花旗磕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就给我们了?”桃娘虽惊喜却又怀疑。天上掉馅饼的事居然被她遇见两回了?而且这银子不只三两吧?差不多就是五两。   “对啊。”坨坨笑着说,“你们别哭了。赶紧赎身吧。再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秋娘呐呐道,“老爷,再求你们帮帮忙。”   “我自己赎身妈妈肯定要为难我。能不能请你们去帮我赎身?”   这就是走一趟的事。坨坨一口应下来。   手里有钱,桃娘没回闻府拿她自己攒下的银子,和秋娘一起带着花旗他们去闻香楼。   半道上遇见了王家小少爷王恒生。   王恒生一眼就认出闻铭朗旁边的坨坨和云善,惊喜道,“坨坨,云善弟弟,你们也来了!”   王恒生的娘笑得很和气,“这是云善和坨坨?我听恒生提过很多回。”   王夫人拿了点心分给孩子们吃。   尽管云善已经记不得王恒生,但王恒生一直很热情地和他说话,聊着聊着两人很快重新熟悉起来。   “我和铭朗学会游泳了。”王恒生炫耀道,“一会儿我游给你们看。”   王夫人听了,吩咐跟着王恒生的小厮,“天凉,别让恒生下水游泳。”   小厮赶紧应下。   王夫人知道王恒生和闻铭朗两个玩得好,她留下王恒生,自己先回去了。   等王夫人一走,闻铭朗小声说,“我们要去闻香楼。”   “去闻香楼干啥?”王恒生鼓着嘴巴道,“那儿又不不好玩。我上回去,还让我爹打了。”   “我爹不让我去。”   “我们去给秋娘赎身。”闻铭朗说,“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一会儿你来我家吃饭。”   “行。”王恒生应下来。   坨坨也说,“我不进去。那里奇奇怪怪。”   坨坨的话勾起青芽儿的好奇心,“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坨坨说,“反正就是奇怪。里面的人老笑我们。”   “笑你们什麽?”青芽儿又问。   “不知道啊。”闻铭朗说,“反正就是奇怪。”   远远瞧见门口挂着红灯笼,几名女子调笑着招揽客人,秋水才知道闻香楼是个什麽地方。难怪王恒生和闻铭朗说来过后回家被训了。原来这是个青楼。   走过小桥就是闻香楼。王家小厮怕挨训,劝王恒生别过桥,就在桥这边等着。   上次进闻香楼给坨坨、兜明留下十分不好的印象,他俩都不愿意过去,几人就站在桥这边说说话等花旗他们。   青芽儿好奇,拉着云善跑到楼里去。秋水没拦着。这两个都是小孩,去了也看不懂什麽。   秋水不喜欢那种地方,只和坨坨他们一起站在桥边。   秋娘领着人进了闻香楼,立马就有笑声传过来。   青芽儿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就见一名女子穿着红纱,画着红妆,拿着个画了彩蝶的团扇轻轻地摇着。模样长得很漂亮,走起路来却扭来扭去地难看。   青芽儿觉得这人走路姿势实在怪异。   现在可是秋天了,云善都已经加了两件衣服,这人穿得这麽少还摇扇子。闻青山都不摇扇子了,每日只把扇子抓在手里装模作样。怪不得坨坨说里面的人奇怪呢。   “怎麽还带孩子来了?”摇扇子的女人调笑道。   楼里的姑娘们纷纷笑起来。二楼倚着栏杆的女人笑着问秋娘,“秋娘,你个小丫头片子,从哪儿领的客人?”   楼里的女人又是一阵笑,笑得青芽儿莫名其妙。这地儿真是奇怪。难怪坨坨不愿意进来。   “他们笑什麽?”青芽儿问云善。   云善摇摇小脑袋,他更不知道。   秋娘红着脸说,“我找妈妈。”   “哎哟哟。”闻香楼的老鸨扭着大肥臀,穿着一身深红衣裳,头戴一朵大红花,甩着红色帕子走出来,不正经地笑道,“秋丫头,还没□□就会自己接客了?”   楼里的姑娘们又是一阵笑,还有些搂着姑娘的男人们也跟着笑。   秋娘脸红得滴血,赶紧为自己辩解,“妈妈,不是。这些不是客人。”   “哟,桃丫头也来了呀。”闻香楼里的老鸨看见桃娘,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冷下来了。桃娘是从他们楼里跑出去的,老鸨见她自然没个好脸色。   桃娘拿出银子说,“这位老爷要给秋娘赎身。”   老鸨啧了一声,“才五两银子啊?”   “秋丫头已经发身,再过一个月就该挂牌了。这五两银子哪里够买我这儿的一个姑娘?”   她快速扫了一眼花旗和西觉,这两人相貌是一等一的。不过,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也配称作老爷?   秋娘听了这话,立马急道,“那要多少钱?”   “八十两银子。”老鸨道。   “八十两?”搂着姑娘瞧热闹的客人忍不住开口,“这小丫头值八十两银子?还是闻香楼里的妈妈会做生意。”   老鸨扭头一笑,“我这楼里的姑娘都贵着呢。”   看花旗他们就不是个有钱的,又加上不喜桃娘。老鸨故意开高价钱,想让这些人离开。要是闻香楼里的姑娘轻易就跑了,她这楼里还怎麽挣钱?   秋娘的心彻底落到谷底。难道,她这一辈子只能烂在这楼里?   桃娘知道老鸨肯定是故意的。这胖女人向来不是好东西。“妈妈,您给个实价。”   “实价就是八十两。”老鸨扬起眉毛轻蔑地看向桃娘和秋娘,“没钱就别赎身,穷折腾什麽。好好在楼里干着,跟着妈妈我一定能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给个实价。”花旗进楼里后第一次开口。   “不都说了实价就是八十两银子?”老鸨压根不把他看在眼里。   花旗盯着老鸨,冷着声道,“我说,实!价!”   面前这年轻人的目光阴森森的,被他这麽盯着好像被一条蛇缠上似的。老鸨心里毛骨悚然,气势弱了三分。眼睛瞥到花旗的褐色粗布衣服,心道,怕个屁,不过是个穷鬼。在闻香楼,她还能被人欺负了去?   “我说的就是实!价!”老鸨刻意加重“实价”两字,回应花旗之前说的实价。   花旗撩着眼皮子看一眼老鸨,显然是不高兴了。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怎麽这麽麻烦?   他问向刚刚说话的人,“这位兄弟,给秋娘赎身该是多少钱?”   被问话的客人讪讪地笑笑,并不搭话。他能在闻香楼里打老鸨的脸?以后还要不要来闻香楼了?   “我说,你没钱就别学人家赎身。”老鸨冷嘲热讽,“来闹笑话呢?”   “你说,该是多少钱?”花旗问向那摇扇子的女人。   楼里的姑娘哪敢下老鸨的面子。摇扇子的女人放下扇子,垂着眼睛,抿了嘴不说话。   “那就五两银子。”花旗见没人说话,拿过五两银子丢进老鸨怀里,直接拍板定下。“我们走。”   “得拿卖身契。”桃娘小声道。   花旗又看向老鸨,眼神不善,一张嘴刻薄地命令,“老妈子,去拿卖身契。”   老鸨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呵了一声,“你叫我什麽?”   “你不老?”花旗上下扫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明晃晃的鄙夷。   “你……”老鸨颤着手指着花旗,“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打出去!”   她掐着肥腰,恨恨地骂道,“不过是个穷小子,也敢来我闻香楼撒野?”   “今天叫你长长记性!”   青芽儿拉着云善迅速躲到西觉身后,只探出脑袋看热闹。   花旗两下就将来扯他的两个龟奴推开,几步迈到老鸨面前,面无表情道,“卖身契。”   “卖什麽卖?”老鸨冲着四周喊,“都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啊。老娘白养你们啊?”   “打架啊?”云善抓着西觉的裤子问。   西觉抱起云善走到门边站着。   花旗拽着老鸨衣领,把她拖在地上走,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意,“把卖身契交出来!”   来一个龟奴,他便踹上一脚,没人是他的对手。   没有坨坨在前面交涉,花旗又心烦,脾气自然十分不好。   “下去。”云善对西觉说,他想跟花旗去看看。   西觉放他下来,牵着他的小手,慢慢地跟着花旗。   花旗像是拖猪一样把老鸨拖到二楼。   老鸨这下真是怕了,尖着嗓子喊,“我给!我给!放手,我马上去拿。”   楼里的姑娘们全都吓到了,缩在旁边看着。   花旗松开手。老鸨爬起来,脑袋上的大红花掉了,头发乱糟糟,心惊胆战地扶着扶手快步往下走。   花旗跟着她下来。   云善捡起地上老鸨落下的大红花拿在手里,小小一个站在朱红色的楼梯上扒着栏杆往下看,“花花,打人啊?”   花旗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不见任何怒意,温和道,“没打。”   青芽儿说,“没打,花旗吓唬人呢。”   “她不是好人。”   “哦。”云善跳下一个台阶,扶着扶手快步和青芽儿一起往下走,追在花旗后面。   秋娘没想到花旗还动手了,心里十分解气,小声和桃娘说,“她活该。”桃娘点头,也觉得解气。   摇着扇子的女人咬咬嘴唇,她不想这辈子都陷在泥潭里,她想抓住一切机会爬出去。现在,机会来了。   她下定决心般拿着扇子追过去,“老爷,老爷。”   花旗没觉得这声老爷是喊他,压根没回头。倒是云善和青芽儿停了下来,转回头看人。   女人只好快步跑起来,“老爷!”   “花旗,叫你呢。”青芽儿喊。   花旗这才站住脚。女人靠近,一股子脂粉味让他十分不习惯。他后退几步问,“什麽事?”   “老爷。”女人噗通一跪,“您是英雄豪杰,大仁大义。我攒了些钱,求您也帮我赎身。”   这女子头发上插了一根孔雀尾羽,看起来像长了一只大眼睛。云善早就注意到了,小手一指,转头问青芽儿,“大眼睛是什麽呐?”   青芽儿摇摇头,他不知道呢。   “孔雀尾羽。”西觉说,“家里有绿的也有红的,回去拿给云善玩。”   “红的啊?坨坨喜欢。”坨坨那点爱好,云善早就门清了。   跪着的女人拔下头发上的孔雀尾钗子,讨好地冲着云善笑,“小公子不嫌弃就拿去玩。”   她刚刚注意到前面的老爷对这孩子不一般。之前明明冷着一张脸,冲着这孩子时却是温和的样子。讨好这孩子肯定不会错。   云善接过钗子,花旗道,“帮你。”   摇扇子的女人面色一喜,果然讨好这孩子没错。她重重磕三个头,“谢谢老爷。”然后爬起来往楼上冲,去拿她攒的钱。   楼里的姑娘、丫头见花旗答应帮红娘赎身,纷纷起了心思。这些年她们手里都攒了点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离开这地方。眼下不正是这个机会吗?这人不怕妈妈,能强硬地带秋娘走,说不定就能带她们走。   本来在楼下招待客人的姑娘提起裙子往楼上跑。   “莫娘,莫娘。”客人大叫,见那穿粉衣的身影头也不回,他嗨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上,等着瞧热闹。   闻香楼后面有个大院子,老鸨住着一间最大的屋子。她打开柜子,抱出一个木匣子。   花旗抱臂倚在门上,看到老鸨回头看他,立马冷起脸。老鸨一哆嗦,取了钥匙开了匣子,一张张翻找秋娘和红娘的卖身契。   云善让青芽儿帮他把大红花插在辫子根。青芽儿插完花,夸了一句,“好看。”可惜红花多,绿花少。要是有这麽一大朵绿色花朵戴在头上一定也很好看。   云善被夸克美坏了,跑到花旗面前仰起带笑的小胖脸,“花花。”   花旗低头下头勾起嘴角。那朵大红花实在大,云善顶在头上和坨坨顶着花苞特别像。   “老爷。”莫娘一手抓着钱袋子,一手提着裙子,跑到跟前脚步没停直接跪下了,“老爷,也求求您帮我赎身。”   “这是我攒的钱。”   陆续有几个姑娘走过来一起跪下来,请花旗帮他们赎身。   云善看着还有人来跪,一个接一个。他有样学样,一转身,膝盖一弯,对着花旗也跪了下来。   “你……”花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到了,赶紧把云善拎起来,好笑道,“什麽都学啊?”   “等回了云灵观你去跪祖师,跪灵隐。别来跪我。”   西觉也被吓到了。叫云善跪他们,那得多变扭。还是一起跪祖师吧。   云善哪懂呀,只是跟着学样子。他坐在花旗手臂上,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姑娘们问,“她们,干什麽呐?”   “没什麽。”花旗转脸对着那些姑娘说,“赶紧起来吧。”他冲着屋里的老鸨道,“别翻了,都拿出来。”   老鸨苦了一张脸,抱着盒子磨蹭出来。看到这麽多姑娘,她下意识地瞪起眼睛。再一想现在的情形,老鸨及时刹住要脱口而出的骂声,老实地站在门边。   “把这些人的卖身契都给她们。”花旗冲着老鸨抬抬下巴。   老鸨先拿出一张卖身契喊了一句,“秋娘。”   秋娘激动地跑过去,接过卖身契后欢喜地捂在胸口。转头又要对着花旗磕头,花旗走开几步错开,没受她磕的头。   红娘捧着钱送到老鸨面前。老鸨点完数,小心翼翼地对着花旗说,“这可不够。”   她赶紧解释,“我没多要价。红娘是我这的头牌,要赎身,得要一千两银子。这才八百两。”   红娘急道,“妈妈,您看在老爷面子上,便宜些。”   “红娘这麽些年帮您赚了不少银子。您可怜可怜我。”   这出楼的唯一机会,她一定不能放过。   “谁都少,我不是亏死了?”老鸨嗓门不由自主地大起来,她转头和花旗告状,“这些姑娘钱肯定都不够。老爷,您可别被她们骗了。”   “她们想哄帮他们赎身。这些小贱人心眼多着呢。”   花旗说,“你点点数,差的钱我来补。”   姑娘们感恩戴德,“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云善也跟着喊,“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花旗碰碰他肉乎乎的小胖脸,笑着问,“云善什麽都学?”   “嗯。”云善扬起小下巴,他还自豪呢。   他现在像小鹦鹉似的,总学别人说话。也学别人做事。   老鸨唉声叹气,今天算是认栽了。她不敢耍心眼,老老实实地算账。   坨坨他们已经去河边店里逛了一圈还不见人出来,他跑进闻香楼,寻着声音找过来,就见老鸨站在屋门口打键盘珠子。“怎麽这麽长时间?”   “有麻烦呗。”青芽儿说。   “云善,你头上戴大花啊?”坨坨拉拉云善的手,“真好看。”   “你和我一样了。”   “嗯。”云善很高兴。   老鸨刚算完账,还没来得及和花旗要钱,两个龟奴领了一串官差走进后院。   领头官差看到花旗他们,笑着过来招呼,“怎麽回事?”   官差记得,四个月前,这些人和闻家少爷一起把鬼偷送到衙门。   “没什麽事。”花旗说,“来帮人赎身。”   “哟。”官差暧昧地笑笑。   花旗没理会他。老鸨眼珠子一骨碌,哭着告状,“官爷,他们打人,逼着我卖姑娘。”   领头官差看向花旗,好声好气地询问,“有这事?”   花旗瞟了老鸨一眼,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老鸨缩缩肥胖的身子,转开头。这年轻人有点邪门。   红娘站出来道,“官爷,没有的事。都是误会。我们可都看着呢,没有打人的事。”   “现在正和妈妈商量赎身。大家都是自愿走的。老爷可一分钱没少。”   “不信您看看账。”   官差和老鸨也是老相熟了,他道,“徐妈妈,这几位是闻老爷的客人。我来时还瞧见闻家铭朗少爷在外头等着。”   “天要黑了,赶紧办完事让铭朗少爷早点回家吃饭吧。”   老鸨啊了一声,苦笑道,“是是是。”   闻家是东陵县最富裕的人家,不仅有钱,和官府的关系也好。她虽说也有些门路,那也是万万不敢和闻家较量。   官差走了,老鸨拿着写了账目的纸张给花旗看。   花旗直接看了结果,一共要补一千八百两银子。   “一千八?”坨坨说,“我们只有一千两。”   老鸨一听,立马说,“老爷您说都补的,可不能少我钱。”   花旗从云善兜里掏出一颗大珍珠丢给老鸨,“这是两千两,找二百两。”   老鸨拿着珍珠仔细看看,知道是好东西,却不知道价钱。“怎麽知道是两千两?”   “闻家今早卖的那颗和这颗差不多大,就是两千两。”坨坨说,“你可以出去打听。”   老鸨点点头,既然这人是闻家老爷座上宾,想必也不会弄个假珠子糊弄她。她挑出二百两交给花旗,开始发姑娘们的卖身契。   “红娘。”老鸨递出卖身契,想说什麽,斟酌过后又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红娘收好卖身契,毫无征兆地落下眼泪,她抬手用袖子抹去。盼了七年的自由身,今天终于盼到了。   她看向楼边几个没过来的姐妹,不明白她们怎麽想的。这麽好的机会不走,还要留在楼里伺候人?   老鸨发完卖身契,看到盒子里还剩几张,喜气洋洋地抱着盒子去找愿意留下来的姑娘说话。   事情结束,花旗抱着云善往外走。云善忙着把孔雀尾巴簪子插在花旗头上。   红娘追过来,“老爷,您救了我们。”   “红娘一定以后好好伺候您。”   “不用,不用。”坨坨说,“你们快回家吧。天要晚了。”   闻铭朗终于等到人出来了,“你们怎麽去这麽久?”   “不止一个人要赎身。”青芽儿说,“人多就耽误了一会儿。”   “云善带了朵大花。”王恒生哈哈笑起来。   闻铭朗和王恒生一直和青芽儿打听里面发生的事。   听说花旗还拖着人走了两圈,闻铭朗十分崇拜花旗,“我要好好练武,像花旗一样厉害。以后出去闯荡江湖。”   “江湖不好闯。”坨坨说,“闻青山说了以后不去闯了。”   “嗯?”闻铭朗看向坨坨,“我叔叔说的?不会吧。他之前一直想闯江湖的啊。”   “上回听他这麽说的。”坨坨说,“你回去问他。”   闻铭朗听了个大事,回到闻府一路喊着“叔叔”一路往里跑。   闻家人凑在一起,正在看闻青山画的关于大海的画给家里人看,闻铭朗冒冒失失地闯进屋里。   “铭朗啊,怎麽了?”闻老爷慈祥地问。   “坨坨说你不想闯江湖了?”闻铭朗看向闻青山。   闻家人都看向闻青山。   “不闯了。”闻青山说,“我要学管铺子。”   除了闻铭朗,其余闻家人十分欣慰。闻老爷特别高兴,“青山啊,外头没有家里好吧?”   闻青山点点头,“爹,出去一回我真知道了江湖难闯。太多血雨腥风,不知道哪天就丢了性命。”   “是啊,是啊。”闻老爷连连点头。一桩大事解决,他心里舒坦极了。   “叔叔,你怎麽变得这麽快。”闻铭朗想啊,他还没来得及闯荡江湖,他叔叔就不出去闯了,那以后谁带他出去啊?   “你懂什麽?江湖有什麽好闯的?没听你叔叔说危险吗?”闻青松瞪了儿子一眼,“去哪儿玩了?这麽晚才回来。”   “花旗他们去闻香楼。我没去!我没去!”闻铭朗大声说,“我站在门口等的!我没进去!”   闻青山十分诧异,“花旗他们去闻香楼?”这……合适吗?不是道士吗?   闻铭朗点点头,“他们去赎人。”   闻青山心里松了口气,花旗他们肯定不是那种人。但是他们什麽时候认识闻香楼里的人了?“赎什麽人?”   闻铭朗说得肚子咕咕叫才把事情说完。他转身就跑,“我去找坨坨他们吃饭。”   闻铭朗往银杏苑跑。到那,正赶上小厮收拾杯盘。他傻眼了,“你们吃完饭了?”   “吃完了。”兜明回。   “我还没吃呢。”闻铭朗坐上凳子让小厮给他拿饭。   闻青山也进了院子,一进来就看见云善头上带着东西。他走近一瞧,那是一朵大红花。   “哪来的?”闻青山点点红花问。   “捡的。”云善说。   “谁会带这麽大的花?媒婆的?”闻青山嘀咕两句,进屋坐着去了。   “今天到底怎麽回事?”闻青山说,“铭朗也说不清楚。”   闻铭朗立马委屈上了,“为了告诉你们,我都没赶得上吃饭。你还说我说不清。”   “你不是在外面等着吗?”闻青山说,“我这是问进去的人。”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有的话抓不住重点。   花旗把今天在闻香楼里的事说了。   闻青山只道,“是做了件好事。”其他的也不多说。遇见了能帮就帮呗。花旗他们一向善良。   闻府大门外,一群丫头、姑娘挤在一起坐在墙边。   “红娘,咱们就在这等着吗?”莫娘从包袱里又翻了件衣服出来穿到身上。   “不在这等着,还能去哪?”英娘生气道,“那些人说我们不干净,连客栈都不让我们住,瞧不起人呢。”英娘还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原本以为日子不一样了,没想到刚出闻香楼就被人瞧不起了。   红娘把包袱皮垫在屁股下,“以后咱们就是干净的,咱自己把日子过干净。”   莫娘说,“我今天出来时看到曲娘站在二楼看着我。”   “幸好咱们出来了,不然以后可能就是曲娘那样。”   “曲娘也是惨。五年里打了不知道多少胎。身子没养好就被妈妈逼着去挣钱。”红娘叹气道,“她才比我大两岁,今年也就二十,瞧着要比我老十几岁。还总是身上不爽利。”   秋娘问,“她怎麽不跟着我们一起出来?”   “谁知道她怎麽想的。”红娘摇摇头。   大家长吁短叹一会儿,红娘说,“老爷善心,我们得记恩。记得老爷家住在哪,以后好还恩。明天咱们姐妹就去奔新前程。”   英娘哈哈笑,“咱们有啥前程?”   有啥前程呢?除了嫁到个有钱人家做夫人,这些青楼里的女子想不到还有什麽好前程。   莫娘说,“咱们走得远远的,去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到时候就说是寡妇,说不定能找个好人家。”   “我想好好过日子,生几个孩子。”莫娘笑起来。   一群姑娘们都笑起来。想一想未来,心里就美滋滋的。 第116章 中州旱情严重   半夜里,老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楼里的姑娘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基本都是不咋挣钱的。她心里盘算着,往后生意该怎麽做。想着想着,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了今晚得来的大珍珠。   这麽大的珠子一颗就能卖两千两?可真了不得。老鸨欢喜地来回看。要是带出东陵县卖,会不会更值钱?   “叩叩叩。”   “谁啊?”老鸨警惕地看向门口,把珍珠塞回枕头下。   “妈妈,是我。”曲娘一出声,老鸨就听出是谁了。   “大半夜的有什麽事?”老鸨刚开门,脑袋上就被重重打了一下。她来不及发出其他声音,仰面摔倒在地。   曲娘小心地看向四周,把老鸨拖进屋里,关上房门。就动了这两下,她站在一边粗喘几口气。这身子是真的不中用了。   今晚楼里闹了一通,人都跑了,没法做生意。老鸨索性关了门,今天歇业。   楼里的鬼奴难得清闲,晚上一同上街吃酒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估计醉在外面了。   曲娘进屋一顿翻找。她前些年败了身子,花了些钱看病,手里根本没攒下钱。今天就算被赎出去,她这身子什麽活也做不了,根本活不下去。   今晚她见楼里人少,便打了老鸨的主意。老鸨是个掉在钱眼里的人,平时对她们还算过得去,但那是因为她们帮她挣到钱了。要是不能帮她挣钱,她们在老鸨眼里就不算是人。   曲娘怀过好几个孩子。她瞒着老鸨想将孩子留下来。被老鸨知道后,硬是给她灌了打胎药,导致她小产好几回。就是小产了也不让人好生养养,顶多五天就要被逼着接客。   后来她身子越来越不好,自己的钱花光了,求老鸨帮她找大夫。   她记得老鸨当时的刻薄嘴脸,“找大夫不花钱?”   “有钱给你治病,都够我再买几个丫头了。”   没有钱吃药,她的身子就这样败下来了。   曲娘恨透了老鸨,恨透了自己的命运。为什麽她要投生到穷苦人家,被爹娘卖到青楼来?   即便是如此悲惨的人生,她不想死,她想养好身子好好活着。   曲娘在屋中四处翻找,搜刮钱财。她要去看大夫,她要养身子。   翻出老鸨藏在枕头下的珍珠,曲娘笑得开心,“就是这个,两千两!”她把珍珠揣进怀里,找了钥匙开了锁,找出自己的那份卖身契。   将所有钱袋、首饰收拢到一个包袱里。曲娘经过老鸨时重重地在她脸上踩了一脚,心里十分痛快。   经过烛台,她露出疯狂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肥胖老鸨,“不把我当人,你就别做人了。”   “下辈子让你投胎成妓子,让你尝尝被人玩弄的滋味。”   她轻轻推倒烛台,看着火苗撩起帐幔,快步走出屋子锁上门。然后再小心地走到前楼去,悄悄地开了门,趁着夜色出了城。   天蒙蒙亮起来,红娘缩着身子醒来。秋天夜里凉,她昨晚睡得一直不安稳。   红娘动动身子,推醒旁边的姑娘,“醒醒。都醒醒。”   “一会儿要开门了。”   一群丫头、姑娘们站起来往巷子里面走,离得闻家远远的。红娘知道外头人嫌弃她们,要是被人看见她们这麽一群人蹲在闻家门口,怕是闻家要被人说闲话。   昨天没地方去,她们一群姑娘家害怕遇到坏人,商量着来了闻门口坐着。县里没人敢在闻府门口闹事。   又等了一会儿,闻府门口传来动静,大门开了。   红娘抱着包袱,走到门口,客气地对年轻的看门人道,“小哥,麻烦你给传一声,我们找花旗老爷。”   看门人伸头看一眼远处站着的一群姑娘,奇怪道,“你们是什麽人?”哪里来的一群姑娘?   “我们……就找花旗老爷,您给通报一声吧。”   “行。”看门人知道花旗他们是闻府的重要客人,不敢怠慢。他一路小跑到银杏苑,先是探头冲里面张望,看到客人已经起了。他跑进院中,“几位老爷,外面有人找。是群姑娘。”   坨坨一听就知道是谁。他带着云善和青芽儿跑出去看。   花旗嫌麻烦不想出去,他回屋把云善昨晚睡觉盖的花毯子拿出来摊在鱼池假山上。等太阳出来了,就能晒被子。   小丛拿着木头针在打毛衣,毛线是用兜明身上的软毛做的。   西觉在看那只孔雀尾羽簪子。云善小,簪子这东西肯定不能让他自己玩,得做成别的东西让云善玩。   西觉从乾坤袋里取出之前攒的孔雀尾羽,打算做个竹子小夹子,把尾羽绑在夹子上。这样的发夹可以直接夹在云善的小辫上。   坨坨跑到门口,见好多姑娘背着包袱站在那,疑惑地问,“你们都没回家吗?”   “家?”莫娘自嘲地笑了下,“我们哪有家呀?”就算还记得家在哪的人现在也不会愿意回去。回去了估计肯定被瞧不起,说不定还会被卖第二次。   红娘笑着说,“你们家在哪呢?给我们说个地方。我们都记着,以后有好前程,一定报答你们。”   说起这个,姑娘们都笑起来。   “我们住在云灵山。”坨坨说。   “云灵山是哪呀?”莫娘问。   坨坨,“在安平镇,东望村那。”   姑娘们默默念着,“云灵山,安平镇,东望村。”每人都念了好几遍,想把这三个地方牢牢记在心里。   “咕~”红娘的肚子叫了一声,云善盯着红娘的肚子看。   红娘轻笑一下,没在意。   “你们以后去哪?”坨坨问。   “还不知道呢。”莫娘说,“反正不在这城里。肯定要离得远远的。”   “这里的人嫌弃我们。”英娘委屈道。   坨坨问,“为啥呀?”   莫娘翻着白眼说,“因为我们是从闻香楼里出来的呗。”   另外一个中年门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瞧着这边。客人的小孩他们也得帮着看着。   听到“闻香楼”三个字,门房眼皮子一跳,快步走过来对坨坨说,“三位少爷赶快回府吧,早饭就快好了。”   青芽儿拉着云善往回跑,坨坨便也跟着回去了。   快到大门口时,坨坨听到后面门房的驱赶声,“快走,快走,让人看见像什麽话?别污了我们闻府的名声。”   “我们……”英娘委屈地大声争辩。   红娘却打断她,“咱们快走吧。”   坨坨站在门口台阶上,看到那个中年门房一脸晦气地样子。他不解地问,“她们不就是站在门口吗?又不会怎麽样。”   “少爷您小,您不懂。”门房说,“她们……嗨……这事我可不能说。”   “为啥呀?”坨坨说,“你就告诉我呗。”   “她们干的是下贱事儿。”门房笑着说,“少爷可别再问了。要是被我家老爷知道我和你们说这个,老爷一定饶不了我。”   “我不告诉他。”坨坨转头看向离开的姑娘们。他挠挠头,弄不明白。人类的很多事情他还是看不懂。   闻家池塘里已经没有荷花了,还剩下些荷叶。   云善看到荷叶走不动路,扒在栏杆边,想要大荷叶。   青芽儿翻出去,一手扒着石栏杆,伸了手去够。瞧着荷叶离岸不远似的,可不管他怎麽伸手都还差一些。“够不着啊。”   经过的仆人哎哟一声,拉着青芽儿把他抱回来。“掉水里可不是玩的。”   “你帮我们摘两个荷叶吧。”坨坨看这个人个子大,青芽儿够不着,这人应该能够到。   仆人笑笑,爬出栏杆,踩着边缘,一手扒着栏杆,另一只手伸出去很轻松就掰断了一根荷叶。他换了个地方,又折了一根。   坨坨见他还要换地方,就说,“我不要。”   仆人爬回来拍拍手,笑着说,“下回你们可不能自己摘。”   坨坨点点头。   云善把荷叶盖在脸上往前走。没走几步撞到栏杆了。他取下荷叶看一眼,再把荷叶盖上,继续往前走。   “你傻啊。”青芽儿举着荷叶走在旁边,“把脸盖上还能看见路吗?”   云善闷闷的声音传来,“不看。”   他不看路,一路连磕带撞好不容易回了银杏苑。摔倒也不喊疼,捡起荷叶还盖在脸上。   青芽儿拿着大荷叶蹲在鱼池边,从池子里捧出一些水倒在荷叶里。水珠咕噜噜滚到底部,扁扁地一团在荷叶底下晃。   他嫌水珠太大,拨了点水出去,只留了一点水珠,举着大荷叶晃水珠玩。   兜明拿走云善脸上的荷叶放在鼻子下闻,“没夏天的香。”   夏天的荷叶总有股清香味。秋天的就没那种清香味。   云善拿着大荷叶盖在自己脑袋上。荷叶太大,盖在脑袋上还是遮着视线。他觉得很有意思,在院子里胡乱跑起来。   “云善打拳吗?”兜明问云善。   云善应了一句,还在乱跑,边跑边开心地笑。   青芽儿转身看云善傻乎乎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地继续晃他的水珠。他又想到可以装了水在大荷叶里养鱼,于是放下荷叶,蹲在水池边捞鱼。   青芽儿刚选中一条红色的小鱼,听到云善叫了一声,“啊——”接着就是哭声。   云善不看路,被钢蛋的尾巴绊倒了,摔趴在地上。大荷叶摔到一边,他趴在地上哇哇哭。   西觉心疼地抱起他,“哪疼?”   云善张开嘴,手指在门牙上。   “磕到牙了?”   云善哭着嗯了一声。嚎了几嗓子后,疼劲儿下去就不哭了。   坨坨担心云善把牙磕掉,让云善张着嘴,他捏着云善的小门牙晃了晃。还好门牙还很坚固,没被磕松。   云善打开他的手,“不给摸。”自己却摸了门牙。   坨坨把手上沾到的口水擦在云善胳膊上,“你别拿荷叶挡眼睛了,再摔了还疼。”   “嗯。”这回云善是真长记性了。   青芽儿喊,“云善来,我们捞鱼。”   云善抓着荷叶茎跑过去和青芽儿一起蹲在水池边,捞鱼的活还得喊兜明。   兜明快准狠,给他们捞了一条红色小鱼和一条金色小鱼。云善要金的,青芽儿选了红的。   两人抱着荷叶低头看鱼,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讲话。   很快,云善就跑累了,让坨坨帮他拿。   “找西觉呗。”坨坨不想拿。这东西一拿就撒不了手,“让西觉给你想想办法。”   云善跑去找西觉,把荷叶给西觉。青芽儿也不想拿了,去找秋水,“伯伯,我要练功了。”   闻青山在云善和青芽儿学习的时候过来了。闻铭朗和王恒生两人也坐在屋里跟着一块听课。   闻青山站在外面和花旗说话,“昨晚闻香楼走火。里面的老鸨被烧死了,其他人倒没事。”   “听说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恐怕是谋财害命。”   “官府在闻香楼查案,今天可能会来找你们问话。”   花旗嗯了一声,毫不在意。   坨坨问闻青山,“什麽是下贱事?”   闻青山愣了下,“你从听来的?”   “今天闻香楼里的人来找我们,说城里的人嫌弃她们。”坨坨说,“我看到有人嫌弃她们了。”   “妓子向来被人瞧不起。”闻青山说。“她们干的不是好行当。”   西觉搭了个架子放云善和青芽儿的荷叶。装了水的荷叶有支撑,不会倒下去。   闻青山觉得很有意思,让西觉也帮他做一个架子。   “听说中州旱情越来越厉害。今年秋收怕是颗粒无收。”闻青山说,“上回朝廷拨的赈灾银子被人贪墨许多。圣上大怒,杀了好些官。”   “中州那边已经开始逃荒了,大部分人往西边去,也有往咱们这边来的。”   “今早来了几家商户,想一起捐些粮食送到中州去。”   闻青山说起这话,还是想起花旗他们之前有个回中州的朋友。   “你家也捐粮吗?”坨坨问。   “要捐的。”闻青山说,“我们家要多捐些。”   “我们也捐点。”坨坨掏出一颗大珍珠推到闻青山面前。   “到时候我用云灵观的名义帮你们捐出去。”闻青山拿起珍珠看了又看,打趣道,“坨坨,你现在出手真大方。”   坨坨以前手里顶多能有五个铜板,现在一出手就是两千两。   坨坨嘿嘿笑两声,“珠子值钱嘛。” 第117章 出名的云灵观   快到晌午时,官差果然来了。   闻青山好奇地打听闻香楼的事,官差说,“闻香楼里少了个叫曲娘的人。”   “问了好多人,昨天夜里没人见过她。”   “听闻香楼里的姑娘们说,老鸨对曲娘不好,她一直怀恨在心。依我看,这事八成是她做的。”   官差们简单问了花旗几句便离开了。   闻老爷背着手笑呵呵地走进银杏苑,身后小厮捧着木头托盘,里面放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西觉,花旗,我来找你们喝酒了。”   闻青山上下把他爹打量一遍,“你不是知道花旗和西觉不喝酒吗?”   “我找他们说话,不用他们喝,我自己喝。”闻青山不想再出去闯荡江湖,这事闻老爷越想越高兴,高兴得想找人喝酒。   马上就是吃饭的点,现在出去找老夥计有些晚了。可闻老爷高兴啊,就想咂摸几口。琢磨一下就来找花旗他们了。   闻老爷坐下来,吃口花生米,喝口酒,说着自己的高兴事。说着说着就跑远了,说到闻青山小时候的事。就连闻青山最后一次在七岁尿床的事也说了。   闻青山臊得慌,“爹,别喝了,赶紧回去和娘一起吃饭。”   “吃什麽饭?”闻老爷说,“我才喝几口。你不想听你就去别的地儿,有人想听。”   坨坨和兜明都点头。   坨坨说,“我们听。”   这对妖怪们来说就是故事呀。小丛打着毛线听得津津有味。   闻青山是真不想听自己以前的事,索性离开,去了他大哥的院子里。   闻青松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夫人和闻青山说话,他放下书,出了书房。   “坨坨说要捐粮食?”闻大夫人拿过珍珠看了看。坨坨这枚珍珠和她手里那两颗差不多大。   昨天她听闻青松说最近进了批货,家里钱吃紧。爹昨天才舍得买一颗珍珠卖,直接赚了一倍的钱。   闻大夫人听了这话,意思是要把手里的两颗珍珠卖了换些钱周转。闻青松没让,说品相好的大珍珠难遇见,让她留着做首饰,家里的事不着急。   今天上午听说中州干旱的事,闻大夫人心里记挂着。她原本是想拿些钱跟着一起捐了。现在看到坨坨也捐了一颗,她打定主意,“我把那两颗也捐出来。”   “遇到天灾,日子过得苦。我一想想,心里就不是滋味。”   “阿弟,你什麽时候去云灵观?帮嫂子烧些香,为中州人祈福。”   “左右在家没事,明天小柳回来,我就去云灵山。”闻青山说。   “这次去几天?”闻青松开口问,“早些回来,爹惦记你。”   闻青山叹了口气,“爹找花旗他们说话,自己一个人喝酒。把我老底都揭了,一会儿坨坨得笑话我。”   闻大夫人笑道,“坨坨才五岁,你也五岁?笑话你,你就当听不见。”   闻青山苦笑。那他也不想被揭老底。他爹也真是的,什麽都说。   闻青松把三颗珍珠收起来,“粮行的老郑今天上午还问我打听这珍珠的事。也不用换成钱,直接拿珍珠去换粮。”   闻青山和他哥嫂一块吃了顿午饭,然后便出门找朋友。   闻青松带着三颗大珍珠去粮行。   粮行的老板老郑看到大珍珠,眼睛发亮,“这个比用钱好。”   “不瞒闻老弟说,这珍珠我买来是送人的。这麽大这麽圆的珍珠拿去送人有面儿。”老郑对珍珠爱不释手。   “有一颗是云灵观的。”闻青松说,“捐粮食的时候你可得记云灵观的名。”   老郑,“云灵观?那是哪?”   “听过云灵山吗?”闻青山问。   老郑摇摇头。   闻青山说,“往东走一天半,在东望村前面的山就是云灵山。山上有个云灵观,很出名。这次粮食就是云灵观里的师傅捐的。”   “我怎麽没听说过?”老郑怀疑地看向闻青山。离得不算远,真出名,他能不知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闻青松笑着说,“我家青山前段时间出去了一趟。”   老郑点点头,这事他知道。闻青山弃文从武的事,整个东陵县都知道。   “他回来说,几百里,上千里外的道观都知道云灵观厉害呢。”闻青松说,“云灵观那几个师傅,别看还有小孩,都是有真本事的。”   “听说之前封山了二百多年,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他们山下的村子还是知道。”   “师傅们都心善,听说要中州大旱,立马就捐了一颗大珍珠。”   老郑“唉?”了一声,“大珍珠是哪来的?听这意思,不是你家的?”   闻青松心里懊恼,没想到句话没注意,就被这老狐狸逮到了。“青山上段时间就是和云灵观的师傅们一起出去的。珍珠是他们在海边机缘巧合得来的。”   “哪里的海边?”老郑立马追问。   “不是哪里海边的事。”闻青松道,“关键是机缘。你想想你有人家的机缘吗?”   老郑垂下眼睛在心里细细琢磨。闻青松都说是道观里的师傅们了,又说机缘,那还真不好说。   闻青松见他还在想,“你别琢磨了。要是还有珍珠,我们能不拿出来卖?”   “这东西少见得很。真正买来的珍珠要比这小得多。”   送走闻青松,老郑就找人打听云灵观去了。   闻青山一直到吃完晚饭才回来,一进院子就瞧见小柳和另一个小厮说话。   “不是说明天早上才回来吗?怎麽不在家多呆一晚?”   小柳嘴角轻微下垂,不高兴道,“我爹喝了酒,在村里到处吹牛。什麽话都往外说。”   “说少爷在外面都是靠我。这话我可没说过。哪里靠我,咱们靠的不都是花旗他们吗?”   “我看他喝点酒连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闻青山感同身受,同情地拍拍小柳肩膀,“管不住就随他们去吧。”   “明天咱们去云灵山。”   转天一早,闻府的厨房里忙忙碌碌。昨晚管事的就吩咐了,今早要多蒸些馒头,多做些菜,小少爷和朗少爷要出远门。   厨娘揉着面和烧火的丫头说话,“老爷咋舍得的?小少爷不是刚回来吗?”   丫头笑嘻嘻道,“我听说老爷这两天很高兴呢。”   管事正巧进厨房,“你们知道老爷为什麽高兴吗?”   “为啥?”烧火的丫头脆生生地问。   “因为小少爷说不出去了。”管事的笑道,“咱小少爷想通了呗。”   天刚亮,闻铭朗迫不及待地爬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他自己打开柜子,抱出两身衣服,让小厮给他打个包袱。   背着包袱,他十分精神地跑去闻青山的院子里。   “叔叔,叔叔。”闻铭朗扯着嗓子大叫。   闻青山被吵醒,睁开眼睛刚坐起身,闻铭朗已经跑进屋里了。一看他叔叔还没穿衣服,他殷勤地抓过衣服扔到床上,“叔叔,快起来。我们今天要去云灵山!”   “现在还早。”闻青山漱了两口水,“云善他们还得练功。又不赶时间,等太阳出来再出门。”   闻铭朗催促,“太阳马上就出来了。你快收拾。”   闻青山在闻铭朗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下穿好衣服。闻铭朗还抢着帮小柳拿行李,“叔叔,快走啊。云善要走了,我们要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急他,跟催命似的。   闻青山被催得头疼,“早饭还没吃,他们能走?”   闻铭朗听不进去,拉着他叔叔跑到银杏苑。看到云善后,闻铭朗抛下闻青山,拉住云善的手不撒手,紧紧地跟着云善。   直到花旗他们要离开,桃娘特意跑来谢谢花旗的帮忙。还给云善他们几个小的买了好几包点心。   王恒生特意来送行。他也想跟着去云灵山,但是他家里人不让,只能巴巴地看着闻铭朗蹦蹦跳跳地走远。   直到看不见人,闻老爷才背着手,慢慢地踱步回家。   小柳在车上装了好些饼子和饭菜,今天他们不用自己做饭吃。   兜明时不时地伸手进车里拿块饼子,一点一点掰开丢进嘴里慢慢嚼。   小黄鼠狼站在马车边冲着兜明拜拜。兜明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小黄鼠狼仰着小脑袋看了兜明好长时间才认命地趴下来,不再讨要食物。   被丢了好几回,小黄鼠狼现在也不总往车里、床底钻了,它尽量都在能看见人的地方呆着。   云善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一边唱歌,一边打路边的草玩。路边的草已经黄了一半,打起来沙沙作响。   秋天太阳暖和,虽然也晒,但是晒得叫人喜欢。大家一边聊天一边走路,比夏天那会儿又要悠闲一些。   “闻老爷说你七岁还尿过床,云善现在已经很少尿床了。”坨坨说。   闻青山啧了一声,“那是意外。就那一次,我四岁的时候就不尿了。”   小柳给闻青山解围,“我们村里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十岁还尿过床。”   “听说是夜里做梦梦见上茅房,还以为真在茅房里,就尿了。”   “哈哈。”闻青山笑道,“是这样。我记得当时也是做梦上茅房。”   青芽儿和闻铭朗落在后面不知道在干什麽,秋水冲后面喊了一句,他俩才追上来。   闻铭朗非要一路背着两件衣服,小厮怎麽劝都不行。“叔叔,看。”   闻铭朗手里捏着个肥嘟嘟的虫子。   闻青山嫌弃地看了一眼,“你们去前面玩,别掉在后面。”   青芽儿抓了虫子找云善,他把虫子放在云善手里。   两人一起看着虫子在云善手上慢慢蠕动。钢蛋也探头过来看,伸出爪子拨了两下虫子。   “别吃。”云善说,“没肉。”   青芽儿推开钢蛋,“兜明那有吃的,你找兜明。”   钢蛋回头看,果真看到兜明在吃东西。它蹦过去,并不敢问兜明要吃的,跟在看着兜明。   兜明斜着看它一眼,“看什麽看?”   钢蛋立马转过头,看着正前方,跟着兜明的步子一下下往前跳。它还没死心,想等着兜明给他东西吃。   前方不远处有个押镖的车队,好几十辆驴车拉着箱子排成一列。青芽儿带着云善和闻铭朗好奇地跑上前去看,看到箱子都贴了白条子。   “那不是老爷家的小少爷吗?”秋娘坐在驴车上说。   红娘她们一瞧,果真是小少爷。红娘跳下驴车,站在路边往后看,后面的路上有辆马车。   “唉。”青芽儿看着穿着一身灰布衣服,梳着妇人发髻的红娘说,“你不是闻……”   想到闻香楼不是好地方,青芽儿便没继续说。   “这麽巧。”红娘笑道。   既然遇见了,红娘她们便都下了车,去找花旗当面道谢。   那一车姑娘、丫头都换成了灰色粗布衣服,没有擦胭脂。和坨坨他们昨天看到的很不一样。   小柳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站在旁边小声问小丛。   “闻香楼里的人。”小丛小声说,“前天赎身了。”   坨坨转过头,也小声说,“你不要嫌弃她们。她们不干不好的行当了。”   听了闻青山的解释,坨坨觉得大家瞧不起闻香楼的人是因为她们的工作不好。现在人家都不干那份工作了,就不该再被嫌弃。   小柳张张嘴,不知道该怎麽和坨坨、小丛解释。做了不好的事是会跟着一辈子的。不是不做了,人就清白了。   最后什麽他也没说,和闻铭朗的小厮阿古拉着闻铭朗不让他靠近那些姑娘。   “我们认识金眼镖局里的一位镖师,正巧他们要往东走一趟镖。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了。”红娘笑着说,“有镖师在,路上不用提心吊胆。”   “翠娘会女工,我们打算跟她学,以后绣东西卖。”   莫娘高兴地说,“我们要在村子里盖几间茅草屋,种些菜。吃菜不用花钱。”   “去什麽村子?”坨坨问。   “还不知道呢。”莫娘说,“要找个人少一点的村子,村里人好的。”   “要不你们和我们去东望村吧。”坨坨说,“东望村就不大。”   红娘她们知道东望村就在云灵山附近。听坨坨这麽说,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一下,特别愿意跟着坨坨他们一起去。   说起来,她们这一群女人不管到哪都容易挨欺负。现在有认识的人,又知道花旗他们是真的好人。她们哪还有不愿意的。   只是老爷没说话,红娘担心花旗嫌弃她们。她看出来了,老爷不想和她们多说话。   “老爷。”红娘提着心问花旗,“咱们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随你们。”花旗道。   那群姑娘们拿了包袱,和镖师说了一声,便跟在马车队伍后面走。   莫娘在路边摘了草,折了几个草蚂蚱,讨好地送给云善他们。   云善和青芽儿高高兴兴地接过去玩。阿古却把闻铭朗拉远了些。   “干吗?”闻铭朗不满地看向阿古。   阿古却看向闻青山。   闻青山说,“铭朗渴不渴,喝些水?”   “我不渴。”闻铭朗想去拿草蚂蚱,小柳拉住他胳膊,“明朗少爷,喝点水润润喉吧。”   “都说了我不渴。”闻铭朗使劲挣扎,“小柳你抓着我干什麽?”   莫娘她们一看,哪有不明白的。她收回手,装作什麽事都没发生。   “叫你喝水你就喝呗。”闻青山说,“你和云善一起喝。”   现在天凉,妖怪们不让云善喝凉开水,换成了红色保温杯挂在云善脖子下。   云善捏着草蚂蚱腿说,“我喝水。”他要喝水了。   坨坨拧开杯盖,倒了些水在杯盖里,“凉凉再喝。”   小柳哄着云善他们跑去前面玩,并不让他们接触后面的姑娘们。   秋天夜里凉,妖怪们带着云善找到客栈投宿。一群姑娘们也跟着住进了客栈。   这次虽然没被人赶,却有不少人盯着她们看。   英娘头一回住客栈,十分新鲜,“客栈就是这样的?”   小柳给她们买的大通铺,一屋子能睡十来个人。客栈里房间少,她们人多,房间不够,只好买大通铺。   莫娘说,“上面的客房才不是这样,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人多睡在一起心里踏实。”红娘笑着说,“要是让我自己住一间房,我还不敢呢。”   “确实。”姑娘们笑嘻嘻地收拾好了睡觉。   花旗现在手里有钱。加上老鸨找的二百两银子,他们本来应该有一千二百两。不过秋水昨天出去逛书铺,花了两百多两银子买书。   秋水进书铺就和钢蛋吃东西似的,什麽都要。   有钱嘛,花旗很舍得花。早上醒来后,他和兜明一起出门寻摸吃的。   兜明什麽都愿意尝一尝,这家馄饨,那家烧饼,前面摊子上的包子,后面店铺里的粥。   花旗嫌他耽误时间,给了兜明五两银子,让他自己去吃。他一点都不担心兜明。兜明和坨坨不一样,不管给多少钱,肯定都拿去吃了。   在街上转了一圈,花旗就回去了。   坨坨领着云善在客栈门口的柱子边玩,看到只有花旗一人回来,他问,“兜明呢?”   “街上吃东西。”花旗看到客栈里面,闻青山和小柳都在,就说,“吃饭吧。”   姑娘们也跟在后面。   小柳、闻青山和妖怪们都习惯了谁有钱谁付钱,花旗主动掏钱,小柳和闻青山便跟着吃。   “你们也一起吧。”花旗对红娘说。正好可以帮他们花钱。   “谢谢老爷。”红娘赶紧道谢。   姑娘们都觉得,老爷真是个好人呢,就是看着面上冷。   闻铭朗跟着云善和坨坨一手包子一手花卷,在街上边看边吃。   太阳还没冒出头,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这是个热闹的镇子。   “兜明。”坨坨看见兜明在前面面条摊吃饭,带着云善他们跑过去。   “这家面条好不好吃?”坨坨问。   “肯定好吃。”面条摊摊主笑着回,“他在我们摊上已经吃了八!碗肉酱面。”他从来没见过这麽能吃的人。   “给我也来一碗。”坨坨说。   云善凑到兜明旁边要面条吃,兜明喂了他两口。云善把吃剩一半的包子、花卷放在面条上,“嘟嘟吃。”   坨坨也吃不了那麽多,他把包子、花卷喂给钢蛋和铁蛋。青芽儿有样学样。   钢蛋吃完包子,看闻铭朗还拿着包子。它拍拍闻铭朗的肩膀。   闻铭朗就把剩下的包子给它了。   面条上来,坨坨先吃几口,再给小丛吃。闻铭朗也跟着凑了几口。   青芽儿对面条不感兴趣,跑去对面摊子买米糕吃。他知道秋水没钱,站在街对面喊花旗去付钱。   花旗付完钱,拿了块米糕给云善。   云善啃两口甜米糕,凑过去吃一口咸面条,嘴里的味道怎麽都不对劲。他蹙着小眉头看看面条又看看米糕。   西觉从隔壁摊子打了份馄饨,看云善在思考,他要舀了一个馄饨吹凉喂给云善,“云善在思考什麽?”   “咸的。”云善说。   西觉尝完一个馄饨说,“还行。”   云善咬一口米糕嚼两口,“甜的。”   “你别混着吃。”兜明说,“甜的,咸的混一块不好吃。”   一碗面条没多少,三个小孩一人也就分了几口,再加上之前吃的包子,差不多吃了大半饱。他们还要继续吃。   看到兜明抓了一把钱付账,坨坨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贴过去,小声问,“你哪来这麽多钱?”   “花旗给的。”兜明把剩下的钱塞回兜里。   “花旗给的?!”坨坨提高音量,不可置信,“花旗会给你这麽多钱?”   走在前面的花旗挑眉。   “他今早给我的。”兜明说,“你要是想要钱,你去问他要。”   “他转性了?给你这麽多钱?”坨坨难以相信。根据他对花旗的了解,这简直不!可!能!   “我不去问他要。”坨坨继续小声说,“你这麽多钱,你给我几个铜板呗。”   花旗转身,“坨坨!”   “给他钱,你就别吃了。”这话是对兜明说的。   “我不给。”兜明立马表明立场。   “为什麽给兜明不给我?”坨坨说,“你这是偏心。太明显了!”   “那就偏心吧。”花旗说,“兜明拿钱肯定是吃东西,你拿钱干什麽就不一定了。”   坨坨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就知道花旗不会转性。   粮行的老郑找人打听了两天,终于打听到了云灵观的消息。   云灵观是传承了几千年的道观,斩杀过很多妖怪。以前名气十分大,现在虽然没什麽名气,但是随便去哪个道观打听,人家知道云灵观。   这回江湖里的大动作也和云灵观有关。听说云灵观里的师傅救了各大门派不少人。   “原来真不是骗我的。”打听完了,老郑彻底歇了去海边找机缘的心思。   运粮的那天,粮行夥计高声唱道,“云灵观捐粮三千七百石。”   “云灵观?没听说过呀。”在路边瞧热闹的人互相询问。   “谁知道在哪。”   “咱们去打听打听。”   “这手笔可不小。” 第118章 女子村   妖怪们到东望村时,已经是晌午之后。   云善趴在铁蛋身上睡了好一会儿,被驮着进梁家院子里时,还正在睡着。   乌日善好久没见到云善和青芽儿,高兴和青芽儿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和刚认识的闻铭朗说话了。   梁家有好几个小辈在,二丫、三丫、福丫、狗娃,一群小孩子凑在一起闹哄哄的。   “可算回来了。”梁文忠高兴地说,“昨天陈川和张槐接到信说你们在县里,我还寻思你们什麽时候能回来。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你们了。”   红娘她们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挺大的院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梁周氏和王小花喊大丫、二丫去找凳子,热情地邀请红娘她们坐下来。   坨坨从包袱里掏出一堆贝壳项链放在桌上,喊二丫他们过去分项链。   小麻雀落在铁蛋的大脑袋上,开心崩了几下,“喳喳喳”地叫着。云善掌门回来啦!   青芽儿盯着小麻雀皱着眉头。他看出来这是一只麻雀精。   闻铭朗伸手想抓小麻雀,手伸刚伸过去,小麻雀拍拍翅膀飞到了院里的大树上。   院子里人多,到处都是说话声,十分热闹。   梁家小孩子们一人脖子下挂着一串贝壳项链,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大狗蛋和二狗蛋不在,大丫就替两个弟弟收了贝壳项链,“他俩回来一定很高兴。”   “大狗蛋和二狗蛋还总问你们什麽时候回来。”   “他们什麽时候回来?”坨坨问。   “还有两天。”二丫说,“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养在山上的驴差点就让人偷了!”   这事闻青山说过,妖怪们知道。兜明站起来问,“村子里谁要偷我们的驴?”   “三愣子。”二丫老气横秋道,“干了这事,他可没脸了呢。被他娘看着不许他和村子里其他二流子来往。”   “他家在哪?”兜明问。   王小花听到了,赶紧说,“三愣子娘来赔了好几回礼。这事过去了呗?”   兜明没吱声。小丛说,“我们就去看看。”   “我带你们去。”二丫跟着站起来。   王小花说,“我们上他家闹过一回。都是乡里乡亲的,差不多了。”   小丛笑笑,“没事,我们不去找事。”   二丫、狗娃带着兜明和小丛去三愣子家。   三愣子和他爹下田去了,只有他娘在家晒菜干。   看到二丫、狗娃带着两个不认识的小孩到村里来,三愣子娘笑着问,“这是哪家亲戚?”   “是我家山上的亲戚。”二丫回道。   三愣子娘脸上立马变得讪讪的,“回来啦?”   “刚回来。”二丫回。   “人在你家不?我去看看。”三愣子娘说。   狗娃说,“都在我家。”   兜明和小丛什麽都没说,二丫领着他们在村里转了好一大圈,特意给他们点了村里二流子家。   村里二流子惦记上山上的驴,这事二丫听过大人们说过好几回。她像个大人似的,把这些话都告诉给了兜明和小丛。   他俩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东望村的人都知道了,梁家山上的亲戚回来了。   他们回去时,遇到扛着锄头的三愣子,二丫指给兜明看。   三愣子爹好奇地问是哪家的亲戚。听说是山上的人,脸上表情立马有几分尴尬。   三愣子低着头,扛着锄头一声不吭。兜明盯着三愣子看了好一会儿,人都走过去了,他还在那盯。盯得三愣子心里发毛,“爹,他是不是要找我事?”   “找你事?让你去偷人家驴!”三愣子爹没好气道,“要是赶上人家在家,下来打你一顿,我们都没话说。”   “他们要是在家,我肯定不去偷。”三愣子不服气道,“我又不傻。”   “你不傻?人家撺掇你,你不就去了?你怎麽不想想他们怎麽不自己去?”三愣子爹恨铁不成钢,把三愣子好一通数落。   云善睡醒了,呆呆地坐起来,小脸睡得红扑扑,从铁蛋身上滑下去要找花旗。   梁周氏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走,笑着问,“两个月没见了,云善还记得我吗?”   云善仰头看她一眼,挣着小身子要走。梁周氏放开他,云善跑到花旗身边,靠着花旗,没什麽精神地转头回来盯着梁周氏看。   “是不记得了吧。”梁周氏笑着问,“云善喝不喝水?”   “嗯。”云善软乎乎地应一声。   梁周氏起身去厨房烧水。   王小花也问,“云善,记不记得我了?”   云善只看人不说话。   外面有小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坨坨和青芽儿他们都在外面玩。云善看了会儿门口,自己跑出去了。   王小花和红娘唠嗑,“你们是哪里人呢?怎麽只有一群姑娘出远门?”   “我们原先在别人府里做丫鬟,府里老爷犯事,我们就一块出来谋生。”红娘说了早就想好的理由。   “怎麽没回家呢?”王小花又问。   “我们打小是人牙子卖去的,早找不着家了。”莫娘笑着说,“这次遇到老爷,咱们就跟着一起来了。”   “老爷?哪个老爷?”王小花以为他们说的闻青山。她想说闻青山还没娶亲,听小柳都叫少爷。   “花旗老爷。”莫娘回。   王小花转头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花旗一眼,“你们要跟着上山当道姑?”   “啊?什麽道姑?”秋娘惊讶地问。   “花旗他们是山上云灵观的道士。”王小说,“你们不知道啊?你们跟着他们不是当道姑的?”   姑娘们才知道原来花旗他们是道士。   “不是。”红娘笑笑,“我们就找个地方落脚。没想着当道姑。”   “我们东望村就不错。”王小花热情道,“村北边还有块荒地没开。你们要留下来,不如就住在那。”   “你们都是女的,最好养些狗看家。”   “村里大嘴婶子家刚下了窝小狗,你们要是想要,我带你们去看看。”   红娘她们被说得心里幻想起来,迫不及待地和王小花一起出去看看村子北边的荒地。   一大堆人走了,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些。张槐问西觉,“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西觉问,“陈川人呢?”   “他去镇上做工了。”张槐苦笑,“没钱麽。我们那点钱都压在珍珠上。你们没回来,山上的小道童不让我们拿东西。”   “她们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我看着不像。”张槐见过许多人,听这些姑娘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丫鬟。   西觉什麽也没说。张槐也没再问,后来拉了小柳问,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小柳小声说,“这事你要不和梁家通通气。有些人家很介意这些事。”   “坨坨他们又不懂这些。”   三愣子娘拎了些家里腌的咸菜,又带了半篮鸡蛋来找花旗他们赔不是。   花旗看着半篮子鸡蛋,冷冷地笑了一声,“山里不仅有熊,还有其他大东西。”   “下回再上山偷驴可得注意了。”   “不会有下回了。”三愣子娘讪讪道,“肯定不能有下回。”   梁周氏和王小花在中间说话活络,没一会儿,三愣子娘就和红娘她们聊上了。   “你们没个家里人,亲事怎麽办?”三愣子娘问道。   “看自己呗。”红娘说,“我们也不都是没成过亲。以前府里老爷给当过家,好些个姑娘成过亲。家里男人替老爷干活丧了命。”   三愣子娘,“哟。干什麽活能把命丢了?”   “来回运货嘛。南边土匪多。”红娘敷衍地笑笑。   “你们想落在东望村,不如找村里的人结亲。我家有个小子,今年十六岁,人长得壮实,心眼好。”三愣子娘扯到自家儿子。   花旗突然插了一句,“心眼好上山偷什麽驴?”   三愣子娘脸一红,笑得十分尴尬,“孩子有时候会犯糊涂麽。”她心想着,要早知道梁家有这麽多姑娘,她就下回再来找花旗赔不是了。   “我们家三愣子人真的不错,不信你们去村里打听打听,是吧,小花?”   王小花笑笑,“三愣子人是不错。”   说了会儿话,西觉说要回山上。梁文忠一留再留要他们在山下吃饭。   西觉笑笑,“下次再来吃。”   姑娘们想在东望村落脚,却没地方住,只能跟着一块上山。她们这麽多人,住在哪家都不方便。   花旗走到外面,没看见坨坨他们的身影。小柳说,“坨坨和兜明带着上山去了。”   大丫、二丫、狗娃他们也都跟着上山了,梁文忠只好又跟着他们去山上接孩子。   等人都走了,张槐含糊地对梁周氏说,“这些外来人身份不明,以后少找她们。”   “咋啦?”王小花说,“我看她们人都还不错。”   “有什麽话你直说。”梁周氏道。   张槐想了又想,想梁家人都不是那碎嘴的人,就把实情说了。“你们也知道,花旗他们在山里住久了,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梁周氏应一声,“是。我知道。他们那几个,就是心善,很多事其实不懂的。”   王小花叹口气,“都是苦命的人。”她心里同情红娘那些人,却也在心里也打定主意不和她们走得近。再怎麽说,人都是要名声的。她家大丫明年就要说亲了。   “这话你们以后别告诉别人。”梁周氏,“人也不容易。”   “那一群人连家都没了。恐怕真是从小就被人牙子卖了。”   张槐立马道,“我肯定不说。”要不是和梁家人处得好,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小麻雀早通知了山里的小妖怪们,云善掌门回来了。小妖怪们早早地等在半山腰。   云善跑到小树林里开心地喊,“猴子,小鹿,小松鼠……”   小妖怪们从树上、树后冒出头,欢欢喜喜地跑到云善身边。云善搂搂小兔子,站起身摸摸小鹿,抱抱猴子精。   小麻雀踩在云善的辫子上高兴得“喳喳喳。”   “你们山上好多动物啊。”闻铭朗看得眼直。   青芽儿也看得眼直,云灵山上真的好多妖怪呀。   大黑熊庞大的身影出现在树林时,闻铭朗的小厮阿古抱起闻铭朗转身就跑,“快跑啊。”   “跑什麽啊?”坨坨喊,“没事。”   大黑熊走过来用鼻尖轻轻顶了顶云善,云善摸摸大黑熊身上粗硬的黑毛,露出一口小白牙,“大黑。”   大黑熊把云善抱了起来,带他往后山走。   乌日善不敢追,急得喊一旁的兜明,“云善被熊带走了。”   兜明哦了一声,没什麽动作。乌日善又对小丛说,“小丛,云善被熊带走了。”   “没事。”小丛说,“大黑熊不会伤害云善。”   坨坨追过去,小妖怪们也都跟着追过去。青芽儿也跟着追了过去。   乌日善不敢追,梁家的小孩也不敢追。阿古和闻铭朗远远地站那看着。闻铭朗很是着急,“兜明,兜明。”   “没事,没事。”兜明躺在草地上摆摆手。   太阳晒到身上暖洋洋地很舒服,他浑身泛懒,想睡觉了。   大黑熊带着云善跑了好几座山,带着他去了石榴林。石榴树上挂满了红红的大石榴,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猴子精爬上树给云善摘了个大石榴,云善抱在怀里,啃了一口皮,苦得皱巴了脸,“不好吃。”   “要扒皮吃。”小兔子说。   大黑熊接过来,双手一掰,直接把石榴掰成两瓣,露出里面紫红色的石榴籽儿。   一半石榴给云善,一半石榴给了坨坨。   青芽儿自己摘了个石榴,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这些小妖怪。小妖怪们也好奇地看他。   猴子精问,“坨坨大人,这是哪里的小妖怪?”修为很低,应该是刚化形的。   “他叫青芽儿,是娇儿山上的妖怪。”坨坨说,“他有个伯伯,是个竹子精,文化水平很高。”   青芽儿没见过这麽多妖怪,难得的安静,和云善站在一起看这些妖怪们摆弄坨坨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东西。   云善抠了一粒石榴籽儿塞进嘴里,“坨坨,大珍珠。”他记得要送给小妖怪们的礼物。   坨坨把装大珍珠的蚌壳打开,“这些是另一个妖怪给我们的。”   “他是鲛人,有三千年的修为。”   山里的小妖怪们十分吃惊,“三千年的修为?比重山大人的修为还高。”   小麻雀有些担忧,“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怎麽没有?”说起这个,坨坨一肚子怨气。   “他把我们看在海边,让花旗他们去找什麽无妄草。结果说的消息都不全,害得花旗他们耽误了好些天,还遇到了另一个大妖怪。”   “啊?”小妖怪们骇然。   坨坨从到小莫村开始讲起。大家一边扒着石榴一边听故事。云善偶尔还会插几句话。故事一讲就讲到了太阳落山。   小妖怪们听得意犹未尽,坨坨拍拍屁股站起来,“花旗肯定用海边食物做了饭。等会儿送给你们吃。”   小妖怪们听了很高兴。猴子精爬上树摘了些大石榴,大家开开心心地抱着石榴回去。   两个多月不在,家里的菜园子还是整整齐齐的。之间长得菜大部分都被小妖怪们吃了,还有一些拔走喂了山里的动物们。   就是葱地里长满了葱。小妖怪们都不爱生吃葱。   兜明和小丛拔了许多葱堆在菜园边,他们得把葱地好好间一间。   “今晚烙些葱油饼吃。”兜明早就打好了主意。   小丛点点头,“需要鸟蛋。”   兜明,“一会儿就去掏。”   坨坨和云善跑到山顶,看见云灵观的方向还冒着炊烟,花旗还没做好饭。   他们路过葱地,兜明喊钢蛋先拎一篮子葱回去,让云善先扒葱。   钢蛋舍不得怀里的大石榴,把石榴放在篮子里,一起提起来。   云善把抱着的石榴给小丛,“吃啊。”   “山上的石榴都熟了?”兜明问。   坨坨,“熟了好多。”   “明天去山上摘石榴吃。”   钢蛋拎着篮子跳到院子里。它把篮子放在走廊下,抱走了上面的石榴。   小黄鼠狼跑过来扒着篮子闻了闻,不感兴趣地跑开了。   “这麽大的石榴啊。”小柳问钢蛋,“云善呢?”   梁文忠听说云善被大黑熊抱走了,担心地没下山。   钢蛋伸出手指向门口,小柳知道它的意思是说云善在外面。   “怎麽弄这麽多葱回来?”梁文忠看到篮子里装得满满的。   钢蛋已经咬开了石榴,闻青山站在它后面看。紫红色的石榴汁挂在石榴上,看起来就很好吃。   坨坨、小丛和云善一起跑回来,铁蛋跟在后面,嘴里还叼着一篮子葱。   “哎哟,真没事啊。”梁文忠终于放下心。   西觉笑笑,“山里的动物不会伤害云善。”   这话梁文忠一开始不信。大黑熊要是不伤人,怎麽打了三愣子?现在看云善完好无损地回来,他这才相信。或许是云善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原因吧。   “我得赶紧回去了。一会儿天就黑了。”梁文忠拎起花旗给他收拾的满满一篮子的海货。   他不知道海边在哪,但是这稀罕东西,他打算等过两天二儿子从镇上回来再吃。花旗说了,这些是干货,只要不弄潮了就不会坏。   大丫、二丫、福丫、狗娃还有乌日善挨个和妖怪们打了招呼,跟着梁文忠一起下山。   闻铭朗问云善,“大黑熊怎麽把你抱跑了?”   云善说,“吃石榴。”大黑熊带他去吃石榴了。   坨坨把他和青芽儿带回来的那颗大石榴切开,给闻青山他们一人分了一小块。   云善已经自觉坐在小板凳上扒葱。   姑娘们凑过来,一人抓了一把葱拿到一旁扒。   闻青山也抓了一把,蹲在门口台阶上跟着扒。这两个月出门在外,他也学会做点事了,不是以前眼里没活的大少爷。   小柳蹲在闻青山旁边,防备地看向那边有说有笑的姑娘们。他总担心这些人会勾引他家少爷。   小丛从仓库里翻出一口锅,在院子里垒了个竈台。   两篮子葱看着多,几十口人一起扒,没一会儿就干完了。   西觉把花旗做的籽乌粉皮汤、水煮大虾、馒头一起挑去了小树林,小妖怪们早就等在那了。   他们自觉地排起队伍,等着西觉给他们发碗、打饭。然后各自端着碗坐在树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猴子精抓出一个大籽乌,“我在书上看过图片,叫笔管鱼。”   “吃起来一点都不像鱼。”小鹿说。   小松鼠个头小,和小兔子们一起吃一份饭菜。他啃一口籽乌,细细嚼下去,很同意小鹿的观点,“不像鱼。”   “坨坨大人都说了,海里的鱼和咱们这的鱼长得不一样。”小兔子道。   兜明抱着一窝鸟蛋回到云灵观,小丛已经切好了两大盆葱花。   鸡蛋打到面糊里使劲搅搅,再加上些葱花,活好面糊。小丛往锅底上刷上些油,舀一勺面糊倒进锅里,用小竹片刮平。   姑娘们想来帮忙,坨坨没让他们帮。   “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屋子吧。”坨坨打开两间空房。时间长不住人,里面落了好些灰。   两间房的炕不够睡这麽多人,坨坨告诉姑娘们,云灵观东边有稻草堆。等屋子打扫完,可以抱稻草铺在地上睡。   这麽多人,厨房里根本坐不下。姑娘们分批拿着筷子和碗站在院子里吃饭。小丛烙的葱油饼很香,这些姑娘们少的吃了两块,多的要吃三、四块。   云善吃饱了,和青芽儿、闻铭朗在门口玩。几人笑哈哈得很是开心。   钢蛋一直守在锅边,看着姑娘们拿了一块又一块葱油饼,它有点急,拍拍小丛。   “这张烙好了就给你。”   听到这话,钢蛋才满意,还是守在锅边。   花旗在屋里喊,“钢蛋,铁蛋,吃饭。”   钢蛋看看厨房,又看看锅里。它跳进厨房,很快端着饭盆出来,在锅边一边吃饭,一边守着饼。   小黄鼠狼窜进厨房,吱吱吱地叫唤。   花旗低头看向地面,“把你忘了。”他想了想,把云善现在用的不锈钢小碗给了小黄鼠狼当饭碗。   这个不锈钢小碗云善已经用了三年了,上面摔得坑坑洼洼。花旗决定给他换个新的不锈钢小碗。   给小黄鼠狼装了一碗菜,花旗喊人吃饭。只有兜明和西觉进屋来。其他人早在外面吃饱了。   小纸下午自己打猎去了,这儿一扭一扭地慢慢扭回来。它爬到铁蛋脑袋上摊着一动不动。两个一起趴在走廊下休息。   英娘和坨坨说,她们决定就在东望村北边盖房子住下来。   “我们明天就要去盖房了。”秋娘说,“我们打算盖茅草屋。这个快,又省钱。”   “山里的树多,你们要是用树可以和我们说。”坨坨说。   花旗在屋里听到这话,走出来说,“我们可以帮你们盖房子。”他希望这些姑娘早点下山。这麽多人在山上让他觉得麻烦。   “谢谢老爷。”红娘赶紧带着姑娘道谢。在她们心里,花旗真的是个无比乐于助人的人。   “你们这几十个人可以单开个村子了。”一向躲着这些姑娘们的小柳主动说。闻青山奇怪地看向小柳。   小柳继续道,“要是被别人知道了……省得人家说闲话麽。”   “要是自己有个村子,谁还来说闲话?谁到你们跟前说,你们就把他们打出去。”   莫娘听了噗嗤一笑。   单开一个村子?别人来说闲话就把他们打出去?这听起来比住在别人村子里更好。姑娘们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按照单开个村子。   “咱们村子叫什麽名?”红娘问大家。   “女子村呗。”莫娘说,“咱们都是女的。”   “以后要是有男的来了呢?”翠娘笑着问。   “还叫女子村呗。”红娘说,“再来一百个男子,也叫女子村。这是我们的村子。”   闻青山小声对小柳说,“你这主意好。”既不会让东望村的人心里膈应,也不会让这些女子难做。单开一个村子的主意确实好。 第119章 买了十三头驴   转天一早,天刚露点亮,小妖怪们来还碗了。他们把刷得干干净净的碗摞在厨房桌上。   闻青山早晨起来放水,看到一群黑影往云灵观院门走,他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   “少爷。”小柳听到动静抬起身,奇怪地问,“你怎麽又不出去了?”   “等会儿。”闻青山拍拍脑门,“我看见一群黑影。”   “啊?”小柳的睡意被吓跑,坐起身小声问,“什麽黑影啊?有脚吗?”   “没注意啊。”闻青山说,“我急着关门呢。”   阿古也睁开了眼,听到小柳问的那句“有脚吗?”他反应一通,猛然坐起,“有鬼?!”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开门声。   “吱呀”一声轻响,却像是惊雷一般炸在屋内三人耳朵边。   “道观里还能有鬼?”阿古浑身发毛。   “没有鬼。”秋水肯定地说。   闻青山鼓起勇气打开门,快速冲着院子里扫了一遍,没看到有人。   又是“吱呀”一声响,这次开门声十分急促。外面响起云善催着铁蛋的声音,“快,快。”听着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闻青山赶紧打开门,模糊地看到铁蛋驮着云善往外跑。他快步追过去。   “啊——”   还没靠近,就听见云善叫了一声,铁蛋也嗷哦地叫了一下。   “怎麽了?”闻青山问。   云善不说话。   闻青山问他,“你是不是出来尿尿的?”   云善还不说话。   “云善?”   “嗯。”这次云善小声应道。   闻青山弄不懂云善怎麽了,他说,“咱们一起去。”   云善又不说话了。   现在天还有点黑,闻青山选了个地方快速解决。“云善,你不尿?”   “嗯嗯~”云善只嗯唧一声。   “你怎麽了?”闻青山纳闷,“还没睡醒?怎麽不爱说话?”   他们回去时,看到花旗他们屋里有亮。   铁蛋撞开门,驮着云善进屋。   闻青山一手抵着门,小声对花旗说,“早上我起来,看到有一群黑影往外走。是什麽啊?”   “山里的动物来了。”花旗说。   “花花。”云善低低地叫一声。   花旗看向他,云善小脸绷着,样子有点不高兴,“赶不上。”   花旗把云善抱到桌上,扒了他的裤子。   “什麽赶不上?”闻青山说,“云善今早怎麽不爱说话?”现在看云善的样子不像是没睡醒的。   云善看他一眼,还是什麽都不说。花旗让闻青山看一下云善,别让云善掉下桌,他要去外面打水。   这下闻青山还有什麽不明白的,云善尿裤子了。怪不得问好几遍,云善都不吱声。   闻青山打趣他,“你知道尿裤子不是好事?”   “不好。”云善一本正经道。   西觉、兜明还有小丛都不在屋里,只有坨坨摊开手脚躺在炕上呼呼睡。   花旗打水先给云善擦屁股擦腿,然后再给铁蛋擦擦毛。拿一条裤子放桌上,云善自己就会穿。   穿完了云善站在桌子上张着小手,等着花旗抱他下去穿鞋。   “铭朗醒啦?”云善问闻青山。   “没醒。还在睡。”闻青山说,“我也回去睡会儿。”   外面天色亮了许多,山上的鸟已经叫唤起来了。闻青山回屋,小柳还问呢,“少爷,你问花旗了吗?”   “问了。说是山里的动物来了。”闻青山仔细回忆道,“有高有矮的,好像真不是人。”   云善在外面和青芽儿说话,花旗好像说了句什麽,闻青山听不清。很快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闻青山睡不着了,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女子说话声,他便也起了。   闻铭朗睡醒爬下炕就去找云善。跑到隔壁屋里只看到坨坨一人在睡觉。他把云灵观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连钢蛋和铁蛋都没看见。   阿古不让他去山上,闻铭朗跑去喊坨坨,“云善呢?云善呢?”   “嗯?”坨坨被推醒,他转向右边,云善不在床上。   闻铭朗又问,“云善呢?”   坨坨坐起来说,“出去玩了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去哪玩了?我去找他。”   “不知道啊。”坨坨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玩了。”   此时,云善正在山顶和小妖怪们一起跳绳。   猴子精和小鹿两人悠绳,其他小妖怪排成一队往绳下跳。   小松鼠紧紧抱着云善东倒西歪的小辫子,保证自己不会被甩飞。小兔子一蹦一蹦跳得很高。铁蛋跳得很慌忙,但是也都跳过去了。青芽儿跟在铁蛋后面跳得很是急促。   钢蛋跳得很高,被绳子抽了一下。绳子被拦住,游戏不得不暂停,小松鼠看得很清楚,“钢蛋跳得太高了。”   “它个子大。”小兔子说。   总坏在钢蛋身上,猴子精停下手推荐钢蛋顶替自己悠绳。在大家的抗议下,钢蛋只好顶替猴子精的位置,和小鹿一起配合着悠绳。   粗壮的桃树上,重山显现出老人脸,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妖怪们玩闹。   兜明经过山顶时放下猎物,喊云善一起打拳。   他在最前面领头,云善和小妖怪们跟着一起双脚分开,膝盖微微弯曲,下沉重心。   迎着上升的朝阳,大家行云流水地挥出一拳又一拳。   收功之后,兜明呼了口气,“云善,回去了。”   小妖怪们便你追我赶嬉闹着往山下跑。   闻铭朗手里拿着包子,眼巴巴地站在云灵观门口。盼到云善回来,他欢喜地大叫着迎上去,“云善!云善!”   “哎!哎!”云善大声地应着跑回来。   两人抱在一块像是好几年没见了似的,那麽亲热。   坨坨听到声音站在走廊下喊,“云善,韭菜鸟蛋馅儿的包子。”   吃完早饭,兜明说要去镇上买驴。   小柳笑着问他,“要买多少头?”   “都买来。”兜明高兴地说。   花旗心想,钱花不完干脆都拿去买驴也行。隔三差五地吃头驴也很好。   下山后,妖怪们先跟着姑娘们去看盖房子的地方。   昨天她们本来看好村子北边的荒地。如今打算创建自己的村庄,她们把位置往北挪了些,选了隔着东望村一里地远的一块荒地。   地址选好了,接下来就该琢磨房子怎麽盖。   她们虽然有几十口人,却都是女子,分散着住不安全。红娘说先建一个大院子,五个人睡一屋,院子里再养几条狗。夜里有什麽动静,大家都能听到。   妖怪们没参与姑娘们对院子的规划,他们去梁家借了些工具给姑娘们,让她们先把地里的石头捡出来。   闻青山带了些小点的珍珠去镇上,找首饰铺子做些耳坠子,打算送给梁家的女人们。这是他先前和小菊说好的。   终于能买驴,妖怪们都很高兴,到了镇上直奔西街。   原本他们打算把钱都花来买驴,可在西街上转了一圈,只看到十几头驴。   兜明稍微看看,便把西街上的驴都买了下来。一共买了十三头。   “十三头,还差一半。”坨坨向卖驴的人打听,“什麽时候还能有驴。”   “凑巧别人要卖那就有了。”   其中有个卖驴老汉问他们,“你们要这麽多驴干什麽?家里有那麽多田地?”   “吃啊。”兜明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他是真的很高兴。他打算好了,今天中午就杀一头驴吃。   “吃?”周围的人听了面面相觑。什麽人家,买十几头驴回家吃。“驴肉好吃吗?”   “好吃。”兜明回道。   妖怪们赶了十三头驴往梁俊彦家去。   铁蛋和钢蛋跟在两边。哪头驴要是出队伍了,一准会被它俩推回来。   一群驴进了巷子,巷子里的孩子们都贴着墙边站兴奋地看驴,被大人赶紧给拽进院子里。   坨坨跑进梁俊彦家打招呼,身后还跟着三个小的。   周勤俭正一边晒太阳一边绣手帕,看到坨坨很是惊喜,“什麽时候回来的?”   “昨天。”坨坨把梁周氏让他们带的菜放到院子里。   “哟,咋有好几头驴?”周勤俭走出来一看,哪止好几头驴,十来头呢。“真买驴啦?”   她可记得山里亲戚们一直说要买驴吃肉的事。   “不是出去看热闹的吗?还赚大钱了?”   “没赚钱。”兜明今天高兴,话也多,“带了些海边的珍珠。”   坨坨问,“你们是不是明天回?”   “是啊。”周勤俭笑着说,“明天来家里吃饭。”   “今天我们杀驴,给你们留肉。”小丛说。   周勤俭笑容更大,“好啊。尽沾你家光了。”   说完话,妖怪们赶着驴往前走,出了这条巷子,去镇子口等闻青山和小柳。   赶着十多头驴,妖怪们不方便留在镇上吃饭。   云善拽着驴尾巴对兜明说,“骑,骑。”他想骑驴呢。   “别拽。”小丛拉开云善,“它们不是山里的动物,会踢人。”   兜明把云善抱到驴背上,青芽儿和闻铭朗也喊着要骑驴。   闻青山看小孩子们骑驴,也来了兴趣,也说要骑。   十三头驴足够一人骑一头,还剩下一头。他们回去时干脆就骑着驴。剩下的一头驴由钢蛋赶着走。   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庄户人家,少见这麽大阵仗的驴队。   进了东望村,村民纷纷和花旗他们打招呼。“咋买这麽多驴?”   “还养在山上啊?”   “出门一趟发大财了。”   “买驴花了多少钱?”   有那爱凑热闹的人,一直跟到梁家院子里。   梁文忠和梁俊永看到这麽多驴也很吃惊。今早是听兜明说要去买驴,不过没听说买几头。没想到他们一下子弄回来这麽多头驴。   花旗他们回来了,陈川今天就没去镇上做工。等闻青山卖了珍珠,他们暂时不缺钱,不用再去打短工。   陈川拉着云善骑着的那头毛驴,笑道,“这麽点小人还敢自己骑一头驴?”就手就把云善抱了下来。   兜明下了驴,逮着哪头唯一没被骑的驴说,“就杀这头。”   梁文忠正在看驴的牙齿和腿,听到这麽一句,心疼道,“真杀啊?”   “杀。”兜明进屋就拿刀去了,拽着驴出了院子。   梁文忠心疼地哎哟哟,没跟上去看。这都是好牲口啊。杀了真可惜啊。他心疼。   西觉把剩下的驴赶去山上,坨坨和小丛带着云善、青芽儿和闻铭朗他们去帮姑娘们搬石头。   村民们跟着兜明到河边。   看到兜明手起刀落地往驴脖子上一抹。   “造孽啊。”心疼的村民说,“那样好的牲口怎麽就杀了。拉拉车多好。”   “需要你心疼了?”   “人家有钱想吃肉还不行?”   “驴肉是个什麽味啊?”   “谁知道呢。”   “煮肉的时候咱们去梁家闻一闻。” 第120章 投奔云灵观   看完宰驴,村里人又一路跟着兜明回梁家。   馋嘴的小孩们扒在梁家厨房门口往里看。木头锅盖边沿往外冒热气,传出一阵阵的驴肉香味。   “驴肉是这个味道啊。”村民使劲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真香。”   “可不是麽,真香。”   有那脸皮厚的,开口问梁文忠要汤喝,“老梁,盛碗汤叫我们跟着尝尝呗。”   “不是我家的驴。”梁文忠笑笑。   小丛喊兜明去地里叫人回来喝肉汤,他在另一个锅里炒驴肉。   “娘哟,搁这麽多油。”有人看到小丛倒了半勺油进锅里,不是自己家的油却跟着心疼。   “不然咋那麽香。”   “油多了菜才香。”   有人问梁周氏,“你家平时炒菜也放那麽多油?”   “哪呀。”梁周氏笑道,“我舍不得放。”   坨坨带头跑回来,一串的孩子里,坨坨、云善、青芽儿、闻铭朗都是胖乎乎的类型。   村民们羡慕道,“难怪人家孩子养这麽好。吃这些好的,能长不好麽?”   扒在厨房门口的小孩们眼巴巴地看着坨坨掀开锅盖,舀出一碗又一碗的驴肉汤。   锅盖掀开,驴肉汤的香味更浓了,有几个小孩馋得掉口水。   云善他们再加上梁家的小孩,站满了厨房。钢蛋挤不进去,站在门口把厨房堵得死死的。村子里的小孩们不敢往它身边凑,站远了几步。   看到云善伸手,坨坨喊,“别摸。”   “烫。”   云善缩回手,跟着重复一句,“烫啊。”   云善他们挤在竈台边碍事,小丛把人往外赶。   闻铭朗推钢蛋,“钢蛋出去。”   钢蛋纹丝不动。青芽儿他们闹哄哄地往外挤,坨坨高声喊,“钢蛋,别堵门。”   钢蛋这才往外跳,小孩们呼啦一下挤出去,兜明又挤进来了。他端走一碗汤,也不嫌烫,转着圈吸溜了一口。喜笑颜开地端着碗走出厨房。   一锅汤被盛了一半,坨坨又加了半锅水继续煮。   云善凑在兜明身边想喝汤。   汤喝着还有些烫嘴,兜明只让云善沾了嘴后赶紧挪开碗。   “没喝到。”云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兜明。   兜明吹吹汤,“你转着喝才不挨烫。”   “嗯。”云善答应了。   兜明端着碗快速在云善嘴唇边转了一圈。云善咽下半口汤,笑眯眯地说,“好喝。”   兜明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驴肉吹凉喂给云善吃。   看热闹的村民们大都离开了。人家都吃上了,他们再赖在梁家不像话。   嘴馋的小孩被大人们喊走,有的又偷偷跑回来。   竈台里的火烧得很旺,锅里很快又咕嘟咕嘟响起来。   “你们回家拿碗,给你们盛汤喝。”坨坨对那些小孩说,“就给小孩喝,一人一碗。”   “好。”小孩们兴奋地往家跑。   很快就有孩子抱了碗来,还有哭得惨兮兮拿着两半碗来的。   “赶紧把碗扔了。”王小花喊那个两只手各抓半个碗的小孩。   小孩哭花了脸,“婶子,我碗摔坏了。”   王小花把小孩手里的破碗拿走丢掉,又看看了小孩的手,还好手上没受伤。“你用婶子家碗。”   小孩吸吸鼻涕,擦掉眼泪,跟着王小花拿了个碗后,高高兴兴地跑去厨房门口排队。   “别跑,再摔了碗。”梁俊永逗笑道,“摔了我家的碗,我要去找你爹。”   小孩果然停下来了慢慢地走路,“我不摔。”   这些小孩手不稳,梁周氏不让他们自己拿汤。替他们把盛了汤的碗端到外面,让他们自己守着碗,等凉了再喝。   每只碗里,坨坨都给打了一块小块肉。   有的小孩在梁家院子就喝完汤,有的小孩把汤往外端。   云善他们几个小的围坐在小桌边,边喝汤边说话。小菊坐在一边抱着狗牙哄。   听着云善说话,小菊笑着和西觉说,“云善说话比以前顺溜了很多。”   “以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现在说话也长,也有条理。”   “嗯。”西觉笑着看向云善。   小菊说,“钢蛋怎麽还长变样了?脸上这麽多长毛。”   “公狮子就是这样。”西觉回道。   喝完汤,云善下手抓肉吃,鼓着腮帮子侧着脑袋听青芽儿说话。   吃完肉,闻铭朗和乌日善端着碗去厨房门口排队。他们还想再喝一碗。   坨坨收拾了小桌上的碗洗干净。   姑娘们在河边洗漱完,也来了梁家。   “汤在锅里。”坨坨边摘菜边说。   秋娘高兴地跑进厨房,“我还没喝过驴肉汤呢。”   姑娘们笑嘻嘻地挤在厨房门口。   红娘从坨坨面前拿走一把菜蹲在地上摘。梁周氏不让她干,“你们搬了一上午石头,这些小活不叫你们做。”   “婶子,我们不累。”红娘笑笑,脸上红通通的。她们以前不做体力活,突然干了一上午重活,手控制不住地抖。不过心里很高兴,她们要有自己的家了。   “那些石头别搬太远。”梁周氏说,“能拿来垒院墙。”   红娘应了一声。   莫娘端出一碗驴肉汤,眼睛亮晶晶道,“红姐,里面还有肉。”   “你们也真敢想,自己单独开个村子。”梁周氏有些担心,“你们一帮姑娘,没些男人守着咋行?”   “小花嫂子昨天说带我们去看狗。”莫娘说,“婶子,我们想好了,到时候一人养一条狗。捡大的养,谁要对我们动手,就放狗咬他。”   梁周氏听了呵呵直笑,“你们真敢想。”   红娘看着梁家的大黄问,“婶子,你家大黄是公的母的?”大黄体型大,站着有到人大腿那。   “嗨,这谁知道。”王小花插进来说,“我家大黄是小公狗。之前说村里有一家说小狗是我们大黄的,后来都送人了。”   梁文忠坐在一边刚掏出烟袋,云善立马跑过去,小爪子抓着烟袋。   “你不能吃。”梁文忠要拿回来。   云善抓着不放,“我会。”   “你会啥?”梁文忠黑黢黢的脸上带着笑,“比地皮高点的小娃子你还能抽烟啊?”   “我会。”云善就是不放手。   “他会装烟丝。”西觉说。   梁文忠撒开手,有点不相信,“你们都不抽烟吧?他怎麽会装烟丝?”   “路上遇见的人喜欢吃烟。”花旗说,“云善帮着装过几回。”   云善从布烟袋里捏出烟丝塞进小铜锅里。塞得多了,他还要用大拇指使劲按一按。一直塞得冒尖,才把小铜锅还给梁文忠。   “真会塞啊。”梁文忠笑呵呵地斜着含住竹子做的烟杆,“云善越来越能干了。”   “嗯!”云善响亮地应一声,惹得院子里的人都跟着笑。   中午只烧了两个菜,却装了很多。桌子、碗筷不够用,大家轮流着吃。小孩子们先上桌,然后再轮到大人。   阿古这顿午饭吃得那叫一个美。他头一回尝驴肉呢,真香。   他肚子吃得饱饱得才注意到闻铭朗不见了。他到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有些着急。跑回来告诉闻青山,“二少爷,朗少爷不见了。”   闻青山端着碗还在吃饭,咽下嘴里的菜说,“不用管。坨坨和小丛能看好他。”   听了主人家的话,阿古放了心,忍不住又看向放在桌子中央的木盆。原本满满一大盆的肉,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底了,这已经是第三盆了。   铁蛋跟着云善他们去了山上,钢蛋还围在桌边打转。小黄鼠狼趴在小柳凳子下,偶尔吱吱两声,小柳就给它夹一小块肉或是一点菜。   秋天的草地被太阳晒得暖烘烘,云善他们在草地上躺成一片睡午觉。   闻铭朗中午汤喝得多,睡到一半起来被尿憋醒,爬起来撒尿。   正呲着水,他看到之前那个抱走云善的大黑熊从不远处的草地里一晃一晃地走出来。   闻铭朗愣神看着大黑熊一点点靠近。   眼见着大黑熊就要走到跟前了,他突然大叫一声,掉头就跑。但是他没提裤子,没跑两步就被裤子绊得摔了个跟头。   小丛被吵醒,坐起身问,“铭朗你怎麽了?”   “大黑熊又来了。”虽然花旗他们都说没事,可闻铭朗还是怕。   “大黑不伤害我们。”小丛说,“他经常来睡觉。”   闻铭朗站起身,自己把裤子提起来,擦掉下巴上沾着土,站在那看着大黑熊。   大黑看到这一地人类小孩,扭身走进了树林里。   两刻钟后,大家陆续醒来,坨坨又带着小孩子们跑下山。   姑娘们还在荒地里捡石头。闻青山、小柳、阿古还有张槐、陈川和妖怪们都在帮忙。   阿古擦掉脑门上的汗,跑到闻铭朗身边,“少爷,您出去叫我一声,我跟您一起去。”   “我们就在山上睡了会儿觉。”闻铭朗坐在石头上休息。从山上跑下来,他有点累。   青芽儿找了块平点的地方,说要玩弹珠。   云善的弹珠颜色很多,足够一人分一个颜色,会打不会打的,都参与了游戏。   二丫嫌弃狗娃和三丫趴在地上脏。   狗娃坐起来指着云善、青芽儿、闻铭朗和乌日善说,“他们也都趴在地上。”   “就是这样玩的。”   “这麽玩,衣服很快就脏了。”二丫蹲着说,“我不那样打。”   “二姐,你不这样打你输得快。”三丫抓着一把弹珠。她打得还算厉害,比云善厉害多了。   “那我也不。”二丫说。   云善手里只剩下两个蓝的弹珠。在狗娃又赢走一枚蓝色弹珠后,云善放了一颗蓝色弹珠在地上,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二丫输得也很快。云善第一个出局,她第二个出局。   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别人打游戏,云善的注意力很快被地上的蚂蚁吸引。蚂蚁排成一串搬了一点点大的白色东西行走。云善跟在蚂蚁后面慢慢挪动脚步。   “干吗呢?”兜明一脚踩住了小蚂蚁的队伍。   “啊——”云善赶紧扒拉兜明的脚。   兜明抬起脚,低头看地面,他踩到什麽东西了?   “小蚂蚁。”云善看到小蚂蚁的队伍已经乱了。   有云善提醒,兜明也看到了乱爬的小蚂蚁,他摸摸鼻子,“我没看见。”   “吃不吃石榴?咱们摘石榴去?”   “吃。”云善立马忘了小蚂蚁,跟在兜明身边颠颠地跑。   “云善你去哪里?”青芽儿大声问。   “吃石榴。”云善冲着后面喊一声。   “我也去。”青芽儿把自己的弹珠收起来,追了云善去。   闻铭朗赶紧跟上去。狗娃也想去,被福丫拽住了,“外公不让下午上山。”   “对。”二丫点头。   阿古放下手里的石头,赶紧追上闻铭朗。   坨坨喊,“多摘点。”   “知道了。”兜明应道。   二丫说要带坨坨去村里玩,几人往村里跑去。   兜明带着云善先回云灵观拿背篓。   云善的小背篓太小,最多只够背三个石榴。青芽儿和闻铭朗拿了小丛和坨坨的背篓用,他俩的个头背这两个背篓刚好。   翻过一座山后,阿古气喘吁吁地问,“还有多远?”   “再翻三座山就到了。”兜明说。   闻铭朗也走不动了,他把背篓卸下来,坐在地上,“我走不动了。”   “让铁蛋驮驮我吧。”   铁蛋头一扭,用屁股对着闻铭朗。   兜明知道铁蛋不愿意,“你们在这歇着,我和云善、青芽儿去摘石榴。”   “会不会有老虎吃我们?”阿古不放心地问。   “没有。”兜明肯定地说,“这座山上没老虎。”   “我还是带铭朗少爷回去吧。”阿古道。   闻铭朗不想回去,但是也走不动。他坐在地上问云善,“云善你不累啊?”   云善摇摇头。   “青芽儿你也不累?”闻铭朗又问。   “不累。”青芽儿轻快地说。   “怎麽就我走不动?”闻铭朗有些不高兴。   “少爷,他们从小就在山上跑,肯定比咱们厉害。”阿古安慰道,“我们歇歇回去,等云善他们回来就有石榴吃了。”   千里之外的中州,一群背着包裹,满脸沧桑的人脚步虚浮地走在小路上。   黄土地上连根草也看不见。不见活泼的孩子们打闹,他们蔫头耷脑地跟在大人身边。   太阳夕下时,这群人随地坐下。各家开始做饭。   陆虞打开布口袋叹了声,里面只有五把米。他这边有十几口人要吃饭。   陆虞大哥陆大石探头看了一眼,虚声说,“抓一把米吧,熬点米汤。”   旁边有人喊饿得受不了。又有人抱怨,“要不是陆虞拦着,俺早把丫头卖了,能换回五斤小米。”   陆虞抓米的动作一顿,没吭声。   “咋?”陆虞嫂子白小香高声说,“俺家老二没给你家二斤米?”   “都占便宜了,现在抱怨啥?”   “你瞅瞅俺家老二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为了不让你们卖儿女,他把自己口粮,俺们家口粮省下来给你们。你们咋这样做白眼狼?”   “三个月前他带着两千斤粮食回村子时,你们怎麽说的?不是俺家老二,你们早饿死了。现在哪有命抱怨?”   帮陆虞说话的人多。除了白小香这几声声音大,其余人饿得没劲,说话声都是虚的。   白小香掉了两滴眼泪,她心里头也怨陆虞。他不仅把口粮节省出来给别人家,一路还捡了七个别人丢掉的小孩。   “嫂子。”陆虞轻声轻气地说,“再忍忍,快了,咱们马上出中州了。再往西边走,那边不旱,只要路边有草,咱就饿不死。”   “老二你说,咱们真能去投奔人家?”陆虞娘嘴唇上干得起皮,“咱们这麽多人,人家能一下子收留这麽多吗?”   “娘您放心。云灵山有好些个山头,旁边还有山。到了地方,不用别人养,俺们自己上山打猎吃也饿不死。”   陆虞带着粮食回到中州,见着天又干了两个月,实在是没活路了,他便带着整个村子人往外走,想去投奔云灵观。   其他地方的人他认识的不多,又觉得那些人没那麽靠谱。只有云灵观,让他觉得有生路。   “咱又不会打猎。”陆大石担忧道。   “俺们学啊。”陆虞笑着说,“哥你不知道,云灵观里天天吃肉,人家天天能抓着野兔,野猪。”   “饭都没得吃了,还想着肉。”白小香小声抱怨。   一把米煮出了一锅稀稀拉拉的米汤。白小香心疼儿子,给孩子多捞了一点米。说是多捞,米粒儿数都数得过来,连一汤匙都没有。   “老二。”白小香把碗递给陆虞。   陆虞看到碗底有米,他把米汤喝干净,叫他侄子,“小智。”   “他有。”白小香说,“你吃你的。”   “我喝点米汤就行。”陆虞把碗给小智。小智接过来用手就把米刨进嘴里。   一夜睡过去,第二天他们又接着赶路。   远远瞧见有一大群人拉着东西迎面走过来。陆家村的人站在那观望。现在说话都费劲,大家看热闹都是静悄悄的。   “前头有人。”   带头人快步走过来,看到这一群瘦不拉几的人,问道,“你们从中州来的?”   “是。”陆虞一眼认出说话这人身上的衣服有金眼镖局的标记。   “那正好。”领头镖师说,“我们正要送粮往中州去。是咱们东陵县里商户们筹了些粮食。”   “给你们分一些。”   陆家村的人十分惊喜,挤上前去领粮食。   “按人头来。”镖师大声说,“不管大人小孩,只要喘口气的,都分三斤粮食。”   有几个人蜂拥着往车边挤,被押粮的镖师推了一把。干瘦的大小夥子轻易就被推趴在了地上。   领头镖师抽出腰间挎着的刀,恶狠狠道,“谁他娘的要是敢抢粮食,老子先砍死他!”   陆家村的人畏惧那把刀,缩着脖子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听从镖师指挥,在车前排起队伍。   “东陵县离这是不是还有三百多里?”陆虞问道。   “是啊。”领头的镖师打开粮食袋。   另一边一个镖师拿出两张纸开始念,“东陵县闻家商铺捐粮七千四百石,云灵观捐粮三千七百石……”   “云灵观?”陆家村的人骚动起来。云灵观就是他们要投奔的地方!陆虞说过很多次。   “怎麽?你们也知道?”称粮食的镖师笑着说,“听说云灵观可厉害了。他们那的人个个武功高强,还都能捉鬼除妖。”   “知道,知道。”陆家村里欣喜地说,“俺们就是去投奔云灵观的。”   “俺们村里陆虞认识云灵观的道长。”   “哦。既然这样……”领头镖师道,“那给你们一人多分一斤粮。”   陆家村的人个个笑开了花。在他们心里,云灵观应该是个好地方。一人多一斤粮食呢!   陆虞没想到,在隔着这麽远的地方,他竟然也能沾上云灵观的光。他越来越坚信,投奔云灵观一定是个好选择。   前面领完粮食的人走到一旁就开始烧锅。人饿得受不了,多少得吃点粮食。就算不能按饱了吃,也应该叫肚子里装点东西。   陆虞家大大小小十三口人,领了一口袋粮食还多。引得村里人十分羡慕。一人四斤粮,部分大人、小孩都是四斤。陆虞家小孩就占一半,小孩吃得少,那大人就能吃得多。   “羡慕什麽?”白小香泼辣道,“别看现在好,咱们饿在前头了。”   “这是俺们应得的。你们羡慕,怎麽不救人家孩子?这是俺们善有善报。”   白小香架起锅,笑着一把又一把地抓了米下锅,煮了厚厚的一锅粥。每个人都打上满满一碗。   一口热粥下肚,胃里暖洋洋地舒坦。   陆虞爹真实觉得有奔头了,脸上洋溢着笑,“咱们就奔云灵观去。”   陆虞端着碗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他饿得受不住。一碗粥喝下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白小香心疼陆虞,又给他打了半碗粥。“老二你再吃点。”   陆虞接过碗,几口就把粥喝下肚,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121章 小老虎背心   睡完午觉,云善带着闻铭朗和青芽儿回云灵观拿石榴吃。   他俩自己抠石榴费劲,得用牙咬开石榴皮。石榴皮又苦,云善不乐意自己咬,回回都抱着石榴找妖怪们帮他扒开。   三人一人抱了一个石榴往之前睡觉的草地跑。花旗懒洋洋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花花。”云善抱着石榴蹲到花旗脑袋边喊人。   花旗睁开眼,熟练地接过石榴“咔”地一下掰开。云善抱着两半石榴跑到坨坨身边,把一半石榴给坨坨。   兜明要走了青芽儿的一半石榴,闻铭朗的半边石榴给了闻青山和小柳。   小丛和秋水拿着书本在树荫下讨论。西觉坐在旁边给青芽儿和闻铭朗编背篓。   昨天晚上,青芽儿央着西觉给他编背篓。   他听坨坨说秋天的山里有太多可以吃的东西,他们经常背着背篓去山里找吃的。   作为一个刚化形没多久,只经历过春天和夏天的小妖怪,青芽儿十分想要个自己的背篓。到时候他就可以背着背篓跟坨坨他们一块去山里寻吃的。   云善坐在地上,抱着半边石榴慢慢抠。身上穿着黑白黄的小毛衣背心,里面是一件黄色长袖,圆滚滚的小肚子露出点形状。   闻青山吃完石榴,盯着云善看。黑白黄的花毛衣有种浓浓的山野气息。听小丛说,这是老虎毛编成的线做的衣服。如果云善现在趴在草丛里,只露出点毛衣,他一定不会觉得这是人,大概率会认成一只小老虎。   看惯了锦衣罗缎,乍一看这花毛衣,闻青山觉得有些变扭。云善好像成了老虎的小孩。   “你们真杀过老虎?”闻青山想,没杀过老虎,哪来的老虎毛呢?   “以前杀过。”坨坨说,“不过现在我们山里只有一头老虎。”   “这些毛是你们从死老虎身上剪切来的?”闻青山问。   “不是,是从活的老虎身上剪切来的。”坨坨笑着回答,偷偷瞥了一眼兜明。   “老虎就乖乖让你们剪毛?”闻青山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啦。”坨坨说。   “下回你们给老虎剪毛一定喊我来看。”闻青山说,“我还没见过老虎呢。”   坨坨哈哈笑起来,闻青山莫名其妙地看着坨坨,不明白他笑什麽。老虎也不是人人都见过的啊。   云善抠了个石榴籽塞进嘴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坨坨,又转头看看兜明。   歇息一会儿,妖怪们去山里砍树。昨天搬完了石头,姑娘们今天忙着割茅草。   过两天,兜明又按耐不住要去镇上买驴。闻青山和小柳跟着一起去镇上取了之前定好的珍珠耳坠。   西街上一头驴也没有,兜明站在街道上意兴阑珊。   花旗买了五只鸡拎着去了梁俊彦家。今天中午不赶驴,他们可以留在镇上吃饭。   周勤俭正在院子里砰砰地剁馅儿。今天把白菜和粉条剁一剁,稍微拌上些辣椒面,一会儿煎大盒子吃。   看到云善先跑进来,周勤俭“哎哟”一声,“这穿得什麽衣服?”   “毛衣背心。”坨坨跟进来道。   周勤俭停下手,擦干净手上蹦到的菜,拉着云善好好地看了一通,“这衣裳怎麽做的?我怎麽没看到缝线的地方?”   “织出来的。”小丛回。   “老虎毛。”云善用了不得的语气和周勤俭说话。最近闻青山总对着他的小毛衣感慨,这让云善觉得穿老虎毛的小背心是一件十分不得了的事。   “哎呀?”周勤俭一惊,“真的假的老虎毛?”   “你咋穿上老虎毛了?”   云善咧着小嘴笑。   周勤俭稀罕了好一会儿,喃喃地说,“我也算摸过老虎了。”   稀罕完小背心,周勤俭对花旗说,“我们前两天吃到驴肉了。真香。”   “还吃到了海货。好些我们都不认识。海里的东西和咱们河里的不一样。”   说到这里,周勤俭有些不好意思。花旗他们时不时就送些肉来。之前帮着收麦子不说,买了驴又主动叫他们用。倒是他家什麽也没能给人家。   上回她回家,家里人商量着给云善、坨坨、小丛和兜明一人做一身棉袄。昨天她刚把布买回来,都是挑的好棉布。   闻青山把准备送给周勤俭的珍珠耳坠拿出来。   周勤俭不敢伸手,“给我的?”   “我……我哪能戴这好东西?”   “弟弟一片心,二嫂子不戴可就伤了我的心。”闻青山在家惯会和嫂子刷宝,现在哄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周勤俭一直笑着,推脱不过,戴上了珍珠耳坠。她拿出铜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真好看。”   兜明没那个审美,抬头看一眼,没觉得哪里好看。他手下刀子一动,抹了只鸡脖子。   戴上漂亮的耳坠,周勤俭心情一直很好,剁起馅儿来更来劲,“我再剁一棵白菜。一会儿你们可得多吃点。”   西觉来揉面。馅儿剁好了以后,大家一块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包大盒子。   大盒子比饺子简单。一块圆面上放些馅儿,两边合在一起成半个圆,把面四周按起来就行。就连闻青山也能包得很好。   “我前两天回去,听说张槐和陈川也要盖房?”周勤俭和妖怪们闲聊。   “房子盖在东望村和女子村中间。”小丛说,“要是女子村里有狗吠叫,他们能听见。”   “这样好。凡事能有个照应。”周勤俭说,“光是女子也不行。她们在这没什麽依靠,要是遇到那些不要脸的人,夜里都能翻到屋里去。”   “要养狗看门的。”小丛说。   云善满身土地跑进院子里,自己洗了手,要和大家一起包大盒子。   花旗两只手搓着拍掉沾上的面粉,拽了云善到旁边拍干净衣服。   “叫我小老虎。”云善和花旗说话。   “谁叫你小老虎?”   云善指指门口。巷子里的小孩们知道他衣服是老虎毛做的,都管他叫小老虎。   “小老虎多好。”兜明说,“多威风。”   云善咧着小嘴笑,小手摸在自己脑门上,“写王。”他画的小老虎脑袋上都有王字。   “给你画一个。”兜明走进厨房里,手伸进竈台里抹了点锅底灰,在云善的脑门上写了个“王”字。   云善要镜子照,对自己脑门上的字非常满意,放下镜子又跑了出去。   一院子的人都被逗得笑起来。天真无知的小孩哟!   大盒子全都包好,云善也没再回来。   兜明走出去看,小巷子里小孩个个脑门上都顶了个“王”字。只有坨坨和青芽儿的脑门是干净的。   小孩们叽哩哇啦地说着话,兜明听了几句。   “云善是小老虎王。”有个小孩说,“他穿着老虎毛。”   青芽儿表示十分赞同。虽然云善不是老虎,但是云善可以叫得动真老虎。   云善莫名其妙地就被推举成了小老虎王,小孩们让他骑在铁蛋身上,一个个跪下来参拜。骑在狮子身上的小老虎王更威风。   坨坨:……   青芽儿:……   只有他们两个没参与,就连闻铭朗都跟着一起参拜,一起高声呼喊,“小老虎王!”   坐在巷子里晒太阳的老人们咧着缺牙的嘴笑出声。一帮不懂事的孩崽子哦。   参拜完小老虎王,有个小孩说要让小老虎王带着他们去打猎,其他小孩也都跟着嚷嚷起来。   云善懂打猎。花花、西西、嘟嘟每天都打猎。“山里打猎。”   “不去山里。去山里我们真的会被老虎吃掉。”这些小孩子也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人和老虎他们还是能分出来的。   “不去山里,怎麽打猎?”刚上任的小老虎王苦恼地询问他的小信徒们。   “我知道!”闻铭朗大声发言,“吃的就是猎物。找吃的就是打猎!”   找吃的?去哪里吃的?云善回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突然之间豁然开朗。找坨坨、找花花、找西西、找嘟嘟、找小丛!   “坨坨。”   “干吗?”坨坨站在最后面问他。   “吃的。”云善说。   “吃的还在锅里。”坨坨说,“你去院子里看看,问问周勤俭。”   云善骑着铁蛋去院子里,进了厨房,“吃的好了?”   “没好。”周勤俭挨个把锅里的大盒子翻个个,“云善是不是饿了?”   “不饿。”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站在竈台边等着。   周勤俭怕他烫到,让他去外面等。   坨坨站在门边说,“云善要把大盒子拿给巷子里的小孩们吃。”   “几个小孩?”周勤俭问。   “得有十来个。”坨坨说,“云善现在是小老虎王,要打猎给那些小孩吃。”   “什麽小老虎王?”闻青山抄起云善颠了两下,“刚刚还是小老虎,现在就成小老虎王了?”   “因为云善穿着老虎毛衣。”闻铭朗给他叔叔解释。   “你脑门上的字怎麽画的?”闻青山一手抱着云善,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蹭蹭闻铭朗脑门上的字,发现蹭不掉。   “小东拿毛笔来,我们自己写的。”闻铭朗说。   闻青山嗤笑,“要是洗不掉你就顶着字吧。”   “洗不掉就洗不掉。”闻铭朗挺着胸脯说,“我才不要洗掉。”   周勤俭把煎好的大盒子夹进碟子里,和外面的云善说话,“云善,到底有几个小孩?你去数一数。人要多了我得把大盒子切开,不然不够分。”   云善听了话往外跑,那些小孩还都等着他。他点数先点自己,“一、二、三……十二。”   他跑回厨房,对周勤俭说,“十二个。”   “那得切。”周勤俭用筷子把大盒子夹到案板上,切了一刀把大盒子分成两半,又用筷子把大盒子夹到另一个碟子中。   周勤俭数到了十二块,把碟子端给云善,“去吧。”   云善端着“打来的猎物”跑出去,小孩子们蜂拥挤过来,一人抓走半个盒子。盘子里立马就空了。   云善看着空空的盘子,一下子愣住了。他的呢?   钢蛋看到空盘子也愣了,它的呢?   云善指着人头数数,“一,二,三……十二,十三。”   “多一个。”   小信徒们有东西吃,小老虎王还空着肚子。云善端着盘子又跑回去了。   周勤俭接过盘子放在竈台上。   “少一个。”云善说。   “咋少了,切六个大盒子,不正好十二块麽。没有落单的。”周勤俭道。   “云善少数了一个。”闻铭朗咬着大盒子走进来,“他没的吃。”   周勤俭笑着说,“再等一下。”之前剩下的大盒子已经被兜明他们拿去吃了。   西觉喊云善,把吃剩下的半个大盒子给他。   云善一般不会把二十以内的数数错,坨坨让他再出去数一遍。云善跑出去又点出了十二。   坨坨也跟着数一遍,外面是十一个小孩,加上云善一共十二个。云善点的数是对的。那大盒子怎麽不够分?   “谁走了?”坨坨问。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走。”   青芽儿也数了一遍,“十个。”   坨坨,“再数一遍吧。”   “数好了?”闻铭朗从院子里跑出来。   “没。”坨坨盯着他,“是你!”   闻铭朗啊了一声,“什麽呀?”   坨坨说,“你来回进出院子,云善数数时你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他就数错了。”   “云善二十以内的数不会数错。”坨坨对云善的数数能力十分肯定。   云善听懂了,他点点头。   闻铭朗挠挠头,“那好吧。”   大狗蛋、二狗蛋下学堂回来,两人看到云善和坨坨在巷子里,飞奔着跑过来,甩得书袋上下飞。   巷子里有大人喊吃饭,有两个小孩跑回家吃饭了。   “你们怎麽在脑门上写王啊?”大狗蛋问云善。   “老虎。”云善回道。   “写王就是老虎了?”二狗蛋笑。   云善拉拉身上的小背心,“老虎毛的。”   “真的假的?”大狗蛋伸手摸了摸,“好软啊。”   “老虎毛长这样吗?”   云善,“嗯。”   周勤俭煎出来的大盒子赶不上吃,盘子一端出去就空了。花旗他们都说好吃,周勤俭高兴地说,“我现在把粉丝泡上。不够吃再多做点。”   “够吃了。”花旗说。   周勤俭继续回厨房煎大盒子,小丛跟进去,烧了另一口锅跟着一起煎。   不一会儿,梁俊彦提着一袋棉花回来了,看到花旗他们很高兴,“上回你们来镇上,没留下吃饭。前两天我们回去,你们也没下山。这都好久没见了。”   “我们旁边铺子可以拿粮食去换棉花,你们换不换?”   “我们不换。”坨坨说,“山里种了呢。”   “过两天就能摘了。”   “我说给你们几个小的一人做身小棉衣。”周勤俭在厨房里大声说,“布料都买好了。”   “给我买的红布吗?”坨坨跑到厨房门口问。   周勤俭笑着说,“是红的,大红的。”她知道坨坨就喜欢红色的。虽然没见过哪家小子穿大红袄,但是孩子喜欢,给他做就是了。   “拿给我看看呗。”坨坨说。   “跟我进屋。”梁俊彦带了坨坨进屋,打开柜子,抽出一块大红色的布。   “哎呀。”坨坨喜笑颜开,“好看呀。”   说到做棉袄了,周勤俭转头和旁边的小丛说,“袄子给你们做大点,明年还能再穿。”   小丛应了一声,“稍微大一点就行。”棉袄稍微大一点穿着暖和。再大也没必要,他每年都会给云善做新衣服。   “一会儿我给你们量量。”周勤俭道。   吃完饭,有小孩跑来找云善他们玩。   “下午玩。”云善说,“我睡觉。”   云善只有冬天不睡午觉,春夏秋他都得睡午觉。   “你睡完觉咱们再玩。你可别走了。”小东说。   云善点点头。   因为云善和小朋友们约好了一起玩,妖怪们中午没回去。他们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盹。   周勤俭说下午带他们去小莲家串门。   坨坨想去串门,看云善的事就交给了兜明。   兜明无聊地站在巷子里看着云善和一群小孩玩闹。他们一会儿跑进一家院子里,一会儿又跑进另一家院子。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云善已经蹿了五户人家。   第六户人家有红柿子,小孩们站在树下眼馋地看着挂得高高的红柿子。   这户人家的小孩就是那个叫小东的小男孩。他家里现在只有奶奶在,坐在院子里看着这一群小孩。   小东要拿杆子敲柿子,小东奶奶抓着杆子不让他敲,缺牙的嘴里露着风,“硬的敲下来也不能吃。等熟了上树摘。”   青芽儿直接三两下蹿上了树,小东奶奶小跑到树下,仰着脸说,“小娃子快下来,一会儿摔了。”   青芽儿摘了个柿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啃了一口,嚼两下就吐了出来。他往外吐着口水,皱巴着脸,“不好吃。”   “柿子还没熟,涩嘴。”小东奶奶说,“小娃你听话,下来。”   “柿子没熟,不好吃。快下来。”   外面的哭声由远及近,声音逐渐变大。树下的小孩们跑出院子去看谁哭了。   青芽儿也下了树往外跑。小东奶奶跟在后面也出来看热闹。   巷子里的小孩哇哇哭,说他在前面巷子被人家打了。   “为什麽打你?”青芽儿问。   “我和表哥打架,他们帮我表哥一起打我。”小孩大声哭道。   “别哭,我们帮你去打他。”一个小孩说。其他小孩纷纷响应。   阿古劝闻铭朗,“少爷,咱们别去了。”   “你没看他被欺负了吗?”闻铭朗义愤填膺。   “就是。”巷子里的孩子们说。   “伤着了怎麽办?”阿古问。   “怕死的不用去。”一个小孩突然高声说。   “对,怕死的不用去。我们不怕死。”小孩子们一个个跟公鸡似的,伸长了脖子喊。   一个瞧着有三岁的矮个小丫头也跟着喊,“我不怕死。”   闻铭朗被这一激,梗着脖子道,“谁怕死了?我不怕死!”   阿古眼见着劝不住,看向兜明,盼着他说句话。结果,兜明什麽也没说,转头还看着人家院子里的柿子树。   兜明现在想的是今年要还要晒点柿饼。冬天可以一边看下学一边啃柿饼。不过柿饼吃多了不好。等山里的果子熟了,让小丛做罐头。冬天吃罐头多美呀。   “兜明。”阿古叫道。   兜明转过头来,一群小孩已经往外走了。先前哭的那个小孩在前头带路。   “他们要去打架!”阿古说。小孩子打架本来不是大事,问题是他是伺候人的,主人家的小少爷打架就不是小事。要是碰着伤着,他们得被问责。   “打呗。”兜明毫不在意地抬脚跟上。哪有幼崽不打架的?兜明觉得这就不是事。   阿古哎呀一声,只好跟上去。看着云灵观里的人平时疼云善跟眼珠子似的,没想到还舍得他去打架。   小孩子们气势汹汹地找去了人家巷子里。   他们这边是三岁到七岁的小孩,人家那边的小孩个头都比他们高,一看就比他们大。   “就是他们打我。”被欺负的小孩指着对面说。   “我们……”小孩们又不傻,人家比他们大,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   云善也不傻呢,站在那不往前走。闻铭朗也跟着站住脚。只有青芽儿个愣头青,自己喊,“我们来打你们!”   这话没得到大家的回应,身后的小孩们都不吭声。   这种架就没什麽好打了,肯定得输。兜明站在后面举着拳头问,“谁要打架?”   那些小孩一看兜明长得又高又壮,各自散开跑回家了。   没想到居然能不战而胜,被欺负的小孩得意地站在他舅舅家院子门口骂他表哥。骂他表哥就骂他表哥,骂着骂着连带着他舅舅也骂进去了。   小孩被他舅舅拎进院子里打了一顿屁股,哭唧唧地出来了。   轮到他表哥得意地在院子里冲外面做鬼脸。   这事没法帮,只能是这小孩倒霉。   大家只好安慰那个小孩,“你舅舅打你,你回去告诉你娘。”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孩抹着眼泪往外走,“我要告诉我娘。”   “告诉你娘你还得挨你娘的打。小王八羔子。”他舅舅站在院子里往外喊。   “呜呜呜。”小孩哭得更大声。   阿古劝他,“你别告诉你娘了。你连你娘都骂了,回去一说,肯定还要挨打。”   小孩哭得伤心,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   大家陪着他走回去,小东奶奶站在巷子里问,“这麽快就打完了?”   她知道,隔壁巷子都是大孩子。刚刚看到兜明和阿古跟着去,她知道出不了事。   “没。”小东说,“平平被他舅打哭了。”   “他舅打他干什麽?”小东奶奶问。   “平平骂他舅舅。”小东说。   小东奶奶看着平平说,“你别学你爹,总好骂人。你骂你舅舅怎麽能不挨打?” 第122章 听曲儿   云善玩累了,跑过来抱兜明的腿。兜明把他抱起来,云善问,“坨坨呐?”   “去小莲家了。”兜明和云善商量,“我们去找他们?”   云善点点头,趴在兜明肩膀上休息。   “少爷,少爷,走了。”阿古喊闻铭朗。   青芽儿跟在兜明身后问,“小莲是谁?”   “小莲是梁文忠的小女儿,小菊的妹妹。”兜明道。他顺着记忆里的路往小莲家去。   小莲家所在的巷子口围满了人,很是热闹。   青芽儿挤进人群里,看到中间空地上坐着一对父子。父亲弹着琵琶,十四五岁的儿子唱着民间小曲。   小曲讲了一个故事,一名女子抛绣球招亲,招来了个相貌平平,性子还有些憨的夫婿。女子不满意夫婿,不情不愿地穿了嫁衣拜堂成亲。   成亲以后,女子慢慢察觉出丈夫虽然憨,对他确实极好的。她心里的不满慢慢消散。两人携手走完了后半生。   少年歌声时而幽怨,时而欢欣。幽怨的时候叫人跟着一起想,这般好的女子配上这麽个憨儿真是可惜。调子欢喜时,大家又忍不住跟着雀跃起来,那女子知道丈夫的好了,打从心眼里高兴呢。   一曲唱完,少年停下来喝水。   弹琵琶的男人高声喊,“各位乡亲父老,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男人拿了个小簸箕,顺着围观的人走了一圈。   花旗大方地撒了一大把铜钱。小莲和周勤俭也摸出三个铜板放进小簸箕里。   “人家这曲儿唱得可真有意思。”周勤俭说。   少年慢慢地喝了一碗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爹收来了满簸箕铜钱。   “再唱一个。”坨坨喊。   “唱不了了。”弹琵琶的爹道,“一天就唱两曲儿,唱多了嗓子要哑。”   兜明只赶了尾声,听了十来句,抱着云善挤到小丛边上问,“唱得什麽故事?”   小丛给兜明讲了一遍。   “明天上我家唱。”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道,“请你们去唱,二两银子一天!”   闻青山紧跟着道,“后天我包,一样二两银子。”   坨坨激动地拉着闻青山的袖子,“这个好,这个好。叫他们去咱们云灵山唱。”这样小妖怪们也能跟着听听曲。   前头的中年人问了唱曲父子二人住的地方,说明天一早就来接人。   坨坨挤到中年男人身边笑着对唱曲父子说,“后天,出了镇子一直往东走,走到东望村梁家就能找到我们。”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妖怪们也离开镇子回去了。   坨坨一路上十分兴奋,时不时地哼两句。云善跟在他后面学,有模有样地唱,“当初绣球砸到他~”   兜明哼着结尾的几句,“一辈子恩爱守到老,来世再做夫妻续前缘~”   闻青山惊诧地看向兜明,“你嗓子不错,不比那人唱得差。”   “兜明唱歌好听。”小丛说,“他唱歌从不走调。”   回到东望村,妖怪们看到北边荒地上多了半人高的土墙。姑娘们个个脸上都是汗,脸边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   红娘大声笑着问,“今天怎麽没赶驴回来?”   “街上没卖驴的。”兜明回。   莫娘笑着问云善,“你脑门上咋写字儿了?”   “王。”云善摸摸脑门,又扯扯自己的小背心,“我是小老虎王。”   莫娘被他逗笑,“云善这麽厉害啊。”   云善,“嗯!”他站在那把他今天打猎的事说给姑娘们听,还说他们打架赢了的事。   梁文忠蹲在一旁吸了口烟,悠闲地吐出来,笑道,“你也去打了?有没有没被人推得摔跟头?”这麽小点的人还去打架了?   “没啊。”云善说,“他们跑了。”   “没打就赢了?”梁俊永跟着笑。   云善有他自己的想法,完全忽略了当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兜明,“他们害怕。”   “就是。”青芽儿补充,“我们一到那他们就跑了。”   “人家怕你们什麽?”梁文忠又问。   “我们人多。”云善早琢磨过这事了。对方有多少人他没数,但是他们们有十三个人!   兜明嗤嗤笑起来。   闻铭朗迷茫地想了一下,那些大孩子在兜明说了一句话之后确实跑了。不是因为兜明?而是因为他们人多吗?   大人们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干活。   姑娘们打算盖一排十间屋子,再在院子西南边盖个小厨房。   张槐、陈川也在这干活。几十个姑娘再加上梁家人和妖怪们,干起活来快得很。   云善他们几个抓了黄泥打仗玩,个个身上都抹了半身泥。   西觉见小孩来回跑动碍事,专门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活泥给孩子们玩。   太阳走到西边,坨坨领着几个小的回梁家洗脸。他们衣服脏得没法看,挂了黄泥的衣服一件就有五六斤重。   现在天冷,坨坨烧了热水洗澡。大丫坐在小板凳上,帮他们挨个洗。   云善脑门上的“王”字已经不清楚了,一擦就掉。闻铭朗脑袋上的“王”字怎麽擦都有很清楚的印子。   大丫笑他,“你咋拿墨水画?擦不掉了。”   “擦不掉就擦不掉。”闻铭朗还是那句话。他一点都不在意。他觉得脑门上顶个“王”字很威风。   大丫拿了大狗蛋、二狗蛋的衣服给小孩们穿上。   衣服在云善身上显得大了许多,裤脚拖在地上,手被盖在衣袖里。大丫帮他把衣袖和裤脚都挽了两道。   洗完澡,穿上干净衣服,这几个泥猴子又成了干净孩子。   兜明揉好面后擀开,切了好多面条。   云善摸了根面条,和青芽儿一人扯着一头在院子里追跑。   大丫拿根棍子对小孩们换下来的衣服一阵敲敲打打。打得粘在衣服上的黄泥碎成渣。   她把衣服拎起来使劲抖一抖,小块的黄泥扑簌簌地掉在地上。   “云善,去房子那边喊人吃饭。”坨坨对云善说。   坨坨站在大门口看他们几个边跑边喊,“吃饭啦!吃饭啦!”   大丫勤快地打了水开始洗衣服。   姑娘们先回来,在院子里洗脸。   坨坨把盛出来的面条放到小桌上。姑娘们先让小孩们吃。   红娘喊大丫,“吃饭了。”   “你们先吃,我把衣服洗了。”大丫抬起头笑着回。   等姑娘们都吃完,红娘去喊了梁家人来吃饭。她们还打算再干一会儿活。   大丫把衣服洗完晾在竹竿上才过来吃饭。   太阳已经落到山下去了。云善他们几个猫着腰在挂了湿衣服的竹竿下来回蹿。   衣服上的水滴到脑袋上,云善会大叫一声往外跑。跑了半个院子远,又跑回来继续在竹竿下玩。   “别把架子撞散了。”王小花大声喊。   “知道了,知道了。”狗娃和三丫敷衍地回了两句。   吃完饭,闻青山把耳坠子拿出来分给梁家的女人们。“二嫂子今天戴得可好看了。你们也试试。”   “还真给我们打首饰了呀。”小菊不好意思地说,“你怎麽这麽客气呢。”   “就是。”梁周氏把耳坠推回去,“就在家里住了十来天,值当什麽?”   闻青山笑道,“带回来的珍珠多,拿来孝敬婶子。”   闻青山嘴甜,梁家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梁文忠见闻青山这麽说,就对梁周氏道,“孩子一片心意,你就戴着吧。”   梁家的女人挂上耳坠,互相看着互相夸,都很高兴。   云善来回在竹竿下跑,后背被滴湿了半边跑过来找花旗。花旗给他脱掉衣服,让兜明把他搂衣服里。   云善胖乎乎地被兜明揣在怀里不老实,想下去玩。   “没穿衣服一会儿着凉了。”花旗不让他下来。   兜明嫌云善闹腾,脱了上衣把云善包起来。   “铭朗。”闻青山问他,“你衣服湿没湿?”   “没。”闻铭朗走过来,闻青山摸了他后背,只有一两处被水滴湿。   “乌日善呢?”闻青山问。   乌日善摇摇头,“没湿。”   妖怪们回山时经过房子那,叫上姑娘们一起上山。   秋娘眼睛亮晶晶道,“再有两天,房子就能盖好。”房子盖好,他们就有家了。   又辛苦一天后,泥墙已经全部砌好。只剩下装房梁、铺茅草。   天刚亮,坨坨起床洗漱完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跑。   “这麽早就来了?”梁文忠把擦过脸的毛巾晾在竹竿上。“吃饭了?”   “没吃。”坨坨说,“我等唱曲儿的来。”   梁家人前两天就听坨坨说过这事。   “不会这麽早来,人家也要吃饭。”梁周氏说完冲厨房里喊,“小菊,坨坨在咱家吃早饭,给煮个鸡蛋。”   “哎。”小菊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这边坨坨在梁家吃了早饭,云善站在板凳边看着一旁的空位问,“坨坨呐?”他今天一早上都没见到坨坨。   “坨坨下山了。”小丛说,“他去带唱曲儿的上山。”   云善爬上板凳坐好,“什麽时候回来?”   “等你学习完就回来了。”花旗说。   梁家人吃完早饭,锁了门,跟着坨坨一起去村口等着。没一会儿就等到了唱曲儿的父子。   坨坨把人往山上领,那父子二人心里有些发慌。刚刚不就有村子吗?怎麽把他们往山上领?一般请他们唱曲儿的都是大户人家,从来没有人请他们去山里唱曲。   背着琵琶的父亲问,“山上还有村子?”   “没有。”梁文忠说,“山上有个道观。”   “请我们来唱曲儿的是道观里的师傅?”背着琵琶的父亲又问。   “不是。”坨坨说,“是闻青山,他现在住在云灵山。”   梁文忠说了闻青山是县里闻家的少爷,背着琵琶的父亲道,“难怪。”   一路闲聊着上去,梁文忠知道了这对父子的事。父亲叫秦二牛,儿子叫秦大山。这对父子是打西边来,一路卖艺到了安平镇。   “我婆娘去年得病没的。”秦二牛说,“给她借钱看病,欠了些钱。”   “家里只有二亩薄田,还不上债,只能出来想办法挣钱。好在我爹以前会唱曲,我和大山都跟着学过。”   “你们欠了多少钱呀?”坨坨记得包一天唱曲儿就得二两银子。要是每天挣二两,一个月就能挣六十两银子。看病吃药应该花不了那麽多钱。   “欠了二十两银子。”秦二牛说。   花旗一早去山里摘了好些果子。小丛吃完饭就开始做爆米花。闻青山他们跟着西觉一起做小麻花。   姑娘们今天也歇息。泥土墙要晾上两天再上房顶。   桌子不够用,只有几个小丫头跟着一起做麻花。其他的姑娘在云灵观里到处找活干。   院子里干干净净,东西也整整齐齐。姑娘们找了一圈,根本找不到能干的活。   小柳见她们到处转,哎了一声,“你们歇歇吧。这几天累得够呛。”他一个男人都累得很,更何况这些没干过重活的姑娘们。   红娘很是不好意思,“我不累,有什麽活说一声。咱们人多,立马就能干出来。”   翠娘说,“你们要是想听曲儿,我们也会唱一点。”   “你唱两句。”兜明感兴趣道。   翠娘张嘴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段,兜明听了什麽也没说。   翠娘问他,“不好听啊?我唱曲儿可是这里面最好听的。”   “人家的曲儿里讲故事。”兜明说,“我喜欢听前天那人唱得曲儿。”   姑娘们哈哈笑起来。翠娘掐着腰说,“那我得好好听听人家怎麽唱的。”   “没什麽活。”西觉道,“你们歇着吧。”   姑娘们去外面的稻草堆上坐着。做了这几天活,她们只觉得浑身酸疼。一想到以后得好日子,心情就和天上的太阳一样明媚。   “来了,来了。”猴子精在树上喊。   “两个人。”小松鼠说。   大黑熊敏捷地爬上树往下面看。就连重山也来了。   小兔子们太矮,根本看不见。小鹿伸长脖子往外望,有一群人类往山上来。   小麻雀拍拍翅膀,往坨坨他们那边飞过去。   听曲,听说书对小妖怪们来说是很遥远的事。坨坨大人告诉他们,那个叫闻青山的人类花钱请了唱曲的人来他们云灵山唱曲。这可把小妖怪们激动坏了。一大早就守在山脚下,巴巴地等着唱曲儿的人来。   昨天听小麻雀说人家唱曲好听,观众会给钱。小妖怪们商量了一上午,磨磨蹭蹭地找到花旗,大着胆子问要钱。   花旗疑惑地“你们要钱?”   “你们不下山要什麽钱?坨坨让你们帮他要的?”   “什麽啊?”站在一旁的坨坨立马撇关系,“不是我!”   “你不要随意诬赖妖!这和我没关系!”   小兔子瑟瑟缩缩地说,“小麻雀说,如果人家唱曲唱得好,听曲儿的会给钱。”   “我们没钱。”   小松鼠大着胆子说,“人家要是唱得好,我们想给他们钱。”   猴子精点点头,讨好道,“是这样的,花旗大人。”   大黑熊跟着猛点头。   花旗审视地扫了一遍小妖们,视线重点在坨坨身上停留片刻。坨坨一仰脖子哼了一声。   花旗也用鼻子哼了一声,“每只妖怪有十个铜板。”   小妖怪们欢呼起来,排着队欢欢喜喜领了铜板。   猴子精用草把铜板串起来,又搓了草绳把铜板系在腰上。走起路来,腰间的铜板撞得“铿铿”响。   看到重山站到面前,花旗愣了片刻,“你也要?”   “我也没钱啊。”重山拄着雕花木杖说,“我两千多年都没出过云灵山呀。”   给小妖怪们分了钱,花旗回到云灵观,又给云善他们一人分了十个铜板。   云善拿了钱就跑进屋里找小钱袋去了。他自己把钱装在钱袋里,再把钱袋挂在脖子底下。   青芽儿没有钱袋,让云善帮他装着。云善走起路来,小钱袋里铜钱撞得更响。 第123章 房子建成   零嘴都用小簸箕装了拿到草地上。姑娘们来返于云灵观和草地,把东西摆了一圈又一圈。   “咱们弄得开宴会似的。”莫娘笑着说。   大家心里都十分欢快。山野之间的宴会上,没有什麽珍馐,有的是大家爱吃的零嘴和新鲜的果子。而这一次,她们是听曲儿的人。   小妖怪们在半山腰变成人形,个个都穿着蓝色道袍,腰间挂着一串铜板,高高兴兴地来到草地上。   只有小鹿的人形是个瘦削的少年,其他小妖怪的人形都是小孩。   姑娘们好奇地看过去,翠娘问,“几位小师傅上山可是来云灵观上香?”   “不是不是。”小松鼠摆摆手,“我们来听曲儿的。”   小妖怪们没有坐下,他们去了云灵观。   云善带着闻铭朗、青芽儿正在抠砖缝里的小草喂钢蛋。小草小,薅上来时带着根。钢带得用牙齿咬掉草根,剩下来不到一节手指上的小草只够它嚼上两下,根本尝不出什麽味。   小纸今天没出去打猎,盘在铁蛋脑袋上晒太阳。   “云善掌门。”小妖怪们跑进来。   小柳闻声抬头看,是几个小道童。   小妖怪们在山里很少用人形,云善只见过几次。这时候看见了,并不认得。   “谁啊?”云善问。   小兔子们笑出声,云善小掌门不认识他们啦。   “你们是谁啊?”闻铭朗问。   话音刚落,外面走进来一个黑壮的大汉,直接抱起云善,亲热地喊,“小掌门。”   云善挣扎着踢动双腿,大声喊,“花花,花花,西西,西西。”他不认识这个人。   “把云善放下来。”兜明说。   大黑熊放下云善,挠挠脑袋,一副憨傻的样子。   云善一落地转身就跑,跑到西觉身边才转回头看这些人。   “这些是山里的道童?”小柳问西觉。   “嗯。”西觉说,“不常出来。”   这些小道童也不是小柳之前见过的那两个话少,不主动往人跟前凑的。这些小道童很热情,会主动跑过来和云善说话,也会进厨房帮忙。   之前要是看到这样的小道童,小柳一定不会觉得他们是鬼。   小妖怪们还没有名字,闻铭朗追着问他们叫什麽。小妖怪们说不上来,他们要等云善掌门长大了给他们取名。   小妖怪们拉着云善玩,云善跟他们出了云灵观,很快又跑回来对西觉说,“他找我说话。”   “谁找你说话?”西觉问。   “那个大人。”云善对进来就抱他的大黑熊很戒备。   大黑熊站在门口很是无奈。小掌门现在不认识他。   “云善和他说说话。”西觉说,“他不是坏人。”   “你和他们去看看坨坨回来没。”   云善又跑出去,离大黑熊远远的。大黑熊想和他亲近,云善只要看他靠近就立马跑开。弄得大黑熊十分郁闷。   “下次我们在小掌门面前变身,以后他就认识我们了。”猴子精安慰大黑熊。   小妖怪们带云善去草地那。重山拄着雕花木杖站在一棵树下。   云善不认识小妖怪变成的人,但他认得出重山。重山一直都用的那张老人脸。   云善跑过去抓着重山的木杖仰着脸问,“重山,你来听曲啊?”   “是啊。”重山笑得一脸和蔼。   远处传来说话声,小妖怪们跑过去看,欢呼道,“来了!来了!唱曲的来了!”   秦二牛和秦大山听到这喊声,抬头往上看,只见山上山间站着几个小道童。   梁文忠没见过那几个小孩,问坨坨,“这些小孩是谁?”   “我们山里的,住在深山里。今天叫他们一块来听曲的。”坨坨回道。   小妖怪们从山上冲下来,眼神火热地看着秦家父子。   秦二牛笑笑,“山上的小师傅也喜欢听曲儿吗?”   “喜欢。”坨坨回。   上了山,秦家父子坐在草地中央。猴子精拿了两个果子送给秦家父子吃。   坨坨跑回云灵观,催着花旗他们赶快去草地,“唱曲儿的秦家父子已经来了!”   小丛捞出锅中的麻花倒进簸箕里。大家赶快收拾了,抬上吃的奔着草地去。   小个子的孩子们围着坐在第一圈,全都眼神发亮盯着唱曲儿的秦家父子看。   兜明坐在大树杈上,一旁摆着零嘴和果子。小麻雀落在果子旁边。   秦大山从怀里掏出快板。今天上午唱的是一个老头讲他从出生到最后的故事。这曲儿是秦二牛唱的,由秦大山偶尔打两声快板。   云善听了一会儿,大多是听不懂的。他坐不住,和狗娃一起跑到旁边空地上玩。   兜明拿果核丢云善。   云善脑袋上被砸了一下,左看右看找不着人。   “是兜明。”狗娃小声告诉他。   云善抓起果核走到树下,抬手往兜明身上砸。被兜明一闪身躲过了。   “哈哈。”云善笑起来。   小麻雀转头,小嘴啄了口果子。   那边琵琶声停下来,秦大山喝了口茶水,舔舔干掉的嘴唇。   猴子精摸着腰间挂着的铜钱,期待秦家父子拿着小簸箕来收钱。   可秦家父子休息了一会儿后,又继续唱起来了。   等到中午歇息,猴子精也没等到人家收钱。他悄悄问小麻雀,小麻雀说要等全部唱完才会收钱。   又等了一下午,唱完了曲儿,秦二牛开始包琵琶,人家也没像小麻雀说的拿着小簸箕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猴子精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人好像就要走了。   他把自己面前的小簸箕里剩下的爆米花倒到小松鼠的小簸箕里,然后解下腰上挂着的铜钱放到簸箕里,端着簸箕送给了秦家父子。   有猴子精带头,小妖怪们十分开心地解下各自腰上的铜钱串,主动上前把铜钱放到簸箕里。   小松鼠仰着脸夸赞秦大山,“你们唱得可真好听。”   秦家父子一瞬间有些呆愣。他们没想到来山里唱曲儿会收到赏钱。   青芽儿见其他小妖怪们都给了钱,扯着嗓子大声喊,“云善——”   云善听不进去曲儿,早跑到旁边玩去了。   “哎——”云善从小树林跑出来应了一声。   “我钱呢。”青芽儿问。   云善跑过来,打开小钱袋,倒出一把钱,正准备数数呢,被青芽儿全都拿过去了,“别数数了,反正我俩的都要给他们。”   “走,咱们给他们钱。”青芽儿一手抓着铜钱一手拉着云善一起过去,把铜钱撒进小筐里。   云善把小钱袋里剩下的的钱倒出来,撒到小簸箕里。昨天大家说好的,要给唱曲儿的人钱,他记得。   看到云善他们都给了钱,梁家人也凑趣,也撒了一把铜板到小簸箕里。   姑娘们虽然没什麽钱,但也图热闹,笑呵呵地一人给了一个铜板。   闻青山看重山最后一个过去,他经过时扶了一把,“老人家,您慢着点。”   重山冲闻青山笑了一下,也把自己的十个铜板放进了小簸箕里。   小柳拿出二两银子给秦家父子结了钱。他们高高兴兴地收了钱,和妖怪们告辞,跟着梁家人一起下山。   大黑熊趁着云善不注意,凑到他身边,刚想说话,云善转头看到他立马跑开了。   大黑熊讨好地冲云善招招手,“小掌门,我带你去山里玩。”   “嘟嘟,嘟嘟。”云善抱住兜明,十分戒备地看着大黑熊。   “你真不认识他?我都认识。”青芽儿说。   云善说,“我不认识。他是谁啊?”   青芽儿趴在云善耳边说,“他是大黑熊啊。”   云善:!他扭头看像那黑壮汉子,那是大黑熊?   “骗人。”云善不相信。   “我没骗你。”青芽儿小声说,“不信我们去山里,让他变给你看。”   “现在走,闻铭朗没看见咱们。”   青芽儿拉了云善和大黑熊一起悄悄地往外跑。铁蛋追过去,钢蛋在捡地上小簸箕里的小麻花吃,根本没注意到云善离开了。   他们一路跑到山顶上。云善站在铁蛋身边问黑壮汉子,“你是大黑?”   “是我啊。”大黑熊变成原形,“小掌门,是我啊!”   “大黑。”云善这下子认出来了,主动跑到大黑熊身边,惊喜地说,“真的是大黑啊。”   大黑熊驮起云善和青芽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山去。他给云善讲,哪个小孩是哪个小妖怪。云善一个也没认出来,很是惊奇。   闻铭朗回过神来找云善和青芽儿,可那两人早没影儿了。就连山里的小道童们也不见了。   闻青山捉住要跑的闻铭朗,“明天我们去就回去吧。出来这些天你爷爷该着急了。”   “我不想回去。”闻铭朗说,“在云灵山多好啊,有云善他们和我玩。”   “你回去也有人玩。王恒生不是总来找你吗?”闻青山边走边说。   “不一样。”闻铭朗说,“家里没有云灵山好玩。”   “叔叔,你回去吧,我留在云灵山。”   “那你就等你爹来抓你吧。”闻青山笑道。   转天一早,小柳把他们买的海货、珍珠装上马车。闻铭朗抱着云善死活不撒手,哭喊着,“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云善——”   “青芽儿——”   “我不回家——”   闻青山拽着闻铭朗的衣服往外拖,“下回我还带你来。”   “要是等你爹来,你还得挨打。铭朗,你说何必呢?”   闻铭朗哭得厉害,云善也跟着哭了。两个小的抱在一起哭,活像是要被人拆散,再也不见不到彼此的可怜兄弟。   花旗见云善也哭了,带着他一路把闻青山送到东望村村口。   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两个小的才平静下来。他们在东望村村口互相挥了挥手告别彼此。   青芽儿观看了整个过程。他寻思了好一会儿问秋水,“伯伯,我们还回去吗?”只在娇儿山呆过几个月的小妖怪其实对娇儿山没什麽感情。他也觉得云灵山好。云灵山有很多小妖怪可以和他一起玩。   秋水回他,“可以在云灵山呆几年。”   青芽儿很高兴,拉着云善跑去梁家找狗娃他们玩。   自打听过唱曲儿,云灵山的小妖怪们时不时地就哼上一两句。但谁也没有兜明唱得好。   兜明看书学习不灵光,听过一遍的曲儿却都能记得调子。他记不得那麽长的词,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按照记忆里的字数填词。   写了一天填了几句词。“云善今年三岁半,抛了绣球招夥伴。猴子小鹿和小兔,松鼠黑熊和桃树,大家齐聚云灵观,遇上云善在吃饭。”   “云善一顿一碗半,吃完就去找夥伴。抛完绣球回头看,黑熊个高把球占。”   云善歪着脑袋问兜明,“我抛绣球啊?”   “我仿写别人抛绣球的词。”兜明说。   “绣球是什麽?”云善问。   兜明,“就是个球。”   云善跑回屋里抱出他的绿色小皮球,“我抛这个球。”   “行。”兜明不管云善抛什麽球,拿着纸自己练着唱了几遍。   云善听得多了,也会跟着哼哼。还要了纸,跟兜明一起看。他认得字,兜明带他唱几遍,云善也能把词记下来。   中午花旗回来,云善唱给他听。   “坨坨写的?”花旗问云善。这写的什麽词?怎麽都不实事求是了?云善明明一顿只吃一碗饭。   “不是坨坨,是嘟嘟。”云善举着小皮球说,“我抛绣球。”   花旗笑笑摸摸云善的小胖脸,真心实意地说,“难为兜明,写的挺好。”以兜明的脑子能写出来这样的词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善下午唱给小妖怪们听。猴子精怂恿云善抛球。   云善爬上树,把绿色小皮球往下丢。真被大黑熊一伸手,揽入怀里。   “兜明大人说得真对。”小松鼠发自内心赞扬兜明有先见之明。   第二天,云善抛绣球的小曲就传到了山下,引得梁家的小孩都跟着学唱。兜明写得押韵,都不用唱,念出来都顺着调。   梁家人在村子里给姑娘们寻摸小狗崽。在东望村找了两家,一家只有两只断了奶的小狗,另一家小狗还没满月。梁周氏和他们说好了,等过几天来抱小狗。   村里人打听,“俊永娘,那些姑娘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老婆?老爷没了才都变成了寡妇?不然哪那麽多寡妇?”   梁周氏说,“我不知道。”   三愣子娘隔着远远地跑过来,拉着梁周氏去她家,“嫂子,你看有没有可巧的姑娘给我家三愣子说个媳妇儿?”   “我瞧女子村好些姑娘就不错。”   “她们隔得近,你要是看好,就自己去说。”梁周氏不接她这话。   “我脸面没你大呀。”三愣子娘恭维道,“我看你和她们关系不错。上两天我还瞅见你帮人家盖房子呢。”   “你要是帮人家盖房,你和她们关系也能处得不错。”梁周氏笑着说,“要真看上人家,不能去搭把手吗?”   “庄户人家还惜力气?”   “是这话,是这话。”三愣子娘赶紧说,“我前几天让三愣子去,他还怕人说闲话。”   梁周氏笑笑没再说话。明天把房梁上了,铺了茅草,房子都盖好了。还需要什麽人?前些天干活的时候怎麽不见人去献殷勤?   说什麽闲话?她家好几口人都在那,光天化日也不避着人,能传什麽闲话?   出了三愣子家,王小花小声对梁周氏说,“三愣子娘还真有意思。”   “可不是。”梁周氏说了一句,又道,“咱们村里其他家也小狗了,赶明儿你回娘家看看,你娘家村子那有没有狗。”   “明天我回去看。”王小花说。   “带一斤籽乌,带块海带,叫你娘家人也尝尝海货是啥味。”   王小花高兴地答应下来,转天挎了一篮子东西回了娘家。第二天下午又挎着满满的篮子回来了。   女子村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小孩们都在房后玩。   王小花走到前面去看,板板正正的十间茅草屋。西觉和花旗正在前面插篱笆。兜明坐在院子里刨木头。三愣子拿了锄头在前面刨地。   王小花心想,还真来了呀。   “今天兜明怎麽刨木头?”王小花新奇道。以前回回都是看见西觉刨木头。   “我自己做点东西。”兜明问,“篮子装的狗?”   “是啊。”王小花放下篮子,拎出五只肥嘟嘟的小狗崽。“人家不想养,叫我现在就拿过来。”   小狗崽在院子里到处闻,“嘤嘤嘤”地叫唤。   “还缺什麽东西不?”王小花问红娘。   “不缺什麽了。”红娘说,“昨天去镇上买了两口锅,买了米粮。”   “今天就能安置好,晚上我们就睡这了。”   “嫂子别走,今天在这吃饭。兜明打了一头猪,刚收拾好,马上就炒了。我已经秋娘他们去喊叔和婶过来。”   “那我不客气了。”王小花笑道,挽上袖子就要一起干活。   莫娘不让她上手,“嫂子,你歇歇吧。咱们这麽多人,哪还能让你动手。”   梁家人很快来了。莫娘她们在厨房里做饭,红娘问梁文忠,“叔,你家是不是要收豆子了?”   “明天就收。”梁文忠说。   说到这个话,梁俊永转头对花旗说,“明天能不能赶两头驴下来拉豆子?”   “成,明天一天就赶下来。”花旗道。   梁文忠和梁俊永都是闲不住的,看有人在干活,他们也都上去搭手。   “叔。”红娘说,“明儿咱们去给你家收豆子。白吃你家这麽多天饭,我们该干点活。”   “你们会割豆子?”王小花看大部分姑娘都是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做农活的人。   “不会割就学呗。”翠娘笑着说,“这活还能学不会吗?”   “咱们这几十个人,几天就能把你家豆子收完。”   “小狗。”云善一跑回来就瞧见院子里的小狗了。他欢喜地跑过去逮了一只胖胖的,胸口带着白毛的长毛小黑狗搂在怀里,亲亲热热地喊,“小狗~”   小孩们都喜欢小幼崽,青芽儿也喜欢。   晚上回山,云善还要抱小狗上山。   花旗没让,捏着后颈皮把小狗拎到地上。   “嘤嘤嘤。”小狗不安地直叫唤。   花旗抱起云善往外走,“明天还下山玩行不行?”   “嗯。”云善往后望,小狗摇着小尾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呢。   “我明天再来。”云善对小狗喊。   姑娘们送妖怪们到院子口。今晚她们就在自家睡了。   陈川和张槐的房子也已经建好,今天也要从梁家搬出来。乌日善住得近,带了一只小狗回去。陈川同意乌日善养一只小狗。   陆虞他们靠着每人四斤米,好不容易走出了中州。出了中州地界,终于能看到地上长着东西。   大家挖了些老野菜、野草煮了吃。老掉的野菜发苦,一点都不好吃,也填不饱肚子,但能让人饿不死。   遇到村子,他们就去讨点饭。人吃不饱,每天身上也没什麽劲,走路慢。走了二十天终于走完三百里路到了东陵县。 第124章 买琵琶   日头上来了,妖怪们才赶了两头驴下山。梁家人和姑娘们已经在地里忙着收豆子。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精神得很,跑到地里问红娘,“小狗呐?”   “小狗在家呢。”红娘指着远处的房子说,“云善还记不记得在哪?”   “嗯。”云善拍拍铁蛋,小手指着大院,“走。”   “等等我。”青芽儿喊。铁蛋不愿意驮他,他只好跟在后面跑。   “今天怎麽来晚了呢?”莫娘问坨坨。   “云善早上睡落枕了。”坨坨说,“弄了好一会儿才好。”   “那真看不出来。”莫娘说,“我瞧他和平时没两样。”   “他今早起来脖子歪在一边,西觉拿热毛巾敷了好长时间敷好的。”坨坨道。   梁俊永先赶了一头驴回家装车,另一头驴拴在树下让它先吃草。   姑娘们没镰刀,跟在梁家人后面把豆子往田埂上抱。   然后再把豆子往车上叉。装满一车就赶回去卸在梁家院子里,铺开来晒。   等梁家人累了,姑娘们拿了镰刀自己试。   看梁家人用镰刀好像快得很。可真自己拿刀就不是那麽回事。一刀割下去都不一定能割断东西。   “这有技巧。”梁周氏道。   梁家人在旁边指导,一大群人边聊天边干活,有说有笑,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枯燥。   坨坨在地里和人说话,兜明去了大院看云善。   梁周氏纳闷地问,“兜明今天还刨木头?”她瞧见兜明手里拿着一块大木头。   “他说要自己做个琵琶。”坨坨说,“兜明唱曲可厉害,他还能自己编词。”   “云善抛绣球找朋友的词?”王小花笑着唱了两句,“咱们村里小孩都会唱了。”   “云善在山里找朋友找到熊瞎子啊?”   “怎麽不找人当朋友?”梁俊永问。   “山里又没人。”坨坨理所当然道。   王小花问,“熊瞎子真能当朋友?听说上回云善让熊瞎子抱走了。”   “山里的熊不伤我们。”坨坨说,“但是别人不能往它跟前凑。”   梁周氏往地上丢豆杆儿,“谁没事凑熊瞎子跟前啊。”   梁文忠问,“咋不让西觉给兜明做琵琶?西觉的木工不是好麽?”   “他说想自己先做做看。”坨坨说,“兜明已经做了快板,还会打呢。”   快到中午时,莫娘带着几个姑娘先回家做饭。   小狗趴在云善脚面上咬他的裤脚。云善弯下腰推开小狗,“不给咬。”   “汪汪汪。”小狗稚嫩地叫了几声,又调皮地扑到云善的鞋子上,短短的小尾巴摇着得飞快。   云善见了心生喜欢,一把揪住小狗肥肥的短尾巴,“小。”   看惯了铁蛋和钢蛋的大尾巴,云善很少能见到这麽小的尾巴。   他一直攥着小狗的尾巴。坐在凳子上弯着腰,没多会儿,云善不小心滴了口水下来,落在小狗脑袋上。   “嘤嘤嘤。”小狗叫唤起来。   “嘬嘬嘬嘬嘬。”青芽儿在旁边唤另外三只小狗。   云善擦掉嘴边的口水,放开手,“多多多多多多。”他还不会唤狗。   “是嘬嘬嘬嘬嘬。”青芽儿纠正,“不是,多多多多多多。”   云善一张嘴,还是“多多多多多多。”   几只小狗在一起扑闹,张开嫩嫩的小嘴试图咬向对方。它们互相追着跑到钢蛋旁边。   钢蛋原本趴在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看到小狗来,它站起来跳到院子另一边再趴下来晒太阳。   “钢蛋不喜欢小狗。”青芽儿说。   云善赞同地点点头。只要小狗往钢蛋跟前跑,钢蛋都会跳开。“铁蛋喜欢小狗。”   小狗们跑到铁蛋身边,铁蛋任由他们在自己身上闹腾。偶尔还会给小狗舔毛。   兜明停下来看着自己手里已经有琵琶形状的木头。思考那些三角形的木头是怎麽弄上去的?   他坐在那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放弃,还是找西觉帮他弄吧。   翠娘端菜出来见兜明把木头扔在旁边,“做好了?”   “没。”兜明随手抓来一只小狗摆弄,“不会弄,得让西觉来。”   “没个十几做琵琶的技术,弄不出来好琵琶。”翠娘说,“你不如去买把好琵琶。要是想学,我教你。我可会弹琵琶了。”   兜明把小狗弄在地上转圈圈,心里想着一会儿和花旗申请买一把琵琶。   云善蹲下来,按住兜明的手,不让他再弄小黑狗。   小黑狗爬起就往云善腿边跑,晕头晕脑地趴在地上。   等花旗他们从地里回来,兜明就说了要买琵琶的事。   “想要的话,下午去镇上逛逛。”花旗道。   花旗他们不会挑琵琶,下午就带着翠娘一起去了镇上。云善非要把小狗带上,梁文忠给他找了根绳栓在小狗脖子上让他牵着。   他们在镇子上好一顿逛,里里外外的街全都逛了一遍。逛得云善都累了,抱着小狗坐在铁蛋身上玩。   没一会儿就被小狗尿在了身上。   “花花,花花。”云善大喊,“尿了,尿了。”   花旗赶紧把他抱下来,迅速扒掉裤子,再看云善两腿中间干干的,根本没尿。   “小狗尿了。”云善这才把话说完整。“衣服湿了。”   “你把小狗放下来。”花旗问他,“哪里湿了?”   云善放下小狗,花旗给他拎起裤子,看到云善的怀里和胳膊上湿了一大块。   云善也知道脏,自己开始脱衣服,“洗澡。”   “带你去大狗蛋家洗澡。”花旗牵着他,“先别脱衣服,脱了会感冒。”   “嗯。”云善老实了,蹲下来把狗绳牵着,始终他的小狗。   花旗留了点钱给西觉,先带着云善去了梁俊彦家。   周勤俭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花旗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件衣服走出来,“来镇上了?”   “来镇上买东西。云善衣服让小狗尿湿了,他想洗澡。有衣服让他穿吗?”花旗说。   周勤俭立马道,“有。”   周勤俭给花旗找了个木盆,又找出一身二狗蛋的小衣服。   花旗把盆放在竈台边,舀了热水,又兑了点冷水,试着水温差不多,就把云善衣服脱了。   云善坐进木盆,唤门口蹲着的小狗,“多多多多多。”   “来啊。”   小狗跑进来,云善抱起小狗要放进盆里,被花旗拦住。“不给小狗洗。”   “它脏。”云善说,“尿在身上了。”   “洗洗干净。”   “你看铁蛋、钢蛋秋天根本不洗澡。”花旗说,“小狗和人不一样。秋天洗澡着凉会生病。”他可没那个耐心给狗洗澡,再给它擦干净,然后帮他烤干。   云善放下小狗,“嘟嘟秋天洗澡。”   “他带你去水潭洗澡了?”花旗顺带着给云善擦了擦灰,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云善这麽说肯定是看到兜明洗澡了。   “嗯。”云善说,“水里冷。我冷,嘟嘟不冷。”   “他缺心眼。”花旗问他,“什麽时候的事?”老虎和人能一样?兜明在雪地里躺半天都没事。   云善,“昨天下午。”   “水冷怎麽办呢?”花旗问。   “不洗澡。”云善说,“脱衣服晒太阳,嘟嘟给我盖被子。”   花旗又问,“下午难受吗?”   云善摇摇头。   花旗心想,还好云善没生病。兜明实在是不靠谱。这都秋天了,云善都穿毛衣了,他还能带云善下水。   云善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西觉他们也过来了。   “镇上没有卖琵琶的,只有卖琴的。”坨坨说,“翠娘说县里有卖琵琶的。咱们什麽时候去县里买琵琶?”   “写信让闻青山帮着买一把寄过来吧。”花旗道。最近天越来越冷,他不想动。   兜明显得有些兴奋,“咱们自己去吧。两三天就回来了。”   花旗撩着眼皮子看向兜明,“昨天你带云善去水潭里洗澡了?”   兜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没什麽底气道,“我下水的时候他要跟着下去。”   “水里也还好,不冷……”   “你不冷,他不冷?”花旗冷声问,“要是感冒你能替他受着?”   坨坨、小丛站在院子里大气也不敢喘,都怕招了花旗挨骂。   青芽儿缩缩脖子跑到秋水身边,一声也不吭。他现在不像以前那麽傻,知道花旗不能惹。云善昨天下水的时候他也在,就生怕说到他身上。   翠娘悄悄拉拉周勤俭的衣服,小声问,“花旗这麽凶啊?”最近姑娘们在花旗的要求下不叫老爷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也头一回见。”周勤俭说,“他平时话不多,没看出来发火这麽吓人。你看他家那三个小的怕地都跟鹌鹑似的。”   云善听到花旗语气不好,跑过去抱着兜明,转头看花旗维护道,“嘟嘟好。”   “他好?他就是缺心眼。”花旗把云善换下来的衣服丢进盆里。   “不缺。”云善护着说,“嘟嘟好。”   花旗没说话,端着水盆到院子里把衣服洗了。他知道在云善心里,他们个个都好。   云善安慰兜明,“嘟嘟好。不缺心眼。”   兜明心情复杂地摸摸云善的脑袋,有些愧疚,昨天不该让云善下水的。还好云善没感冒。   “后一句你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嗯。”云善答应了。   兜明现在不敢说要去县里买琵琶的事。叫闻青山寄来就寄来吧。只要有琵琶就行。   他不留在院子里,带着云善去外面巷子玩。   云善、青芽儿和巷子里的小孩们很熟了,挨个跑人家门口喊人出来玩。   等大狗蛋、二狗蛋下学,小莲抱着孩子和汪生一起过来,要去东望村帮忙收豆子。   等梁俊彦回来,一大帮人赶紧往回走。秋天日子短,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回去。 第125章 陆虞到来   当天晚上,坨坨就给闻青山写信,请他帮忙买琵琶。第二天一大早,妖怪们就去镇上送信,兑了银票附在信中。   豆子太多,梁家院子里铺晒不开,姑娘把豆子拉到自家院里晒。大丫带着小孩们在大院里看豆子。   一共五只小狗,他们有六个小孩,做不到一人分一只小狗。玩着玩着,三丫就和狗娃吵起来了。   “行了,行了,别吵。”大丫说,“咱们现在去六叔家再抱些小狗来。”   “到时候一人一只,就不用吵了。”   小孩们欢呼着带着小狗们往外跑,很快又多带了四只小狗回来。   新来的四只小狗都是黑狗,眼睛上方多个金色的点,瞧着跟画上去似的。这种村民们都叫四眼狗。   云善蹲下来用手指头磨擦小狗眼上的金毛,他以为那上面抹了东西。可怎麽擦也擦不掉。   “小狗的眉毛怎麽长成一个点?”二狗蛋问。   “眉毛应该是黑的。”大狗蛋说。   狗眉毛应该是黑的,那怎麽能长成金色的了?   “小狗长得不对。”青芽儿说,“应该是黑的。”   大丫道,“这种是四眼狗,多的两只眼就是金的。”   “还是黑的好看啊。”福丫把云善的那只小黑狗拽过来,“这样多好看。”   小孩们围着小狗们看了一圈,大狗蛋说要回家拿毛笔,把小狗的金毛涂成黑的不就行了吗?   小孩子们说干就干,带着小狗跟着大狗蛋去了梁家拿毛笔。   坨坨站在旁边,看着云善拿着毛笔把人家小狗两点金毛给点黑了,“金眉毛不比黑的好看吗?”   “黑的好看。”云善肯定地说。   中午,梁家人过来大院吃午饭。梁周氏看到多了几条小狗,问道,“哪来的黑狗?”   “六叔家抱来的。”大丫回。   “你六叔家的狗长这样?”梁周氏怎麽看怎麽不对劲。前几天去看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   “眼睛上头有一块让他们涂黑了。”大丫说,“上面是金点。四眼狗被他们涂成黑狗了。”   “咋这麽能造呢。”梁俊彦笑道。   云善吃完饭后可忙了。他拿着一块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丢给小狗们吃。   钢蛋站在一旁,也跟着小狗们抢食。它一下能把小狗们扒拉开好远。   “钢蛋。”云善叫一声,他跑过去抵住钢蛋,继续撕馒头丢给小狗们。   钢蛋想伸手,云善立马挡在前面,“你吃过了。”   钢蛋摸摸云善脑袋,手往云善手里的馒头上伸,被云善一巴掌打开,“你吃过了!”   “你和钢蛋说吃过有什麽用?”坨坨说,“这种事钢蛋能听你话?”   云善跑去兜明身边,小狗们也都跟着跑过去,一个个甩着小尾巴盯着云善手里的馒头。钢蛋也跟着跳过来。   云善撕了馒头丢给小狗们,青芽儿抱住钢蛋不让它抢食。   没一会儿就变成了老鹰捉小鸡。钢蛋往哪边跳,云善和青芽儿就往哪里挡。小·鸡·狗们在后面忙着抢馒头吃。   蹦累的钢蛋趴在豆杆上,一低头叼起一根豆杆吃起来。   “钢蛋!”花旗严厉地喊一声。最该防的就是钢蛋。   钢蛋一个激灵,立马把豆杆吐出来,装作什麽都没发生,闭上眼睛装睡觉。   花旗走过去拎它耳朵。钢蛋的耳朵有时候就像是塞驴毛了,简单说几句它不当回事。和它动一回手,它就能记上几天。   “再偷吃,明天你就不用下山了。在山上想怎麽吃草就怎麽吃。”   钢蛋死闭着眼睛不睁开。花旗冷笑一声,在它脑袋上扇了几下,“听到没?”   钢蛋实在忍不住,终于睁开眼,老实地点点头。   花旗掐着它肚皮上的肉,“你少吃点也不会饿瘦。”   钢蛋看向云善的方向,想向云善求救。可云善现在正背对着它,蹲在地上摸小狗,完全没有看到钢蛋求救的眼神。   下午,花旗不让钢蛋悠闲了,他让钢蛋去拉车。钢蛋的块头和驴差不多,但两头驴都没钢蛋壮。   钢蛋拉车一蹦一蹦的,梁文忠提心吊胆地总怕他把车拉翻。   没想到钢蛋好好地把豆子拉去了大院里,它自己就会给自己卸车,还会帮着把豆子卸下车。   “钢蛋快赶上人能干了。”秋娘夸道。   钢蛋弯下腰把地上的豆杆铺开,干得活一点不比人类差。   “钢蛋比驴强。”跟过来的梁文忠道。   村里其他家收完豆子,梁文忠去借镰刀来。几十口人从早到晚地在地里割豆子,不过四天,地里的黄豆已经收了一大半。   这天下午,闻青山着人送信回来。除了替兜明买了琵琶,还把陈川和张槐卖珍珠的钱也寄过来了。   有了这笔钱,陈川和张槐可以带着乌日善潇洒地过好几年。   坨坨拆开信,坐在院子里念。   兜明在旁边稀罕地拨动琵琶弦,听到响声,脸上露着笑。他是真喜欢琵琶。   云善伸着小手也来拨琵琶,几个小孩围着兜明,都想上手摸一摸。   “信是坨坨写得吧。”坨坨咦了一声,“闻青山还认得我的字迹?”   “字总是少笔画。坨坨须得勤加练习。”   坨坨挠挠脑袋。他写的信已经寄给了闻青山,没法看自己又写错了哪些字。他嘟囔道,“能有多少错字?”   花旗嗤笑,“下次让云善给你检查检查。”   坨坨哦了一声。梁家人都跟着笑。   梁文忠笑着问他,“你五岁,还能让三岁半的弟弟给你检查字?不是招笑嘛。”   坨坨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怕笑。”他一贯脸皮厚,这种事他根本不在乎。   坨坨继续念信。   “陆虞真带了村里人来?”梁俊永十分吃惊。没想到陆虞真的回到家乡,还把一群人带过来了。   “闻青山是这麽写的。”坨坨说,“他们应该快到了。”   “不容易。”梁周氏道。   兜明跟着翠娘学弹琵琶,他手重,弹了没一会儿,断了三根弦。只剩下最后一根弦孤零零地竖在琵琶上。弄得兜明不敢再上手谈。   “这才到手多久?”坨坨拨动最后一根琴弦,“这样还怎麽学?”   “再买琴弦换上。”翠娘捂着嘴笑起来,“什麽功夫都是练出来的。”   兜明把那几根断掉的弦绑在小棍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拨动。那几根弦一断再断,断到最后短得根本绑不到木棍上。他大概也知道该用什麽力道了。   坨坨去梁家拿了纸笔,又给闻青山写信,让他多多买些琵琶弦来。写完信,坨坨自己先检查一遍,改了几个字,再喊云善帮他复查。   云善拿着纸,一个字一个字读,还真叫他看出两个错字来。一个少一点,一个多一横。   少点的那个补个点,多一横的那个字划掉,坨坨在旁边补上对的字。   云善拿了坨坨放下的毛笔,把四眼狗掉色的金毛又点黑了。   坨坨吹吹信,塞进信封里,“云善,人家就是四眼狗。你不要强迫它做两眼狗啊。”   “就两只眼。”云善哪里听懂的,他看小狗就只有两只眼睛。   送信来的人还没走,正好又带了信回去。   第二天早上,梁家人在地里干得起劲,云善他们带着小狗在山脚下玩。   小狗崽个小,没草高。不一会儿就少了三只。   “我的狗没了。”三丫喊。   “铁蛋找找。”云善拍拍铁蛋。   铁蛋甩着尾巴站起来,四处闻了闻,钻进草里叼回了一只小狗崽。   小松鼠蹲在树杈上吱吱吱叫唤。云善抬起头,对着树枝招招手,小松鼠下了树爬到云善肩膀上坐着。   “小松鼠。”孩子们稀奇地围过来。   二狗蛋伸出手想摸摸小松鼠,小松鼠爬到云善另一边肩膀上。   “吱吱吱。”小松鼠又叫唤两声。   坨坨听他说有一只小狗往山上去了。他按照小松鼠说的,把那只小狗捉了回来。   还剩下最后一只小狗没找到。   小孩们在山上找狗时,陆虞带着一帮面黄肌瘦,灰头土脸的人进了东望村。   村子里的人好奇站在路边看,“你们从哪里来?”   “中州的。”陆虞扬声回。他们到了东陵县,讨了些饭,虽然不足以吃饱,但也足够垫肚子,人瞧着就比之前有精神。   “中州的咋跑这麽远?”村里人问,“来咱们这干什麽?”   “再往前面去可就全是山了。”   “来混口饭吃。”陆虞笑笑。   一路上看到农户们弯着腰在田里收割成熟的豆子,陆家村的人心里又羡慕又心酸。要不是大旱,他们现在也该在田里收粮食。   东望村的村民好奇地跟在陆家村人身后,看着他们直接奔着梁家地里去了。   梁家的地多,站在东望村,一直望到云灵山,那都是梁家的田。   “你们认识梁家人?”东望村的村民们问。   陆家村里正没说话,都是陆虞在说,“我认识云灵山上的花旗他们。”陆虞和东望村的村民说的官话,中州的话和这边有些不一样。   “你们认识他们啊。他们最近在梁家帮忙。”家里没事的村民们一直跟着陆家村的人往云灵山走。打听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事。   听到说野草都被人挖完了,他们哎哟着说,“咋这麽可怜哟。”   “人怎麽都饿成这样了。”   梁周氏抬起腰,看到远远走来一大群人,她奇怪道,“怎麽来这麽一大帮人?”   等人走近了,梁家人看到前面是一群外地人,后面跟着村里人。这些外地人衣服上灰扑扑的,个个瘪着腮帮子,大部分人鞋子都破了,好些露出脚趾。   “哪个是陆虞?”张槐往人群里扫一眼,找不到记忆里的人。   “我啊。”陆虞走过来,呲出来一口黄牙。   眼前的人半点没三个多月以前的高壮样子,瘦得就剩个骨架子了,眼窝凹陷,腮帮子也凹下去了,还没什麽精气神。   “你怎麽变成这样了?”陈川瞪大眼睛。   “饿的哇。”陆虞说,“差点就要饿死在路上。好在路上遇到送粮的队伍,送了我们些粮食。”   陆虞惊喜道,“你们俩怎麽也在这?”   “你们给青川派报仇了吗?”   “报仇了。”张槐心里五味杂陈,看了陆虞身后的一大群人,这人还真的说到做到了。“走,走,我们刚建了房子。去家里吃饭去。”   陆虞没想到能在这里看陈川和张槐,心里十分高兴。“我还以为咱们这辈子见不着了。”   陈川不由分说地拉着陆虞往家走,“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陆家村的人听到吃饭,全都两眼放光,紧紧都跟在陆虞身后。   “乌日善呢?”陆虞问,“怎麽没看见他?”   “和云善他们去前头玩了。”张槐说,“等一会儿回来你就能看见了。”   快到做饭时间,梁家人也不争这一时半会儿,全都放下镰刀,跟过去看热闹。   坨坨他们找到栽到坑里的小狗,带回来去田里找人。四处望一遍,没看到一个人。   “人呢?”坨坨说,“不干活啦?”   “今天这麽早回去。”   小孩们往梁家跑,远远瞧见张槐他们家门口围着好大一群人。   “那儿。”小丛说。   小孩们跑过去瞧,除了村里人,还有些外地人,手里端着碗正仰脸往肚子里喝粥。   坨坨带着云善挤进屋里,里面还挤着一桌人正狼吞虎咽。   云善跑到西觉腿边站好,拉着西觉的两根手指,好奇地看向屋里吃饭的人。   “是不是陆虞来了?”坨坨问。   “是。”陆虞咽下一口饭,抹抹嘴,“坨坨。”   “你咋成这样了?”坨坨一眼都没认出来。   “饿的啊。”陆虞说,“在家前两个月还有粮食吃,后来连草都没了。”   陆家人边吃饭,边抬头看向屋里的人。这些人他们都不认识,不过看样子,陆虞应该和他们很熟。陆虞家的小孩们看人的眼神都怯怯的。   到做晚饭时,东望村的村民们才都散了去。   陈川和张槐请了女子村的姑娘们蒸馒头,把家里的一袋面粉用完,又去梁家买了一袋来。顺带着买了两袋米。   “小乌,还认得我不?”陆虞凑到乌日善跟前。   乌日善摇摇头。   “你陆叔啊。咱们以前一起在前面山上躲着的。”陆虞笑道。吃饱了饭,他浑身舒坦。   “陆叔。”乌日善记起来了。   陆虞拉了小智过来,“这是我侄儿,比你大两岁,你带着哥哥玩呗。”   陆虞在屋里说话,陆家村的人都在张槐家院子外坐着。   没一会儿,东望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过来。这家送两把菜,那家送一碗米,东拼西凑送了不少东西。   “谢谢。”   “谢谢。”   陆家村的人感谢着东望村村民们的善意。   陆家村里正说,“俺们来这来对了。”   “这时候能拉拔俺们一把,说明这儿的人好。”   陆家村的人纷纷点头。   屋里,陆虞对花旗说,“我寻思了好久,家里待不下去,别的地方也没熟悉的人。只能来投奔你们。”   “我心里有点打算。”   “什麽打算?”花旗问。   “我们想去前头深山里打猎。”陆虞指着之前他和陈川、张槐藏身过的山说。“现在秋天,开了地也种不出来东西。我们要活命,就只能靠山。”   云灵山是花旗他们的地界,山里的动物都有灵性。陆虞不会带村里人去云灵山打猎。   “你们能不能教教我们怎麽打猎?我们那边不靠山,都是种地的,没跟山里的野物打过交道。”   花旗心想,他们和人类又不同。捕猎是天生的本能,从小学的技巧人类也用不上,这怎麽教?   “你们不如先跟着练功。”小丛说,“兜明每天都要带云善打拳。你们现在身体弱,先把身子养起来。”   他早看出了陆家村的人身上没有劲,这样怎麽能进深山。要是遇到野兽,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对。”张槐说,“先把身子养起来。练些功夫和技巧。”   东望村送来的东西由村长统一看管了,等天黑的时候又点着火给大家煮了一顿粥。配着馒头,大家吃了第二顿饱饭。现在不能再省粮食,得让壮劳力养好身体,才能有出路。 第126章 兜明背书   这两天没弦用,兜明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一起收豆子。就是每天还把只有一根弦的琵琶从山上背下来,时不时地摸两下。谁都看出来,兜明对琵琶是真的喜欢。   大丫带着小孩们送了茶水到地里,兜明喝完茶水,坐到树荫下,从怀里掏出快板,边唱边打,有模有样。   但他没词,翻来覆去就唱那首自己填的云善找夥伴的歌,要不就是哼哼着。   秋水看他实在是喜欢,找了几首长篇叙事诗给他唱。但是得自己编曲。   可兜明也不会编曲。小丛找了一下午,在云灵观的藏书阁里找了几本乐书。   那几天,大家难得地看见兜明整日捧着书,拿着笔,在院子里边读边写。   坨坨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到兜明脸上,惊疑地问,“你看得懂?”   兜明点点头,“有些吃劲。”有的繁体字他还不怎麽认识,连蒙带猜,或者记下来问小丛和秋水。   坨坨有点佩服兜明了。兜明居然能看得进去除故事书以外的书!   梁家晒在院子里的豆子已经干得差不多。大部分豆荚被晒干都会自己炸开,豆子直接掉在地上。还有一些豆子没掉,梁家就会用粗棍子敲打豆杆。或者叫小孩们在上面跑一跑,保证所有黄豆都掉下来。   陈川和张槐赶了驴车去镇上拉了一车粮食回来。西觉也从山上扛了几袋粮食下来。有这些粮食,够陆家村的人饱饱地吃上几天。   吃饱了饭,陆家村的人眼见着就有劲了。他们休息了两天后,借了镰刀到处割茅草,准备起屋子。   陆家村的人听说大院是由几十个外来的姑娘们建的村子,他们本来以为过来要并到别人村子里。有这麽个先例在前,他们不打算再并到东望村,而是在陌生的土地上,创建属于自己的村子。   北面荒地没地方了,他们只好往西北方去。在离了姑娘们的大院一里半远的地方准备建他们的村子。   这边陆家村的人忙着弄泥起屋子,那边兜明抱着书硬啃两天后,两眼无神地望着天。   “怎麽了?”坨坨端着碗,一口气喝了半碗水,剩下半碗递给云善。   青芽儿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地喝进肚子里。   他们跟着梁家小孩,带着一群小狗跑去陆家村那边看人盖房子。陆家村人更多,好多还有经验,比姑娘们那时候盖房子快得多。   “我看不懂。”兜明挠挠头。   “你前两天不是说看着吃劲,没说看不懂。”坨坨问,“怎麽就看不懂了。”   “一开始看着吃劲。”兜明说,“越往后越看不懂。”   小丛坐在一边,手里拿着针线说,“等我看了告诉你。”   兜明点点头,放下乐书,“还是你先看吧。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红娘边绣花边笑,“看你这两天这麽刻苦,还以为能看出什麽明堂。”   “已经很不容易了。”花旗懒洋洋地开口。在这之前,他都没想到,兜明会抱着书坚持看两天。   坨坨跟着点头,兜明已经很不容易了。又不是每只妖都是小丛和秋水。   姑娘们在周勤俭的帮助下,从镇上的布庄领了帕子回来绣。这是她们今年冬天挣钱的唯一来源。但是她们大部分人绣功还不行,现在正加紧着练绣花。   小狗们也累得吐舌头,一个个蹲在地上,尾巴也不怎麽摇了。   西觉按照养猪的食槽做了个狗食槽,比猪食槽更矮一点,方便现在还是小个子的小狗们吃东西。   他往狗食槽里面加了些水,小狗们挤到食槽边抢水喝,欢快地甩起小尾巴。   闻家送信的人终于过来了。他一下子带来了三百根弦,笑道,“我们小少爷把县里的弦都给买来了。您放心用。”   兜明丢开书本,看着翠娘换了琵琶弦。   “手劲可收着点。”翠娘叮嘱道,“手上的功夫得慢慢练”   兜明抱着琵琶,轻轻地拨动弦。上次他练了好一会儿,差不多知道琴弦能承受什麽力道,这次更加小心翼翼。   小丛忙着教姑娘们绣花,秋水拿了兜明的乐书看起来。他用了一下午时间把书翻完,大致知道里面讲了什麽。   “我教兜明吧。”秋水说,“过两天云善早上练功的时候,我给兜明上课。”   “你翻了一遍就会了?”兜明十分吃惊。   “没有。”秋水说,“只是大概知道讲什麽。要再看几遍。”   “你不需要学得太复杂,掌握基本的乐理,知道怎麽创作就行。”   兜明点点头。秋水是学习很厉害的妖,他很相信秋水。   两天过后的早上,兜明带着云善打完拳,进屋跟秋水学习。   秋水趁着这两天把书又翻了五遍,已经掌握了书中的知识,整理好了教学思路。   原本他以为兜明翻过一遍书,多少了解一些书中的内容。   没想到兜明常常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前面的还好,秋水问几个问题,兜明能磕磕巴巴回答上来。可到后面,兜明脸上只剩下迷茫,问什麽他都答不上来。   秋水耐下心来给兜明讲课,只一处知识,他翻来覆去地讲个七八遍,兜明才能勉强听明白。   “哎——”秋水长叹一口气,“先背书。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死记硬背虽说没太大用。但是对于脑子不那麽聪明的学生来说,死记硬背是学习的第一步。   自从秋水到了云灵山,除了教导云善和青芽儿,他还顺便教了小妖怪们认字。   秋天里天凉,云灵山的小妖怪们通常在太阳晒起来后才会扛着各自的书桌来云灵观找秋水上课。他们就把书桌摆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学习。   现在又加上兜明,云灵山的学习队伍逐渐扩大。   兜明捧起了书本,逐句逐句地开始背书。   云善坐在旁边小口地吃着包子,听着兜明一遍一遍地念书。   结结巴巴地背了几遍后,兜明实在不想背了,“云善,给我拿个包子。”   云善跑去厨房喊,“肉包子。”他知道兜明爱吃肉包子,不愿意吃素包子。   花旗捡了个大肉包子给他。   “难啊,难啊。”青芽儿在旁边装模作样。   他现在和兜明是难兄难弟,他俩背书都费劲。有了这层关系,两只小妖怪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青芽儿总爱找兜明一起背书。   兜明放下书,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神色郁郁。   小丛说,“别背了,咱们去山里玩会儿,换换脑子。”   几只小妖怪们一起跑出云灵观。兜明驮着云善去后山摘栗子。   山里已经有栗子熟了。小妖怪们上了树,挑熟了的栗子丢下树。   云善不知道熟没熟,拽了一个就往树下丢。   钢蛋捡了个带壳的毛栗子,想要咬,嘴被上面的刺戳得疼。它拿了个毛栗子,眼馋地盯着,却又拿毛栗子没办法。   云善骑在树杈上,抱着树枝晃一晃,快乐地唱起歌。暖洋洋的阳光晒得人心里发亮。   一颗要掉不掉的毛栗子被云善晃下了树,不小心砸在了钢蛋脑袋上。钢蛋跳脚,警惕地仰头四下打量,想要找到刚刚是谁偷袭他。   “哈哈。”云善冲着下面招着小手喊,“钢蛋,是我呀。”   小黄鼠狼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爬上树,跑到云善身边,嘴里叼着一只“啾啾啾”叫着的小鸟。   云善抓住小黄鼠狼,拿走它嘴里的小鸟。小鸟个头很小,窝在云善手里不安地叫唤。   “飞啊。”云善伸高了手,想把小鸟送上天空。可小鸟并没有展开翅膀飞走。   “这麽小的小鸟还不会飞。”坨坨说。   云善伸出指头戳戳小鸟的小脑袋,又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小鸟的小嘴巴。“小鸟什麽时候会飞?”   兜明从另一棵树上灵活地跳过来,拉了小鸟的翅膀看了看,“再养两天就能飞了。”   云善抓着小鸟爬到兜明身上,由兜明背他下树。   小妖怪们捡起地上的栗子,又欢快地跑回云灵观。   云善用稻草给小鸟做个窝,小黄鼠狼总在小鸟边上打转。   西觉拨开小黄鼠狼,“这只小鸟不能吃。云善要养。”   “嗯。”云善说,“我养小鸟。”   “小鸟吃虫子。”   “吱吱吱。”小黄鼠狼听得懂话。不吃就不吃。   云善和青芽儿去菜地里捉了两条虫子回来喂给小鸟。小鸟一下子能吞进去一条,喳喳喳地叫唤。   “小鸟好能吃。”青芽儿惊叹,“那麽长的虫子。”   “吃饭多,长得好。”云善说。   青芽儿说,“希望它多吃点,长快点,明天就可以飞。”   钢蛋捧着毛栗子找云善。可云善也不会扒这东西,只好又拿了去找坨坨。   坨坨两下把外面的毛壳扒开,用牙咬开栗子壳。扒出来的栗子肉分成两半,一半给云善,另一半自己吃了。钢蛋跳了两下,强调自己的存在。   云善从走廊下又拿了个毛栗子给坨坨。坨坨扒开后,分成两半,一半给铁蛋,一半给钢蛋。钢蛋吃得很满意,自己跳过去拿毛栗子给坨坨,希望坨坨还能给它扒开。   坨坨不接,“我不想扒。让兜明扒。”   钢蛋哪里敢找兜明,只能遗憾地放回毛栗子。   鸟窝摆在窗台上,小鸟窝在里面伸长脖子打量外面。云善和青芽儿时不时就要跑过去踩着凳子摸摸小鸟。   “云善,去山下玩吗?”坨坨说,“梁俊永说今天装黄豆。”   “去。”云善跳下小板凳,拿上他的木头小铲子,跑到坨坨身边,他们一起往山下跑。兜明回屋拿上琵琶,追着坨坨他们一起跑下山。   梁家院子里的黄豆昨天已经收完了,只剩下大院那边的黄豆。妖怪们直奔大院去。   大院外面已经堆起一个豆杆堆。那是梁家打算留给姑娘们烧锅做饭用。   王小花正挥着竹扫帚把地上的豆子往一起扫,梁文忠撑着口袋,梁俊永用木头铲子把黄豆装进口袋里。   云善已经知道怎麽弄的了,他跑过去拿了一只麻袋,让西觉给他撑着,然后和青芽儿用玩具木头小铲子往麻袋里铲黄豆。   西觉先把袋子卷了一下,去门口拎了个小板凳来坐好后再撑口袋。给云善和青芽儿撑口袋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梁周氏笑着夸,“云善和青芽儿辛苦。晚上上我家多吃点饭。”   “嗯!”云善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自己干不少活呢。   “书背得咋样了?”梁俊永笑着问兜明。兜明之前看书没看懂,歇了几天,又开始背书了。听说现在跟着秋水学呢。   听坨坨说,兜明背书十分艰难。上回还因为没背出书,被秋水打了手掌心。   这个话题,兜明显然不太愿意谈,敷衍道,“今天的已经背了一大半。”   “可得加把劲。”梁文忠笑道。   小狗们围着云善和青芽儿在豆子堆里打滚。云善一把拨开一只小狗,驱赶他道,“走,走。”   小狗太多,都围着他们,这让云善和青芽儿没法干活。   “把小狗拴着。”青芽儿说,“等咱们干完活再把它们放开。”   云善跑去问红娘要绳子。红娘给了他一根长麻绳。   云善说,“不够。”   “要绑什麽呢?”红娘问他。   “小狗。”云善说,“他们碍事,先拴着。”   红娘笑着说,“不用栓。”她把几只小狗赶到西觉编的鸡笼里,栓了门。她家还没买鸡,两个鸡笼都还是空着的。   小狗们被关起来了,“汪汪汪”地叫唤。   “干完活找你们玩。”云善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兜明装了一麻袋豆子后抱着琵琶找翠娘学习。   院子里响着木头铲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各处说话的声音,还有兜明不成调的琵琶声。小狗们时不时地汪上两句。   云善和青芽儿干得活比人家绣花还慢,等他俩装完一麻袋豆子,院子里的黄豆已经装得差不多了。梁俊永到处找扎麻袋的麻绳。问了一圈,谁也不知道在哪。   “奇了怪了,那能去哪?”梁俊永四下看看,不知道该去哪找。   “是不是压哪了。”王小花说,“把空麻袋都掀开看看。”   梁俊永掀开麻袋,还是找不到麻绳,“我之前还用的。”   “我回家去拿点。”梁周氏说,“有些东西当找就是找不到,以后自己就出来了。反正家里还有。”   梁周氏回家拿了麻绳来。梁俊永他们挨个把麻袋口扎上,背到驴车上。   陆虞走过来,看到他们在装车,也跟着把麻袋往车上扛。   梁周氏拉着陆虞不让他干,“你这身子还没养过来,干什麽重活。这里这麽多人,不缺你。”   “婶子,我没事了。”陆虞笑着说,“吃几顿饱饭,力气就养回来了。”   “是养得好点了。一天一个样。”王小花说。眼看着陆虞脸上除了皮还长了点肉,凹下去的腮帮子终于往上回弹。   “花旗,明天我们想进山捡柴火,想请你们一起来。”陆虞说,“往深山里去一点。”   “现在就要打猎了?”花旗懒洋洋地问。   “不打猎,就光捡东西。”陆虞说,“外面的柴留着让东望村的人捡。我们往里走走。”   云善放出小狗,正领着小狗们在院子里跑。听到这话,他跑过来说,“我会捡柴火。”云善走路稳当后,就跟着小妖怪们一块在林子里捡柴火了。别看他今年三岁半,捡柴火这事他已经干了快两年了。   “我们云善真能干。”王小花蹲下来给云善拍掉膝盖上的灰,她站起来道,“你们去多少人?”   “准备去三十个。”陆虞说。   “我们也去。”王小花也想跟着去深山里。有花旗他们带着,王小花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瞧铁蛋那麽大个头,就算来了熊瞎子,怕也不是铁蛋的对手。   莫娘放下帕子说,“咱们也去。”虽然有梁家人给的豆杆,但那肯定不够烧到冬天的。她们得想办法捡柴火回来。   “你们房子盖得怎麽样了?什麽时候能住人?”梁文忠关心地问。   “再过三五天就能上梁木。”陆虞笑着回。   梁木还是西觉他们从山上砍了抗下来的。陆家村的人早就商量好了,等明年日子好过了,得常常请西觉他们吃饭。西觉和兜明跟着扛了好几天木头。这要是靠他们自己,还得养上一阵子才能搬这大木头。   梁俊永和周义赶了驴车回家卸黄豆,梁文忠他们还留下来说话。   云善和青芽儿带着小狗往陆家村那边跑。钢蛋也跳起来跟着一起走。这下大家看到麻绳在哪了。都被钢蛋压在了身子下面。   “麻绳也不能吃,怎麽被钢蛋拖去了。”梁周氏捡起扎成一把的麻绳。钢蛋他们都知道,这家夥就对吃的感兴趣,对其他的都没什麽兴趣。   妖怪们也不知道钢蛋拿麻绳干嘛。   在梁家吃了晚饭回到云灵观,天还亮着。兜明又拿出了书继续背。   坨坨他们在院子里点了火烤栗子。   云善吃完一颗栗子,站在兜明身边,流利地把他背了半天也没背下来的书背了出来。   “云善,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背的书?”青芽儿表示纳闷。他这一整天都和云善在一起,根本没看到云善背书。   “嘟嘟说的。”云善今天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一直不怎麽叹气的兜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光听几遍就会背了?”   花旗刚要张嘴嘲讽。想了想,什麽也没说。兜明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再去打击他。“你再多背背肯定能背出来。”   小丛也安慰他,“人类幼崽小时候的记忆力很好。”   坨坨,“对啊。兜明,你别管云善。自己好好背。”   青芽儿大叫,“不!公!平!”   兜明心里却没青芽儿那麽难受,学习真的很难啊。他真的不太聪明哎。等学习完编曲以后,还是不要再学习了吧,真是太为难一头老虎了。哎,今晚得点灯背书了。 第127章 进山   早上天刚亮,外面响起“啾啾啾”的鸟叫声。   云善养在窗台上的小鸟睡醒后一大早开嗓了,不停地叫唤。   坨坨把薄被往头上一蒙,努力忽略掉鸟叫声继续睡觉。   可那小鸟的声音吵得很,夹着低低的背书声,坨坨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他掀开被子跳下炕,趿拉着鞋子跑出屋。   小鸟正张着黄色小嫩嘴“啾啾啾”地叫。兜明坐在鸟窝下面低低地背书。   “你不嫌小鸟吵啊?”坨坨本来气鼓鼓的,一看兜明大早上这麽用功,心里顿时就不气了。兜明真的不容易啊,昨晚上点灯背书,今早起来还在背书。真是下了劲,吃了苦。   “山上这时候鸟都在叫。”兜明说,“去哪里都一样。”   “昨晚上不是已经背熟练了吗?”坨坨问。   “我怕睡忘了再复习几遍。”兜明说。   坨坨穿好鞋子跑去洗脸,看到秋水从屋里出来。   兜明赶紧拿书去秋水面前背书,生怕晚点又忘了。秋水听着兜明背得很顺,心里十分欣慰。   兜明不是聪明的,但是他很勤勉,学习态度端正。不像青芽儿,笨倒是不笨,学习态度却不端正。对比之下,秋水更喜欢兜明这样的学生。   想起青芽儿,就听见青芽儿的声音,“小鸟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他捉虫子。”   “你回来。”秋水问,“背书背得怎麽样了?”   青芽儿磨磨蹭蹭地往回走,“背出来了。”   秋水,“现在背来我听听。”   青芽儿张口开始背书,背倒是背出来了,不过磕磕绊绊的,有两处差点就没背上来。   “还得多背。”秋水说,“照你这样背书,没两天背过的就忘记了。过两天我还抽这一段,到时候不许再磕巴。”   “知道了。”青芽儿垂头丧气道。   坨坨把擦完脸的毛巾晾起来,背着手装老成地走过去,“青芽儿,怎麽能不好好背书呢?”   “和兜明多学学。”   青芽儿哼了一声,“你写字还老错呢。你怎麽不学?”   “我怎麽没学?”坨坨伸出手比量,“我错字本都写这麽厚了。”   “我可是小学毕业!”对比没文化的妖怪来说,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让坨坨在青芽儿面前很有骄傲的资本。   “你以前背书背得好吗?”青芽儿问。   坨坨啧了一声走进了厨房。他那会儿不怎麽需要背书,小飞哥不太抽他背书。但是每天要写很多练习册。练习册上有给课文填空的,也相当于背书了。   “你以前是不是背得不好?”青芽儿站在厨房门口问。   “你懂什麽?”坨坨从米缸里往木盆里舀米,“我那会儿下的功夫可比你多。天天都要写练习册,一天写两门。语文和数学。”   “数学还做应用题,解方程式。比你现在学的可难多了。”   “什麽应用题?”青芽儿不知者无畏,“能比数数还难?”   “数数你都不会更不用提做应用题了。”坨坨盖上米缸上的木头盖子,“咱们一起把米抬出去。”   青芽儿进来和坨坨一起把满盆米抬到院子的水井边,“什麽是应用题?”   坨坨推开井盖,把栓着绳子的水桶丢下去。“假设你今天早上吃了八个包子,云善今天早上吃了六个包子,你们一共吃了多少个包子?”   “我吃不了八个包子。云善也吃不了六个。”青芽儿说。   “假设,假设!就是假的。”坨坨把打上来的水倒进盆里,“你算算你两一共吃了多少个包子。”   青芽儿还在数数阶段,不会加减法。他跑回屋里,拿了纸笔出来,在纸上先点8个点,再点6点。点完了再数,“十四个。”   “那要是你吃了8个,呕出来两个,云善吃了六个,你们一共吃了多少个?呕出来的不算吃的。”坨坨说。   “吃了还要呕出来啊?”青芽儿有些震惊。他还没呕出来东西过呢。   坨坨,“假设,假设。都说了是假设。”   青芽儿先画8个点,再涂了两个点,就是把小一点的点涂成大黑团,然后再画6个小点,就数小的点,“一共十二个。”   “假设你们一共吃了十二个包子,钢蛋吃了10个,你吃了6个,云善吃了3个。那你应该呕了几个?”   这题青芽儿就画不出来了。   坨坨说,“这还不是最难的,才用到加法。难一点的还要用乘除法。”   青芽儿这才服气,“确实难。”   云善自己穿了衣服,从屋里跑出来。   坨坨喊兜明给云善舀热水洗脸。   青芽儿收了纸,和云善一起洗漱,然后两人去菜地里捉虫子。   秋天的虫子哪有那麽好捉。昨天也是碰巧了让他俩捉到了两条,今天就只能捉些啃菜叶子的小蜗牛。   云善和青芽儿抓着一把小蜗牛跑回来,喂给小鸟吃。小鸟只啄了两下,并不吃。   “花花,小鸟没饭吃。”云善踩着小板凳冲着屋里喊。   花旗走出来看小鸟窝里装了些蜗牛,知道云善应该是没捉到虫子。“一会儿给它喂点米饭。”   “小鸟吃米饭?”云善疑惑地问。虫子和米饭差得有点远。没见过山里的小鸟吃米饭呀。   “鸟和鸡差不多。鸡能吃米饭,小鸟也能吃米饭。”坨坨在后面说。   一会儿吃早饭,云善把小鸟抓出来。把小鸟按在铁蛋饭盆边,让小鸟吃饭。   钢蛋和小黄鼠狼什麽德行,云善心里知道。小鸟要吃饭,只能从铁蛋盆里蹭点吃。   铁蛋低头吃它自己的,一点都不在意啄他饭的小不点小鸟。   等小鸟吃完饭,云善把它送回窗台上的鸟窝里,然后自己才跑回来吃饭。   花旗今早蒸了玉米面的窝窝头,又香又甜。就算不往里塞咸菜,云善干啃也能吃完一个整个窝窝头。   兜明就爱往窝窝头凹下去的地方抹肉酱,再一口把窝窝头整个塞嘴里。   吃完早饭,兜明扛着云善下山,云善手里还抓着个玉米窝窝头,时不时地啃一口。   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去山里,陆家村的人,梁家人还有姑娘们都早早地在陆家村等着。   梁家今天也去了不少人,除了小菊留下来照顾孩子们,梁家几个大人都去了,还牵着他家的大狗。梁文忠和梁俊永都背着篓子。   陆家村的人虽然这几天吃了饱饭,可个个看着还是瘦。比梁文忠他们这样的普通庄稼汉单薄许多。   陈川和张槐今天也都要上山。他们也背了篓子,打算进山捡些东西。   “今早,苍梧派传来消息,各大门派准备集结人手,一起围攻玄渊派。”陈川和妖怪们说江湖上的事,“他们问你们去不去?”   “我们不去。”花旗一口回绝。   “我猜你们也不去。”张槐说,“明天我得去。”   “林为钦虽然已死,但整个玄渊派都脱不了干系。青川派如今虽然只有我们三人,日后也要撑起来。此次江湖上共同讨伐邪派,我们青川派定然也要全力支持。”   “我武功比陈川高些。陈川留下看顾少主,明日我先前去和苍梧派汇合。”   “你们能打得过玄渊派吗?”坨坨问。他记得以前在苍梧派的时候听说过玄渊派发展了很多年,很是厉害。   “江湖上高手这麽多,攻下玄渊派是迟早的事。”陈川道。   云善、青芽儿和乌日善走在最前面,有铁蛋和钢蛋跟着,妖怪们一点都不担心云善。   翻过一座山后,里面彻底没了路,都被半截黄半截绿的草给遮住。陈川和张槐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   云善和青芽儿从草窝里钻出来,“西西。”   云善手里捏着个深绿色的苍耳,他身上的棕色小毛衣上也粘了许多苍耳。跟着出来的铁蛋、钢蛋身上也沾着许多苍耳。   妖怪们没给他摘苍耳。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植物,现在给他摘了一会儿黏上了再摘怪麻烦的。   没人给他摘衣服上的苍耳,云善自己摘。边走边从衣服上拽了苍耳下来。兜明嫌他分神走路更慢,让他骑着铁蛋。   云善的注意力从自己毛衣的苍耳上转移到了铁蛋脑袋上粘着的苍耳上。   他伸着小手一拽,帮铁蛋拽下一颗苍耳。铁蛋脸边的鬓毛越长越长,已经长出了一大圈。云善摸摸他的毛,觉得铁蛋长得不一样了。   后面的山上连附近的猎户都不来,山里许多小动物,见了人也不晓得怕。   兜明看到一只灰色的兔子呆头呆脑地从草丛里探出头。他拍拍铁蛋,一手拎起坐在铁蛋身上的云善,“铁蛋去,抓兔子。”   铁蛋猛地蹿出去。云善被兜明放下地。   大家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铁蛋叼着一只肥兔子追了上来。西觉把兔子扔进背篓里。   梁俊永很是羡慕,拍拍大黄的脑袋说,“一会儿捉只兔子,晚上让你啃兔腿。”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前面有几棵核桃树,结了好些小核桃。瞧着也都熟了。陆虞做好了标记,大家继续往前走。   几只狐狸从树下一窜而过,刮过藤蔓的动静吓得陆家村的人还以为是什麽野兽。看到那大尾巴影子,花旗说是狐狸,他们才安下心。   “前面那是什麽?是不是熊瞎子?”有人指着远处树下站着的一个身影道。   那位置有些远,又有些树遮着,瞧不太清。像是个黑人影站在那往这边望。   西觉肯定地说,“是熊。”   “怪渗人的。”陈川说,“远远看着跟站了个人似的。”   他们又发现了几棵野栗子树,还有些红彤彤的山楂果。青芽儿摘了山楂拿给云善吃,云善咬一口,酸得脸皱巴在一起,直接把那果子扔了。   钢蛋捡起来云善不要的果子,一口咬下去直接吐出来了。太酸的果子他也不爱吃。   “有那麽酸?”梁周氏抬头望着山楂树。   “酸。”云善现在嘴里还不好受呢。   梁周氏有些犹豫,太酸得她也不太想要。没见钢蛋都不吃麽。   “摘点。”王小花说,“摘点回去晒干了冬天泡水喝。给嘴里添个味。”   “那行吧。”梁周氏点点头。   再往前走走,还有些野柿子树,野枣子树。   眼瞅着要到晌午,大家没再往前走。几个爬树灵活的,上树摘东西去了。爬树不灵活的,留在下面捡柴火。   “别走远了。”陆虞叮嘱,“山里还不知道有什麽。”   “不走远,不走远。”大家都应着声。之前站在远处的熊瞎子够他们害怕的。现在谁敢走远?真不要命了麽。   云善和青芽儿都蹿上了树,摘了柿子往下丢给梁俊永和梁文忠。梁俊永和梁文忠再把柿子递给周勤俭和王小花装到背篓里。   “云善和青芽儿像猴似的。”红娘站在树下笑。   两个背篓里各装了半筐柿子,梁家就不要柿子了。再接着柿子就给女子村的姑娘们。   坨坨和小丛也都上树帮人摘柿子,看到青芽儿和云善越爬越高。坨坨抬头冲着上面喊。“不要爬太高。”   云善抱着树枝应了一声,果然不往上去了,抱着树枝慢慢爬下来了。   乌日善不敢爬高,一直就在不高的树杈上坐着。看云善下树,他也下树去找云善玩。   这边柿子和枣子摘得差不多,大家围着坐下来歇息吃午饭。   花旗背篓里装了今天早上做的窝窝头。   小丛处理铁蛋打来的兔子。铁蛋和钢蛋这时候不在,他俩自己吃东西去了。到了山里,它俩不会饿着自己。   一只兔子不够吃,兜明又弄了头野羊回来。防止人类问打猎的事,兜明处理好了羊才扛回来。   坨坨带着云善和青芽儿去捡柴火。云善吃了三个窝窝头垫了肚子,现在不饿,和青芽儿捡了一堆柴火回来。   看别人把柴火扎起来,云善让西觉也把柴火扎起来。   “我们不带柴火回去。”西觉说,“云灵山里到处都有柴火。过几天,我们也捡柴火过冬。”   这话云善听懂了。他不去捡柴火了,坐在西觉旁边,看西觉烤羊。   兔子先烤好,花旗给云善撕了条兔腿,让他拿着啃。   陆家村的人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个个看着这边咽口水。   现在他们的粮食都靠张槐和陈川供。张槐和陈川也不是多有钱的人,前面刚靠卖了珍珠得了些钱,给陆家村的人买的粮食都是店里最便宜的粮食。实在是人太多,冬日里还长,钱得紧着用。   即使吃饱了饭,陆家村的人吃的也差。不怪那他们馋东西,肚子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油水了。   梁家人跟着吃了几块肉,便不再吃了。一整头羊被花旗他们吃得一点没剩下,带的一背篓窝窝头也全被吃了。   啃剩下的骨头,云善都收在自己的小背篓里,攒着要留给钢蛋。   歇息好,兜明打个响亮的呼哨,铁蛋带着大黄很快跑回来。钢蛋稍后也跳回来了。   “钢蛋。”云善抓着钢蛋身上的毛,“吃骨头。”   云善长得矮,钢蛋弯腰就能从他背着的篓子里拿骨头吃。   大黄从背篓里叼了一根骨头,被钢蛋叼着骨头从队伍末尾追到队伍前面。   王小花拦道,“钢蛋,给我家大黄吃一根呗。你还有一小篓子呢。”   这会儿就算是云善说话都不一定好使,更别谈王小花。钢蛋绕了王小花继续去追大黄。   最后还是兜明拦了一下,钢蛋才放弃。大黄就在离得不远不近的地方啃骨头。看到人群往前走,它赶紧叼着骨头追上去。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开始捡柴火。捡得够多,就扎成一捆背在身上。女子村的姑娘们虽然力气小,但是人多。一人背一点,总数加起来很够看。   到了栗子树那,云善爬上树,兜明给他递了根树枝,让云善坐在树杈上敲栗子。   钢蛋趴在云善的背篓旁专心地啃骨头。铁蛋闲着没事,和大黄在山里乱窜。   “嗷呜~”   听到声音的人类浑身一震,“是不是狼?”   铁蛋的狮吼声也从远处传过来,还有大黄“汪汪汪”的狗叫声。   “铁蛋是不是和狼打起来了?”   “狼肯定打不过铁蛋,铁蛋个头大。”   “要是几十头狼一起打铁蛋,铁蛋肯定打不过他们。”   “咱们去看看吧?”   没等别人动,兜明已经蹿下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了。陈川和张槐赶紧追过去看。   他们到时,刚好听到一声虎啸。坏了!两人对视一眼后,谨慎地停下脚步,蹿上树,先观看情况。   一头猛虎单独站在一边,铁蛋和大黄站在一边,另外的树丛下零零散散地站了二十多头狼,三方正在对峙。   “铁蛋和大黄要吃亏。”陈川说。   “铁蛋。”张槐高声喊,“回来。”   铁蛋冲这边看了一眼,又扭回头。   “兜明呢?”陈川问。他知道铁蛋除了听云善他们的话,并不听其他人的话。   “不知道。”张槐四处张望,“在哪猫着呢吧。”遇到这种情况,肯定猫着藏在哪。   “他怎麽不叫铁蛋回去。”陈川说,“还有老虎呢。”   说完,陈川张嘴喊,“兜明——兜明啊——叫铁蛋回去——”   两人看到前面的老虎往他们这边外头望了一眼,生怕老虎放弃狼群,往他们这边扑。   那边狼群本来想退,但是那只老虎不知道怎麽回事,硬是追着狼群扑。张槐紧张地看着铁蛋和大黄,这时候是它们俩撤退的好时机呀。   可铁蛋不走,竟然也往狼群里扑。   “哎呀!”陈川又喊,“铁蛋,你快回来。”   大黄汪汪汪地叫,跟着铁蛋就扑进去了。   它们跟着狼群进了树林,陈川他们这边已经看不见铁蛋和钢蛋。   “这这这……”陈川喊得更大声了,“兜明,兜明,别藏着了,快叫铁蛋回去。”   没跟来的人听到这些喊声,都跟着揪心。   梁周氏担心地问,“兜明怎麽不应声呢?”   兜明现在正忙着一巴掌扇开一头往大黄身上扑去的狼。   这边大家都在担心钢蛋和兜明。西觉只好走过去,喊了一声铁蛋。   铁蛋正要往回跑,兜明拦住它,看向地上被咬断喉管的狼。   铁蛋和大黄各拖着一头狼一起往回走,兜明绕到林子另一边变成人形也快速跑回去。回得比铁蛋还快。   “你刚刚咋不应声呢?”梁俊永担心地问。   “刚刚靠得近,不好出声。”兜明连理由都想好了。   “铁蛋没事吧?”王小花问。   “没事。”兜明看地上已经落了不少栗子。云善也往上面爬了些,正伸着手拿棍子敲栗子。有的树枝长得太长,云善用棍子也够不着。   铁蛋和大黄拖着一头狼回来时,大家都十分稀奇。   “铁蛋捉了头狼回来。”   “狮子也太厉害了。”   “娘呀,大黄也咬死了一头狼。”   “狼和狗长得一样啊。我看这狼个头还没大黄大呢。”   陈川和张槐没看见树林里面是怎麽回事。反正铁蛋和大黄各拖了一头狼出来。那头老虎好像追狼去了。   “看到一头十分大的老虎。咱们收拾收拾赶紧走吧。”陈川担心老虎再杀回来。   梁家人围着大黄看。他家大黄也太英勇了吧,竟然能咬死一头狼。   “这头狼真是我家大黄咬死的?”梁文忠问陈川。   “没看见。”陈川说,“他们在林子里。铁蛋和大黄是一起拖了狼出来的。”   “大黄都拖回来了,肯定是大黄咬死的。”陆虞说。其他人也都跟着这麽说。   梁家人心里美滋滋。没想到,今天跟出来捡柴火,还打了头狼回去。   大家夥赶紧把地上的核桃往篓子里装,喊了上树的人下来。   陆家村的村民们把柴火扎得跟小山一样高,费劲地扛着跟出山。   一直走到第一座山,陆家村的人才喊走不动,要歇歇。   “背得也太多了。”梁周氏有些心疼陆虞,“还没咋样养过来,咋能干这麽重的活。”   陆虞和他大哥今天都来山里了。个个都背了一摞高高的柴火,还背着篓子。   “下回来还不知道什麽时候。”陆虞抹掉头上的汗,“柴火多点还能拉到镇上去卖。”   “那冬天咋办?”王小花问。   “再捡呗。”陆虞说。   他们出来时,太阳已经落下山了。   梁家人高高兴兴地带着那头狼回家去了。陆家村的人和姑娘们也都高高兴兴的。这一回进山,大家都是满载而归。   妖怪们也高兴,得有半年没吃狼肉了呢。   云善身上还粘了好多苍耳。回到云灵观,云善去看小鸟。   西觉拎了个小凳坐在院子里,“云善,来。”   云善颠颠地跑过去,西觉让他站到前面,给他一个个摘苍耳。秋水也忙着给青芽儿摘苍耳。   摘下来的苍耳聚到一起拿出去丢掉,省得又到处粘。 第128章 山上秋收   云善上完课,带着小鸟跟着兜明一块下山。   坨坨今早给小鸟喂小米,看小鸟吃得欢实。云善兜里也揣了些小米,打算今天教小鸟飞起来。   他把小鸟捧在手里,往上一扬,小鸟自己会扑棱翅膀。虽然飞不起来,但是能飞远一点。   云善一路丢着小鸟往山下走。小鸟飞,他就跟在后面跑,然后把小鸟捡起来。   小纸盘在云善肩膀上,懒洋洋地不怎麽动弹。在他眼里,小鸟就是食物。这要不是云善养的鸟,他早就去鸟窝里把小鸟吞肚子里了。   小鸟玩得也很开心,“啾啾啾”地叫唤。   青芽儿放了几粒小米在手心,托着小鸟,感受小鸟嘴巴戳在他手心的轻微力道。“嘿嘿。”   “云善,给我玩一会儿。”   云善点点头。青芽儿捧着小鸟,把他往天空丢。   小麻雀落在云善的辫子上,把辫子压得弯出一道弧度,“喳喳喳”。   青芽儿听到小麻雀说,小鸟幼崽要休息,不能让它一直飞。   “好吧。”青芽儿捡回小鸟,把小鸟顶着在头上,就像云善脑袋上顶着小麻雀一样。   坨坨跟在后面走,和旁边的小丛说话,“明天我们也该秋收了。”   “今年多晒些柿饼。”兜明转过头说道。   “向日葵也熟了。我们今年炒奶油味的瓜子吃吧。”坨坨道。   “五香的、焦糖的都要。”兜明跟着道。   “我想吃陈皮的。”小丛说。   青芽儿听着他们说的话,心里好奇极了。奶油味的瓜子是啥味?焦糖又是啥味?还有陈皮呢?陈皮是什麽?   “云善,你喜欢吃什麽味道的瓜子?”青芽儿问。   云善也不比他好多少。他是吃过,但他不记得味道。不过他不怎麽挑嘴,“都吃。”   西觉和花旗今天没下山,只有他们几个小的下来玩。   兜明跟着翠娘学琵琶,小丛在大院里和姑娘一块做针线活。   坨坨带着云善、青芽儿和一群小狗去梁家玩。   梁俊永和王小花不在,小菊正在给坨坨缝大红袄。梁周氏在缝一件蓝色的大袄子。院子里还有好几个村里人。   院子的晾衣杆上晒着一块狼皮。   “你家大黄昨天真咬死一头狼?”   “狼肉吃着啥味?”   有人摸晾衣杆上的狼皮,“这长得跟大狗似的。”狼头也挂在狼皮上呢。   “谁知道呢。”梁周氏笑道,“反正是我家大黄拖回来的。”   “狼肉香呢。”   “梁俊永呢?”坨坨看到院子里驴也不在。之前赶下来两头驴,梁家人收完地之后,说暂时留下一头驴用。他们家准备把豆子卖了就买头牛回来。   “去镇上了。”梁周氏笑道,“去给老二家送点肉。”   “陆家村的人也说想卖点柴火,今早老大赶驴车,帮他们把柴火拉镇上去了。”   村里人又问,“狼肉卖不卖?多少钱一斤?”   “不卖。”梁周氏道,“一条狼也没多少肉。我家这麽多人呢。一人几口就没了。”   云善给梁家小孩们展示他的小鸟,捧在手里往上一扬,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出院子。小孩们呼啦啦追出去。   三丫捡起落在地上的小鸟,也捧着往天上丢。小孩们瞅着小鸟跟在后面追。   小鸟一路扑腾着往梁家东边的草堆去,刚落地,被草堆后面突然蹿出来的大猫叼走了。   “啊——”小孩们纷纷叫起来,追赶着大猫。   “铁蛋,铁蛋,追,小鸟。”云善指挥着铁蛋去追。   那只狸花大猫被铁蛋追得蹿上了墙,一路爬上了梁家的房顶上。   铁蛋吼了一声,却爬不上墙。   “小鸟——”云善大声叫,要往墙上爬。   青芽儿踩着铁蛋爬上墙,一路追到房顶上。踩得瓦片一阵响。   小孩们纷纷也喊,“咪咪下来。”   这大猫不是别人家的猫,就是梁家的猫。它经常在外面游荡,偶尔会回来。一般也不讨食,就回梁家晒太阳,串个门。   “哎呀。这怎麽还上房顶了。”梁周氏站在那紧张地喊,“青芽儿,别跑了。再摔下来。”   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喊,“别追猫了,赶紧下来呀。”   “这小孩要上天了。”   青芽儿追着大猫叮叮当当一阵跑。把大猫追急了,丢掉嘴里的小鸟,自己跑了。   青芽儿捡起小鸟,发现小鸟不动弹,已经被咬死了。   “云善。”青芽儿站在屋顶上不高兴地喊,“小鸟被猫咬死了。”   云善一听,“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他养了两天的小鸟!   梁周氏和小菊站在院子中央担心地看着上面的青芽儿,“青芽儿,慢点,慢点下来。”   青芽儿拿着死掉的小鸟下来,云善摸摸一动不动的小鸟,哭得更伤心了。铁蛋用脑袋拱拱云善,钢蛋跳过来摸摸云善脑袋。   “那猫真坏。”青芽儿说,“它怎麽吃我们的小鸟。”   “云善,你别哭了。咱们把小鸟埋了吧。”二丫说,“就埋我家地里,咱们给它立个碑。”   梁周氏走过来一听,立马道,“立碑?你咋不上天?碑能乱立?”   被梁周氏看着,碑没立成,木板也没插,埋小鸟的地方只有个小小的土包,乍一看和地里的大土块没啥不一样。   云善哭得很伤心,抽抽搭搭地要掏出手绢擦擤鼻涕。摸到了装在兜里的一把小米。   “坨坨,小米。”云善瘪着嘴巴带着哭腔说。   “你把小米洒在小鸟的坟头吧。”坨坨说。   云善掏出小米洒在小土包上,自己擤鼻涕。他鼻涕多,手绢没叠好,长长地拖出来一条鼻涕。坨坨赶紧又掏了手绢出来给云善擦干净鼻涕。   青芽儿看到那只大猫蹲在墙头上,气不打一处来,捡了小石子砸猫。   “喵~”大猫不满地叫了两声,蹿去了旁边屋顶上。   “呀呀呀!”梁周氏赶紧拦住还要捡石头的青芽儿,“那是我家屋顶,不能砸,不能砸。”   “屋顶要砸漏,晚上没地方睡了。”   青芽儿只好丢掉石头,愤愤地盯着老猫。   这一趟下来,小鸟没了。云善中午回山吃饭,看到花旗给钢蛋、铁蛋和小黄鼠狼打饭,却没提给小鸟喂饭。   花旗注意到外面没有鸟叫声,问道,“小鸟飞走了?”   “没有。被猫咬死了。”说到这,青芽儿还是愤愤的。   “咬死了。”云善塞了口饭,张着嘴就哭了。   “咽下去再哭。”花旗说,“别呛着。”   云善嚼吧几口把饭咽下去,张嘴哭了两声,抹了眼泪。哭完了继续吃饭。   下午,西觉带着云善和山里的小妖怪们进山捡柴火。   这活云善爱干,和猴子精,小兔子们一边说话一边玩,再捡些树枝回去。这次捡得多了,西觉就把树枝扎成大捆、小捆。   每只小妖怪都背上一小捆,云善也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跑回云灵观。喝一杯蜂蜜水,抓一把小果子,再跑回山里继续干活去。   兜明刨出一串红薯,一路叮叮当当地拖着往回走。被云善和小妖怪们看见了,他们不上山了,跟着兜明一起往回走。   小兔子一蹦一蹦地跟在红薯后面,“小掌门,咱们晚上烤红薯吃吧?”   “烤红薯。”云善十分赞同。   “煮红薯稀饭吃。”猴子精说。   “还是烤红薯好吃。”小松鼠跳到红薯藤上被兜明拖着走。   坨坨说,“明天早上再吃红薯稀饭呗。”   “这一串红薯不够咱们吃。”小丛说。   “再去挖一棵!”小鹿说。   小妖怪们跟着一串红薯回了云灵观,看着兜明把红薯丢到走廊下。坨坨扛着把锄头,带着小妖怪们挖红薯去。   山里的地不平整,没办法大规模种田。妖怪们也没那个心思整治土地。他们种田是东撒一块西撒一片。这块地没收成,就去看下一块地。这麽大一片山呢,随便种点,足够他们一年吃的。   西觉和大黑熊背着高高的柴火回去,远远听到山谷里云善欢快的喊声,“有大的。”   西觉走下去看,云善和小妖怪们个个灰头土脸地在地里挖红薯。云善抱着一个被锄头撅掉半边的大红薯堆到旁边。那一堆里都是破皮带伤的红薯。   坨坨挥着锄头,一锄头下去把红薯砍破皮,“这儿有一个。”   小妖怪们从地里挖的都是带伤的红薯。   “有伤的不好存。”小丛说。   坨坨满不在意道,“今晚都烤了。”   “我来吧。”西觉说。   坨坨把锄头给西觉,开心地跟着小妖怪们一块在地里扒红薯。   大黑熊放下柴火,跟着一块去地里挖红薯。   “呸!”小兔子吐掉飞进嘴里的土,大声喊,“大黑,别往我脸上刨土。”   大黑熊转过头看,小兔子正在甩脑袋,身上还沾了不少土。他憨憨地笑笑,“不好意思。”换了个方向继续挖红薯。   小妖怪们挖的红薯没带藤,都是单独一个个挖出来的。今天他们没带背篓出来,一个个抱着黏着土的红薯你追我赶地往云灵观跑。   小鹿没抱红薯,他驮着抱了个小红薯的小松鼠跑在最前面。云善个头不大,却挑了个最大的红薯抱着,因此落在了最后。他跑得着急,“等等我,等等我。”   着急跑路,不看脚下,云善被藤蔓绊了脚,甩了个跟头。大红薯摔出去,咕噜噜地顺着山道往下滚。经过猴子身边,猴子伸脚去拦,没拦住。   小兔子们也拦,还是没拦住。经过最前面的小鹿,大红薯砸到小鹿蹄子上,继续往下滚。   “我的红薯。”云善爬起来往下追。   小妖怪们跟着一起追。钢蛋蹦到最前面,一路撵上了大红薯。   “钢蛋,我的。”云善边喊边跑。   云善喊我的的时候,说明这东西不能吃。不然钢蛋会被兜明或者花旗打。钢蛋心里十分清楚,抱着大红薯跳回来,把红薯放回云善怀里。   这次跑到最前面的换成了云善,他搂着大红薯一路风风火火地跑进云灵观里。看到花旗正盘成一团在院子里晒太阳,云善抱着大红薯给花旗看,“花花,花花,大红薯。”   “是很大。”花旗问他,“怎麽缺一块?”   “坨坨砍的。”云善说。   “不是砍的,是挖伤的。”跟进来的坨坨纠正。   花旗再一看,小妖怪们个个抱的红薯都缺了一块,“都是坨坨挖伤的?”   青芽儿嗯了一声,“西觉挖的就都是好的。”   “以后这活还是给西觉干吧。”花旗道。   “知道,知道。”坨坨放下红薯。拖过一条小板凳坐下来歇息。   小丛进屋抱了一小筐麻花出来。小妖怪们洗了手,聚在一起一边嚼麻花,一边嘻嘻哈哈地说话。   花旗在这些说话声中慢慢睡过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感觉云善靠近,实在有些困,花旗便没管,继续睡觉。   云善摸摸花旗,跑回屋拿出他带保护套的塑料小剪子,蹲在铁蛋脑袋前面。   “现在不剪毛。”小丛说,“大家要留毛过冬。”   “铁蛋毛长。”云善咔嚓一剪刀把剪掉铁蛋脸边的长鬓毛。   “铁蛋哪里毛长了?”坨坨走过来看,“铁蛋毛还没兜明的长呢。”   云善抓起一把鬓毛给坨坨看。   “大鬓毛长就长呗。”坨坨说,“多威风。”   云善,“不好看。”   坨坨见铁蛋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并不反感云善剪它的鬓毛,便也没管,“别剪太短。不然铁蛋冬天脖子冷。”   “嗯。”云善挥着小剪刀“咔嚓”“咔嚓”,花了好长时间给铁蛋剪鬓毛。   钢蛋抱着一个红薯正在往下扒红薯上的泥。它想吃红薯了。   原本威风的大公狮子被云善剪成了脸边带一圈深色毛的狮子,威风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云善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拍拍小手说,“好看。”   “铁蛋变样了。”猴子精说。   小兔子们点头。   西觉背着一捆柴回来,把柴火堆在院子西南角。云善抱着自己的小保温杯送给西觉喝水。   云善保温杯里的水还有些热,这个天西觉不愿意喝热水。他从云善的保温杯里倒了杯水,装作喝了一口,其实连嘴都没沾,然后让云善拿着自己喝。他转身就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喝下肚。   云善没察觉到西觉的心思,捧着水杯坐在板凳上,小心又谨慎地小口喝着热水。   没一会儿,兜明带着猎物回来了。他错愕地看向铁蛋,“谁给铁蛋弄成这样了?”   “我。”云善站起来,咧着小嘴问兜明,“好看啊?”   好看什麽好看?兜明没吱声。   云善追着兜明问,“好看啊?”   兜明被他缠得没法,“不好看。不威风了。”   “威风。”云善说,“铁蛋长得大,威风。”   “脸边毛长点更威风。”兜明说,“你看我脸边的毛威不威风?”   云善还没注意这些,让兜明变成老虎给他看。果然见兜明脸边有一圈稍长的点的鬃毛。   云善拽拽鬃毛,“嘟嘟的好看。”他觉得铁蛋的鬃毛太长,眼色也不一样,那样的不好看。兜明脸上的鬃毛好看。   兜明张开大口,歪歪头,咬住云善的小拳头。云善哈哈哈地笑起来,用另一只手抓住兜明的尖牙。   “兜明大人,你现在编曲编得怎麽样了?”猴子精问。   哪有什麽编曲。兜明现在还在背书阶段。琵琶倒是学得快,已经会谈了。乐谱也将就能看懂。   他回屋抱了琵琶,拿出乐谱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弹琵琶给小妖怪们听,嘴里胡乱唱着秋水给他找来的长篇叙事诗。   说起背书,兜明是真不行。但是那麽长的诗加上调子,叫兜明唱一唱,只要几遍他就能背下来。   琵琶声听得云善昏昏欲睡,再加上听不懂词,他趴在铁蛋身上意识慢慢模糊了。   其他小妖怪们大概能听懂些,都盼着兜明早点学会了编曲,以后好唱曲儿给他们听。   青芽儿也听不懂,钻进土里睡觉去了。   隔天早上,只有小丛陪着兜明下山学琵琶。其他妖怪都没下来,因为云灵山的秋收开始了。山里的妖怪们都忙着收粮食呢。   梁文忠把自家的豆子都卖给了马老二,卖完就跑女子村的大院来了。“云善昨天回去哭没哭?”   “没哭。”小丛道。   “下回我给他捉只小鸟。”梁文忠说。   “山里鸟多着呢。”小丛说,“小鸟是小黄狗之前叼给云善的,不会飞,云善就养了几天。”   “猫这东西天生就扑鸟。”梁文忠唉了一声。他从镇上回来听家里孩子们说,云善带一只鸟下来练飞行,结果被他们家猫给叼了。听说青芽儿追猫都追上房顶了。   “云善今天怎麽不下来了?”红娘笑着打趣,“不是伤心了吧?”   “山里头忙呢。今天开始秋收。”小丛说。   “我们去山里给你们帮忙吧。”红娘立马道。   “不用。”小丛笑着说,“山里人多呢。”   梁文忠吧嗒两口烟,“有啥要帮忙的你们说一声。收完黄豆,我们得歇几天。过些天再种麦子。”   说到种麦子了。梁文忠又问红娘,“你们还不开荒呢?再晚点,赶不上明年早春种东西。”   “这不忙着呢。”红娘手里不停地绣帕子。大院里的姑娘们最近都忙着练绣工。   像是水平高一点的翠娘,已经绣了好几条帕子。其他人慢慢地一点点地仔细绣着,也能绣一两条。   “等哪天阴天了,没太阳了,我们就去地里头干活。”莫娘说,“要不太阳晒着多热呀。晒着太阳绣花才好呢。”   “这还挑啊。”梁文忠在板凳腿上磕完了烟锅,转身回家去了。   山上,猴子精背着背篓爬到高处摘柿子。小松鼠个头小,背不了背篓,拧下柿子丢给树下的大黑熊。   猴子精和小松鼠两个在高处摘柿子,云善、青芽儿和坨坨在低一点的地方摘柿子,够不着的地方就不摘了,留着给山里的小鸟吃。   他们人多,手也快,一会儿就扫荡完一棵柿子树。很快装满带来的筐子和背篓。   西觉和兜明赶着一队驮着筐子的驴,把柿子运回云灵观里。往年山上没驴,都是他们自己挑回去或者背回去的。   每天早上,妖怪们挑了已经成熟能吃的柿子放在筐里晒柿饼。整个云灵观的院子晒得满满的。   摘柿子、枣子、向日葵、栗子,收黄豆、收红薯,还有山里其他果子。   院子里不够晒,还要挪出来到外面路上晒。   晒好的向日葵由小麻雀带着一群小鸟把瓜子叼下来。小鸟们干一天活能得一小把米吃。   云灵观外面堆了一堆又一堆的柴火。   这麽一忙,半个月一打眼就过去了。 第129章 说亲   花旗已经开始冬眠。云善每天早上练完功之后都要去花旗的洞xue里走一趟,摸摸盘在洞里冬眠的大黑蛇,说说昨天和今天早上的新鲜事。   小纸也进入了冬眠。云善给他做了个稻草窝,盖了一块小花布,把它放在厨房柜子里。   “我们屋冬天烧炕,温度高,小纸在里面睡觉会醒的。”坨坨是这样说的。然后他和云善合计了一下,就把小纸放在厨房里。   小妖怪们和西觉一起下山,兜明去找翠娘学琵琶。   “山里忙这麽多天呢?”翠娘好多天没见着他们了。   红娘说,“要忙这麽多天,干吗不叫我们去帮忙?”   “不需要那麽人。”坨坨说,“我们一边干,一边玩,又不急。”   “梁家昨天买回来一头牛。”秋娘说,“陆家村的房子都盖好了。”   “他家买牛了?”坨坨惊讶。梁家人办事的速度可真快。   “花了不少钱呢。”红娘说,“我听村里人都说他家买的牛壮实。你们也看看去。”   琵琶还没开始学,妖怪们先去梁家看牛。   梁家买了一头黄牛,从那大个头上就能看出来很壮实。   “我还说今天上山还驴去。没想到你们就来了。”梁文忠满面春风,家里添了大牲口,他心里十分高兴。他就惦记着买牛。   云善钻进牛圈里,上前摸了一把牛腿,还要垫着脚够牛头上的角。   梁文忠赶紧把他抱出来,“牲口刚到家还不认识人。这时候不能进去玩。”   云善嗯了一声,眼神还落在牛角上。   西觉怕他乱跑,把云善提起来抱在怀里。   青芽儿跑出去拽了一根豆杆,悄悄地靠近墙头,跳起来把豆杆打在墙上,惊醒了蹲在墙头眯着眼睛的大猫。   云善听到响声,扭头去看,指着墙上的大猫告诉西觉,“它咬死小鸟。”   青芽儿站在墙下不断跳起来用豆杆打墙吓唬大猫。大猫先是谨慎地趴在墙上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什麽危险,它慢慢在墙头踱着步子往前走。   青芽儿从兜里掏出刚刚捡来的土疙瘩,趁着大猫不注意砸到它身上。   “喵~”大猫叫了一声,快速顺着墙头跑开了。   “坨坨来。”梁周氏从屋里拿出红色小棉袄,“看看穿上合身不合身?”   小菊拿了其他棉袄来让小妖怪们试穿,青芽儿也有。秋水之前也帮着干了很多天活,梁周氏就给青芽儿也做了一身绿棉袄。这孩子和坨坨一样,喜好太明显了,整天穿着绿衣服。   云善现在能自己穿衣服,就是太磨蹭,解个扣子都得解半天。小菊帮他换上了颜色鲜亮的蓝色小袄子,显得云善很白。   “好看。”西觉夸道。   “小孩穿鲜亮的颜色显精神。”小菊在云善身上四处捏了捏,棉袄做得稍微大一点,云善穿着也大。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多穿几件就不显大了。估摸着等明年,云善还能再穿这件棉袄过一冬天。   云善也觉得大,自己想挽袖口。弄了好一阵也没弄好,只好拉着袖口去找西觉。   西觉给他挽好袖子,又低头看看他的裤腿。裤腿也长,不过还不用挽。   “你俩这一红一绿的真招眼。”梁周氏笑着看坨坨和青芽儿。给他俩做的衣服也都合身。   坨坨很满意,“好看。”   青芽儿也满意,摸摸自己身上的绿棉袄,“好看。”   小丛的衣服也合身,就是兜明的衣服大的比较多。王小花说,“兜明现在长个子,大点好,明年还能再穿。”   兜明没吱声。他早不长个了。   现在还没到穿棉袄的时候,云善嫌身上的棉袄热,自己在那解扣子。磨磨蹭蹭地解开两个,敞着领口。   二丫他们从村子里回来,喊坨坨他们去玩。   云善听了就要跑,被小菊拽着脱了棉袄换了他自己的衣裳。   “陆小智他们在外头刨树根。”二丫告诉坨坨。   “刨什麽树根?”坨坨问。   “刨树根留冬天烧火呗。”二丫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刨树根。”   “他们看到草也割。”福丫道。   坨坨带着青芽儿、云善跟着二丫他们一起往西北走,经过陆家村,果然看到他们的房子都已经盖好了。   陆家村不像女子村只有一个大院,他们都是独家独院的,占了好一大片地方。   再往前走,坨坨看见陆家村的人挥着锄头刨地。   “他们干什麽呢?”青芽儿问。地里什麽也没有。   “开荒。”二丫说,“今年开荒,等明年春天好种东西。”   “红娘她们也开荒。不过开的太慢。我爷说她们开荒跟绣花似的,十天开不了一分地。”   “陆家村的人干的快。”   看到坨坨他们来,陆家村的人停下锄头,纷纷和坨坨打招呼。基本都是,“山里秋收完了?”   “怎麽干了这麽多天了?”   “还需不需要人帮忙?”   陈川也在,也跟着刨地。   “你也在这开荒呢?”坨坨惊讶地问。   陈川点头,“以后在这边生活,可不得种地麽。”   坨坨,“张槐回来了吗?”   “还没。”陈川说。   “乌日善呢。”坨坨又问。   “跟陆家村的小孩刨树根去了。”陈川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小孩们奔着陈川指的方向继续走。   “前两天陈叔和陆家的村人又进了一回山。”大丫说,“他们背了好多柴火回来。”   “这次没卖,陆叔说现在柴火贱,留着冬天多卖些钱买粮。”   “陆家村的人现在粮食够吃吗?”坨坨问。   “应该够吃。没听他们说吃不饱。”大丫说,“前几天,村子里人收红薯,陈叔拿了些钱在村里买了好多红薯。”   “我家也卖了些红薯给陈叔。”   “你家哪来的红薯?地里不是都种了豆子吗?”坨坨疑惑地问。   “我家在北边还有一小块地呀。”大丫道。   北边那一小块坨坨知道,那是梁家人的菜地。   “明天我家晒红薯干。”大丫笑着说,“等晒好了,你们下来拿。我家红薯可甜了。”   “我们已经晒了。”坨坨道。   大丫又说,“陆叔带着十几个人去镇上干活,就在我二叔干活的铺子里。”   “我爹给他们找的活。”二丫道。   “你家种好麦子了?”坨坨问。   “种下了。”二丫说,“种得可快了,红姨她们和陆家村的人都来帮忙了。人太多,就三天全给种好了。”   狗娃问,“你们在山里都收啥了呀?”   “收的东西可多了。”坨坨说,“还没收拾完,明天还要收拾。”   他们一路聊天,一路走到全是草的荒地。那边陆家村的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们正在割草、捆草,还有几个扛着锄头在那撅树根。   “云善。”乌日善原本拖着个大篮子走路,瞧见云善,他丢掉篮子跑过来。   “乌日善,干嘛呐?”云善问。   乌日善和云善说了现在要捡柴火留着冬天烧。云善说他们在山上捡了很多柴火,不用再捡了。两个小孩有很多话说,云善一边聊天一边跟着乌日善干活。   陆家的大孩子们搓了草绳把草扎起来。小孩们把大孩子们割下的草抱到一起,等大孩子们来捆。   坨坨看到乌日善拖着的篮子里装了一个沾了许多土的树根。“沾这麽多土拖着不累麽?”   坨坨把篮子翻过去,倒出树根,然后提着树根往地上砸。尽量把树根上的土抖掉。   乌日善、青芽儿和云善在荒地里掰棉槐条子。他们把发黄的叶子捋下来丢掉,树条堆在一边。   福丫捡起一根棉槐条子在空中抽了两下,发出呼呼的声音。“这个打人疼。”   “小智哥说晒干了能烧火。”乌日善道。   “这个还能编筐。”陆小智也在旁边掰棉槐条子。   “细的东西打人都疼。”大丫说,“柳条抽人也疼呢。”   西觉看这些小孩撅树根费劲,他从一个孩子手中要来了锄头,帮他们撅树根。小孩们就连棉槐条子的根都没放过,全都要挖出来装进篮子里。   有西觉在,小孩们的篮子很快都装满了。他们背上草提着篮子往回走。   坨坨捆了些棉槐条子让云善背着。云善背得很高兴,和乌日善、青芽儿有说有笑地往回走。乌日善的篮子让钢蛋提着了。   到陆家村,小孩们提着筐子背着草三三两两地散开回家去。乌日善跟着云善他们去了女子村。   除了兜明跟着翠娘学弹琵琶,还有几个陆家村的小姑娘来学绣花。   梁周氏和王小花也在这。她俩还在做棉袄。梁周氏做的大人棉袄,王小花做的小孩的花棉袄。   “奶,今年给我们做新袄呀?”二丫走过去摸了摸棉袄。   “这是给福丫和狗娃做的。”梁周氏说,“你们去年不是才做了一身吗?”   福丫和狗娃一直穿的都是二丫、二狗蛋他们剩下的衣服。小菊带他们来的时候根本没收拾冬天的棉衣。   小菊说以前两孩子的棉袄太破。今年扯了布又托老二在镇上换了棉花来给孩子做新袄子。   二丫哦了一声,把背上的草卸下来。云善背着棉槐条子蹲在地上摸小狗。   梁周氏刚刚又带了几条小狗过来,这是刚断奶就抱过来的。有小灰狗、小黄狗,还有几条好看的小花狗。云善最喜欢的还是那条黑色,胸口带白毛的小狗。   小狗抬起身子,小爪子扒在云善膝盖上,冲着云善一直摇尾巴。云善欢喜地直喊,“小狗~小狗~”   “好些人托我来说媒。”梁周氏说,“咱们村有个鳏夫,带着两个小孩,今年三十三。家里条件不错,他人也不错,干活勤快。就是前面媳妇儿命不好,生了病,已经死了两年。”   梁周氏道,“他瞧上红娘了,让我来给说说。”   “要我说,这人很不错,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   红娘笑笑,“婶子,我们想要入赘的。入赘到我们女子村来。”   “入赘?”王小花一听,觉得不靠谱,“为啥找入赘的呢?这样的不好找。”   “我们几十个姑娘相依为命,也没个娘家人。真要嫁出去了,以后有什麽事谁给我们主持?就算有这麽多姐妹,离得远了,有什麽事也不一定能帮衬上。我们嫁给入赘的男子,以后大家住在一起,有什麽事立马就能照应上。”红娘说。   “我们村离这麽近的也不行?”王小花问。   莫娘摇摇头,“婶子,我们就要入赘的。您给我们寻摸寻摸。”   “到时候谁结亲,谁就盖了房去旁边单过。”   “你们这要求怕是不好找。”梁周氏边缝衣服边说。想到这些姑娘的身世,梁周氏觉得这些姑娘想得也对。在家门口,有这麽多姐妹撑腰,不管咋样也不得被欺负。   “慢慢寻摸呗。我们不急。”红娘说。   坨坨爱听这些保媒的事情,问梁周氏,“你不去问问村里的鳏夫愿不愿意入赘?”   “人家肯定不愿意。”王小花说,“他家有五亩地,日子过得还可以。上有老,下有小,肯定不愿意入赘。”   “那你们再找找嘛。”坨坨说,“肯定有愿意入赘的。”   王小花摇摇头,“不好找。”   “啥样人会入赘?”坨坨问。   “一般都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梁周氏说,“有些过不下去是因为家里有事,有些过不下去纯粹是懒的。懒的千万不能要。”   “我们东望村应该没这样的人家。西莱村可能有。”   西莱村就是东望村隔壁的村子。   翠娘笑嘻嘻地说,“婶子,你给我们寻摸寻摸呗。事成了,我们给你包媒人红包。”   梁周氏笑道,“能给你们寻摸,我肯定给你们寻摸。”   “下午就去吧。”坨坨说。   “你怎麽比人家还急呢。”王小花打趣坨坨。   坨坨哈哈笑道,“我就想看看呀。”   云善身上背的棉槐条子卸在乌日善家,给了乌日善。乌日善想和云善一起玩,跟着去了梁家。陈川中午找过来时,乌日善已经跟着一起吃午饭了。   “坐坐坐,一起吃。”梁文忠拉着陈川坐下。   陈川咧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不客气了啊。”   “客气啥呀。”梁俊永和陈川很熟,拉了陈川坐在身边。   “你家老三什麽时候回来?”陈川问。   “要等到腊月中旬才会回来。”梁周氏说,“昨天刚托人给他送了棉袄。”   云善抱着小碗舀了一勺米饭,西觉给他夹了个煮熟的黄豆放在米饭上。云善把饭一口塞进嘴里,乐得晃着小脚。   乌日善已经会使筷子了。他夹了个豆腐丸子,用筷子分成两半,给了云善一半。   “好吃。”云善含着饭说话。   “嗯。”乌日善点点头。   云善拿着小勺把丸子分得更小,吃一口丸子再吃一口米饭。一会儿自己就吃完了一小碗饭。   小孩们吃完饭都去院子里玩。梁家院子里的大树上,树叶已经黄了大半,每天都有叶子掉下来。   院子里晾衣杆上的狼皮只剩下四肢和脑袋,连大尾巴也不见了。   “我奶给小叔做了狼皮背心。棉袄脖子上缝了一圈狼尾巴,可好看了。”二丫羡慕道。   “这些皮留做什麽用?”坨坨又问。   “奶说要给爷做个狼皮帽。我爷不要,我爹说要。”三丫笑道,“我也要,但是我奶不给我做。”   坨坨等了好长时间,梁周氏才收拾完家里。   “咱们去西莱村。”坨坨催道。   “急什麽,等等再去。现在还是吃中饭时候。这个时间哪有去人家里的。”梁周氏不慌不忙地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缝衣服。   坨坨跟着二丫他们去村里跑了一圈回来后,梁周氏才说要去西莱村。   他们这次去打听的人家住在西莱村做烧纸的许大头家隔两户。坨坨听梁周氏说他家远近闻名的穷,就差揭不开锅了。不比现在陆家村好多少。   云善和青芽儿只知道出去玩,一路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许大头家也忙完了秋收,一家人正坐在院子里做烧纸。瞧见一群人过来,许大头起身迎过去,“婶子,来买烧纸呢?”   “不买。”梁周氏说,“问你们打听打听事。”   “啥事?”许大头好奇地问。   “你家隔两户那家,是不是有两个兄弟还没找到媳妇儿?”梁周氏问。   “是啊。”许大头娘应道。她让家里的小孩搬板凳来给大人座。   “他家人怎麽样?”梁周氏问。   “不错呢。”许大头娘笑着问,“是不是要他俩说亲?”   “说的哪家闺女?”   梁周氏道,“我先打听打听。看看人怎麽样。”   许大头娘道,“他们家里秋收忙完了,他俩就去镇上打工。两个孩子不差,就是家里太穷,太拖累。不然也不至于这麽大岁数说不上媳妇儿。”   “十年前,他们爹病了,卖了些田治病。后来嘛,他们大哥娶了个媳妇儿,哎,手比较紧,他俩日子不咋好过。”   “真不差?”梁周氏小声道,“你可要给我说实话。”   “实话也是不差。”许大头娘道,“他婶子,你尽管去咱们村里打听,不会有假话的。”   许大头娘问,“你见过他俩吗?”   “没见过。”梁周氏问,“咋了?”   “差倒是不差,十三、十四就是个子有点矮。”许大头娘说。   “多矮啊?”梁周氏立马问。坨坨也凑过来听。   “比我家大头矮半个头。”许大娘说。   梁周氏和坨坨一起转脸过去看向许大头。   许大头只好站起来给他们看,“他家人不矮。他俩是小时候没东西吃才没长高。他爹高压,他哥他姐都不矮。就他俩吃东西少,不长个。”   许大头个子不算高,比他矮半个头的人确实算是矮的。   坨坨心里寻思,要是只有这兄弟两矮,那说不定真是小时候亏着了。   为了验证这个事,坨坨、小丛领着云善他们专门跑到许十三、许十四家门口玩,偷偷往院子里瞄。   院子里坐的几个人瞧着个都不矮。   “不影响吧?”坨坨问小丛。   “应该不影响。”小丛点点头。   梁周氏一会儿也过来喊人,顺带着看了一下许十三、许十四家里人。他爹娘和他大哥的脸面都不错,想来那兄弟两个长得也不得差。人到底怎麽样,还得等他们从镇上回来了才能看见。   “云善,回去了。”坨坨喊。   云善蹲在地上和青芽儿、乌日善三人围成一圈蹲在地上看东西。   听到坨坨喊他,云善应了一声。坨坨见他不动弹,好奇地走过来。就见他们三中间有两根干掉发白的狗屎。   “你们看这个干什麽?”坨坨震惊地问。“云善你没摸吧?”   “没。”云善说。   “我说是狗屎,云善不信。”乌日善说。   青芽儿说,“怎麽发白呢?”   “干了就发白了。”坨坨拽起云善,“别看了。我们去玩。” 第130章 麻辣味瓜子   隔天下了一场雨,打落了许多叶子,山里显出几分萧条。天越来越冷,云善穿了白色的兔毛毛衣,坐在竈前烧火。   外面冷,厨房里一点都不冷。坨坨和小丛踩着板凳忙着炒了好几天瓜子。只要能想出来的味道他们都炒了一些。   有一种瓜子谁都不吃。是坨坨研发出来的麻辣味瓜子。   “都不吃,不是浪费了?”坨坨从口袋里掏出五香味的瓜子磕了几个,对着一大袋麻辣味瓜子犯愁。   小麻雀说前两天吃了几个麻辣味的瓜子便秘了好几天。连兜明这样重口味的都不吃麻辣味瓜子。   “钢蛋你吃不吃?”坨坨抓了一大把麻辣味瓜子要拿给钢蛋。钢蛋跳着躲开,它也不吃。   “钢蛋都不吃。”坨坨遗憾地把瓜子放回去。   “不好吃。”云善边扒小橘子边对坨坨说。他今早穿的白毛衣现在沾了好几个颜色,黑一块、黄一块,还有一块红。   青芽儿蹲在一旁磕焦糖的瓜子,“是很不好吃。”麻辣味瓜子往嘴里一放,舌头都麻了。根本没法吃。   “不好吃也不能浪费了。”坨坨说,“我去山下问问。”   “肯定没人吃。”兜明说。   “万一有人喜欢这口味呢。”坨坨侥幸道。   西觉问云善衣服上哪来的血,云善小手一指兜明。   “我身上没流血。”兜明立马说。   “嘟嘟剁肉,蹦的。”云善条理清晰道。   “一个小肉块蹦在云善身上。”青芽儿说。   “衣服脏了换一件。”西觉去给云善找了另一件花毛衣。   坨坨把每种口味的瓜子都装了一些,让兜明一起扛下山。   他们先去了姑娘们那。   红娘说,“这炒得也太麻辣了,先麻舌头后辣嘴。吃到肚子里还辣肚子,没法吃。”   “都来尝尝。有没有人喜欢吃?”坨坨不死心地扯着嗓子喊。   尝过的姑娘们都摇头,“没人喜欢。”   她们的答案简直是意料之内,坨坨并不泄气,八卦地打探,“你们去西莱村看过了没?许十三,许十四咋样?”   “看过了。”莫娘说,“个头是有些矮。”   “婶子说查听过了,人不错。也愿意入赘。”   “那跟谁成亲?”坨坨赶紧追问。   “翠娘瞧上许十三了。”红娘笑道。   “许十四呢?”坨坨又问。   “一会儿抓阄呗。”秋娘说。   “别等会儿了,现在抓呗。”坨坨说,“我给你们写名字。”   女子村没有纸笔,坨坨跑去梁家拿了纸笔来。云善跟着裁纸。看坨坨写名字,他也把自己名字写了,揉成一团丢进纸堆里。青芽儿没拦住,“云善!”   “啊?”云善拿着笔疑惑地看向青芽儿,“干嘛呀?”   “你不能参与抓阄。”   坨坨抬起头,“抓到云善不算。”   “为什麽呐?”云善问。   “我们要成亲的。”红娘笑道,“你也成亲啊?”   “把许十四入赘到云灵山上?”   “我们才不要。”坨坨鬼画符地赶紧写完名字。“来抓吧。”   “你来给抓。”莫娘说。   坨坨从一堆纸团里抓了一个,上面写了淮娘。这是个话不多的姑娘,总是安安静静地做事。   “那就淮娘。”红娘说。   淮娘笑道,“我就我。”   “啥时候成亲?”坨坨又问。   “得明年开春。建好屋子才能把她们分出去。”红娘道。   听完了消息,兜明扛着剩下的瓜子去找陈川。陈川家里门锁了,没人。妖怪们去了梁家。   “哎呀。”梁周氏磕完两个瓜子赶紧找水喝,“怎麽这个味?”   “吃这个瓜子还得就馒头。单吃吃不下去。”   梁文忠也吃了两个,吃得也是直摇头。   “怎麽想起来炒这个味道了。”王小花抓了把其他瓜子磕了三个,“我现在吃的这个味道好。”   “我们都爱吃辣。我就想炒个辣的嘛。”坨坨说。   “吃不了,吃不了。”梁俊永摆着手道。   “张槐前天回来了。”梁文忠突然道。   “他们今天没在家。”坨坨说。   “早上他和陈川带着一帮小孩去镇上了。”梁俊永说,“赶着我家牛车去的。”   “陈川和张槐收养了陆虞在路上捡的几个孩子,说要传承青川派。现在整日里练武功呢。”   妖怪们没想到,陈川和张槐还有传承青川派的心思。   梁家没人能受得了麻辣味瓜子,小妖怪们又背着瓜子去了陆家村。   陆虞家人口多,盖得院子比较大。   看到坨坨他们来,陆虞的嫂子白小香端出来一碟炒黄豆招呼道,“来吃点零嘴。”   他们冬天里没什麽东西吃,一碟炒黄豆对陆家村的人来说就是很好的东西。   “你家柴火卖了吗?”坨坨问陆虞。   “卖给女子村的人了。”陆虞说,“不用拉去镇上,卖得稍微便宜一些。”   云善抓了一把豆子。黄豆加了点辣椒和其他调料炒出来硬硬的,有些滋味,就是咬起来有点费牙,云善不爱吃。拿几个分给铁蛋和钢蛋,再把剩下的豆子塞给兜明。   兜明牙口好,嚼着黄豆跟玩似的。   “你们吃不吃麻辣味的瓜子?”坨坨打开口袋,“来尝尝。”   陆虞先抓了一小把,“自家炒的?”   “嗯。”坨坨点头,从自己兜里摸出了五香味的瓜子磕起来。   “嘶。”白小香磕了一个瓜子,整条舌头都麻了,“味真大。”   “炒的时候料放的多。”坨坨道。   云善盯着陆小智,看他吃麻辣味瓜子的反应。见陆小智吃得嘶哈的,云善和青芽儿都哈哈笑起来了。   “有味。”陆小智吸吸鼻子说。   “你是不是喜欢吃?”坨坨欢喜地问向陆小智。他们没说麻辣味的瓜子难吃!   陆小智点点头。陆虞说,“这个确实有味。”他们冬天没什麽东西吃,嘴里味道很淡。吃这个瓜子虽然麻舌头,辣嘴,但是嘴里有味了。   “这一袋瓜子留给你们了!”坨坨高兴道。   “这麽多啊。”白小香不好意思道,“这一麻袋也太多了。”   “兜明他们不爱吃这个味的。”坨坨说,“你们爱吃就都给你们。”   出了陆虞家,坨坨还高兴呢,“我就说有人喜欢吃吧。陆虞他们家就爱吃。”   云善含着奶油味的瓜子坚持道,“麻辣的不好吃。”   “有人爱吃呀。”坨坨庆幸道,“还好没浪费。”   猴子精和小松鼠悠闲地蹲在树枝上嗑瓜子。猴子精爱吃焦糖味的,小松鼠爱吃五香的。而钢蛋最爱吃奶油的。   “钢蛋,你今天是不是又忙着吃东西忘记跟坨坨大人他们走了?”猴子精拿瓜子皮丢树下的钢蛋。   钢蛋抖抖脑袋,抖掉头上的瓜子皮。   小黄鼠狼趴在树根上,一会儿仰头看看猴子精和小松鼠,一会儿又看小鹿、小兔子和钢蛋。   钢蛋从背篓里抓了一把瓜子倒进嘴里,“咔咔”地嚼动,连瓜子皮都嚼碎了吞下肚。   “这吃得也太糙了。”小松鼠说。   “钢蛋爪子不像我们这样灵活。”猴子精道。   听到山下有动静,猴子精跳到另一棵高点的树往下望。他们看到云善和青芽儿一路追赶着回来了。   “麻辣味的瓜子送出去了?”小麻雀关心地问。   “没看到兜明大人身上背东西。”猴子精说。   “那就是送出去了。”小松鼠紧接着道。   “小鹿。”云善呼喊前方的小鹿。钢蛋却先跳过来了,围绕着云善转了一圈。   “钢蛋,你哪来的小篓子?”坨坨十分惊讶。   “我的。”云善也注意到钢蛋身上背着他的小篓子。   钢蛋这时候却转身往山上跑,坨坨立马察觉不对,大喊,“小鹿拦住它。”   猴子精、小松鼠和小麻雀在树上看热闹。   小鹿堵住钢蛋的路,钢蛋着急地往旁边跳。   “坨坨大人,钢蛋的小篓子里只有奶油味的瓜子。”小兔子说。   “一定还有其他吃的。”坨坨肯定道。   钢蛋左突右击,一路往云灵观蹦跶。坨坨用腿根本追不上,他宕机立断钻进土里。   钢蛋跳了一会儿,注意到后面没动静了,停下来往后看。坨坨趁机从土里冒出来,拽住钢蛋尾巴。   钢蛋下意识地挣扎,拖着坨坨往前跳。   “钢蛋!停下来!”   “我把你埋土里了!”坨坨大喊大叫。   钢蛋不停,拖着坨坨往云灵观去。坨坨拧了个方向,背着钢蛋尾巴往土里沉,直接把钢蛋拉翻过去。   小篓子也掀翻了。里面不只有瓜子,还有些柿饼、枣子、红薯干。   “钢蛋!”   坨坨从土里冒出头,恨铁不成钢道,“柿饼吃多了不好。你今天吃多少个了?”   钢蛋挣扎着想把尾巴从土里拔出来。   云善骑着铁蛋赶到,一看钢蛋尾巴埋在土里,他从铁蛋身上下来就开始挖钢蛋。   “云善你别管他。”坨坨把东西往小篓子里捡。“你看,钢蛋又偷吃柿饼了。”   “钢蛋!”云善站起来,严肃地看着钢蛋。坨坨和他说过,柿饼吃多了要生病的。   “不能吃柿饼。”云善板着小脸。他不想钢蛋生病。   钢蛋躺在那不动,漆黑的大眼珠子瞅着云善。   “不能吃。”云善又强调道。   “让兜明管它。”坨坨捡完东西把小篓子挎在身上。   “嘟嘟打钢蛋。”云善还不舍得把钢蛋交给兜明。他爱怜地摸摸钢蛋的肥肚皮,“钢蛋,听话,不吃了。”   钢蛋立马点头,半点没有在其他妖怪面前装耳聋时的厚脸皮样。   坨坨一看就知道钢蛋在哄云善。钢蛋在别人面前和在云善面前是两个模样。   等其他人过来,坨坨和他们说,“钢蛋现在越来越聪明。它会自己装吃的在篓子里背着。”   “感兴趣学得就快。”秋水说,“兜明就是很好的例子。”   “嘟嘟。”云善找兜明帮忙,“把钢蛋拔出来。”   “我把它放出来。”坨坨拍了下土地,钢蛋跳起身,躲到云善身后。   兜明拿走坨坨身上的背篓,抓出一把奶油味瓜子。   最近花旗冬眠,妖怪们忙着弄吃的,没太注意钢蛋。钢蛋就有点无法无天。   昨天,小丛发现钢蛋自己吃完了一簸箕的柿饼,妖怪们吓了一跳。今天大家就看着它,不让它吃柿饼。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在麻辣瓜子上,下山时竟然没注意钢蛋留在山上了。回来一看,钢蛋果然又偷吃柿饼。   坨坨从乾坤袋里掏出哨子吹了一声,“钢蛋!”   钢蛋瞟了一眼坨坨,轻轻推推云善。它精得很,知道坨坨现在要治它。它想拉云善给它说好话。   “钢蛋。”兜明一出声,钢蛋半点没有犹豫地跳出来了。   坨坨“呼呼”地吹响哨子,“钢蛋,回云灵观。”   钢蛋跳在前面,老老实实地跳回云灵观。   回去后,西觉抓了钢蛋,让它面壁思过。西觉平时没什麽脾气,钢蛋一点都不怕他。西觉让它站,它站了一会儿,西觉走开后,它直接跳开了。   西觉没说二话,拉着钢蛋的尾巴粗暴地把它拖回墙边,语气严厉道,“站好!”   云善看看钢蛋,又看看西觉,“西西?”   “钢蛋得长点记性。”西觉转头说,“以后钢蛋每天最多吃五个柿饼。”   兜明抹了一下嘴,抹掉嘴上因为吃柿饼沾着的白霜,“只给吃五个?”   “你也少吃点。”坨坨说,“柿子吃多了会得结石。”   “结石是什麽呐?”云善问。   “肚子里长小石头。”小丛说,“很疼的。”   云善转头看到钢蛋的大肚子,伸着小手拍了拍,惊恐地对钢蛋说,“钢蛋,柿饼吃多了肚子里长石头。”   钢蛋摸摸云善的脑袋,转头时眼睛瞟着西觉。刚刚那一下,让它有点怕性。   “不吃柿饼。”云善说,“吃瓜子。”   兜明想了想,把吃了半边的柿饼递给云善。   云善不伸手,“吃了肚子里长石头。”   “少吃不长。”坨坨说。   云善还是担心,转过脸不要柿饼。   兜明只好把剩下的半个柿饼吃了。   青芽儿也爱吃柿饼,听小丛这麽一说,他一下午不敢碰柿饼。第二天馋得慌,青芽儿忍不住跑去问小丛吃几个柿饼肚子里不长石头。   “不吃多就不长。”小丛说。   “那是吃几个?”青芽儿问。   “一天吃两个肯定不长。”小丛道。   青芽儿转身就把这话告诉了云善。后来他俩每天上午一起吃一块柿饼,下午再一起吃一块柿饼。   为了防止钢蛋偷柿饼吃,坨坨把柿饼锁在库房。每天上午拿一趟,数好了一妖一块,下午再拿一趟,还是一妖怪一块。钢蛋的一天五块柿饼就变成了跟着妖怪一起改成了一天吃两块柿饼。   吃多了柿饼肚子里会长石头的事从云善那传到小妖怪们那,现在谁也不敢多吃。都按照小丛说的,一天只吃两块柿饼。   天气冷,坨坨又在山上吹起了哨子。每天早上,云善打完拳出去和小妖怪们一起列队,山上山下地喊着口号跑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激昂的口号响彻山里。小麻雀落在钢蛋脑袋上,虽然不跑,但也努力地跟着喊口号。   从山上跑下来,小妖怪们会一路跑去云灵观,跟着云善一起吃一顿早饭,然后坐在摆了课桌的屋里,听秋水讲课。   山上飘第一场雪的时候,秋水自己在屋里打棋谱。   青芽儿大呼小叫地从外面跑回来,猛地推开门,惊喜地喊,“伯伯,外面下雪啦!”   “下雪了。”云善紧跟着跑进来。   秋水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外面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   云善跑到炕边,咧着小嘴问秋水,“喝茶啊?”   秋水笑着点点头,把小炉子上的茶壶拎下来,换上一壶白开水,哄云善道,“这一壶喝完了。我给你新烧一壶。”   云善被哄得次数多了,也精了,“我看看。”   秋水把水壶拿下来,掀开壶盖给云善看。水壶里飘着三片绿色茶叶。   “我伯伯不骗你的。”青芽儿说。   云善满意地点点头。   两个小孩跑出去玩,门便敞开着。   青芽儿和云善伸着手接天上落下的雪,兴奋地说着话。钢蛋蹲在云善旁边,也学着他们的模样伸手接雪。   兜明和铁蛋兴致缺缺地趴在走廊里。   小桌子上的茶壶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秋水冲外面喊,“青芽儿,云善,茶好了。”   两个小孩追着跑进屋里。秋水当着他俩的面倒了两杯茶,“等茶水冷了再喝。”   “青芽儿你看着点云善。”   “知道了。”青芽儿应一声。   云善往炕上爬,青芽儿在下面抱着他的两条腿把他往上托。   等云善爬上了炕,青芽儿也跟着爬到炕上。两人坐在小桌边,云善探头闻了闻他的那杯茶,闭着眼睛装作陶醉道,“香~”   青芽儿不知道茶水哪里香了,和白开水不是一个味吗?可云善每次都能闻出香味来。“哪香了?”   云善小手拢在茶杯上捂手十分自然道,“茶香啊。”   青芽儿凑近茶杯,怎麽闻都闻不出香味。   秋水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笑着走出屋子。外面的雪下得越发大了,这才没一会儿,院子的里的青石砖上已经落了些白。   坨坨在走廊下绕毛线,小丛坐在旁边看书,西觉又在摆弄木头。   小黄鼠狼占据了原先云善给小鸟安在走廊上的稻草窝,蜷成一团,努力把尾巴也放进鸟窝里。最近天冷,小黄鼠狼不在山上乱跑,整日里呆在云灵观。   它一般不去妖怪们睡觉的屋子,经常窝在竈台边。有一回它趴在竈膛边睡觉,被云善被抓出来了。   大家都在走廊里,安静地各自干各自的事。直到云善和青芽儿跑出来。   “铁蛋走,尿尿。”云善拍了下铁蛋。   铁蛋站起身,慢慢地跟在云善身后晃。兜明也懒洋洋地站起身,趴下前肢伸了个懒腰,跟着一起晃出云灵观。 第131章 滑雪   雪下了一整天。到傍晚时,云灵观的院子里已经堆上了厚厚一层雪。   云善手里抓了一把雪站在走廊下看兜明在雪地里打滚。雪被他温暖的体温融化,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感觉到手里湿湿的,云善丢掉雪球,扑到院子里,学着兜明的样子在雪里滚。   “云善,不冷啊?”坨坨站在走廊下喊。   “不冷。”云善滚得身上沾着些雪粒子。   没滚几下,就被西觉拎起来了。   “我玩。”云善努力地后仰着脖子看西觉。   “回屋换件皮外套再玩。”西觉说。云善是个没毛的人类幼崽,在雪里玩一会儿衣服会湿。衣服湿了就会生病。   云善被西觉带回屋里,很快裹着一身黑色的熊皮跑出来,脚上也换了一双厚厚的皮靴子。   下了雪,到处都是白的,云善穿了一身黑很是显眼。   跑到走廊边,云善扭头和西觉说话,“重。”他嫌刚换上的毛外套比棉花棉袄重。   “穿一会儿就习惯了。”坨坨说。   兜明已经停下打滚,踱着步子往走廊下走。   “嘟嘟。”云善跑出来,打了个哧溜滑摔趴在地上。   兜明像是拨王八一样把云善在地上拨得转了两圈。   “啊。”“啊。”云善不愿意地挣扎,扒着地跪起身,撅着屁股爬起来。搂着兜明的脖子,蹭着兜明练边毛茸茸的毛喊,“嘟嘟,嘟嘟。”   “去山里玩吗?”兜明问他。   “嗯。”云善往趴下来的兜明身上爬。   兜明站起身带着云善跑出云灵观往山顶跑。天空中还飘着小雪花,云善眯起了眼睛。   “喳喳喳。”   云善抬头,看到小麻雀飞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   “下了好大的雪。”小麻雀说,“树林里盖了厚厚的雪。”   “今晚应该还要下雪。”兜明道。   “下了雪,明天不能跑操。”小麻雀说,“大家都被封在了窝里。”   “不跑吧。”兜明说。冬天的跑操他也参加了,每天都跑在队伍最后面。坨坨不让他跑前头,说他跑得太快,其他小妖怪跟不上队。   “明天也不能出来。”小麻雀说,“我们得停课了。”   “猴子精让我来借几本故事书看。小鹿他们都要。”   “一会儿送过去。”兜明说。   重山身上的树叶早掉光了,光秃秃的大树站立在山顶上。下了雪,小动物们不愿意出来,雪地里只有兜明踩出来的大脚印。山顶除了雪就只有重山这一棵大树,十分寂寥。   “重山。”云善跑过去拍拍大树干。   重山笑呵呵地拄着他的雕花木杖从树中走出,“啊,小掌门啊。”   “看故事书吗?”云善问。   “是你的故事书吗?”重山问。   云善,“还有坨坨的。”   “我要一本你的故事书,再要两本坨坨的故事书。”重山说。   云善骑着兜明离开,重山拄着雕花木杖目送他们往下走。   一下雪,小妖怪们不出来玩,小鸟们也不爱叫了。山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云善和兜明带着任务回了云灵观。   小丛给云善拍掉身上的雪花,“坨坨在做饭,去竈边暖和暖和。”   “我要去送故事书。”云善说。   “送什麽故事书?”小丛问。   “猴子他们要故事书。”云善往屋里跑。   他从书柜上拿下一本又一本薄薄的故事书,这些是他的故事书。坨坨的故事书在另一边格子里,他的故事书又大又厚。   云善拿了好几摞故事书,自己抱不动,跑出来喊兜明帮他。   兜明觉得故事书多,拿了个筐子装书,装了满满一筐。   云善自己觉地爬进走廊下另一个空筐子中。青芽儿也跟着挤进去。   兜明搬出装书的筐子。云善蹲在另一个筐子里喊,“嘟嘟。”   兜明用扁担把两个筐子担起来,挑着扁担出了云灵观。   青芽儿把手伸进云善的衣兜里,笑哈哈地说,“真暖和。”   云善也把小手伸进去捂,跟着笑,“暖和。”   他们先去了小树林里,给猴子精、小松鼠、小鹿和小兔们送了故事书。   小松鼠的窝太小,放不下书,便把故事书存在猴子精的窝里,打算每天一起找猴子精看故事书。   给小妖怪们分完故事书,前面的书筐里只剩下重山要的三本故事书。兜明喊了青芽儿去前面坐着,云善自己坐在后面的筐里。   “云善。”青芽儿隔着兜明对云善喊话,“今晚烤红薯吃吧。”   “好。”云善大声回应着。   两个小的隔着兜明大声地聊着天。一声又一声的孩童叫喊声打破了树林里原本的安静。   猴子精坐在枝头,一只脚踩在树枝上,一只脚吊在下面,用羡慕地语气和一旁的小松鼠说话,“我也想吃烤红薯。”   “我们可以让小鹿驮我们去云灵观。”小松鼠说,“过一会儿再去吧。小掌门还要去山顶。”   它这样的小个子,踩进雪地里就没影了。   送完了书本回来,云善去厨房帮忙烧火。窝在竈台墙边的小黄鼠狼亲热地往云善怀里爬。   “小黄狗。”云善顺毛摸摸它。   自打小纸冬眠后,小黄鼠狼总爱往云善怀里钻里。   兜明抱来一些红薯,“云善,让让,我烤红薯。”   云善抱着小黄鼠狼让出位置。兜明用棍子扒开竈台下的灰,把红薯埋进灰里,再把灰盖上。   “小掌门。”   “小掌门。”   小鹿驮着一群小妖怪们进了云灵观。   云善开心地推开门,“小鹿。”   小妖怪们抖落身上的雪花,小松鼠蹿到云善肩膀上坐着,“小掌门,我们来吃烤红薯啦。”   “没烤好。”云善说。   兜明见小妖怪们都来了,又去抱了一些红薯到厨房。   大家挤在厨房里说话,西觉在外面摆弄木头和竹子。   “外面雪大了。”秋水推开厨房门道。   兜明扒拉出灰里的红薯,用木棍按了按,红薯已经软了。   坨坨给小妖怪们一妖装了一个烤红薯和两个热乎乎的木耳鸡蛋包子,“快点回去吧,今天还有大雪。”   云善拿着小包子边吃边走,把小妖怪们送出云灵观。   兜明又往竈台下的黑灰里埋了一些红薯。   傍晚的雪越下越大,妖怪们吃完饭回了烧着热炕的屋里。云善摘掉皮帽子,脱了熊皮衣服,踩着木头梯子上了炕。   西觉端来一盆热水,拧了毛巾给云善擦脸。坨坨先给云善脸上擦了点油,又给他抹了点珍珠粉。脸上有油容易沾粉,云善不舒服地把脸往被子上蹭。   青芽儿不爱擦珍珠粉,自己抹了点油。   西觉换了个盆,又打了盆热水来给云善洗脚。云善整日里东奔西跑,脚上会流很多汗。   西觉让他坐在木头台阶上自己洗脚。云善自己搓着肥肥的小脚和青芽儿说话。   坨坨给自己点了好多个小光球,对着镜子摸脸,“擦了好几个月的珍珠粉,我的皮肤好点了没?”   “小丛你来帮我看看。”   小丛凑近了看,“和以前差不多。”   坨坨又变成原形让小丛看,“你再看看我的原形。坑是不是少了点?”   小丛仔细地看了看,“没什麽改变。”谁能记得一支人参身上有多少坑?   “到底有用没用?”坨坨对着一蚌壳的珍珠粉发出疑问。   铁蛋趴在木梯旁边打起了呼噜。   云善洗好脚,抬起来,抽了西觉挂在木梯扶手上的擦脚布自己擦干脚,光着脚丫子踩在木梯子上往炕上跑。   铁蛋听到声音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什麽事,它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钢蛋站在炕边,看云善和青芽儿在炕上玩玩具。   青芽儿玩累了,跑回隔壁屋睡觉。   坨坨熄灭小光球,屋子里整个暗下来。云善躺在被子里被坨坨搂着打了小哈欠。   坨坨轻轻拍他的肚子,“睡吧,睡吧。”   云善动动嘴巴,很快闭上眼睛。再醒来时,听见青芽儿在外面大喊大叫,“好大的雪,好大的雪。堵着门了。”   云善爬起来踩着木头梯子往下跑,趿拉上鞋就打开门跑出去。   西觉、兜明、小丛和坨坨都在外面铲雪。   “回屋里去。”西觉撂下铲子,大步走过来,把云善拎回屋里。   “好多雪。”云善站在炕上说。   “昨晚雪下得大。”西觉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说,“一会儿要上屋顶清雪。”   “我去。”云善立马自告奋勇。   西觉脸上带着笑意,“云善去院子里铲雪吧。院子里还有好多雪。”   “我去屋顶。”云善说。   “行。”西觉给他穿好衣服,带他出屋。   他找了根绳,又搬了木头梯子,带云善一起上屋顶。到屋顶上第一件事先把云善拴在烟囱上。   云善腰上有绳子扣着,西觉放心地把云善的小铲子交给他,“往下铲雪。”   “嗯!”云善兴高采烈地拿着小铲子,又踢又踹地给自己开了一条道。   雪下得实在大,已经堆到他的胸口。   青芽儿爬上来,推着一堆雪顺着屋顶的斜坡往下走。云善有样学样,跟着一起往下推雪。   西觉绑好的绳子刚好够云善走到屋檐边。   看到钢蛋站在下面,青芽儿立马冲云善嘘声,小声道,“咱们一起往下推。”   云善点点头。两人推下一堆雪,全落钢蛋身上了。钢蛋立马在院子里蹦跶起来。铁蛋冲着上面看了一眼,远远地离开屋檐。   青芽儿站在屋檐上哈哈大笑,脚下一个打滑,人摔了下去。摔在他们刚刚推下来的那堆雪上。   青芽儿翻了个身爬起来,又顺着梯子爬上屋顶。   “没事啊?”云善拿着小铲子站在屋檐边问。   “没事。”青芽儿带着一屁股雪走过来,“上面太滑了,云善你注意些。”   云善点点头,拽着绳子小心地回到屋脊上。   妖怪们扫出一条云灵观通往外面的路。   云善拿着木头铲子站在屋顶喊绳子短了。再远一点的房顶他去不了。   西觉上来时,青芽儿正攥着绳子另一头,拉着云善往前头去,吓了西觉一跳。   他没说话,提心吊胆地靠近,拉住了绳子才松了口气。心里想,以后得叮嘱好青芽儿,不能带着云善乱来。   “上面没地方绑了。”西觉问云善,“下不下去?”   云善摇头,“不下去。”他和青芽儿在屋顶上玩得好好的。   西觉把绳子另一头绑在了自己身上,坐在屋脊上,看着青芽儿和云善在前面玩。   “云善。”坨坨站在下面仰脸向上喊,“吃饭了。”   “快下来。今早吃小馄饨。”   西觉抱着云善,慢慢顺着竹梯爬下去。云善忘了身上还绑着绳子,落地就往厨房跑。跑到厨房门口,人被绳子扯了踉跄。   西觉先解下自己腰上的绳子,又把云善腰上的绳子解下来,牵着他的小手进厨房。   云善的小手凉得跟小冰块似的,冻得冰凉。西觉让他摸热碗捂捂手。   吃完饭,云善还要上屋顶。西觉没让他上,而是带着他,拿着几根竹子还有些几个木板上了山。   地上雪厚,云善是被西觉一路扛上山的。   重山正坐在山顶的石头上看太阳。见云善过来,他赶紧招招手,让云善跟他一起看太阳。   “等会儿太阳才热。”坨坨说。   “慢慢就热了。”重山缓缓道。   西觉拉着一块木头从山上往山下走,把雪层压厚实。   青芽儿摆弄木板,问小丛,“这是什麽?”   “滑雪板。”小丛说。   “滑雪板?”青芽儿又问,“干什麽的?”   “滑雪的。”小丛说。   兜明胆子大,套了滑雪板就往山下滑。他没滑过雪,也没学书上的技巧,没滑多远便摔了个跟头。   云善兴奋地在山顶上喊叫,他知道滑雪是什麽了。   小丛拿出一个填了很多棉花的厚垫子绑在云善屁股上,膝盖上和臂弯也绑了些。云善嫌不自在,要拿掉。   “不能拿。”坨坨说,“有这些摔了不疼。”   “不然屁股摔掉了。”   云善被坨坨这句“屁股摔掉了”吓到了,老老实实地戴上了棉垫子。   小丛踩着滑雪板慢慢往下,回忆着书中的技巧。   云善踩着小的滑雪板和青芽儿一前一后地顺着路也往下滑。   云善还好,一路歪歪扭扭地滑下去。青芽儿中途翻个跟头,顺着山道一路滚下去了。   “云善,云善,快闪开。”坨坨在山顶大喊。   云善不会闪呀,被滚下来的青芽儿带倒。两人一块摔了,一起往下山滚。   被站在下面的兜明一手一个拽了起来。   青芽儿爬起来笑,“好玩。”   树林里的小妖怪们沉迷在自己连猜带蒙地读故事书中,坨坨他们则是忙着在山上练滑雪。   小丛先摸到窍门,慢慢地教会了所有妖怪。   等小妖怪们从树林里出来放风时,云善和青芽儿都已经能从山顶一路顺利地滑回云灵观。   重山踩着滑雪板,用他的雕花木杖当做雪仗用,一路跟着云善往云灵观滑。   小妖怪们看呆了。就见光滑的雪道上,大妖怪们踩着木板一个接一个地从他们身边快速掠过。   “这是什麽好玩的?”小松鼠站在小鹿头顶问。   “不知道啊。”猴子精说。   小麻雀拍着翅膀往云灵观飞,小妖怪们紧跟其后。   云善玩出一身汗,小丛在炕上给他换了身带棕色小熊头的内衣。   小麻雀在外面和坨坨说话。   云善想出去,衣服又没穿好,急得坐在炕上大声喊,“小鹿,小松鼠……”   小妖怪们推开门进来。好几天不见,大家亲热得不行,“小掌门,小掌门。”   中午,小妖怪们留下吃午饭。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坨坨道。   小松鼠说,“今年还没做红纸呢。”   “去山下买呗。”坨坨说,“现在镇上肯定很热闹,大家都要买年货。过两天镇上有集。”   “没钱。”青芽儿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一山的妖怪们凑在一块凑不出两个铜板来。把着钱的妖怪正在洞xue里冬眠。   “我想去镇上看看。”猴子精说。   “我也想去。”小鹿也说。   “没钱呐。”坨坨不敢去问花旗要钱。就算他去要钱,花旗也不一定给。   于是他去撺掇云善,“你想不想下山赶集呀?”   “想。”云善高兴地说。   “可是我们没钱呀。”坨坨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钱在花旗那。”   “找花花拿。”云善的答案很符合坨坨的设想。   其他妖怪们一声不吭,静静地听着坨坨撺掇云善问花旗要钱。   “过两天就逢集了。”坨坨说,“你明天去看花旗的时候,记得拿钱啊。”   “嗯!”云善点头。   转天一早,坨坨把云善的小钱袋挂在他脖子上,一直把云善送到花旗洞xue门口。   小松鼠和猴子精蹲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花旗的洞xue。   “小掌门能要来钱吗?”小松鼠怀疑地问。这事很简单,花旗大人一定能看出来有妖撺掇小掌门。   “怎麽不能。”猴子精说,“花旗大人其实很大方呢。”上次他们很容易就要到钱了呀。   云善啪嗒啪嗒一路拍亮洞xue,“花花。花花。”   花旗睁开眼睛,游到云善身边,懒洋洋地,“今天会滑雪了吗?”   “昨天会了。”云善摸摸花旗冰冷的身体。   花旗卷着云善,让云善坐在他的蛇身上。   “花花,过两天逢集。”云善说,“想下山赶集。”   花旗一听就知道是什麽事了。云善脖子下明晃晃地挂着小钱袋呢。   “没有钱。”云善接着说。   “坨坨叫你来的?”花旗问。   云善点头。   花旗嘶嘶吐了两口蛇信子,往地上吐了些钱,叮嘱云善,“回去把小钱袋交给西觉。别让坨坨拿。”   “为什麽呐?”云善滑下来捡钱。   “坨坨不老实。”花旗说。   老实这个词汇有些超过云善的理解。他一边捡钱一边想,不老实是什麽样?想来想去没琢磨明白。   一会儿说完话,云善要回去了。花旗又叮嘱他,“小钱袋拿回去交给西觉。”   云善点点头,啪嗒啪嗒跑出洞xue。   “出来了。”小松鼠说。   等云善离开花旗洞xue远一点,小麻雀飞过去问,“小掌门,花旗大人给你钱了吗?”   云善拍拍小钱袋,里面铜钱撞得“铿铿”响。   坨坨从雪堆里冒出头,仰着带笑的大胖脸问云善,“要来了?”   云善,“嗯。”   “我看看花旗给你多少钱。”坨坨从雪里爬出来。   云善捂着小钱袋不给坨坨看,“花花不让。”   “不让数钱啊?”坨坨奇怪地问。   “不让坨坨拿。”云善说,“花花说给西西。”   坨坨撇撇嘴,“不拿就不拿。”   “钱多不多?”   “多。”云善高兴地说。他捡了很多铜板。   大家一路跑回云灵观。云善把钱袋交给西觉。坨坨催着西觉数钱。   西觉当着小妖怪们的面把钱倒在桌上。花旗这次十分大方,给了三十两银子。   “咱们能买好多好吃的。”兜明高兴道。 第132章 赶集   两天后的早晨,小妖怪们兴奋地跟在西觉他们身后一起下了山。   山下的雪没人管,松松地堆了一层。   坨坨派了钢蛋去前面开路,让钢蛋跳着压出来一条路来。   云善骑在西觉脖子上,带着一双白色的兔毛小手套,四处望一望,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走到梁家门口便没了雪。梁家人把门口的雪堆在了墙边。   西觉把云善放下来,云善领着小妖怪们跑进梁家院子。   梁家人都在屋里吃早饭,没等他们听到院里的动静走出来查看,云善已经跑进了屋。   “哎呀,云善来了呀。”周勤俭笑着问,“吃过没?”   “吃过了。”云善回道。   “山里的小师傅们也下来了啊。”梁周氏道。之前在山上听曲儿,梁家人见过小妖怪们。   小妖怪们不说话,只是跟着云善。   王小花拿了个馒头掰成两半,递给云善和青芽儿各分一半,“再吃点吗?甜的馅儿。”   馒头里面是红小豆馅儿的,梁家人做馅时放了糖。   云善接过半个馒头,王小花又掰了几个馒头分给小妖怪们吃。   “梁俊泽回来啦?”坨坨看到坐在桌边,三个多月没见到的梁俊泽。   “回来了。”梁俊泽说完便咳嗽了一声。他之前回家时遇到下雪天,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三天。   除了梁俊泽,屋里还有三个妖怪们没见过的人。其中有个中年男人和梁文忠长得很像,他开口问,“这是咱家在山上的亲戚?”   “是。”梁文忠把坨坨他们一一介绍给那中年人,又问,“花旗怎麽没来?”   “他有点不舒服。”坨坨说,“在山上歇着了。”   “是不是招风寒了?”梁周氏关心道,“俊泽前几天也招了风寒,去镇上拿了些药。家里还有,你们回山上给花旗捎上去。”   “不用。”坨坨说,“他每年冬天都不太出来。”   梁文忠把那中年男人介绍给坨坨他们,“这是我弟弟梁文信,生活在麻城,很少回来。”   “今年有事回来一趟,正好来认认亲。”   “今天中午咱们得喝一顿。”梁文信道,他把另外两个人介绍给妖怪们。   那个瞧着比梁俊泽大一点,病殃殃的男人叫梁俊谦。另外一个女人是梁文信的媳妇儿。   梁俊谦嘴唇白,脸也苍白,说话感觉出气多,近气少似的。看样子像是生了什麽大病。   梁文信的媳妇儿扯扯梁周氏的袖子。梁周氏开口,“云善啊,你帮俊谦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麽事?”   云善刚刚只顾着和小妖怪们一起吃红豆馒头,压根没听他们介绍谁。听到梁周氏喊他,云善才抬起头,“谁啊?”   “这个。”梁周氏指指梁俊谦。   梁俊谦白着嘴唇,冲着虚弱地笑笑。   “他生病了。”云善说。   梁文信立马追问,“生的什麽病?”旁边他媳妇儿眼里燃起希望地看向云善。云灵观真这麽灵,这麽小的孩子也会看事儿?   云善咬了一口馒头,摇摇头。这个人这个样子就是生病了呀。   梁文信媳妇儿眼里的光顿时消散了。梁周氏眨眨眼,转过头问西觉,“西觉,你给看看呢。”   “缺了魂。”西觉说。   “那怎麽办?”梁文信问。   “把魂找回来。”坨坨说。   梁文忠替他们问了,“你们能帮着找回来吗?”   坨坨点点头,“给你们符纸。带回去把魂叫回来就行。”   梁文信愁苦道,“叫不回来。”   “有的师傅说是被人捉去了。”   “我们请了好些道长,都没把俊谦的魂叫回来。”梁文信媳妇儿道。   “这还有办法吗?”梁文忠看向西觉。   坨坨从怀里掏出一张符,让云善把符贴到梁俊谦身上。   云善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符纸,往梁俊谦胸口拍了一下。那符纸就像粘在身上似的,竟紧紧贴着,没往下掉。   “哎呀。”梁周氏惊讶地想,云善是真有点本事啊。   “云善,你好厉害啊。”大狗蛋走过去想揭符纸看,被王小花一把拽开,小声训道,“手欠呢?好好吃饭吧。”   “我吃完了。”大狗蛋把云善往旁边拉,想问问他怎麽把符纸贴叔叔身上的。   “云善别走。”小丛说,“你念念显现的咒语,看看这人魂丢在哪。”   梁家大人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盯着云善。   云善走过来,小手按在梁俊谦胸口的符纸上,无声地念了一遍咒。然后抬头看向梁俊谦头顶上方。   梁家人也都跟着看向梁俊谦头顶。梁俊谦觉得怪异,不自在地想动动身子,又怕打扰了云善,忍住了没动。心里十分好奇,自己头顶上有什麽?   “什麽也没有啊。”二丫小声说。   大丫嘘了一声。云善还站在那仰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梁俊谦头顶上方,然后咬了一口馒头。   好一会儿后,云善不看上方了,手里的馒头也吃完了。   梁文忠小心地问云善,“云善啊,你看到什麽了?”   “他和别人在水里玩。”云善指着梁俊谦说。   “水里玩?”梁家人被云善说得云里雾里。怎麽去水里玩了呢?   “是他的魂魄在水里。”坨坨解释。   梁文信媳妇儿若有所思,“谦儿就是夏天落水之后开始生病的。”   “他的魂是不是掉水里了?”   坨坨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了出一张符纸交给梁文信,“你们带他去落水的河边,点燃符纸的时候叫他的名字。”   “这样就行了?”梁文信担心道,“要是叫不出来呢?”   坨坨又掏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纸交给梁文信,“那你就再烧一遍。”   “留他魂魄的是河里的水鬼,不算厉害。没抓到他的人,只留了一魂。”   梁文信还是担心。毕竟请过那麽多师傅也没把梁俊谦的魂叫回来。“谦儿这事……”   “西觉,能不能请你们走一趟麻城?”   “不用去。”西觉说,“你烧了符纸就行。”   “云善现在符纸画得很好。”   梁文忠拉住梁文信道,“你信西觉吧。西觉说能行就能行。”   梁文信唉了一声,“我信,我信。我在外面都听说云灵观厉害。”   “还记得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云灵观灵。后来我们没见过,也就不知道。”   大丫、二丫靠近坨坨,小声问,“你咋知道那是水鬼?”   “看见的啊。”坨坨指着梁俊谦头顶上方,“刚刚那有。”   “坨坨他们能看见。你们看不见。”王小花说。   “为啥坨坨能看见?”三丫问。   “人家是道士。”王小花回。   “这儿还有闻青山写给你们的信。”梁文忠回屋拿了封信出来给小丛,“早就送来了。雪下这麽大,我们和送信的人都不敢上山,本打算等雪化了再给你们送上去。”   小丛拆开信,快速看完了。   “写的什麽?”坨坨问。   小丛不说话,把信递给坨坨。   “写了什麽嘛?你告诉我呗,我不想读信。”坨坨说。   “你看看吧。”小丛道。   “小丛你怎麽奇奇怪怪的。”坨坨奇怪地接过信,读了一遍后把信纸插回信奉里。   兜明好奇地看过去,坨坨看完信居然什麽也没说。“信里写什麽了?”   “等会儿告诉你。”坨坨说。   梁周氏问云善,“还要不要馒头了?”   云善摇摇头,和大狗蛋,二狗蛋他们一起跑去院子里玩。   “我们今天去镇上赶集,你们去不去?”坨坨问。   “去。”二丫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狗娃喝了一口粥,赶紧道,“我也去。”   梁文忠端起碗,刨了两口,把碗底的饭吃完,“走,都去镇上热闹热闹。”   “好久没回来了。我也去镇上看看。”梁文信笑着说。   梁文信的媳妇儿道,“你们去吧。我在家看着谦儿。”   “那只坏猫。”青芽儿看到梁家的大猫,就想起了被大猫咬死的小鸟。   小妖怪们都知道云善养了两天的小鸟被猫咬死了。看到这只大猫,几个小妖怪们便和青芽儿一块赶猫,不让猫进院子。   大猫被小妖怪们追得蹿到了前面人家的屋顶上,坐在尾巴上盯着青芽儿他们看。   青芽儿冲它挥了挥拳头。   梁家人简单地收拾了下,赶了牛车,一大帮子人一起往镇上走。   小妖怪们很快和大狗蛋这几个人类孩子玩到一起去。他们跑在前面,随手从路边抓了雪团成一团互相追着打雪仗。   梁周氏和西觉他们说起闲话来,“他二叔给老三说了门亲事。”   “麻城厉家的阿婵小姐吗?”坨坨问。   “你怎麽知道?”梁文信惊奇地看过去。   “闻青山信上写的。”坨坨说,“闻青山和麻城的厉家是亲戚。”   “之前我们在闻青山家见过阿婵。”坨坨说。   “那小姐怎麽样?”王小花打听。   “很好。”坨坨说,“和梁俊泽很配。”   “我就说和俊泽配嘛。”梁文信笑道。   梁周氏听了很高兴,继续向坨坨打听,“坨坨,你给我说说阿婵小姐是个什麽样的?”   “喜欢笑。”坨坨也说不上来太多,“就是挺好。”   “厉家的二小姐有些才情,是个读书的女子。和俊泽必然有话说。”梁文信道。   “要是早些说。咱家今年便不买牛了。”梁周氏脑子里一边盘算家底,一边说,“多留些钱,等开春了好去麻城下聘。”   “娘。”梁俊泽说,“不买牛,家里的地怎麽办?”   “若是瞧不上我,多一头牛,少一头牛的又有什麽影响?”   “什麽瞧不上你?”梁周氏拍了梁俊泽一巴掌,“自然是给的聘礼越多越好。”   “家里没牛,就雇村里的人干活。你爹娘还有把子力气。”   “没有瞧不上。”梁文信赶紧道,“你婶子去厉家问过的。人家愿意结这门亲。”   “嫂子,要是钱不够,我来出。我这当叔叔的,得给侄儿喜钱。”   “家里有。”梁周氏笑道。梁文信虽然好些年不在家,但对家里人都不错。   前头打雪仗的小妖怪们听到八卦的事,不往前面跑了,都往后走,跟在坨坨身后听梁家人说梁俊泽的亲事。   到了镇子上,果然很热闹。四处都有吆喝叫卖声,街上人头攒动。   山里的小妖怪们没见过这麽多人,互相牵着手,紧紧地跟在西觉身后,转着脑袋看街上的热闹。   稻草把子上插着红艳艳的糖葫芦,瞧着就有几分喜庆。   “想吃糖葫芦。”小兔子眼馋地说。   他们平时在山上并不短缺这些吃的。坨坨大人和小丛大人都会变着法地给小掌门做吃的。小妖怪们跟着吃了好多。可这糖葫芦好像和他们山里的糖葫芦不一样。这里的糖葫芦好像更“热闹”。   “想吃就买。”梁周氏喊了扛着稻草把子卖糖葫芦的小贩。数数这边的小孩子个数,竟然有十四个。   买这麽多,自然要讲价。梁周氏、王小花还有周勤俭一人说一句,轻易地讲下来了四个铜板。   梁周氏要掏钱,梁文信先一步付了钱。   猴子精垫起脚,从稻草把子上拔下一根糖葫芦先给云善。   “我自己来。”小松鼠挤过来,惦起脚,伸长了手却够不着上面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小贩拔下一支糖葫芦递给他,笑着说,“你长得矮,够不着。”   小松鼠的人形个头和云善差不多高,比坨坨还矮一点。拿到糖葫芦后,小松鼠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十分满足。   小妖怪们都吃上了糖葫芦,钢蛋自认为自己也有。跳过去自己拔了一根糖葫芦。   小摊贩一愣,“这是什麽东西?”   “袋鼠。”云善含着山楂含糊地说。   梁周氏刚刚没点钢蛋,赶紧又掏了一串糖葫芦的钱给小贩。   云善咽下嘴里的山楂,又咬下来一颗山楂拿在手里喂给铁蛋吃。铁蛋大舌头一卷,把山楂从云善的手里卷走。嚼了两口后吐出了个两个小小的山楂核。   “快来看。”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停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那摊子上的面具十分精致,都是十二生肖的面具,还有一小部分是圆脸的人脸面具。   “没有鹿的吗?”小鹿和小松鼠在摊子前翻找。“也没有松鼠的。”   青芽儿拿了一个老鼠面具给小松鼠,“这个。”   “松鼠又不是老鼠。”小松鼠说,“我不要这个。”   云善拿了一个老虎面具,转头看兜明。   兜明把面具带在他脸上。那面具大,直接把云善的脸全盖上了,连眼睛也遮上了。   “有小孩玩的。”热情的摊主赶紧拿了个小号老虎面具。   坨坨拿过来给云善带上。   云善拍拍脸上的面具,问坨坨,“我是嘟嘟吗?”   “像。”小松鼠说。   云善很高兴,举着糖葫芦要吃,却发现戴了面具后没法吃糖葫芦。他自己摘下面具,交给兜明。“吃完戴。”   王小花笑道,“云善有主意。还晓得吃完再戴面具。”   小兔挑了个兔子的面具,猴子精拿了猴子面具。其他小妖怪们看了看,没有买面具。   云善吃完糖葫芦从兜明那要了老虎面具戴着玩。他戴着面具拍拍小松鼠。见到小松鼠转头看他,云善哈哈笑着跑开。   跑了没几步,撞到人腿上去了。   “嘿,小孩。”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云善扶着面具仰脸看。他撞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张槐。   “你们今天也来赶集啊。”遇到熟人,坨坨很高兴。   “过年了,得置办些东西。”陈川说。   “张槐你没受伤吧。”坨坨关心地问。   “轻伤,不碍事。”张槐喜气洋洋地说,“玄渊派和南夏派都被灭了。”   “今年我们得过个好年。”   陈川和张槐已经逛完了,东西也买好了。他们图热闹,跟着妖怪们和梁家人又逛了一遍街。   云善玩了好一会儿,发现只有他和小兔子、猴子精有面具。其他小妖怪都没面具。他跑去问了小松鼠。   小松鼠说,“没有看到我们的面具呀。”   小麻雀落在云善毛帽子顶中央的圆疙瘩上,“喳喳喳。”   “我们回去可以自己做。”坨坨拍着胸脯道,“我给你们画。咱们自己做。”   “好。”小妖怪们顿时又高兴了。   “这麻雀长得挺肥。”梁俊永说。   “这是云善养的鸟?”梁文忠看小麻雀一直停在云善脑袋上。   “是。”坨坨说。   梁文忠看着小麻雀,心想,云善还是喜欢小鸟的。不然怎麽一只又一只地养。   逛到熟悉的地方,兜明熟门熟路走进烧鸡店,“要三十只烧鸡。”   小妖怪们好奇地钻到柜台边,扒着柜台想看里面有什麽。除了小鹿个子高,其他小妖怪个都矮,瞧不见里面。   “里面有什麽?”小松鼠问小鹿。   “没什麽。”小鹿说。   “你抱我上去看看。”小松鼠道。   小鹿掐起小松鼠。   “真的什麽都没有啊。”小松鼠转头问兜明,“兜明大人,烧鸡从哪里来?”   “烧鸡在后面厨房里做。”掌柜的笑道。   “他家的烧鸡好吃。”猴子精和狗娃说。   “你吃过啊?”狗娃的眼睛从别桌的烧鸡上转回来。   “我们吃过。”小兔子说,“兜明大人给我们带过。”   “你们为什麽叫兜明大人?”福丫问,“兜明哪里是大人?他也是小孩。”   “兜明大人就是兜明大人。”小兔子说,“因为他比我们厉害。”   “比你们厉害就是大人了?”福丫不解地问,“我比小松长得大,我比他厉害。他以后叫我福丫大人吗?”   “才不要。”小松鼠叫道,“你不比我厉害。”   “我肯定比你厉害。”福丫比了一下个头,小松鼠刚到她肩膀处。“你这麽小,肯定打不过我。”   “不可能。”小松鼠说,“我肯定能打过你。”   “吹牛吧。”福丫说,“我八岁了。你有五岁吗?”   “我不告诉你。”小松鼠扭过头去。他的年龄怎麽可以告诉人类呢?那人类不就知道他是妖怪了?   烧鸡还要好一会儿才好,坨坨不想等,说要先去逛。   “我们要去买红纸。”小鹿说。   妖怪们买了两张大红纸,梁家也买了一张红纸。两家一块买,十分方便王小花讲价。   小妖怪们站在那像是看戏似的,看着王小花和摊贩你来我往地谈价。最后王小花成功砍下了三文钱。   “好厉害啊。”小松鼠夸赞道。这是小妖怪们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坨坨也会砍价。”小丛说。   小妖怪们立马崇拜地看向坨坨。   坨坨挺起胸脯,骄傲地说,“过日子嘛。得珍惜每一分钱。该省省,该花花。”   “这话说得对。”周勤俭看坨坨一副小大人模样,笑道,“坨坨是会过日子的。”可是这话从一个五岁小孩嘴里说出来怎麽就那麽好玩呢。   云善带着小妖怪们去了一趟点心铺子,每人都提了两包点心出来。梁文信抢在西觉前面付了钱,“刚见面,给孩子买点吃的。”听大哥说过,他们和山里人的论不出辈分。因此他也不敢说是长辈。   说是该省省,该花花。赶了一趟集,妖怪们把花旗给的三十两银子花得只剩下两个铜板。每个妖怪们身上都是大包小裹的。就连钢蛋和铁蛋身上也绑了东西。   这儿周勤俭再也说不出坨坨他们会过日子了。都在心里啧啧感叹,哪有人家这样过日子的?花钱未免也太厉害了。   逛完一圈回去拿烧鸡。兜明今天心情好,意外大方地给大家一人分了一只。   “哪吃的了那麽多。”梁周氏不要那麽多,“给几只就行了。足够吃的。”她只拿了几只,把多的烧鸡塞到兜明怀里。   在街上逛了一圈,各人都喜气洋洋,多多少少都买了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到寄存的地方取了牛车。大家把买的东西放在牛车上,竟然堆了一牛车。惹得周围的人都羡慕地看过来。   小妖怪们心满意足,今天他们下山赶集啦。看到了好多人类,还有人类卖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人类的镇子真的很热闹。 第133章 铁蛋牌小雪车   伴着夕阳,小妖怪们大包小裹,开开心心地回到山上。   云善拎着一包点心,骑着钢蛋去了山顶。青芽儿提着一只烧鸡跟在后面跑。   重山坐在石头上,拄着雕花木杖,安静地看着太阳慢慢西移。   “重山。”   快靠近时,云善大喊一声。   “啊,云善掌门和青芽儿来了。”重山露出和蔼的笑容,问,“今天去赶集买了什麽东西?”   “糖葫芦,面具,烧鸡……”云善从铁蛋身上滑下,一样一样地把今天买的东西点给重山听。   青芽儿说,“只有兜明和小兔子、猴子精有面具,我们没有。”   “你们怎麽没有?”重山好奇地问。   “没有小松鼠面具,也没有竹笋面具。”云善说。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今天赶集的事说了。   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冬天天短,一没太阳,很快就会黑天。   青芽儿说起梁俊泽要成亲的事。云善睁着大眼睛听着,“谁是阿婵?”   “我没见过。你见过。”青芽儿说,“坨坨说在闻青山家见过。”   “没见过。”云善摇摇头。   “你是记不得。”青芽儿说,“坨坨他们说见过肯定是见过的。”   “要黑天了。你们回去吧。”重山催着他俩回云灵观。   铁蛋从树后站起来,轻轻地顶了顶云善。它趴下身,云善爬到铁蛋背上对着重山摆摆手。   重山也伸出手和他拜拜。   青芽儿钻进土里,“云善,我先回去了。”   “哦。”云善应一声,被铁蛋驮着往山下跑。   傍晚的风有点凉。云善把小手插进铁蛋脸边的毛里捂手。   天空中传来两声鸟叫,西觉远远地迎面走来。   “西西。”云善欢喜地喊。   西觉站在原地,等着铁蛋和云善过去。   “西西,我见过阿婵啊?”云善问。   “见过。”西觉说。   “什麽时候?”云善又问。   “初夏的时候。我们去县里找张槐他们,刚遇到闻青山那次。”西觉说,“阿婵是麻城厉家的人。”   “很多年前,我们在麻城救过厉家的人。”   “多少年前?”云善问。   “二百年前。”   “二百?”云善歪着脑袋看向西觉,“二百年前我几岁啊?”   “四岁多。”西觉说。   “二百年长一岁啊。”云善并没觉得有什麽不妥。   他们两说着话,慢慢地沿着小路回了云灵观。   小黄鼠狼叼着东西快速从云灵观里蹿出来。看到云善,它直接蹿到了云善身上。钢蛋一跳一跳地追出来。   “钢蛋。”青芽儿手里抓着一块白色带红枣的米糕跟着追出来。   钢蛋跳到云善边上,伸手拍拍云善。   小黄鼠狼安心地窝在云善怀里。它知道钢蛋不敢动云善怀里的东西。   “坨坨刚刚丢包子给钢蛋,钢蛋没接住,被小黄狗叼走了。”青芽儿说,“钢蛋就追出来了。”   钢蛋的吃的是那麽好抢的吗?青芽儿深深为小黄鼠狼担忧。   云善一把拽出小黄鼠狼叼着的包子,还给钢蛋。小黄鼠狼愣了一瞬,不满地冲着云善吱吱叫。   “钢蛋的。”云善对小黄鼠狼说,“回去给你拿包子。”   小黄鼠狼还要再闹腾,被西觉从云善怀里拽出来丢在了雪地里。这下它不敢再叫了,老实地跟在旁边回了云灵观。   回来后,云善就挑了个肉包子给了小黄鼠狼。   坨坨今天除了蒸包子,还蒸了些米糕。切成一个一个三角形,上面点着葡萄干和大红枣。   云善站在小桌边,伸手一个一个地抠上面的葡萄干吃。   兜明从旁边罐子里抓了一把葡萄干给云善。云善吃了两个罐子里的葡萄干,然后继续抠米糕上的葡萄干吃。   “这不有吗?”兜明轻轻踢踢云善的屁股。   “吃这个。”云善从米糕上抠下一个葡萄干塞嘴里。他就乐意抠米糕上的葡萄干吃。   葡萄干被扣掉,米糕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坑。云善还不吃红枣呢。米糕上除了坑,还落下些大红枣。   夜里,山上又飘起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被压实的滑雪道上。一夜过后又落下厚厚的雪层。   云善起来时,屋顶上的雪已经被秋水清完了。他拿着竹子做的小扫把,跟在西觉身后扫雪。没一会儿就累出了一身汗。   还好西觉他们力气大,干活也快。云善坐在走廊下歇了一会儿,院子里雪已经被扫了一半。   坨坨气喘吁吁地推开厨房门,掀开锅盖,舀了一勺米看。米已经煮烂,能吃早饭了。   “吃饭了。”坨坨冲着外面喊。   铁蛋先进厨房,叼了饭盆到竈台边。坨坨先给他放了七个肉包子,又放了一块米糕。   铁蛋推开门时,小黄鼠狼贴着门边蹿了进去。坨坨给它们三个分好饭,又盛了几碗米汤放在竈台边。把刚蒸好的米糕和馒头用筷子夹到小簸箕里。   兜明进屋把米汤端到桌上。铁蛋已经吃完了包子和米糕。坨坨又给它打了满满一饭盆的米汤,“凉凉再喝。”   铁蛋听得懂,寻了个空地趴下来,等着米汤凉了再喝。   “云善怎麽不进来吃饭?”坨坨问兜明。   “上厕所去了。”兜明说。   过了好一会儿,云善才和小丛一起回来。   吃过早饭,云善和青芽儿玩了一会儿便被秋水叫进屋学习。小妖怪们今天没来,他们的桌子都空在那。   云善和青芽儿背着小手跟着秋水读书时,坨坨在隔壁屋的炕上,对着镜子的原形给自己画自画像。   画了一张又一张,他终于满意了点,高兴地拿着画纸出去找西觉。   可是西觉没在云灵观里。小丛也没在。   “奇怪。”坨坨嘟囔了一句,把画纸放回屋里,跑去山里玩了。   他在山里到处跑了一会儿,在结冰的水潭边看到兜明。   兜明在冰上走了几圈。冰层很厚,他走在上面都没事。   “下午带云善来玩。”坨坨说。   “小丛没跟你一起?”   “他和西觉在山顶做滑滑梯。”兜明说。   “不滑雪了?”坨坨问。   “在滑雪道旁边。”兜明说,“西觉说要做一条从山上滑下去的滑梯。”   坨坨钻进土里,去了山顶。到了那就惊呆了。西觉做的哪里是普通的滑滑梯。那是个长城样式的,刚完成一小截。   “为什麽要做成波浪形的?”坨坨不解地问。   “这样滑得不会很快。”西觉说,   小丛正在一旁堆小雪人,大概只有小臂那麽高,个个手里握着雪做的长矛。   “怎麽堆了这麽多小雪人?要放在哪?”坨坨好奇地问。   “西觉说要放在墙上做士兵。”小丛说。   坨坨跑上跑下地稀罕了一会儿滑滑梯,然后便和小丛一块堆小雪人。   兜明悠哉地晃过来,从别的地方铲雪给西觉堆滑滑梯。   下了课,云善和青芽儿欢快地跑出屋子,先撒欢地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看到云灵观里没人,他们俩决定去树林里找小妖怪们玩。   树林里有松松的雪层,一脚踩下去,小腿都陷进雪里去了,覆。   青芽儿,让钢蛋往树林里跳。看着雪淹没到了钢蛋小腿处,他果断转头对云善说,“咱们不能走。”   “回去拿小车。”   “嗯。”云善和青芽儿往回跑。钢蛋赶紧跳回来追上去。   西觉用木头给云善做了个可以在雪上拉的小车。青芽儿也有一个。两个小车可以用绳子串起来,一起被铁蛋拖着。   青芽儿收拾好小车子,和云善一前一后地各自坐到自己的车里。   “铁蛋,去小树林。”云善喊一声。   铁蛋慢慢地动起来。钢蛋跟在旁边跳。钢蛋也能拉车,就是拉车一顿一顿的,没有铁蛋那麽稳。   铁蛋知道小妖怪们的窝在哪,不用云善指挥,它就知道该去哪。   车子在树林里慢慢地走,很快到了小松鼠住的大树下。   “小松鼠。”   “小松鼠。”   云善和青芽儿叫起来。   正趴在窝里嗑瓜子的小松鼠动动耳朵,推开了贴着掉色春联的小木门,惊喜地喊,“小掌门,青芽儿。”   他蹿到离云善最近的树梢上,“小掌门接住我。”   云善张开双手,小松鼠跳入了他的怀里。   “接住了。哈哈。”云善乐哈哈的。   “接下来,我们该去小麻雀家了。”青芽儿说。   小松鼠蹿到云善脑袋顶上蹲着。   小雪车又慢慢动起来。再往树林深处走,停在了一棵古树下。   古树早就掉得光秃秃,高处树梢上黑色的大鸟窝格外显眼。   “小麻雀。小麻雀。”云善站起身,扯着嗓子对着大鸟窝喊。   “喳喳喳。”小麻雀蹦出鸟窝,从高处飞下来,落在了云善车边,“小掌门。”   住在近处的猴子精听到喊声,攀着树枝跳过来。他个头大一点,不怕被雪淹没。下了树,踩入没过他腿的积雪,跑到云善的小车上。   云善的小车顿时显得有些拥挤。猴子精蹲在车前拍掉身上沾着的雪。   树林深处传来空幽的鹿鸣声。   小松鼠说,“小鹿在唱歌。”   不过小鹿并没有住在树林深处,他和小兔子们都住在树林的另一端。   “铁蛋,找小鹿。”云善说。   小雪车又动起来了,铁蛋拉着大家穿过半个树林找到了小鹿。   小鹿正在树林边缘边散步边唱歌。他走近车边,低头蹭蹭云善。云善摸摸小鹿脑袋,小手伸出去抓了一把鹿角。   没想到就这一下,小鹿再抬头时,竟然少了一边鹿角。而云善怀里多了个角。   青芽儿:!他惊恐地说,“云善你把小鹿的角拽下来了!”   云善愣了片刻,抱着鹿角站起来对小鹿说,“安上去。”   “不用安。”猴子精说,“小鹿每年都要掉角。”   “鹿角不是小掌门拽下来的,是自己掉的。”   小鹿晃晃脑袋,少了鹿角的那边脑袋明显松快了些,他在云善的车边跪下,“小掌门,你帮我把另一边的也拽一拽。”   “掉了不疼啊?”云善担忧地问。   “不疼。”小鹿说。   云善站起来,放下鹿角。小手拽在小鹿脑袋的鹿角上,使劲“呀”了一声,还真把那鹿角拽了下来。   “呦——”小鹿轻快地叫。   云善看看手里的鹿角,又问,“真不疼啊?”   “不疼。”小鹿说,“松快了。”   青芽儿看看小鹿脑袋,上面没有伤口,也没流血。角是这麽随便拽的吗?   两只鹿角被云善丢下小雪车,“找小兔子。”   “小兔子搬家了。”小鹿说。   “雪下得太大,树林里的洞xue被雪盖住。他们搬去了高处的山洞里生活。”   他们没有去找小兔子,大家在树林里玩了一会儿。云善又把小妖怪们各自送回了家。   云善说要去看花旗,铁蛋拉着小车到了花旗的洞xue门口。   青芽儿不想进去,坐在外面等着云善。他可不想进那条黑蛇的洞xue。   等云善和花旗说完了话,铁蛋拉着小车回了云灵观。   坨坨和小丛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秋水搬了张桌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写东西。   青芽儿对秋水写的东西不感兴趣,叫了一声伯伯,便往往厨房跑。   云善凑过去,踮脚扒在桌边,伸长了脖子看纸上的字,“写什麽呐?”   秋水说,“给兜明写些能唱的词。”   “写我啊?”云善又问。   秋水笑了下,“不是你。”   “写我以前遇见的事。”   之前兜明拿云善编词,给大家都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就连云善也印象深刻。一说兜明的词,他就想到自己的了。   “云善。”青芽儿跑出来兴奋道,“坨坨说西觉在山上做滑滑梯。”   “咱们看看去。”   “嗯。”云善说,“坐小车。”   青芽儿又给铁蛋套上车,他们两在云灵观门口上了小雪车。   云善说,“铁蛋,去山顶。”   铁蛋牌小雪车出发,下一站,山顶。 第134章 小掌门四岁啦   “西西,嘟嘟。”   埋头苦干的两妖抬起头,看到铁蛋拉着两辆小车晃过来。   “滑滑梯啊?”云善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没站稳,跪在了雪地里。   他撑着地,毫不在意地撅着屁股爬起来。兴奋地跑到滑滑梯旁摸了摸。“能玩啊?”   “前面的能玩了。”西觉指着上边的滑滑梯说,“你和青芽儿去那边,坐着滑滑梯滑下来,我在这接你。”   “嗯!”云善欢快地应一声,拉着青芽儿往上面跑。他走的是滑雪道,没跑几步拉着青芽儿一起摔趴在地。   “慢点。”西觉叮嘱。   “哦!”云善响亮地应一声,自己咕哝着,“慢点,不摔。”   “慢点走。”   西觉目送他们到山顶,便站在滑滑梯下面等着。他以为云善很快就会滑下来,没想到云善在山顶和重山闲聊了一会儿。   重山像个老头似的,没妖怪来山顶,他就自己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看太阳,一坐便是一天。   “重山,晒太阳啊。”云善跑过来说。   “是啊。”重山回道。   “滑滑梯哦。”云善指着那个像是敌楼的雪建筑。   西觉早上开工的时候,重山已经观摩过了。“西觉给你做的。”   “嗯。”云善招呼道,“一起玩啊。”   重山笑了笑。云善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走啊。一起啊。”   “快来。”青芽儿催道。他已经坐在了敌楼入口。   云善拉着重山到滑滑梯边,青芽儿“嗖”地一下滑下去了,被轻微波浪起伏的滑道减速,用并不快的速度往下滑。   云善拉着重山蹲下来,“你来。”   “我在后面。”   重山收起基本不离手的雕花木杖,坐在了滑滑梯上。云善紧接着坐在他身后,小脚抵在重山屁股上。   “下去啊。”云善催他。   重生半躺着往下,身子往下一挪,便顺着滑道一路滑下去。   云善也躺好了,往下蹭了蹭,追着重山下去。他看到蓝蓝的天空,今天没有白白的云,有两只小鸟飞过天空,光秃秃的树杈从上方掠过。   不等他再多看,他顺着青芽儿和重山滑出来的轨迹,又在雪地上滑了一段距离。   停下后,云善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地上,结束了?   一旁的重山已经拿出了他的雕花木杖,又变成了一个看似暮气沉沉的白胡子老头。   “这太好玩了。”青芽儿显得十分兴奋。   “看到树了。”云善说。   “我也看到了。”青芽儿说,“你看到滑滑梯两边的雪人了吗?”   “兜明说那些是站岗的。是守滑滑梯的。”   云善刚刚没注意那些,“看看去。”   他和青芽儿手拉着手又不长记性地往上跑。摔得滚了几圈后才记起来了,这地方得慢点走才能不摔倒。   重山拉起云善,拄着雕花木杖在雪地里慢慢行走,步子十分稳当。   “好玩吧?”云善问他。   重山笑着点点头。可到了山顶,云善喊重山继续一起玩时,重山却温和地笑道,“你们玩吧。”   “不玩啊?”云善确认道。   重山说,“我不玩,你玩吧。”   云善躺下去,顺着滑滑梯滑走了。   重山轻轻地叹了口气。刚刚他滑到底下的时候,撞飞了蹲在下面的兜明。   “重山?”扑在雪地里的兜明用十分震惊地语气问,“怎麽是你?”   “小掌门拉我一起的啊。”重山从雪地里爬起身,觉得自己实在太不稳重。他微微红了脸,掏出雕花木杖,又恢复成平时老态沉稳的模样。   刚好,云善这时候下来了,吸引走了这些小妖怪们的注意力。   重山想,做大妖还是要成熟稳重。   云善和青芽儿玩了三趟,滑下去后便没再上山。西觉带着他们回去吃饭了。   重山又等了一会儿,身形突然消失不见。下面的一棵树上出现了一张老人脸。那张老人脸四下张望一遍,确定妖怪们都离开了。   重山又出现在了山顶的石头上。他收起雕花木杖,健步如飞地走到敌楼处,半点看不出老年人的老态。躺在滑滑梯上,他甚至轻快地翘起了一条腿,“滑滑梯还是很有意思的嘛。”   吃完午饭,妖怪们全部去堆滑滑梯。云善和青芽儿坐着滑滑梯玩了两趟,也跟着滚雪球堆小雪人。   妖怪们一连干了三天,一个从山顶沿着山路直到菜园的长城滑滑梯终于完工。   云善当排头,妖怪们跟在后面依次排队。这次顺着滑滑梯滑下去,云善看到了更多的树枝掠过头顶。   滑出去后,他赶紧从雪地里爬起来跑到旁边。第二个下来的是西觉,他担心云善还在滑滑梯前面会被别的妖怪撞到。   “西西。”云善追着跑几步,站在那,并不往滑滑梯前面去。他有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尤其是妖怪们轮番和他讲的事,他会牢牢记得。   很快青芽儿和坨坨大呼小叫地一前一后下来了。青芽儿落在雪地里还来不及跑,就被后面的坨坨撞飞了。   “不赶紧离开就会被撞。”西觉利用现成的反面例子说给云善听。   云善点点头,很赞成西觉的话。   青芽儿满脸雪地从地上爬起来,愤愤道,“都说了不要离那麽近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   坨坨站起来带着歉意说,“我没把握好。下次一定不会了。”他友好地拉过青芽儿,给他拍掉身上的雪。   有妖怪们来山顶,山顶又热闹起来。重山不看太阳了,看着玩乐笑闹的小妖怪们。   云善滑下来又上去,来回玩了几趟,小脸红扑扑的。身上出了汗,他喊热,随手柄帽子摘下来。   兜明眼疾手快按住他的帽子。   “我热。”云善拽住兜明手。   “冬天不能在外面摘帽子。”兜明说,“你热就去旁边坐着歇歇。”   “热。”云善转头和西觉说。   “喝不喝水?回去冲点蜂蜜水喝?”西觉问他。   现在他们就在菜园边上,离云灵观很近,西觉牵着云善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   等进了屋,西觉才把云善帽子摘下来。云善挺翘的小辫子被帽子压得贴着脑袋,脑门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胡乱地贴着头皮。   西觉烧了点热水给云善擦了一把脸。云善跑去窗台边踮脚拿来白色小瓷罐,自己打开,挖了点擦脸油抹在脸上。   西觉把云善的帽子翻过来放在竈台前的小板凳上烤火。   云善打开橱柜,端出小纸的稻草窝,掀开花布看了看小纸。   小纸盘成一小团还在冬眠。   “小纸怎麽不醒啊?”云善说,“花花醒的。”   “小纸法力不强,抗衡不了本能。”西觉道。   云善大概听明白了,小纸不厉害。他又摸了摸小纸,把稻草窝放回了橱柜里。   等云善喝完水后,西觉才给他带上帽子,让他出屋子。   云善脖子上沉沉地挂着两个大水壶,里面是给坨坨他们带的蜂蜜水。   云善到菜园边,兜明正在吃雪。他蹲在兜明身边看了几眼,也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嘴里。   吃完后云善评价道,“凉。”   兜明:……大大的虎脸呆住。   “云善!”坨坨喊道,“你不能吃!”   “不好吃。”云善站起来,把脖子上的水壶拿下来递给坨坨。   坨坨摸摸杯壁是热的,赶紧拧开瓶盖,“你先喝。快把凉气盖下去。”   云善听话地喝了两口,便推开杯子,“坨坨喝。”   “你还小,不能吃雪。”坨坨说,“吃雪会生病。”   “嘟嘟吃了。”云善小手指着还在吃雪的兜明。   “我不一样。”兜明抬起头说,“我是老虎。”   “老虎不怕冷。”   “咱们怕冷。”坨坨喝了几口水,把杯子递给小丛,“你看我和小丛我们俩都不吃雪。”   “嘟嘟饿啦?”云善又问。   “没饿。”兜明说,“吃雪当喝水。”   “有水。”云善把脖子下的另一个水壶拿下来,打开杯盖举起来,“给。”   “热不热?”兜明不爱喝热水。   “不热。”云善抱着杯子举起来喂给兜明。兜明现在是老虎形态,不方便拿杯子。   “水潭结冰了。”坨坨说,“云善我们去水潭玩。”   “好。”云善开心地回。   妖怪们便一起去了水潭边。   坨坨下去溜了一圈。   云善也跟着下去。他还想在冰上跑,没跑两步人脚下打滑,人往后摔去。西觉在他摔到地上之前拽起他。“冰上滑,慢点走。”   “慢点走。”云善跟着重复。   这次他挪动一步都小心着,不敢跑了。   “云善,这儿有片树叶被冻在冰里了。”坨坨喊。   “等等我,我来啦。”云善嘴上喊着,步子还挪得很小。等靠近坨坨时,他伸手扶着坨坨,“在哪呐?”   “这儿。”坨坨指给他看。   有一片枯黄的树叶被冻在厚厚的冰层中间。   “鱼呐?”云善问,“怎麽没有鱼呐?”   “冰下面还有水。”坨坨说,“鱼在冰下的水里生活。”   云善蹲在冰面上,仔细往下看,“看不见水。”   “冰太厚了。”坨坨道。   云善拽住了经过的兜明的大尾巴。   坨坨出主意道,“云善你蹲下来,让兜明拉着你走。我拽着你衣服,让兜明拉着我们一起走。”   云善蹲下来,兜明回头看了一眼,不等坨坨拽住云善的衣服,他便拉着云善慢慢往前走。   坨坨赶紧拽着云善。青芽儿跑过来凑热闹,从后面扯着坨坨。   兜明领着他们在冰面上转了几圈。   旁边传来重重地一声响,钢蛋脚滑,摔趴在冰面上。   “钢蛋,慢点。”云善喊。   钢蛋爬起来,没敢再跳。它原地站一会儿,转身跳出水潭,站在水潭外看着云善他们玩。   铁蛋跟在青芽儿后面,慢慢悠悠地也晃了几圈。   兜明说想吃鱼,和小丛两人在水潭边上钻孔,说要钓鱼。   坨坨回去拿绳子,还带了面团来。鱼鈎是西觉现用兽骨磨的小鈎子,绑在绳子上。   兜明连鱼竿都不用,给鱼鈎上串上面团,把鱼线放下去。另一端就抓在手里。   “这样能钓到鱼?”青芽儿表示十分怀疑。   “冬天的鱼好上鈎。”兜明说。   秋水也站过来看。   冰上钻出来的洞不大,大家围成一圈还有些挤。铁蛋的大脑袋挤在云善脑袋上,好奇地一起等着鱼儿上鈎。   “怎麽还没有鱼?”青芽儿是个急性子。   “你不要说话。”兜明说,“别把鱼吓跑了。”   又等了一会儿,兜明手一提,一条三指长的鱼被拖出水面。   “钓到了。”青芽儿兴奋道。   “今晚吃鱼汤馄饨。”坨坨说。   鱼被丢在冰面上,拼命地甩着尾巴,到处乱跳。   “跑了。”云善走过去按住鱼。   “没事。”西觉说,“这儿没地方可跑。”   云善四下看了看,是没地方跑。他松了手,在毛外套上擦擦,挤回去继续看钓鱼。   兜明一共钓了三条鱼,三条鱼都差不多大,足够烧一大锅汤吃。   回去后,秋水开始磨鱼鈎。他准备做条鱼竿,明天去水潭冰钓。   小丛和兜明往小竹筒里倒水。   “干什麽呐?”云善跟在旁边问。   “做冰灯。”小丛说。   “冰灯是什麽呐?”云善又问。   “冰做的灯罩,里面点蜡烛。”小丛说。   云善不懂是什麽,前前后后地跟。看到小丛和兜明把装了水的小竹筒摆在墙下,竹筒里固定了圆形的木头。   “做好啦?”云善迷茫地问。哪里有冰呀?   “没。”兜明说,“得等一夜。第二天水就冻成冰了。”   转天一早,坨坨坐着钢蛋拉的小雪车去森林里把小妖怪们接到云灵观。他们今天一起做面具。   云善和小妖怪们好几天没见,大家亲热地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   坨坨拿出彩笔来,让大家把自己想要的面具图案画到纸上。后面让西觉教他们做面具。   小妖怪们把自己的课桌搬出来,在院子里摆了一圈。串着找自己想要的彩笔颜色。   坨坨提上小竹筒和小丛一起去山里找下奶的野兽,顺便把重山也喊下来玩。   云善原本该是夏天的生日。上次他们是从冬天穿到了初春。按照时间算,云善现在已经四岁了。   妖怪们不知道云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反正一年过一次就对了。   兜明烧了热水,在院子里摆弄昨天装水的小竹筒。   “好啦?”云善好奇地跑过来看。   兜明浇了热水,把圆形木头拿出来,又贴着四壁浇了两遍热水,把整个冰罩倒了出来。   “好啦?”云善又问。   兜明点头,“好了。”   “不亮啊。”云善说。   “得点蜡烛。”兜明说,“晚上点。”   透明冰罩在墙下摆了一排,云善不嫌冷,伸出小手挨个摸了一遍。   “云善,你别动冰罩。”兜明说,“等晚上点蜡烛。”   云善点点,“我不拿。”   兜明出了云灵观掏鸟蛋去了。今天要做蛋糕,得用不少鸟蛋。   坨坨和小丛拎着兽奶回来,两人钻进厨房忙活了好一通。   云善和小妖怪们画了会儿画,又领着他们去山顶玩滑滑梯。从山顶到云灵观都是热热闹闹的。   坨坨和小丛对着书一步一步地照着做。第一次尝试难免失败。光是做奶油这一步就让两只小妖怪琢磨了一上午。   云善饿了,中午回来找饭吃,坨坨和小丛才想起来没做饭。   坨坨快手快脚地炒了鸡蛋,热了馒头,大家简单地吃完一顿饭。小丛和坨坨又继续钻研怎麽做蛋糕。   做得的东西都倒在了钢蛋和铁蛋的饭盆里。一点没浪费。   西觉在外面教小妖怪们在竹子上刻画。   西觉不敢让云善自己拿刻刀,手柄手地带着他做。云善还不乐意,非要自己做。   西觉问他,“今天过生日的事告诉花旗了吗?”   这事中午他们才告诉云善,云善早上去看的花旗,肯定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你问问花旗今天回不回来。”   云善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颠颠地往外跑。   “和铁蛋一起去。”西觉说。   “铁蛋。”云善站在云灵观门口喊。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铁蛋起身。钢蛋也跟着起身。小黄鼠狼从窗台下的鸟窝蹿下来,速度很快地追出去了。   云善骑着钢蛋到花旗洞xue门口,一路高喊着往里跑,“花花。花花。”   花旗睁开眼睛,看着云善开心地跑过来。“回去啊?”   “有事情吗?”花旗低声问。   “我过生日。”云善说。   花旗变成人形,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牵起云善的手,“回去给你过生日。”   云善高兴得蹦起来,“过生日!过生日!”   虽然他不记得该怎麽过生日,也不知道过生日是什麽含义。如果过生日可以让花花回去一天,那他真的很高兴。   云善牵着花旗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出了洞xue。花旗走上山路就看出不同了。他看到了云善说的滑雪道还有长城滑滑梯。   花旗挑了下眉,“你们过得还真是不错。”   云善拉着花旗去了山顶,和他一起坐着滑滑梯滑下来,开心地问,“好玩吧。”   花旗点点头。外面有点冷。   云善又要把他拉去山顶再玩一次。花旗提起云善,抱着他往云灵观走,“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玩。”   云善眼眸亮晶晶地和花旗说起今天小妖怪们做面具的事。   “云善做了什麽面具?”花旗问。   “云灵山和花。”云善说。   等云善回云灵观时,西觉已经把云善的面具刻好了。面具上是绵延的大山和一朵又一朵大花。西觉挖穿两朵花芯留出空做眼睛。   “花旗大人。”小妖怪们纷纷打招呼。   花旗进了厨房,云善拿着他的面具也跟着进厨房。   生日蛋糕已经初具模型。   “什麽啊?”云善好奇地跑过来。   “生日蛋糕。”坨坨从罐子里抓出葡萄干,一个一个地往蛋糕上摆。   蛋糕就是最最简单,抹了一层白色奶油的大圆蛋糕。坨坨用葡萄干摆了几个大字:云善四岁生日快乐!还用个头小点的红枣摆出几朵花的样子。   云善趴在桌子边笑眯眯地说,“真好看。”   花旗懒洋洋地走过来,摸摸云善的脑袋,“又四岁了。”   蛋糕做好,云善总想上手摸。坨坨喊了花旗把蛋糕放在柜子顶上,让云善够不着。“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切蛋糕。”   “云善,你想不想许愿?”   “什麽是许愿呐?”云善问。   “就是你想做什麽事,想有什麽东西,都变成真的。”坨坨解释。   云善站在那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好吧,那就不吹蜡烛了。”坨坨说,“蜡烛还是放在冰灯里吧。”   “嗯。”云善笑着点点头。   坨坨掏出口红在云善的脑门中央点了个大大的红点。云善一下子就喜气起来了。   太阳下山之后,厨房里挤满了人。   秋水钓的两条鱼被兜明捶成了鱼丸。坨坨和小丛炒了很多菜,摆得桌上满满的。   大桌上没地方放蛋糕,大蛋糕只好放在小桌子上。   已经认识了字的小妖怪们大声念出蛋糕上的字:云善四岁生日快乐!   “小掌门好厉害,又是四岁了。”小松鼠感叹。有谁能过两个四岁呢?只有他们云善掌门啊。   坨坨在一旁大声唱着生日快乐歌。   云善踩着小板凳站在桌子前咧着小嘴笑。小松鼠说他厉害呢。过生日是件厉害的事呀。   坨坨唱完生日歌说,“可以切蛋糕了。”   花旗把着云善的小手拿着从现代带回来的不锈钢菜刀把大蛋糕平均分成小块。   云善在切蛋糕时,另一只手早就按捺不住地捏了点奶油,他裹完大拇指,惊喜地说,“甜的。”   “放了糖。”小丛道。   小妖怪们第一次吃蛋糕。小松鼠吃了满脸奶油,“这是软的。”   “会沾到脸上。”   小妖怪们都很新奇。这是它们第一次吃蛋糕,和以往吃的点心都不一样。   “坨坨大人和小丛大人真厉害。”猴子精一如既往地不吝啬称赞。   云善吃得小鼻子也沾了奶油,嘴里含着几颗葡萄干嚼动。唔,过生日是件开心的事呢。   吃完一顿生日饭,云善和小妖怪们去院子玩时发现院子墙边已经亮起了一排冰灯。   兜明拿着根香点了个炮仗丢进院子里。   “砰”地一声响,把在墙边看冰灯的云善和小妖怪们吓了一跳。   “什麽东西?”猴子精转过身警惕地问。   兜明不语,又点了个炮仗丢出去。   “嘟嘟。”云善反应过来,跑去兜明那要炮仗玩。   兜明给了他一个引线长的炮仗,点燃后快声喊,“快扔。”   云善反应也很快,小手一甩,丢了出去。   “小掌门,你丢钢蛋身上啦。”小松鼠站在云善肩膀上大叫。   “钢蛋快跑。”小兔子喊。   “砰”地一声后,钢蛋受了惊从院子里横冲直撞地跳到走廊下,被兜明拽着身上的肥肉拉住。   云善赶忙搂住钢蛋拍一拍。   玩了一会儿后,小鹿带着其他的小妖怪们回家了。   “明天还来啊。”云善站在云灵观门口小妖怪们喊。   “明天早上就来。”小麻雀大声喊。   明天他们要来给面具涂颜色呢。 第135章 下山拜年   坨坨坐在炕上正给云善扎小辫,云善突然问,“我四岁啦?”   “对啊。”坨坨说,“昨天过了四岁生日。”   云善没说话,坨坨不知道他在寻思什麽。   冬天戴帽子,云善的小辫总是受压。坨坨今天早上特意问小丛要了些关于扎头发的书看,给云善扎了贴头皮的小辫子。   “一会儿你去接猴子精他们?”坨坨说,“马上就要过年,今天要裁春联。”   “嗯。”云善说,“我去。”   西觉给他套好小雪车,云善爬上小车坐好。“铁蛋,去小树林。”   铁蛋拉动车子,带着云善离开云灵观。   “铁蛋,钢蛋呐?”云善问。   铁蛋在前面慢慢走,并没有搭理云善。云善也不介意,自己唱了几句歌,又开始和铁蛋说话。“铁蛋,树上有小鸟。”   “铁蛋看,我们的滑滑梯。”   “雪上有小爪子。”   他嘴巴不停地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即使铁蛋没有回应,他一个人还是很开心。   接了一群小妖怪们回去吃早饭。   饭后,秋水把大家叫进屋里学习。因为小妖怪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上课,秋水让他们写之前学过的字。   小松鼠抓耳挠腮,只写了一半。剩下的字他大概都有些印象,就是写不出来。   青芽儿和云善没默写,秋水给他们另外布置了抄写。   青芽儿探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麻雀。他那张纸上只写出来三个字。   云善写好了一张纸的字,又照着符箓书画了几张符。秋水看看时间差不多,让所有小妖怪把写字纸交上来。   坨坨在走廊下磕着瓜子,和一旁打毛衣的小丛说,“今天怎麽上这麽久的课?”   小丛拽了拽毛线,摇摇头。这团毛线用的毛杂,颜色花里胡哨,织出来就是花毛衣。   他现在给云善织开衫,留着春天穿。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门才打开。小妖怪们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怎麽了?快来吃柿饼。”坨坨说。   “他们被伯伯罚抄字了。”跟出来的青芽儿道。   “为什麽被罚?”坨坨问。   “因为我们把之前学的字忘了。”小松鼠说,“可是看故事书的时候我们都认识,就是想不起来怎麽写。”   “还有好多要抄的。”小麻雀轻轻叹了口气。   “忘记怎麽写就是没学会。”坨坨说,“玩一会儿你们再去抄呗。”   云善和青芽儿正常下课。大家一块吃了柿饼后,坨坨拿出了一些颜料,小妖怪们各自拿出面具上色。   云善涂着涂着发现他的两朵花都少了一块。   “坏了。”云善拿给小丛看。   “没坏。”小丛说,“那是露眼睛的地方。你盖在脸上试试。”   云善把面具盖在脸上,又拿下来看。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拿着小刷子继续上色。   山上的花除了粉的,红的,黄的,还有蓝的,橘的,紫的,白的。   “什麽花是蓝的?”坨坨问。   “喇叭花,婆婆纳。”云善立马回答上来。他喜欢花,能记得很多花的名字。   “哦,对。”坨坨点点头。   小丛涂完面具,越看越觉得难看,“好像老鼠。”   小妖怪们探头去看,别说,还真是像老鼠。   “我要重新做一个。”小丛果断放弃了这个面具,还重新画了画。   坨坨把人参形状的竹子涂上些浅黄色,很快就做好了面具。   重山捧着他那开着一朵朵粉色桃花的面具细细地涂色。除了桃花,面具上还有几个粉白的大桃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很快就过完了新年。   初三早上,坨坨说想下山玩。   云善挎了个小包,里面装满了一整包的瓜子、零食。   妖怪们磕完手里的瓜子,都问云善要。还没走出梁家的地,云善的小挎包已经空了一半。   经过女子村,妖怪们瞧见大院里面坐满了人。除了女子村的姑娘们,还有好些陆家村的女人。她们有的晒着太阳绣帕子,有的坐在一起说闲话。   云善骑着铁蛋进了院子里,一堆小狗围上来汪汪汪地叫。   红娘训斥了小狗们几句,用脚把围着铁蛋的几只小狗拨开。   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又有几只小狗围着他,汪汪汪地叫个不停。钢蛋一爪子拍开几只小狗,龇牙咧嘴地嘴里发出威胁声。那几只小狗在地上打了个滚,夹着尾巴跑开了。   云善不怕狗,蹲下来就按倒了一只小黑狗,抓着它的嘴说,“不叫,不叫。”这些小狗又长了半个月,个头明显大了些。   “好些天没下来了。”莫娘摸摸云善的小脑袋,“云善在山上怎麽过年的?”   “玩。”云善说。   “天天光玩了?有没有吃什麽好东西?”翠娘笑着问他。   “他这麽小点的人天天不玩还能干什麽事?”莫娘也笑。   “我四岁了。”云善挺着小胸脯告诉大家。他觉得四岁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什麽时候过得生辰?”红娘问。   坨坨说,“随便过得。”   “这还能随便?”莫娘问他,“不知道云善啥时候生辰?”   “不知道。”坨坨摇头。   这倒让大家有些惊奇。按照西觉他们疼云善那个样子,不应该记不得云善的生辰。   红娘回屋拿了个钱袋出来,“还以为你们年前还会下来一趟。早就给你们准备了压岁钱。你们没下来,就现在给吧。”   坨坨高高兴兴地接了铜板。   红娘又多数了六个铜板给云善,说是给云善过生辰的。   云善今天没带小钱袋,坨坨自告奋勇地替他收了钱。   “有那麽多绣活干?”小丛看着这一院子的人都在绣东西。   “我们自己做的。”红娘说,“年底没什麽活。我们就买了布,自己回来做帕子。还接个几个活,帮人家绣衣裳。”   “从昨天开始,陆虞他们天天拉了豆腐去镇上卖,我们托他们帮忙卖帕子。”   “生意怎麽样?”坨坨问。   “还行。”红娘说,“卖出一些,也剩了许多。不比帮布庄绣帕子挣得少。”   说起这事来,小丛之前也想自己扯布做帕子卖。后来因为不缺钱就没这麽干。   “上回,梁家婶子用碎狼皮缝了双皮手套,还卖不出不少钱呢。”莫娘说。   “不是说给梁俊彦做狼头帽子吗?”坨坨问。   “就是做完帽子剩下的碎皮。”红娘说,“那张狼皮就没怎麽浪费。”   “陆虞他们去镇上卖豆腐怎麽样呀?”坨坨问。   陆家村的女人回道,“挣个辛苦钱。这年下,谁家也不缺吃的,豆腐不太好卖。”   “天也冷,卖不完的豆腐的扔雪里头做冻豆腐,第二天还能卖。”   “虽然费事,多少挣个钱,糊糊口。不然这冬里,也没个活干。”   “只要能挣钱,俺们不怕苦。”   陆家村的人并没有因为过年而长胖,依旧都是瘦瘦的模样。   “得亏去年来的梁家二老爷给了俺们钱粮。”陆家村的女人道,“让俺们过了个好年。”   梁家二老爷说的是梁文信。梁文信在麻城做生意,这次回来瞧见东望村旁边多了个女子村,还有个陆家村。   听说陆家村是逃荒过来的,又见他们村里人个个瘦兮兮的,梁文信便捐了二十两银子,又从镇上拉了一车粮食送给陆家村的人。也是为了他生病的儿子梁俊谦积德。   陆家村的人穷,秋后刚来,没钱。他们村大部分人家五六口人只有一身棉衣。谁出门的时候谁穿,其他没棉衣的人都在炕上躺着。   坐在大院里的姑娘们,穿在身上的棉衣都不合身,基本都大了许多。   没聊一会儿,陆家村的女人和姑娘们就回家去了。   “再过两月这日子就能好了。”看着陆家村的人回去,红娘感慨道。   没过一会儿,陆家村又来了些人,有男有女。男人们都站在院子外面聊天说话,女人们坐在院子里做活。   有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着过大的棉衣,袖口和裤子都快挽了一半,□□都快吊到小腿了。他拖着鼻涕,站在云善旁边。   云善一边吃枣子一边看他。小孩吸了下鼻涕,伸手用袖子在鼻子下抹了一把。   “小山,你娘不让你在袖口擦鼻涕。”有个女人喊道。   “鼻涕掉了咋办?”小山转头问。   “鼻涕掉了你用布擦。你家还能没个碎布头吗?”那女人回。   “俺娘没给俺。”小山说。   “你娘也真是的,都不给你碎布头,还叫俺们看着你别用袖子擦鼻涕。这咋看?”女人笑着抱怨。   云善吃完了一颗枣子,又从小挎包里拿了一块点心。那小孩看着眼馋,问云善,“你吃的啥?”   “绿豆糕。”云善给他看。   “啥味啊?”小孩又问。   “甜的。”云善说。   这麽问了,谁都知道这小孩嘴馋想吃,但是云善不知道。他吃完半块绿豆糕觉得噎得慌,跑去找西觉要水喝,把剩下的半块绿豆糕又放回了他的小挎包中。   那小孩家的大人不在,院子里的村里人受托帮忙看着,只要小孩不出大院,他们也不太管。这小孩就在云善身边一直跟着。   云善拉了小孩一起玩,和青芽儿在院子里追来追去。那小孩跑着跑着,过大的裤子突然就掉了下来,他没察觉,被裤子绊倒摔到地上。   院子外的男人看了都哈哈笑。   云善和青芽儿一起把小孩拉起来。小孩没哭,提着过大的裤子去找村里的婶子帮忙把裤子系上。   “绳子开了。”帮他绑裤子的婶子说,“俺跟你扣得结实点。你别跑了。一会儿要是裂了裆,下回你娘不让你出来玩。”   小孩倒也听话,果真不跑了。又用袖子抹掉鼻涕,跟在云善后面。   小丛看云善身上还有半包吃的,让他分给院子里的小孩们。这活云善在山上常干,他经常拿东西给小妖怪们吃。   云善把大家聚在一起,挨个抓一把瓜子给人家。抓完一圈瓜子,再抓一圈。等瓜子抓完了,他又给人家分点心。   小包里装没有多少点心,他找西觉把点心掰成一小点点大,挨个分给大家。每个小孩大概只分到一口点心。   分完以后,云善的小挎包就空了。他把包翻过开,使劲抖了抖,抖掉里面落下的点心渣。   穿大衣服,流鼻涕的小孩把吃的装进兜里,只拿出几个瓜子含在嘴里咂摸瓜子皮上的味道。   他想和云善他们一起玩,但是又怕裂了□□回去挨打。于是就拽着裤子,挪着小步跟在云善后面。   远远走过来两个个头不高的男人。院子里的女人打趣着笑起来。   “笑什麽?”坨坨疑惑地问。   “许十三和许十四来了。”有人道。   坨坨立马站起来看。走过来的两个个头不高的男人各挎着一个篮子。   “也不是很矮。”坨坨小声和旁边的小丛说。   等那两个男人走近,经过外面陆家村的男人时,个头立马就显出矮来了。他们比陆家村的人至少挨了一个头。   “不高。”小丛道。   坨坨点点头,没再说什麽。和人家一比,确实矮。   “又来送东西了。”红娘笑道。   许十三和许十四送来的东西不多,篮子里各装了两颗大白菜,还有些大萝卜,另外还有几个鸡蛋。   “咋带这麽些东西来了?”淮娘上前接过篮子笑着问。   “家里有。”许十四憨憨地笑。   “今天有没有活干?”许十三问。   “没有。”翠娘说,“都是绣帕子的事,你俩干不了。”   “今天咋带鸡蛋来了?”   这兄弟俩家的事,梁家婶子都打听给她们听了。他们嫂子不是好相与的。这居然舍得让他们拿鸡蛋来了?   “家里有鸡蛋就拿过来了。”许十三笑道。   “你嫂子让?”翠娘问了一句。   “反正拿来了。”许十三说,“你吃就是了。”   翠娘笑笑,小声咕哝,“还晓得疼人呢。”   许十三和许十四兄弟两个便站在一旁笑。两人呆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多好啊。”坨坨说,“还给你们带吃的。”   “梁家婶子眼光好。”翠娘开心道。许十三和许十四都是老实汉子,家里虽然穷,但是他俩人好,老实又肯干。这样的姻缘,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冬日里,人家可经常来帮忙干活。”陆家村里年纪大些的女人说,“人很好的。”   “嫁给这样的人,以后不会过不好。”   “冬日里一下雪他们就来。”秋娘说,“十三哥和十四哥帮我们扫院子里的雪,还爬上屋顶扫雪了。”   “你们什麽时候成亲?”坨坨高兴地问。   “至少也得开春了。”红娘说,“现在急也不行。房子住不开。”   妖怪们在大院里玩了好一会儿,又去了梁家。   梁家人正在院子里磕着瓜子说闲话。大狗蛋、二狗蛋两人在院子里到处跑。   梁俊彦带着一顶狼头帽子,翘着二郎腿正在说话,“咱家菜种不是多麽,分他们一些呗。”   “今年春天不种菜,还能种什麽呀?”   坨坨跑进来时就听到说种菜的事。“谁家要种菜?”   “陆家村的人。”梁俊泽道,“里正上午找我们商量,说等开春了,各家匀些菜种给他们。”   看到云善跑到院子里来,梁俊彦走过去一把抄起他颠了颠,“是不是在山上吃好的了?怎麽重这麽多?”   “你少骗人。”坨坨说,“云善没变胖。”云善吃得不少,天天活动量也很大。   云善不乐意被人抱,闹着要下来。梁俊彦把他放下来,领他往屋里走,“给你拿好吃的。”   云善和青芽儿跟着梁俊彦进屋,钢蛋也跟进去了。   梁俊彦打开柜子,里面好些吃的。“看上哪个吃哪个。”   云善抓了一把蜜饯往空空的小挎包里塞。   “你还带包来了?”梁俊彦笑着打趣。   “我的吃完了。”云善说,说完了又和梁俊彦说,“我四岁了。”   梁俊彦哈哈笑了两声,“长了一岁啊。”   “你把包装满,使劲装,多装点。”   云善一点没客气,果真把小挎包塞得满满的。   还没出门就他被钢蛋拍了拍。云善大方地拿出一块点心,掰开两半,把一半放回包里。把手里的一半点心又掰成两半,给了钢蛋四分之一,又跑出去给了铁蛋四分之一。   “你装啥了?”坨坨拉过小挎包打开看,里面都是好吃的。   “吃的。”云善说。   梁家人不知道和妖怪们的辈分到底怎麽论,平时都胡乱叫。现在过年也不知道该怎麽拜,索性就没提这些事。   倒是坨坨,拿出一把铜板,说要给大丫他们分压岁钱。   “你给啊。”大丫笑着说,“我们不要。”   “压岁钱不要啊?”坨坨想不明白,咋还不要白得的钱。   “你比我还小呢。”大丫说,“我不能拿你的钱。”   坨坨说,“按辈分我比你高的啊。”   “啥辈分?”大丫说,“不是论不出来吗?”   “反正比你们高。”坨坨问,“真不要啊?”   “我要。”二狗蛋说。   坨坨给了二狗蛋两个铜板,“你咋就给两个铜板?太少了。”   “我也没多少。”坨坨说,“这还是刚刚红娘她们给我的。”他们几个的钱放在身上也没用,反正花旗会拿走。给梁家人就给梁家人吧。   “给你你还嫌?”周勤俭说了二狗蛋一句。   坨坨他们也穷,按理说,该是每个妖怪都该给梁家小孩一份压岁钱。但是他们穷啊,几个妖怪只能凑出一份压岁钱。   “真比我们辈分高啊?”梁文忠含着烟枪,还有点不信。论起辈分,坨坨他们什麽也说不上来。“你别占我们便宜。”   “谁占你们便宜了。”坨坨说,“就比你们高嘛。我辈分给你们还高呢。”   “我得管你叫啊?”梁文忠吧嗒了下嘴里的烟。   “对啊。”坨坨说。   梁文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管这麽小的孩子叫叔啊?要是论出来辈分也不是不行。要是论不出来,那能瞎叫叔?   坨坨大胖脸一扬,“你得叫我爷爷。”   梁文忠这下彻底没说话。感情还不是叔,得叫爷?   梁家人都笑起来。   梁周氏笑着说,“都论不起来叫什麽爷?”   “你们不相信。”坨坨晃了晃脑袋。   “牛呢?”云善站在空空的牛圈前面问大狗蛋。   “陆叔借去了。他们去镇上卖豆腐。”二狗蛋说。   坨坨又打听问梁俊泽什麽时候成亲。   “等开春了才能去下聘。”梁周氏笑道,“再快也得到夏天才能成亲。”   “下聘要送什麽啊?”坨坨又问。   “要送的东西可多呢。”王小花一样一样地点给坨坨听。   古代娶亲的事更复杂,一步又一步。坨坨掰着手指头数,按照这麽来,梁俊泽最快确实也得要夏天才能娶亲。   说起嫁娶的事,梁周氏和妖怪们说了些村子里的闲话。   三愣子娘之前一直在四处托人打听,想帮三愣子找个媳妇儿。来过梁家很多次,来找梁周氏帮她去女子村说媒。   后来听说女子村的女子只要倒插门的,三愣子娘哎哟了一声,“这还嫁得出去?”   “寡妇啥时候这麽吃香了?”   “寡妇吃香不吃香的,人家就这条件。”梁周氏和她说,“别说人家眼光高,十里八村的不还是有些光棍嘛。隔壁西莱村的兄弟两个一起都去倒插门了。”   “倒插门也比没媳妇儿强吧。”   三愣子娘说,“倒插门那就成别人家的人了。有几个人能干那事。你说的西莱村那家,我也晓得,他家兄弟多,光小辈现在就有四个男丁。”   “人得想得开。”梁周氏说,“人家兄弟俩就想得开。这麽大岁数,没个媳妇儿,整天累死累活地图啥。”   “话也不是这麽说。”三愣子娘道,“他们赚的钱也没落到别人手里,那不还是给自家人花了。”   “给自家人花?那也得人家把他们当自家人。”梁周氏道,“他们那嫂子你没听说过?哪里还顾着下面的兄弟?她巴不得让人家两兄弟给她当一辈子长工。”   “就算当一辈子长工,以后老了就能落得好了?”梁周氏说,“人家姑娘说得也对,她们在这没娘家人依靠的,不就靠那几十个姊妹帮衬。住得近肯定比住得远好。”   “再生一辈,下一辈才有娘家人。人家看得比咱们明白。”   后来三愣子娘便再也没找到梁周氏给他三愣子说亲。   傍晚的时候,陆虞还有另外一个陆家村的人回来了,还了牛车,送了梁家人一块豆腐。看到西觉他们也在,陆虞又割了一块豆腐给西觉,“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些天都在山上。”西觉说。   “今天生意咋样?”梁文忠问。   “还成。”陆虞说,“今天比昨天卖得好。有不少人来买冻豆腐。”   梁周氏掀开篮子的布看了一眼,“也还剩下不少呢。”   “等过完年生意应该好点。”陆虞说。 第136章 陆家村的小学堂   过完了正月,山上的滑滑梯开始融化。   小雪人的半个身子一夜之间没了一半。敌楼也缺了一圈。   “化了。”云善可惜地看着滑滑梯。西觉早上和他说过,滑滑梯化了,不能再玩了。   “春天要来了。”青芽儿带着一个尖头的绿色竹笋面具说。   “春天会开花。”想到这个,云善又高兴起来。   重山坐在石头上,随手从桃树里掏出他那粉粉的面具带上,只露出两双精神的眼睛。   云善跑过去,踮着脚伸手点在重山的面具上,笑哈哈地说,“桃花。”   重山笑着摸摸他的圆脑袋,带着笑意道,“再过三个月,桃花就要开了。”   “嗯。”云善伸着肥肥的手指头又点了一下,“好看。”   没有滑滑梯玩,云善和青芽儿就在重山的大桃树身上爬上爬下地玩。   青芽儿胆子大,两只手臂抓着树枝,整个人吊着晃荡,像一只调皮的肥猴子。   云善骑在树杈上看了一会儿,也学着青芽儿这麽吊着。   重山坐在下面笑着看他们玩闹,底下有两根树枝随时准备接住这两只“小猴子”。   小麻雀拍着翅膀从山下飞上来。“小掌门,小掌门。”   “啊。”云善吊在那,歪着脑袋看向小麻雀。   小麻雀在他面前扇着翅膀说,“山下来人了。”   “是女子村的姑娘。还有许十三、许十四。”   “哦。”说女子村的姑娘,云善还知道是谁。说许十三、许十四,他就不知道了。   “坨坨他们都去山里了,咱们回去看看。”青芽儿松开手,轻巧地落地。   云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地面不敢松手。他翘着脚自己又爬不上去。这才慌里慌张地喊,“重山,重山。”   “跳下来吧。”重山说,“我接着你。”   看到重山并没有做张开手的动作,云善不敢跳,这根树枝离地面还有点高。他依旧慌张地喊,“重山,重山。”   底下等着的树枝往上缠住云善的腰,云善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安然落地后,两个孩子和小麻雀一起往山下跑。   菜园子里只剩下一片葱地,成了这山野之间唯一的绿色。   云善跑进云灵观,看到几个他认识的姑娘和两个男人站在院子里。   “云善。”红娘笑着冲他招招手,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给他。   “西觉他们呢?”莫娘问。   “在山里。”云善提着点心回道。   “什麽时候回来?”翠娘问。   云善摇摇头。   “中午肯定回来。”青芽儿帮云善说。   “我们上来请你们吃喜酒。”翠娘笑道。   一向不多话的淮娘笑着说,“现在能烧香吗?”   “能。”云善提着点心跑进偏殿,抓了一把他们自己做的香跑出来拿给淮娘。   淮娘笑着接过来,和翠娘、许十三、许十四分了香,一起往大殿走。   云善也跟过去,站在大殿门口,让红娘帮他拆点心包装。   青芽儿和坨坨他们一样,不太爱往大殿去,只站在厨房门口的走廊下,远远地望着这边。   云善吃了两口点心转头找青芽儿,发现青芽儿站得很远。他抓了一块点心跑去送给青芽儿,“青丫,给。”   两人就一块站在走廊下,看淮娘他们跪在大殿里烧香。   不知道她们许的什麽愿,跪了好一会儿也没出来。   云善没了看的兴趣,趴在铁蛋身上晒太阳。今天虽然有些点风,但是阳光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小黄鼠狼在走廊地上舔点心上掉下的碎渣,钢蛋低着脑袋站在旁边,也看着地上。   青芽儿看得惊奇,钢蛋难得没为吃的追打小黄狗。   好一会儿后,翠娘她们几个才出来,拿了凳子坐在院子里跟着一起晒太阳。   坨坨回来,看到这麽多人很是高兴。   “今天上来请你们三月初六下去吃喜酒。”翠娘笑道。   “要成亲了?”坨坨欢喜地问,“房子盖好了吗?”   “再过半个月,等雪都融了就盖。”许十三说。   “我们一定去喝喜酒。”坨坨应下。   说完这些话,翠娘她们便要下山,坨坨要留她们吃中饭。   红娘道,“不吃了,下面事情多呢。”   “我们准备摆个小摊。已经和梁二嫂子商量好了,请她帮忙看摊子。”   “卖帕子啊?”坨坨问。   “不止呢。”莫娘说,“还卖陆家村的豆腐。”   “十三哥说等以后种菜了还要卖菜。”   “那不成杂货铺了吗?”坨坨说。   “差不多。反正有什麽卖什麽。”红娘说,“马上小摊就要摆起来了,我们都忙着赶工做帕子。”   下午时,梁俊泽、陆虞两人一起上山了。他俩来找秋水讨论学问。   比起这两人,陆虞的学问太过浅薄。秋水和梁俊泽说学问的事,他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努力想把知识记到脑海里。   没想到在娇儿山没见到的秋水先生,竟然是坨坨他们的朋友。这让陆虞十分惊喜。   如今陆家村的生计终于有了些眉目,他便能得些空闲,于是常往梁家跑,问梁俊泽借书看。之前为了逃荒,他把家里的书卖得卖,扔得扔,现在手里一本书也没有。   前几天,梁家二哥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陆家村办个小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说少收些束修,肯定有人愿意上课。这样能让家里有些进项。   陆虞这几天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好。他虽然学问不够,但是教孩子们识字没问题。   趁着梁俊泽没去县里还呆在家,陆虞经常会去梁家向梁俊泽请教。   妖怪们在太阳下眯着眼睛打盹,除了小丛愿意听他们讨论外,谁都不愿意听这些学问上的事。   云善趴在铁蛋身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今天太阳大,西觉给他脱了毛外套,套了个花的小棉马甲。   伴着秋水他们的说话声,妖怪们安静地在院子里睡着了。   兜明被晒得一身汗醒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到秋水他们坐在走廊下一边煮茶一边说话。他晃晃脑袋,独自上山去了。   没一会儿,大家都醒了。坨坨也没留下来凑热闹,这些话题他不爱听,带着青芽儿和云善一起跑出去了。   他们在山里跑了一圈回来,梁俊泽他们还在说话。   瞧着太阳往西边偏,梁俊泽站起来说,“我差点忘了。今日上山要和你们说,我明日要去县里读书。”   “这麽快就要走了?”坨坨问他,“你们什麽时候去麻城。”   梁俊泽笑笑,坨坨对他成亲的事一直都很感兴趣。“娘说等雪融化,就去麻城。”   “你等等。”坨坨打开库房在里面翻了一通,装了一袋子吃的给梁俊泽,大人似的叮嘱,“好好学习啊。”   再一想,坨坨之前说他爹都得叫他爷爷,梁俊泽又忍不住想,要按照那样排,他岂不是得叫坨坨这小孩太爷爷?肯定是坨坨瞎说的。   梁俊泽好笑地点点头,接过袋子,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一定好好读书。”   “二叔写了信来,谦哥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他让我来云灵观捐些香火钱。”   梁俊泽从怀里掏出一腚银元宝,个头还挺大。“二叔说等春天暖和,再带着谦哥来云灵观上香。”   坨坨接过沉甸甸的银元宝,跑过去塞进了功德箱里。他趴在功德箱边上凑到孔洞旁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瞧不见存了多少钱。   开山之前,这里是空的。开山之后,来山上上香的人也不多。不过有这一个大元宝,里面就是有不少钱。   隔天,闻青山来了一封信,说是麻城的姑姑家想来拜访云灵观,顺便看看梁俊泽。   “闻青山说他也来。”小丛看完信道。   “那好。”坨坨说,“好几个月没看见闻青山了。”   “他还说阿婵家的人想看看梁俊泽。”小丛又说,“梁俊泽不是今天要去县里吗?”   “那……”坨坨急着叫道,“咱们快去山下拦住他。”   兜明快步跑下山,可梁家门锁着呢。他挠挠头,问村里人打听梁家人去哪了。听说是去送梁俊泽,兜明又赶紧顺着路往外追。   坨坨和小丛跑得慢,他们追到梁家时,兜明早就没影了。   云善从铁蛋身上下来,拍了拍梁家大门。   “挂着锁呢。”坨坨说,“他家没人。”   “人呐?”云善问。   “应该去送梁俊泽了。”小丛推测。   他们传音去问兜明,果然是这样。大家便没急,兜明肯定能追上梁家人。   妖怪们顺着路往陈川他们家去,远远瞧见几个小孩在练武。   陈川和张槐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表情很是严肃。乌日善也在小孩堆里跟着练武功。   陈川家院子里又多盖了两间茅草屋,院子门口还竖了块石碑,上面写着:青川派。   “下山了?”陈川看见妖怪们很高兴,“得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这儿以后就是青川派了?”坨坨指着院子门口的石碑问。   陈川点点头,“暂时是。”   “等少主长大一些,门里有了些人,我们再回去。”   云善和青芽儿两人跟着一起学,摆手、踢腿、出拳,这些动作,云善常练,比这些才练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做得好得多。   等孩子们练完了功,大家凑在一起,跑去了不远处的女子村玩。   许十三、许十四正在后面地里捡石头。等土地再松软些,再准备开田。   陆家村串门的人少了一大半,大院里只有陆家村的小姑娘们忙着绣帕子,没有来闲唠嗑的人。   “现在都忙呢。”红娘说,“过了个冬,陆家村的人都攒着劲,等着春天来,好开荒、种地。”   “上回东望村的里正还说了,给我们两个村子匀些菜种。叫我们有地了就有得种。”   说起东望村,女子村和陆家村的人都非常感激。   尤其是陆家村的人。他们在最开始到达这片土地时,东望村的村民们表现出了积极帮助他们的善意。   现在就等着开了春,他们便要像春天里的野草、野菜一样在这片土地扎下根。   陆家村的小姑娘们精神道,“等有了地,种了庄稼,俺们就不用挨饿了。”   “到时候俺们也吃白面馒头。”   说话间,她们手里的活也没停。只要肯干,那些好日子看得见,她们心中充满了希望。吃上白面馒头就是她们今年的目标。并且,一定会实现!   兜明快追到镇上才追到梁家人。梁周氏原本就十分舍不得梁俊泽走。   听兜明这麽一说,她赶紧笑道,“那就回去。”   一家人赶着牛车,又回了村里。   遇到村民问他们怎麽又回来了,梁周氏就说,“我舍不得老三,再留他住些日子。”   回来后,梁周氏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一遍,叫上家里人一起收拾屋子。又问兜明,“厉家人什麽时候来?”   “他们已经到县里了。过个两三天就来。”兜明道。   梁周氏掸了掸身上的旧棉袄,局促道,“今年没做新棉袄,这棉袄旧得很。”   “娘,旧棉袄咱们洗得干干净净的,怕啥呀。”小菊在一旁笑着说。   “那也不是。”梁周氏说,“不显得我们有些寒酸麽。”   厉家在麻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他们梁家只是东望村里的富户而已。两厢比较,是梁家高攀了人家厉家。   梁文忠含着短烟枪,背着手,好一会儿道,“寒酸什麽?咱们家就这样。”   “厉家知道咱家什麽样子,老二肯定都说了。他们就是相中咱家老三了。”   “你想得倒是开。”梁周氏笑笑,心里隐隐还是担心,总怕厉家瞧不上他们家。   兜明背靠着大树坐着晒太阳,并不参与梁家人的话题中。   没一会儿西觉他们就来了。大狗蛋、二狗蛋他们拉着云善、青芽儿说小话去了。   也不知道说了什麽,几个孩子挤到梁俊泽屋门口探头往里看。   “怎麽?”梁俊泽转回身看着一群小孩。   “婶婶要来了?”大狗蛋问。   “我不知道。”梁俊泽继续收拾东西,“你问坨坨去,看信里写没写。”   小孩们呼啦跑去院子里找坨坨。坨坨根本没看过信,只好又去问小丛。   “没说。”小丛道。   “这事哪里好在信里说。”王小花笑道,“我猜阿婵小姐肯定来。”   “娘,你怎麽知道?”大丫问。   “不是说云灵观灵验麽,红娘她们几个前几天不是刚和翠娘去山上求姻缘了麽。我猜阿婵小姐也会来求好姻缘。”王小花道。   没出嫁的姑娘谁不想求好姻缘,有个如意郎君。   没等梁家人盼来厉家人,陆虞的小学堂开始招学生了。   这两日好些人来东望村、陆家村打听小学堂的事,梁家人被分散了注意力,应付着十里八村的亲戚朋友。   王小花的娘家人一起过来走亲戚,打听着陆家村小学堂的事。   “一个月的束修真的只要十个铜板?”王小花大哥不相信地问。   “真的。”王小花说,“早前就说了,只教字,带着启蒙,其他的不教。”   “家里要是没钱,给八个鸡蛋也行。不过不是天天念书,隔一天来一回。”   “那也行。”王小花大嫂高兴道,“这钱家里出得起。”   “你两个侄儿一起去,一个月才十六个鸡蛋。谁家拿不出呀。”   “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陆虞那说一声。”王小花道。   梁周氏在一旁说,“到时候孩子中午就别回去了,在我家吃吧。添两双筷子的事。”   “哎。”王小花娘惊喜地答应。王小花大嫂一个劲地道谢,“等上学了,我家带粮食来。”   “带啥粮食,孩子能吃几口饭。”梁周氏摆摆手。   梁家人对儿媳妇儿好,王小花和周勤俭向来在娘家很有脸面。自家娘家有个什麽事,梁家能帮都会帮忙。梁家人过日子从来都是一条心,没有争风吃醋的那一套。   既然王小花娘家侄子来吃饭,梁周氏也叫了周勤俭娘家的侄子留下来吃饭。   陆虞说过,左右就上一年的课。隔一天上一回课,左右也不过吃半年饭。这是给两个儿媳妇儿做脸,梁周氏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大方。   厉家和闻家的马车驶入东望村时,在村子里行了一路没瞧见什麽人。   坐在车边的小柳奇怪道,“村子里怎麽没人?”   到了梁家,只见梁家的大门上挂着锁头。   闻青山掀开车帘跳下来,纳闷地对小柳说,“村子里人都去哪了?”   站在两家门口,能看见不远处陈川、张槐的家,还能看见女子村的大院。   小柳和闻青山去了陈川家,也不见人。走去女子村,还是不见人。   “人呢?”这更让闻青山觉得奇怪。他和小柳又往陆家村去。   还没靠近,就见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十分热闹。   小柳上前打听,“这是有什麽事?”   “陆家村学堂开了。”后面看热闹、拄着拐杖的老头说,“一个月才交八个鸡蛋!”   “十里八村的小孩都来了。”   “才八个鸡蛋?”自小读私塾的闻青山十分惊讶。读书是很贵的。   “人家说了,只教识字,所以收得少。”那老头又说,“能识字就很不错了。一个月才交八个鸡蛋!”   前面的人回头说,“前头人说快收了一千个鸡蛋。”   老头立马乖乖了一声,“真收一千个?”   “假不了。”前面人道,“咱这十里八村得有一百个孩子。”   这边人太多,小柳他们实在挤不进去,只好去旁边等着。有这热闹看,闻青山估摸着,坨坨他们肯定在。   车里的闻家大夫人、闻铭朗、闻家姑奶奶、阿昌、阿婵都下了车,站在车边瞧着那边的热闹。   也有好些村民往这边瞧的。有人嘀咕着说那有钱人家也要送孩子来识字。实在是八个鸡蛋太便宜了。   一直到晌午,这边的人才渐渐散去,小柳终于有机会挤进去。   进到院子里,除了一筐又一筐的鸡蛋,小柳果然瞧见坨坨他们都在。   “坨坨。”小柳大喊一声。   云善蹲在筐子边抓着个鸡蛋正在端详,听到别人喊坨坨,他抬起头看。他还记得小柳。   云善站起来,跑去正在和陆小智说话的坨坨那,拽拽他的衣服,指着小柳说,“小柳。”   “你们来啦。”坨坨带着云善跑过去。   小柳笑着说,“早来了,这边人太多,挤不进来。”   “真收了一千个鸡蛋?”   “一千零一十六个。”坨坨道。   “那可真不少。”小柳说,“一个月就有这麽多,一年得有多少?光吃鸡蛋也够了呀。”   “哪能光吃鸡蛋。”梁俊永说,“陆虞说这些鸡蛋先赊给他们村子里的人补身体。”   “吃鸡蛋补上两个月,身体都该养好了。”梁俊永觉得陆虞这主意是真不错。现在可以赊鸡蛋给村里人养身体,多的鸡蛋还能拿上街换钱。   别看这边收一个孩子的束修少。就是束修少,才引来这麽多孩子。光是收一个月束修,陆虞家就不愁吃喝了。   院子边,白小香和她婆婆拿着鸡蛋对着太阳,瞧瞧有没有能孵小鸡的鸡蛋。   陆虞大哥蹲在一边喜气洋洋地说,“那时候让陆虞读书就是对的。虽然没读出啥明堂,但是你们瞅瞅,家里这麽些鸡蛋都是他挣来的。”   旁边陆家村的人个个喜笑颜开,都夸陆虞有本事。人家不仅有本事,还带着他们村子人一起活。这半年多来,要不是陆虞,他们这些人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   云善把手里的鸡蛋放在装不能孵小鸡的鸡蛋筐里。他又从另一边筐子里拿出鸡蛋,继续端详。   “云善,对着太阳看。”青芽儿说,“里面有黑点的就能孵出来小鸡。”   云善拿起鸡蛋对着太阳看,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鸡蛋放到只装了两个鸡蛋的筐子里。   “真有啊?”白小香怀疑地拿起鸡蛋对着太阳看了一眼,还真有。“云善干活真仔细。”原本她还以为云善就是玩的,没想到人家真的懂。   那边,梁家人稍微有些紧张。小柳的到来,意味着厉家的人也来了。   梁俊彦说,“先把青山他们带咱家歇歇。”   梁周氏紧张地跟着小柳去了车边,“青山啊,去家里歇歇?”   闻青山应了一声,赶紧把家里人介绍给梁周氏。闻大夫人这次跟着闻家姑奶奶也就是阿婵的娘一起来云灵观上香。   梁俊泽偷偷看了两眼站在车边的阿婵,红着脸低下头。   阿婵绞了绞帕子,小声和阿昌说,“他低什麽头,我都没瞧见他长什麽样。”   阿昌笑着打趣,“长得丑,我看过了。配不上我妹妹。”   阿婵不相信地来回打量梁家人,“他爹娘、大哥都不丑,他也不会丑吧?哥哥莫要打趣我。”   阿昌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到坨坨他们后,立马迎过去,“坨坨。”   “阿昌。”坨坨开心叫道。   阿昌对坨坨他们十分有好感。当下就从马车里翻了些吃的玩的送给坨坨,“特意给你们带的。”   “云善掌门呢?”   “在陆虞家看鸡蛋。”坨坨说。   一行人去了梁家。西觉陪着云善和青芽儿继续在陆虞家看鸡蛋。   一千多个鸡蛋捡下来,有八十多颗鸡蛋可以孵小鸡。陆虞家已经花钱买了五只母鸡,没想到还不够用。陆虞大哥当即挎了一篮子鸡蛋去东望村里找人换母鸡。   红娘在院子里和白小香说话,“说好了,孵出来的小鸡可得卖给我们二十只。”   “说好了。”白小香笑道,“肯定给你们留着。”   “要十五只母的,五只公的。”莫娘说。   白小香应道,“行。”   剩下的鸡蛋点一点,按照村子里户数,每家最多可以赊十五个鸡蛋。这事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做的,谁家也不能耍赖。   最后,陆虞家落下二十一颗鸡蛋。白小香数了六颗鸡蛋,欢欢喜喜地抱进厨房里,剩下的十五颗鸡蛋被陆虞娘珍重地收进屋子。   院子里的陆家村人都走光了。今天中午不止陆虞家,陆家村家家都煮上了鸡蛋。时隔快一年,他们终于又吃到了鸡蛋的味道。 第137章 终章   梁家人局促地招待了闻青山和厉家人。   “兜明看着好像比以前高了些。”闻家姑奶奶笑着说。   兜明不语。他的人形并不会随着时间长高,是这个人的错觉。   闻家姑奶奶一直拉着兜明说话,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十分喜爱兜明。   阿昌和梁俊泽说了些话。阿婵只安静地坐在闻家姑奶奶身边,听闻大夫人和梁周氏他们说些关于小学堂的话。   梁周氏眼角余光打量阿婵,心里十分满意。阿婵确实和坨坨说的一样,很爱笑,看出来性子很好。   在梁家吃了顿饭,闻青山和厉家人和妖怪们去了山上。他们在山上只呆了两天,便离开了。   闻家姑奶奶走前对兜明说,等阿婵婚事定下来,让他们去麻城吃喜酒,到时候让兜明一定去厉家住些日子。   等妖怪们送人离开,经过梁家时。等在门口的梁周氏拉着坨坨问,“怎麽样?他们对我家老三中意不中意?”   “没说呢。”坨坨道,“说是等阿婵婚事定下来,叫我们去喝喜酒。”   梁周氏一听这话,就明白人家的意思,厉家相中她家老三了。   王小花说,“兜明招人喜欢。我看阿婵娘亲很喜欢兜明。”   妖怪们没说这里面的渊源,留在梁家玩了一会儿便回了山上。   春天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三月初,花旗结束了冬眠,回了云灵观。   云善很高兴,坐在花旗腿上和他说了好些话。明明天天一起说话,可他对花旗还有说不完的话。   吃饭时也黏黏糊糊的,云善时不时地伸出手摸一下花旗。等花旗看向他,他就咧着嘴笑一下,十分高兴的样子。   三月初六,吃完早饭,妖怪们带着云善下山去女子村吃喜酒。   大院旁边的地里有一层绿,种的菜已经发芽了。大院里外都站着不少人,连一旁多出来的两座茅草屋的院子里也站了很多人。   这里面不仅有陆家村、东望村的人,还有许十三、许十四所在的西莱村。   秋娘看到坨坨他们,赶紧给他们一人抓了三块喜糖,“甜甜嘴。”   女子村的姑娘也没多富裕,这麽多人来,她们办不起席面,只打算发些喜糖。刚刚她们又托了陆虞大哥赶牛车赶紧去镇上买糖。   云善和青芽儿含着糖块,熟门熟路地去找院子里的小狗们玩。   这儿人太多,铁蛋十分警觉,一直紧紧跟着云善。钢蛋也不习惯人太多的地方,也跟在云善身边。   小纸盘在云善肩膀上,立起身子打量四周的人。   “天暖和,身子就好了?”梁周氏看到花旗,赶紧挤过来打招呼。“得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天气暖和就好了。”花旗笑笑。   梁周氏看他很精神,也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入赘怎麽入?”坨坨问红娘,“翠娘她们去娶新郎吗?”   “不用她们去。”红娘回,“到了时辰,十三和十四就来了。”   兜明把两个木头大盒子交给淮娘和翠娘,“贺礼。”   “这盒子做得真好看。”翠娘十分惊喜,和淮娘一起,欢欢喜喜地把盒子往屋里搬。   光是盒子就很实用,平时装些东西再好不过了。   “里面装的啥呀?”好些个小姑娘好奇地围过来看。   翠娘把盒子放在炕上,打开盖子,里面只有两样东西,却是实打实地实用。一块布,一吊钱。   “可真好。”小姑娘们羡慕道。   翠娘十分欢喜,盖上盒子盖,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盒子上。“今天人多,你们进屋时帮我看着,别让人把东西拿去了。”   “知道了,翠姐姐。”   没了缺少冬衣的窘迫,陆家村的人全村出动来女子村瞧热闹。小孩子们前前后后地乱窜,欢快地叫喊着。   云善和青芽儿加入了这群乱窜的小孩里,跟着乌日善从大院蹿到旁边的泥房子里。铁蛋和钢蛋便也跟着,吓得好些人主动给他们让道。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爱瞧热闹的好事人便往西莱村去。想去看看新郎是怎麽自己嫁过来的。   很快,就有小孩来报信,说许十三、许十四在家吵架。   “吵什麽架?”大家齐声问。   “十三哥和十四哥一人捉了两只大母鸡,带了把锄头。他嫂子不让,现在正吵着呢。”小孩回道。   小孩这麽一说,大家都好事地往西莱村去。妖怪们爱看热闹,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起去西莱村。   住在许十三兄弟俩家旁边的许大头家院子里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花旗在里面看到了熟人,就是那个之前偷过驴后来整日去镇上打工挣钱还债的许三旁。   快要一年不见,许三旁明显壮实了很多。人瞧着很精神,在没有流里流气的样子。   “他这嫂子真不是东西。”许三旁见花旗是个脸生的,主动和他搭话,告知里面的详情。   “十三和十四总和我一块去镇上做工。他俩勤快地很,挣了钱回来就交给爹娘了。”   “他爹娘转手就把钱交给了他大嫂。他大嫂是只管家的母老虎。”   “他俩做这麽多年工,还能连两只母鸡都挣不回来吗?我打了半年工,还了好些债。”   “还什麽债了?”花旗漫不经心地问。   许三旁转头瞅了他两眼,含糊道,“家里欠了些债。我做工勤快,已经还了许多。再过两年就能还完。”   “他们那大嫂就是铁公鸡。”许三旁把话题又转移回来,“小气吧啦的还特别不讲理。把人好好的兄弟俩个逼得给寡妇倒插门。”   都这时候了,许十三和许十四显然不想再忍。   他嫂子再怎麽泼辣,也只是女人,力气比不过男人。许十三动手搡了一下,她轻易地被推倒在地,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许十三骂道,“好你个十三,你动手打嫂子。”   “大家都来看看,许十三动手打嫂子了——他们兄弟俩被外头狐狸精寡妇勾了魂,动手打嫂子了——”声音带着可怜的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热闹的人都嘻嘻地笑,没人同情坐在地上假意哭喊的女人。   云善骑在西觉脖子上,伸着脑袋看热闹。听那女人喊,他动着小嘴巴也跟着学,“打嫂子了——”   旁边站着的梁俊永忍不住笑出声,仰头看着云善道,“啥你都学。”   “装什麽模样?”许十四冷着脸说,“嫂子,我们兄弟俩好不容易大喜的日子,你闹什麽闹?”   “这些年,我和二哥少给家里挣钱了?”   “我们就非得累死累活地给你家当牛做马?”   许十三的大哥站在一旁唉声叹气。   许十三的娘苦着脸说,“十三、十四,去了那边和人家好好过日子。”   “要到时辰了,快去吧。别耽搁了。”   “我家的鸡——”他嫂子愤怒地大叫一声,扑上来。   许十三和许十四闪到一旁。这次是许十四将他嫂子推倒了。他看看大哥,看看爹娘,轻轻叹口气,“二哥,咱走。”   新郎们一只手里提着两只母鸡,另一只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身上背着个小包袱。二人就这麽走出了院子,离开了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出了院子后,兄弟二人一扫脸上的阴霾,带着嫁妆“喜气洋洋”地往女子村的方向走。   “恭喜,恭喜。”梁俊彦带头贺喜。   许十三和许十四两人乐呵呵地,边走边和大家说些闲话。半点没有入赘别人家的不高兴和失意。这两人早想开了。与其留在自己家当牛做马不如自己有家。   姑娘们站在大院门口翘首相待。   “来了,来了。”小孩们先跑回来报道。   等许十三走近,翠娘笑着开口,“来了啊。”   “来了。”许十三熟练地回了旁边的茅草屋,放下“嫁妆”,回来和翠娘站在一块。   大家欢欢喜喜地又是一阵祝贺声。   好几百号人凑在一块说说闲话。等肚子饿了,大家便散了,各自回家吃饭去。   新娘和新郎简简单单地成了亲,他们两户从今天开始就从大院分出去单过。住得太近,姑娘们半点没有姐妹成亲离开的伤感情绪。那不就在旁边麽,头一抬就瞧见了。   坨坨站在院子里感慨,“这也太简单了。”除了泥房外头贴了大红喜字,翠娘和淮娘穿了红嫁衣,甜甜的喜糖,别的啥也没有。连个席面也没有。   “简单咋了。”翠娘打从心里高兴,“我心里美着呢。我家都有两只母鸡了!”   “等下回你们再来,我给你们煮鸡蛋吃。”   这样对她来说就很好了呀。她忽然想起在县里的时候。大家赎身的那一夜,守在闻府外面的她们,说要去奔好前程。没想到真叫她们奔到好前程了。   不过不是以前以为的那种好前程。   那时候从楼里刚出来,觉得嫁给有钱人家的老爷做夫人,有人伺候着就是好前程。   现在嘛,她们有另一番前程。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可巧找到了郎君就带回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想想就会觉得以后的日子是发着光的,切切实实地有奔头。   妖怪们、梁家人、陈川和张槐留在大院吃饭。午饭过于清汤寡水,吃得兜明嘴里没什麽味。他想,早知道他从山上带猎物下来了。这饭吃得可真是没滋味。   妖怪们听说女子村最近买了些布,把钱都花光了。所以桌上的菜才这麽清汤寡水。   饭桌上难免说起过活的营生。陈川、张槐两人准备在这边生活十来年,他们有八个门人要养,两人一直在寻思找些其他营生。   “梁二哥,你帮我们寻思寻思,找个什麽样的营生好?”陈川开口问。   梁俊彦想了好久,慢慢道,“最稳妥的营生就是开铺子。”   “开个什麽铺子?”张槐问。   “不如就卖些书纸。”梁俊彦说,“咱们镇上现在只有两间书铺,生意都不错。”   “你们要是开书铺,生意应该也不会差。”   “远的不说,光是陆虞就有百来号学生,这些孩子都得买纸笔。”   陈川和张槐两人点点头,“是个好主意。”   许十三和许十四都是勤快人,午饭吃完,他俩扛着带来的锄头下地开荒去了。   妖怪们四月中再下山时,山下到处都是绿色。梁家地里是绿的,女子大院旁的地里是绿的,远处陆家村的地里也是绿的。   梁家只剩下小菊、周义带着孩子们在家。梁文忠夫妻俩和梁俊永、王小花去了麻城下聘礼。   “陈川和张槐的书铺已经开好了。”小菊站在院子里已经长出了茂盛叶片的大树下说,“就在进城不远的地方。”   “生意好吗?”坨坨问。   “听说还成。”小菊道,“他们在村子里卖了不少纸笔。”   “他家的纸笔便宜,大家都愿意买。”   小菊家的狗牙一摇一摆地在院子里走路。云善跑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又揪揪他稀溜溜的小辫。没一会儿就把狗牙的小辫子拆开了。   拆完了云善才问小菊要梳子。   小菊回屋给他拿了梳子问,“你会扎辫子?”   云善摇摇头。小菊笑道,“你别揪狗牙头发,和他好好玩。”   “我给他梳头。”云善说。   青芽儿站在旁边道,“扎我这样的好看。”他脑袋上扎了两个小包。   “我的好看。”云善坚持。   “咱俩一人一边。”青芽儿说。   “嗯。”云善同意了。   狗牙也高兴。有大孩子和他玩,他一直乐呵呵地。   云善拿着梳子把狗牙细软的头发梳了一遍,抓着一撮头发问坨坨,“怎麽扎?”   青芽儿在另一边抓着狗牙脑袋上另外半边头发,也是很茫然,“怎麽弄成圆的?”   最后只能找坨坨给狗牙扎头。坨坨按照云善和青芽儿的要求,给狗牙扎了一边辫子、一边小包。   “不翘。”云善晃了晃狗牙垂下来的辫子。   “头发这麽少怎麽翘?”坨坨拨了下云善冲着天的精神红辫子说,“狗牙头发没你的多。”   “小菊姑姑。”外面传来陆小智的喊声。   “哎。”小菊应下一声。   陆小智提着篮子跑进来,“俺娘叫带来的。”   “啥呀?”小菊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都是白胖白胖的细面馒头。   “俺们村买细面了。”陆小智说,“俺家买的多,娘给蒸了馒头叫俺拿来。”   “卖菜挣着钱了?”小菊笑道。   陆小智笑着点点头,拍拍肚子说,“顿顿能吃饱。”   陆小智拉了坨坨他们跑去陆家村玩。陆家村好些小孩手里捧着个白面馒头四处乱窜。   云善看到别人都吃,也说想吃馒头。陆小智带他回家,给了云善拿一个大大的白馒头。   四月的风带着热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太阳往山下落时,花旗喊云善回家吃饭。   云善手里抓着大半个白馒头跑过来塞给兜明。那麽大的一个馒头他根本吃不完。   青芽儿跑在前面喊,“云善快,咱们回山上玩。”   “好。”云善应了一声,追着青芽儿往山边跑。   兜明咬了一大口馒头,瞪了眼盯着他手里馒头的钢蛋。钢蛋立马转过脸去,跳着去追云善。   “我昨天看到重山身上开了许多花。”坨坨说,“再过三个多月,咱们又能吃上桃子啦。”   “云善没去摘桃花?”花旗慢悠悠地问。   “重山今早刚让小麻雀送了一支桃花来。”小丛说,“插在窗户口。”   “库房里有新的花瓶。”西觉说。   “烧成功了?”坨坨惊讶道。   “嗯。今天上午刚烧好一个。”西觉说。   云善喜欢花,云灵观里春天夏天总会插着许多花。西觉觉得泥瓶子又丑又不好用,翻了好几天的书学会了烧花瓶。他打算做好多颜色鲜亮的花瓶插云善从山里摘回来的那些花。   云善总是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