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择偶标准是会捡破烂 　　作者：有酒不翼 　　标签：年下、救赎、双向暗恋、绿茶攻、没镜硬破、重逢即圆、直男、市井 　　简介： 　　李飞孤儿一个，辛辛苦苦半辈子，好不容易攒够买房钱，临入住了发现自己也是有爹有妈的孩子，行，爹妈还有点小钱，下半辈子可以潇洒快活了。 　　潇洒快活没几年，李飞想起街边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水，李飞不屑一顾，登上出海旅行的游轮后消失在海里。 　　哦，缺的海水 　　― 　　李飞以为出去玩遭遇海难已经够倒霉，没想到上岸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宋鸣。 　　那个曾经让他欲言又止，想着明天再说却再也没能相见于明天的男人。 　　― 　　婚后。 　　李飞打电话和朋友说：我没想过年下能这么粘人。 　　旁边的宋鸣：（抬起头伤心地看李飞一眼）（低下头继续给李飞剥橘子）（剥完橘子安安静静起身离开） 　　李飞继续打着电话：还是我家这个好，老稀罕了，怎么也过不腻。聚一聚？行啊，我跟他说一声。宋鸣？宋鸣？人呢？？ 　　（人已经带着行李箱和枕头离家出走了） 　　― 　　宋鸣×李飞 　　没有起点的“破镜”重圆 第1章 　　海风。 　　“哎！有动静了！来鱼了帮忙帮忙！” 　　“啥鱼啊压这么狠，杆子弯成这样。” 　　“咋还扑腾胳膊腿呢，不会是美人鱼吧？” 　　“卧槽！去你的美人鱼！那他妈是个人！” 　　…… 　　海面上，一只诡异的小皮筏靠近了一艘商务游轮，游轮上的人们发现它的契机是某位钓鱼爱好者的钓鱼竿收不上来，往下一瞧，乘坐皮筏的‘野人’正紧紧攥着鱼线不放。 　　夜晚静谧的海风送来‘野人’求救的声音，游轮一层甲板上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游轮的工作人员接到通知，两名救生水手挂下滑梯绳索，把‘野人’带了上来。 　　…… 　　二层甲板。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端着酒杯从宴会厅出来，他听到楼下有动静，但此刻他走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人。 　　视线在甲板周围扫视很久，年轻人看见一道立在角落的身影，眼前微微一亮。刚才的酒会气氛很好，对接下来的交谈应该有所帮助。 　　年轻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挂上笑容往角落走去。 　　“宋先生，又见面了。”年轻人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在对方转头过来之前，顺着对方原本的视线轨迹往底下瞥了一眼，很快收回。 　　宋鸣转头，打量来人两秒，语气有些平淡：“你好，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年轻人从怀中掏出名片，将酒杯放在路过服务员的托盘里，双手捧着名片递到宋鸣面前，“我是**影音公司财务部经理，目前我们正在为新策略下一位乐人的保险合同发愁，不知宋先生能否赏眼？您放心，最终决策无论采取与否，我们公司都会给到最大的诚意。” 　　年轻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宋鸣将视线落在他递名片的手上，接过来看了看，询问需要被保的乐人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回答，说叫李菲。 　　话落，宋鸣脸上的表情有很细微的变化，像是空了一秒。 　　年轻人发现了，感觉宋鸣也许对他们公司的乐人感兴趣。 　　年轻人隐有预感，心跳激动起来。 　　没一会儿，宋鸣真的轻轻点头，淡声应下：“可以，明天把信息发我邮箱。” 　　年轻人神色一喜，主动伸手想和宋鸣握一下，又想起宋鸣不喜欢与人亲密接触，赶忙收回，改为弯了弯腰：“多谢宋先生，那就提前祝贺我们合作愉快了。” 　　宋鸣颔首，说“合作愉快”，又收到年轻人一顿溜须拍马才终于将人熬走。 　　周围的声音恢复原来的样子，宋鸣的注意力再次被一层甲板的动静吸引过去。 　　‘野人’被救上来后像傻了一样站在围栏边缘，腰背微微佝偻着，周围人的打量都是好奇的，没什么恶意，但显然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和恐慌。 　　水手给他找来了一张大浴巾，把他裹着带到了船舱里，紧接着，驾驶舱传出副船长的广播声音，甲板上的人群相继散去。 　　宋鸣收回视线，和来时一样，又一个人走了回去。 　　宴会厅里所有节目接近尾声，很多人围在中央，主持人还在用圆滑的腔调滔滔不绝，宋鸣回来就后悔了，重新返回去又觉得无聊，就和同行的几个朋友说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去三层找自己的房间休息。 　　…… 　　夜里，床边的时钟亮着，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宋鸣穿着浴袍走到窗边，把所有窗帘拉好，正准备入睡，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后，宋鸣视线一垂。 　　门外的女服务员露出抱歉的表情，温声向宋鸣解释着这么晚来打扰他休息的原因。 　　“宋先生，副船长在找会理发的人，听闻您带来的朋友是造型师，但他不在房间，不知您可否帮我们联系一下？” 　　宋鸣转瞬就能猜到副船长找人理发是想干什么。 　　刚才那个被救上来的‘野人’头发披肩，脸上落满胡须。 　　“没问题。”宋鸣说，“我联系一下。” 　　这个点，他那位朋友应该还在二层待着，不是台球厅就是热舞会场，夜里的时间从不是对方用来休息的。 　　宋鸣返回房间拿出手机，站在茶几旁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背景音嘈杂混乱，清脆的酒瓶碰撞声中夹杂着女人的轻笑。 　　“喂？怎么了宋老师？是不是也想下来喝一杯？” 　　“谢邀，我就不去了。”宋鸣说，“有个非常适合你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另一边，舞会现场。 　　翟鹿绅士地将怀中一位女士请离，抱着手机来到角落里，狐疑地对着另一边的好友质问道：“你说这话我怎么听着心里发凉呢，上次你不说人话的时候让我在菜市场给五十多个老头老太太免费理发，你知道那天我有多无聊吗？他们每个人离开前都给我塞相亲小纸条！” 　　“放心，这次没人给你塞纸条。”宋鸣告诉他，“就一个人，刚在船尾那里被救生人员弄起来，看起来像某次海难的受困者，急需一位伟大的翟姓造型师屈尊祥贵，还他现代人样貌。” 　　电话那边的翟鹿轻飘飘哼了几声，装模作样叹口气，语调忍不住上扬：“又叫我做好人好事呀，咱们宋老师才是最伟大的好吧。” 　　电话里传来脚步声和推门声，舞会厅的动静已经没了，翟鹿在往三层走。 　　“嗯。”宋鸣应声，“多谢翟师傅。” 　　翟鹿又哼哼两声：“等着。” 　　没一会儿，染着一头粉发穿着粉黑西装的翟鹿从三层走廊尽头出现，身上带着舞会厅里的酒气和香水味。 　　宋鸣靠在门框边，冲服务员指了指他。 　　翟鹿走过来，还没和宋鸣说上两句话，就被服务员一鞠躬二鞠躬率先道谢整蒙了，于是只能犹犹豫豫地看着宋鸣道：“那我先跟她走了？” 　　宋鸣点头，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困，“翟师傅辛苦。” 　　翟鹿昂首挺胸地跟着服务员走了。 　　…… 　　半夜，海面起了大风，浪尾拍在船体上的声音让宋鸣睡不安稳，恍惚间梦到了一些往事，梦里的一切或残忍或美好，但总是虚幻又抓不住。 　　宋鸣精神恍惚地醒来，心底总有一种莫名的牵挂坠着他，好似这船上有什么存在令他不能安心入睡。 　　这样的情况很少有了，四年来，自从那件事之后。 　　宋鸣翻出背包里的药瓶，脑海中医生说不能多吃的嘱咐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倒了好几颗，随着一杯温水灌进肚子里。 　　重新倒在床上的时候，游轮外面已见天光，宋鸣头痛欲裂，又因药物作用昏昏欲睡。 　　‘叮铃…叮铃…’ 　　半梦半醒时，手机响起扰人的动静。 　　宋鸣翻了个身，没去理，眼睛盯着窗帘缝隙外正从沉寂中慢慢苏醒的海面，好一会儿才又闭了眼，沉沉睡去。 　　…… 　　宋鸣再次醒来时，游轮归港，厚重的下船鸣声响了很久，仿佛奔涌后逐渐平复的大浪。 　　窗外人声如潮，广播里传出副船长的声音，提醒所有乘客轮船即将升梯，需要下船请尽快。 　　宋鸣翻身坐起来，简单洗漱后穿好衣服，拿起昨夜就收拾好的背包，放在单肩上，最后捉起手机，打开房门准备走人。 　　从轮船下来，几个认识的朋友从他身旁经过，拍拍他的肩客气地打招呼，宋鸣一一回应，走出码头时才想起不见翟鹿，两人并没有约好一起下船，对方此刻应该已经坐着私家车离开，但肯定提前给他发了消息。 　　宋鸣背着包停在路边，等待司机开车过来，顺便查看手机。 　　宋鸣先是回复了一些工作上的消息，最后才点开翟鹿的头像，对方在昨天夜里发了好几条消息。 　　【翟鹿：宋老师你果然坑我，这是个鲁滨逊！［图片.jpg］】 　　宋鸣没点开图片，他没兴趣看鲁滨逊，而且不用点开都能感受到冲击力。 　　【翟鹿：水手们说他是一年前那次旅游团事故的遇难者之一，不过很幸运飘到附近的荒岛上。我天，荒岛求生十个多月！这不是鲁滨逊是谁！】 　　【翟鹿：［图片.jpg］先剪头发还是先剃胡子呢。】 　　【翟鹿：头发剪好了，怎么样我的技术。［图片.jpg］】 　　【翟鹿：脸也搞干净了，我真是个天才。［图片.jpg］】 　　【翟鹿：宋老师你不会睡了吧？】 　　【翟鹿：明天一起走？】 　　【翟鹿：那就是不一起走。】 　　剩下的是一些表情包攻击，宋鸣没再看，回复了一个“嗯”就退出聊天页面，关了手机，抬起手掌按揉眼睛。 　　昨晚上睡得太不好，眼球酸涩又胀，现在一闭眼就痛，而且可能是做梦太深的缘故，看什么东西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 　　宋鸣皱了皱眉，重新打开手机，快速滑进跟翟鹿的聊天界面，从翟鹿昨晚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开始，越往下滑手指越颤抖。 　　滑到翟鹿说脸也搞干净的那张图片时，宋鸣几乎呼吸不畅，手指抖得不像样子，点了好几次屏幕才将那张照片点开，此时他需要两只手捧着才不会让手机脱手。 　　心跳如擂鼓，余震让胸口发疼。 　　照片里并不是正脸照，而是照的镜子，坐在镜子前的男人轻垂着眼，微微侧头，翟鹿在给他擦掉耳朵后面的碎发，趁机拍下这么一张。 　　宋鸣把照片放大，又看了一秒后突然收起手机。 　　不远处刚刚赶来的司机车子没停稳就从车窗里冒出头，冲着正在往回跑的宋鸣大声喊道：“老板你去哪！我在这呢！” 　　…… 　　码头。 　　李飞正站在木板上挠头。 　　曾经生活了十个多月的小岛此刻已经离他远去，从这个方向看，那座小岛已经远去成一个芝麻点。 　　李飞吐了口气，双手有些不熟练地插进裤兜里，头发短得像刚出来，被太阳晒得温暖的海风吹拂着他的外套。 　　猎猎风声中，李飞好像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一开始李飞没有在意，还在缅怀他荒岛求生的十个月，直到那脚步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戛然而止。 　　“飞哥。” 　　有人叫他，陌生的熟悉中带着点其他意味。 　　李飞怔然回头。 第2章 　　七年前―― 　　…… 　　…… 　　…… 　　“老板，给我称点花生毛豆。” 　　“来了，要多少？” 　　“舀两勺。” 　　“好了，五块三，五块就行。” 　　“谢谢老板，过去了。” 　　盛夏傍晚，果蔬便民菜篮子门口，顾客骑着电动车离开，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俊朗青年把摆在门口的那盆花生毛豆翻了翻，将浸泡在底下的捞上来一些，堆成半高的尖山。 　　“李飞哥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好接班人啊。”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从店里探出头来，身上也挂着碎花围裙。男孩不喜欢这种围裙，但李飞说这个最便宜。 　　门外的青年思索两秒，回头看他：“要不你跟你妈说说，我不收你小饭桌的钱，你继续干。” 　　男孩还想说什么，店里有顾客已经挑好东西，他只好把话咽回去，转身回到收银台结账。 　　顾客拎着袋子走远了，男孩才又冒出来。 　　“不行，我妈说要搬家。” 　　李飞放下勺子，边整理袖口边走进店里。 　　“搬家？你不在这上学了？” 　　男孩点头，语气挺高兴：“说要给我转学。” 　　李飞哎呀哎呀地叹着气，想走到货架之间整理蔬果排列，又停下脚步。 　　“那好吧。”他妥协说，“你们什么时候搬？” 　　“就这个月了。”男孩告诉他。 　　李飞点点头，故作伤心地说：“那你可别忘了我。” 　　男孩点点头：“你把答应我的奖金都发了我保准不忘了你。” 　　李飞哈哈一笑：“那还是忘了算了。” 　　三个小时后，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多，男孩提早一个小时就被他妈领回家了，菜篮子里只剩下李飞。 　　夏天人们都睡得晚，街道热热闹闹，店里也陆陆续续进着顾客。 　　李飞走到店的角落，掀开东边那面墙的帘子，这里被他找人打通了，通着隔壁的屋子，那也是他租的店面，用来经营小饭桌。 　　李飞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二十四岁了只有个初中文凭，没什么大本事，但活得还算不窝囊，五年前来庆城打工，没日没夜地拼了两年，终于攒了点做生意的小钱，他是个俗人，那时候看着卡里省吃俭用的余额，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不想再饿肚子，所以就接手了一家蔬果店，干了一年后隔壁开兰州拉面的要走了，这附近又有个小学，李飞就开了个小饭桌，搞干净装修，接纳培训了一些退岗退休人员，每天还在微信群直播孩子们吃午饭日常，一开始对他这个年轻人不咋信任的家长们都放下心来，非常愿意把孩子们的午饭问题交给他解决。 　　“阿姨们辛苦了，今天刷完碗就走吧，我一会儿关了门来墩地。”李飞冲小饭桌里正在忙碌的几个阿姨说。 　　阿姨们应了几声，好像刚才在讨论什么，眼角眉梢都笑呵呵的。 　　李飞也乐呵呵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说城角街那个夜市，卖小吃的可多了，我家孙子天天晚上往那跑。” 　　李飞记得那个地方，那附近有所中学，学生们学业压力大，周五放了学都喜欢逛夜市。 　　“哎，小李小李。”一个阿姨突然指着李飞身后。 　　李飞回过头，经过靠近窗边的货架时隐约看到外面有人影。 　　“你好？”李飞从缝隙里探头和外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快步从店里走出去，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们啊。”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人三十出头，身边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男生，穿着庆城中学的校服，看起来十八岁上下。 　　这两人最近经常这个点出现，大概有二十来天了，七月初的时候是李飞第一次见到他们。 　　这二十来天李飞只见过这女人换过两套衣服，而且样式质地都很普通，那个男生一直穿着校服。 　　“拿吧，没事的。”李飞站在店门口，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那些纸壳子。 　　店里每天都有新鲜蔬果运过来，这些蔬果纸箱自然也会天天堆积。 　　附近收破烂的不少，李飞也觉得这三五毛一斤的蚊子肉舍弃了很可惜，但他这个人总是控制不住那点同理心。 　　当初李飞过得最艰难的时候，发高烧都是随便吃点退烧药就去上班，结果看到被工厂里的机器碾坏爪子的小猫，想也不想就花了大半月的工资给猫看病，后来猫还跑了。 　　“谢谢老板。” 　　女人嗓音温柔，和往常一样笑着对李飞点头道谢，然后就和她身旁的男生一起动手拆纸箱子。 　　纸箱要拆到平整，压实在一起才好带走。 　　男生力气很大，拆纸箱子的动作也很麻利，全程只听见女人在他身旁轻声说着话，他有时点头嗯一声，有时应都不应。 　　李飞站在门口收拾卖花生毛豆的桌子，目光时不时落在男生身上，突然想起前几天他去过一次夜市，每个摊位都亮着好看的花灯，不少穿着庆城中学校服的学生聚集在摊位附近，各个青春洋溢，身上的光是彩色的。 　　“老板，我们好了。” 　　女人的声音打断李飞的回忆，他回过神，“哦”了一声，把手里装着花生毛豆的袋子递过去。 　　“拿去吃吧，我收摊了，这些也吃不完。” 　　女人并没有推拒犹豫，两只手接过去，感激地望着李飞，一再道谢。 　　李飞说“没什么”，又看了男生一眼。 　　十八九岁正是少年人该拔节而生的年纪，男生的个子和体型却明显发育得不太正常，校服和其他庆城中学的学生没两样，但打在他身上的光无论怎样都显不出彩色。 　　“你们快回家吧。”李飞笑着说。 　　…… 　　…… 　　…… 　　那天之后又过了一周，李飞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每天晚上晚点收摊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等到那两个人过来他就有点睡不着觉。 　　但这几天却频频过了十二点也没见人影。 　　一天下午，收破烂的老头在外面喊他，李飞考虑到堆积的废品已经快占到台阶那里，只好出去把废品卖给了老头。 　　这天晚上收摊，李飞锁了店门，站在门口看着月亮喂蚊子。 　　过了今年，李飞打算离开庆城了，蔬果店也打算卖掉，然后按照最初的计划，拿着钱，去一个能看到海的城市，买个不大不小的一居室，再养个宠物，找个轻松的小工作，最好是不用早出晚归那种，每个月赚的钱够吃够喝就行。 　　憧憬了一会儿未来的美好时光，李飞朝两边街道左右眺望几次，然后才回去睡觉。 　　…… 　　第二天中午，李飞困得哈切连天，靠在货架旁边玩手机的时候听到即将离职的收银员男孩喊他，说塑料袋没了，李飞去小饭桌仓库里看了看，拿出两卷递给男孩，男孩说这也不够，李飞已经脱了围裙往外走，说要去批发部拿点。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非常不客气，李飞出门走了没多久就后悔没带把伞。 　　想着路程也不远，李飞抬手遮着额头往前走。 　　过马路时，李飞隐约看见斑马线都在高温热浪的覆盖下变得一扭一扭，心里想着待会儿进了批发部的大厅，他一定要第一时间面无表情地走到离空调最近的地方。 　　不一会儿，绿灯亮了，李飞快步过着马路，斑马线烫脚，而且不知是不是脑子太热导致眼花，他隐约觉得前方远远走过来那俩人很眼熟。 　　‘滴滴滴！――’ 　　还没等李飞看清楚远处那俩人到底是谁，身旁突然传来刺耳车鸣，李飞顿时大惊失色，不待过多反应，身体右侧从腰到腿已经传来剧痛，紧接着他的脑袋重重地往烫脚的地面上一砸。 　　世界好像安静了两秒。 　　两秒之后，车主逃逸了。 　　李飞被地面烫得龇牙咧嘴，想爬起来又疼得龇牙咧嘴，意识恍惚间看到远处那俩人朝他飞奔过来。 　　一道焦急的女声不断问他哪里疼，问他怎么样，李飞只模模糊糊说出一句“烫，好烫”，然后就有人把他背了起来。 　　…… 　　医院，李飞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治疗之后被推出观察室，幸运的是李飞在最后关头被身体的肾上腺素激发了求生本能，车子撞过来的时候他奇迹般地跳了一下，可能是想按照理想轨迹滚到车子引擎盖上抵挡冲击，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幸好只是髋关节脱位，脚踝有点小骨折，兼一些韧带损伤，以及脑袋破了，有轻微脑震荡。 　　李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清醒，因为没买病房，他被推到走廊的单人床上瘫着，身边守着那个沉默寡言的校服男生。 　　医院里的空调太冷了，李飞总觉得有点不舒适，想吐，也不知道是头还有点晕的缘故还是冷的，好一会儿都闭着眼皱眉在那忍吐，旁边连排椅那里坐着的孕妇也是他这个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李飞感觉那股恶心终于散了一点，脑袋也不是特别晕了，就睁开眼睛。 　　男生还在守着，他家大人也回来了，捏着手里的缴费单子，和男生一起坐在病床边。 　　两人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活像守着个死人一样。 　　李飞忍不住被自己的比喻气笑了。 　　然后他就看见这俩人回了头。 　　李飞：“……”他笑出声了？ 　　“你醒了。”女人看着他，眉目间满是担忧，“你还好吗，我们帮你联系一下你的家人吧？” 　　李飞想摇头，发现头晕不能摇，就虚弱地开了口：“不用的，谢谢你们送我来医院。” 　　女人眼神复杂：“那个车主好像跑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帮你报了警。” 　　李飞眨眨眼皮，心里骂了一句傻x司机，然后继续对他们道谢。 　　当时那个点人很少，又是个小马路，估计车主就是看没什么人才闯的红灯，谁知道差点把李飞撞飞。 　　看女人坐得局促，李飞把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缴费单子上。 　　“麻烦你帮我拿下手机。”李飞说。 　　女人“哦哦”两声，从李飞随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他的手机。 　　李飞感觉整个右半身有点麻，左边还好，就用左手扶着手机扫脸解锁屏幕，拨打了一个号码，交待两句之后，李飞挂断电话。 　　这时候警察来到了医院，和女人确定报警电话是她打的之后，警察看向脑袋缠着纱布的李飞。 　　因事故另一方目前仍然无法联系，交警队那边按闯红灯肇事逃逸来追踪目标车辆，公安机关已经紧急立案调查，预计今晚之前就能追到肇事者具体位置。 　　警察向李飞询问了一些具体信息后，说会给他开具伤情鉴定委托书，让他记得去鉴定机构进行伤情鉴定。 　　警察离开后，李飞这才想起那两个把他送来医院的熟人，但举目四望时哪一个都看不见，想找人问一问又张口说不出名字。 　　李飞心里一叹，不知以后怎样才能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想着想着肚子就饿了起来。 　　真是倒霉。 　　李飞躺在床上装死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饿得忍不了，想向走廊里其他床位的家属们求救一下，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他的救命恩人们又回来了。 　　女人脚步匆匆，跟着她的男生手里多了个饭盒。 　　这是去给他买饭了吗？ 　　看着两人靠近过来的身影，李飞脸上不争气地流下了饥饿的泪水。 第3章 　　李飞靠坐在墙边，用有点晕乎的脑子操控自己的双手捧着勺子吃饭。 　　吃饭期间他的两个救命恩人也一直陪着他，一个嗓音温和地陪他说话，一个沉默无敌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女人叫宋瑶，男生叫宋鸣，两人是姑侄关系。 　　当李飞随口问到他们姑俩这几天怎么不过来捡箱子的时候，宋瑶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显，似乎有什么让她十分忧愁的事。 　　李飞吃了一半又感觉熟悉的恶心涌上来，就放下饭盒准备等会儿再吃。 　　宋瑶没有犹豫多久，便向李飞讲述了他们姑侄两人的经历。 　　可能觉得李飞是好人，宋瑶说了很多。 　　十年前，宋鸣的父亲因一场酒驾事故离世，不仅害死了当时坐在副驾驶的宋鸣母亲，还撞死了一对夫妇，受害者两尸三命，那个妇人怀有身孕。 　　于是宋鸣九岁就没了双亲，还背上杀人犯儿子的骂名。 　　宋瑶一直疼爱宋鸣这个侄子，她哥嫂的葬礼一结束，在全家人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宋鸣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宋瑶主动提出要照顾宋鸣，并担任宋鸣的监护人一职，带着他搬了家，转了学，在一个陌生城市扎根生活。 　　搬家之前，宋鸣父亲的债务因遗产继承落到了宋鸣以及其监护人宋瑶身上，但赔偿款在遗产内赔不完，受害者家属就闹到宋鸣学校门口拉横幅，两个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闹得非常不好看。宋瑶为安抚受害者家属，也为了宋鸣以后能安稳成长，自愿偿还剩余债务。 　　搬家之后，宋瑶因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找不到高薪的工作，只能白天做饭店服务员，晚上回家做一些小手工放到网上去卖，养个孩子倒是富余，但最关键的是赚的钱都要优先还债，没办法，当初那个受害人家庭也缺钱，那对夫妇死后，家里只剩下爷爷奶奶和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父母没了，家里主要劳动力就都没了，也是天塌的情况。 　　而在早些年，姑侄俩的生活其实运转得还好，受害者一方激动过后也给予了赔偿金宽限，并做了口头约定，宋瑶每个月只要往他们家账户打入固定金额就行，预计十五年就能还完，宋瑶想着只要咬咬牙把宋鸣供上了大学，等宋鸣有了工作，那他们的苦日子也就到了头。 　　而宋鸣也很争气，从小到大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初高中所有班主任都对他赞扬有加。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 　　宋瑶本以为把宋鸣转学到很远的地方就没事了，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会再有人记得，但命运还是给了他们沉重一击。 　　不知道哪天开始，宋鸣父母是杀人犯的消息在宋鸣的高中学校里传开了。 　　宋瑶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宋鸣已经很多天没跟她说话，宋瑶还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说一向安分懂事的宋鸣突然和别人打架了。 　　宋瑶当时赶到学校的时候，听到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们说： 　　‘宋鸣他爸妈是杀人犯。’ 　　‘杀人犯的儿子，好可怕啊。’ 　　‘这样的人怎么能进学校。’ 　　‘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们也杀了。’ 　　‘啊，你们看他的眼神。’ 　　‘杀人犯的儿子都会遗传那种基因的吧。’ 　　宋瑶想再给宋鸣办理一次转学，这时候远方却传来催债的消息，当年受害者家里的爷爷奶奶去世了，那个十五岁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追着吵着要宋瑶他们一次性还清未来五年的债务。 　　宋瑶把能还的钱都打过去了，但催债人并不满意只收到部分赔偿款，于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总是不断。 　　宋瑶那段日子很难过，甚至自暴自弃想过就这么死了算了，但是她一看到宋鸣，一看到带着一身奇怪脏污从学校回来却还能面无表情说“我去写作业”的宋鸣，宋瑶就下不了那份独自离开的决心。 　　终于，宋瑶熬到了宋鸣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查出七百多分成绩的那一刻，宋瑶激动得一整夜都没睡，但是看着越来越不爱说话、性格明显变得阴郁的宋鸣，她心里也十分愧疚。 　　为了能让宋鸣上个好大学，宋瑶厚着脸皮跟催债人讲理，说他们当初约定的还款频率本该是如何如何，每天也会想尽办法多做一些兼职赚钱，于是就有了前段时间经常在李飞店门口捡箱子的情况。 　　“那怎么最近不来了呢。”李飞听故事听得上头，心里又酸又涩的同时肚子也饿了起来，于是重新端起饭盆开始炫。 　　“啊，我们打算离开这了，去南城打工。”宋瑶笑着，脸上带着一些对未来小心翼翼的期盼。 　　李飞看了宋鸣一眼。 　　这学生的性格确实不对劲，听他姑姑陈述这么一大段竟然跟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一样，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神色木木的。 　　不是傻乎乎的木，是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有点厌世、厌社会的感觉。 　　李飞仔细思考了一下，脑袋靠在墙上。 　　“是准备供他在南城上大学吗？” 　　宋瑶点点头：“小鸣到时候也会去打工的，我们俩一起挣钱，暑假还剩一个月，肯定能把学费攒够的。” 　　“是南城哪个学校啊？”李飞问。 　　“就是南城大学。”宋瑶语气中有些隐隐的骄傲，“前几天查出的录取结果。” 　　李飞“哇”了一声。 　　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也没参加过高考，但也听说过南城大学，国家双一流大学，名牌学校，国内高层次人才培养和科学技术研究的重要基地。 　　学费倒是不贵，普通专业一年五千左右就可以上，但最主要的是，南城大学所处的地段太好，附近居民楼哪怕是个五平米厕所间改造的房子都要三五千一个月，宋鸣过去之后住校吃喝可以省吃俭用，但宋瑶住哪？如果住工厂，繁华地段骗子也多，她一个女人，在大城市被人骗了可怎么办，他们姑侄俩都孤苦无依的，受骗之后谁又能为他们主持公道？而且南城每年闹出的奇怪新闻可不少……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李飞还是把这些不能忽视的顾虑和宋瑶聊了一下，宋瑶也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幽幽叹一口气。 　　“这些我也想过，毕竟南城不是什么小地方。”宋瑶转头看向宋鸣，语气无奈，“但这孩子争气啊，在学校里那么刻苦学习，我总不能让孩子失望。” 　　李飞也看向宋鸣。 　　姑侄俩颜值都很扎实，姑姑长得人美心善，侄子也帅气得很，就是这一整天都面无表情往那坐着，总让人忽略他。 　　李飞这时候已经吃完饭，话题又聊到有点沉重的一刻，正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接话，就有护士走过来喊他赶紧缴费。 　　宋瑶像是才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缴费单子给了李飞。 　　“说是到一楼去缴费，你带着钱没有？没有的话我先帮你垫上。” 　　李飞哪能让救命恩人再垫付医疗费，感谢费他都还没付。 　　“不用的，我手机上钱够用，就是我现在不方便走路，宋姐，你帮我去一楼门诊租个轮椅来吧，我记得一小时五块钱，你帮我先租一个小时的，待会儿咱俩加个微信，我缴费完就把饭钱和租轮椅的钱都转给你。” 　　宋瑶立刻站了起来，要往一楼走，临走前让李飞安心躺一会儿。 　　“没事的，那饭是我自己做的，也不好吃，租个轮椅也就五块钱而已，你平常给我们那么多的纸箱子，这五块钱哪是个事。” 　　“那谢谢宋姐。” 　　李飞目送宋瑶离开，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一定得加上联系方式，这份恩情他说什么都会铭记于心，日后这姑侄俩要是在南城有难处了，他好歹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么想着，李飞又把目光落到沉默的学生身上。 　　李飞直起点身子，侧头看着宋鸣的脸。 　　……长得真牛逼。 　　李飞肚子里没什么词汇，只能凭直观感受来阐述他看到的事实。 　　看着这样一张脸，李飞脑海中突然冒出几个不好的新闻标题。 　　［#南城男大学生被校外富婆包养#］ 　　［#中年打工妹在南城的夜生活#］ 　　［#南城大学校园角长椅事件#］ 　　［#为什么不建议在南城下太晚的夜班#］ 　　李飞越想越心惊，忍不住抬手摸向宋鸣的头。 　　“小朋友，你以后要警惕金钱诱惑知不知道。” 　　话音还没落，李飞就看到眼前这颗脑袋躲开了。 　　宋鸣做出了李飞这么久以来见到的第二个表情。 　　皱着眉，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别碰我。” 　　……惨了。 　　李飞想着。 　　这孩子声音也很牛逼。 　　“好，我的错。”李飞知道现在的小孩都不喜欢被人摸头，会长不高，他知道，刚才也只是一时手贱，他反省。 　　“那小朋友，我们聊一……” 　　“别叫我小朋友。” 　　“那这位小孩，你能不能跟我……” 　　“我不是小孩。” 　　李飞抿唇微笑，吸了口气。 　　“好的，你叫宋鸣是吧？” 　　宋鸣点点头，对话期间脸已经转回去，没给他一个正眼。 　　李飞就说：“那么小鸣同学，我现在想请你和我聊聊天可以吗？” 　　宋鸣又开始皱眉，用他那张恨不得全世界都死光光的大帅脸。 　　“随便。” 　　小鸣同学冷漠地甩给他两个字。 　　两个字也是赚了，李飞无奈地想。 　　“你姑姑要带你去南城打工，你想好干什么了吗？” 　　应该是问到点子上了，李飞看到宋鸣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耐烦，果然，下一刻他就收到一句凶巴巴的“关你什么事”。 　　“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李飞乐呵呵地看着他，“要不要传授给你经验啊，我当年也是工厂一哥。” 　　宋鸣说“不用”，然后不理他。 　　李飞就继续吧啦一些有的没的，例如南城纸醉金迷危险无比的夜生活，例如他们要找工厂的话最好不要接触化工一类，例如在大城市租房一定要避免被中介坑宰欺负…… 　　宋鸣沉默了很久，突然趁李飞停顿的间隙冒出一句：“你喜欢我姑姑吗。” 　　李飞当即一愣，没理解宋鸣的脑回路是什么情况。 　　“什么？”他问。 　　宋鸣侧头看他，脸上是李飞看到的第三个表情，冷冰冰的嘲弄。 　　“一年前，也有个男人拉着我姑姑的手说关心她，那个男人就是喜欢我姑姑，而且他想赶我走。” 　　李飞明白了，这孩子是误会了。 　　于是他拉起宋鸣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可是小鸣同学，我现在关心的还有你呀。” 　　宋鸣眉头一皱，然后脸色一变，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这时宋瑶带着轮椅上来了。 　　李飞自己没办法从病床上挪到轮椅上，只好伸着胳膊请求帮忙。 　　宋瑶想上前搀扶他，但李飞先一步向宋鸣招了招手。 　　“小鸣同学，过来帮个忙呗。” 　　小鸣同学一言不发地凑过来，似乎还在气头上，虽然李飞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扶过来的力道还是非常人道主义的，可见这孩子的本质并不差。 　　李飞在宋鸣的帮助下坐到轮椅上。 　　被推往缴费大厅途中，他心里突然冒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第4章 　　在缴费大厅交了所有费用，李飞又被宋鸣推了回去。 　　医院走廊的临时床位和病房床位没有多大的价格区别，宋瑶在他们缴费期间了解了这一情况，就提醒李飞要不要住个病房，并提出可以留下来照顾他。 　　李飞这才反应过来他和这姑侄俩之间其实互有恩惠，不过他给人家那点捡捡破烂的恩情肯定抵不过救命之恩，于是李飞立刻推拒，想着自己伤势也不致命，熬过今晚的观察时间就可以回家了。 　　但宋瑶非常执着，像是反过来把李飞当什么救命恩人一样，柔柔弱弱的性子突然强硬起来，皱着眉一定要留下。 　　李飞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前没受过多少别人的帮助，但正因受的少所以觉得这些很珍贵，日常生活里能帮到别人的地方他也会帮一把，除了那只跑掉的猫让他遗憾，他真的没有期待任何一次施恩有报。 　　“那会不会耽误你们啊，你们晚上有其他工作吗？”李飞担心地问。 　　他倒是已经通知菜篮子里的小收银员关门大吉了，并且没让把自己出车祸的事告诉小饭桌的阿姨们，她们年纪都大了，又跟李飞关系很好，听到他出事肯定会过来折腾一趟。 　　他也不是一定要自己的恩人留下来照顾自己，只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机会挺好，他想把刚才冒出来的念头和宋瑶商量一下。 　　“没事的，我们打算后天就买车票离开，昨天正好和做兼职的那些地方说清楚了，这两天没什么事做的。”宋瑶温柔地解释着。 　　李飞点点头，还没再说什么，宋瑶已经开口让宋鸣回去了，宋鸣掀起眼皮，往他们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最后看着宋瑶，语气淡淡地说：“我也留下。” 　　宋瑶沉默一秒，嗓音愈发温和：“你就别留了，回家吧。” 　　空气有一瞬间的流通不畅。 　　李飞察觉到姑侄俩气氛不太对，直觉宋瑶可能想和自己说什么事。 　　宋鸣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姑姑一会儿，最后说了个“行”，转身离开了。 　　年轻人脊背挺得很直，毫不犹豫地迈着离开的步伐。 　　宋鸣走后，宋瑶推着李飞去护士台办理病房床位，然后帮他铺床，将他扶上去，又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洗漱用品和一个水杯，回来后给李飞接了杯热水放床头柜上，刚坐下没一会儿，又起身问他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用了宋姐。”李飞靠在床头，感觉整条右腿从大腿根到脚踝都疼得厉害，脑子也有点抽疼，但都能忍。 　　这间病房是三人间，李飞住进来之前只住了一个人，那人的床位离门口很近，李飞靠近窗口，中间隔了个空床位。 　　这时候那位病友正在和看望他的家属一起吃着晚饭，病房里是他们不大不小的聊天声。 　　走廊里是轻轻的走动声。 　　这样的背景音中，宋瑶坐在椅子上，语气微讪地开口：“李老板，我有件……可能非常冒犯的事想跟你说一下。” 　　宋瑶双手搅在一起，脸上的窘迫快耷拉到地面上，李飞隐约能猜到什么。 　　“没事的，你说。”李飞还是那个想法，能帮的一定帮。 　　宋瑶犹犹豫豫开口：“就是，我想和你借点钱。” 　　这和李飞想的差不多，他沉吟一秒问：“可以啊，借多少？” 　　宋瑶动了动身子，似乎坐得很不自在。 　　“十……十万。”她卡了一下，说完就低下头。 　　？ 　　李飞很庆幸自己刚才口有点渴但没喝水。 　　“这么多。”他脱口而出，有些尴尬地“呃”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什么，“是催债的又找你要钱了吗？不是说好分期还款吗？” 　　宋瑶脸色微微苍白，她自己也知道问一个仅认识一个月的男人借十万块钱很糟糕。 　　但她现在没别的办法了。 　　李飞是她唯一的希望。 　　“李老板。”宋瑶抬起头看着李飞，眼底泪光婆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不想再还他们钱。” 　　李飞微微瞪大眼，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吐槽一句：姐姐你是这种人设？ 　　紧接着宋瑶继续说：“我想还你钱。” 　　李飞茫然了，有点听不懂：“什么意思？” 　　宋瑶：“那个孩子催债的方式太过分了，小鸣在高中学校里真的……”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哽咽着抹了抹眼角，有些话没继续说下去，但李飞听明白了。 　　好一会儿，宋瑶红着眼抬起头，吸了几口气。 　　“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我又没什么本事，要是小鸣他爸妈的事在大学里也闹成那样，我真怕这孩子以后大学毕不了业，连工作都没有，到时候等我先他一步走了，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爸妈交待……” 　　咽泣着说到最后一句，宋瑶又垂下头捂住眼睛。 　　李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嗓子发干地听她哭了一会儿。 　　等那哭声变成叹气声，李飞才开口：“我理解了，你是想把剩下的一次性还清，彻底摆脱他们，对吧？” 　　宋瑶点点头，嗓子哭得发哑：“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宁愿欠你钱，多一些利息也没关系，但是当然，如果李老板你不愿意，就不用理会我的。” 　　李飞沉默了一会儿，沉默期间仔细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李飞说：“其实，我也有件事打算跟你们商量一下。” 　　宋瑶抹了抹眼睛，鼻头和眼角都红着，嗓音还是很温柔：“你说。” 　　李飞：“就是…目前我们店里其实缺人手，收银员是个初中生，马上跟家里人一起搬家走了，然后我们隔壁有个小饭桌，也是我经营的，有个阿姨身体不好，一到冬天碰不了凉水，他家人也是前几天联系我说要把她接走，我想着如果你们俩要打工的话，与其下个月到南城重新找工作找住所，还不如直接到我店里干吧，钱我也可以借你，包括宋鸣以后上学的学费生活费啥的，你们就在我店里打工还就行，宋鸣以后毕了业找了工作，再让他把剩下的还我。” 　　听完这段话，宋瑶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神色从不敢置信到喜极而泣。 　　“谢谢，谢谢李老板，谢谢你。” 　　李飞笑了笑，又问她：“对了，你们现在住哪？离店里不远吧？送货的师傅基本每天四五点就到店里了，咱们也差不多要那个点起来收拾。” 　　说到住处，宋瑶脸上却有些尴尬：“其实我们今天刚和房东说要退租了，房东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看房的，我们过两天就得搬出来，到时候我们在这附近再租个房子吧，原来住的地方确实也不太近。” 　　李飞点点头，又提议：“那也别找别人了，你们跟我合租吧，我租的两室，就在菜篮子后面那个小区，现在一个人住，另一个房间本来打算养狗来着但是又没时间养，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搬过来，我和宋鸣那孩子住一屋，你住另一个。” 　　宋瑶犹豫一番，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地说：“李老板，谢谢你，以后我一定让小鸣好好报答你，等他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定全都交到你手里。” 　　李飞哈哈一笑，笑得有点缺氧，脑子顿时嗡的一响。 　　宋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按铃又手忙脚乱扶他躺下，医生来检查之后说没什么事，嘱咐李飞早早睡觉，宋瑶这才放下心来，也展开折叠椅躺在一旁休息。 　　…… 　　次日早上，李飞的观察期没有问题，被医生通知可以自由出院。 　　宋瑶帮他买来轮椅，推着他送回家，两人也互加了联系方式。 　　…… 　　下午，宋瑶回到了出租屋。 　　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里很暗，声控灯时好时坏。 　　宋瑶站在五楼尽头的房间门外，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不算太明亮，地板和木制家具发出陈年朽木的味道。 　　宋瑶在屋里转了两圈，没看到宋鸣，她愣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顿时放下心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玄关门响起开锁的声音，宋鸣从外面回来。 　　宋瑶从厨房里端出热乎的饭菜，放到桌上，笑着说：“回来了，把票退了吗？” 　　宋鸣“嗯”了一声，把钥匙挂到门后。 　　昨天夜里，很晚的时候宋瑶给他发了消息，说让他今天去车站把车票退了，南城暂时不去了。 　　“吃饭吧。”宋瑶拉开椅子，把碗筷摆到宋鸣手边。 　　宋鸣坐下来，端起碗吃饭。 　　宋瑶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我昨天跟李老板认真商量了，他答应借钱，还让咱们在他店里打工，以工还贷，然后住的地方他也安排了，咱们和他合租，你和李老板睡一屋，他说了，屋里是两个床，中间隔开个东西，可能刚开始住不习惯，慢慢就好了，李老板是好人，咱们不要闹情绪，等你以后毕了业，找个好工作，你一定要……” 　　“他看上你了么。”宋鸣突然打断她。 　　宋瑶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一秒后才慢慢落下来，垂着眼，没有看坐在对面的男生。 　　“别胡说。”她嗓音仍旧平稳。 　　饭桌上响起‘咯哒’一声，不算太轻。 　　宋鸣已经放下碗筷。 　　“那就是你看上他了。” 　　宋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去，抬眼看向这个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孩子。 　　“小鸣，不要这样。” 　　宋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情绪。 　　“你要和他结婚吗？”他问。 　　宋瑶无力地摇摇头：“不是的，你别误会李老板，他是个好人。” 　　宋鸣点点头，说“也是”，然后继续拿起筷子吃饭。 　　宋瑶刚松一口气，就听宋鸣又轻飘飘地丢出一句―― 　　“你和男人怎么结婚。” 第5章 　　幸好是暑假，小饭桌接待的学生都是在附近上全天补习班的，生意并不忙碌，李飞哪怕残几天也不会影响什么。 　　而且菜篮子的收银员现在也找着接班人了，李飞想让街坊邻居都快速认识一下他新聘请的姑侄俩，就准备把店里的东西摆到店外做一次清货，他出车祸那天没来得及卖完的不新鲜的东西都低价处理或者送出去，店里东西清完了也正好进行一次大扫除。 　　一想到他的宝贝菜店要焕然一新，李飞顿时感觉心气儿活了起来，激动之下甚至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然后他又不激动地坐下了。 　　养伤要紧，养伤要紧。 　　…… 　　宋瑶宋鸣姑侄俩搬过来的那天，李飞正指挥着一群热心的小学生帮他把店里的东西摆到外面的桌子上，孩子们的家长也都跟李飞熟识，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搬桌，还有搭遮阳棚。 　　宋瑶和宋鸣提着简单的行李包，安静往那一站，李飞忙得日上中天满头大汗的时候才发现他们。 　　“哎，你们来了。”李飞朝他们招手，冲他们指了指店里，“先把行李放店里，收银台里面的架子上，然后出来。” 　　宋瑶和宋鸣按照要求去做，很快出来。 　　李飞坐在轮椅上，热得屁股发烫，隔一会儿就要不舒服地动一动。 　　“宋姐，你们都过来认一下秤。” 　　作为一名优秀的店员，理菜卖菜收银都得会干。 　　这时候日头已经不小，遮阳棚底下倒是凉快，李飞给宋鸣和宋瑶教完电子秤的使用方法，又自己转着轱辘来到那些要清仓的菜品面前，刚想说一说价格，又想起什么，喊了个小孩过来，让他去店里把收银台底下的草稿本拿出来。 　　小孩拿来了本子，李飞递给宋鸣让他记着，这才一一向姑侄俩介绍这些蔬果的价格，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像辣椒酱黄豆酱这些调味料之类，一遍说过去，本子上已经记出上百个价格。 　　李飞瞧了一眼，心里有点悬。 　　其实卖东西的都知道，价格这个东西不是靠死记硬背的，毕竟新鲜蔬果每天的市场价都会波动，这玩意就靠个灵活记忆，第一次卖的话肯定会反应慢一些想不起价格，卖得次数多了就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这时候正好来了几个打着遮阳伞的阿姨，看样子是要去前面的大公园乘凉闲逛，看到李飞的摊子就凑了过来，问他们麒麟西瓜怎么卖。 　　李飞拍了拍小鸣同学的手臂，小鸣同学就站到电子秤那边了。 　　李飞想提醒他拿着本子，但是小鸣同学往那一站就说出了准确价格。 　　李飞挑了挑眉。 　　撑伞大姨又指着甜瓜，一共三种，花的白的黄的，宋鸣也一一报了价格，准确无误并且没有看本子。 　　除了给大姨们装瓜的时候手有点不熟练，脸有点僵，话有点干吧，整体上看小鸣同学还是很适合这个岗位的。 　　李飞欣慰点头。 　　…… 　　上午人少，帮完忙的家长们留在这和李飞唠了会儿磕，快吃午饭才回去，孩子们也都早拿着李飞奖励的冰棍不知道往哪疯跑了。 　　中午十一点到一点的时候很忙碌，买菜的买水果的特别多，李飞转着轱辘忙不利索，但幸好宋鸣和宋瑶跟在他身边帮忙，一来二去，李飞见他们干得越来越熟练，就转着轱辘把自己推走了。 　　下午两点多，两个阿姨从旁边的小饭桌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告诉姑侄俩他们去小饭桌那吃午饭。 　　交换前，阿姨们都笑盈盈地夸着宋鸣，说这孩子真聪明真懂事，一上午就能记住那么多价格，说宋瑶以后很有福气之类，宋瑶温柔笑着，宋鸣木着脸没什么反应。 　　小饭桌的招牌就是红底黄字的【小饭桌】，店里干净明亮，卫生标准比很多饭店都要好，而且二层还带着休息室，有五张上下床，中午在这吃饭的孩子如果想睡午觉也可以上去休息。 　　宋瑶和宋鸣推门进来，凉爽的空调吹在身上，吹散一身热气。 　　小饭桌里没多少人，有人的两张桌子旁凑着五六个脑袋，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其中几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宋鸣的脸。 　　其中一个小男孩杵了杵身旁小女孩的胳膊，跟她说：“我勒个去！大帅哥！你快看啊有大帅哥！” 　　女孩正在吃饭，被人这么一杵，勺子里的汤差点洒到身上，她白了男孩一眼，往旁边挪了挪，骂他“弱智”。 　　姑侄俩走到李飞身边，李飞正和对面的几个阿姨说话，眼角带着笑意。 　　“你们来了。”李飞看到姑侄俩，招呼他们坐下。 　　他坐着轮椅，人只能待在桌子侧面，宋鸣和宋瑶就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 　　旁边桌的阿姨起身为他们打饭，宋瑶立刻站起来跟过去帮忙。 　　宋瑶端着两碗饭过来，李飞就指着宋鸣身后的那个橱柜，让他自己拿筷子。 　　宋鸣转头看了一眼，伸手拿了两双筷子。 　　桌子上的菜和孩子们吃的一样，就是多了盆咸菜，收银台的台面上用手机支架撑着一个手机，正在直播。 　　宋鸣的视线从直播摄像头那里轻轻扫过。 　　李飞看到了，就跟他解释：“那是直播孩子们吃饭呢，就微信群里给家长们看的，你要不想入镜就往里面坐点。” 　　宋鸣说“没事”，低着眉眼开始扒饭。 　　李飞笑了笑，还是提醒靠近直播手机的那位阿姨把手机动了动。 　　吃饭期间李飞和阿姨们仍然在聊天，姑侄俩显然一时半会儿融入不了，都吃得很沉默。 　　吃完饭后，小饭桌的学生们有几个跑出去玩了，有几个走过来叫着李飞哥哥，说要上去睡觉，李飞提醒他们睡觉要好好睡，不要在楼上吵闹，孩子们全都点头答应，哒哒哒地跑上楼。 　　“你们也上去休息会儿吧。”李飞指了指头顶右上角的位置，“那是个隔间，有两张大床，就是热点，把窗帘拉着，打开风扇吹。” 　　宋瑶笑了笑，说：“不用了，我和小鸣继续去熟悉熟悉。” 　　李飞看向宋鸣，宋鸣已经准备站起来往外走了。 　　“那你们先去，我给你们拿俩冰糕。” 　　姑侄俩一前一后出去了，李飞转着轱辘到冰柜那，拿了冰糕放在轮椅后面的袋子里。 　　小饭桌门前是台阶，轮椅上下不方便，需要有人帮忙。 　　李飞就冲外面喊人，不一会儿，小鸣同学木着脸返回来。 　　李飞停在台阶上抬头看他，语气轻快：“帮个忙呗好学生。” 　　宋鸣没说什么，伸出两只手，一只落在轮椅背后的铁杠上，一只落在李飞坐着的坐垫中间。 　　李飞本想让他把自己反过来，然后倒退着一节一节下台阶，结果没想到宋鸣是想直接把他连人带轮椅一整个端下去。 　　“哎？哎哎……” 　　李飞有些提心吊胆，抓紧扶手的同时不小心夹了下腿，膝盖和宋鸣的手腕碰了一会儿。 　　几秒之后，李飞被放到地面上，宋鸣抽回手，看看他，没说什么，转身直接走了。 　　李飞只好自己转着轱辘跟上去，在宋鸣背后和他说：“谢谢啦咱们好学生，还有对不起啊，不是故意夹你手的！” 　　宋鸣还是没理他。 　　……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天气最热，路上几乎没人，就来了个口渴的过路人买了一个甜瓜。 　　李飞闲着无聊就和姑侄俩聊天，毕竟以后都要共同生活，感情得拉近一些。 　　聊天过程中宋瑶很能给回应，但宋鸣始终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不言不语，有时聊到他了他也无动于衷，他姑姑叫他两三次，他要么敷衍几句，要么就用“嗯”、“哦”这样的语气词回应，宋瑶只能尴尬笑笑，跟李飞说他就这样。 　　过了一会儿，宋瑶想要上卫生间，李飞给她指了指公共厕所的方向，来回大概有十来分钟。 　　宋瑶走了之后，李飞更加无聊，就凑到宋鸣身边，胳膊压在轮椅扶手上，低头叫他：“小鸣同学，加个微信呗。” 　　小鸣同学正在看手机，闻言头也不抬，丢给他一句：“为什么。” 　　“以后有事好联系嘛。”李飞说。 　　宋鸣：“我不找你事。” 　　李飞：“我找。” 　　宋鸣：“你找我什么事？” 　　李飞：“那谁说的准呢，万一找你去帮奥特曼打怪兽呢？” 　　宋鸣：“……” 　　小鸣同学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似乎被不正经的李氏老板无语到了。 　　“我没微信。”宋鸣说。 　　李飞看着他手机屏幕，说“那好吧”，又指着他手机顶部通知栏的位置，说：“我看到你有qq了，加个qq呗。” 　　宋鸣：“……” 　　宋鸣把通知栏扒拉下来，将所有未读消息删除。 　　“我没注册。”宋鸣睁眼说瞎话。 　　“那就注册一个。”李飞像是永远难不倒似的，宋鸣出什么招他都能拆，甚至还能补刀，“微信没有没关系，qq是一定要有的哦，我听说上大学都是用qq管理班群的，你要是以前没用过可得好好适应适应，来吧，弄好了扫我。” 　　李飞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qq页面，露出个人二维码。 　　宋鸣扭头看了一眼，李飞的手机在上次出车祸的时候虽然装在斜挎包里没怎么摔到，但屏幕膜边角已经进了空气，中间也有点裂。 　　几分钟后，宋瑶上完厕所回来，继续坐在凳子上和李飞聊天，只不过聊着聊着她就发现李飞频繁在看手机。 　　“是在回重要的消息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宋瑶问他。 　　李飞正在往某个人的聊天框里疯狂发表情包，闻言抬头，脸上笑意未减，“没事没事，刚加上一个小朋友的号，特别可爱。” 　　宋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旁边，宋鸣坐在小板凳上，手肘拄着膝盖，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敲过去两个字：【无聊。】 　　桌子中间摆着一个正在摇头的桌面风扇，缕缕凉风正欢快地往三人身上跑。 第6章 　　下午五点开始，菜篮子门口的顾客络绎不绝。 　　很多下班的大人都来买菜，附近上补习课的孩子们也来小饭桌买冰糕。 　　“呦，李老板，新招了一个小员工啊。”一个年轻妇女领着孩子过来。 　　李飞闻声望过去，笑着说：“是啊，他和他姑姑一起在这干。” 　　妇女挑着特价菜那一桌，瞥眼看了看宋鸣，夸道：“小伙子长得真俊（zun）。” 　　“那是。”李飞碰碰宋鸣的胳膊，轻声说，“夸你呢，说声谢谢。” 　　宋鸣复读：“谢谢。” 　　李飞：“笑一笑呗，笑甜美一点。” 　　宋鸣没笑，反而整张脸有点黑，买菜的妇女倒是哈哈笑了一会儿。 　　一下午的时间，附近的街坊邻居几乎都知道菜篮子这招了个特别帅的新员工，似乎还是个学生，有人甚至因为好奇专门过来看一看。 　　只可惜学生帅归帅，性格特别内向，多逗两句就抿着嘴不说话了，把周围看热闹的大人们看得直乐呵。 　　菜篮子今天的生意特别好，摆出来的东西没到天黑就卖得差不多了，特价菜边卖边送全部清空，水果那边就剩几个品相不好的甜瓜，还有半块甜王西瓜，这天气也不能放到明天，李飞打算待会儿拿回去吃了。 　　晚上八点左右的时候，街上都是吃了饭出来散步遛弯的邻居们。 　　李飞今天很高兴，指挥姑侄俩收了摊，抱着那半块甜王西瓜等在店门口。 　　宋瑶和宋鸣把遮阳棚收起来放到店的角落，拿上白天带来的行李，然后锁了店门。 　　“走吧，咱们回家。”李飞说。 　　…… 　　李飞租的小区就在菜篮子背后，绕过一个街角再直走五六分钟就能看到小区西门。 　　“这个门只开到晚上十点，咱们今天是东西卖得快提早收摊，平常的话基本都得卖到十点以后，那个点就需要门禁了，一会儿上去了我给你们钥匙和门禁卡。”李飞被宋鸣推着，腿上放着他的宝贝西瓜。 　　“啊对了，一会儿开电梯的时候快点进去，这小区的电梯反应特别差，管你是人是鬼都恨不得夹死你。” 　　宋鸣一路上不说话，只有宋瑶柔声应着好。 　　在李飞的指挥下，宋鸣推着他进入一栋黑漆漆的单元楼，李飞早就打开手机闪光灯，照向电梯的方向。 　　“还有这感应灯，管你是人是鬼就是不亮，大晚上又莫名其妙自己亮。” 　　“传感器失灵。”站在李飞身后的宋鸣突然冒出一句。 　　李飞把目光从跳跃的电梯楼层号上收回来，偏了偏头。 　　“不愧是学霸，有法子修不？” 　　宋鸣沉默了一秒，说：“我没有修理证，应该找物业报修。” 　　“物业要是对得起他们收的物业费就好了。”李飞叹了一声，恰时电梯到了，宋鸣快速把他推进去，宋瑶紧跟进来，果然，电梯门擦着宋瑶的衣摆就关上了。 　　李飞用手机按了十二楼。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宋鸣又快速推着李飞出去，宋瑶紧紧跟上。 　　这一层的感应灯还很正常，随着两道脚步声和一道轱辘声倏地亮起。 　　每一层五个房间，李飞租的屋子在中间那个，门牌号1203。 　　用钥匙开了门，三人进屋。 　　屋子是两室一厅，带有主卧卫生间和客卫，李飞之前也是和别人合租来着，是之前一起在工厂打工的工友，对方在这附近一家饭店里当服务员，但后来说混不下去，就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李飞让宋鸣松开手，把西瓜递给他，让他放到餐桌上，然后自己转着轱辘来到两个卧室中间的走廊里，左一推右一推把卧室门打开。 　　宋瑶拎着行李走过来。 　　李飞就指着次卧说：“宋姐，这屋子我之前没用过，就堆杂物，这两天有点忙没顾上收拾，我让人把主卧那张大床搬进去了，床垫换过，但就有个床，柜子啥的你要不就从网上看看，拼夕夕几十块那种凑合用着应该也行，到时候搬走了扔这也不可惜。” 　　次卧原本是有床的，但那是之前李飞的工友自己买的，走的时候放二手平台卖了，一点东西没给房东留。 　　宋瑶感激地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了李老板。” 　　李飞“嗐”了一声，“宋姐你就别叫我这个了，叫我小李吧，你们俩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谢不谢的真不用说。” 　　宋瑶弯了弯眼睛：“好的小李。” 　　安顿好宋瑶，李飞转过轮椅进了主卧，宋鸣双手揣兜靠在门边的墙上。 　　李飞抬手按开主卧的灯，喊宋鸣进来。 　　宋鸣低着头走进去，目光落在屋里时眼底划过一丝很轻的诧异。 　　主卧真的是两张床，单人折叠床，中间放了个落地晾衣架，上面搭了一条床单，正正好好地遮挡了两张床的视线。 　　“我可以睡客厅。”宋鸣能看出李飞在刻意照顾他。 　　“客厅那沙发太软了，对腰不好。”李飞说，“而且次卧原本没有床的，我买一张也是买，买两张还给打折呢，咱们分着睡也各自舒坦不是。” 　　“……谢谢。” 　　宋鸣很轻地说了一句。 　　这时候李飞已经把轮椅滑进靠窗的那张床后面了，听到这声谢谢又倒退出来，侧头看他。 　　“谢我啊？就这么说说？” 　　宋鸣警惕地皱起眉：“你想要什么。” 　　李飞笑了一声，暗道一句真不禁逗。 　　“你还穿着校服呢我能要你什么，别多想了少年，顶多要你叫我一声哥你肯不肯？” 　　宋鸣僵了一秒，表情变得怪异，很久没说话。 　　“那就是不肯。”李飞本就不抱希望，咻的一声又滑进去，准备换衣服，声音隔了道帘子传来，“去切西瓜啦，放到明天就酸了。” 　　宋鸣站在原地静了两秒，应了声“哦”之后走出去。 　　没一会儿，宋瑶在主卧门口喊李飞，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三人都是下午六点那会儿吃了几个小饭桌阿姨给他们留的肉夹馍，顶一时饿还行，明早起来肯定头晕眼花。 　　“宋姐你看着做点吧。”李飞告诉她，“冰箱里有点面条啥的。” 　　宋瑶应了一声去厨房了。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趴在床上刷手机的李飞闻到香味，肚子瞬间就饿得不行。 　　李飞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坐上轮椅，兴奋地滑到客厅里。 　　宋瑶正把盘子端出来，煮的白水面条，炒了个辣椒鸡蛋拌面吃，那香味绝了。 　　宋瑶放下盘子，用围裙擦了擦手。 　　“我看冰箱里有蔫了的尖椒和几个鸡蛋，就随便做了点，你看看能不能吃。” 　　李飞已经把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了。 　　“好吃！宋姐你厨艺比我好多了，咱俩天壤之别。” 　　“就是家常做法。”宋瑶笑了笑，摘了围裙坐下来，宋鸣也自己拿了筷子坐到她身边。 　　这顿晚饭吃得很和谐，客厅里的落地扇呼呼吹着，西瓜和面香让人昏昏欲睡。 　　吃完饭，李飞有点困，宋鸣已经端起空盘子去刷碗，宋瑶洗了抹布来擦桌子。 　　俩人都利利索索的，这让闲着的李飞有点不好意思，就转着轱辘去找东西。 　　宋瑶和宋鸣把家务活干完之后，李飞坐在客厅沙发上冲他们招手。 　　“这是玄关门的钥匙和小区门禁卡，你们一人带一串。” 　　姑侄俩接过，李飞又问他们困不困。 　　得到否定回答后，李飞邀请他们坐下来一起看会儿电视。 　　茶几上摆着刚才切的西瓜，三人边吃西瓜边聊天，主要是李飞和宋瑶在聊。 　　聊到未来的生活计划，李飞坦言说自己本来想过了年就卖掉菜店去别的城市定居的，宋瑶有些紧张地问：“你借了我们十万，那你现在钱还够买房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李飞开朗地说，“其实就算不借你们钱，我攒得也不多，买完房子弄完装修再加上布置一些家具家电，手上就不剩什么了，到时候连躺平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得马不停蹄地找工作，而且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一个人开这个菜店太累了，招的人都是干俩月就走的，年轻的年纪大的都留不住，也怪我工资开得太低，但一个人起早贪黑的又挺没意思，这不遇到你们两个冤大头，就想着再干几年也好，有了你们我就可以一边偷懒一边收钱。” 　　宋瑶被李飞的玩笑话逗乐了，宋鸣也转过头看着他。 　　“那小李你的家人呢？都在哪个城市啊？他们不支持你开菜店吗？” 　　说到这个，李飞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平静地说：“我是个孤儿，没家人，什么天啊地啊都管不着我的。” 　　宋瑶神色一僵，眼神慌乱了一下：“啊，抱歉。” 　　“没事没事。”李飞笑得没心没肺，心里也根本不在意，他被丢到孤儿院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对自己父母没啥印象，这么多年过去了，李飞也懒得纠结他们丢弃自己的原因，谁离了谁不能过呢，况且他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地说要找爸爸妈妈多丢人。 　　但宋瑶还是满眼愧疚。 　　李飞就说：“宋姐你心疼我啊，那你以后就当我家人呗，你就当我姐，是我亲姐，每天给我做饭吃。” 　　宋瑶笑了起来，有些心疼地说：“好，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李飞嘿嘿一笑，转过头看向宋鸣。 　　“好学生，听见了没，你姑姑现在是我姐了，你得叫我小叔。” 　　这个称呼还不如叫哥，宋鸣黑着脸起身去洗漱了。 　　客厅里传出李飞哈哈大笑的声音。 第7章 　　凌晨四点半，李飞被闹钟吵醒，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换了个方向的床头柜，把闹铃关掉。 　　闭着眼又躺了一会儿，手机开始嗡嗡响。 　　李飞拿起来，眯着眼点开微信，听语音。 　　【王师傅：李老板李老板，货装好了货装好了。】 　　李飞闭着眼回过去一句语音：【好的好的，辛苦老王。】 　　语音刚发过去，黑暗中传来有人翻身的动静，他这才恍惚记起来卧室里还有另一个人。 　　李飞放下手机，打着哈切伸懒腰，语调慵懒地对帘子另一边说：“小鸣同学，早上好。” 　　翻身的动静没了，宋鸣有点哑的嗓音传过来，带着没睡醒的迷糊：“早上好。” 　　每天有人互道早安晚安好像真的不错。 　　李飞睁开眼睛，美好的心情从凌晨就开始有了。 　　于是他决定把这份好心情传递下去：“加油吧小鸣同学，你现在可是欠我十万呢，努力工作才能帮你自己赎身哦。” 　　听到这种话，宋鸣瞬间清醒，糟糕的心情从凌晨就开始有了。 　　然后李飞听到帘子另一边传来穿拖鞋的声音，没一会儿，主卧卫生间的门就咔哒的一声关上了。 　　…… 　　新的一天，李飞感觉身体都舒适不少，扶着床起来的时候终于没有那种脚一落地就胯骨轴子疼的感觉了。 　　但还是不能走太多路。 　　‘笃笃笃――’ 　　主卧门被人轻轻敲了敲，宋瑶的声音响起来：“小鸣，你们起了没，吃点早饭吧。” 　　李飞坐着轮椅想滑过去开门，卫生间的门却先开了，男生湿漉漉的碎发底下是一双很黑的眼睛，和李飞静静对视一眼。 　　李飞往后滑了一点，摊摊手示意让他开门。 　　宋鸣用毛巾擦着下颌上的水珠，另一只手打开房门。 　　宋瑶站在门外，客厅里飘来米粥的清香。 　　“我熬了点粥，把冰箱里那袋咸菜打开了，小李，你和小鸣一起吃点吧。” 　　宋鸣开完门就重新返回卫生间了，李飞脸上挂着笑，自己把自己滑到客厅里。 　　“没事的宋姐，以后不用这么早起来做早餐，咱们每天都得早出晚归的，补觉要紧。” 　　“好。”宋瑶柔声应着。 　　然后李飞很给面子地把自己那碗粥吃完了，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宋鸣还没出来，就冲卧室喊了一声。 　　没几秒，穿着校服的宋鸣从主卧走出来。 　　庆城中学的夏季校服是蓝白色的半袖，蓝色为底，脖颈和袖口描着白色线条，左胸处印有草叶形状的庆中校徽。 　　李飞问了他两个问题：“你喝不喝粥？只有这身校服吗？” 　　宋鸣说“不喝”，然后攥了攥双手，说“这个耐脏”。 　　李飞昨天看过宋鸣的行李，就是个书包，随便望一眼确实没多少衣服。 　　“耐脏也不能一直穿校服嘛，人家会以为我欺负学生的。晚上哥带你逛夜市买衣服去，那的衣服便宜。” 　　宋瑶解释道：“小鸣他有衣服，就是干活不愿意穿，小李你不用破费了。” 　　“没事没事不算破费。”时间不早了，李飞开始往门口滑，“那就说好了啊，今晚上逛夜市去。走，店里该开门了。” 　　宋瑶见他执着就没再说什么。 　　宋鸣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在李飞出门的时候帮他压了下轮椅，然后就一直推着到店里。 　　店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是李飞合作的送货师傅王师傅的车，两边车窗开着，但驾驶间没人。 　　“老王估计吃早餐去了，小鸣同学，你从副驾驶车窗那伸进去，把后车门钥匙拿出来。” 　　宋鸣静了一下，然后才照做。 　　“这……不会被偷吗？”宋瑶轻声问。 　　李飞：“不会，这附近没人偷，大家都认识。” 　　这条街属于城中村偏村的地界，街坊邻里关系都很好，家家户户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李飞指了指店对门的一个小房子，“那住着个老太太，早些年我刚在这卖菜的时候忙不过来，有时饭都没时间吃，就是她经常帮我看店，让我有空吃点饭，她起得可早，王师傅每次都是送货过来之后就去吃早餐了，她也会帮忙看着车。” 　　话音刚落，小房子门口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起，一个富态和蔼的老太太慢慢走出来，笑着看向李飞：“小李啊，开门啦！” 　　李飞也笑着回应：“开门啦！今天上了胖墩黄瓜呢，奶奶你吃就来拿。” 　　胖墩黄瓜是一种短胖短胖的旱黄瓜，年纪大的人吃不了太甜的水果，就爱吃这种黄瓜，到了夏天尤其畅销，李飞每天都要让王师傅给他上这种黄瓜，基本天天售到底。 　　老太太嗓门洪亮地应了声“好”。 　　李飞笑着跟宋瑶说：“你看这老太太，精神气多好。” 　　宋瑶也笑着说确实好。 　　几分钟后，宋瑶开了店门进去收拾，宋鸣打开送货车的后车门，看着堆积在里面的新鲜蔬果，等待李飞吩咐。 　　李飞往里看了几眼，让宋鸣把门关上，然后又指挥他去拿遮阳棚，打算今天还是摆在外面卖。 　　不过店门口的摊也不是天天都能摆，这条街道窄，所有店铺不论卖什么都是禁止在门口摆太多东西的，但这个规定也就是查到了算个事，而且平常城管巡查也有规律，李飞只要往前后街望一望，看其他店家门口都摆着东西就知道今天没事，哪怕有一天倒霉，被城管撩帘子了，但只要没造成严重的道路堵塞，人家也就是督促两句赶紧把东西收了，甚至不会看着你收完。 　　遮阳棚很大，宋鸣搬出来之后没办法一个人彻底展开，李飞就滑到另一边帮他。 　　就在遮阳棚彻底展开的那一刻，李飞没控制住轮椅，往后退的时候滑进地面裂缝里，整个人往左边侧倒。 　　李飞：“！！！” 　　好在李飞并没有摔倒，倾斜的轮椅被一条略显清瘦的手臂拽住了，慢慢将他放平。 　　李飞松了口气，对宋鸣道谢。 　　宋鸣动了动嘴唇，转身继续把帐篷四个角绑好。 　　李飞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对着宋鸣的背影喊：“这位少年，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晚上逛夜市的时候哥都给你买，记你未来账上。” 　　宋鸣双手拽着遮阳棚的固定绳，用力将结打紧。 　　做完这些，男生才冷漠开口：“少年是未成年人，我十九了。”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李飞打量着眼前这位十九岁的成年人，语重心长地说，“要想不被人当成未成年，起码要长壮点长高点，从今天开始多吃点饭知不知道。” 　　宋鸣没说知不知道，面无表情地又去绑第二个角。 　　李飞的目光追着他移动，问了好几遍“知不知道”。 　　宋鸣像是不胜其烦，绑完最后一个角之后终于回了一句：“知道了。” 　　…… 　　一上午，李飞让宋瑶和宋鸣在店里大扫除，自己坐在外面看摊，吹着小风扇吃着冰糕，上午人又少，好几个来买东西的顾客都笑他一句真舒坦。 　　李飞当然舒坦，活了二十四年从没这么舒坦过。 　　中午，小饭桌的阿姨喊李飞三人吃饭，李飞看了看店里，见收拾得差不多，就让姑侄俩先别弄了，吃完饭再继续。 　　…… 　　小饭桌里，李飞离开了轮椅，和大家一起坐在凳子上。 　　“宋姐，给咱们好学生多盛点米饭。” 　　宋鸣一听就要把碗拿过来：“我自己盛。” 　　小饭桌的其他阿姨把他挡了回去。 　　“你这孩子咋能不吃饭呢。” 　　“多吃点多吃点，瞧瞧多瘦了。” 　　“就是啊坐着吧昂。” 　　宋鸣垂着手被阿姨们推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绷着脸坐下。 　　不一会儿，宋瑶给宋鸣端来满满一碗米饭，看痕迹似乎还压了压。 　　宋鸣沉默接过，二话不说开始吃。 　　吃完饭后，李飞让姑侄俩去楼上躺一会儿，他自己去看着摊位。 　　这回宋瑶没怎么推拒，凌晨四点就起来，忙到下午两点才吃上一顿正饭，中途再不休息确实不行，下午五六点那会儿可是客流高峰。 　　姑侄俩上楼之后，小饭桌的阿姨们也脱下围裙准备回家了。 　　小饭桌一共经营两餐，午餐接待附近的小学生和初中生，晚餐就是在门口支口大锅，把中午剩的菜加点粉条做成烩菜，八块钱一盒，多是附近的农民工买，而且吃不饱还能续，阿姨们每天需要忙碌的事情就是早上九点到小饭桌洗菜备菜，十一点烧饭，十二点给孩子们打饭，孩子们吃完之后收拾碗筷回去午休，下午四点半过来煮烩菜，卖到晚上八九点刷完盘子回家，冬天的时候李飞会让她们早点回去，碗刷不完他会自己刷。 　　和阿姨们道别之后，李飞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已经能走了，就是走得一瘸一拐，还需要扶着墙出门。 　　轮椅放在摊位那边，李飞慢吞吞挪过去。 　　帮他看摊位的阿姨喊他也去睡一会儿，李飞说不困。 　　也确实不咋困，一上午光坐着休息了，没啥可困的。 　　最后一个阿姨回去后，李飞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感觉离开这么一会儿轮椅在遮阳棚底下都变烫了，心里直嘀咕自己啥时候能痊愈。 　　…… 　　下午五点，姑侄俩从小饭桌出来看摊。 　　卖了一会儿，宋瑶想起什么，让宋鸣进店里把没搞完的卫生继续搞完。 　　宋鸣正在给一个小姑娘装柿子，装好之后上称报价，然而那姑娘付完钱后却没有走，而是偷偷跟着宋鸣一起进了店里，这时候顾客挺多的，李飞和宋瑶都在忙着，没看见这一幕。 　　十分钟后，李飞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从店里跑出来，捂着脸跑走了。 　　李飞：？ 　　等等，人从哪跑出来的？ 　　他回头看向店门口，心里犹疑不定。 　　又过了半个小时，宋鸣从店里出来，宋瑶问他搞完卫生了吗，宋鸣点了点头。 　　李飞冲他招手。 　　宋鸣看见了，垂着眼走过来。 　　李飞特意坐在离秤远一些的位置，而宋瑶正在那和顾客拉扯讲价。 　　“小鸣同学我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个女生从咱们店里跑出来了？” 　　意料之中，宋鸣点了点头，说有。 　　李飞呼了口气，宋鸣确实不是会撒谎的孩子。 　　“那你们认识吗？我怎么看她哭着跑出来了？” 　　这回宋鸣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皱了下眉，不解地看向李飞：“她为什么哭。” 　　李飞：“……” 　　李飞：“孩子，我在问你。” 　　宋鸣回想了一下，如实解释道：“她是我同班同学，说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交往。” 　　李飞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那你怎么回答的，你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人家？” 　　“我说我不喜欢她。”宋鸣承认，还补刀，“让她不要再出现了。” 　　李飞拍了下额头，语气无奈：“不能这么和女孩子说话。” 　　“她很烦。”似乎觉得李飞不能理解他，宋鸣的神色有点烦躁。 　　李飞沉默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宋鸣的眼睛说：“小鸣同学，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神奇的生物，咱们男孩子对待她们的时候要有耐心有礼貌，不能这么直接这么伤人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哦。” 　　宋鸣的眉头皱得更紧，有什么情绪压在眸底翻涌。 　　就在李飞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宋鸣脑袋一偏，视线落到别处。 　　“知道了。”他竟然说。 　　李飞有些诧异，但又直觉这孩子不会糊弄他，就拍拍宋鸣的手背，让他放下这件事。 第8章 　　这晚还是早早收摊，九点多李飞就带着姑侄俩前往夜市。 　　毕竟说好要给孩子买衣服，李飞心里惦记得很，把夜市从头逛到尾，给宋鸣挑了T恤，长裤，还有外套――已经八月份了，马上到秋季。 　　都是时髦的款式，照网友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男大穿搭，而且是李飞和宋瑶守着宋鸣在棚子里试完衣服才买的，两人都觉得宋鸣穿这一身很合适。 　　买完衣服后三人又逛了一会儿，李飞指着那些小吃问宋鸣要不要吃，宋鸣总是看一秒然后摇头，有的看两秒才摇，李飞就把他看两秒的东西买来自己吃，吃了没两口就放到宋鸣手里说吃腻了。 　　快到十点的时候，宋鸣手里已经大包小包，轮椅背后的袋子也撑满了，李飞摸着吃撑的肚子说回家。 　　只是快走出夜市的时候，宋鸣突然停下来。 　　李飞从他身后探头，发现是卖表的，表情有些诧异：“你想要吗？” 　　宋鸣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微微下垂，落到李飞的手机上，语气淡淡：“贴个膜吧。” 　　李飞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卖表的这位老板还兼职手机贴膜，旁边的小招牌上写着【专业贴膜：钢化膜，水凝膜，光固膜，蓝光膜】，除此之外还有擦鞋缝衣服改校服裤子等小字，业务之齐全实在令人佩服。 　　“啊，咱们小鸣同学是个很心细的孩子嘛。”要不是宋鸣提醒，李飞还真忘了自己手机膜战损的事。 　　于是李飞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宋鸣，后者动了动嘴角，没搭理他。 　　而就在给手机贴膜的功夫，李飞已经瞧上了身后卖鞋的摊位，他低头看了看宋鸣脚上穿的那双已经扁塌变形的运动鞋，二话不说就问他穿多大码的。 　　宋鸣下意识回了个数字，然后皱着眉拒绝：“不用给我买了。” 　　“那怎么行，你鞋都坏成这样，万一客人看到不敢买菜怎么办。”李飞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理由。 　　但宋鸣被他唬住了，一时间也没弄明白买菜的顾客到底会不会注意他的鞋。 　　他想起了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上一双鞋就是穿了很久的，鞋底已经磨得很薄，跑操的时候被同班同学故意踩掉害他掉队，整个人跌倒在跑道上，还没爬起，身后的班级已经跑过来，四十几个人中间分成一条缝从他身边跑过，不少人低头看他，还有人把他的鞋踢得更远，嘟囔着‘什么脏东西啊搞这么烂’。 　　这时候老板把手机膜贴好了，李飞接过来看了看，把贴膜的钱付了，然后攥着手机让宋瑶把他推到卖鞋的摊位那边。 　　李飞挑了挑，拿起一双黑白的运动鞋让老板装盒子里。 　　“带盒加两块。” 　　李飞无语：“那给我吧，我直接拿回家。” 　　老板挥了挥手让他拿走。 　　付完鞋的钱，确认完没有再想买的东西，三人回了家。 　　…… 　　自从李飞给宋鸣买了新衣服之后，他却从没见这孩子拿出来穿过，仍然是那两套夏季校服轮着穿，因为换洗次数太多，校徽印花都褪色开裂了。 　　李飞劝过宋鸣几句，毕竟那身衣服加上鞋也不到两百块钱，但宋鸣总是别别扭扭不肯穿，说怕弄脏，李飞也就由他去了，想着毕竟还是个孩子，慢慢就能养好的。 　　…… 　　不知不觉间，八月已经过半，暑假在学生们赶作业的哀嚎声中进入尾声。 　　姑侄俩在菜篮子也待了大半月，整条街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们了。 　　李飞的伤势基本痊愈了，只是走路走得久了胯骨和腿根还是有点疼，脚踝也要小心不能再崴，还有个好消息是当初差点撞飞李飞的肇事司机前几天自首了，李飞没闹上法庭，因为对方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赔偿，这件事也就该结束了。 　　平时，李飞美滋滋地当上了甩手掌柜，一开始还天天陪着姑侄俩早起到店里，后来渐渐偷懒，姑侄俩走的时候他都听不见动静，睡到八九点才起床，来了店里也是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几乎每天都会被老顾客们调侃真会享受。 　　日子过得舒坦了，李飞却又开始琢磨一件新鲜事。 　　那就是直播。 　　他每天在【小饭桌家长群】里给孩子家长们开的直播不是用来盈利的，纯粹为了让家长们放心，李飞之前也想过把直播开到抖音快手这样的平台，但他征集过家长们的意见，拒绝的声音很多，大多家长不愿自己的孩子被路人看到，李飞也就打消了玩直播的念头。 　　不过自从姑侄俩来了以后，他突然又想起这个事。 　　首先姑侄俩颜值都很高，尤其是小鸣同学，长得帅但不是那种网红帅哥，整张脸很有辨识度，高冷人设，嗓音又好听，妥妥的直播圣体。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李飞就和姑侄俩商量了一下，宋鸣当然一口拒绝。 　　李飞就劝他：“现在直播行业很赚钱的，而且咱们也不是走多复杂的路线，要靠五花八门的才艺才能留住粉丝什么的，就露个脸说个话，咱们走日常向，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卖菜收银，不用说多余的，我就在旁边给你当助播回复粉丝评论。怎么样？试一试？” 　　这时候宋鸣正在整理开封新的塑料袋，听完李飞的意见之后把袋子挂到了固定架上，理了理尾部。 　　他穿着校服，外面套着李飞给他的粉色碎花围裙。 　　宋瑶在一旁开口：“小鸣，你李飞哥哥也是想帮你赚钱，不是逼你做什么，你不要想别的。” 　　听到宋瑶的话，宋鸣顿了一会儿，终于给出回答：“不要露脸。” 　　李飞一愣，然后才猛然想起这孩子以前因为父母的事被人在学校霸凌的经历，一时间懊恼不已。 　　“啊对对对，不露脸，不露脸。”李飞和宋瑶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宋瑶体贴地替宋鸣解释：“小鸣脸皮薄。” 　　李飞当然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他绝不能说出来再揭人伤疤。 　　“那咱们晚上去手机店看看去，找找有没有直播用的支架啥的。”李飞紧急把话题顺了下去。 　　宋鸣点点头，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样子。 　　…… 　　晚上八点多，宋瑶留在店里继续看店，李飞带着宋鸣出来找手机店。 　　因为想找到好一点的手机配件，两人进入一家手机配件专卖店，内部非常明亮整洁。 　　“晚上好，两位需要什么？”热情的女服务员微笑着看他们走进来。 　　李飞向她说明了自己的需求。 　　服务员表示了解，引着他们来到一处柜台，那里摆着三款符合要求的直播专用支架。 　　李飞看到一个造型奇特的手机支架，指着问那是什么。 　　服务员：“这是最新的颈挂式手机支架，原价是399，现在暑期活动价只要258。” 　　李飞问：“能挂脖子上的？” 　　服务员：“是的，而且这一款还配备了辅助胸带，如果要直播很长时间的话可以夹上胸带，挂起来就不会太累。” 　　李飞：“我能看看吗？” 　　服务员：“当然可以。” 　　李飞把支架拿了起来，放在宋鸣脖子上摆弄了两下，又看了看支架的细节，最后脸上显露出犹豫的神色。 　　放下这个支架后，李飞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服务员指了指另外两个，李飞也拿起来随手看了看，最后还是说算了吧，然后拉着宋鸣离开了专卖店。 　　走下台阶，宋鸣有点不解：“你刚才不是想买吗？” 　　李飞拽着他走得飞快，彻底离开那家店的视线后才慢下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这种实体店的东西老贵了，基本赚对半。” 　　宋鸣：“那不买了么。” 　　“买。”李飞奸笑一声，拿出手机，“我刚才看到品牌和型号了，我去搜搜旗舰店。哎！找到了！你看我就说吧，网上买才159！” 　　宋鸣神色懵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还能这么操作。 　　而也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走进一处没路灯的绿化带小道，黑暗中有个人速度很快地拐出来，宋鸣没看见，和对方狠狠撞了一下。 　　“草！你他妈瞎啊！” 　　那人是个中年男人，嗓门极大，一句话就把附近路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少人已经停下脚步看起热闹，低声嘀咕着什么。 　　“不仅瞎还是哑巴啊？会不会道歉？！”男人脾气火爆，见宋鸣愣住，一秒钟等不及就开始冲人发火。 　　周围的议论声更多了，一直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宋鸣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感觉那些目光有如实质般戳在自己身上，那些议论的声音明明听不清，这里光线暗成这样明明也看不清，但他总觉得那些人都认出了他，就是在说他，说他…… 　　说他…… 　　说他爸妈是杀人犯，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说他以后也会是个杀人犯…… 　　不，不是，不对，不要说，不要说……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一道声音突然冲进宋鸣混乱的脑海，像把利剑一样劈开那些臆想出来的尖锐蜚语。 　　“就是个孩子，今天没戴眼镜出来，眼神不好没瞧见您，真不好意思哈。”李飞单手把宋鸣揽到身后，向怒气冲冲的男人道着歉。 　　这时候马路上有车流经过，闪亮的车灯照到宋鸣身上。 　　许是看到宋鸣穿着的校服，男人终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没再和他们计较。 　　李飞松了口气，赶紧拽着宋鸣往菜篮子走。 　　快到店门口的时候，宋鸣突然出了声：“为什么替我道歉。” 　　李飞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 　　“嗐，你别放心上，那种人就是路怒，而且你没看他那体格吗？你哥我还没好全呢，打不过，要是我腿脚方便的时候早一脚踹飞他了，轮得着他听老子道歉？” 　　话音刚落，宋鸣就笑了一声。 　　李飞也嘿嘿笑了起来，告诉他一会儿别把这事带到他姑姑耳朵里，别让人家担心。 　　宋鸣看着李飞的背影，轻声说知道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小的时候，走在路上被人撞了肩，那时候他也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不长眼。 　　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的母亲。 　　听到争执，他母亲只是冷冷地回了下头，看着他说：“宋鸣，给人道歉。” 第9章 　　网购的直播支架到货那天，离暑假结束就剩十天了，宋鸣八月三十一要去学校报道。 　　李飞就想了个十分吸引人的直播标题：【19岁准男大学生直播卖菜第一天】，用宋鸣手机号注册的抖音账号昵称为【小鸣同学】（已经征得宋鸣同意）。 　　准备开播的下午，李飞把手机直播准备好，颈挂式手机支架套在宋鸣脖子上，下面插着数据线，连着围裙口袋里的充电宝。 　　“还行吧？”李飞给宋鸣调整了一下支架角度，总感觉会勒着孩子的脖子。 　　“还好。”宋鸣如实说。 　　“你要是觉得脖子疼就绑上胸带，叫我帮你绑。” 　　“嗯。”宋鸣应一声。 　　一切准备就绪，李飞拍了拍宋鸣的肩膀。 　　“好了，就跟平常一样，你就当脖子上挂了个大饼，别人问你在干啥你就说随便玩玩。” 　　宋鸣又“嗯”了一声。 　　李飞动作顿了一下，眼睛一转，快速伸手摸向宋鸣的脑袋，夸他“真听话”。 　　宋鸣这回没躲也没说什么，就是被摸完脑袋后脸色有点臭，抿着唇转了过去。 　　李飞嘿嘿笑着，歪过头去看宋鸣侧脸。 　　年轻真好，头发都是直绺的大顺毛，硬生生把那张有点高冷气质的大帅脸挡乖了。 　　…… 　　下午五点，店里陆续来了很多客人，不少人都出声询问宋鸣脖子上戴的那个是干啥的，李飞就坐在旁边解释，并一直盯着自己手机里的直播间。 　　宋鸣的手机画质不太行，有点糊还有点卡，一开始并没有几个人进来，而且那些人都是来来走走，右上角直播间人数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个位数。 　　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评论区有个人评论了一句【卧槽这手！卧槽这声音！家人们我发现宝藏博主了！】 　　紧接着李飞就看到后台提示宋鸣的直播间被人分享了。 　　没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已经就突破至三位数，评论区也多了好几条，都是在讨论宋鸣露在直播画面里的那双手。 　　李飞摸了摸下巴，抬头看了宋鸣一会儿。 　　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度过了艰苦的高中生活，身体养得清瘦皮肤捂得白皙，那双手更是指骨分明又细又长，加上糊糊的直播画质，隐约有一种失真的美。 　　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宋鸣低头看到了什么，愣了愣说：“手？” 　　然后他看向李飞。 　　李飞赶忙看向手机，发现有人送了个两块钱的小礼物，并留下评论：【帅哥看看手。】 　　这时候暂时没有人来收银台结账，所以宋鸣的手是垂在身侧的，直播间画面里只有整洁的台面和那台电子秤。 　　“手手手！”李飞蹦了起来，离宋鸣近了一些，“看手是吧，可以可以，来小鸣同学，给这位【穿着厚衣服洗冰水澡】的网友比个心。” 　　宋鸣反应有些慢，左手缓缓滑进屏幕里，指节有些僵硬且不知所措。 　　李飞抬起手给他演示：“这样，这样这样。” 　　宋鸣看了看递到眼前比着心的手，像模像样的用大拇指和食指交错着比划了一下。 　　直播间点赞量突然飙升。 　　李飞激动无比，无声给宋鸣举了个加油的手势。 　　三个小时后，菜篮子收摊，宋瑶也从小饭桌那边刷完碗过来，询问直播情况怎么样。 　　宋鸣脸上没什么表情，李飞倒是喜上眉梢。 　　“今天咱们好学生可厉害了，光露一双手就赚了四十六块钱呢，虽然还不能提现，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到一百。” 　　说着，李飞脑海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观众们都喜欢看宋鸣的手，那他们就可以在直播间挂载一些文字和贴纸，跟那些表演才艺的一样，别人是刷一个小心心表演一个才艺，那他们就是刷一个小心心做一个手势，不不不，光做手势太单调，还可以加一些固定的话术，像是念昵称说感谢词之类。 　　回家路上，李飞等不及就把这个想法和姑侄俩分享了，宋瑶表示不太懂这个，她平常也不刷直播，不了解这些东西，宋鸣是好学生，平常很少刷手机，没什么意见，听完李飞的想法直接点头同意。 　　李飞高兴得很，说干就干，回家之后姑侄俩洗完漱后就睡下了，李飞趴在床上捣鼓宋鸣的手机，从网上认真学习了挂载贴纸的教程后试验了两遍，没有任何问题后他把手机还给了宋鸣。 　　宋鸣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南城大学的宣传册。 　　李飞把手机递给他，盘腿坐到他床边，跟他商量一些直播话术。 　　但毕竟这种事情主要看实践，李飞就只是和宋鸣提了几句，然后指了指手机，说一会儿把话术总集发到他qq上。 　　宋鸣看起来有些困了，刘海下的眼皮轻轻垂着，听李飞说完话后慢半拍才点头应声。 　　李飞看着他，伸手过去弄了一下人家的刘海。 　　“开学前要不要剪个头发？感觉扎眼睛吗？” 　　宋鸣安静了一秒，伸手把被李飞弄乱的发型捋了回去。 　　“有点。”他说，“三十号去剪。” 　　李飞点点头，跟他说“早点睡”，然后回了自己的床。 　　…… 　　第二天上午，宋瑶理完菜去隔壁小饭桌帮忙，李飞和宋鸣趁人少的时候开了下直播，确认直播流程不会出什么差错。 　　中午，宋鸣吃完饭回到店里继续看店，宋瑶上小饭桌二楼休息，李飞坐在宋鸣身边和他对qq上的话术。 　　其实都是一些很简单的祝福语，祝你天天开心祝你考试顺利祝你马上暴富暴美暴瘦什么的，宋鸣只要在前面加上刷礼物的网友昵称并念出合适的短句就行。 　　话术熟悉得差不多，门外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男孩。 　　“王大大！”李飞喊了一句，直把小男孩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别那么大声！我妈在隔壁做头发呢！”王大大长得圆润，紧张起来脸肉都在抖。 　　李飞眯了眯眼，邪笑一声：“我记得你上周有补习班哦，你妈在我这交了钱喊你吃饭的，但你中午为什么没来，嗯？” 　　闻言，王大大漏洞百出地撒着谎：“我吃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我每天都吃完就去上补习班了！” 　　“哦？”李飞慢悠悠转着自己的手机，“可是小西他们昨天去隔壁买吃的，说要给你带个冰糕，我一问，你猜他们说你在哪？” 　　王大大眼睛一瞪：“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背叛我！” 　　李飞微笑：“我可没说他们背叛你了。” 　　王大大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然而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呼唤声，似乎在叫他，但叫了没两声就停在了门口，接起了电话。 　　王大大赶忙跑进收银台抱住李飞的手。 　　“李飞哥哥！你帮帮我吧！你就和我妈说我每天都好好来吃饭的，不然我妈要是知道我根本没上补习班会打死我的，而且她还会让你退钱呢！你帮我瞒一下就不用退钱啦！” 　　李飞眯了眯眼：“那你怎么保证补习班那边没事呢？” 　　王大大嘿嘿一笑：“我和我同学一起假扮对方家长和补习班老师请假了！不会有问题的！” 　　李飞“哦～”了一声，转眸看了看手机页面，夸他：“好聪明呢。” 　　但是李飞还是有些为难：“可是这样不好吧，你再这样就考不上初中了。” 　　“不会的！”王大大一脸天真，“我爸可厉害了，他能直接让我入学！” 　　李飞哼哼两声，说“好吧”，然后又劝他：“但是俗话说得好，学而不思则罔……” 　　“不思不学则爽！谢谢李飞哥哥！”王大大快速接话，高高兴兴地蹦出去，结果一出门就被他妈揪住了耳朵。 　　“好啊你，敢糊弄老师糊弄我！” 　　“啊啊啊！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妈！耳朵疼！疼疼疼！！！” 　　李飞笑着收回视线，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挂断了。 　　宋鸣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这样不就等于告诉他妈妈，他中午没在你这吃饭么，你是不是要退钱？” 　　“退就退呗，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喜欢赚黑心钱的啊。”李飞挂断电话后把王大大上周的托管费退给了他妈妈，但没一会儿就被拒收了，并且对方还发给他一个55.55的红包，还有几句感谢的话。 　　李飞勾着嘴角向宋鸣展示：“孩子的前途和这几个钱可没法比，这是每个妈妈都不能容忍的事。” 　　宋鸣似乎被他这句话震住了，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最后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通，只是又安静地看了李飞一会儿，直到有顾客拎着菜过来结账。 第10章 　　【19岁准男大学生直播卖菜第二天】 　　根据上一次的直播经验，宋鸣的第二场直播又有了突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有八百多人，粉丝灯牌隔一会儿就冒出来一个。 　　李飞坐在旁边，看着宋鸣面无表情地比划着各种手势。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很喜欢他的手和声音，大多数刷礼物让他说话的都是女孩子。 　　【紧张的咸鱼女王送出千纸鹤×10】 　　【紧张的咸鱼女王：小哥哥，你能不能说祝刘小梅生日快乐～】 　　宋鸣拿过旁边三个特别好看的红富士，放在屏幕中间，摆成一个心型，然后用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心，正好圈住苹果。 　　“祝刘小梅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宋鸣的声音并没有多少青少年的欢脱跳跃，是很沉静且深邃的质感，说祝福语的时候尾音会轻轻上扬，听得出来是故意的，但让人非常舒适。 　　昵称为【紧张的咸鱼女王】的粉丝兴奋地刷了好几条评论。 　　紧接着又有人刷了一个小礼物，李飞看着直播间糊糊的画质，心想着哪天给宋鸣换个新手机。 　　…… 　　这天晚上收摊之后，李飞想起今天宋鸣说了好多个生日快乐，也不知道那些可爱的网友们是真的今天生日还是打算录屏整蛊朋友。 　　李飞失笑一声。 　　这时宋鸣锁好了菜篮子的门，宋瑶也从小饭桌出来。 　　“走吧回家。”李飞看着两人道。 　　路上，李飞走着走着便随意问起一句：“哎，咱们好学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宋鸣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六月五。” 　　李飞“哦”了两声，嘟囔着这个日期，然后眉头一挑：“高考之前啊，那你今年有好好过吗？” 　　宋鸣抿着唇没再说话。 　　宋瑶在他们身后开口：“那段时间太忙，小鸣没顾上过。” 　　李飞想着也是，宋鸣就是书呆子，生日又恰好和高考那么近，估计早就忘记了。 　　“那正好，要不你开学前哥给你过个生日吧。”到时候趁机把新手机送出去，也算给孩子一个惊喜。 　　“不用。”宋鸣果断拒绝。 　　“不用什么不用，就这么定了啊。” 　　话落，李飞笑呵呵地把手臂搭到人家肩膀上，揽着人往小区门口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冲啊！――” 　　宋鸣被带得踉跄两下，脸都在李飞的桎梏下憋红了，忍不住挣扎起来：“你…你放开，李飞！” 　　“叫哥我就放开你！” 　　“不叫！” 　　“哈哈哈那就不放！” 　　还在慢慢走的宋瑶冲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慢点跑”，但无济于事，两人的身影在暗黄的路灯下越跑越快，甚至隐约扭打了那么两下。 　　宋瑶无奈一叹，继续慢悠悠走着。 　　等她走到小区门口时，侧门已经自动关闭，她掏出门禁卡刷了一下。 　　过侧门的时候空气中传来甜品的香气，并不稀奇，因为这附近有个蛋糕店。 　　但宋瑶却恍惚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今年宋鸣高考前的某一天。 　　因为学校宿舍的环境对宋鸣不太友好，所以宋瑶给他转了走读，高考前，宋鸣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在房间里学习到深夜。 　　高考非常重要，宋瑶那几天也很紧张，所以就忘记了五号是宋鸣的生日，只记得那天晚餐过后宋鸣问她有没有面包，她以为宋鸣晚上学习会饿，就给他拿了一个菠萝包。 　　她是在第二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才在宋鸣的桌兜里发现了一张贺卡。 　　贺卡上的字迹是宋鸣自己的，写着【生日快乐，高考顺利】几个字。 　　…… 　　…… 　　…… 　　小鸣同学的直播账号在短短一周内就涨了三千多粉丝，这期间直播最高峰已经到了五千人，但流量却卡在这里迟迟不再增加，李飞就开始寻找突破流量关卡的好办法。 　　直到有一天，直播间里有位高级粉丝问出一句：【小哥哥什么时候能来个露脸福利啊。】 　　李飞脑子里灵机一动，站起来看向宋鸣。 　　宋鸣和他对视了一眼。 　　李飞还没给出提醒，宋鸣已经开了口：“五千粉的时候。” 　　他说：“可以露脸。” 　　评论区滚动得更快了一些，都在说要拉人过来，直播间被分享的消息唰唰闪现。 　　宋鸣的决定跟李飞的想法别无二致，但李飞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吗？露脸。”他凑在宋鸣身边，担忧地皱着眉。 　　因为要防着直播间里的观众听到他们说话，所以李飞离宋鸣很近，脑袋轻轻歪着。 　　宋鸣垂在身侧的胳膊被李飞无意间碰到，左手指节轻轻往自己这边蜷了一下。 　　李飞没注意到，只看到宋鸣转头看过来一眼，语气没什么所谓：“已经过去很久了，没事。” 　　看来宋鸣是自己想开了，李飞欣慰地点点头。 　　庆城中学那边离这里不远，算是同城，说不定早就有跟宋鸣同校的人刷到过直播了，现在姑侄俩已经不欠债，受害者那家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再挑事，刷到直播的人不管是知道宋鸣过往还是不知道，宋鸣跟他们又没仇，有点素质的都不该冒出什么不道德的想法。 　　而且宋鸣的直播很明显有火的势头，总不能因为他父母的事困一辈子。 　　该来的总会来，真到走不下去的那天再决定怎么办吧。 　　…… 　　…… 　　…… 　　临近开学，宋鸣开始准备住校需要的东西，李飞从网上找了好多攻略分享给宋鸣，希望能对他整理行李有所帮助，宋鸣也确实受益于李飞分享的那些帖子，很多东西都一早从网上购买好了，但有几样东西到货后感觉质量不太行，于是还是决定线下去买。 　　李飞本想陪着宋鸣一起去，但这天恰好客流量挺大，李飞和宋瑶都在菜店里忙不过来，只好让宋鸣一个人去。 　　店里轻松一些的时候，李飞看了看时间，七点多了，距离宋鸣出去买东西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 　　李飞寻思着该回来了，就让宋瑶先回家，把上午买的排骨炖上，这两天得让孩子好好吃几顿。 　　宋瑶摘了围裙往家走，李飞就继续在店里待着。 　　他想起自己藏在家里的那台新手机，幻想着一会儿宋鸣看到之后腼腆地叫他哥的样子。 　　李飞嘿嘿傻笑了一会儿，又玩了会儿手机，期间时不时来个顾客。 　　半个小时过去，李飞正纳闷宋鸣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的时候，一个认识的大叔跑进来，满脸焦急地喊着：“小李啊！赶紧去前面路口看看吧！我瞅着是你们家学生跟人吵架呢！” 　　李飞噌的一下站起来，着急忙慌往外赶，顺道喊了隔壁小饭桌的阿姨帮他看下店。 　　吵架？宋鸣？宋鸣跟别人吵？吵什么？难道是有认识的人找他麻烦了？ 　　李飞飞快往大叔说的地方跑过去，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了地方，李飞先是看到了围成一圈的路人。 　　这里是十字路口一角，两边摆着一些地摊，路人围起来的地方是一个卖水果的摊位。 　　李飞扫了一眼没瞧见宋鸣，就听见有谁在大声嚷嚷着什么。 　　“你家大人呢？！你爸爸妈妈呢？！问你话呢！把你爸妈找来！” 　　李飞挤进人群，扯着嗓子高喊一句：“在这呢！” 　　人群瞬间把所有目光都投向李飞这边。 　　李飞也终于看清了中间的情况，卖水果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脸精明，女的靠在车上吃花生，盯过来的眼神特别让人不舒服。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生穿着庆城中学的校服，手里拎着两个普通的塑料袋子，微微垂着头，双拳已经攥得很紧。 　　地上散落一些水果。 　　李飞冲到宋鸣身边，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放松。 　　“你谁啊！管什么闲事！”长相精明的男人不耐烦地看向李飞。 　　这个人李飞认识，叫刘三，他的摊位经常在城西城东流动，有几次跟着老王一起去批发市场进货的时候李飞看见过他好几次，说价特别狠，买不到还会在背后咒骂那些拉货的农民。 　　“你不是找我吗？”李飞皱着眉，上前半步把宋鸣挡在身后，“我是他哥，别欺负孩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刘三嗤笑一声：“呦，给你能耐的，既然你是他哥，那你替他赔钱吧，他买东西不付钱想直接跑单，这是偷窃！加上精神损失费起码得赔我两千块！” 　　人群骚动起来，宋鸣沉声跟李飞解释：“我没有。” 　　李飞没看他，也没回应他那句话，而是继续看着刘三说：“好，两千块是吧，我们赔。” 　　宋鸣在他身边张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上嘴，抿着唇一言不发，眸底有些失落。 　　“但是！”李飞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抓了宋鸣一下，似乎在告诉他安心。 　　“我这两千块钱要通过正规途径到你手上！你不是说我弟弟偷你东西吗？那咱们就报警，查监控，他要是真偷你东西了，别说两千，两万都赔给你。” 　　听到要报警，正在吃花生的女人不淡定了，给了刘三一个眼神。 　　刘三神色慌乱了一下，大声嚷嚷着：“你休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两千块都不能立案的！就算警察来了也没用！到时候你不赔我怎么办！” 　　李飞冷笑：“哦，是么，那我赔你个头，你又不查监控，谁能证明我弟弟偷东西？” 　　刘三嚣张地指着周围的人说：“他们！他们可都是证人，别想抵赖！” 　　被他指中的人生怕惹一身不痛快，纷纷躲避视线后退了半步。 　　“是吗？”李飞根本不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因为没有任何附和声，他就知道宋鸣是被冤枉的。 　　但同样，周围也没人反对，再加上附近肯定有人拿起手机偷偷录视频，这种情况不彻底解释清楚可不好。 　　“既然各位都是证人，那今天这个警还是报一下吧，这附近监控可不少，你们这么多人默认刘三的话，那咱们就好好查一查，我记得聚众造谣是判几年来着……” 　　李飞的话还没说完，人群里有人就没办法事不关己了。 　　“你可别瞎说！我刚过来，什么也没看见啊！” 　　“就是就是，我们就是看热闹的，没看见没看见。”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我们就是路过，你可别造谣我们！” 　　李飞脸上挂着笑，重新看向刘三：“那现在事情就简单了，你说我弟弟买你东西不付钱，那请问除了你的一面之词还有谁看见了，看见那位麻烦站出来，咱们去警察局对一下证词，不说话也不行，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默认都看见了，全都跟我走！” 　　围观群众又往后退了一点，每个人都摇头说着没有看见。 　　刘三和他媳妇气得脸都黑了，李飞这会儿却不管他们了，转头看向宋鸣。 　　“没事吧？受伤没有？” 　　宋鸣摇头，眼底映着对面玻璃墙折射过来的夕阳光，看起来跟要哭了似的。 　　李飞心里那个火咻咻咻地往上冒。 　　好啊，竟然把他家好学生欺负成这样了，一群乌龟王八蛋，都应该走路上踩到大葱叶摔个脚朝天！ 　　“你别哭，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鸣愣了一下才解释：“他是鬼秤，给一个阿姨称水果的时候被我看出来，我提醒，然后他就骂我们，那个阿姨留下水果气走了，他就把我叫住，非说那袋水果是我买的，让我给钱。”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刘三听见了，又开始嚷嚷，“你有什么证据！” 　　李飞看了他身后一眼，指着那个女人说：“她在改秤！她心虚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女人身上，她的手正鬼鬼祟祟地放到电子秤后面，被发现后倏地收回来，眼神凶狠地瞪回去：“看个屁啊看！我可什么都没干！” 　　刘三也大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你们等着坐牢吧！” 　　李飞变戏法一样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50克的砝码，放到刘三的电子秤上，当场就拆穿了两人的谎言。 　　50克的砝码竟然重85克。 　　刘三瞪着眼就说李飞这个砝码是假的，还质问他为什么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肯定是为了坑人。 　　李飞冷笑一声，他自己就是做买卖的，平常也遇到过不认识的新顾客质疑他的秤有问题，所以就时常随身带着一个这玩意。 　　“假的？那咱们就拿着你的秤去市管局！大不了直接报警！要是冤枉你了老子给你下跪磕头！”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渐渐对刘三两人指指点点起来。 　　不一会儿，人群一侧又挤进来三个人，是一个阿姨带着两个城管。 　　阿姨指着刘三说：“就是他，我买他东西，付了钱才发现秤数不对，跟他理论还反过来骂我。” 　　刘三夫妻俩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没了刚才的气焰，两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妥妥地想打算盘糊弄城管。 　　“走吧。”李飞拽了宋鸣一把，“咱们回家。” 　　…… 　　晚上收了摊，李飞还是嘱咐宋鸣别把这事告诉宋瑶，又怕宋鸣不理解什么意思，就语重心长地和他说教一些事情，说宋瑶一个女人拼命生活多辛苦，说宋瑶为了拉扯他长大不结婚不生孩子多伟大，说宋瑶…… 　　“飞哥。”宋鸣突然叫他。 　　李飞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应：“啊？” 　　“我能理解，我都知道。”宋鸣跟他说，“走快点吧，有点困。” 　　李飞“哦哦”一声，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既然孩子说困了，那他就不唠叨。 　　直到回了家吃完饭洗完漱躺在床上，李飞才想起哪里不对劲。 　　奇怪，手机他还没送呢，孩子怎么就提前叫哥了…… 第11章 　　宋鸣开学前一天晚上，李飞和宋瑶看起来比宋鸣还紧张，一遍遍帮忙核对着宋鸣该带的东西。 　　“录取通知书，报到证，身份证……”李飞已经把宋鸣的各种证件反复检查了无数遍，但还是有些疑神疑鬼，总怕忘记什么。 　　宋瑶也是一样，宋鸣的行李被她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每重装一遍都能再塞进去一个东西。 　　最后终于确定好了，李飞把报道所需物品装进一个透明档案袋，放到宋鸣明天会随身背着的斜挎包里。 　　不一会儿，宋鸣从卫生间洗漱出来，一眼就看到放在门口整理完毕的行李箱和斜挎包。 　　李飞和宋瑶已经从卧室出去了，正聚在厨房里商量明天给宋鸣准备什么早餐。 　　宋鸣去看了他们一眼，没打扰他们，回到卧室自己又最后检查一遍行李，没有任何问题，于是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不一会儿，正当宋鸣有些犯困的时候，李飞背着一只手从门外走进来，笑得有点邪乎。 　　宋鸣：“……你干什么。” 　　“嘿嘿，看哥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李飞拿出一个手机盒，还自己配音“当当当”，把宋鸣逗乐了一秒。 　　他坐起来，暂时不困了。 　　“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宋鸣问他。 　　“给你的生日礼物嘛，没多少钱，你放心用着就行，以后用新手机直播更好挣钱。”李飞坐到宋鸣床边，催着他把手机盒拆开。 　　手机是国牌，去年冬季发售的款式，价格在五千以内。 　　宋鸣把手机开机，抬头看向李飞：“飞哥，谢谢你，以后这些钱我肯定会还给你，加倍还。” 　　男生眼睛漆黑，眸光深处有些亮，看着比初见时更有朝气一点。 　　李飞乐呵呵地伸手，摸了摸宋鸣的头发，宋鸣明显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忍着没躲。 　　“那我可记着了，等你以后赚大钱，给你姑姑那十万块钱我要加五个点的利息。” 　　宋鸣毫不犹豫点点头，甚至大言不惭地承诺：“我会翻倍还你。” 　　李飞笑得更开心了，想着再和宋鸣聊会儿天，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时间不早，就连忙催着宋鸣赶紧休息。 　　宋鸣躺下之后，李飞去洗了漱，出来的时候见宋鸣的脸还亮着光，就提醒他别玩手机了早点睡。 　　宋鸣应了一声，李飞才回到自己那边。 　　躺到床上刷手机时，李飞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 　　他点开qq软件，戳进宋鸣的头像。 　　【你飞哥来了：好学生，抽个字符，免得明天开学太忙忘记了。】 　　自从和宋鸣加了qq，李飞就养成了每天找宋鸣集qq字符的习惯。 　　宋鸣那边的床铺响了一下，似乎转了个身。 　　【宋（小鸣同学）：1。】 　　【你飞哥来了：抽到没？】 　　【宋（小鸣同学）：没。】 　　【你飞哥来了：我也没。别断火花哦，每天聊一会儿，可别忘了你哥。】 　　【宋（小鸣同学）：嗯，不会。】 　　【你飞哥来了：那你睡吧，今天三十条消息好像聊不满了。［哭泣.jpg］】 　　宋鸣没再回复，帘子那一头的手机灯光灭了下去。 　　李飞也放下手机，裹着空调被准备入睡。 　　“晚安，咱们好学生。”他困声和另一头的宋鸣说。 　　对面安静一会儿，然后也传来一句“晚安”，还有一句“明天再聊”。 　　…… 　　第二天早上八点，宋鸣在满屋的阳光中睁开眼睛。 　　这是来菜篮子干活之后第一次起这么晚。 　　家里已经只剩他自己，五点多那会儿他听到关门声，李飞和宋瑶离开前给他在厨房留了早餐。 　　宋鸣起床，吃了早餐之后洗漱换衣服，八点半的时候背上斜挎包，推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回头看了眼客厅。 　　该走了。 　　…… 　　宋鸣要从这条街出去再打车，这是李飞提醒他的，因为村里街道窄，网约车司机一般不会往这走，接单率会下降，有这等车的时间走到大马路上再打车更快一些。 　　要离开前，宋鸣来了一趟菜篮子。 　　李飞正在收银台里坐着玩手机，宋瑶正在理菜。 　　“飞哥。”宋鸣叫了一声。 　　李飞闻声抬头，眼前一亮。 　　宋鸣换了身新衣服，鞋也是，正是前段时间李飞在夜市给买的那身，这两天昼夜温差大，宋鸣穿着外套走正合适。 　　李飞站起来：“要走了？东西都带全了没？” 　　“嗯，都带好了。”宋鸣说，“跟你们说一声。” 　　宋瑶从货架那边走过来，也问了他一句该带的带好没有，宋鸣重复回答一句带好了。 　　“时间快到了吧。”孩子离家，李飞莫名有点不舍，就催着宋鸣快点走，“早点去学校报道吧，还得收拾床铺啥的。” 　　宋鸣点点头，没多说别的，就是看了他们一眼，说：“我走了。” 　　李飞最后还是没忍住，蹦出去说要送送他。 　　从菜篮子门口走到大马路大概需要五六分钟时间，一路上李飞像个老妈子一样不断唠叨，宋鸣放慢脚步听他说话，时不时应一声。 　　当两人走到马路边的时候，李飞心里感慨着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打车吧。”李飞站在马路牙子上，被太阳照得眯起眼睛，“这会儿车应该很多。” 　　宋鸣拿出新手机，打了车，地图显示司机还有八分钟到达。 　　“还挺远。”李飞吐槽一句，但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能和孩子多说会儿话。 　　但李飞想了又想，从昨晚到现在能说的都说了，而且他又没上过大学，一个初中学历在人家名校大学生面前瞎扯个什么劲。 　　李飞心里叹了一声，盯着前面的马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李飞感觉身侧的衣服被人扯了扯。 　　他下意识看向宋鸣。 　　宋鸣和他对视，然后垂下眼睛，看向他们身后。 　　李飞转过去一瞧，吓一跳：“你们怎么在这？” 　　“李飞哥哥！” 　　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们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看着像是要组团去哪玩耍，路过这里就想吓李飞一跳。 　　他们把李飞围得有些踉跄。 　　“好了好了，一群小鬼头，你们是不是该上初中了呀，过了暑假就不来哥哥店里吃饭了对吧。” 　　“李飞哥哥我会想你的！” 　　“李飞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李飞哥哥我长大了要帮你卖菜！”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朝李飞吐露着最纯粹的感情，李飞站在他们中间轻轻笑着，每个人都摸了一遍头。 　　不远处，宋鸣不自觉后退几步给他们腾出空间。 　　八月底的阳光不再如烈火般炙热，落在李飞和孩子们身上的时候分外柔和，也明亮温暖。 　　宋鸣想着，他似乎从没见过李飞这样的人。 　　在李飞身边的孩子都是快乐阳光的，他们围绕李飞的时候就像在围绕他们的太阳。 　　不过李飞不是太阳。 　　更像制造太阳的人。 第12章 　　南城大学―― 　　宋鸣下了车，提着行李箱来到大学门口。 　　门口学生很多，有家长开车送来的，有朋友结伴过来的，也有少数像宋鸣这样孤身一人的。 　　“请所有报道的新生自觉排队！不要造成门口拥堵！” 　　一个胸前挂着工作牌的学长正在门口高声管理秩序，宋鸣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到门口排队。 　　报道，交材料，写班级，领宿舍门卡……半个小时后，宋鸣终于进入学校内部。 　　南城大学占地非常广，宋鸣按照手机上的校园地图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 　　楼下有很多贩卖日用品的帐篷，坐着不同年级不同专业的学长学姐。 　　宋鸣在楼下买了水盆和暖壶，然后拎着东西上了楼。 　　楼道里很热闹，有些新生家长正陪着孩子收拾行李。 　　宋鸣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推开门进去，里面已经来了两个人。 　　宿舍里的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客气地打着招呼。 　　宋鸣回应了一句“你们好”，选了靠近阳台的床位。 　　他们这间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空间非常宽敞，有独立卫浴和晾晒阳台。 　　正在收拾行李时，宿舍门被人用力推开，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哈喽啊各位新朋友们～” 　　出现在门口的男生脸上戴着墨镜，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 　　他一脚将行李箱踹进去，底轮在地板上滑行一段距离，停在宿舍中央。 　　还不待其他人反应，男生已经勾过最后一个床位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抬手随意地摘下墨镜。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翟鹿，很高兴和各位成为朋友，你们可以叫我～鹿哥。”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 　　宋鸣对铺的舍友凑过来和他说话：“这谁啊，拽得好搞笑。” 　　“不知道。”宋鸣扯了扯嘴角，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上铺那个正在铺床的舍友探了探头，冲翟鹿“呦”了一声，玩笑道：“兄弟你挺牛啊，这一身不便宜吧，让我们叫你鹿哥也可以，待会儿建个群发个红包怎么样？” 　　翟鹿抬手一指，隔空点了点上铺那个同学，眉毛轻轻挑起。 　　“朋友，有眼光，有主意，我欣赏你。” 　　他大手一挥，把手机掏出来，果断建群拉人，以及发红包。 　　上铺那人看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定向红包人都傻了，领完之后人更傻了。 　　另一个舍友也是，不一会儿，除了宋鸣之外，其他两名舍友都拜倒在了翟鹿的钞能力之下。 　　只有宋鸣无动于衷，他看了群消息一眼就没再理会，转身继续铺自己的床。 　　而翟鹿的床已经不用自己铺了。 　　他站起来，走到阳台打电话，打完之后进来，靠在阳台门上盯着宋鸣。 　　“朋友，红包怎么不领啊？” 　　宋鸣语气淡淡：“谢谢，无功不受禄。” 　　翟鹿“哎呀”一声，凑过来揽他肩膀：“没几个钱，收了吧，以后都是兄弟，大家还得一起生活四年呢。” 　　宋鸣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继续拒绝：“谢谢，我真的不需要。” 　　“那你这是不想把我当朋友咯。” 　　“不是。” 　　“那就收了嘛。”翟鹿用手指弹了下自己的刘海，“不用担心别的，以后就帮我拿个书签个到什么的。” 　　宋鸣仍然想拒绝，但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听说南城大学有很多富二代富三代，你在学校里一定要小心他们，我知道你不会跟品行奇怪的人混在一起，但如果他们威胁你，有些事情你能忍就忍一下，顺着他们一点，只要不是让你做什么坏事。］ 　　回忆完毕，宋鸣垂了垂眸。 　　翟鹿已经叹着气准备离开，却听到转账接收的声音。 　　“那我就收了。”宋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谢谢鹿哥。” 　　翟鹿挑了挑眉，回头笑着拍了下宋鸣的肩膀：“这才对嘛，一会儿下楼帮我取个外卖，也有你们的。” 　　…… 　　下午两点，宋鸣和舍友们一起到教学楼开班会。 　　班会时间很长，从导员到班委再到军训教官，一直讲到下午六点才解散。 　　刚回到宿舍，新上任的班长敲门给他们发了几张表，让他们填信息。 　　填完表之后舍友们才想起来没有宿舍长，翟鹿一听就拿着手机出去吃饭了，剩下的两个舍友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围住宋鸣，又是捶背又是捏腿，恳求他当宿舍长。 　　宋鸣被烦了没几秒就点头同意，拿着他们刚填好的信息表送去了班长的宿舍。 　　班长收了表之后加上宋鸣qq，并告诉他七点二十所有宿舍长都要去一趟导员办公室，宋鸣看了眼时间，转身往楼下走。 　　……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到八点半，宋鸣在学校小木屋买了点吃的，回到宿舍时其他舍友已经吃了饭回来，打游戏的打游戏，玩电脑的玩电脑。 　　宋鸣从自己桌边拖了椅子到阳台，开了阳台灯，蹲在那吃饭。 　　刚吃上一口，手机嗡嗡响了好几下，宋鸣拿起来一看，这回不是导员也不是班长，是来自置顶人的消息，后面有三个红点。 　　【你飞哥来了（债主）：滴滴滴。】 　　【你飞哥来了（债主）：吃饭了没？】 　　【你飞哥来了（债主）：记得好好吃饭，缺什么哥给你寄过去。】 　　宋鸣咬了口馅饼，突然觉得滋味不错，就拍了张照片发给李飞。 　　【宋：［照片.jpg］】 　　【宋：在吃。】 　　消息刚发过去没几秒，对面突然打来视频通话。 　　宋鸣愣了一下，看了眼关紧的阳台门，收回视线后接通视频。 　　“你就吃这个啊，没买别的吗？” 　　李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音线比现实中听着更有磁性一些，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明显的关心。 　　背景看着是在小饭桌那里。 　　宋鸣抿了抿唇，回道：“这个就行了，不是很饿。” 　　李飞在电话里叹气：“你不用担心饭钱知道吧，缺了就跟我说，我花在你们姑俩身上的每一笔钱你姑姑和我都记着呢，又不是白给你花，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我知道。”宋鸣告诉他，“就是还没怎么熟悉学校，找不到食堂。” 　　其实是忙了大半天，根本没时间去找食堂，不过中午翟鹿请的那顿外卖挺丰盛的，他说不饿确实是不饿，而且那个红包也挺大的，起码未来半个月的饭钱都有着落。 　　但李飞显然不相信，那双眼睛满满当当写着‘你就诓我吧’。 　　两人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宋鸣已经在这期间吃完了晚饭。 　　“你是不是一直蹲着啊，找个东西坐着呗。”李飞眯着眼瞧宋鸣的背景，“这是在哪，阳台吗？” 　　“嗯。”宋鸣点点头，“舍友们都在休息，我回来太晚，在里面吃饭会打扰他们。” 　　说着，宋鸣已经听了李飞的话，拿过旁边的废纸箱垫到地上坐下。 　　李飞咧着嘴笑道：“不愧是我们好学生……不对，咱们小鸣同学成绩这么好，考上这么好的学校，应该换个更厉害的词，那个叫什么人才来着？好像叫……高材生！对不对？那个词是不是叫高材生？” 　　阳台灯光昏暗，宋鸣压着嘴角轻轻笑了笑。 　　李飞没看见，还在那唠唠叨叨地夸宋鸣，宋鸣也听得认真，直到阳台门被人敲响。 　　舍友趴在门上，整张脸帖成饼状，看到宋鸣抬头就喊他开门。 　　宋鸣只好跟李飞匆匆道别，挂断电话后起身开了门。 　　…… 　　第二天就是军训开始，早上八点操场集合，听完总教官训话之后开始分场地练习。 　　宋鸣所在班级是金融学一班，一班的教官和二三班关系很好，一上午都凑在一起训练。 　　在他们旁边那块场地待着的是平面设计专业，本来大家都是各训各的谁也没注意谁，但平面设计那边总是有情况。 　　站军姿时，刚过了三十分钟，隔壁一名平设同学就'啪'的一声趴在地上了。 　　还好有热心同学把他扶到了树荫底下。 　　练正步时，隔壁那个刚归队的平设同学走路同手同脚，胳膊肘别到同学的，麻得他像个土豆一样蹲在了地上，大部队一过，他就成了冒了尖的土豆。 　　还好有热心同学把他扶了起来。 　　练转体时，时间接近正午，阳光愈烈，在不知第几次听到隔壁教官高亢的'向后转'时，那名平设同学终于把自己转晕了。 　　还好有热心同学把他送到了医务室。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宋鸣跟着舍友们一起去食堂，翟鹿跟要死了一样搭着宋鸣的肩膀。 　　“宋鸣鸣啊，我快累死了，你快救救我吧～” 　　宋鸣不太喜欢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叠音，但从今天早上开始翟鹿就一直这么叫，他越纠正对方越不改，宋鸣只好不再理会。 　　“你可以向上午那个人学习一下。”宋鸣给他出主意，“听说他大合唱都能把自己唱缺氧，导员已经给他批准无法军训证明了。” 　　翟鹿想了想，有气无力道：“算了吧。” 　　他看宋鸣长得瘦瘦小小（宋鸣：？），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朋友，你可得撑下去啊，你要是装晕的话带我一个。” 　　宋鸣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 　　军训结束之后临近教师节，宋鸣收到李飞发的消息，说是店里进了一批果篮，特意拍了段视频让他看看。 　　宋鸣把短短一分八秒的视频很轻松地看完了，看完之后回复了一句建议：【在门口支个桌子，放两三个果篮，其余的放到靠近玻璃窗的货架上。】 　　李飞发来一个ok手势。 　　之后宋鸣再收到对方消息时是在下午的课程结束后，他正和翟鹿一起去食堂吃饭。 　　【你飞哥来了（债主）：还是咱们高材生厉害，上午一个果篮没卖出去，下午已经把店里的卖光了，门口的也只剩一个。】 　　【宋：恭喜飞哥。】 　　【你飞哥来了（债主）：嘿嘿，啥时候回来啊，中秋节是不是放假三天？】 　　【宋：嗯，中秋节我会回来。】 　　【你飞哥来了（债主）：提前发消息，哥去接你。】 　　【不用了……】宋鸣拒绝的话刚在输入框里打了个开头，停顿两秒又删掉。 　　【宋：谢谢飞哥。】 　　-------------------- 　　大合唱缺氧这位联动《大老板和我的二三事》当中的余锦，余锦对象他弟就是鹿鹿的cp，他们的故事不占主剧情，会放到番外写一点。 第13章 　　中秋假从周日开始放，加上周一周二一共三天，但宋鸣周六要补课。 　　听闻大学生也要补课，李飞和宋鸣聊天的时候狠狠同情了一把，但也不忘安慰，说回家后给他做好吃的。 　　…… 　　周六这天，李飞早早地等在出站口。 　　天气渐渐冷了，宋鸣的火车是下午四点三十五的到站时间，李飞三点半就等在这，合着外套坐在连排椅上枯等了一个多小时，颇有一种盼孩归的孤独感。 　　四点五十左右，李飞终于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但也不是特别熟悉，宋鸣黑了点，壮了点，可能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好像个子也高了点。 　　宋鸣走得很慢，眼睛左右寻找着什么，然后微微一定。 　　“飞哥。”他开口叫人，低沉的声线轻轻上扬。 　　李飞从看见宋鸣之后嘴角的笑容就合不拢，不知道还以为现在是高考出分现场，他等的是某年的小状元。 　　“可算回来了我们高材生。”李飞欲接过宋鸣手里的行李箱，被宋鸣挡开，说自己拿就好。 　　李飞就把手揣进兜里，嘿嘿笑着，和宋鸣一起走出火车站。 　　两人坐车回了家，李飞让宋鸣先往小区走，自己则是回了店里，把宋瑶喊回去给宋鸣做饭。 　　七点多，宋鸣和宋瑶端着几个饭盒来了店里，李飞本想着宋鸣上了一天课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火车，想让他在家里吃完饭就赶紧休息的，但宋瑶说宋鸣这孩子一定要跟他一起吃。 　　于是三人就一起挤在收银台后面闷头吃。 　　这个点进来的顾客不太多，总是一进来瞧不见人，咦了一声之后看到收银台冒出三个脑袋，吓了不少顾客。 　　“哎呦，你家学生回来了。”一个被吓了一激灵的阿姨拍了拍心口，“放假了吧，你们家的放几天啊？” 　　李飞笑着说：“放三天呢。” 　　“哎呦，那你们学校管得真松啊。”阿姨拐着弯抱怨道，“我们家孩子报了南城那个什么什么轨道学院呢，管得可严了，大一还上晚自习，而且不让玩手机，宿舍每天打扫得跟他们高中标准似的，放假也就放一天，说是中秋当天才能回来呢。” 　　说着，这位阿姨又有些炫耀似的反问了一句：“哎，你们知道南城大学不，可厉害的一个学校呢，我儿子上的学校就在那旁边，虽然是个专科，但也比其他小地方的二本还要厉害呢，你们去网上搜，我儿子上的那个学校有专科小清北的称号呢。” 　　家里孩子考上好学校，家长们肯定都想炫耀，这要是放到平常，李飞三人并不会觉得这位阿姨炫耀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会跟着附和恭喜两句，但是现在…… 　　李飞看到宋鸣和宋瑶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两人神情奇怪，都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管理面部表情的感觉。 　　“哈哈是吗，恭喜您啊。”李飞为了不让顾客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变化，努力笑了笑。 　　这阿姨也没有恶意，就是单纯想要炫娃，但她接下来的问话却让李飞三人齐齐僵住。 　　“哎对了，你家学生上的那个学校啊，路远不远，回趟家得坐多久火车呀？” 　　李飞抽了下嘴角。 　　刚刚还顶着假笑恭喜人家孩子报了南城大学旁边的专科小清北，现在就说出他们家孩子就在南城大学，怎么听也有一股不太对劲的意味。 　　李飞缓缓目移。 　　“嗯……我家学生报的学校……” 　　就在李飞想和宋鸣对个视线交换想法的时候，宋鸣端着饭盆站起来了。 　　“也是南城大学附近的学校。”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挺小的，没什么名气。” 　　阿姨听了，脸上的神色收了收，有些愧疚地道：“没事的，学校小一点又怎么样，照样在南城嘛，我看你跟我儿子也差不多的聪明劲儿，肯定能找个好工作的昂。” 　　宋鸣微微扯了下唇角，轻轻点头，很自然地接受了阿姨的‘安慰’。 　　许是瞧着宋鸣可怜，阿姨一咬牙买了一大兜子菜，连零都没抹，临走前又安慰了宋鸣两句，宋鸣也连着喊了两声“谢谢阿姨”。 　　顾客走后，李飞哈哈笑起来，边笑边拍宋鸣的肩膀。 　　“咱们家高材生太厉害了，这以后要是工作了，那些个大领导还不是分分钟让你拿捏了。” 　　宋鸣扯嘴角的幅度大了一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没再说话。 　　…… 　　晚上十点，三人收了摊，拿上在小饭桌清洗干净的饭盒和一些店里的水果回了家。 　　进入家门，李飞赶着去厕所，就让宋鸣去洗水果。 　　从厕所出来后，宋鸣正在桌边把坏掉的水果扔掉，李飞赶忙冲过去阻止。 　　“哎哎哎，别扔别扔。” 　　宋鸣看了眼李飞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眼神不解：“这些坏掉了，哪怕切掉坏的部分也有可能残留致癌物。” 　　“哪有那么夸张。”李飞把水果从宋鸣手里抢救过来，放到桌上，“这几年我都吃习惯了，这不还好好的。” 　　卖菜的吃的其实都是最烂的蔬果，谁卖谁知道。 　　宋鸣看起来还是不赞同，但没说什么，只不过趁李飞去卧室拿充电器的功夫把坏的扔到了厨房垃圾桶，并用塑料袋盖住，剩下的切成块放在水果盘里，李飞没发现。 　　吃完水果，宋瑶已经睡下，宋鸣和李飞在卧室里低声聊着天，主要是李飞在说，宋鸣在收拾行李。 　　“行了行了，把牙刷牙杯啥的拿出来就行，剩下的明天收拾吧。”李飞劝道。 　　宋鸣意外很听劝，真的放下收拾一半的行李箱去洗漱了。 　　等宋鸣洗完漱回来，却发现李飞站在他床头，抬头盯着天花板。 　　宋鸣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那里，墙皮竟然脱落了。”李飞指了指天花板某一处，正好对着宋鸣的床头。 　　两人在低头一看，宋鸣的枕头上半部分果然有一些掉下来的墙皮。 　　李飞“啧”了一声：“这租金还是亏了。” 　　宋鸣把自己的枕头抽走，抖了抖，问他：“你多少钱租的？” 　　李飞：“刚开始说1850，我讲到1850。” 　　宋鸣斟酌半响，打击他：“之前我在电梯里遇到过邻居，他们聊天的时候说都是一千三四租到手的。” 　　李飞沉默两秒，抖着嗓子反问：“很多年前的价格吧，对吧……” 　　宋鸣又打击他：“今年才搬进来的。” 　　“啊啊啊你告诉我这个干嘛！”李飞受不了了，崩溃抓狂了几秒。 　　但好在李飞是个有稳定情绪系统的成年人，很快镇定下来。 　　“算了，已经交了这么多年了，淦，等老子搬家的时候连根毛都不给房东留！” 　　不过现在房租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是墙皮脱落的位置正对着宋鸣的枕头，睡着睡着觉被几片碳酸钙糊脸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李飞转头看宋鸣，发现他离自己有点近，不过也没什么，这屋子住俩人本就挤。 　　“要不你把枕头挪到床脚？”李飞提议。 　　宋鸣考虑了一下，说：“门和窗户在床脚有对流风。” 　　李飞“哦哦”两声，点点头：“对，这是个问题，抱歉我忽略了。” 　　“那怎么办，要不你和我换换，我那边就是挨着窗户稍微有点冷，不过冬天咱们可以把窗户封上，就不开了，通风就靠客厅。” 　　听到这个提议，宋鸣似乎有些动摇，他绕到李飞那边看了看窗户，然后看了看李飞的床，又看了看李飞的被子，又看了看李飞的枕头，又看了看李飞的床头柜。 　　他的视线轨迹实在复杂，以至于李飞以为他不喜欢这里。 　　“那个……反正这床也不沉，也别来回换被褥了，咱俩合个力抬一下吧。” 　　宋鸣却摇头，说：“不用，把被子和枕头换一下就可以。” 　　李飞松口气，但总觉得宋鸣有点不对劲，他可是记得宋鸣一开始连摸个头都不让，这会儿连换床都能忍，不知道是真的把李飞当家人了，还是长大了，出于礼貌在隐忍不适。 　　花了一分钟把床换好之后，李飞突然想起来什么：“我那床单上周换的，我给你铺个新的吧？” 　　宋鸣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不用，飞哥你洗漱吗？” 　　李飞听到他似乎在换衣服，就起身应声：“洗，我先去洗哈。” 　　洗漱期间，李飞总感觉卧室里有什么动静，他想着可能宋鸣在换床头柜，就没多想，结果出来后傻眼了。 　　床头柜确实动了，原本卧室里是有一张大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宋鸣来了之后李飞把大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床头柜一个放在窗户那边没变，另一个放在中间，贴着宋鸣的床。 　　而现在，中间的床头柜被挪到另一侧，而宋鸣的床…… 　　莫名其妙和李飞的床合体了。 　　唯一不变的是中间那道用晾衣架做的隔断帘子还在，两张单人床中间的缝隙变得很小很小。 　　而此时宋鸣正在调整床头柜的位置，防止墙皮脱落的时候掉到上面。 　　李飞鼓了鼓掌：“还是咱们高材生聪明啊。”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床都愿意和他挨一起了。 　　宋鸣搞完床头柜之后就去洗漱了，李飞躺在新的旧床上，一开始在刷手机，刷着刷着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看了看两张床中间的缝隙，又看了看位置合适的床头柜，死活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时间也不早，李飞困倦地打了个哈切，放下手机睡觉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李飞感觉自己搭在床边的手突然被人碰住。 　　他迟钝地摸索两下，隔着帘子摸到另一只手。 　　“洗完漱了？”李飞半睁开眼，这才发现卧室灯不知何时关了，黑暗中床铺另一边没什么动静，也没手机灯光。 　　李飞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复，以为宋鸣是睡着了习惯性把手搭在床边，就说了句好吧，并轻声道着晚安。 第14章 　　中秋假期第一天。 　　李飞本来是想让宋鸣好好睡觉好好过节的，没想到宋鸣自己根本不讨懒，照着之前的点就醒过来了。 　　五点半的时候三人一起到了店里，送货的王师傅正坐在驾驶室吃早餐。 　　‘笃笃笃――’ 　　李飞从车前经过，敲了敲人家的车窗，高高兴兴打着招呼。 　　“吃早饭呢老王。” 　　王师傅叼着包子回他：“早上好！” 　　李飞指了指后车门：“钥匙。” 　　王师傅摇下车窗，把钥匙扔给他，然后看见了跟在李飞身后的男生。 　　“这不你家学生么，放假回来啦？” 　　“是呢，昨天刚给接回来。”李飞应了一声。 　　宋鸣在他身后冲王师傅轻轻点头，礼貌道：“王叔早上好。” 　　王师傅神色诧异，脸上露出笑容：“哎，好好好，在大学里生活得不错呀，人都有精神气了。” 　　“那是，以前上高中多苦啊，起早贪黑地学呢。”李飞说完就已经领着宋鸣往后车门走去。 　　王师傅从车窗探出头，喊一句：“那你们自己搬吧昂，这天忒冷我就不下去了！” 　　李飞和宋鸣都应了一声，王师傅被冷风一吹，赶紧摇上车窗继续吃早餐。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来得早，入得深，但好在忙碌起来就不冷了，有人陪在身边一起忙碌就更不冷。 　　六点一刻，宋瑶把店里的货架收拾干净，出来和宋鸣李飞一起把新鲜到货的蔬果搬进去。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早起的老头老太太来买东西，李飞不愿让高材生忙这些粗活，就抢了宋鸣的手套把人赶去收银台结账。 　　忙活到上午九点，人终于少了，李飞在门口的凉水管底下冲了冲手，突然闻到街头那家包子店的香味，本来刚才干活还不饿，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 　　于是他返回店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句：“宋姐，我去前面买点早餐去，你们看着店。” 　　姑侄俩都应了声，李飞放心离去，买了一大兜包子回来，先是给小饭桌正在洗菜的阿姨们分了点，剩下的拿回菜篮子。 　　吃完包子，李飞和姑侄俩说说笑笑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店里顾客多了起来，三人也开始忙碌。 　　下午两点多，店里终于又冷清下来，李飞和姑侄俩分别吃过午饭，宋瑶到小饭桌二楼休息，李飞和宋鸣坐在收银台后面刷手机。 　　“哎对了。”安静时，李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手机前抬起头，“你那个直播号我看你发作品了，剪辑得挺不错啊，是在学校学的技能吗？” 　　宋鸣反应了一下，解释道：“是我舍友帮忙弄的，他自己的号有几十万粉丝，录视频的时候不小心让我入镜，他粉丝一直加我号，后台就冲到五千粉了，之前不是答应过粉丝到了五千粉就露脸么，我就拍了几条，交给我舍友剪辑了一下。” 　　李飞：“那你这舍友是贵人啊，人怎么样，能不能处？” 　　宋鸣神色僵了一下：“处什么？” 　　李飞看了他一眼：“处朋友啊，还能处什么。” 　　大概是宋鸣的脸色太复杂，李飞以为宋鸣是性格太内向仍然不想交朋友，就放轻声音劝说道：“南城大学虽然是个好大学，但咱们没有资本没有背景，以后想要混出大名堂，还是得尽力扩展一些人脉对不对？” 　　宋鸣脸上的奇怪神色收了一些，眉头却轻轻皱起：“我，性格不讨喜。” 　　李飞“嗐”了一声：“那有什么的，交朋友这种事不看这些的，就像我，我现在就觉得你性格挺好的啊，因为咱俩是朋友嘛。那些觉得你不讨喜的人就是不适合和你做朋友，不是你的原因知道吧，你也不用去特意讨好别人，做好自己的同时再去对身边的人好就行了。再说了，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都能和你做朋友，我就不信那么大个学校里还没有能看出你闪光点的人了吗。” 　　听完李飞的话，宋鸣的表情放松一些，嘴角轻轻勾了勾，但眼中没什么笑意：“我没什么闪光点。” 　　“胡说八道。”李飞拍了拍他的脑袋，“顶着这么一张大帅脸说什么鬼话，谦虚。” 　　宋鸣转头看他：“那好像也不能交以貌取人的朋友。” 　　李飞“啧”了一声：“这人和人相处总得从外在开始啊，不然一上来你让人家看你什么，小哥哥看看内脏啊？” 　　宋鸣笑了笑，看起来终于高兴了一些。 　　…… 　　下午五点，一天客流量的最高峰开始了，李飞和宋鸣捣鼓了一下之前用的手机支架，发现细节处质量有点不好，重新戴上没一会儿就断了，李飞气呼呼找拼夕夕客服理论，而宋鸣在思考之后决定直接露脸直播，李飞看着宋鸣从容淡定地在直播间里和粉丝互动的样子，心中颇有一种捡回来的小猫终于会自己吃猫粮的欣慰感。 　　直播开始了没一会儿，突然有粉丝注意到了总是出现在宋鸣身边的李飞。 　　【不吃菜花的花菜姑娘：老公老公，你旁边的小哥哥是谁啊，和你一样穿碎花裙那个。】 　　这条粉丝评论刷了十来遍，终于让忙碌的宋鸣看到了。 　　他皱着眉看了两遍粉丝给他的称呼，然后解释李飞的身份：“他是我老板。” 　　听到有人在讨论自己，李飞立刻凑过去，并念出了粉丝回复的评论。 　　“老公老公，你老板也好帅啊。”李飞笑呵呵道，“哈哈哈，谢谢你啊，你也很漂亮哦。” 　　还想再看几条，宋鸣却拿胳膊肘抵开他，低声和他说：“你别念。” 　　李飞“哦哦”两声，没在意：“我这不习惯嘛，直播的时候不念出来总感觉读不进去字。” 　　宋鸣又动了动嘴唇，想说不是不让念这个，但又觉得有点奇怪，最终没了动静。 　　不一会儿，店里突然来了很多刚下班的顾客，门口的电车都停满了，店里已经忙得飞起。 　　而就在这百忙之中，宋鸣扭头看见一条评论―― 　　【赛博修仙优秀毕业生：哥哥，能不能求求老板id，他真的好帅～求求求求［双手合十星星眼.jpg］】 　　宋鸣看了看正在不远处给客人介绍蔬菜价格的李飞，又垂眼看了会儿屏幕。 　　因为有人起头，现在不少粉丝都在求。 　　宋鸣嘴角微微压了压，嗓音如常地回了句：“抱歉，老板不给id。” 　　…… 　　晚上十点，李飞打着哈欠通知姑侄俩收摊，收完摊后李飞和宋瑶先回了家，宋鸣去倒店里的垃圾。 　　宋鸣回家时宋瑶已经睡下，李飞刚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和进卧室的宋鸣碰上。 　　李飞：“回来了？” 　　宋鸣：“嗯。” 　　李飞：“赶紧洗漱休息，明天不准那么早起了啊，好不容易放个假还乱给自己找活。” 　　宋鸣低着眉眼从他面前经过，就留下一句语气敷衍的：“好的飞哥。” 　　“骗我吧你就。”李飞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给人拍得直挠脑袋。 　　卧室熄灯之后，李飞躺在床上刷宋鸣的抖音号，怕被孩子听见害羞，就戴上了耳机。 　　不过没两分钟，正看得呲个大牙的李飞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宋鸣某条作品的评论区里出现了一条阴阳评论，而且底下吵了快八百楼。 　　【天道酬勤：年纪轻轻花钱大手大脚，我们那个时候可没这么爱挥霍的恶习。】 　　而出现这条阴阳评论的作品是双人合创，合创的另一个人昵称叫【把鹿骑你头上】，也是在评论区和那个【天道酬勤】吵出八百楼的人。 　　这人似乎是个富某代，作品内容里他花了两万块钱给学校里的流浪猫安置流浪屋，于是就被【天道酬勤】盯上了。 　　【把鹿骑你头上：我自己赚的钱自己花咋了，你没赚到钱啊？】 　　【天道酬勤：谁知道你花的钱是不是父母的，有钱给那些流浪的牲口还不如为社会多做贡献。】 　　【把鹿骑你头上：笑死，那你是父母没钱给你花还是你自己没钱给你儿子花啊，有这无能狂怒的功夫多去给社会做做贡献啊，让我看看你捐了多少钱啊。】 　　【天道酬勤：呵呵，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一分钱都不会乱花的。】 　　【把鹿骑你头上：什么？孩子难不成是吸血鬼啊，竟然还要吸我的钱，幸好我没孩子。】 　　【天道酬勤：懒得跟你计较，一点小事就追着我骂，也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是个什么鬼东西。】 　　【把鹿骑你头上：现实生活中我是你达不到的高度～赚不到的钱～】 　　之后的对话仍然是口水仗，并且夹杂着一些其他路人的声音，有的在帮【把鹿骑你头上】说话，有的站中立，让他们私信去吵，有的一看就是和【天道酬勤】一样年纪的人，表面上说着公道话，却句句都想让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劝说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揪着不放，还指教人家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李飞有点看冒火，就跟着怼了那些人几句，结果没一会儿就收到了抖音私信。 　　【小鸣同学：飞哥，你在看我评论区吗？】 　　李飞心里一惊，但既然已经暴露了也无话可说，只好发过去几个表情包。 　　对面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又发过来一句：【你别生气，那种人不值得，让他吵，就当增加热度，我舍友也只是拿他当乐子。】 　　李飞心里那点火很快就灭下去了。 　　宋鸣这孩子性格别扭，但特殊的成长环境仍然造就了他钢铁般的内心，小小年纪遇事能够波澜不惊，实在令人心疼。 　　想了想，他哒哒哒发过去几句话：【评论区里让息事宁人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心里，他们总觉得芝麻大点的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满地的芝麻谁捡着不累啊，咱们就不捡，就不放过，这世界离谱得很，上个网癫点就癫点，千万别给自己增添精神内耗，该发疯时就得发疯。】 　　帘子那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李飞看到了宋鸣的回复：【好的飞哥。】 　　-------------------- 　　【小剧场――】 　　可怜的宋灰王子鸣被李恶毒后爹飞命令在天黑之前将地上的芝麻捡完，捡不完就不让他上床。 　　李恶毒后爹飞离开后，宋灰王子鸣蹲在地上捡芝麻，嘴里嘟囔着：“这个是飞哥的，这个也是飞哥的……” 　　拥有神奇魔法的小鹿落到他身边，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帮助。 　　宋灰王子鸣摇了摇头：“我不累，飞哥扔的芝麻捡着不会累。” 第15章 　　中秋假期第二天。 　　李飞上午接到医院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催促他复查，他这才想起来暑假时出车祸那茬，后来肇事者抓到了，肇事者家属道歉态度诚恳就差给李飞下跪，李飞大热天的不想那么麻烦，就接受了私了，赔了不少。 　　虽然现在感觉已经没啥事了，但以防万一还是去复查一趟。 　　等李飞拿着复查结果回店里的时候，姑侄俩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大对。 　　李飞脚步慢了一点，先是打发宋鸣去小饭桌仓库找东西，然后低声询问宋瑶发生了什么事。 　　宋瑶眉目间萦绕着忧愁，叹息一声道：“小鸣不知道怎么了，一定要考那个什么精算师资格证，我上网查了，那个证特别难考，而且还有很多要求，不仅要准备好几门课程考试，考什么准精算师还要本科毕业工作四年，或者硕士毕业工作一年，考个正精算师还要在考完准精算师之后再工作五年，我想着这也太辛苦了，就想劝劝他，但是他不听我的，问他为什么想考他也不说……” 　　话未落，宋瑶的嗓音已经哽咽，眸中深处的痛苦诉说着与宋鸣相处的十几年让她疲惫至极。 　　李飞听完后脑子乱糟糟，他不懂什么证什么硕士的，也不知道精算师是个啥工作，但听宋瑶说的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职业。 　　姑侄俩的关系看起来跟寻常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差不多，一方固执一方叛逆，哪个家庭都逃不过。 　　思考了一会儿，李飞道：“宋鸣这孩子成绩好、毅力好，我相信他认定的事情应该是有把握的。这样，我去找他问问情况，看他是如何了解这个职业又为什么想去做的，以及如果失败了有没有第二个计划，我觉得他不愿意跟你说应该是不好意思吧，宋姐你也别担心，我跟他年龄差不多，他总该理理我。” 　　宋瑶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叹出去，感激地看着宋鸣：“谢谢你了小李，他爸妈走得早，我这个姑姑总是走不进他心里。” 　　李飞笑了笑：“没事的，我现在是他哥嘛，关心他管教他都是应该的，不听话我就揍他，到时候宋姐你可别拦着啊。” 　　宋瑶破涕为笑，点点头说好。 　　…… 　　小饭桌仓库。 　　这地方不到三平米，需要从小饭桌收银台进去，撩开半遮的帘子就是了，里面放的都是塑料袋打包盒之类的物料和杂物，刚才李飞就是把宋鸣打发过来找最小型号的塑料袋，不过宋鸣肯定找不到，因为上次用完之后李飞就没买。 　　“哎？小李啊，你家学生在里面找那个小袋子呢，我跟他说没有啦，他说是你让他找的，非得进去找一趟。”说话的是小饭桌里正在擦桌子的阿姨。 　　李飞笑了笑：“啊，对，我也刚想起来小袋子没了，赶紧来找人了。” 　　进入收银台撩开帘子，宋鸣果然还在里面，正在货架搬最上面的箱子。 　　“宋鸣。”李飞轻轻叫了一声。 　　却没想到这一声落下，正在搬箱子的宋鸣突然肩线一颤，箱子脱手，直直朝着自己脑袋砸下来。 　　“哎！” 　　李飞弹射一步来到宋鸣身后，抬手把正在掉落的箱子抵到货架上。 　　幸好货架靠着墙，不然这么大动静肯定得倒。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吧？什么掉了？” 　　门外的阿姨们撩开帘子望进来。 　　李飞已经把宋鸣拽走，并把箱子归位，回道：“没事没事，就是箱子没拿稳，阿姨你们忙吧。” 　　见仓库里确实没啥事，门口的帘子才被放下。 　　李飞拍了拍手，冲宋鸣道：“你小子，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我叫你你慌什么。” 　　宋鸣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解释道：“没有，我以为是别人叫我。” 　　李飞更不满了：“过分了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咱俩都一个屋住多久了，我的声音你都认不出来。” 　　宋鸣偏了下头，眼睛垂得很低，沉默两秒才又道：“不是，是你突然叫我全名。” 　　这回轮到李飞一愣，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怎么叫过人家全名，仔细想想自从开了菜店，自己的全名似乎也没怎么被人叫过，周围人都是叫他小李啊，李老板啊，飞哥啊，如果这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全名，他一准以为是从前打工时候跟过的那些老板。 　　这么一想李飞就明白了，宋鸣之前在学校里过得那么苦，‘宋鸣’这个名字赋予他的可能并没有多少美好的青春回忆。 　　“……啊好吧，我是来告诉你小袋子没有了，刚才突然想起来，你不用找了。”李飞紧急转移话题。 　　宋鸣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就要往回走。 　　李飞又拽住他，把他拖到旁边的收纳箱上坐着，自己也找了个纸箱子坐着。 　　“等会儿等会儿，哥跟你说个事。” 　　宋鸣就不走了，听话坐着：“飞哥你说。” 　　李飞装模作样地斟酌了一下，然后开始胡说八道：“是这样，哥有个朋友，他说他想报考那个什么精算师证书，但是那个好像挺难考的，你不是金融专业么，了解过这个证书吗？” 　　听到这个问题，宋鸣抬起眼睛看了李飞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飞哥，这个证我也想考。” 　　李飞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是吗，那你肯定了解好了吧，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宋鸣点点头：“放假前我去听了一个讲座，认识了一位非常有名的精算师教授，他以前不收学生，这几年突然想带一批，说这四年会在我们学校免费开设一百节公开课，我已经报名参加了，四年后我会考研，然后选择这位教授作为我的导师。” 　　听完宋鸣的话，李飞暗道这小子果然有前途，网上那些大学生一开学不是处对象就是搞网恋，宋鸣这个状态绝对没问题。 　　李飞欣慰地点点头，但又担心道：“那你有把握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考证被卡了，或者考研没通过……” 　　“我有把握。”宋鸣看着李飞的眼睛，笃定道，“我有把握付出全部的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就算真的有万一，那我这个专业毕业后再差也差不到哪去，飞哥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你的双倍还款我一定做到。” 　　听了这话，李飞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宋鸣的肩膀。 　　“好！那哥就支持你，不用想别的，咱们一定能成功！” 　　宋鸣也浅浅勾了下唇角：“谢谢飞哥。” 　　…… 　　两人回到菜篮子，宋瑶正在给顾客结账，顾客走了之后李飞把宋鸣揽到宋瑶面前。 　　“宋姐，我跟小鸣问清楚了，人家学校是来了个特别厉害的教授，所以小鸣才动的这个心，要我说还是让他试试吧，毕竟小鸣已经这么大了，做什么事也该有自己的判断和承受结果的能力，你说是吧？” 　　宋瑶看了看李飞，又看了看宋鸣。 　　宋鸣垂着头站在李飞身边，李飞怕他跑，就紧紧揽着人家肩膀。 　　最终，宋瑶还是叹了一声，妥协答应了。 　　李飞高兴地笑起来，说明天过节大家一起去广场上玩。 　　宋瑶点头同意，宋鸣抖了抖肩膀，李飞这才后知后觉把手放下。 　　…… 　　假期最后一天，也是中秋节当天，宋鸣上午没来店里，而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把夏天的衣服放在家里，换了些厚衣服装进去。 　　收拾好东西之后，宋鸣拿着从行李箱角落翻出来的月饼来到店里，分享给李飞，说是他们学校发的，全是大牌子，又好吃又好看。 　　这时店里正好有几个小学生来找李飞玩，也给李飞分享了他们学校发的月饼，经典款五仁月饼，硬得能把李飞的牙崩飞。 　　宋鸣一来，那些小家伙就开始盯着他手里的月饼，李飞就把宋鸣分给自己的月饼又分给他们。 　　“我告诉你们啊，这些好看的月饼都是这个哥哥的学校发的，你们以后可得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争取也考上这么好的大学知道不，起码中秋节发的月饼砸不死人。” 　　小孩们轻易被月饼俘获了芳心，纷纷点头答应。 　　傍晚七点，外面一片热闹的过节声，李飞看了看时间，等最后一个顾客结完账之后就通知姑侄俩赶紧收摊。 　　阖家团圆的节日确实该放松一下，宋瑶也没多反对。 　　关了菜篮子的门，李飞又去小饭桌通知阿姨们早点下班，没洗完的碗明早大家来了一起洗。 　　做完这些，李飞带着姑侄俩往繁华街道而去，大概十五分钟，他们到了一处大广场，附近有很多小吃摊。 　　因为过节，广场上热闹无比。 　　三人玩到很晚，买了一堆小吃，回家路上李飞看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蹲在路边。 　　他凑过去，弯腰一看，认出这是之前在小饭桌吃饭的一个学生，后来她转学了就没在他那吃了。 　　“吴小倩？是你吗？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李飞疑惑地问。 　　听到声音，蹲在绿化带边缘的小女孩慢了一秒才抬起头，一张小脸哭得乱七八糟：“李飞哥哥。” 　　李飞心里一惊，赶紧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宋瑶和宋鸣也一左一右蹲在小女孩周围给她挡风。 　　李飞：“哎呦，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干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小女孩摇摇头，哭了好一会儿才讲述起她的经历：“放假之前，老师让我们通知家长来开家长会，我和班主任说，我爸爸在外地出差，妈妈也不过来，班主任问为什么，我说妈妈很忙，她要上班，班主任问我，我妈妈一天挣多少钱连家长会都不来，我说她一天可以挣一百。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要笑。” 　　说着说着，吴小倩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刚才我，我求我妈妈，让她明天去参加家长会，但是她骂我，说我不懂事，不让我吃饭，我就，我就跑出来了……呜……” 　　吴小倩哭得伤心，李飞三人只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擦鼻涕，并且拿刚买的小吃逗她开心，终于把孩子哄高兴了，三人准备把人送回去，走到半路就遇上焦急寻找的吴妈妈。 　　吴妈妈急得外套也没穿，脚上也是拖鞋，看到吴小倩安然无恙顿时流下泪来，把吴小倩扯过来抱进怀里。 　　李飞安慰了她几句，又劝说几句让她们母女俩好好聊一聊，吴妈妈对他们鞠了几躬表达感谢，这才拉着吴小倩的手抹着泪回家了。 　　目送母女两人离去的背影，李飞叹了口气，暗道这世上可怜的父母子女太多太多了。 　　无意间一回头，李飞看到宋鸣也盯着那母女俩的背影，神色很是复杂。 　　李飞坏心思一起，冲宋鸣敞开怀抱：“怎么了咱们高材生，你也想妈妈了？来，到哥怀里，哥给你母爱。” 　　宋鸣后退了半步，李飞就张着胳膊作势往前扑，直接把人吓得绕道逃跑，匆匆留下一句：“我不要叫你妈妈。” 　　李飞在他身后张狂笑着，和同样笑着的宋瑶一起慢慢往家走。 　　这个世界上有过痛苦经历的人太多了，像吴小倩那样，像吴妈妈那样，像宋鸣和宋瑶，也像李飞自己。 　　但是他们的痛苦并不需要被人同情。 　　应该被尊重。 　　尊重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中――成长，变强。 第16章 　　宋鸣要回学校了。 　　李飞送他去的火车站，互相道别后，依依不舍地看着孩子走远。 　　不过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中秋过了还有国庆，国庆之后还有寒假，有的是一起团聚的时候。 　　…… 　　坐在回店里的地铁上，李飞看到那些吊环扶手上写着寻人启事的小海报，恍惚间回忆起一些往事。 　　他五岁被人遗弃，十岁在公益课堂上学，读完初中后就开始打工，先是在孤儿院附近的饭馆里干了三年，把一部分钱留下给院长，带着剩下的盘缠辗转来到庆城，又在这打工两年后攒够做生意的钱。 　　回顾这近二十年来的一切，李飞只觉得时间飞快，快得根本没留给他计较和寻找过去的时间。 　　十八岁成年那天，院长给他看过当年他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录像，时间久远，但画面里依然清晰可见那个小小的他正紧紧攥着旁边那个男人的手。 　　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在孤儿院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院里传来人声，男人才如同做坏事被发现一样，甩开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那时的季节还是个深冬，小小的他哭了一整晚加一个白天，终于把自己哭倒了。 　　高烧醒来之后，李飞脑海中关于亲生父母的记忆变得模糊，就连被抛弃的记忆都消失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被人拐卖的，再不济是自己贪玩走丢了，总之在十八岁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甚至已经做好踏上寻找亲生父母的路程。 　　直到看完院长保留了十三年的监控录像，李飞才明白自己这十几年来坚持的一切就是个笑话，一个在所有知情人眼里看来都可怜无比的笑话。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终点站……】 　　随着地铁语音播报声响起，李飞的思绪快速拉回到现实，在列车门开启后随着人群一起走出地铁站。 　　…… 　　九月份莫名过得很快，可能是因为宋鸣离开前道别的那句“国庆见”，李飞在忙碌中几乎忘记时间。 　　这期间店里和小饭桌都相安无事，当然也有一些琐碎事，比如菜篮子门口的帘子换成防风的，鸡蛋开始涨价，桃子快要下市，提前预约沙糖桔老板，小饭桌那边换了几套桌椅，有几个小学生隔三差五问李飞那个高冷的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事李飞都和宋鸣一一聊过，聊着聊着就把时间聊到了国庆前一天。 　　李飞这天早早到店里忙碌。 　　宋鸣说要下午才能回来，李飞要去接人，就想着待会儿要辛苦宋瑶一个人看店了，回来的路上去鲜肉店买点排骨回来让宋瑶回家炖，顺便歇一歇。 　　正坐在收银台后面闲得无聊，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个人，好像还提着箱子，李飞站起来：“你好，需要……” 　　对上来人的目光，李飞愣了一秒，然后是无法言说的喜悦。 　　站在门口的男生看起来比上次离开时白净一些，望过来的时候双眼清亮，嘴角勾着很浅的笑，看起来乖巧得很。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李飞绕出收银台，接过宋鸣的行李箱。 　　“今天上午的课取消了。”宋鸣把行李箱推到李飞手里，和对方的手指短暂碰了一下，“舍友有空，我就蹭舍友的车回来了。” 　　“那挺好啊。”李飞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暂时待着。 　　宋瑶在小饭桌听到动静，就从小门那边掀帘子过来，李飞正好有事找她。 　　“宋姐，我带小鸣去买点排骨吧，你先看着店，一会儿你回去炖排骨。” 　　宋瑶也高高兴兴的，闻言点头说好。 　　…… 　　下午买了排骨回来，宋瑶拎着回家炖去，李飞和宋鸣留在店里看店。 　　一下午的时间，宋鸣断断续续讲着在南城大学的一些见闻，听得李飞一脸神奇，他没上过大学，真不知道大学竟然这么有趣。 　　“呦，你家学生回来这么早呀。” 　　店里来了熟悉的顾客，李飞和宋鸣都站起来招呼人，到结账时，顾客逗宋鸣道：“小帅哥有没有对象呀？” 　　刚才和李飞侃侃而谈的宋鸣好像死翘翘了，这会儿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打算有。” 　　李飞探过来打圆场：“还小呢还小呢，学习重要。” 　　顾客“哎呀”一声：“又不是催婚小什么呀，而且都大学了，该谈对象的呀，男孩子嘛，就得多一点恋爱经验，不然到时候遇到想结婚的另一半追不到手怎么办？” 　　李飞尴尬地笑了笑，和顾客周旋了半天才把人熬走。 　　顾客前脚刚一离开，李飞就抹了把无形的汗，叹气道：“咱们家高材生这么优秀，以后我都怕找你相亲的人把咱们店门槛踏破了。” 　　“太夸张了。”宋鸣低头整理着收银台面。 　　李飞：“哪夸张？一点也不夸张。” 　　这时，小饭桌那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是孩子们买冰糕的声音。 　　李飞“啧”了一声：“这么冷的天还吃冰糕，一群小兔崽子。” 　　不一会儿，一群初中生嘻嘻笑笑地从小门那蹿过来，李飞看他们互相推搡就心头一跳，赶忙扬声提醒他们不要打闹。 　　孩子们这才安分一些，蹦跳着说要在他这结账。 　　其实小饭桌那也能收银，但孩子们对这太熟悉了，都爱来李飞这里吵闹一番。 　　李飞用手敲了敲为首小男孩的额头，一个个给他们结账。 　　一共六个小孩，买了五根冰糕，没买的那个站在最后，还是女孩，李飞就下意识以为这群小霸王又欺负人了。 　　“你们今天又是谁请客呀，怎么你们都有冰糕就小欣没有啊。”李飞盯着为首男孩的眼睛问。 　　男孩不高兴地把嘴一撅：“是她自己说不吃的！” 　　其他同伴附和：“是的就是！” 　　李飞没多想：“她不吃你们就不知道请人家吗，男孩子带女孩子出来玩要大方一点。” 　　为首男孩又不高兴了：“她来事了！她自己说肚子疼不能吃！” 　　没想到是这种原因，李飞老脸一僵，看到女孩脸色不对，刚想拿个糖给人哄哄，结果为首男孩又嚷嚷着：“她可矫情了，这几天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跑还跑不快，我们都不想带她玩了。” 　　此话一出，女孩的表情明显不高兴了，瘪着嘴在那生闷气。 　　李飞啪嗒一声弹了为首男孩一个脑瓜崩。 　　“啊！干嘛打我？！”男孩生气道。 　　李飞瞪他：“你说我干嘛打你，给人道歉。” 　　男孩靠在收银台上，贱兮兮地吃着冰糕：“我就不道，我又没说错，她们女生就是矫情！” 　　李飞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脑子被驴踢了是吧！我往你肚子上捅一刀给你贴个纸去操场上跑两圈试试！我看你矫不矫情！” 　　男孩被这个比喻弄懵了，和其他小伙伴对视一眼，又看向那个女孩：“真有这么疼吗？” 　　女孩没出声，嘴唇苍白着，转过头不理他。 　　男孩心里一慌，嘴上却倔强道：“我，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啊！” 　　李飞又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不是女人你总是女人生的吧，你回去跟你妈这么说话试试。” 　　男孩更慌了，想拉女孩的手和她说什么，结果人家哭着跑出去，还留下一句“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男孩和同伴们着急地追出去，好一会儿还能听到男孩在街里大声喊着女孩名字并道歉的声音。 　　李飞一脸看热闹，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宋鸣眼底也隐约有一丝笑意。 　　“逗不逗？”李飞笑着问他，“跟个小渣男似的。” 　　宋鸣点头，并评价：“飞哥你在店里肯定不无聊。” 　　李飞耸耸肩：“那是，干咱们这行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看见，有趣得很。” 　　轻松愉快的一天很快过去，晚上十点，李飞和宋鸣一起收了摊，宋瑶来接他们，说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三人在路灯的照耀下一起回了家。 　　…… 　　吃完饭，宋瑶在厨房洗刷碗筷，李飞和宋鸣又一起去了趟店里，把忘拿的行李箱带了回来。 　　趁宋鸣收拾行李箱的时间，李飞去卫生间洗了漱，出来后看到地板上有一些散落的彩印纸。 　　“这是咋了？” 　　李飞本想帮着宋鸣捡起来，但宋鸣从帘子另一头冒出来说：“飞哥你不用收拾，只是别人塞的废纸，打开行李箱的时候弹出来了，我待会儿弄好会扫地的。” 　　李飞点点头，但还是蹲下身子：“那让我看看是啥呗。” 　　帘子那边传来一声“好”，李飞就拿起几张看了看，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写着什么游泳健身之类，封面都是一些靓男靓女，李飞不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的，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让它们重新回到地板上。 　　等宋鸣收拾好行李箱，李飞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宋鸣进卫生间洗漱，李飞听着水声直接睡着了。 　　恍惚间，李飞听到很轻的关灯声，然后安静一会儿，手机嗡嗡响了一下。 　　他担心是明天的货出了问题，强撑着眼皮打开手机。 　　【宋（小鸣同学）：飞哥睡了吗。】 　　李飞侧头看了看帘子对面。 　　亮着手机光。 　　李飞就笑了一声，翻了个身，手指吧嗒吧嗒敲过去一句：【睡了。】 　　帘子那边动了动。 　　【宋（小鸣同学）：字符没聊满。】 　　李飞点开字符成就看了眼，确实，今天的三十条互发消息还没完成，但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飞哥来了：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1。】 　　【宋（小鸣同学）：2。】 　　两人开始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在手机上疯狂接龙。 　　消息刷完之后，李飞发了个【大功告成】，然后抵不住睡意直接扣下手机睡了。 　　‘嗡嗡――’ 　　【宋（小鸣同学）：飞哥晚安。】 第17章 　　国庆节当天，李飞揣着手站在菜篮子门口，店门两旁一左一右插着两个漂亮的红旗，也不知是街道还是社区插的。 　　李飞的心情因这红旗颜色喜悦起来，一高兴，吩咐宋鸣说今天来的顾客全都抹零。 　　过了中午十二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吃饭，街里有放了假的小孩嬉戏跑闹。 　　李飞在收银台后面伸了个懒腰，终于肯从椅子上站起来。 　　宋鸣站在电子秤那边，正扭头看直播评论。 　　【不吃香菜：呀，掌柜哥起来了。】 　　【今天一定發財：哥你睡好啦？】 　　【南宫问你爹：小鸣哥你回头看看，你老板起来了。】 　　【迷人的保姆：肯定是该吃饭了哈哈哈哈哈……】 　　李飞视力不错，但评论刷得太快，他只看了几条，狐疑地问：“掌柜哥什么意思？” 　　这个称号在宋鸣上次回来直播的时候还没有。 　　宋鸣跟他解释，由于之前的直播一直都是李飞这个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歇着当甩手掌柜，所以大家一直叫他掌柜哥。 　　李飞这才恍然大悟。 　　宋鸣又低声跟他说：“你别生气。” 　　他离李飞更近了点，低声说话时嗓子里的音线和正常说话差别很大，有一股令李飞说不上来、微微有些心情不适的感觉。 　　于是李飞晃了下神，慢了两秒才回复道：“啊，没事没事，我懂，我都知道，玩梗而已，没事的，我不生气。” 　　宋鸣点点头，面色如常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中午吃完饭，李飞看店里人不多，就把店门落了锁，出去倒垃圾的宋瑶回来后进不了店，从小饭桌绕路进小门，疑惑地问李飞怎么关门了。 　　李飞正在摘碎花围裙：“过节大家都出去玩嘛，也没什么人，下午再开门就好。宋姐，你和小鸣回家里睡会儿吧，下午晚点过来。” 　　他指了指头顶：“我到楼上躺会儿。” 　　“哎，好。”宋瑶应了一声，看了看宋鸣，“那我下午去市场买只鱼回来烧一下吧，咱们晚上吃。” 　　李飞想了想，点头同意：“行，再买点火锅丸子，晚上咱们拿点菜，还有芝麻酱，回去涮菜吃。” 　　姑侄俩表示没问题，听着就很值得期待。 　　但最终只有宋瑶一个人回去了，宋鸣留了下来，说懒得回去，李飞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楼上休息，宋鸣点头，李飞就带着他一起上了楼。 　　小饭桌二楼给孩子们提供休息的上下床都是儿童床，李飞和宋鸣这样加起来两百多斤的成年人睡不了。在角落位置有个用纸板隔出来的隔间，空间是长方形的，过道只容一人侧身通行，摆了两张大床之后空间更加逼仄。 　　这里原本是隔出来的杂物间，而且也没床，有一次李飞见到邻居搬家，好多东西不要，其中就有两张床拆了扔到街上，别人都嫌太重捡不走，李飞也不知怎么想的，硬是自己吭哧吭哧搬上二楼，又重新组装起来。 　　不过也算有点用，虽然其中一张堆了些换洗被褥和玩偶等杂物，但另一张被他用作临时休息用了很久，有时下午他偷懒不开门，又懒得回家，就会在这小睡一会儿。 　　进入隔间，李飞挤进窗台那边，按开头顶的灯，并打开窗户通了通风。 　　两张床是床头对着床尾摆的，李飞从里面那张床上找出两张花色毛毯――也都是邻居不要的，他都有洗干净。 　　“盖着这个睡吧。”李飞递给宋鸣一条不太花的花毯子，“洗过的，很干净。” 　　宋鸣没在二楼睡过，自然也没见过这种毯子，这完全和那些儿童床的布置不一样，那些小床上都是纯棉四件套，应该是买的，不是二手。 　　接过毯子，宋鸣在床沿坐下，李飞从他面前撇着脚蹭过去，到里面那张床上捣鼓着什么。 　　宋鸣坐了一会儿，开口道：“到楼上休息的小学生要单独掏休息费吗？” 　　“不用的。”李飞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午休是赠送，反正就五套上下床，谁想睡就睡，孩子多了就挤着睡，每人每月五百块钱不多收。” 　　宋鸣反应了一下，语气疑惑：“不会亏吗？” 　　李飞抖了抖床单：“不会，你是不是在想抛去成本房租人工，我一个月肯定赚不了？那你就错了，最关键的赚钱点在下午那会儿卖的烩菜，别看我卖得便宜，其实上午早就回本了，基本卖出一份赚一份的钱，下午那个点每天都能卖出至少五十来份呢。” 　　宋鸣点点头，攥着毛毯的指节翻了两下，没等到李飞过来睡觉，反而等到一句：“小鸣同学午安，记得关灯关窗。” 　　宋鸣回头一看，李飞不知何时把里面那张床收拾出一点位置，盖着毛毯合衣躺下了。 　　愣了一会儿，宋鸣起身关了灯和窗户，转身躺下。 　　…… 　　忙碌的一天过去，晚上九点多李飞就有了收摊的想法，他用塑料袋装了些扒过外叶的青菜，挑了瓶最早榨出来已经沉淀出香油的芝麻酱，一切准备就绪后站到店门口观察人流。 　　在他们店西北方向二十多米有个火锅店，这个点热闹得不行，人多得都挤到门外了，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是有人插队还是有人被踩了脚。 　　火锅店老板李飞认识，当初李飞刚租下菜篮子，就是火锅店老板给他推荐了靠谱的进货师傅。 　　李飞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热闹。 　　结果看着看着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火锅店里突然飞出来一把椅子，混着女生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咒骂声。 　　李飞把剥了一半的橘子放下，皱着眉走下台阶。 　　周围有越来越多的邻居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捂着头的女生跌跌撞撞冲出人群扑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喊救命，看年纪还小，估计未成年。 　　李飞已经赶到了，看了眼被围观人群扶起来的女生，又转头看向店里。 　　店里有人起了争执，七八个成年男子围着三个女生又打又踹，其中一个靠在桌边已经满脸是血，地上都是血丝，所有顾客已经被吓跑出来，有几个想帮忙的人也被同伴拉住，火锅店老板捂着胸口倒在员工怀里，像是拉架没成功也被打了。 　　周围已经有人打110和120，但没一个人敢进去帮忙，毕竟那些行凶的喝了酒，事后对方用喝醉酒推脱责任很容易，帮忙者如果受伤，忙到最后估计连赔偿都得不到。 　　李飞有心帮忙，但他一个人也没对抗那么多人的实力，当即大喝一声：“愣着干啥！抄家伙救人啊！” 　　听到‘抄家伙’，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有所动容，但很快被自己妻子拉住：“你凑什么热闹，打坏了人家东西你赔啊！” 　　“我赔！”李飞冲周围的人喊着，“砸坏了东西我赔！” 　　虽然他的话掷地有声，但也仅有两三个人选择见义勇为，其他人继续袖手旁观。 　　好在火锅店的员工见有人帮忙，放下老板就又冲了上去。 　　李飞也趁乱加入其中，踩上桌子，逮着其中一个醉酒男的肩膀狠踹过去，那人不受控制往前一扑，撞翻小料台，辣椒酱正好流进眼睛，蜇得他吱哇乱叫起来。 　　混乱中，李飞抄起椅子，左一抡右一砸，打得起兴时隐约看见宋鸣的身影，并且有个死瘪三正举着酒瓶想砸宋鸣脑袋。 　　李飞心中一怒，飞奔两步原地起跳，一个飞踢快速把瘪三送走。 　　宋鸣奋力抱摔一个醉酒男之后回头看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叫他一声：“飞哥！” 　　虽然没说别的，但李飞本能头皮一炸，立刻往右边一闪。 　　一个醉酒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厨拿出来一根擀面杖，差那么一点就落到李飞脑袋上。 　　李飞那个怒啊，刚想拿椅子砸过去，身边已经有人把拳头砸了过去。 　　醉酒男一拳就倒，爬都爬不起来，但宋鸣没放过他，追上去揪着他的领子继续打。 　　李飞看得心惊肉跳，放下椅子冲过去。 　　“行了！行了行了！再打手该疼了！”李飞拉了两把没拉动，就伸手包住了他的拳头，“宋鸣！” 　　宋鸣整个人一怔，然后全身都在颤抖。 　　李飞把他拉到了一边，握着他仍然紧攥成拳微微发抖的右手。 　　当局面得到控制的时候，警察和救护车也来了。 　　四个女生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一开始跑出来求救的女生是唯一站着走向救护车的，离开前，她朝警察解释，刚才的打人事件都是店里那八名男子索要她们联系方式遭拒后才发生的，其他人都是来救人的。 　　警察向她点了点头，店里这时又发生混乱，那几个醉酒男趁乱逃跑，而且还真跑掉了几个，警察只好把剩下的先抓回去，并把刚才参与事件的群众都带走了。 　　等李飞和宋鸣做完笔录从公安局出来，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人站在路边安静吹了会儿凉风，某个瞬间突然对视一眼，李飞就笑了。 　　他们身上的碎花围裙沾了不少脚印和血，宋鸣头发上还有几根豆芽。 　　李飞抬手，朝宋鸣的脑袋伸过去。 　　宋鸣没有动，看着他从自己头发上变戏法一样拿下来几根豆芽。 　　扔掉那几根属于火锅店的豆芽，李飞突然想到个事，带着宋鸣又返回事发现场。 　　火锅店里已经没有人了，桌椅被简单收拾了下，但有些已经坏得离谱。 　　老板正靠在收银台那摆弄着一台计算机，一边摆弄一边唉声叹气。 　　也确实，这无妄之灾落到谁头上都得叹气。 　　李飞过来的时候还没说话，老板就开了口：“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也不多收你，四个椅子一个桌子，正好一套，两百。” 　　李飞点头：“行行行，我是想问你……” 　　老板：“调监控五十。” 　　李飞：“啧，凑个整呗，二百五多难听。” 　　老板：“那就三百。” 　　李飞：“监控清不清楚？” 　　老板：“你刚才踹人的时候用0.1秒的时间挠了下屁股。” 　　李飞：“成交！” 第18章 　　准备回家时，李飞才发现宋鸣受伤了，右边胳膊露出来的白色衬衫袖口已经染成暗红色。 　　而宋鸣本人还和没事人一样，直到李飞突然抓住他的右胳膊，他才后知后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流血了，哪受伤了？” 　　李飞检查着宋鸣的袖子，发现黑色外套的某一处确实有个裂口。 　　宋鸣的表情比李飞这个旁观者还要懵。 　　“我不知道。”他解释道，“不怎么疼。” 　　“刚才那会儿那么紧张你肯定不知道疼啊！” 　　李飞吼完，小心翼翼把宋鸣的袖子推上去，看到一条和衣服裂口差不多长的伤口，伤口附近洇开一大片不规则痕迹的血，因为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伤口头尾两端的血液已经凝固，中端看起来很深，这么扭过来一看还在继续冒着血珠。 　　宋鸣这时才皱着眉嘶了一声。 　　李飞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现在知道疼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这么不注意！” 　　也不知道是刚才哪个混蛋趁乱给了宋鸣一下子，李飞都没看见。 　　李飞这会儿又气又急，气宋鸣小小年纪学人家打抱不平，急自己当英雄当上头了连宋鸣都护不住。 　　两人打车去了医院，这个点只能走急诊，在分诊台预诊之后分配了急诊外科，李飞让宋鸣自己坐在等候椅那歇着，他跑去挂号缴费，拿着条形码找报到机报到，他们前面有两个人，一个包着手一个捂着头，看起来都挺严重。 　　等待医生叫号期间，李飞一会儿问宋鸣冷不冷一会儿宋鸣饿不饿，宋鸣总是摇头，似是想让他安心。 　　到了号，宋鸣跟着医生进清创室处理伤口，大概十五分钟才出来。 　　看到宋鸣半个小臂被纱布裹着，李飞担忧得不行。 　　宋鸣安抚他：“医生说这两天按时换药，不要碰水就没事，是小伤。” 　　李飞点点头，眼里的自责并没有完全消下去。 　　两人又按照医生的嘱咐去挂号打了破伤风，拿了消炎药和头孢，然后打车回家。 　　…… 　　宋瑶早已在家中等待许久，看到宋鸣包着半个胳膊回来，眼眶瞬间红了。 　　“饿不饿啊？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宋瑶心疼地说。 　　李飞帮宋鸣把外套慢慢脱下来，对宋瑶说：“宋姐，做点清淡的。” 　　宋瑶：“好，我知道。” 　　李飞和宋鸣进了卧室，研究了一会儿拿回来的药，有消炎药有外敷贴，两人都记住了用法用量。 　　五分钟后，宋瑶喊他们俩出去，做的是粥，把早就炒好的素菜热了热，买的鱼和火锅丸子都冻在冰箱里，今天是没人有心情吃了。 　　吃完东西后，三人各自睡下。 　　…… 　　第二天一早，李飞睁眼后立刻看向床的另一边，掀开遮挡的帘子，看着宋鸣在昏暗中睡得面色红润的脸，稍微放了下心。 　　去店里之前，李飞在QQ上给宋鸣留消息让他好好在家休息，但九点多的时候宋鸣还是出现在了店门口，还提着早餐。 　　李飞想说他两句，但店里还有顾客，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鸣麻利地把碎花围裙戴好，一脸无辜地站在他身边。 　　顾客挑好菜来结账，看到宋鸣卷起来的袖子和胳膊上的纱布，惊讶地“哎呦”了一声：“小伙子受伤啦，李老板你怎么回事，孩子受伤了还让人家干活。” 　　李飞无奈一笑：“他不听话，我让他今天别来的。” 　　此时店里还有其他顾客，有人凑过来问了一句：“哎，昨天你们是不是去火锅店那帮忙来着，他们说有两个穿碎花围裙的年轻人，我一想就是你们嘞，真厉害啊，听说这事昨晚上各大平台热搜了，网友都叫你们碎花裙侠呢。” 　　李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举手之劳而已。” 　　顾客提醒他：“李老板，你不是最近在搞直播吗，你可得好好抓住这波流量。” 　　李飞有些尴尬，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那四名受害者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行凶者也没有全部抓到，他们的见义勇为只是个人行为，没人欠他们，也不应该借着这波所谓的流量谋取不道德利益。 　　李飞只好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 　　今天一天都非常难熬。 　　几乎每三个顾客里就有一个会提起那件事，整的李飞和宋鸣一整天下来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净尬笑了。 　　晚上收摊时，李飞从外面搬了个塑料筐进来，放下后疲惫地抻了抻肩膀，暗道真是老了，畅快打一架的后果就是全身酸痛好几天。 　　收完摊，李飞捧着宋鸣的胳膊看了看，确认没有渗血，这才稍稍放心。 　　今天小饭桌那有个阿姨请假回去了，卫生收拾不完，宋瑶留在那帮忙，李飞就带着宋鸣回去了。 　　回到家，李飞问宋鸣饿不饿，宋鸣没说饿不饿，反而问他：“飞哥你会做饭？” 　　李飞一脸严肃：“我不会做饭怎么长这么大的。” 　　宋鸣点点头：“我想吃面。” 　　李飞说“没问题”，十分钟后果真端来了一碗清汤面。 　　宋鸣尝了两口，然后加快速度把整碗面都吃干净了。 　　“能吃吧。”李飞嘿嘿笑着。 　　宋鸣点点头，甚至看着有点困。 　　李飞就开始收拾碗筷，让宋鸣赶紧去睡。 　　……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飞听到主卧卫生间的声音，应该是宋鸣。 　　李飞穿好衣服起床后，宋鸣出来了，脸色有点苍白。 　　“你伤口别碰水啊。”李飞嘱咐他，“脸怎么这么白。” 　　宋鸣揉了下眼尾，像是很困：“没事飞哥，我没碰水，就是伤口有点痒。” 　　“那应该是伤口在长肉愈合吧，你千万别碰。”李飞捧着宋鸣的胳膊看了看，隔着纱布也看不出啥，“明天就能换药了，你这两天别去店里忙，听话。” 　　宋鸣似乎有点不舒服，终于点点头答应下来，李飞和宋瑶走了之后他就躺回床上睡觉。 　　下午，宋鸣又来到店里，看起来脸色如常，和李飞他们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后宋瑶上楼休息，宋鸣就和李飞一起看店。 　　…… 　　第三天换药时，李飞察觉出不对劲。 　　“这伤口有点肿呢，疼不疼啊？”李飞问。 　　宋鸣：“还好。” 　　李飞：“别是感染了吧，你真的感觉不疼吗？” 　　宋鸣没怎么在意：“有点痒，不是很疼，感觉就是伤口在愈合。” 　　李飞迟疑地放了下心，帮宋鸣给伤口消毒后重新贴上干净的无菌敷贴。 　　这天晚上睡觉时，李飞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叫自己，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然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小孩一直在低声哭，哭得李飞路都走不稳，只好蹲在他身前看着他，问他怎么了，小孩抬起脸，模样特别眼熟，还哭着喊他：“飞哥……” 　　“飞哥……” 　　“飞哥……” 　　李飞猛地睁开眼睛，清楚地听到身旁传来虚弱的呼唤声。 　　他撩开帘子看过去，宋鸣一脸难受地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只露个头，脸冲着他的方向，闭着眼嘟囔着叫他。 　　“我在这呢。”李飞掀开被子，又把帘子推到一边，一只膝盖跪在宋鸣床上，俯下身摸他的额头。 　　宋鸣发烧了。 　　李飞大呼不妙，出了卧室敲响侧卧的门，告知宋瑶宋鸣发烧后，他又去客厅找退烧药，可是已经过期了，他就让宋瑶先给宋鸣量个体温，他去楼下买点退烧药。 　　幸好深夜的24h药店还在开门，拿了退烧药之后李飞火速赶回家。 　　宋瑶哭着告诉他宋鸣烧到三十八度七了。 　　两人一顿折腾，又是喂药又是喂水，半小时后宋鸣的体温突然降下去了，人也看着舒坦了一点，但李飞不放心，想着再观察一会儿，果然，两个小时后宋鸣又烧了起来，李飞把宋鸣的伤口揭开一看，伤口红肿发热还流水，肯定是感染引起的发烧。 　　不能再耽搁，李飞赶紧背着宋鸣下楼，到了门口打的车也到了，司机开得很快，五分钟就到了最近的医院。 　　宋鸣到医院后醒了过来，裹着被子靠在李飞身边，时不时打个冷颤，甚至头疼干呕。 　　李飞着急坏了，但护士只是给宋鸣量了量体温，测了个血压，说他们不用着急，按顺序等叫号就行。 　　半小时后，宋鸣终于被接进治疗室，十分钟后李飞被叫进去。 　　宋鸣正躺在医生背后的治疗床上，蓝色的帘子半拉着，医生给李飞打了一张单子，让他拿着去缴费窗口缴费，然后再去配药室拿药剂过来。 　　李飞拿着单子出去忙活，回来以后医生正在看其他病人，让李飞放下药剂出去等着。 　　又是半小时过去，医生叫宋鸣家属，李飞进去之后被告知宋鸣睡着了，让他等半个小时观察一下，半个小时后宋鸣不醒就把他叫醒回家就行了。 　　李飞终于松了口气。 　　…… 　　李飞坐在治疗床旁边，没十分钟宋鸣就醒了，半睁着眼看他。 　　但李飞忙了大半夜，此刻有些犯困，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根本没发现宋鸣醒了，直到医生撩开帘子叫他们，李飞才精神一擞，带着醒来的宋鸣回了家。 　　…… 　　开学前，宋鸣的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伤口也已经愈合结痂，不用再贴着敷料。 　　这几天公安局那边也派人到过店里一次，只不过是受害人一起来送锦旗的，当天街里十分热闹，街坊邻居都在为李飞和宋鸣鼓掌，还有不少人直播这一精彩时刻。 　　十月七号，宋鸣下午要返校，中午李飞带着他和宋瑶吃了次饭店，吃完饭后宋瑶返回菜篮子，李飞要把宋鸣送到火车站。 　　出租车上，李飞百般叮嘱宋鸣要注意休息，伤口的痂不要蹭掉，不要干体力活，宋鸣百依百顺，每一句都安静听完并乖乖点头。 　　快到车站时，宋鸣手机嗡嗡响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了几次，表情一次比一次不好。 　　李飞注意到了，问他是什么消息。 　　这时火车站到了，宋鸣手握在车门把手上，回道：“没什么，垃圾短信而已。” 　　李飞不再疑惑，目送他下了车，拎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进火车站。 　　…… 　　进站口，宋鸣把行李箱推进安检机，过了安检之后手机又进了几条消息。 　　【未知号码：装哑巴吗？】 　　【未知号码：听说你在南城上大学，挺辛苦吧。】 　　【未知号码：我要是活成你这样，我早就跳楼了。】 第19章 　　宋鸣开学走了之后，李飞感觉时间又变快了，眨眼间到了十二月。 　　这段时间李飞发现宋鸣的抖音号又更新了几条新的作品，走的都是玩梗加颜值变装路线，一看就是宋鸣那位舍友帮忙拍摄剪辑的，粉丝已经快飙到五万，李飞好奇点进过那位舍友的账号，视频封面里的头发颜色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种，红的粉的蓝的绿的，总之没有黑发的时候。 　　李飞不是那种以外貌取人的人，既然是宋鸣交的朋友，那就肯定经过宋鸣自己的深思熟虑，生活作风先不管，人品一定没什么问题。 　　…… 　　风平浪静的生活出现涟漪那天，是李飞一出店门就被脚下的橡胶毯子绊了个脚朝天。 　　旁边有两个埋伏在那的小孩欢呼叫好，拍着手围着李飞转起圈来，李飞感觉右脚有点刺痛，暂时爬不起来，想逮他们也逮不着。 　　宋瑶听到声音出来查看，发现李飞摔倒，赶忙将那些小孩轰走，扶起了李飞。 　　“小李！你怎么样？脚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宋瑶担忧道。 　　李飞摆摆手，转了转脚踝，自认倒霉般吐了口气：“没事宋姐，就崴了一下。这哪来的毯子啊？” 　　宋瑶回头看了看，想起什么，一脸愧疚道：“这是前两天对门房东给的，咱们店里面那个货架不是太毛糙了吗，我就想把这个毯子铺上去，但那架子上还有东西，我想着有空了再搬，结果一忙就忘了。” 　　说完毯子的来历，宋瑶又疑惑道：“可我记得把这毯子放那边墙角了啊，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李飞“嗐”了一声：“那俩臭小子搬过来的呗。” 　　不管在哪，街坊邻里之间总有那么一两个爱捣乱的小霸王，李飞来这三年了，初来乍到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小孩捉弄，摆在户外的东西会被小偷小拿，出门倒个垃圾的功夫也会被小孩子们围起来扔石子或者滋水枪，一开始李飞腼腆，不愿跟小孩们计较，可当他发现一再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时候，他只好奋起反抗，那些小孩来一次就教训一次，终于把那群欺软怕硬的小王八蛋收拾得服服帖帖。 　　今天来的两个小王八蛋李飞不认识，应该是新晋小霸王。 　　而且小霸王跑得挺快，李飞也不认识他们家长，今天就只好放过他们。 　　回到店里，李飞翘起二郎腿揉脚踝，想一想还是很气，于是拿出手机和宋鸣抱怨。 　　这个点宋鸣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图书馆，不会频繁看手机，但李飞知道宋鸣只要看到就会回。 　　【你飞哥来了：小鸣同学！有人欺负你飞哥！】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宋鸣回了消息。 　　【宋（小鸣同学）：什么？】 　　【宋（小鸣同学）：是谁？】 　　【宋（小鸣同学）：飞哥你受伤了吗？】 　　【宋（小鸣同学）：在哪？】 　　李飞发过去两个大哭的表情包，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南城大学图书馆―― 　　翟鹿看着从楼下返回来的宋鸣，纳闷地问：“不是去找导员吗？又不去了？” 　　宋鸣点点头，坐回原来的位置，把刚才匆匆收拾好的背包放回桌上，继续看手机。 　　又看了一遍对方发过来的事情经过，宋鸣确定李飞受到了欺负，但并没有到让他找导员请假回去一趟的程度。 　　“咋了？”翟鹿摘下一只耳机，嘴里正偷偷吃着棉花糖，“看你表情跟有人打了你一顿一样。” 　　宋鸣摇摇头，说“没事”，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宋：飞哥，脚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你飞哥来了（债主）：不用啦，就崴了一下，活动活动就好。】 　　【宋：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 　　【你飞哥来了（债主）：小鸣这么关心我，突然就不疼了［感动.jpg］】 　　宋鸣盯着李飞发来的表情包，嘴角微微勾了勾。 　　“跟谁聊天呢？” 　　翟鹿不知何时坐到宋鸣身边。 　　宋鸣把手机放到一边，并将背包拖过来：“朋友。” 　　“朋友是债主啊？”翟鹿挑着眉笑。 　　宋鸣动作顿了一下。 　　那个昵称备注是第一天加上联系方式时随手写的。 　　“不是。”宋鸣解释道，“就是比较重要的人。” 　　“哦。”翟鹿并不是很感兴趣，又拆了一包棉花糖放进嘴里，“重要的人可以置顶啊，备注债主多奇怪。” 　　宋鸣想了想，觉得好友说得有道理。 　　很快，宋鸣将李飞的聊天框设置成唯一一个置顶，并将昵称删除，只写了一个【飞哥】。 　　…… 　　两三天的时间，李飞脚踝好了。 　　十二月中旬迎来一次大降温，李飞把店门口的帘子加厚了，看天气预报说马上就要迎来第一场降雪。 　　李飞的生日也到了，十五号这天早早收了摊，和宋瑶一起在家里吃火锅，并全程和宋鸣打着视频。 　　视频里的宋鸣看到李飞跟他炫耀满桌好吃的，淡淡笑了笑，在视频结束时说：“飞哥生日快乐。” 　　李飞笑呵呵的：“谢谢啦，挂了吧，早点睡觉。” 　　“好。” 　　‘嘟――’ 　　视频通话挂断，宋瑶突然指着窗外，惊讶道：“下雪了。” 　　李飞扭头看去，户外灯火阑珊，深沉的冬夜正在迎接初雪。 　　是啊。 　　下雪了。 　　这晚休息时，李飞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抖音，刷着刷着就看到了宋鸣的最新视频。 　　视频是今天上午发的，又是和那位叫【把鹿骑你头上】的合创内容，结合了这几天很火的一个梗，短短十个小时已经有八万多点赞，评论也很多。 　　李飞把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切进评论区看评论。 　　随意一扫，一楼热评论让李飞皱起眉。 　　【蛋黄派：无语，不给路人打码。】 　　这条评论底下有很多回复，大部分人都在附和这条评论，甚至有人上升到素质、人品、三观等问题，自然也出现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然后那些话底下又出现一些回怼。 　　热评的点赞数比视频点赞还高，回复更是吵出了几百楼。 　　李飞叉掉评论区，又把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拍摄地点大部分在宿舍教室以及校园的偏僻角，前面一分钟都没有出现路人的影子，但在一分十六秒到一分二十三秒之间确实拍到了一个路过的同学，对方像是在旁边看热闹，还朝镜头探头探脑。 　　李飞点进那个热评网友【蛋黄派】的主页。 　　男，25岁，定位在高城，主页没有任何作品。 　　李飞翻回评论区，又刷起其他评论。 　　二楼热评是一个叫【肥肠梦女】的网友。 　　【肥肠梦女：那个路人是自己闯进镜头的吧，还盯了一下摄像头，说不定也不介意入镜啊。】 　　这条热评底下回复也很多，其中又有那个【蛋黄派】。 　　【蛋黄派回复肥肠梦女：路人趴在你耳边告诉你不介意入镜啦？［黄豆流汗.jpg］】 　　这一层底下又开始吵。 　　而这位【蛋黄派】在其他帮博主说话的评论底下都有回复，不管是讲道理的不讲道理的他都怼，怎么看都是有点针对谁的意思。 　　不知道宋鸣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评论。 　　李飞不放心，截了几张图想发给宋鸣问一问，打开聊天框又觉得不妥，斟酌了一会儿，先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打招呼。 　　宋鸣很快就回了他一个表情包。 　　也是，这个点大学生都该抱着手机不撒手。 　　【你飞哥来了：小鸣同学最近在干什么？】 　　【宋（小鸣同学）：上课，社团，食堂。】 　　【你飞哥来了：我记得你说进了个新媒体社，那是干什么的？】 　　【宋（小鸣同学）：学习运营社交账号，我和舍友一起进的，空余时间就拍拍视频，和社团其他成员互相合作。】 　　【你飞哥来了：厉害，你账号都好几万粉丝。】 　　【宋（小鸣同学）：主要是我舍友在弄，我就人到场就行。】 　　【你飞哥来了：哈哈。】 　　【你飞哥来了：那你拍视频看不看评论啊？】 　　【宋（小鸣同学）：偶尔看一会儿，太多了。】 　　【你飞哥来了：别看恶评嗷，有些人一看就是故意针对，不讲理的。】 　　【宋（小鸣同学）：我知道，我不会在没意义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你飞哥来了：那就好，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课学习，等你毕业，抖音账号说不定就百万粉丝了，直接做自媒体博主也行。】 　　【宋（小鸣同学）：嗯，飞哥也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飞看了眼时间，催促宋鸣睡觉。 　　…… 　　第二天中午，李飞吃完饭窝在收银台后面看手机，突然刷到了那位【把鹿骑你头上】的网友发的视频。 　　这条视频是回复评论的，左上角带着原评论，评论的网友正是昨天那条合创视频里热评第一的【蛋黄派】。 　　“大家好，我是鹿鹿，今天这期视频是为了回复这位叫【蛋黄派】的网友评论，在上一条合创视频中……” 　　视频里，【把鹿骑你头上】染着一头树莓紫中分，穿着黑色衬衫，背景是宿舍。 　　他音线很柔和，但拍视频的时候一直冷着脸，语调频频拔高，尤其是中途用文明话怼人的那几句，听着让人无法把这声音和这么文静的长相结合在一起。 　　而整个视频不仅把那位【蛋黄派】怼得啥都不是，还完完整整播放了上一期视频不小心让路人入镜的全过程，通过那些未删减的原视频可知，那个路人是看到他们在拍摄后就走过来的，而且还在宋鸣和翟鹿对台词的时候拿出了几张传单，是推销东西的。 　　宋鸣和翟鹿一开始出于礼貌听他说完了推销话术，然后礼貌拒绝，但这个人并没有放弃，一直等在旁边，围观他们拍摄全程，还总在摄像机没关闭的时候凑过来继续推销，翟鹿忍着脾气提醒他好几遍可能会入镜，这人也清清楚楚说了入镜也没关系，他不介意，然后继续讨人嫌地推销他的东西，而且翟鹿在后期剪辑视频时为了这个推销员频繁抠图，实在太过麻烦，不小心才漏了几秒钟没有抠。 　　视频末尾段，翟鹿又放了几张截图，推测证明这位叫【蛋黄派】的网友从很早开始就混迹在【小鸣同学】的评论区，几乎每个视频底下都有他的评论，每一次都是从各种角度极端挑刺，只不过前几次他的评论都被埋了下去，这次的路人事件突然变成热评，才终于让人注意到他。 　　视频结束后，评论区不少粉丝都在@那位【蛋黄派】，纷纷冷嘲热讽，评论区顶部搜索栏也显示【蛋黄派】，但这位网友仿佛死了一样始终不现身。 　　李飞从评论点进去一看，这人已经是私密账号了。 第20章 　　南城大学，男生宿舍楼―― 　　翟鹿在电脑前边看电影边吃零食，这时手机亮屏，弹窗里显示一条来自抖音的后台私信。 　　他拿起来，点进去的时候才想起前天发完作品没切号，现在这个号还是宋鸣的。 　　他想着应该是粉丝给宋鸣发的消息，就打算退出去，结果匆匆一瞥，刚才的私信人昵称好像是【蛋黄派】。 　　翟鹿把零食放下，抽张湿巾擦了擦手，重新拿起手机。 　　点进【蛋黄派】的私信聊天框之后，显示了一条几乎全是屏蔽词的辱骂消息。 　　翟鹿皱了皱眉，打过去一句【你找胎投呢】。 　　结果显示［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TA无法收到你的消息］。 　　翟鹿冷笑一声，放下手机准备离开宿舍。 　　这时宿舍门开了，宋鸣走进来。 　　“回来了？”翟鹿问他，“牙没事了？” 　　“智齿发炎，拿了点药。”宋鸣把从医务室带来的药放在自己桌子上，“元旦回去拔了。” 　　翟鹿想了想，关上宿舍门，拖着自己椅子到宋鸣那坐下。 　　“你看这个。”他把【蛋黄派】那条私信给宋鸣看。 　　宋鸣看完后没什么表情。 　　“不用管。”他对翟鹿说。 　　“这都不管？你跟这人认识吗？”翟鹿纳闷道，“我看他定位在高城啊，那不是你老家吗？” 　　“不认识，应该就是闲着没事的人。”宋鸣拉开椅子坐下，抽了本习题册出来，看起来对收到骂人私信这件事没有任何在意。 　　翟鹿却非常气愤：“但是这人也太恶心了，我老早就看到过他的评论，以为是傻逼，没想到真的是傻逼。” 　　宋鸣看他一眼：“不用管这种人，拉黑之后就忘记吧。” 　　翟鹿点点头，把椅子滑回去：“他真该庆幸骂的是你，要是敢凑到我眼皮子底下，非得告到平台把他身份信息披露出来，真不知道两个耳朵中间夹的什么，春天还没到就开始有春竹了……” 　　翟鹿在那断断续续地骂，宋鸣安静地刷着题，写完一道之后目光落向自己的手机。 　　…… 　　元旦这天是周五，正好和周六日碰在一起。 　　宋鸣周四上午只有一节课，下了课就赶往火车站。 　　到了庆城，宋鸣坐上地铁，看了眼手机，发现有新消息。 　　【未知号码：原来你姑姑找了个小白脸啊。】 　　【未知号码：你是不知道，你姑姑刚才看见我的时候，手里的橘子都掉了。】 　　【未知号码：你就继续装不知道吧，我看你们这次还能不能走运。】 　　宋鸣呼吸微窒，翻了翻社交软件和通讯录，李飞和宋瑶都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 　　不安和愤怒渐渐从抛却到很远的隐秘角落滋长回来，而助养这些情绪的根土形成于几年前和十几年前。 　　宋鸣把手机握紧，一遍遍深呼吸，胸腔和眼皮一起颤抖。 　　周围人将要察觉到他的异样时，手机响了。 　　宋鸣隔了好几秒才接通电话。 　　“喂？宋鸣？” 　　电话对面有人叫他的名字，咬字很清楚，特意的，因为不经常叫他全名。 　　“在车上了吧，什么时候到站？”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到了跟我说一声，今天有事接不了你。” 　　或许是觉得宋鸣不说话很奇怪，电话里的人顿了一下。 　　“宋鸣啊。”李飞担忧的声音传过来，“你没事吧，路上遇到麻烦了？” 　　宋鸣顿了一秒，回应那道关心自己的声音：“没事。” 　　他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我在地铁上了，信号有点不好。” 　　李飞哦了两声：“那你出了地铁跟我说，行李多不多啊，我去路口接你。” 　　“不多，没事。”宋鸣语气如常，“飞哥你们现在在店里吗？” 　　李飞笑了一下：“那不然在天上啊。” 　　宋鸣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但这时地铁到站。 　　李飞也听到了，就说：“回店里再说吧，小心点啊。” 　　电话挂断，宋鸣拿下手机，自顾自嗯了一声。 　　…… 　　到了菜篮子，宋鸣隔着玻璃窗看到李飞的身影。 　　对方似乎一直在窗边徘徊，一扭头看到他，立刻撩开厚厚的帘子走出来。 　　“回来了。”李飞跟以前一样，笑着和宋鸣打招呼，帮他提行李，高高兴兴地迎接他回家。 　　“店里还好吧？”宋鸣进店后环顾了一圈。 　　“好啊，生意好活也好，没什么不好的。”李飞回答着，把宋鸣的行李箱放到角落。 　　宋鸣看了下手机，没有新消息。 　　“飞哥，我姑姑呢？”宋鸣问。 　　李飞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迟疑一秒才指了指小门的方向。 　　“小饭桌那呢，这会儿应该下来了，没下来你就上去找她吧。” 　　宋鸣点点头，过去了。 　　李飞有些纳闷地挠了挠脑袋。 　　倒不是别的，自从收留姑侄俩以来，他还真没怎么听过宋鸣叫宋瑶姑姑，也没见宋鸣主动找宋瑶的时候。 　　…… 　　大概一个小时后，店里人多了起来，李飞忙着忙着就看到了姑侄俩的身影，宋鸣在他结完这次账之后替换了他的位置，宋瑶就在不远处给顾客介绍菜价。 　　也不知道这姑侄俩刚才都聊了些什么，宋瑶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李飞坐到收银台后面的躺椅上休息起来，一边玩手机一边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事。 　　大概十点多那会儿，店里来了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李飞一开始没注意他有什么不对劲，直到这人在店里转了有一会儿也不买东西，李飞才开口问他想要什么。 　　年轻人转头打量他，那目光让李飞很不舒服。 　　然后这人就靠近了收银台，双手插兜盯着李飞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多大了，哪的人，店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月赚多少…… 　　李飞回答了前两个就没再回，并在心里猜测这个人可能是找茬的，或者想坑他。 　　他们这个地方有很多做那种恶意举报的工作者，像是超市货架上没注意清理的过期食品，举报者费心找到后并不提醒老板，而是录视频买下，还会要小票，再拿着这几样东西去市管局举报，然后这些老板就倒霉了，而且举报者和市管局都是一伙的，如果不想接受麻烦的整改流程，就得给举报者私下打钱撤销举报，金额三百到五千不等。 　　李飞之前就遭过一次，但当那个人录像的时候就被他察觉到不对劲，后来发现那人想买的辣椒酱是滚到货架底下已经过期的一瓶，也是难为那人能找到。 　　于是今天，李飞也是想把这个年轻人直接赶走的，但那时宋瑶正在整理水果货架，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就走过来，一看到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橘子啪嗒掉到地上。 　　然后两人就说了一些让李飞听不太懂的对话。 　　刚开始宋瑶叫着年轻人的小名，似乎是熟识，但年轻人回答的声音很小，李飞听不到，只看到宋瑶没一会儿就脸色苍白，脸上的情绪也渐渐焦急、惶恐，直到年轻人又吊儿郎当地离开。 　　李飞问宋瑶那个人是谁，宋瑶回答得含糊其辞，李飞看她情绪不太对，也就没再追问。 　　…… 　　晚上八点，宋瑶解下围裙，说回家给他们做饭，李飞让她把今天压坏的一些草莓带回去，晚上一起吃。 　　今天这个品种的草莓进价都要25一斤，李飞本来卖32，比隔壁街的水果店便宜了五到十块，但今天运过来的时候箱子被压了，草莓坏了五分之一，李飞无奈，又不喜涨价，只能当吃进肚里的都是赚头了。 　　晚上十点，宋鸣在收摊，李飞就去隔壁小饭桌检查了一下卫生。 　　回来时，店里突然静悄悄的。 　　李飞心里一咯噔，绕过货架看到宋鸣站在墙边，侧对着他，手背抵着右脸下颌的位置，眉头紧皱，眼里透着不高兴。 　　“宋鸣……”李飞叫着人，慢慢靠近，“没事吧，怎么了？” 　　宋鸣缓了一下，回头看李飞。 　　“没事飞哥。”他说，“我牙疼。” 第21章 　　宋鸣牙疼，原因是智齿发炎了。 　　当晚回家，李飞用手电筒给宋鸣照了照，看到两侧智齿都发炎了，拱得老高，牙齿周围的肉都是白的。 　　“很疼吧？”李飞看得都牙疼起来，默默捂了捂脸。 　　众所周知，牙疼起来是非常要命的，而且宋鸣有两颗智齿，长歪的角度很恐怖，几乎和旁边的露出牙垂直，不知道得多疼。 　　宋鸣也捂了捂脸，说：“还好，晚上吃了布洛芬就不会疼，白天有点麻，吃饭说话都不太方便。” 　　“那是得赶紧拔了。” 　　李飞说完捂着脸去厨房，端了杯热水给宋鸣。 　　“明天哥陪你去医院，今晚好好休息。” 　　宋鸣点点头：“谢谢飞哥。” 　　…… 　　晚上休息时，李飞看到帘子另一边的手机光久久亮着。 　　犹豫良久，李飞轻轻撩开帘子一角，却不想宋鸣也是侧对着他的方向。 　　李飞那张脸人人祟祟地从帘子后面冒出来，两个人直接大眼对大眼。 　　还是李飞先打破沉默：“嘿嘿，没有睡啊。” 　　宋鸣把手机往下挪了挪，三分之一额头抵在枕头里，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飞哥。” 　　“嗯。”李飞应了一声，“牙还疼吗？” 　　“还好。”宋鸣嗓音微哑，能听出困意。 　　李飞：“怎么不睡啊。” 　　宋鸣：“在回消息。” 　　李飞：“谁啊，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我们高材生牙疼呢。” 　　宋鸣笑了笑，唇角勾起的时候神色更显疲惫。 　　李飞也笑，然后觉得这个对视的角度有点奇怪，就把枕头往头顶拽了拽。 　　“对了。”李飞沉吟两秒，尽量用平静的语调提出问题，“今天白天店里来了个男的，你姑姑好像和他认识。” 　　宋鸣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李飞摇摇头：“和我倒是没说什么，但他好像跟你姑姑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我看她一下午都不太高兴。” 　　宋鸣沉默两秒，陈述道：“飞哥，他是来要钱的。” 　　李飞皱起眉，用很轻的声音疑惑道：“要钱？你们之前欠的钱不是还完了吗？还有别的？” 　　“不是别的。”宋鸣动了动身子，整个人往上躺了躺，又和李飞对视，“还是那一家。” 　　李飞：“那他到底要什么钱啊。” 　　宋鸣垂了垂眸，低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给李飞讲了一遍。 　　“他竟然给你发威胁短信？”李飞听得攥紧了被子，眉心和被子的褶皱一样复杂，“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你们已经把当年的赔偿款还清了，互不相欠了，那个池什么凡他爷爷奶奶生病去世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他凭什么因为这事又找你要钱啊！” 　　宋鸣翻腾了两下手机，扣住，开口道：“他说，我父母害他父母死亡，家里没有劳动力，他爷爷奶奶被迫成为高龄工作者才会病倒死亡，就要求我们继续赔偿他爷爷奶奶的丧葬费和对他的精神损害抚慰金。” 　　李飞听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他这对吗？” 　　宋鸣抬眸看他：“他给我发律师函。” 　　“真占理啊？”李飞嗓音微弱，他不太懂这个。 　　“其实律师函没什么用，就是告诉我他要告我，告没告，法院接不接，谁也不知道，只有法院传票才说明他已经告我了。”宋鸣说。 　　李飞叹了一声：“那他要多少？” 　　宋鸣：“八万。” 　　李飞：“那你去把他杀了算了。” 　　宋鸣笑了一下：“没事的飞哥，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就是需要点时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借钱。”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飞说，“那他这八万怎么算的啊，听起来倒是不多，但精神损害抚慰金最高不才五万吗？他爷爷奶奶丧葬费要三万？哪的丧葬费这么高，赶上南城了吗这不是。” 　　“这些费用只是他主观陈列的。”宋鸣说，“我在学校求教过法律专业的学长，他们帮我做了分析，这件事我已经有解决办法了。” 　　“就是需要时间对吧。”李飞接话。 　　“嗯。”宋鸣点头，“因为要查一些事情，所以可能得回高城一趟。” 　　李飞也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去？” 　　高城离庆城不远不近，上午去还能下午回。 　　宋鸣：“明天拔牙，后天去。” 　　“那哥陪你。”李飞说。 　　“谢谢飞哥。” 　　“不谢，赶紧睡了。” 　　“嗯。” 　　帘子落下，手机灯光也没再亮起。 　　…… 　　次日一早，李飞和宋鸣趁上午人少，赶到诊所拔了个牙。 　　拔完牙之后两个小时才能进食水，而且得吃冷流食，比如冰激凌冰棍，凉的果汁牛乳，说是这些冷食可以让拔牙窝内的小血管收缩，可以更好的止血、减轻肿痛。 　　于是李飞和宋鸣就一人拿了杯冰果汁回到店里。 　　这天晚上李飞和宋鸣八点就回了家，本来是想直接收摊的，但宋瑶坚持要多守一会儿，李飞就由着她了。 　　…… 　　第二天一早，李飞和宋鸣乘坐大巴去往高城，大概有三个小时路程。 　　但有一点他们失算了。 　　拔牙之后宋鸣这两天只能吃流食，今早又起得太早，街道上没有卖早餐的，李飞自己拿了个柿饼垫肚子，但宋鸣吃不了，只能喝两口矿泉水。 　　李飞的身体也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昨晚休息太早被老天爷嫉妒还是怎么，早上起来的时候喉咙干疼，上了车之后咳嗽鼻塞，应该是感冒了。 　　大巴车行驶一个多小时后，李飞和宋鸣都仰着脑袋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又一个小时，李飞定的闹钟响了，两人清醒过来，收拾收拾准备下车。 　　下车前，李飞这才想起车窗上放的两瓶水，刚才他和宋鸣睡觉之前都在喝水，一个嗓子疼一个是饿的，所以水瓶就放在了李飞靠着的车窗上，但现在李飞并不确定哪一瓶是自己的，因为它们俩剩余的水量几乎差不多。 　　“飞哥？”宋鸣已经背着背包站在过道里等他了。 　　“哦来了。”李飞应了一声，随手揣了一瓶放自己包里，又把另一瓶拿给宋鸣。 　　…… 　　宋鸣要去的地方正是池非凡爷爷奶奶住的那个小区。 　　两人下了大巴车之后就打了出租过去，还算近，十分钟就到了。 　　“这就是那个池什么凡他爷爷奶奶住的地方？”李飞关上出租车的门，转身看着眼前那些破败老旧的平房。 　　宋鸣点头：“是这，池非凡给我发的死亡证明里死者生前居住地就是这里。” 　　李飞不解：“你们这十年林林总总不是赔了五十多万么，高城房价这么低，再怎么困难至于住这？” 　　宋鸣和李飞对视一眼，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疑惑和猜测。 　　…… 　　十分钟后，两人敲响了池家隔壁邻居的大门。 　　一个正在吃花生的大娘过来打开门，面相还算和善，看到他们时神色警惕：“你们是？” 　　“呃我们是……”李飞看向宋鸣。 　　“我们是凡哥的朋友。”宋鸣眼也不眨地说，“池非凡。” 　　李飞瞪大眼睛。 　　大娘眼里的警惕倒是散了，不过又掺杂了点别的神色。 　　“哦，他的朋友啊。”大娘语气淡淡，“有什么事吗？” 　　宋鸣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其实我和凡哥很久没见了，我小时候也住这，凡哥的爷爷奶奶对我很好，现在回来想看看他们，但我刚才敲了半天门，好像他们不在家，不知道是搬走了还是……” 　　大娘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啊，其实他爷爷奶奶……都去世了。” 　　宋鸣微微皱眉：“怎么会去世呢，那凡哥现在在哪？” 　　说到池非凡，大娘又恢复刚才那个奇怪的眼神，嘴里哼哼两声。 　　“你找他啊，那你真是找错地方了，我就没见过那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突然，大娘拉着宋鸣的手拍了拍，苦口婆心道：“孩子啊，我看你还不知道啊，那个池非凡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跟他来往了，他准能害了你的。” 　　“怎么会。”宋鸣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大娘把他们领进院里一点，边磕花生边给他们讲故事。 　　“这大概十年前吧，隔壁那家刚怀上老二，结果夫妻俩都出了车祸死翘翘啦，那老头老太太家里没别的孩子，就剩个没成年的大孙子要上学，好在他们赔偿金拿得不少，听说一年得有五六万，咱们这地方物价多低，老头老太太俩人的社保加上这些赔偿金供家里开销总是够的，但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个混世魔王坏的啊，没成年就小偷小摸，还翻过我家墙呢，之前他爸妈在的时候逮住他就是一顿好打，这下没人管着了，老头老太太也管不动，那更是无法无天，每个月赔偿金都让他拿去花天酒地，那老头老太太本来身体好好的，生生被他给气出病了。” 　　大娘说得激愤，神情更是咬牙切齿，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把花生豆。 　　“不应该啊，大娘。”李飞吃着花生豆，一脸质疑地问，“我们凡哥是好人，对我们可好了。” 　　“我呸！去他的好人！”大娘朝地面啐了一口，“你们要是不信就去街坊邻居打听打听，这家家户户都知道的事，而且他现在可不住这，拿着他爸妈的赔偿金买了大平层呢，哎，说起这个我就恶心，他爷爷奶奶孤零零地住这破房子，他一个人住大平层，你说他是不是人啊，而且前几个月他突然来找他爷爷奶奶，说要结婚，女方家要八万八的彩礼，那么两大把年纪的人了为了给他凑彩礼出去工作，结果就这么走了，你说他能是什么好人啊！” 　　李飞长长地“哦”了一声：“我们明白了！” 　　大娘哼了一声：“你们明白就好，别找他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宋鸣和李飞就走了，只不过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先后又走访了一些邻居，证实大娘所言真实之后，才坐上回庆城的大巴车。 　　“那这样看来，那个池什么东西爷爷奶奶的死完全跟你们无关。”李飞坐在座位上，吃着没吃完的花生豆。 　　“光凭这些邻居的话还不够，不过其他东西等真有法院传票下来再弄也不迟。”宋鸣盯着手机说。 　　李飞转头看了眼：“是你那个学长吧，咱们小鸣同学在学校认识了很多大能人啊。” 　　宋鸣轻轻笑了笑：“我和他们都是通过社团和比赛认识的。” 　　李飞：“那证明咱们小鸣同学也是很厉害的。” 　　宋鸣点点头：“飞哥也很厉害。” 　　李飞哈哈笑着，笑了没两下咳嗽起来，拿出水瓶喝了口水。 　　宋鸣也有些渴，拿出自己的也喝了两口，结果越喝越饿，回家路上把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 　　第二天一早，宋鸣和李飞一起喝999，江中牌。 　　李飞：“没道理啊，我晚上特意冲着另一边睡的，吃饭也和你们分开了，你怎么也感冒了？” 　　宋鸣平静地吸了吸鼻子：“可能是病毒太厉害。” 　　李飞：“那应该就是了。” 第22章 　　过完元旦的宋鸣带着感冒回了学校，李飞在火车站扬着纸巾送别他，送完人自己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 　　回到店里，李飞伸伸懒腰又窝进收银台后面。 　　这几天又有降雪通知，听说还是大暴雪，李飞想着如果到时候道路不通，会不会影响进货之类。 　　“老李！鸡蛋给你送来了！” 　　门外有人喊，李飞听到后应了一声。 　　鸡蛋和其他蔬果的供货时间不一样，新鲜蔬果是凌晨供货，鸡蛋是上午才有，而且还得先交鸡蛋筐的押金，一个筐二十，下次送鸡蛋时把之前的收回去。 　　卸完货，李飞抱着手机提醒老王收钱。 　　王师傅扑了扑身上的寒气，往面包车上一坐，降下车窗给李飞讲：“哎，明天报着下大雪啊，前面那路估计走不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李飞点点头：“好嘞我知道了。” 　　送别老王，李飞继续回去看店。 　　现在天气很冷，顾客也少了一点，不过每次都买很多，像是土豆洋葱大白菜这类卖得最快，还有临近过年，李飞进的沙糖桔每天也是一筐一筐地下去。 　　李飞看了看天气预报，明天的暴雪标志特别醒目。 　　下午五六点，店里正忙，宋瑶在收银台收银，李飞在货架之间揣着手和顾客们聊天讲价，这时小门那钻进来两个小孩，给李飞交最后半个月的饭钱。 　　“你们要放寒假了是不是？”李飞给顾客装好菜，转头摸了摸两个小朋友的脑袋。 　　“嗯呀，我们老师说了，一月十八号就放假啦。” 　　“但是我们明天不上学，学校说下雪停课啦。” 　　“是吗？”李飞挑挑眉，从兜里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发现五分钟前有家长给他分享了教育局通知，因强降雪天气，庆城大部分小学都停课五天。 　　李飞数了数孩子们交来的现金，又在微信里发了条语音：【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未来几天天气不好，教育局下发通知说小学要放五天假，这个月还剩十五天的饭钱，你们交十天的就行，我晚点把提前交的退一部分回去，忘退的跟我说一声，还没交的记一下哈，交十天的就行。】 　　发完语音，又@了一遍所有人，李飞这才放下手机。 　　“来，你们拿着剩下的钱回去交给家长。”李飞把多余的现金退到孩子们手里。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从小门又出去了。 　　李飞大声提醒了一句：“慢点跑！” 　　…… 　　晚上收了摊，李飞和宋瑶回家路上明显感觉气温骤降，寒风刺骨。 　　“也不知道小鸣带的厚衣服够不够。”宋瑶担忧着。 　　“宋姐你放心，上次他回来我看着他装了件大棉袄的，冻不着。”李飞顶着寒风说话，一张口就是一肚子冷气，“咱们快回家。” 　　宋瑶：“哎，好。” 　　…… 　　到了家，李飞和宋瑶刚换了拖鞋，就听到手机来电的动静。 　　是宋鸣打给李飞的QQ视频。 　　李飞看了一眼接起来：“这是在哪呢，这么晚不回宿舍啊？” 　　宋鸣戴着眼镜，那边的背景在户外，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挺多。 　　“刚刚操场上有联谊会，玩到很晚。”宋鸣说着，屏幕里都是白气，“你们看天气预报了吗？” 　　“看了看了，说有大暴雪。” 　　李飞已经脱了外套，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宋瑶问李飞喝不喝紫薯粥，李飞说喝，宋瑶就去煮了。 　　宋鸣：“飞哥你关几天门吧，我们附近的中小学都停课了。” 　　李飞：“我正想着呢，明天看看吧，老王也不送货了，但是店里还剩着一些菜呢。” 　　宋鸣：“那就行，卖完底货歇几天。” 　　李飞身子一仰躺在沙发上，然后看到视频画面晃动，有几道陌生的声音在问：“这是谁啊？”“是不是女朋友？”“宋鸣你背着我们脱单！” 　　宋鸣好不容易摆脱他们，似乎跑了一段距离，眼镜上都是雾气，于是他停下来之后直接把眼镜摘了，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尖。 　　李飞心里莫名一软，问他：“感冒好了没啊？” 　　宋鸣点点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屏幕：“好一点，飞哥你呢？” 　　李飞咳嗽一声：“还好吧，嗓子不疼了。”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十一点，李飞看出宋鸣是在外面瞎转悠，就嘱咐他没事赶紧回宿舍睡觉，宋鸣点头，盯着屏幕对他说：“那你们也早点睡。” 　　李飞挂了电话后又独自发了会儿呆，直到宋瑶喊他喝粥，他才起身去厨房喝了碗热气腾腾的紫薯粥，然后回卧室睡大觉。 　　…… 　　次日一早。 　　李飞和宋瑶出门前站在客厅窗户旁。 　　窗外的景象让两人目光呆滞。 　　“我昨天刷了个短剧。”李飞喃喃道，“什么末日降临极地冰封啥的。” 　　宋瑶干笑一声，柔声道：“小李啊，别自己吓自己。”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 　　李飞和宋瑶穿得严严实实去了店里。 　　不过这一路走来也是惊险，天上飘着小雪，地上都是积雪，平均厚度足以没入小腿，李飞走在前面，一脚一个坑试探着往前踩，让宋瑶跟在他后面踩他踩过的。 　　好在一路平安，两人顺利到达菜篮子门口。 　　菜篮子店门在高处，只不过积雪把台阶埋了，两人就先拿墙角的笤帚把积雪扫了，开了店门进去。 　　李飞昨天就通知隔壁小饭桌不用营业了，所以小饭桌那边今天不会来人。 　　今天这一天没什么客人，李飞和宋瑶主要就是把剩下的蔬果都打理了一下摆在门口附近的货架上，然后把里面的货架都清理了一遍，又打扫了货架底下的卫生，中午李飞还去饭馆点了份烤鱼端到店里吃，顶着风雪过来买菜的顾客看见了还开玩笑说不走了，一天下来忙得高高兴兴。 　　晚上七点左右，外面风雪交加，李飞清点了一下剩余的东西，不打算卖了，就让宋瑶把剩下的水果蔬菜装起来。 　　临走前，李飞最后检查了一遍店里的水电和门锁，然后揣着手回了家。 　　…… 　　这场暴雪持续了两天三夜，雪停的时候四处都是清理积雪的小黑点，李飞这几天在家里窝烦了，穿上棉袄拿上铁锹也下去帮忙。 　　城市里所有学习工作生活都恢复正常的时候，李飞也打算给菜篮子开门了。 　　这天下午，李飞带着宋瑶一起回到菜篮子，远远就看见三个小孩蹲在他们店墙底下。 　　“你们干什么呢！”李飞大喝一声，给三个小孩哥吓得拔腿就跑。 　　李飞紧走两步，看到自家店门旁边的墙上被人用红色的丙烯颜料喷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缺斤少两！！！］ 　　［烂菜！！！］ 　　［赔钱！！！］ 　　随后而至的宋瑶惊呼一声吓得后退。 　　李飞把钥匙丢给她，让她开门去店里待着，自己则冲着刚才那群兔崽子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看高度，这几行字不可能是几个小孩做的，但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 　　很快，李飞在某个街道拐角看到了蹲在别人家墙角涂涂画画的三个小孩。 　　“喂！” 　　小孩们一激灵，但这时李飞已经来到他们眼前了，三个小孩哥三脸苍白地看着李飞。 　　李飞朝其中一个小孩伸手：“拿出来。” 　　小孩哥慢吞吞把颜料瓶放在他手心。 　　李飞绷着脸问：“我门口是不是你们弄的？” 　　“不是不是！” 　　“不是我们！” 　　小孩们纷纷摇头。 　　李飞摇了摇手里的颜料瓶：“证据确凿还说不是？” 　　中间那个小孩急了，举手报告实情：“是一个戴黑色口罩和黑色帽子的怪叔叔弄的，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画好了，看到他把这个丢在那我们才捡的。” 　　李飞抛了抛手里的颜料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们。 　　回到店里，李飞到收银台那调监控，但可惜暴雪之前李飞怕出意外，就把所有电都关了，看到监控显示未开启时李飞才想起这茬。 　　“怎么样了？”宋瑶神色不安地走过来，双手紧紧握着，“找到是谁弄的吗？” 　　李飞吐了口气：“监控我忘开了，这附近也没别的监控，这孙子恐怕找不着了。先不管这个，外面人多，咱们先把墙面弄了。” 　　宋瑶点点头，神色还是不安。 　　李飞打电话叫了个认识的师傅，加了点钱让人家紧急过来修了修墙面，那师傅和李飞是熟识，看到那些刺眼的字也没问什么，干净利落地干完活结钱走人。 　　本以为这次的事故就是小人跳脚，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李飞店里来了个大腹便便的地中海。 　　这人李飞还认识，就是市管局里的。 第23章 　　“张哥。” 　　李飞看到人之后从收银台走出来，脸上挂着笑：“好久不见啊，今天是有……什么事？” 　　张哥背着手站在门口，抬目扫了一遍店里，问他：“今天没上货啊？” 　　“这不雪刚停么。”李飞解释道，“今天没正式开门，打算先收拾收拾卫生。” 　　张哥点点头，指了指李飞：“有个事你得和我解释一下。” 　　李飞心里咯噔一声，依旧笑着：“哎，您说。” 　　宋瑶察觉到不对劲，从另一边货架慢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抹布。 　　张哥打开手机，一边划拉一边说：“有人举报，你们店卖的蔬果都是放了好几天的，有的已经腐烂变质还在卖。” 　　李飞心中一惊。 　　这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他经营的菜篮子平日里就靠便宜新鲜留住了那么多顾客，要是天天卖不新鲜的，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回头客。 　　“张哥，这件事我觉得一定有误会。”李飞兀自镇定了一会儿，招手让宋瑶拿了个椅子过来，又示意她去关门。 　　“你啊，我也知道。”张哥坐在椅子上，手拄着大腿，看李飞惶恐不安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过今天这个事确实是真实举报，来，你看这个视频。” 　　张哥把手机递给李飞，李飞和宋瑶都看了一遍。 　　视频里，摄像头视角一开始被人拿在偏低一点的位置，偶尔拍蔬菜水果的时候才会拿起来，而且视频里的画面显示，那些被拍到的蔬菜水果最上面那层确实都是坏的。 　　视频很连贯，甚至还有结账的画面，证明确实是在他店里买的。 　　而且画面里除了能看到举报人的棉服之外没有任何角度拍到举报人的脸，甚至结账那几秒都只有宋瑶报价格的声音，举报人只轻轻“嗯”了一声，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看完之后，李飞和宋瑶对视一眼。 　　“张哥，这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啊？”李飞问。 　　张哥收回手机：“举报人提交举报的时间正好是下雪之前，视频拍摄时间也不会太远，你仔细想想，下雪之前进的货有没有问题，或者你们自己整理的时候是不是疏忽了，你要知道啊，有这个举报信息在，你要么私了要么就得停业整顿，而且现在临近年关，领导全都在查年末的工作情况，你这两天要是没有其他反馈，我们那边基层工作的孩子就会过来按规矩办事了，你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李飞点头：“我明白张哥，您放心，不会耽误您工作收尾的，我这边下雪之前的进货记录我都有，还有监控……” 　　说到监控，李飞突然想到他当初为了图便宜买的是个普通监控，存像时间只有两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举报人那天买东西的画面。 　　“……监控我待会儿找找，看看存像时间内有没有那天。”李飞只能这样说。 　　张哥也没有为难他，随意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小李啊……”张哥走后，宋瑶自责地道，“我觉得可能是我那天疏忽了，我记得有一次确实是卖着卖着突然有顾客提醒我有东西坏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坏那么多，那个点人又多我就赶忙先清理了，真没注意有人录像什么的……” 　　“宋姐你先别着急。”李飞安抚她，“一次举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坏的结果也就停业一段时间，反正快过年了，停业回家的店铺老板多的是，别担心，咱们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宋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但也冷静地点了点头。 　　…… 　　暴雪后菜篮子的第一个营业日没能顺利开张，李飞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查监控，然而遗憾的是，举报人来店里买菜的时间并不在监控录像的存像时间内，而两周前的录像已经被全部覆盖，李飞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就打电话联系了厂家，问询之后彻底死心。 　　事已至此，李飞也只能秉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把目前能提供的东西都提交过去。 　　一天后，李飞收到张哥的信息，大致意思是他提交的反馈材料已经被领导看过了，经过讨论还是决定依照规定责令菜篮子停业整顿，以及赔付相应罚款，不过张哥在发给他这条通知之后又给他推荐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人就是举报者。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筹备年货，卖肉卖菜卖水果的正是畅销的好时机，如果不想这时候停业整顿，就得想办法让举报人撤销举报。 　　李飞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过程他都熟悉，加上举报人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问对方要多少才能撤销举报。 　　而根据李飞以往的经验，这些举报人都是不敢往天价去要的，毕竟这种事往深了揪也是违法行为，举报人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向商家索取财物，数额过大肯定会构成敲诈勒索，只不过到时候还得报案告人就更麻烦了。 　　加上举报人微信后，对方隔了一个小时才发来一句：【五万。】 　　李飞懵了一瞬，想也不想就把人删了。 　　五万，疯了才会给这种人五万。 　　李飞以为对方顶多会要个五六千，没想到是个新手，张口就瞎叫唤。 　　菜篮子这种情节并不严重，市管局那边下达的罚款金额顶天也就五万，不过是多了个停业整顿而已，这新手举报人大概以为李飞会为了不停业就把罚款的钱直接全给他。 　　李飞气笑了。 　　大爷的，想坑他的钱，痴心妄想去吧。 　　…… 　　南城大学那边快放寒假了，宋鸣他们也忙于期末考试，菜篮子关门大吉后，李飞和宋瑶不想让宋鸣因为这件事分心，就一直没告诉他。 　　…… 　　一月十三号，宋鸣考完最后一场，和舍友一起回宿舍收拾行李。 　　临走了，宋鸣和剩下的舍友挥手道别，走出校园时心情难得雀跃。 　　上了高铁，宋鸣坐在自己座位上，给李飞发去信息，寻问他们在不在店里。 　　刚刚考完试之后一直秒回他信息的聊天框突然沉默了。 　　宋鸣没怎么在意，以为店里正忙。 　　一小时后，下了高铁，宋鸣手里推着行李箱，肩上背着包，往地铁口走去。 　　坐地铁的时候宋鸣终于收到李飞的消息。 　　【飞哥：到哪啦？】 　　【宋：地铁，马上到。】 　　【飞哥：要不要接你啊？】 　　【宋：没事，店里忙吗？】 　　【飞哥：我接你吧，帮你拿行李。】 　　宋鸣划了两下屏幕，总感觉对话怪怪的。 　　【宋：好。】 　　然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考试的问题，没再说别的。 　　…… 　　出了地铁口，宋鸣一眼就看到李飞在人群中挤着。 　　对方难得穿着不方便的衣服，笨重的羽绒棉服和大棉裤，凌乱的头发被一个黑棕色的羊绒帽压着，脸上戴着白色口罩。 　　宋鸣心里的疑惑渐渐有了答案。 　　“飞哥你今天没去店里吗？”宋鸣推着行李箱走到李飞身边，看着他伸过手把自己手上的包抢过去背到单肩上。 　　“呃……店里啊……”正要继续把行李箱抢过来的李飞动作顿了一下，又提了提肩上的包，“对，今天没去，先回家吧，回家跟你说个事。” 　　李飞说完，拎着宋鸣的行李箱转头就走，宋鸣追了他几步，把行李箱抢回来自己推着。 　　…… 　　回家后，宋鸣在家里看到正在厨房忙活的宋瑶。 　　而看这架势，两人今天应该都没去店里。 　　宋鸣把行李暂时放在客厅那，脱完外套后换了鞋。 　　李飞也把身上的行头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家居服，不是平常去菜店穿的衣服。 　　宋鸣挽了挽袖子，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问道：“飞哥，你们今天都没去店里吗？店里关门了？” 　　李飞正在桌边喝水，放下水杯后点点头：“是啊，这几天关门了。” 　　宋鸣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走过来问他：“飞哥，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这么早关门干什么？” 　　李飞整理着水杯，本来已经想好说辞，但抬眼看了宋鸣一下之后突然有点忘词。 　　“剪头发了？”李飞下意识蹦出一句。 　　宋鸣愣了一下，点点头：“我舍友剪的，他副业干这个。” 　　李飞“哦”了一声：“理发师好啊，这个副业好。” 　　安静了一会儿，李飞能感觉到宋鸣还在盯着自己，显然是在等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李飞语气轻松道：“刚才不是说跟你说个事吗，就是我和你姑姑商量了一下，好不容易放个长假，咱们一起出去旅个游怎么样？” 　　“旅游？”宋鸣思考了几秒，看着李飞道，“所以店里关门了吗？因为要旅游？” 　　“嗯对啊。”李飞应得很自然，“我和你姑姑上周商量好的，这几天好不容易把店里东西都清完了，就等着咱们高材生回来了，怎么样，想不想去？” 　　宋鸣伸手拿了个水杯，自己倒水：“可以，飞哥去我就去，正好思政课留了实践作业，要拍一期生活vlog。” 　　李飞哈哈一笑，按了下宋鸣的肩膀：“你先歇着，一会儿吃饭，今天有大虾。” 　　宋鸣：“好。” 　　…… 　　吃完晚饭，三人像往常一样洗漱休息。 　　主卧的灯早早就关了，但李飞看到帘子另一边的影子一直是坐着的，拿着手机在打字。 　　不知道宋鸣在干什么，李飞翻了两次身，每一次看到宋鸣坐着的影子都有些心虚。 　　不知过了多久，李飞刚有些迷糊，突然听到一声“飞哥”，惊得他立刻醒了。 　　转头，李飞看到宋鸣把帘子撩开一点，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李飞心里砰砰直跳，慢慢坐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知道了？ 　　“飞哥。”宋鸣郑重道，“我想买个电脑。” 　　李飞反应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没听进去：“啊？” 　　宋鸣重复了一遍。 　　李飞这才反应过来：“啊买电脑，买电脑啊，可，可以啊行啊，没问题，你钱够吗？直播赚的钱可以先不用还我，想买电脑就先买吧，不过别直接去实体店，坑的很，你问问你同学有没有熟悉这方面的，想好需要的配置再决定到哪买。” 　　“谢谢飞哥。”宋鸣放下帘子，不一会儿突然又掀开，把正要躺下的李飞重新吓起来。 　　“飞哥。”他看着李飞道，“早点睡。” 　　李飞笑了笑：“好，早点睡。” 第24章 　　李飞想带着姑侄俩一起去北城的小鱼度假村。 　　起初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是李飞在刷抖音时看到了小鱼度假村的宣传视频，冬雪过后的建筑美轮美奂，出片率极高，而且当地村民热情质朴，招待外地人非常友好，各种特色美食数不胜数，娱乐方面有滑雪、冰钓、堆雪人、打雪仗、篝火晚会等，听说还有插在雪地里的野生糖葫芦，可以随便拿的那种。 　　当然，李飞也不是没考虑过南方的温暖城市。 　　只不过春节旅游的人实在太多，南方那些大热旅游城市的火车票已经纷纷售罄了，而且庆城是北方城市，到南方来回一趟确实太辛苦，还不如就近选个好玩的地方。 　　冬天嘛，就得玩点冬天特色。 　　决定好旅游地点，李飞和姑侄俩商量了一下，三人意见达成一致，然后开始选购车票和收拾旅行必备。 　　…… 　　一月十八号上午九点，准备出发，离开前，李飞和姑侄俩把家里的水电燃检查了三遍，确保该关的关该停的停之后才出了门。 　　菜篮子和小饭桌那边已经停业好几天了，三人路过那条街检查了一下门锁和监控，然后继续向火车站出发。 　　中午十一点半，三人登上前往北城的火车。 　　火车上大多都是出门旅游或者放假回家的，很多人都是大包小包，过道里走两步就看不见人只看见包。 　　李飞在前面走，领着身后的宋鸣和宋瑶，好不容易挤到他们的位置，头顶的置物架却空间不足。 　　“宋鸣，你把你和你姑姑的包放上去，还有我的。”李飞说着，把自己的背包脱下来递给宋鸣。 　　为了出行方便，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旅行包装自己的个人物品，只用一个行李箱装了些其他可以混放的东西。 　　货架上的空间只能把三个包叠放上去，李飞就推着他们的行李箱去了车厢末尾，但这节车厢的行李架也满了，李飞只好把行李箱推进最后一排座位后面，并把底部滑轮卡住。 　　回到座位，李飞看到宋鸣在帮隔壁两个女生扛行李，非常欣慰地笑了笑。 　　三人的座位是连着的三人座，宋瑶坐在靠窗位置，宋鸣在中间，李飞在过道。 　　没一会儿，火车缓缓启动，平稳快速地运行在轨道上。 　　车程大概两个小时，李飞三人又是中午上车的，都没吃午饭，但好在宋瑶提前一晚上准备了盒饭，只可惜李飞想拿着盒饭寻问哪里能加热饭菜的时候得到了列车员小姐姐温柔的拒绝。 　　这倒是失算了。 　　就在三人准备捧着凉了的盒饭就这么吃的时候，隔壁的两个小姐姐给了他们三个奶茶袋，就是那种保温的，并告诉他们可以接热水倒进袋子里，把自带盒饭放进去，一会儿就热好了。 　　学到了，确实很有用。 　　和两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道过谢之后，李飞和宋鸣拿着袋子去接热水。 　　众所周知火车上的热水是真的很热，行程短的旅客上车时接一杯直到下车前都喝不上，但用来热饭菜真的太天才了。 　　吃过热乎乎的午饭，三人看着窗外的景色聊天，讨论着经过了哪些地方。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距离火车到站还有二十分钟时，三人相继上了趟卫生间，然后安静地等在座位上。 　　火车到站前两分钟，已经有人开始拿起行李往门口那走，不一会儿过道里就站满了排队下车的人。 　　李飞三人都不是着急下车的人，就坐在原位上没动。 　　不一会儿，火车进站并停下，李飞去拿行李箱，宋鸣和宋瑶拿包。 　　走出车站有一会儿，李飞才想起自己的包没背着，一扭头发现宋鸣后边背着一个前边抱着一个，也不嫌沉。 　　站在路边等车时，李飞已经把自己的包从宋鸣怀里抢过来放在行李箱上。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订的度假村酒店包火车站接送，是七座商务车，只不过并不是接他们一家，还有另外两个同去酒店的游客。 　　李飞三人是最先上车的，李飞坐在司机身边，宋鸣和宋瑶坐在中间那两个独立座位上，然后司机说要再等一会儿。 　　大概十五分钟后，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走过来，女人身上背着很大的旅游包，男孩脖子上挂着个小小的斜挎包和水杯。 　　两人上了车，坐在后排。 　　本来还有一个人，但司机打电话过去之后得知那人自己打车走了，于是就启动车子说了出发。 　　小鱼度假村离城区有点远，中途要经过一段荒无人烟的平地。 　　李飞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窗外雪色迷人，希望一路顺利。 第25章 　　当车子行驶在空荡的公路上时，打瞌睡的李飞突然感到一阵颠簸，紧接着车身失衡，左摇右摆了一阵，好在很快停下。 　　李飞回过神来，先是扭头看向后面的宋瑶和宋鸣，两人都系着安全带，没有什么事，最后面的母子两人跟着车子东倒西歪了一阵，但也没什么事。 　　“师傅，这怎么回事？”李飞皱着眉回头，看向司机。 　　司机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手抖着挂了档。 　　“抱歉抱歉，我下去查看一下。”司机抹着额头的冷汗下车，李飞也跟了下去。 　　两人围绕车身转了一周，转到后面的时候看到他们刚才轧过去的地方有些奇怪。 　　李飞凑过去瞧，一堆黑乎乎的小东西趴在地面上。 　　太小了看不清，他就想蹲下身子捡起来看，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飞哥”。 　　李飞回头看去，是宋鸣从车上下来了，正朝他跑过来。 　　“这些是什么？”宋鸣问。 　　李飞已经蹲下，伸手拿了一个。 　　宋鸣想阻止，但注意到李飞是用袖子碰的，就收回念头。 　　让他们被迫在这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停车的小东西尖锐无比，是一种三角钉。 　　“这不是铁蒺藜么。”李飞观察后喃喃道，“谁这么缺德，把这玩意撒这。” 　　宋鸣问：“这是什么？” 　　李飞：“铁蒺藜，蒺藜是一种植物，长刺的那种，这玩意就是它的翻版，古代就叫铁蒺藜，现在都叫地刺地钉啥的。” 　　解释完，李飞把手里的小东西扔回地上，拍了拍袖子，嫌弃道：“这东西撒道上可缺德了，拦人拦车厉害着呢。” 　　这时司机检查完车子走了过来，也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连声道：“不行了不行了，三个轮子都让扎了，备用轮胎只有一个，这离村子不远，你们先上车待着，我打个电话让人再弄辆车过来。” 　　李飞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不报警吗？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撒的。” 　　司机的脸色僵了一下，应道：“哎，报，肯定报，我先跟我们经理说一下，你们先上车吧。” 　　李飞心道不对劲，脑子里立马冒出什么绑架劫道团伙作案之类的东西。 　　但这条路也不算多偏僻，前后一望都能看到清晰的建筑物，信号也没断，撒丫子一跑再报个警完全没问题，而且小鱼度假村已经建成近十年了，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会吃人的黑村子。 　　不过车上有女人有孩子，还是得小心一点。 　　李飞和宋鸣回到车边，但都没坐进去，而是有默契地站在车旁左右观望。 　　四周都是平地，公路两侧也没坡，怎么看都不像能藏人的，硬要妄想症一点，那就得怀疑老远处的几棵树，但要是在那埋伏人，等歹徒过来他们连年都过完了。 　　五分钟后，司机终于挂完最后一通电话，刚一转身，他们来时的路上就驶过来一辆小货车，五菱平板。 　　司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看车牌，连忙把路边的地钉都踢走。 　　货车慢慢悠悠开过来，正好停在李飞旁边。 　　李飞刚警惕起来，身旁就有人凑过来和他站在一起，是宋鸣。 　　很快，货车驾驶位摇下车窗，一个戴着粉色围巾，穿着白色蓬蓬羽绒服的丸子头美女露出脸来。 　　她略过李飞和宋鸣，看了看抛锚的车，又看向后面的司机：“哎，你哪个酒店的？这是干嘛呢？” 　　女子好像不认识这个司机，但司机认识这位女子。 　　“孟老板，我是养生酒店的接送员。”司机说，“车子故障了，我刚联系村里送车过来。” 　　闻言，女子缩回脑袋，打开车门，从车里一跃而下。 　　离她最近的人是宋鸣和李飞，在女子跳下车后，两人的姿势猛地从仰着头变成低着头。 　　好矮…不是，好可爱。 　　‘啪’的一声，女子反手关了车门，并没有理会宋鸣和李飞，而是在司机的带路下看了看那些踢飞的钉子。 　　然后两人就在那块交流着什么。 　　李飞和宋鸣趁机往货车里望了望，没其他人，就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也不太可能绑架他们。 　　不一会儿，小姑娘突然发了火，朝着那些钉子又踢又骂，李飞竖耳朵听了听，就听到“shengyue”两个比较有辨识度的汉语，其他全是不重样的骂人话。 　　眼看着天色将晚，宋瑶和那对母子都下了车，李飞扬声朝那边两人喊道：“两位！请问我们的车什么时候到啊？！” 　　女子和司机都是一愣，然后女子和司机说了什么，司机点点头又拿出手机，女子倒是朝他们走了过来。 　　并掏出几张名片递给他们：“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是你们预订的养生酒店的老板，今天这个事故呢我们全部负责，我已经让人通知酒店经理，一会儿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入住，预订费会正常退给你们，但是不用补房费，然后每天早上一楼的自助餐食也可以免费吃，并赠送你们每人一次冷山温泉浴，当做小小赔礼，你们看合适吗？” 　　女子嗓音真诚，咬字清楚，又顶着一张乖巧的娃娃脸，绑架犯遇到了都迷糊。 　　“合适，很合适啊。”李飞呲个大牙乐了起来，“谢谢你啊小美女，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李飞感觉胳膊被人碰了一下，赶忙回身扶住宋鸣：“咋了，饿晕了？” 　　“还好。”宋鸣绷着脸说，身子往李飞那边又靠了靠。 第26章 　　第二辆接送车在天黑前及时赶到，李飞三人和那对母子一起上了车，朝着小鱼村前进。 　　车子进村后拐了两条街，驶入地下停车场。 　　司机是个年轻人，下车后为他们打开后车门，恭恭敬敬把他们带到电梯那。 　　很快，他们在酒店一楼办理了入住，前台录入他们的身份信息后直接给了房卡，还递给他们每人一张温泉浴的卡票。 　　房间办好了，年轻人又带他们去找电梯，帮他们按了楼层，温和地告诉他们几号到几号的房间需要往哪拐，然后才恭恭敬敬退场。 　　电梯门关上，李飞感慨一句：“真敬业。” 　　然后又转头和宋瑶说：“也不知道谁家孩子，又帅又能干。” 　　宋瑶笑着点头附和。 　　李飞又平等地夸奖了自己家孩子：“但肯定不是咱们家的，咱们家已经有个高材生了。” 　　宋瑶笑得更高兴，但宋鸣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可能饿坏了。 　　不一会儿，电梯到了，母子俩在这层下，小男孩还特意回头冲他们挥手，喊了句拜拜。 　　李飞订了两个房间，房间号也相邻。 　　到了房间，李飞提醒宋瑶一句，让她记得把房间检查一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瑶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李飞和宋鸣也背着包进了另一间。 　　因为行李箱里有一些是宋瑶的东西，所以李飞先收拾着行李箱，把宋瑶的东西拿到隔壁，再回来时看到宋鸣正站在桌子上，举着摄像头检测仪检查空调，那个空调的位置正对床铺，宋鸣检查得很仔细。 　　李飞也不好闲着不干事，就动手把床铺翻了翻，确认床底没藏人民碎片，床垫也没有奇怪污渍，然后拿出行李箱里的三件套，给白花花的酒店大床变了个身。 　　只不过李飞铺床的时候忘记了宋鸣就在床边的桌子上站着，宋鸣检查完也没看身后，一只脚踩到床上后另一只腿碰到李飞的肩膀，他下意识想躲开，李飞惊了一下怕他摔着，回身直接把倒过来的宋鸣拦腰抱住。 　　‘噗’的一声。 　　两人一上一下跌倒在床上，宋鸣的腰腹部压住了李飞的脸，而李飞怕他摔到哪所以紧紧抱着他的腰，结果忽略了自己。 　　宋鸣很快直起身子，爬起来之后愣住，因为李飞正捂着鼻子倒在床上，眉头紧皱痛苦哀嚎。 　　好像压到鼻子了，鼻梁骨断了的话会很疼的，宋鸣神色紧绷，语气有些发抖：“飞哥，飞哥你没事吧？” 　　他跪在床上，想碰李飞又不敢碰，像是有些手足无措。 　　李飞“啊呀～啊呀～”的叫唤着，声音很轻，但很绝望，听着快痛死了。 　　“我去打120。”宋鸣一转身就要下床拿手机，结果双脚刚站在地板上，脖子就被人从身后勒住。 　　“嘿嘿，你小子真好骗啊。”李飞的声音响在宋鸣耳侧。 　　宋鸣僵住，没说话，李飞一使劲把人掀翻到床上，从背后rua人头发。 　　“不行啊宋鸣，以后可不能别人喊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被人碰瓷了怎么办？” 　　宋鸣扑腾两下，没再反抗，声音闷闷的：“飞哥我错了。” 　　李飞哼笑一声，松开手起身：“不闹了，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出去逛逛，买点吃的。” 　　李飞说完这句就走了，宋鸣脸朝下，趴在被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才起来。 　　…… 　　下午六点半，李飞和宋鸣敲响宋瑶的房门，问她去不去逛街，宋瑶路上有点晕车，现在想休息，李飞只好带着宋鸣走了，并想着待会儿回来的时候给宋瑶带点吃的。 　　两人出了酒店，裹紧围巾，按照攻略上的路线往附近的大排档走去。 　　入口在一个网红咖啡打卡点旁边，李飞还想着要不要买两杯暖暖手，但从楼梯下到负一层之后他发现多虑了，地下暖气充足，热得不行，真买了热饮反倒会烫手。 　　头顶都是七扭八拐的霓虹灯招牌，两人看花了眼，绕来绕去也不知道吃什么，就挑了家网友推荐最火的烧烤店，这个点人是真多，但好在还有几个位置。 　　李飞和宋鸣坐在店外的桌子旁，这不像店里那么闷热，也正好不用脱衣服。 　　两人边聊天边等烧烤，很快就上来第一盘。 　　李飞让宋鸣赶紧吃，并问他：“喝酒吗？” 　　宋鸣拿着串摇头。 　　李飞就叫老板拿了两瓶汽水。 　　汽水送过来的时候剩下的烤串也上来了，两人开始边吃边聊，主要是李飞在说话，说这附近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说哪一天有篝火晚会。 　　吃到一半，李飞手机响了，看了眼备注立马接起：“宋姐怎么了？找我们吃点呗。”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李飞“哦哦”两声，表情有点担忧。 　　“要不要买点药，光喝粥可以吗？” 　　“好吧，我跟宋鸣一会儿就回去，宋姐你别多想，难受就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宋鸣问他怎么了，李飞叹了口气：“你姑姑胃不舒服，估计是路上坐车太久，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买点清淡的粥。” 　　宋鸣点点头，继续吃烧烤，沉默几秒又问：“飞哥，你能不能，不要叫她姐。” 　　李飞正在想事情，没听清楚宋鸣的问题：“什么？叫什么姐？”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哦你说你姑姑啊。姐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叫姐姐了，你姑姑还年轻你知不知道，为了照顾你经历多少风霜，连个年轻点的称呼你都不想让她听啊。” 　　宋鸣：“不是，你叫她姐，我又叫你哥，那我们成什么了？” 　　李飞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并不在意：“嗐，各叫个的又不冲突，咱大中国优点多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就是其中一种，你要好好适应知道吧。” 　　宋鸣可能适应得不太良好，但没再提这回事。 　　…… 　　吃完烧烤，李飞和宋鸣带着粥回了酒店，宋瑶刚才睡了一觉，看起来脸色好一些，吃完粥之后也不难受了。 　　晚上九点，李飞拿起房间里的温泉浴海报，上面有一条醒目的宣传语――【智者不入爱河，聚会搓澡按摩】。 　　下面还写着泡温泉的功效，什么缓解疲劳、焦虑、烦躁，提高免疫力等等。 　　李飞指着上面的营业时间说：“营业到晚上十一点呢，咱们去泡吧？” 　　宋鸣想了想点头说好，两人就收拾好东西去喊宋瑶了。 　　宋瑶这会儿也不困，身体倒是乏力，就也点头同意去泡泡温泉。 　　三人提着三个沐浴篮子，穿着拖鞋，哒哒哒地出了电梯，在前台的帮助下往温泉浴汤池那走。 　　汤池分男女，交了卡票戴上手环之后宋瑶就独自往左边走了，李飞提醒她走慢一点小心滑脚，然后和宋鸣一起往右边走。 　　首先进去就是更衣间，热气腾腾空调很足，两人脱了衣服，拿了柜子里泡温泉专用的浴服，李飞换好后叫了宋鸣一声，说走了，但没听到回音。 　　他回头看了一下。 　　这时候更衣间还有三五个人，宋鸣缩在角落里背对着李飞，不知道在干嘛。 　　李飞疑惑地走过去，把宋鸣掰过来，眼睛往下看：“怎么了？” 　　还没看清，宋鸣就拿自己衣服挡住了浴裤。 　　李飞想到什么，脑子卡了一秒，然后忍笑道：“勒得慌啊？” 　　可能更衣间水汽太多，宋鸣脸上被熏出一层水红。 　　李飞没多笑，拍拍宋鸣的肩膀让他等着。 　　柜子里的浴服都是免费的，尺寸比较常规，很容易不合身，这时候只能出去找汤池负责人再买一套。 　　李飞套了个羽绒服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拿进来一套新的浴服丢给宋鸣。 　　“呐，十块钱，一次性的，穿吧，最大号。” 　　宋鸣飞速换好了新的浴服，跟着李飞一起进入温泉。 　　李飞当初选择这个养生酒店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雪山温泉。 　　温泉很大，四周都是被雪花覆盖的树丛和假山，明明在户外但意外不是很冷。 　　围绕温泉的小路装饰着能够按摩的鹅卵石，李飞和宋鸣穿着拖鞋踩上去，第一下还真有种被什么东西从脚底板通到脑门的感觉。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下水，靠到水中假山上，假山周围有一圈人工安装的座位，有些低。 　　令李飞没想到的是水里也有那种石头，而且是烫的，李飞和宋鸣一开始都接受不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拿着水枪从他们面前轻轻松松走过去，两人默默忍了又忍，终于习惯了。 　　身体放松下来后，每一片皮肤的细胞似乎都舒展开，热乎的水流轻轻贴过身体，眼睛一闭就有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李飞在舒服到有些想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警觉了一下，随即浑身仿佛有电流窜过去，有些吓人但也有点刺激。 　　他转头看宋鸣，这小子也有点迷糊，头歪着靠在假山上。 　　李飞感觉有点渴，左右瞧了瞧，走出汤池去旁边的自助贩卖机那拿了两瓶电解质水，回来的时候那个拿着水枪的孩子又从宋鸣面前走过去，还调皮地朝闭着眼的宋鸣脸上喷水。 　　宋鸣躲了一下睁开眼，皱着眉看小孩走远，然后眼前又出现一只手。 　　“喝点这个，他们说出汗太多喝了好。” 　　李飞递过来一瓶水，宋鸣掀起眼皮，目光从李飞胸前正在流淌的水珠上飞速掠过，然后才接了水瓶，说了谢谢。 　　“不谢。”李飞笑着说完，准备走回自己的位置，结果突然踩到一个很凸的石头，似乎击中某个麻穴，李飞“嘶”了一声弯下腰，那只脚快速抬起，但这也意味着另一只脚承受了更多的重力，踩着石子就更疼了。 　　宋鸣伸手想扶他，李飞也伸手想拽他，但李飞的胳膊在宋鸣手里滑溜了一下，李飞本来想拽着宋鸣浴服的动作失败了，手掌随着身体侧倾时往下按。 　　然后他短暂地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李飞这时候脑子都疼麻了，以为是宋鸣大腿，还寻思着小伙子终于长胖了肉挺软，还没按第二下，宋鸣就单手把他从水里架了起来，放到水里的座位上。 　　突然出水又突然落座的李飞握着水瓶一脸懵逼道：“谢谢啊。” 第27章 　　泡完温泉，李飞和宋鸣出了汤池。 　　临走前，李飞看到那个拿着水枪的小男孩又在朝别人滋水，但这次有人不惯着他，抢了他的水枪扔到最高的假山上，男孩急得哇哇大哭。 　　李飞和宋鸣去淋浴间洗了个澡，然后到更衣室换衣服。 　　一身清爽地回了房间，李飞朝着自己的床趴了过去，非常不想动弹。 　　宋鸣去隔壁敲门确认宋瑶回来了，并拿回来一瓶身体乳，宋瑶给的，说是秋冬干燥，泡完温泉要涂身体乳，不然轻则起皮掉屑，重则干痒灼痛甚至引起荨麻疹。 　　李飞艰难抬头看了一眼，对这种精致生活并不感兴趣，摆摆手让宋鸣自己抹吧，他想睡觉。 　　而宋鸣显然也不感兴趣，随手把那东西放到卫生间，然后也趴到自己床上睡觉了。 　　…… 　　半夜三更，宋鸣睡得迷迷糊糊，半睁着眼时看到有人坐在自己床边。 　　以为是做梦，他就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但总感觉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正牢牢锁在他身后。 　　宋鸣背后阵阵发凉，最终只能重新睁开眼，伸手按开手机屏，转过去一照―― 　　并没有人。 　　宋鸣皱了皱眉，翻过身看向另一张床。 　　那张床上被子掀开，床上却没有人。 　　‘哗啦啦――’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宋鸣望过去，看到那亮着灯，心里松了口气。 　　过了大半个小时，宋鸣有点想上卫生间，但李飞还没出来。 　　宋鸣看了眼时间，觉得不太对劲，就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口。 　　“飞哥？” 　　“你在里面吗？” 　　叫了两声，卫生间里安静无比，宋鸣整颗心又提了一点，直接拧开门把手走进去。 　　“飞哥你……” 　　看到卫生间里的光景，宋鸣突然卡了壳。 　　卫生间里灯光很亮，李飞光着上身站在镜子前面，他身旁的瓷砖白得刺眼。 　　宋鸣整个人僵在门口，视线很慢地落下去一点，看到什么，又抬起来。 　　“飞哥你…在……” 　　“你来了正好。”李飞没看他，只冲他招了招手，“帮我涂一下后背。” 　　洗手池上放着那瓶身体乳，瓶口残留着一些白色乳体，李飞手指上也有。 　　“快啊。”李飞见他不动，就开始催促。 　　宋鸣下意识反手把门关了。 　　卫生间里很安静。 　　全是身体乳的味道。 　　宋鸣来到李飞身后。 　　李飞脖子后面有颗痣，宋鸣之前就看到过，但没想到在这样的角度下再看这颗痣，这颗痣竟然长在那么好看的脖颈上，连着流畅的肩线，下面就是标准的翼状肩胛骨，轻轻一动，脊线两侧没有一丝赘肉。 　　“干什么呢？” 　　宋鸣被胳膊肘怼回神，转眸看见李飞把身体乳的瓶子从前面递给他。 　　“快点快点，冷死人。” 　　宋鸣轻吸一口气，接过身体乳，按了几泵到手上，搓热之后推到李飞背上。 　　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宋鸣感觉掌心发热，十指突然不听指令，总是不自觉沿着脊线往下，涂抹的力道也时轻时重…… 　　“嘶。”突然，李飞似是被按得不舒服，往前塌腰躲了一下。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脚尖贴着脚后跟，李飞这一躲，姿势就变了样。 　　宋鸣感觉衣服下摆被撞到，撞得还不轻。 　　他立刻往后撤了半步。 　　李飞反手挠了挠自己的背，吐槽宋鸣要按死自己。 　　宋鸣沉默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罪魁祸‘手’，以及衣摆之下被殃及鱼池的反应。 　　他刚想找借口离开，就听李飞又叫住他，让他把手给过去。 　　宋鸣不明所以，兀自镇定了一会儿才照做。 　　李飞转过身，把宋鸣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弄了几泵身体乳到他手心，然后啪的往自己胸膛上一按。 　　宋鸣脑子一轰，魂都差点被李飞吓飞，但手却又开始不听使唤，被李飞拉着怎么也动不了。 　　“别乱动，要认真，涂不均匀很难受。” 　　李飞看起来一本正经，气都不带喘的，似乎拿着别人的手给自己涂身体乳这件事实在太正常了。 　　宋鸣整个人都僵硬无比动弹不得，只剩下那只手在李飞的胸膛上挪动着涂抹身体乳，动作自然到有些诡异。 　　很快，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和那两个凸起的地方相遇，揉按，将乳白色膏体一点点推进周围皮肤里，卫生间狭小又安静，充斥着粘腻的声音和馥郁的身体乳香气。 　　这一切太不正常。 　　宋鸣对自己这只手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毫无预知，好像他身体里的神经线屏蔽了对这只手的操控。 　　“好了。”李飞终于说。 　　宋鸣也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刚把手收回来，神经控制仿佛回笼，指尖开始颤抖发麻。 　　而这时，李飞却忽然往后一撑，整个人坐上去，左腿抬起，踩到洗手池上。 　　他朝宋鸣伸出双手：“过来宋鸣，继续。” 　　宋鸣眸光散乱，茫然地往前走。 　　刚挪一步，脚下却突然踩空―― 　　然后他就从床上惊醒。 　　宋鸣：“……” 　　五分钟后，宋鸣接受了刚才只是做梦的事实，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床铺，上面被子掀开，没有人。 　　宋鸣眉头一皱，同时感觉身体有点紧绷，于是他往卫生间走去，果然看到那里亮着灯。 　　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宋鸣停顿一秒才敢往里看。 　　李飞穿着睡衣站在洗手池前，似乎在洗什么，听到动静停下了手里的活，回头望向门口，和门外的宋鸣大眼瞪大眼。 　　三秒后―― 　　李飞：“你要上厕所？” 　　宋鸣：“……嗯。” 　　李飞：“我洗个毛巾，你等一下哈。” 　　宋鸣又“嗯”了一声，目光从洗手台上那瓶明显还没开封的身体乳上掠过，然后才重新关上门。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李飞被手机铃声吵醒，但不是他的。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向对面那张床望去。 　　宋鸣比李飞醒得还要晚一些，铃声响了很久才睁眼。 　　“喂。” 　　“嗯，起了，去。” 　　宋鸣和电话那头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电话，下床去开了门。 　　李飞听到宋瑶的声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宋鸣很快关门回来。 　　李飞耷拉着眼皮问他：“宋姐说啥？” 　　宋鸣：“去一楼吃早餐。” 　　他嗓音很哑，一听就是也没睡醒。 　　李飞伸了个懒腰，又搓搓脸，感觉清醒了一点。 　　“走吧，免费的午餐吃不着，免费的早餐再困也得吃。” 　　…… 　　五分钟后，李飞和宋鸣收拾好下楼，宋瑶正坐在自助餐厅一角等他们。 　　拐过一个长桌，他们才发现不止是宋瑶一个人，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李飞和宋鸣不约而同慢了脚步，停下来对视一眼。 　　李飞：“你认识？” 　　宋鸣摇头。 　　李飞眉头一跳：“坏了，别是搞推销的。”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宋瑶身边。 　　宋瑶不知和对方聊了什么，眼角带着笑意，看到他们来了还站起来给男子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侄子宋鸣，还有我侄子的老板，他姓李。” 　　中年男子风度翩翩，气质温润，闻言也站起来，朝李飞伸出手：“李先生你好，我姓方，没想到小鸣的老板这么年轻。” 　　李飞下意识握手：“过奖过奖，其实我就一开菜店的。你们这是……” 　　宋瑶向他解释：“这是我小学同学，没想到在这碰面了。” 　　方天臣坐了回去：“是啊，咱们得有二十多年没见。” 　　说着话，李飞和宋鸣也跟着坐了下来。 　　李飞见两人聊得熟稔，连小时候用桌布给对方当围裙用的事都聊出来了，终于确定这位方先生不是搞推销的。 　　“宋鸣，走吧拿点吃的。”他趁机戳了戳宋鸣的胳膊，想叫宋鸣一起离开，等回来的时候换另一张桌子坐。 　　但宋鸣反应慢了一拍，可能是还没睡醒。 　　两人在稍微远一点的餐区拿食物，李飞拿着夹子靠近宋鸣，问他：“你觉得那位方先生怎么样？” 　　宋鸣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卖保险的。” 　　李飞纳闷：“有吗？” 　　宋鸣：“嗯，卖保险的都穿那样。” 　　李飞探头观察了一下，确实，西装革履腕戴名表，谁旅游度假打扮成这样。 　　“那你不担心？”李飞问。 　　宋鸣神色不变：“担心什么？” 　　李飞：“万一他坑你姑姑。” 　　宋鸣沉默了一下，说：“那她大概是自愿的。” 　　李飞没听出来宋鸣话里的意思，他看着那位方先生盯着宋瑶说话的样子有点目不转睛，心里放心不下，端着餐盘又坐回宋瑶身边。 　　不一会儿，宋鸣也跟着坐回来。 　　“方先生，不介意我们挤一桌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飞笑得就贼欠打。 　　而方天臣看起来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甚至侃侃而谈时把他们也谈了进来。 　　通过聊天得知，方天臣目前是做旅游项目的，来小鱼村就是为了谈公事，碰巧遇见他们。 　　宋瑶想起什么，问他：“那我们会不会妨碍你工作啊，你赶时间吗？” 　　方天臣低头看了眼表，温和笑道：“不赶的，雪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去了也是干着急，等他们处理完我再去看看。” 　　“雪场？”李飞咽下嘴里的东西，插过来一句，“滑雪场吗？” 　　方天臣转头看向他，笑着点点头：“是啊。” 　　他抬起右手，辨认了一下方向，指了指窗外北边的一片坡地森林，讲解着：“那个地方曾因非法砍伐出现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区域，我通过司法拍卖接手了那片地，围起来做了雪场，去年才正式营业。” 　　收回手指，方天臣还在笑着：“围栏隔壁打算做专业的滑雪赛场，不过还没有竣工。” 　　似乎看出李飞眼底的兴趣，方天臣笑着问他：“你们想去玩玩吗？友情价，打八折。” 　　李飞动摇了，但他不知道宋瑶和宋鸣的意思。 　　他先问宋瑶：“宋姐，咱们去玩吧。” 　　宋瑶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好啊，就是那坡陡不陡啊。” 　　方天臣：“不陡，我可以带你。” 　　宋瑶笑得嫌弃：“就你。” 　　方天臣：“你可别忘了，小时候冬游我带你滑冰的事。” 　　宋瑶：“滑冰能和滑雪一样吗？” 　　方天臣：“我要是不会滑雪我做滑雪项目算什么？” 　　宋瑶：“算你钱多。” 　　两人又聊起来了，李飞就趁机和宋鸣说：“一起滑雪？” 　　宋鸣好像不太想去，可能是社恐，也可能是怕冷，抿着唇半响没说话。 　　李飞戳了戳他：“快答应。” 　　宋鸣抬眸看他，最终轻轻点头。 　　…… 　　决定了要去滑雪，李飞三人在方天臣的专业指导下把毛衣换成了速干服，带好手机跟着方天臣上了一辆接送车。 　　“呦，方老板带家属啊。”司机和方天臣调侃起来。 　　方天臣落座于副驾驶，闻言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向宋瑶。 　　“不是，就是一些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司机放着歌启动车子，驶向滑雪场。 　　路上，方天臣时不时为宋瑶介绍着沿路的风景建筑，看起来比当地人还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大概十分钟后，车子到达滑雪场入口。 　　这里有很多活动房，人也多，方天臣带三人去拿了几套滑雪服和护具，并把使用方法教给了他们。 　　这些东西本来是要压钱租的，但因为方天臣在场，工作人员二话不说白拿给他们，宋瑶想给钱，但被方天臣以老同学为由拒绝了。 　　换衣服的时候，宋瑶那边有两个女工作人员帮忙，很快就穿好了，而李飞和宋鸣在暖房里东捣鼓西捣鼓半天，互相检查了好几遍才弄好。 　　一切准备就绪，在方天臣的带领下，三人拎着雪镜走进雪场，远远就看到广阔的滑雪场地。 　　周围有一部分游客被他们这群没从景观车下来的游客吸引了目光，但也仅注目了一小会儿。 　　刚要玩，方天臣接了个电话要离开，在离开前和宋瑶打了个招呼，又和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 　　他走后那个工作人员就来到李飞他们身边，热情地帮助他们掌握滑雪技巧。 　　穿板和脱板都很轻松，三人很快学会，但踩上雪板之后，三人就僵硬地像雪地里的大葱。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个鼓励的手势。 　　三只大葱就出发了，但没滑两步全都内八滑倒。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在他们爬起来之后再次讲解滑雪要领。 　　李飞和宋鸣最先掌握，慢慢滑了出去，宋瑶滑得不太稳，工作人员一直在她身边陪着。 　　十分钟后，李飞和宋鸣已经来回滑了好几圈。 　　“呀吼！”李飞在又一次到达雪场边缘时举起雪仗，隔着面罩发出欢呼。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玩滑雪，没想到竟然这么欢乐。 　　宋鸣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慢几步滑到他身边。 　　李飞用雪仗碰了碰宋鸣的，拉下面罩对他说：“比一下？” 　　宋鸣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从哪？” 　　李飞指了一段距离，有两个小坡，终点是滑过围栏外面某棵比较有标志的树。 　　“好。”宋鸣拉好面罩。 　　两人很快在起点准备就绪。 　　这一段人比较少，两人中间隔了五六米，开始前李飞喊的数，最后一个数字落下，两人几乎同时滑了出去。 　　滑过第一个坡时，李飞小小地飞起来一下，心里有点发慌，这时宋鸣在旁边喊他，似乎也有点慌。 　　落地后，李飞神奇般没有绞板没有缠杖。 　　他松了口气，回头朝宋鸣挥了挥雪仗，示意他落后了。 　　滑上第二个坡头，再往下就是比刚才更陡的坡面，李飞这回小心了一些，降速之后才滑下去。 　　但可能是太过于专注翻坡，李飞没注意到前方有人。 　　“飞哥小心！” 　　听到宋鸣的提醒时已经晚了，李飞刚提了速，抬头的时候雪镜移位挡了视线，只好将雪板一扭，屁股和大腿使了老大的力才让雪板停下来。 　　但这次停得太仓促，李飞身形不稳向旁边扭倒。 　　宋鸣似乎是追着他过来，也停得不稳，雪板没能横过来，就在他面前侧着滑倒了。 　　李飞这一扑，好巧不巧地扑人屁股上。 　　刚才差点被李飞撞到的是一家三口。 　　见两个大男人呈奇怪姿势趴在雪地里，父母匆匆忙忙拉着女儿滑走。 　　路过李飞身边，女儿看见李飞正撑着宋鸣的屁股起来。 　　女孩天真可爱的声音传过来：“这里滑雪不用摸屁股，笨笨。” 　　李飞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趴在哪，又摸了什么。 　　“宋鸣！我对不起你宋鸣！你的一世英名！”李飞嚷嚷着，宋鸣却没反应，趴在那像是在思考人固有一死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死。 　　李飞跪在雪地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觉得宋鸣‘横尸’在雪地里的画面很搞笑。 　　隔着滑雪服，他又拍了几下宋鸣的屁股，笑得很大声，且很有病。 　　宋鸣终于有动静，坐起来默默脱了雪板，然后突然盯着李飞问：“谁赢了？” 　　李飞下意识去找那棵树：“当然是……你干什么！卧槽你小子耍赖！” 　　宋鸣在李飞转头的刹那就站了起来，想往终点跑，但李飞及时反应过来，一个前扑把人抱倒。 　　宋鸣挣扎前回头看了下李飞，确认没被他压住，然后才开始剧烈挣扎。 　　“臭小子敢耍赖是吧，给我等着。”李飞的声音从面罩里咬牙切齿地传来。 　　他够到一根雪仗，用仗尖对准雪板尾部的固定器，扎了一下把雪板脱下来。 　　双脚解放之后，李飞抱着宋鸣的腿翻了个身，一使劲把人甩出去半米远。 　　然后自己爬起来往终点跑。 　　快到终点时，李飞感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肯定是宋鸣想赶超，李飞一个旋身，双臂大张。 　　本意是想把人拦住，结果宋鸣刹不住脚，又和他撞到一起。 　　两人的雪镜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但谁都没能顾及到，又开始滚作一团。 　　胡闹到最后，两个人一起桎梏着滚过终点。 　　这下谁也没办法判断输赢，这么一玩滑雪服里像刚蒸过桑拿，幸好穿了速干服，不然都得感冒。 　　两人就这么呈‘大’字躺在雪地里，呼哧喘气。 　　过了一会儿，李飞摘了雪镜，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盯着天空看。 　　宋鸣先是听到动静转头看他，然后也摘了雪镜。 　　“好累，但是好玩。”李飞感慨着。 　　宋鸣没发表感言，但也没起来，应该是跟他一样的感受。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女士滑雪服的人慢悠悠滑到他们头顶。 　　“你们在干嘛？”宋瑶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李飞摘了面罩，向宋瑶伸出尔康手：“宋姐，你快躺这，老舒坦了。” 　　工作人员这时也滑了过来：“这两位先生是怎……啊，宋女士，您要和他们一起吗？” 　　宋瑶赶紧摇了摇头，跟着工作人员又滑走了。 　　…… 　　中午十二点，李飞三人玩够了，打算去吃饭。 　　雪场附近的小吃摊有些贵，吃完之后三人在活动房里休息了一会儿，一点多的时候又出去滑，这次李飞和宋鸣没再胡闹，更多时候陪着宋瑶，还照了不少照片。 　　两人身形优越，蒙住脸都属于那种氛围感帅哥，不过一天下来倒是没遇到一个找他们搭讪的。 　　李飞坐在边缘休息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好几个单身的帅哥被美女要微信，但却没一个人来他们这。 　　“奇了怪了，明明很多人看我们啊，怎么一个来要微信的都没有。”李飞很是纳闷。 　　“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宋鸣对此不感兴趣。 　　李飞却像是想起什么，用膝盖顶了下宋鸣的腿：“哎，认识这么久了，不给你哥一个微信？” 　　宋鸣顿了一下，反问道：“不是有QQ？” 　　李飞：“那不一样。” 　　宋鸣：“聊天而已，都一样。” 　　李飞：“……这么生份，我找你都不给，那要是大美女找你你给不给啊？” 　　宋鸣沉默了一下，拍了拍手套上的雪。 　　“就是手机号。”他说，“你搜一下就能加。” 　　李飞笑了一声，学着刚才看到的女生，掐着嗓子道：“谢谢帅哥，帅哥记得通过一下。” 第29章 　　下午四点，李飞三人已经彻底滑不动了，方天臣谈完工作又回来找他们，还拿了几张缆车的票，带着他们坐缆车下山。 　　一台缆车只能坐两个人，是那种半露天的，两条腿当啷在半空。 　　李飞和宋鸣坐在一起，前面的当然是方天臣和宋瑶。 　　缆车启动时有点噪音，在他们后面的带了个小孩，一直在尖叫。 　　李飞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四周，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镜头转到宋鸣时，发现他眉头皱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 　　李飞放下手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面那台缆车。 　　“还不放心啊？”李飞问他。 　　宋鸣眉心一松，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李飞叹了一声：“刚才工作人员不也说他是个好老板，很有钱，你别不放心了，估计你马上就要有姑父了。” 　　宋鸣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全然没了刚才滑雪的兴致。 　　“你都多大了，舍不得你姑姑啊。”李飞笑着调侃他。 　　宋鸣紧抿着唇，看得出来在闹别扭，但不知道是闹什么别扭。 　　李飞就劝他：“你跟你姑姑一起生活这么久，她要是突然结婚，带一个对于你来说非常陌生的人加入你们这个小家庭，你一定会非常不适应，这是很正常的。” 　　“但你想啊，你姑姑为了抚养你长大，又当爹又当妈，这个岁数了都没个依靠，你以后工作了谈对象了结婚了有孩子了，你要肩负更大的家庭责任，而你对家人的关心到时候就会分给很多很多人，可你姑姑呢，你忍心看她收到你的关心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那啥么，是吧？” 　　见宋鸣似乎有所触动，李飞再接再励：“而且你现在上大学了，马上就可以工作独立了，你姑姑现在想要新的家庭，想要拥抱本就属于她自己的自由，你应该支持她才对，毕竟你以后也是要经历这些的，对吧？” 　　听完李飞的话，宋鸣安静了很久。 　　要不是宋鸣的眼睫毛在寒风中微微压了压，李飞都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 　　见宋鸣久久不答话，李飞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有点管的太多了，万一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他的劝说简直就是添乱。 　　“我也就随便说说……”李飞转变态度，“宋鸣，你自己有你自己的决定就好。” 　　话落，宋鸣似乎终于回过神，左手从扶手上离开，那一处被手掌印了一片湿印。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他对李飞说：“我知道，谢谢飞哥。” 　　李飞开玩笑道：“那你以后成家立业了可别忘了你飞哥，常联系记得没，发达了更得联系。” 　　宋鸣看他一眼，把手揣进口袋里：“那不一定，我会把所有关心都分给新的家人。” 　　李飞杵了他一下：“臭小子。” 　　缆车晃荡着，李飞抬头一看，瞬时脸色一白。 　　“卧槽，这上面确定安全吗？” 　　宋鸣也抬头看了一眼。 　　缆车顶部像是个夹子抓手，就那么随意地夹在钢索上。 　　李飞已经在目测离地距离了。 　　宋鸣却道：“不是车厢在动，是滑轮带动缆绳，缆车固定抱索器很结实，只要不在座位上集体蹦迪就不会发生意外，而且缆车出事率远低于高速公路上的机动车。” 　　李飞还是惴惴不安：“真的吗？” 　　宋鸣：“真的，不用担心。” 　　李飞：“那要是掉了怎么办。” 　　宋鸣：“先把腿收上来，以免压断。” 　　李飞：“然后呢？” 　　宋鸣：“活着的那个人打120。” 　　李飞：“那要是都噶了呢。” 　　宋鸣：“那也是好事。” 　　李飞：“这算什么好事！” 　　宋鸣：“对于森林里的野兽来说。” 　　李飞：“去你的吧……” 　　…… 　　闲聊的功夫，缆车到了山下，李飞下来的时候有点腿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跺了好几次脚才恢复知觉。 　　宋瑶和方天臣在出口那聊天，气氛看起来很好，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敢打扰他们。 　　天气有点冷了，李飞打了个哈欠，结果从打这个哈欠开始浑身的疲惫都返了上来，又困又累。 　　宋鸣：“飞哥你饿吗？” 　　李飞：“你不说还好，真有点。” 　　他又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就想吃完赶紧睡。” 　　可看宋瑶的架势好像还要和方天臣聊个天昏地暗。 　　就在宋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方天臣望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和宋瑶说送她回去。 　　回酒店的车上，宋瑶和方天臣还在聊，分开前还互加了联系方式，看样子是准备以后常聊，甚至常见面。 　　日暮西垂，三人终于回到房间，因为各个都累得不行，晚饭只好点了外卖。 　　三人是聚在宋瑶房间里吃的，点的都是附近饭店的招牌菜。 　　而李飞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抽点了个评价两极分化的酸汤腌鱼，外卖到了之后李飞就感觉到不对劲。 　　在姑侄俩震惊的目光下，李飞打开了那盆应该打马赛克才能出场的东西。 　　“这是什…呕…什么鬼…呕…什么鬼东西呕……” 　　李飞实在受不了，但又想着来都来了，最终还是勇敢品尝了两口。 　　宋瑶：“小李啊，难吃就吐出来吧。” 　　宋鸣：“……飞哥？” 　　李飞面色扭曲地露出微笑：“别看闻着臭，成好吃了，你们也尝尝。” 　　宋瑶犹豫道：“我不爱吃鱼。” 　　李飞看向宋鸣，冲他笑得更深。 　　宋鸣只好伸出筷子，夹了一口。 　　几秒后，两人都飞奔到厕所吐了起来。 　　那份奇怪的鱼最终还是送给垃圾桶了。 　　…… 　　不到八点，李飞已经洗完漱躺好，准备玩会手机就睡觉。 　　宋鸣踩着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李飞嘟囔着：“我的老腿啊，感觉明天起来得疼。” 　　“飞哥你在店里躺着的时间太长了。”宋鸣正蹲在背包前找东西。 　　李飞撇撇嘴。 　　说的也是事实，姑侄俩来之前店里几乎一直是他一个人，只偶尔找个放假的初中生帮忙，更多粗活重活都是他干，自从姑侄俩来了，他为了摆点老板架子才去了店里，平常宋鸣上学了还好，店里太忙的时候他还能站起来走动走动，可一旦宋鸣放假回来了，店里有姑侄俩忙活，他是真的往收银台后面一窝就能一整天不动。 　　李飞在被子底下捏了捏自己的排骨，心中顿时一惊。 　　之前他摸的时候那叫一个瘦骨嶙峋，现在一摸竟然厚实不少，而且他今早照过镜子，站着的时候肚子上也有赘肉。 　　造孽啊。 　　宋鸣拿好东西起来，一转头就看到李飞的手在被子底下奇怪滑动。 　　他愣了一秒，然后低头揉了揉耳背，若无其事地走开。 　　…… 　　不到九点，宋鸣洗完漱出来时看到李飞已经睡着了，手机亮着屏砸在被子上，屏幕里显示的是一款最新的传奇游戏。 　　宋鸣见李飞很喜欢玩这个，但这里面水很深，他给李飞做过一个关于这类游戏的数据走势图，本意是想劝诫他不要投入太大心力，更不要充值，但李飞看起来很不乐意，还抱怨宋鸣人小鬼大开始管他之类。 　　想起之前的事，宋鸣眼底溢出笑意，把李飞的手机拿起来关掉，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九点半，宋鸣刚关灯躺下，就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起。 　　…… 　　李飞半夜口渴醒来，摸了半天在床头柜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多。 　　嗓子太干，李飞打算起床倒杯水喝。 　　无意间瞥了眼对面的床铺，没想到上面没人。 　　李飞一开始没当回事，以为宋鸣在卫生间，但喝水的时候他又瞥了瞥卫生间，那没亮着灯，也没什么声音。 　　喝完水，李飞去卫生间推门，里面果然没人。 　　房间里一转，衣柜都找了，还是找不着人。 　　这就奇了怪了。 　　‘同床共枕’这么久，李飞都不记得宋鸣有大半夜不睡觉梦游的习惯。 　　再三考虑之后，李飞挠着头往外走，想看看宋鸣是不是去找宋瑶了。 　　刚打开门，他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交谈的动静。 　　李飞社恐地往回缩了一下。 　　比大半夜不睡觉梦游更奇怪的人出现了，那就是大半夜不睡觉在酒店走廊里聊大天。 　　李飞缩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很耳熟啊。 　　李飞拉开门，往走廊里瞧了瞧，没人。 　　他迟疑地走到隔壁宋瑶的房间门口。 　　交谈声更大了，从敞开三分之一的门缝里传来。 　　李飞伸出手，想做什么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拉住门把手，想帮他们把门关上。 　　‘啪！’ 　　就在李飞即将把门关紧的前一刻，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李飞猛地愣住，浑身都僵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安静过后就是啜泣声，李飞能听出来是宋瑶的，宋鸣很长一段时间没出声。 　　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谁。 　　李飞握紧门把手，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轻轻把门关上，转身回了房间。 　　重新躺回床上，李飞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出来玩本意是为了放松高兴的，但今天突然冒出一个方天臣，姑侄俩之间好像产生了什么矛盾。 　　李飞兀自唉声叹气一会儿，翻了好几次身也睡不着，正想着乱七八糟的时候，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李飞心里一紧，从床上慢慢坐起，哑着嗓音佯装刚醒来：“宋鸣？你去哪了？” 　　宋鸣站在玄关那，闻言安静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和我姑姑聊天，吵醒你了吗？” 　　李飞说“没有”，又说：“刚才起来喝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梦游出去了。” 　　宋鸣：“我不梦游，飞哥你继续睡。” 　　李飞胡乱“嗯”了几声，倒回去睡觉。 　　宋鸣似乎又等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开了卫生间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李飞才听到宋鸣回到床上的动静。 　　一阵安静后，李飞觉得宋鸣可能睡熟了，转身往他那边望过去。 　　宋鸣平躺着，黑暗中床头的夜明灯发出微光，模糊照着宋鸣的侧脸。 　　李飞眯眼辨认了一下，看不出来有什么痕迹，但他本能觉得被打的是宋鸣。 　　也不知道姑侄俩到底有什么矛盾。 　　李飞心里叹着气，不一会儿终于困意上涌，闭上眼睡去。 　　…… 　　次日一早，李飞和宋鸣一起下楼吃早餐，然后亲眼看到宋瑶跟方天臣肩并肩走出去。 　　宋鸣面色一冷就要跟上去，李飞连忙拉住他。 　　倒不是怕宋鸣惹什么祸，他是怕宋鸣被人教训。 　　那个方天臣摆明了是对宋瑶有意思，就算宋鸣是侄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也肯定会惹人家不高兴。 　　“嘶！我我我腿疼！宋鸣！我腿疼！” 　　两人正好刚出电梯，走廊拐角有个台阶，而李飞因为长时间不运动，昨天又滑了一天雪，今天腿部肌肉乳酸堆积过多，确实疼得有些迈不开步子。 　　宋鸣被李飞的痛呼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他：“没事吧？” 　　李飞握紧了他的胳膊，生怕人跑了：“不行不行，我真不行，你扶着我点，我感觉我弯不了腿。” 　　一听这话，宋鸣当即忘了刚才想干什么，专心致志扶着李飞下台阶，把他送到靠窗的位置，问他想吃什么，一盘盘给他夹过来。 　　看到宋鸣这么关切他照顾他，李飞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实在有点不明白的是，宋鸣对他这么一个顶多算债主的外人都能给予关心，可为什么和自己姑姑始终像仇人一样呢。 　　李飞想不明白，索性多干了两盘吃的。 　　吃饱喝足之后，李飞故技重施，喊宋鸣把自己扶回去。 　　电梯里，李飞靠在扶手上，无意间侧头一望，看到宋鸣眼角底下有一处很浅也很新鲜的划痕，两三厘米，延伸到脸颊那样，一看就是惯力伤。 　　李飞呼吸缓缓一停，再恢复时不知怎么有些心里发酸。 　　…… 　　回到房间，李飞瘫回床上，说要休息一天，宋鸣没说什么，只是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和眼镜，然后也坐到床上，靠着床头开始用手机剪辑视频。 　　李飞本来还怕他跑了，想着用什么理由拦住他，倒是忘了宋鸣还有思政课的实践作业。 　　“哎，高材生。”李飞侧过身子支着脑袋，问宋鸣，“视频里有我吗？” 　　宋鸣手指顿了一下，看着眼皮底下的画面，解释道：“可能会不小心录进去，但剪的时候我会注意，剪不掉就P掉。” 　　李飞“哎呀”一声：“没事，剪进去就剪进去，记得给你哥P好看点，白一点壮一点，不要那种带口红的美颜啊，要是可以的话再加几块腹肌。” 　　宋鸣“哦”了一声。 　　李飞确认他用手机的剪辑速度应该没几个小时结束不了，就放心地玩游戏去了。 　　一天过去，宋鸣剪完了视频，李飞打输了跨服boss，随口问了句他的腹肌P了没有。 　　宋鸣想着那么厚的冬衣也看不出什么，就说P了。 　　P进衣服里了。 第30章 　　李飞和宋鸣出去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宋瑶就在一家装修精致的主题餐厅里坐着。 　　先发现她的是李飞，而宋鸣正蹲着给他系鞋带，因为李飞腿真的很疼不想弯腰。 　　他看到玻璃窗里隔着一个过道的侧影，那个人是宋瑶没错，只不过她是一个人，李飞正疑惑，没一会儿就看到把外套搭在肘间的方天臣出现在宋瑶对面。 　　两人便开始有说有笑。 　　“飞哥，系好了，你在看什么？” 　　宋鸣系好鞋带站起来，李飞心虚般搂过他的脑袋，说“没事没事”，胳膊搭上人家的肩，强行把人带走。 　　一起去了家网红餐厅吃完饭，两人回到酒店，恰好在等电梯时碰到宋瑶和方天臣。 　　方天臣本该从东边的电梯上楼，但却跟着宋瑶过来了。 　　李飞条件反射去看宋鸣，发现对方表情还算平静，心里松了口气。 　　宋瑶看起来心情很好，站在李飞身边问他们今天吃了什么，李飞乐呵呵地回答着，时不时瞥一眼宋鸣。 　　电梯到了，宋瑶和李飞先后走进去，宋鸣慢一步。 　　方天臣站在外面没动，只冲宋瑶挥了挥手：“我去那边上电梯，明天见。” 　　宋瑶也笑着和他道别。 　　宋鸣站进电梯后盯了方天臣一会儿，直到轿厢门彻底关上。 　　电梯上行，空气突然安静。 　　李飞轻咳一声，随口一提道：“宋姐，我和宋鸣明天打算去欢乐谷，那边说是能摇糖葫芦树，你刷到过没有，特别高的一个桩子上全是糖葫芦。” 　　宋瑶思考了一下，应了一声：“刷到过，我看他们都爬上去抢。” 　　“那宋姐你去吗？”李飞斟酌了一下，开玩笑说，“叫上方先生一起啊。” 　　这时电梯到了，三人陆续走出去。 　　宋瑶笑着拒绝：“我和他就不去了，那都是年轻人玩的东西，你们注意安全。” 　　“那肯定的。”李飞应着，又问，“那你明天不无聊吗？” 　　宋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刷开房门：“不会的，你们好好玩。” 　　李飞：“好，那我们给你带糖葫芦。” 　　…… 　　回到房间，李飞脱了外套往床上一瘫，明明今天没怎么走动，但还是感觉全身疲惫，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宋鸣去洗漱了。 　　李飞心里感慨，同样是滑一天雪，年轻五岁竟然就这么扛得住。 　　…… 　　宋鸣洗完漱出来，看到李飞还是刚才的姿势，而且睡着了。 　　脚步不自觉放轻，宋鸣挂好自己的毛巾，走回来把灯关了一半，然后站在李飞旁边，低头看着他。 　　好一会儿，李飞似乎有点冷，胡乱动了两下。 　　宋鸣像是回过神来，俯下身叫人。 　　“飞哥，脱了鞋上去睡吧。” 　　李飞半睁着眼看了宋鸣几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回应。 　　宋鸣把人推到床上躺好，又动手帮人把鞋子脱下来，又问他脱不脱外裤。 　　李飞侧躺在枕头上，困到极致，半睡半醒时说出一个语气迷蒙的字：“脱……” 　　宋鸣往前挪了一点，把手放在李飞腰胯部位，刚摸索着碰到裤缝，就被李飞推开。 　　李飞自己翻了个身，闭着眼把裤子脱到大腿以下，然后躺着不动了。 　　宋鸣等了两秒，两秒之后继续上手，帮脱帮到底。 　　脱了外裤后李飞感觉身上轻松多了，手脚并用地抱住被子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李飞浑浑噩噩地醒来，窗帘没拉严，透着室外雪景反射的光线，给人一种很虚幻的冷。 　　收回视线时，李飞沿着那道光的轨迹往对面床上看。 　　宋鸣平躺着，睡姿规矩，侧脸能看到明显的轮廓线，睫毛弧度一清二楚，明明睁着眼的时候让人没怎么注意到，他的睫毛是真的长。 　　李飞抱着枕头，像是看到虚幻和真实交接的终点，有些迷糊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又困倦地睡过去。 　　…… 　　睡到自然醒时，时间已经到上午十一点，一楼自助餐早收桌了，李飞和宋鸣顶着鸡窝头去附近小饭馆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去洗漱收拾，把自己捣腾出人样，准备出门。 　　欢乐谷离酒店不远，徒步过去十分钟左右，还没到门口就看到街边摆摊的在吆喝，不少带着孩子的家长都被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玩意拖住脚步，主要是孩子想要。 　　李飞和宋鸣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售票口，拿着票进去之后一眼看到围在糖葫芦树周围的人群。 　　其实糖葫芦树还没插好，工作人员正在艰难地组织秩序，一边插一边防止游客抢夺，可游客们实在太热情，糖葫芦树还没插好就有人摇，糖葫芦噼里啪啦掉人一脑袋，还有人直接从工作人员手里拿，整个场面可谓是混乱得不行。 　　宋鸣把这一幕录了下来，大概是要用于实践作业。 　　“去玩吗？”李飞问他。 　　“等会儿吧。”宋鸣说。 　　等那些人疯抢的差不多，所有人都平静了一些，李飞和宋鸣才靠近过去，找到一棵树，试探性够了够，够不到，李飞就朝宋鸣招手：“来来来，你杵这，我给你抱上去。” 　　宋鸣看了看头顶，似乎有些不乐意：“我抱你吧。” 　　“也行。”李飞倒没什么所谓，觉得都一样。 　　没一会儿，李飞就被宋鸣稳稳当当从地面抱起来，但离他最近的糖葫芦还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他就低头让宋鸣再高点。 　　宋鸣努力托了托，最后思绪一转，把李飞的脚引到自己肩膀上。 　　李飞吓了一跳，弯着膝盖不敢着力。 　　“宋鸣你干嘛？” 　　“飞哥你踩吧，没事。” 　　“万一长不高呢！” 　　“不会的，没事。” 　　虽然宋鸣这么说了，但李飞还是不敢踩，就轻轻点着，另一只脚蹬着树，努力往上爬了一点，终于碰到糖葫芦。 　　紧接着，裹着塑料包装的糖葫芦一个接一个掉下来。 　　感觉摘得差不多，李飞让宋鸣把自己放下。 　　落到地面，宋鸣帮他拉了一下变形的衣服，李飞根本没注意到，高高兴兴蹲下去捡自己的劳动成果。 　　糖葫芦散落一地，捡到最后一根时碰到一个小孩，她也蹲下来在捡，并且和李飞同时碰到那根。 　　小姑娘睁着一双可爱杏眼，和李飞对视一秒，收回手，又不舍地问：“哥哥，你可不可以让给我一根啊。” 　　李飞的心都要被这小孩萌化了，笑着说“可以可以”，还塞给她两根糖葫芦。 　　小姑娘高兴了，眼睛笑得弯起：“谢谢哥哥！” 　　就在这时，不远处跑来一个女工作人员，紧张地拉住小女孩左瞧右瞧，发现没什么事，就轻声斥责她不要乱跑。 　　小女孩应了几声，表情有点不高兴，低下头看到手里的糖葫芦，又举起来和工作人员说：“阿姨，这是这个哥哥给我的，他可厉害了，敢爬那～么高。”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描述让李飞有些自愧，他也不是自己爬那么高的，还得多亏踩着宋鸣。 　　“啊，是嘛。”工作人员看了李飞一眼，又看到宋鸣走到李飞身边，下意识问：“两位是情侣吗？” 　　宋鸣：“……” 　　李飞：“……哈哈姑娘你说话有点吓人了。” 　　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啊不好意思，我们这有个泼水成冰的活动是情侣免费的，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原价99，现在活动价只要79，还可以看企鹅，拍照片。” 　　从不为金钱所动的李飞被情侣免费打动了。 　　他扯住宋鸣的胳膊，瞬间改口：“姑娘你看人真准，我们就是情侣。” 　　宋鸣半边身子有点僵硬，但没有说什么。 　　工作人员很快递给他们两张门票：“我带你们去吧，从企鹅馆进去可以先拍照，拍完照之后看企鹅，看完企鹅出来就会有工作人员把洗好的照片给你们。” 　　说完，工作人员似乎看到谁，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跟她说：“去吧。” 　　李飞随意瞥了眼，看到小女孩跑向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人，远远看着还有点眼熟。 　　送走小女孩，工作人员解释一句：“这是我们村长的孩子，一过节就喜欢乱跑。” 　　李飞：“哈哈小孩子都这样。” 　　…… 　　到了企鹅馆，门口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让他们排队交票就离开了。 　　交票入馆后，有人给他们手腕上戴了个手环，然后为他们指了条路，说是在那可以拍照。 　　从分叉口过去之后，他们来到室外，这里有活动棚和摄影机，负责人正在给两个小姐姐讲解泼水成冰的技巧。 　　这个活动是要用到热水的，有点危险，所以他们会给每个游客准备好专业的道具和防护措施。 　　大概十来分钟后，两个小姐姐体验完了，高高兴兴地去看企鹅，李飞和宋鸣走了过去。 　　工作人员看向他们的手腕，发现是情侣腕带，但也见怪不怪，还给他们安排了一对情侣头套。 　　泼水成冰玩的时候主要靠速度，犹豫不决就会开水兜头，好在李飞和宋鸣都很放得开，两张照片很快照好，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情侣，所以工作人员又给他们单独P了一张，没告诉他们，放在礼品袋里作为惊喜。 　　拍完照后，李飞和宋鸣去看企鹅，冰屋那边人很多，两人挤了半天才看到企鹅，一群小小的萌萌的生物排着队一摇一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李飞抓紧拍照，宋鸣也在录像。 　　从企鹅馆出来，两人拎着工作人员送的礼品袋，又去玩了别的，很多项目都是亲子那种，碰碰车甜品屋什么的，李飞和宋鸣不感兴趣，逛了一圈就去看了看海洋馆，然后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酒店，李飞和宋鸣敲响宋瑶的房间门，把糖葫芦分给她。 　　她穿着睡衣，看样子是休息了一天并没有出去。 　　李飞问她一会儿吃什么，宋瑶看了宋鸣一眼，然后才说一会儿她要和方天臣去吃饭。 　　李飞打了个哈哈，说着“好吧”，然后又问出一句：“但是宋姐，方先生这几天好像总来找你，他是不是对你……” 　　宋瑶神色有一丝不自然，解释道：“没有，他要结婚了。” 　　站在李飞身边的宋鸣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嘲讽。 　　宋瑶听到了，看他一眼，避开视线后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 　　李飞头皮一炸，惊觉自己问错话了：“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姐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宋瑶笑了笑，“我和他就是太久没见了，以前也算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他年后就要飞M国谈项目，以后再见不知道要多久，就趁这个机会多见见面而已。” 　　. 　　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了，李飞很快结束了对话，拉着宋鸣回了房间。 　　一进去，宋鸣就脱了外套去洗手，还在卫生间里问李飞一会儿吃什么。 　　“我点吧，我看看。”他们路上就决定了点外卖，李飞坐到床边，拿起手机开始划拉屏幕。 　　点好吃的，李飞也去洗了个手，宋鸣和他错身出来，脸上表情如常。 　　趁着等外卖的功夫，李飞拆开礼品袋里的东西，发现有三个相框和两个企鹅挂件。 　　“这张是……”李飞拿出那张多出来的相框，发现是一张合成的图，把李飞和宋鸣泼水成冰的图P到一起，泼水成冰的那个瞬间正好对成了一个爱心。 　　还怪好看。 　　李飞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拿给宋鸣欣赏，说这个摄影师的拍照技术怎么怎么样，还有后期P图的这位多么多么牛，全然没注意到宋鸣盯着这张合照时有些奇怪的眼神。 　　吃完晚饭，两人先后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时，李飞看到宋鸣又在剪辑素材，本想和他聊一聊宋瑶的事，但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第31章 　　农历十二月二十三号，北方小年。 　　按照李飞原定的计划，他们在过完这个小年之后就要往回走了。 　　之所以赶在过年前出来旅一次游，一是因为姑侄俩过年要回老家，李飞也打算回一趟孤儿院，二是过完年之后就要抓紧时间收拾店铺准备开店了，年后根本没时间旅游。 　　而且今年也是特殊，比以往早早关门，不然按李飞的习惯，菜店的门肯定是要开到年三十的。 　　…… 　　这天早上起来，李飞感觉腿上的酸痛感消减不少，他看到宋鸣还在睡，自己就也懒得起，趴在枕头上刷手机。 　　可能是定位在北城的缘故，他刷到了很多北城ip的视频，还有小鱼村的，其中有个鬼畜视频剪辑的正是小鱼村的发展历史，挺逗笑的，李飞从头到尾看完，已经被魔性的ai配音洗脑，早上洗漱的时候都在哼那个调子。 　　一上午，等宋鸣睡到自然醒，李飞开始和他讨论回家事宜，讨论完毕，李飞又指着一个活动表跟宋鸣说：“咱们下午去这吧，看看有没有好玩的。” 　　宋鸣对李飞的计划一直没有任何意见，只有点头。 　　下午三点，李飞和宋鸣还是照常去敲宋瑶的门。 　　宋瑶很快开门，穿着睡衣。 　　李飞告诉她：“宋姐，咱们明天中午十二点的车。” 　　宋瑶：“嗯，好。” 　　“然后……”李飞又从手机相册翻出一张活动海报，“咱们今天一起去参加《灶神的篝火晚会》吧，特别火的活动，网上说老好玩呢。” 　　宋鸣难得主动说了句话：“最后一天，跟我们一起吧。” 　　宋瑶没多犹豫，点点头：“好，那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李飞：“成。” 　　半小时后，宋瑶接着电话从屋里走出来，示意李飞他们可以出发了。 　　走向电梯这段距离，宋瑶轻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什么，很难猜不出来那个人就是方天臣。 　　进了电梯之后，宋瑶才将电话挂断。 　　进了电梯，李飞站在中间，姑侄俩一左一右守着角落，三个人都离得挺远。 　　透过轿厢的反光面板，李飞看到宋鸣靠在那里垂着头，宋瑶打完电话之后安静地垂着手。 　　李飞心里叹了一声。 　　他看不懂宋瑶和那个即将结婚的中年男人是什么禁忌关系，也不知道宋鸣和宋瑶这苦命的一家人为何相处模式如此奇怪，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家人，没交过朋友，他拿不准别人，拿不准和别人相处的准则，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雪中送炭和多管闲事之间模糊界限，他自己有时候也迷茫自己现在是谁，又在这里干什么，但回过神的时候又像早就知道答案一样，按照预定轨迹去放松，去开心，嘴上话说的漂亮，但未来显而易见和谁都没有终点。 　　…… 　　《灶神的篝火晚会》是小鱼村一年一度的祭灶活动，有祭灶、放鞭炮、吃灶、剪窗花等活动。 　　下午一点，当地人在活动场地摆好灶台进行祭灶，这时候其他人只能围观，等祭灶过了，村长会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往台下扔东西，都是一些吃的。 　　李飞三人赶到的时候祭灶环节早过了，高台空空，周围有很多食物包装盒和一些鞭炮残留物，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聊天聊到刚才有个人捡东西捡到别人兜里掉出来的烟，以为是高台上扔的，闹了好一顿笑话。 　　虽然祭灶没看成，但还可以玩别的。 　　李飞三人按照活动路线走到一排活动房里，房子里暖和得很，很多游客都挤在这，等着剪窗花。 　　这一环节是一个小小的比赛活动，每个摊位都会有三个凳子，人满就开赛，谁能够先按照图样剪出一模一样的窗花谁就胜利，还能免费参加村长安排的篝火晚会。 　　李飞当然跃跃欲试，但在一连几次惨败之后，只好气馁地把位置让给了别人。 　　而这个别人就换成了宋鸣。 　　看着宋鸣坐下来之后连折纸都不熟练，李飞更加不抱希望，但就在比赛开始三十秒后，宋鸣像是终于在脑子里计算好剪纸方案，没几秒就把纸折好，毫不犹豫地下剪子，没一会儿就超过其他两人，顺利完成剪纸，跟桌子上摆放的图样一模一样。 　　李飞和宋瑶在他身后为他鼓掌，周围的围观群众也鼓掌。 　　篝火晚会是一人胜利全家参加的，所以李飞三人可以一起去。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他们走出活动房，领了帐篷和火种，按照路线走到举办篝火晚会的场地。 　　这里离雪场很近。 　　李飞望了望不远处的雪场，心中总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前面的工作人员指挥大家自己去森林里捡树枝，李飞很快忘记刚才在想什么，拉着宋鸣去捡树枝，让宋瑶留在这看东西。 　　当两人抱着一堆树枝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宋瑶身边。 　　但当他们靠近后，方天臣就走了，只留下几袋吃的。 　　李飞和宋鸣没问什么，宋瑶也就没解释。 　　没一会儿，天有些黑，场地前方传来调音响的声音，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来，应该是主持人：“请大家把捡到的木柴交到工作人员手里进行分拣，谢谢大家配合哦。” 　　李飞两人捡到的不多，就由宋鸣一个人拿过去了。 　　等他回来，主持人又开始组织他们挪动位置。 　　慢慢的，参加篝火晚会的家庭划分成十个小组，每一组有五个家庭，在主持人的指挥下，大家开始搭帐篷，每五个帐篷围成一个圈。 　　搭好帐篷后，工作人员按剂量给每个小组分配木材，并点好火。 　　与此同时，场地前方的巨型篝火也被点燃，高台那边打过来十道灯光，落在游客们围着的小篝火上。 　　簇簇火光在暗沉的天空下越来越亮，大家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晚上七点多，场地中央有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跳舞入场，他们身上丁零当啷的，手里拎着灯笼，一边跳一边在帐篷之间游动，好多小孩兴奋地哇哇乱叫。 　　李飞看得新奇，偷偷摸了一个小哥哥腰上的挂饰，冰凉的，很快划过去，也没摸出个手感，但却引得人家回头看过来，还冲他笑着送了个wink。 　　这小哥虽然皮肤偏黑，但长相阳光明媚，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特讨喜。 　　李飞自然也笑着冲他摆手，然后感觉脖颈突然一凉。 　　回头看了看，帐篷里除了宋鸣和宋瑶也没别人，不知道哪来的邪风。 　　表演人员进入场地中央，主持人宣布篝火晚会正式开始，拔河、斗鸡、跳绳、踩高跷，都是传统节目，但却被这些热情似火的表演人员传递出不一样的新意，他们围着篝火，又闹，又笑，篝火的温暖通过多种方式传递到每一个人心底。 　　在这期间，村长和她的妻子在场地前方跳了支舞。 　　看着那个扎着丸子头的身影，李飞恍惚地想，原来是她啊。 　　小鱼村的村长是一位女性，她的妻子也是，这是众所周知的情况，而且这位村长几年前经历了一场地震，不幸双腿瘫痪，一直在坐轮椅，开发这处传统村落的目的就是为了和爱人一起远离世俗，不离不弃。 　　李飞正在感慨两位姐姐的美好爱情，然后就看到那位扎着丸子头的美女一把将村长的轮椅抬了起来，扛在肩上转了一圈，放下后，村长似乎在震天的鼓掌声中斥责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再这样之类。 　　篝火晚会进行到一半，村长夫人推着村长过来了，给每个家庭都送了一些灶糖――就是一种麦芽糖，人们说灶糖可以粘住灶神的嘴，让他在天上汇报时多说好话。 　　李飞他们守着的是最后一个篝火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四个家庭都有小孩，村长就多注意了他们一下，也就是这一下，让村长夫人“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村长夫人看着坐在帐篷里的三个人。 　　李飞抬手打了个招呼：“是，之前谢谢你啊。” 　　村长夫人弯了弯眼睛：“应该的，毕竟是酒店的失误。” 　　这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女孩冒出头，走到李飞身前，抓了一小把篮子里的糖果塞到他手里。 　　“哥哥给你！” 　　李飞赶忙接好。 　　女孩又凑到宋鸣面前，递给他一大把。 　　“哥哥也给你！” 　　宋鸣也接住。 　　然后她思考了一下，把剩下的糖果连糖果带篮子都递给了坐在后面一点的宋瑶。 　　“阿姨，这些都给你啦！” 　　帐篷口比较窄，宋鸣和李飞坐在入口挡风，宋瑶坐在他们后面，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到她人。 　　为了接小女孩的篮子，宋瑶就扶着李飞的肩膀冒出了头，冲小女孩笑了笑：“谢谢你。” 　　“瑶姐？” 　　这时，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村长突然说话。 　　宋瑶似乎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手一抖，篮子往下落，被李飞慌里慌张接住。 　　李飞和宋鸣回头看她，异口同声：“怎么了？” 第32章 　　小鱼村的村长江虞认识宋瑶，而且看起来像多年未见的旧相识。 　　她的妻子孟晓晓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宋瑶道：“啊，那天我见过你，总觉着眼熟，真是你啊瑶瑶姐？” 　　宋瑶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目光有些复杂：“你们是…小虞和晓晓？” 　　轮椅上的江虞轻轻点头，孟晓晓呲着牙高兴道：“瑶瑶姐，好久没见了呀。” 　　宋瑶笑了笑：“是啊，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们，没想到你们在这发展了。” 　　她目光落在江虞的腿上，感叹道：“小虞，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没想到才十几年没见……” 　　江虞叹了一声：“是地震，没办法，天灾，大概老天爷看我不顺眼吧。” 　　宋瑶眼中充满可惜：“我记得你那时是校队里最优秀的舞蹈生，你和你男朋友……” 　　似是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瑶的话戛然而止，看了眼孟晓晓。 　　孟晓晓愤愤道：“瑶瑶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渣男关键时刻抛弃江江走了！医生说如果我再晚到一会儿，江江的命就保不住了！而那个渣男本来有机会带着她一起走的，江江的腿也就不会……” 　　江虞偏了偏头，温声对孟晓晓道：“好了，别说这些了。” 　　宋瑶有些心疼：“原来是这样。” 　　“都过去了。”江虞说，“毕竟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她从毯子底下抽出手，握住孟晓晓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抬眼看着她：“不过没关系，有人会选择抛弃，有人，会选择陪伴。” 　　孟晓晓笑着回握江虞，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瑶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心底的荒芜之地突然吹起烈风，掀石飞土，许多年前刻意遗忘却总是无法忘记的那些事翻涌出来。 　　曾经她被误诊过癌症，遭公司辞退，被父母骂丧门星，回到出租屋后看到她的爱人已经收拾好行李。 　　她说要走，她要嫁给一个男人。 　　那天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宋瑶只记得自己最后用水果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 　　但是没成功，宋瑶失血过多进了医院，再次检查才发现癌症只是误诊…… 　　从回忆中惊回神，宋瑶压下眸中深处的隐痛，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地情绪：“你们感情真好。” 　　孟晓晓抬头看向她：“对了瑶瑶姐，雨欣姐呢？怎么没看到你们一起，她没来吗？” 　　听到某个人名，一直坐在帐篷口沉默的宋鸣突然有了点反应。 　　李飞注意到了，转头看他，低声道：“怎么了，你认识啊？” 　　宋鸣看他一眼：“陈雨欣是我妈。” 　　李飞“嗷嗷”两声，没再多问，他对前辈们的事不感兴趣，也不会不礼貌地去推测那些久远的关系，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是从脑子里过一遍就出。 　　宋瑶似是有些忐忑，找了个借口和江虞孟晓晓一起到远处聊了。 　　李飞目送她们离开的背影，感慨一句：“世界真小，一个小鱼村就让你姑姑偶遇这么多熟人，也算是缘分对吧。” 　　宋鸣没说话，手里拨弄着小女孩送的糖果。 　　李飞问他：“你姑姑，不会跟她们有恩怨吧？” 　　宋鸣摇头：“不确定。” 　　李飞叹了一声，继续看场地中央的表演，他视力好，坐这么远也看得清楚，但宋鸣没戴眼镜，全程都有点兴致不高，只在那翻腾篮子里的糖果。 　　“飞哥。”在李飞看杂技表演看得入迷的时候，宋鸣突然开口叫他。 　　李飞“嗯”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场地中央：“你说。” 　　宋鸣看他一眼，幽幽地问：“你对村长他们的关系，有什么看法吗？” 　　李飞隔了两秒才听出来宋鸣问的是什么问题。 　　他诧异地看向宋鸣，语气迟疑道：“你，那你有什么看法呢？” 　　篮子里的糖果又是呼啦一阵响，宋鸣拿起一个捏在手里，不拆也不放，就捏。 　　“这种关系很难看到未来，就算有，也很难长久，就算长久，也很难坚持不变心。”宋鸣低低地说，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属于他自己的疑惑和迷茫。 　　李飞都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发育感情方面了，想来应该是学校里有人影响到他。 　　“你呀，对这些不要想太多。”李飞说着，突然眯了眯眼凑近宋鸣，“学校里不会有变态欺负你吧？” 　　宋鸣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没有，学校里没事。” 　　李飞狐疑地打量他，很确定宋鸣心里在想事情，但他也知道宋鸣不会骗他。 　　李飞年龄大，也算是宋鸣半个家长，这时候需要给宋鸣树立正确的三观。 　　他清了清嗓子，用脑海里仅有的道德知识尽可能地给宋鸣灌输一种世界和平的理念，说白了都是鸡汤，向电视剧里那些表面开明的家长学了个十成十。 　　宋鸣听完后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所以，如果某一天，有个男的说对你有意思，你也会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认真考虑认真对待，然后再拒绝吗？” 　　李飞想象了一下一个男人向自己表白的场景，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对。就像对待大众取向那样，不喜欢就礼貌拒绝，真心喜欢就在一起呗。” 　　宋鸣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深深点头，说好。 　　可能是聊天话题太奇怪，李飞突然觉得宋鸣的存在感变强了，两人又是挤在一个帐篷口坐着，膝盖和膝盖轻轻抵着。 　　李飞咳嗽一声，左腿无缘无故往人家那边怼了一下，装腔训斥道：“别瞎想了，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啊。” 　　宋鸣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谈过男人吗？” 　　李飞：“我……” 　　李飞回答不上来。 　　宋鸣：“你大大年纪也不见得懂得就多。” 　　李飞：“……” 　　此时此刻，最后一个杂技表演结束，接下来就是集体舞的时间，场地上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李飞很容易被周围的氛围感染，兴头一上来，又或者存心报复，拉着宋鸣就一起冲了上去。 　　巨型篝火旁，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当地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一边唱着歌一边跳着欢快的舞蹈，游客们在当地人身后围成一个更大的圈，不管认不认识，大家都手拉着手，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翩翩起舞。 　　李飞和宋鸣很契合地融入了这个圈子。 　　只不过全程都是李飞硬拽着宋鸣跳的，宋鸣只是没反抗。 　　大家学着当地人的动作开始转圈时，宋鸣注意到李飞被火光映得温暖的脸庞，那是让他莫名移不开视线的一刻，感觉寒风在他身边都慢了一步。 　　突然，所有人拉着的手散开了，宋鸣慢半拍去看当地人在干什么，还没看清就感觉李飞拉住了他的双手。 　　奇怪的双人舞在场地上盛开成一朵朵会游动的花，跳这支舞的大多是年轻情侣或者一家三口，李飞和宋鸣在这其中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没有注意到。 　　…… 　　场地一角，三个女人安静地待在一起。 　　“瑶姐，我们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苦，如果有需要，以后联系我们吧。” 　　江虞的声音让宋瑶把视线从场地中央的舞蹈上拉了回来。 　　她回头，看到江虞和孟晓晓眼中都带着怜悯和同情。 　　宋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又深刻一些：“不用，我侄子现在已经长大了，没什么我再能操心的，不会再苦了。” 　　孟晓晓问：“瑶瑶姐，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 　　“以后啊。”宋瑶神色一顿，又看向场地中央，目光像是落在实处，又像是没有。 　　“以后我就想找个踏实的人，踏实地过日子。还是应该回到正轨。”她喃喃地说，最后一句咽进风里，身后两人都没听见。 　　…… 　　集体舞结束，李飞和宋鸣回到帐篷里，发现宋瑶也回来了。 　　李飞和她打了个招呼，发现宋瑶虽然笑着，但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深，可能是看到他刚才拉着宋鸣瞎胡闹的场景，李飞带坏人家孩子自然觉得理亏，就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晚上九点，篝火晚会结束，江虞在场地中央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大家欢欢乐乐地散场，李飞和宋鸣还帮着工作人员收帐篷。 　　天也不早了，李飞想着该回去的时候，方天臣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看到宋瑶身边这么多人，面色有些尴尬，就站在不远处等着。 　　宋瑶犹豫了一下，和李飞说不用等她，然后向方天臣走过去。 　　但被宋鸣拦住。 　　“他要结婚了。”宋鸣攥着宋瑶的胳膊，语气很冷。 　　宋瑶脸色一白，安静地看着宋鸣，嗓音非常疲惫：“小鸣，难道姑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 　　她猛地停顿，可能是看到周围还有人在。 　　“……我只是跟他告个别，不是跟他走。”宋瑶说着，看向李飞，“小李，你和小鸣一起回去吧，我晚点回，不用担心我。” 　　这时候场地周围几乎没什么人了，毕竟天很冷，活动场地又开阔，大家说散就散一窝蜂没了人影，但江虞和孟晓晓还在，李飞怕宋鸣倔脾气上来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场面，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拉回来。 　　“宋姐，小鸣也是担心你，毕竟都这么晚了，你和方先生要道别的话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吧，我和小鸣在这等你。” 　　宋鸣的话宋瑶不听，李飞的话宋瑶总要给面子的，她最终还是叹了一声，抱歉地看着李飞：“让你见笑了，我一会儿就好，谢谢你了小李。” 　　李飞也笑笑：“没事，去吧。” 　　…… 　　宋瑶和方天臣站在不远处说话，两人始终保持社交距离。 　　李飞和宋鸣就在一棵大树下等着，江虞和孟晓晓也没走，她们的女儿贪玩不知道跑哪了，正派人去找。 　　不一会儿，两个保镖模样的人突然带着个几个家长跑过来，向江虞禀报：“老板，小小姐不见了，他们说他们的孩子跟小小姐一起失踪的，可能跑进树林里了！” 　　江虞眉头一蹙，孟晓晓惊声道：“什么！”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跑过来，是场地的工作人员。 　　“老板！村口那突然出现一批记者，问了是胜越集团叫来的，说我们这有游客失踪！” 　　另一个工作人员纳闷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这但凡有一点糟心事，胜越那边就跟闻着味的狗一样过来了。” 第33章 　　“不要慌。”一片混乱中，坐在轮椅上的江虞沉稳出声，“小刘，打119没有？” 　　一个保镖点点头：“打了，他们说马上就到。” 　　江虞：“这样，召集附近所有安保人员跟着这几位家长去树林，带上强光灯和对讲机，在救援人员到来之前尽量减小搜查范围。晓晓。” 　　孟晓晓：“江江。” 　　江虞：“你安排人去村口找几个大爷大妈，让他们带着记者去村东正在维修的水泥塌陷区，就说有大新闻。回来之后不用找我，去监控室查录像。” 　　孟晓晓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孟晓晓和保镖走后，江虞看向剩下的几位家长，他们都是年龄大的老人家，只能忧心忡忡地祈祷着儿孙平安。 　　江虞：“雪场那边的树林占地不大，没有野兽，彻底排查也只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人多了会更好找，孩子们脚程短，力气小，树林里也没有深坑，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各位无需过于担心，可以先回酒店等着，夜晚气温下降，我们的人会尽快找到孩子们。” 　　几位老人家帮不上忙，只能担忧离去。 　　听到这边动静，正在道别的宋瑶和方天臣已经走了过来。 　　他们大致听了点内容，知道是孩子丢了。 　　江虞安排好一切后要往树林那边去，李飞几人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树林里十几道强光灯摇晃闪烁，呼唤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树林就在雪场旁边，其中有一片区域是方天臣规划专业滑雪赛道的地方，方天臣想起那里面有几台伐木机，是为了修缮赛道合法安置的，工作人员下班前也是关闭电源才走，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方天臣就将这事和江虞说了，江虞果断用对讲机通知赛道附近的安保人员重点搜索赛道内部。 　　很快半小时过去，气温明显有大范围直降，救援人员却迟迟没有赶到。 　　江虞重新拨打了一遍119，得到的回复是村前的路太窄，救援车卡在半路，救援人员正在徒步往这赶，可能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眼瞅着人力不足，恰时有许多听到消息的游客匆忙赶过来，好几个看着像是上一秒还在被窝里待着的，看到这么多人闹哄哄地找孩子，其中一些年轻人二话不说加入寻找阵营。 　　站在旁边的李飞不想再跟着干着急，脚下一动也想帮忙。 　　这时，一个安保人员扶着一位母亲从树林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好几个儿童手表，说是在同一个位置发现的，摆得整整齐齐，可能是孩子们自己脱下来放那的，只是手表虽然在，孩子们却影都没有。 　　而这位母亲捂着额头，走路不太稳当，安保人员说她刚才摔了一跤，伤口得及时处理。 　　但她不想走，因为她的孩子还没有找到，孩子父亲没跟来，只有她一个人来找孩子。 　　江虞滑着轮椅来到这位母亲身边，想握着她的手安抚她，还没开口却被甩开。 　　“都是你们！我家孩子在你们景区失踪的！你们得负责！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这位母亲明显情绪过激，怒骂了江虞一通之后又给江虞跪下，求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江虞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被这位母亲紧紧攥住手腕，抓得她生疼。 　　“这位阿姨你先不要激动！”李飞上前把女人拉开，宋鸣把江虞的轮椅往后拽了拽。 　　李飞把那位母亲扶起来，送到安保人员手里：“村长的孩子也失踪了，她绝对比任何人都想找到孩子们的下落，你不要激动，你告诉我你的孩子叫什么，我替你去找！” 　　母亲抓住了李飞，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自己儿子的姓名外貌等信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求他。 　　李飞点头应下，江虞给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位母亲带走治疗。 　　“飞哥！”在李飞进入树林之前，宋鸣跟了过来，“我们一起。” 　　李飞点头：“好。” 　　两人闷头扎进树林，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宋瑶站在路边担忧地望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背影，方天臣握了握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李飞和宋鸣找了一条很偏僻的方向，即便如此，他们走了很久也能听到其他人的呼喊声。 　　这个树林并不大，这么多人扯破了嗓子在喊，按理说树林里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了，走失的孩子又不是一个两个，但凡有一个胆大的听到呼唤回应一声也好，但直到现在都没半点动静。 　　这只能说明要么孩子们根本没跑进树林，要么他们就是故意不出声。 　　李飞想不通孩子们到底怎么失踪的，只能和宋鸣一起在树林里盲目寻找。 　　又找了好一会儿，李飞喊得嗓子发疼，甚至怀疑孩子们是不是冻得昏迷说不出话了。 　　“郑依晨！郑依…咳咳……”李飞喊着喊着咳嗽起来，嗓子干疼。 　　宋鸣回头看他，问他有没有事。 　　李飞摇头，把棉服的领子往上束了束，他这件棉服没有帽子，耳朵冻得通红。 　　宋鸣想了想，伸手把自己的棉服脱下来，他的那件是带帽子的。 　　“飞哥，你穿我的。” 　　李飞还没问原因，宋鸣就自己解释了：“我比你年轻，抗冻。” 　　这是个让李飞吐血的理由。 　　这么晚，温度恐怕零下五六度了，李飞冻得脑袋发僵，没多犹豫就换上了宋鸣的衣服，而宋鸣里面的卫衣也有个帽子，不太保暖但好歹起点作用。 　　李飞穿好宋鸣的棉服，扣上帽子，感觉全身暖和的同时还有些疑惑，没想到宋鸣的衣服在他身上穿着这么合身，看来这孩子在学校确实有好好吃饭，长身体了。 　　两人开始继续寻找，很快就来到了树林的另一头，遇到连绵的高山，孩子们是绝无可能爬上这么陡峭的山，他们只能往回返。 　　回去的时候他们没怎么听见其他人的声音，想着应该有人找到孩子了，这么多孩子一起失踪，找到一个就好找到其他的，但以防万一，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喊孩子的名字。 　　那位受伤母亲失踪的孩子大名叫郑依晨，小名叫小西瓜，李飞来的路上一直在喊大名，回去的路上就开始喊小名。 　　喊着喊着，李飞想起什么，决定冷中作乐。 　　“宋鸣，我有个问题问你。”李飞哈着白气说。 　　宋鸣偏头：“什么？” 　　李飞：“你知道你像什么水果吗？” 　　宋鸣皱眉，不理解但配合：“不知道。” 　　“西瓜啊。”李飞告诉他，“西瓜是世界上最高冷的水果。” 　　宋鸣：“……” 　　最高冷的水果冷着一张脸加快脚步，把李飞甩在身后。 　　李飞早就预料到宋鸣会生气，但没想到对方还有力气走这么快。 　　“哎等等……我我我我去！” 　　李飞本想叫住宋鸣一起走，结果地面突然出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深更半夜，漆黑树林，孤独的夜路和冷冰冰的小手，这么绝妙的氛围差点把李飞送走。 　　宋鸣听到声音立刻回头，快速跑了过来，把李飞拽到自己身后。 　　“妈妈……” 　　一棵树旁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唤，听着像小孩的声音。 　　李飞打过去手电筒一瞧，是个小男孩，身上都是雪。 　　“郑依晨？”李飞试探地叫了一声。 　　小男孩抬起头，大哭起来：“妈妈……我要妈妈……” 　　看这小孩衣着应该就是郑依晨。 　　李飞把孩子抱起来，问他有没有看到其他孩子，小孩只顾着哭，一句话也不说。 　　李飞和宋鸣在附近搜寻了一下，没找到其他孩子，就决定先把郑依晨送出去。 　　回到路边，他们发现救援人员也到了，其他家长也从树林里出来。 　　看到李飞和宋鸣找到个孩子，家长们都凑过来，其中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妇女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在那谢天谢地。 　　其他家长看起来一无所获，他们希冀于李飞和宋鸣能知道什么重要消息，但李飞只解释道他们也只发现了这一个孩子，而这孩子似乎受了惊吓不敢开口，问他什么也不回答。 　　其他家长心急如焚，想问问郑依晨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这小孩才不到十岁，被这么多人围着害怕不已，扁着嘴只知道哭，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母亲护子心切，抱着孩子和其他家长吵嚷起来。 　　在场的消防员赶忙从中调解，这才避免一场矛盾发生。 　　另一边，李飞和宋鸣回到江虞身边，发现孟晓晓也回来了，她带来了一段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篝火晚会期间，几个小孩抱团在雪场里玩，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隔壁专业滑雪赛道的入口。 　　那里有一个正在修建的指示牌，是为了开放赛道所用，但是还没建好，周围放了一圈带链条的反光锥。 　　那群小孩不知为何跑到这玩起来，把立锥推倒，还走进去扯指示牌上面的电线，一个接一个坐在上面荡秋千，虽然没有通电，但指示牌没有承重力，小孩们玩了没几次指示牌就倒了，幸好他们反应快躲开，但指示牌摔得四分五裂，孩子们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怕大人责骂，就凑着头商量什么。 　　正在这时，村长家的小女孩跑过来，指着他们喊了什么，那群小孩慌慌张张跑进树林，村长家的小女孩也一起追了进去。 　　通过这个监控可以猜测，那些孩子们应该是故意躲起来，越有人找越不敢出声，可这个天气真要在树林里待一晚就完了。 　　救援人员分析出孩子失踪的原因后，果断安排了无人机热像仪，并派遣了专业人员进入树林寻找，这次不到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就有孩子被找到，都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加上有些受冻，家长们带着孩子和消防员们道谢，然后一个接一个离开。 　　村长家的小女孩是最后找到的，身上脏兮兮，孟晓晓把她抓过来左看右看，没见有伤才松了口气，随即冷着脸问她为什么跑进树林里去。 　　小女孩看看孟晓晓，又看看江虞，见两个人都是冷着脸，就扁着嘴解释，说她只是想把那些跑进树林里不听话的小孩叫出来，但她不小心被树枝绊倒，躺在地上睡着了。 　　江虞和孟晓晓听完后大惊失色，撩开头发检查她后脑勺才发现肿了一个大包，连忙带着孩子去医院。 　　临走前，江虞出声感谢了帮忙找人的游客，并吩咐工作人员统计客人信息，会给他们送一些礼品之类。 　　人都走光了，李飞几人也要回酒店，方天臣开车送他们。 　　…… 　　坐进温暖的车里，李飞才感觉冻僵的手脚有救了，他搓了搓手，问宋鸣冷不冷。 　　宋鸣双手缩在兜里，回答说不冷。 　　车子启动，宋瑶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到李飞侧头看向宋鸣，两人低声说着话，气氛很好，身上的衣服是穿的对方的。 第34章 　　小鱼村的旅行告一段落，李飞三人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回去之前，江虞一家过来送了点礼物，他们走后，方天臣又来道别，还开车送他们去了火车站，好在到了车站之后方天臣就回去了，没有逗留。 　　上了火车，本来还是宋瑶坐在靠窗位置，但她突然说觉得窗边冷，就坐在了中间，李飞本想靠着窗坐，但宋鸣已经迈腿坐了进去。 　　回去的路莫名沉默，宋瑶看着有些累，放斜椅背闭着眼休息，李飞和宋鸣就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刷手机。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宋鸣要去卫生间，宋瑶睁开眼，和李飞一起起身给他让路。 　　而宋鸣走后，宋瑶突然开口：“小李啊。” 　　李飞从手机里拔出注意力：“嗯？” 　　“你今年多大了？”宋瑶笑得慈祥，“准备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李飞愣了一下，心道宋瑶怎么开始催起他来了，难道女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自动解锁催婚技能吗。 　　“啊这个……”李飞收起手机，有些尴尬地笑笑，“我还是潇洒几年吧，暂时没那个打算。” 　　宋瑶点点头，视线有些放空，感慨道：“这人老了才觉得应该找个人陪着，以前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么远，只想着要把小鸣带大，要让他能够拥有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想着我自己能行，咬咬牙解决了就好，每天就这么熬着吧，熬到现在突然回头一看，一个人走的路还是太窄太难了，还是得有个伴才好。” 　　李飞听不太明白，只能笑着附和，点头应了几声。 　　宋瑶看他一眼，像是无意问：“你觉得我现在要是催小鸣找女朋友，他会不会太反感啊？” 　　李飞抓了抓头发：“你是他姑姑，应该不会太反感，不过小鸣现在还小吧，要这么早催他吗？” 　　宋瑶有些无奈道：“我倒是想晚点催，可我大概陪不了他几年，等他毕了业，我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到时候也没立场再催他，你也知道，他性格太独，我很怕他以后只知道工作，不交女朋友不结婚，就这么孤零零地过日子，那样的话我心里也不踏实。” 　　李飞想了想宋鸣以后一个人生活的样子，每天冷着脸上班，工作时同事勿近，老板更是滚开，下了班拎着菜回家，一个人站在没有任何烟火气的厨房里做一人份的晚餐，最后听着财经日报，一个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安静入睡，第二天又重复同样的生活，甚至连出差加班外出谈合作都要一个人，就算身边围着一群生意场上的朋友，他也是提前离场的那个。 　　光这么一想，李飞莫名升起一阵心疼。 　　宋鸣虽然和他相处的不久，但却是他看着改变的。 　　那个话很少性格很别扭的清瘦男生仿佛还在昨日，一眨眼就变成了会礼貌微笑，会关心人，会眼睛亮亮地看着人的三好青年，如果这么好一个孩子光辉灿烂的模样只有这几年，几年过后又会孑然一身，这怎么能让李飞不心疼。 　　许是李飞神色中流露出的情感太明显，宋瑶眸光动了动，开口道：“小李啊，不如你先和他提一提这件事吧，你们年龄相仿，也说得上话，我啊年纪大了，观念也都落后了，每次和他说话他就回避，也是实在没办法。” 　　李飞回过神，有些无措地“啊”了一声：“我跟他说吗？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宋瑶笑了笑：“不急，你看着引导他就行，又或者等你找了女朋友，多跟他炫耀炫耀，他总会动那个心的。” 　　李飞想想没毛病，就点头说好。 　　这时宋鸣回来，李飞和宋瑶站起来给他让路，但宋瑶没再坐回去，而是往卫生间去了，宋鸣就近坐在李飞身边，问他刚才和宋瑶聊了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李飞转着手机，心里在琢磨怎么让宋鸣找对象的事。 　　不，关键不在于找对象，而是激发出宋鸣想找对象的念头。 　　这么想着，李飞开始在手机上胡乱搜索。 　　［大家都是怎么找到对象的？］ 　　［如何让一个高冷男大对女生动心］ 　　［爱情公式一二三四五六］ 　　宋鸣坐在座位上喝水，耳边听着李飞用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 　　他轻轻扫了一眼，没仔细看，只知道李飞似乎心里有什么疑惑，一直在搜索框反反复复修改关键词。 　　也不知道宋瑶和他说了什么。 　　李飞搜问题时看到一篇帖子，帖主开头的陈述和宋鸣的情况很像―― 　　［我有一个舍友，高冷话不多，学习特别好，但就是性格太孤僻，每天独来独往的……］ 　　这篇帖子叙事方式很吸引人，李飞看着看着不自觉陷入进去，但阅读到后半段的时候觉得越来越不对劲，直到看到这么一句―― 　　［……就在这天晚上，舍友说他把床弄湿了，要下来和我一起睡，我同意了，但是半夜我感觉背后有根东西在乱动……］ 　　李飞：…… 　　草。走错频道了。 　　他还看了这么久！ 　　“飞哥，你喝水吗？” 　　李飞正沉浸在悲愤情绪中，猛地被人贴在耳边叫了一声，顿时有些激灵，身子往旁边躲了躲，左边肩膀一动，不小心碰到宋鸣手里的水杯。 　　宋鸣显然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水杯没有脱手，但里面的水洒了一半出来，弄湿了他的棉服。 　　李飞连忙从背包里找出纸巾，帮宋鸣擦水，一边擦一边道歉，但宋鸣并没有介意，只是又告诉他：“水凉了，我就是想问你喝不喝。” 　　李飞更加愧疚，手上更加卖力，势必要擦干宋鸣身上每一片弄湿的地方，只不过擦着擦着他就发现宋鸣的裤子也湿了。 　　李飞震惊地伸手摸了摸。 　　宋鸣裤子是那种条纹的绒毛裤，不防水，湿了之后很快就渗进去，估计现在腿已经感觉到凉了。 　　李飞又往里摸了摸，想看看水都洒到哪了，但却没注意到他现在摸的地方是人家大腿，往里的时候接近大腿根。 　　宋鸣愣了几秒，然后收了收腿。 　　“飞哥，没事，裤子没怎么湿。” 　　李飞松口气：“那就好，你再擦擦，要是太湿就去换一条，一会儿下车风吹着该冷了。” 　　宋鸣点头，还是说没事。 　　李飞把小桌板上的纸巾收好，宋瑶回来了，宋鸣就挪回到窗口。 　　…… 　　火车到站后，三人坐出租回家，简单收拾一番就到了晚上，李飞带着宋鸣出去串了个门，给邻居们送了点伴手礼，也当是提前送了新年祝福。 　　回来后，宋瑶已经用冰箱里剩下的东西简单做了点吃的，吃完晚饭后宋鸣去刷碗，李飞打了个嗝去洗漱，出来看到宋瑶和宋鸣坐在沙发上商量回家的事，宋鸣看起来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反感的样子。 　　李飞没有在客厅停留，拿了杯水就回了卧室。 　　几天不在，卧室里原本墙皮脱落的地方又掉下来几块，李飞叹着气开始清理。 　　忙活一通终于躺在床上，李飞感觉累得很，哈欠连天，但还是坚持玩手机，直到宋鸣进来。 　　“你们决定好了？”李飞困倦地问，“明天走吗？” 　　“对，已经订好票了，明天下午。”宋鸣穿着拖鞋走进窗边的床位。 　　李飞翻了个身，已经有些不习惯隔着帘子说话：“那你们带点东西去？回家过年总不好空着手。” 　　帘子对面传来脱衣服的静电声，宋鸣隔了一秒回复他：“我姑姑会看着弄的。” 　　“好。”李飞应了一声，昏昏欲睡地闭了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也就眨眨眼的功夫，李飞发现帘子被拉开了，宋鸣穿着睡衣，正将晾衣杆和帘子一起挪走。 　　李飞嘿嘿笑了一下，满是欣慰：“还是这样宽敞，对吧。” 　　宋鸣嗯了一声，把东西暂时放到窗户那边。 　　在小鱼村的时候李飞就发现宋鸣可以和他面对面睡觉了，但家里卧室毕竟有点小，加上李飞这边墙皮脱落的情况，两人的床几乎合成了一张床，和酒店里分开的单人床还是有区别的，李飞不知道宋鸣会不会不习惯。 　　‘嘎吱――’ 　　正想着，李飞听到自己的床响了一下。 　　哦不，不是他的床在响，而是宋鸣从另一边上床的时候用膝盖顶了下，两张床中间的缝隙彻底无了。 　　李飞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宋鸣，要不我买张双人床得了。” 　　宋鸣躺到自己那边，闻言没有任何意见：“可以，我没问题。” 　　李飞也是困飞了，稀里糊涂就记下了这事：“好，那我明天看看。” 　　宋鸣又回了什么，李飞没听清，只觉得宋鸣那边的手机灯光太亮了，就翻了个身睡。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李飞起床上了个厕所，再回到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之下，李飞抓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如何将天花板脱落的墙皮修复好］。 　　看了几篇回答，李飞心里有了底，正要退出睡觉，却又看到某篇熟悉的历史记录。 　　［我和高冷舍友的二三事。］ 　　李飞：…… 　　这个标题就不对劲啊，他怎么看那么久才反应过来。 　　但是既然看都看了，不看到结局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李飞硬着头皮又从历史记录点了进去。 　　［……发现那根东西之后，我就伸手去抓，结果舍友被我抓的闷哼一声……］ 　　李飞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才重新去看。 　　［……听起来挺疼的，我也反应过来抓的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男人，睡着睡着变成这样我也能理解，但我舍友估计不理解为什么会被我抓疼，我听他声音挺难受的，一时有些自责，就主动帮他揉了几下……］ 　　李飞：…… 　　李飞皱着眉头快速滑到最后一段。 　　［……原来舍友早就喜欢我了，被子弄湿都是借口，不过我是直男，我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就算要找我也想找一个不是同的男生谈恋爱。］ 　　李飞：……（大脑宕机.jpg） 　　人真是无聊透顶才会看这种没营养的伪直男故事，李飞快速清掉刚才看过的浏览记录，扔掉手机闭眼睡觉。 　　‘嘎吱――’ 　　床响了一下，似乎是宋鸣在翻身。 　　下一秒，李飞感觉平放在身侧的胳膊被人碰住，无名指和小拇指被另一人的掌心松松覆盖。 　　身旁传来宋鸣平稳的呼吸声。 　　李飞却莫名又有些睡不着了。 第35章 　　李飞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客厅里传来饭菜的香气。 　　洗漱好出去，李飞看到姑侄俩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做这么多吃的呢。”李飞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拿了块炸鱼。 　　宋瑶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这不是快过年了，咱们也没机会一起吃个年夜饭，今天中午好好吃一顿。” 　　李飞想着也是，高高兴兴吃了个撑，吃完饭就看到姑侄俩收拾行李要出门了，奈何肚皮圆着不好挪动，就连下楼都没有送他们。 　　姑侄俩离开后，李飞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消食，顺便看了看去静宁县的车票。 　　李飞小时候待的孤儿院就在静宁县，是个偏远的小县城，李飞当年从那出来的时候还是坐的学校老师家的电动三轮，这几年城镇都在发展进步，李飞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时间回去看看，也不知道孤儿院还在不在。 　　李飞想好了，如果孤儿院不在了他就去学校看看。 　　订完车票，李飞想起什么，开始翻箱倒柜，最终在衣柜最里侧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一件尘封已久的铁皮饭盒。 　　这是当年19岁的他背着简单行囊准备离开静宁县时孤儿院院长交给他的东西，还神神秘秘地说紧要关头可以打开救他一命，李飞从来没打开过。 　　轻轻晃了晃，李飞听不见什么动静，但拿着不轻，小心翼翼把手柄掰开。 　　毕竟放置太久了，手柄和饭盒盖子交叠出一些锈迹。 　　打开盖子之后，李飞看到一封被挤压很久的信封。 　　信封和饭盒形状并不匹配，是努力塞进去的，边缘弯弯翘翘。 　　拿出信封之后，李飞还没拆开，就看到信封底下还有东西。 　　很眼熟，是用报纸包着的，非常厚。 　　李飞心里有所预感，屏着气把这东西拆开。 　　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纸币，不用捻开细数，李飞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 　　三万两千五百八十五。 　　三百张百元的，三十张五十元的，五十张二十元的，十七张五元的…… 　　这些是他离开孤儿院前，在静宁县某个小饭馆打工三年攒下来的钱。 　　离开前一晚，他明明亲手把这个东西交到了院长的办公桌上。 　　可没想到院长竟然又以这种方式送还到他手里。 　　李飞这几年在外闯荡，很少有时间想孤儿院的事，院长给的铁皮饭盒他只以为是什么心理安慰从来没寄托过什么，遇到难处他都是自己扛自己解决，但没想到这个盒子装的竟然是这些东西…… 　　想起离开孤儿院时，院长站在门口一直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李飞眼眶有些湿润，深呼吸两下，打开刚才看到的信封。 　　信封里东西很乱，信纸都是参差不齐的，有的很明显是撕了别人的半张，每张纸上都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祝福祝愿他的话，李飞看着那些字迹，恍惚间还能想起那些小鬼头的模样。 　　李飞在孤儿院里也算是大哥大的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写这些信的孩子还在不在，又记不记得他。 　　不知不觉间，李飞已经坐在卧室地板上看了好几个小时的信，直到他一抬头，发现窗外天都黑了。 　　李飞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洗完脸之后情绪怎么也不能平复，就坐在客厅里继续看电视。 　　晚上九点，李飞的微信视频响了，来电人是宋鸣。 　　自从加了微信之后两人就逐渐放弃了qq聊天，微信的聊天记录很快丰富起来。 　　李飞接起电话，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怎么样，咳，回家还顺利吗？” 　　李飞一开口嗓子就有点哑，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 　　宋鸣那边可能卡了，定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挺顺利的，你吃晚饭了吗？” 　　中午的饭还没消化完的李飞点点头：“吃了。” 　　看到宋鸣身后的背景像是宾馆，李飞疑惑道：“你这是在哪？” 　　宋鸣解释道：“家里人太多，住不下，我和姑姑出来住。” 　　李飞点了点头，想起宋瑶之前说过，她当初主动接受了宋鸣这个烫手山芋，这么多年一个人累死累活把孩子带大，家里人那是一点帮扶都没有，想来关系是不好的。 　　电话没有聊多久，宋鸣就是打来报个平安，互道晚安之后就挂了。 　　宋鸣的声音消失后，李飞觉得屋子里安静得有点无聊，索性关了电视去睡觉。 　　…… 　　另一边，宋鸣老家。 　　五个小时前，宋鸣和宋瑶抵达高城，却在进家门时就遇到困难。 　　家门口正在玩耍的小辈不认识他们，以为他们是人贩子，扔石子要赶他们走，是家里大人听到动静赶出来才发现他们。 　　宋瑶看着年迈的父亲母亲，眼眶有些酸涩，但还没开口叫人，就被宋鸣奶奶打断：“停，打住，不要叫我，也不要叫你爸，我们家可没你这种祸害长兄长嫂的害人精。” 　　宋瑶喉间一哽，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只能隐忍着拉过宋鸣，讨好般对他们说：“爸，妈，你们不认我可以，但你们不能不认小鸣啊，他现在出息了，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南城最厉害的大学，今年能不能，让孩子在家里好好过个年……” 　　“去去去！”宋鸣奶奶挥手把他们往外赶了赶，“什么南城大学北城大学的，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告诉你没门！这孩子是你当初要带走养的，他花什么钱你自己负责！别再来把我们家搅得不得安宁！” 　　宋瑶被赶得后退了两步：“不……不是，我们不是来要钱的，爸，妈，你们听我……” 　　‘啪！’ 　　宋鸣爷爷一个箭步走出来，结实地打了宋瑶一巴掌。 　　“你要是还认我们是你爸妈，就带着这个孩子滚出去！宋家不欢迎你！更不欢迎那个女人的孩子！”宋鸣爷爷声音震怒，看着宋瑶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宋瑶偏着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弹。 　　“还不走！”宋鸣爷爷扬起手欲要再打，却被另一个人伸手拦住。 　　宋鸣爷爷转头看过去，还没出声，就被宋鸣推了回去，踉跄着跌进院子里，被宋家一众老小扶住。 　　宋鸣爷爷惊魂未定，抬起手指，指着宋鸣喊大逆不道，喊完之后连连抚着心口，似乎顺不过气。 　　宋鸣奶奶气急，指着宋鸣和宋瑶破口大骂，院子里其他宋家人也都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们，附近的街坊邻居也都出来看热闹。 　　宋瑶看到这一幕，没站稳似的后退了一步。 　　不知多少年以前，她记得不是这样的，她坐过父亲的肩头，能在母亲怀里安稳入睡，两个人从来不对她说一句重话。 　　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回到从前呢。 　　“还不走吗？”宋鸣在她身边淡淡问道。 　　宋瑶回过神，低头擦了擦眼泪，疲惫道：“先找个地方住吧。” 　　…… 　　在宋家附近的宾馆住下后，宋鸣觉得无聊，打开手机想刷会儿短视频，但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微信，指尖停留在李飞的对话框。 　　看了眼时间，宋鸣果断打过去一个视频。 　　李飞很快接了，还穿着白天的睡衣，坐在沙发上，他说吃晚饭了，但宋鸣直觉他可能只是消了一下午的食。 　　聊天聊到一半，宋鸣逐渐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李飞坐得很远，镜头里的身影很糊，但宋鸣明显感觉李飞兴致不高，视线总是茫然地定格在前面，不像在专心看电视，更像是放空，和他聊天时嗓子也越来越哑。 　　宋鸣想问问李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不开心，但想想又不可能，他们才离开没几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估计只够李飞睡午觉的，怎么会突然发生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 　　思来想去，宋鸣想不通原因，只希望自己是瞎想了，李飞可能只是太累，没有不开心，于是就早早挂断电话，希望李飞能好好休息。 　　…… 　　第二天一早，宋鸣听到宋瑶打电话的声音，在咨询墓园的事情。 　　春节祭祖本该除夕当天早晨或傍晚选阴阳交替的时间，但宋瑶和宋鸣回不去宋家，不可能和宋家一起祭祖扫墓，只能提前三天去一趟，道家有三生万物说法，这个时间倒也不会犯什么忌讳。 　　好在墓园是可以直接进入的，入园之前登记就行，宋瑶怕宋家人提前猜测到他们回来的目的，这天下午就急忙带着宋鸣去了墓园。 　　登记入园之后，宋瑶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找过去，先是带着宋鸣祭拜了家里几个长辈，最后带着他来到两座相邻的墓碑前面。 　　上面是宋父宋母的名字。 　　宋父的碑看起来被人时常打扫着，但宋母那片坟墓附近全是杂草，碑前也未见什么祭过的贡品。 　　宋瑶在宋母的墓碑前轻轻跪下，抬手一点一点把上面的杂草摘掉。 　　“雨欣啊，我带小鸣来看你了。” 　　“他很出息，给你争光。” 　　宋瑶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说到最后似乎想起什么伤感的回忆，目露忧愁，嗓音也越发哽咽。 　　宋鸣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神色冷漠。 　　天色渐渐暗下来，墓园的风冰冷刺骨。 　　宋鸣等得无聊，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李飞在半小时前发来几张图片，第一张是和一群小孩围着火炉烤手，第二张是他正从火炉里拿出烤红薯，第三张是一张烤红薯的高清特写，看着就香甜。 　　李飞还发来一段语音。 　　宋鸣把音量调低，点开之后放在耳边。 　　背景音里寒风轻啸，李飞问谁要吃烤红薯，孩子们的尖叫声响起来，语音结束。 　　宋鸣发过去一句：【到孤儿院了？】 　　李飞：【嗯呐，改名字了，叫静宁福利院。［图片.jpg］】 　　又是一张照片，福利院的正门。 　　宋鸣：【院长还记得你吗？】 　　李飞：【那当然，怎么说我也是院里那么多年的老大。】 　　宋鸣：【参见老大。［抱拳.jpg］】 　　李飞：【嘿嘿。】 　　李飞：【你们怎么样，今天干什么了？】 　　宋鸣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群山，黑沉沉的天空下，那些山更像含着怨气蛰伏着的厉鬼，夜晚才是它们的墓园。 　　宋瑶倒是不怎么念叨了，就是还在哭。 　　宋鸣低头，继续打字：【去镇上买了吃的，在家里吃饭呢。】 　　李飞：【是嘛，有什么好吃的？】 　　宋鸣：【鸡鸭鱼肉，也就那样。】 　　李飞：【哈哈，你多吃点，好不容易回趟家。】 　　宋鸣：【嗯。】 　　聊天聊到一半，宋瑶突然不哭了，宋鸣察觉到的时候先是收了嘴角的笑意，然后才抬头看过去。 　　宋瑶红着眼睛，鼻头也是红的，脸颊在夜里白得吓人。 　　“小鸣。”她笑着开口，带着一些鼻音，“你在看什么？” 　　宋鸣收起手机，有些遗憾没能和李飞继续聊天。 　　“没什么。” 　　宋瑶眼皮颤了颤，站起来，对宋鸣道：“跪下吧，学路有成，上报父母，未来的事业也会一路高升。” 　　宋鸣当然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他还是跪了，宋瑶让他说什么他就说，磕几个头他就磕，最后清冷冷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仍然一身轻松无负累，跟宋瑶肩若三千石的神态完全不同。 　　宋瑶轻轻叹了一声，带着宋鸣离开。 　　…… 　　回到宾馆，宋鸣说了句不吃晚饭，没管宋瑶什么表情就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宋鸣继续看手机消息。 　　李飞发现他不回消息之后也没多问，而是隔一会儿就发一张福利院里的照片，背景里总是有很多小孩，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宋鸣一张张看过去，然后发消息问道：【院子好黑。】 　　李飞隔了十几分钟才回消息：【对，院里灯坏了，我想着明天找师傅给装几个先进点的。】 　　宋鸣：【你都认识他们吗？】 　　李飞：【有认识的，也有生面孔，那些领养走的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宋鸣：【他们会有更好的生活，也不会忘了你。】 　　李飞：【还是忘了吧，我记得小时候带他们在厕所玩跳马一起掉粪坑的事，恐怕他们不太想记得我。】 　　宋鸣：【哈哈。】 　　宋鸣：【你们福利院地址在哪？】 　　李飞：【［地图］】 　　李飞：【干嘛，你找我玩啊。】 　　宋鸣：【那飞哥能不能迎接一下我。】 　　李飞：【开玩笑的吧哈哈，你来我当然迎接。】 　　宋鸣：【好。】 第36章 　　李飞看到宋鸣发的消息，心想这孩子也会开玩笑了，一笑而过没当回事。 　　…… 　　第二天一早，李飞发现宋鸣没开玩笑。 　　…… 　　早上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李飞还不当回事，继续在院长特意给他腾出来的阳光房里睡得安稳，直到院里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像是有朝廷的赈灾粮食下来一样。 　　李飞不明所以，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就下去了。 　　看到院子里被小孩围在中央的那个熟悉身影，李飞心里冒出一股难言的荒诞。 　　不能吧，昨天晚上那个点，只有凌晨的火车可以来静宁县了。 　　但那个高高的影子转过身，模样正是宋鸣。 　　李飞目瞪口呆地走过去，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被院长叔叔照着屁股踢了一脚，训他穿成这样围着客人做什么法。 　　李飞被踢懵了：“不是，我我我，他他他……” 　　院长眉毛一竖：“你什么你他什么他！跟我上去收拾屋子去！” 　　“不用了院长。”宋鸣叫住他们，“我和飞哥认识，我们住一间吧，不用再麻烦了。” 　　院长有些惊讶：“哎呦，你们认识啊？” 　　李飞挠了挠头发：“我刚才就想说啊。” 　　院长又踢他一脚：“那你就赶紧把人带上去，快去！” 　　“啊啊啊李院长你干嘛老踢我屁股！”李飞捂着屁股跑到楼梯口。 　　宋鸣拎着行李箱跟上李飞，身后还粘了一群小萝卜头，原因无它，因为他在来的时候买了很多糖果零食，小孩子们都爱吃。 　　到了楼上，李飞打开房间门，手忙脚乱地把床角的内裤袜子收起来。 　　“我这…我这有点乱哈哈。”李飞尴尬笑着，还是忍不住道，“这床有点小，要不我让院长再给你弄个房间。” 　　“不用。”宋鸣说着，看向并不怎么宽敞的大床，语气突然有些失落，“要是飞哥你嫌弃我的话……” 　　“没有的事！”李飞吼了一声，趁机把手里的内裤袜子扔到了水盆里。 　　“你先放下行李箱，休息一会儿。”李飞抱起水盆，沿着墙蹭出去，“我去洗个脸，一会儿叫你吃早饭。” 　　宋鸣点点头，在李飞出门的时候乖乖侧身给他让路。 　　…… 　　李飞抱着水盆去了水房，唉声叹气地打水洗漱，顺便洗内裤洗袜子。 　　洗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一个被遗忘的问题。 　　宋鸣干什么来了？ 　　李飞回想了一下昨天的聊天记录，宋鸣字里行间透露出在老家玩得挺好的，怎么会突然一个人跑到这来找他玩？ 　　李飞想不明白，水又太凉，只好赶紧专注于洗衣服。 　　…… 　　李飞的阳光房其实就是福利院二楼南面的房间，窗户做的比较大，阳光照射面广，被李院长安了个阳光房的名头。 　　宋鸣随身携带的行李不多，就没拿出来什么，只把行李箱推到了阳台角落。 　　粘着他的小萝卜头围在他身边闹哄了一会儿，宋鸣又掏出一些糖果给他们，让他们到楼下和其他小朋友分享，这才把他们支走了。 　　关上房门，宋鸣坐回床边。 　　床有些矮，他坐下去的时候双腿显得不够放。 　　正无聊等着，宋鸣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东西。 　　是一本故事书，所以宋鸣直接拿起来看了。 　　这本书是李飞昨晚入睡前被孩子们送上来的，原因是不认识李飞的孩子怕李飞第一次睡在他们这里会觉得害怕，就非要给他念故事，结果最后成了李飞给他们念故事，一个个都给念困了才离开。 　　宋鸣随意扫了几眼，按照原来的页数摊开，放回原位。 　　李飞去的时间有些久，宋鸣连夜赶车疲惫，就倚靠着床头闭眼休息。 　　意识松散时，宋鸣回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从墓园回来，宋瑶敲响了他的房间门，和他商量了一件事情。 　　“小鸣啊，好不容易回老家一趟，你有没有想见的朋友啊同学之类，趁这几天见一见吧。”宋瑶收拾过自己，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像墓地里的鬼了。 　　“没有。”宋鸣刷着手机，没什么语调地说。 　　宋瑶叹口气，垂着头安静一会儿，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住在小学对面的那个小姑娘？” 　　宋鸣：“不记得。” 　　宋瑶像是没听到，自顾自道：“本来你们是要一起上初中的，后来我带你搬家，你们就没了联系。” 　　宋鸣皱了皱眉。 　　宋瑶：“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你爸妈，我也想跟你说说那个小姑娘的事，我跟她父母也算认识，这几年有点联系，听说她上了那个海城的外国语学校，学习认真，模样长得也好，最关键的是她一直记着你呢，每年回来都要问问我们回去没有。” 　　宋鸣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宋瑶坐到了床边，拍了拍宋鸣的手背：“你不知道，那小姑娘还维护过你呢。” 　　宋鸣掀起眼皮，终于有了点反应。 　　宋瑶：“高中那会儿你被同学欺负，他们开直播霸凌你，这事在网上传起来，有一些不好的声音，人家小姑娘看见了，特意发了个作品替你说话，因为这事她还被一些不好的人追到私信辱骂。你看，这个视频还在。” 　　宋瑶说着，掏出手机给他分享了一个视频。 　　宋鸣没看，而且把手机放下了。 　　“你想说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宋瑶垂下眸，缓声道：“姑姑就是想跟你说，那小姑娘人不错，你去和她见一面吧，互相熟悉熟悉。” 　　言下之意太明显。 　　宋鸣却反问她：“为什么？” 　　宋瑶脸色一僵：“人家毕竟帮你说过话，你们小时候也是朋友，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 　　“帮我说过话我就要和她见一面。”宋鸣接过她的话，嗓音平淡，“那要是为了保护我，帮我把那些霸凌我的人打跑的，我该怎么做？” 　　宋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思绪百转间想起什么，脸色顿时一白。 　　宋鸣冷笑一声：“初中毕业那年，我那个在校外没上学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宋瑶张了张口，声音有些不稳：“我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 　　宋鸣却并不让她如愿，继续说着：“当时我被一群人堵在校门口，他们骂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那个朋友为了保护我和他们打架，身上受了很多伤，可你却说我不应该和爱打架的人做朋友，把我关在家里让我连看望他的机会都没有。” 　　宋瑶偏过头，似乎不想再听：“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那天，你把门窗都锁死了。”宋鸣说这些事的时候神情冷漠至极，仿佛不是他经历的一样，“后来他搬家了，临走前从阳台扔给我一张纸条，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宋瑶闭着眼垂下头。 　　宋鸣笑了一声：“他说对我很失望，他说我这种人，不是不适合交朋友，是根本不配有朋友。” 　　“够了！”宋瑶低喝一声，嗓音颤抖着说，“我那也是为了你好，你那个朋友就是混社会的，你要是继续跟他瞎混，你这辈子就完了！” 　　“好，不说他。”宋鸣突然诡异地笑了笑，“那换一个，我说李飞。” 　　宋瑶瞳孔微缩，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宋鸣神色不变：“既然在你心里，帮我说过话的人我都该去见一面，那李飞呢。他借了我们那么多钱，给我们工作管我们吃住，我们该做什么？是你以身相许，还是我。” 　　宋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似乎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抖着嗓音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宋鸣回答她：“不是你说的？” 　　宋瑶最终败下阵来，离开了宋鸣的房间，也没再提见谁一面的事。 　　既然在老家没什么事，宋鸣半夜又睡不着，拎着行李箱就离开了，走之前只跟宋瑶发了个信息。 　　…… 　　“下来吃早饭啦！” 　　院里，李飞敲着碗筷朝楼上喊，好一会儿不见宋鸣下来，以为他睡着了，就想上去看看，结果在楼梯口碰见。 　　“嗯？很困吗？”李飞看见宋鸣眼底下有些青色。 　　宋鸣揉了揉眼角，咕哝着说了句还好。 　　李飞和他并肩走下去，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把早餐端上去，你吃完就睡。” 　　宋鸣摇摇头：“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吃。” 　　两人到了餐厅，里面暖烘烘的，孩子们都在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餐。 　　也不是太安静，只要有第一个孩子吃完了，其他孩子就会争相加速，然后一个个举手冒头说吃完了。 　　李飞和宋鸣打了饭，坐在一张和凳子差不多大小的小桌子旁，而他们的凳子比桌子还小，只能承受三分之二个屁股。 　　食堂嬷嬷穿着雪白的围裙在饭桌间巡视，时不时呵斥几声，教导不好好吃饭的孩子。 　　“你们这的孩子都姓李？”宋鸣突然问了一句，因为嬷嬷刚才喊的都是李狗蛋李二丫这类。 　　李飞点点头：“因为院长姓李嘛，我们都是院长的孩子，除非有些是送到这的时候身上就有名字，否则都是院长起名。” 　　“挺好的。”宋鸣说。 　　李飞喝了口粥，指了指窗户外面：“我们这还有课堂呢，那边一排就是教室。” 　　宋鸣：“那教育资源完整吗？” 　　“还好吧。”李飞想了想，“我小时候就在院里上完小学，然后到大队里领通知书就可以到镇上上初中了，现在不知道。” 　　“现在在院里就可以上到初中啦。” 　　说着话，院长端着碗走了过来，拉过旁边的桌子和他们坐在一起。 　　“真的假的？”李飞惊讶道，“咱们院这么点地方。” 　　院长哼哼一笑：“这还得多亏咱们杨老师和刘老师。” 　　这两人李飞昨天就见过，是福利院里新来的老师，00后，夫妻俩，自从来了之后就给院里提了很多建议，还主动向政府申请了一些连院长都不清楚的福利补贴。 　　“他们俩开的直播号把咱们福利院带火啦，现在院里本金充足，早就向政府提交规模扩建资格审核，东边那个正在施工的围挡没看见？明年就能拔起一座学校嘞，到时候这边是宿舍，那边是学校，咱们静宁福利院可以名垂青史咯。” 　　院长说得高兴，脸上都是洋洋得意。 　　李飞也真心觉得挺好的，几年过去福利院发展得越来越好，他也开心。 　　吃完早饭，宋鸣上楼睡了一觉，李飞想着也睡个回笼觉，就跟着一起上去了。 　　…… 　　房间里，李飞拉好窗帘，把床铺了铺，站在床边沉思起来。 　　宋鸣去水房洗了洗手和脸，回来后把李飞给他的暖水壶放到了门后。 　　“怎么了？”宋鸣走过来问。 　　李飞比划着床：“是不是太小了？” 　　宋鸣看一眼，和他意见不同：“没有，我觉得和家里的差不多。” 　　李飞：“咱们家里那两张单人床合起来就这么大点？” 　　宋鸣很确信：“对，不小。” 　　宋鸣的脑子比李飞好使，李飞就觉着应该是一样大的，可能这个床看起来更长所以才显得窄，李飞觉得就是这样。 　　李飞去柜子里又抱了床被子出来。 　　一起躺到床上之后，李飞觉得有点挤，但他没再怀疑是床的问题，而是把这个情况归结为被子太厚，挤一点正常。 　　“哎对了。”李飞拽着被子转身问道，“你怎么不在老家玩了，你姑姑呢？” 　　宋鸣平躺着，看起来很困，闻言闭着眼回答：“家里给我相亲，太烦了。” 　　那也是人之常情。 　　“睡吧睡吧。”李飞暖暖和和缩好了，转过去背对着宋鸣。 　　身后的人动了动，李飞想着他可能也背过身睡了，但李飞睡得迷迷糊糊一翻身，就这么直接看到了宋鸣的脸。 　　呼吸和心跳哪个慢了几秒，李飞也不清楚，他只是又翻了回去。 　　这床还是太小吧。 　　李飞这么想着。 第37章 　　李飞的回笼觉睡得比较短，醒过来才十一点半。 　　想起什么，李飞一转头，看到宋鸣平躺在自己身边，睡得特别香。 　　李飞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然后离开房间。 　　找不到院长，李飞就踱步到活动教室里看孩子们玩耍。 　　看了没一会儿就有个认识他的小孩来拉他，李飞故作矜持地摆手说不去，然后被更多小孩拉过去踢毽子。 　　正玩得开心，外面路过一位保育师，急匆匆的似乎在找人，没一会儿又退回来，把李飞叫了出去。 　　“你看见院长了吗？外面来了个收养人。”保育员问。 　　“院长不在办公室吗？可能上厕所去了？”李飞说着，回教室里又问了遍孩子们，大家纷纷摇头。 　　李飞边说边往外走：“我去找找，收养人还在门口？” 　　保育员：“我带到那边上课的教室里了，让他们等一会儿呢。” 　　“小老头关键时刻瞎跑哪了。”李飞刚吐槽完，屁股上立刻挨了一脚，“啊――” 　　李飞捂着屁股转身，弱声道：“老头，有人来收养孩子。” 　　院长挠挠耳背：“我知道啦，你记得把你朋友叫起来，一会儿该吃饭了。” 　　“我也知道了。”李飞嘟哝一句，转身回了二楼。 　　刚到房间门口，就看到宋鸣从里面开了门。 　　开门的瞬间，屋子里的暖气扑到李飞身上，李飞心里突然冒出个别扭的想法，总觉得身体像是被某种具象化的领地圈住了一样，也可能是外面太冷了，温差造成的错觉。 　　宋鸣眼皮慵懒垂着，像没睡够。 　　李飞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生病吧。” 　　宋鸣额头顶着他的手，轻轻摇头，然后说想去厕所。 　　李飞哦了两声，侧身给他让道。 　　宋鸣回来后，李飞问他还睡不睡，得到的回答是不困了，就带着他下去吃午饭。 　　吃午饭的时候少了很多孩子，做饭的嬷嬷说他们还在教室那边，还说这次的收养人看起来很有钱。 　　李飞和宋鸣吃完饭，一起溜达到教室那边。 　　站在门口，可以看见讲台上堆放着很多礼物，红红火火的包装，映着快过年的喜气。 　　教室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院长和一对夫妇以及收养登记机关的人坐在一起，他们身边安静围着很多六七岁左右的孩子，那些孩子睁着一双双懵懂的眼睛，那对夫妇落过来的每一道目光都让他们充满期待。 　　“收养过程复杂吗？”宋鸣低声问。 　　李飞摇摇头：“不复杂，收养人满足自身条件，又去登记机关做好登记，等核查人员把收养人送养人和被收养人三者的情况都核查无误，就可以把孩子领回家了。” 　　这时，那对夫妇中的妇人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正好是一男一女。 　　“一次可以收养两个孩子吗？”宋鸣又问。 　　李飞：“要是家里没孩子，这样是可以的，有孩子的话就只能收养一个。” 　　在核查人员的要求下，院长和那对夫妇一起签了什么东西，然后除了那两个孩子，其他孩子都出来了。 　　他们在踏出教室的那一刻似乎还有不舍，但随着前面的孩子跑闹开，剩下的孩子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欢欢乐乐地追上同伴。 　　李飞看着孩子们离开的背影，怔愣了一会儿，仿佛在那些背影中看到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但又万分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 　　他小时候也多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虽然明面上规定收养人不能随意挑选孩子，但院里还是要听一些收养人的意见，几乎都是半推半就地帮收养人找到喜欢的孩子。 　　李飞小时候的性格非常不安分，有点小大人的样子，骄傲自大又臭屁，每次面对领养人都是把脸一扭把嘴一撅，有时候收养人看他活泼，真的想养他，但他就是倔脾气不愿跟别人走，惹急了就哭着让他们走开，说要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这么一来二回，院长也不再管他，同龄人都被送走了，更小的孩子们长大了，他就带着那些小娃娃们一起玩，成了他们的老大。 　　直到李飞成年那天，他信誓旦旦要去找父母的时候，院长把尘封已久的监控录像拿给他看。 　　他不是走失，他是被人遗弃的，起初李飞不相信，但院长说那天把他送来的男人还在他兜里塞了一个布巾，布巾里面包着零零散散的纸币，不像良心发现的人贩子，应该就是个走投无路养不起孩子的人。 　　院长问过他恨不恨父母，李飞摇头，院长又问他恨不恨自己这么晚才告诉他真相，李飞还是摇头。 　　然后第二天他还是离开孤儿院了，念叨着一整晚破而后立的远行计划，倔强地走向一无所知的未来。 　　…… 　　“飞哥。” 　　宋鸣的声音把李飞惊回神，他回头看去，问道：“怎么？” 　　宋鸣指了指教室，院长，夫妇，核查人员，以及孩子们都已经离开了。 　　“你没想过找找自己的父母吗？”宋鸣轻声问他。 　　李飞自嘲地笑了一声，扭头继续往前走：“找什么找，人各有命不知道吗？我这辈子就是一个人的命，都已经习惯了，还找妈妈，矫情。” 　　宋鸣跟在他身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沿着走廊溜达到院长办公室，正巧看到院长出来，孩子们正和那对夫妇在里面说话。 　　院长看到李飞，眉毛就是一竖：“整天不是吃睡就是瞎溜达，带你朋友出去玩一玩。” 　　李飞：“外面没什么好玩的。” 　　院长：“那么多放炮的呢，听响去。” 　　李飞：“那多没意思，还冷。” 　　院长：“那你就带人家去街上，今天大集，买点零食回来。” 　　李飞想着也是，大集热闹，去看看也行，但宋鸣昨晚一夜没睡，李飞怕他下午太累。 　　“那就去吧。”宋鸣没等李飞问他就开口。 　　李飞：“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赶紧去！”院长又有踹他屁股的架势。 　　李飞丢下一句“小小老头脾气暴”，和宋鸣上楼换衣服去了。 　　…… 　　半小时后，李飞带着宋鸣从一条窄巷子拐出去，听到热闹的赶集声。 　　街道里全是人，前后望过去看不到头。 　　李飞和宋鸣找了很久才找到卖饼干糖果的摊位，买完之后把塑料袋套在手腕上，揣着兜继续往前走。 　　逛了没一会儿，李飞想起什么，问宋鸣：“你不困吗？” 　　“还行，陪你赶集是可以的。”宋鸣戴着口罩的同时还戴着眼镜，说完话，雾气把镜片蒙了一片白。 　　他平常不经常戴眼镜，因为度数不高，只有上课做作业或者看手机剪辑东西的时候才戴，偶尔出门为了看清重要东西也会戴。 　　“走，看小动物！” 　　李飞看到有人手里拎着小鸡小兔，就寻着那叽叽喳喳的动静找了过去，果然看到几个卖小动物的摊位。 　　小鸡都在暖和的箱窝里待着，各个五颜六色。 　　其实这种染了色的小鸡基本养不活，凑堆养在一起还好，但大人们往往只会给孩子们买一个两个玩新鲜，回家养不到一周就死了。 　　旁边笼子里有正在吃草的兔子，这玩意好养活，但体型大，活动空间需要充足，会把家里弄得脏兮兮，小孩子和它玩不对盘还容易被咬一口。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坐在三轮车上的老头，他车里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有一窝小土狗，显然是家里母狗生多了拿出来处理，旁边纸壳子写着标价85一只，30一对。 　　李飞在鸡窝旁边蹲了一会儿，又在小狗窝旁边站着，把手指伸进去逗弄。 　　“你喜欢狗？”宋鸣问他。 　　李飞勾了勾小狗的爪子，笑得慈祥：“挺喜欢的，想着以后买房了就养只狗，到时候我和它相依为命。” 　　宋鸣有几秒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才说：“那挺好的。” 　　…… 　　摸完鸡逗完狗，李飞拍拍手准备回院里。 　　到路口的时候又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买了一些玩具和文具，都是宋鸣拿着。 　　正要拐进巷子，迎面却走出来两个人，来不及让路，李飞就被其中一个撞了肩膀。 　　宋鸣拉了他一下，撞他的人也扶了下他的胳膊。 　　“啊呀，不好意思。”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笑着道歉，一看那笑就让人发不出半点火。 　　李飞就摇摇头，说没事。 　　刚要走，胳膊却被人紧拽着。 　　李飞疑惑回头，看到青年冲自己微笑，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玩cosplay的西装男，眼睛上绑着一条黑色的绑带。 　　“有事吗？”这句冷冰冰的话不是李飞说的，是站在他身边的宋鸣。 　　青年松开李飞的胳膊，没有看宋鸣，而是把手端到半空装神弄鬼般掐弄了几下。 　　掐算完，青年道：“小友，你我今日有缘，我替你算了一卦，你前半生命里缺水，三十岁左右更是有一场劫难，不过，如果你能渡过此劫，三十岁之后必定福运亨通，心想事成。” 　　青年说完，空气安静了几秒。 　　青年一直在笑，他身旁的coser兄弟一直不苟言笑。 　　身旁有个奶奶领着孙子路过，奇奇怪怪瞅了他们几眼。 　　李飞反应过来，尴尬一笑，不想制造矛盾，昧着良心恭维道：“谢谢大师。” 　　谢完之后李飞就拉着宋鸣快速离开。 　　青年又在他们背后提醒一句：“切记，三十岁那年不要去有水的地方！” 　　但人已经走远，不知道听没听见。 第38章 　　除夕这天，外面的放炮声就没停过。 　　福利院孩子多，有个别耍鬼头的不知道从哪弄到几个小炮仗，正要偷偷摸摸在走廊放的时候被李飞发现。 　　李飞严肃地教育他们一顿，最后带着他们到外面的马路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放了几个给他们听响，然后李飞以及其他小同伙都被院长逮回去教育了一顿。 　　受完教育，李飞哪也找不见宋鸣，正无聊的时候，听到活动教室那边有欢呼声。 　　李飞凑过去一瞧，发现是宋鸣正在给孩子们变魔术，很普通的障眼法，但孩子们看得非常高兴。 　　宋鸣长得帅，整个人文静又周正，双手指节修长，变魔术的时候只见十根手指轻松又随意地在孩子们面前挪动着，纸牌在微微泛红的指骨关节处翻飞跳跃，眨眼间就是另一副牌面，引得孩子们尖叫出声。 　　李飞倚靠在门框边，难得也看得高兴，想着这不比看刘谦有趣多了。（没有冒犯刘谦老师的意思） 　　这时，院子里有很多大一些的孩子正跟着支教老师们贴福字和春联，有的拿着福纸有的拿着胶带，本该互相配合，结果贴的时候有一高一矮两个小朋友贴不到一个高度，矮的那个踮脚踮红了脸，还要被高的那个嫌弃对不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两个小孩互怼起来，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唱相声似的十分逗趣。 　　教室里，宋鸣把纸牌留给孩子们玩，站起来，一转身看到李飞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加深。 　　李飞回头的时候宋鸣已经神色平静地站到他身后。 　　“什么时候会变魔术了？”李飞问他。 　　宋鸣看了眼院子里的场景，回答：“刚才。” 　　李飞：“真的？跟谁学的？” 　　宋鸣：“某书上的魔术揭秘大师。” 　　李飞哈哈笑了笑，夸他有能耐。 　　…… 　　下午五点，食堂嬷嬷们开始筹备年夜饭，最重要的工程就是擀面包饺子，年纪小的孩子总是来捣乱，嬷嬷就会扔给他们几个面团，打发他们出去。 　　李飞和宋鸣闲着也是闲着，就坐在院子的水龙头附近洗小龙虾。 　　这个季节的小龙虾并不肥美，但孩子们喜欢吃，是李飞和宋鸣昨天下午辛辛苦苦骑着三轮车去镇上载回来的。 　　然后院长就拍着李飞的肩膀说自己买的食材自己处理。 　　“叔叔！看！是龙虾！”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大铁盆旁边，指着李飞正在处理的那些小龙虾，有些口齿不清。 　　“对，是龙虾。”李飞嗓音温和，“今天晚上吃小龙虾好不好？”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拍手说好，然后继续蹲在旁边看他们清洗小龙虾。 　　不一会儿，小男孩挪到了宋鸣身边，看了没一会儿就问：“哥哥你的手冷不冷啊？” 　　宋鸣冲他摇头：“不冷。” 　　小男孩又提醒：“哥哥它夹你手！夹手！” 　　宋鸣：“没夹住。” 　　小男孩：“哥哥你怎么把它的头剪掉了？” 　　宋鸣：“因为要处理它的内脏。” 　　小男孩一直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李飞实在听不下去，捞了一勺小龙虾到宋鸣的盆里。 　　宋鸣和小男孩都投过去不解的目光。 　　李飞笑得慈祥：“哥哥比叔叔年轻，应该多干点活对吧？” 　　小男孩说对，宋鸣也沉默接受。 　　李飞轻松了，处理完小龙虾之后脱掉手套，把小龙虾端到了食堂后厨，一进去就闻到炸肉丸的香味，得到允许后用碗拿了几个，又回到院里，坐在宋鸣身边。 　　李飞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有些烫，吹吹呼呼地吃完。 　　然后又拿起一颗给宋鸣。 　　宋鸣想脱掉一只手套接丸子，但被李飞制止：“多麻烦呀，你就别用手了，直接吃吧，咬一半小心烫。” 　　宋鸣只好张口把丸子吃了，但没咬一半，直接整颗叼进去。 　　下一刻，他眉头一皱，显然被烫到。 　　李飞哎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傻”，并把手放在宋鸣嘴边等着。 　　宋鸣看了看李飞的手，半张着嘴要吐不吐，面色有些痛苦。 　　李飞没好气地伸进去两根手指，把丸子抢了一半出来。 　　不止如此，李飞还捏着宋鸣的下巴检查他嘴巴有没有烫伤。 　　“嘴没事吧？”李飞担忧地问。 　　宋鸣摇头，把丸子嚼吧嚼吧吞进去，说：“好吃。” 　　李飞气笑了，把另一半吹了吹才又塞他嘴里。 　　“烫死你。” 　　宋鸣继续嚼，嘴角轻轻勾着。 　　小男孩早就围在李飞身边等着了，李飞掰开最后一颗，吹凉了，举起一半放在小男孩面前晃悠。 　　“你该说什么呀？” 　　小男孩很上道：“嗯！谢谢叔叔！” 　　李飞叔叔看起来不高兴：“叫哥哥。” 　　小男孩还挺执着：“不对！你是叔叔！” 　　李飞叔叔就把丸子拿远了：“那给叔叔吃了。” 　　小男孩蹦了一下：“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李飞哥哥高兴了，这才把丸子递给小男孩。 　　宋鸣洗好了最后一只小龙虾，脱掉手套说：“你怎么和小孩较真。” 　　李飞一摊手：“我乐意呗，他叫你哥，你也叫我哥，咱俩明明一辈的，他凭什么叫我叔叔。” 　　宋鸣点头：“确实。” 　　…… 　　晚上七点二十，所有孩子和老师聚集在多媒体教室里，围着提前摆好的长桌。 　　院长推开黑板，让老师找出春晚直播，七点半准时开看。 　　孩子们一边看春晚一边吃着丰盛的年夜饭，每个娃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李飞和宋鸣属于突发情况，两人挤不上桌，每人端着一个铁盆，坐在教室最后面吃。 　　今年的春晚节目好像还可以，但离得太远，李飞有点看不清，总是眯着眼去看。 　　宋鸣戴着眼镜，看得轻松一些。 　　某个公益广告过去之后，李飞来了一句：“总算明白开场那两个为啥造型那么像酒瓶了。” 　　宋鸣也大有同感。 　　春晚看了大概两个小时，孩子们陆陆续续有犯困的，被老师抱到楼上睡觉，剩下的孩子又坚持着看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十点。 　　春晚后面的节目有些无聊，李飞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到窗外放的烟花，就跟宋鸣说他要出去走走。 　　宋鸣似乎也不想看了，跟着李飞一起离开。 　　…… 　　两人在走廊里散步消食。 　　院里的灯换了，比原来的更明亮，走廊柱子上挂着很多红色小灯笼，非常喜庆。 　　‘咻――’‘嘭――’ 　　这时，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烟花升空，正好在福利院上方炸出一个完美的圆形。 　　紧接着，附近又有许多烟花争相盛开，声音很大，炸得很密，有那么几秒天都亮了。 　　烟花放得不那么频繁之后，李飞和宋鸣找到了一个最佳观赏位置。 　　这里有很多老师，都在抬头看烟花，还拿手机拍照。 　　李飞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杵了下宋鸣：“你那个作业素材弄齐了没有？要不拍拍这个。” 　　“好。”宋鸣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不止录天上，还往院子里掠了几秒，最后停留在李飞的侧脸上。 　　宋鸣透过手机看着这人，五秒后按下停止键。 　　李飞似有所感，偏头看他：“拍完啦？” 　　宋鸣点点头。 　　李飞问：“应该还好看吧？我记得你这个手机像素挺高的，拍个烟花应该不会太糊。” 　　宋鸣低头检查了一遍录像，告诉李飞：“挺好看的，很清楚。” 　　“那就行。”李飞说完，身子一歪靠在柱子上。 　　烟花放了很久，各种样式和颜色，李飞也算见了新鲜，看得十分上头，听到那升空的死动静就不想走。 　　这时，有两个支教老师从教室里出来，一男一女并肩站在李飞他们身旁。 　　李飞歪过头看了一眼，无意冒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记得院长说过，这俩人当中，男的是来院里三年的支教老师，女的两年，本来男的去年就可以回户籍地转工作的，但为了女的留了下来，两人目前一直在暧昧期，但好像还没确定关系，不知道谁会先表白。 　　李飞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余光就瞥见那个男老师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捧花。 　　不是一支，是一捧。 　　李飞惊得瞪了下眼，因为他刚才明明没看到男老师背后有藏什么东西。 　　下一刻，男老师举着花和女老师表白了，烟花璀璨，女老师羞红的脸更加夺目。 　　她捂了捂脸，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涩，见周围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就拉着男老师跑走了。 　　“他刚才从哪变出那么大一捧花的。”李飞纳闷极了，问宋鸣，“你是不是教他魔术了？” 　　宋鸣摇摇头：“不是我，我变不了那么大的。” 　　李飞笑笑，看着他想说什么，却不想眼皮底下有东西闪了一下。 　　一低头，一根梅枝突兀地出现在宋鸣手里。 　　上面有几朵盛开的梅花，花瓣洁白，透着很轻的粉。 　　李飞卡壳了，想说的话也忘了，下意识抬头看着宋鸣。 　　宋鸣也在看他。 　　视线相对的瞬间，李飞更是说不出话。 　　宋鸣的眼睛黑而深沉，眸光里倒映着绽放的烟花，和两个小小的黑影。 　　李飞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把门口的梅花树给折了？” 　　他皱着眉，问得认真，这让宋鸣有些迟疑。 　　他一迟疑，李飞就更加确定。 　　“哦～你完了。”李飞露出看好戏的表情，“门口的梅花树是院长种的哦，他说那是棵有灵性的树，谁都不让碰，我小时候摘下来一片树叶都要挨打，你可别让院长看见。” 　　宋鸣攥了攥手里的梅枝，似乎没什么想狡辩的。 　　李飞心想宋鸣过完年也才二十出头，还是孩子心性，考虑不周才会折了院长的梅花树。 　　“走吧走吧，院长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我陪你去安葬它。”李飞说完，还没转身就听到院长的声音。 　　“干嘛去啊，安葬什么啊？” 　　李飞朝院长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说有点困了就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然后转身推着宋鸣离开。 　　…… 　　…… 　　…… 　　在院外找土堆处理好梅花枝，李飞拍拍手，带着宋鸣往回走。 　　夜很深了，户外非常冷。 　　走到一半，宋鸣在后面出声：“飞哥，有人会突然跟你表白吗？” 　　李飞觉得他这个问题就挺突然的。 　　“突然表白？你是说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个大美女和我表白？”李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宋鸣安静了一秒，似乎想纠正什么：“不是说大美女。” 　　李飞愣了一下：“那是小美女？那也没差别啦，爱情这种东西管它突然不突然，你认真考虑再认真给出回答就行了。” 　　宋鸣突然不说话了，低着头靠近李飞两步。 　　李飞似乎被他的状态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宋鸣停下，然后伸手，把李飞的手腕从棉服兜里拽出来抓住。 　　李飞瞪着眼：“宋鸣你想冻死我？” 　　宋鸣没敢看李飞的脸，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飞哥，我其实一直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感觉很奇怪，如果形容出来好像会吓到你，但我又忍不住去想，想你，想我和你，想一些很乱的东西……” 　　宋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很多，说完之后却发现李飞一直没声音，他忍不住握紧了李飞的手腕，紧接着‘咔嚓’一声…… 　　不对。 　　宋鸣倏地皱眉，转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里没有谁的手腕，只有一根眼熟的梅枝。 　　宋鸣心头一空，扔掉梅枝抬头，发现他面前正是那棵被他折过枝条的梅树。 　　梅树本该长在福利院门口，此刻却突然出现在马路中央。 　　周围寒风凛冽，宋鸣手脚冰凉地开始后退，退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踩空―― 　　他从床上惊醒。 　　动静有点大，把躺在身边的人也吵醒了。 　　一条胳膊伸到宋鸣被子上摸索了几下，似乎在摸他有没有掉下去。 　　“怎么了？”李飞含糊不清地咕哝着，“是不是挤到你了？” 　　宋鸣吸了一口气，轻轻吐掉，低声说：“没有，就是做了个梦。” 　　外面的放炮声此起彼伏，他和李飞埋完梅枝就回来休息，热热闹闹的新年夜还没完全过去。 　　“可别是噩梦，要是噩梦你叫上我，一起打……”李飞嘀咕着，把脸埋在枕头里沉沉睡去。 　　宋鸣安静地平躺着，看了大半夜的天花板。 第39章 　　在福利院过完年，李飞约了个回庆城的拼车。 　　大年初一都在走亲访友，但是卖菜的初二就有人开张了。 　　李飞想着店里需要收拾，就再晚一天，初三上货。 　　回去的车很挤，李飞和宋鸣坐在后排，李飞在中间，左边挤着一个陌生人，右边挤着一个宋鸣。 　　宋鸣看起来很困的样子，三四个小时的长途他睡了全程，就中间被李飞叫醒一次告诉他电话响了，是宋瑶打来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继续睡。 　　下车之后宋鸣清醒了，吹了会儿冷风更是精神奕奕，李飞的背包都跑到了他的肩上。 　　回到家里，两人把行李一扔，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去买了点吃的回来，吃饱喝足才开始收拾行李。 　　…… 　　宋瑶是初一晚上回来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许多，李飞很知趣的没有问什么，而是提议第二天一起去店里大扫除。 　　菜篮子关门许久，度过了整个雪期，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味道有点大，李飞把菜篮子的小门和隔壁小饭桌的门也开了，通风快一些。 　　打扫卫生时，李飞联系上送货的老王，问他今晚去不去市场。 　　老王给他回了个语音，说去去去去去。 　　订好明天要上的货，李飞伸了个懒腰，摘下围裙，大手一挥，带着姑侄俩去前面开了张的火锅店吃了一顿。 　　…… 　　菜篮子大年初三准时开业，一些过年没回家的或者返工早的有地方买菜了，店里生意还算可以。 　　忙忙碌碌正月过半，元宵节到了，过完元宵基本上打工人都回来了，周边的店铺也都开了张。 　　菜篮子生意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李飞又过上了每天躺在收银台后面等钱来的逍遥日子。 　　但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宋鸣要开学了。 　　…… 　　看着手机日历上的开学日期，不知怎的，李飞突然有些不舍。 　　开学前三天，宋鸣晚上从菜篮子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春季的衣服，鞋，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李飞坐在沙发上看他在家里走来走去，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宋鸣从忙碌中暂停，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李飞。 　　“怎么了飞哥？”他有些疑惑地问。 　　李飞摆摆手，唉声叹气地说：“没事，你继续。” 　　宋鸣就继续收拾起来。 　　…… 　　宋鸣返校那天，李飞像往常一样送他去火车站。 　　李飞一路都在唠叨，这个带了没有，那个买了没有，就连缺什么记得给他打电话都说了三四遍。 　　到了入站口，李飞还在反反复复叮嘱一些有的没的。 　　宋鸣拖着行李箱，脚步很慢，听李飞一遍遍重复着那些车轱辘话，直到实在没时间了。 　　“飞哥。” 　　宋鸣终于开口打断了李飞，告诉他：“我是返校，不是上战场，更不是不回来。” 　　李飞半张着嘴，刚才说的那句是什么已经忘了。 　　时间快到了，宋鸣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拽了拽肩上的背包带子，突然往前倾身，抱住李飞。 　　拥抱很轻，李飞心里的不安不舍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难以明说的情绪。 　　“谢谢你，飞哥。”宋鸣在李飞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加重了这个拥抱，一秒后骤然退开。 　　“时间快到了，我走了。”宋鸣留下最后一句，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李飞还有些没回过神，在宋鸣转身的时候下意识跟了一步，又猛地止步。 　　入站口人来人往，李飞站在人流中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脖子，之后恍恍惚惚地离开。 　　…… 　　…… 　　…… 　　宋鸣开学后，家里变得冷清，虽然宋鸣在的时候也没多热闹，但李飞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日常生活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菜篮子生意兴隆，每天都顾客盈门，宋瑶一个人打理菜店也迎刃有余。 　　李飞很闲，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就是和老顾客聊天，但有时候聊着聊着他就会突然倦怠，觉得好没意思，这时候他就想刷刷短视频，尤其是［小鸣同学］的主页。 　　［小鸣同学］已经被李飞设置成特别关心，有新视频更新的时候他都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点赞推荐，然后反复观看。 　　没有视频更新的时候，李飞就会回顾之前的作品，看腻了就点催更，然后就会收到宋鸣的微信消息，告诉他目前正在拍摄什么内容，大概什么时候发布。 　　还是无聊的话，李飞就想打视频给宋鸣。 　　但每次按下拨通键之前他又会反复沉思，宋鸣现在忙不忙？是不是在上课？还是在图书馆？或者正在休息？ 　　李飞拿不准，发过去的【你在干嘛】总是隔了很久才收到回复，仿佛一天二十四小时宋鸣都没时间，能好好打视频的次数屈指可数。 　　…… 　　五一假期宋鸣没回来，说是学校那边开设了精算师专题讲座，假期期间每天都有一场，宋鸣深思熟虑过后决定不回去。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李飞也理解宋鸣的决定，但心里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试图把这种情绪归结为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放假都不想回家了，失落是很正常的，但理解归理解，情绪变化却难以控制。 　　…… 　　宋鸣再次回家是大一结束后的暑假。 　　“飞哥，我回来了。”宋鸣一出声，李飞就从收银台后面快速坐起来。 　　宋鸣看起来长高一些，身体也壮了，还剪了寸头，撩开帘子出现在菜篮子门口的时候李飞有一瞬间没认出来。 　　心里的高兴比预想的要浓重许多，李飞完全没藏着掖着，一整天都是笑呵呵的。 　　晚上，李飞早早收摊，带着姑侄俩去饭店吃了一顿。 　　回家后，李飞坐在床上看宋鸣整理行李箱，并询问着他在学校里的生活和学习状况。 　　宋鸣有问有答，句句都有着落。 　　整理好行李箱之后，宋鸣把空箱子推走，李飞下意识跟出去。 　　宋鸣站在玄关，打开头顶的置物柜，把箱子放了进去。 　　看来是真长高了，李飞想着，上次见宋鸣在这拿箱子的时候都要踮着脚。 　　“你们还不睡啊？”从客卫出来的宋瑶探头看到他们。 　　“马上睡了，小鸣放行李箱。”李飞回头说了一句。 　　“那你们早点休息。”宋瑶点点头，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了侧卧。 　　宋鸣放好行李箱，和李飞一起轻手轻脚回了卧室。 　　…… 　　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李飞克制着没再和宋鸣聊天，闭上眼专心致志酝酿睡意。 　　身侧传来翻身的动静，被子扑腾着，声音很轻。 　　李飞突然想起个事，宋鸣的被子是李飞新买的夏凉被，忘记洗了，不知道有没有异味，盖着习不习惯。 　　正要开口问问，宋鸣突然先开口了：“飞哥，这个被子有点不舒服。” 　　“啊。”李飞转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对不起哎，网购的忘记给你洗了，有味道吗？还是什么。” 　　宋鸣：“没有味道，就是和学校被子很不一样，盖着不习惯。” 　　李飞松了口气：“那正常，你多睡几觉，把它睡服就习惯了。” 　　“也是。”宋鸣应声，然后安静了一会儿。 　　李飞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呼吸声听着并不平稳。 　　好一会儿，就在李飞想要翻身入睡的时候，宋鸣又开口：“飞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飞不知道宋鸣问的哪方面，沉吟一秒道：“你是指什么？工作还是？” 　　宋鸣问出更具体的：“以后会在哪里定居，做什么生意，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李飞听到他的问题之后开始思考。 　　宋鸣加了一句：“我就是随口问问，飞哥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没有不想回答。”李飞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不好回答的事，就是需要想一想。” 　　其实在早一些之前，早到如果遇见宋鸣姑侄俩之前有人问李飞这个问题，他的回答会是毫不犹豫的：在沿海城市定居，当旅游博主，养条狗不结婚。 　　但是现在李飞突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有什么既定的答案改变了吗？ 　　肯定是的，但李飞想不出改变的契机。 　　又或者越往深处想也是能想到的，但正因为提前窥到那些原因的一角，他才谨慎地搁置了这个行动。 　　“在沿海城市买房。”李飞说，“我挺喜欢旅游的，之后可能做一些跟旅游有关的，比如旅游博主？我也不确定。然后就是一定会在家里养条狗，旅游的时候也带着它，至于结婚，还是再说吧，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称心的。” 　　李飞说得随意。 　　宋鸣嗯了一声，又问：“没有称心的就不结婚，那让你称心的要求高吗？” 　　这可难倒李飞了：“我又没谈过，要求什么的真不知道怎么才算合适，反正那个人要真出现了我就知道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飞斜眼看他，“想帮你哥我介绍对象啊？” 　　宋鸣动了动被子，可能是觉得又不舒服。 　　“没有，就是在想我姑姑相亲的事。” 　　李飞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了……” 　　宋瑶确实趁宋鸣在校的时候出去相过一次亲，只不过黄了，是宋瑶主动离场的，因为对方人品素质太差，看她孤侄寡姑一个人，想占她便宜。 　　意识到宋鸣可能瞎想了，李飞也没时间纠结宋鸣是怎么知道的，连忙解释道：“那个人是故意缠着你姑姑的，你别误会，你姑姑没答应他。” 　　“我知道。”不知是不是李飞错觉，他感觉宋鸣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有点低落，“我姑姑相不相亲结不结婚都是她的自由，她从来不欠我的，她带着我奔波这么久，我不该影响她之后的人生。” 　　李飞有些不忍：“那你……” 　　“我就是想了个很无聊的问题。”宋鸣似乎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意味，“以后逢年过节我能回哪。” 　　李飞心里一涩，酸疼酸疼的。 　　其实上次过年他就看出来了，不管是宋鸣突然在年前跑来福利院找他，还是宋瑶从老家回来后憔悴的神色，都很明显昭示着他们在老家过得不愉快。 　　“别这么说。”李飞抬起手，迟疑地落在宋鸣身上，拍了拍，“我可能只当你几年的哥，但你可以一辈子当我弟弟，以后不管你在哪发展，逢年过节没去处了，打个电话，来我家里坐一坐。” 　　宋鸣沉默两秒，又问：“可你也会结婚的，我不能打扰你。” 　　李飞可算明白他这么纠结别人结不结婚是怎么回事了，这孩子估计现在都恐婚了。 　　“那都远着呢，哥至少单身到三十岁。” 　　宋鸣似乎情绪上来，吸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李飞的手。 　　“谢谢你，飞哥。” 　　“这算什么，你都叫我哥了。” 　　李飞也回握住他，本想来个革命友谊好兄弟握手的，结果可能是宋鸣手指太长，李飞握不准确，稀里糊涂跟人家十指交扣了一会儿。 　　松开之后，宋鸣像个吃了定心丸的孩子一样安静睡了。 　　李飞翻过身看着自己那只胡来的手，皱着眉不停反省。 第40章 　　两个月的暑假，李飞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进入八月份之后，宋鸣的开学日几乎是长了翅膀往前赶，李飞闭眼前还觉得宋鸣是刚放假回来，一睁眼就要送他去学校。 　　这一次，李飞又在入站口收到了宋鸣的拥抱和感谢。 　　李飞觉得怪别扭的，毕竟是两个大男人，但又想着这可能是性格内敛的宋鸣唯一能热烈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没拒绝。 　　…… 　　国庆假期宋鸣没有回来，说是在学校报名了一个什么数学竞赛，需要沉下心来做准备。 　　李飞理解并鼓励，只是有时候总会盯着宋鸣的聊天框发呆，反复展开视频通话的工具栏但又不点下去。 　　…… 　　大二学期过半，宋鸣放寒假了。 　　这一年没有小人作祟，李飞的菜篮子顺顺利利经营到大年三十，按照宋鸣的意见上了很多年货礼盒，年底这几天的收益每天都有四位数。 　　李飞很高兴，给宋鸣换了新手机和新电脑，宋鸣收到礼物后不说话，只是闷声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狗。 　　真的是一只狗，一只机器狗。 　　李飞看到狗的时候惊奇得很：“你做的？” 　　宋鸣摇头：“机器人工程的学长送我的。” 　　“人脉挺广嘛。”李飞拿起小狗，简直爱不释手。 　　“一个社团的。”宋鸣说着，见他喜欢，嘴角轻轻勾起。 　　…… 　　小狗又乖又聪明，能帮忙拿东西，还能监控店里，不用喂食喂水不用铲屎洗澡，有电充就永远不会疲惫，李飞给它取名叫豆豆，一天逗它八百遍都不嫌累。 　　眨眼间又到了宋鸣开学的日子，李飞心里惦念着豆豆，生怕它一条狗在店里被小霸王发现欺负，在火车站和宋鸣拥别之后就火速打车回了店里，幸好豆豆没事。 　　…… 　　大二下半学期宋鸣课程不多，但要参加很多比赛听各种讲座，人忙得脚不沾地，李飞给他打过去的视频接得越来越少，索性不打了，每天抱着豆豆在怀里盘，有顾客瞅过一眼，说他把机器狗盘得越来越亮了。 　　…… 　　大二结束，又是暑假。 　　宋鸣一回来就去图书馆买书，要准备考精算师，还要准备考研，李飞和宋瑶都不懂这方面的，也没办法替他分忧，但好在宋鸣在学校里咨询过很多成功的学姐学长，这些事他能够自己处理。 　　…… 　　大三开始后宋鸣更是没时间回来，专业课又多，每天不是上课就是沉溺于学习做题，寒假期间也在家里听网课刷题，开学后连视频账号都停更了。 　　李飞也知道宋鸣现在是关键时期，就没打扰，只每天抱着豆豆边盘边许愿，希望宋鸣一切顺利。 　　…… 　　大三下半学期，宋鸣上完六周的课之后要开始实习了，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很快找到工作然后离校实习，宋鸣投简历的时间长了一些，最后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投资顾问。 　　实习报道的时间是五一假期之后，宋鸣总算有时间回家一趟。 　　…… 　　假期期间，李飞带着宋鸣去商场，买了西装和皮鞋。 　　宋鸣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李飞拍拍手评价：“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穿西装像卖保险的有人就像霸道总裁了，还是得看脸。” 　　宋鸣整理着袖扣，提醒他：“飞哥，我就是卖保险的。” 　　李飞当没听见，转头看向店员：“你好，结账。” 　　…… 　　宋鸣去实习前一天，李飞带他去楼下烧烤店喝酒。 　　当然是只有李飞喝，而且喝得很高兴，就是最后路都走不动了，只能被宋鸣背着往家走。 　　李飞其实不擅长喝酒，这么多年因为一直是一个人，生怕喝醉酒出事，所以对酒没敢有什么接触。 　　这次也是高兴，一不小心把自己喝倒了，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自己双手双脚都挂在别人身上。 　　这是很奇怪的事，李飞就歪着头质问这个正在行走的人。 　　“你谁啊？宋鸣呢？你把我家高材生丢哪了？” 　　行走者不说话，李飞生气了，勒紧胳膊试图把人掐死。 　　行走者不走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飞哥，你下手太重了。” 　　李飞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声音很像宋鸣。 　　他抬起头左右望了望，看不见人。 　　行走者继续走，还加快了脚步，似乎怕他继续掐人。 　　李飞感觉颠得慌，颠簸中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很像三年前他被肇事者丢在大马路上后，有人把他背到医院。 　　只不过三年前的那个肩膀非常单薄。 　　李飞摸索了一下奔跑者宽阔的胸膛，心想，他好像和这个胸膛拥抱过，不止一次。 　　李飞抱紧了奔跑者的脖子，嘟哝道：“又是你背我……” 　　回了家，宋鸣把李飞放在玄关里，只是转身关个门的功夫，人就抱着拖鞋躺地上了。 　　宋鸣把他扶到了卧室里。 　　结果李飞又不知道哪个开关开了，一进卧室就支棱起来，半闭着眼走进卫生间，自顾自洗漱去了。 　　宋鸣以为他起码有半分清醒，就去阳台拿衣服了，换好衣服后听到卫生间一直哗啦啦的，不放心就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李飞把洗手池蓄了水，半个脑袋埋在水里。 　　宋鸣吓得心脏差点停了，连忙把人捞出来，好在没淹死。 　　擦干李飞的头发之后，宋鸣把李飞放到床边，让他坐着不要动。 　　李飞突然变得安生了，还真闭着眼坐在那不动。 　　宋鸣去衣柜里找了李飞的睡衣，转身后却不知从何下手。 　　李飞等得久，人有点凉了，抱着胳膊准备躺下去，但没躺成功，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李飞又很生气，索性往前一扑，拽他的人正在帮他脱衣服，他这么一扑，光溜的上半身就和别人贴了个十成十。 　　衣服很快脱完了，李飞感觉面前的人犹豫了很久，最后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着话。 　　李飞烦躁地摇了摇脑袋，拥抱者的声音一顿，然后又继续。 　　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也听不懂，李飞受不了，抬手摸索着堵住拥抱者的嘴巴和鼻孔。 　　世界终于安静了。 　　拥抱者放开他，给他换上干燥柔软的睡衣，扶着他躺到床上。 　　世界又安静了很久。 　　久到李飞又爬了起来，闭着眼去了卫生间，出来前还难能可贵记得洗手。 　　只不过回窝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他躺到了别人的地盘，把原主人从被子里一屁股挤了出去。 　　李飞毫无所觉，抱着不属于自己的被子睡得很香。 　　原主人扶着腰站在床边，低下头凝视他很久。 　　房间里响起一声很轻的叹息。 　　李飞就感觉被子小了，床也小了，身后好像还有个火炉子，热得要命。 　　不舒服就要反抗，李飞翻腾起来，奋力把火炉子推倒，压住，被子也扔到床下。 　　凉快多了，还有一点点冷。 　　火炉子长了手，自己把被子拽上来一点，盖到李飞腰上。 　　这火炉子还怪好心嘞。 　　李飞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抬起头，拼着困意也要看清帮他的炉长什么样子。 　　这一看不要紧，李飞直接皱起眉头。 　　“你……谁啊？” 　　人形火炉子用手托着他的腿和腰，声音有点哑：“睡吧。” 　　不回答问题，很好。 　　李飞又又生气了，两手一撑从火炉子身上起来，俯视这个炉的脸。 　　长得……还行，像他家高材生。 　　没想到是个会化形的炉子精。 　　李飞含着三分狐疑，三分意乱，四分漫不经心，低下头捏了捏炉子精的脸。 　　还挺逼真。 　　李飞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炉子精的嘴唇上，并用拇指摩挲了一下。 　　软的。 　　真的也有这么软吗。 　　李飞不知道，像个被花蜜吸引的可怜黄蜂，踉跄着俯下身，一口咬在炉子精的嘴唇上。 　　炉子精顿时浑身一僵。 　　李飞有些不满意，心道果然是炉子变的，一咬就破功。 　　但好在嘴唇还没变，不僵硬，还是软的，李飞开始胡乱地咬，伸着舌头试探地舔。 　　刚碰到炉子精唇缝里软软的东西，李飞被人推开了。 　　炉子精变了一种声线，冷静责问：“你看清楚我是谁。” 　　李飞半垂着眼去看，很快点点头，说“看清了”，然后俯下身又要亲。 　　炉子精再次把他推开，冷冰冰问他：“我是谁？” 　　李飞不耐烦，捧着炉子精的脸端详起来，半响，皱着眉给出结果―― 　　“你是…宋鸣…吗？” 　　炉子精不说话。 　　“……是宋鸣吗？” 　　“是……宋鸣吗？” 　　“是宋鸣吗……” 　　李飞反反复复问着，好像被自己洗脑了，觉得眼前的就是宋鸣，并试图也洗脑炉子精。 　　“你是……宋鸣。”李飞一字一句，教炉子精说，“你，说，你，是。” 　　炉子精不说话，只是变成宋鸣来亲他。 　　李飞感觉很高兴，像实现了一场经年压抑的梦。 　　…… 　　…… 　　…… 　　第二天李飞宿醉醒来，脑袋晕晕，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洗完脸，李飞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注意到嘴唇上有几个小口子，昨天不省人事之前好像还没有。 　　李飞用沾着水的指腹碰了碰嘴上的伤口，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画面，好像这个事他对别人做过。 　　那个人好像是…… 　　‘嘭’的一声，李飞后退一步，撞上卫生间的门。 　　是宋鸣…… 　　是宋鸣！ 　　李飞捂了下眼睛。 　　随着时间流逝，昨晚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那些荒诞的画面也挥之不去。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他今年都二十七了，竟然对宋鸣……对着一个二十出头，小他五岁的弟弟有那种想法，做那种事。 　　李飞绝望极了，蹲在地上抱头反思。 　　这时，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像是有人回来了。 　　李飞走出去看了一眼，是宋瑶。 　　她看到李飞从卧室里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出来，愣了一下，解释道：“我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小鸣已经上车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店里。” 　　“好，那就行，没事，没事。”李飞挠挠头，说话的时候躲避着宋瑶的目光。 　　宋瑶迟疑地问：“你还难受吗？要不我给你煮点汤再走。” 　　李飞心虚不已，嗓子都有点发干：“咳，不用的，我自己弄就行，宋姐你去看店吧。” 　　宋瑶似乎还是不放心，临走前给他拿了盒牛奶放桌上，叮嘱他不想煮汤就直接喝牛奶。 　　宋瑶也走了之后，家里安静极了。 　　李飞坐在主卧地板上，双手抱头继续反思。 　　还没反思出什么结果，李飞听到手机嗡嗡响，是微信消息。 　　怕什么来什么，李飞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宋鸣的头像。 　　【宋鸣：飞哥，你起了吗？】 　　李飞做了几次深呼吸，点进聊天框回复：【起了。】 　　然后又在输入框里反反复复敲打着。 　　【你昨天是不是背我回来了】（删掉） 　　【我昨天喝醉之后没对你做什么吧】（删掉） 　　【对不起，昨天都是意外，我喝了酒不认人】（删掉） 　　可能是察觉到李飞的聊天框总是正在输入，宋鸣直接打来视频。 　　李飞吓了一跳，慌里慌张按了接听。 　　穿着西装的宋鸣出现在屏幕里，背景看着还在火车上。 　　李飞从缩小的屏幕里看到自己现在的邋遢样，咻地扔了手机。 　　“飞哥……”宋鸣的声音闷闷传来，“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李飞左手掐右手踌躇了一会儿，把手机捞回来，对着天花板。 　　宋鸣还在等他说话。 　　“我……”李飞发现他在宋鸣面前已经完全没脸了，蹦出一个音节之后就没了后话，许多情绪和话语堵在喉口，想了许多遍也没能凑出一句完美的解释。 　　还解释什么，根本就没什么可解释的。 　　李飞闭了闭眼，做了这辈子最可耻的决定。 　　“没，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是想问你到了没有。” 　　逃避。 　　对于很多难以面对的状况，逃避永远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掩耳盗铃似的，李飞说：“我昨天喝多了，怎么回家都没印象了，应该…没耍酒疯吧？” 　　屏幕里的宋鸣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哪怕画面再糊也糊不住他唇上的伤口。 　　他就顶着那些和李飞一看就是同一个场景同一个原因造成的伤口，面无表情地说：“飞哥，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虽然李飞很明白这个角度宋鸣看不见自己，但他还是莫名有些心慌。 　　“没有啊，真……想不起来。”李飞回忆着那些暧昧的场景，一而再地逃避着。 　　宋鸣看起来神色更冷，给李飞一种会冲出屏幕揍他的感觉。 　　也是，任谁被一个同性朋友这样对待了对方还装傻充愣不作为都会觉得生气。 　　但李飞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直到宋鸣那边传来火车到站的播报声，李飞才恍惚听到宋鸣说了个“好”，然后通话挂断。 　　这是真生气了。 第41章 　　宋鸣实习之后似乎很忙，李飞和他的聊天内容一直停留在最后那通视频电话。 　　时间流逝很快，转眼就是六月。 　　某天早上，李飞打着哈欠来店里，看到宋瑶站在摆水果的货架旁边，正在低头看手机，神色很是专注。 　　“宋姐？”李飞叫了她一声，“谁家的相亲男啊，又把咱们宋姐难住了，来，我来回他。” 　　这几年宋瑶一直没停止过相亲，但可惜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对方不是离异带娃就是四五十了还游手好闲没有工作，偶尔碰上几个中年单身的，结果都是严重的大男子主义，想完全控制身边的女人，有一个甚至强制要求宋瑶和宋鸣断绝日后所有来往，以前的关系全都得断掉，手机电话号码都得换掉，也有年轻一点的，但多态度轻浮根本不是奔着结婚来的，这种也最不好对付，总是缠着加上联系方式然后天天骚扰，每天不是发酒店地址说【等你】，就是发一些辣眼睛的部位。 　　面对这些情况，宋瑶一开始删的删拉黑的拉黑，但又总会有新的号码来骚扰她，李飞就帮她回怼过几个，以妈为主，以爹为辅，以亲戚为半径，再围着祖宗十八代转一遍，来一个骂走一个，不回复了就打过去电话继续骂，拉黑了换号骂，直到对方主动注销账号。 　　“不了小李，这个不是。”宋瑶拿远了手机，解释着，“是小鸣给我发消息，说他过几天生日。” 　　生日？ 　　李飞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出现宋鸣那张脸。 　　他挠了挠太阳穴，视线有些飘忽地问：“他生日那天回来啊？六月五。” 　　“是呢，说主管给他放假，就回来一天，当天走。”宋瑶看起来挺高兴的。 　　也是，毕竟宋鸣很久没回来了。 　　李飞哦了两声说：“挺好的，回来一起吃顿饭。” 　　说完，他目光又不自觉往宋瑶手机上瞥了两下。 　　宋瑶正在打字回复。 　　通过倒着的手机屏幕可见，宋鸣发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有两行，加上标点符号十三个字，第二条是回复宋瑶的，就一个字，看着像嗯。 　　宋瑶回完消息之后就揣好手机继续干活了，李飞一步步挪回收银台后面，拿出自己的手机。 　　解锁屏幕，打开社交软件――消息页面空空如也。 　　李飞敲了两下手机。 　　这时有很多顾客进来，宋瑶忙不过来，李飞就把手机放回去了。 　　…… 　　六月四号下午，时间两点半，宋瑶说水果刀不见了，要去买一把，李飞看了看日头，让宋瑶在店里待着，自己起身去了。 　　中途路过百货商场的广告灯牌，李飞一眼就看到4F那家卖手表的――静让世界暂停，动让时间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李飞停留在广告牌底下的这一刻，他感觉宋鸣缺一个表。 　　可买表不是一件可以冲动的事，李飞需要慎重考虑。 　　考虑考虑着，李飞发现自己从商场四楼的电梯口出来了。 　　李飞：…… 　　那就别考虑了，来都来了。 　　进入旗舰店之前，李飞心里想着今年年初宋鸣送他的新年礼物。 　　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宋鸣这几年直播卖艺拍视频恰饭赚的所有钱，密码是李飞生日。 　　说不感动是假的，李飞当初借给他们姑侄俩的钱以及这几年在他们身上花的钱其实去年就还完了，今年李飞已经开始给宋瑶发工资。 　　宋鸣给他的完全属于额外的谢礼。 　　李飞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更不想以随意的态度对待这笔钱，思来想去，决定花掉一部分给宋鸣买礼物，剩下的他再心安理得地收着。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店员微笑着迎向李飞。 　　李飞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逛奢侈品店，脚趾有点忙，说话也磕巴着：“我那个，那个想买个送生日礼物的表，送礼的，生日，嗯。” 　　店员始终保持职业微笑，微微倾身听李飞说完，然后温柔地做了个手势，带着他来到一处柜台。 　　“请问您是要买给家人还是爱人呢，又或者送领导送朋友，这三排都是适合送礼的款式，男女款都有的。” 　　“嗯…不是家人。”李飞说，“是男，男性朋友。” 　　“好的，了解了。”店员对顾客磕了巴檫的说话方式波澜不惊，但是笑意莫名深了点，“那您的朋友有什么特别喜好嘛，还是您自己先挑选一下。” 　　李飞点头：“我先看看吧。” 　　店员取了一个托盘，为他拿出几款手表。 　　李飞不太懂这个，只觉得每一款都各有各的好看，看得他眼花缭乱。 　　店员看出他的犹豫，拿起了其中一只手表，轻声为他讲解着手表的制作工艺和特点，李飞听得认真，听完一个又听一个，终于选到一款最适合宋鸣的，内敛又低调。 　　付完款，店员给他打包，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手提袋。 　　拎着手提袋被店员送出来，李飞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光送一个手表是不是显得太单薄了，而且手表装在这么不起眼的袋子里总觉得有点不重视。 　　李飞下楼买了水果刀，回店里的路上看到一家花店，脚步不自觉慢了一下，然后走开。 　　…… 　　晚上，李飞听到客厅有打电话的声音，是宋瑶在跟宋鸣通话。 　　“小李啊，小李！” 　　宋瑶在叫他。 　　“怎么了宋姐？”李飞出了主卧，坐到沙发上，拿桌上的瓜子吃。 　　宋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机靠着纸巾盒，李飞刚才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里面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是宋鸣。 　　就这么一眼，李飞心里莫名就跟拔出条线一样，线的一头扯着他自己，另一头飞出去捣乱。 　　不知道宋鸣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实习不比在校，也不知道遇到的同事对他好不好，公司安排的住宿环境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缺不缺钱，工作有没有压力，考研考证准备得怎么样…… 　　李飞心里叹了一声。 　　这都是他以前想问就问的，现在好了，喝酒误事，宋鸣一个月不理人。 　　“小鸣明天就回来了，问咱们去哪吃呢。”宋瑶笑着，手指碰了碰手机，李飞以为她会把摄像头转过来，但并没有。 　　“让当天就回去对吧？”李飞尽量保持着平常的声线，“那就挑个离火车站近的地方，好吗宋鸣。” 　　话音落后，客厅里只剩李飞继续嗑瓜子的声音。 　　手机安静了几秒，可能是网卡了。 　　“行，飞哥选地方，我明天中午十二点到。”宋鸣的声音传过来，说完就和宋瑶说挂了。 　　隔了一个月才听到这么几个字，李飞觉得怪遗憾的。 　　…… 　　回到卧室后，李飞坐在床边看手机。 　　手机页面久久地停留在他和宋鸣的聊天框。 　　李飞犹豫了很久，连输入法都没有拉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或许有的，是想跟宋鸣聊天，但是不知道聊什么，说什么，怎么开头，万一对方不回复怎么办，万一发过去变成感叹号怎么办，哦，最后一种可能好像是最好的，这样就只有李飞自己发现华点，而早就制造这个华点的宋鸣完全不用担心他什么时候发现，毕竟上次醉酒那个错误全在李飞。 　　李飞长叹一声，扔了手机平躺在床上。 　　宋鸣实习后注定许久回不来，卧室里的床就成了李飞一个人的，宋鸣的生活用品都拿走或者收起来了，但李飞这一个月睡大床却睡出了失眠，偶尔到凌晨三四点才睡得着。 　　这么天天熬，他觉得自己血压都有点高了。 　　可他又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明天宋鸣就要回来了，这晚的李飞更加睡不着，索性趿拉着拖鞋出了门，到楼下散步。 　　网友说散步能放松心情，也能帮助解开心里纠结的事，李飞很信，一走就是两个小时。 　　凌晨一点了，街边的流浪猫时不时窜出来。 　　李飞感觉身体有些疲乏，但是心结没有解开。 　　他随便选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低着脑袋开始沉思。 　　一开始他只是在想怎么和宋鸣解释醉酒那晚的事，可随着冷战时间越长，他心里越发担惊受怕，他怕他如果处理不好那件事，宋鸣会对他失望，会永远像现在这样不理人。 　　可要是想处理好，好像也没有特别容易的办法。 　　像上次那样装傻充愣太明显，谁都不是傻子，既然喝醉了不认人，那他为什么会叫着宋鸣的名字把人那样了呢，这是李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 　　李飞开始挠头，思绪每每到了这一关就会卡住，然后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答案。 　　一阵清爽的夜风袭来，李飞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句：他对宋鸣有什么想法吗？ 　　李飞反复问自己，有吗？有吗？有吗有吗有吗…… 　　李飞被心里的声音吵得口干舌燥。 　　他试图做否定结论，但失败了。 　　没有想法会压着人家那样亲？没有想法会叫着人家的名字？没有想法会因为一个月不见就觉得思念？ 　　啊，是啊，思念。 　　亲吻，思念，嘴里咕哝着名字的瞬间牵动心跳。 　　这些没办法用其他理由来狡辩。 　　可能是户外的环境更令头脑清明，李飞终于不能再自己糊弄自己。 　　他对宋鸣是有想法的，他最终承认。 　　李飞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时恰好看到了白天看见的那家花店。 　　礼物准备得仓促且不尽心意，加一束花或许正好。 　　李飞想通了。 　　他喜欢宋鸣。 　　他要做一个很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决定。 第42章 　　六月五号上午九点，李飞特意选了新的T恤和长裤，仔细刮了胡子，临近高考，天气阴沉，李飞还准备了一件薄外套。 　　‘笃笃笃――’ 　　客厅传来敲门声，李飞想起什么，出去开门。 　　“李某人，李先生对吧，这是您订的花。” 　　“好的，谢谢。” 　　马耳他蓝玫瑰，代表深沉的爱，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整束花打理得不张扬，不会过于吓人，是李飞今天一大早从手机上订的，关键词搜索［送男生］和［生日礼物］，这束花出现的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花束自带一个手提礼盒，李飞把手表放在盒子底部，盖上盖子，装进透明手提袋里。 　　九点半，宋瑶从侧卧出来，看到李飞手里的东西，随口问了一句：“小李，那是什么？” 　　李飞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也不能直说是要提着花去跟人家侄子表白，宋瑶年纪大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 　　“给小鸣准备了点礼物，毕竟生日。”李飞只能这么解释。 　　宋瑶点点头，没再问礼物具体是什么，目光慢了一点才从被李飞遮掩住的礼盒上移开。 　　“又让你破费了。”宋瑶笑着说。 　　“没有没有。”李飞摆摆手，毕竟本质上用的是宋鸣的钱。 　　…… 　　出发前，李飞给宋鸣发过去一条消息：【中午见，有话和你说。】 　　消息顺利发送，没有感叹号出现，李飞心里的石头轻松了些。 　　…… 　　坐网约车去饭店的路上，李飞在心中不断复演着中午见了面要做的事。 　　先吃饭，然后找借口和宋鸣一起去上卫生间，然后把人拦在卫生间进行表白…不，不不不，这样有点太重口了，万一他在宋鸣最脆弱的时候说什么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之类的，宋鸣怕是要有心理阴影，还是等上完卫生间出去，商场虽然人多，但是一个僻静的角落应该还是能找到的，找到之后他就把宋鸣拉进去强吻…不，也不，不能再这么冒昧了，应该先真诚表白，然后拽着宋鸣的手不放，等到气氛好了，再自然而然地接吻，拥抱，然后手拉手走回去，再在快到宋瑶面前时撒开，最后吃完饭叮嘱宋鸣带上礼物，让他回公司后感受第二波惊喜。 　　那之后他们就可以开展一段秘密的恋爱，瞒着宋瑶，瞒着所有人，每到深夜可以无所顾忌地通话谈心，节假日白天他们在饭桌上阖家欢乐，留宿的夜晚他们在床上共度良宵。 　　未来的定居城市可能也会变了，宋鸣在南城工作，李飞大概率会考虑南城的房子，只不过南城物价太贵，可能得再在庆城多开几年菜店。 　　李飞甚至想到了出柜的问题，并设想了两种可能，如果宋鸣同意，那他就会陪着宋鸣一起在宋瑶面前出柜挨训，如果宋鸣不想，那他们就是一辈子的桌下爱人。 　　思绪回笼，李飞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能想象到一会儿表白后宋鸣抿着唇犹豫的样子。 　　不过应该也犹豫不了多久吧，醉酒那晚虽然先犯错的是李飞，但李飞很清楚宋鸣后来也没反抗，不管宋鸣是不是对他也有同样程度的好感，表白的结果应该都不会太差。 　　李飞心情大好，同时也越来越紧张，下车时腿都在飘。 　　…… 　　十一点，李飞和宋瑶坐在商场三楼的一家饭店里。 　　全景落地窗外人来人往。 　　李飞喝着茶水，不断看手机时间。 　　这时，手机传出熟悉的消息声音，李飞低头一看，是宋鸣回复了。 　　【嗯。】 　　只有一个字，还隔了大半个小时，但李飞已经很满足了。 　　他继续打字：【到哪啦？】 　　宋鸣很快回复：【还有半小时到站。】 　　李飞心急如焚，但也不能说你去让火车开快点，只好发过去一个等待的表情包，宋鸣没再回复。 　　正思考着怎么开启下一个话头，李飞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小李啊。” 　　这声呼唤叫得李飞心里一慌。 　　他抬头看过去，下意识熄屏手机。 　　“啊，怎么了宋姐？” 　　宋瑶轻轻笑了笑，眉宇间却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她看向李飞放在身侧的礼盒，问道：“你给小鸣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宋瑶一路上的沉默早就让李飞察觉到了不对的苗头，此刻只能短暂将心里的紧张都收回去放好，如实道：“就……买了个手表，不贵的。”李飞如实说了一半。 　　“是吗。”宋瑶脸上笑意消失，转化成淡淡的忧愁。 　　李飞心里咯噔一跳，总感觉宋瑶肯定知道了。 　　她的目光仿佛透过盒子直视到内部的花束上，继而把花语的含义，以及他整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还是算了吧。” 　　宋瑶轻飘飘一句话，让李飞瞬间如坠冰窟。 　　脑子嗡鸣了一会儿，李飞很清楚自己败露了，还未出师就遇到死劫。 　　好在刚才设想的那些画面里有这一劫，李飞尝试从虚幻的未来把那个大言不惭的自己拽过来，承担爱人家长的怒火。 　　但还没开口，宋瑶就先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小李，小鸣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 　　宋瑶的声音太过沉重，带着三十几年过来人的历史痕迹，压得李飞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同性恋。”宋瑶又说出三个字，仿佛砸下重石，直接把李飞心里的石头压死了。 　　不待李飞有所反应，宋瑶就自顾自讲起了她的经历。 　　“我哥出车祸那天，小鸣的妈妈在我那里，我哥醉醺醺地冲进来，踹了我一脚，把小鸣妈妈拽走，然后他们在车上吵架，吵得很厉害，最终出了事。”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小鸣妈妈已经没了，我哥还剩一口气，他骂我，诅咒我，恨不得我立刻去死，我那天非常难受，心里也很愧疚，所以自那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带着小鸣，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那时候，小鸣才八九岁，他看见过我和他妈妈在一个房间里，但他太小，那时候还不懂，直到后来，他上初中，有一天跟他的同学们去了个地方，不知道看了什么，他提前回了家，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厌恶，质问我当初和他妈妈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的时候，宋瑶将双手掐得很紧，李飞呼吸沉重，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我……罪大恶极。”宋瑶继续说着，嗓音微微哑了，“我做了错事，我也试图让小鸣理解，我们这样的群体不都是这样的，也有善良的美好的，但他听不进。” 　　话落，很久很久，宋瑶抬起头看向李飞。 　　“所以小李啊，我不是说你不好，也不是说你别的，问题在我，在小鸣，他不能接受的，所以我能请你……别告诉他……你喜欢他这件事吗？” 　　宋瑶最后一句请求卑微又无奈，轻轻的，却像一把利刃捅进李飞的胸膛。 　　李飞痛得抖了抖嘴唇，努力争取着：“可是宋姐，宋鸣和我可能不一样，他也许对我也……” 　　“但你们不会长久的。”宋瑶打断他，眼眶已经泛红，“或许你们是两情相悦，是好的结果，可你决定好了吗？你能确定你这辈子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宋瑶问着他：“小李，是永远，宋鸣的需要是永远啊。你可能只是一时把他放在心上，但他却会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你身上，非你不可，寻死觅活，那样你能承受吗？如果你玩够了，不喜欢了，分手了，那他会怎么样呢？” 　　李飞捏紧了手指：“宋鸣已经长大了，他有成熟的恋爱观，就算有意外，我不能陪他走到老，但至少在一起的时间我会对他负责到底，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宋瑶笑了一声，是李飞这几年来见过最生动也最凄凉的笑。 　　她突然拿起手机，点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放在李飞眼皮底下。 　　“看看吧。”宋瑶说。 　　李飞拿起手机，点开三角，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大概十四五岁的宋鸣背着书包站在宋瑶面前，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勾引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害得他家破人亡。 　　视频最后几秒，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不断推搡着宋瑶，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 　　‘滚开啊！我恨你！’ 　　‘滚开你这个死同性恋！’ 　　‘你去死啊！’ 　　李飞手一抖，手机摔在桌面上。 　　少年声音稚嫩，恨意和厌恶却滔天浓烈。 　　李飞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过去的视频，视频里的少年宋鸣也只是过去式，但他也清楚宋鸣心里的伤疤就算再陈旧再褪色也不会因为时间轻易消失。 　　或许宋鸣真的对他动了感情，可对于经历过这种事的宋鸣来说，对一个年长自己五岁的同性产生感情绝对是一件冒险的事，需要打破很多底线，需要克服心理阴影，一切都在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然后装作正常人一样，拼凑着脆弱的灵魂向李飞伸出双手。 　　李飞握住那双手，就等于斩下了那双手。 　　在此基础上，如果他的给予充满不确定性，宋鸣的需要又是永远。 　　那他能承受吗？ 　　李飞迷茫了，脑子里回想着少年宋鸣的声音，那一字一句的咒骂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然隐约和现在的宋鸣声线重合。 　　［李飞，我恨你。］ 　　李飞闭了闭眼，眼球酸涩无比。 　　“这段视频，本来是拿来提醒我自己，告诫我自己不要再犯错的。”宋瑶拿回手机，看到了一条消息。 　　“小李啊。”宋瑶叫他，轻声祈求着，“我一会儿就和宋鸣说，店里出了事，你着急回去了，好不好？” 　　李飞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 　　他麻木转头，最后看了看座位上的礼盒。 　　…… 　　五分钟后，宋鸣从商场三楼的扶梯上来，走到饭店外面，透过玻璃窗看了进来。 第43章 　　宋鸣离开公司，坐上火车后发现李飞给他发了消息，距离上次聊天隔了二十九天三小时十四分钟。 　　【中午见，有话和你说。】 　　八个字，让宋鸣心里一动。 　　因为没带表情包，这句话显得模棱两可，从理智角度分析必定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事。 　　是以宋鸣不敢贸然回复，怕发出去的消息会变成感叹号。 　　足足半个小时，宋鸣把暗下去的屏幕又一次点亮，却不小心触了输入法，发过去一个【嗯】。 　　……所幸没有感叹号。 　　【到哪啦？】 　　对方又发来一句。 　　宋鸣回复：【还有半小时到站。】 　　对方发来一个常用的表情包：【［等待.gif］】 　　宋鸣轻舒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散开。 　　主动说话，发表情包，这是不是证明李飞要跟他说的事还算得上好？ 　　宋鸣心里打着鼓。 　　下了火车，宋鸣坐地铁去了订餐的商场，地方在三楼，需要坐扶梯。 　　从三楼扶梯口上来，宋鸣开始寻找。 　　那家饭店是全景玻璃窗，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两个熟悉的人影。 　　宋鸣从店门口进去，朝刚才看到的位置走，但那里只有一个人，宋瑶。 　　他停了脚步，茫然地环视四周。 　　宋瑶叫住他，跟他解释，店里有急事，所以李飞先回去了。 　　宋鸣低头看了眼手机，想往外走，却看到李飞的消息。 　　【店里有点事，你和你姑姑先吃饭，我忙完过来。】 　　宋鸣信以为真，坐下来和宋瑶吃饭。 　　说起来，他们很久没能两个人这么和气平静地用餐。 　　吃到最后，李飞还没来，宋鸣发消息去问，得不到回复。 　　他看了眼时间，想回店里一趟，但是宋瑶叫住他，递给他一个盒子，说是李飞送的。 　　盒子很小，里面是一块手表，很低调，适合他这个实习生佩戴。 　　为什么只送他东西。 　　人都不来。 　　宋鸣拿出手机，想和李飞打电话，宋瑶突然告诉他：“小李刚才来消息了，让咱们不用等他，他那边有点事情要办，出去了，人不在店里。” 　　宋鸣像是没听见，已经将电话拨通。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也不知道是手机离得太远还是怎么。 　　接通的下一秒，宋鸣就开始问：“飞哥，你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传出李飞抱歉的声音：“市场来人检查了，出点状况，我在外面，你们先吃……” 　　“吃完了。”宋鸣说，“你在哪。” 　　李飞：“去跟市场的工作人员办个事情，在路上呢，先不说了，吃好了和你姑姑聊聊天，我可能下午过不去了。” 　　宋鸣张了张口，突然觉得李飞像是有事瞒着他。 　　“好。”宋鸣应声，然后挂断电话。 　　这天下午宋鸣等了李飞很久，该返程的时候在车站依然等到最后一分钟。 　　火车进站的广播不断提醒，宋瑶在身旁催促，宋鸣却不为所动。 　　没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因为有人给他发消息。 　　【别等了宋鸣。】 　　还有一句：【生日快乐】 　　…… 　　…… 　　…… 　　回南城的火车上，宋鸣有些疲惫，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 　　意识顺着杂乱的思绪漂流到三年前。 　　…… 　　宋鸣第一次见李飞，觉得这个人很爱多管闲事，前后街那么多果蔬店都不准他们捡箱子，就他准，还特意留着给他们捡，偶尔还送他们卖不完的东西，显得很像大善人。 　　后来碰到李飞出车祸，宋鸣想的是，看吧，好人没好报。 　　但没想到因此，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李飞真的很傻，人傻钱多，宋瑶说什么他信什么，十万块钱说借就借，还包吃包住包工作，宋鸣就想，多亏这傻子遇到的是他们。 　　相处一段时间后，宋鸣发现李飞真的是个大善人，不虚伪，十成十的善心。 　　宋鸣不想无功受禄，哪怕李飞说再多遍不用他有负担。 　　可说到跟做到总是两码事，宋鸣学会了卖菜，但走在街上的时候还是不敢彻底抬起头，只要路人的目光稍微在他脸上多停留一秒，他就觉得那些人心里肯定在想他是不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也只会用沉默遮挡自己可笑的自尊心，他无数次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街上被人撞了，漆黑的路还没搭好，一颗太阳闯了进来。 　　［就是个孩子，今天没戴眼镜出来……］ 　　太阳的光芒不刺眼，太阳的脊背很温暖。 　　宋鸣下定决心做出改变，努力发掘自己有价值的一面，努力抬起头，努力接触新鲜事物。 　　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宋鸣很紧张，他害怕，害怕直播间里只要有一个人认出他的声音，就会有成百上千个讨伐者出现在他眼前。 　　杀人犯，杀人犯的儿子，这是他听了十来年的标签。 　　但是每当他紧张到说不出话时，身边总有一个带点市侩、又有些散漫的声音陪着他。 　　这道声音陪了他很久。 　　从人来人往的菜篮子，到隔着帘子的床畔，从手机上的一句句问候，到学校里的一夜夜思念。 　　从暴雪，从雪场，从温泉，从篝火晚会。 　　从李飞带他看过的每一场人间烟火，到福利院里带着烤红薯味香甜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宋鸣回头看了一眼，又向脚下看了一眼，泥潭成了浅弯，黑山夷为平地。 　　前方的路迷雾重重，但他却感觉分外清明。 　　向前跑，向前跑。 　　他停不下脚步，他能预感到更广阔的世界。 　　不知行进了多久，宋鸣抚摸着自己的胸膛，里面跳动的是一颗被太阳温暖过的心脏。 　　对，也是。 　　他早就把太阳装进了心里。 　　…… 　　五月七号晚上，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李飞。 　　李飞醉酒，宋鸣扶着意识不清的人说了些胡话。 　　喜欢，想拥有，他趁人之危吐露了三年来压抑的所有情意。 　　但李飞很明显没听进去，拍了他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还堵住了他的鼻孔。 　　他很无奈，想着有机会再促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做梦一样，那天晚上李飞强吻了他。 　　宋鸣一开始抗拒，怕李飞认错人，可他明明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实在没忍住，宋鸣给予了回应。 　　虽然第二天李飞慌乱之下短暂逃避，但宋鸣知道他会想清楚，就算想不清楚，他也还有时间等李飞想清楚。 　　那之后一个月，宋鸣假装跟李飞闹脾气。 　　收到李飞的消息后，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心照不宣，没想到没能见面。 　　他戴着残留花香的礼物，原谅李飞又一次的逃避。 　　只不过李飞说好了有话要说，没见面，话总要留下。 　　下了火车，宋鸣晚上又打过去电话，想知道李飞要说的是什么。 　　李飞支支吾吾，像是害羞，可能没准备好，反复说不清重点。 　　宋鸣施以耐心，等待李飞自投罗网。 　　但没想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打扰的声音，似乎是宋瑶，李飞慌慌张张挂了电话，只留下一句明天再说。 　　回到南城，一个月工作二十八天，还要准备两个考试，宋鸣忙得脚不沾地，回过神来又过了一个夏季。 　　李飞的明天再说早就过了保质期。 　　宋鸣一次次发消息询问，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复。 　　因为想听李飞亲口说出对他的心意，宋鸣的耐心无限度为其延长，明天再说也充了自续。 　　耐心告罄的这一天，是宋鸣的毕业典礼。 　　考研顺利，考证成功，宋鸣向李飞分享了这些好消息，并邀请他前来观礼。 　　但他没有收到回复。 　　流程走到典礼结束，毕业生与老师、家人和朋友合影留念。 　　宋鸣只看到拿着花束的宋瑶，说是李飞为他选的，洁白的花，祝他有光明的未来。 　　恍惚间，宋鸣突然联想到李飞拿着花束的样子。 　　好像几个月前，他从商场三楼的扶梯口上来，余光瞥到一个捧着蓝色玫瑰花离开的人的侧影。 　　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李飞在店里等他。 　　“小鸣啊，姑姑和你说一件事，小李他……” 　　宋鸣没有听宋瑶说话，转头离开了学校。 　　坐汽车回庆城的路上，宋鸣心里涌动着极其强烈的不安。 　　他给李飞打电话，无人接听，发消息，石沉大海。 　　下了车，他看到菜篮子关门大吉，招牌都拆了下来。 　　跑回公寓，门锁好像换了，钥匙打不开，里面却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谁啊！” 　　“老公，你看看猫眼。” 　　“妈妈，外面有大灰狼！” 　　听到这些声音，宋鸣动作一顿，整个人觉得非常荒缪。 　　李飞把店卖了，公寓不租了，人也走了。 　　宋瑶找过来的时候宋鸣正颓废地坐在楼道里。 　　宋瑶把他带到新房子里，告知他原因，说是李飞找到了亲生父母的线索，脑一热就离开了庆城，怕影响宋鸣工作考试，就没告诉他。 　　宋鸣这一年忙得没空回家，根本没想到李飞已经离开大半年。 　　宋瑶还告诉他，李飞一直觉得自己孤儿的身份很自卑，想着如果找到父母就和以前的一切划清界限，所以如果有一天他们联系不上李飞，那就是李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父母。 　　听到这些话，原本思绪混乱的宋鸣突然清醒过来。 　　他坐在陌生的客厅里，抬起头，缓慢地看向宋瑶。 　　“是这样吗？”宋鸣问。 　　“小鸣，小李不欠咱们的。”宋瑶脸上没有一丝动摇。 　　宋鸣站起身，轻飘飘地说：“那天晚上你看见了。” 　　宋瑶挺着脊背坐在单人沙发上，眼皮微垂，没有说话。 　　“你和他怎么说了。”宋鸣问。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宋瑶轻轻叹了口气，皱着眉道：“小李那孩子性格随意，自由自在，你们两个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你来算。”宋鸣冷冰冰道。 　　宋瑶安静一瞬，语调妥协：“对不起，姑姑错了，姑姑又错了，姑姑只是，只是害怕你伤心，害怕你以后…… ” 　　宋鸣突然冷声打断她：“我爸妈不是你害死的，是我。” 　　宋瑶面色一僵，皱着眉偏头看他，嘴唇微颤：“你在胡说什么……” 　　宋鸣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如果当初我妈没怀孕，就不会跟我爸结婚，不会生下我，不会那么多年自始至终都把我当成让她恶心的东西，你也不用打着愧疚的旗号在我身边一边忏悔一边报复我。” 　　“我没有！”宋瑶猛地站起来，看着这个和她最爱的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泪水瞬间模糊视线，眼前的场景似乎变换成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深夜。 　　“雨欣……”宋瑶的嗓音倏地沙哑，“小鸣，你妈妈她是爱你的，她之所以冷落你，是因为她不喜欢男生，她只是不喜欢你的性别。” 　　“那重要吗？” 　　宋鸣语气嘲讽地质问她：“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对我来说真的重要吗？” 　　不等宋瑶回答，宋鸣就转了身，似乎要离开。 　　宋瑶朝他的背影哭喊：“我有错吗！” 　　宋鸣脚步顿住。 　　“小鸣，我这么多年来，我只想赎罪我有错吗，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要害你啊……”宋瑶捂着心口，仿佛伤心欲绝。 　　宋鸣轻轻吐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十三年的姑姑。 　　“我从来没觉得你会害我。” 　　宋鸣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他陈述着：“你只是在自以为是地赎罪而已，你只是还在不甘心，不甘心我妈妈当初为什么不选择你，你打着赎罪的旗号自我感动，到头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伤害我的事实，干涉我的喜好，控制我的人生，你以为让我走上你设定的道路我的人生就完美了吗？” 　　宋瑶悲伤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了……” 　　宋鸣不仅继续说，还一步步靠近她。 　　“不，你只是觉得如果我‘完美’了，你就可以放下愧疚，放下过去，心安理得地享受新的人生。” 　　宋鸣在宋瑶面前停下脚步，轻声问着：“可是凭什么？” 　　“你把对我母亲的感情，和对我父亲的愧疚，全部转化成同情嫁接到我身上，你心安理得，你自以为是，你觉得这就是你的赎罪，但事实上，你做出的每一种行为都是在报复。” 　　“不要说了！”宋瑶抱着头，痛苦地跪坐在地上。 　　宋鸣神色一顿，依旧冷漠开口：“你在明知我母亲结婚的情况下勾引我母亲，你是报复我母亲在你被误诊癌症的时候离开你，你故意让父亲撞破你和我母亲，你是报复我父亲趁虚而入抢走了你的人，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抚养我控制我，你是报复我这个被你两个最恨的人生出来的孩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宋瑶不断摇头否认，眼泪决堤。 　　她觉得宋鸣好可怕，像他妈妈一样，都那样不留情面冷漠决绝。 　　宋鸣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这间新房子的陈设，嘲讽道：“你结婚了，我姑父知道你从前喜欢搞女人么。” 　　宋瑶的哭声弱了一些，她抬头看着宋鸣，眼神有些祈求。 　　宋鸣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但都在最后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玄关门砰的关上，宋鸣离开。 　　再也没有出现在宋瑶面前。 第44章 　　三年后―― 　　罗兀斯丹海发生一场海难。 　　长风99号游轮于2025年8月1日下午7时离开海城的闲云港，驶往瑞国。北城时间2日凌晨零点10分，船在敦国西南部的罗兀斯丹海遭遇超强台风，游轮在巨浪翻涌下飘向公海海域沉没。船上乘客和船员共815人，幸存者515人，打捞尸体255具，剩余三十六名失踪人员正在继续搜寻。 　　…… 　　…… 　　…… 　　‘噗叽――’ 　　距离罗兀斯丹海十二公里的无名孤岛，一团缠着海藻的不明生物被送到沙滩上。 　　“咳！咳咳咳……” 　　生物清醒了，侧过身咳出很多海水，咳完开始扒拉身上的海藻，露出脸。 　　李飞大张着手脚平躺在沙滩上，迎头就是刺眼的阳光。 　　很晒，但是对于死里逃生的李飞来说太亲切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倒霉，但又挺幸运―― 　　当了二十多年的孤儿，好不容易攒够买房钱，刚到海城准备看房，就在海城公交车的吊环扶手上发现了关于自己的寻子启事。 　　犹豫肯定是有的，但李飞想着，总要去问一个抛弃他的理由，就奔着这个想法去了。 　　结果谁成想，父母认到了，姓林，家里还经营着一个小有名气的上市公司，林父林母对儿子极其愧疚，李飞无痛当上了富二代。 　　说富二代也夸张，但是每天吃喝玩乐都不愁倒是真的，父母为了弥补当年失业低谷期将他抛弃的亏欠，每年给他打二十万零花，相当于李飞累死累活开一年菜店的毛利润。 　　而且家里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他有个弟弟，学习好能力强，公司未来就交给他弟弟打理，李飞只需要拿着属于自己的股份每天吃吃喝喝。 　　李飞也确实这么做了，在不过分张扬的情况下做尽了一切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连以前梦寐以求的公海旅游都体验了。 　　但老天爷似乎看他过得太爽了，就让他不爽了一下。 　　上游轮前，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李飞莫名想到六年前有个骗子说他命里缺水还是什么，具体的话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有一句是他三十岁不能去有水的地方。 　　李飞当然不信邪，只是看了眼日子，距离他今年过三十岁生日还有四个月。 　　但他忘了，他回到林家恢复林家户口之后一直没注意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过的还是以前被福利院院长捡到那天定的生日。 　　台风警告来临的时候，李飞还在睡梦中，听到敲门声起来已经晚了，强风带动海浪形成风暴潮，几万吨的游轮在躁动的大海上犹如一颗弱小的石砾，轻轻一掀就是生命尽头。 　　李飞从失事的游轮里逃出来时，感觉自己与死神多次擦肩。 　　他睡在三楼，逃命的时间根本没有，船翻的时候在最后时刻敲碎了封闭的窗子，还靠着一只救生圈飘到了十二公里外的孤岛，这一夜的时间，他没有失温，也没有遇到吃夜宵的海兽。 　　这大概是让老天爷都无可奈何的幸运。 　　…… 　　晒够了太阳，也缓了些体力，李飞从沙滩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转身。 　　这座岛不大，但地势高，看树干上没什么涨潮痕迹，夜晚到来时应该不会把整座岛吞没。 　　李飞回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大海，所有方向都确认了个遍，最终叹了口气。 　　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像是有陆地，李飞现在过不去。 　　但搜救人员应该很快就会到达这片海域，李飞定下心来，在沙滩上用树枝摆求救标语，然后找了个能遮挡日头的大石头，坐在它旁边等待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面始终风平浪静。 　　李飞心中的坚定慢慢变成了不安。 　　他无数次站起身，眺望远方，走进浅滩，继续眺望。 　　可直到日头消失在海平线之下，李飞都没有等到任何救援。 　　他渴了一天，又晒又饿，现在天黑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好像和这座岛一样，被世界给遗弃了。 　　…… 　　在一棵较矮的树上担惊受怕地凑活了一晚，李飞第二天终于想通了。 　　现在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当时船上那么多人，那么多遇难乘客在等待救援，他不能着急。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生存问题。 　　第一步是学会生火。 　　李飞从海边捡了很多废品，其中有装水的容器，但海水不能直接喝，他需要简单做一个装置，用火把海水烧开，上面扣个歪着的瓶子，收集的水蒸气顺着瓶身流到一旁固定在沙子里的瓶子里。 　　其实直接靠太阳蒸发也能做到，但那样太慢了，一天可能都集不到一口。 　　李飞先做好了集水装置，然后去丛林里捡了很多木材，学着之前看过的野外生存视频，一点一点摸索出门道，还真把火生了起来。 　　火苗燃烧的那一刻，李飞突然切身体会了人类发现火的历史意义。 　　弄好火堆，集水装置开始运行，李飞躲着日头等待饮用水，两个小时后终于等到了半瓶。 　　喝完之后李飞恢复一点力气，继续把水瓶放回去。 　　接下来是寻找食物。 　　他一眼看中丛林边缘的椰子树，但很可惜他爬不了这么高的树，刚才也没力气把椰子摇下来，但现在应该可以了。 　　李飞选了棵最细的，拼命地摇，再踹，但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椰子就是不掉，无奈之下，他只能捡一些不知掉落多久的老椰子，都没什么水分，里面的椰宝吃起来像海绵。 　　这么一会儿又费掉不少力气，李飞放弃了，保险起见又往浅滩走。 　　幸好昨天夜里海上也不平静，冲到浅水区很多海螺，李飞捡了一些认识的，还被一只章鱼缠住脚吓一跳，虽然原因是他不小心踩了人家的触手。 　　回到火堆旁，李飞把这些海螺直接放到火里面烤，救命的香。 　　又是一晚过去，李飞晚上被树上的蚊虫叮了一身的包，根本睡不着，第二天看见太阳的时候觉得自己活人微死。 　　但现在不是说放弃的时候！ 　　李飞这天没再站到海边眺望远方，而是往丛林更深处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他没看到岛的另一面，而是看到了一座山。 　　这座岛的地势真不是一般的高。 　　李飞开始爬山，用外套包着几个椰宝当干粮。 　　来到山上，李飞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木屋，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建盖的，旁边还有圈养牲畜的栅栏。 　　把木屋探索一遍后，得到一个还能用的铁锅，李飞并没有选择在这停留，一来这个木屋已经破损严重，离海边也远，二来他不确定栅栏里曾经养着什么，如果山上有不明野兽就不好了。 　　回到海边，李飞用没有把手的铁锅煮海螺吃，终于不用尝到碳糊味。 　　解决温饱，李飞回头看了眼他这两天睡的矮树，决定搭一个庇护所。 　　李飞去丛林里拖来一些树枝和棕榈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靠近海边的丛林外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庇护所。 　　又一次幸运的是，这天晚上下了小雨，李飞的庇护所起了作用，一晚上倒是睡得踏实。 　　次日，李飞开始研究把庇护所弄得更加牢固，还要离地。 　　这不免需要工具，他找到了一块合适的石头，用不知什么树的树茎纤维搓出绳子，把石头绑在木棍上，边缘在其他石头上磨了磨，不是很锋利，但也可以充当斧子，砍一些粗壮的树枝。 　　忙到夜晚，李飞感觉风大了，涨潮的速度也比之前快，只好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又捡了一些棕榈叶放在他那可怜的庇护所上面。 　　这一夜过去，强风强雨，李飞的庇护所变得破破烂烂。 　　第二天，他什么都没干，一睁眼就是搭建新的庇护所，终于在天黑之前做好了，离地小半米，睡觉的那层扑满了干草，屋顶用竹条穿着棕榈叶做了好几层瓦片，还盖了一些从海里捡来的废弃塑料布，五颜六色也不知道原来是用来干嘛的，反正能防水就行。 　　庇护所搭好，李飞感觉万分疲惫，咬了几口海绵一样的椰宝，倒在庇护所里睡着了。 　　…… 　　大概在这座孤岛上待了一个多月，李飞吃够了海螺和海绵，决定获得一些新的食物。 　　他还是想要椰子，但那树太高了，他每天练习爬树，但收效平平。 　　后来他又把念头动在海里的鱼身上。 　　每天早上退潮后，浅水区就像游戏里的每日任务一样会更新，里面有很多海货，只不过李飞没个趁手的工具，那些龙虾啊鲷鱼啊石斑啊……不能想了，李飞开始擦嘴角。 　　制作工具没什么难的，人和动物的明显区别就是人类会制造工具。 　　于是，忙碌了大半天的李师傅得到一支简易鱼叉，因为学不来人家视频里做的那种弹射装置，李飞只能玩手动的。 　　游泳他倒是不在话下，浅水区更加不用担忧。 　　只不过第一天捕鱼并不顺利，李飞什么也没弄到。 　　但是熟能生巧，经过李师傅不懈的努力，在孤岛上生活了两个月，李飞终于学会了捕鱼。 　　食物终于丰盛起来，李飞又开始学爬树。 　　这也是一场漫长的学习过程，等李飞能顺利拥有椰子树上下自由的技能时，他已经在这座孤岛上待了五个月，除了会爬很高的树，他的插鱼技能也是炉火纯青，每天早上站在礁石上审视完自己的领土和领海，信手一挥就能插到一条好鱼。 　　除了这些，他还在庇护所周围挖了一个水井，起初挖了很深只有一点点湿，没有过滤水出来，他是失望的，但没想到第二天一看里面已经涌上了过滤水，只可惜用他做的小木桶一舀，烧开之后有臭味，李飞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只能放弃使用，好在岛上的椰子很多，再不济也有集水装置，淡水他是不缺的。 　　除了海货，丛林里的东西他也搞过一些，认识的水果，海生陆长的椰子蟹，没什么肉的野鸡，甚至野猪他都看到过，但他没做陷阱的天赋，始终没抓到一只。 　　生活在岛上的第八个月，李飞好像看到羊的影子。 　　他不确定，因为那个影子太快了，但结合山上的那个木屋，他猜测曾有人在这座岛上圈养过羊。 　　如果能抓住几只就好了，制作羊皮筏子，他就可以离开这座岛。 　　一想到这些，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人类文明很久了。 　　估计林父林母以为他已经没了，葬礼都办了。 　　李飞站在海边，有短暂的伤感，但很快遗忘这些，悲伤地插了一条东星斑。 　　…… 　　发现有轮船经过的那天，李飞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他听到了久违的汽笛声，以为是幻听，所以第一下没反应。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才猛地从沙滩上坐起来。 　　不远处确实出现了一艘轮船。 　　李飞激动无比，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 　　可位置太远了，船上也不一定就有人会拿着望远镜往这看，然后恰巧发现他。 　　李飞冷静了一下，回头找了一些树枝，点燃，拿在手里拼命挥舞，可直到火苗被海风熄灭，那边的轮船也没反应，反而还往更远处走了。 　　李飞扔下树枝，着急地往海里游，最后只能狼狈地返回来。 　　躺在沙滩上晒干，李飞觉得这是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下一艘轮船什么时候会来，但他得做好准备。 　　他制作了一些更锋利的防身工具，转身进入丛林。 　　两个月后，李飞猎到了五只山羊，他把它们制作成羊皮筏子，日日观察海上的天气。 　　直到有一天，海面上再次传来熟悉的汽笛声。 　　这次不喊了，李飞将羊皮筏子推入水中，一点点靠近人类文明。 第45章 　　码头。 　　听到那声“飞哥”，李飞一转身，还没看清叫他的人现在长什么样子，整个人就被抱进一个宽阔的怀抱，热乎，硬朗，有点硌得慌。 　　李飞愣了好几秒，而抱他的人不说话，只慢慢加重拥抱的力道。 　　“等，等等，先松一下……”李飞有些吃痛，抬起手推搡。 　　箍在背后的双手终于不再收紧，但没彻底放开，身材高大的拥抱者把头埋在李飞脖颈上，嗓音几乎在发抖。 　　“你这几年到底去哪了，我找不到你。” 　　一句话，熟悉的声调，让李飞瞬间回想起四年前在庆城生活的日日夜夜。 　　他心里一软，抬起手，不熟练地拍了拍拥抱者的脊背。 　　“宋鸣，现在先不说别的，哥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有点饿。” 　　…… 　　…… 　　…… 　　某处大排档―― 　　有点饿的李飞很快炫完了三碗不要臊子的小面、两盘素饺子和一盅什么都没加的鸡蛋羹。 　　宋鸣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帮他拿一下盘子，递纸或者水，自己什么也不吃。 　　老板过来问宋鸣还加不加。 　　宋鸣看了眼李飞的状态，说暂时不要了。 　　老板笑着走开了，心里却直嘀咕：怎么会有来海边旅游的人坐在海鲜大排档里就是不点海鲜呢。 　　李飞吃完，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宋鸣在旁边一直看着自己。 　　李飞身上的衣服是好心人给的，不太合身，T恤领口耷拉着，裤脚也往上勉了两圈，再加上十个月的荒岛求生，哪怕理过发，整个人的形象也不太好。 　　宋鸣可能是在看他的变化。 　　后知后觉自己要面对的是谁，李飞轻咳一声，揉着肚子坐正，然后瞥过去一眼。 　　四目相对，宋鸣率先开口：“还有想吃的吗？” 　　“咳。”李飞收回视线，摇头，“没有了。” 　　宋鸣点头说好，然后问：“你想去哪？” 　　李飞想起什么，又看向他：“先，借一下手机。” 　　宋鸣没说话，低头把手机解锁，打开拨号页面递给他。 　　李飞说了谢谢，捉着手机仔细回忆，拨出弟弟林今川的号码。 　　电话那头从疑惑到惊诧，然后质疑，最后是狂喜。 　　“我现在在……”李飞想简单说明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好让林今川找人来接自己，但他不知道这是哪，就下意识看向宋鸣。 　　二十六岁的宋鸣容貌正盛，发型打理得很有气质，露出三分之二额头，只是一边额角上的碎发不太老实，不知道是不是造型师故意这么设计的，垂头时会挡住一点眼角。 　　他没戴眼镜，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很容易让人看清楚。 　　接收到李飞求助的信号，宋鸣和他对视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且沉默地看着他。 　　宋鸣此时的情绪变得很好猜，好猜到明明对方还没说什么，李飞心里已经开始兵荒马乱。 　　这一乱就一发不可收拾，封存于四年前的情感兴高采烈地在李飞心间欢舞，像是在提醒他从来没放下。 　　电话那头惊疑出声，以为李飞遇到危险。 　　李飞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掩耳盗铃般捂着自己半张脸。 　　“我，我那个现在有点事要做，地址晚点告诉你，你放心我没事。对，我现在能吃饱。住的地方也会有的，你让爸妈都别担心。对对对就是这样，先挂了。” 　　李飞快速把电话讲完，周围的空气安静极了。 　　他把手机递还给宋鸣，又道了一次谢。 　　宋鸣没理会他的道谢，手机在指节间翻转。 　　“飞哥。” 　　李飞一激灵：“哎。” 　　宋鸣没有看他，垂着眸道：“四年前你为什么要走。” 　　察觉到宋鸣身上气压很低，李飞更加心虚。 　　“我，我不是说过攒够钱买房子吗，而且你后来应该知道吧，那条街要拆了，我就打算离开庆城，然后又想着你工作忙，不想说那些让你分心，而且……” 　　说到一半，李飞顿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而且我觉得大家也到了分开的时候，总不能让你姑姑给我做一辈子保姆，还拿那么点工资，然后你也算在南城扎根了，我那点钱在南城买房实在异想天开，所以我就……” 　　“所以你想过在南城买房。” 　　宋鸣突然插了一句，精准又犀利地戳到李飞不自觉暴露的一点真实心理活动。 　　“啊……”李飞张着嘴，心里想的那些借口一瞬间变成空白，最后只能干巴巴吐出一句，“……那什么，我让宋姐给你说来着，不用联系我。” 　　六月份，海洋性气候使天气宜人，但李飞却感觉头脑发热汗流浃背。 　　要命的沉默过去，宋鸣终于开口了：“我在这还有三天工作要忙，忙完送你回去，可以吗？” 　　话题就这么终结了，李飞还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只能点着头应一句：“行，可以可以。” 　　“我去开车。” 　　“好。” 　　…… 　　路边。 　　宋鸣的司机看了好几次时间，好不容易等到老板重新出现在视线里，却喜提开门下车的命令。 　　司机一脸懵然地站在马路牙子上，不可置信道：“老板，这地方不好打车啊。” 　　宋鸣：“可以打。” 　　司机：“但是车费很贵的啊老板。” 　　宋鸣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操作了一会儿。 　　“我说你可以打。”说完，宋鸣开着车去接李飞。 　　只留下可怜司机站在路边一个零一个零地数着老板发的大红包。 　　…… 　　李飞从来没见过宋鸣开车的样子，印象里小电驴是和宋鸣唯一挂过钩的驾驶工具。 　　那是宋鸣大二的时候，菜篮子下雨漏水，需要关门通风几天，李飞闲着没事，就想到宋鸣学校参观，那是他第一次见一所学校会有那么大的占地面积，从宿舍到教学楼竟然要骑共享单车，而且在学校走着走着还要注意来往车辆。 　　李飞觉得新鲜，在等宋鸣下课的时候胡乱逛了逛，很顺利迷路了，是宋鸣骑着舍友的小电驴满学校找他。 　　犹记得当时宋鸣在马路边把电车停下，车筐里还放着书，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眼睛迎着昏沉日光，失笑问他怎么会自己把自己弄丢。 　　…… 　　回过神，李飞从副驾驶偏过头，看着宋鸣的侧脸。 　　宋鸣此时戴上了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胳膊抵在扶手箱上，手指放松垂着。 　　……当年的男生真的长大了，李飞心中划过这个感慨。 　　…… 　　到了宋鸣住的酒店，两人直接在门口下车，门童将车开走。 　　进入大厅之后，宋鸣给了李飞一张房卡，让他先自己上去，然后径直走向前台。 　　李飞没有任何反对的念头，捏着房卡往宋鸣指的电梯方向走去。 　　前台，客服姐姐站起来，问道：“宋先生，您的房间今晚到期，需要现在帮您办理退房吗？” 　　“不用。”宋鸣拿出钱包，“续住。” 　　…… 　　李飞拿着房卡进了房间，按了按墙上的开关，却发现灯不亮。 　　正疑惑，身后没关严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鸣逆着光走进来，问他：“怎么不开灯。” 　　“好像，没电。”李飞解释。 　　宋鸣在黑暗中顿了一下，突然靠近过来。 　　李飞默默往后一退，在宋鸣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时候呼吸都乱了。 　　紧接着，李飞感觉右手手心一空，宋鸣把房卡抽走，插在旁边的取电开关里，又按开灯。 　　李飞：“……” 　　刚脱离原始人生活的李飞：“我那个，在岛上有点返祖了。” 　　…… 　　令李飞没有想到的是，宋鸣把他带回酒店之后竟然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 　　李飞趁这个时间去洗了个澡，虽然在游轮上洗过了，但他很久不穿人类衣服，这么一天就感觉浑身毛毛糙糙，洗完澡之后甚至下意识想找自己那两片叶子。 　　啊，不对，他已经上岸了。 　　李飞吐了口气，换上睡袍，势要重新融入现代生活。 　　从卫生间出来，李飞看到宋鸣还在沙发那边看电脑，就自顾自进了卧室。 　　这间房虽然很大，设施也齐全，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 　　李飞立刻退了出去，却在门口碰到宋鸣。 　　“怎么了？”宋鸣低头问他。 　　李飞这才惊觉宋鸣这个个子窜得有点离谱了，比他离开那年还要高上五六厘米，就是人看着瘦了。 　　“就一张……”李飞几乎嘟哝着说。 　　宋鸣看了里面一眼，走进去，拿了柜子里的备用被褥，以及电脑充电器这些，摆到了沙发上，摆完之后继续操作电脑。 　　李飞很有眼力见地没再打扰宋鸣，转身进了卧室。 　　十个多月的提心吊胆终于远去，李飞满身疲惫，在柔软安全的被窝里轻松入睡。 　　一觉无梦，李飞却被生理需求憋醒，起来去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出来后看到沙发那还有亮光。 　　李飞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宋鸣的电脑里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光条。 　　正想原路返回，宋鸣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偏了下头，眼镜框的轮廓在电脑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 　　“怎么醒了。”宋鸣问他，“你饿了吗？” 　　李飞摆手：“那倒没有。” 　　既然都已经对上话了，也不好就这么返回去，李飞就硬着头皮去吧台接了杯水，坐在宋鸣对面喝水。 　　宋鸣继续忙着。 　　李飞看着他认真工作的样子，脑海里冒出很多以前的画面。 　　宋鸣现在看起来过得很好，学习和工作应该都挺顺利的。 　　只是好遗憾，李飞想着。 　　他没有参加宋鸣的毕业典礼。 　　…… 　　大概十几分钟过去，李飞感觉困得不行，就想跟宋鸣说一声他要回去睡了。 　　还没开口，就见宋鸣把电脑合上，房间唯一的光亮只剩照进窗里的月光。 　　“飞哥。” 　　李飞心里又是一激灵。 　　“如果你也睡不着，我们聊聊可以吗。”宋鸣语调平静地说。 　　李飞：……？ 　　他好像睡得着啊。 第46章 　　宋鸣说想聊聊，李飞只好继续坐着。 　　“也好，那就聊一聊。”李飞握着温热的水杯，手脚有点发凉。 　　宋鸣靠坐在对面沙发上，双腿交叠，两只手轻轻搭在自己腿上。 　　李飞透过月光轨迹看到宋鸣整个人的姿势，心里不禁感叹一句当年果然没猜错，这孩子以前就是营养不良压着身体成长，真长开了绝对优越。 　　李飞正欣慰地想笑，然后就听宋鸣冷不丁问了一句：“那天为什么亲我。” 　　李飞：“……” 　　他…以为宋鸣至少会委婉一点。 　　见李飞不答，宋鸣继续有条有理地开口：“那天你不止亲我，喝醉酒还叫我的名字，我问过你有没有看清楚我是谁，你让我承认我就是我。” 　　李飞微微垂着头，手指在水杯上紧张摩挲着。 　　宋鸣轻声道：“飞哥，这些算我自作多情么。” 　　“不…不算吧。”李飞没什么底气地说。 　　宋鸣点点头，耐心很好：“那算什么。” 　　……算什么算什么，算你记性好行了吧。李飞有点后悔刚才看到宋鸣没睡就走过来了，又不是十几二十几的人，好奇心这么大干什么。 　　不过当年那件事李飞确实还欠人家一个解释。 　　宋鸣从刚才开始神色就特别平淡，情绪起伏不高，语气连质问都算不上，应该对当年的事放下一些了。 　　李飞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哥年纪比你大，应该教你点好的。是我不对。”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李飞依旧没抬头，但他能感觉到宋鸣的视线，和他本人现在一样淡漠，平静。 　　“所以你承认了。” 　　李飞有些怔愣地抬头：“啊？” 　　宋鸣神色语气都没变，说的话仿佛在陈述月末的工作报表。 　　“所以你承认，是你不告而别。” 　　“是你始乱终弃。” 　　“是你说好要我等明天再说，却让我一直等了一千四百多天。” 　　平淡话音落下，李飞心里却重重一跳。 　　和那双黑沉深黯的眼睛对视许久，李飞仿佛看到了宋鸣的内心世界。 　　荒芜，黑暗，比第一次见到那个穿着旧校服捡破烂的男生还要糟糕。 　　李飞不敢眨眼，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宋鸣静静地看着他，落在身上的每一道月光穿过时间刺痛着李飞的双眼。 　　“飞哥，我喜欢你。”宋鸣语调变了变，很轻，很虔诚，“你没有什么不对，是我错了，我不该等你来说。” 　　李飞听到告白，比高兴先来的是心疼。 　　明明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是声嘶力竭地练习过。 　　原来四年前没能揭开的谜底早就有了答案，宋鸣是喜欢他的。 　　李飞眨了眨眼，眼眶的酸涩让他重新低下头：“对不起…我之前，两次都想跟你说这个事但都……” 　　他大致解释了当初他醉酒醒来逃避责任和一个月之后又放弃告白的事。 　　宋鸣听完后垂了垂眸，目光落在虚处。 　　“所以，你其实做了两次决定，两次都选择抛下我。” 　　这是正确又一针见血的根本原因。 　　也是李飞不管怎么找借口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事已至此，李飞终于有勇气坦白：“是。从来不是别人的问题，宋鸣，从来都不是别人，是我自己不够坚定，是我自己没有勇气……对不起。” 　　“别人。”宋鸣重复了一遍，又抬眸道，“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想过问问我。” 　　“你觉得我在感情方面很没本事，非你不可，离了你就会死是吗。” 　　宋鸣问得很轻，李飞却觉得脸皮发热，无地自容。 　　月光安静洒落，宋鸣突然自己轻轻点了下头。 　　“对。” 　　他承认。 　　“飞哥，确实是这样，我就是非你不可，离了你就会死。” 　　李飞攥紧了水杯，手臂微微颤抖。 　　宋鸣垂眸，扫了眼李飞的双腿，李飞只穿了睡袍，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双腿像从黑煤矿里走出来一样。 　　“你瘦了，也黑了。”宋鸣在黑暗中问他，“飞哥，都说事不过三，你不能选择我一次吗？” 　　李飞心里仿佛有个马戏团，谁都很忙也谁都没空给他帮忙。 　　他犹豫地说：“可是宋鸣，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没有了。”宋鸣直截了当告诉他，“飞哥，我的选择里只有你一个。” 　　“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想过放弃，我想就这么无聊地过一辈子，但我始终没想过再找谁。” 　　李飞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过后，他轻声问：“你当初知道我走了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去找你。”宋鸣顿了一下，“然后在算车费，请假，调整工作重点。” 　　“后来呢。” 　　“我找不到你。”宋鸣说，“你消息不回，电话不通，我每个月都会用休假时间去沿海的地方找你，但我不知道你在哪个城市，世界太大了。” 　　“对不起。” 　　“我不要这句。” 　　李飞张了张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说：“好，你让我再想想。” 　　…… 　　…… 　　…… 　　次日上午，李飞神清气爽地从大床上醒来。 　　虽然不知道几点了，但他知道自己昨晚想通某件事之后睡得很好。 　　从卧室出去，李飞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应该是宋鸣在洗漱。 　　转身去沙发那转了转，被子什么的似乎是被人随手叠好放那的，茶几上电脑和文件都整整齐齐摆着。 　　李飞弯腰看了看，没敢乱碰，直起身子又把目光落在宋鸣的外套上。 　　宋鸣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飞在掏自己的外套兜。 　　李飞解释得很凌乱：“你…那个…什么，以前的手机号我都不用了，我拿你一张名片。” 　　“你现在要走么。”宋鸣可能是一夜没睡，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对。”李飞很果断地点头，“还有借一下你手机，我让我弟来接我。我亲弟。” 　　宋鸣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从沙发一角把手机拿起来，递给他。 　　李飞打电话的时候宋鸣全程站在旁边跟听。 　　“……好，你按点到门口就行，不要再打这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李飞没有把手机立刻还给宋鸣，而是点开通讯录页面，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入进去，备注写上【李飞】，后面加了一个黑色的心心。 　　宋鸣虽然站在旁边，但什么都没看到，整个人仿佛已经魂魄离体，满脑子都是李飞要走了，李飞又要走了，李飞还是抛下他了…… 　　李飞弄好这些之后把宋鸣的手拉起来，手机放在他冰凉的手心。 　　通讯录页面里新保存的联系人方式闪过宋鸣麻木的眼底。 　　“我回去要是忙，可能想不起给你打电话，你想了就给我打，但不要打太早，等我到家大概要好几个小时，保险起见你可以过了晚上十点再打……” 　　李飞像临行前嘱咐家里的孩子记得和妈妈打电话一样，嘟嘟囔囔一大堆，结果抬头一看孩子是傻的。 　　李飞笑了一下，眼眶突然热了，就故意板着脸问：“昨天还离了我就死，一晚上就不喜欢了？那我走了。” 　　李飞刚一转身，宋鸣立刻回神，猛地倾身从背后环抱住他。 　　“飞哥，”他语气颤抖，连带着整个拥抱都是抖的，“谢谢你。” 　　这声‘谢谢你’说得跟‘我爱你’似的。 　　肉麻玩意。 　　李飞抹了抹眼角，感觉脖颈后面的皮肤有些刺挠，就用胳膊肘抵开宋鸣的胸膛。 　　“行行行了，怎么长大反而不稳重了。” 　　李飞回过身，和宋鸣严肃对视了两秒，最后眯着眼往宋鸣嘴角啃了一口。 　　宋鸣一愣，然后垂着头不吭声，嘴角和耳根都红了。 　　年轻好啊，李飞感慨着，在他这段跌宕的人生当中，前三十年只有宋鸣是他感情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分别的四年间回忆没有远去，色彩也越发深刻。 　　而四年过去，李飞这才知道，原来分别那天宋鸣是在等他告白，等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最后原来是整整四年。李飞为宋鸣年少时那段充满恨意的视频心生退缩，但在宋鸣眼里，李飞其实从来不是什么‘死同性恋’，李飞只是个缺席他人生重要时刻很多次的预备爱人。 　　经历过荒岛求生之后，李飞也体会到了那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的经典语录。 　　也许他真的能保持一份初心。 　　坚持下一个三十年。 　　以及又一个三十年。 　　-------------------- 　　林今川：哥你回来啦！ 　　李飞：快！给我买个手机！激活一下我去年用的手机号！ 　　林今川：……嗯，哥，那个号已经注销了就是说。 　　李飞：o.O？ 第47章 　　林今川从接到亲生哥哥电话惊魂的那一刻就高兴得不得了，回过神后，他立刻从公司赶回家，刚踏进大门，他突然清醒了一下。 　　不行，哥哥说暂时不回来，这时候告诉爸妈会让他们更加担心的，还是等把哥哥接回来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林家保姆刚看见林今川，还没打招呼，就见林今川又转身走了。 　　“哎！二少爷！不是回来吃饭的？” 　　…… 　　林今川在公司等了又等，彻夜难眠，甚至整个公司高层都以为公司遇到什么大难题了，一直待命陪他加班，直到第二天一早，林今川迈着公司倒闭般的步伐离开总裁办，趴在工位角落打盹的几位秘书被一阵凉风吹醒，茫然地你看我我看你。 　　…… 　　林今川来到李飞说的地点，在一家酒店楼下等了又等，终于看到他哥从酒店大门出来，身后好像还跟着个人。 　　那个人戴着眼镜，又站在酒店门口的石柱后面，挡住大半身形，林今川看不清是谁。 　　“林总，那好像是您哥哥。”司机提醒着。 　　林今川当然知道，打开车门往那走的时候李飞已经下了台阶，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 　　“哥！” 　　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李飞出现在自己面前，林今川几欲落泪，张开双臂直冲过去，想给李飞一个兄弟间充满怀念的拥抱。 　　结果李飞一矮身躲开了。 　　“……”林今川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飞头也不回的背影，旋即又想到他哥失踪这段时间肯定受了很多苦，不然怎么会这么警惕。 　　车门旁，李飞叮嘱他一句：“快点，一会儿要下雨。” 　　说完，李飞钻进车里，根本不在意弟弟对哥哥的思念之情是否无处释放，坐好之后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掏出一盒小笼包吃了起来，野猪肉馅的，宋鸣早起去附近的野味饭馆给他买的，稍稍满足了李飞在海岛上没能捕到野猪的遗憾。 　　林今川收整好心情，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奇怪又高兴地应了一声，坐进车里让司机开车。 　　路上，林今川默默打量着李飞。 　　这是他的哥哥，是他从生下来就知道但从没见过的哥哥，四年前才好不容易找回来，对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他这辈子都该仰仗信任的大哥，可是现在……天杀的老天爷又把他哥整丢了，还让他孤苦伶仃地在海岛上受苦了十个多月，看看，他哥这身板现在瘦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看看，他哥曾经桀骜不驯的发型现在像刚出狱一样，看看，他哥那双本该养尊处优的手变得伤痕累累…… 　　看着看着，林今川眼睛一红，不争气地撇过脸去。 　　一旁的李飞犹豫出声：“川儿，有纸吗？” 　　林今川哽着嗓子说：“没事哥，我不用纸，你别看我。” 　　李飞又说：“那你给我抽一张，我豆浆撒了。” 　　林今川：“……” 　　司机好心提醒：“那个，林先生，您前面那个座椅背后的网兜里就有抽纸。” 　　李飞：“哦，谢谢。” 　　林今川：“…………” 　　林今川抹了把脸，猛地转头看着他哥。 　　李飞察觉到了，也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干嘛，你帮我擦？” 　　一听李飞说话，林今川眼睛又红了，靠过来把脑袋顶在他肩膀上：“哥……” 　　“不准哭，我又没死。”李飞嘴上嫌弃，但整个人纹丝不动，任由林今川抱着自己胳膊撒娇。 　　然后林今川就这么一路抱着李飞的胳膊哭回了家。 　　这期间，李飞吃完了一份小笼包，一份手抓饼，一份菜煎饼，一份水果捞，又喝了一杯半豆浆，还有半杯是李飞怕林今川哭缺水了塞给他喝的。 　　…… 　　到了林家，李飞一下车，感觉被林今川哭过的袖子沉了两斤。 　　他这便宜弟弟啥都好，就是太感性了。 　　司机把车开去地库。 　　林今川双眼通红地看着李飞：“哥，欢迎回家。” 　　李飞看了看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别墅大门，感慨一声：“你哥我这辈子过得确实不容易啊。” 　　林今川低头擦了擦眼泪：“哥，爸妈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们快进去吧，给他们一个惊喜。” 　　李飞点点头：“走。” 　　林今川走在前面，李飞因为有段时间没回家，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倍感亲切，一不留神脚步就慢了下来。 　　林今川没注意到，很快推开主墅大门，看到正在客厅坐着的父母，红着眼睛道：“爸，妈，哥哥他……” 　　林父林母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身。 　　恰在此时，门外突然电闪雷鸣，天色阴暗下来。 　　林母仿佛受了什么打击，捂着心口道：“你哥怎么了？” 　　林父搀扶住林母，也是一脸心痛道：“是找着了吗？是活人还是……” 　　“当然是活人啦。”李飞从门外走进来，笑吟吟地看着父母，“爸妈，我说过要孝敬您二老的。” 　　李飞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幕像幻觉一样，林父林母先是一愣，然后快步走过去抱住李飞，怀中的孩子没有变成星屑消失，他们才敢喜极而泣。 　　不一会儿，林今川也凑过来加入，一家人哭哭笑笑的，就连旁边的保姆也抹了抹眼角。 　　…… 　　晚上用餐时，别墅外大雨倾盆。 　　李飞向林父林母讲述了他在孤岛上的求生之旅，说到最后他自己还挺高兴，觉得这也算是一场历练，而且收获满满，精神和体魄都得到了锻炼，而林父林母和林今川听完后却又红了眼眶，一顿饭吃得有苦有甜。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 　　林母见李飞吃饭时不爱吃肉，就问他：“儿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让你陈叔给你弄来。” 　　陈叔是林家的贵人，开大酒楼的，林父林母当年失业低谷期就是靠他搭救，后来林家起来了，公司做大了，反过来也回报了人家不少，两家现在有非常好的交情。 　　李飞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妈，我想吃野猪肉，但是那玩意不好弄，就不用麻烦陈叔了。” 　　野猪肉？那东西听说很难吃的。 　　林母没说什么，只默默记下李飞的奇怪癖好：“那你要是还想吃什么就说一声，让你爸给你陈叔打电话。” 　　李飞：“好。” 　　“对了哥，”坐在一旁的林今川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昨天你身上什么也没有，怎么住的酒店啊？” 　　“遇到个好心人。”李飞解释得很自然，“他也在那艘船上，看我可怜帮我订的酒店。” 　　林今川问：“是不是酒店门口那个送你的人啊，哥你跟他认识？” 　　李飞看着他：“什么人？我自己出来的。” 　　李飞脸上的纳闷太真实了，也可能是因为皮肤很黑的缘故，表情变得难以细察。 　　林今川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记忆出问题了：“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然后又问：“哥，那个好心人是谁啊，咱们得感谢人家。” 　　林父林母也表示应该如此。 　　李飞却遗憾道：“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我也不知道。” 　　林家人只能无奈将此事放下。 　　…… 　　…… 　　…… 　　夜晚，李飞敲响林今川的房门。 　　“哥？你睡不着吗？”林今川明天还要去公司，今晚早早准备睡了。 　　李飞吩咐他一个事：“你明天帮我买个手机，还有我去年用的手机号应该停机了，帮我激活一下。” 　　林今川想了想：“哥，你那个手机号六个月不用就直接注销了，没有停机。” 　　李飞有些惊讶：“那原号码我不能再用了吗？” 　　林今川：“也不是，就是有可能已经被别人申领了。” 　　李飞：“意思是如果现在有人打我那个电话，很可能打到别人那里。” 　　林今川点头：“没错。” 　　李飞想象了一下……宋鸣先是拨通电话，然后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在经过一番确认之后，宋鸣面无表情地说一声“抱歉打错了”，最后挂断电话。 　　林今川问他：“哥你还有什么……” 　　“没事了，早点休息。”李飞快速说完，并帮林今川把门关上。 　　…… 　　半夜三更，李飞冒着雨偷摸出门，借用了路边看起来像是用作装饰的电话亭。 　　好在里面的电话不是摆设，真的能拨通。 　　电话拨出去后，李飞还在想对方会不会接，下一秒就听到刺啦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道冷沉的声线。 　　“你好。” 　　李飞松了口气：“是我。” 　　电话那边有衣服摩擦声响起，像是有人从床上坐起来。 　　“飞哥。”宋鸣的声音很哑，从电话里传来的时候变得很不真实。 　　李飞听得耳朵有些发痒，轻声开口：“那什么，我手机号不能用了，你别打。” 　　“嗯。”宋鸣应了一声。 　　李飞又说：“我到家了，家里都挺好的，等我买新手机再跟你联系。” 　　“好。”宋鸣又应了一声。 　　李飞摸了摸电话亭的装饰，感觉拿在手里的电话手柄像个会发热的呼吸机，宋鸣的呼吸声很清晰地贴在他耳侧。 　　其实也没什么想额外说的，而且这里的电话亭没有电话卡和硬币只能免费通话三分钟。 　　李飞正想张口道别，就听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 　　“飞哥，”宋鸣的声音有点迷糊，含着很明显的不舍，“别挂电话。” 　　李飞心里一跳，抿着嘴压了压笑意，余光一瞥时间所剩无多。 　　李飞轻咳一声：“时间快到了，我挂了。” 　　宋鸣很自然地问出一句：“那我下次听你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李飞按了按嘴角：“等我买新手机。” 　　宋鸣：“那是什么时候。” 　　李飞：“看心情。” 　　宋鸣沉默了一秒。 　　这一秒也让李飞后悔：“我开玩…” 　　“你现在住在哪？”宋鸣冷不丁问。 　　时间紧迫，李飞没什么犹豫就回答了自家地址。 　　“明天记得收快递。” 　　宋鸣说完，通话到时自动挂断。 　　李飞：？什么快递？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林今川去了公司，林父林母坐车出去买东西，李飞一个人从大床上醒来，感觉这一夜莫名睡得很不踏实。 　　吃过早饭，李飞正在院子里溜达，就听门口的快递柜被人存入一个包裹。 　　他走出去拿了，回到卧室里拆开。 　　果不其然是部新手机，里面早就存好了宋鸣的联系方式。 　　李飞编辑了一下联系人的昵称，很熟练地在后面加了个黑色心心。 　　今天阴天，李飞的心情却很不错，只不过昨晚淋了一小段雨，现在鼻子有点不通。 　　中午的时候林父林母回来了，买了一大堆新鲜食材，没让保姆动手，林母亲自下厨。 　　李飞闻着味等在厨房门口，时不时捞一节黄瓜吃。 　　吃完午饭，林父林母上楼休息，保姆给李飞切好两盆水果，还准备了一些口味清淡的小食。 　　李飞就坐在走廊的躺椅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手机。 　　他用实名信息登录了自己的微信账号，重新绑定现在的手机号，发了个【回来了】的朋友圈，又给宋鸣打过去一条好友申请，然后开始处理微信里其他联系人的消息。 　　大多数消息都停留在去年他出事的那个月。 　　那个月给李飞发消息的基本上都是他回到林家后结交的一些商业朋友，林家是做娱乐传媒起家的，也附带一些其他产业，现在有了自己的集团，在海城小有名气。李飞回家后并没有接管家族产业的打算，他又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公司在他手里完全白瞎，而且他要是真管什么了，对林今川不公平，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像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李飞主动接管了公司的一些面子工程，像是平常举办个慈善晚会或者什么公益活动，都是李飞在管，而这些商业朋友也是李飞工作的时候遇到的，大多点头之交，加个联系方式意思一下那种。 　　他们发的消息李飞只做了简单回复，还有些是林父林母的生意伙伴给他发的，都是长辈，李飞回复得仔细一些。 　　等到一条条处理完，李飞发现有个从去年到现在几乎每个月都给他发消息的人。 　　毫不意外是林今川。 　　点开之后，李飞能看到林今川为了找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第一条消息是告诉他别害怕，搜救队正在扩大范围。 　　第二条消息就开始发哭的表情包。 　　接下来那一个月的消息特别密集，林今川每天都会报道搜救队有什么新发现，又救了多少乘客，又捞了多少尸体。 　　之后的几个月零零散散会发一些表情包和图片，配文都很ins，似乎把李飞的聊天框当成了永远不会回复的无底树洞。 　　李飞看得无聊，往上划的速度快了些，直到最后，最新的一条消息是【老天爷该死。哥我好想你】 　　李飞就感觉林今川这孩子有时候挺萌的。 　　升起输入法，李飞回复了他一句：【想我就下班给我带城角街的过桥米线，多麻，多醋，多菜，不要辣，谢谢。】 　　回复完，李飞退出去看新消息。 　　宋鸣在一分钟前通过了好友申请。 　　点进聊天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李飞选择先发制人：【这么晚才通过。】 　　上面的输入中没了，过两秒才又冒出来。 　　宋鸣：【我反省。】 　　李飞：【诚意呢？】 　　宋鸣发来一张图片。 　　是他坐在办公室的样子，戴着眼镜，一身挺括西装，背景是深色书柜，角落里有盆高高的绿植，整个环境整齐又舒心。 　　就是拍摄的角度有点呆。 　　宋鸣发来配文：【图里的东西随便挑。】 　　李飞拍了下额头，觉得好笑又好玩。 　　李飞：【那我真挑了？】 　　宋鸣：【嗯。】 　　李飞：【你身后那个柜子上的书是真的吗？】 　　宋鸣：【可以来看看真假。】 　　李飞：【那盆绿植呢？】 　　宋鸣：【它在呼吸。】 　　李飞：【那也没别的了，都看不上。】 　　宋鸣：【我也觉得。】 　　宋鸣：【最有价值的，已经是你的。】 　　李飞又拍了下额头，无奈摇头。 　　保姆这时走过来问他：“大少爷，你是头不舒服吗？” 　　李飞：“没有，王妈你去忙。” 　　保姆走了，李飞又和宋鸣聊了些有的没的，得知他在李飞离开后就离开码头回了南城，然后就开始按时工作，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 　　李飞嘱咐宋鸣要多睡觉，他不想看见宋鸣脸上有黑眼圈，宋鸣答应了，今日份聊天暂时终止。 　　李飞吃完了水果，起身时不知是躺椅上有倒刺扎到他还是怎么，感觉身上痒痒的，就上楼洗了个澡，并睡了一觉。 　　晚饭时李飞有些疲惫，回到家的林今川问他下不下去吃米线，李飞挣扎着出了被窝，一开门把林今川吓一跳。 　　“哥，你没事吧？” 　　李飞摇摇头：“昨晚忘关窗户，有点感冒。” 　　林今川：“那你多穿一件下来，我让王妈给你准备感冒药。” 　　吃完晚饭，又吃了药，李飞在林家三人担忧的目光中回了房间。 　　…… 　　次日一早，雨过天晴，李飞奇迹般的生病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奇迹，因为他在岛上的十个多月经历了严寒酷暑但愣是没生过一次病，甚至受伤时也没有感染过。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保护伞失效了，上岸后的李飞随便淋了点雨就病倒了。 　　林家人发现的时候，李飞就像个烧红的人形煤炭，躺在床上一边喊冷一边冒热气。 　　林父林母叫了救护车把李飞送到医院，一通检查过后医生面色复杂。 　　李飞的感冒发烧不算严重，严重的是他在岛上风吹日晒患上了一种皮肤病，需要尽快治疗。 　　林父林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林母更是往后一倒差点晕过去，被林父和林今川接住。 　　然后医生又说这个皮肤病并不是罕见类型的，非常好治，就是需要时间，让他们坚持就行。 　　林家人这才缓过来。 　　…… 　　李飞退烧醒来后就看到林家人都守在病床边。 　　他掀巴了一下眼皮，感觉头特别沉，身上还痒痒的。 　　这时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川儿啊，我是不是得啥传染病了？” 　　林今川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不是的哥，医生说就是普通的皮肤病，不传染，好治。” 　　李飞抽回手：“那也小心一点，我身上刺挠得慌，你那双手还得签百万合同呢。” 　　林今川感动万分，同时想起公司还有事，和李飞说了一声离开了。 　　林父林母又陪了他很久，中途林母回了趟家，拿来一些清淡的食物。 　　医生来查房时看到李飞吃清汤寡水也吃得开心，点点头夸了一句：“这位病人觉悟很高啊，之前有个小伙子病得更严重些，说了让清淡饮食，非得天天点外卖，还一直抓挠，后来手术了两次，破相不说，差点命都没了。” 　　李飞不说话，只埋头把妈妈做的汤喝完了。 　　…… 　　下午，李飞想让二老回去休息的，反正他只是皮肤病又不是胳膊腿断了，而且他们也给他请了护工，吃饭的时候有人帮忙就行了。 　　林父林母还是非常担心，生怕一个眨眼李飞又不见了或者生其他病了，李飞劝了他们好久才把他们劝回去。 　　下午六点，李飞趁着护工给他买饭去的功夫，给宋鸣发了个消息：【你猜我现在在哪？】 　　宋鸣一看就是下班了，消息秒回：【在家。】 　　李飞：【错误，在医院。】 　　宋鸣：【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可以视频吗？】 　　李飞敲了敲屏幕，把身后的枕头竖起来推平一些，靠上去，拍拍衣领，然后拨通和宋鸣的视频通话。 　　宋鸣正在车里，眉头轻轻皱着，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和背景之后眉头皱得更深。 　　“你在哪。”宋鸣的声音有点沉。 　　李飞抿着嘴慢悠悠看了会儿别处，说话也很慢：“在医院。” 　　宋鸣：“哪个医院？” 　　李飞眼神飘忽：“治病的医院。” 　　宋鸣无奈叫他：“飞哥。” 　　李飞不逗他了，挪回视线，看着屏幕道：“没事的，就是普通的皮肤病，说是我在岛上把皮肤晒伤了，怪不得我一用沐浴露洗澡就越洗越难受。” 　　听李飞描述，宋鸣的眉心已经拧成麻花：“很疼吗？还是痒？怎么治疗？” 　　“不疼，有点痒，但我不挠就不会加重。”李飞一句一句回复，“医生说好治，坚持一下很快就好的。今天就是照了个机器，然后全身涂药，味道有点刺鼻，我总想打喷嚏，但是给我涂药的是个小姑娘，怕吓到她就忍着没打，差点憋出内伤。” 　　宋鸣看起来表情放松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放下心来：“那你在哪家医院？” 　　“干嘛。”李飞笑得揶揄，“南城和海城五百公里啊宋鸣，你想干嘛？” 　　像是被戳中心事，宋鸣闭了下嘴，然后换了个手拿手机，像是在没事找事做。 　　“我就是担心你。”宋鸣说。 　　“这我接受。”李飞心情很好，但聊到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宋鸣他在哪家医院，从南城到海城驾车只需要五六个小时，保不齐宋鸣真会这么干。 　　挂断电话，护工给他打饭回来了，李飞开开心心吃完晚饭，又接了林母的电话，和家里人聊了一会儿，然后躺下睡了。 　　…… 　　这晚李飞做了个梦。 　　他其实梦很少，所以每一次做梦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一次，他梦到自己待在一个卫生间里。 　　刚洗完澡，李飞浑身难受，皮肤刺痒，恰好旁边放着一瓶没开封的身体乳。 　　李飞顺手就拿起来，拆开之后挤了一些到手心。 　　但他手臂不灵活，背后涂不到。 　　正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四目相对，李飞也不知道宋鸣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梦里，而且看起来年龄有点小。 　　李飞没有多想，身上又痒得不行，就冲他招了招手：“你来了正好，帮我涂一下后背。” 　　但宋鸣整个人站在门口不动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飞催促他：“快啊。” 　　宋鸣终于动了，还记得随手关门，来到他身后。 　　然后他又不动了。 　　“干什么呢？”李飞用胳膊肘怼他，气得不行，以为宋鸣被梦里的npc夺舍了，行动这么迟缓。 　　“快点快点，冷死人。” 　　npc宋鸣终于又动了，接过身体乳帮他涂后背，一开始还安安分分，后来力道总是加重，按得李飞“嘶”了一声，往前塌腰躲开。 　　宋鸣这是要按死他。 　　李飞吐槽了一句，回身看到他那副npc的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把他手抢了过来，挤上身体乳给自己涂。 　　李飞命令道：“别乱动，要认真，涂不均匀很难受。” 　　npc宋鸣言听计从，涂得非常柔情。 　　别说，还挺舒服，李飞感觉身上终于不痒了，就是有点热。 　　“好了。”他有点不敢看npc宋鸣的脸，但紧接着又想这不过是梦里，做过分一点又怎么了。 　　凭着这个念头，李飞往后一撑，左腿踩到洗手池上，冲宋鸣伸出双手：“过来宋鸣，继续。” 第49章 　　李飞对做春梦这件事接受能力尚可。 　　毕竟已经是情侣，还是异地恋，闲着没事梦一个解解馋不是坏事。 　　待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李飞每天都有和宋鸣通电话，护工一出去他就下意识划进宋鸣的聊天框。 　　要说分别的那四年李飞是怎么过的，其实也没那么潇洒。 　　四年前做出决定的那天，李飞痛苦过，心酸过，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想起宋鸣这个人就心情低落，但他们之间终归没有太深的情感，只是未言明的事情太多，留下了遗憾。 　　李飞没有刻意避开宋鸣的事，但在网络上也没再刷到过宋鸣的作品，有天不小心点进宋鸣的账号主页，看到最新一条作品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布的，评论区都在问博主什么时候回来。 　　宋鸣的账号不更新了。 　　那之后李飞在网络上搜索了很多关于【小鸣同学】这个账号的事，查不到一点新的消息。 　　后来李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反复观看【小鸣同学】的历史作品。 　　那时候他以为他们再也没机会联系，甚至连通过社交平台观察对方的生活轨迹都不可能，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可以随便聊天得知对方近况，想看对方就打个视频，生病了也能故意通知对方看对方担心…… 　　但现在李飞还是时常觉得可惜，可惜他埋头冲了二十几年，唯一打过退堂鼓的机会是给自己第一次想付出真心的人。 　　不过也幸好。 　　他遇到的是宋鸣。 　　…… 　　…… 　　…… 　　李飞出院这天，室外温度非常灼人。 　　林今川推了会议来接他，结果路上就看到李飞一直在玩手机。 　　不，不是玩手机，是在跟什么人聊天。 　　林今川觉得纳闷，因为按理说，他哥除了他这个英俊潇洒品学兼优热情开朗活泼友善的好弟弟之外应该再没有其他可以随时随地聊天的人了。 　　更别说还聊得这么开心。 　　林今川抱着胳膊，轻咳一声，身子不经意往李飞那边侧过去。 　　“干嘛，车垫烫你屁股啊。”李飞一动未动，连正眼都没给他。 　　林今川又咳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早就想问了，你这个手机哪来的？我好像还没找人给你买。” 　　李飞往后靠了靠，手机屏幕离林今川又远一点：“就知道咱们林大总裁日理万机没那个闲工夫，我自己买的。” 　　“我那是公司太忙了。”林今川没多怀疑，以为李飞是向爸妈要的钱。 　　“那你能不能别老看手机，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李飞：“手机不就是用来休闲娱乐的。” 　　林今川：“对你眼睛不好。” 　　李飞：“我眼睛又没病，不需要休息。” 　　林今川安静一秒，又说：“谁啊，跟你聊天的。” 　　李飞挑了下眉：“你未来嫂子。” 　　林今川表情一变，瞬间来兴趣了：“真的？” 　　李飞点点头：“真嫂子。” 　　林今川想问是谁，却又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他哥出事之前从来没提到过嫂子的事，出事回来才几天就和嫂子在手机上煲粥了，这只能说明―― 　　他哥和嫂子是在岛上认识的？ 　　林今川觉得很有可能。 　　但那座岛明明是座孤岛，怎么会有人呢，难道是和他哥一起被困的乘客？ 　　不对，林今川很快否定。 　　如果真的是乘客，前几天报道的新闻里应该有两个人才对，毕竟他哥现在还和人家联系呢，说明对方也已经获救了。 　　这么说来，他哥一回来就着急让他买手机激活旧电话号码的事也就说得通了，肯定是给了人家旧的联系方式等上岸联系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嫂子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呢，最近也没有其他获救上岸的幸存者消息。 　　难道嫂子并没有求救，是自己逃出孤岛…… 　　林今川想不通，试探地问了一句：“哥，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李飞沉吟了几秒，煞有其事地开口：“岛上认识的，十来个月吧。” 　　果然！ 　　林今川打心底替李飞高兴。 　　自从李飞回了林家，林今川和林父林母都知道他很不适应，因为在这个家里，他们三个虽然都是他的家人，但李飞毕竟和他们失散了二十几年，和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有不自在。 　　而且李飞回来后好像和过去的生活切断了联系，他们从来没见过李飞联系以前的朋友，林今川就想着，他哥以前一定生活得很辛苦，这么多年也没个知心朋友，年龄又奔三了，真希望能有个知心知己的人陪在他哥身边，朋友或者妻子都行。 　　现在，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林今川很高兴，但也没放下疑心：“那嫂子是哪里人啊，怎么获救那天你没和嫂子在一起呢？” 　　“他啊，岛上本地的。”李飞胡说八道。 　　“岛上本地……”林今川有些不解，“这什么意思？” 　　这时候车子已经停在林家门口，李飞收起手机，拍了拍林今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意思是你嫂子是个神秘的人，懂吧？” 　　林今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回到林家，林父林母已经做好午饭等他们。 　　别墅里温度凉爽，李飞一进来就舒了口气，和林父林母拥抱过后落座吃饭。 　　用餐期间，李飞埋头吃得很香，林今川却实在没忍住，低声和林父林母说了他有嫂子的事。 　　林父林母也觉得那个‘岛上本地的’有点怪异。 　　林母想到什么，迟疑开口：“那不就是……野人？” 　　林父和林今川都倒抽一口凉气。 　　李飞从饭盆里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你们冷啊。王妈，空调别打那么低。” 　　王妈：“好嘞。” 　　林家三人冲李飞笑了笑，继续吃饭。 　　…… 　　下午，室外气温达到四十一度，实在太热，林今川留在家里办公，就在二楼书房开视频会议。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林今川感觉有些疲惫，但还有报表要看，就在书房的沙发上凑合躺下，想睡半个小时。 　　隐约要睡着时，林今川听到书房的门被人推开，动静很轻。 　　“谁？” 　　林今川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一个逆着光的人提刀站在自己身边。 　　……刀？ 　　林今川猛地睁大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翻到沙发背面，整个动作不到三秒。 　　当他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人脸。 　　林今川呼吸一窒，瞳孔都缩了。 　　“你也听到了？” 　　持刀者压着声音问他。 　　林今川定了定神，视线终于清晰一些。 　　“哥？！” 　　李飞冲他比了个噤声手势。 　　林今川捂了下嘴，惊魂未定道：“你来书房干嘛？还拿着…菜刀？” 　　李飞一只手握着菜刀，另一只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林今川照做，然后就听李飞在他耳边说：“家里有野猪。” 　　这五个字让林今川反应了好一会儿。 　　“什么玩意？”他皱着眉反问，“家里怎么能有野猪？哥你出现幻觉了吧？” 　　“不可能。”李飞摇头，“这个声音我熟，特别熟。” 　　林今川安静了一会儿，纳闷道：“哪有声音啊！” 　　李飞又冲他比了个噤声手势，然后用那根手指朝他勾了勾。 　　“来，看你哥逮野猪。” 　　林今川不知道李飞是觉没睡够还是饭没吃饱，但也只能无奈跟上。 　　走廊里，李飞轻手轻脚地打头阵，林今川在他后面不当回事地跟着。 　　刚踏下一楼的楼梯，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很奇怪的吼叫。 　　李飞猛地把那只脚又缩回台阶上，林今川也吓傻了，下意识拽住李飞的衣服，怕他冲出去。 　　“哥！真的有野猪！” 　　李飞反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怕，你哥在呢。” 　　林今川哪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在家里遭遇野猪这种事，不害怕就怪了。 　　“哥，你在岛上见过很多吧，有法子对付吗？” 　　“当然有。”李飞眯了眯眼，眼里全是对野猪的征服欲。 　　野猪的声音他听了三百多个日夜，至今没有抓住过一只，怎么能不算是一种遗憾呢。 　　两人蹑手蹑脚穿过了客厅，来到发出声音的源头――后院。 　　后院很宽阔，有林母养的花花草草，还有个观赏亭和小池塘，平常家里来客人就会在后院聚餐。 　　野猪很可能是翻过后院的院墙进来的。 　　通往后院的推拉门附近，李飞让林今川安静待着，他出去看看情况。 　　林今川哪里敢让他出去：“哥，咱们还是报警吧，又不是拍短剧，没必要自己上啊。” 　　李飞冲他摇头，眼神出奇坚定：“你不懂。” 　　林今川一愣。 　　而就是这么一愣的功夫，李飞已经侧身出去了。 　　林今川大惊失色，顺手拿了置物柜旁边的棒球棍，一咬牙冲了出去―― 　　然后就看到一后院的人，这其中包括林父林母。 　　林母最先反应过来，诧异道：“老大老二，你们拿菜刀和棒球棍干什么？” 　　李飞默默把刀收回去，林今川也把棒球棍收回去。 　　院子里有很多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看起来像某个运货公司的工作人员，后门开了，外面停着一辆送货车，工作人员正把车上的东西运下来。 　　那是一箱又一箱的……野猪崽子。 　　…… 　　五分钟后，林今川回去继续工作了，李飞站在院子里搭建的栅栏旁边看野猪。 　　林母拍了拍李飞的手：“儿啊，把刀给王妈，人家要切菜呢。” 　　李飞这才想起来，连忙把刀还给王妈。 　　“妈，这是……”李飞对眼下发生的事有些迷茫。 　　林母温柔地笑了笑。 　　“你不是说想吃啊？”她挽着李飞的胳膊，指了指那些小猪崽，“妈在网上查过了，这种野猪是比较好吃的，而且小猪肉嫩，也好做。” 　　李飞问了一句：“我们自己做吗？” 　　“那哪能。”林母说，“妈找了五星级大厨过来，保准让我儿子吃得香喷喷。” 　　李飞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妈，那我求你个事。” 　　林母故作不悦：“有什么想要的就说，你这孩子还跟妈生分。” 　　李飞就直说了：“咱们能不能留一只养着？” 　　林母面露迟疑：“把这个当宠物……” 　　“不是，妈你误会了，我是想把它养大了放出来，然后亲自抓它，再吃掉。” 　　李飞挥了挥手，仿佛刚才的菜刀还在手里，眼底都是跃跃欲试。 　　林母安静了一秒，突然觉得太溺爱孩子也不是好事。 第50章 　　为了庆祝李飞出院，林父林母在家中举办了一场宴会，并邀请认识的公司合伙人，那些老总或者高管来的时候大多带着家中小辈，宴会当晚小辈们在后院交际玩乐，长辈们在客厅高谈阔论。 　　李飞从前对这种场合还算不反感，陪他的都是和林今川同龄的年轻人，各个二十出头，男士光鲜女士亮丽，大家一起用餐一起谈论趣事，记得某次有个人酒上心头邀请女士共舞，然后眼花撩错人，被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扇一巴掌并拒绝，那人就抱着王妈的拖把嚎啕大哭，遭来众人哄笑，那样的气氛实在悠闲。 　　但今时不同往日，李飞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穿着手工西装，拿着高脚杯随意地站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的林家大少爷了。 　　李飞现在是李·原始人归来·飞。 　　而且可能是皮肤病刚好的缘故，李飞出现在后院时总感觉身上针扎一样，来自被那些年轻人注视的不适。 　　“哥。”林今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站在一个美女面前，看见李飞后喊了他一声。 　　李飞走了过去，一路上有些尴尬，那些人的视线追着他移动，总让他想起自己在岛上光着腚被海鸥追着跑的时候。 　　刚靠近，林今川对面的美女已经从路过佣人手里拿了一支香槟杯，递给李飞。 　　杯子递过来的同时送来一道温声细语：“林大少，好久不见了。可以喝吧？” 　　李飞略显讪讪地接过，只记得这女子是某个科技公司老总的女儿。 　　至于姓什么…… 　　“好久不见，赵小姐。” 　　李飞打了个招呼，女子和林今川同时脸色一变。 　　“林大少。”女子声音更加温和，咬字有些清晰，“人家不姓赵呢。” 　　李飞笑容一僵，试探道：“孟小姐？” 　　女子但笑不语。 　　李飞又试探：“陈小姐？” 　　女子轻笑出声，笑容绝美，敛下的眼睑像是藏了杀意。 　　林今川站在一旁想提醒什么，但欲言又止。 　　李飞尴尬一笑，脚趾差点把自家后院再抠出个地基。 　　“那什么，我现在不爱喝这个，我爱喝椰子。”李飞把香槟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找借口拽走林今川，“你陪哥去厨房找找椰子水。” 　　林今川纳闷道：“哥咱们家只有酒和水没有椰……” 　　李飞压着他的脖子把人带走：“闭嘴闭嘴。” 　　两人穿过推拉门，静悄悄从一群长辈身边溜过去。 　　李飞没真的带林今川去厨房，而是继续往楼上走。 　　“哥，你记性太差了，你真记不住人家姓什么吗？” 　　李飞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你哥老了，哪记得住那么多人，他们是你朋友又不是我的。” 　　话落，李飞又追问一句：“她到底叫啥来着。” 　　“孟梓欣。”林今川回答他，“她就姓孟。” 　　李飞安静一瞬：“靠。” 　　林今川和他解释：“你也别生气，大家都对你很尊敬的，毕竟你是我哥，就是看你好玩所以逗逗你。” 　　两人已经来到三楼，李飞平静转身，冲他挑眉：“老弟，这是人话吗？” 　　林今川笑了笑。 　　林家别墅三楼有个小阳台，阳台左侧是一个悬空楼梯，上去就是7字型的天台。 　　“你上去干嘛，”林今川看李飞踏上楼梯就没再跟着，“你皮肤刚好，不能吹风，容易荨麻疹。” 　　“我知道，这不没风吗。”李飞很快上了天台，转悠一圈，往底下望，小声喊林今川，“你去我屋里把那个躺椅拿出来。” 　　“啊，”林今川犹豫道，“那玩意老沉了，我让王妈给你送吧。” 　　李飞啧了一声：“王妈多大年纪了别折腾人家了，快去快去，我的好弟弟。” 　　“行吧。”林今川勉强满意地转身走了，乖乖把椅子搬上来。 　　还带了一些吃的喝的，以及一台驱蚊扇。 　　椅子放下，林今川捶了捶胳膊，叮嘱道：“你别待太久，宴会结束就下去吧。” 　　李飞一连应着：“好好好。” 　　林今川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聊了一会儿挂断，是他爸喊他下去和其他长辈打招呼。 　　李飞已经躺好了，冲林今川摆摆手：“忙你的去吧大老板。” 　　林今川左看右看，给李飞转了个圈，尽可能背对风大的地方，然后才下去。 　　天台只有李飞一个人之后，李飞拿着冰镇果汁喝了一口，侧头看了看底下的人群。 　　确认没人能发现他，李飞拿出手机，打开宋鸣的聊天框。 　　半小时前李飞问能不能打视频，宋鸣于二十九分钟前回复【随时可以】。 　　李飞就打了过去。 　　视频刚弹出来没一秒就被接通。 　　“飞哥。” 　　宋鸣那边先出声。 　　“嗯，你哥在呢。”李飞往后躺了躺，手机拿得低，角度有些死亡。 　　“你是在外面吗？”宋鸣问他。 　　李飞把手机摄像头换了，对着底下的人群掠了一遍：“不是，天台呢，家里有宴会，人太多了。” 　　说完，他又去观察宋鸣的背景，看着像是在家。 　　李飞想起什么：“你在南城买房啦？” 　　宋鸣坐在一个温馨的沙发里，周围光线柔和。 　　“嗯。”他应声，“两室的，不是很大。” 　　李飞嘟哝着：“也是，住两个人刚刚好。”他们姑侄俩一起。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点，就剩夏夜的风声。 　　李飞叉了块桃子咬起来，咽下好几口才听宋鸣又出声：“飞哥，能不能让我看着你的脸？” 　　李飞一愣，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刚才忘了把摄像头转回来。 　　“哦哦抱歉。”李飞把摄像头调了回来，屏幕里重新出现他的脸。 　　突然，李飞对着屏幕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大帅脸。 　　“怎么了？”宋鸣盯着屏幕问他。 　　李飞用手指滑过自己刀削般的面庞，故作深沉开口：“你说这人怎么能长这么帅，怪不得你会喜欢，我看着也挺喜欢的。” 　　宋鸣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用冷静的嗓音附和道：“你说得对。” 　　李飞笑出了声，翘着二郎腿换了个姿势拿手机。 　　他冲屏幕笑着，故意挑逗：“这么久不见，想不想我啊。” 　　宋鸣那边可能是把手机放在什么地方固定着，画面一直没有晃过，宋鸣那张脸也一直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屏幕里，脸上的表情很容易被屏幕另一端的人看个一清二楚。 　　“想的，很想。” 　　宋鸣回答他，然后突然垂下眼睛，声音有些低：“但是一想到四年都过来了，这几天也就不是很难过。” 　　宋鸣现在的嗓音比以前更加低沉，说话时有种常年维持的惯性平静，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李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咳。”李飞轻咳一声，假装抬头看天，把屏幕也抬了抬。 　　“看看，月亮不错。”李飞转移话题，“你们那边能看到吗？” 　　宋鸣那边拿起了手机，走到窗边，但并没有把镜头对着月亮，屏幕里只有他那张认真找月亮的脸。 　　“看到了，是很圆。”宋鸣说着，低头看向屏幕，“所以飞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如果你暂时不想来见我，那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就在你家附近看看，不出现。” 　　“想什么呢。”李飞有些不高兴，“把自己说的跟鬼子进村一样，多晦气。” 　　“对不起。”宋鸣说。 　　“见面肯定是要见。”李飞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叹口气道，“但你不觉得来回跑很傻吗？” 　　宋鸣坐回沙发：“还行，能经常见到你就好。” 　　李飞把手机拿远，吸口气，抬手揉了揉嘴角。 　　直到宋鸣开口叫他，李飞才把脸露出来。 　　“那也不行，你不准往这跑，我自有计划。” 　　宋鸣安静两秒才开口：“那我可以知道吗？” 　　“你当然得知道，你是主人公。”李飞拿起果汁喝了一口，舒口气道，“我们家在南城那边有个合作商，也是做传媒的，说是想邀请我作为荒岛求生幸存者去录制一档节目，我爸本来是要拒绝的，你猜怎么着？” 　　宋鸣愣了一秒说：“你同意了。” 　　李飞嗯了一声，语调往上扬着：“不止，我跟我爸说想在那边自己住，录制期间不想来回跑，你再猜怎么着？” 　　宋鸣嗓音含笑：“你爸也同意了。” 　　李飞笑得得意，但又语气一转：“不过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住，他们给我在那买了一套房子。” 　　宋鸣沉吟片刻，非常懂得变通：“那我服从调剂。” 　　李飞嘿嘿笑着，越笑越高兴。 　　这时底下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散了，音乐也停了，佣人们在打扫院子。 　　楼梯口―― 　　林母：“老林，听清楚没有啊？” 　　林父：“哎呀离那么远，我哪听得见啊。” 　　林母：“不行你就看啊，咱儿子到底和谁打视频呢？” 　　林父努力瞅了瞅，但实在老眼昏花看不清人脸，只依稀看到是个皮肤很白的姑娘，好像还是短发。 　　林母：“怎么样啊！” 　　林父笃定道：“不是野人不是野人，看着白白净净的，短头发，声音又轻，肯定是个好姑娘。” 　　林母：“那大概多大年龄啊？” 　　林父判断道：“比咱儿子小吧，我看他们说话的时候，人小姑娘就没怎么插上话。” 　　林母忧愁地叹口气。 　　站在最下层的林今川悲伤道：“看来我哥真有对象了，那他以后还回不回家吃饭啊。” 第51章 　　李飞动身前往南城那天，一家人都很不舍。 　　林父：“爸跟那边打听好了，就在棚里拍摄，不会有实景的，儿子你别怕。” 　　林母：“衣裳都带好，防晒之类的带了没有？还有防蚊虫的，听说南城那边虫子多。” 　　林今川：“哥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飞正从楼上下来，司机帮他拎着行李箱。 　　“好好好的，都知道了家人们。”下了楼，李飞到厨房拿了个麒麟瓜，切开一半，并顺了家里一支勺子，然后准备上路。 　　到了门口，林父林母又拽住他，每人给了一个拥抱，抱完之后林母直接眼眶红了。 　　林父：“儿子，在那要是受欺负了跟爸打电话，钱不够记得说。” 　　林母：“吃好喝好，别累着自己。” 　　林今川：“哥你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飞舀了块西瓜送到嘴里：“我都多大了，掉海里都能生还，不用担心。”说完就转身下了台阶。 　　林父冲李飞的背影喊了句：“不能再说这种话啊儿子！” 　　林母：“路上一定小心！！” 　　林今川：“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李飞一手拿着西瓜，一手冲家人们挥了挥。 　　…… 　　高速路上，李飞把吃剩的西瓜皮暂时搁置在身旁的座位上，想着下了路口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车外烈阳高照，李飞打了会儿游戏，开三把输三把，心情稍稍变差。 　　“林叔，附近有服务区吗？”西瓜吃多了，李飞想上厕所。 　　林叔看了眼前方路标：“还有两公里。” 　　“好。” 　　李飞收了手机，把腿叠起来坐。 　　服务区很快到了，林叔在入口减速，刚打转向盘，后面突然有个人超车，通过转弯前最后的空隙卡到他们前面，但半个车身开进了花坛里，于是又开始倒车，那架势莽得不行，林叔紧急停车又紧急倒车，速度没跟上，直接被撞了车头。 　　而李飞在看见服务区棱角的时候就已经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了，这一停一顿直接把他干到了车座底下。 　　“少爷！”林叔回头看他，“没事吧！” 　　李飞爬起来，头上顶着被他吃干抹净的那块西瓜皮。 　　他摘下西瓜帽，冲林叔摇摇手：“去看看谁，我先上个厕所。” 　　等李飞从公共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林叔正在肇事者车前徘徊。 　　看到李飞，林叔冲过来道：“少爷，他说我们追他的尾！” 　　李飞一听都气笑了，天外飞车撞了他们的车还敢倒打一耙，真是找揍。 　　“叔你闪开，等会儿报警。” 　　安抚好林叔，李飞来到肇事者车旁，抬手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车里的人似乎是趴在方向盘上，听到声音直起身子，但隔了五六秒都没继续有动静，李飞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 　　“哥们，有点担当好吧，这有监控。” 　　这回车窗终于落下了，露出一个把头染成绿色的少年，脸上冰霜密布，似乎心情不好。 　　李飞看他年龄不大，模样秀气，跟个刚成年的小孩似的，火气消没了大半。 　　“小朋友，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李飞本想扶着车顶和少年说话，结果手差点烫熟，缩回来拍了拍，继续道，“这可是有监控的，你不小心开快了点没事，但是……哎对了，林叔，先不用报警，等他们保险的人来。” 　　说完，李飞又看向车里，隐约觉得少年眼熟，但车里的人一直用侧脸对着他，他也认不出来。 　　“这天也热，叔叔不跟你计较，你这车有三险吧，叫保险公司来定损，不同意的话咱们可得走法律途径了啊。” 　　可能是被李飞说要报警吓到了，少年偏了下头，哑着嗓音说：“抱歉，我会负全责，我先打个电话。” 　　李飞给了他一次机会，回到车里去等，返回之前又看了少年一会儿，还是觉得眼熟。 　　附近加油站和便利店的工作人员都在建筑物的阴影底下看热闹。 　　大概半小时后，保险公司的勘查人员和交警都到了，李飞从车里下来，看到不远处又有一辆车缓缓向这边停靠。 　　“少爷，你手机响了。”林叔捡了李飞遗落在车里的手机，递给他。 　　李飞接通电话，耙了下没多少头发的脑袋，看着那辆车在他们附近停下，可能是来服务区休息的。 　　“喂，爸，没事，我这出个小问题，堵车。” 　　“……高速为什么堵车？呃因为前面出车祸了，嗯对就是这样。” 　　“保险公司给你打电话？啊这个你听我……” 　　李飞正在想怎么把话圆回来，视线随便一瞥，突然看到了从那辆新来的车里下来的人。 　　个子很高，仪表堂堂，走路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那双逆天的大长腿。 　　李飞的手机里，林父的声音着急得快要上火。 　　李飞魂不守舍地回了一句：“因为出车祸的是我，但我没事，我可太好了，爸你别担心，我先挂了。” 　　通话挂断，李飞面向来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飞整个人既不热也不烦了，心情也变得很好。 　　宋鸣离他很近了，大概两三米，李飞已经抬起手准备打招呼―― 　　旁边的肇事车主突然开了车门。 　　少年叼着烟下来，穿着睡衣短裤和拖鞋，一站起来没想到能和宋鸣齐头。 　　“怎么这么慢。” 　　“路有点远。” 　　少年和宋鸣交流起来，看起来非常熟稔。 　　聊了大概没两分钟，宋鸣先看了过来，和李飞对视一秒，然后走过来。 　　李飞突然想起，刚才在卫生间应该洗把脸的，这大热天的，一头一脸的汗多不好看。 　　“不好意思，我是翟先生的代理人，他状态不太好，今天的事我来处理，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后续聊一下赔偿。” 　　宋鸣说话有条不紊，并把手机递过来，露出私人的二维码。 　　林叔拿出手机准备扫，被李飞拦下。 　　林叔微微一愣：“少爷，代理人的意思就是和本人一样的，找他谈也可以。” 　　“我知道。”李飞打开自己的手机，“我来。” 　　“哎少爷我来处理就……”林叔连阻止都来不及。 　　李飞已经扫了二维码，页面回到熟悉的地方，露出只有他能看到的［发消息］。 　　他像模像样点进去发了个表情。 　　宋鸣的手机叮咚一声。 　　“行了，记得通过。”李飞说。 　　宋鸣点点头，转身和李飞擦肩而过，衬衫袖子碰了碰李飞的手腕。 　　李飞忍住捉人家手指的冲动，转身看宋鸣和保险公司的人交谈。 　　一旁，林叔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告诉李飞：“少爷，老爷那边找人重新送了辆车过来，从附近调的，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 　　李飞“哦”了一声：“行，我去便利店里坐会儿，你看着。” 　　林叔应了一声。 　　李飞就往便利店去了，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宋鸣。 　　而宋鸣正在和交警说话，似乎没注意到李飞离开。 　　…… 　　便利店内，李飞拿了冰块和饮料自己做了杯喝的，喝完觉得无聊，就不断看向窗外。 　　不知第几次回头，他发现所有车都被拖走了，宋鸣的车也不见了，人当然也没了。 　　李飞神色微慌，探头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没见着人影。 　　“少爷，你在看什么？”林叔不知何时走进来了，拎着李飞的行李箱。 　　“没什么，以为你丢了。”李飞遗憾地收回视线。 　　林叔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没人要的。” 　　他坐在李飞对面，李飞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林叔想拒绝，但李飞已经起身去拿了。 　　重新来到饮品区，李飞兴致缺缺地拿了瓶常温水，刚要转身，胳膊却被人从另一侧拽住。 　　只一秒钟，他就被人抱进怀里。 　　李飞心里狂跳，却没有害怕，全是欣喜。 　　“你怎么在这？”李飞在宋鸣怀里艰难转头，左看右看，发现隔壁货架有人，就推开宋鸣一些，和他对视，“我看你车都不在了。” 　　“翟鹿开去加油了，就在隔壁。”宋鸣回答他。 　　“他就是翟鹿啊。”李飞慢慢思索了一下，“你那个舍友？经常和你发视频的？” 　　宋鸣点点头。 　　“看着好小。”李飞感觉有些神奇，他还以为对方刚成年或者未成年呢。 　　宋鸣神色微顿，然后语气如常道：“他，是比我看着年轻一些，说是同一届都没人相信。” 　　李飞顿时满脸心疼：“人的长相天生的，别瞎想，哥就喜欢你这样的。” 　　宋鸣低下头，脑袋在他脖颈处靠了一下。 　　李飞感觉皮肤被他头发扎得痒痒的，有些后怕自己皮肤病反复，就把他推开：“注意点，有人。” 　　宋鸣怔了一下，说“好”，然后整个人退开一步。 　　李飞没想到他手也收回去了，腰上顿时空落落的。 　　“那，要不我先走了，下午我就到家了，可以晚上见。”李飞想着马上就要天天见面了，现在在这提心吊胆地幽会完全没必要。 　　宋鸣看起来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 　　李飞刚要走，手腕又被拽住。 　　“怎么这次没了。”宋鸣低声道。 　　李飞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宋鸣把目光落到自己鼻尖以下就明白了。 　　他凑过去，看着宋鸣低头。 　　…… 　　一小时后，新车到了，林叔和司机交接，李飞钻进后座。 　　启动车子前，林叔看了眼后视镜。 　　“少爷，车里太热了吗，需不需要开空调？” 　　“没有，不用。” 　　李飞拒绝，用手里的冰水碰了下脸。 第52章 　　李飞在南城住的地方远离市中心，是个二层小别墅，清净又宽敞，院子很空，只有草坪，说是让李飞自己看着养点什么。 　　“少爷，行李我放二楼了，车子就停在旁边的车库里，老爷说你想开就自己开，累了就找人开。”林叔从楼上下来，把别墅的门卡钥匙之类递给李飞。 　　“林叔辛苦了。”李飞送别林叔，自己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客厅卧室厨房都在一楼，家具很新，卧室的衣柜里已经有几套为李飞准备的成衣，就是厨房比较冷清，锅碗瓢盆都没有，冰箱也是空的，可能是没想要李飞自己做饭。 　　被认回林家后，李飞前三年下厨次数屈指可数，第四年在岛上才频繁做饭，烤鱼烤螃蟹特别拿手，可惜那时候无人欣赏他的厨艺。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李飞想着，以后要和宋鸣一起住，厨艺展现是必不可免的，他要让宋鸣感受到家的温暖。 　　二楼是露天的，只有个全自动的遮阳棚，可以打开一半，摆放着一些躺椅桌子和烧烤架，这些布置源自于李飞和林父随口提了一句能有个自己烧烤的地方就好了。 　　逛完二楼，李飞下去，坐在沙发上点了些东西，并给宋鸣发了个位置。 　　半小时后，正在二楼挪桌子的李飞听到一楼有门铃声，应该是外卖到了。 　　李飞摘下手套，擦了擦汗，去一楼开门。 　　他只开了一个小口，看到递过来的外卖袋子就接了，随口说了句“谢谢”就要关门。 　　然后门板边缘就多了一只手。 　　李飞刚要皱眉，就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位先生，你好像忘了什么。” 　　李飞打开门，看到肩上搭着公文包的宋鸣出现在门外。 　　“不欢迎我进去吗？” 　　李飞反应过来，把门拉得更开。 　　“怎么会，快进来，你怎么拿我外卖？” 　　“门口碰到的，就让外卖员先走了。” 　　宋鸣走进李飞的新家，很自觉地等在玄关没有乱走。 　　李飞翻了翻鞋柜，给他找出一双自己的拖鞋，有些抱歉道：“鞋码可能不太对，先凑活穿吧。” 　　宋鸣并不介意，换上和李飞一样的拖鞋后跟着他参观家里。 　　虽然李飞也刚了解这个家，但这会儿他已经像个熟练的一家之主，很自然地帮助另一个主人了解他们的家。 　　来到二楼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这个季节天黑得很晚，站在露天阳台上能看到不远处的夕阳。 　　李飞一上来就想起自己刚才没干完的事，于是招手让宋鸣帮忙，两人合力把那张原本杵在院子中央的桌子挪到了墙边，椅子也搬了过来。 　　弄好这些，李飞撩起T恤下摆忽闪了几下。 　　“这个棚子全自动的，”李飞指着他们头顶，“那一半可以收起来，这一半动不了，下雨淋不进来。” 　　宋鸣没有去看遮阳棚，视线随着李飞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安静地看着李飞。 　　李飞没有察觉，想起什么，又领着宋鸣下去。 　　他们打开了刚才的外卖，是李飞买的一些水果和喝的，但只把冰箱填了三分之一。 　　“我刚才在地图上看了，最近的商场不远，但是天太热了，今天就先凑合买点，下次你有空咱们一起去逛商场。” 　　李飞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宋鸣，等他打开之后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把喝过的水重新给了宋鸣。 　　宋鸣全程没有半点反抗，就着李飞喝过的瓶口自己也喝了一些。 　　这时门铃又响了，李飞从厨房出去，打开门，又接了一袋子东西。 　　“这是吃饭的家伙。”李飞把东西拎进厨房，锅碗瓢盆还有厨具之类，摆好之后厨房终于不冷清了。 　　李飞颠了颠灶台上的锅，冷哼一声。 　　“我就知道不靠谱，这重量都不对，还是有空了去趟商场，买个好锅。” 　　不一会儿，门外第三次响铃，这次是李飞点的晚饭，他们带着吃的重新回到二楼，坐在墙边吃饭，角落有个搬上来的循环扇，风力温和又凉爽。 　　吃完饭，李飞待在二楼看夕阳，宋鸣去楼下处理垃圾，回来的时候带上来一盘切好的桃子。 　　李飞吃着饭后水果，迎着逐渐下山的日头，心里很是惬意。 　　宋鸣在他最放松的时候轻声开口：“我们这算同居吗？” 　　？ 　　李飞转头看他。 　　“不然呢这位先生，你以为算什么？” 　　“我不敢以为。”宋鸣偏过身看他，声音很轻，“飞哥，我感觉像做梦一样，你不真实，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不真实。” 　　李飞这才发现他脸上全然没有和自己共住一个爱巢的喜悦，竟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李飞收起了刚才的惬意，正色道：“宋鸣，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李飞，和你，宋鸣，我们两个是正当情侣，是两情相悦，是已经确定关系的，所以组织决定我们两个可以住在一起，也就是每天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起床，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俗称同居，这回可以理解吗？” 　　李飞说话期间，宋鸣已经碰到李飞的手指，李飞下意识伸过去握满了他。 　　宋鸣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和柔软，指骨渐渐收紧，嗓音却极其不安：“你是不是觉得愧疚才……” 　　“不是。”李飞语气坚定，“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嗯…好像不是这个形容词，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和你不可能分开就行了，举个例子，就算你和我一起流落荒岛，岛上的最后一个椰子最后一只螃蟹哥都会留给你。” 　　宋鸣安静一瞬，神色稍微好了点：“前面我认同，最后那些话还是不要说了。” 　　“那我也不收回。”李飞站起来，拉着宋鸣的手靠近他，捧了捧他的脸，“小帅哥就跟了我吧，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宋鸣在李飞手上蹭了蹭，动作有些不熟练，但还是很有讨好的意味。 　　李飞心里一跳，哪里忍得住，立刻低下头在宋鸣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 　　抬起头的时候宋鸣还没什么反应，李飞先抿着嘴不好意思起来。 　　宋鸣缓缓抬眸看他，眸底深色渐浓。 　　“等等。”李飞推住他想要凑上来的脸，嗓音有些不自在，“下楼下楼。” 　　宋鸣站起身，拉着李飞下去，在楼梯口就忍不住把他拉到身前，低头想要亲他。 　　李飞开始往后退，直到大腿磕上餐桌边缘，终于无处可躲。 　　宋鸣的吻落下来，双手撑在他身边，仗着身高优势把自己的腿支在李飞双腿中间。 　　李飞站不稳，气息也不稳，没一会儿就恼羞成怒，往后一撑坐在餐桌上。 　　宋鸣一愣，然后往前一步。 　　李飞也一愣，因为这个姿势对于宋鸣来说更方便了！ 　　李飞悔不当初，又被更加柔情的亲吻弄混了意识，一只手搭着宋鸣的脖子，另一只手摸到宋鸣撑在桌上的手。 　　换气间隙，宋鸣突然抬起一只手托住李飞的后脑勺，身子前倾将他放下，另一只手和李飞十指相扣，就按在李飞脑袋旁边。 　　这个程度对李飞的老腰有一定考验，李飞坚持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挣扎。 　　手上的桎梏力道先是下意识紧了一下，然后松开。 　　亲吻也停止，宋鸣垂着眸把他捞起来。 　　李飞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的衣服突然从胸膛位置往下落，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的衣摆竟然跑到了那么高的位置，怪不得刚才亲着亲着感觉有点凉凉的。 　　等李飞坐好，宋鸣的手重新准备往他腰上环。 　　李飞却蹦下来，一只手挡着嘴，低头嘟哝着：“好，好了，我亲好了，我有点饿，我去喝水。” 　　不等宋鸣回答，李飞已经从旁边蹭出去，到厨房拿水去了。 　　宋鸣在餐桌旁呆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卫生间。 第53章 　　这天晚上，李飞在客厅吹了半天立式空调才进卧室。 　　宋鸣戴着眼镜，靠在左侧床头，床头柜上放着公文包和一沓文件，手里抱着电脑在敲。 　　李飞轻轻走过去，掀开夏凉被，坐在宋鸣身边。 　　他没说话，只人人祟祟地朝宋鸣的电脑探了探头，没一会儿就兴致缺缺收回目光。 　　宋鸣在忙，李飞就在他旁边玩手机。 　　他登录自己以前的社交账号，处理了一下粉丝消息。 　　李飞这几年吃喝玩乐尤其擅长玩，经常出来旅游，每次都会拍一些景点照片然后写写游记，由于他找的景点都冷门且别有意境，因此也收获不少粉丝。 　　他所有社交账号最近一次更新内容都是去年登上游轮那天，他拍了些游轮内部的装潢和美食，台风到来时很多人都收到预警，但李飞当天晚上入眠时喝了点酒，早早睡了，自然也没心思查看后台消息里粉丝的疯狂提醒。 　　回完部分粉丝的消息，并在所有平台发布了回归通知，李飞点开宋鸣以前的短视频账号。 　　里面还是很久之前的旧内容，李飞有些失望，想着一会儿等宋鸣忙完了问问他为什么不更新这个号了。 　　两个小时后，李飞躺在宋鸣腿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鸣忙完后尽可能轻地动了下腿，还是把他吵醒。 　　“你忙完了？”李飞醒过来，把脑袋躺正，拿起手机看了眼，“刚才看手机来着，看着看着睡着了。” 　　“睡吧，已经很晚了。”宋鸣把电脑和文件都收拾好，掀开被子躺下。 　　李飞总觉得他有事情想问宋鸣，但脑子太困给遗忘了。 　　正强撑着精神回忆是什么事的时候，宋鸣突然开口问他：“飞哥，你找回父母后他们对你好吗？” 　　李飞沉默了几秒，有些困倦地说：“好啊，很好的。” 　　“没有人用你以前的身份欺负你吗？” 　　李飞笑了笑：“又不是拍短剧，有钱人不会平白无故就对谁冷嘲热讽瞧不起，就算这个人是一个从孤儿院找回来的废物大少爷，更别说这个人对他们毫无威胁，也无过节。” 　　宋鸣听他说完，脑袋往他那靠了靠：“那就好。” 　　“睡吧。”李飞说。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李飞还想说一些事。 　　他当初在海城乘坐公交车，无意间在吊环扶手上看到自己的寻人启事。 　　寻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找过去时，他的内心非常复杂，有不满，有埋怨，与林父林母的第一次见面他甚至冷着脸，但林父林母一直是慈眉善目的好人模样，对他百般迁就万般溺爱，让人根本发不出火。 　　而李飞听完他们当初抛弃自己的原因，第一反应是想笑。 　　林父林母在李飞五岁时做生意投资失败，欠下不少债务，说是为了不让他跟着吃苦所以才忍痛将他送到孤儿院，然后又转行靠煎饼摊维持过渡，终于，在抛弃李飞的第八年，他们认识了现在生意上合作很久的贵人陈叔，做直播，搞团队，赶上风口之后直接逆风翻盘，更是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最后发展成规模不小的集团，这个时间他们又用了十二年，而在这十二年间，他们努力创业的道路比之前投资失败摊煎饼还债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他们也没有想过在这期间找找李飞，原因之一说是当初怕狠不下心，林父随便找路人问了个孤儿院，把李飞放下就跑，根本记不住路线，不好找。 　　而且，他们有了林今川，为了照顾林今川的想法，他们拖到抛弃李飞的第二十年才发布寻人启事，而仅仅两年，或许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李飞自己会找上门来。 　　林今川是林父林母遇到贵人那年就有的，和李飞相差八岁，从小跟着林父林母长大，不经风霜，快乐成长，模样和气质与李飞天差地别。 　　李飞第一次见林今川的时候，林今川才十九岁，刚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留学，看到家里冒出一个大自己八岁的哥哥时没有任何反感，不仅一晚上就接受自己多出一个哥哥的事实，还在第二天出国之前特意给李飞送了礼物。 　　李飞还记得，林今川当时笑着跟他说：‘哥，你在家照顾好爸妈，等我放假了就回来。’ 　　李飞拿着林今川的礼物，心想，他被养得真好。 　　或许摆煎饼摊还债的同时真的不适合养小孩吧。 　　李飞已经老大不小，很世俗也很普通，他不愿折腾，当林父说要给他公司职位的时候，李飞不想陪他们玩什么你推我拒的戏码，还不如心甘情愿当一个林氏集团的吉祥物，逢年过节做一场慈善活动，笑呵呵看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名利场登上财经日报。 　　而这三四年相处下来，李飞也明白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不管林父林母眼中的愧疚到底是源于心虚还是爱，李飞从前不在乎，往后更不需要在乎。 　　宋鸣说怕他会离开，他现在也挺怕宋鸣会走的。 　　这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但再没有人能给他那种心悸的感觉，就连他找到家人时都没有产生过。（不过在岛上被海鸥追着啄的时候有过类似的感觉） 　　他很早就清楚自己这辈子都放不下宋鸣了。 　　但越深陷越胆小，他一时迈不出自己的深渊。 　　四年来他一次次压抑自己的情感，通过增添很多乱七八糟的记忆来遗忘那些旧的场景，但所有的努力都被宋鸣一句‘我找不到你’给击溃了。 　　李飞终于无视深渊走了过去，结果发现宋鸣也在深渊之上。 　　这一次，他们终于互相靠近，脚下因坚定的爱而如履平地。 　　…… 　　…… 　　…… 　　次日一早，宋鸣醒来时抚了一下被子，是瘪的。 　　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卧室，宋鸣呼吸微微停了一下。 　　李飞，李飞…… 　　宋鸣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打开卧室门，在客厅寻找了一圈，冷冰冰，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这一切又是他做的一个梦吗？ 　　只是这次比较真实。 　　宋鸣站在客厅一角，眼前出现虚光，整个人有些头重脚轻。 　　他还是不愿相信，转身往玄关走，小腿和茶几边缘蹭了一下，但毫无所觉。 　　“宋鸣！”李飞从厨房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宋鸣像行尸走肉一样往门口走，鞋都没穿。 　　李飞吓得够呛，以为这孩子有大清早梦游的症状，连忙跑过去把人拦住。 　　没想到人是醒的，就是眼神有些呆滞。 　　“你怎么了？”李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醒醒。” 　　宋鸣缓缓回神，低下头看他。 　　李飞神色不解：“怎么了？” 　　宋鸣突然后退半步，轻皱着眉摇头。 　　李飞怔了一下，上前半步，把宋鸣的脑袋揽到自己肩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好了好了，我这不还在这呢。” 　　昨天晚上李飞半夜听到宋鸣呓语，迷迷糊糊睁眼，发现宋鸣像是做噩梦一样，眉心紧紧皱着，睡得不安稳。 　　也不知道宋鸣这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李飞很是心疼。 　　直到宋鸣抬起手回抱住李飞，李飞才确定他好一点了。 　　“我给你做了早饭，你今天要不要去公司啊？现在来不来得及？要不开我的车去？”李飞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宋鸣没有回话，而是把他抱得更紧。 　　好一会儿，厨房传来糊味，李飞哎呦一声，拉起宋鸣就跑，到厨房门口才放开，然后进去处理他的锅。 　　“我就说这破玩意不好使，我的饼！” 　　宋鸣站在门口，身体渐渐恢复正常，视线也清晰。 　　他看着李飞在厨房里怒气冲冲的身影，心下逐渐安定。 　　…… 　　李飞的早餐失败了，但宋鸣并没有介意，切掉糊了的部分照样吃。 　　李飞有些愧疚，视线一瞥，突然看到他小腿上多了一道红痕。 　　宋鸣昨晚睡前穿的是李飞的衣服，和李飞一样的白色背心和字母大裤头，两条腿白白的，不像李飞，仿佛从裤腿里面伸出来两条棕色筷子……不对，小腿！ 　　李飞弯下腰看了看，疑惑道：“我睡觉的时候脚趾甲划着你了？” 　　宋鸣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茫然一瞬，但在李飞直起身子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没事飞哥，不疼。”他动了动腿，语气也说不上委屈，但就是很让人误会。 　　李飞顿时满脸愧疚，这几年他自己一个人睡习惯了，突然有人睡在旁边怪不适应，可能宋鸣半夜做噩梦就是感觉有人在踢他。 　　直到宋鸣拿上公文包去上班，李飞都不能原谅自己。 　　宋鸣停在门口说：“飞哥，我可以亲你一下再走吗？” 　　那哪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李飞主动捧着宋鸣的脸凑上去亲。 　　亲完后宋鸣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李飞回去收拾了一下餐桌，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靠在灶台边拿出手机。 　　他想了想，点开购物软件，输入框搜索关键词―― 　　［助眠神器］ 　　［成人睡姿矫正器］ 第54章 　　宋鸣走了之后，李飞接到节目组的电话，说是会派人来接他。 　　李飞第一次上节目，什么都不懂，就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电话里的人说不用准备东西，到了地方会有专门的人给他化妆和搭配，还会给他准备台词本，而且今天不录制，只是和导演见个面，商量商量拍摄细节，让他不用紧张。 　　李飞放下心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坐上节目组的车。 　　…… 　　到了演艺大楼，李飞跟着接他的女生一直走，先是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快步走着，然后坐电梯，又在一个稍微有点人的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推开一扇门，又是一个空荡的走廊，拐了两次进入一个楼道，推开墙角对面的门，然后竟然出来了，是一个露天的阳台，这里也有人，打扮很精致，等在栏杆旁边，三两聚在一起。 　　带路的女生走到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女人身旁，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女人看了过来，和李飞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女生就去忙了。 　　“林先生，我们这边聊。” 　　女人把李飞引进尽头的门里，一进去又是一个大厅，这里人很多，女人带着他进入一个小房间，关上门后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林先生请坐。” 　　“啊好，谢谢。” 　　李飞坐在沙发上，看着女人从办公桌后面找出一份文件，拿过来放在他眼前。 　　女人是节目组的导演，姓黄，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和李飞说录制节目的事。 　　“林先生，拍摄内容就是这些，你看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李飞点头说好，接过一看，顿时眼花缭乱。 　　“这个……”李飞指着表格里那些他看不懂的部分，语气有些迟疑，“这些东西我也要拍吗？当时不是说就是个访谈节目？” 　　黄导演笑了笑，嗓音柔和：“对呀，当时我跟林董事长聊的时候主要说的就是这个访谈节目。” 　　她手指在第一栏大字表格下面比划了一下。 　　“下面这些小字是我们这边正在制作的一档生存挑战节目，你是作为我们的特邀嘉宾出现在后面两期，台词本很少的，而且你放心，大多是室内布景，不是真的去岛上，室外活动也不会让你拍太多镜头。” 　　黄导演说完，看李飞面色犹豫，又接着提了一句：“林董事长都是全部同意的，你可以放心，要是觉得周期太长，我们这边可以让编剧改一下，特邀嘉宾的剧本现在是独立的，很好删减，剧本在这……” 　　“不，等下。”李飞抬手制止，询问道，“那按照你们的意思，这些拍完大概要多少时间呢？” 　　黄导演：“最快可以不出一周的，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合适的话……” 　　李飞：“确实不合适。” 　　黄导演遗憾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李飞又问：“一周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黄导演愣了半秒，快速反应过来：“确实是有点仓促，正常来算应该十天左右，不知道林先生这边是什么打算？” 　　李飞翻了翻合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个人做事比较磨蹭，怕到时候给你们添麻烦，耽误你们时间。” 　　“不会的。”黄导演笑着道，“我们后期都会有修补改拍，林先生你不用担心，如果适应不来，慢点拍就好。” 　　李飞试探道：“可以多慢呢？就是具体的所有时间。” 　　黄导演神色一顿，也试探道：“半个月？” 　　李飞眉头轻皱，好像不太认同：“导演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人真的很磨蹭，太仓促的话我怕拍出来对你们节目影响不好。” 　　黄导演笑了笑，重新说了个时间：“那……一个月？” 　　李飞稍稍满意：“拿笔来吧。” 　　…… 　　李飞签完合同，又在演艺大楼逛了逛，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一位编剧走进导演办公室，问黄导演：“林董事长儿子走啦，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搞？” 　　黄导演摇摇头，脸色一言难尽。 　　编剧没察觉到不对，自顾自道：“他是不是骂我剧本了？骂得最狠的是哪些，我给他删了就是了。” 　　黄导演叹了一声，笑得无奈：“不是，他没挑刺，甚至连看都没看就签了。” 　　“怎么可能？”编剧有些不相信，“这种大少爷会不挑剧本？那时间呢？他是不是直接要求多久拍完就走了？” 　　黄导演：“确实有要求时间。” 　　编剧：“我就知道。” 　　黄导演：“他要求拍一个月。” 　　编剧：“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啊？” 　　黄导演把合同给她看了。 　　编剧这才敢相信，同时又觉得奇怪：“他这意思是要在南城待很久吧，南城到底有谁在啊？” 　　黄导演还是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按原来的计划去准备吧，尽快拍完，剩下的时间别去打扰人家。” 　　编剧：“我懂我懂。” 　　…… 　　…… 　　…… 　　李飞回到家，时间才中午十二点，宋鸣的工作比较忙，中午回不来，李飞就自己点了外卖吃，然后回到卧室睡午觉。 　　本想睡两个小时就起来的，结果一睁眼天黑了。 　　李飞是听着倒车入库的提示声醒来的，趿拉着拖鞋出来，正好看到西装革履的宋鸣正在玄关换鞋，手里还提着几个食品袋。 　　“回来了？”李飞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 　　“这什么？” 　　“凉拌菜。”宋鸣说，“路上买的，味道可以，还有卷凉皮，你昨天说想吃。” 　　“很好，棒棒的。”李飞拍了拍宋鸣的肩膀，像夸奖考了一百分的学生，然后高高兴兴去厨房找碗。 　　他中午吃的外卖太油了，正好晚上吃清淡点。 　　这时传来开门声，李飞问：“你去哪啊？” 　　隔了一会儿，宋鸣才回他：“取东西。” 　　他拎着两个行李箱过来，暂时推到客厅放着，然后走进卧室换衣服。 　　李飞眼睛一转，脑子里冒出邪恶念头，偷偷跟进卧室。 　　‘啪嗒’一声，灯灭了。 　　刚脱了上衣的宋鸣站在床边顿了一下，扬声道：“飞哥？好像停电了。” 　　李飞躲在衣柜侧面没有应声，想看宋鸣会不会着急找他。 　　结果他失望了，宋鸣没听到李飞回应也不担心，竟然继续摸索床面准备换衣服。 　　李飞一气之下把宋鸣的衣服拽走了。 　　宋鸣找不到衣服，自然只能沿着床边摸索。 　　李飞听着声音，判断宋鸣大概走到了他这边的位置，此刻应该正弯着腰找衣服，后背空门大开。 　　一想到一会儿要干什么，李飞就忍不住想笑。 　　当他准备好姿势转身，刚要做什么，结果一头撞到一个既柔软又硬挺的胸膛。 　　李·做贼心虚·飞吓得心脏狂跳，结巴着解释：“我我我我，我那个我说我刚进来你信不信呢？” 　　“不信。” 　　黑暗中传来宋鸣冷冰冰的声线：“你是谁？为什么进我家。” 　　李飞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法，胳膊突然一紧，然后他整个人被对方掀了个过。 　　不仅掀，宋鸣还将他双手反剪。 　　“干什么？”李飞终于体会到有什么不对，挣扎起来，“快放手，宋鸣。” 　　身后的人没有放手，反而用一只手紧紧按着李飞，整个人和李飞离得很近。 　　李飞挣扎间难免动动手指，很轻易就摸到对方的皮肤。 　　因为有一些身高差距，李飞摸到的位置偏下，正好是裤缝边缘，还……戳进去一根指头。 　　隐约碰到什么，李飞猛地收回手指，死命握拳。 　　“宋鸣！” 　　“嗯。”宋鸣应声，然后靠得更近了，在他耳边低头，“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电是不是你停的。” 　　李飞挣扎不动，嗓音害怕：“你别这样。” 　　宋鸣：“我还没动你。” 　　李飞：“这还不叫动？！” 　　下一刻，李飞整个人被外力往前顶了两下。 　　李飞：“……” 　　“这才叫动。”宋鸣告诉他。 　　李飞抖了下嘴唇，哂笑道：“我错了，你别动。” 　　宋鸣：“名字，目的。” 　　“名字，我叫李飞，至于目的……”李飞故作沉吟，然后在身后的人似乎听不清往前凑的时候猛地甩手挣脱，反身把人扑倒在床上。 　　“目的，目的当然是跟你偷情，偷情啊宋鸣。”李飞坐在宋鸣腿上笑着看他。 　　宋鸣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抬手扶着他的腿。 　　“好，我自愿。” 　　…… 　　两人在卧室里胡闹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吃饭，幸好买的都是凉菜。 第55章 　　这晚入睡前，林父打来电话，询问李飞签合同的事。 　　“发来的电子版我看了，怎么会是一个月啊儿子？”林父的声音非常疑惑。 　　李飞正靠坐在床头，腰部以下盖着被子，手机立在被子的褶皱里。 　　“说是要捆绑一些其他拍摄内容，我看着挺多的，不过一个月应该拍得完吧。”李飞不怎么在乎地说。 　　林父有些生气：“肯定是欺负你什么也不懂，这事你别管，听话儿子，咱不拍了，爸给你赔违约金，赶紧回家来。” 　　李飞挠了挠鼻子，善解人意道：“没事的爸，不累，就是时间长一些，再说我出门在外也是带着咱家面子的，谈好的事情突然不干了总归影响不好，而且南城这边我都没怎么来过，正好趁这个机会在这玩一段时间。” 　　何止没怎么来过，这几年他看到一个南城大学的学生都要绕着走。有次去林今川的公司给他送东西，正好在电梯遇到几个来自南城大学的实习生，李飞全程不敢回头。 　　一听李飞要玩，林父终于放下心来，他记起李飞这几年经常外出旅游，很多城市都逛过了，南城好像还真没去过，而且这个城市著名景点和美食都挺多的。 　　“那就好那就好，玩久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要累着自己啊儿子。” 　　“不会的，爸你放心。” 　　挂断通话没几分钟，通知栏蹦出一条新消息。 　　【林父：儿子，爸给你准备了惊喜，这几天记得收啊。】 　　【李飞：好，谢谢爸。】 　　回复完，李飞将手机熄屏，黑乎乎的屏幕上出现了两张人脸。 　　宋鸣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在李飞转头的时候冷不丁亲他一下。 　　李飞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又有些余味无穷，抿了抿唇，笑着道：“你偷袭我。” 　　“嗯。”偷袭者大大方方承认了，把头靠在他肩上，手在被子底下和他十指轻扣。 　　“飞哥。” 　　气氛太好，李飞慵懒应着：“嗯？” 　　宋鸣轻飘飘道：“你这几年是故意不来南城的吗？” 　　“……”这个问题本身就有点问题，因为它不该出现在这么暧昧的气氛里，三秒钟以前李飞以为他们下一步会是不知羞耻地进行唇舌交战，缠绕得你死我活。 　　不过说起来，他这辈子都在对别人迁就考虑，确实唯独亏欠了宋鸣。 　　李飞不想再提起那些过去的事让宋鸣不高兴，于是把自己的手从宋鸣手里抽了出来：“啊，我去下洗手间。” 　　宋鸣也不生气，只笑着看李飞逃走的背影。 　　…… 　　李飞在南城并不忙。 　　每天送完宋鸣上班，睡个回笼觉，起来就有专车接他，自己在家不用准备任何东西，穿着背心裤头趿拉着拖鞋过去就行，到了那就有专门的造型师给他搭配衣服和妆容，而且他每天需要拍的内容很少很少，真正录制的时间还没有李飞穿衣化妆的时间长，基本一晃眼的功夫就结束了，忙完回家连中午饭都没过，偶尔时间安排在下午，宋鸣还会开车来接他。 　　某天下午一起回家，李飞坐在副驾驶喝着宋鸣给他买的果茶，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之前的车呢？”李飞问。 　　为了上下班方便，现在宋鸣开的是他的车，毕竟两人都同居了，李飞认为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宋鸣用是他应尽的男友义务。 　　“正好到年份，让司机送去保养了。”宋鸣说。 　　“你有司机啊。”李飞又想到什么，“那这段时间他不就失业了？” 　　宋鸣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没事，以后我可以自己开车。” 　　没想到宋鸣以前是有人开车送他上下班的，现在却成了司机，李飞有些不好意思：“那多不好，你工作一天，又要开车，身体出问题怎么办？” 　　宋鸣轻笑一声，转着方向盘拐出路口：“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担心那位司机的就业问题。” 　　李飞嘿嘿一笑：“人家有手有脚的我担心什么。我再给你找个司机吧？” 　　“不用。”宋鸣拒绝了，“开车不累，而且我在公司盯着电脑久了，回家路上看看远处的东西挺好的，也算劳逸结合。” 　　“远处的东西指红绿灯吗？” 　　“还有越来越近的演艺大楼。” 　　虽然被撩得脸热，但李飞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随口道：“那你以前怎么不自己开车？” 　　宋鸣安静一瞬，然后才回答：“为了解决司机的就业问题。” 　　李飞笑了笑：“好吧，热心市民宋先生，回家给你奖励。” 　　…… 　　到了家，两人从玄关门纠缠到客厅，宋鸣把李飞推在柔软的沙发垫上，脱外套，松领口，正要继续俯下身和李飞亲吻，却听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 　　“你好！有你的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李飞和宋鸣一上一下安静对视了两秒，在敲门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才动起来。 　　宋鸣站在沙发边缘，脸色不佳地整理着袖口和衣领。 　　李飞爬起来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又快速亲了宋鸣一口，然后走向玄关。 　　快递有点沉，快递员让李飞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说是寄件人买了保价。 　　李飞当场拆开看了，神色顿了一下，在快递员的催促下回过神签字。 　　拿着东西回来，李飞脚步很慢，走过来的路上差点磕到茶几角。 　　宋鸣拦了他一下，问他怎么了。 　　李飞抬起脸，神色是说不出的高兴。 　　“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李飞把宋鸣拉到沙发坐下，开始捣鼓快递。 　　快递是林父给他寄的，里面装了一个摄像机，看起来像修复过的。 　　给摄像机开了机，李飞迫不及待去调相册，里面的照片果然都在。 　　“这个是我出事前落在轮船上的相机，当时有很多照片还没上传云盘，我以为永远找不回来了。” 　　说着，李飞的情绪有些激动，点开一组照片给宋鸣看。 　　“看这个，我当时在轮船里拍的杂技表演，但是我听说这个表演团的所有成员都在那场海难里去世了……” 　　“还有这个，去年春天我去武汉大学拍的樱花，但是特别可惜画面里只有我一个人，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去一趟……” 　　“这个这个……” 　　刚才的气氛烟消云散，只有宋鸣还残留一点兴趣，但看着李飞高高兴兴的样子，这时候再继续什么才是真的扫兴。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欣赏相机里过去的光景，直到天色很晚，月上中天。 　　“这个是我来海城第一天拍的。”李飞终于把相册翻到了最早以前，相机也开始展现它修复过的后遗症，卡来卡去无法显示，中央出现包着感叹号的红色三角。 　　“啊。”李飞有些遗憾，不过又释然，“当时我刚来海城就买了这个相机，拍的也不好看，不看也行。” 　　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身边却没动静，李飞看了眼宋鸣，发现他竟然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睡着了。 　　不过睡得很浅，李飞刚凑近他，他就醒了。 　　宋鸣眼底挂着些许疲惫，但在看清李飞的脸时又变得轻松。 　　“对不起。”宋鸣下意识道歉，“我睡着了，看到哪了？” 　　李飞收起相机，摇摇头：“已经看完了，我们去睡觉。” 　　宋鸣揉了揉脖子，点点头，被李飞拉着进了卧室。 　　…… 　　…… 　　…… 　　半夜，李飞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在一辆车上，坐在后座，驾驶位有个看不清脸的司机。 　　车速很快，而且道路上空无一人，前面也雾蒙蒙的，像是在桥上。 　　李飞想喊司机停车，但司机一直不出声，直到突如其来的急刹。 　　李飞没系安全带，整个人冲到前排，上半身卡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的空隙里，他挣扎了几下，扭头想要求救，猛地对上一张血刺啦呼的脸。 　　司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随着力道不断加大，脸上的血肉跟着颤抖脱落，一块块掉在车座上，发出粘腻的肉胶声。 　　李飞恶心得要命，这个姿势又不好反击，只能从嗓子里憋出几个字―― 　　“你，为什么，要害我……” 　　司机瞪着一双血淋淋的大眼球，下一秒一只眼球竟然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因为我被老板解雇了！我被老板解雇了！！我被老板解雇了！！！” 　　李飞痛苦无比，挣扎着摸到一个按钮，座位空间突然增大，整个人猛地一坠――醒了过来。 　　夜色宁静，卧室里只有空调轻轻运作的声音。 　　李飞抹了把脸，心有余悸。 　　他是很少做梦的体质，更别说噩梦，是以非常担心。 　　他向旁边看去，然后一愣。 　　宋鸣去哪了？ 　　李飞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客厅里有些闷热，非常安静，但厨房那边似乎有声音。 　　李飞过去看了，发现是宋鸣。 　　他正在中岛台喝水，台面上放着水壶和一个开盖的药瓶。 　　“宋鸣？”李飞轻轻叫了他一声。 　　宋鸣喝完水后扭头看他，语气有些疑惑：“怎么醒了？饿了吗？” 　　这话有点熟悉，李飞有点尴尬：“没有，为了节目上相我现在半夜不吃了。你在干嘛，吃的什么药？” 　　宋鸣放下水杯，把药瓶拧好盖子，动作自然地放进身后的储物柜里。 　　“藿香正气，白天的时候外出了，一直不太舒服。”他解释得也非常自然。 　　李飞脸上立刻浮现担忧：“不舒服怎么不说话，要不要去医院？光吃那个有用吗？” 　　他太着急，一时忘记了藿香正气常见的是液体、胶囊和滴丸，不会装在圆柱状的小瓶子里。 　　“不用，不严重。”宋鸣关好柜门，走到李飞面前抱住他，“我们回去吧。” 　　扑面而来的只有宋鸣身上的洗衣液味，没有其他味道，李飞没注意，只是不放心，一边搀着他往回走，一边叮嘱他明天要是再难受就请假去看医生。 　　“对了，你那个司机你把他解雇了吗？” 　　“没有，这段时间他开着我的车走外快。” 　　“哎呀，那你真是个好老板。” 　　“都是飞哥言传身教。” 　　“哈哈……” 第56章 　　某一天，李飞的拍摄时间在下午，但人在演播厅刚录了没两分钟，有个工作人员跑进来，在导演耳边说了几句话，拍摄进程被紧急叫停。 　　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都开始收拾东西，导演抽空和李飞解释了一下，是外联那边协调户外场地的时候出了问题，有个租好的拍摄场地现在要到期了，再约需要调整很多内容，所以今天的工作要先放一下，先进行户外拍摄，不过这次拍的内容没有李飞的事，李飞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太阳落山再回去。 　　李飞当然理解，也乐得清闲，还帮着节目组的人搬了搬东西。 　　外面艳阳高照，李飞喝着节目组给他准备的冷饮，推开化妆间的门进去休息。 　　刚开始是在玩游戏，后来李飞越来越困，就靠在角落的位置，上半身盖着外套睡着了。 　　而在李飞睡觉期间，有个工作人员看到这里亮着灯进来看了一下，没看到人，就随手关了灯，并将化妆间的门锁上。 　　李飞被手机铃声吵醒，脸从外套底下露出来，伸了个懒腰之后发现天黑了。 　　哦不是，是灯关了。 　　李飞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宋鸣刚下班，这会儿应该正在往这赶。 　　‘唰――’ 　　外面听着像是下雨。 　　李飞站起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乌云沉沉，雨势很大，整座城市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收好自己的东西，李飞准备往外走，结果发现打不开门。 　　也许是有人路过这以为没人就关灯锁门了，李飞暗叹一声运气真好，通过门上的玻璃窗往外瞧了瞧，确认走廊外面黑漆漆一片，这一层的工作人员似乎都下班了，只好拿出手机联系导演。 　　导演让助理给他回了个语音，说他们那边因为下雨耽误了拍摄进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已经通知楼下的保安找他了，会尽快给他开门的。 　　李飞只好扯了把椅子坐下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因为这一整层都是空的，所以走廊外非常安静，有半点声音都很明显。 　　但李飞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电梯声或者脚步声。 　　他有些奇怪，站起来想把灯打开，结果发现按不开，只好继续联系导演。 　　这回导演助理直接给他打来电话，说公司停电了，备用电源默认只供三楼以下维持那些基础设备，好巧不巧李飞就在四楼。 　　李飞又问保安怎么还不来，助理解释说电梯也停了，楼梯间最近又在装修，入口是锁的，所以保安一时半会儿上不来，正在找人去配电室把四层也接上备用电源。 　　听电话另一头挺嘈杂的，想着突逢暴雨，导演他们应该也不顺利，李飞同理心起，就不计较了。 　　“没事，那我再等等吧。” 　　挂断电话，李飞百无聊赖地又开始等。 　　中途他不断看时间，当六点后面的数字蹦出个15的时候，他知道宋鸣或许到了，因为以往宋鸣差不多都是这个点给他发消息的。 　　这次可能是因为下雨，宋鸣迟了两分钟才发来一句：“到了。” 　　李飞拉开输入法想说什么，手机突然‘滴咚’一声，屏幕下方弹出一个通知框。 　　【电量耗尽，设备将在三十秒后关机，请尽快充电。】 　　这玩意堪比比死亡通知书，李飞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去找充电器。 　　最后十秒还真让他找着了，是化妆桌底下用来给某个仪器充电的充电器，和手机接口一样。 　　李飞把它拽出来，刚插到手机上，还没回复宋鸣的消息，手机就关机了。 　　……三秒后，李飞才回想起这里已经停电了。 　　坏运气，好愚蠢。 　　李飞拍着脑袋骂自己。 　　不过幸好他没被困多久，十分钟后走廊外响起电梯开门的声音，保安举着手电筒找过来，李飞赶忙拍门呼救。 　　又五分钟后，李飞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宋鸣的车。 　　看清驾驶位的人影，李飞松了口气，走过去敲窗。 　　车里的人正趴在方向盘上，没什么反应，当李飞敲了第二遍的时候，宋鸣才抬起脑袋，摇下车窗。 　　李飞倾斜身子去看他。 　　“等久了吧，上面停电了，我手机也没电，没来得及和你说。” 　　解释完，李飞看到宋鸣转头看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李飞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仿佛宋鸣淋了雨。 　　当然这个比喻不是物理意义上，毕竟宋鸣在车里，怎么会淋到雨，但李飞却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一个暴雨如注的精神世界。 　　这种感觉不太好，李飞不喜欢。 　　这时，宋鸣打开车门下来了，一言不发将李飞抱住。 　　李飞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对不起，哥来晚了。”李飞很耐心地安抚自己的爱人。 　　自从两人开始交往，他有时能神奇地感受到宋鸣的不安，而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他的情绪也会不高。 　　不过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才十几分钟联系不上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宋鸣没一会儿就放开了他，只是回家路上有些沉默。 　　…… 　　到了家，窗外电闪雷鸣，整个屋子黑漆漆还怪吓人，李飞想开灯，结果手刚摸到墙上就被人捉着转了半圈，然后整个人被宋鸣抵在了半人高的鞋柜上。 　　李飞有些惊讶，抬头寻找宋鸣的眼睛。 　　但是太黑了，好一会儿他才对上。 　　“飞哥，”宋鸣在黑暗中开口，“你会不会离开我？” 　　李飞摸了摸他的脸：“说什么胡话。” 　　宋鸣竟然有些执着：“会还是不会？” 　　李飞语气坚定地告诉他：“不会，除非我死了。” 　　宋鸣往前倾身，和李飞额头相抵，嗓音含糊不清，带着些难以分辨的情绪。 　　“飞哥，我是你的……” 　　李飞微微一愣，总感觉宋鸣正在压抑什么，后半句话不太完整。 　　黑暗中，带着雨气的冰凉的吻突兀落下来。 　　因为身高差距，李飞努力仰头，但是侧腰处被宋鸣的手毫无章法地揉着，这让李飞有些站不稳，只能分出一只手去制止宋鸣作乱，另一只手有些惊慌地按住宋鸣的肩膀，因为这个吻的力道太重了，一上来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换气间隙，李飞几次想说话都被堵了回去。 　　后来实在有些喘不过气，李飞用了点力气去推宋鸣，宋鸣非但没有退开，还单手往他腰上一箍，给他抱到鞋柜上去了。 　　这下变成李飞稍微高出宋鸣半个头，亲吻时发出的喘息声在玄关处回响，又隐没进雷声里。 　　宋鸣亲得实在太莽撞，李飞感觉舌头发疼，只好狠下心用力一推。 　　“停…停下！你再这样我咬你了！” 　　如李飞所愿，宋鸣终于停了，并且停在那不动了。 　　李飞抬手擦了擦嘴角，没擦到有什么羞耻的液体，稍稍松口气。 　　“对不起，我去洗个澡。”宋鸣突然哑着嗓音道歉，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正准备拉过宋鸣说可以继续但要温柔一点的李飞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 　　…… 　　当天晚上，宋鸣洗完澡之后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又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看不出什么异样，李飞也就没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 　　…… 　　七夕节这天，李飞收到了宋鸣的礼物。 　　这天宋鸣休息，难得一整天都能陪着李飞，李飞本就高兴，收到礼物更高兴了，只可惜他自己记性不好，什么节日都不记得，也就没给宋鸣准备礼物。 　　不过这也难不倒李飞，他光天化日就进卫生间洗澡，尤其注重口腔卫生，然后穿着干净的衣服去客厅找宋鸣。 　　宋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余光瞥见他，下意识伸手，让他靠在自己胳膊上。 　　李飞一开始装模作样陪着他看新闻，但没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于是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动了动身体，扶着宋鸣的肩，挪动位置跪在沙发上，和宋鸣面对面。 　　这种行为比较危险，尤其是大热天都穿得少，相互摩擦容易起火，李飞无疑是不顾自身安危。 　　但宋鸣什么都会配合他，没有丝毫反抗，两只手还护着他的腰。 　　“别看那个破新闻了。”李飞低头亲了亲宋鸣的脸，然后是鼻子，另一边脸，嘴角，最后在嘴唇上咬了咬，动作都很轻。 　　宋鸣戴着眼镜，有点碍事，李飞伸手给他摘了，又亲亲宋鸣的眼睛。 　　宋鸣抬起头和他接吻，李飞往下沉了沉腰，两个人下半身不顾消防隐患紧紧贴合在一起。 　　李飞想着他们的关系也是时候更进一步了，虽然还没到真正在床上决胜负的那一刻，但来点擦枪走火的乐趣也不是不可以，不然光靠嘴皮子碰一碰有点太难熬。 　　亲得正入迷，李飞的手往下去摸消防栓，刚拉开门的时候，宋鸣突然把他推开，说还有工作。 　　李飞还愣着，宋鸣已经把李飞放到旁边，然后冷静地打开电脑。 　　客厅里很快响起噼噼啪啪的键盘声。 　　刚才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重新戴上眼镜的宋鸣，以及还没缓过神的李飞。 　　…… 　　这么一次并不足以证明什么，李飞也不信邪，在第二天送宋鸣上班的时候，他们如往常一样在门口吻别。 　　这一次没什么不对劲，宋鸣饱含爱意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去上班了。 　　李飞高兴一整天，下午还特意跑到宋鸣公司楼下去接他，宋鸣看起来也很惊喜。 　　两人上车后，李飞没系安全带，凑过去摸了下宋鸣的脸。 　　宋鸣瞬间会意，摘了眼镜亲他。 　　舌战没一会儿，宋鸣退了出去，提醒李飞系好安全带。 　　李飞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但是到家之后宋鸣就去中岛台那敲电脑了，李飞只好给他倒杯水放在旁边。 　　…… 　　夜晚，李飞躺在被窝里沉思。 　　接连几次亲密交流不顺利，他发现宋鸣不对劲，想了很久，终于把这不对劲的源头想了出来。 　　难道是之前那个下雨天……宋鸣被他推开那次？ 　　李飞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宋鸣从前就是个敏感且容易多想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李飞能感觉到他的性格并没有多大变化。 　　下雨那天，宋鸣看起来非常不安，而李飞却推开他，很可能给他造成了心理创伤，让他误认为李飞不喜欢那种特别深入的交流。 　　李飞翻了个身，觉得非常有可能。 　　正想着怎么解决这个天大的误会，只听身后传来起身的动静，宋鸣下床出去了。 　　李飞看了眼时间，又是十一点半。 　　自从同居之后，每晚大概都是这个点，宋鸣会起来一趟，李飞有时会迷迷糊糊问宋鸣去干嘛了，得到的回答不是去卫生间就是喝水。 　　今晚的李飞在思考事情，所以睡得晚了，人还比较精神，也许是刚才想的事情让他疑神疑鬼，宋鸣出去后，李飞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卫生间是黑着灯的，那就只能在厨房喝水了。 　　李飞摸黑往厨房走，看到那确实有亮光。 　　到了门口，他探头看了一眼。 　　宋鸣站在中岛台，手边放着一个水杯和一个药瓶。 　　药瓶很熟悉，这一幕也很熟悉，之前气温很高的那几天，有一天宋鸣中暑了，说不舒服，就半夜起来吃了这个药。 　　可现在都八月底了，夜晚天气凉爽，也会中暑吗？ 　　李飞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就见宋鸣面无表情地往嘴里送了几颗药片，然后拿起水杯灌下去。 　　这个动作很熟练了，不像是一两次中暑吃药，更像是长期服用。 　　李飞心中冒出不安，趁宋鸣转身放置水杯和药瓶的时候轻手轻脚离开这里。 　　回到卧室没一会儿，宋鸣也进来了，李飞装作刚睡醒，翻身把手搭在宋鸣身上，问他刚才去哪了。 　　宋鸣说他口渴去喝水了，然后抱着李飞入睡。 　　李飞在宋鸣怀里睁开眼，眉头皱得死紧。 第57章 　　第二天，宋鸣照常上班。 　　李飞进了厨房，按照记忆打开宋鸣放药的柜子。 　　也许宋鸣根本没想过李飞会怀疑他，这个药瓶很好找。 　　李飞眯着眼看药物介绍。 　　［阿普唑仑片：主要用于抗焦虑、抗抑郁、镇静、催眠。］ 　　这里面很多词李飞都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在宋鸣身上，或许他只是用这个来缓解睡眠。 　　李飞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这个药。 　　［阿普唑仑是一种精神类管控药物，须在有精神类处方权限的医师指导下服用。同时，阿普唑仑长期使用可能具有一定的成瘾性，因此应避免长期使用，并在停药前逐渐减量，以免出现戒断反应。］ 　　李飞一个字一个字念完，感觉有些头晕。 　　他不敢相信宋鸣会有精神问题，不敢去想宋鸣靠这种药物生活了多久，更不敢推测宋鸣变成现在这样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 　　一定是因为他。 　　李飞心里突然一空，坠得他胸腔发疼，整个人无力往后靠。 　　半小时后，李飞收拾好现场，若无其事地走出厨房，并打电话让林今川送了点东西过来。 　　…… 　　这天晚上，宋鸣一回来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李飞这段时间很少下厨，因为天热，他总让宋鸣回来的路上买点吃的带回来，或者点外卖，但今天或许是降温的缘故，李飞穿起长袖，并心血来潮想要做饭。 　　“回来了？”李飞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正在打鸡蛋，“最后一个菜了，马上好。” 　　宋鸣应了一声，去卧室里换上家居服，刚换好，听到厨房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动静。 　　他快速来到厨房，看到李飞正举着锅铲对台面上的厨具敲敲打打，旁边有个还冒着热气的锅，里面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道菜，只可惜侧翻毁掉了。 　　“这是怎么了？”宋鸣担忧道。 　　“你别过来！”李飞挥舞着铲子，终于让宋鸣看清罪魁祸首――老鼠军团。 　　个个巴掌大的老鼠沿着厨房灶台东躲西窜，有一只加上尾巴甚至有小臂长，可能是母鼠。 　　李飞一铲难敌它们一家鼠，根本打不完。 　　“先出来。”宋鸣把李飞从厨房里带出来，关上厨房门。 　　李飞抬手擦了擦汗：“我就打开了一下洗菜池下面的柜子，因为那个池子漏水很慢来着，结果就窜出这么多老鼠。” 　　宋鸣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而是握住他的手腕，眉头皱起：“你手怎么了？” 　　李飞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到手背那片泛起了红，刚才光顾着打老鼠，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疼。 　　“啊…嘶。”李飞抽了口凉气，“应该是刚才不小心碰到锅了，没注意。” 　　“走，去冲凉水。”宋鸣把李飞带到卫生间冲凉水，又出去找烫伤膏，好一通忙活，最后想起厨房里的老鼠，就打了119寻求帮助。 　　消防员们用专业手法将老鼠军团一网打尽，一家几十口整齐抬走。 　　目送消防员叔叔离开之后，宋鸣和李飞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一片狼藉。 　　“这几天就别做饭了，点外卖吧。”宋鸣说，“飞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李飞像是刚想起来，节目组那边的内容已经磨磨唧唧拍完了，最多再待一周他就得回家，不然林家人会起疑心。 　　“是啊我要走了……”李飞转身抱住宋鸣的胳膊和腰，把头埋在他胸膛上，“你要记得想哥啊。” 　　宋鸣嘴角轻轻勾了勾，想伸手抱他但胳膊被束缚住了。 　　“我知道，我会想你。”宋鸣把脑袋搭在李飞肩头，因为身高差距这个姿势有点别扭。 　　这之后两人订了外卖解决晚餐，李飞又涂了一次药就去休息了，宋鸣预约了明天的清洁消杀服务。 　　半夜的时候，李飞偷偷摸摸来到厨房，看见宋鸣从柜子里翻出被老鼠啃过的药瓶，思索了一下扔到垃圾桶里。 　　李飞返回卧室，拿起手机找到林今川的对话框。 　　【李飞：川儿，私家侦探找了没？】 　　【林今川：哥，又是老鼠又是侦探的，你到底在南城干什么啊？咱们可是正规企业。】 　　【李飞：放心，我什么时候给爸妈丢脸过。】 　　【林今川：那这次你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飞：不干什么，就当帮你哥追嫂子了。】 　　【林今川：那我就帮你这一次。但是你要是带嫂子回家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李飞：当然！必须第一个告诉川儿！】 　　…… 　　次日一早，宋鸣又去上班，李飞安排的侦探在宋鸣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实时报告宋鸣的一举一动。 　　一天过去，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宋鸣下班。 　　李飞先是收到宋鸣的消息，问他要吃什么，李飞随便回了一个。 　　五分钟后，私家侦探拍到宋鸣开车停在一家小吃店门口，并在十五分钟后买好东西离开。 　　又十分钟后，宋鸣停在一家医院门口，下车，进了医院。 　　【侦探先生：老板，还要跟进去吗？】 　　【李飞：跟。】 　　宋鸣进了医院，熟门熟路来到精神科诊室，这里很冷清，走廊空空荡荡，侦探不好伪装，李飞让他拍了宋鸣进的科室就离开。 　　宋鸣回家的时候，李飞在沙发上五排，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和宋鸣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 　　“你手怎么样，不要打太久游戏。” 　　“哎呀没事。” 　　“今天有人过来吗？”宋鸣问他，“给厨房清理的。” 　　“有有有，已经弄好了。”李飞回得心不在焉，“辅助！辅助你别跑啊！” 　　宋鸣见他玩得入迷，就把吃的放在餐桌上，然后进了卧室。 　　李飞抬头看一眼，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来到卧室门口偷看。 　　宋鸣正在换衣服，换好之后从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有两个眼熟的药瓶。 　　这次药瓶被放在衣柜里面。 　　…… 　　第二天，上午九点，李飞独自一人来到宋鸣去过的那家医院，找到了那个精神科室，门半掩着，没有关。 　　李飞敲了敲门，探进去一个脑袋：“你好，请问是高医生吗？” 　　科室里只坐着一位中年男医生，面目和蔼，看到李飞后点点头。 　　“你是昨天预约的林先生？” 　　李飞挤进去，随手把门关上：“是的，是我。” 　　高医生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来，坐着吧，路上辛苦了，外面天气不热吧？” 　　精神科的医生也许都这么平易近人，李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热……高医生，我今天不是给我自己看病的，是想问一下您，昨天是不是有一个叫宋鸣的人来过这里？” 　　高医生看起来没有任何惊讶，只是轻轻摇头：“抱歉林先生，我们不可以向他人透露病人信息。” 　　“我是他的家属。”李飞有些着急，从背包里拿出宋鸣的身份证，还有他从家里监控调取的一段监控录像，当然是找的能放出来的非限制画面，以用来证明他和宋鸣的关系。 　　“高医生，我知道医院的规矩，可我和宋鸣已经同居一个月了，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他瞒着我吃这个药。” 　　李飞给高医生看了一眼他提前拍好的照片，正是那瓶阿普唑仑片。 　　高医生看了之后说：“这是我给宋先生开的药。” 　　李飞抿了抿唇，为了宋鸣，也是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高医生，我和宋鸣相识了很多年，现在也是奔着一起过日子的想法在一起的，作为他的爱人，我却不知道他的身体和心理是否健康，您是心理医生，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 　　高医生：“林先生，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李飞看见希望，点点头：“您说。” 　　高医生就问：“既然作为宋先生的爱人，那么请问在宋先生患病的第一年，您身在何处呢？” 　　“我……”李飞有些卡壳，“我们其实有四年没见了，一个月前才重新在一起……” 　　高医生叹息一声，说稍等一下，然后起身去档案柜里拿了些东西，返回来又在办公桌上捣鼓电脑。 　　“你看看这些吧，这些是宋先生的就诊记录，宋先生是我这几年接触的病人当中恢复效果比较不理想的一位，他说他一直在找一个人。” 　　高医生递给李飞一份病历本，让李飞自己看。 　　这上面很清楚地记录着宋鸣从患病就诊到病情一步步恶化以及各种治疗药物的开具证明。 　　最早一次就诊记录是四年前，最近一次是昨天。 　　“林先生，”高医生开口道，“我说一些客观的，宋先生的病非常复杂，目前确诊的有失眠，抑郁症，幻想症，最严重的一次是两年前，他开车时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人声，还看到有人站在路边，后来就再也不开车。” 　　李飞听后神色微顿：“可我看见他能开车啊。” 　　“他能开车了？”高医生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好事，而且这一个月宋先生找我拿药的次数变少了，我想，应该也是因为现在有林先生陪在他身边的原因。” 　　李飞将手中的病历本捏紧了，眼眶微微发热。 　　“那么林先生，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您说。” 　　“既然您的到来让宋先生病情缓解，那我试着推测一下，四年前，您和宋先生分开的时候是否不愉快呢？” 　　李飞抖着手，愧疚地点点头。 　　高医生叹了口气，缓声道：“宋先生患病太久，已经由心理疾病转化成生理反应，也就是说，哪怕他美梦成真，幻想的一切都得到了满足，但因为经常做梦，精神紧绷，导致他偶尔可能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虽然他外表表现得和常人一样，但如果再次出现类似当年让他患病的契机，比如说你的离开，哪怕你只是出门买菜，说好了几点回来，但就是比那个时间晚了五分钟，这五分钟他都有可能自我幻想出很多很坏的想法，所以林先生，宋先生的病情就是这样，他非常的缺乏心理安慰，简单来说就是非常没有安全感。” 　　“宋先生继续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变成精神分裂。” 　　李飞心里一痛，哑着嗓音道：“不会的，医生，医生你帮帮我，我不会让他这样的，麻烦你告诉我他需要什么，我能做什么？” 　　高医生给出建议：“林先生，我开的药只能适当缓解宋先生的睡眠状况，如果想要达到彻底痊愈的效果，我推荐脱敏疗法。” 　　“脱敏？”李飞不懂这些，“需要怎么做？” 　　“宋先生的状况适合用催眠脱敏。”高医生把电脑掰了四十五度，给李飞看了一段视频，“曾经我建议宋先生尝试过，只可惜效果不佳，现在想来，让他病结的关键应该就在林先生你身上。” 　　屏幕里是一段治疗视频。 　　宋鸣躺在光线昏暗的治疗室里，手臂和大脑贴着一些圆形的片片，高医生坐在旁边观察。 　　十秒后，高医生的声音温和响起：“现在天空万里无云，你走在大街上，回到故事的起点。” 　　治疗床上的宋鸣没有什么反应，呼吸平缓。 　　高医生：“紧接着，在一个街道拐角，你见到了想见的人。” 　　话音落下，两秒后，宋鸣眉心动了动。 　　“宋鸣，现在你告诉我，他对你好不好？”高医生突然加快语速。 　　宋鸣很快给出呓语般的回答：“好。” 　　高医生：“你对他是否感激？” 　　宋鸣：“是。” 　　高医生：“再次看到他你开不开心？” 　　宋鸣：“嗯。” 　　高医生再次把语调放缓：“好，现在，天空乌云密布，下了暴雨，你感觉非常难受。” 　　没一会儿，宋鸣皱起眉，呼吸有些急促。 　　高医生又问：“那个人是否为你撑伞？” 　　宋鸣没说话。 　　“宋鸣，那个人有没有为你撑伞？” 　　治疗床上的宋鸣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脸上开始出汗，眼角也水湿一片。 　　在高医生第三次问出问题之后，宋鸣终于开口了，但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 　　“不要走。” 第58章 　　“林先生，如果您一时半会儿无法劝说宋先生再来做脱敏治疗，那么这段时间您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缓解宋先生的病情。” 　　“具体是？” 　　“具体就是情侣之间的亲密接触，比如约会、牵手、拥抱等，总之能让宋先生感受到最大的安全感为宜，林先生您能明白吧。” 　　“好…明白。” 　　…… 　　回家路上，李飞路过便利店门口，拐进去买了三盒保险栓。 　　……也不一定就是今天晚上用，就是防患未然而已，毕竟他今晚是要做大事的，万一情难自禁的时候又没有这个，那多难受。 　　回到家，距离宋鸣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李飞点了附近一家西餐厅的外送服务，看人家把东西摆好之后又觉得有点过分了，就让他们把桌上那些香气馥郁的玫瑰花撤掉，只留下晚餐和红酒。 　　布置现场期间，李飞接到林今川的来电。 　　“哥，咱到底是不是正经追人啊？” 　　“你哥我看起来像什么不正经的人吗？” 　　“那你问我什么酒容易醉干什么？哥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想把嫂子灌醉趁人之危可不行。”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飞解释道，“就算喝酒了你嫂子也不会吃亏。” 　　“这……”林今川那边有点迟疑，“哥你不会真的找了个……” 　　李飞清了下嗓子：“你别乱想……” 　　“野人吧。”林今川同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酒精管用吗？哥，实在不行我找人给你送两针麻药，兽用的，但你一定注意安全，搞不定先自保。”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飞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今川：“我知道我都懂，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学生了，哥你不用怕教坏我，特殊恋嘛我理解，弟弟永远支持你。” 　　李飞：“我……” 　　林今川：“好了哥，我要开会了，有需要再找我。哦那个，麻药可以有。” 　　‘嘟――’ 　　李飞：“臭小子！” 　　…… 　　半小时后，现场已经布置好，西餐厅的服务员利索走人，负责人离开前还跟李飞笑着说：“祝您今晚用餐愉快。” 　　李飞老脸一红。 　　…… 　　到了宋鸣下班的点，李飞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门口。 　　“飞哥？”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李飞心中一喜，正要开门……等等，身后？ 　　他卡了一下，猛地转身，竟然看到宋鸣从主卧走出来，还穿着家居服。 　　李飞以为自己做梦了，不可置信地将宋鸣从头看到脚：“你怎么在这？” 　　宋鸣比他还疑惑：“你不是说有惊喜吗？我就提前回来了。” 　　李飞：“我没看见你啊？” 　　宋鸣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你在厨房，怕打扰你，我就先回卧室了。” 　　在厨房的时候李飞是想看看厨师是怎么摆盘的，怕他们弄出太花里胡哨的东西，那之后……他就去客厅打电话了！ 　　完蛋了，听到多少，他今晚的最终目的不会也被猜出来了吧，好丢人，这个岁数了还搞这些会被嫌弃吧，现在他们年轻人都爱搞什么？烛光晚餐肯定早过时了，真的完蛋，他应该提前做点攻略的，太草率了，完蛋啊…… 　　见李飞久久不说话，脸上也阴晴不定，宋鸣抿抿唇，声音放轻：“飞哥，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早回来……” 　　李飞回过神，看到宋鸣神情低落，顿时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李飞挂上笑容，拉着宋鸣到餐桌旁坐下，“我只是怕给你的惊喜失效了而已。” 　　“不会。”宋鸣拽住他想要离开的手，仰着头看他。 　　“飞哥，你今天是打扮给我看的吗？” 　　一提起这个，李飞从头到脚都开始冒热气。 　　他没有特意做什么，只不过是洗了个澡，穿了身新衣服，耙了下头发而已。而且也不能做什么，他的肤色还没恢复，晚上一笑就剩一口大白牙，怎么打扮都不好看。 　　“什么打扮，没打扮。先吃饭。”李飞握了下宋鸣的手，然后才松开，走到餐桌对面坐下。 　　所幸烛光晚餐进行得非常完美，那瓶易醉的红酒被两人喝到见底。 　　李飞捏着酒杯喝下最后一口，眼前突然有点晕晕的。 　　宋鸣的脸在烛火后面晃来晃去，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飞哥……” 　　嗯。 　　“飞哥？” 　　嗯。 　　李飞听到宋鸣一直在叫自己，他咕哝着应了好几次，但恍惚间又想起来自己没出声。 　　拍了拍额头，意识稍微清醒，李飞抬起脑袋看去，对面没人了。 　　“飞哥。”身旁传来熟悉的呼唤，宋鸣站在李飞旁边，捧起他的脸，“你喝醉了。” 　　李飞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笑着摇摇头。 　　宋鸣问他：“那我的惊喜呢？” 　　李飞有些迷茫：“什么？” 　　宋鸣用拇指揉了揉他的眼角：“飞哥，说好给我惊喜。” 　　李飞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拉着宋鸣进了卧室。 　　刚把人推到床上，李飞又摇摇晃晃站不住。 　　宋鸣起身把他扶住：“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水？喝完水早点睡吧，明天会头疼的。” 　　……这嘴太烦人了，李飞用了点力气，把人掀翻到床上。 　　但用力过猛，李飞支撑不住，趴在宋鸣身上死了一会儿。 　　直到宋鸣推他，他才重新支起身子，垂着头注视宋鸣。 　　“飞哥，我们……” 　　李飞低下头，把这张又要喋喋不休的嘴唇堵上了。 　　世界终于安静。 　　宋鸣的嘴巴也非常柔软。 　　李飞很高兴，借酒行使自己男朋友的权利，不仅亲得毫无章法，弄疼宋鸣也不愧疚，还胡乱撕扯宋鸣的衣服，扯不下来还着急，最后衣服散了一地，还要宋鸣帮他脱自己的。 　　“飞哥，”宋鸣曲着腿，稍稍抵挡着李飞的动作，“你买…了吗？” 　　李飞听了两遍才听清楚宋鸣问的什么。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盒子，放到宋鸣身边。 　　宋鸣又问他：“谁戴？” 　　李飞不明白：“不能…一起？” 　　宋鸣笑了笑，笑得李飞魂都飞了。 　　紧接着，两人位置调换，李飞被宋鸣压在被子里亲。 　　李飞迷迷糊糊想着，以前碰个手指都害羞，这会儿怎么……他想翻身，结果被宋鸣扣着手往床上压，死死制着，就是不让他起来。 　　后来不知怎的，李飞被掀了个过。 　　宋鸣的手指在附近试探，肩头也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 　　“飞哥，我可以吗？” 　　意识到那几根手指的意图，李飞有些激灵，人也清醒大半，但反应还有些迟钝。 　　宋鸣非常有耐心，在等到他回答之前没有任何越线。 　　“飞哥……” 　　宋鸣在李飞耳边轻声叫他，声音像宋鸣蹭在他脖子上的头发，软软痒痒的。 　　最终，李飞半自愿半妥协：“那我…下次再来，这次你来。” 　　“好。”宋鸣亲了亲他的耳廓。 　　“等等。先在手指上戴一个。”李飞非常有安全意识。 　　宋鸣听话戴上。 　　紧接着，手指开始发挥它们新的作用，探索新的世界，而李飞作为新世界的意识体，第一次体验这种感受，异样总会多一些，但因为操纵手指的指挥官是宋鸣，李飞很快忽略了那些不适。 　　终于熬到头，手指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全身而退，新世界变得柔软湿润，意识体两眼发晕，脑袋昏昏沉沉。 　　正在这时，世界又被掀翻了。 　　李飞对上宋鸣的脸，疑惑半秒，又翻了过去。 　　宋鸣又把他翻回来：“飞哥，你不愿意看着我的脸吗？” 　　“我……”李飞刚想发火，想到什么，又压下来，摸着宋鸣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我怕你有心理阴影。” 　　“不会。”宋鸣低下头和他亲吻，“只要是你，怎样都不会。” 　　李飞：“那这次我来。” 　　宋鸣：“说好下次，我知道飞哥言而有信。” 　　“嘶……”李飞抽了口气。 　　没想到宋鸣突然在这时候冲进来，好在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做好准备，只可惜毫无防备的意识体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刺激。 　　宋鸣俯下身，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李飞身侧。 　　李飞下意识攀上宋鸣的脖子，以防止自己的世界被入侵者冲撞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李飞缓了口气，终于找到适合他呼吸的频率，“你…是不是自己…练习过？” 　　“冤枉。”宋鸣握住他的腿弯，入侵者加重攻击。 　　李飞仰了下头，手指都有些发麻。 　　“我……我不行了……” 　　“飞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那你……换我来。” 　　“不行。” 　　…… 　　意识体第一次被攻破城防的时候，李飞感觉自己也被戴上了。 　　他低头去看，茫然间世界又开始沉浮。 　　“你…你给我戴那个…干什么……” 　　“不能乱射东西。”宋鸣告诉他，“床单和被子要哭的。” 　　李飞想捶他，但没力气：“不要说这么…羞耻的台词！” 　　…… 　　…… 　　…… 　　一夜战乱，李飞的老腰安静地断掉了。 　　躺在床上睡了快十个小时，李飞终于在次日下午三点左右幽幽转醒。 　　刚醒来时，大脑暂时处于宕机状态，随着爱人温柔的呼唤，过去的记忆慢慢复苏。 　　李飞张了张口：“水…水都不给我时间喝，禽兽啊你。” 　　宋鸣立刻端来一杯温水，把他扶起来喂水。 　　喝了水，李飞终于活过来，然后就见宋鸣跟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立在床边。 　　李飞看见他眼底的淤青，心道这种事虽然刺激是刺激，他也能感觉到宋鸣昨晚的高兴，但一直占用睡眠时间做这种事岂不是本末倒置。 　　于是他思虑再三，严肃开口：“以后不要大晚上做这种事了。扰民。” 　　宋鸣应了声好，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袋子。 　　“飞哥，该上药了。” 　　“……”李飞不用问都知道上什么药，新世界大门被入侵后，意识体从醒来开始就感觉到了疼痛，倒不是特别刺激的痛，应该没撕裂流血，但肯定使用过度。 　　“我自己来。” 　　宋鸣似乎想说什么。 　　李飞轻轻咬牙：“我行。” 　　-------------------- 　　但是飞哥，这种事只有零次和万万次，没有下次。 　　―――――― 　　刚想到一个特别可爱的画面―― 　　乖乖坐在饭店里的小鸣同学：等飞哥告白ing. 　　遭遇海难流落荒岛的飞哥：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第59章 　　李飞上完药，使唤宋鸣给他买吃的。瘫在床上等待投喂期间，手机响了起来。 　　李飞拿起一看，接通电话：“喂？川儿啊。” 　　林今川：“哥你醒了，身体没事吧？” 　　李飞揉着腰不满道：“什么话，你哥我身体好得很。” 　　听李飞的声音只是有些哑，整体还算中气十足，林今川放了下心：“没受伤就好。对了哥，你能不能稍微给我透露点嫂子的信息啊，人家长什么样？” 　　“他啊……”李飞回忆着昨晚的羞耻内容，脑海里莫名放大了一些画面――宋鸣靠在床头，把李飞抱到身上坐着。那个姿势李飞被托得有点高，腰和腿都不太适应，偶然间一低头，看到宋鸣闭着眼脸颊微红的样子，睫毛很长，眉心因情欲波动而微微皱起，整个人陷进一团暖红色的光里。 　　林今川喂了好几声：“哥你走神了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李飞回过神，想起了林今川的问题，“你嫂子长得特好看，无敌爆炸好看。” 　　林今川有些狐疑：“有那么好看的人吗？”恐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我能看看嫂子的照片吗？”林今川又问，“哥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爸妈。” 　　李飞拒绝了：“那不行，你嫂子脸皮薄，而且我手机里也没他照片。” 　　林今川：“那好吧。那嫂子他愿意跟你回来吗？哥你有跟嫂子说过见咱爸妈的事吗？” 　　李飞沉吟道：“这个……还没有呢。你总操心我干什么，你不是也没找对象，赶紧给咱家商业联姻去。” 　　林今川有些无奈：“哥，你少看点无脑短剧，咱们家不需要跟谁联姻，我以后要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好姐姐的。” 　　李飞有些遗憾：“啊，原来你不是那种霸道总裁啊。” 　　林今川严肃道：“你的语气让我感觉很不对劲。” 　　李飞：“哪有，哥祝你早日找到真爱。好了不说了，你嫂子买饭回来了。” 　　林今川大吃一惊：“第二天你就让人家给你买饭？哥你太过分了！对嫂子好点！” 　　“啊行行行。”李飞敷衍着挂断电话。 　　…… 　　宋鸣回来后，看到李飞已经窝在沙发上等着了。 　　“我回来了。”宋鸣把吃的放在茶几上，弯腰和李飞亲了一下。 　　一起吃完饭，宋鸣跪坐在沙发旁边帮李飞揉腰，李飞趴着打游戏。 　　两局游戏结束，宋鸣还在孜孜不倦地给他揉。 　　“好了。”李飞有些累了，反手推了推宋鸣的手腕，翻身坐起来，把脚踩在宋鸣腿上。 　　宋鸣握着他的小腿，右手有些不安分，温热的指尖顺着宽松的睡裤探进去，轻轻揉弄小腿肚。 　　李飞被他挠得想笑，轻轻踢了他一脚：“起来，我问你个事。” 　　宋鸣有些不舍地把手抽回来，起来坐到李飞身边。 　　李飞往后靠，宋鸣就伸出胳膊垫在他脑袋后面，配合非常默契。 　　“宋鸣。” 　　“嗯，飞哥。”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 　　“没有的话……”李飞思绪一断，转头看他，“啊？” 　　宋鸣垂下眼皮，一副主动承认错误的样子：“其实昨天你说慢点的时候我不是没听见，我是故意不听，因为你里面真的很热，还很……” 　　李飞伸手掐住他的嘴：“好了不要说了，我不是说这个。” 　　宋鸣眨着眼睛看他。 　　李飞松开手，酝酿一秒然后问他：“你吃的那个药是什么？根本不是藿香正气对不对？” 　　宋鸣脸上表情一空，搭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攥紧。 　　“对不起，是我撒谎。”他下意识道歉，“飞哥你…可不可以别分手。” 　　客厅里沉默一阵。 　　李飞直起身子，捧着宋鸣的脸心疼道：“宋鸣，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一起度过未来的每一天，是为了和你好好生活，出了问题你不应该想着分手，而是要想怎样解决问题，自己解决不了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能明白吗？” 　　宋鸣脸色已经有点白了。 　　“我……”他抬眸看了眼李飞，却不敢和李飞对视，低下头，语调有些消沉，“飞哥，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李飞鼓励他：“那你说出来，你说我听着，我和你一起解决。” 　　“……我生病了。”宋鸣说，“很让人讨厌的病，会睡不着，会做噩梦，会有很多不好的想法。” 　　宋鸣缩回搭在沙发上的手，肩背微微塌陷，身上的光好像散了，整个人变得矮小。 　　“飞哥，我很高兴你能同意和我在一起，我没有想瞒着你，但我的病很奇怪，它有时候会让我感觉我不是我，我怕你知道后又不要我，我怕你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李飞听完后叹了一声：“生病了你就该和我说啊，一直憋着会更难受的你不知道吗？” 　　宋鸣抿着唇沉默片刻，开口道：“对不起，飞哥，是我的错。这几天就要回去了吧，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这一个月就当我做了一场梦。”一场比幻觉要真实太多，长久太多的梦。 　　“你就这点出息吗。”李飞突然语气发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宋鸣闭了闭眼，整个人像是害怕什么，身体轻轻发抖。 　　下一刻，有温暖的体温将他笼罩，揽在他背上的双手坚定无比。 　　“生病了就去看医生，该怎么治疗怎么治疗，多简单的步骤多简单的事，你已经这么大了，这些还要哥来教你吗？” 　　宋鸣抬手环住李飞的腰，脑袋搭在他脖颈处，嗓音发哽：“可是飞哥，医生说我会精神分裂，之前我头好疼，会好久睡不着，还总看见你的影子，就连现在…我偶尔也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飞哥，我可能就这样了……” 　　李飞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宋鸣的背，眼眶发红。 　　“没事的，我带你去看病，一家医院治不好就换一家，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记住这点就行，这是不论现实还是虚幻都不需要你怀疑的问题，知道吗？” 　　宋鸣动了动脑袋，把眼睛盖在李飞肩上，闷声说好。 　　…… 　　…… 　　…… 　　第二天上午，宋鸣去公司处理挤压的工作，顺便申请居家办公。 　　李飞在家打电话预约了高医生，本以为当天约不到的，没想到下午就能去。 　　一想到高医生的预约这么好约，李飞难免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但转念一想，生活在寸土寸金的南城并不轻松，这里的人大都沉溺于为钱权当牛做马，应该很少有人关注自己的精神世界是否缺乏慰藉吧。 　　…… 　　下午两点，李飞带着宋鸣来到医院，找到高医生的科室。 　　高医生看到他们两人一起过来，颇为惊喜，先是和他们热络聊天，然后给了宋鸣一张表格，让他填了一些内容。 　　这之后高医生让李飞把宋鸣带到帘子后面，那里有一张催眠床，宋鸣可以躺上去等待一下，李飞可以帮他按摩一下四肢，放松肌肉。 　　大概十五分钟后，高医生去外面把门上的牌子挂成勿打扰，回来后把灯调暗，带着整理好的东西来到帘子后面。 　　结果就看到宋鸣跪在床上，正给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的李飞捏肩。 　　“这……宋先生……” 　　两人听到声音很快分开，李飞刚才不小心睡过去几分钟，揉着眼睛道：“不好意思啊医生，刚才太困了，那什么，宋鸣你赶紧躺下。” 　　宋鸣听话乖乖躺下。高医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治疗过程大概五十分钟，高医生拿着一份稿子，像讲故事一样引导听故事的人身临其境，说话的声音比历史老师还权威，李飞在旁边光看着就有点耷拉眼皮，没想到神奇的是，躺在床上的宋鸣竟然全程都能接上高医生的问话。 　　治疗进行到末尾，高医生的故事快要完结了，但宋鸣却遇到了难题。 　　故事的最后一段内容是宋鸣在迷雾中寻找方向，只要他能找到出口就能自己醒来，否则这次治疗依然失败。 　　“宋鸣，你的出口就在脚下，选择你心里的方向吧。” 　　高医生引导的声音愈发温和，但宋鸣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眉心紧皱，额头已经冒出汗来。 　　高医生并不着急，在第三次引导失败之后，他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拿给李飞看。 　　李飞看完，趴在宋鸣耳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高医生同时说：“宋鸣，你看迷雾中向你走来的是谁？” 　　梦境里的宋鸣突然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到沼泽消退，抬头，看到迷雾尽散。 　　有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那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人会带他回家。 　　宋鸣向前一步，身旁略过一年的光景，两步，两年，三步，三年，最后一步落下，四年等待化为泡影，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他终于找到出口，奔跑着冲出发着光的边界线。 　　睁开眼，爱人就在眼前。 第60章 　　林家别墅门口，林今川张开双臂走下台阶。 　　“哥！欢迎回家！” 　　李飞拎着行李箱，冲迎面走来的亲弟弟露出笑容。 　　“川儿！” 　　“哥！” 　　李飞走过去，和林今川拥抱了一下，一边说着好弟弟哥回来了，一边把行李箱塞到林今川手里。 　　林今川从未感受过如此热络的兄弟之情，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帮李飞把行李箱拎到二楼卧室。 　　一楼客厅里，林父林母坐在李飞身旁和他说话，说他瘦了说他憔悴了，二老脸上皆是心疼。 　　李飞等了好几句也没等到想听的，就主动开口：“难道我没变得白一点吗？” 　　林今川这时走过来，嘴里咬着刚洗的桃子：“没有啊，还是有点黑…啊！” 　　林母就近拧了下他的大腿肉，然后笑着对李飞说：“别听你弟弟瞎说。白了，确实白了，冬天再捂捂就和以前差不多了。” 　　李飞将信将疑。 　　傍晚，王妈做了丰盛的晚饭，李飞和林家人吃得很高兴。 　　用完晚餐，林今川接了个电话到书房谈工作，李飞本想上楼休息，被林父林母拦下。 　　“儿啊，你跟我们再聊一会儿，妈妈有话跟你说。” 　　李飞自然应下，乖乖坐回沙发上。 　　林母握着他的手，慈爱地拍了拍。 　　“儿啊，妈妈知道有些事不该催你，但你今年已三十一了，就算没有结婚的打算，是不是也该试着谈一个？” 　　李飞就知道会说这个。 　　“不了妈。”李飞回握母亲的双手，又看了看林父，“我现在没有那个打算，还是想留在你们身边。” 　　林父哼了一声：“这话说的，谈了对象怎么不能留在我们身边了，你要入赘过去吗？” 　　林母回头打了林父一下：“别瞎说，儿子那是关心咱们。” 　　林父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坐得离林母远了一点：“我反正不管，儿子不结婚也是天天往外跑根本见不着人影，还不如结婚了，让我见见儿媳妇和大孙子呢。” 　　“你呀……”林母和林父斗起嘴来，总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偷偷观察李飞的脸色，其用意实在太过明显。 　　“爸，妈。”李飞打断二老施法，有些头疼道，“我也不是不想找，可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找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林母突然眼睛一亮，仿佛就等他这句话，“妈这几年都给你留意着呢。” 　　说着话，林母竟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厚沓照片，李飞都惊呆了，这种魔术在现实中他只见宋鸣变过。 　　“来，你看看，这些都是妈给你物色的好姑娘，人家也同意相亲的，照片背后有介绍。” 　　李飞被迫接过烫手山芋，随便拿起一张，翻开到背面，上面有照片里那位姑娘的个人信息，从性别年龄到家中从事的工作，连有没有整过容拉没拉过双眼皮都写上了，甚至还有三围…… 　　李飞刚扫到那些数字就闭眼了，并把照片放了回去。 　　“妈，我现在形象不太好，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看吧。” 　　林母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李飞脸：“儿啊，你别妄自菲薄，没人敢说你黑的。” 　　李飞突然冷漠：“所以刚才晚饭之前你们说我白了是骗我的对吗。” 　　林母笑着闭上了嘴。 　　“行了。”林父突然坐回来插嘴，“你是我林尧天的儿子，谁敢拿你的外貌说事？我看你就是不肯去相亲。我问你，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李飞想起宋鸣的脸，憨憨地摇头：“没有，我才刚回来，谁家好姑娘看得上我。” 　　林父哼了一声，嘟囔着：“所以是回来之前在岛上有的。” 　　李飞没听清，林母已经又薅着林父打了：“你老说他干啥呀，你个老登，年纪大了就滚上去睡觉去。” 　　林父气得站起来，指着林母说不跟她计较，然后转身上楼了。 　　林母又转头看向李飞，李飞连忙站起来：“那个…妈，我实在有点困了，我也上去了啊，你早点睡。” 　　“哎！”林母眼睁睁看着李飞两三步蹿上二楼，那身影快得出奇。 　　…… 　　晚上八点。 　　李飞反锁卧室门，拉好窗帘，刚扑到床上趴好，宋鸣的电话就打来了。 　　“下班啦。”李飞声音很轻，“吃饭了没，吃完饭记得吃药，今天该减一颗了，我要看着你吃。” 　　在南城的最后一天，李飞已经陪着宋鸣做了三次心理脱敏治疗，效果非常显著，医生说让宋鸣以后一个月去一次，以及之前吃的药需要慢慢减药，不然会有戒断反应。 　　“知道，我正在煮饭。”宋鸣似乎刚下班，看背景是在厨房，身上穿着围裙，围裙里面是衬衫。李飞很眼熟这件衬衫，宋鸣有十条一模一样的，外套也有很多重样的，李飞打开衣柜的时候以为宋鸣有什么收集西装套服的爱好，不过宋鸣说这都是因为工作，老板要求不穿西装上班会扣钱。李飞也没有怀疑，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宋鸣懒得搭配衣服。 　　手机画面里有朦胧的水蒸气，李飞就问：“吃什么呢，多吃点，医生说你应该适当增加营养。” 　　宋鸣把煮好的虾和一些蔬菜玉米盛到盘子里，放了些调料，抬起来给李飞看了眼。 　　这些东西一看就没有食欲，李飞现在基本恢复正常人饮食了，看见素的已经没那么大滤镜。 　　“你要是没时间做饭就点外送，你家附近没有干净的餐厅吗？”李飞非常心疼宋鸣的身体，“下次见面我要是发现你瘦了可不行。” 　　宋鸣已经端着自己的晚餐走到餐厅了。 　　李飞就看着宋鸣吃，一边看一边和他聊天，大概聊了半个多小时，李飞看了眼时间。 　　“小鸣。”李飞突然凑近屏幕，压着声音贼兮兮地叫人。 　　宋鸣眉眼动了一下，然后抬眸看他：“怎么了飞哥？” 　　李飞沉吟着没有说话，而是抿着唇笑，目光也忍不住飘忽到其他地方。 　　宋鸣推了餐盘，胳膊叠在桌上，身子前倾，整张脸在手机画面里放大。 　　“我知道了。”宋鸣的嗓音隔着手机传进李飞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很清晰，“飞哥已经想好哪天宠幸我了，对吗？” 　　李飞啧了一声，神色严肃：“说什么呢，见面可以一起吃饭逛街约会啊，怎么会一定要干那种事。” 　　宋鸣点点头：“对，飞哥教训的对，是我思想不好。” 　　“嗯。”李飞的嘴角一直就没降下来，“周四你是不是休假？” 　　宋鸣：“是的。” 　　李飞：“那天我爸妈去医院体检，然后要去看望一个老朋友，白天回不来，林今川也出差。” 　　宋鸣脸上作出恍然的神色：“所以，我们那天要一起吃饭逛街约会吗？” 　　李飞信誓旦旦点头：“对！” 　　…… 　　周四上午十一点。 　　宋鸣从林家别墅后门进来，李飞已经把家里监控关了，林叔开车带二老去医院，王妈去买菜，昨夜大风，其他下人都在院子里打扫落叶，主墅空无一人。 　　李飞带着宋鸣从后院进来，关好门，转身看他。 　　应李飞昨晚的要求，宋鸣今天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内搭也不再是衬衫和西装裤，变成黑色里衣和手工长裤，样式都很简洁，虽然还是看不出什么搭配天赋，但衣装靠人，宋鸣穿什么都好看。 　　“要去吃东西吗？”宋鸣低头看着李飞，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宋鸣还戴着眼镜，发型好像也特意打理过。 　　李飞第一眼有些看晕了，根本没听清宋鸣说的什么，他下意识捧住宋鸣的脸，宋鸣疑惑一秒，低下头和他亲吻。 　　亲着亲着两人站的地方就变了位置，李飞被沙发绊住腿，宋鸣护着他一起倒下去。 　　纠缠到沙发上，宋鸣抬起头停了一下，提醒道：“飞哥，你不是说带我吃饭逛街约会吗？” 　　李飞已经被亲迷糊了，脑子不太清醒。 　　“吃，待会儿再吃。”李飞敷衍一句，重新把宋鸣的脑袋拉下来。 　　宋鸣轻轻笑了笑，摘了眼镜才又亲下去。 　　客厅十分空旷，接吻的声音就显得非常明显。 　　李飞脑子里回响着许多不健康画面，再加上这种类似于偷那啥的感觉，李飞下意识动了动腿。 　　宋鸣察觉到了，手已经伸进李飞衣服下摆，手指在他腰附近停留着。 　　“飞哥。”宋鸣哑声问他，“往上还是往下。” 　　李飞轻轻踢了他一脚，嘟哝着：“上，上楼。” 　　“好。”宋鸣亲他一口，起身要把衣衫不整的李飞抱到楼上，刚走没两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因为抱着李飞，宋鸣看不清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只条件反射转过身体，把李飞保护得很好。 　　“汪汪！” 　　“汪！” 　　宋鸣和李飞都还没缓过神，两条大狗已经围到他们身边。 　　是一条哈士奇和一条边牧。 　　主要是哈士奇围着他们转，像个运动狗一样在他们身上跨栏，那条边牧像个情绪稳定的老大叔，就坐在不远处沉默地盯着他们。 　　宋鸣被哈士奇的尾巴扫了几下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哈士奇就转过头咬他手腕。 　　“住口！”李飞坐起来，生气道，“你们两个找打啊！” 　　宋鸣甩了甩手腕。 　　“没事飞哥，它没真的咬我。” 　　李飞捉着他的手腕检查了一下，确实，连个牙印都没有。 　　但他还是给了哈士奇一个大比兜。 　　哈士奇呜呜着跳走了。 　　边牧这时突然起身，甩着尾巴，情绪不高不低地跟了过去。 　　看着它们的背影，宋鸣有些疑惑：“你养的吗？叫什么名字？” 　　“它们叫黑白无常。”李飞把宋鸣拉起来。 　　宋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叫黑无常，一个叫白无常吗？” 　　“不是，”李飞为他解惑，“边牧叫黑白，二哈叫无常。” 　　宋鸣：“那也贴切。” 　　李飞：“嘿嘿。” 　　这两条狗是李飞三年前捡的，那时候是个冬天，它们就缩在下水道口附近，挨着从通道口喷出的热气苟延残喘，李飞当时心软就带回来了。起初看两个小家伙毛色一样，以为一个品种，结果其中一只越长越抽象。 　　李飞刚从岛上回来的时候这俩货正在宠物医院治病，原因是哈士奇出去乱吃东西携带了有害细菌，回来还用它的狗嘴去舔边牧的屁股，最后两只狗晚上双双倒地不起，前段时间才彻底治好送回来。 　　宋鸣重新戴好眼镜，提醒道：“那，我们是吃饭还是继续？” 　　“那当然是……”李飞还没回答，门外突然响起王妈的声音。 　　“大少爷，无常它好像又跑出去了，不过黑白跟着。” 　　李飞一着急，直接把宋鸣推到沙发后面藏了起来。 　　王妈推开门进来，李飞已经抬腿跨过沙发坐下去，还不小心坐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大少爷，你下来看电视吗？” 　　“啊……”李飞整了下衣领，顺便心虚地擦了下嘴，“对。那个，王妈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王妈笑了笑，提了提胳膊肘的篮子：“今天老爷夫人不在家，吃饭的人少，我买好大少爷爱吃的菜就回来了，少爷你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哎好，辛苦了王妈。” 　　王妈转身进了厨房。 　　李飞赶紧回头去看，但是沙发背面没有人。 　　正疑惑着，李飞突然感觉有人扒拉他腿，顿时吓了一跳。 　　转身一看，宋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腿间，脸靠在他大腿上。 　　“飞哥，我们继续。” 　　李飞看了眼厨房，那里离客厅不近，但视野里没什么遮挡，一出来就能看到沙发这边正在发生什么。 　　宋鸣的手指已经落在那上面，李飞激灵了一下，伸手阻止他：“还是上去吧？” 　　宋鸣仿佛没听见，很快解除限制，埋下脑袋，动作利索得很。 　　李飞已经阻止不及了，只能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一只手按在宋鸣肩上。 　　宋鸣的眼镜松松搭在鼻梁上，和李飞衣服下摆的装饰触碰着，发出很轻的碰撞声音，叮叮哒哒的，每响一下都能刺激李飞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李飞在极大的紧张和羞耻中得以解脱，并紧急推开了宋鸣。 　　但宋鸣是没想退开的，脑袋起得慢，眼镜被李飞的东西弄模糊了。 　　“少爷，饭做好了！”王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径直放到餐桌上，中途没有看别的地方。 　　李飞推开宋鸣起身，光速穿好裤子，在王妈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挡在宋鸣身前。 　　不过宋鸣那个身形是挡不住的，好在王妈有些眼花，乍一看没看出来，又招呼李飞一声让他过来吃饭，然后继续去厨房端菜。 　　李飞转身拉起宋鸣就往楼上跑，把人塞进卧室。 　　下去之前，李飞看了看宋鸣，热着脸问他：“那…你怎么解决？” 　　宋鸣顶着眼镜上的模糊，在李飞嘴角亲了一口：“看你高兴就能解决。” 　　李飞脸更热：“……那我一会儿给你拿吃的上来。” 　　“好。” 　　…… 　　楼下。 　　“哎？少爷，你怎么还换了条裤子？” 　　“啊那个，刚才吃东西把裤子弄脏了。” 　　“好，那一会儿要我洗吗？” 　　“不用！王妈你歇会儿吧。” 第61章 　　吃完午饭，李飞借口说没吃饱，自己又去煮了一碗饺子带上去。 　　王妈在厨房挠头：“看来大少爷这胃口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唉。” 　　…… 　　二楼，李飞卧室。 　　李飞陪着宋鸣在阳台吃饭，虽然很遗憾只能请男朋友吃饺子，但李飞很骄傲地说这是他妈妈包的野猪肉馅饺子，非常好吃，宋鸣就吃得一个不剩，并大肆赞扬林母的手艺。 　　宋鸣是早上五点半出发的，李飞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就拉着他去床上睡觉。 　　单纯的睡觉，因为李飞也有点困，主要源于饭前那次的疲乏，这显得他有点肾虚，于是和宋鸣解释说昨晚因为知道宋鸣今天要过来，所以高兴得没睡着，现在犯困是合情合理。 　　反锁房门并拉上窗帘，卧室里昼夜不分，李飞和宋鸣躺在一个被窝里，很快都陷入沉眠。 　　…… 　　下午四点，距离李飞承诺的吃饭逛街约会仅过去了一项，但宋鸣第二天要继续上班，李飞怕耽误他工作。 　　“要不今天就先这样。”李飞侧躺着，看宋鸣的脸，“回去吧，再晚你要开夜车了。” 　　宋鸣刚睡醒，嗓音是哑的：“那也好，拉个走夜路的乘客还能赚油费。” 　　李飞笑了一声，翻身扑到宋鸣身上：“宋师傅业务挺广啊。” 　　宋鸣嗯了一声。 　　“都是飞哥教得好。” 　　李飞低头看他一会儿，俯下身和他亲吻。 　　‘笃笃笃――’ 　　“儿子！儿啊？你起了吗？出来见见客。” 　　李飞猛地俯卧撑撑起来，和宋鸣一起转头看向门口，幸好锁了门。 　　“飞哥你要见客？见什么客？”宋鸣躺在李飞身下，眼睛眨也不眨，楚楚又可怜。 　　李飞伸出手指抵在宋鸣嘴唇上：“乖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先去问一下，等会儿从后门送你出去。” 　　说罢，李飞翻身从宋鸣身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开了一个小小的缝。 　　“哎呀你这孩子，大白天睡这么久，快换个衣服，见见你庄奶奶。” 　　“那个，庄奶奶是谁呀。”李飞死死扒着门框，不让林母进来。 　　“庄奶奶是爸爸妈妈的恩人，当年你爸生意失败的时候差点被要债的告进去，就是她借给咱们家一些钱周转……”像是提到什么不太好的往事，林母脸上的神色僵硬了一瞬，话头一转，“……你小时候庄奶奶还抱过你呢，快换衣服去。” 　　“哦，好吧，那我马上来。”李飞没什么抵触，关上门换衣服去了。 　　宋鸣已经起床了，并且穿戴整齐。 　　李飞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正经衣服，扔到床上准备换。 　　宋鸣就坐在他旁边，帮他整理衬衫和腰带。 　　“那什么，我得下去见见我爸妈的朋友，你从天台那走，天台另一边还有一个楼梯，直接就到后院。”李飞一边穿衣服一边跟宋鸣说。 　　宋鸣看出他很着急，不吵不闹点头同意。 　　不一会儿，李飞带着他从二楼走廊猫着腰走过去，上了三楼之后开始爬悬空楼梯，到达天台。 　　李飞指着另一边的铁质楼梯，让宋鸣小心点下去，不太稳。 　　宋鸣点点头，说了声好，临行前抬头看着李飞，眼睛像会说话。 　　李飞也有点不舍，走上前捧住宋鸣的脸，在他嘴上吧唧一口。 　　“这次是哥委屈你了，下次一定安排好时间，和你好好约会。” 　　“没事，我走了。”宋鸣神色明显高兴一些，转身下了楼梯。 　　宋鸣从后门离开后，李飞立刻下楼，正好在二楼的楼梯口遇到再次上来的林母。 　　“儿啊，怎么换衣服这么久？” 　　李飞整了整袖口，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我穿什么都有点显黑。” 　　林母笑了一下：“没事的，我儿穿什么都好看。” 　　李飞跟着林母下去，到了一楼客厅，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身上穿着毛呢大衣和旗袍，脊背挺得很直，手中正将端着的茶杯放下。 　　她转头看过来，面相和善，眼角眉梢有些岁月从不败美人的意味。 　　李飞一时看呆了，走过去时心道一定要谨慎自己的言行，不能在这位大美人面前有任何不成体统。 　　刚站在沙发旁边，庄奶奶已经站起来，笑着要拉李飞的手。 　　李飞腼腆地把手伸过去，然后就听见一句地地道道的东北腔炸响在自己耳边。 　　“哎妈呀！这谁家孩儿养这黢黑啊，都快赶上我家二寡妇那工头搬砖的老死鬼了。” 　　李飞：？ 　　谁在开腔？ 　　就在李飞怔愣着的时候，庄奶奶已经把他左右前后转了转，啧啧啧几声。 　　“你瞅这孩子，人家都是衣服底下白着点儿，这孩子黑得挺匀称呢。” 　　“孩儿，记我不？我你庄奶，快叫人儿。” 　　李飞张了张口，终于确认刚才的东北娘们腔是从这位气质优雅的庄奶奶口中发出来的。 　　这会儿他也没功夫介意有人说他黑了，只呆呆点头：“庄，庄奶奶好。” 　　“哎妈真乖，你说这孩子咋养的这乖呢，要我说……” 　　眼看庄奶奶又要滔滔不绝，林母从旁边把她拉走，着急地提醒道：“哎呀庄姨，不是说好不提孩子变黑这事儿么！” 　　庄奶奶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哎呀，我咋给忘了呢。” 　　她重新拉起李飞的手，笑容不变：“看这孩子养的，真是白白胖胖的。” 　　李飞：“……哈哈。” 　　啊，好违心，好扎心。 　　…… 　　庄奶奶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了，林父林母前去探望的时候人家正要出院，林父就顺势邀请庄奶奶来家里做客，庄奶奶听说他们家把大娃找回来了，就想着见见李飞。 　　晚饭时，王妈正在备菜，菜品口味比较清淡，庄奶奶一看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大手一挥说不用照顾她，她已经在医院清淡十来天了，还点名让王妈做酸菜血肠汆白肉，王妈在接收到林母的示意后才去准备。 　　等饭期间庄奶奶也闲不住，带着林父林母在后院刨土看花，忙完一通只有手微脏，衣服裙角没有沾到半点土屑。 　　洗完手，庄奶奶又找到缩在客厅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飞，抓了把瓜子坐他旁边唠嗑，林父林母换了身衣服后才陪着坐过来。 　　庄奶奶很好相处，和李飞说话的时候完全没冷场的时候（主要是只要李飞回答慢了一秒人家就换话题了）。 　　但聊着聊着天，庄奶奶突然叫了李飞一声：“今川呐，你啥时候找对象啊？” 　　话音刚落，李飞还没什么反应，林父林母齐齐脸色一变。 　　庄奶奶察觉到气氛变凝重，但一开始没多想，还笑笑说：“老大不小了啊，该找对象了，起码生个崽子揍着玩呢，不然一个人活着多没劲，你说是吧哈哈哈……” 　　庄奶奶高兴笑着，李飞也陪着她笑，但林父林母的反应太异常了，这让庄奶奶起了疑心。 　　她偏头看了看他们夫妻俩：“我说你们俩咋的了，我和今川说个话你们也嫉妒。” 　　林父林母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李飞先开口：“庄奶奶。” 　　庄奶奶转头看他：“哎，怎么了好孩子？” 　　李飞笑得温和：“没什么，其实我不叫今川。” 　　庄奶奶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道：“啊呀也对，你在外边吃苦了吧，在外面叫的名字肯定不是这个，奶奶不知道，就记得你以前叫今川呢，那你告诉奶奶你现在叫啥，不愿听以前的名奶奶就不叫。” 　　李飞看了爸妈一眼，终是说：“我叫李飞。” 　　庄奶奶笑着说：“好，小飞，咱们小飞苦尽甘来，一定一飞冲天。” 　　李飞：“谢谢奶奶。” 　　…… 　　其实曾经，林家户口页长子的姓名栏就是林今川，那是李飞原来的名字，是因为林父林母为了思念他这个大儿子，于是在抛弃李飞期间把这个名字延给了他弟弟用，而他本人已经被销户了。 　　后来李飞被找回来，户口本上肯定不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名字，林父林母为了给他快速上户口，就随便敷衍了一个林姓的名字加进户口本，并主动提出不会强制要求李飞必须以现在户口本上的名字自居，说是为他着想，让他哪个名字用得习惯就用哪个。 　　而现在的林今川，也就是李飞的弟弟，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用的是自己哥哥的名字，除了林父林母和李飞，也就只有庄奶奶知道李飞曾叫今川了。 　　…… 　　…… 　　…… 　　季节入秋，天气凉爽，正处于居家废物期的李飞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某天早上起来，李飞心血来潮把衣帽间里的体重秤拿出来，擦干净灰尘，结果发现没电了，就放在床头充电，并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林今川已经吃完饭准备去公司了，临走前正在门口的落地镜前面打理领带。 　　李飞早上胃口也很好，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扭头看到林今川清瘦的侧影，突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三秒后，李飞不可置信地低头，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 　　就算他吸了吸肚子游泳圈也没有消失！ 　　“哥！” 　　这时林今川已经收拾好了，高高兴兴冲李飞挥手告别：“我去上班了！” 　　李飞咽下嘴里的包子：“……路上小心。” 　　真可怕，这孩子对工作的狂热程度不亚于那块黄色海绵。 　　林今川走后，李飞突然变得忧郁，他放下包子，走到落地镜前照了照，有些愁眉苦脸。 　　“大少爷，这些不合胃口吗？”王妈看着李飞的背影说。 　　李飞正在忧伤地往楼上走：“不是，是我吃饱了。” 　　王妈站在餐桌旁挠头：“大少爷这胃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了。” 　　……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所以李飞决定去练功夫。 　　他在接受自己体重远超同身高均重的事实后，毅然决然地报名了一个健身功夫课，可以一边练功夫一边变瘦，瘦下来之后功夫还能防身，总的来说非常划算。 　　…… 　　决定靠健身减肥的李飞成为了健身房的VIP常客，为什么要加个VIP，因为VIP当中常来的只有他一个。 　　他还把这一重大决定通知给男朋友，男朋友表示非常支持，并叮嘱他注意运动事项，不要受伤。 　　李飞非常感动，心中充满爱与能量，在健身房出入的第二十五天，终于成功把自己从一个圆形的胖子变成了一个有型的胖子。 　　李飞盯着镜子里自己越来越强壮的身体以及没有丝毫下降的体重，哀嚎道：“为什么啊――” 　　教练从他身后飘过：“尊敬的学员，你天天蛋白粉当饭吃，练拳练到能打比赛，壮一点很正常哒。” 　　李飞非常悲观：“可我一开始就是想变瘦而已啊。” 　　教练非常乐观：“没关系嘛，现在看着也不胖呢。要不要考虑参加市运比赛？” 　　李飞悲伤地躺到一旁的健身器材上，用外套盖着脸逃避现实。 　　教练就一直守着他。 　　李飞摘下外套看他一眼：“教练，你围着我干嘛？我说了今天不练了。” 　　教练笑得和蔼：“尊敬的会员你有所不知，最近有猥亵犯，超级变态呦，会趁你睡着吸你舌头。” 　　李飞打了个冷战，坐起来：“我男的！” 　　教练微笑：“猥亵犯也是男的。” 　　那更可怕了。 　　李飞就不睡了，起来找了个位置靠坐在墙边。 　　教练又围过来：“尊敬的会员，真不考虑参加比赛吗？十万奖金还送五大电器哦。” 　　李飞现在脑子很乱，一会儿是自己五大三粗窝在宋鸣怀里的样子，一会儿是亲眼目睹猥亵犯在健身房里压着无辜男性舌吻，差点给他整崩溃。 　　索性就起身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 　　刚出健身房，李飞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上了扶梯。 　　李飞张口想叫人，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哥？” 　　李飞回头，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林今川穿得比较休闲，身旁有个西装男，李飞不认识他，感觉不像林氏的员工。 　　“我出来见个合作方，顺便谈点事。”林今川走过来，问李飞，“哥你怎么一个人逛街？” 　　“我怕半个人逛吓死你。”李飞敷衍回复，已经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刚才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上。 　　“那哥你吃饭了吗？”林今川永远对李飞热情得很，“我们去上面的餐厅，你要是没吃我在旁边给你开一桌。” 　　“行吧。”李飞点点头，想着刚才兴许是眼花了。 　　…… 　　眼花个屁。 　　餐厅里，李飞眼睁睁看着林今川坐在宋鸣对面，还客套地叫了声宋老师，那个西装男是宋鸣的助理。 　　李飞就坐在他们旁边那桌听他们谈工作。 　　开头，宋鸣隐约说了什么分公司，主管什么的，林今川看起来挺高兴，然后就拿出一些草稿让宋鸣看，宋鸣看过之后交给自己助理，然后和林今川说着什么。 　　李飞有印象，他们谈的内容是林氏集团旗下星玥传媒新接的一个大项目，听说请来了两位流量明星，其中一位是林今川的同学，也是这个项目的重要投资人，拍摄场地比较恶劣，林今川正在亲自帮她办理高额意外险，顺带给其他工种也照顾好了。 　　可这种一般让制片找投资顾问就好了，林今川一个大总裁怎么会亲自为女明星跑这种事。 　　李飞很严肃地打开手机，搜索了那位女星的名字。 　　哇……真好看。年龄比李飞小两岁，比林今川大六岁，矿业大佬的女儿，遗传事业脑，躲cp营业比躲瘟神都快，至今没有任何绯闻，唯一有争议的就是和林氏集团准继承人的一点小小恩怨，不过那点恩怨在一些眼尖的粉丝眼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各种邪门猜测也出来了，有说他俩是表姐弟的，有说他俩是亲姐弟的，还有说他俩其实母子的！ 　　李飞正看得停不下来，突然感觉旁边那桌有道视线落过来。 　　“他，”林今川似乎在回答宋鸣的问题，“他是我哥，路上碰到，我们家就在附近。” 　　那道视线更肆无忌惮了。 　　“是吗。”李飞听到自己亲弟弟的合作方笑着说，“那请林大哥过来坐坐吧，一起吃个饭。” 　　十分钟后，这家餐厅的招牌菜都上来了。 　　李飞局促地坐在林今川身边，林今川以为他怕生，偷摸握了握哥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默默用餐巾纸擦掉手汗。 　　林今川偏头和李飞低声说：“哥你下次出健身房之前先冲个澡。” 　　李飞也压低声音：“我十分钟就到家了谁让你拉着我来！” 　　对面，宋鸣左看看右看看，微笑着道：“林总和家人关系真好啊。” 　　林今川立刻坐直，打了个哈哈说吃饭。 　　他听说宋鸣从小父母双亡，唯一抚养他长大的姑姑最后也结婚离开了，恐怕对家人这个话题比较敏感。 　　用餐中途，李飞不断偷看宋鸣，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认识宋鸣的事说一下，不彻底坦白，先揭露一点点，好歹给林家人一个缓冲过程。 　　正犹豫，就听对面传来一句：“林大哥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眼熟？” 　　李飞愣了下，眼睛抬起来，终于能正大光明盯着男朋友看。 　　“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我们是见过，那天在服务区，你帮你朋友处理车祸。” 　　“是啊。”宋鸣笑得好看，镜片后的眼睛亮亮的，“我和林大哥还加了联系方式，可惜聊完赔偿之后就没怎么说话，林大哥不会删了我吧？” 　　他是开玩笑的，李飞自然也配合着，聊得越发熟练：“怎么会。川儿，还记得我那次车祸吗，就是宋先生处理的赔偿，非常专业。” 　　林今川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那真是好巧啊。哥，星玥有一半以上艺人的保险合同都是从宋老师那走的。” 　　“是吗。”李飞装模作样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林今川说着说着上了头，想起什么，又道，“就比如你之前说咱家那个手很好看的男网红，星玥给他那双手投了三十万，就是宋老师审核定价的。” 　　李飞想着是有这事，就点点头：“啊对。” 　　“我也记得。”宋鸣突然插话。 　　李飞和林今川一起看他。 　　但宋鸣只盯着李飞，笑容满面道：“那个男网红是做手播的，林大哥也看他的直播吗？” 　　李飞还没察觉到不对劲，随口道：“看啊。” 　　宋鸣：“好看吗？” 　　李飞：“……” 　　林今川嘴特别快：“好看啊，我哥还给他刷过礼物呢！” 　　“……”李飞在站起身说一句吃饱了转身就走和把林今川盘子里的食物全塞他嘴里再站起身转身就走之间艰难抉择着。 　　最终他选择在宋鸣笑盈盈的注视下吃完了这顿饭。 　　临到分开，李飞手机嗡嗡一响―― 　　【宋鸣：飞哥，今晚我来找你。】 　　后面附赠表情包： 　　【^_^】 第62章 　　晚上八点。 　　李飞借口说出去散步消食，拿上狗绳带着黑白无常就出门了，林母嘱咐他穿好外套，林父嘟囔他早点回来，林今川在书房看文件并不知道哥哥晚饭后出去了。 　　出了家门，步行五分钟有个很大的公园，这个点在这散步遛狗的人不少，李飞像往常一样加入他们的阵营。 　　沿着公园小路溜达了一会儿，李飞突然听到一声汽鸣。 　　紧接着，旁边隔了一个草丛的暗道里发出一道双闪，忽闪两下就没了。 　　李飞看了看前后左右，确认没人注意，然后拽着黑白无常往暗道拐。 　　二哈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蹦蹦跳跳像个羚羊，边牧始终步调均匀地走在它身边。 　　暗道里停着一辆黑色汽车，整个车身与没有路灯的环境融为一体。 　　李飞把两条狗栓到车子旁边的花园栅栏上，狗绳放到最长。 　　“乖，你们俩就在这附近玩，不要乱叫。”李飞摸了摸边牧的脑袋，还想摸二哈，但二哈脑袋晃得太快摸不到。 　　李飞打开车门钻进去，二哈在草丛乱跳，边牧坐在旁边无聊地看着它。 　　…… 　　车内。 　　“等……等等……” 　　李飞和宋鸣许久没见，情绪和身体都很激动，但这是在车里，要是有人看见了多不好。 　　“……去酒店吧。” 　　李飞一进来就被宋鸣压在座椅上亲，衣服下摆也无缘无故窜上来了，一道微凉的触感从侧腰滑到后背。 　　“不行。”宋鸣回答他，脑袋偏过去，在李飞耳侧轻吻，“或者飞哥你想上新闻。” 　　李飞激灵了一下。 　　［林氏集团大少爷深夜与一男子同进酒店］ 　　听着是不太好。 　　“但，但是在车里……” 　　“没事，防震。” 　　“那这么防…也防不住它前后晃啊！” 　　“那换个姿势。” 　　天旋地转，李飞被宋鸣抱到身上。 　　车里不是完全黑漆漆一片，中控台那亮着蓝光，宋鸣摸过去按了一下，所有窗户升上了防窥板，后座两旁也亮起了柔和的光。 　　这种光线下视物状态还是模糊的，但李飞有些不好意思，扶着宋鸣的肩膀害羞道：“还是关了吧。” 　　宋鸣抬头看他，拒绝了：“不行，关了灯我看不清，你知道我眼神不好。” 　　李飞指着他的眼镜：“你戴着眼镜啊。” 　　宋鸣把眼镜摘了，扔到驾驶位，然后压了压李飞的腰：“飞哥，戴着做不舒服。” 　　……那确实，之前有一次宋鸣戴着眼镜，流汗的时候不好擦。 　　李飞就心软了：“那不关了。” 　　宋鸣勾起唇角，仰起脸去亲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飞正被亲得迷糊，衣服就自己出走了，但好在车里提前开了空调，李飞不冷，但那种和空气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他不太习惯，而且不知怎的，这次他的衣服出走时是自己走的，他已经不着寸缕，宋鸣还衣冠严整。 　　宋鸣的手从李飞背后绕回来，托起一边抚摸着。 　　“飞哥，你练得好大。” 　　李飞让他闭嘴。 　　宋鸣就闭嘴了，低下头含住那边。 　　这种感觉太奇怪，李飞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把宋鸣推开。 　　“不喜欢？”宋鸣哑着声音问他。 　　李飞嘟哝着：“另一边也……” 　　宋鸣听话照做。 　　兴致正好，李飞想起一件事：“我好像没带……你带了吗？” 　　宋鸣没说话，从扶手箱里摸出两样东西，还是全新包装的。 　　李飞眼尖看到扶手箱里还有好几排这些玩意。 　　“你准备那么多干什么？”不对，李飞又加了一句，“你在车里放这种东西？” 　　宋鸣拆开一个塑料瓶的外包装，开盖挤了一些，在手心搓热。 　　“生活必需品当然要填满每一个角落，家里和车上都不例外。” 　　李飞觉得宋鸣的道理有时候有点歪，他想纠正，但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 　　“嘶…放下，我要下去……” 　　“不行啊飞哥，那样车子会前后晃的。” 　　车外―― 　　二哈在草丛里甩着屁股捉夜虫，边牧趴在栅栏旁边，看着上下颠簸的黑车，张开狗嘴打了个哈欠。 　　…… 　　…… 　　…… 　　宋鸣要离开公司总部到海城分部任职部门主管，虽然是升职但薪资降了。 　　李飞知道后有些内疚，但宋鸣表示总部工作压力太大，休息时间少，他本就想调整一下，调到海城也算他心之所愿。 　　以及工作地点换了，宋鸣要搬新家，于是李飞就等着宋鸣落好新家的那天，想溜过去和他一起庆祝一下。 　　…… 　　中秋节当天，林家人举家外出聚餐，刚点完菜，李飞收到宋鸣的消息，得知他新家已经布置好了，邀请李飞随时参观。 　　李飞望着窗外的月亮，耳边是林家人觥筹交错的声音，心里突然一动。 　　他回复宋鸣：【你现在在干嘛？】 　　【宋鸣：坐在沙发上，看月亮。】 　　【李飞：吃饭了吗？】 　　【宋鸣：没呢，你呢？】 　　【李飞：我想去找你。】 　　宋鸣先是发了一个高兴的表情包，然后回复：【那我等你。】 　　后面附带一个位置。 　　饭桌上，林今川最早发现李飞心不在焉，他眼睛一眯，想到什么，靠近李飞问他：“哥，你是不是在跟嫂子聊天啊？” 　　李飞有些惊悚地看着他：“你窥我屏？” 　　林今川木着脸：“哥，我是正经人。” 　　李飞：“那就好。那你怎么知道？” 　　林今川：“我不知道啊，我就一问，所以真的是嫂子找你了对吧？” 　　李飞张了张口，点头：“对。” 　　然后他冲林今川勾一勾手指：“川儿啊，哥求你个事。” 　　林今川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哥你说吧，是不是需要我给你打掩护？” 　　李飞拍了拍林今川的肩膀，点头的时候眼里充满感激。 　　林今川看了眼林父林母，又快速收回视线。 　　“那要不这样，你一会儿就说有个朋友在附近喝酒唱K，好久没见了，我跟你一起去，然后我一个人回来，告诉爸妈你朋友喝醉了拉着你叙旧，在厅里包夜了。” 　　“那这不好吧。”李飞皱起眉，“听着就不像什么正经朋友。” 　　林今川啧了一声。 　　李飞指着他：“你对我啧？” 　　林今川立刻变脸：“不是，那要不就说你朋友在旁边海底捞过生日，那里过夜没什么不正经吧。” 　　这个主意还靠谱一点，李飞同意了。 　　十分钟后，菜上了一部分，李飞佯装看手机，然后按计划提出要去隔壁海底捞给朋友过生日。 　　林父林母表情有些遗憾，林母问他今晚还回不回来。 　　李飞说：“就叙个旧，很多年没见了，要是时间太晚我会跟你们发消息，不用等我的，反正那也能过夜。” 　　林父林母没有任何怀疑，看着李飞离开包厢。 　　…… 　　李飞跑下楼，按照地图导航打车去了宋鸣的新家。 　　在车上他看了下位置，离林家别墅挺近的，就三公里。 　　这绝对是有意的。 　　李飞很高兴。 　　到了地方，李飞被小区大门难住了，这里需要刷卡。 　　好在这个点也有人进出，李飞等了没一会儿就跟着一个业主进去了，路过保安的时候昂首挺胸气势十足，愣是让觉着他眼生的保安没敢问话。 　　还没走到单元楼，李飞就看到宋鸣的身影。 　　宋鸣也看见了他，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下来了？”李飞问他，“来接我吗？我能找到的。” 　　宋鸣为他平了平衣领：“我怕你被保安拦住，忘了跟你说门口需要刷卡。” 　　“我跟着别人混进来的。”李飞理直气壮。 　　宋鸣：“走吧。” 　　李飞：“这是往哪？不回家吗？” 　　宋鸣：“你不是没吃饭？我们去外面吃，家里还没开过火，我忘记买调味料了。” 　　李飞自然没意见，跟着宋鸣一起在小区附近的烤鱼店吃饭，吃完后一起回家。 　　站在客厅，李飞能感觉到这个房子很温馨。 　　想起之前宋鸣还住在南城的时候，李飞跟他打视频时看到他在南城住的地方也挺温馨，就是遗憾没能去一次，李飞在南城的时候光顾着和宋鸣在他的别墅里干坏事了。 　　“这装修是你参与设计的吗？”李飞问。 　　宋鸣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挂好又来帮李飞脱。 　　“没有，我只是提出一些要求。” 　　李飞：“要求什么？” 　　宋鸣：“像个家就行，有人在等我回家的家。” 　　李飞转身看他，心里一阵心疼，要不是刚吃完烤鱼身上有味道，他就抱着宋鸣了。 　　“那你找设计师没用，我不在，这地方像不了家。” 　　宋鸣笑笑，要拉着他进卧室。 　　李飞路过客厅的展示柜，余光瞥到什么，脚步突然停下。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挣开宋鸣的手，反应过来又换了只手抓住宋鸣，拉着他一起走到展示柜前面。 　　柜子很窄，里面东西也不多。 　　李飞指着它问：“我能看吗？” 　　宋鸣点头：“当然。” 　　李飞就把柜子打开了。 　　令他惊讶的是，里面存放的是些旧物，都是李飞送给宋鸣的东西。 　　手机，电脑，手表，甚至有已经退休的挂脖支架。 　　最吸引他目光的就是摆放在中上层的那两个相框。 　　一个是李飞记忆中有点熟悉的东西，是多年前他和宋鸣一起去北城小鱼村的时候，当时玩了个泼水成冰的项目，工作人员把他们俩P成了一个爱心。 　　另一个李飞并不眼熟，但相框里面的人又确实是他。 　　李飞把它拿出来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照片上，李飞似乎站在某个走廊里，侧着脸，正抬头看天，眼睛里有一些形状难辨的亮光。 　　这张照片还有点糊。 　　这时，宋鸣从自己手机里调出来一个视频，拿给李飞看。 　　李飞看过视频后恍然大悟。 　　这张照片是从视频里截图的，而且视频背景是静宁福利院，李飞在走廊看烟花的时候，宋鸣举着手机拍素材，但素材的最后几秒定格在了李飞脸上。 　　“其实不止这个。” 　　宋鸣收回手机，左右划拉着更多视频。 　　“以前我录了很多，每个视频里都会不小心录到你，但只有这个是我故意的，也最清楚。” 　　李飞歪了下头，嗓音揶揄：“那么早你就喜欢我？” 　　宋鸣抿了下唇，把照片放回去，然后转身走了。 　　李飞追过去：“哎，你这是逃避问题吗宋老师？宋老师你进卫生间干嘛啊？我能不能看你洗澡啊宋老师？” 　　…… 　　两个小时后，李飞和宋鸣一起从卫生间出来。 　　不过李飞是横着出来的。 　　瘫躺在床上，李飞终于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宋鸣只清理了他，自己还没有洗澡，遂返回卫生间。 　　李飞就撑着精神等宋鸣一起睡觉。 　　正安静，某一秒，卧室里突然发出一阵‘嗡嗡’。 　　李飞昏昏欲睡的眼皮倏地掀上去了。 　　什么动静？ 　　他扭过头，看到拉着的窗帘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李飞心中微悚，撑起身子叫了一声宋鸣，但宋鸣可能洗澡的时候耳朵进水了，没听到。 　　李飞耐不住好奇心，下床拉开窗帘，低头一看―― 　　一只眼熟的机器狗正躲在那里。 　　李飞还没想起来这是哪位，嘴已经飞快喊出一声：“豆豆！” 　　机器狗抬了抬脑袋，发出‘嗡嗡’声，并用机械感很强的声线质问：【你是谁？】 　　李飞蹲下来，想摸它的头：“我是你主人啊。” 　　机器狗吧嗒吧嗒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李飞的手。 　　【你说是就是啊。】机器狗的语音包还挺接地气，【你要是我就叫你爸爸。】 　　李飞笑了一声，想起当年本来是想把豆豆也带走的，结果出发的时候忘记它在客厅充电，火车启动了才想起来，但为时已晚。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没想到宋鸣还留着，还一直带在身边。 　　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机器狗越过李飞吧嗒到宋鸣面前，仰着狗头问他：【主人，他是谁啊？】 　　“你另一个主人。”宋鸣斜它一眼，“叫爸爸。” 　　机器狗好像不能接受，脑袋往下垂了一厘米。 　　【哇啊――警报警报――豆豆卡机啦――】 第63章 　　次日一早。 　　李飞先是给林家二老打电话说今天晚点回去，在朋友家吃饭，并让他们不要担心，林父林母没说别的，只叮嘱他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李飞翻了个身，听见客厅里有人说话，像是宋鸣在自言自语。 　　李飞有些担心，随便套上一件衬衣就出去了。 　　客厅里―― 　　宋鸣正在协助一位搬运工把他新买的饮水机摆到合适的位置。 　　这位搬运工是哑女，所以全程只有宋鸣在说话。 　　李飞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的场景懵了一瞬。 　　哑女和宋鸣听到声音一起转头看他。 　　哑女惊讶地瞪大眼睛，因为她看见一个光着腿的非洲男人从卧室里出来了，上半身穿的衬衣非常不合身，衣服下摆盖住二分之一大腿，而且哪怕肤色如此之黑，也难以掩盖露出来的那些皮肤上暧昧的痕迹。 　　李飞也吓得够呛，反应过来后立马躲到墙壁后面，露出半个身子：“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 　　宋鸣回过头，用手语加嘴型给哑女解释了一下：“抱歉，他是我爱人，吓到你了吗？” 　　哑女摇摇头，做手势道：“你们感情真好，祝你们长长久久。” 　　宋鸣笑了笑，多给她支付了一笔辛苦费。 　　哑女很感激，麻利地把地上饮水机的外包装给收拾了，并带着垃圾离开这里。 　　单元楼下，哑女坐上电车，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给他比划着什么。 　　同伴是普通人，手语学得没有多精练，哑女这次比划的内容实在超出他的认知。 　　“什么男的和男的不穿衣服什么的，你是不是又在网上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播学手语方言了。别乱比划了，赶紧下一家。” 　　哑女顿觉对牛弹琴，失望地叹了口气。 　　…… 　　家里。 　　李飞听到关门声才重新走出来。 　　“吓我一跳。”李飞走到宋鸣身边，看他摆弄新的饮水机，“我还以为你是在客厅工作呢，没想到看见一个小姑娘。她是…不能说话吗？” 　　宋鸣把水箱卸下来清洗：“是啊，我刚搬来这的时候碰到她在隔壁单元送货，有业主嫌弃她，不让她坐电梯，她就尝试把洗衣机背到二十楼。” 　　李飞瞪了下眼：“那怎么可能。” 　　宋鸣：“我也觉得。但她拒绝了我的帮助，自己一个人搬上搬下，然后我就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这台饮水机本来有专门配送服务，我没选，等快递到楼下之后联系她送上来的。” 　　李飞环着手靠在厨房门口，看宋鸣给水箱接水。 　　“咱们宋老师真是人美心善。” 　　宋鸣嘴角一勾：“飞哥教得好。” 　　…… 　　吃完早饭，李飞环顾了一下房子。 　　昨天没仔细看，今天才发现这房子每一处细节都很合他心意，似乎就在这里和宋鸣一起生活到两腿一蹬也不错。 　　“飞哥。”宋鸣站到李飞身后，用毯子把李飞裹住，陪着他一起看窗外。 　　李飞从毯子里伸出手，抱住宋鸣的胳膊。 　　“我不冷的。” 　　“我知道，但是窗户外面的人能看到飞哥的腿。” 　　李飞笑了一声：“对面建筑那么远，谁会闲着没事用望远镜看这边。” 　　宋鸣完全把李飞嵌进怀里，低下头挤他脑袋：“有的，变态多得很。” 　　李飞动了动腿，腿间残留的不适感让他反呛一句：“你也是一个。” 　　“嗯，我是。”宋鸣笑着认罪。 　　安静一会儿，李飞突然说：“你觉得我们俩在这房子里住着像什么？” 　　宋鸣思考几秒开口：“像新婚，在婚房。” 　　李飞摇头：“不对，明明是偷情。我是正经男人，你是勾引我堕落的坏男人。” 　　宋鸣歪过头看他一眼，笑着问：“那飞哥什么时候给我正个名分？” 　　李飞偏头和他对视，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刚说一句“你啊”，没忍住下嘴亲了一口，然后继续道：“等你把我伺候好了就给你名分。” 　　宋鸣笑着把他转过来，抵在落地窗前。 　　“飞哥你好坏啊。” 　　李飞邪恶一笑，张开毯子把宋鸣裹进来：“还有更坏的！” 　　…… 　　…… 　　…… 　　宋鸣在海城的工作稳定之后，某天需要去北城出差。 　　李飞想跟他一起去，就和林家人说他要去北城旅游。 　　林今川本来要给他安排司机，但李飞说要自己坐车去，林今川立刻懂了，这是要和嫂子一起去。 　　只是出发那天，林今川在天台看到李飞被一辆车从后门接走了，驾驶位似乎是个男的。 　　林今川有些不解，明明不要司机，怎么又自己找个司机，和嫂子过二人世界不好吗？哦，也可能是嫂子那边找的司机。林今川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继续回去看文件。 　　…… 　　…… 　　…… 　　北城，李飞和宋鸣很久没来过了，这里的小鱼村给他们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 　　但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工作，宋鸣把李飞放到酒店后就忙得脚不沾地，说是他这个职位的前任主管和北城这边的客户有一些遗留问题没有解决，前任主管人一走就出国了，电话邮箱都联系不上，为了保住公司声誉，宋鸣只能先过来解决问题。 　　李飞白天在酒店很闲，但晚上很忙。 　　可能是离家远了，李飞身心都放松警惕，以至于一和宋鸣对视就忍不住靠近过去，最后都会演变成做那种事。哪怕白天的时候李飞百般警告自己，宋鸣很忙，宋鸣忙了一天很累，应该让宋鸣好好休息，但宋鸣总是顺着他，不管他要来几次都能配合，精力好得不得了，李飞就总控制不住自己。 　　可这能怪谁呢，怪宋鸣太年轻吗？李飞砸吧着嘴反思自己。 　　…… 　　在北城待的最后一天，宋鸣工作收尾，这天上午出去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午饭是一起吃的。 　　李飞很高兴，又想着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提议出去逛一逛。宋鸣当然没意见。 　　下午，两人小憩一个小时，收拾好一起出门，打算去附近商场。 　　进入商场后，李飞给林今川发消息，问他想不想要礼物。 　　【林今川：哥你真好，这是你第一次出去旅游的时候说要给我带礼物。】 　　【李飞：不是，恰好你生日快到了。】 　　【林今川：我就知道。】 　　【李飞：要什么？手表？西装？】 　　【林今川：你在哪呢？】 　　李飞发过去一个位置。 　　【林今川：我之前和你说的游戏品牌你记得吗？那家商场新上了冬季限定，哥你帮我拿一个。】 　　【李飞：OK。】 　　刚答应林今川，李飞和宋鸣就逛到了那家游戏品牌门口，只可惜进去一问，销售员说最后一款也在刚刚卖出去了。 　　李飞没办法，只能和林今川表示非常遗憾，林今川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拿另一个系列的。 　　挑好游戏机之后，李飞和宋鸣打算去楼上看个电影，看完之后下来吃饭，吃完饭散步回酒店，这一天的约会就算圆满结束。 　　但今天可能时运不济，李飞和宋鸣还没走到电影院门口就遇到了麻烦。 　　“林回？” 　　两人路过某家奢侈品店门口，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叫住李飞。 　　李飞脚步一顿，半回头，看着那个有点眼熟的男人从店里走出来。 　　“哎呦，真是你。” 　　这么一会儿，李飞已经想起来他是谁了，毕竟这欠揍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周向阳，胜越集团董事长家的上门女婿，本质就是个凤凰男，凭借花言巧语勾搭上集团千金，还把人肚子搞大了，董事长当初差点把他打死，可惜那位恋爱脑千金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以死相逼把人救下，这才让这不要脸的凤凰男飞升成功。 　　不过他婚后还算老实，除了行为举止上不了台面，倒也没对不起人家女儿。 　　李飞和这姓周的也稍有交集，源于他刚回林家的那一年。 　　李飞第一次代表林家举办一场小型庆功会，作为宴会负责人，李飞忙前忙后亲力亲为，什么都不敢怠慢，但因为对邀请嘉宾的过程不熟，他盲目把林家所有合作方都邀请了一遍，周向阳就来了。 　　当时周向阳还没和胜越集团的千金结婚，他们的事也没被抖到大众眼前，但周向阳那时靠着胜越集团千金的暗中支持，他手上的公司也算金玉其外，出门在外十分嚣张。 　　那场宴会也因为他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李飞赶过去的时候周向阳正指着别人乱骂，还说对方故意用酒泼他。事故另一方是林家很久的供应商，看李飞慌里慌张道歉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甩甩手离开了。而周向阳却根本不饶人，那人走了就指着李飞的鼻子奚落他，因为听说李飞是从孤儿院回来的，就把李飞从头到脚嘲讽得一无是处。 　　当时李飞不知道周向阳的身份，脑子里也没多少处事观念，只知道这些都是林家的合作方，不能得罪，就陪着笑默默一忍再忍。 　　后来是林今川突然出现，上来就给了周向阳一脚。 　　李飞至今还记得林今川骂的那句话：“林氏楼下的闸机都比你贡献得多，谁给你的脸在我们林家的宴会上狗叫。” 　　后来林今川还安慰李飞，说他如果拿不准怎么待客，不管见到谁只需要稍微客气一点就行，但周向阳这个人例外，李飞可以不用把他当人。 　　也是自那时起李飞才听说了周向阳和胜越集团千金的事，而且胜越和林氏的产业交集不多，周向阳的公司只是背靠胜越吸血，间接和林氏有一点小接触而已，李飞之后就再也没邀请过周向阳。 　　…… 　　意识回笼，李飞看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周向阳，忍不住哈哈一笑。 　　周向阳脸色微变，语气古怪道：“死煤球你笑什么。” 　　李飞：“我笑今天运气不好。” 　　周向阳还想说什么，李飞已经抬脚踢向他小腿，并留下一句：“好狗不挡道。” 　　周向阳抱着腿原地蹦哒，回过头看到李飞和宋鸣一前一后上了扶梯。 　　那距离实在有些近了。 　　…… 　　到了电影院门口，时间刚刚好，检票进去后两人找位置坐下。 　　电影播放到一半，李飞察觉到宋鸣兴致不高。 　　他把手伸过去握住宋鸣的，轻轻捏了捏。 　　“怎么了？” 　　宋鸣转头看他，神色有些复杂：“飞哥，你和刚才那个人……” 　　李飞：“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叫周向阳，就是个凤凰男，你去网上搜他名字就知道了。” 　　宋鸣垂了下眸，情绪并没有缓解。 　　“你现在的名字，是叫林回吗？” 　　李飞嗯了一声：“不过我不常用，我弟他们也不叫我这个名字。” 　　林回，林回…… 　　宋鸣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并不知道李飞曾经的名字其实另有渊源，他只是一听到林回这两个字就感觉心里不舒服，感觉起名的人一定含着敷衍的意味。 　　他至今记得李飞在福利院回忆自己身世时那股孤寂和茫然，李飞内心深处应该也曾渴望家人。 　　但李飞的家人对他似乎总有那么一分心不是真的。 　　见宋鸣久久不说话，李飞以为他生气了，因为自己一直没告诉他现在这个名字。 　　李飞左右看了看，凑过去亲亲宋鸣的侧脸：“怎么了，生气啦？” 　　宋鸣看他一眼，顺势下台阶说：“是啊，怪不得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没找到，原来你改名字了。” 　　李飞顿时心疼，拉起宋鸣的手亲了亲：“是哥错了，今晚…下次吧，下次见面补偿你。” 　　宋鸣笑着凑过去：“不行。” 　　“……别，别乱摸！这里是公共场所。” 　　“没事，冷门电影又没什么人。” 　　“你故意选的吧！” 第64章 　　从北城回来，天气越发冷。 　　林氏最近在忙很多大项目，冲年底KPI，林今川作为集团总裁，天天东南西北各处飞，觉都睡不够，自然也顾不上回家，家里就只有李飞陪着林父林母。 　　但这么一来，宋鸣那边也冷清得可怜，李飞觉得愧疚，所以晚上总是无节制地和宋鸣打视频。 　　而有时候，宋鸣总要和他玩一些游戏。 　　…… 　　一天晚上。 　　林父林母在三楼影音室看电影，环境非常隔音。 　　李飞心情忐忑地等在卧室里，当听到门铃声后迅速起身下楼，并于五分钟后拿回来一个快递包裹。 　　他把包裹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拉住窗帘，关了大灯，仅在床头留下一盏昏暗的暖灯。 　　这时，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李飞接起，听到宋鸣非常冷静的声音：“拿到了吗？” 　　李飞举着电话点点头：“拿到了。” 　　宋鸣：“飞哥，是视频。” 　　李飞：“啊，哦哦。” 　　把手机也放在床头柜上，李飞盘腿坐在床上，探头看了看，确认整个人都在屏幕里。 　　他刚洗完澡，身上除了浴袍没别的衣物。 　　电话另一头的背景是书房，宋鸣戴着眼镜坐在书桌后面，上半身穿着白色衬衫，灯光也是昏昏暗暗的。 　　“你这么晚还在工作啊。”李飞担忧地问，“又睡不着吗？” 　　“不是。”宋鸣扶了扶眼镜，双手支在书桌上，手背撑着下巴，“是在等飞哥穿上那个，想看。” 　　李飞脸上轰一下热了，他现在的皮肤已经不是那么黑，脸恢复得尤其快，红温很容易看出来。 　　“要不，要不改天吧，改天我穿给你看，就是见面的时候……”李飞支支吾吾地说着话。 　　“不要。”宋鸣在屏幕里摇头，“之前说好的，游戏输了就要听从另一个人所有的要求。飞哥，你今晚要听我的。” 　　李飞懊悔地闭了闭眼。 　　宋鸣说的那场游戏是一件很邪门的事。 　　他们当时隔着屏幕玩一个类似棋牌的概率游戏，而且李飞还在旁边用AI作弊了（这种行为不好不要模仿），但九局下来他只赢了一局，而且宋鸣还是工作了一天饭都累得不想吃的情况下和他玩的游戏。李飞第一次输的时候不服，但是他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最后到九局五胜都没能发挥他找的那个AI的作用。最终他认输了，稀里糊涂答应了宋鸣的要求，并暗暗把这次亏算在了AI头上。 　　“飞哥，准备好了吗？”宋鸣在屏幕另一端直勾勾看着他。 　　……算了，愿赌服输，年轻人面前要做榜样。李飞自我安慰完毕，打开了快递包裹。 　　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有不少东西，一套衣服，一个纸袋，以及一些李飞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工具。 　　李飞先是拿起那套衣服。 　　黑白色，里面很滑，外层是纱的质感，像个上衣，但是打开又比上衣长，还是收腰的，李飞举起来观察观摩观赏观闭，终于确认这是一条超短连衣裙，穿上不用说走不走光的问题，反正肯定不能走出这间卧室。 　　“飞哥。” 　　宋鸣在那轻声催。 　　李飞手抖着，颤颤巍巍把身上的浴袍脱了，然后低着头把裙子换上。 　　……别说，尺码还是挺舒服的，忽略胯骨以下完全没有安全感的话。 　　“飞哥，站一下让我看看。” 　　宋鸣又开始张他那个嘴。 　　李飞捏着裙摆站起来。 　　“手。”宋鸣说。 　　李飞把手撒开，裙摆就弹了回去，在宋鸣眼里弧度很好看。 　　卧室里莫名安静了好一会儿，李飞僵硬着动了动脚，床上太软，他站得脚下发虚。 　　“好了没啊，你干嘛呢？”李飞弯下身子，歪着头去看屏幕，发现宋鸣靠近了一点，手指正从镜头底下收回去。 　　“你刚才是不是在截图？”李飞警惕无比。 　　宋鸣否认：“没有，镜头脏了。” 　　然后宋鸣就说他看好了，让李飞坐下来。 　　李飞重新盘腿坐好，但这个姿势有点不雅，他考虑了一下，偷偷拿过旁边的枕头压在腿上。 　　这次宋鸣没说什么，可能在想更过分的。 　　李飞咳嗽一声：“快点，还要我干什么？” 　　宋鸣终于动了，眸色比刚才深了不少：“盒子里有一副脚铐。” 　　李飞啧了一声，骂他一句变态，然后从盒子里找出纸袋子，晃了晃，撕开，拿出里面的脚铐。 　　研究一会儿，李飞终于把自己两只脚拷住了，中间连着不长不短的锁链。他小心翼翼把钥匙放好，生怕一会儿成案发现场。 　　宋鸣就提醒他：“塑料做的，不用担心钥匙丢了打不开。” 　　李飞不想听他说别的，催促：“然后呢？” 　　宋鸣离开屏幕，往后靠了靠，声音有些远：“然后把盒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放到你手边，躺下，把腿支起来，打开。” 　　李飞随着宋鸣的指令一步步做，但在躺下支腿之后就不动了。 　　“那个…我底下没穿。”李飞小声嘟囔着。 　　宋鸣好像没听见，又催促他：“飞哥，把腿打开。” 　　李飞犹豫不决，房间里唯一的光除了那盏灯就是手机屏幕，明明是不怎么明显的光块，却好像能发散很大的热量，从屏幕里伸出来，化成有如实质的小手，一只一只扒在他腿上。 　　“飞哥。”宋鸣可能又靠近屏幕了，声音变得很清晰，像伏在李飞腿间说话，“把腿打开吧。” 　　李飞呼吸一抖，认命照做。 　　…… 　　一个小时后，听到通话挂断的声音，李飞如释重负地把腿放下，整个人仿佛焯过水，全身都汗湿了。 　　刚才折磨他最久的东西已经被他抽出来扔到最远。 　　好一会儿，他从不规律的喘息中平复下来，起身，回头摸了摸躺过的地方。 　　好，澡要另洗，床单也要换。 　　当李飞哆嗦着腿把作案工具收回盒子里的时候，卧室门突然被人敲响。 　　‘笃笃笃――’ 　　“儿子，投影仪坏了，我和你爸还有王妈都不会弄，你帮我们看看啊？” 　　李飞动作一僵，飞速把所有东西连同床单一起卷吧卷吧扛起来，刚走出两步才想起脚上还戴着东西，结果钥匙找不着了，可能是刚才玩的时候掉到床底下。慌乱之中，李飞更加手忙脚乱，扯了好几次才把锁链扯开，但那两个拷在脚踝上的东西暂时弄不掉。 　　“儿子？” 　　李飞一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扔进卫生间一边应声：“来了！” 　　刚走到门口，李飞低头一看，又赶忙返回去。 　　最终，李飞开门的时候裹着自己的被子。 　　“哎呀，你睡了吗？”林母眼中有些愧疚，“妈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李飞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刚洗完澡，没找到浴袍，弄投影是吧，你们等我一下。” 　　李飞重新关了房门，扔掉被子，跑进衣帽间抓了身睡衣。 　　三楼。 　　这里的面积一半是开放的，另一半是影音室，使用频率不高，今天还是李飞提议有个电影很好看才把林父林母哄上来看的。 　　投影仪可能是太久没用的缘故，李飞检查过后看不出具体问题，就说还是明天找专业人员上门修一下。 　　林父林母突然支支吾吾地说好。 　　李飞冲他们点点头，笑着道了一句晚安，然后转身下去了。 　　李飞走后，林母拍了拍林父：“老林啊，我没看眼花吧，咱儿子脚上那是什么东西？还有刚才开门的时候，他那被子里穿的……” 　　林父也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不清楚啊，可能是…年轻人的兴趣爱好？” 　　林母：“那还挺特殊的。” 　　…… 　　…… 　　…… 　　李飞再一次和宋鸣见面的时候，海城落下初雪。 　　林父林母外出拜访朋友，要两三天才回来，林今川也忙，基本上出去一趟就是一周见不到人。 　　于是李飞趁此机会跑去跟宋鸣幽会。 　　…… 　　到宋鸣家的时候，给李飞开门的是豆豆。 　　李飞把它抱起来，惊奇道：“你是怎么开门的？” 　　豆豆在他怀里挣扎，四条腿很有规律地乱动：【因为我连接了房屋智能。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啊啊――】 　　李飞嫌它吵，只好把它放走。 　　豆豆落地后转身想走，又突然转回来：【主人在书房。】然后才转身走了。 　　李飞自己换了拖鞋，脱下外衣，轻手轻脚走进书房。 　　宋鸣穿着西装坐在书桌后面，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 　　李飞从旁边偷窥，发现不是自言自语，是在直播。 　　李飞没敢打扰，就安静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 　　等待期间，李飞刷了下手机，想起什么，点开附近直播，刷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宋鸣的直播间。 　　李飞赶紧点进去，关注点赞上灯牌一条龙，连内容都没看。 　　弄好之后，李飞怕宋鸣发现他的ID，匆匆忙忙点进了宋鸣的头像。 　　往下一翻，李飞发现这个账号没有任何作品，昵称很官方，叫新泰保险金讲师专业直播。 　　点进直播动态，最近一年的直播并不多，大概每个月有一次那样。 　　搜索栏里搜了下账号名称，最新的几条作品里是宋鸣的直播间录屏，评论区都在讨论这位年轻又优秀的精算师的长相，各种热梗都用出来了。 　　也不知道宋鸣这个号做多久了，反正李飞没刷到过。 　　宋鸣直播结束后，李飞凑过去看他电脑，惊讶道：“三个多小时？” 　　宋鸣嗯了一声：“公益讲课。” 　　李飞为他鼓了鼓掌：“宋老师真好。” 　　宋鸣似乎有些累了，摘下眼镜把李飞抱在怀里，抱了他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亲他，只轻轻一碰，然后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李飞说想吃馄饨，宋鸣就拉着他去客厅，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窗外雪色正浓，李飞靠进柔软的沙发，突然昏昏欲睡。 　　清醒时，身上已经多了条毯子，以及鲜肉馄饨的香气直往鼻腔里钻。 　　李飞坐起来，把毯子撇到沙发上，起身往餐厅走去。 　　宋鸣正穿着围裙把馄饨放在餐桌上，说他醒得很及时。 　　李飞坐下来，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馄饨，感慨一句：“宋老师这么辛苦给我做了馄饨，我要是不醒过来吃，你是不是会很遗憾？” 　　“不会，你不吃我就留着自己下顿吃，等你想吃我再给你做。”宋鸣也坐下来，把围裙摘到一边。 　　李飞握着勺子搅动馄饨，开玩笑道：“那我要是又睡着呢？” 　　宋鸣：“可能会叫你起来。” 　　李飞：“要是起不来呢，就不考虑把我打醒？” 　　宋鸣：“不可能考虑。” 　　李飞非常感动，吃完馄饨之后整颗心和整个胃都暖洋洋的。 　　宋鸣观察他的困意值，趁机将他带进卫生间，没一会儿，李飞浑身发热，刚才那点感动全没了。 　　“宋…宋鸣，去床上，去床上！” 　　……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飞发现宋鸣还没走。 　　李飞翻了个身，又翻回来躲避阳光。 　　“你不上班？” 　　宋鸣正靠在床头看书：“上，但部门主管没有迟到一说。” 　　李飞嘟囔他：“你这样不行啊不行。” 　　宋鸣就收了书，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半小时后，宋鸣穿戴整齐去上班了，并嘱咐李飞记得吃饭。 　　李飞困得要命，挥挥手算作回应。 　　…… 　　下午两点多，李飞终于清醒，翻了半天外卖不知道吃什么，而且外面雪很厚，外卖员接单太慢，李飞就自己爬起来，去厨房冰箱里翻了翻，煮了个清汤面。 　　勉强填饱肚子后李飞瘫回宋鸣床上，缩在被子里给宋鸣发消息。 　　【李飞：你猜我想吃什么？】 　　【宋鸣：米线？】 　　【李飞：再猜。】 　　【宋鸣：卤味？】 　　【李飞：发挥你的想象。】 　　【宋鸣：锅贴包子？】 　　【李飞：就带这些吧，等你。】 　　为了体现对劳动人民的尊重，李飞还发了个爱你的表情包。 　　宋鸣欣然接受，发了个ok手势。 　　…… 　　到了宋鸣下班的点，李飞勉为其难穿好衣服在客厅等着，听到脚步声时起身开门。 　　宋鸣手上拎着不少东西，除了李飞点的还有一些水果，头发和大衣上落了很多雪屑。 　　“又下雪了吗？” 　　“不是，路过几个小孩子，他们在踹树。” 　　李飞帮他脱衣服拿东西，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真可怜，哥疼你。” 　　疼就是轻轻浅浅亲一口，然后拎着吃的转身走。 　　…… 　　吃完晚饭，两人难得平静纯洁地靠在一起，电视里播放着喜剧电影。 　　李飞虽然吃饱喝足了，但下午睡太多并不困。 　　他就想起了一个事。 　　“宋鸣，你之前那个账号不用了吗？就是在学校经常发作品的那个。” 　　宋鸣反应了一下：“那个确实不用了，毕业后没什么时间。” 　　李飞：“那你现在的号什么时候注册的？” 　　“一年前。”宋鸣说，“是公司给的号，每年必须播十次。” 　　李飞点点头。 　　那就对了，宋鸣在网络上声名大噪的时候他还在荒岛上爬椰子树呢。 　　看完电影，两人先后去卫生间洗漱。 　　今天李飞不累，但宋鸣终于累了，两人盖上被子纯聊天，大概两三个话题结束，宋鸣先脑袋一歪睡着了，李飞自己又刷起手机，没一会儿也步上后尘。 第65章 　　收到林父林母已经回家的消息，李飞并不着急，只借口说在朋友家看鲨鱼，理由非常离谱但可信度反而很高，林父林母让他注意安全好好看，也不再催他回家。 　　在宋鸣家住了三天，李飞某日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投屏做运动，放下哑铃休息时瞥到教练的名字，叫雪瑶，这让李飞突然想起一个人。 　　中午，宋鸣怕李飞一个人在家无聊，放弃午休时间回家陪他吃饭。 　　李飞就问他：“宋鸣，你姑姑她现在还好吗？在哪住着呢？” 　　重逢的时候李飞以为宋鸣还是和他姑姑住一起，但两人在南城别墅里同居了一个多月，期间宋鸣没有一次说过他姑姑的情况，也没见宋瑶主动联系，李飞就隐有预感，宋鸣和他姑姑可能闹矛盾了。 　　果然，在听到李飞的问题后，宋鸣神色明显顿了一下。 　　“她结婚了，应该还住在庆城。”宋鸣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给李飞夹了一些蔬菜，没再说别的。 　　李飞好像知道宋鸣和宋瑶闹的什么矛盾了，哦哦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回家那天，李飞晚上入睡时收到林今川助理的消息，说林今川应酬喝醉了，从茶馆出来后先是拉着路边的狗跳了段街舞，现在又装作没喝醉的样子在林家开的商场里巡逻查岗，把好多新店主吓得不知所措，保镖们试图把他强行带走，但他力气和脾气都大得很，一碰就泥鳅一样敏捷跑走，保镖追他都累断气。 　　听完助理的诉状，李飞的脑袋开始发胀。 　　“你说他在茶馆喝醉了？他喝的什么？晕茶啊？” 　　“茶馆也有酒的。”助理焦急解释，“林总平常不这样，是茶馆老板说那酒没度数。” 　　李飞：“行行我知道了。” 　　领回弟弟要紧，而且时间很晚了，李飞不想打扰林父林母休息，就一个人偷偷走出家门，打车去了商场。 　　到了助理说的楼层，李飞一上来就听到某处传来异动，扭头一看，林今川正被几个楼管和保镖追着走，目的地一开始不是李飞这边，但林今川走到半路眼睛一眯，看到什么，立刻往李飞这边来了。 　　到了李飞跟前，林今川张口就开始告状：“哥，他们追我，你把他们都开除了！” 　　追了林今川一路气都没喘匀的几位楼管闻言天都塌了，他们不认识李飞，但听到了林今川那声“哥”，纷纷对李飞叫苦连天。 　　听到他们的喊声，林今川眉头一皱，嘴角一动又要叭叭。 　　李飞连忙掐住他的嘴。 　　“够了，今天是你不听话，而且人家是给你赚钱的，你开了想干嘛。” 　　林今川似乎不同意，想说话但嘴张不开，就垂着眼睛去看掐在嘴上的手。 　　助理趁此机会把各位辛苦的打工人请走了，等林今川回头的时候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自然也忘了刚才的事。 　　但林今川的不高兴还写在脸上，立刻把幽怨的目光投向助理。 　　李飞扯着他的胳膊转身就走：“行了，跟哥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老林家都有这特质，喝了酒之后本事通天。 　　林今川乖乖跟着李飞走了一会儿，拐过走廊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拿着奶茶的姑娘。 　　啪嗒一声，奶茶英勇就义。 　　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奶茶，生气地抬起头，一看到林今川那张帅气多金的脸，眼睛倏地瞪大了。 　　李飞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把林今川往自己身后藏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他喝醉了，你的奶茶我们赔。” 　　助理立刻走上前，拿出手机询问姑娘的二维码。 　　姑娘得到近千元的奶茶钱，眼里最后一丝烦躁也消失无踪了。 　　“实在不好意思。”李飞再次道了句歉，拉着林今川要继续走，结果姑娘不肯，拽住了林今川的袖子。 　　“哎呀哥哥，你这衣服都被我弄脏了，我帮你拿回去洗洗吧，再加个联系方式，洗好了还给你。” 　　李飞刚想说话，林今川突然在他身旁支棱起来，一脸严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说话也字正腔圆：“不用洗，请直接打给我的律师，照价赔偿。” 　　姑娘接过名片人都愣了。 　　李飞一拍脑袋，第三次道歉：“对不起！” 　　然后强拉着林今川逃走，林今川边走还边要脱衣服，嚷嚷着“哥我衣服脏了不要了”之类。 　　“不好意思！请不用在意刚才的话！”助理认命地从姑娘手里把名片收回，转身跟上两人的背影。 　　…… 　　折腾大半天，李飞和助理终于把林今川弄到车上。 　　“抱歉啊大少爷，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助理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李飞。 　　“没事，应该是你们辛苦了。” 　　听到一句辛苦了，助理几乎是含着泪启动车子。 　　李飞出门穿得少，现在才后知后觉有点冷，在车内暖气中搓搓腿搓搓手，希望快点回温。 　　旁边林今川一上车就晕了，闭着眼靠在那，时不时嘟哝两句听不清的话，终于有点正常醉犯的样子。 　　李飞摸了摸林今川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想从后面拿条毯子给林今川盖上，但这辆车车身有点长，李飞很费劲才拿到毯子，回身的时候似乎扯动什么东西，啪嗒掉到他腿上。 　　是一份文件。 　　李飞拿起来看了下。 　　助理听到声音看了下后视镜，为他解惑：“啊，那是林总今天要处理的合同，大少爷您随便放在哪就行，我明天会带去公司。” 　　李飞哦了一声，准备放下。 　　正在这时，车窗外的霓虹灯闪烁进来，那份文件的标题被蓝红色的光照了一下，从李飞眼底一晃而过。 　　李飞动作一顿，迟疑地把这份文件拿到眼前，定睛一看，【小鱼村】三个字在整行标题里非常显眼。 　　翻开第一页，李飞目光落在有签名位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名字―― 　　江虞。 　　“哥……”这时林今川似乎清醒了，揉着太阳穴把身子坐直，叫了李飞一声。 　　李飞转头看他，关心道：“头疼吗？胃怎么样？” 　　“还好。”林今川回答得有些无力，扯了扯唇，“给你添麻烦了。” 　　李飞纠正他：“是给我们，还有你助理。” 　　林今川哦哦两声，说要给助理发奖金，助理非常谦虚地谢着自己的老板，并把车开得更稳。 　　林今川没一会儿就看到李飞手里捏着的文件，凑过去看了下：“哥你随便放哪就行，不用拿着，反正我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是什么意思？”李飞问他。 　　林今川愣了一下，觉得新奇。 　　他指了指那份文件，问李飞：“哥你认识江晓传媒？” 　　李飞摇头：“我认识江虞。” 　　这么一来林今川就要好好看看这份对林氏来说没什么太大利益价值的合同了。 　　他从李飞手里拿过合同，翻了一遍。 　　“江晓传媒是三年前成立的公司，背靠一个旅游村，主要经营农产品销售，今年还增加了进出口贸易，不过盈利挺难的，平台那几个口播都是村里的，宣扬传统文化和少数民族风情还算有特点，但没培出大网红，名气打不出来，做了三年没什么成绩，还差点动了线下旅游业的本。” 　　说着，林今川回忆到什么，补充道：“也就前段时间好像靠着跟竞争对手的矛盾上了个短视频平台热搜，但很明显被对家打得更狠了。” 　　说完，林今川把合同合上，叹气道：“这是来求助，而且他们惹的是胜越，听说好几年了。哥，你跟他们很熟吗？” 　　“没，就以前旅游的时候碰见过，江小姐这个人，我觉得挺不容易的。”李飞皱着眉，看着那份合同的眼里涌上愁绪。 　　要说李飞有什么改不了的破习惯，那就是见不得认识的人身陷囹圄，平常不知道还好，只要不小心跑到眼前了，他就甩不开那些心软的念头，以前自己过的拮据时都没怪过那个花掉他大半个月工资又跑掉的猫，更别说现在年纪大了，更加多愁善感。 　　这时车子开到了林家别墅门口，助理提醒他们到了。 　　林今川揉了揉睛明穴，脸上有些疲惫：“那哥你再想想，这份合同我留着，胜越那边咱们不惹最好，但哥你要是真的有什么想法要跟我说，我会考虑。” 　　李飞有些惊讶：“今川你……” 　　“只是会考虑。”林今川摆了摆手，推开车门下去。 　　李飞也下车，和林今川一起进去。 　　…… 　　夜晚，李飞照常接到了宋鸣的电话，聊天时提到了今天在车里看到合同一事，以及林今川说的那些话。 　　宋鸣思考半响，开口道：“胜越集团的企业影响力能够和林氏媲美，接它公然针对的公司合作，确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话落，宋鸣又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要是真的和胜越针锋相对那么多年，林氏都得脱层皮，一个那么小的旅游村应该坚持不了这么久。这件事可能有蹊跷。” 　　经宋鸣提醒，李飞眼中忧思一定，终于有了突破方向。 　　…… 　　第二天上午，李飞就通过林今川的助理得知了江虞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时，江虞就在海城，看来是准备放手一搏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两人当即约了见面地点。 　　…… 　　李飞赶到咖啡店时，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两人。 　　江虞坐着轮椅，身子看起来清瘦不少，孟晓晓陪在她身边，丸子头放下了，温温婉婉地披在肩上。 　　两人都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岁月的刀对她们不算残忍，只是终有一些一眼就能看出的痕迹。 　　“嗨，村长。”李飞走过去打招呼。 　　江虞笑着说：“不用这么叫我，我已经退位了。” 　　七年没见，确实有很多事都会和以前不一样。 　　李飞坐下来，和两位故人聊起往事。 　　话头开到正题，李飞听到一位熟悉的人物―― 　　周向阳。 　　“你们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一直给你们使绊子，自称代表胜越集团的人是周向阳？” 　　江虞和孟晓晓同步点头。 　　李飞笑了一声，笑声中有一种自以为得了绝症结果复查发现医生弄错了的感觉。 　　是以江虞和孟晓晓都很疑惑。 　　“你也认识他吗？”江虞问。 　　李飞收敛了一下笑容，点点头，又道：“先等一下，我再问一句，你们和姓周的以前有恩怨吗？” 　　孟晓晓突然反应激烈：“有啊！太有了！” 　　她皱着眉，语气怨怼：“周向阳就是个渣男，他当初在地震中抛弃江江，害她差点命都保不住，后来还直接玩失踪，再见面他就摇身一变成了胜越董事长女儿的未婚夫，还仗着他老丈人的势力对我们处处打压，前几年就想收购我和江江一起开的酒店和那些旅游项目，收购不成就使别的绊子，往路口撒钉子都算小事，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只要我们名下的产业有一点小雷，立马就被各种营销号全网散播……” 　　孟晓晓越说越激动，直到被江虞拍了拍手。 　　她缓了一下，继续道：“但他干得不留痕迹，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也不敢得罪胜越，之前他来过村里几次，说话难听让我给打了，还把我告进去待了几天。” 　　听到这个李飞就忍不住了：“他打你反把你告进去？” 　　孟晓晓一愣，又说了一遍：“不是，是我把他打了，四肢骨折加脑震荡，江江很努力才把我保住了，不然我得进去好久。” 　　“……”如果不是场合不宜，李飞真的会笑。 　　“好吧。”李飞吸了口气，向她们摊牌，“其实，你们要寻求合作的林氏集团，是我家的。” 　　孟晓晓和江虞对视一眼。 　　江虞说：“你就是林家找回来的大少爷。” 　　李飞有些纳闷：“不对啊，你们怎么不惊讶？” 　　“其实你今天约我们来，江江就猜到你的身份啦。”孟晓晓告诉他，“我们之前只听说过你的事，但因为你不怎么露脸，好像也没做什么职位，我们不知道是你。” 　　李飞挠了下手：“那还有点可惜的，早点遇见我也能早点帮你们。” 　　江虞问：“可林氏会愿意和胜越对抗吗？李飞，我不知道你在林家有多少话语权，但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们陷入两难的境地，大不了我和晓晓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老就好。” 　　李飞不解道：“可你们都来这了，难道要这么放弃吗？” 　　“我们本来就没想过会有多少胜算的。”孟晓晓说，“林氏发展正盛，新任总裁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做出让公司利益受损的决定。” 　　江虞点点头：“我们只是搏一搏，不留遗憾罢了。就算输了，我们也知道是输在周向阳小人得志，不会觉得是林氏见死不救。” 　　李飞是个感性的人，听到这种话心里总会有所感触。 　　“其实你们不用担心。”他告诉她们，“周向阳就是狐假虎威，他在胜越根本没有半点实权，只有他自己经营的一个小公司靠着吸胜越的血才声名在外，你们不妨想想，这么多年虽然他总打着胜越的旗号给你们使绊子，但你们见到过胜越的高层下达过什么针对你们的决策吗？又或者除了周向阳，你们还见过胜越的其他人吗？” 　　江虞和孟晓晓摇摇头。 　　李飞就知道这件事稳了。 　　“胜越应该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这时，宋鸣突然坐在李飞身边。 　　李飞吓了一跳：“你从哪冒出来的？” 　　宋鸣扭头看他：“就坐你后面，看你什么时候发现。”然后和孟晓晓江虞一一点头打招呼。 　　江虞的目光在宋鸣和李飞之间滑了两下，最终落在宋鸣身上。 　　“意思是我们其实不用顾虑胜越吗？” 　　宋鸣点点头：“很大概率胜越管理层连你们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过，就周向阳这种吃软饭的，又被老丈人嫌弃，他怎么也不敢直接使唤公司里的人，更别说江姐你和他之间有那种恩怨，他更不敢在他老婆面前提起，只能暗中借势打压你们。” 　　江虞有些顾虑：“可一旦反击就停不下来的，如果胜越真的出手……” 　　“不会。”宋鸣笃定道，“胜越不是家族企业，其他几位董事都在等着他们的董事长披露污点，当初他女儿硬嫁周向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胜越股份也受其影响，虽然动摇不了根本，但看中这个苗头之后，其他董事甚至有野心的小股东都在暗中做准备。” 　　宋鸣突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他的电脑，放在桌上。 　　“我昨天做过分析整理，目前胜越很多董事手里都利用其他公司做过几次股票操盘，手法越来越娴熟，一旦因周向阳引发的社会舆论再次出现，胜越股票一定会有更严重的动荡。” 　　江虞听明白了，眼睛一亮：“毕竟有人为加持。” 　　“嗯。”宋鸣点了点头。 　　江虞自己分析道：“要真是这样，胜越董事长肯定地位不保，逼他下位之后，人为造成的股票现象还可以靠人为拉回去。” 　　宋鸣又点头：“到时候可能还会传出一个操盘神手挡住外界视线。” 　　江虞眼底的忧愁彻底烟消云散：“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胜越反而不敢对我们出手，甚至一旦发现周向阳的所作所为过火了，董事长还会反过来阻止周向阳。” 　　宋鸣：“理论上必须是这样的结果，除非胜越的董事长和他女儿一样对周向阳死心塌地。” 　　江虞皱了皱鼻子，嗤笑出声：“那太有生活了。” 　　宋鸣和江虞仿佛经常合作的伙伴，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非常融洽。 　　这样显得旁边呆愣愣坐着的孟晓晓和李飞像两个笨蛋。 　　他们在宋鸣拿出电脑的时候就对视了一眼。 　　李飞很小声：“你听得懂吗？” 　　孟晓晓把脑袋摇得飞起：“不太懂，但是应该是没事了的意思。” 　　李飞点点头：“我也觉得。” 　　李飞：“你饿吗？我知道这有个栗子蛋糕很好吃。” 　　孟晓晓：“不饿哎，但我可以吃！” 第66章 　　“太谢谢你了，宋鸣。”江虞拿着一个U盘，这里面有宋鸣整理的关于胜越集团的资料，相信把这个交给林今川，再有李飞说上两句，她们的公司还有小鱼村的未来都会变好的。 　　江虞收好U盘，抬眸看向宋鸣。 　　“这次算欠你们一个人情，我和晓晓…哎，晓晓呢……” 　　“她和飞哥去前台点餐了。”宋鸣一直留着七分注意力观察李飞的动向。 　　不一会儿，李飞和孟晓晓端着栗子蛋糕和咖啡过来。 　　李飞重新坐下后，宋鸣问他：“你喜欢吃这个？” 　　“还好，这个不甜，健身房教练不让我吃甜的。”李飞笑着说。 　　对面。 　　江虞：“怎么不让服务员送过来？” 　　孟晓晓：“我看你们聊得很认真嘛。唔嗯…这个真的好吃，江江，咱们买一份带给小宝。” 　　江虞：“好。” 　　…… 　　李飞吃东西的时候弄脏了嘴角，他伸手去拿纸巾，宋鸣已经早早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绵柔纸放在他手边。李飞之前得过皮肤病，宋鸣和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都会准备自带的纸巾。 　　宋鸣偏头和他说了几句话，声音轻轻的，像是问他蛋糕好不好吃，什么时候回家之类，李飞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回答他。 　　他们俩这么相处习惯了，但落在别人眼里非常不对劲。 　　“宋鸣。”江虞突然开口，“你现在是不是在做直播？” 　　宋鸣正过身子，点点头：“公司要求的，免费讲课。” 　　江虞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女儿刷到过你的直播，说你穿西装特别帅。” 　　孟晓晓在旁附和：“那是，我们家小宝特别崇拜你，她给你做了个什么小卡，带学校里去，你已经成她们班上风云人物了。” 　　“现实生活中也是啊。”江虞补充，“从中台的投资顾问到精算部的高级精算师，现在还升职主管了，我女儿有时候也嚷嚷着长大了要考精算师呢。” 　　面对赞扬，宋鸣波澜不惊，只淡淡一笑：“她要是听我课能不睡着，我保她过准精算师。” 　　江虞：“嗯…那太遗憾了，其实她天生爱睡。” 　　四人同时一笑。 　　“不过她对自媒体也挺感兴趣的。”江虞突然转头看向李飞，“星玥是林氏旗下的产业吧，我女儿特别喜欢一个玩潮玩盲盒的主播，她书桌上堆了好多小手办，自己也有手作账号，做得挺认真的。” 　　李飞听宋鸣被夸正高兴，没想到冷不丁聊到自己身上。 　　“啊，是吗，哈哈，那她要是喜欢，我让那个主播多给她开几个隐藏款。” 　　“那倒不用的。”江虞顿了一下，又看看宋鸣，轻飘飘转移话题，“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们两个还在一起。” 　　李飞拿蛋糕叉的手停了一下。 　　江虞看着宋鸣道：“之前听瑶姐说李飞只是你的老板，我想着你们也不是同龄人，没想到能一起走这么久，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奇怪，但仔细一琢磨哪都很奇怪，但奇怪之中又挑不出毛病。 　　李飞不确定江虞是不是看出什么，他倒是不介意在江虞和孟晓晓面前出柜，但是宋鸣…… 　　宋鸣轻一点头：“谢谢。” 　　李飞：“……”你谢什么谢？？ 　　…… 　　半小时后，宋鸣开车把江虞和孟晓晓送到了林氏集团大楼底下。李飞坐在副驾驶，目送她们进去。 　　“应该会成功吧。”他五分钟前给林今川发了消息，也没说别的，只说江小姐带来了很重要的东西，让他仔细看看再决定合不合作，林今川只回了个ok的手势。 　　“对了，”李飞转头看向宋鸣，“你什么时候到咖啡店的，你不是说今天没空来吗？” 　　宋鸣已经重新启动车子，倒车转向驶入主路。 　　“我是说我上午太忙，下午可以抽出时间，飞哥你误解我了。” 　　李飞：“那你现在不就是旷工？” 　　“查不到的。”宋鸣气定神闲，“公司里能罚我旷工的今天都不在公司。” 　　李飞批判他：“不良作风。” 　　宋鸣笑着接受。 　　…… 　　…… 　　…… 　　第二天，江虞和孟晓晓准备离开海城回家了。 　　临走前她们想邀请李飞和宋鸣一起吃顿饭，顺便表达一下感谢。 　　作为在海城生活四年的本地人，李飞张罗了吃饭地点，是一家主题餐厅。 　　李飞十二月十五的生日就是在这过的，不过这个生日是他回到林家之前的生日，也是林父把他抛弃到孤儿院的日子，所以他没声张，只有宋鸣陪他过。 　　这家餐厅最有特点的一个主题是diy，不过不是自己动手，是需要提前一天预约场景，负责人会把包间按照顾客要求布置好，并且这个场景只使用一次。 　　这次约饭匆忙，李飞就订了个星云宇航包间，里面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星空投影，四周还有全息小行星，在这吃饭像在外太空开party。 　　一顿饭吃得非常开心，四人说说笑笑，闲聊颇多。 　　为了避免失态，李飞全程克制自己没有沾半滴酒，但套餐里带的那瓶酒却莫名空了，李飞一开始不知道谁喝的，直到被孟晓晓突然连人带椅子搬了起来。 　　在这之前江虞有个东西掉了，离她近的宋鸣自然弯下腰帮她捡，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飞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升空了。 　　孟晓晓举着李飞转圈：“哈哈，飞喽～” 　　李飞：“哎？哎哎哎！孟姐！孟姐饶命啊啊啊！” 　　宋鸣听到声音抬头，脸色瞬间苍白。 　　江虞皱眉喊人：“晓晓！把人放下！” 　　好在两人发现及时，李飞在外太空翱翔了没两秒就被宋鸣接回了地球。 　　“没事吧？碰到头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宋鸣紧张不已，把李飞转过来转过去，脸上的表情很吓人，手也在抖。 　　李飞本来也心有余悸，看到宋鸣这个样子就顾不上自己了，很用力握住宋鸣冰凉的双手，这才让人镇定下来。 　　“宋鸣，我没事。” 　　宋鸣和李飞对视了一会儿，眼中的焦虑终于平复一些。 　　另一边，江虞拽着孟晓晓训斥她，让她不要再举着别人玩，别人是不可以乱举的，完全没注意到宋鸣这边的异状。 　　李飞和宋鸣调换位置坐下，江虞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啊，晓晓她以前不这样的，我地震后双腿站不起来，那时候也没钱买轮椅，她为了能抱起我，每天都搬着两袋五十斤的大米练习，后来我坐轮椅了，她又把大米放在轮椅上练，这么多年抱起我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一喝醉就会控制不住想搬东西。李飞，吓到你了吧，真的不好意思。” 　　听到这种隐情，李飞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他刚才也没什么危险，孟晓晓举得很稳，真的是个奇女子。 　　孟晓晓被江虞教训一通又喝了点冰水，整个人清醒了，眨着一双和她女儿很像的杏眼看李飞，跟他说对不起。 　　李飞唯萌物与小狗不能抗拒，憨憨地笑了笑，就揭过这茬。 　　…… 　　吃完饭，四人成双成对出了餐厅。 　　今晚空气难得不错，也没有风，他们走在江景大桥旁边欣赏风景。 　　分开的路口，江虞的手机响了，接通时传来孩子的哭泣声。 　　里面有人用少数民族的语言焦急说着什么。 　　江虞回了几句，没一会儿，又用普通话换了种语气，听着是在哄孩子。 　　江虞让孟晓晓转动轮椅，拍入江景。 　　李飞和宋鸣不小心入镜，手机里那个十来岁的女孩突然尖叫出声。 　　江虞看了眼宋鸣和李飞，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李飞已经把宋鸣拽了过去。 　　“哈喽啊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李飞的出现让小女孩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宋鸣的脸之后就一直点头，说记得他们，他们当初假装情侣骗免费门票。 　　李飞以为小女孩是奔着宋鸣才点头说认识的，没想到是真记得。 　　那这就有点尴尬了，那么不光彩的事，没想到给一个孩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李飞打了个哈哈往后退，宋鸣就突出了，小女孩见到偶像高兴得很，宋鸣就跟她聊了几句，最后还告知她下次直播是什么时候，并欢迎她来。 　　小女孩兴奋跑走了，一开始说话的人重新出现在屏幕里。 　　――是个皮肤偏黑的青年，样貌非常眼熟，尤其是笑着的时候那两排大白牙，讨喜得很。 　　李飞凭借记忆把人认了出来。 　　当年在小鱼村参加篝火晚会，这个小哥就是跳入场舞的，李飞还趁机摸了人家腰上的挂饰，当时这小哥回头给了他一个wink，让李飞印象颇深，而且当时也和现在一样，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是有邪风吹过……不对。 　　李飞激灵了一下，立刻收回视线。 　　分开的时候到了，孟晓晓推着江虞往酒店走，她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李飞和宋鸣也找到了自己的车。 　　宋鸣把李飞送回家的路上有些沉默，李飞心里隐约知道为什么，连带一个六七年前无伤大雅的疑惑也被解开了。 　　红灯，李飞扯了扯安全带，紧张开口：“我刚才就是看那小哥有点眼熟。” 　　等倒计时途中，宋鸣胳膊肘抵在扶手箱上，右手手指在箱盖上松松搭着，语气有些低落。 　　“我不会问的，飞哥你不用提醒我。” 　　李飞急了：“你别多想，我见到所有眼熟的人都会看一会儿。” 　　红灯过半，宋鸣却沉默地抿着唇，直到车子再次往前开都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就不好了，李飞心里着急得很，整颗心像吊在滚烫的油锅上。 　　到了林家，宋鸣照常停在后门，但没解锁车门。 　　李飞正好也没立马下车的意思，他松开安全带，转身，跨过去坐在宋鸣腿上，低头亲他。 　　宋鸣不为所动，只下意识抬起手护住他的身体。 　　一吻过后，宋鸣突然垂着眸开口：“飞哥，你是喜欢长得黑的人吗？” 　　李飞一愣：“大胆，哪来的谣言。” 　　宋鸣微微低着头，语气也说不上控诉，可能还掺杂一点委屈：“在码头见面的时候，你就黑了，刚才看见那个人，你眼睛都不离开。” 　　李飞服了：“我那是在岛上晒黑的又不是美黑的！那个人…那个人我连他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话音落，宋鸣却又不说话。 　　几秒后，宋鸣抬起头亲李飞，从他嘴角亲到脖颈，轻柔过后落下重重一口。 　　李飞低叫一声，但怕宋鸣把牙弄坏了，就忍住没把宋鸣推开。 　　好一会儿，伤口传来舔舐的触感，湿润温热，鼻息吹过又凉凉的，这使李飞从灵魂到身体都有些惊颤。 　　“属狗的你。”李飞抱着宋鸣的脖子喘了口气。 　　宋鸣拉高他的衣领，侧头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在心里想―― 　　飞哥，我能不能跟你领证啊。 　　-------------------- 　　【戏外小剧场――】 　　李飞脖子上的伤有点重，场记打板之后全场变得安静。 　　接过助理的药贴在脖子上，李飞笑着问宋鸣：“是什么让我们帅气有礼的宋老师这么大失分寸啊。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新星演员宋鸣冷漠否认，并在心里补充，是他作祟的占有欲和嫉妒心。 第67章 　　元旦将近，李飞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来电。 　　对方是李飞三年前资助过的学生，许佳佳，现在在山村支教，李飞去荒岛求生之前就收到过她的联系，当时李飞得知对方刚大学毕业就要去山村支教，非常不放心，所以随行捐了一些物资过去，结果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实际的支教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学校有干净的教室宿舍食堂和各种活动室，配备空调暖气饮水机，生活用品花样简单，但物价也低。 　　山里的孩子大多淳朴敦厚，不过李飞也见识过一些执拗的大人，他们固执己见，把孩子困在家里不让上学，支教的其中一个工作就是要把孩子从这样的家庭中解救出来，李飞当时跟着去了一趟，那是往山的更深处走，进入一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那里才让李飞隐约把印象中的支教环境和现实对接上了。 　　那个家庭有七个孩子，还都是一个女人生的，对上那一双双懵懂又渴知的眼神时，李飞很是心痛，但孩子父母都太过偏执，看李飞好说话就当着校长老师以及村干部的面说要把孩子卖给他，价格开的虽然在李飞承受范围内，但李飞清楚，这样的家庭不止这一个，他正头痛怎样劝说，许佳佳却把包一撂，劈头盖脸把那对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姑姑嫂嫂都追着骂了一顿，骂的文明又不带脏字，中途连口水都没喝，直将那一家十来口骂得毫无还嘴之力，最终勉强同意送家里适龄的两个儿子去上学，李飞很干脆地让林今川往镇上的基金会捐了一大笔钱，只用做贫困学生的学习花销。 　　一年多过去了，李飞刚回来那会儿看到了女生这一年来给他发的消息，除了表达对他的担忧以外还向他汇报很多好消息，比如最新消息就是当初那七个孩子的家庭里面适龄的女孩也开始上学了。 　　这次来电，女生是想给李飞寄一些东西，都是孩子们手绘的画作，还有孩子们亲手种的蔬菜，说是一番心意。 　　李飞高兴答应，挂断电话后脑子一转，突然想到自从他回来之后很久没举办过一场像样的宴会了，正好元旦将至，林氏集团今年也没什么大范围的舆论营销。 　　想法落地，李飞打开许久不用的电脑，开始筹备宴会流程。 　　…… 　　元旦当天，李飞以林氏基金会的名义与海城最大的儿童保护基金会联合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晚宴上还额外设置了公益拍卖环节，拍品来自深山里的孩子制作的手工制品。宾客们都是在外有名的慈善家，林家的场子加上摄像机效应，现场最普通的一只手工蚂蚱都被竞拍到十五万的价格。 　　拍卖会接近尾声，所有宾客被请到二楼的宴会厅欣赏歌舞表演，这次的节目环节李飞特意邀请了小鱼村的一些村民，他们呈现的传统舞让在场宾客纷纷拍手鼓掌，直播记者也惊喜报道直播间观看人数破千万，不少人都在问这个舞队出自哪里，这是哪个少数民族。 　　节目过后，宾客觥筹交错，李飞推拒了几个熟人的递酒，向林父林母走去。 　　“爸妈，你们累吗，累的话上去休息会儿吧，这有我和今川。” 　　林父林母面带笑容，都说不累。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总伸着手把林父请走了，李飞就陪着林母站了一会儿，这期间他在场内寻找着什么，一直没找到。 　　林母在他旁边看着，突然问：“儿子，你找谁呢？” 　　李飞收回视线，随口道：“没谁，就一个女生。” 　　林母眼睛一亮：“谁啊，叫什么名字，妈陪你一起找。” 　　“就是佳佳。”李飞说，“我刚才看她送完拍品就下去了，应该还在这里吧，怎么看不见人。” 　　原来是那个在深山里支教的姑娘。林母暗中点点头。 　　好，很好，她儿子果然有眼光。 　　“妈，我出去一趟。” 　　“哎，好好好。” 　　…… 　　李飞转身出了宴会厅，正好在走廊里碰到许佳佳。 　　“李大锅！”许佳佳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短发干练利落，整个人比李飞以往任何一个时间段见她时都要清瘦，那张白皙小脸也晒黑了，只是眼睛里的光非常明亮，像两盏照着读书人的灯。 　　李飞欣慰地点点头：“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 　　许佳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懒得把嘞个长发弄起，太麻烦咯就给剪咯，娃儿们都说老师好好看。” 　　她是重庆人，说着一口好听的四川话。 　　李飞笑着问：“他们听得懂你的口音吗？” 　　许佳佳清了下嗓子，用普通话道：“我上课讲普通话的。” 　　话落，她突然歪头瞥了瞥李飞背后，问他：“嘞个人做撒子嘛。” 　　李飞疑惑转头，看到走廊对面有个人走远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刚刚一直看你。”许佳佳说，“我以为他会过来。” 　　李飞回头看她：“演讲稿说了吗？” 　　许佳佳摇摇手：“在最后环节了。” 　　李飞：“好，别紧张，你去休息一会儿，上台前喝点水，别喝多了。” 　　许佳佳点头，看着李飞转身离开，像是要去找刚才那个人，应该是认识的朋友。 　　…… 　　寂静的走廊转角，李飞刚走过去就碰见一个人，这人二话不说把他拉进旁边的楼梯间。 　　门关上，楼梯间内光线很差，头顶的照明灯应该是坏了。 　　“你怎么上来了？”李飞被宋鸣圈在墙边，抬头看着他。 　　“算错时间，上来早了。”宋鸣解释了一句，然后欲言又止地闭了嘴。 　　李飞看出来了，拍拍他的衣服：“怎么了，让你久等生气啊？” 　　宋鸣摇头，开口时语气不是很坚定：“我给你买了东西……” 　　李飞很纳闷：“然后呢？” 　　“然后寄到你家里了，填错时间，本来该明天的。”宋鸣说。 　　李飞预感不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宋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空气沉默得让人不安。 　　李飞抽了口凉气：“难道是我上次答应你穿的那套……” 　　宋鸣顿了一下，很残忍地点点头：“快递员没打通我电话，然后短信通知我已经被保姆签收了。” 　　李飞突然头晕，立刻捂了下眼睛。 　　也还好，今天林父林母还有林今川都还在宴会上，王妈平常不会动他东西的，只要包装不奇怪就行。 　　“那包装没事吧？”李飞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宋鸣这回又很残忍：“快递员说包裹损坏了，保姆是检查过后签收的。” 　　“……”李飞十分伤心，觉得自己在王妈心目中的形象肯定已经崩塌，毕竟那些东西不管是他穿还是他准备给别人穿都很变态。 　　要不辞退王妈吧，给她几百万小钱当退休金，让她和林家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一件事。”宋鸣握了握李飞被吓得冰凉的双手，唇角勾着，“后半段是我虚构的，其实我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在他按门铃前就赶到林家把包裹拿走了，现在东西在我车上。” 　　“……”哇，被耍了。 　　不过李飞第一反应是松口气，然后就想问罪，但一盯上那双黑暗中的眼睛，李飞就没脾气了，只警告一句：“下次不可以这样。” 　　宋鸣像不知足，轻轻歪头：“就这样吗？” 　　他的左手从李飞腰侧往下滑，还没到地方就被李飞捉住。 　　“确实太便宜你了。”说话间，李飞已经把宋鸣反手推到另一面墙上，一只手撑在宋鸣身旁，宋鸣很配合地矮了点身子让他壁咚。 　　李飞捏着宋鸣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两下嘴巴，然后偏头咬上他的脖子。 　　宋鸣感觉刺疼，但眯着的眼里更多是压抑着的愉悦。 　　两人在楼梯间啃来啃去两三个回合，出来的时候脖子上都惨不忍睹。 　　李飞想到什么，把宋鸣拽到卫生间，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宋鸣看着李飞把那东西打开，拿出一个粉扑，蘸了些肤色的乳液在自己脖子上拍拍打打，给自己拍完又让他低头受拍。 　　拍完之后，两人脖子上的荒唐很明显被盖住了。 　　宋鸣整理了一下衣领，问道：“飞哥，这个你跟谁学的？” 　　李飞把粉底液收起来：“跟孟晓晓。” 　　宋鸣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什么，就没再问。 　　那天江虞和孟晓晓离开后，李飞收到孟晓晓的消息，说让他遮掩一下脖子上的痕迹，就算穿高领毛衣也能看到。李飞那时才明白过来，江虞和孟晓晓应该已经早就看穿他们俩了。 　　…… 　　宴会接近尾声，李飞听到音乐响起，他还要登台颁奖，匆匆告别宋鸣后赶回现场。 　　宋鸣看着李飞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转身离开。 　　路过隔壁宴会厅，里面突然出来一个人。 　　“老宋？” 　　宋鸣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翟鹿顶着一头撒着彩片银光闪闪的艺术发型，刚想说什么，他身后又出现一个男人，比翟鹿高一些，挺年轻，看着像是还在上学，举止有些懒散。 　　他先是看一眼宋鸣，说“有朋友啊”，然后靠近翟鹿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宝贝”。 　　男人离开后，翟鹿就和宋鸣一道走了，一同坐电梯下楼，在负一找车。 　　也算是有段时间没见，翟鹿在宋鸣车前停步，和他聊得久了一些。 　　正要分别，旁边车的屁股后面突然拐出来一个人。 　　翟鹿：“卧槽，那车突然拉了个人。” 　　宋鸣转头，目光一瞬变冷。 　　“呦，聊着呢。”来人吊儿郎当，满脸不怀好意。 　　翟鹿在宋鸣身后不解道：“你认识？” 　　宋鸣还没说话，对方已经抢答：“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周向阳看着宋鸣，双眼精光闪闪：“刚才在楼梯间，我见过你哦。” 　　“你和林回是在…这个吧，对吧？”他举起两根手指，贴在一起碰了碰。 　　翟鹿听他说话莫名觉得恶心，皱眉道：“你谁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宋鸣低头和他说了周向阳的身份。 　　这期间周向阳突然站直了身子，又清清嗓子。 　　“哎呀，这有些人啊，你说奇怪不奇怪，放着正常的关系不搞，非得搞男人。”他嘟嘟囔囔着一些话，还低头倒弄着手机。 　　翟鹿瞬间火大，上前一步就要揍人，但这时不远处有一家三口路过，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过来。 　　下一秒，周向阳抬起手机，表情十分傲慢：“看得清吧。” 　　手机上是一张照片，从上往下拍的，在楼梯间，但因为光线比较暗，人脸是看不清的。 　　翟鹿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照片，又转头看向宋鸣。 　　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上吃惊，立马心思一转又看向周向阳：“偷拍是吧，你最好祈祷胜越的法务部敢处理翟家的律师函。” 　　听到翟鹿的话，周向阳脸上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混迹过很多场合，对翟鹿并不眼熟，而且翟家那位女总裁的弟弟也不是这个年纪。 　　周向阳眼神就变了：“哎呦，我哪知道你是翟家的人啊，不过呢，我今天只针对他宋鸣，翟家，应该不是那么是非不分吧，你不知道吗？” 　　翟鹿抿了下唇，他只是翟家旁支，确实动不了太多人力。 　　“换个地方聊。”宋鸣这时开口了，语气非常冷静。 　　周向阳挑挑眉：“那就走吧。” 　　翟鹿跟在宋鸣身边，余光瞥了瞥身后，出了个好主意：“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揍一顿，手机抢过来，怎么样？” 　　“别冲动。”宋鸣沉声道。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处无人会经过的角落，这里很暗，还是监控死角。 　　周向阳双手抱胸满脸不屑地看着宋鸣：“听说是你给江虞提供的东西才让她真敢进林氏签合同，我还纳闷你一个臭卖保险的哪来的勇气，原来是和李飞搞在一起啊，你们两个，果然是和江虞一样，脑子都不正常，竟然喜欢搞同性恋…啊！” 　　‘嘭’的一声，宋鸣抬脚把周向阳踹倒在地。 　　旁边翟鹿听得正冒火，被他这一脚给弄懵了。 　　“不是说好不冲动吗？！” 　　宋鸣解开了袖口：“我很冷静。” 　　翟鹿撸起袖子就要上：“那我也不忍了！” 　　宋鸣却拦住他。 　　“又怎么了！” 　　“等他把废话说完。” 　　躺在地上的周向阳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恼羞成怒了？”周向阳突然想起什么，“啊，我知道了，我听说他曾经帮过一个成绩很好的小孩上大学，说的是你吧。你怎么那么恶心，他那么帮你，你却对他有那种感情，你喜欢他，把人搞的和你一样，你真是恶心透顶不要脸啊！哈哈哈……” 　　宋鸣蹲下身子，把半褪的手表戴在手指上，朝着周向阳的肝胆脾肺肾送了好几记好运连连。 　　周向阳刚才已经被宋鸣那一脚踹得有点麻，这接四连五的几下拳头显然有些受不住，嘴张着艰难出气，差点一口把内脏吐出来。 　　周向阳说不出话，宋鸣站起来，朝翟鹿伸手：“借用一下你口袋里的酒。” 　　翟鹿没见过宋鸣这样，拿东西的时候有点人机：“你那啥，省着点，不好买。” 　　宋鸣抽出自己的口袋巾，垫着掐起周向阳的脖子，把那瓶一百毫升的酒全部灌进周向阳的喉咙。 　　“咳！咳咳……” 　　“疯子……神经病！你他妈有本事弄死我！” 　　做完这些，宋鸣站起身，手里多了一部手机，他先是把照片发到翟鹿的手机上，然后把相册清理干净，最后一步把手机扔到地上。 　　宋鸣抬脚，一边踩，一边慢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喝醉了撞得满身是伤，手机还被压坏了。” 　　翟鹿低头看到手机上的照片，瞬间会意：“我发给程晋，有他那边的专业黑客盯着，不管是有备份还是发给了别人，只要是需要网络传播的社交平台，这张图片就发不出去。” 　　“谢了。”宋鸣说着，垂眸看周向阳的眼神非常凉。 　　周向阳被他那眼神盯得反射性腹痛，忍不住往后挪了两下屁股。 　　“这个照片…是证明不了什么，林回的脸我都没照到，我就算发出去也只能对你有点影响，但如果我把这份照片交给林董事长和林夫人呢！” 　　宋鸣很明显皱了皱眉。 　　周向阳像是赌对了，神色又开始跃跃欲试：“我就说吧，听你叫他飞哥，他原来的名字有个飞字吧，结果取了个什么？林回？回家吧回家吧哈哈哈哈，这是名字有多见不得人，都不给他加到户口上，要是让林家人知道他在宴会中途跑出去和男人接吻，回来又和他们离那么近说话，他们一定会恶心死他吧，哈哈哈……” 　　宋鸣又蹲了下去，手上的手表重新绷紧。 　　周向阳的笑声戛然而止，疯狂后退。 　　“你，你他妈还敢打我！” 　　“怎么不敢？”宋鸣起身跟过去，伸手，隔着口袋巾抓他头发，硬生生把他拎起来。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为什么不打？” 　　“我打你你会发照片，我不打你就不发了？” 　　“那还是打了划算，对吧。” 　　威胁别人的条件变成了唯一不变的变量，还被人反过来拿捏，周向阳这回彻底怂了，牙齿打颤疯狂摇头。 　　他张口想要求救，被宋鸣隔着口袋巾堵住了嘴，下一秒，宋鸣一拳一拳揍到胃，痛得周向阳双眼圆睁，呜呜个不停，他想挣扎，但身体的疼痛加上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四肢无力。 　　等宋鸣打够了，周向阳贴着墙滑落下去，刚才最疼的时候喊也喊不出来，整个人有点半死不活。 　　正当宋鸣收拾好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宋鸣？” 　　宋鸣浑身一僵，没有转身。 　　“你怎么在这，干什么呢。”李飞很快走到他身旁，余光瞥见什么，转头一看，被周向阳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李飞皱了皱鼻子，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气。 　　周向阳瘫坐在墙角处，脑袋微微耷拉着，脸颊泛红，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坐那发酒蒙呢。 　　李飞看看宋鸣，余光又扫到一个五彩斑斓的白毛。 　　翟鹿已经把犯罪证据重新收到口袋里了，因为心虚所以扭头没看李飞。 　　“怎么了？”李飞碰了碰宋鸣的手指，发现热热的，“周向阳找你麻烦了？” 　　宋鸣转头看他，抿着唇，没说话，只轻轻把脑袋低下了。 　　坐在地上的周向阳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指着宋鸣说：“他……他……打我……暴……暴力狂……” 　　李飞眉头一皱：“胡说八道什么呢。宋鸣你说。” 　　宋鸣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脸上也有些无措。 　　翟鹿有点不忍心，上前一步想替宋鸣说出实情。 　　宋鸣突然开口：“我没打他。” 　　翟鹿：“……？” 　　周向阳：“骗……骗……” 　　李飞叹了一声，拍了下宋鸣的胳膊：“我没说你打他，我相信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在这，车子不是在那边吗？” 　　周向阳抬起两只手，嘶哑着嗓音想解释什么。 　　宋鸣已经用平淡中带着点委屈的嗓音编造事实道：“我刚才下来等你，刚找到车，他突然醉醺醺冲过来，给我看一些不好的照片，我想跟他商量一下以后不要再打扰你，但是一到这，他突然骂我，说我恶心，说我喜欢你是不要脸。” 　　说到最后，宋鸣重新抿起唇，眼睛都忍得发红。 　　李飞心疼坏了，伸出手碰了碰宋鸣的脸颊和眼角，温声道：“别多想，周向阳狗嘴里只能吐出狗屎。什么照片啊？” 　　宋鸣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在楼梯间……” 　　听到这个，李飞脸上也闪过一丝怔愣，他没想到周向阳竟然在楼上。 　　周向阳这时终于站了起来，颤颤巍巍走到李飞面前。 　　“蠢…蠢货！他在骗你！他就是打我了！” 　　李飞一脸冷漠地转头看他：“你说他打你，他打你哪了，我看你四肢健在脸上也干净，你哪受伤了？” 　　周向阳五脏六腑都在痛，站起来已经是勉强，根本没办法掀开厚重的外衣给他看。 　　他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真打了，真打了！” 　　李飞垂眸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那也打得好啊，说明我家宋老师聪明，记得不能打脸留下把柄。” 　　周向阳瞪大眼睛，指着李飞：“你，你……” 　　李飞身旁的宋鸣突然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周向阳眼睛瞪得更大，手指平移过去，指着宋鸣：“他…你看他，你看他！” 　　李飞转过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宋鸣乖巧地垂着眸，什么委屈都敛在眼皮底下。 　　周向阳气坏了，重新指着李飞的鼻子：“我，我要把照片，交给，林董事长……” 　　“那你去交啊。”李飞无所谓道，“我倒是要看看，我爸妈会不会为了你这么个嫌贫爱富的凤凰男舍弃他们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大儿子，还有盛董事长，你这个女婿一直给他老人家找麻烦，他应该不会很乐意听到你的名字又出现在娱乐新闻上吧。” 　　周向阳还想说什么：“你……他……他……” 　　“少耍酒疯了你！”李飞终于不耐烦，一脚把他踹走。 　　之前荒岛求生加健身，李飞力气很大，这一脚直接把周向阳送回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李飞转头看宋鸣：“走吧，一起回家。这位是…你的朋友？有点眼熟哎。” 　　翟鹿凑过来打招呼：“哈哈，你好，我也觉得你眼熟。” 　　李飞：“走吧，到车上说，外面冷。” 　　翟鹿：“对，走走走赶紧走。” 　　三人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李飞：“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我不就踹了他一脚。” 　　宋鸣：“可能他体质太差吧。” 　　李飞：“肯定是。” 　　翟鹿：“哈，哈哈……” 　　…… 　　宴会厅。 　　许佳佳发言结束，从台上下来，紧张的心跳刚刚平复，就被林母拦住去路。 　　许佳佳有些不解，但还是礼貌道：“您好？” 　　林母笑得和蔼：“你就是我儿媳妇吧。” 　　许佳佳一脸问号：“阿姨，您说什么呢。” 　　林母微笑道：“别害羞，我和他爸都知道了，你们现在什么阶段了啊？什么时候结婚啊？” 　　许佳佳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我已经有对象了，他也是一位支教老师，我很爱他，对不起！” 　　许佳佳跑走了。 　　留下反应不过来的林母。 　　“啊…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要当小三吗？” 　　怪不得不跟家里说。 第68章 　　宴会结束，李飞坐宋鸣的车回家。 　　路上，李飞和翟鹿互相对了下线报，总算明白那股熟悉的感觉从哪来了，原来他们之前就见过面――最早是在轮船上，李飞重归人类社会还有点不适应，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记得有好心人给他披衣服，带他进入温暖防风的屋子，给他洗脸刮胡剃头发，他并没有记住翟鹿的长相，只记得那位好心的理发师是个粉毛。 　　李飞将感激的视线投向翟鹿：“我还没谢谢你帮我理头发呢，有时间请你吃饭。” 　　翟鹿还没说话，正在开车的宋鸣开口了：“不用，他一次造型服务每分钟上万，不需要别人请吃饭。” 　　坐在后座的翟鹿非常不满：“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胡话了？” 　　李飞打圆场：“那先加个联系吧，以后有机会再聚。” 　　这回宋鸣没阻止，翟鹿和李飞顺利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宋鸣抿着唇在旁边开车，余光瞥到李飞频频从副驾驶扭头的样子，心里想着李飞怎么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脖子疼。 　　一个红绿灯口，红灯六十秒，李飞干脆整个人侧过身，他和翟鹿聊到了宋鸣以前的事，非常感兴趣。 　　“飞哥。” 　　宋鸣突然轻声叫他。 　　李飞“啊”了一声，快速转头看他，问他什么事。 　　宋鸣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轻轻敲着，轻声跟李飞说：“我想亲你。” 　　李飞愣住，突然想起了刚才宋鸣在周向阳那受的委屈，现在还孤零零开着车，他却和其他人聊得开开心心，宋鸣肯定不高兴。 　　“但这是在车上，你朋友还在。”李飞不知道翟鹿有没有看他们，他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虽然还没干什么，但已经想缩到座位底下了。 　　“没事，他不会介意。”宋鸣说。 　　这时候红灯倒计时还有三十秒。 　　宋鸣微微靠近他：“就一下。” 　　李飞一边有些抗拒一边又往前凑过去。 　　既然宋鸣敢这么做，那证明翟鹿应该知道他们的关系。 　　李飞理所当然地想着。 　　当和宋鸣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固定值的时候，李飞下意识抬起手，用手指抚摸着宋鸣的侧脸，偏过头和他亲了一秒。 　　这也是让后座的无辜者当场石化的一秒。 　　亲完，李飞立刻缩了回去，然后小心翼翼转头看翟鹿的表情。 　　看完，李飞终于回过味来，问宋鸣：“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绿灯亮，宋鸣把车开了出去：“现在知道了。” 　　…… 　　到了林家，李飞下车前根本不敢再和新朋友对视，匆匆道了别，转身推开自家后门。 　　宋鸣重新启动车子，问：“你回哪？” 　　翟鹿现在还有点不敢置信，他以为周向阳那些话都是放屁，没想到宋鸣真的和李飞有关系。 　　“哇，哇噻，没想到宋老师竟然是这种人。” 　　宋鸣轻轻一笑，算作给他的回复。 　　…… 　　…… 　　…… 　　林家只有一楼亮着灯。 　　其他人都还没回来，但应该也快了，李飞是借口和朋友一起走才单独回来。 　　刚从后院的推拉门进到客厅，王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少爷，是你回来了吗？” 　　王妈的声音听着像在厨房，李飞走过去一看，王妈已经从厨房探出身子。 　　“哎，少爷，你怎么从后门回来啊？” 　　“我坐朋友的车，他习惯从后面那条路开出去。”李飞随便找了个借口，然后坐在沙发上。 　　“王妈，你在煮什么？” 　　“是夫人吩咐的夜宵，她说你和二少爷在宴会上忙得没时间吃东西，就让我准备着，大少爷你要现在吃吗？” 　　“先不了，等我弟回来。” 　　等人的功夫，李飞拿出手机，登上自己的社交号，把林氏官号报道的慈善晚宴的推文转发了一遍，然后又去处理了一下后台私信，看到有很多粉丝问他什么时候继续旅游，都说等着他写日志和排雷，还有人已经给他推荐了很多他没去过的景点。 　　李飞筛选着景点，很快就把下一个要去的城市想好了，计划年前要找机会和宋鸣一起去。 　　大概十来分钟后，林家人都回来了，只不过一进来的气氛有些不对。 　　李飞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父林母朝自己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好，林今川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 　　“爸，妈，你们吃夜宵吗？”李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预感不太妙。 　　果然，林父林母没有回答他。 　　林父稍稍偏头，对林今川说：“你回你自己的房间。” 　　林今川有些弱声：“爸，我那个，还有工作要去书房处理。” 　　林父挥了挥手：“让王妈把东西先搬到你房间。” 　　林今川就和王妈一前一后上了楼，临走前，林今川还担忧地看了李飞一眼。 　　没一会儿，林父转头看向李飞，语气严肃：“你跟我上来。” 　　李飞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林母。 　　林母的眼神十分复杂，看着李飞像是看一个很难洗干净的肥皂盒，但这个难也不是办不到的难，只是缺乏技巧，缺少时间。 　　“儿啊，跟你爸好好说。” 　　林母只留下这么一句，也转身上楼。 　　李飞看了眼手机，忍住了和宋鸣发遗言的冲动，闷头上了二楼。 　　书房里，林父坐在小沙发上，林母陪在他身边。 　　李飞下意识把门关了，走过去立正站好。 　　林父看他一眼，轻飘飘砸下一句：“你说实话，今天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李飞心里再次咯噔一跳，这次更剧烈，跳完之后整个胸腔都嘭嘭嘭的。 　　他在上来之前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是不是因为周向阳，他和宋鸣之间的关系暴露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周向阳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醒酒呢，那还有什么可能呢，难道是之前那次找的侦探出卖了他，把他吩咐的事情都转述给了林今川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过分了，黑心探子收了他双倍的钱，明明答应不给林今川那边反馈的。 　　看林父的态度，似乎八九不离十了。 　　李飞没有办法对林家二老有所隐瞒，以前瞒得好好的可以不说，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也就无所谓了。 　　所以他诚实地点点头。 　　林父哼了一声：“这么说，你给我找的儿媳妇真是那个人？” 　　李飞低着头，愧疚地说：“其实，不是他嫁进来……” 　　林父猛地站起来，生气道：“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倒贴过去？！” 　　林母连忙扶住他：“哎呀你跟孩子急什么呀，你听他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林父满脸怒气，“你看他那个心虚的样子，他做的那些破事肯定没冤枉他！又灌醉，又跟踪，找侦探调查人家，恬不知耻倒贴上去，今天还明目张胆把人带到宴会上来，幸好人家心肠不错没闹事，这要是哪天出了意外，咱们林家的面子往哪搁！林氏的声誉怎么办！” 　　李飞试图解释：“爸，他不会闹事的。” 　　“你还有脸说！我当初教导你什么？你回来第一天我就跟你说，只要你懂事，听话，不做任何违法乱纪违背道德人伦的事，你要什么我和你妈都会尽力给你，爸爸是错了，但爸爸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才抛下你，我们现在难道对你不好吗？我们对你的补偿还不够吗？你出海失踪那一年，你妈妈哭了好几个月眼睛都花了，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林父显然气得不清，说完就弯着腰咳嗽起来，林母给他拍背。 　　“爸……”李飞下意识上前一步。 　　林父怒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李飞立刻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咚的一声，给林父林母都听愣了几秒。 　　林母最先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打在林父胸口上：“你说你！好端端地摆什么皇帝架子！谁家好人说说家常话还要给你下跪的！” 　　林父被林母一巴掌拍回沙发坐着，胸口因这一巴掌奇迹般不闷了，但他脑子里还是闷，皱着眉道：“你总惯着他也不行啊！” 　　林母也生气：“那你不会好好说！” 　　林父不再看她，然后让李飞起来。 　　李飞却摇摇头，跪着道：“爸，妈，是我不对，如果要让我离开林家才能为林氏杜绝未来一切隐患，我心甘情愿，但我最想告诉你们的是，不管你们给我什么选项，我都不会选择离开宋鸣。”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 　　李飞动了动腿，朝林父林母各自磕了一个头。 　　“人们都说磕头敬父母抬头看青天，我今天做了，也不遗憾了，只可惜我二十二年没能在你们身边尽孝，回来了不到五年又要离开，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对。爸，妈，如果可以，我想逢年过节来看看你们，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再见我，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 　　说完，李飞又给他们磕了两个头。 　　书房里突然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李飞正处在极端上头的情绪里，对时间流逝并不敏感。 　　直到林母嗓音迟疑道：“儿，儿啊，那个宋什么的，是谁啊？” 　　李飞安静两秒才缓缓愣住，然后茫然抬头，和同样两脸茫然的林父林母对视。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村头遇到议论别人的老太太，你说东家长我说西家短，反正讨论的不是一个事。 　　李飞张了张嘴，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虽然理不清，但他知道今天这事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宋……”李飞卡了下壳，刚才他已经自爆了，这会儿再撒谎绝对不行，只好试探道，“宋鸣是我喜欢的人，他是…男生，我们在一起快半年了。” 　　说完，李飞抬着眼睛观察林父林母的神色。 　　神奇的是，林父林母脸上并没有刚才那样的情绪。 　　林母继续问道：“那宋鸣…他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李飞点头。 　　林父林母齐齐脸色一变。 　　李飞继续道：“我啊，我们两情相悦，我没强迫他，侦探和灌酒的事我都可以解释。” 　　林父林母再次缓和神色。 　　林父清了下嗓子：“你这孩子，说话大喘气。” 　　李飞跪得久了，腿有点不适，林母上前把他拉起来站着。 　　“好孩子，是爸爸妈妈误会你了，让你受委屈了。”林母心疼地说。 　　“所以你们是想跟我说什么啊？”李飞纳闷道。 　　林母和林父对视一眼，林父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没再说话。 　　林母就叹了口气。 　　“是我，今天这事全怪我。儿啊，你不是后来提早出去了吗，我看见你和那个支教的姑娘在走廊说话，我寻思着她就是你喜欢的人，所以就单独找了她，结果她说她有对象了，说了没两句就跑，看着不像对你有意思的，我就以为你给人家当三了，回来路上，我把这事跟你爸说了，老二他就说漏嘴一句，说你找他要过私家侦探和酒什么的，我们当时也是想着人家姑娘不愿意跟你，你做那些事不就是插足人家感情吗，所以你爸才……” 　　这么一番解释听下来，李飞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但怎么办呢，一个假消息已经把他大招骗出来了。 　　李飞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减多少。 　　他看了眼从刚才误会他开始就扭着头不看他的林父，又看了看林母，最终对林母说：“妈，那你们现在不生气吗？” 　　林母纳闷道：“不生气啊，误会都解除了还生什么气。” 　　李飞语气低落：“可我还是犯错了啊。” 　　林父此时偷偷转回脑袋，林母歪着头问他：“你犯什么错？你不是没给人家当三吗？” 　　李飞语气有些犹豫：“可我的爱人和我是同性。” 　　听到这话，林父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林母则轻轻拍了拍李飞的手。 　　“傻孩子，这算什么错，谁说喜欢一个和自己同性的人就有错了，爸爸妈妈看起来像那么封建的人吗？咱们林家是白手起家，祖上没有皇位继承，就算你和你弟弟都不生孩子也没关系，反正几十年之后我和你爸两腿一蹬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们爱怎么选择自己的路就怎么选，只要不会让自己后悔就好。” 　　林父突然插声道：“那可不是，不管是哪条路，还是要走得正，永远不要想着走歪门邪道。” 　　林母瞪他一眼：“闲着没事就去睡你的觉！看把咱们儿子委屈的。” 　　林父再次哼了一声，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背对他们。 　　林母拉着李飞的手：“儿子，饿了吧，走，妈陪你吃点东西。” 　　李飞含泪点头。 　　两人手牵手往门口走去，林父瞥了一眼，慢两步起身跟上。 　　但路过书桌时，李飞的衣摆挂住了桌上的玻璃摆件，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把那东西带掉了。 　　‘啪啦――’ 　　摆件个头不小，碎裂的声音有些响。 　　李飞和林父林母同时愣住，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林今川着急地跑进来，把李飞抢到身后藏着，大喊一声：“别打了！我哥真不是那样的人！” 　　李飞：“……” 　　林父林母：“……” 　　林今川：“……干，干嘛这么看着我都。” 第69章 　　月上中天，书房终于安静下来。 　　林今川在林母的解释中得知实情，后又狐疑地注视着地上碎裂的摆件，仍有些不相信刚才林父林母不是在关着门拿东西打人，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直到从书房出来，林今川和李飞往各自卧室的方向走，临到李飞的卧室，林今川才想起什么，抓住他哥的胳膊问了一句：“等等，哥你说我嫂子叫什么？宋什么来着？宋宁？宋莹？还是宋灵？” 　　林今川刚才焦急上头，根本没听清。 　　李飞前一秒刚接了电话，还没拿起来贴到耳边。 　　林今川就无意垂头看了一眼。 　　来电人显示是【宋鸣】。 　　后面还跳着一个诡异的黑色爱心。 　　林今川：“……” 　　李飞：“……” 　　李飞指了指手机屏幕，回答他：“鸣，这个鸣。” 　　林今川：“…………” 　　下一秒，李飞无情抛弃了石化在走廊里的亲弟弟，转身进屋关上房门。 　　…… 　　…… 　　…… 　　自从慈善晚宴之后，李飞找宋鸣的次数越来越少，也不再允许他来林家，问就是林家人都在，怕他暴露。 　　第三次见面被拒时，宋鸣不能再欺骗自己，终于允许自己察觉这个异象。 　　他不知道李飞在隐瞒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又出现了什么他无法控制的变量，这让他哪怕和李飞同在一个城市，哪怕知道李飞就好好待在林家不会突然消失，他的心始终无法平静，脑子也不能如答应好的那样不胡思乱想。 　　他在家里想了很多，每次想到最不可能的可能时都会强迫自己停止思考，然后又回到熟悉的起点。 　　这样下去无济于事。 　　宋鸣决定做点什么。 　　…… 　　小年夜。 　　李飞傍晚出门遛狗，回来时下雪了，冷得不行，一路上被黑白无常拽着往家跑，临到家门口还滑了一跤，王妈正好倒垃圾回来，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大少爷，客人正在客厅喝茶呢，你不用着急。” 　　李飞站起来，拍着身上的雪，手里的狗绳已经飞出去了，黑白无常在落雪的庭院里撒欢。 　　“啊？什么客人？”李飞拍衣服拍到一半才听清王妈的话，“家里来客人了？” 　　王妈表情诧异：“少爷你不是接到夫人的电话才回来的吗？” 　　李飞摇摇头：“我就没带手机。王妈你管一下它们，我进去了。” 　　王妈：“哎好。” 　　…… 　　一楼客厅，林家人都在沙发上坐着，旁边的单人沙发坐着那位‘客人’，李飞一进门就瞧见了‘客人’的后脑勺。 　　还挺眼熟。 　　李飞疑惑地眯了眯眼，走过去道：“爸，妈，听王妈说家里来客人了？” 　　越靠近，李飞越觉得那后脑勺熟悉，直到他走到‘客人’身边，看到‘客人’身上穿着黑色大衣，搭在腿上的手骨节修长。‘客人’轻轻转头，用一张白皙俊朗的脸迎视着他。 　　李飞：“……” 　　见鬼了！见鬼了！在家里看到男朋友了！ 　　还不等李飞反应过来，林母突然出声：“儿啊，你叫朋友来家里做客怎么还出门呢，手机也不带，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听到外界的声音，李飞勉强把注意力从宋鸣脸上拔出来，看向林母。 　　他邀请宋鸣做客？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我那个，记错日期了。”李飞又看向宋鸣，“我以为明天来着，让你久等了。” 　　宋鸣冲他笑着，面容和窗外的雪一样白，神情很温和：“没关系的。” 　　李飞也笑，轻轻咬着牙问他：“但是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呢，我们不是说好要先联系吗？” 　　宋鸣眸光闪烁了一下，脸上的微表情很无辜，声音也轻轻的：“不可以吗？” 　　李飞还没说话，旁边对他们行注目礼的林家人突然暴起一个。 　　“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飞吓了一跳，包括坐在林父身边的林母和林今川。 　　林母推了他一下：“又抽风啊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林父轻咳了一下，教训李飞：“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你不欢迎就算了还摆出这副态度，有你这么交朋友的吗？！” 　　李飞不敢再在这待下去，拍了拍宋鸣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和他上去说，你们早点休息哈。” 　　说完，李飞拽着已经站起来的宋鸣离开了客厅，直奔二楼卧室。 　　…… 　　卧室里，李飞把宋鸣带进来之后反手就锁了门。 　　一回头，宋鸣安安静静站在那，房间里黑，显得黑暗中的他孤独又沉默。 　　李飞心里争先恐后涌出一阵心疼，他知道这几天有点冷落宋鸣，宋鸣恐怕又瞎想了。 　　一片安静中，李飞轻轻靠近过去，握了握宋鸣的手。 　　“怎么这么冷。”他评价一句，手心收紧，然后抬头寻找宋鸣的眼睛，“想我了？” 　　宋鸣低着头，隔了两秒才答非所问：“对不起。” 　　李飞纳闷：“道什么歉啊。” 　　宋鸣：“我没打招呼就来找你。” 　　李飞往前走了半步，手指伸到宋鸣的袖口里，打着转胡乱摸着，里面暖和，反而显得他手指的温度有些冷。 　　“你还知道不应该不打招呼来找我啊。”李飞问他，“所以为什么这么做？” 　　宋鸣手指微颤，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动。 　　“我想你了。”他回答着李飞最初的问题。 　　李飞叹了一声，双手抬起，捧住宋鸣的脸。 　　宋鸣应该来了没多久，脸上也凉凉的，外套上有些水汽，是化了的雪。 　　“零下八度也不知道多穿点。”李飞抱怨着，手指在宋鸣脸上慢慢画着圈，“你和我爸妈说什么了？” 　　宋鸣：“没有，我就说和你有约，但他们告诉我你出门遛狗了，让我喝喝茶暖身子，顺便等你回来，然后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李飞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鸣安静一秒，突然又提起一句：“我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什么的。飞哥，我会等你想坦白的那天，或者不坦白也行，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别不要我。” 　　“不会的不会的。”李飞拉近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伸手抱住宋鸣宽阔的脊背，“你哥我现在洗心革面了，是要跟你好一辈子的，从此以后只有丧偶没有分手的那种，晓得吧。” 　　宋鸣回抱住他，语气终于踏实，但嗓音还有几分不安：“我还以为你这么快就腻了。” 　　“不会不会，永远不会。”李飞拍拍他的背。 　　“那你这几天……”宋鸣的问题有些犹豫，“这几天为什么不让我找你。” 　　李飞动作顿了一下。 　　宋鸣察觉到了，把他抱得更紧。 　　李飞解释道：“没有故意不让你来，是最近特殊情况。” 　　宋鸣：“我可以知道吗？” 　　李飞声音变小：“我和我爸妈出柜了。” 　　宋鸣很明显愣了一下，直起身子退开一点。 　　“说了我吗？” 　　李飞点头。 　　虽然出柜的过程有点诡异，但结果就是这样。 　　宋鸣先是高兴，紧接着有些茫然：“那刚才……” 　　“这就是我这几天不让你来的原因。”李飞说，“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带你见他们的，我怕你适应不了，也怕他们对你说奇怪的话，我也跟他们说了，你年纪小我一些，是我带你走这条道的，我会对你负责，让他们不用着急找你确认什么。” 　　话落，宋鸣重新抱住李飞，高兴地说“谢谢飞哥”，两人的胸膛紧紧贴着。 　　腻歪完，李飞开了灯，让宋鸣脱了衣服去洗个热水澡，然后从衣柜里拿出特意给宋鸣准备的睡衣――之前宋鸣偷偷过来留宿的时候总没衣服穿，和李飞滚过床单之后就只能光着睡觉，李飞很是心疼，就买了这套睡衣挂在衣柜角落，每次都是瞒着王妈自己清洗。 　　宋鸣洗澡洗到一半，李飞过去敲门送睡衣，然后一不小心自己也进去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一起从里面热气腾腾地出来，李飞又是横着。 　　躺在床上，李飞脑子里不断思考着，按理说，自己已经在健身房的熏陶下达成了全身力量的升级加进化，没道理压不住宋鸣，而且在前面的亲吻抚摸环节，他明明也是占上风的，怎么一到正题就形势逆转呢，李飞想不明白。 　　不一会儿，宋鸣收拾完洗澡间回来了，站在床头柜前把刚才落在洗手池的手表放下。 　　他只穿了睡裤，上半身的睡衣套在李飞身上，很大，能遮到李飞大腿根。 　　李飞不知何时变成侧躺的姿势，欣赏着宋鸣的身材。 　　说来也奇怪，宋鸣以前天天失眠熬夜，那些睡不好的时间难道都用来锻炼了吗？这身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人，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锻炼痕迹，但掩藏在那些皮肉下的完美肌理李飞是见识过的。 　　正位的时候，宋鸣偶尔会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飞，手心攥着李飞的小腿，腹部肌肉紧紧绷着，六块清晰的轮廓线条摸上去非常扎实。 　　有时候，宋鸣也会撑着身子伏在李飞身上，双臂支在李飞身旁，或者按着李飞的手，胳膊上的肌肉遒劲有力，高峰时还能看到青筋暴起，总是把李飞的每根手指按到发红。 　　“飞哥。” 　　意识回笼，李飞看到宋鸣近在咫尺的脸。 　　“要再来一次吗？”宋鸣刚洗完头，晾了半干，额前的头发微微垂下来一些，有点像他大学时的模样。 　　李飞看得恍惚，稀里糊涂就又答应了一次。 　　结束之后，李飞盖着被子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在下位。 　　宋鸣把换下去的床单丢进阳台的脏衣篓，回来后躺在李飞身边，问他：“我可以留宿吗？” 　　李飞哑着嗓子开口：“孩子，你不觉得现在问这话多余吗？” 　　宋鸣笑了笑，没再说话，闭上眼侧身抱住他。 　　李飞却思虑万千无法入眠，最终残忍地把正要入睡的宋鸣推醒了。 　　“怎么了飞哥？” 　　“你对我说的话算数吗？”李飞的语气难得严肃。 　　宋鸣半阖着眼，困倦地说：“永远算数。”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李飞问他。 　　宋鸣轻轻眨了下眼皮，三秒后像是想起来了，整个人有点紧绷的样子，往另半个枕头躺了躺：“飞哥我困了，明天要上班。” 　　“你明天不是休息日吗？你刚跟我说的。”李飞很是不解。 　　“临时换班了。”宋鸣解释。 　　“你换班？你个部门独一无二的主管跟谁换班？”李飞继续问他。 　　宋鸣没说话。 　　李飞气笑了，翻身跨坐到宋鸣的被子上。 　　“你撒谎骗我，你根本说话不算数。” 　　宋鸣反应了两秒，像是恍然大悟：“你是说第一次我在上面下一次你在上面吗？” 　　没想到宋鸣能勇于回忆承诺，李飞点点头：“你放心，我不弄疼你。” 　　宋鸣拉起李飞的手，用微凉的手指勾着他的。 　　“那飞哥你要轻点，医生说我不能太紧张，否则会对心脏不好。” 　　一听此言，李飞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检查过吗？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宋鸣把李飞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轻轻摇头：“没事，就是之前精神状态不好，总感觉心脏不舒服，检查完医生说轻度心肌炎，现在有在养，已经好多了。” 　　说完，宋鸣引着李飞的手往下：“飞哥你累吗？不累可以再来一次，你在上面。” 　　现在李飞哪还有那种心思，心里的担忧早就把那点想法湮没了。 　　“算了吧，你得好好休息。”李飞翻身又躺回去，顺便给宋鸣捏好被角，然后看了看时间。 　　“以后十点之前必须睡觉，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不节制了。” 　　“好。”宋鸣轻轻闭上眼，在李飞的一句晚安中缓缓入睡。 　　…… 　　…… 　　…… 　　李飞和宋鸣的关系彻底败露之后，约会终于不用偷偷摸摸。 　　情人节当天，李飞就带着宋鸣去庆城旅游了，临走前林母给了他一张卡，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宋鸣，吃什么买什么不能让人家掏钱。李飞对着卡…不是，对着林母百般承诺，一定会好好对待宋鸣。 　　庆城这个城市对李飞来说，是他这四年来唯二不敢靠近的城市。 　　毕竟是他和宋鸣感情的起点，之前的磕磕绊绊与相识相知都在这里，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 　　李飞也是特意选这个地方的，做一做旅游攻略的同时也想故地重游。 　　他们先是去了曾经的菜篮子，那条街已经建设成了小区底商，背面靠着修建大半的新楼盘，听说已经有两栋楼开始入住了，另外三栋还在施工。 　　李飞靠着宋鸣手机里保存的地图定位判断了原来菜篮子的位置。 　　此时此刻那个位置竟然变成了兰州拉面，旁边的小饭桌开了家早餐店，李飞和宋鸣十点到的，早餐店还没关门。 　　两人进去买了点包子，又到隔壁的兰州拉面点了两碗面。 　　李飞记得他的小饭桌前身也是做兰州拉面的，明明地理位置好，口味卫生也不错，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老板会干不下去。 　　进了店里，李飞被店内干净明亮的装修闪了下眼。 　　取餐的时候，李飞亲眼看到那位带着圆帽子的小哥盛汤的时候花里胡哨，配菜什么的都是用不戴手套的手直接抓。 　　虽然他上一秒还在皱眉，但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小哥最后用手抓了满满两大把牛肉片。 　　两大把，两，大，把。 　　直到宋鸣端着他们的两份面转身走了，李飞还有点回不过神，恍恍惚惚跟在宋鸣后面。 　　或许，当初那个开兰州拉面的老板之所以干不下去就是因为没用手抓吧。 　　…… 　　吃完饭，两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条街上，散步，消食。 　　他们太久没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稍微看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未被改动，两人都会驻足讨论许久。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一点，时间也不早了，李飞饿得比宋鸣快，拉着宋鸣说要吃午饭。 　　两人对这的新事物都不熟悉，就按照网友推荐找了家餐厅。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到一位故人。 第70章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李飞只是隐约觉得不远处那个背影很是眼熟。 　　这份眼熟让他下意识慢了脚步。 　　宋鸣察觉到，侧头问他怎么了，没收到回答，便顺着李飞的视线看过去。 　　街角的路灯旁站着一个女人，她冲着身前的车挥手，车子开走，后座未关的车窗里有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也冲她挥手道别。 　　下一秒，女人转了身，刚走出两步，眼皮轻抬，余光里两个熟悉的身影便让她整个人定住。 　　…… 　　饭店里，靠窗位置。 　　李飞和宋鸣坐在同一排小沙发上，宋瑶在他们对面。 　　服务员拿着菜单来问，坐在外侧的宋鸣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李飞爱吃的。 　　点完餐，三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一阵，主要是李飞和宋瑶，宋鸣一直偏头看窗外的景色，余光里也都是李飞。 　　李飞最先打破沉默：“宋姐你…有孩子了？” 　　他不是不知道宋瑶的取向，但他听宋鸣说过宋瑶已经嫁人了，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口型似乎在叫她妈妈，所以他觉得拿这个话题开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果然，宋瑶垂着眼点了点头，她的脸型较之前发生了一些变化，不知道是瘦脱相了还是怎么，厚厚的棉服底下似乎是一副空荡荡的骨架。 　　看着像是生病了。 　　李飞张了张口，慰问的话却卡在嘴边，因为宋鸣的手突然在桌子底下握住他。 　　宋瑶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接上话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宋鸣：“现在走也不（晚）……” 　　李飞把另一只手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没有，没有的事。”李飞陪着讪笑，好几秒才把手松开。宋鸣似乎生气了，唇角绷得很紧。 　　宋瑶像是没听见宋鸣想说什么，也不再看他，而是和李飞顺着刚才的话题聊了下去。 　　那个小女孩是宋瑶现任丈夫与其前妻的孩子，前妻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不喜欢女孩，所以没把她带走，宋瑶一直视若己出养着。 　　两人聊到一半，服务员来上菜了，一次性上齐，并祝他们用餐愉快。 　　李飞看到了宋瑶面前没有碗筷，就问她：“宋姐你吃点吗？” 　　宋瑶笑着摇摇头，脸上突然多出病态的酒窝，然后站了起来：“我只是在这等人，你们吃，我不打扰。” 　　她转身坐到了对面的卡座里，背对着他们，似乎要了喝的。 　　李飞感觉宋瑶的身体过于消瘦了，坐着时背影变成很小的一团。 　　宋鸣往他碗里放入剥好的虾：“飞哥你尝尝，再不吃就凉了。” 　　李飞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这一趟是硬拉着宋鸣来旅游的，宋鸣昨晚还在直播讲课到十二点，今天一大早到他家接他，还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 　　李飞看了宋鸣一会儿，被当事人察觉，挑着眉转头看他。 　　“怎么了，不想吃了吗？换一家？” 　　“不是。”李飞轻声问他，“你和你姑姑这几年没有任何来往吗？” 　　宋鸣低着头，手上专注剥虾：“没有。” 　　李飞：“她现在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宋鸣把两颗剥好的虾放到了李飞碗里。 　　“我知道，一年前，她胃癌中期，手术切了三分之一的胃，后续还要吃药放疗控制病灶，身体不好很正常。” 　　李飞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说和她没联系？” 　　宋鸣剥完了虾，用餐巾纸擦手：“没有联系，只是她转发的水滴筹朋友圈没有屏蔽我。” 　　李飞“嗷嗷”两声，随口问：“你捐了吗？” 　　“嗯。”宋鸣点头，“一点。” 　　“那就好，毕竟宋姐这么多年……”李飞停顿一下，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将这个话题结束，“不说了，吃饭吃饭，下午早点回去。” 　　很快，这顿比预想中有些食不知味的午餐结束了，李飞和宋鸣准备结账走人。 　　刚起身，宋瑶已经重新站到他们面前。 　　不知道宋瑶等的到底是什么人，大半个小时过去都不见人影。 　　“小李啊，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宋瑶语气平静，岁月的沉淀让她眉目更加温柔。 　　李飞刚考虑了两秒，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得更紧了。 　　他面色犹豫，最终拒绝道：“不了宋姐，我和宋鸣先回去了，得开很久的车。” 　　宋瑶眼神有些失落：“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李飞冲她点头，转身带着宋鸣离开餐厅。 　　不一会儿，一个抱着女孩的中年男人从卡座另一侧拐出来，来到宋瑶身边。 　　“聊完了？都说了吗？” 　　宋瑶遗憾地摇摇头。 　　“小李那孩子心善，但小鸣…一直没有看我。” 　　方天臣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肩膀。 　　“别伤心了，现在孩子们也都过得好好的，你不用再想以前的事了。” 　　宋瑶眼眶酸涩，轻轻摇头：“我只是，想跟他们好好道个歉。” 　　“爸爸，妈妈怎么哭了？”小女孩在方天臣怀里询问着。 　　“没有，妈妈没有。”宋瑶眨了眨眼，伸手接过女儿。 　　方天臣有些担忧：“抱得动吗？她现在可不安分。” 　　“没事的。”宋瑶笑着道，“一起回家吧。” 　　…… 　　…… 　　…… 　　跨年夜当天，宋鸣携机器狗豆豆一起到李飞家里跨年。 　　林家人很默契地集中坐在一边，黑白无常坐在他们脚边，李飞和宋鸣在另一边沙发上挨得很近，凑着头说话根本没人听见。 　　今年的春晚一如既往的无聊，但家里人多，不一起坐在客厅看看春晚总觉得少点什么。 　　看到十点半，李飞划拉着网络上的节目单，后面还有十个节目，这也太紧凑了，但肯定不会给难忘今宵压缩时间，李飞索性不看了，伸手把边牧招了过来，二哈不招自来，这俩货过来的中途还把豆豆撞翻了，机器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嘴里发出警报和求救。 　　李飞本想摸摸边牧的狗头，见状只好拎起豆豆，然后彻底没了其他兴致，和林家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带着宋鸣上楼去了。 　　…… 　　今晚的月光非常亮，李飞卧室里没拉窗帘，还调了暖黄的灯。 　　两人进了卧室就纠缠在一起，豆豆从两面硬朗的胸膛中间滑落下去，机械脚灵敏地跺了跺，不吭一声走到角落面壁，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复杂，床板吱扭扭的，检测到噪音环境，豆豆就自主关机了。 　　零点倒计时响起的时候，楼下电视机的声音非常震耳，李飞躺在枕头上，喘息剧烈，感觉宋鸣在故意使坏。 　　“慢下，慢点……” 　　宋鸣像是没听见，还握住李飞试图撑起身子的双手，拉直了按在李飞的小腹上。李飞脱力重新倒下去，被迫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秒和宋鸣一起到了月亮上面。 　　这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尤其是外面灯火通明，照在李飞身上的每一束光都像是一道无形的视线，让李飞结束后害羞地撇过头。 　　宋鸣带着他进了卫生间，刚开始只是简单清洗，后来做深度清洁的时候氛围又变得很美好。 　　但李飞这时候已经很累了，单腿站不稳，只好转过身扶着墙面，过一会儿嫌墙面太凉，又转过来，被宋鸣调整姿势抱在怀里，端着起落。 　　最后一次单纯的清洁过后，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李飞困得眼前重影，被放到床上的下一秒就陷入沉睡。 　　宋鸣照例收拾床单收拾地面收拾淋浴间，弄好之后洗了洗手，刚要回到床上睡觉，就听卧室门被敲响。 　　宋鸣走过去开门。 　　“我就知道你没睡，哥你看下这个喜不喜……” 　　林今川抬眸的瞬间嗓子里仿佛吞针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着眼睛和穿着睡袍的宋鸣对视两秒。 　　然后才想起宋鸣现在是他哥对象，俩人今天住同一间卧室。 　　宋鸣一副今夜月光很美味的样子，问他有什么事。 　　林今川动作僵硬地收回手里的平板。 　　“没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们两个，晚安。” 　　宋鸣点点头，退后一步关了房门。 　　…… 　　第二天，日上三竿。 　　李飞做梦被会喷气的野猪袭击了，醒来发现自己是被黑白无常用鼻子拱醒的。 　　他翻了身，闭着眼随便抱住一只狗撸了撸，好几秒后察觉不对劲。 　　宋鸣呢？ 　　李飞睁开眼，坐起来，人醒了大半。 　　宋鸣不在卧室。 　　李飞只好简单收拾自己，下楼去找人。 　　楼下只有林今川在吃很晚的早餐，李飞下来的时候他刚好吃完，端着平板就往外走，林叔跟在他后面帮他拿电脑包。 　　路过楼梯，林今川看到李飞，想起什么似的提了一句：“对了哥，我给你买了个岛，你想一下取什么名字，待会儿发给我就行，我先去趟公司，有点突发情况。” 　　李飞点点头让他去，也就没机会问他宋鸣去哪了，坐到餐桌边吃早餐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林今川话中还有一个事。 　　岛？ 　　什么岛？ 　　应该是林今川给他常玩的一个开发小岛的游戏充金了，难道是作为新年礼物吗？虽然有点寒酸，但李飞还是随手把自己的游戏id发过去了。 　　半小时后，到达会议室的林今川抽空看了眼手机。 　　【李飞：那座岛就叫‘飞天的葱’吧。】 　　林今川：“……？” 第71章 　　林今川怕李飞太闲了，就给他拍了座岛，一座与大陆连着五百米跨海大桥的岛，按林家的地理位置，从海城C2港口出发，坐船到岛上最快，陆地转跨海大桥会慢一些，而且海桥今年中段改建报修的审批单已经下来了，过完年就开始施工，最晚三月份，桥口就拉铁架不让上人上车了。 　　李飞在签署那份无居民海岛使用权转让合同的时候才真的意识到林今川给自己买了座真的岛。 　　而倒霉的是，作为这座岛的新主人，命名栏里写着的赫然是李飞的游戏id：飞天的葱。 　　李飞到公司找林今川：“我申请重新起名。” 　　林今川从办公桌后面转过椅子：“太晚了哥，命名申请在走流程了，但人家海洋局工作人员放假，要改名起码要一个月后。” 　　李飞非常失望，更让人伤心的是他给海岛起这种名字的事不知何时竟然在他的朋友圈传开了，一些不亲不疏的‘朋友’敲他小窗调侃他，李飞羞愤难当，转头逃避现实，忙于海岛开发。 　　‘飞天的葱’在五年前就开始有人经手建设，重点建成沿海民宿和岛上乐园，建设目的是作为富豪的度假区，可惜前几年某个岛国因排放核废水导致各种海水污染和恶劣天气现象，海岛建设不被看好，遂放开拍卖转让。除原有度假区，剩余开发区由李飞接手，以林家的名义广征开发方案，邀请合作商，林今川忙中抽空给他安排了人手和助理，李飞的通讯录首位已经变成了AAA建材批发。 　　…… 　　春暖花开的时候，李飞很自豪地在微博公布了自己小岛的改名信息，叫‘飞鸟鸣岛’，第一个点赞的人是宋鸣，然后是林今川。 　　【宋鸣：恭喜飞哥。】 　　【林今川：［转发］名字很好。以及在这里重申一下，虽然早就重申很多遍了但还是再重申一下，第一版名字的命名过程因为种种原因非常仓促，完全不是我哥认真思虑后的结果，现在才是，谢谢大家。】 　　后面有很多林今川的粉丝在回复他，热评以及楼中楼都是【传下去，飞天的葱正式更名为飞鸟鸣［严肃.jpg］】×N。 　　…… 　　四月份，李飞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想长期在小岛上居住，这让林家二老沉默了两天一夜，第三天才依依不舍地同意了李飞的决定。 　　当李飞把这个消息带给宋鸣的时候，宋鸣刚开完一个会议，眼球里有些血丝。 　　他很疲惫，但听到李飞的想法之后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那我呢？”宋鸣坐在老板椅上，抱着李飞的腰，仰头看他，“我可以跟你走吗？” 　　李飞摸着他的头发，怕给人发型弄乱了没敢用力。 　　“我就是来邀请你的，作为第一个被岛主邀请的小岛居民，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宋鸣安静了两秒，突然松开李飞，转头打开电脑。 　　李飞眨了下眼：“干什么？” 　　宋鸣重新戴上眼镜，盯着屏幕道：“给总部打辞职报告，流程可能慢一些，要下个月十五号才能走。” 　　李飞慌忙按住了他的手。 　　“你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吗？” 　　李飞还记得宋鸣大学时每次听完某位精算师教授的讲座就心情很好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宋鸣仿佛早就没了那些热情。 　　他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李飞：“飞哥，其实没人喜欢工作。” 　　宋鸣也是普通人，当初的他只是对这个行业有执着和渴望，想缓解经济上的压力，想取得人前的风光，想用自己的实力打出广泛的知名度，想做一个如李飞一样自强、努力生活的人，现在这些他都拥有过了，以后想起也不会遗憾，最关键的是，他从来不想本末倒置，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是什么。 　　“飞哥，难道你养我有压力吗？”宋鸣重新抱住李飞的腰，辞职报告的模板在电脑上安静躺着。 　　李飞有些想笑，但努力憋住了，摸着宋鸣的脖子，故作考虑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宋鸣把侧脸贴在他小腹上。 　　李飞严肃道：“但是要给你正个名分。” 　　宋鸣一愣，轻轻把头抬起来。 　　李飞轻咳一声：“但有些事要提前和你说好，因为我名下有林家的股权，再加上林氏是很知名的企业，我爸说了，咱们俩结婚可以，但没办法公开哦，还有婚前要委屈你签财产公证，不过婚礼我想好了，到时候就在岛上办，把路一封，大办特办三天三夜，不过婚礼细节我还没想，主要是这个问题我也是才想起来，等咱俩一起搬过去吧，先搬家，然后筹备婚礼，这几年我其他的不精通，布置宴会还算在行，到时候再邀请江姐她们，还有你姑姑，如果你不想的话也可以，然后……然后你为什么不说话？” 　　宋鸣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很罕见，像是要哭一样。 　　李飞被他感染，话也突然说不下去。 　　两人安静对视着，没两秒就凑到一起亲吻对方。 　　亲着亲着，李飞被宋鸣抱在办公桌上抵着，李飞感觉桌子很硬，左手摸索着碰到电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办公的地方。 　　这这这像什么样子！如果被人发现了，他刚才说的那些都要成泡影！ 　　聚集精神，李飞轻轻推开宋鸣：“门关了吗？” 　　“不知道。”宋鸣敷衍一句，偏着头又把脸压下来。 　　李飞想起什么，惊恐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没关！” 　　宋鸣：“没事，有距离。” 　　李飞：“那不行！走两步就看到了！” 　　“那我把你藏到桌子底下。” 　　宋鸣的嘴唇红红的，一开一合像是在引导李飞。 　　好色啊，李飞想着。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突然咔哒一声。 　　“宋主管，这是刚才审批退回的……林先生？你还在啊。” 　　李飞略显慌乱地站在办公桌后面。 　　“啊，啊是，哈哈是啊我还在。” 　　助理很奇怪地张望了一下：“那我们主管呢，他不在吗？” 　　“啊他，他……”李飞落在办公桌上面的手非常紧张，他很想突然把桌子掀了露出被他强塞到桌子底下的宋鸣。 　　但是不中。 　　“他刚才出去买咖啡了。”李飞编造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 　　宋鸣工作时经常喝咖啡提神，李飞在南城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厨房里有咖啡机，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助理只好点点头，嘀嘀咕咕地出去了：“宋主管又开始喝咖啡了，之前不是说睡眠不好戒了吗……” 　　…… 　　助理走后，李飞跑过去把门锁了，回来的时候宋鸣还没有从桌子底下出来，而是让李飞坐到椅子上。 　　李飞好歹和他滚过上百次床单，这种事上，一句话一个动作基本就能猜到他要干什么。 　　李飞有点不想弄，但被宋鸣的手轻轻拉着，那手指从他袖口里伸进去摸他手腕，热热痒痒的，很让人不忍心，李飞就被迫坐在椅子上，拉近一点距离，看着宋鸣如何动作放肆，双手在他腿上撩拨，宋鸣还时不时抬起眼睛注视着他，让李飞看到那里面倒映着的自己，然后彻底沦为可耻的私欲的奴隶。 　　…… 　　…… 　　…… 　　准备搬家的前一晚，林今川延迟了晚上的跨国会议，只为大晚上趴在李飞床尾喝酒。 　　“哥，你赶紧结婚吧，有了孩子之后我就教他管理公司，我一定把他培养成才！好不好？” 　　“不对，那到时候你和宋老师谁生呢？” 　　“嗝，完蛋，好像你俩都生不了。” 　　李飞正盘腿坐在床上，拿着一个本子，梳理明天要装上船的东西是不是全了。 　　大桥那边还没有竣工，今年秋季之前只能坐船过去。 　　宋鸣明天下午才能正式离职，他责任心强，坚持要在离开前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分布好，保证下一任部门主管任职前分公司的业务都能继续稳定运行。总部领导那边他也敲了遍门，毕竟才调到海城没一年，突然又要辞职，领导的脸色总是要受的。 　　等宋鸣忙完，李飞就接他去港口，那时候跟货的小船应该回来了，正好轻轻松松上岛。 　　“哥啊。”林今川突然躺到李飞的记事本上，那张喝了酒就肿眼泡的大脸出现在李飞眼皮子底下。 　　李飞往后仰头，吓了一跳：“你干嘛。” 　　林今川：“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对吧？” 　　李飞很敷衍，并抽出自己的记事本：“听了听了。” 　　林今川被抽得身子不稳，倒在李飞腿上，打了个酒嗝。 　　“那你没睡醒吧？”林今川又问。 　　“你才没睡醒，你喝醉了笨蛋。”李飞靠着床头，举起记事本继续看。 　　林今川笑了笑：“那我问你个问题。” 　　李飞没理他。 　　林今川：“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李飞：“滚。” 第72章 　　某度搜索：【如果在家里被野猪袭击了怎么办？】 　　李飞：“这关键词能行吗？” 　　翟鹿：“你还有什么更好的见解？” 　　李飞：“改点修饰词。” 　　翟鹿：“那你说。” 　　李飞：“家里改成密室逃脱，野猪改成一群有大有小的野猪，再加一句母猪体重两百多斤。” 　　翟鹿输好关键词，按下搜索键。 　　【请稍候，正在努力为您加载。】 　　【（转转转）】 　　【网络不给力，请稍候重试。】 　　李飞、翟鹿：“……” 　　…… 　　…… 　　…… 　　一天前―― 　　李飞上岛之后就开始筹备婚礼事宜，并把日子定在了一个艳阳天，黄历上宜结婚，忌待在屋里，李飞现在很忌讳这些东西，所以毫不犹豫把婚礼现场安排到了户外。 　　婚礼嘉宾并不多：林父林母、林今川、江虞、孟晓晓、翟鹿。 　　婚礼流程当然进行得非常顺利。 　　李飞穿着精心挑选的黑色西装，在黑白无常的陪伴下走向宋鸣，这一路走过去很平静，除了上台阶的时候二哈突然一个旋转跳跃把李飞和台下观众吓了一跳，倒也没别的惊险。 　　李飞上台之后，身穿白色西装的宋鸣转过了身。 　　其实之前选择婚礼服装的时候李飞本想选两套黑色西装的，但考虑到穿一样的衣服现场拍照没CP感，李飞就另选了一套白色。 　　至于谁穿白色，李飞和宋鸣讨论过这个问题，宋鸣都听李飞的，李飞觉得自己现在的肤色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但还不足以驾驭纯白，所以就让宋鸣穿。 　　这个决定李飞在下场之前一直觉得是很正确的。 　　仪式进行到交换戒指，豆豆吧嗒吧嗒拖着一个装饰好看的小花车过来。 　　戒指是宋鸣挑选的，钻石克度很有诚意，戒圈饰有草叶和云纹，不过李飞后来才知道自己认错了，那不是云纹，而是海浪。 　　交换完戒指，李飞在其他亲朋好友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亲了宋鸣一口，这一幕被婚礼上的无人机拍摄下来。 　　过后李飞拿到照片检查，发现他和白得发光的宋鸣站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显黑，亲密照看起来像孤岛上的原始人国王强娶落难的高冷王子。 　　李飞甩甩头，决定回去之后把这张照片放在相册的最底层。 　　婚礼接近尾声，林父林母因身体原因不适合待在岛上，他们找宋鸣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坐船返回陆地，顺便带走了狗狗们，它们正好该做健康检查了。 　　剩下的朋友们都是要在这里过夜的。 　　不过吃完东西之后天都没黑，后面的时间太无聊。 　　也幸好，李飞在婚礼后安排了一些刺激的活动，想让大家一起享受狂欢之夜。 　　婚礼过后，所有人来到一栋造型诡异的别墅。 　　这栋别墅是岛上原有建筑，出自上一任岛主之手，原本是用作鬼屋主题民宿，后来被李飞找人改造成密室逃脱，这附近也是他规划的一片游乐园区。 　　穿过别墅大门，原本温暖的太阳倏地躲进阴云里。 　　别墅庭院内落满枯叶残枝，整个别墅的色调都是阴沉灰暗的，还会冷不丁冒出一个正红正蓝的装饰，风一吹让人脊背发凉。 　　李飞和宋鸣提前去房车换了衣服，穿着情侣款的运动服。 　　翟鹿踏上主墅台阶，推开门，被里面的邪风吹得后退。 　　盯着黑洞洞的别墅内部，李飞隐约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事，但今天事情太多，一整天流程走下来他CPU已经烧烫了，有点转不过弯。 　　众人很快全部进入别墅。 　　就在他们正欣赏着别墅内部的装潢时，别墅大门在他们背后咿呀呀自动关上。 　　‘嘭――’ 　　沉重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飞安慰他们：“没事没事，这个密室就这样，等会儿完成所有游戏任务就能自动打开。” 　　朋友们当然不会不相信李飞，纷纷点头放下心来。 　　李飞乐呵呵双手揣兜，心想着一会儿就算完不成游戏任务也不要紧，他有遥控器，想开哪个门就开哪…… 　　等等。 　　李飞僵在原地。 　　他兜里的遥控器呢！ 　　宋鸣看出他的异样，低下头，轻声问他怎么了。 　　李飞翻了翻自己的兜，恍惚间想起来，刚才在房车里换衣服的时候他本来是要把遥控器装进运动服兜里的，但因为被宋鸣抱在洗衣机上亲了一会儿，下来的时候外面又有林今川在催，他把衣服下摆整理好就匆匆忙忙出去了，遥控器被他遗忘在……洗衣机旁边的小花蓝里。 　　李飞：“……” 　　或许是李飞的面色太过凄惨，宋鸣结合上下文，很轻易就猜到了李飞在想什么。 　　“你把遥控器丢了？” 　　李飞赶忙捂住宋鸣的嘴，幸好其他朋友已经分散开去玩游戏了，没人注意他们。 　　“反，反正是要在这里睡一晚的，大家玩着玩着说不定就都睡了，应该不会出意外的……” 　　“啊！――――” 　　‘啪啦――’ 　　“嘟呜――嘟呜――警报――警报――” 　　二楼突然传来一道尖叫，然后是刺耳的警报声。 　　李飞和宋鸣对视一眼，立刻往楼上跑，其他人也相继赶到了出事房间。 　　整个别墅只有两层，一楼非常空荡没有任何家具，只摆放着十个任务桌子，他们六个人可以自己选择任务，然后拿着桌子上的任务卡片和钥匙去楼上对应房间。 　　楼上对应有十个房间，出事的房间是03，里面有坐在轮椅上的江虞和站在墙边的孟晓晓。 　　其他人赶到后，看清屋子里情况，喉咙里担忧的话咕咚几声齐齐咽了下去。 　　因为他们看到，孟晓晓站在一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墙壁旁边，她的右手…拳，右拳扎扎实实地怼进了墙壁里，把墙洞穿了。 　　当然这墙不是水泥砖，只是纸板墙，墙里面安置着机械鬼娃，此刻已经被迎头砸到后面真实的墙壁上，脑袋摇摇欲坠，即将和身子分离，但因为还连着一点线，鬼娃娃的四肢和嘴巴还在动。 　　短暂地缄默过后，孟晓晓有些害怕地把拳头收回来，靠在江虞身边，低着头擦了擦干涩的眼睛。 　　“江江，刚才那个鬼娃娃吓死我了。” 　　话音落，纸板墙后面噗通一声。 　　众人转头。 　　鬼娃娃头首分离，终于不动了。 　　…… 　　五分钟后，众人又聚集到一楼。 　　一楼的大门上显示出颜色鲜红的倒计时，一直到明天早上八点。 　　因为楼上任务房间的设施被破坏了，整栋别墅发出了警报声，密室逃脱启动防御模式，信号被屏蔽，所有能出去的门窗都彻底封闭，任务也默认调成最高难度，而他们需要在这扇门上的倒计时结束之前完成密室里的所有任务，否则…… 　　其实也否则不了什么，这只是一个游戏，倒计时结束之后门也会自动开的，而且因为没工作人员，惩罚环节都是没有的。 　　不过今晚大家肯定都出不去了。 　　李飞心虚地后退半步，幸好他没有提前告诉他们遥控器的事。 　　“哎对了哥。” 　　林今川突然出声。 　　“我记得这个密室游戏有遥控器吧，是不是你拿着呢？” 　　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落过来。 　　“……”李飞安详地展开脸上笑容，“确实有，不过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就没带。” 　　对，不是忘了，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要解释得淡定点，这没什么。 　　果然，其他人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只遗憾地收回目光。 　　李飞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既来之则玩之，大家对最高难度的密室逃脱任务也是相当地有兴趣，很快又上了楼。 　　李飞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转头，宋鸣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 　　“没事，大家不会怪你。” 　　李飞愣了下，此时此刻突生一股奇怪的感觉。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宋鸣，但已经和过去那个沉默阴郁、需要被他人开导才能好好生活的宋鸣截然不同。 　　“上楼吗？”宋鸣问他。 　　李飞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先不去，我带你看更好玩的。” 　　李飞带着宋鸣继续往前走，绕过一个任务桌子，走进黑暗，然后摸黑打开一扇铁门。 　　这门没有锁，直接能走进后院。 　　不过后院虽然露天，但也出不去，因为围墙很高，后门也是被智能系统锁住的。 　　这地方很大，比林家的后院还大，有个很宽敞的游泳池，池里没水，建设了一些游戏设施，也是密室逃脱的一种玩法，但因为还没建成，所以这里暂时被搁置着。 　　李飞拉着宋鸣来到游泳池东边。 　　那里有一排铁栅栏，划分了后院大部分位置，里面圈养着十几只野猪，最大的母猪有两百来斤，其他野猪也是上百斤。 　　李飞很高兴地向宋鸣介绍：“之前我妈给我买了几只野猪崽子，后来剩两只没时间吃，一不小心让它们配种了，生了这么一窝，后来公猪不知道怎么就被母猪发火咬死，剩下这些我就一直养着，这回来岛上就把它们也带上了。” 　　“要一直养在这吗？”宋鸣环顾四周问，“好像有点小。” 　　“当然不会。”李飞指了指岛的南边，“我不是在那边规划了一个野生动物园吗？到时候把它们放进去，现在没别的地方养，暂时搁在这挤一挤，反正这也不是住人的。” 　　宋鸣点点头：“它们应该属于家养了，野外生存能力弱，放动物园安全一点，是吗？” 　　“真聪明。”李飞伸手捧住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他嘴巴一下。 　　宋鸣看了他一会儿，很想低下头继续这个吻，但旁边就是猪圈，氛围差了点。 　　旁边的野猪走过来两只，闷头撞了撞栅栏。 　　宋鸣有些担忧：“不会跑出来吗？” 　　李飞：“没事，结实着呢。” 　　二楼某间房间―― 　　“哥！” 　　李飞和宋鸣抬头一看，林今川拆开了房间的通风扇，正好能探出脑袋。 　　“你们在下面干嘛呢！” 　　李飞回他一句：“看猪！” 　　林今川：“快上来啊！一起玩！帮我们答题！” 　　李飞就拉着宋鸣回去了。 　　他们离开后，关着野猪的铁栅栏又被撞了一下。 　　…… 　　…… 　　…… 　　众人玩到很晚，但十个房间的任务并没有全部完成，他们累了，聚集在一楼休息闲聊一会儿，李飞找出了放置在一楼的物资包，拿出来让大家解决晚餐。 　　填饱肚子，二楼唯一有床的房间让给了两位女士。 　　大门上的倒计时显示，距离早上八点还有七个半小时。 　　李飞找的房间有很多桌子，四张拼在一起，把一楼的桌布收上来两块，铺在桌上就是简易的床。 　　他先躺好试了试硬度，然后盘腿坐着，看着窗外的景色等宋鸣回来。 　　从这个角度看，后院围墙被月光笼罩，一抬头，窗外的月亮格外美好，李飞不禁想入非非，他和宋鸣好像还没在外面这种地方试过，要不，他在山上那栋别墅后面再挖一个游泳池吧，不用太大，再盖一个自动遮阳棚，像在南城那里的阳台一样，干坏事的时候就把棚子升上去…… 　　思绪飘得远了，李飞回过神时听到身后传来很用力的开门声。 　　门是半掩的，被推开后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很剧烈的声响。 　　这声音听着不像宋鸣上来了，李飞以为是风，回头一看，突然对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下方凸出的獠牙尖锐无比且泛着寒光。 　　野猪在和李飞对视上的下一秒就蓄力冲了过来。 　　身体快过脑子，李飞迅速压着另一侧卓沿跳到地上，同时将其中一扇侧倒的桌子抵在身前，野猪冲过来时对准的是两张桌子的相邻线，这一冲直接从中间穿过去，撞到了墙面。 　　李飞顺着那野蛮的力道和桌子一起转了半圈，然后快速起身，踹一脚桌子。 　　桌子扣在野猪身上，桌布盖住了野猪脑袋，遮挡视线。 　　李飞趁此机会飞奔出这个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他的房间左右都是空屋子，最近的是睡在八号的翟鹿，他想去提醒对方，结果刚到八号房间门口，里面就冲出来一个人影。 　　“小鹿兄弟！我房间里有野猪！” 　　“我知道！我也有啊！” 　　翟鹿把房间门关上，里面的野猪砰砰撞门。 　　两人想继续往前走通知其他人，结果中间的楼梯上突然又上来三只野猪。 　　他们过不去，但看见不远处女生的房间已经锁门了，门外野猪乱撞。林今川那边很安静，角度原因看不到房间门，但没有野猪。 　　从楼梯上来的野猪很快发现了李飞他们。 　　两人不能再往前，转身往回跑，想开九号房间的门。 　　九号房间的钥匙在李飞手里，他有些手抖，好不容易对准了却发现掏错钥匙了。 　　这时，左邻右舍的房间里都有两只愤怒的野猪在疯狂撞门，门板被撞得嘎吱作响，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听见门合页崩掉的声音。 　　楼梯那里的野猪都上来了，正在刨腿准备进攻。 　　翟鹿一脸惊恐：“大哥你别抖啊！” 　　李飞终于找好了钥匙，迅速开了门。 　　“好了！” 　　两人冲进房间，刚把门关好，隔壁十号房间的门已经被野猪撞开了，门板四分五裂的声音听起来清脆无比。 　　“找东西！先把门堵上！” 　　李飞和翟鹿左搬右挪，把房间里所有道具都堵在了门口。 　　门外，好几只野猪轮流照顾他们的房门，门后的东西被震得扑簌簌发抖。 　　“这，这到底什么情况……” 　　翟鹿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一头紫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鬓角。 　　李飞同样浑身盗汗手脚发凉，心脏跳动得非常混乱。 　　他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冲向窗户。 　　这个房间离野猪圈很近，一眼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其实也是意料中的，这么多野猪突然出现在楼里肯定不是天降，但看到野猪圈的铁门脏兮兮躺在地上的时候李飞还是失望至极。 　　除此之外，稍微将恐惧心情压下的他又陡生愧疚与自责。 　　受他邀请的都是他和宋鸣的朋友，知道他们关系且愿意交付信任的朋友，结果因为他的失误，竟然让这些朋友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对了，”翟鹿在他身后问他，“老宋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李飞这时才想起宋鸣，他只记得不久前宋鸣出去了，可能是上厕所或者去一楼找东西当枕头，他忘记原因，反正现在宋鸣下落不明。 　　至于其他房间，江虞和孟晓晓那边门还没被撞开，应该暂时安全，林今川门前没有野猪，不知道是没被野猪闻出味道还是人不在房间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李飞沿着墙根坐下，双手撑头，思虑对策。 　　翟鹿掏出手机，但没信号打不出去电话。 　　门外的野猪安静了一阵，然后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但幸好门后的东西够多，野猪哪怕撞一晚上也撞不开。 　　翟鹿坐到李飞身边，和他一起在野猪的哼哧声中安静冥想。 　　过了一会儿，李飞提议：“不如上网查查家里进野猪了怎么办？” 　　翟鹿这会儿也有些六神无主，没多想又重新拿出手机，和李飞一起输好关键词，看到网页一片空白的那一刻，他们俩才同时想起来――信号都屏蔽了，哪来的网。 　　两人只能继续冥想。 　　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待在这个房间里等待天亮。 　　明天早上八点楼下就会开门，距离那个时间还有六个多小时，也就睡一觉的功夫。 　　不过当然不能睡觉，他们也睡不着觉。 　　但此时此刻李飞却担忧着许多事情，他弟弟，他爱人，现在都不知道安全与否。 　　突然，翟鹿抬起头，茫然地戳了戳李飞的胳膊。 　　“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李飞在嘭嘭嘭的撞门声中倾耳细听。 　　好像真有动静，像是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喊他们。 　　听着像五号房间的孟晓晓。 　　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找不到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李飞在某一瞬间看向窗户，突然看到窗户上方的排风扇。 　　他眼睛一亮：“是窗外！” 　　翟鹿从门边撤回来一条椅子，搬到窗户底下。 　　李飞更高一些，就站上去，使劲把排风扇摘掉了。 　　外面的声音果然更清晰。 　　李飞高声喊着：“在呢！我们在呢！你们怎么样啊！” 　　孟晓晓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终于听到了回应，缓了一下继续喊道：“我们都没事！林今川和我们待在一起！你们那边人齐了吗！” 　　听到弟弟没事，李飞心里放下一块小石头。 　　“我和翟鹿在一块儿呢！但是宋鸣不见了！你们看见他了吗！” 　　令李飞高兴的是，孟晓晓喊着看到了。 　　“他在后院的游泳池！那个装饰成松鼠屋的石墩子里！” 　　李飞听清了，从椅子上跳下来，趴到窗户上去看外面。 　　窗户封闭了打不开，游泳池又离这个房间远，只能远远看见那个松鼠屋的轮廓，里面有没有人根本看不清。 　　李飞又站到椅子上。 　　“孟姐！你们还在吗！” 　　这回是林今川：“在！哥我在呢！她累了！” 　　李飞：“你能看见宋鸣吗！” 　　林今川：“能！！！但是他那个位置太危险啦！不能跟咱们说话！” 　　李飞：“好！注意点你嫂子！别让他出意外！” 　　林今川隔了一会儿才回他：“宋老师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他冲我比了手语！” 　　终于能和宋鸣沟通上了，虽然是间接的，李飞很高兴：“是什么！” 　　林今川：“他让你好好待着别冲动！千万不要出来！” 　　“好！”李飞答应，又努力冲着游泳池喊，“宋鸣你听着！我不会出事！你也不能出事！！！” 　　后院的野猪听到二楼的动静，焦躁地在楼下乱窜。 　　…… 　　确认了其他人的安全，李飞终于放下大半的心。 　　翟鹿在那边捣鼓电话，喃喃自语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飞就坐在窗边，看着那远远的游泳池一角，希望不会有意外发生。 　　而似是老天爷和他作对，危险的夜晚才过去了两个小时，外面传来尖叫。 　　李飞听到后立刻踩上椅子，五号房间那边声音复杂，林今川的嗓门最亮，但那拔到最高的音调惊恐又陌生，李飞愣了好几秒才听清他说的什么。 　　“哥！嫂子被野猪发现了！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 　　李飞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瞬间感觉浑身又热又凉，心脏空了两秒才重新跳动。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翟鹿正站在他面前收回自己的拳头。 　　李飞后知后觉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 　　翟鹿脸上有些抱歉，但又无可奈何道：“你疯了！你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老宋那么机灵，他不一定会有事的！你别让他担心啊！” 　　李飞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擦了下脸，缓过神，和翟鹿说了句谢谢，然后两人又齐力把门口被李飞拆乱的东西重新挡回去。 　　弄好之后，李飞站回椅子，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今川很快告诉他：“嫂子不见了！” 　　李飞：“什么叫不见了！” 　　林今川：“他从另一边逃走了！好像进来了！” 　　一楼的野猪应该不比二楼少，而且完全没有什么遮挡物，只有一楼角落的卫生间能藏人。 　　想必宋鸣就是打算逃到那的。 　　但是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宋鸣一个人能抵抗住几百斤的野猪拱门吗？ 　　李飞不知道，他也不敢想，强迫自己不去设想一楼的情景。 　　他在房间里踱步，努力镇定下来，突然想到这个房间和一楼卫生间挺近的，如果幸运的话，那里的窗户应该正好对着楼上。 　　李飞：“窗户，窗户！” 　　他趴在窗边看，可窗户被房屋系统锁死了，只能砸开。 　　“我来！”翟鹿举起刚才的椅子，从三米外奔过来。 　　只听‘咚’的一声，翟鹿被震得手心发麻，窗户却纹丝不动，只在受力点出现一个很小的坑。 　　翟鹿一脸痛苦：“没必要吧，电视剧里不是一砸就碎了，还有人想撞就撞得开哎。” 　　“因为这是小说。”李飞帮他解惑，然后在房间里找到一个螺丝刀，用两分钟把窗户开关卸下来。 　　翟鹿揉了揉手腕，点点头：“那这很合理了。” 　　打开窗户，李飞探出身子往下看，果然看到一楼卫生间的窗户。 　　“宋鸣！宋鸣！！！” 　　李飞喊了一会儿，听不到人声，想着可能是人还没进去，或者隔音太好了，对方听不见。 　　他回去找东西，东翻西找，只找到一个插排，长度正好。 　　李飞拿去窗边，垂到一楼，扯着线荡来荡去，咚咚咚敲着窗户。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小窗被人从里面推开，露出宋鸣的脸。 　　这让李飞松了一大口气，幸好卫生间的窗户可以打开。 　　“你有没有事！”李飞问他。 　　宋鸣说暂时安全，李飞就让他等等。 　　他和翟鹿一起找到了三条插排，缠在一起垂下去，让宋鸣借力爬上来。 　　此时，一楼底下也聚过来两只野猪，猪视眈眈地抬头看着宋鸣，嘴巴里直喷臭气。 　　李飞不敢再说话，只想用力把宋鸣拉上来。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事，宋鸣刚从窗口钻出来，还没向上爬，底下的野猪突然一蹦三尺高，咬住宋鸣的裤腿。 　　插排线猛地绷紧，宋鸣身上挂着一只野猪坠在半空。 　　李飞一个不察差点也被拽下去，幸好有翟鹿在他身后拉着他。 　　“我艹了，你们什么情况啊这么重，老宋在荡秋千吗！”翟鹿使出了全身力量，脚下还在一个劲儿往前滑。 　　李飞解释道：“不是，是有野猪咬住他裤子了！” 　　那野猪悬空吊在那，似乎也知道上面有人在拉宋鸣，它竟然在半空蠕动起来，死胖身体还挺灵活，一顿一顿往下拽。 　　李飞感觉要拉不住了，拼命攥紧了电线。 　　就在这危急时刻，宋鸣手上拽的插排与电线接口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要断。 　　李飞瞪大眼睛：“手！宋鸣把手给我！” 　　宋鸣的腿被野猪死死咬住，鲜红的血滴下去，引来更多野猪在下面盘旋，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努力分出一只手，没有受限的腿踩住墙面，尽力向上够。 　　李飞让翟鹿拽紧了，自己则把大半身子掉出去，去拉宋鸣的手。 　　两只手的距离一厘米一厘米拉近。 　　最近的时候，李飞已经轻轻碰到宋鸣的第一指节，铝合金窗框硌得他腹部生疼，几乎吐出来。 　　因为长时间头朝下，李飞头部冲血，脑袋有些发晕，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去拉宋鸣。 　　终于碰到手掌，李飞使力向下一抓。 　　但掌心汗湿，宋鸣的手脱走了。 　　与此同时，三条插排全部崩断，宋鸣仰头掉了下去。 　　时间似乎定格在李飞和宋鸣对视的最后一秒，等李飞回过神的时候，底下的草坪只剩一滩被长长拖行的血迹。 　　翟鹿把他拉上来，使劲摇晃他，嘴巴张张合合跟他说话。 　　但李飞耳中嗡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一会儿，李飞歪头晕了过去。 　　…… 　　晕倒之后，李飞感觉翟鹿摇自己的力道更大了，还不停在他耳边说话。 　　李飞耳中的嗡鸣声渐渐变平，然后消失。 　　四周的环境安静下来，静谧得连窗外的夜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呼唤声还在。 　　“飞哥。” 　　“飞哥……” 　　李飞又缓缓睁眼，视线清晰的时候对上了宋鸣的脸。 　　他一脸茫然地坐起来。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睡？”宋鸣凑过来，身上干净清爽，偏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我给你拿了这个。”他从身后拿出一个长颈鹿布偶，“其他房间拿的，那里有很多，当枕头用。” 　　李飞怔愣着接过。 　　长颈鹿脖子很长，可以同时枕两个脑袋。 　　“怎么了？”宋鸣伸手，冰凉的手指抚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额头又亲了一下，“对不起叫醒了你，继续睡？” 　　李飞终于回过神来，把长颈鹿放到桌子上。 　　他低头看到自己拼好的桌子，以及桌子上熟悉的桌布，终于确认一件事。 　　“现在几点了？”他看着宋鸣问。 　　宋鸣低头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半。” 　　比梦里被野猪袭击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李飞挠了挠后脖颈：“我那个，做了个梦。” 　　宋鸣坐上来，靠在他身边，低声道：“梦到什么？” 　　李飞心有余悸：“梦到猪圈开了，你被野猪啃了。” 　　宋鸣：“……” 　　宋鸣笑了一声：“没事的，你弟下去检查过，都好好的。” 　　李飞放心地点点头，两秒后又疑惑道：“我弟突然下去检查猪圈干什么？” 　　这句话似乎把宋鸣问住了，他一脸茫然地回视着李飞，没能说出回答。 　　李飞心里猛地一跳，先往窗外看了看，猪圈那里一切如常，但他心中的石头并没有因此放下。 　　“去干什么？”宋鸣看着他跳下桌子，急匆匆往门外跑。 　　李飞远远传过来一句：“我去确认其他人都在干嘛！你在屋里待着，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就堵门！” 　　宋鸣自然不能自己待着，也下了桌子追过去。 　　李飞先敲了住在八号房间的翟鹿的门。 　　宋鸣眯了下眼：“你怎么知道他选了这个房间？” 　　李飞来不及解释，翟鹿已经开门出来了，打着哈切：“怎么了？” 　　李飞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人拍激灵：“没怎么！你好好休息！记得锁门！” 　　翟鹿一脸懵逼，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飞已经走过去了，宋鸣跟在后面。 　　“老宋你们……” 　　宋鸣目不斜视往前走，顺便伸手把他推进去：“把门锁好。” 　　然后是女生的房间，李飞敲得轻了点，开门的是江虞。 　　里面还开着灯，李飞一眼就看到孟晓晓在里面做俯卧撑，单手。 　　“抱歉，吵到你们了吗？”江虞嗓音很轻，“晓晓习惯了，睡前要做点小锻炼。” 　　李飞摇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这附近毕竟还没有什么建设，属于野外，你们晚上锁好门。” 　　江虞温柔地点点头：“谢谢，我们知道了。” 　　最后是林今川的房间。 　　李飞没有敲门，直接拧开把手就进去了。 　　林今川从地上吓起来。 　　“谁！” 　　李飞看到林今川完好无损，心里终于安定。 　　林今川转头看到李飞，眼睛一亮：“哥你找我……” 　　李飞疲惫地说：“没什么事，睡吧，记得把门锁好，别去后院。”然后转身出了门。 　　林今川歪了歪头。 　　别去后院？ 　　后院怎么了？ 　　…… 　　李飞和宋鸣重新回到十号房间。 　　这回放心了，李飞拉着宋鸣并肩躺在桌子上。 　　睡觉之前，李飞又乍然睁眼：“咱们的门锁了吧？” 　　宋鸣闭着眼：“锁了，不要担心，野猪来了你就把他们都吃了。” 　　李飞轻轻动了动腿：“我不是开玩笑。” 　　宋鸣嗯了一声。 　　李飞听出他很困，自己也是，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楼下突然传来惨叫声。 　　李飞被吓清醒，先是确认宋鸣躺在自己身边，然后去看窗户底下。 　　猪圈的门开了！ 　　一群野猪围倒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撕扯啃噬那个人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川儿！”李飞大喊一声，转身想下楼，结果胸口一闷，仰头往后倒去。 　　宋鸣接住他，焦急地晃着他的身子。 　　意识模糊前，李飞隐约看到那只凶猛的母猪撞开房门进来了，一步步靠近他们。 　　“宋鸣……” 　　快……跑…… 　　…… 　　…… 　　…… 　　“飞哥！” 　　闭着眼的李飞深吸一口气，猛然惊醒。 　　眼前的光太刺眼，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紧接着，一个脑袋挡住了光路。 　　是宋鸣。 　　“飞哥你醒了，做噩梦了吗？” 　　李飞又一次茫然地望着他……等等，为什么是又？ 　　他感觉脑子里的记忆有点混乱，有点恐怖，还有点血腥，一直担惊受怕，不怎么好受。 　　身子晃啊晃的，李飞看了看四周，发现是在车里，还是辆空间宽敞的车，宋鸣可能是怕他睡得东倒西歪，就把他抱在怀里，其他朋友都在车上，大多在闭目养神，只有林今川时不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看他们这边。 　　李飞把视线定格在林今川脸上，隐约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准备好睡觉的地方，宋鸣出去找枕头，然后突然出现在后院，李飞从窗户里看到了，发现宋鸣只是检查了一圈猪圈的门，然后就上来了，那之后…… 　　一只手轻柔地把他的脸转了回来。 　　“飞哥，你要喝水吗？” 　　李飞下意识摇头，然后从宋鸣身上下来，坐在旁边，低着头揉脑袋。 　　三秒后，他想到什么，抬头又看了一眼周围，皱眉问：“小鹿兄弟呢？” 　　宋鸣垂着眼看他，眸光晃了晃：“在前面，副驾驶。你找他干什么？” 　　李飞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着紫色头发的翟鹿，驾驶位是个不认识的青年，看着年龄挺小的，戴着墨镜，耳朵上打着紫色耳钉。 　　李飞随口道：“谁在开车啊？” 　　“翟师傅的对象，姓程。”宋鸣揽过李飞的肩膀，力道很轻地把他抱进怀里。 　　李飞安心靠着，抬手碰了碰额头，发现有汗，宋鸣已经从旁边拿过抽纸，帮他把脸上的汗擦干净。 　　“几点了？”李飞问。 　　宋鸣：“八点二十，早上七点半人家来找翟鹿，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从海桥作业通道开车过来的，我叫你坐顺风车，你没醒，就把你抱上来了。” 　　“嗯。”李飞闭上眼，“我们现在去哪？” 　　宋鸣：“你不是说今天是伯父生日吗？我们得赶回陆地。” 　　“哦对，差点忘了。”李飞微微睁眼，抬手按了按眼窝，“昨天晚上做了个特别难过的梦。” 　　宋鸣：“是什么？” 　　李飞：“想不起来了……但是很难过。” 　　宋鸣：“下次不去那个别墅玩了。” 　　李飞：“也还好，感觉现在一身轻松，像是把什么脏东西扔在那了一样。” 　　宋鸣：“那就好。” 　　李飞：“嗯？你裤子怎么破了？” 　　宋鸣：“不记得，醒来就这样了。” 　　李飞笑了下：“不会是后院的野猪跑上来咬的吧。” 　　宋鸣也笑着：“说不定呢……” 　　…… 　　…… 　　…… 　　…… 　　…… 　　…… 　　【正文完】 第73章 　　【一】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李飞回家第一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哥哥一定会喜欢我们这个家的。］ 　　李飞回家第二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希望我哥能找个知心知己的好对象。］ 　　李飞回家第三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希望我哥快点结婚，生个孩子，我教我大侄子打理公司。］ 　　李飞海上失踪那一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老天爷快把我哥放回来吧。］ 　　李飞重返陆地第一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希望我哥和宋老师能领养个孩子，我教他打理公司。］ 　　李飞和宋鸣婚后环游世界第一年，林今川的生日愿望―― 　　［求男性dna突变能怀孕。］ 　　【二】记一次破镜前的山顶露营 　　那是宋鸣大三的一年。 　　两人很少见面了，宋鸣忙得很，李飞也不想打扰他学习，所以这次露营是由宋鸣提出来的，李飞收到邀请的时候非常惊讶。 　　他放下手里的机器狗，有些惊喜：“和我吗？一起去山顶？” 　　宋鸣点头：“顺便取素材，要交作业。” 　　李飞没上过大学，并不知道大三已经没有这种非专业的课外作业了，他只知道难得有一次和宋鸣好好出去玩的机会，而且这是孩子第一次邀请他，他必须得答应。 　　于是李飞连夜就开始收拾去山上的东西，收拾到一半才想起什么，问宋鸣：“你姑姑呢？她也一起去吗？” 　　宋鸣摇头：“她不喜欢吹风，而且晚上在山上比较危险。” 　　这也是，李飞没有疑虑，继续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完。 　　宋鸣借了翟鹿的车，带着李飞来到山顶。 　　李飞本来想带豆豆一起来的，而且临行前的夜晚还给它充上了电，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他才发现充电口没插上，豆豆处于关机状态，没办法来了。 　　山顶上，李飞和宋鸣把烧烤架从车里搬出来，迎着风开始烧烤。 　　这种惬意对当时的李飞来说并不是常有的，他很高兴，心里也对未来的期盼有了新的定位，他想去旅游，不管以后定居在哪，都要先找几个喜欢的城市好好旅游。 　　吃完烧烤，天空也暗下来了。 　　宋鸣搬出了望远镜，说可以看到什么星，今天还会出现什么星象。 　　李飞听得很入迷，但被宋鸣推过去第一次看的时候连看哪都不知道。 　　他很好奇宋鸣这些东西从哪学的，宋鸣每次只说社团，想必大学里的社团比他们小区里的夕阳红社团要更厉害。 　　季节是夏末，夜晚山上很冷。 　　李飞坐在打开的后备箱处，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毯子，披到身上保暖。 　　宋鸣在山崖边收好了望远镜，提回来放到车里，然后在另一边翻自己的包，也在找毯子。 　　两分钟后，李飞裹着毯子疑惑地转过头：“没找到吗？” 　　宋鸣罕见的有些尴尬，抬头看着李飞道：“我好像忘记装了。” 　　“那怎么办。”李飞下意识问，没两秒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要不咱俩裹一条，你凑近点。” 　　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么晚了，他们总不能跑到山下敲响小卖部的门说买一下你家毯子吧。 　　毯子还是很大的，一条裹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就是需要坐得近一点，胳膊肩膀难免碰一下。 　　李飞没感觉有什么，只感觉宋鸣身上还挺凉的。 　　而且坐在一起后他才发现，宋鸣是真的二次发育了，后备箱大部分空间被他那两条大长腿盘去了，李飞的腿弯着，膝盖搭在宋鸣大腿上。 　　这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也许是很久没单独说说话的缘故，大部分时间在聊宋鸣的事，聊现在，聊未来，聊很多李飞不知道的事。宋鸣抬头看着星空，比城市灯火更亮的星星就在离他们很近的位置，比星星更亮的，像是宋鸣的双眼，映着他求知途中冉冉升起的心星。 　　…… 　　第二天，翟鹿收车，司机帮他整理车子，捡到一条掉在座位侧边的毛毯，也不是掉，像是有人硬塞进去的，塞得很严实。 　　“少爷，毛毯怎么办？” 　　翟鹿正在打游戏，抬头瞥了一眼，不是他的。 　　真麻烦，翟鹿切出游戏，找到宋鸣的聊天框。 　　“兄弟，你作案工具落我这了。” 　　宋鸣隔了五分钟回他：“扔了吧。” 　　［毛毯：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他*的***］ 　　【三】记一次蜜月旅行 　　李飞这辈子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海，哪怕他被大海背刺过，但对其依然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婚礼过后，飞鸟鸣岛的建设陆续进行着，岛主带着他的王子到南方沿海城市旅游去了。 　　…… 　　某一日，李飞和宋鸣漫步在沿海城市街头，这里风情浪漫，随处可见衣着独特的男男女女。 　　“要来小店看舞蹈表演吗？”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十几岁少年跑到两人身前，抬头递给他们一张宣传单。 　　“就在这边，你们好般配，一起看舞蹈表演吧？” 　　李飞本来是想找个咖啡馆休息的，所以想拒绝，但宋鸣先他一步接过了宣传单。 　　看了一会儿，宋鸣微笑着对少年道：“麻烦你带路了。” 　　来到店里，灯光一下子暧昧起来，李飞和宋鸣付费后被引到后面，很大的空间，淡淡的酒香味，人也很多，但不像其他酒吧一样混乱。吧台围着一处圆形舞台，人们坐在旁边，举着酒杯和台上的舞者有序互动。 　　李飞和宋鸣坐在西南角。 　　台上是三个很年轻的肌肉男，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玫瑰，还戴着黑色的蕾丝眼罩，他跳的舞蹈并不油腻，相反很让人心情荡漾。 　　李飞不自觉盯着他多看一会儿。 　　晚上，李飞和宋鸣宿在酒店里，李飞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视，等宋鸣洗好出来。 　　换台期间，李飞恰好又看到白天去过的那家店的广告推送，广告图正好是一个叼着玫瑰花的男生。 　　李飞眯着眼辨认了一下，确认这不是白天在店里看到的那个。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熟悉的东西难免多看一眼而已，李飞不觉得有什么。 　　宋鸣不知何时就靠在旁边的墙上，穿着浴袍，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李飞冲他笑：“过来啊。” 　　宋鸣没动，而是突然低头看向电视机旁边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颜色鲜艳的玫瑰花。 　　火红，美丽，娇艳欲滴，每一片花瓣都在尽情展现自己的风姿，像年轻又火热的舞者。 　　李飞也注意到什么，顺着宋鸣的视线挪过去，看到宋鸣拿起一支玫瑰，隐约要往嘴边送。 　　李飞下意识阻止：“别咬，扎堎嘴。” 　　宋鸣看他一眼，只是低头闻了闻，然后放回原处。 　　李飞放下心来，却不知这一晚是他唯一一次把心放下去的时候。 　　…… 　　第二天。 　　李飞困得睁不开眼，只翻了个身，闭着眼问：“……几点了？” 　　宋鸣就坐在他旁边看手机：“六点，再睡会儿。” 　　没想到昨晚那么折腾竟然还能六点醒，李飞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新的认知，就又睡了一会儿，没几秒突然清醒：“不行……要去看日出……” 　　宋鸣：“是下午六点，明天再看吧。” 　　【四】记一次宋鸣直播 　　宋鸣虽然辞职了，但并不属于无业游民，他把更多时间放在了直播上面，除了讲解精算师考证内容，还会进行线上答疑，连麦和粉丝互动。 　　李飞偶尔看他直播，每一次都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宋鸣第一次直播的时候还是用挂脖支架撑着手机，全程话术僵硬手也僵硬，和现在从容不迫的网络最帅讲师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某个直播的晚上，宋鸣在书房，李飞在卧室。 　　开播前两人做了一次，李飞睡得昏昏沉沉，然后在宋鸣直播的声音中醒过来。 　　李飞在床上翻腾了一下，也不是被吵得睡不着，就是突然睡不着了，想去看看宋鸣。 　　但宋鸣在直播，他不能去打扰人家。 　　李飞就打开手机，进入宋鸣的直播间。 　　万人观看的直播间里飘过一条平平无奇的播报：【‘你飞哥来了’进入直播间。】 　　宋鸣正在和一个学生连麦答疑，似乎没注意到李飞来了，但在那个学生下麦之后，宋鸣突然盯了眼评论区，说：“欢迎飞哥。” 　　这一声像是沸石入了锅，评论区滚动的速度更快了。 　　【宋老师也会欢迎词啊。】 　　【宋老师怎么不欢迎我？是因为我们不认识吗？】 　　【宋老师看这边，告诉我你被威胁了好吗？】 　　【这个号谁啊，宋老师的朋友？】 　　那些评论刷得很快，而李飞在听到宋鸣跟他说话之后就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机干了会儿别的事。 　　回来之后，评论区已经恢复正常。 　　宋鸣正在等待下一个人连麦。 　　李飞看了眼评论区，没想到竟然很正常，除了偶尔有个新人进来爆一句“卧槽主包好帅”，其他老粉都在认真问问题。 　　李飞看了会儿直播，突然想搞个破坏。 　　他升起输入法，发出一句：【主播有没有才艺啊？】 　　宋鸣正在回答上一个评论的问题，回答完之后停顿了一下，他的习惯本是看到哪条就回复哪条，但却突然动手滑了下评论区，一直往上找。 　　评论区其他粉丝暂时没发现。 　　没一会儿，宋鸣看到了李飞那条评论，唇角勾了一下，镜片后目光温柔。 　　“当然有才艺。”宋鸣放下手中的触控笔，关了连麦功能，调整坐姿，看着屏幕道，“飞哥想看什么？” 　　评论区又闹腾起来。 　　【又是这个飞哥，这个飞哥到底是谁啊。】 　　【宋老师表演才艺唉。】 　　【太难得了，录屏走起。】 　　李飞没想到宋鸣竟然能凑巧看到他的评论，顿时有一种做坏事被逮住的感觉。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不继续下去好像很亏。 　　李飞就继续发：【宋老师比个心吧，我给你刷个小心心。】 　　宋鸣还没反应，评论区先动了。 　　【笑死了，一个小心心就想看我们宋老师比心。】 　　【上次有个大佬刷了十艘游艇也没让宋老师有半点反应哎，就说了个谢谢好像。】 　　【比心？我们宋老师比心？真的吗？我们宋老师？】 　　【宋老师的高冷人设不可能崩。】 　　屏幕前，宋鸣推了推眼镜，身子前倾靠近镜头。 　　“那飞哥刷吧，破费了。” 　　李飞非常恶劣且吝啬地刷了一个心心。 　　下一刻，宋鸣在满屏的嘲讽中抬起右手，比了个小小的心。 　　“谢谢飞哥送的礼物，再送你一个。”宋鸣又抬起另一只手，合起来比了个大大的心。 　　评论区刷起整齐的问号。 　　过了没一会儿，宋鸣摘下眼镜，粉丝们都知道这是他要下播的征兆。 　　然而在这次下播之前，宋鸣却多说了几句话。 　　“大家都知道我有两个授业恩师，一位是南城大学精算学专业的孙教授。”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还没走，听到这句话都在应和，他们当然知道，宋鸣不止一次说过，只是他从来没提起过另一位恩师是谁。 　　“至于另一位恩师，大家应该好奇很久。”宋鸣今天给他们解了惑，“他就是飞哥，刚才给我刷礼物的那个，是我在庆城遇到的，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话落，宋鸣不自觉扬起一个这么多年以来在网络上展现的最明朗灿烂的笑容。 　　直播结束。 第74章 　　【一】 　　李飞在梦中翻了个身，结果扑通一声掉在冰凉的地面上。 　　“……” 　　李飞懵了一会儿，浑浑噩噩从地上爬起来，周围都是三米高的无顶高墙。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出现在这里，努力回忆，也只记得自己下班回家后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睡觉前也反锁了玄关门，没道理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这么个鬼地方。 　　而且这里有很多人，都是小区里的邻居。 　　突然，几个奇怪的大屏幕在四周的墙面上显示出来。 　　上面只简短写着一句话：【欢迎来到真爱者迷宫，回家的方向在真爱之心，天亮之前找不到方向的人会永远留在迷宫哦～】 　　紧接着，所有屏幕页面一闪，出现很多两两排列的空白头像框。 　　每个屏幕底下都有醒目提示：【请各位居民完成真爱组队，寻找真爱之心的过程中需要完成相应的真爱任务，真爱值达到满值的队伍才能寻到真爱之心哦。】 　　什么鬼。 　　拥挤的人群已经骚动起来。 　　李飞纳闷地盯着屏幕上来回闪动的两个界面，不明白这到底是恶搞还是什么诡异相亲栏目。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屏幕里突然显示出倒计时。 　　【距离日出还有：08：55：35】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心一横，抓着同伴的手就往其中一个屏幕底下走去。 　　屏幕上方的红色扫描仪在两人身上一过，两人的头像立刻显示在第一组框框里。 　　紧接着，两人随便选了个出口，奔向未知方向。 　　有一就有二，很快，待在这里的邻居们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屏幕上剩余的组队空间也越来越少。 　　李飞在这个过程中强压下心底的不安。 　　他没有朋友，在小区里也没有特别熟识的人，现在只期望着最后能剩下一个和他一样孤单影只的人。 　　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去，李飞心底的慌乱越来越大，甚至个位数的人都开始数不清。 　　直到最后两个人也走了，李飞扭头看向屏幕，屏幕底下只剩一个组队位置，可他无人可选。 　　就在李飞打算闷头一个人闯出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入口里又进来一个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穿着一身蓝白色的高中校服，戴着眼镜，身形高瘦，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平淡。 　　有点眼熟，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区穿这种校服的学生很多。 　　李飞看到这男生仿佛看到救世主，还没和他解释这个地方的诡异规则，男生已经瞥眼看到了屏幕上的东西，没两秒就转回头继续看着李飞。 　　“要组队么。” 　　李飞有些担忧：“但是，好像要一男一女。” 　　“没有规定必须一男一女。”男生走下来，来到屏幕底下，又回头看李飞。 　　李飞连忙凑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你叫什么。”男生问。 　　“李飞。” 　　“宋鸣。” 　　红色光撒下来，两人的头像出现在最后一个组队位置里。 　　“成了。”李飞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男生年轻的侧脸，保护欲突然爆棚，“同学，你放心，哥哥不会对你做什么，咱们一定能安全出去。” 　　宋鸣看了他两秒，垂下眼皮轻轻点头。 　　【二】 　　李飞和宋鸣随便选了个入口走进去，脚下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会儿，突然进入一个不到两平米的空间。 　　除了他们来时的路，另外三面墙上都有一扇门。 　　这时，正对着他们的高墙上又出现了跟刚才一样的屏幕，屏幕中心有一个果冻状的透明爱心，爱心底部的尖尖那里有一点很浅的蓝色，爱心中间是一个百分比数字。 　　――【百分之十】 　　这个爱心只显示三秒就缩小到屏幕右上角，屏幕中央的界面换成了几行黑色的字。 　　【请两位真爱队友共同选择一扇门完成相应挑战，挑战成功可增加真爱值，失败将接受惩罚。】 　　李飞和宋鸣左右看了看。 　　左边的门上写着【数学】两个字。 　　右边的门上写着【肢体】两个字。 　　刚看完这些，屏幕上的画面又变了，没什么新鲜，只是多了个日出倒计时提醒。 　　【数学】和【肢体】，这两个词怎么看也是前者更正常一点。 　　于是两人非常一致地选择了左边的门。 　　进去之后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空间，没别的东西，只有墙边放着一个敞着口的箱子。 　　两人走过去，看到箱子旁边钉着一张白色的纸。 　　应该是任务要求。 　　李飞拿起来，瞬间就瞪大眼睛。 　　【互相测量对方的辣椒长度。】 　　他大爷的…… 　　零、零帧起手啊这是。 　　宋鸣也看见了，但他的反应很小，只是顿了一下就开始扒拉箱子，从里面拿出卷尺和纸笔。 　　“时间不多，也不知道一个任务可以涨多少数值。”宋鸣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说完，又抬头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李飞，“你先还是我先？” 　　李飞结巴道：“先先先……你先吧！” 　　话落他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顿时热起来。 　　但宋鸣一直神色如常，情绪稳定得不像他这个年龄段的人。 　　“麻烦你脱下裤子。”宋鸣说。 　　李飞瞬间有种双腿一紧的冲动，甚至想勒紧裤腰带。 　　但宋鸣已经抻开卷尺等着了。 　　这到底什么破游戏啊！ 　　李飞悲愤无比地照做，然后羞耻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学生测量物体表面长度的方法很直白，卷尺又软，为了防止测量数据出错，必须用微凉的手牵着物体，同时那只手的拇指将卷尺顶端固定好，另一只手把卷尺拉长到物体尾部固定好。 　　户外太黑，墙上的灯再亮也是昏黄的，学生只能蹲下去仔细看清数字。 　　记录好李飞的数据之后，李飞抖着手穿好裤子。 　　给宋鸣测量的时候，李飞发现人家很聪明，自己端着自己的东西给他量，完全不用他碰。 　　这样就显得李飞测的时候像是在表演双手残疾一样。 　　李飞给宋鸣量完之后眼都要晕了。 　　将两个差别有点大的数字写到纸上后，他们身后从一进来就关上的门自动开了。 　　回到刚才的房间，那个透明的果冻爱心又回到了屏幕中央，百分比已经上涨了三十个点。 　　紧接着就是任务成功的通知，正对着他们的门开了，他们继续走迷宫。 　　【三】 　　第二个任务地点和刚才的地方一模一样，也是三扇门，正对着他们的高墙上有一个屏幕。 　　和刚才一样，两人看向左右两侧的门。 　　左边是【衣服】，右边是【音乐】。 　　有了刚才的经验，正经词可能也不正经，两人就选择了看起来比较危险的【衣服】。 　　进入左边的门之后，两人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贴的一张纸。 　　【与身边的人互换全身衣物。】 　　李飞松了口气，这个任务要求还算有点人性。 　　没几分钟，李飞和宋鸣已经背对着对方换好了衣服裤子，甚至连不合脚的鞋袜也互相换了，还有宋鸣的眼镜。 　　但两人似乎都默契地遗忘了一个很小的细节。 　　换好衣服后没一会儿，身后的门开了，两人自然以为这项任务也成功了。 　　但不幸的是，大屏幕里出现了红彤彤的【任务失败】字样。 　　原因是他们并没有互换全身衣物。 　　而全身衣物的范围不仅包括上衣裤子鞋子袜子，还有内裤。 　　李飞惊呆了，宋鸣倒是没什么反应，静静等待惩罚。 　　好在真爱值没变。 　　只不过当惩罚出来的时候，李飞再次受惊。 　　惩罚居然是…… 　　要他们穿着唯一忘记互换的衣服紧紧拥抱在一起。 　　而这个【紧紧拥抱】的程度竟然也有达标值。 　　那不就是让他们隔着那点布料蹭**吗？ 　　李飞正无语凝噎的时候，宋鸣沉声提醒了一句：“有倒计时。” 　　李飞抬眸一看，确实，给他们完成惩罚任务的时间只有五分钟。 　　这下也没办法顾虑自己的脸皮了，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衣物清除，只剩下刚才忘记互换的那点布料，然后你左我右地撇过视线，摸索着抱在一起。 　　刚贴上，墙上的惩罚数值显示接触面积只有百分之二十，要想成功就至少得有百分之六十的面积。 　　由于只有李飞的视角能看到数值，他就开始实时播报。 　　“好像，差，差一点。” 　　话落，李飞就感觉自己被人往前按了一下，胸前一片温热。 　　“百，百分之四十五了……” 　　抱着他的男生似乎想了一下，双腿往前动了动。 　　“百分之……五十六……” 　　两人又互相挤了挤，某一处贴得已经很近。 　　“百分之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好，好了……” 　　随着屏幕上显示出惩罚任务达标的字样，两人侧着头慢慢分开，一声不吭地穿着自己衣服。 　　【四】 　　到达第三个任务地点，两人的神色都已经恢复正常。 　　这一次，左边的门是【冷雨】，右边的门是【红酒】。 　　两人拿不准主意，就习惯性地选择了左边。 　　一进去，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因为这里空间挺宽敞的，大概有一个客厅那么大，左右两边都没有东西，就空间尽头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两人往旁边望了望，在他们身旁的墙面上有张纸。 　　【按下对面的红色按钮。】 　　这个要求看着实在太正常了。 　　但两人都知道肯定没这么正常。 　　斟酌良久，两人并着肩小心翼翼开始前进。 　　刚走了没两步，李飞耳尖一动，听到有什么东西冲着他们飞速过来。 　　“小心！” 　　李飞下意识压下男生的脖子。 　　一支箭矢快速划过李飞的胳膊，割破了他的衣服，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线。 　　但如果没有李飞的按头，此刻宋鸣的脖子大概已经被穿个窟窿。 　　两人快速退回到门口的位置。 　　前面的空间似乎被触发了某种机关，两边墙面上打开了无数分布位置零散的机关洞，危险的箭矢如雨般密布在整个空间里。 　　“这还怎么玩。”李飞盯着箭雨，眉头已经紧紧皱起，“要不还是放弃吧，看看惩罚任务，再变态也好比在这丧命。” 　　话落，李飞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身旁传来回应，于是疑惑地转头望去。 　　正好对上男生沉着眸盯他伤口的眼神。 　　李飞张了张口，不自在地捂了下胳膊。 　　“那个，我没事，你不用有负担。” 　　宋鸣抬眸看了他一眼，突然问：“我能叫你飞哥吗。” 　　李飞愣了一下，点头：“当然啊。” 　　宋鸣又问：“出去之后可以继续见面吗。” 　　李飞虽然不明白这么紧张的时刻宋鸣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啊。” 　　宋鸣这才不问了，转头，抬手扶了下自己的眼镜。 　　李飞见他看得认真就没打扰，没想到还没一会儿对方就阔步走了出去。 　　“哎！”李飞拽住他，“干什么？” 　　“有规律。”宋鸣回头看他，“相信我，飞哥。” 　　李飞莫名心里一动，愣着神撒了手。 　　而等李飞再次回神的时候，宋鸣真的毫发无损地走到了对面，还按下了红色按钮。 　　回到刚才的房间后，任务显示完成，真爱值已经涨到百分之七十。 　　…… 　　第四个任务地点。 　　左门：【照片】。 　　右门：【视频】。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做出选择前，李飞拉着宋鸣询问。 　　宋鸣凝神听了一会儿，看向右边的门。 　　写着【视频】的门里正传出暧昧动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视频。 　　两人还是选择了左门。 　　这回的空间有些奇怪，中间竟然有一张铺着软垫的桌子。 　　墙面上的不再是纸张，而是屏幕。 　　屏幕第一页提示他们模仿图像动作。 　　两人都看清要求后，屏幕自动滑到了下一页。 　　画面上出现三个图像，红色丝带，眼镜，24。 　　丝带就在桌子上。 　　“24。”宋鸣拿起丝带后皱眉念着那个数字。 　　“我24岁。”李飞说。 　　宋鸣看了看手里的丝带，又看了看李飞。 　　“试试？” 　　李飞点头，于是宋鸣把丝带绑在了李飞眼睛上。 　　屏幕很快切换到下一页。 　　只能模糊识物的李飞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碰了碰。 　　他缩了一下手指，问：“这一页让干嘛？” 　　“牵手。”宋鸣说，“可以么。” 　　李飞“哦”了一声，左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牵住，十指松松交缠。 　　紧接着屏幕又翻了一页。 　　李飞感觉宋鸣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靠近他。 　　“这回是干嘛？”李飞问。 　　宋鸣嘟囔了两个字。 　　李飞没听清：“什么？” 　　宋鸣的脑袋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地说：“接吻，可以么。” 　　李飞惊了一下，扭头‘看’向宋鸣：“真的让这样？” 　　宋鸣“嗯”了一声，又问他：“可以么。” 　　李飞觉得荒唐，但想想隔壁【视频】那里发出的声音，又觉得相对正常。 　　“那，那，那如果你可以的话就…唔。” 　　李飞很快被吻住，大脑轰鸣，先是感觉自己的鼻尖和宋鸣的轻轻蹭过，眼睛下面的皮肤和对方的镜框贴着，然后是唇瓣上的柔软触感带给他心跳加速和面红耳热。 　　表面接触了没一会儿，李飞感觉势头不对劲了，忍不住往后仰头。 　　一只手立刻按在了他后脖颈上，固定，加深。 　　李飞在换气间隙模模糊糊问了一句“这个也是要求吗”，得到宋鸣更模糊的回应。 　　李飞就不管了，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半推半就地躺在桌子上，左手掌心很热，被人紧紧抓扣在脑袋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风吹过，李飞嘴皮子一凉，这才惊觉宋鸣已经放开他，丝带也拿下来了，而他睁着失神的眼不知道躺了多久。 　　“飞哥。”在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的宋鸣哑着嗓音说，“数值百分百了，出去之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李飞慌张地坐起来，摸摸衣领又摸摸脸颊，低头胡乱说着“好”。 　　【五】 　　回到刚才的位置，屏幕里的果冻爱心果然已经变成百分百的全蓝，屏幕底下出现了一个一平米的洞，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李飞埋着头想往里走，却被人拉住。 　　“飞哥，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联系你。” 　　李飞用很轻的声音回答了他。 　　宋鸣一怔，因为听着不像电话号码。 　　他不确定，但又像确定了什么：“飞哥，我没听清。” 　　李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快速扭过头，又清楚地报了一遍―― 　　“C区五号楼……1203。” 　　…… 　　…… 　　…… 　　［迷宫篇完］ 第75章 　　【一】 　　“老板，您的这块表出现在海城典当行，还是您离开海城的第二天就被记录当掉的。” 　　“谁当的？” 　　已经看过典当行监控的助理有点不敢说话。 　　李飞从落地窗前转过身，语气还算平和：“我问你那个人是谁。” 　　助理把手机递过去。 　　是一段非常清晰的监控视频，把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的男生从推门进来、拿出手表、与顾问交流、结钱走人这几个画面拍得清清楚楚。 　　虽然男生戴着口罩，但李飞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天晚上在海城大酒店二楼扶着中药的他进了房间，又把他浑身劈成两半让他第二天下午坐飞机还腰疼的服务生。 　　虽然那件事的开头是李飞把本来要走的人拽住留下才开始的，但李飞还是气得眯了眯眼：“果然是个……” 　　话没说完，李飞已经把手机扔回助理怀里。 　　助理手忙脚乱接住，追上李飞的背影：“老板，老板您接下来去哪？” 　　“订一张去海城的机票。” 　　“您明天下午的招标会……” 　　“让林今川去主持。我要最快的飞机。” 　　“好的！” 　　…… 　　…… 　　…… 　　深黑的无人巷口，宋鸣抹着嘴角的血从里面出来。 　　这个月催债的人又变多了，不知道他爸妈到底借了多少钱。 　　简直是无底洞。 　　他真的快还不清。 　　…… 　　回到家，宋鸣按开玄关灯，抬脚走进客厅，然后停在原地。 　　小小的客厅里突然挤进几个非常违和的人。 　　一左一右站在沙发两旁的保镖严肃又冷漠，显得坐在沙发上那个像尊大佛。 　　宋鸣站了没多久，大佛开口了。 　　“回来了？” 　　大佛没看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似乎想打他两拳。 　　宋鸣先把装着学习资料的书包稳稳放在一旁，然后才站到茶几前面，低着头。 　　“李先生，您好。” 　　男生嗓音疲冷，语气漠然，整张脸都写着‘我怎么还活着’这几个大字。 　　李飞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看他：“认识我？所以那天你就知道我是谁？” 　　那天…… 　　宋鸣皱了皱眉，很快想起来。 　　那天晚上兼职的时候碰到李飞被人下药，他正巧路过，就好心把人从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怀里抢了过来，又从他口袋里摸到房卡，就顺势送到了楼上。 　　李飞的名字是宋鸣摸房卡的时候顺便从摸到的一张名片上看到的。 　　于是宋鸣点点头。 　　李飞动了动身子，双手环胸往后靠着，撇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坐。” 　　宋鸣也看了看，然后走过去想要坐到单人沙发上。 　　只不过腿都还没挨到沙发，宋鸣就被两个保镖架着按到了李飞身边。 　　宋鸣只是怔了一会儿，然后就没有多余反应了。 　　李飞转头看着男生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多大了？” 　　宋鸣：“十九。” 　　李飞：“哦，上大学？” 　　宋鸣垂眸：“没有，上不了。” 　　李飞不在乎，就没问原因。 　　放下手，他问宋鸣：“那只手表呢，你看见了么？” 　　听到这句，宋鸣的脊背微微僵了一下。 　　“我当了。”他陈述道。 　　李飞无语地吸了口气，气笑般夸他一句：“你还挺诚实。” 　　李飞还以为宋鸣会说没看见，然后李飞就可以把监控视频甩他脸上，又或者说看见了但是会用弄丢了或者没有拿这样的谎言隐瞒当掉手表的事，然后李飞又可以把监控视频甩他脸上。 　　可现在甩不成了。 　　一块手表而已，几十万的旧款，李飞确实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但当垃圾丢掉和被人故意拿走当掉可就不一样了。 　　李飞曾经是孤儿，也吃过苦，被父母找回后表面看着和其他富二代一样潇洒，内里还是比较复杂的。 　　他叹了口气，压下心中那点怒火，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这么做？” 　　男生的背影更僵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他。 　　人还没开口，李飞心里却无端冒了个念头：什么傻雕理发师，看给孩子这发型造成什么狗样子了。 　　“那个手表对你很重要吗？”宋鸣用真挚的语气问他。 　　李飞回了下神：“……不是很重要，但我需要知道原因。” 　　宋鸣又沉默一秒，说：“对不起，那天我有难处，我不知道那只手表对您那么重要。”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下一秒突然站起来，冲向卧室。 　　保镖想阻止他，却被李飞抬手制止。 　　不一会儿，宋鸣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用信封装着很多毛爷爷。 　　“这是剩下的钱，用掉的就是我欠您的，如果您不介意，现在就可以补个欠条，利息您来定。” 　　李飞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宋鸣拿盒子的手。 　　他让保镖把盒子拿走，视线却慢了一会儿才从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上移开。 　　那天晚上，李飞确实感觉碰在自己身上的手粗糙得不行，但又确实是克制过后的力道，他能感觉出来男生的紧张关切和小心翼翼，而且其实那一晚的感受还是挺好的，就是后劲实在…… 　　李飞咳嗽一声，让宋鸣重新坐下。 　　“你很缺钱？”李飞心里那点怒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毕竟那天是他自己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如果不是被这男生救了，第二天他估计就要打着码登上最新头条。 　　一个手表而已，本就是他不小心落下的，权当丢了，用在有急用的人身上也算善事一桩。 　　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男生非常契合，这让他看这张脸越久就越生不起气来。 　　或许那个计划真的能和眼前这个人…… 　　“对。”宋鸣低着头道，“我很缺钱。” 　　李飞没有意外：“缺多少？” 　　宋鸣似乎难以启齿，嘴唇翕张两下才说：“很多，我姑姑病了，需要医药费，我父母……赌博借债，每月都要还很多钱。” 　　李飞皱了皱眉。 　　还是个小麻烦精。 　　不过也好，能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在实处上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这时，保镖们清算好了盒子里的钱，递到李飞眼前说：“老板，一共三万整。” 　　李飞挥挥手：“这点钱就……多少？！” 　　保镖重复：“三万元整。” 　　李飞转头看着宋鸣：“那只表你多少钱当的？” 　　宋鸣如实道：“五十三万。”他站起来，“有收据，我拿给你看。” 　　“行行行了。”李飞抬手阻止了他，“短短一周，五十三万你就剩个零头，都拿给你爸妈还债了？” 　　宋鸣重新坐下来，语气艰难道：“不是，没有都拿给他们，其中二十万块钱给我姑姑治病了，另外三十万还了债。” 　　李飞皱着眉：“那你总还完了吧。” 　　宋鸣摇头：“只是利息。” 　　李飞瞪了瞪眼：“你爸妈借了多少啊利息都有三十万？” 　　宋鸣抿着唇，竟然说：“我不知道，一开始说本金十万，我姑姑帮忙还了，后来说又借了十万，然后每隔两个月都有新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留下的这三万块，本来想等周五房东过来收房租的时候给她的，她还帮我姑姑垫付过医药费。” 　　这听着太过凄惨，李飞都牙疼起来。 　　“你爸妈呢？他们怎么了？” 　　李飞原以为宋鸣父母也生病了或者在哪个黑场所打工还债，没想到宋鸣说：“他们移民了，现在在国外，给高利贷留的地址和个人信息都是……我的。” 　　畜牲啊。 　　李飞拿出手机，朝宋鸣拍了张照片。 　　“来，看镜头。” 　　宋鸣下意识抬头。 　　‘咔嚓’一声，李飞把他的个人照发给了自己的助理，让助理查人。 　　“刚才的演讲非常感人。”李飞一边打字一边道，“我今天来的目的也很简单，现在我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宋鸣没有多问，很快点头：“愿意。” 　　李飞打完字，收起手机转头看他：“不问问我让你干什么？” 　　“什么我都能干。”宋鸣眼中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暗的像失了光泽的月亮，“杀人放火我也干。” 　　李飞嗤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三万块钱你留着，周五交给你房东之后，拿上你的身份证，到时候我会联系你去一个地方。” 　　话落，李飞又拍了两下宋鸣的肩膀，留给他一个莫名的笑，转身走了。 　　保镖们离开前要了宋鸣的手机号。 　　…… 　　周五。 　　按照地址来到民政局门口的宋鸣开始沉思。 　　【二】 　　李飞的性取向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只是没人相信而已。 　　李父李母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失踪二十几年就变成gay，于是经常往他身边塞女人试探他。 　　李飞当然无动于衷。 　　而不知哪一天开始，李父李母不给他塞女人了，开始给他塞男人。 　　但李飞还是无动于衷。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凭感觉确定自己性取向的，萌芽契机是他初中毕业后跟着一个大哥打工的时候，那个大哥为了保护他摔断了一条腿，自那之后对方被家人接走了无音讯，李飞才一直念念不忘。 　　所以说他从确定自己喜欢男人那天起，直到现在，哦不对，是直到被那个叫宋鸣的男生压了一次，他都没有过相关经验，就连位置都是那天晚上才确定的。 　　不过好消息是李飞总算有了第二春，虽然是肉体意义上的。 　　决定和男人结婚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事，虽然他之前没有找过男人，但他很确定自己不能耽误任何一个女人。 　　…… 　　民政局大厅。 　　李飞是早一点到的那个，这回他没带保镖，身旁就跟了个司机。 　　看到宋鸣从出租车下来的那一刻，李飞“啧”了一声，朝司机挥了挥手。 　　司机拎着手里的袋子向宋鸣走去。 　　“宋先生，我们去那边把衣服换一下吧。” 　　宋鸣整个人呆呆愣愣地跟着司机走了，回来的时候总算回了点神，但是没敢看李飞的眼睛。 　　“我们……这是……” 　　“结婚，看不出来吗。”李飞问他，“你不是说杀人放火也干？” 　　宋鸣动了动嘴唇，手指捏着昂贵衬衫的袖口，强忍着没说出那句‘还不如让我杀人放火’。 　　见他没异议，李飞递给他两份合同。 　　“蓝色的现在就签，灰色的回家再看也不迟。” 　　宋鸣打开蓝色文件夹看了看，是一份婚前财产协议书，宋鸣根本无需多看就签了名字。 　　见他动作利落，李飞满意点头，领着他走了进去。 　　排队，填申明书，签字按指印，照相，缴费，拿到两个红本本……全程只用了一个小时左右。 　　当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时，宋鸣盯着自己指腹上的红泥残留，似乎还没缓过神。 　　李飞也不管他消不消化得了，递给他一张名片。 　　“今天你先回去收拾行李，然后看看那本合同，准备好了就联系我助理，他会派人来接你。” 　　宋鸣接过名片，踌躇道：“我姑姑……” 　　“只要你签了合同，乖乖过来，我会把她转到京市最好的医院。” 　　宋鸣握紧合同和名片，轻轻点了点头。 　　车来了，李飞坐进去之前塞给宋鸣几张毛爷爷，让他打车回去。 　　…… 　　合同里的内容和宋鸣想的大差不差，主要内容就是约束他这个‘家庭主夫’，婚内不能背叛，不能出轨，不能和除李飞之外的男人女人举止亲密，一切私下聚会远程出行都需向李飞报备，而且不能在外出糗影响李氏集团的名誉。 　　除了这些‘义务’之外，李飞也给了他不少好处。 　　比如每月一万的零花钱，住别墅，专车接送，任何向李飞报备并同意的请求都可以被满足。 　　合同期限是五年一期，也就是说每五年会给他一个拿着这五年得来的好处转头就走的机会。 　　宋鸣从头到尾读了两遍，发现漏读了一条。 　　【特殊条件时，甲方如有意愿，乙方需向甲方提供夫夫义务。】 　　虽然冷冰冰的文字代表不了什么，但宋鸣看到这条时莫名红了耳廓。 　　…… 　　第二天，宋鸣拎着轻便的行李箱等在小区门口，没一会儿，李飞助理安排的司机就把他载往机场。 　　落地京市后，宋鸣一出机场就又被一个司机接走。 　　一个小时后，宋鸣被放到一处别墅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等在门口。 　　见到宋鸣下车，管家迎了上来。 　　“宋先生，您跟我来。” 　　宋鸣看了看安静的别墅区，抬脚跟上了管家的脚步。 　　…… 　　住进别墅的第一天，宋鸣没有看到过李飞，第二天第三天还是这样，但这三天他却过得很好，别墅里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每日三餐都是营养师搭配，这让他感觉生活得很不真实。 　　住在别墅里的第七天，宋鸣终于等到了李飞的消息。 　　不是李飞本人，是他的助理来到了别墅，匆匆忙忙就让宋鸣穿衣服跟他走。 　　宋鸣当然听话照做，一路上，助理把车开得飞快，到了地方之后直接带着宋鸣进了电梯，一路坐到顶层，然后把人推进某个包厢。 　　“宋先生，辛苦你了。”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助理和外界的声音一同随着包厢门的关闭而被隔绝在外。 　　宋鸣在一片昏暗中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之后才开始挪动脚步。 　　‘卡啦’ 　　第一下就碰到了什么东西，被他踢到之后骨碌碌滚动着，像是酒瓶。 　　宋鸣看了看脚下，避开闪光的玻璃瓶，轻轻走到最里侧的沙发旁边。 　　那里有一团白影，离近了看发现是穿着白色衬衫的李飞。 　　李飞喝醉了，但身上酒气不浓，整个人就安安静静地坐靠在那里，衬衫领口全部解开，下摆不知是自己弄的还是怎么，左侧腰那里抽出来一节。 　　宋鸣站在李飞身旁，叫了他两声，没喊醒，就俯下身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没一会儿，李飞清醒了，睁开眼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将宋鸣推开：“滚！” 　　宋鸣猝不及防被推到桌子上，手掌被不知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手掌边缘传来刺痛。 　　他没吭声，重新站起来，对李飞道：“那我先走了，要帮你喊你助理过来么。” 　　听到宋鸣的声音，本来火气冲冲的李飞顿了一下。 　　“你是宋鸣？” 　　宋鸣点头：“我是。” 　　李飞吐了口气，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双手搓了搓脸。 　　宋鸣问：“我还走吗？” 　　李飞放下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合同看完没有？”李飞问他。 　　“七天前就看完了。”宋鸣说。 　　李飞转头看他：“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宋鸣回答，“谢谢照顾。” 　　李飞从桌子上拿了瓶酒，仰头又喝了一口。 　　“刚才谈了笔大生意，我高兴。” 　　宋鸣看着狼藉的包厢和醉酒的李飞，动了动嘴角但没说话。 　　“做吧。”李飞把酒瓶放到桌子上说。 　　宋鸣愣了下。 　　李飞就又问他：“合同不是每一条都看过了？” 　　宋鸣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在这？” 　　“你想在外面也可以。”李飞懒洋洋往旁边一躺，脚搭在宋鸣腿上，蹭掉鞋子后隔着布料踩他。 　　宋鸣立刻握住他两只脚踝，耳朵瞬间红透了。 　　李飞不耐烦踹他一脚：“赶紧上来。” 　　宋鸣犹豫了一下，抖着手解开衣服扣子…… 　　…… 　　第二天早上，宋鸣抱着李飞上了车，车上李飞也一直坐在宋鸣怀里，困倦地把脑袋靠在宋鸣脖子上。 　　宋鸣紧张地抱了人一路，不敢颠到他一点。 　　回了家，李飞还在睡，宋鸣就把他抱进了主卧。 　　李飞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正想翻个身继续睡，被床边站着的黑影吓一跳。 　　宋鸣后退两步，说“抱歉”，然后李飞按开了床头灯。 　　“大晚上不睡觉杵在那干嘛？” 　　宋鸣安静一秒，轻声开口：“你助理说有事找你，但你没醒，他就让我等你醒了再说。” 　　李飞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我手机呢？” 　　宋鸣从床头柜上拿起来给他。 　　李飞躺回去，拨通电话和助理聊了一会儿，不知聊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很不好，挂断电话之后脸色看着也不大好。 　　他瞥了宋鸣一眼，见他还没上床，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睡觉就滚出去。” 　　宋鸣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走出去，他的房间本来就在客房。 　　李飞等了一会儿竟然等到开关门的声音，震惊地转头看去，人真的走了。 　　李飞更生气了，愤怒地锤了下床，结果把腰闪了，疼得他呲牙咧嘴。 　　卧室外，路过的佣人亲眼看到宋鸣被李飞凶出卧室，赶忙安慰他李飞就是这个脾气，宋鸣并不介意，本就是寄人篱下。 　　…… 　　第二天一早，李飞打着哈欠下楼，去餐厅吃早饭时看到宋鸣已经站在桌边等他。 　　昨天确实是他语气不好把人吓出去了，李飞避开视线没看宋鸣，只落座后说了一句“吃饭吧”。 　　用餐期间谁也没有说话，餐厅安静得很，李飞有些不高兴，吃了几口就起身要走。 　　宋鸣却跟了过来，在门口拦下他。 　　“李先生。” 　　李飞回头看他，心情莫名好了点：“有事？” 　　不想耽误李飞时间，宋鸣简明扼要说了重点：“我想上学。” 　　李飞顿了一下，继续换鞋：“你之前不是说不能上了？” 　　“因为还不上债，讨债的如果知道我学校在哪也会去学校闹，所以没打算上。” 　　李飞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八月中旬了。 　　“那你填志愿了没？” 　　宋鸣点点头，拿出一个东西给他：“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李飞接过一看，眉头一挑。 　　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你报的这个制药专业，学费一年就要两三万，实习期间还得另外掏钱，你想跟我要钱？” 　　宋鸣对上李飞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对不起，我想预支我未来一年的零花钱，如果不行的话，请你当没听到。”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李飞把那份通知书拍到他怀里。 　　宋鸣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血液，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他失望地想，果然不行。 　　“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的干什么。”李飞训斥他，“求人不知道说点好听话？板着脸想吓死我呀。” 　　宋鸣愣了一下，慌乱抬眸：“对不起，我……” 　　他想到什么，努力向前走了一步，握住李飞的胳膊，目光真挚地盯着他看。 　　“那你能，帮帮我吗？” 　　李飞安静一秒后把宋鸣的脑袋压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行吧。”李飞拍了拍宋鸣逐渐红温的脖颈和耳朵，“等老公回来。” 　　李飞走后，宋鸣站在原地又红温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听到手机铃声。 　　“宋先生，您的学费缴纳链接发我一下。”助理在电话那头说。 　　听到这句，宋鸣心中喜悦起来。 　　没一会儿，宋鸣这个学期的学费住宿费都被助理结清，并且对方告诉他，虽然现在还没满一个月，但李飞特许他直接申用零花钱，以后每月都是十五号可以领。 　　宋鸣非常感激，托助理帮他向李飞道谢。 　　李飞收到了道谢，心情更好，让助理买个礼物给宋鸣送过去。 　　几小时后助理又拿着礼物返回来，告诉李飞，宋鸣说不需要这些礼物，让李飞不要破费。 　　李飞又不高兴，让助理告诉宋鸣，他爱送什么送什么，不想要就扔掉，反正不准退回来。 　　宋鸣那边终于没了动静。 　　…… 　　宋鸣开学之后，在李飞的要求下做专车进入校园，不少人对他的身份产生好奇，很快有人扒出他的出身，就冷嘲热讽说他野鸭飞枝头，但宋鸣一概当听不见，并且在学校里也结识了一些要好的朋友。 　　大三那年，宋鸣接受了一位学长的邀请，到他实验室里工作，学长人很好，不仅给他开实习证明还给他发工资，虽然月薪三千不算太多，但也足够支撑他每月学习生活，终于不用再动用李飞给的零花钱。 　　毕业后，宋鸣继续在学长开的制药公司任职，并且参与了一款新型病毒治疗药物的研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时间一晃已经是第五年。 　　而这五年来，宋鸣每个月和李飞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而且每次见面总会有那么一两天待在床上，如果宋鸣在学校，李飞就会给让助理他发消息，让他下课后坐车回家，缠绵一晚后第二天早上他又得回去，如果是寒暑假，两人见面的频率会高一些，宋鸣每天都窝在书房读资料，李飞只要想找他就来书房把他抓走。 　　这五年，宋鸣也见过李飞的家人，而且不止一次，虽然第一次的时候李飞的家人看他的眼神很难以接受甚至不敢置信，但随着李飞一次又一次逢年过节把他带回去，他们终于认命了。 　　…… 　　某一天，宋鸣早上起来，直奔厨房给李飞煮醒酒汤。 　　昨晚李飞是喝醉回来的，压着宋鸣嚷嚷着一些胡话，结果什么也没做成就睡了，而宋鸣煮的醒酒汤是他两年前在学校药房里跟着一位老中医学习调配的，专门为李飞个人口味定制，这两年一直都是他煮给李飞喝。 　　醒酒汤煮好后，时间快九点了，宋鸣拿上书包上了车，赶往实验室。 　　家里，李飞起来后喊宋鸣，没听到回声，就知道人又跑去那个鬼实验室研究那个什么新药方了。 　　李飞独自在床上生了会儿闷气，起床后头晕目眩。 　　下了楼，佣人正好把醒酒汤端出来，李飞坐到沙发上把醒酒汤喝了，终于好受了一些。 　　下午，李飞接到一个电话。 　　“飞哥！你让我找的人我终于找到了！” 　　李飞愣了一秒，拿起外套就出了门。 　　【三】 　　宋鸣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他和学长一起把新药研发成功的那天。 　　而距离上次和李飞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他们鲜少有这么长时间不见面的时候。 　　正想着要不回家看看，他就收到了助理的电话。 　　“宋先生，您回家一趟吧，老板让您把客房里的个人物品收拾出来。” 　　宋鸣听到一愣，然后立刻打车回了家。 　　家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一进门，他就听到佣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没上楼，一个佣人就拦住了他。 　　“宋先生，你不要误会，少爷和那个叫池云州的人只是旧相识，太久不见面让他在这暂住而已……” 　　宋鸣眨了眨眼，冲她轻轻点头。 　　上了楼，宋鸣转了两圈，没看到任何人，李飞，那个叫池什么的，都没看到。 　　只是客房里多了一些行李箱――不属于他的。 　　他先是按照要求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拾出来，想了想选了楼下佣人房旁边的屋子，佣人们一开始阻止过他，说那是杂物间，但宋鸣却不介意，因为他有预感，或许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在新房间等到很晚，宋鸣听到开门声。 　　走出去，他先是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然后是陪在他身后满脸笑容的李飞。 　　“池哥，你就先暂时住在这里，有什么需求跟我说，我让人去办。” 　　池云州笑得温柔，抬手摸了摸李飞的脑袋：“谢谢小飞，没想到十年不见，我们小飞已经这么有本事了。” 　　全靠父母的李飞心虚地笑了笑，领着池云州往楼上走。 　　两人对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别的，没一个人发现宋鸣就站在他们旁边不远处。 　　宋鸣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池云州把手放在李飞头上的那一幕，他还是不可遏制地攥紧了拳头。 　　池云州真的住进了二楼的客房，而且李飞陪着他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 　　等李飞回到主卧，看到原封不动的房间时，心里有些纳闷。 　　他叫来一个佣人，问：“宋鸣呢？” 　　佣人道：“宋先生搬到楼下了。” 　　楼下？ 　　整个别墅只有二楼的主卧能给主人住，一楼能住什么人？ 　　李飞不满地吩咐佣人：“让他上来。” 　　不一会儿，宋鸣上楼了，但李飞在洗澡，他就坐在床边等人。 　　十分钟后，李飞把宋鸣叫进浴室。 　　浴室门砰的关上，足足一个半小时后才再次打开。 　　宋鸣把李飞抱出浴室，轻轻放在床上。 　　正要走，却被李飞拉住袖子。 　　“你别闹了，过来陪我睡觉。” 　　宋鸣没反抗，听话躺在他身边。 　　李飞感觉很冷，就缩在宋鸣怀里，问他：“你干嘛把东西都搬到楼下？” 　　宋鸣想了一下回答：“二楼没有地方住了。” 　　李飞抬起脑袋，古怪地看着他：“你是故意呛我吗？” 　　宋鸣有些迷茫地低头看他：“没有。” 　　李飞似乎表情扭曲了一会儿，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一下，转身把被子都卷走：“那你滚吧，东西都不在主卧凭什么睡我床。” 　　宋鸣不知道李飞为什么又不高兴，只好听话滚回了一楼。 　　李飞更生气了，气到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李飞在餐桌上没看到宋鸣，心情顿时差到谷底。 　　坐在一旁的池云州问他：“客房里原来那位是你的？” 　　“我老婆。”李飞毫不犹豫回答，又冲池云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最近和我闹脾气，过两天让他和你好好见个面。” 　　池云州微笑着点点头，垂眸喝水的时候敛下眼中的精光。 　　…… 　　下午，正在实验室记录数据的宋鸣收到李飞的短信。 　　【池大哥是我儿时的救命恩人，他的腿是为我断的，前段时间我才找到他，他被女友背叛让小三捅了一刀，反正挺惨的，这几天暂时在家里住。】 　　宋鸣一个字一个字读完，回过去一个【好】。 　　…… 　　宋鸣再回家的时候是接到助理电话，说李飞喝醉了，正在房子里吵吵闹闹要找他。 　　刚进家门，宋鸣就看到大气不敢出的佣人，二楼传来嚷嚷的声音。 　　宋鸣走上去，在主卧门口站定。 　　李飞已经不嚷嚷了，因为他被池云州哄睡着了。 　　池云州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撩开李飞额头的头发，轻轻俯身。 　　还没做什么，肩膀就被人死死按住。 　　“你在干什么。” 　　宋鸣冷冰冰地质问他。 　　池云州回头看到他，神色没有丝毫不自在，挥手拨开他的胳膊，起身走了出去。 　　宋鸣看了熟睡的李飞一眼，攥了攥拳头，跟出去。 　　走廊里，宋鸣出来后把主卧门关紧，果然看到池云州在等他。 　　“小飞跟我提过你。”池云州一改往日温吞，整个人如同成了精的毒蛇，“当年，你不仅趁人之危跟了小飞一次，事后还偷走他的手表去当掉换钱，后来更是装可怜赖在他身边直到上位，宋鸣，你实验室里的那些同事知道你心思这么龌龊么。” 　　宋鸣脸色不变，语气平静道：“这些是李飞跟你说的？” 　　池云州眸光微闪，耸耸肩：“不然呢，我从哪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事。” 　　宋鸣并没有相信，只点点头，说了句好，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宋先生的初夜可真贵啊，五十多万呢。”池云州又开口了，他靠近宋鸣，在他背后近乎耳语道，“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虽然小飞跟我说是你跟了他，可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下面那个的。” 　　话音停顿，池云州抬手搭上宋鸣的肩膀，嗓音愈发低沉邪恶：“怎么样，小飞在床上叫得很好听吧？” 　　下一瞬，池云州像是早有准备般躲开了宋鸣的拳头，他一条腿是假肢，动作有些踉跄。 　　“哈哈。”池云州笑起来，满脸戏谑，“怎么，你想打我？你不怕他跟你离婚吗？” 　　宋鸣很快收敛好情绪，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声道：“你在国外搞大未成年肚子，被人家哥哥开枪打伤逃回国内，你以为李飞查不到？” 　　听到这句，池云州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你恐怕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男人的吧？” 　　宋鸣脸色紧绷。 　　池云州笑容得意：“没错，是因为我，当年要不是赔偿金太多了，我还真舍不得留下小飞独自出国呢，你是不知道，我出院那天亲眼看到他在医院门口抱着花等了我一个下午，只可惜离开前腿断了没能上他一次，那个年纪你知道吧，对什么都懵懂得很，让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我让他等我十年八年他都会答应，哪还会有你的事……” 　　宋鸣一拳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池云州应声倒地，巨大的声响把卧室里的李飞吵醒，等他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宋鸣正在把池云州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李飞吓了一跳，上前想把宋鸣拉开，但是拉不开，眼看着池云州要晕厥过去，李飞只好抬手给了宋鸣一拳。 　　“宋鸣你发什么疯！”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 　　而李飞打完就后悔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宋鸣。 　　“对不起。”李飞哑着嗓子和宋鸣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把他打死，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他要是死了你要坐牢的，宋鸣，宋鸣你别不说话……” 　　“小飞，你不要怪他，他好像误会我和你……”池云州在一旁想要解释。 　　“池大哥！”李飞语气冷硬道，“我先让人送你去医院，剩下的我想听宋鸣说。” 　　池云州眼神阴沉，但还是嗓音温柔地说了句好，然后在佣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李飞想把宋鸣扶起来，但却被对方躲开了。 　　“你等会儿！”李飞拽住他，“你解释，我都听，我都信，咱们之间别有误会！” 　　宋鸣停下来，叹口气，看向李飞说：“你知道池云州是什么样的人吗？” 　　就连他都能查到，宋鸣不相信李飞会不知道。 　　果然，李飞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我知道，他在国外做的事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收留他一阵子还了小时候的恩情，过几天就会有人找上门带走他，到时我不会管的。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他威胁你了吗？” 　　确认李飞没被蒙骗，宋鸣松了口气。 　　“他说，你跟他提过我，说我是故意偷走你的表，故意装可怜赖在你身边……” 　　“他胡说八道！”李飞皱着眉否定道，“我只跟他提起过你的名字，其他的都没有说。” 　　“那你之前是怎么想我的？”宋鸣问他，“五年前，那个手表，你一直认为是我故意偷走的？” 　　李飞把目光移开：“那件事都多久了，别提了，一个手表而已。” 　　宋鸣轻笑一声，听得李飞心里发慌。 　　“李飞，原来这五年你都是这么想我的啊。” 　　“当年我只是把你送进房间，是你，在我要走的时候扯坏我的衣服不让我走，也是你亲手把那只手表甩在我身上说买我一夜。” 　　“李飞，这些你都忘了是吗？” 　　听到这些话，李飞脑袋轰的一下，一些早就遗忘的片段随着宋鸣的话渐渐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好像当初……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李飞第二天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醒来后宋鸣就走了，还拿走了他的手表，他就以为…… 　　宋鸣见他不说话，就扯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李飞又追上去，虽然脑子乱的很，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把人放走，放走了就完大蛋了。 　　“等等！你要去哪！” 　　宋鸣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不管怎么说，当初我当掉你的手表是我不对。” 　　他讽刺一笑：“毕竟我一个穷鬼的初夜，值不了五十万。” 　　李飞心脏一疼，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嗓音艰难道：“没有，你别这么说自己。” 　　宋鸣再次甩开他的手，淡声道：“我和同事共同研究的新药方被京城最大的医药公司买走了，我分到了一百万，那张卡我会让人直接寄到你这里，密码我到时候视频告诉你，这五年来你资助我的钱加上当初那只手表的钱，这一百万应该够还清了。” 　　话落，他呢喃般开口：“我们离婚吧。” 　　李飞摇头，再次把宋鸣抓紧：“不行，你不能走，我不同意！” 　　宋鸣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李飞，我能看出来，这五年你过得也并不开心，我们每次见面不是在床上就是在上床的路上，你只是喜欢沉溺于这种事情，但我以后要做很多事，可能陪不了你，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只会越来越无趣。” 　　看着李飞备受打击的样子，宋鸣轻轻把他的手推开，握了握他的肩膀。 　　“我们好聚好散，李先生。” 　　说完这句，宋鸣看着李飞的眼睛慢慢后退，直到视线分离的那一瞬间，李飞突然哑声开口：“我喜欢你！” 　　宋鸣顿住，有些不敢相信般移回目光。 　　李飞怕他听不清，又重复了很多遍：“宋鸣，我喜欢你！你听懂了没有，是我离不开你，是我非你不可，是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不想跟你离婚！” 　　“你是不是生气我刚才打你了？”李飞稳住情绪，突然冷静下来，抬起拳头，在宋鸣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李飞！” 　　宋鸣立刻冲过来扶住他。 　　李飞本来就是喝了酒回家的，这一拳直接把自己干得眼冒金星。 　　他看着宋鸣，头晕眼花道：“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我再打自己一拳……” 　　宋鸣抓住他的手，沉声道：“别打了，不怪你。” 　　李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宋鸣就陪着他一起坐。 　　“那你不准离婚。”李飞抓着宋鸣的衣领，把额头抵在宋鸣的锁骨上。 　　宋鸣没说话。 　　李飞气得想哭，口不择言道：“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把你腿打断！锁到我床上！一辈子都不准出这个家门！” 　　可哪怕他这么威胁了，宋鸣还是无动于衷。 　　李飞泄气了，主动松开了宋鸣的领子：“你别不说话……” 　　宋鸣叹口气，握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你这是在求我别离婚吗？” 　　李飞没好气道：“废话！敢走就杀了你！” 　　宋鸣笑了一下：“求人都不知道说句好听话，又是打断腿又是杀了我，是要吓死我吗？” 　　似曾相识的话让李飞愣了一下，他抬头，宋鸣却压下脸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是鼻子，额头，仿佛一点点把爱意注入到李飞身体里，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李飞恶狠狠地道：“你以后都不准提离婚，不然我让你下不了床。” 　　宋鸣揉了揉李飞的后脑勺，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 　　“好。” 　　“以后都不提。” 　　…… 　　…… 　　…… 　　［穷鬼篇完］ 第76章 　　【一】 　　李飞出院那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微风拂面。 　　来接他的人是他同事，刚下班就急急忙忙打车来了医院，公文包还夹在胁下。 　　“李飞！”同事朝他跑过来，抹了把额头的汗，站在他面前时神情有些犹豫，“你的头，没事吧？” 　　李飞碰了碰额头上仅剩一小块纱布的地方，摇头道：“没事了。” 　　同事松一口气：“那就好。” 　　李飞：“就是有点失忆。” 　　同事大吃一惊：“什么？！真，真的？” 　　李飞点点头。 　　失忆，当然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不过医生说了，他的失忆是脑部有血块淤积压迫记忆神经，慢慢等血块散开就行，而且他也不是完全失忆，有些东西看见了就能想起来，就比如他出院这天，虽然没在通讯录里找到有家人备注的联系方式，但找到了同事，听到同事声音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同事的脸。 　　“那这，这也没办法了，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同事挠头为难道，“我倒是记得你家，但我不知道你家密码，你带没带钥匙啊？” 　　李飞点点头：“我记得，麻烦你送我回家。” 　　“这有什么麻烦的。”同事伸手扶他，领着他站到路边。 　　医院附近很好打车，但就在同事扶着李飞坐进车里的时候，一只野猫突然从旁边的绿化带冲出来，跳到同事肩上来了个极限酷跑，分分钟消失无踪。 　　同事吓了一跳，公文包都掉在地上，捡起来之后拍了拍土，骂了句倒霉，然后钻进车里。 　　…… 　　回了家，李飞发现自己家里很冷清。 　　“我平常一个人住吗？”李飞问同事。 　　“啊，这个……”同事思考了两秒，“你平时确实不怎么跟我们提起你的家人，我们都以为你和父母是分居。” 　　父母。 　　李飞住院七天，这七天来一直在想自己的亲人都有哪些，可哪怕想得头疼也想不起来一丝半点，很糟糕的是手机里也没有任何亲人的联系方式。 　　他翻了翻茶几上的相册。 　　是风景照，好像是某个不成熟的小摄影师拍的，角度很好，但光线差一点，整体画面很暗。 　　“你家看着也很长时间没来人了，要不我帮你收拾收拾？”同事问。 　　“不用了。”李飞朝同事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回去吧。” 　　同事拿起公文包欲走，但又有点担心：“那你注意点你的头。” 　　李飞：“我会的，谢谢。” 　　同事不放心地离开了，离开前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房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灯突然扑闪起来。 　　李飞没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开始打扫卫生。 　　好几天不住人确实有点积灰，但也很好清理。 　　只不过李飞在收拾厨房的时候发现冰箱里有个坏了的蛋糕。 　　看样子是他出事前放进去的，包装完整，塑料膜外面系着蓝色丝带，但里面的蛋糕已经软塌腐烂，周围流了一滩乳色的浊液。 　　气味当然也不怎么好闻。 　　李飞戴上手套把它拿出来，丢到垃圾桶之前随意瞥了一眼，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字――【祝**生日快乐】。 　　整个蛋糕已经塌了，写在奶油上的字也糊成一团，李飞只能推断出是写给谁的生日祝福，但确实看不清人名。 　　不知怎么，李飞盯着那两团扭曲的字看了好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些片段。 　　【漆黑的房间，李飞独自从傍晚坐到深夜，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走在他心脏上，某一刻，他突然起身离开沙发，拿了钥匙出门，来到一家蛋糕店，精挑细选了一种款式，似乎时间紧迫，他吩咐店员写上最简单的祝福就好，店员问他写给谁，李飞想了想，说要写给……】 　　李飞想不起来蛋糕是为谁买的，想得头痛欲裂都想不起来，最终只能扶着脑袋站起来，踉跄出了厨房。 　　可能是刚才蹲着的时间太久，或者变质的蛋糕味道太浓，李飞喉咙不适，感觉一阵恶心，转头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李飞感觉血液集中在头部，整张脸都胀得发疼，眼前更是忽明忽暗。 　　挣扎着爬起来，到洗手台，李飞开始用冷水扑脸，动作有点凌乱，弄的衬衫上都是水。 　　忽然，卫生间外面的灯又闪了一下，带着噼啪的电流声，李飞听得很清楚。 　　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噼啪’ 　　灯又在闪。 　　李飞扶着洗手池边缘，垂下头轻轻喘气。 　　‘笃笃笃――’ 　　灯不闪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李飞走出卫生间，开了玄关门。 　　这时屋里的灯又噼啪一声。 　　这回彻底不亮了。 　　【二】 　　敲门的是个年轻人，李飞打开手机闪光灯照过去，那人抬手挡了挡眼睛，李飞就往下挪了点。 　　“你是？”李飞问。 　　年轻人放下手，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脸：“飞哥，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晚上小区要停电的。” 　　李飞拿着手机晃了晃，“哦”了一声：“谢谢，我现在知道了。” 　　男生沉默一秒，往前挪了半步：“飞哥你怎么了，额头上……” 　　李飞用闪光灯晃了晃他的脚，自己也后退半步，回答道：“没事，出车祸了，有点记不清以前的事。” 　　男生又沉默了，似乎在嘟囔什么。 　　李飞又用闪光灯晃他的脚。 　　不知道什么原理，竟然看不到影子。 　　“飞哥，那你还记得我吗？” 　　男生声音很轻地问。 　　李飞摇头：“抱歉，我连自己家人都记不住。” 　　男生似乎笑了一下：“我叫宋鸣，飞哥，我住你隔壁，谢谢你资助我。” 　　李飞听到某个词，脑子突然刺疼了一下。 　　‘我叫宋鸣。’ 　　‘宋鸣……’ 　　‘谢谢你飞哥，谢谢你资助我，我一定会考上好大学。’ 　　‘宋鸣啊……’ 　　‘飞哥，我真的只是……’ 　　“飞哥？” 　　“飞哥？” 　　一只手在李飞面前晃了晃，李飞回过神来，这才听到宋鸣在叫自己。 　　“飞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宋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问他。 　　停了电的小区太黑了，李飞也不能一直照着人家的脸，所以他看不清宋鸣的表情，只觉得那双眼很黑。 　　“是想起来一些，但不太多，对不起。”李飞说。 　　“没事的飞哥，我记得你就行。”宋鸣低头，似乎在看时间。 　　“听说要停电到明天中午呢，我们出去买吃的？” 　　李飞正有此意，就点了点头。 　　【三】 　　李飞并不熟悉小区周围的店铺，宋鸣就自作主张带着他去了一家面馆。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店里座位都满了，两人就打算点了东西带回去吃。 　　来到前台，李飞抬头看着店里的招牌，五秒后点了个大概合自己口味的，老板热情得很，高高兴兴记下，问他还需不需要别的。 　　李飞说不需要，但他身旁一直没动静，就转头问：“你呢，你吃什么？” 　　正欲转身吩咐后厨做面的老板突然回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李飞。 　　李飞没注意到，因为他正在等宋鸣回答。 　　“茄汁面吧。”宋鸣看完招牌后笑着说，“我没带手机，麻烦飞哥帮我付一下。” 　　李飞点头，扭头又对老板道：“他要茄汁面，我们俩一起打包。” 　　“呃这，好，好吧……”老板动作僵硬，卡壳一样缓缓点头，脸上也不笑了，吩咐完后厨之后就站在角落里看李飞，还时不时看看李飞身边。 　　十分钟后，两份面打包好了，宋鸣又说自己手受伤了，并恳求李飞帮他提着，李飞一出来就看到他手上的绷带，自然没说什么，提着两份面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飞想和宋鸣分道扬镳，宋鸣却又开口：“飞哥，你家有蜡烛吗？或者能一直照明的东西。” 　　李飞摇头，问他：“你需要吗，可以去楼下商店买。” 　　宋鸣：“不是，我家里有，飞哥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啊。” 　　李飞想了想，还没拒绝，宋鸣已经拉开自己家门，虽然李飞没看清他什么时候掏的钥匙。 　　“来吧飞哥。” 　　年轻人也许也是一个人住，那双手吃面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吧。”李飞最终同意了。 　　进了宋鸣的家，李飞第一感觉是有点冷。 　　他看着客厅的落地窗，问道：“你出门前在通风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没有回复。 　　李飞在黑暗中打开手机，左右照了照，宋鸣不知道跑哪了，竟然看不见。 　　李飞皱了下眉，走到客厅把落地窗关上，窗外月光很亮，亮得有些刺眼，李飞就把窗帘也拉上。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喀喇’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 　　李飞回头寻找，很快看到那个东西，像是个坛子，还没仔细看，一只脚就落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家太乱了。”宋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没事。”李飞也不好当着主人家的面看人家的东西，只好扭头找餐桌。 　　宋鸣在黑暗中给他带路，然后又从客厅的电视柜里拿出蜡烛和打火机，交给李飞。 　　李飞点燃蜡烛之后，宋鸣捂住眼睛，说有点亮，李飞就把蜡烛挪到了桌角。 　　宋鸣放下手，说：“吃饭吧。” 　　李飞嗯了一声，低头吃面，而宋鸣可能是嫌太烫了，久久没有动筷，李飞没管他，自顾自吃了一大半，停下来准备缓缓，一抬头，人又不见了。 　　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神出鬼没，李飞反正适应不了。 　　他站起来，冲厨房喊了几声，听不到回音。 　　桌上的面已经不烫了，宋鸣那份还好端端待在李飞对面，那个位置的椅子微微拉开着，证明刚才确实有人坐在那。 　　饭搭子若有若无的，李飞没了吃饭的心情，站起来走到客厅。 　　本来是想去卧室和卫生间找人，却突然被客厅里的某面墙吸引。 　　那面墙上都是照片，看得出来是实景实拍，而且摄影风格有些熟悉。 　　李飞靠近了一点，这才发现墙角还有个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样东西。 　　李飞凑近，发现其中一样就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坛子，用手机一照，瞧着像个骨灰坛，底下还垫着红布，两边有燃尽的香灰。 　　手机光往上挪了挪，李飞看到一个倒了的相框。 　　没压住好奇，李飞伸手，打算把相框扶起来…… 　　“飞哥。” 　　身后突然传来宋鸣的声音。 　　李飞回头，没看到人，但又听到一声呼唤，似乎从卫生间传来的。 　　他走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漆黑一片，拿起手机一照，宋鸣果然在里面。 　　“你干什么呢，怎么不吃饭？”李飞问他。 　　宋鸣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得不像正常人。 　　他看着李飞，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会说话：“飞哥，我好疼。” 　　李飞低下头，看到他的手，顿时抽了口凉气。 　　那双手上的绷带全部解开了，露出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手机光照过去，刺目的红和惨白的皮肤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你这，”李飞看得有点眼晕，扭头避开了一下视线，两秒后才又看过去，“你需不需要叫救护……” 　　李飞突然卡壳，不敢置信地用手机灯光在卫生间里照着，心跳在某一瞬间突然开始加速。 　　因为宋鸣又不见了。 　　【四】 　　李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心脏快跳出胸膛，浑身也直冒冷汗，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平躺着，背部紧紧贴着床面，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余光都在看着房间里的黑暗角落。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手机也不敢碰，身子也不敢动，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被褥。 　　窗外的月光还是很亮。 　　李飞在极度的不安和恐惧中睡着了。 　　【五】 　　李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真的认识宋鸣这个人。 　　宋鸣是他五年前开始资助的学生，从高一到大二，两人不仅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的关系，还是邻居，平常相处得很愉快，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兄弟。 　　可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那天是宋鸣的生日，李飞一大早看到宋鸣举着一束花出现在他家门口。 　　宋鸣跟他表白了，年轻人的表现羞涩又坚定。 　　但李飞没有处理好这个事故，他慌乱过后如避蛇蝎般退到了屋子里，宋鸣犹豫了一下，追过来，和他说话，和他一遍遍地阐明心意，两人最终爆发了争吵，花被李飞打掉了，宋鸣沉默过后突然亲上来，李飞下意识挣扎，亲吻就变成了扭打，但最终只有宋鸣身上挂彩，也是宋鸣先开口道歉，然后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李飞在宋鸣走后独自思考了很久，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思考到深夜。 　　然后他想通了，他对宋鸣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他只是太慌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宋鸣的生日快过了，就急急忙忙下楼，订了个蛋糕，赶回来之后却发现敲不开宋鸣家的门，他有些沮丧，把蛋糕存进冰箱之后又给宋鸣打电话，好不容易打通，对方却哑着嗓音告知他，要离开了。 　　李飞很慌，凌晨一点多就跑出去找人，并一遍遍在电话里和宋鸣说他也喜欢他，让他千万不要走，宋鸣最终还是被说动了，松口说没走，就是在小区附近的小公园溜达呢。 　　李飞松口气，跑过去找人。 　　美梦就在这时变成了噩梦。 　　李飞找到宋鸣之后，两人好不容易说通心意，手拉手准备回家，可这时有个凌晨下班的夜车司机，打着盹还要开车，就这么直冲着他们撞了过来。 　　噩梦最后，李飞被宋鸣用力推了出去。 　　李飞撞到了头，眼前一直发晕，眼睛被红色浸满。 　　他看到宋鸣就在自己不远处，被车轮碾过好几遍，浑身都是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救命…… 　　救命…… 　　李飞痛得说不出话，深夜里也没人发现他们。 　　那夜的风就像冬天雪原那么冷。 　　趴在地上匍匐的李飞再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宋鸣身边。 　　他好痛苦，身体和灵魂像被撕裂，意识最后的画面是被泪水模糊之后宋鸣近在咫尺的手。 　　他够不到。 　　怎么也够不到。 　　【六】 　　第二天一早，李飞从梦中醒来，枕边濡湿一片。 　　他从床上坐起，神色空了一会儿，好几秒才想起来什么，鞋也没穿就跑了出去。 　　来到隔壁，他看到昨夜明明打开的门此刻却是关着的。 　　他开始拍门，喊着宋鸣的名字，最后把其他邻居都喊出来了，怒斥他一大早发什么疯。 　　李飞不拍了，把额头抵在门板上，半个小时后才回去。 　　下午三点，枯坐在沙发上的李飞听到隔壁有动静。 　　他愣了一下，然后飞速跑到门口。 　　隔壁开门了。 　　宋鸣回来了！ 　　他就知道，宋鸣没死！ 　　李飞心中高兴无比，一脚踏进隔壁的房门，然后又愣住了。 　　这里确实来人了，但没有宋鸣，只有两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年夫妇。 　　夫妇俩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 　　李飞辨认了一下，发现他认识对方，这两人是宋鸣的姑姑和姑父。 　　姑姑走过来，红着眼眶拍了拍李飞的肩膀，说了很多感谢他的话，还让他不要过于伤心，然后抹着泪又走回去，站到客厅墙角。 　　李飞整个人如遭重创，一步步走过去。 　　姑姑姑父站的位置正是昨天他看到骨灰坛的地方，而那个倒了的相框此时已经立了起来。 　　上面的黑白相赫然是宋鸣的样子。 　　李飞在看到那张照片的刹那就没了力气，整个人跌退到餐桌旁，手指碰到什么东西。 　　他回头一瞧，心下有些惯性的悚然。 　　餐桌上正是昨晚他买的两份面。 　　他自己那份吃得差不多了，对面那份一如昨晚那样没有打开过。 　　李飞目光移过去，微微一定。 　　他抖着手拿起那份茄汁面上的便利贴。 　　那是面馆老板经常给外卖顾客贴的友情提示，他知道，但他也知道昨天晚上这两份面上都没有任何东西。 　　贴纸上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写的东西也不多，只有短短几句―― 　　【飞哥，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我很高兴，我很爱你。】 　　李飞的眼睛一瞬间酸涩无比，泪水像七天前的夜晚一样流个不停。 　　更可怕的是哪怕他失忆了七天，恢复记忆的瞬间却也将那天晚上的痛苦全部延续过来。 　　他抱着纸条哭得喘不过气，好半响才感觉有人在轻拍他的肩膀。 　　一回头，是宋鸣的姑姑抱着骨灰坛将要离开。 　　“小鸣头七过了，我们要带他走了，小李啊，还是多谢你之前对他的照顾，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李飞说不出话，只能呆愣愣地看着宋鸣从他的世界彻底离开。 　　【七】 　　李飞辞去了工作，带着宋鸣拍的那些照片去旅游了。 　　宋鸣生前特别喜欢摄影，曾励志要拍够一百零八个国家的风景照，现在宋鸣走了，李飞就想帮他继续实现这个愿望。 　　在第九十九个国家拍摄照片时，李飞为了拍摄野外奇景，被野狼追着跌落山崖，躺在山沟里命悬一线。 　　生命尽头，他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握住他的手，悲伤地告诉他体温太低了。 　　李飞想说对不起，但他没有力气开口，只有愈发混浊的眼珠能一直盯着眼前的人。 　　下雪了。 　　宋鸣躺在他身边。 　　不仅躺着，还一直和他说话，说到最后李飞都搞不清到底是宋鸣来找他了，还是记忆里的宋鸣跑了出来。 　　似乎察觉到李飞越来越虚弱，宋鸣握着他的手，努力传过去更加冰冷的温度。 　　“飞哥，我是你的东西，你死也要把我带走。” 　　李飞闭上眼，心里轻轻说好。 　　…… 　　…… 　　…… 　　［be篇完］ 第77章 　　【一】 　　#爆！波珠港全面收复！# 　　#帝国军第三部 队军长致辞# 　　#S级哨兵李飞负伤凯旋# 　　…… 　　被飞云车送往帝国第一医院治疗途中，李飞闲得无聊，用完好的那只手滑动着光脑。 　　驾驶员看到李飞的动作，出声提醒：“报告队长，您的责任向导一分钟前发来通讯，让您少看星网设备，储存体力。” 　　李飞“嗯”了一声，但手没停，光脑上的蓝色线光投照在他身上，深黑色的帝国军作战服材质特殊，光线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右手始终垂着，右边袖子不翼而飞，像被什么东西炸过，露出的整条手臂皮肉倒翻，血肉边缘卷曲焦黑，飞云车内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气味，蹲在李飞脚边的净化机器人左右摇摆，将净化喷雾撒在他周围。 　　驾驶员接通连线，回复了几句，然后和李飞说：“报告队长，即将抵达第一医院，您的责任向导正在专区等候。” 　　李飞又“嗯”了一声，关闭光脑，闭上眼往后一躺。 　　一分钟后，飞云车降落在第一医院天台，空中两架护航机甲绕行三圈检查无安全隐患，随后离开。 　　第一医院天台，早就等候在此的医护人员将李飞从飞云车内小心抬了出来，放入医疗舱，又通过传送梯送到了诊疗大厅。 　　诊疗大厅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看病的哨兵和向导，由于刚结束一场平反，医院内四处可见帝国军的身影。 　　李飞的医疗舱按照设定程序自行出梯，快速向某个专属病房滑行而去。 　　不到三十秒，只听‘叮’的一声，李飞被送入一个安静的环境。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靠近医疗舱，投下阴影。 　　清冷的气息笼罩下来，李飞没有睁眼，但眼前看到一个熟悉的精神体向自己飘过来，摇着硕大的叶子，慢吞吞展开叶片，将一条浑身充满岩浆状裂纹的赤色蟒蛇牢牢覆盖住。 　　很快，李飞紧皱的眉头一松，震荡的精神世界稍微平复。 　　【二】 　　十分钟后，医疗舱打开，守在旁边的人慢慢将手伸进来，在李飞脸侧犹豫了一下，然后落在他肩上，扶着他起来。 　　李飞疲惫睁眼，房间内的光源已经全部调整为能让他适应的强度，并不累眼。 　　“飞哥，你的伤现在需要接触疏导。” 　　李飞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宋鸣――李飞从初级能力者时期就带在身边的责任向导，犹记得第一次疏导时宋鸣还未成年，疏导结束后脸色苍白着还要去上课。 　　现在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能力者级别稳步晋升，又因学习机甲改造课程成绩优异，为帝国军机甲部队作出杰出贡献，早就拥有立功提干的机会，但他始终没有接受这个机会，因为一旦再往上走，宋鸣就必须接受帝国军调遣，可能以后再也不能待在第三部 队。 　　李飞揉了揉额头，从医疗舱跨出来，在宋鸣的搀扶下坐到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宋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捧起李飞受伤的手，专心致志为他疏导。 　　李飞看他认真，心里思忖着那件事该怎么说。 　　很快，疏导结束，李飞右手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宋鸣去拿了医疗箱，为李飞贴上治疗贴。 　　李飞的精神力彻底平静下来，精神体化作的赤色蟒蛇在蓝冰草的包裹下蜷成一团，沉沉睡去。 　　宋鸣收拾医疗箱时，李飞突然开口：“小鸣，想不想去第一部 队？” 　　宋鸣手上动作一顿，眼镜后的目光微颤，一秒后才抬头望去，语气不解：“飞哥，我为什么要去第一部 队？” 　　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李飞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三队都是冲锋机甲师，没什么女哨兵，有的也都匹配了责任向导，你总跟着我也不是个事，而且你的能力不做谁的责任向导也可以，不过男向导毕竟太少了，一队那边听说有一位新晋的女上尉，她还没有匹配责任向导，而且女生的精神体相对温和，你去提交申请试一试，应该能匹配上。” 　　李飞兀自说着，全然没注意到昏暗灯光下宋鸣的眼神变化。 　　许是察觉到宋鸣一直不说话，李飞停下来，笑着看他：“小鸣，你长大了，不能让哥哥带着你一辈子吧？” 　　李飞本意是不想耽搁宋鸣以后的路，但他并不确定宋鸣能不能理解。 　　宋鸣关上医疗箱，手指在银色箱子上轻轻搭着。 　　“飞哥，你是嫌我麻烦吗。”他语气有些沮丧。 　　李飞直起身子：“怎么会，哥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一直待在三队也没个职位，我一走你就要被接到诊疗专区干等着我回来，我怕你无聊。” 　　医疗箱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宋鸣说：“飞哥，我不无聊，你每次能平安回来我就很开心。” 　　李飞有些犹豫：“可是小鸣，你跟我的匹配度才不到百分之七十，这也意味着你每次都要释放更多的精神力来完成疏导，这对你不公平。” 　　宋鸣垂下脑袋，盯着地面说：“所以飞哥，你是想找个匹配度更高的向导，然后不要我，是吗。” 　　李飞有些无奈：“不是。我是希望你能找到匹配度更高的哨兵，这样对你来说也轻松，而且哨兵和向导的关系太特殊，你我是同性，疏导的时候又不能像异性那样有黏膜接触……”说到这，李飞视线飘忽了一下，“……你总不能一直不找另一半。” 　　宋鸣沉默后问：“我走了，那你呢？” 　　以为他松口了，李飞也松口气：“帝国军会安排。” 　　宋鸣就不说话了。 　　李飞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哥知道你不想挪窝，可是人总要往前走，你以后发展好了，我也会为你骄傲。” 　　见宋鸣还不说话，李飞又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去一队看你。” 　　宋鸣低着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其实可以……” 　　李飞没听清，歪了下头：“什么？” 　　宋鸣收住话头，说“没什么”，只是从药箱里又拿出一个针剂，说忘打了，李飞也没问是什么，放松肌肉看着液体注射进来。 　　弄好之后，宋鸣迅速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离开，并让李飞好好休息。 　　毕竟刚从战场回来，又经过较长时间的疏导过程，李飞很是疲惫，倒头就睡。 　　…… 　　夜里，李飞突然睁眼，发现自己身上压了一个重物。 　　【三】 　　发现异常的瞬间，李飞感觉到一种恐怖的力量在体内翻涌，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力量，也是每一个哨兵都不愿进入的一种状态。 　　――暴走。 　　怎么回事？ 　　他受的伤根本不至于让他能力暴走，而且他明明已经回来了，也接受了疏导，宋鸣的疏导一向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什么，李飞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的人抬起头。 　　“宋……鸣……” 　　李飞认出这个人，然后猛地仰头，脖颈处青筋爆起，血液在皮肤底下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开。 　　“快去……快……走……” 　　李飞挣扎着说完，瞳孔颜色在暗红与深黑之间反复压制。 　　房间里响起锁链声。 　　宋鸣一丝不挂地从李飞身上撑起身子，并在黑暗中摸索着弄亮一排昏黄的灯。 　　下一刻，李飞手臂上被人注射了什么东西，体内的能力得以短暂息鼓。 　　一分钟后，李飞回过神，被胸前湿漉漉的触感吸引，一低头，顿时神色一惊：“你在干什么！” 　　宋鸣含着一边，另一只手捏着另一边，动作看起来有些熟练，仿佛刚才就练习过，李飞皮肤上被他弄出一些陈旧的痕迹。 　　“在让你高兴。”宋鸣含含糊糊地说，眼镜时而磕在李飞的皮肤上，触感冰冰凉凉。 　　李飞惊得头脑发懵，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是情况，一时间体内升腾出一股异样的火，和能力带来的副作用不一样。 　　“你……”情况过于颠覆认知，李飞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恼怒地扯动着锁链，“宋鸣！松开这个！” 　　他不知道宋鸣着了什么魔，甚至愿意闭上眼就相信这是一场梦，然而宋鸣口腔里的热度和房间里回响的声音都太真实，李飞闭上眼都没用，反而更…… 　　“我不想。”宋鸣回答他，更加得寸进尺。 　　李飞忍无可忍，一脚把宋鸣踢飞出去。 　　‘嘭’的一声，墙面被砸出人形。 　　宋鸣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吐了口血。 　　李飞浑身一僵，继而看到宋鸣身上未着寸缕，又生气起来：“宋鸣，你到底干了什么！” 　　宋鸣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抬手把眼镜摘下，擦掉眼皮上的墙屑，然后重新戴上眼镜，咧着带血的唇笑了笑。 　　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密度床，李飞看着周围的布置，很快想起这是哪。 　　防暴屋――针对暴走状态哨兵的安全基地。 　　哨兵暴走后，在向导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哨兵身边时，武装人员会迅速将哨兵关进这种地方，这里除了一张床没有其他东西，周围都是用高密度改良金属制作的防暴墙，恐龙都撞不开。 　　李飞曾经来过这一次，但不是暴走状态，而是来押送一个暴走的罪犯哨兵。 　　可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 　　似乎看出李飞的疑惑，宋鸣慢慢走上前，离李飞的脚远了一点：“飞哥，我给你打了诱导剂。” 　　李飞双目一瞪，不敢置信道：“你为什么……” 　　熟悉的感觉又翻涌上来，李飞拽紧锁链，全身所有肌肉快速绷紧。 　　“刚才那支是镇定剂。”宋鸣向他解释着，“但是对S级哨兵不太奏效。” 　　李飞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身体里的力量要把他撕碎，他只能凭借着仅剩的理智，让宋鸣赶紧走。 　　但是宋鸣没有动，不仅如此，他还亲手解开了李飞手腕上的锁链。 　　‘咔哒’两声过后，宋鸣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李飞扑倒在地板上。 　　李飞的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力气不受控制地时轻时重，瞳仁已经隐约有变红的趋势。 　　宋鸣抬手扶住他的腿，淡声道：“哥，你和我也是可以的，我愿意给你。” 　　他的手在游动，不一会儿就碰到暴走状态下引发异常的地方。 　　向导要疏导暴走的哨兵，大多只能用这种方式。 　　李飞却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挣扎着把宋鸣扔了出去。 　　“滚！” 　　李飞怒吼着，整个人跪在地上，隐忍着体内的力量。 　　宋鸣从墙边爬起来，向李飞靠近。 　　下一刻，李飞将宋鸣直接甩到天花板上。 　　宋鸣掉到床上，又滚到地板上，再次爬起，继续靠近。 　　李飞毫不犹豫甩手扔他。 　　宋鸣继续靠近，然后又被甩开…… 　　不知几个来回，李飞进入短暂的脱力期，浑浑噩噩倒了下去。 　　宋鸣接住他，朝旁边咳嗽两声，擦了擦唇角，把李飞放到床上。 　　李飞捉住他的手腕，哑声道：“宋鸣，别做后悔的事。” 　　宋鸣顿了一下，退到床边摘下眼镜，把眼镜放到床底安置好，重新爬上来。 　　李飞被他气得头疼，抖着手，就算没力气也要死死防着他坐上来。 　　宋鸣试了多次不成功，只能换个位置。 　　“我来也行。” 　　宋鸣说着，控制住李飞的双腿，这下就轻松多了。 　　李飞处于脱力期，四肢无力，只能被迫感受宋鸣的体温。 　　没过一会儿，李飞又有了力气，快速把宋鸣踹飞。 　　宋鸣这回爬得慢了点，在李飞再次抬脚的时候拼尽全力握住他的脚踝。 　　李飞瞪着暗红的眼看过去，只见宋鸣几乎浑身是血，嘴角的血都顺着他小腿流下来。 　　宋鸣靠近他，俯身，表情像是要做完这一切就去赴死。 　　他问：“飞哥，你要打我，还是要亲我？” 　　与此同时，宋鸣的精神体在房间内彻底舒展，将盘缩在床角的蟒蛇轻轻包裹，蟒蛇双目猩红，张开血口将蓝冰草的叶子咬了个稀烂，蓝冰草摇了摇仅剩的叶杆，固执地缠绕在蟒蛇身上，蟒蛇挣扎扭动，鳞片之下冒出火焰，却怎么也烧不完身上的蓝冰草。 　　蟒蛇不再挣扎的那一刻，李飞认命般压下宋鸣的脑袋，凶狠地啃噬着他唇上的血气。 　　房间里温度升高，原始的欲望与占有像小人作祟，一遍遍得到，一遍遍不舍。 　　蟒蛇舒展身体，冲恢复如初的蓝冰草重重咬下一口。 　　叶片轻轻摇了摇，缓缓卷收住蟒蛇的烙印。 　　【四】 　　李飞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 　　他被战友从防暴屋接出去，送到医院接受各项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李飞清醒，刚坐起来就被战友指着鼻子骂了一句：“畜牲啊！” 　　浑身酸痛尤其是屁股疼得像被高级魔物干了七天七夜的李飞：“？？” 　　战友往旁边一坐，张嘴就是数落：“你是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那个地方简直……简直惨不忍睹惨绝人寰！那满墙满地都是血！那孩子也是满身的血！我们要再晚来一步，他就活活被你……哎！” 　　李飞有些头疼，问了句：“他人呢。” 　　战友没好气：“走了。” 　　李飞神色一僵：“那……尸体呢？” 　　战友暴怒：“你想着人家点好！我说走了是去第一部 队了！他伤势太重在这治不好，直接转到那边去了。” 　　李飞愣了下，点点头：“也好。” 　　反正都是要把宋鸣送过去的，这趟去了就别回来也好。 　　战友唉声叹气一声，懒得和他说话，见他没事就起身走了。 　　…… 　　李飞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S级哨兵的恢复能力其实根本不用住院，只不过因为刚经历暴走，他需要留院观察。 　　而回到家的李飞接到了上级通知，他未来四个月都将处于待命期，不再接受任务调遣。 　　这属于变相的停职查办，李飞头疼地想，大概是战友向上级揭发控诉他虐待责任向导。 　　不过也没什么，连续几年连轴转一样在副本战斗，停下来休息一下也是好事。 　　由于李飞任职期间积攒了巨额佣金从未领取，他在休假第一天去能力者塔台领钱的时候导致当天银行大厅三个窗口瘫痪，李飞非常自责，但银行经理非常善解人意，又哭又笑地将他送走。 　　休假第一周，李飞找人物色了一处房产，轻松拿下之后拎包入住。 　　他是个孤儿，从小在帝国军区长大，为帝国效力近三十年，休息住宿的地方不是机甲内部就是航空站或者医院，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了自己的家。 　　虽然这个家目前有些冷冰冰。 　　休假第十天，李飞联系了认识的工程师，让他帮忙改造一下他的房子，要求是温馨舒适有家的感觉。 　　工程师朋友表示没问题，连夜赶制出三套设计方案，但都被李飞否决了。 　　工程师朋友毫不气馁，又拿出五套，依然被否决，理由是够温馨够舒适，但是没有家的感觉。 　　工程师朋友沉思片刻，给了李飞一个建议：“要么你去组建一个家庭，要么你去和你的破机甲过一辈子。” 　　工程师朋友走了，哪怕李飞给出再高的价钱也没能留住。 　　李飞遗憾地住进了冷冰冰的新家。 　　…… 　　休假时间过去一个月，李飞的睡眠质量略有下降。 　　可能是安逸的生活令他太不适应，也可能因为别的什么。 　　这天，李飞像往常一样吃完机器人做的早餐，坐在阳台上摆弄着一条机械手臂。 　　光脑被机器人举着，屏幕放大到长110宽85，正在播放晨间新闻。 　　突然，光脑中央跳出一个视频来电。 　　李飞抬眸扫了一眼。 　　本不打算接，但机器人有模式设定，在他犹豫的第三秒自动接听。 　　下一瞬，一间透明病房出现在李飞周围，帝国的全息投影技术十分超前，成像画面逼真到仿佛李飞一下子穿越到了别的地方。 　　李飞看到半靠在病床上的宋鸣，没给他第二眼，低头继续捣鼓手里的东西。 　　宋鸣也不说话，就这么看了李飞好一会儿，在李飞叫出机器人的名字并将下达挂断通讯的命令时，宋鸣终于开口：“飞哥，我好想你。” 　　【五】 　　臭小子还有脸说想他。 　　李飞可是只要一想到宋鸣就能幻痛自己的屁股。 　　那可是比他在地狱级别的副本里滚一圈还要痛苦的经历。 　　于是李飞并没有轻易原谅宋鸣，对周围的病房环境视若无睹，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捣鼓那条机械手臂。 　　很快，半小时过去了，宋鸣起初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后来见李飞不应声，大概也不想自讨没趣，就闭嘴不说了。 　　可话是不说了，李飞耳边却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闷闷的，又清晰地贴在耳侧。 　　李飞放下手里的活，抬头望了一眼，淡声道：“第一部 队的军区医院这么落后，一个月都不能让你痊愈。” 　　宋鸣又咳嗽一声，再开口时嗓音微哑：“对不起，飞哥，是我太没用了。” 　　李飞抱着胸靠在座椅上，扭头看着病房外的阳光。 　　再转回头时，他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养歪了也有他的责任。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追究你什么，以后好好在那生活，争取早日……” 　　他话赶话到了嘴边，本想说让他早日找到自己的哨兵，结果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鸣就趁机打断了他：“飞哥，你说会过来看我的，你都没来。” 　　李飞气笑了，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事就挂了吧，全息投影挺费钱的。”身价几百亿星币的李飞吝啬地说。 　　宋鸣沉默一秒：“打通过去，花的是我的钱。” 　　李飞生气道：“你的钱不是钱了吗！” 　　宋鸣就不说话了。 　　李飞又说要挂断。 　　宋鸣连忙开口：“飞哥，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找其他向导好不好？” 　　李飞转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宋鸣，你还想回来当我的向导？” 　　宋鸣掀开被子，从床上一瘸一拐地下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李飞脚边。 　　李飞忍不住收了收腿。 　　“飞哥，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太害怕，在你说不需要我让我走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永远都见不到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不知道……” 　　李飞叹了口气，果然养歪了，不过他当初说过这么伤人的话？不记得了，先哄孩子。 　　“你没有哪做得不好。”李飞下意识抬起手，想摸摸宋鸣的脑袋，但很快反应过来收住，“但你胡思乱想到这个地步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飞表情严肃，低着头审视宋鸣：“如果你对我有别的感情，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呢？” 　　宋鸣仰头看着他：“对不起，飞哥，我爱你。” 　　李飞咳了一声，扭过头看了看四周：“我不是让你现在说这个，而且现在说这个没用！” 　　宋鸣低下头，整个脊背严重弯曲着，似乎整个人就这么垮了。 　　“飞哥……”他沮丧地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待在你身边，我真的很想待在你身边……” 　　李飞听着动静不对，皱眉看他：“宋鸣，抬起头。” 　　宋鸣沉默一会儿，听话抬头。 　　李飞简直没眼看，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 　　“你就这么喜…喜欢我？”李飞问的时候差点卡自己嗓子。 　　宋鸣抿着唇郑重点头，眼眶里的泪花啪嗒一下安静地落到地上。 　　李飞有些犹豫，他并不想伤害他和宋鸣之间的感情，可宋鸣对他的感情伤害了他的屁股，这件事他不能轻易容忍。 　　宋鸣却似乎看出他的纠结，轻声说：“飞哥，我知道错了，那天我只是生气你不要我，以后我不碰你，你不要赶我走，或者你想碰我也可以，我愿意。” 　　“愿意你个头啊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打住！”李飞生气地训斥他。 　　“对不起。”宋鸣又开始哭，大有一副李飞再不爱他他就碎给他看的架势。 　　李飞有些头疼，最后还是心软。 　　“算了。”他无奈地说，“你要是有本事回来，就自己回来，我不再劝你走。” 　　宋鸣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表情难得有点怔愣。 　　李飞扫了眼他全身的伤，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你要靠向上的途径回来，不是让你撂挑子不干滚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耍小聪明，这辈子别来见我。” 　　宋鸣反应过来，又开始哭，隔着空气想碰碰李飞的脚又不敢，一直说胡话一样说着“谢谢”“我爱你”“我一定会回来的”之类。 　　李飞实在受不了，在医护人员听到动静冲进病房之前果断挂了通讯。 　　【六】 　　和宋鸣说开这件事之后，李飞那是吃也吃得香了睡也睡得好了，甚至梦到过宋鸣提前回来了，爬上他的床对他酱酱酿酿。 　　李飞：…… 　　不，这可不是好事。 　　可他的身体却仿佛出现了bug，在那次梦到宋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每天晚上都会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念想，一开始他是自己解决，可时间一久他甚至自己解决也不行了，只能找借口给宋鸣打过去通讯，聊完天之后一边回想一边解决。 　　胡闹了几天，李飞开始反思自己的思想，正视自己的问题，并叫来了医生。 　　医生五分钟得出结论：“您的契约向导外出时间太久了，您急需对方的精神力安抚。” 　　“什么意思？”李飞有些震惊，“我又要进入暴走吗？” 　　“不是的。”医生解释道，“和契约向导有了刻印之后，彼此之间就产生了很深的牵绊，他不在的日子越长，您的思念自然也会越深。” 　　意思是说他发春。 　　李飞微笑着送别了医生，并希望她不要再来了。 　　…… 　　李飞休假的第三个月，听说宋鸣出任务了，而且是单人副本，级别难度最高级。 　　但当他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宋鸣从副本里出来的时候。 　　李飞吓得够呛，连忙打过去通讯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索性宋鸣整个人都好好的，半点问题没有。 　　“你疯了吧！”李飞气得吼他，“再怎么为了回来也不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啊！你就是个向导！你去那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向导和哨兵都是拥有能力的能力者，但只有哨兵是有超强战斗力的，向导大部分都是精神力辅助的存在，哪怕是跟随军方进入副本的随军向导也只是为了辅助其他哨兵恢复能力，向导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进入副本击杀魔物，那是非常危险的事。 　　“我没事，飞哥，我的精神体能延缓魔物进攻的速度，杀它们很容易。”宋鸣正在飞行舰里，身上的作战服还没脱下来，人看起来消瘦了一些。 　　李飞张了张口，想说那还是太冒险了，毕竟以前没见他用过，单人副本里万一也刷出终极boss怎么办……可这些话到了嘴边，李飞又不想说了，就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宋鸣冲他笑着，通讯结束时像往常一样和他道别：“飞哥，等我回来。” 　　李飞心里微微一动，竟然有了点期盼：“好，你要保护好自己。” 　　【七】 　　李飞复职那天，能力者塔台那边立刻发布了通知，说让他去和自己的新任向导见个面，说是个和他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S级向导。 　　李飞心里一惊，暗道坏了，谁知道塔台那群吃饱了撑着的今天办事这么利索，他连点准备都没有。 　　好在宋鸣还待在第一部 队，这边的消息应该不会很快传过去。 　　关系刚缓和，这要是被宋鸣知道他刚复职就找了个新搭档，指不定一哭二闹三上吊。 　　李飞收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往塔台接待室。 　　他必须要和那个向导说清楚。 　　进入接待室之前，李飞收到宋鸣发的短讯。 　　【宋鸣：飞哥，你在干什么呢？】 　　【李飞：后花园遛弯。】 　　【宋鸣：你的别墅那么大吗？】 　　【李飞：嗯，你回来带你看。】 　　飞速回完消息，李飞推开接待室的门，看到一个站在窗边的背影。 　　男的？怎么又是个男向导？ 　　李飞暗道他这是捅了男向导的窝了。 　　“你好，我是塔台通知和你对接的哨兵。”李飞主动打招呼，但对方似乎没听见，也没有转身。 　　李飞反手关了门，隔绝室外的声音，走到那人身后。 　　“真的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契约向导了，还没来得及和塔台通报，让你白跑一趟。” 　　窗边的人还是不说话。 　　李飞以为他戴耳塞了，探头看了看，没有。 　　他有些疑惑：“这位向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向导这回有了动静，慢慢转过身，笑着和他说：“飞哥，你家后花园太大了。” 　　…… 　　…… 　　…… 　　［哨向篇完］ 第78章 　　【一】 　　南宫飞下凡前遇到过一位道友。 　　那位道友修为平平，却大言不惭帮他算了一卦，说他今日此去行路凶险，寻命，红线，气运三盘皆乱，劝他不要下凡，若是执意要去，务必远离水可没肩之地。 　　南宫飞当面不屑一顾，回头却心有疑虑，因卦主不可自顾，便特意寻了卜算神君。 　　卜算神君常伴昆仑树，自身有万万年修为，瞰尽天下无限事。 　　南宫飞跑去将他叫醒，用自己不久前收复南海鲛族所得御酒换来一次卜算。 　　卜算神君喝着酒，捏捏指节，未说旁的，只祝他一路顺风，回来记得给他带凡间某处好酒。 　　南宫飞心中一定，转身去了凡间，却不想那位给他算卦的道友在他离开后便来到昆仑树前，挥袖将假扮神君骗酒吃的草精打回原形。 　　草精日夜生长于昆仑树下，早就与卜算神君有几分相似气息，变回原形后见到来人，吓得酒也醒了，慌慌张张弯着带酒气的叶片行礼：“神侍大人！小仙知错！还请大人不要告诉我家神君！” 　　“你在此行骗多久？”神侍问。 　　“就骗得方才一人。”草精哆哆嗦嗦，不敢隐瞒。 　　神侍沉吟片刻，抬手掐算，口中轻轻一叹。 　　“罢了，命有此劫，渡就是了。”他一指草精，令它化成因果令牌，做一道璨青流光追随南宫飞下凡的方向去了。 　　做罢，神侍又看了看某处星宫，眸光微微一动，喃喃道：“红线位，上官。” 　　【二】 　　南宫飞是天界四大战神之一，排位第三，平时爱好不多，下凡游玩便是其中最爱，尤其在大战之后，为了散尽心中无数厉魂梦魇，他会在凡间待到不再做梦为止。 　　从天庭交界出来，南宫飞踱步下山，身上仙袍缓缓一变，从头到脚化成凡人衣裳，出了山道口，眉间战神印记也倏地隐去。 　　天界有规矩，神仙下凡不得扰乱凡间秩序，是以一入凡间便会被天道封印神力，只有身上这一身仙袍可做回归天界的信物。 　　这规矩听着就让人不爽，是以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或者下凡历劫，其他神仙都不愿这样下来。 　　南宫飞倒是无甚所谓，他本就是凡人成神，与凡间倒是有一番好牵挂。 　　…… 　　凡间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南宫飞听着小贩吆喝、人群熙攘，内心渐渐沉静。 　　来到一处面具摊子，南宫飞凑到角落去挑，听着身旁的姑娘诉说今天是什么节日。 　　听完，南宫飞有了兴致，寻着那两位姑娘说的方向而去。 　　今日是凡间乞巧节，华灯初上，城门口最高的登月楼挥下银幕，与瞭望台相逢，紧接着，一彩衣女子从登月楼一跃而下，顺着银幕飘飞到瞭望塔，意为织女下凡，与牛郎相会。 　　南宫飞随着凡人一起拍手叫好，心中却庆幸织女星君大度，牛郎这凡人又故去千年，不然这曾经偷拿星君羽衣，又囚禁星君与凡人成婚生子的辱神之事定会掀起凡间灾祸。 　　看完趣事，南宫飞本想转身离开，却不想城门处突生骚动，几道黑影挟持着两名孩童飞上城墙，眨眼间跃了过去。 　　城墙之下，孩童父母衣着华贵，焦心疾首，可他们带的护卫都不会飞檐走壁，只能从城门追出去，照那样的脚程，能追上歹人就怪了。 　　南宫飞想了想，脚下一动，随着那些护卫一起追了上去。 　　以前这种插手凡间事的情况南宫飞也不是没做过，但他想着善恶终有报，总不能善行遭恶业，而且自从第一次插手没有被天道追究之后，他就屡存侥幸之心。 　　追上歹人之后，南宫飞脚下一点，踏上树梢。 　　歹人发现了他，末尾几人回身与他缠斗。 　　可哪怕不用神力，南宫飞这一身凡间内力也是凡人翘楚，无人能伤他，只是许久不用肉身搏斗，歹人又多，彻底解决难免费些时辰。 　　听到身后追来的护卫脚步声，南宫飞立刻离开。 　　而在他离开半柱香后，密林上方，一块冒着青光的令牌突然出现，左右晃荡两圈，追着南宫飞离开的方向而去。 　　【三】 　　某处浅潭。 　　打斗半夜，南宫飞浑身热汗，又无神力傍身，只能用凡人的法子沐浴更衣。 　　沐浴必定要褪下所有衣衫，南宫飞特意寻了一处荒郊野岭，将衣裳放在抬眼便能看见的石头上。 　　仙袍一褪，南宫飞没入潭水之中，走了两圈，却不想这潭水地形奇特，越往中心水深越浅，退到岸边反而越来越深。 　　水线没至肩膀时，南宫飞心中划过一抹诡异的感觉，但他素来心大，想不起什么，只靠在岩石上安静泡水。 　　月影沉沉，南宫飞不知何时睡过去半响，清醒时吓了一跳，因他放在石头上的仙袍不见了。 　　南宫飞侧耳细听，知道那贼人肯定还在附近，只是他被天道封印又失了仙袍，肉身内力也消失无踪，若偷他衣裳的贼人是方才漏了的哪个歹人就不好了。 　　若是在凡间身亡，他的修为必定大大受损，鲛族刚刚投降，定海封印有他南宫战神倾入的神力，一旦封印松动，不敢想象他要惹出什么祸端。 　　正要水遁保命，却见空中划过一道流光，一块青色令牌撞入南宫飞怀中。 　　【战神战神不好了！你救的孩童乃是叛国商贾之子，因果已变，凡人后百年历史因你一人发生动乱，文昌帝君文殊菩萨还有司命星君都快忙疯了！其他战神也因你牵连重布封印，待你回归天界是要受九霄雷刑的！】 　　南宫飞盯着这个会说话的令牌，皱眉道：“你身上怎么有昆仑树的土壤味道？” 　　令牌咳嗽一声：【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战神你现在当务之急……哎呀！】 　　随着令牌一声惊呼，南宫飞后脑勺顿时传来剧痛。 　　昏迷之前，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拿着很长的棍子站在岸边。 　　【四】 　　再次醒来，南宫飞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很黑的屋子里，身上只有一件里衣，透过窗缝可以看见外面是青天白日，但屋子里每一处窗棂都被木板封紧，门口也从外面上了锁。 　　令牌就待在南宫飞的袖子里，察觉到他醒来，连忙飞出来。 　　【战神大人，你终于醒了！】 　　南宫飞坐起来，动了动手脚，额角忍不住一跳，因为他感觉自己一只脚被缠了锁链。 　　哪个胆大包天的凡人，男神仙都不放过！ 　　此刻顾不上自身，南宫飞语气凝重问：“凡人历史是怎么回事，天帝有没有指示？” 　　【有的有的！】令牌摇摇晃晃，【虽然因果已变，但也尚有转机，你虽救了那两个孩童，但在天下大乱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发生，天帝命你斩除这件事情发生的契机！】 　　南宫飞：“说重点！” 　　令牌：【重点就在把你囚禁在此的猎户身上，他养了一个邪物，三日后那对孩童父母经过此地会发现邪物，并借此吸取当今天子的气运，致使朝廷衰败，此后便是天下大乱！】 　　南宫飞眼睛一亮：“那我该怎么做？！不对，我失了仙袍，该先找回仙袍。” 　　【仙袍你就不要想啦！】令牌大喊，【那猎户被邪物蒙蔽，早偷了你的仙袍献祭给它了，现在它法力大盛，估计会提早将那商贾一家吸引过来，你可能没有三天的时间啦！】 　　南宫飞心情大起大落，失望道：“那该如何是好……” 　　令牌道：【还是有办法的，你随我来！】 　　南宫飞说好，然后一下床，被身上的链子绊了个脚朝天。 　　【哎呀！】令牌低呼，【忘记了，可是我借凡物投身，也没有法力。】 　　南宫飞趴在地上吐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令牌：【我想……哎！有人来了！】 　　令牌咻的一下钻回南宫飞的袖子，南宫飞爬了起来。 　　门锁被人打开，来人正是那个猎户，端着一碗东西过来。 　　“仙长，饿坏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南宫飞眯眼打量着他。 　　眼眶淤黑，双眼无神，果真是一身邪气。 　　猎户把碗放在桌上，抬手想摸南宫飞的肩膀，被他躲开。 　　“嘿嘿，仙长你别害羞。”猎户痴痴笑着，坐在南宫飞身边，“那位神仙说了，你是天上来的，没了羽衣就没了法力，只能和凡人生活的，我收留你，你不必感谢，与我做凡间夫妻就好。” 　　神仙说的应该就是那个邪物了。 　　南宫飞正思索着怎么弄开这锁链逃出去，却感觉肩头一热，那猎户的手掌贴了上来。 　　南宫飞再次往旁边躲，锁链不长，他躲到极限，脚腕被磨出血来。 　　“哎呦，仙长别伤了自己。”猎户心疼极了，跪下来靠近南宫飞的脚腕，双手捧着，双眼看着，然后竟着迷般伸出舌头，想要舔。 　　南宫飞用另一只脚踩住他肩膀，面色有些扭曲。 　　想他堂堂战神，竟然被关在这破地方任一个猎户欺辱…… 　　袖子里的令牌戳了戳他的腰，小声告诉他先稳住猎户，打开锁链要紧。 　　南宫飞脸色变了又变，硬生生挤出一个扭曲的笑。 　　“这位…恩公，我脚上疼得紧，不如帮我拿些伤药敷一敷吧。” 　　猎户一听南宫飞说话就露出淫邪的神色，看到南宫飞笑了更是口水都要流下来。 　　“哎，好，仙长等着，我这就去！” 　　猎户飘飘忽忽地走了，又急吼吼地回来。 　　南宫飞坐在床角，在他靠近时却收起脚腕。 　　“恩公，这脚上链子坠得慌，怎么上药啊。” 　　“这……”猎户面露迟疑。 　　南宫飞不依不饶，偏过头看着封闭的窗户：“我不管，赶紧摘了这链子，不然就不与你做夫妻。”南宫飞暗自呕了一下。 　　一听这话，猎户心里着急，赶紧从脖子里拿出钥匙，将锁链打开。 　　“嘿嘿，仙长媳妇，打开了……啊！” 　　一得自由，南宫飞一脚踹向猎户肚子，把人踹个四脚朝天。 　　这还不够，他又跳下床榻，搬了个椅子，框框两下把人彻底砸晕。 　　令牌窜了出来：【哎呀呀战神大人！现在更不好造杀孽啊！】 　　南宫飞扔了椅子，气喘吁吁拍手：“慌什么，我现在神力内力都没有，砸不死人。别废话了，赶紧带我找邪物。” 　　令牌晃了晃，飞往一个方向：【战神跟我来！】 　　出了猎户的院子，往后山走了好一会儿，南宫飞看到一个镶嵌在山里的佛像。 　　他想靠近，但却被一道结界弹开，结界四周有许多动物尸骸。 　　“这是什么？” 　　【是猎户用自己的精血做的守护屏障，日夜用山上的生灵鲜血维护。】令牌解释着，又大叫一声，【坏了！你想进去就得获得那猎户的精血！】 　　南宫飞转头又返了回去，结果刚一进屋，迎面就被人撒了不明粉末，他现在没了内力，反应也迟钝，不仅粉末吸进去不少，人还被重新拽到榻上。 　　“仙长……仙长……你我做凡间夫妻吧……”猎户压着南宫飞，撕扯他身上仅剩的里衣。 　　南宫飞奋力抵抗着，随手摸到一个尖锐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用力刺了过去。 　　猎户痛叫一声，捂着胳膊退后，看到手上的血之后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战神快追！结界需要的精血至少得是心头血！】令牌咋咋呼呼提醒。 　　南宫飞咒骂一声，起身想追，但是却双腿一软，再次两脚朝天。 　　南宫飞又骂了一声，竭力爬起，摇晃着出了门。 　　也不知方才的粉末是何物，效力竟如此恐怖。 　　人怕是追不上了。 　　【五】 　　南宫飞一抬头，确实没看到那猎户的影子，但却在院子里看到一个背着书箧的白净书生。 　　那书生似乎是来找人的，看到衣衫不整的南宫飞，直接愣在原地。 　　【战神大人！最后一次机会！这人是猎户外出求学的胞弟，血脉相通！用他的心头血也是可以的！】令牌吵得南宫飞头疼。 　　他手里抓着方才刺伤猎户的木刺，一步步朝书生走了过去。 　　却不想临到书生面前，脚下又是一软，往前扑去。 　　书生连忙扶住他，还把他手里的木刺弄掉了。 　　“这位兄台，你为何出现在我家，可是受了伤？”书生嗓音清泠，面容隽秀，眼底都是忧心。 　　南宫飞闭了闭眼，推开书生，转身扶住一旁的栅栏。 　　“……这凡人不像坏人，有没有别的办法，一定得是心头血？” 　　令牌在他领口出声：【别的办法也是有的，而且对你现在的状态也有益处，但就是……】 　　南宫飞：“快说。” 　　“兄台？公子？”书生叫了一会儿，见南宫飞突然背影一僵，转头又扑了过来。 　　书生惊呼一声，倒在院子的柴草垛后面。 　　“兄…兄台，你这是做什么……你别脱我衣裳……” 　　“兄台你……” 　　“兄台，失礼了……” 　　…… 　　一个时辰后，南宫飞拖着更加酸痛的身体从柴草垛后面出来。 　　令牌高高兴兴：【好多呀！好多呀！战神你的身体里有好多呀！肯定能过结界！】 　　南宫飞呼了它一巴掌：“闭嘴！” 　　重新来到后山，顺利走过结界，这时日头已经西垂，令牌告诉南宫飞：【不好了！商贾一家已经动身往这边来了！可能明日就到！】 　　南宫飞盯着眼前的佛像，面色凝重：【该怎么除它？】 　　令牌：【战神之躯是灵髓淬炼过的，能净世间邪恶。】 　　南宫飞点点头：“明白了。” 　　反正没了仙袍，他回不去天界，只能以这肉身将功赎罪，希望天帝看在他战功不少的份上从轻发落。 　　【等等！】令牌又大喊大叫，【战神大人，你想清楚了，你以身渡邪，这好不容易修炼来的上神之身便会毁于一旦，届时战神之位也定会被天帝收回。】 　　南宫飞笑了一声：“说这个干什么，凡间动荡，我如何安心端坐仙宫？而且这本就是我惹下的祸端，就算不这么做，我这上神之位也保不住。” 　　话落，令牌叹息一声，绕着他转了一圈，化作流光涌进他身体里。 　　南宫飞浑身一轻，渐渐漂浮起来。 　　山体里的邪恶佛像察觉到危险，送出几股黑气想将南宫飞裹进去，却不想还未靠近，南宫飞的身体便像无底洞一样吸纳着那些黑气，断也断不掉。 　　佛像里发出恐怖嘶鸣，像是厉鬼哀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身体快被黑气撑爆，南宫飞的识海中又出现了那些熟悉的场景。 　　杀伐，践踏，血海翻腾，无数厉鬼叫嚣着将他拖入深渊。 　　南宫飞眉间的战神印记忽隐忽现，隐约有变黑的征兆。 　　他攥紧的拳头忽的松了，想着这样也好。 　　不过魂飞魄散，不过从头再来，总比凡间大乱，战神入魔要好。 　　就在南宫飞即将爆体而亡的那一刻，他垂在半空的手突然被一个冰凉的掌心握住。 　　紧接着，有人把他拽了下去，为他披上一件衣服。 　　南宫飞再次感觉浑身一轻，但这种轻和刚才不一样，是他熟悉的、穿上仙袍才有的感觉。 　　察觉到体内的黑气从另一个方向被人吸走，南宫飞猛地睁眼，看到书生出现在自己身边。 　　“你也是神？”南宫飞抓住他的手臂，“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邪风之中，书生开口告诉他名字。 　　黑气顷刻间涌入书生体内，南宫飞在书生爆体而亡的瞬间被天道召回天界。 　　【六】 　　“哎，听说了吗？刚立下南海战功的南宫战神在人间犯了大错，被天帝关在寒冰崖思过三百年！无召不得出崖。” 　　“三百年？我记得前段时间天帝九子下凡历劫失败了，不知道怎么弄的，差点魂飞魄散，正好也是要三百年时间修养魂魄吧。” 　　“是呢，天帝九子降生之时天界曾出现冰凤虚影，最终落于寒冰崖上。” 　　“倒是巧了，总不能他就在那修养魂魄。” 　　“哎，你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上官，上官鸣。” 　　…… 　　…… 　　…… 　　…… 　　…… 　　［仙侠篇完］ 第79章 　　【一】 　　［滋……滋……］ 　　［叮――］ 　　［恭喜宿主，当前世界任务已完成，世界线已重置。］ 　　…… 　　…… 　　…… 　　完成最后一个系统任务，李飞被传送回原世界。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再睁开眼时，他回到了遇见系统的那一晚。 　　时间是晚上八点，深秋，李飞站在路边，昏暗的路灯照出他的影子。 　　“小伙子，回神啦，过不过马路啊？”身旁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李飞转头看去，仍然是那个奇怪的老婆婆，不出意外，她会让自己带她过马路。 　　“你要是过的话就扶我一把。”果然，老婆婆开口求助李飞，“放心啊，老婆子我不讹人的。” 　　如果是第一次见这位老婆婆，李飞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但他已经第二次见这个老婆婆了。 　　第一次他帮助老婆婆过马路，过去之后又被引着走进一条小巷，他们在小巷尽头遇到一盏奇怪的路灯，老婆婆立马就不见了，而李飞被路灯吸进一个空间。 　　那里是庞大的系统世界，由主神系统控制，每一个进入那里的人都会因执念走向不同的道路。 　　李飞的执念就是生命。 　　他得了肾衰竭，做透析两年，等肾源也等了两年，但很可惜一直没等到，已经把自己活成了鬼。 　　这天他本来是要在过马路的时候自杀的。 　　但他遗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善心让他获得了生的机会。 　　系统告诉他，只要完成九九八十一个世界的任务，他就能改变命运，迎来生机。 　　而现在，他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了。 　　再次看到出现在身边的老婆婆，李飞退后半步，冲她鞠了一躬：“谢谢您。” 　　老婆婆的笑声消散在秋风里，李飞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他舒了口气，转身想往家走，没两步却感觉头晕目眩。 　　身体传来熟悉的沉重感，那种活人微死的感觉让他极其心慌。 　　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 　　李飞拿出手机，看时间，看自己的病情通知，又打开相机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会…… 　　想到什么，李飞转身想去找那个老婆婆，但她早就消失了。 　　李飞看向马路对面，决定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再去找一次那个路灯。 　　全然没注意对面是红灯，李飞直接踏上人行横道，下一秒，胳膊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猛地往回一扯。 　　“李飞！” 　　李飞诧异回头，对上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 　　只可惜这双眼睛充满阴霾，仿佛看见过谁的死亡。 　　他被自己的比喻吓了一跳，看清男人的脸，心头同时一怵。 　　“怎么…是你。” 　　这人是宋鸣。 　　是李飞四年前的好友。 　　【二】 　　其实梦想这个东西很不中用，就像大部分小朋友小时候都会喊长大要当宇航员一样，李飞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大明星。 　　只不过长大后李飞和明星没有半点缘分，就连演戏也就那么一次。 　　那也是他和宋鸣分开的那一年。 　　…… 　　李飞和宋鸣相识在福利院。 　　那年他十四岁，宋鸣九岁。 　　宋鸣是被他姑姑送来的，父母双亡，还有巨额债务，他姑姑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打工还债，就把宋鸣托付在福利院。 　　院里的小孩年龄都不一样，有些年纪不大的孩子总是排挤宋鸣，还朝他扔东西，骂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李飞经常看不下去，把那些欺负人的孩子轰走，看一眼蹲在角落默不吭声的宋鸣，然后转身离开。 　　直到有一次，宋鸣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吃饭，碗里却被扔进一个土块。 　　饭自然是不能吃了，那些小孩嚣张地做着鬼脸，被听到声音的李飞赶走。 　　一回头，李飞看到宋鸣竟然继续低头吃那碗饭，土块都没拿出来。 　　他一着急，一下将饭碗拍掉。 　　“别吃了啊！” 　　宋鸣愣了一下，睁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泪花。 　　李飞心里一慌，解释道：“我，我把我的那份拿给你吃，这个已经脏了，你别吃。” 　　宋鸣不说话，只死死盯着他，泪水在眼眶打转，倔强地落不下来。 　　“你先起来。”李飞想蹲下去拉他。 　　宋鸣突然站起来，用力推了李飞一把。 　　“不要碰我！” 　　李飞冷不丁摔倒在地，手肘蹭到石阶，破了皮。 　　宋鸣浑身一僵，抿着唇无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跑走了。 　　那之后李飞总是遇不到宋鸣，吃饭玩耍学习的时候对方总待在很远的地方，看到李飞走过来就跑开。 　　直到有一次，李飞爬树去够打到树杈之间的羽毛球，没踩稳摔了下来。 　　但他没怎么受伤，而是摔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的宋鸣身上。 　　这回宋鸣跑不了了，因为他为了接住李飞胳膊都脱臼了。 　　其他小朋友吓得跑走了，李飞叫来大人，用板车把宋鸣拖到了卫生所。 　　宋鸣的胳膊复位之后又要跑，但是李飞一直跟着他，硬是要和他交朋友，宋鸣被他缠得没办法，答应交朋友的同时要求他不能背弃，不能离开。 　　“我，李飞，和宋鸣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要是背弃宋鸣，离开宋鸣，就疾病缠身，倒霉到底！” 　　李飞举着手指，誓言喊得震天响。 　　那之后他们经常待在一起玩，宋鸣性子闷，往往李飞说了十句话都听不到他回应，但李飞不生气。 　　就这么过了十年，李飞和宋鸣已经从孤儿院搬出来，两人一起在镇上租房打工，日子过得拮据，但钱存得很稳定。 　　直到有一天，医院打电话说，宋鸣的姑姑因过度劳累住院了，一查查出直肠癌，正在放疗阶段，需要不少钱。 　　宋鸣去了趟医院，回来后身上的钱都空了，然后坐在客厅一直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怎么赚快钱。 　　李飞心有不忍，将自己的工资卡也借给宋鸣，宋鸣怎么也不要，李飞气他固执，和他吵了一架，当天晚上宋鸣在客厅睡了。 　　可毕竟是处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两人天一亮就和好了，恰时两人外出买菜时被星探看到，星探觉得宋鸣潜力大，想带进他们经纪公司，但李飞和宋鸣都觉得要谨慎一点，他们确实缺钱，但如果被人拿捏这点被迫下海就遭了。 　　对经纪公司有几番了解之后，宋鸣和李飞同时被签入一位能力很强的经纪人手里。 　　在经纪人的安排下，他们共同拍了一部电影，是同性题材的，宋鸣和李飞是主演，两人在剧里分别饰演寒门书生和富家少爷，这两个角色的关系被世俗所不容，最终相忘于江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这部电影上映后大爆，然后短短三天就被强制下架，不过宋鸣火了，他和李飞的cp话题也很火。 　　但是首映礼过后，李飞就被通知不用参加后续路演，什么都没有他的份，但宋鸣一直有去。宋鸣的人气在一个月内涨到很恐怖的程度，各种剧本代言签个不停，他姑姑的医药费也不用担心了，李飞自知自己自身条件不高，经纪人放弃对他的宣传是对的，他也乐得清闲，反正宋鸣会赚钱养他。 　　但一切美梦都终止在电影的最后一场路演。 　　【三】 　　最后一场路演，经纪人破天荒通知李飞来参加，虽然没让他在荧幕前露面，但也给他安排了幕后的位置，并且订了酒店，让他到酒店吃饭。 　　这次的饭局人很少，有两个是经纪人公司的高层，然后就是经纪人和他。 　　李飞一开始吃得高兴，后来宋鸣面色铁青地闯进来，他才察觉到不对。 　　经纪人给保镖使了个眼色，在不伤害宋鸣的情况下把他带了出去。 　　宋鸣离开前一直在喊李飞的名字，让他什么都不要答应。 　　李飞心里很慌，意识到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经纪人笑得圆滑，递给他一个保密合同，以及一张银行卡，让他从宋鸣的住处搬出去，并且在宋鸣退圈之前都不能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李飞是很笨，但他也知道经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电影大爆是让人高兴的，但三天就下架说明他们不能同时捧红两个主演，更不能让他们的cp话题继续上热搜。 　　只能择优留下更有价值的那个。 　　而且这个选项很明显，李飞和宋鸣，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知道选谁。 　　李飞并没有犹豫多久。 　　他不清楚娱乐圈的水深，但他能预感到拒绝这个合同的下场。 　　说到底，他是有一点贪生怕死，也有一点自私自利。 　　李飞签了合同，连宋鸣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被经纪人强行送到了别的城市，所有联系方式也都注销。 　　而离开宋鸣的第二年，李飞就被诊断出肾衰竭，当时还是二期，没到尿毒症的程度，但不论李飞怎么按照医嘱保养自己的身体，这两年他的病情还是逐渐加重，更倒霉的是，明明有一次医院已经联系他找到了肾源，可等他赶到的时候却得知那颗肾已经被其他人利用医生的职务之便占用了。 　　虽然后来那个医生坐了牢，但李飞的生命倒计时却停不了。 　　【四】 　　回忆结束，李飞看着眼前这张比屏幕上更加帅气优越的脸，有些恍如隔世。 　　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是隔世，李飞在系统里待的时间不短，没有五十年也有三十年。 　　他看宋鸣像看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 　　“好久不见……宋鸣。”李飞轻轻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副鬼样子，会不会吓到宋鸣。 　　“确实很久了。”宋鸣一直攥着他的胳膊，说话间另一只手也攥住他另一条胳膊，视线从上往下扫了一遍，“你是不是生病了？” 　　隔了这么久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李飞心里涌现出无奈和痛苦，甚至有点心酸，想吐露点什么的心酸。 　　“没事，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好。”李飞扯着唇，眨了下眼，转移话题，“倒是你，是在夜跑吗？喘这么厉害，你已经很瘦了。” 　　宋鸣面无表情地说：“你天天吃白人饭也瘦。” 　　李飞尴尬笑了笑，想起他要做的事，就指了指马路对面：“一起走走？” 　　宋鸣倏地将他抓紧了：“不能走。” 　　李飞愣了一下：“我知道，可是绿灯快到了。” 　　宋鸣转头看了一眼，神色稍稍放松一些。 　　绿灯亮，两人并肩走过人行横道。 　　李飞寻着记忆里的路线去找那条小巷，顺便和宋鸣聊天。 　　李飞：“你……在这座城市有工作？” 　　宋鸣：“没有，在休假。” 　　李飞有些惊讶：“你这么火，有休假时间？” 　　宋鸣：“因为被封杀了。” 　　李飞更惊讶了：“怎么会。” 　　宋鸣：“因为要找人，没时间拍摄。” 　　李飞一转头就看到市中心大楼上宋鸣的代言海报，知道他在扯谎，于是默默结束了这个话题：“在这休假好啊，这个城市不管怎么说，城市道路比较通畅。” 　　宋鸣没再说话。 　　李飞：“那你在这附近是？” 　　宋鸣：“找车，停酒店门口了。” 　　李飞：“哦哦。” 　　这时，李飞发现了那条小巷。 　　他拽住宋鸣：“要不今天就先这样，你留个电话号码，以后联系。” 　　宋鸣低头看他，旁边的商店里透出莹莹的光，让宋鸣看起来如立体雕塑一般完美。 　　“留了你会联系我吗。” 　　宋鸣冷着声音问他，语气却是笃定的，不像疑问句。 　　李飞心虚地点了点头。 　　宋鸣：“你回答会，或者不会。” 　　李飞偏过头，指了指小巷：“那你再陪我走一段吧。” 　　宋鸣沉默一秒，抬脚往小巷里走。 　　这条巷子很短，没一会儿就到了头。 　　但这里根本没有路灯，整面墙都是空的。 　　李飞在墙根底下转了两圈，心里竟然不怎么着急，可能是在系统空间里经历了那么多事，生死早已看淡。 　　或许那个系统就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人，固有一死。 　　李飞叹了口气，转身和宋鸣说：“这里没路，出去吧。” 　　两人又走出小巷。 　　李飞站在巷子口不动了，和宋鸣说：“你回去吧，很晚了。” 　　宋鸣看着他，很久后开口：“一起走。” 　　李飞动了动手指，摇头：“不了，不同路的，你车不是在酒店那边吗？” 　　宋鸣：“嗯，所以我现在没车了。” 　　李飞脸上冒了个问号：“那你走回去开车啊？” 　　宋鸣靠近一步，低头看他：“李飞，这次一起走。” 　　李飞浑身一颤，心绪波动得厉害。 　　果然还是年轻，李飞能理解宋鸣想要和他算账的念头，毕竟当初不告而别怎么说也是他的不对，两人以前既没什么仇怨也没什么不对盘，反而相处得非常融洽，就李飞这样不管不顾抛下人家就走了的，宋鸣确实该心里有闷。 　　但这都几点了，凌晨某流量明星与一雪藏演员肩并肩漫步街头的标题绝对没有过时。 　　十分钟后，李飞把宋鸣送回酒店门口，并帮他找到了车。 　　“开吧。” 　　宋鸣像是气到了，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有一种被气得没脾气的感觉。 　　“上车。”宋鸣做最后的妥协，“我送你回家。” 　　知道躲不过，李飞还是接受了，酒店门口人也不少，不能再纠缠。 　　车子驶入更深的夜。 　　…… 　　某条小巷，秋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吹亮一盏奇怪的路灯。 　　［不是说他的记忆已经清除了吗？］ 　　［人有失足。］ 　　［咱们又不是人。］ 　　［但咱们有足。］ 　　［。。。会修复好的，对吧。］ 　　［放宽心，记得也没关系，没人会相信。］ 　　［确实。］ 　　【五】 　　李飞被宋鸣送到自己住的小区，又坚持要送他上楼。 　　李飞怕有人认出他，强迫宋鸣戴上帽子口罩。 　　到了家，宋鸣本想踏进李飞的家门，李飞也正寻思着怎么把宋鸣弄走，这时电话响了。 　　是宋鸣的，他接起之后就退了出去，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李飞本想趁此机会关门，但宋鸣的脚还卡在门里。 　　臭小子就退出去一只脚。 　　打完电话，宋鸣重新走进来，问李飞身份证在哪。 　　李飞愣了一下，讪笑道：“你去忙，我不会跑的。” 　　宋鸣没再说话，只抬眸盯了他一眼。 　　李飞：“……卧室门口那个背包夹层。” 　　宋鸣走进去拿了，然后才离开李飞的家。 　　门终于关上，李飞无奈地靠坐在沙发上，轻笑一声。 　　“成强盗了。” 　　…… 　　第二天中午，李飞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又开始头晕。 　　他扶着公交立牌缓了缓，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昨晚他刚回来的时候确实也感觉身体不适，但后来遇到宋鸣好像舒适了一点。 　　李飞仔细想了想，从和宋鸣重逢，一直到自己被送回家，这段路上他都没再头晕过，身体也轻轻盈盈，反而在宋鸣走后他的身体又恢复原状。 　　他猜测是遇见宋鸣之后肾上腺素死而复生，紧张之下暂时忘记了身体疼痛。 　　那种感觉太爽了。 　　但是好遗憾，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李飞叹口气，直起腰活动了一下身体，正要继续往小区走，余光却瞥见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 　　看来刚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进了小区后，李飞发现那个人还在跟着。 　　坐电梯时，李飞故意回头看了一下。 　　那个人迅速躲开，李飞没看到脸。 　　上楼之后，那个人倒是没敢再追上来。 　　下午，李飞出门后故意晚回家，拖到夜黑风高，走进单元门后快速躲进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摄影机。 　　李飞眼中顿时窜出火苗。 　　好啊，竟然还偷拍，真不知道他这个身怀绝症的可怜人有什么好遭人惦记的。 　　李飞撸起袖子，拿起早就藏好的木棍，准备在自己人生末尾书写一页狂人日记，但那人突然回了下头，像是看到什么，拔腿就跑。 　　紧接着，李飞眼前又闪过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噗通’一声，有人似乎跌倒在地，紧接着就是肢体碰撞的声音。 　　李飞拎着棍子走出去，看到有人在电梯门口缠斗，掀起的灰尘刺得李飞呼吸不畅，忍不住弯下腰重重咳嗽。 　　‘当啷’一声，李飞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人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六】 　　李飞是在医院醒来的。 　　身旁的人是宋鸣，靠在椅子上睡着。 　　一天不见，宋鸣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极了。 　　李飞有些心疼，伸出手想碰碰他的头，结果看到自己不再皮包骨头的手腕，心下有些奇怪。 　　疑惑的功夫，宋鸣醒了，眼神渐渐凌厉，和李飞对视。 　　好一会儿，李飞先开口：“又见面了。” 　　宋鸣沉默一会儿，问他：“觉得可惜么。” 　　“什么？”李飞脸上露出茫然。 　　宋鸣：“最后一面不是在葬礼上。” 　　李飞卡了一下，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没有，我有想好好活的。” 　　他是真的想活，他等了那么久的肾源，坚持透析坚持保养，还有在不知真假的系统空间里挣扎的几十年，他一直没放弃。 　　“撒谎。”宋鸣突然冷冰冰道。 　　李飞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就闭嘴不言。 　　中午，宋鸣又接了个电话，当着李飞的面聊了几句，然后起身走了。 　　不一会儿，有护工给李飞送饭，全程照顾他用餐。 　　李飞在这之前稍稍有些食欲，可不知为什么，宋鸣走了之后他就突然吃不下了。 　　饭菜动了没两口就被端走。 　　李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难受，好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被护工搀扶到厕所，把刚才吃的那两口全吐了出来。 　　护工帮他漱口擦嘴，扶回病床，然后给宋鸣打电话。 　　李飞本想阻止，但他已经没力气了。 　　抬手看了看又变成皮包骨的手腕，李飞无暇顾及这是怎么回事，只浑浑噩噩地闭着眼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终于轻松一些，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拭双手。 　　醒过来后，李飞久违地感觉很饿。 　　他看向床边，果不其然宋鸣就在那里。 　　柜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桶。 　　宋鸣把他扶起来，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李飞瞬间感觉饿飞了。 　　沉默地吃完饭，宋鸣把病情通知书放到他手上。 　　情况如李飞想的一样，他快死了，最后的换肾期限是一个月。 　　李飞看完后没什么感触，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可惜最后的时间竟然被宋鸣找到了，不知道宋鸣会不会伤心。 　　“肾源我会帮你找，你就在这待着，按时吃饭，休息，睡觉，什么也不要想。”宋鸣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有些不稳，“也别再想着一个人去死。” 　　李飞顺从地点点头：“好。” 　　宋鸣绷着脸坐了一会儿，最后似是坐不住，起身要离开。 　　李飞却慌忙拉住他的手。 　　他们的体温一温一凉，碰到一起的时候让人心里一颤。 　　宋鸣低下头，盯着他们松松勾住的指尖。 　　“先别走，就再待一会儿。”李飞低声说着，希望宋鸣能待到他把那些食物消化完毕并顺利入睡。 　　宋鸣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又坐下来。 　　【七】 　　宋鸣并不能无时不刻陪在李飞身边，有时不得不离开一次，然后李飞就会很不安。 　　一来二去，宋鸣也察觉到了异样。 　　逼问之下，李飞终于说出了系统的事，以及只要自己待在宋鸣身边就觉得身体很舒服这件事。 　　宋鸣没有任何怀疑，连试探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推了所有工作，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在李飞身边，最远没有超过五米。 　　但李飞的情况在住院的第十天发生了恶化。 　　哪怕宋鸣一直握着他的手，甚至抱着他睡觉都无济于事。 　　李飞有次半夜在宋鸣怀里疼醒，受不了地哆嗦着，宋鸣一直叫他，跟他说话，最后温柔地覆上他的唇。 　　柔软唇瓣带来的能量充盈全身，李飞终于不痛苦了。 　　宋鸣这时想离开，李飞心有余悸地搂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 　　住院第二十五天，李飞的情况恶化到不得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宋鸣亲亲我我，夜里也要抵着对方的胸膛做更深入的交流。 　　…… 　　一月期限最后一天。 　　李飞醒来没看到宋鸣，但也许是昨夜留在体内的能量比较多，除了某些部位正常酸痛，李飞暂时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不适。 　　可直到下午，宋鸣都没回来。 　　李飞无聊上网，意外刷到当红流量明星的退圈发布会，这时，他的主治医生过来通知他，肾源找到了。 　　李飞喜出望外，手术也很快进行。 　　即将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李飞看到匆匆赶来的宋鸣。 　　他刚结束发布会过来，还没来得及乔装，身后跟着一些记者和粉丝。 　　“飞哥！” 　　宋鸣冲到李飞身边，低下头握住他的手。 　　保镖把所有无关人员拦在走廊外面。 　　李飞知道那颗肾是宋鸣找来的，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颗肾……是正规渠道吧？”李飞不安地问。 　　宋鸣：“我是正能量明星。” 　　李飞：“等等……那人家自愿吗？” 　　宋鸣：“自愿的，他绝对自愿。” 　　李飞：“再等等，不会……不会是你……” 　　“我和你不匹配！”宋鸣大喊，“医生！尽快做手术！” 　　李飞只好不放心地放了下心，安心进了手术室。 　　…… 　　大概三个小时后，手术完成，李飞被推进ICU。 　　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等待麻醉过去的那段时间，李飞又来到了系统空间。 　　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身边没有个人专属的执行系统，只有一排排漂浮在空间内的光屏，光屏连成线，一条线就是一个世界，线里的每一个光屏对应这个世界的某一时间线。 　　李飞像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外来者，没人听得见他说话，也没人看得见他。 　　漫无目的地飘荡了许久，李飞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来到一处光屏前。 　　那是他所在的世界，只不过这时候的时间线不对，光屏画面里的李飞站在曾经想要自杀的那个红绿灯路口。 　　而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身边没有出现老婆婆，也没有出现宋鸣，他径直走向了马路中央，被汽车创飞。 　　李飞的尸体落地之后，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是宋鸣。 　　马路中央，宋鸣悲痛欲绝地抱着李飞破碎的身体，周围有不少人在拍照录像。 　　李飞心里正跟着悲怆，突然光屏一转，又是一处系统空间。 　　不，不对，这是宋鸣进的系统空间，李飞看到的是宋鸣在这个世界某个时间线的记忆。 　　画面之中，宋鸣身边也出现了一个执行系统，系统告诉他，只要完成九九八十一任务，就能帮助他回到李飞自杀前的某个时间点。 　　宋鸣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一次完成八十一个任务，宋鸣回到李飞自杀前一分钟。 　　可惜宋鸣这时候还待在酒店里，身处二十八层，等他从电梯出来，李飞已经凉了。 　　第二次完成八十一个任务，宋鸣回到李飞自杀前两分钟。 　　这次他刚出电梯就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第三次……宋鸣仍旧没能救下李飞。 　　第四次……只差一点点李飞就回头了。 　　直到第五次。 　　宋鸣终于成功了。 　　［李飞！］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 　　经历四百零五个世界，宋鸣救下了李飞。 　　系统空间内，看到这一切的李飞已经泪流满面。 　　他想到重逢时宋鸣脸上流的那些汗，想到宋鸣眼中掩藏极深的恐惧。 　　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原来早有人替他负重前行。 　　李飞又悲又喜地看完了重逢后的时间，直到看见光屏里出现自己躺在ICU里的画面。 　　隔离窗外，宋鸣正在安静等待。 　　李飞不再犹豫，闷头闯入了这个世界，回到宋鸣身边。 　　…… 　　睁开眼的那一刻，李飞已经被转入vip病房。 　　宋鸣在身边。 　　一对上视线，李飞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宋鸣眉头一皱，要叫医生，李飞拼尽全力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没事，我没事，别走，别走……” 　　宋鸣坐下来，俯身和他贴近，以为他疼，就试探地亲吻他的嘴唇，想帮他缓解疼痛。 　　李飞捧着他的脸回吻过去，嘴里一直嘟囔着“我喜欢你”、“我爱你”、“永远不要离开”之类。 　　宋鸣愣了一会儿，嗓音颤抖地问：“这次可不可以说话算数？” 　　李飞点点头，正想发誓，被宋鸣用更深的吻压了回去。 　　…… 　　…… 　　…… 　　［滋……滋……］ 　　［叮――］ 　　［恭喜宿主，当前世界任务已完成，世界线已重置。］ 　　…… 　　…… 　　…… 　　…… 　　…… 　　［系统篇完］ 第80章 　　【一】 　　“这件事由不得你！” 　　‘嘭！――’ 　　豪华的游轮套房内，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将宋鸣一脚踹倒。 　　好一会儿，宋鸣从撞翻的桌子底下爬起来，垂头捂着腹部。 　　“把他带过去！”男人朝门口的保镖挥了挥手。 　　保镖带着宋鸣离开时，中年男人又转身攥住他的领口，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今晚务必成功，不然你也别回来了！滚！” 　　…… 　　一层甲板上，许多年轻人聚集在这里欣赏海上夜景，李飞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他和其他三两做伴的人不一样，他始终是一个人。 　　他们应邀来参加游轮晚宴，船是宋氏集团的，宋家大少爷就是晚宴的主人。 　　“房间分配出来了！”一道男声打破甲班上的宁静。 　　众人围了过去，从服务员手中拿到自己的房卡。 　　其实在上船之前就已经分配好房间，但晚宴期间游轮二层的管道突然出了问题，房间都被修理工占用，其他人只能重新分配到其他层，好在这艘游轮房间很多。 　　拿到自己的房卡，李飞本想直接离开，没想到被一个死人拦住去路。 　　“呦～这不是林家大少爷吗，一个人来的啊？”那人抢了李飞手中的房卡，拍了拍李飞的脸，“怎么，回了林家不受宠，又来宋家的宴会上吃里扒外了？” 　　听完死人说话，李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想伸手把自己的房卡夺回来。 　　“哎～”那人将房卡举高，手臂伸出护栏，底下是暗潮汹涌的海浪。 　　“别这么急着走嘛，再聊两句，咱们以前好歹也是同学，你不是总站在那个宋鸣身前当母鸡吗，怎么，你护的鸡崽子不要你啦？” 　　李飞做了一次深呼吸，语气尽量平静：“池非凡，别没事找事，我跟他不熟。” 　　“哎呦呦不熟～”池非凡嘲讽道，“不熟你来这干嘛？刺杀宋鸣啊？” 　　“你就当是吧。”李飞伸手要房卡，“还给我。” 　　池非凡嗤笑一声，胳膊抵在栏杆上，房卡在指尖翻转：“宋家好像最不欢迎的就是你吧，毕竟谁都忍受不了自己资助了十几年的狗原来是竞争对手失散多年的儿子。啊对了，同样，你在林家也不好受吧，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竟然在宋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对你很防备吧？哈哈哈哈……” 　　“闭嘴吧你有口臭。”李飞趁他笑的时候给了他一拳。 　　池非凡身子微动，头往旁边偏着，眼底露出几丝戾气。 　　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并没有生气，而是重新扬起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飞，做人可不能这么粗鲁，告诉你，我就不像你这样。”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竟然直接把房卡递给了李飞。 　　只不过在李飞狐疑着接过的时候，池非凡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我听说，这船会开到公海。” 　　李飞挣扎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那又怎样。” 　　池非凡嘴角挂着邪笑，在他耳边道：“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我还听说，到了公海，会有海盗出现，他们会把你绑走，然后用你来威胁林家人交三百亿的赎金，到时候，船上发生的一切都会恰好被几个热门网红直播出去，林家迫于舆论压力也不会不救你，但你应该知道，林家和宋家最近在争夺A市那片最大的产业园区，这赎金一交，就算你能从海盗手里安全回来，到了林家你也得脱层皮。”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响在两人身后。 　　李飞和池非凡分开，转身看向来人。 　　宋鸣一身黑色西装，面色苍白，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哎呀，”池非凡嬉皮笑脸地勾住李飞肩膀，故作熟稔道，“宋大少爷，你看这不巧了吗，我正跟你哥叙旧呢，来来来一起。” 　　宋鸣没有搭腔，只淡淡扫了李飞一眼。 　　“池非凡，在我的船上闹事，信不信把你丢下去喂鱼。” 　　宋鸣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 　　池非凡立刻缩起身子，合着手拜了拜：“哎哎别，开玩笑开玩笑，我这就走，回见。” 　　话音落下，池非凡转身离开，并在李飞耳边语气遗憾地留下一句：“你不该上船的。” 　　池非凡走后，宋鸣没再给李飞任何一个眼神，转身也要走。 　　李飞没忍住叫住他：“宋鸣。” 　　宋鸣脚步一顿，并没有转身。 　　“我的房卡被池非凡拿走了，你能不能找人再给我开一个？”李飞捏着袖口里早就抢回来的房卡，心中有些紧张。 　　不过宋鸣似乎没有怀疑，他转身看向李飞：“是么。” 　　李飞点点头：“刚才他抢我房卡，我打了他，他一生气就把房卡扔到了海里。”（池非凡：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剧情？我不是我没有！） 　　宋鸣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换一个房间。” 　　李飞心中疑惑，且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宋鸣向保镖偏了下头：“把林先生带到负一层的杂物间，让他不用再担心房卡问题。” 　　“什么？宋鸣！我去你大爷的！” 　　宋鸣已经毫不留情转身离开，只剩李飞被保镖架走的声音。 　　【二】 　　杂物间内。 　　李飞透过圆形窗户看向海面，皱眉思索着他和宋鸣的关系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他是孤儿院出身，打工时捡到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宋鸣，相依为命三个月后，李飞带着宋鸣找到宋家，宋鸣恢复了宋家大少爷的身份，李飞也被厚待，在宋家有了半个养子的身份，还陪着宋鸣一起上学，自己也学了个不错的专业，毕业后有了自己的事业。 　　他和宋鸣之前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 　　他们以兄弟相称，磕磕绊绊一起成长，关系好得不得了，甚至池非凡都嫉妒他们太过信任彼此。 　　而他们之间闹过最大的矛盾就是李飞把宋鸣的暗恋者当成自己的，说了好一顿委婉拒绝的话，最后才得知人家是来托他给宋鸣送情书的。 　　而那次也被宋鸣恰巧看见了，可能看的不全，宋鸣误会李飞有追求者了，觉得李飞抛弃兄弟先脱单，所以非常生气。 　　但那之后李飞很负责任地把那封情书转交给了宋鸣，还说明了来龙去脉，宋鸣很高兴，直接就原谅了他。 　　他们之间关系破裂的那天，李飞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时候宋鸣已经是集团的准继承人，李飞怕宋家人有疑心，主动拒绝了总部的管理职位，只在外地的分公司做一个小小的职员。 　　那天，李飞接到总部的电话，说有一份从他们这边调过去的样品出了差错，让他赶紧带最新的样品过去，还要亲自给合作方赔罪。 　　李飞没想太多，拿着东西来到集团总部，一进会议室，他就看到两拨正在对峙的人员。 　　熟悉的那些人是宋氏集团的高层，长桌另一边的人应该就是合作方。 　　那天的情况很复杂，李飞去了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罪的小炮灰，但他一个小小的分公司职员还不足以熄灭合作方的怒火，双方争执不下，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家来人了，当场与合作方来了个里应外合，这一场仗宋家输得没头没脸。 　　最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宋家父子以及林家父子，四人就差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争吵间宋父朝林家那个年轻人丢了个烟灰缸，砸到肩膀，林父依葫芦画瓢，反手把自己手边的茶杯扔向宋鸣，砸中脑袋。 　　李飞心中一紧，冲上去把宋鸣拉开。 　　但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叫了自己一声哥。 　　李飞听那声音陌生，回头望去，一脸茫然，甚至不知道谁喊他。 　　那之后李飞被林家人带走了，说是凭借他脖子上的痣还有酷似林父年轻时的长相将他认出来的，后来一做亲子鉴定还真是。 　　不过李飞仍记得，他在会议室里和林家父子相拥的时候，有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背上。 　　李飞和宋鸣的关系自那之后就变得很差，断崖式的。 　　他一开始也理解，毕竟两家公司是竞争关系，而且相认的那天还正好是宋家丢场子的时候，宋鸣恐怕也是碍于宋家长辈的威压不再和他来往，哪怕删除他的联系方式，见面再也不打招呼，有时候对话冷言冷语，李飞也从没真的相信宋鸣会不要他这个兄弟。 　　最关键的是，这次的宴会不是李飞自己来的。 　　是宋鸣用匿名邮箱邀请他来的，说要和他说一些事。 　　李飞盼着和好这天太久了，所以没有查验那份邮件是否真的是宋鸣发的，就这么毫无防备上了船。 　　想起池非凡今晚说的话，以及宋鸣刚才那双一如既往冷漠的眼睛，李飞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就好像……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 　　半夜。 　　“人怎么在这里面？” 　　“少爷亲自吩咐的。” 　　“这…计划还没开始呢，少爷就这么把人丢在这，不怕打草惊蛇？” 　　“这谁知道，听说少爷今天惹董事长不高兴了，估计泄气呢。” 　　“行吧，哎，看好时间，二十分钟后那艘船就过来了，他要是想逃跑，你就把这个对着脖子…扎进去，明白？” 　　“放心吧。” 　　杂物间里，李飞有些无语地睁着眼。 　　大哥们，有本事拿着喇叭在我耳边喊呢。 　　李飞没想到宋家真的要害自己，既然池非凡早就知道内情，那他就去拉池非凡陪葬。 　　从房间里唯一的圆形窗户爬出去，李飞避开那些保镖模样的人，溜到三层，一间一间找过去，还没找到，就在走廊里碰见了池非凡。 　　池非凡：“呦～” 　　“我呦你大爷！”李飞一甩外套，把以前池非凡给他和宋鸣找过的不痛快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冲上去揍了个爽。 　　池非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白白挨了好一会儿打才开始反击。 　　“姓李的你他妈疯了！” 　　“卧槽你别扯我内裤！” 　　“李飞！林回！艹你大爷的！别打脸！别打脸！” 　　就在李飞和池非凡的动静闹得整层人都被惊动的时候，海面突然变得不再平静。 　　“住手！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发现李飞不见的保镖追了上来。 　　正在这时，游轮外部突然受到一股巨力冲撞，船体摇晃，船上的人跟着向另一面侧倒。 　　有人站在甲板上观察海面，看到不远处的黑色云层之下出现了三艘幽灵般的海盗船，船上的火炮口如一轮海上红日，擦过海面，凶猛地射击在游轮上。 　　人们发出尖叫声，开始四处逃窜。 　　池非凡趴在地面上，使劲甩了甩腿：“李飞！你这时候拉着我干什么！你有本事跟宋鸣一起去死啊！” 　　“那多没意思啊，反正大家都要死，我当然是先捞着谁就先跟谁一起死！”李飞抱着池非凡的腿，和他一起在走廊里滚来滚去，死都不放手。 　　池非凡气急败坏：“你大爷的你个疯子！疯子！” 　　…… 　　“不，不对啊！” 　　不远处，一个保镖东倒西歪地说：“老板不是说只是个小型黑船吗？怎么会是三艘这么大的？” 　　“这谁知道啊！”另一个保镖也惊恐道，“而且也没说会有炮轰啊！” 　　“救命！救命！――” 　　“船翻啦！――” 　　“啊啊啊――” 　　…… 　　…… 　　…… 　　【三】 　　“咳……咳咳咳……阿嚏！” 　　海岛边缘，李飞哆哆嗦嗦地从沙滩上站起来，非常后悔打池非凡的时候顺手把外套扔了。 　　这天气眼看要下雨，气温也不太正常。 　　李飞擦了把脸，暂时压下劫后余生的喜悦，沿着海边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件冲到礁石上已经晒干的外套，管它是活人死人的，拿起来就穿。 　　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李飞想尽快找棵树躲雨，结果余光里似乎看到个人。 　　他脚步微顿，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了。 　　来到那个人面前，李飞一时半会儿没认出这个被海藻缠了一身的是个什么玩意。 　　李飞蹲下来，伸手在这人手腕和脖颈处探了探。 　　还活着。 　　“喂，醒醒，醒醒？” 　　李飞隔着理不清的海藻拍了拍这人的脸，怎么也叫不醒，只好抬头四处张望，准备起身去摘几个芭蕉叶，他现在没什么力气，把这人放在芭蕉叶上拖走会比较容易。 　　刚起身，自己的手突然被攥住。 　　“你是谁……” 　　这声音一出来，李飞都懵了。 　　他把这人脸上的海藻用力扯开，看到的果然是宋鸣的脸。 　　但宋鸣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的眼睛有些无神，瞳孔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 　　“你是谁？”宋鸣又问了一遍。 　　李飞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脸上没有遮挡物，天虽然黑，但还没到看不见人的地步。 　　李飞试探地伸出几根手指，在宋鸣眼前晃了晃。 　　“你干什么？”宋鸣敏感地感受到细微风动，但他的眼睛完全没办法聚焦在正确的地方。 　　李飞心里哇噻了一声，故意不出声。 　　宋鸣的手摸到他的外套，凭借强大的记忆力突然想到什么，沉声道：“你是池非凡。” 　　李飞一愣，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想起来他和池非凡打架的时候对方确实穿的这件。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这个复杂的情况，宋鸣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到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飞呢。”宋鸣沉声问着，说话的时候嗓音微颤，“你看见他了吗？” 　　李飞被他捏得胳膊疼，但抿着唇没说话。 　　宋鸣突然僵住几秒，然后喃喃道：“你看见他了是吗，你看见他了，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 　　最后一句宋鸣几乎是吼出声的，李飞被他捏得疼死了，就起身甩开了他。 　　结果下一秒，宋鸣踉跄着爬了过来，摸索着又捉住他的裤腿。 　　“求你，求你说话……”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我给他安排了最安全的位置，他不会有事的……” 　　“我求你……求求你……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看着宋鸣这副模样，李飞心中的疑惑终于安定了。 　　看吧，这么关心他，他们还是好兄弟。 　　但是这段时间宋鸣的做法还是让李飞很不高兴。 　　于是李飞抽出自己的裤腿，往后退了两步，掐着嗓子，努力改变声线：“我不是池非凡。” 　　宋鸣一愣，整个人僵了一会儿，然后努力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那这位先生，请问你见过李飞吗？他大概比我矮一个头，头发比较短，眼睛很好看，脖子后面有一颗痣，出事之前穿着白衬衫和棕色外套，裤子是黑色西装裤。” 　　看着宋鸣这么详细地描述着自己的外貌特征，李飞眼眶直冒热气。 　　“我没见过他。”李飞恢复自己的声音说，“宋鸣，是你看不见我了。” 　　宋鸣愣了好几秒，然后茫然地往前扑。 　　李飞主动凑过去和他拥抱，相贴的胸膛挤着两颗从来没有远离过彼此的心脏。 　　良久，李飞感觉自己脖子上湿漉漉一片，他吓了一跳，拉起宋鸣就跑。 　　“快跑！下雨了！” 　　宋鸣踉踉跄跄跟着他，一边跑，一边抹着眼角。 　　【四】 　　这座海岛是有人的，山上有一个私人度假区，度假区的主人收到有幸存者漂流到这里的消息之后主动派出搜救队寻找他们，甚至出海巡视了附近三公里以内的海域。 　　李飞和宋鸣在躲过第一天的暴雨后上了山，顺利被度假区负责人收留。 　　他们住在一家海景民宿里，醒来就能看见大海。（暂时只有李飞能看见） 　　对于宋鸣的眼睛，海上的医疗资源并不充足，只能判断出是海水中某种有毒生物或细菌导致的，需要尽快手术。 　　但这几天暴雨频繁，海上风暴潮很多，出海并不方便，想要离开只能靠其他方式。 　　李飞当然不希望宋鸣看不见，立刻让他联系宋家人派飞机把他接走。 　　但宋鸣莫名非常固执，就是不走，甚至听到自己可能瞎一辈子也不愿意走。 　　李飞心急如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晚上一个人来到宋鸣房间想找他谈谈。 　　结果人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宋鸣打电话的声音，听对话，电话另一头似乎就是宋父。 　　李飞心中微喜，暗道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李飞还没死。” 　　虚掩的门缝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声。 　　李飞脸上的笑容一僵。 　　“很遗憾，让你失望了，爸。” 　　“没我这个儿子？那也挺好的，反正没了我您还会有其他儿子。” 　　“我跟他的关系是您想象不到的。” 　　“再见，爸。” 　　电话挂断，宋鸣安静地坐在床边，很久之后才躺回床上。 　　结果下一秒就被推门声惊得重新坐起。 　　“宋鸣，我有事要问你。”李飞嗓音发沉，他真的受够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他想知道宋鸣的真实想法。 　　宋鸣‘看’向他的位置，乖乖点头：“你说。” 　　李飞深吸一口气，摊牌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兄弟，最亲的弟弟，以前不管谁欺负你我都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打趴下，那个池非凡，他小时候总骂你，我哪回不是把他扇成猪头，这些事，你还记不记得？” 　　宋鸣没有犹豫，轻轻点头。 　　“好，既然你认。”李飞又道，“那你拿我当什么，有把我当你亲哥哥吗？” 　　这回宋鸣也是没有犹豫，立刻摇头：“不。” 　　李飞心里一凉：“你和你爸真的要害我？” 　　宋鸣站了起来，被床角绊了一下。 　　“不，不是，我没想害你，我不同意那个计划，所以把你藏在杂物间，是想趁乱带你坐潜艇离开的，但是没想到出现了真的海盗……” 　　“好，这件事我信你。”李飞点点头，“但你刚才说不认我这个哥，我总没听错吧。” 　　“那是真的。”宋鸣有些焦急，哪怕眼睛上蒙着一层布，也能感受到他眼里的焦心。 　　“飞哥，我几句话说不清楚，你靠近一下。” 　　李飞微微有些犹豫，因为他感觉宋鸣变了，具体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他怕宋鸣从背后捅他刀子。 　　但李飞还是靠近了。 　　宋鸣摸索着碰住他的肩膀，慢慢抱住他。 　　李飞头皮有些发麻，生怕他手里藏着刀子。 　　“飞哥，我喜欢你。” 　　李飞：？ 　　李飞：？？ 　　谢谢，你还不如捅我刀子。 　　【五】 　　和宋鸣说开之后，李飞更纠结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好兄弟没变心，但变性取向了！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心里不抗拒，很轻松就接受了好兄弟的改变。 　　不过这当然不能说是他接受宋鸣的告白了，他就是不反感宋鸣喜欢自己而已。 　　而且一码归一码，李飞能被冲到这岛上和宋鸣也脱不开关系，他希望宋鸣能弥补对他的亏欠，纠正错误，然后再…咳咳，然后再考虑继续喜欢他的事。 　　…… 　　离开海岛的那天，李飞和宋鸣乘坐的是林家派来的飞机。 　　李飞的亲弟弟林今川来的路上就哭成泪人，一看到李飞更是差点抽过气去。 　　坐上飞机，李飞分出一只手安慰着他。 　　林今川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跟了上来。 　　“哥，”林今川吸着鼻子说，“他谁啊？” 　　李飞看了眼宋鸣，以前脱口而出的我兄弟变得有些迟疑。 　　“嗯…就，人，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人。”林今川纳闷道，“但他怎么跟你在一起啊？” 　　“跟我在一起那就对了。”李飞捏了下他的嘴，“少说话，多做事，赶紧去开飞机。” 　　林今川不满道：“哥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而且我不会开飞机，咱家有驾驶员。” 　　话落，林今川发现他哥已经没再理他了，而是正歪着头，听旁边那个眼睛看不见的男人说话。 　　两人脑袋凑得很近，说话也轻轻的。 　　像是有什么很美好很美好的秘密。 　　…… 　　…… 　　…… 　　…… 　　…… 　　［游轮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