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派影帝打造计划[穿书]
　　作者：淳于歌
　　文案：
　　《烂片之王》接档，预收文《我只喜欢你的声音》
　　大神作家秦灯穿进娱乐圈小说《璀璨星途》，成了那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讨好主角、打压新人的作死编剧。
　　好死不死被打压的新人裴念明后期成长为本书的大反派，把仇人一个个干净利落地收拾了，秦灯绝对是其中下场最惨的一个。
　　靠跑龙套，兢兢业业好几年才在演艺界站稳点脚跟的裴念明，倒霉的开始就是在遇到主角攻受之后
　　谁叫他没主角光环呢？
　　明明可以成为明日之星，却在这个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圈子里，生生摧折了一根正骨，从此黑化。
　　而作为反派，自然没有好下场，
　　主角攻受登顶影帝的那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秦灯穿过来，第一次见到裴念明，心中一动：“怜爱了，看作为一个炮灰的我如何拯救身为一个反派的你。”
　　却不知，重生归来的裴念明看着这个和记忆里迥然不同的小编剧为他鞍前马后，心中冷笑：“呵！”
　　阴险同事在网上造谣散播负面新闻，秦灯：看我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裴念明：“已经收拾了。”
　　邪恶老板栽赃嫁祸居心不轨，秦灯：“看我未卜先知找他犯罪证据。”
　　裴念明：“已经连夜送进去了。”
　　秦灯迷茫了，终于在原书主角攻误会裴念明和主角受，可能会影响裴念明事业时，他站出来拉住裴念明：“这位已经有主儿了。”
　　裴念明：“？”
　　秦灯事后解释：“放心，都是演的，戏杀青了就分手。”
　　裴念明：“……”
　　他家有个编剧擅自发剧本，名字叫做《我还未及喜欢你，你就成了我前男友》
　　白切黑演技超群演员攻x自投罗网才华横溢编剧受
　　食用指南：
　　1、攻是重生的，初期秦灯在他眼里就是条砧板上的鱼。
　　2、甜文！甜文！是甜文！
　　3、没有原型！一切人物都是作者瞎编乱造！
　　4、照例1v1，HE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穿书 成长 轻松
　　主角：秦灯 < 裴念明｜配角：韩岱之，钟秀｜其它：接档文《烂片之王》
　　一句话简介：遇见你，像星星落在手里
　　立意：不忘热忱，追寻梦想和爱


第1章 穿越
　　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后脑勺隐隐作痛。
　　秦灯恢复意识时，还没睁眼，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医院。幸好，估计是作者群的基友看他半天不回信息，赶紧报警把他抢救回来了。
　　昨晚他正在码连载文的最新一章，突然心跳加速，比最近楼下装修时电钻的转动速度还快。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巨大的恐慌袭来。
　　完了，我要死了。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后，秦灯就失去了意识。
　　他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和一道楼梯。
　　楼梯？
　　再尝试着坐起来时，手掌撑在了冰凉的地面，而不是他以为的医院柔软的病床。
　　怎么回事儿？他捂着后脑勺，脑袋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自己刚刚躺在两道楼梯的拐角处，地上躺着一个手机，钢化膜的一角已经有点摔裂了。
　　刚把手机捡起来，楼梯口的防火门打开，一个年轻人伸进来半个身子，看见他道：“秦编，韩总说先吃午饭，吃完饭再继续开会。点的外卖，您完事儿了就过来吃饭。”
　　“啊？”秦灯一脸懵。
　　那个年轻人没听出他上扬的语调，还以为他答应了，飞快地缩回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不是……秦编？韩总？谁？”秦灯左右看看，这楼梯间也就他一个人。再低头看看自己，哟，平整的衬衣西裤，配一双铮亮的深棕色皮鞋，想想就应该是人模狗样的，和他以前整日宅在家里码字时T恤短裤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举起手机当镜子，透过开裂的钢化膜仔细辨认了一番。手机里的脸熟悉又陌生，与他几乎是十成十的相像，就连鼻尖的那一颗小黑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但发型略有不同，应该是仔细打理过，和他的气质截然不同。
　　靠！作为一个写过数本小说，什么题材都扒拉过的网络作家，秦灯拧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痛让他确认了一个事实——他穿越了。
　　在确认身份之前，他不敢出去，要是被人察觉异常就糟糕了。手机用指纹解锁打开了，忽略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APP，秦灯点开聊天软件，一看最近联系人，靠前的几个里有一个李导，说明他从事的是和影视类相关的？刚才那年轻人叫他秦编，难道他是编剧？
　　他一边看里面的聊天记录，得知今天是新剧试镜选演员的日子，一边跑到楼梯口，绕过“小心地滑”的指示牌，小心翼翼探出头去，见走廊空空荡荡，看不出什么。只好进了走廊，往有人声的地方走了一段，拐过一个角，便见不远处立着个大幅易拉宝，上面醒目的一行字“《昭关西行》剧组试镜”，下面一个箭头指向不远处大厅的门。
　　这个名字十分眼熟，秦灯在脑子里搜索一番，脸色一白，完蛋了。
　　这是他大概一年前看的一本小说《璀璨星途》里出现过的剧名，里面确实有李导和韩总，还有一个秦编。只不过小说里与他同名同姓的这位编剧“秦灯”，却是一个阿谀谄媚的小人，在《昭关西行》试镜时，为了讨好投资人兼制片人韩岱之，选择了与他关系匪浅的演员钟秀。
　　之后，他又因为一时的色心，试图以剧中一个角色相诱，潜规则来试镜男主的另一个演员裴念明，遭到拒绝后找各种机会打压他。而这个裴念明因为各种原因，在后期成为了本书反派，报复的第一个对象就是“秦灯”。
　　小说不到一半的时候，“秦灯”就已经声名狼藉，背负巨债，最后被追债的人活活打死，尸体找到的时候已经烂在海里了。
　　如果秦灯没记错，此时此刻试镜已经结束，男主已经定下，接下来的开会，是商议关于剧本调整和后期拍摄的事。
　　也就是说，孽已经做下，没办法挽回了。
　　秦灯眼前一黑，生无可恋靠在墙边，怎么现在都流行穿成炮灰了是吗？
　　写过好几本穿书炮灰逆袭小说的秦灯在心里双标，对小说作者大骂一通后，逐渐冷静下来。
　　不慌，这个套路他很熟，还能再苟一苟。其实角色的事原身也只占部分责任，韩岱之一开始心中属意的就是钟秀，毕竟这本书是以他们两人为主角的。让裴念明记恨的是潜规则和后期打压的事，而这两件事他目前都还没做。
　　等了一会儿，脑子里并没有突然跳出来奇怪的声音要求他根据书中剧情走，否则就死啦死啦滴，说明在这本书里，他是可以自由发展情节的。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秦灯自我安慰道，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多半已经翘了，虽然穿进来踩中大坑，但剧本已经卖出去了，作大死的情节还没展开，也算是开了个好头。只要他后面好好走，要安稳活下去不难。大不了重操旧业，不过是换个地儿码字而已。
　　有了底气之后，秦灯准备回会议室吃饭去，该说不说他还真有点饿了。然而踏出去几步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会议室在哪儿。
　　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左右打量时，经过另一道走廊，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正好走出来一个人。
　　秦灯呼吸一滞，呆立在原地。
　　这世间有高山巍峨，峰奇岭秀，有波涛万顷，江宽湖广，也有星河倒悬，壮丽醉人，有花红柳绿，缤纷迷眼。但这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目眩神迷实属正常。
　　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却像是鬼斧神工才能造出来一般，单单只是一个侧影立在那儿，就摄人心魄。叫人像是立在惊涛骇浪之前，心脏都不受控制地急剧跳动。
　　而这个人，还不同于那些只会静立的高山大海，而是会呼会吸，能言能语，一双微微垂着的眸子里，含着会变化的千万种情绪。
　　走廊尽头的人倚靠在窗边，恰到好处的光影里，修长的手指闲适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清晰可辨，挺拔的身材就算是随意歪着也极具美感，更别提那双微微交叠的长腿，即便包裹在微宽松的西装裤下，也透出一股雄性生物的力量感。
　　这就是纸片人走进现实的震撼力吗？作者描述笔下的人物时，为了营造苏感或美感，总会有所夸张和失实。可他穿进书里了呀，他看到的正是作者笔下那些美到失实的人呀！
　　以前写穿书的时候，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因为怂至今没能谈上一次恋爱的母胎solo秦灯，有些羞耻地心动了。难道他穿书的意义就是在这里遇见真爱？
　　他以手抚着咚咚跳动的心口，浑然忘了动弹，直愣愣地盯着那人。
　　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念明哥，你在这儿啊。车已经到了，我们走吧。”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痴样的秦灯，两根浓黑的剑眉微微一簇，继而对他身后的人说：“嗯，走吧。”
　　低沉性感的嗓音让秦灯咽了咽口水的同时，也反应过来。
　　念明哥？秦灯打了个寒颤，脑子一瞬间就清明了。
　　真爱个屁，这分明是死神。
　　秦灯收回目光，感觉裴念明穿的那件长袖卫衣臂上刺绣的线其实是穿在自己肉里的。他第一反应是转身往回走，假装看不见。
　　但他们两个在试镜时见过，裴念明反而先叫住了他，只是方才还撩拨得他心弦铮铮作响的嗓音这会儿变得跟丧钟一般：“秦老师，又见面了。”
　　秦灯脚下一崴，差点跪地上。
　　“老师”这两个字很神奇，原本是属于教书育人者的称呼，后来各行各业人才辈出，免不了道行高深的，都能对后辈指点一二，于是人人都成了老师。就连那二十啷当岁，在某个圈子里稍微有个一两年资历的，都能被叫做老师。
　　起先还算是个真心实意的敬称，到后来就成了虚假的客套。
　　裴念明比秦灯还大呢，入娱乐圈也比他早，虽没大火，代表作还是有几部的，他哪儿来的脸敢当人家老师。
　　不过事到临头，秦灯知道自己也躲不过，想想方才给自己做的心理预设，于是微笑着转过头来，好像刚认出对方似的：“啊，你……你是刚才来试镜的演员吧，姓裴。”
　　裴念明轻笑，笑得秦灯心里一抖：“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我，我叫裴念明。”
　　秦灯尽量老成地点点头：“我年纪还没你大呢，就别叫我老师了。你刚刚表演得真不错，李导他们还夸呢。”
　　“是吗？”裴念明眸光微动，上下打量了秦灯一眼，才挂着浮浮的笑，“我还年轻，不足的地方很多，能得到各位老师的指点已经是荣幸了，当不起夸赞。”
　　“谦虚了。”秦灯和他客套一句，忽然心念电转，仔细打量了裴念明一会儿，才道，“你是来试镜男主的对吧？不过，这个角色竞争激烈，也不知道最后定谁。其实你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反而更适合秋长晓这个角色，没想过试试他吗？”
　　秋长晓是剧本中的反派角色，虽然是配角，但却也是串起整部剧的关键角色，和男主之间的博弈十分精彩。要说最开始看小说的时候，秦灯会觉得裴念明选择试镜男主很正常，但这会儿因为知道了他后期的发展，反而怎么看怎么觉得秋长晓更适合他。
　　裴念明朝他走近一步，明明态度看起来十分恭敬，可身高的优势让他微微躬身时比秦灯高出一小截，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我一开始看剧本，确实是秦钧更吸引我，但不可否认，秋长晓是一个非常精彩的角色。”裴念明似乎有些惋惜，“可惜我不能贪心，已经试了男主，总不能回去再试一场。如果选不上，可能是我和这部剧无缘吧。”
　　秦灯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假如，我说假如，真的让你演秋长晓的话，你会愿意吗？”
　　裴念明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在秦灯看来，那更像是意料之外的怔忪。
　　他随即道：“如果各位老师认可我的水平，我当然荣幸之至。”
　　秦灯松了口气，之前在书里，原身就是拿这个角色试图潜规则他。当时对一切还懵然无知的裴念明，说的也是这句话。只不过当时的他，乍然听见这话，更多的是意外的惊喜。
　　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秦灯暗自下定了一个决心，而后道：“我在定角上说不了什么话，但还是希望我笔下的人物能由最适合他们的人来演。如果你能入选，也是我的荣幸。只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缘分合作了，希望即使结果不如人意，你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我还要去开会，就不多聊了，再见。”
　　他挥了挥手，疾步离去。
　　若他此时转身，一定会看见裴念明脸上愕然的表情，即使那表情转瞬即逝。
　　裴念明站在原地，盯着秦灯的背影许久，直到他拐过走廊消失不见，才微微皱起眉头，对助理道：“走吧，回去。”
　　“哥，秦编的话什么意思啊？男主是不是已经定了？”
　　“也许吧。”裴念明走在前面，略有些恍惚。
　　“要真是内定好了的，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唉，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本子。”助理不由得丧气，转而又道，“但秋长晓那个角色，咱们真的有希望吗？”
　　裴念明轻轻一笑：“尽人事，听天命，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至于别的，回去安心等消息吧。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两个人下楼出了大门，钻进一辆商务车，车子在午后的阳光里汇入车流没了踪影。
　　大楼里，秦灯左转右转总算是找到了会议室，站在门口做了两次深呼吸，才伸手推开了门。


第2章 定角
　　会议室里坐了好几个人，充斥着一股饭菜香味，鱼香茄子、红烧肉还有水煮肉片。甜味混杂着辣味，带着油腻腻的气息扑进鼻子，顿时把秦灯给勾得馋起来。
　　桌上剩了一盒饭菜，是水煮肉。旁边一个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须的青年男人道：“诶，秦编来了。快来吃饭，忙活了一上午。”
　　秦灯不敢随便认人，只一笑，坐下埋头吃饭，余光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人。
　　椭圆形的长桌旁，正对着投影仪的位置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腕上的手表盘中央镶着一颗黑色钻石，一看就死贵。
　　年轻男人微微抬起头来的瞬间，秦灯眼睛又看直了。
　　用原小说的话形容，就是俊美无俦，器宇不凡，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五官，如同神明细心雕琢而成，高大英挺的身材自带一股压迫感，神色微带冷漠，薄薄的双唇，给五官平添了几分凌厉感。
　　总结来说，这是一个帅得不像真人的男人。
　　不过，前有裴念明的冲击打底，秦灯此时的接受力已经大大提高。这男人的颜值显然甩了屋里其他人至少一百条街，除了原书中的攻韩岱之，不会是别人了。
　　韩岱之，盛岳集团董事长的独子，集团钦定的下一任接班人，现任集团旗下新成立影业公司的CEO。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双学位硕士学历。刚刚回国不久，正准备在影业公司大展拳脚。
　　原书中攻受酒后一夜情，受钟秀醒来后匆忙离开，浑然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后续两人又意外接触过几次，韩岱之渐渐对钟秀有了点兴趣，又十分欣赏他的才华，看好他的前景，于是设法将他签入公司，有意力捧，将他打造成公司的一张王牌。
　　因此，原身在试镜当天偶然撞见两人私下说话，便有意讨好韩岱之，以给自己的未来铺路。
　　韩岱之此时正很接地气地吃着一份鱼香茄子的盒饭。这是很早就订下了的，负责订饭的人没想到韩岱之会临时调整日程，出现在试镜现场，幸好为了以防万一，一般都多订了几份饭。
　　秦灯倒也不意外，小说里对韩岱之的描写就是，虽然是天之骄子，但家里要求严格，留学国外时大多数时候生活费都靠自己挣，不是那种特别讲究逼格的人。
　　除了韩岱之，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大概就是剧组的相关工作人员。
　　迅速解决掉午饭之后，韩岱之率先朝着刚才对秦灯打招呼的男人道：“李导，男主女主的人选都已经定下了，别的角色都做了安排，就剩反派的角色还待选。今天来试镜的人里，李导有属意的人吗？”
　　《昭关西行》里的反派秋长晓算是除了男女主之外最重要的一个角色，从故事上来看，差不多属于男二。
　　秦灯当时看原小说看得比较细，他印象中书里只着重强调了钟秀在试镜时大放光彩，其他配角大多省略了，就连对裴念明的描述都只有寥寥几笔。反派的人选只在开机之后提了一下，选的还是韩岱之公司旗下的艺人。
　　毕竟韩岱之是最大的投资人，剧组也有意给他这个面子。
　　剧方开启全部角色的试镜，也是韩岱之有意借此挑选出一些有潜力的新人签下来，否则裴念明大概都得不到这个机会。
　　李导沉吟一番后，翻了翻今天的记录，点着一个人的名字道：“这个角色很重要，来试镜的人里面确实有比较符合的。”
　　秦灯在旁边瞥见那个名字，正是原书里的那个人。那人的演技虽然不输钟秀，但从形象上来说，肯定比导演期望中的要差点，否则他也不会迟疑。
　　机不可失，秦灯忙道：“我看今天试镜的演员里，有个叫裴念明的好像不错。”
　　韩岱之看了他一眼：“他不是试镜主角吗？”
　　“虽然是这样，但他业务水平好，更重要的是形象很符合秋长晓。秋长晓在前期掩饰得很好，和主角秦钧情同手足，即便是后来真相大白，他在秦钧的影响下仍保留了一丝赤子之情。试镜的人里，只有裴念明没有演过反派角色，”这是原书里在感慨他后来黑化时提过的一句，一个在作品里永远只以正面形象示人的人，却最终走上了一条歧路，“一方面他可以把秋长晓的正面性诠释得很好，另一方面，等到后期反转后，也可以给观众一点惊喜。”
　　李导点点头：“说实话这个演员已经给了我一点惊喜，他试镜时的表现很不错。只是我和秦编都觉得钟秀的形象更符合，他没能选中我还挺遗憾的。如果他能够接受演秋长明，我觉得整部剧应该会很好看。”
　　秦灯心虚了一瞬，原身首选钟秀当然是因为他想要讨好韩岱之。但秦灯也不得不承认，小说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为钟秀量身定制的，无论是演技还是形象毋庸置疑肯定是他最符合。
　　李导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两分犹豫的韩岱之干脆拍板：“你们是这部剧最主要的创作者，如果你们都认为他最合适，那就先去接触看看，他是否愿意出演。我之前也说过，虽然我是出品方和制片人，但在创作方面我不会太过干涉，包括选角。”
　　耶！秦灯在心里欢呼一声。他其实没料到李导也会认同他的想法，这超出了秦灯对这本小说的认知。旁观者的视角和置身其中果然不一样，实际上的书中世界其实比小说展现出来的更加丰富和生动。
　　秦灯为裴念明争取这个角色，除了他确实适合之外，当然是有一点私心在。即便此时秦灯没有如原身一般对裴念明说出过分的话，但谁知道黑化后的裴念明得知他在这部剧选角时的心里那点猫腻，会不会顺手把他也收拾了呢。
　　最好是先给裴念明一个人情，这样他后期想要动手时至少还能权衡一下。更重要的是，裴念明走上歧途固然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但更多的是被现实逼迫的身不由己。秦灯看完小说之后，曾忍不住为他扼腕叹息。
　　所以，如果他有机会改变裴念明的命运，让他能够一直走正途，还有舞台施展自己的才华，岂不是好。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个在大火里惨死的下场。
　　剧本目前还不算特别完善，秦灯回去之后需要再进行进一步的修改，或许后期筹备时导演也会根据情况进行一些调整，到时候还会联系他。
　　有韩岱之坐镇，秦灯不担心剧本会飞页满天，被改得面目全非，所以今天的会议开完后，他能参与的事务基本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韩岱之宣布散会。离开大楼，重新站在傍晚的余晖中时，秦灯长长地松了口气，看着远处天幕之中漫天的霞彩，不由眼眶湿润。
　　他真的活下来了，虽然是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个身份，但终究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秦灯很是珍惜。
　　最重要的一点，这本小说是同性可婚背景。这就意味着秦灯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喜欢一个人，去和自己喜欢的人牵手走在阳光之下，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向会伤害到在意的人。
　　原身因为脾气坏，没挣上钱却习惯大手大脚，和父母关系早就势同水火。秦灯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和父母的关系，所以干脆暂时也不联系，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再说。
　　他从手机购物软件里的地址找到了原身的住处，但看见购物车和订单里那一堆奢侈品牌，不禁心梗。
　　败家子！败家子呀！一件白色棉T就六七百，怎么做这衣服的棉花是拿黄金浇出来的吗？他以前虽然靠写文小有积蓄，但在花钱上还是很节省，一般都是在网上批发二十一件的衣服，一买好几件，可以穿十年不用买新的。穿起来和贵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果断清空了购物车，查到了回家的路线后，匆匆赶去了地铁站。
　　原身租住的小区其实挺高档，一个月租金不便宜，秦灯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里发现房东已经在催他交房租了。他查了查账户，卖剧本的钱已经到账了，税后15万，虽然不算特别多，但作为一个新人，剧本能卖上这个价钱已经很不错了，都全靠韩岱之慧眼识珠。
　　现在手里也算是小有余财，但不敢随便乱花，秦灯看房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期，他打算等到期之后就搬家，换个便宜点的。
　　下了地铁走了一段就到小区门口，有门禁，要刷卡进去，保安在岗亭里坐着，看见秦灯，笑着打了个招呼：“秦先生回来了？今天您有几个朋友来找您，给我看了和您的合影我才放进去的，登记过，还提了好多东西，说是庆祝您剧本卖出去挣了钱呢。”
　　秦灯一听有点忐忑，他上辈子因为性格原因没什么朋友，大多数朋友都是在网上认识的，彼此没见过面，只在网上相谈甚欢。而且如果真是原身的朋友，现在这副身体换了个主人，必定很容易看出破绽。
　　他缓缓往自己的住处去，同时盘算着怎么应付这群朋友。快到楼底下时，他突然背生冷汗，想起来原身也是因为性格和为人，并没有什么朋友，比起朋友更多的反而是，债主。


第3章 流落
　　虽然是原身的烂摊子，但秦灯既然来了，就必须解决。这里的房子是一梯两户，他乘电梯上了12层，刚出电梯就看见房门口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寸头男人，其中一个稍微瘦些的小眼睛男人一看见他，皮笑肉不笑道：“哟！秦哥终于露面了，藏得挺好啊，我们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这儿呢。”
　　他旁边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气冲冲过来拉着他往门口一扔：“你总算回来了，你自己看看，一堆人堵在我家门口像什么样子？”她指着地上一堆油漆罐，“要是他们往墙上泼漆，你负责吗？难怪拖着房租不交呢，原来是到处欠债呐！赶紧的，你给我把人送走之后今天就搬走吧，这房子我不租了！”
　　秦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微信里没有收到催债的消息，他猜测可能是原身把人拉黑了，关键他也不知道到底欠了多少，只好先放软了态度：“对不住，之前是我稿费还没下来，这几天又忙。欠了多少，我还。”
　　“秦哥贵人多忘事呐，有钱了，连欠账多少都不记得了？”小眼睛冷嘲热讽，一边把五个指头拢在一块儿，“不多不少，十四万，我都没给你多算利息。今儿把账清了，我们就当没认识过。秦哥以后发大财，我们高攀不起。”
　　秦灯在心里叹气，直接支付宝转账，转过去十四万。小眼睛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才带着人走了。
　　原本还高兴手里有笔小财，衣食无忧，这下再付了房租，他就变成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关键是房租比他的余额还高，他把一万全转给房东，赔笑道：“姐，你看我之前确实是手里拮据，我这个月能再拿笔稿费，到时候把剩下的补给您，您再容我两天，等我找好了房子……”
　　“我再信你才有鬼！”中年女人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剩下的你也别补了，就当我倒霉。拿押金和几件家具抵债，赶紧收拾东西滚出去，我就给你俩小时。”
　　房东是铁了心的要赶人，秦灯再怎么说好话，她也只是冷脸瞧着他，最后不耐烦道：“你不收拾我替你收拾，走不走？”
　　秦灯只得怏怏进屋，先把电脑等一些贵重物品收拾好了，再看衣柜里那些奢侈品牌的衣服，只觉得肉疼，全都装进箱子里。这些衣服他虽然没穿过，但以前为了写书也专门查了资料，仔细一看就能认出来。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看见书房里一架子的书，犹豫了一会儿，找来根绳子把书捆成几捆，全都堆到门外。
　　再多的东西他也带不走，好在只剩下几件日常的家具和一些生活用品。
　　房东看他收拾好了，把人推出门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秦灯站在门外良久，再看看身边一堆行李，又是叹气。
　　穿书穿成炮灰也就算了，为什么刚到手的钱飞了，还被赶出家门，只怕要流落街头。
　　见过穿书惨的，没见过这么惨的。
　　他查了查支付软件，发现因为总是透支且多次拖延还款，又没有稳定的收入，里面的信用卡早就都停了，就连先去租个便宜的房子有个落脚地也不能。
　　拖着两个大箱子，几捆死沉的书坐电梯下了楼，天已经快黑了，秦灯在心里盘算着要去哪里过夜。
　　用手机查了一下，嗯，这附近倒是有两架立交桥，可以去桥下面对付一晚。今天晚上就把那一堆贵死人的衣服挂在二手网站上卖了，先换点现钱再说。
　　出小区的时候，保安还很热情，看他拖着行李，惊讶道：“秦先生，要搬家啊？”
　　秦灯干巴巴笑了两声：“是啊。”
　　把东西搬到人行道上放着，他低头查导航，看怎么去立交桥，顺便在网上问问在桥下过夜会不会有人来赶。
　　没想到刚才要债的那群人刚去别地儿吃了饭，这会儿又经过小区。
　　小眼睛冲同伴使了个眼色，那群人就上来把那几捆书全都踢散在路上。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搬家的时候书比行李都重。”小眼睛剔着牙，从那堆书上踩了过去。
　　等一群人离开，书页上全是杂乱的脚印。
　　秦灯自知惹不起他们，全程一言不发，只能把这口气忍下，蹲下去重新收拾。一辆商务车开过去，在不远处停下，没一会儿又缓缓倒回来，一双黑色休闲皮鞋出现在秦灯视线里，头顶传来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秦老师？这是怎么了？”
　　秦灯抬起头，在昏暗的天色里瞧见那张将他冲击到心神恍惚的脸，天幕上一颗若隐若现的星子就落在对方耳垂边。
　　经历了方才的事，他越发觉得“秦老师”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像讽刺。他尴尬地站起来，说：“准备搬家，行李散了。”
　　裴念明打量了他这一堆东西，道：“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叫个车？”
　　车？我现在是连共享单车都骑不起的人了。
　　裴念明脸上是关怀的神色，秦灯有点感动，但实在没脸说实话，只好敷衍道：“我正准备打车的。”
　　“是吗？”裴念明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看向他背后，“原来你之前住这儿？和我的住处离得很近啊，以前竟然也没遇见过。”
　　秦灯勉强笑了笑，和他扯闲话：“你们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回家？”
　　“刚吃完饭回来，”裴念明突然俯身替他收拾散落的书本，好听的嗓音又从下面传上来，“秦老师搬去哪儿？要是顺路你也不用特意叫车了，我送你过去吧。”
　　“额，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就行。你们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秦灯把书草草拢在一块儿，“我自己来就行，谢谢。”
　　裴念明顺势蹲在旁边，掸了掸书页上的脚印，把一堆书仔仔细细叠好又捆好，才说：“秦老师，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说。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哪怕合作不成，也可以做个朋友嘛！”
　　秦灯脸一热，才明白自己这副窘境他早就看出来了。继续嘴硬下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恐怕要安定下来很难。今天他已经帮裴念明争取了角色，这么说起来也算是互帮互助？大不了之后再还人情。
　　秦灯也是觉得疲累了，便老实承认：“房东临时不租房子了，我身上暂时没现钱，确实不知道去哪儿落脚。”
　　裴念明善解人意道：“谁还没有个手头拮据的时候，秦老师要是不嫌弃，先去我那里对付一段时间。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秦灯一听，忙道：“我、我就借住几天，等拿到钱就找房子。”
　　“行，看你安排吧。”裴念明伸手去搬行李，秦灯赶紧把最重的搬起来，助理已经有眼色地开了后备箱。
　　东西全搬上去，秦灯也坐在了车里，和裴念明并肩坐在一排。
　　他有些局促道：“你也别叫我老师了，我们同龄，叫名字就行。这声‘老师’，我实在当不起的。”
　　裴念明轻轻一笑：“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完仰头靠在座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十分疲倦。
　　车里灯光明亮，秦灯瞧见他眼底的淡青色，果断闭嘴不再打扰他休息。
　　助理及时调暗了车里的灯，把车开得十分平稳。
　　秦灯扭头看向窗外街头上次第亮起的路灯，车窗上映出裴念明好看的侧脸。他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登时恍然。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因为知道裴念明的人生发展轨迹，所以不由自主带了看后期裴念明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裴念明，只觉得他有点可怕。
　　但这个时候，裴念明的故事刚刚开启，也只是在《昭关西行》的剧组碰了个壁，还没有遭遇后面一系列倒霉事，自然心态也不同。此时的裴念明还是个相信靠自己努力总会有出头之日的正直青年啊。
　　思及此，秦灯顿时对裴念明好感大生。瞧瞧，态度谦虚，温和有礼，聪明，还助人为乐。这么好一个人，走上歧路多么可惜。
　　他决定之后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都尽量帮裴念明一把，至少不要让他落得最后那个悲惨的下场。
　　韩岱之和钟秀有主角光环，但他虽然是个炮灰，现在也算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这个金手指加上裴念明的能力和头脑，再怎么也能苟出一个不同的结局吧。
　　脑子里胡乱想着，车已经开进小区地库停下。助理熄了火，轻声道：“哥，到了。”
　　“嗯。”身旁的人应了一声，捏了捏眉心，起身下车。
　　秦灯也跟着下去，三个人一起搬着行李坐电梯到了18层，出去之后正对的就是裴念明的家门。
　　这里是一梯一户，比之秦灯原来那个小区又要高档一些。
　　裴念明用指纹开了门，请秦灯进门。助理帮他们把行李全都搬进去之后，道：“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你没有安排，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
　　“好，”裴念明拿了瓶水递给他，“车你开回去吧，早点休息。”
　　秦灯对助理道了谢，目送他出门，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怎么忘了！原书中裴念明的助理在别人的利诱之下也背叛了他。想要帮裴念明，他第一步就可以从助理下手，防患于未然。


第4章 同居
　　“看什么呢？”裴念明的声音让秦灯回神。
　　他垂下目光，把刚刚打得啪啪响的小算盘心思遮掩住：“没什么，就是看你和助理关系还挺好的。”他觉得这话容易引起歧义，忙又补充，“我之前看八卦，好多明星对助理都不怎么样。”
　　似乎有越描越黑的嫌疑，秦灯果断闭嘴了。
　　裴念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带你去房间，走吧。”
　　秦灯这才想起来打量这房子，算不得太大，三室一厅。但小区高档，应当是裴念明刚好能负担的水平。
　　玄关进门是宽敞的客厅，左转是裴念明住的主卧，右边过了厨房之后，两边各一间次卧，走廊尽头就是卫生间。
　　裴念明把秦灯安排在厨房旁边的卧室，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
　　“被子在柜子里，出门左手是卫生间，洗漱用品在洗漱台下面的柜子里，自己拿就行，需要什么跟我说。你先收拾吧。”
　　“好，谢谢。”秦灯站在屋子中央，等裴念明出去之后才观察起住处。贴墙的一面有书桌和一排架子，放书正好。
　　刚进门的时候秦灯就发现客厅也有一排柜子，上面放满了书。电视下面的长柜里好像排满了影碟。所以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裴念明是特意为他安排有书架的房间。大概是两间次卧都是这种布置，为了方便裴念明自己放书吧。
　　他想着自己反正不会住太久，也就不往架子上放，把书堆在书桌下面，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就行。柜子里有新的床单被褥，沾染了芳香剂的味道，是清新的果木香。
　　铺好床后，秦灯忍不住先躺了一会儿。被子暖和，床垫柔软，一躺上去就有昏昏欲睡的趋势。
　　今天折腾了一天，身心俱疲，秦灯眯了两分钟就沉沉睡过去。
　　裴念明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听见次卧的动静停了，又许久不见人出来，走过去一看，房门开着，秦灯合衣躺在床上，被子一角搭在腰间，鞋子都没脱，半截小腿伸出床外，就这么睡着了。
　　他靠在门边，盯着床上的人，眸光转冷。
　　在大火里痛苦死去的时候，他曾祈求，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一定要走一条不同的路。却没想到，上天真的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睁开眼时，便是在这个家里熟悉的卧室中，助理的电话刚刚打开，提醒他上午有试镜，该起了。
　　裴念明恍如在梦中，许久才接受了自己重生这个事实。
　　只是他重生了，又没有完全重生。为什么让他重生在这个节点呢，和上辈子一样，已经踏在了老路上。
　　他想过放弃试镜，但思虑许久，上一世即便饱尝悲苦，他还是喜欢演戏。不过，他经过上辈子的事，已经大概明白，韩岱之和钟秀两个人简直是天选之子，所有的好运气都在他们身上。所以他打算去试镜碰碰运气，若是选不上，就果断放弃这部剧，另寻别的机会。
　　至少这一次，他知道哪些剧和角色有大爆的潜力，倒是能够比上辈子简单些。
　　但他万万没料到，自己的重生似乎冥冥之中也在改变别人，比如这会儿正躺在他家中床上酣然入睡的人。
　　对方照旧遇见了他，却没再说出让他拿身体换资源的混账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裴念明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秦灯就此弃恶从善。什么搬家，什么没钱，怎么就那么巧让他碰见呢？说不定只是换了个套路而已。
　　不过，这一次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与其放这么个定时炸.弹在外面，不如将他拿捏在手里，或许以后还可以利用一番。
　　秦灯在车上感慨裴念明根正苗红好青年的时候，浑然不知身边人正在考虑怎么把他从里到外压榨干净后丢弃。
　　关了卧室灯，轻轻拉上门，裴念明转身，缓步回了自己房间。
　　*
　　秦灯在米粥的香气中醒来，先伸了个懒腰。以前他住处的楼下附近有个早餐店，每天早上准时准点香飘十里，他就会下楼买份早餐，坐在小区旁边小公园的凉亭里，在早晨清丽的春光里吃完早饭，吸一腔新鲜空气，回去继续坐在电脑前码字。
　　今天的更新好像还没写，秦灯精神一振，睁眼起来，下意识去踩脱鞋，却发现自己穿着皮鞋，房间也是陌生的布置。
　　门外的厨房里传来响动，秦灯逐渐醒过神来。啊，他是在裴念明的家里啊。
　　昨晚就这么睡过去，连声招呼也没打，他有点不好意思，先出门，在厨房旁边探出半个身子，看见裴念明正把锅里的煮鸡蛋捞起来，便挥了挥手：“早上好。”
　　“早，”裴念明专注着手里的事，“昨天看你很早就睡了，白天累着了吧。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
　　不仅蹭住，还蹭吃，秦灯觉得此时裴念明脑后正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谢谢菩萨”，才去了卫生间洗漱。
　　昨晚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餐桌上摆着一大碗白粥，几样小菜和几个煮鸡蛋，都是裴念明自己做的。
　　秦灯又忍不住暗暗感叹，这么好的人，凭什么在小说里成了反派还惨死呢。就因为他的命运被作者指定了吗？如果他知道自己只是小说中的人物，会不会不甘心？
　　秦灯脑子里的念头乱糟糟的，裴念明吃到一半，见他啃着鸡蛋出神，没有理顺的几缕发丝正朝天翘着，一副呆蠢的模样。
　　“我早上接到电话，是剧组那边的人，问我有没有兴趣出演秋长晓这个角色。”
　　一句话把神飞天外的秦灯又拉回来，他惊喜道：“真的吗？那你答应了吗？”
　　裴念明一笑：“当然，这么好的班子和剧本，错过岂不可惜。”
　　“恭喜恭喜！”秦灯着实开心，如此一来，或许裴念明的人生轨迹会就此改变，不会走向那个惨烈的结局呢。
　　“我还得谢谢你，是你跟导演他们提过让我演吗？”裴念明其实也并不确定，但当时在试镜现场，秦灯总不会没来由地问那一句。他干脆直接问了，看秦灯是不是别有所求。
　　秦灯却摇头：“我也干预不了太多定角的事儿，我确实觉得你很合适，会上提了一嘴，没想到导演也觉得你适合。好在韩总说他只负责投资方面，不像别的制片人过度插手演员的事，就答应了。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优秀啊。”他不吝于夸赞，“李导的代表作口碑都不错，经验也丰富，他都认可了那就说明没问题。至于我，其实也是从剧本身出发。毕竟是我写的剧本，肯定是希望拍出最好的效果。”
　　他说得既真挚又诚恳，且句句在理，裴念明都有点惊讶。
　　“一场试镜其实看不出来什么，你怎么确定我能胜任这个角色呢？我以前的作品你看过吗？”
　　“额，”秦灯本想说看过，但撒了谎就得圆，要是圆不上只会丢脸，便老老实实道，“没怎么看过，我也是直觉吧，就感觉你无论是气质还是演技都合适。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有错，不是吗？”
　　裴念明低笑一声：“秦老师这么看重我，即便是有不足，我也会努力填补的，可不能辜负了秦老师的厚望。”
　　“呵呵呵，谦虚了，”秦灯被他那声笑勾得心里一痒，“我相信你肯定能胜任的，加油。”
　　吃完早饭，裴念明收拾餐桌，秦灯不好意思再当闲人，一把抢过碗筷道：“我来吧，饭都是你做的，碗我来洗。”
　　他手脚麻利地清理了餐桌，回到厨房叮叮当当一阵收拾，把厨房台面擦得光可照人才算完。
　　试镜的演员们拿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剧本，早上裴念明同意出演之后，剧方又给他发了一部分，让他先熟悉着，等到正式签约之后，秦灯这边剧本也调整得差不多，再把完整的发给他。
　　秦灯收拾完出来，裴念明正坐在客厅沙发看剧本。他大致先看完了一遍，现在是第二遍，正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标注着什么。
　　认真工作的裴念明另有一番魅力，秦灯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才回到房间里，拍着胸脯嘟囔：“这就是盛世美颜的冲击力吗？唉，完全镇定不下来啊。”别的粉丝近距离接触了明星之后，好多都幻灭了，完全被没有精修的脸和明星的品行劝退，可他不光近距离接触了，还同住一个屋檐下，结果完全被裴念明的魅力折服。
　　啧，这种人不火才是天理不容啊。
　　他上网登录社交平台，看见原身已经有了账号，但里面除了最新提到的一句剧本卖出去了，要庆祝的动态之外，之前发的都是抱怨怀才不遇，现在的影视公司眼瞎的话，要么就是晒他那些奢侈品牌的衣服鞋子。
　　秦灯把这些黑历史通通删除，找到裴念明的账号，点了个关注。
　　裴念明的粉丝不算太多，也就几百万，将近一千万，属于不上不下，略有些糊的状态。这次出演《昭关西行》，应该能涨不少粉了。
　　原小说里提过，《昭关西行》拍出来后质量非常不错，热度口碑双丰收，钟秀还拿了新人最佳男主奖，算是他璀璨星途的第一步。秦灯希望，这也可以成为裴念明璀璨星途的第一步。


第5章 舔颜
　　剧组那边还没来消息，秦灯决定先收拾那堆衣服。把穿的次数少，还稍微新一点的全都挑出来，拍照、写介绍，挂在了二手交易平台上。
　　他选了先付款后发货，卖家可事先拿到一半货款的模式，平台都是实名认证，找起人来方便，买家付钱之后不怕卖家不发货。
　　一口气挂了好多，春夏秋冬各季的衣服都有，要是全都顺利卖出去，他至少能拿到小一万的钱，完全足够支付房租了。
　　不过这些衣服在寄出去之前还要先洗一遍，秦灯去找裴念明借洗衣机，出去一看，客厅里却没人。
　　他没听见裴念明离开的动静，大概是回了自己房间。去敲卧室门，却没回应。还以为裴念明专注看剧本没听见声音，他便打算推门进去，拧了一下，门却是锁着的，打不开。
　　右手边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开了，裴念明站在门口，看见他的动作，神情有些冷：“你干什么？”
　　“啊，”秦灯忙缩回手，“我以为你在卧室呢，想找你借用一下洗衣机。”
　　裴念明看了他两眼，神色缓和了些许：“要用就用，不用特意问我一声。”
　　“好，谢谢。”秦灯越过他的肩头看见后面又是一排塞满了书的架子，原来在书房。
　　裴念明又转身进去了，秦灯尴尬地挠挠头，看来他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自己有点太冒失了。
　　把衣服分颜色扔进洗衣机里，秦灯跑回房间看裴念明以前的作品。除了那些戏份很少的小配角之外，作为主要配角的剧有六七部，还有两部电影，其中一部是男二。
　　这些作品评分大多中等，但对裴念明来说，是他能努力拿到的最好的本子。所以这次《昭关西行》算是前景很好的大项目，他之前才会极力争取。
　　那些影视剧质量一般，有的角色设定并不出彩，但裴念明还是认认真真演好了每一个角色，哪怕在镜头里他只是个背景，也从来没有敷衍了事。每一个角色都有他自己的思考和设计在里面，对比起来，那些热度高，演技一般却能拿到主角的演员们，反而演的时候偶尔会草草了事。
　　秦灯挑着裴念明的角色片段重点看了，看到一场他自己骑马冲锋的戏，弹幕里大约是他的粉丝说起这场戏他有一次摔下马来，小腿轻微骨裂，没休息多久就又回去继续拍戏了。
　　转眼两个小时过去，秦灯把最后一批衣服扔进洗衣机，急忙回去看一场裴念明饰演的配角战死沙场的重头戏。
　　裴念明出来喝水休息，听见秦灯卧室里热闹非常，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是自己的剧了。
　　走到秦灯卧室门口一看，只见视频中的他一身血色盔甲，头发凌乱，手中长.枪立在地上，支撑着插满箭矢的身体执拗地不肯倒下。
　　他努力抬首南望，远方是他的家国，可他却再也回不去了。悠长悲凉的埙声回荡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半倒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
　　秦灯泪生双颊，正拿了抽纸揩鼻涕，还抽噎了两声。不一会儿，画面一转，轮到男主得知手下大将马革裹尸、埋骨他乡之时，悲痛不已，握紧了拳头试图憋出两泡眼泪，但显然没有入戏，连眼眶都没红。
　　秦灯失望得肩膀都塌了下去，眼泪秒收，把纸巾团了团扔向男主的脸，愤愤道：“这演的什么垃圾！”
　　裴念明没忍住笑出了声，秦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还红彤彤、湿漉漉的，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忙完了？”
　　“我去健身房运动一会儿。”
　　“哦，好。”
　　沉默一会儿，两人都没别的话，裴念明转身出门，他换了运动短裤，露出两条线条漂亮的大长腿。秦灯脸一红，悄咪咪看了那两条腿好几眼，直到转过拐角不见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原本以前看这本小说时，秦灯还奇怪，裴念明这种有颜值有演技的演员，怎么会不火。哪怕书里说过是因为裴念明所在公司有个持股分的富二代演员方逸辰，老板郑锋自然是力捧他，而富二代自知各方面比不过裴念明，有意找机会打压他。但到底一个人没办法一手遮天。
　　看了不少剧之后，秦灯发现那些演主角的虽然演技一般，但长相也都不怎么逊色于裴念明，如此一来，裴念明内受公司打压，外又竞争激烈，自然难出头。
　　书里的观众们看了太多美人，审美标准早就提高不少，也就秦灯这种在原世界被丑男荼毒眼睛的土狗一穿进来就被裴念明的神颜冲击到傻掉。
　　土狗在电脑前舔了许久的颜，肚子里叫了两声，才想起来是午饭时间了。
　　他寄人篱下，总不能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决定在裴念明回来之前把饭做好。
　　他六岁的时候去养父母家，便很懂得看人眼色，尽量做个乖小孩讨养父母开心，才能在那个家里长久地待下去，所以从小就学着做各种家务，直到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生活，也才能照顾好自己。
　　他也不知道裴念明有什么忌口，只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就做什么，猜测裴念明既然买了，应该是都能吃。
　　家里基本没有辣椒，他就往清淡口味的做。
　　做到一半，裴念明回来了。香气在屋子里弥漫，走到厨房门口一看，秦灯围着围裙利落地炒着一盘小白菜，还时不时看看锅里的排骨汤，颠锅的手法非常熟稔。
　　秦灯炒完，关火装盘，这才注意到裴念明的存在，又吓了一跳，差点摔了盘子。
　　“你回来了？”秦灯举着锅铲，“我看饭点到了，就随便做了几个菜。你有什么忌口吗？”
　　裴念明扫了一眼灶台上的菜，芹菜肉丝、玉米虾仁、清炒小白菜，胡萝卜排骨汤。
　　很好，把他两天的口粮一顿就用完了。
　　“没有。”他神情淡淡的，“我先去洗个澡。”
　　秦灯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T恤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胸腹部紧致的肌肉线条，两条锁骨在圆形的领口里若隐若现，十分打眼。
　　忙把目光移开，秦灯“哦”了一声，低头去布置餐桌。
　　裴念明出来时，秦灯已经站在餐桌前，只等他落座，又倒了杯温水，放在他右手边恰到好处的位置。
　　裴念明坐下的动作一顿。惊异于秦灯的细致，看来是早上注意到了他是左利手。
　　看裴念明端起碗吃饭，筷子先伸向虾仁，各样菜都尝了一点之后，在秦灯期待的目光中作了点评：“味道不错。”
　　秦灯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我看你平时挺忙的，最近又要准备进组，饭就我来做吧。在这里白吃白住，挺不好意思的。”
　　裴念明没说话，夹菜的空隙看了他一眼，秦灯又赶紧解释：“最多也就一周的时间，我会尽快搬出去的，不会打扰你太久。”
　　裴念明一哽，这个人是不是太有眼色了。他点点头，客气道：“多住一段时间也没事的，不着急。”
　　秦灯当然不会把客气当真，笑着道了声谢。
　　两人沉默着吃饭。喜欢吃虾，芹菜肉丝也喜欢，胡萝卜一般，秦灯在心里默默记下。
　　饭后秦灯抢先收拾餐具，裴念明回房继续看剧本。他手边的温水一口没喝，秦灯又暗暗记下，吃饭的时候可以喝汤，但不喜欢喝水。
　　裴念明要是能读心，此时必定十分无语。不是不喜欢喝水，是怕你下药，谢谢。
　　二手交易平台上的好几件衣服都被拍下了，秦灯把烘干的衣服折好，等着明天自己下单的分装袋到了，就装好拿去寄。
　　忙完已经是下午，秦灯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完整剧本先熟悉了两遍，免得要改的时候抓瞎。
　　果然，他刚看完，导演那边就来了消息，和他开着视频通话讨论了几处剧本可以修改的地方，秦灯一一记下，准备试着修改一下看看效果。
　　现在项目在筹备的后期阶段，各组都已经忙碌起来，李导给了秦灯三天的修改时间。
　　“其实原来的剧本已经不错了，只是我觉得修改完拍出来效果会更好，你再考虑考虑，毕竟编剧是你，如果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
　　“好的好的。”秦灯第一次接触剧本，哪儿敢在大导演面前班门弄斧，完全抱着谦虚学习的心态，嘴上连连答应。
　　李导早就把分镜完成了，要修改的地方他准备了两版——修改前和修改后的，以备秦灯不认同他的意见。
　　下午五点，秦灯估摸着到晚饭时间了。看裴念明吃得不算多，应该是为了保持好身材，所以晚饭他准备再做得简单点。
　　饭做好了裴念明还没出来，这次秦灯直奔书房，敲了两次门，裴念明才开门出来，脸色似乎有点不好，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刚看完剧本。”裴念明的意思是看到比较虐的地方了，一时入了戏。
　　秦灯果断捧场：“哇，看个剧本都有这种效果啊，你果然很适合这个角色。”
　　吃完饭，裴念明却没再回书房，而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秦灯也不敢凑过去看，回了房间之后悄悄打开社交软件，便见一条跟着“热”字的热搜#昭关西行选角#挂在最前面，点开一看，热门第一条是有瓜主曝了盛岳影业出品的大项目，电视剧《昭关西行》，云集著名导演、摄影、美术、剪辑，最近试镜完毕，主要角色都已经定了，男主女主暂时保密等官宣，但戏份最重要的男二由裴念明出演。
　　消息里还重点分析了男二的人设、重要性，看起来有火的潜质。


第6章 热搜
　　按照裴念明如今的知名度，怎么可能一个选角的消息就上了热搜，不少网友嘲讽一条十几条评论的消息竟然能上热搜，也有猜测或许是剧方的预热。
　　可是热门第二条的口风就变了，一位粉丝量不少的影视类博主先是分析了试镜招募消息里的主创团队有多牛，盛岳影业虽然是新近成立的公司，但前期投资的几部作品成绩都不俗。
　　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班底，必定多会选择口碑较好的演员出演，同时请一名或是两名有热度的年轻演员担纲主演。而裴念明的作品评分一般，即使有一些cut显示他演技不错，但受限于角色设定，发挥余地并不是很大。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罢了。
　　如今《昭关西行》仍在筹备阶段，却避开男女主演和其余一众配角，偏生只挑出他一个人来，还上了热搜，很难不说是裴念明作为待选人之一，见剧组还未定下男二，才故意爆出热搜为自己增加热度，以便在竞选中胜出。
　　这位博主言辞间不无嘲讽之意，说什么演了这么些年戏，不火自然有不火的原因，可别急功近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紧接着又有人爆料，男二的人选还未签合同，这么急不可耐买热搜，是有多想火。
　　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风向渐渐就被带歪了，不少“网友”发博称现在什么糊糊都能上热搜跳，现在娱乐圈这么无聊了吗？
　　那些“网友”自然有不少是水军，只为附和那几条热门。实时里逐渐多了许多嘲讽裴念明不红的话。
　　裴念明那点少得可怜的活粉试图解释，都被大量的水军给压了下去，以至于有些粉丝忍不住开始大骂裴念明的公司对他不闻不问，让他任人欺负。
　　水军们等的就是这句话，转而讽刺裴念明自己不火怪公司。
　　热搜里乱成一团，秦灯看得心头火起。这种事若是后期的裴念明还有可能会做，毕竟黑红也是红，有曝光度就行。可现在的他绝不会使这种手段，否则也不会甘于默默无闻好几年。
　　剧方或资方更不可能用这种方式炒热度，毕竟男女主才是主角，能营销的空间大得多，韩岱之必然也是准备了丰富的营销手段，准备把钟秀推出去。
　　这条消息反而隐藏了男女主的信息，看似是为了神秘感，实际上摆明了是要柿子挑软的捏，欺负裴念明一个人。
　　思来想去，会做这件事的只有和裴念明同公司的那个富二代方逸辰，毕竟哪怕他在公司持股，横行霸道，拿了许多钱疏通关系，也是很难进入这样的班底的。
　　果然没一会儿裴念明就接到电话，秦灯隐约只听见了几句“不是我”，“大概知道是谁”。
　　《昭关西行》开机在即，韩岱之绝对不会让负面新闻影响口碑。秦灯盯着平台消息，打算要是韩岱之真的不出手，他就利用自己对原小说的了解，爆料爆料富二代干的那些龌龊勾当。
　　毕竟在原书里，裴念明可是让他一跃成为法制咖，从此在娱乐圈里冒不了头。
　　等到热度小了一些后，热搜上开始有一条#裴念明是谁#的消息爬上来，里面是几个热度比较高的博主转了一些粉丝做的裴念明个人作品cut，挑了几段镜头感最好的片段，其中就有他扮演的将军战死沙场的一段。
　　秦灯悄悄转了，仗着自己没什么粉丝，暗戳戳夸奖：“演得真好。”
　　那几位博主也夸了几句，但措辞十分谨慎，知道过分的夸奖会引来反感，便只说自己看了热搜，出于好奇去搜裴念明的信息，没想到刷到几条视频，意外于裴念明的演技和颜值。
　　最可贵的一点是他哪怕充当背景板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懈怠，起码做到了一名演员应该做到的事，不像有的演员还没出镜倒是先出戏了。
　　一名小有名气的女歌手及摄影师带了话题发文，称吃瓜吃到自家，一心默默演戏的崽竟然也有上热搜的一天，巷子里的香醴，终于被发现了。
　　秦灯不认识那两人，记得原书里也从未提到过，猜想或许是裴念明以前的同学。
　　由于不是什么网友们喜闻乐见的大瓜，热度很快就退下去。
　　如此一来，自然也轮不着秦灯出手了。他悄悄跑到客厅一看，裴念明已经放下手机，神色平静地回书房去了。
　　他放了心，想来作为公众人物，对这些负面的消息和压力早就有了一定的承受力，应该不至于就因此黑化。
　　原书里裴念明试镜没能入选，被方逸辰好一顿冷嘲热讽，那个时候他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尝试寻找好点的机会，让秦灯着实心疼了一阵子。
　　如今不知是否因为他的到来或干涉，让故事的轨迹朝着不可控和未知的方向发展，也不知道裴念明未来会不会如他所愿，夙愿得偿，好好地生活下去呢。
　　秦灯打开自己的账户余额，感慨道，还是得赶紧赚钱，有了资金支持，想要做什么就方便多了。只要确认裴念明未来不会再出什么大的幺蛾子，他就可以功成身退，离开这个圈子，美滋滋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秦灯万分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不敢再瞎折腾，一熬熬通宵，而是果断转变成老干部作息，最晚十一点上床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
　　梦里裴念明爆火，秦灯偶然遇见他，兴冲冲跑去找他要签名。没想到裴念明神情冷漠：“你谁？”
　　哇，火了就不认人，你们圈子里都是这样吗？秦灯愤愤。
　　没想到裴念明忽然表情一变，带着诡异的笑容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想潜规则我不成，还害我丢掉资源的小编剧。”他下一秒就身穿古装，站在一个昏暗的牢房里，阴森森地说，“上辈子让你那么死掉还是太便宜了，这次我要把一百种酷刑用在你身上，好好折磨你……”
　　救……救命！秦灯想跑，却发现脚下怎么都动弹不得，扑腾了半天还在原地，惊恐不已，就这么醒了。
　　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帮裴念明安安稳稳地火起来的决心更坚定了，只希望裴老板后期不要忘了他的襄助之功，放他一条生路。
　　他难得勤快地早起，悉心准备了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心有戚戚地看着如今还一脸正直的青年，梦里的恐惧平复了不少。
　　裴念明刚吃完，他就赶紧收拾。对方也任他去了，只回房换了身衣服，到厨房跟他说了一声：“我出门办点事。”
　　“好的好的，”秦灯把碗盘洗得光亮如新，“我待会儿也要出门去寄点东西，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可以顺便带回来。”
　　他顺口一说，也没想太多。裴念明却在听见“家里”两个字时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也冷淡了两分：“没什么需要的，我先走了。”
　　客气，还是太客气了。对裴念明抱有滤镜的秦灯忽略了他语气里的冷淡，心想，毕竟家里多了个人，食材的消耗量都加大了。
　　他还是在出门前查看了一下冰箱，准备顺道去超市买点吃的。现在他也是手里有余钱的人了，虽然不多，省着点花，几天的生活费还是担负得起的。
　　昨天晚上陆续有人下单他的衣服，买家试图砍价，但如今穷得两手空空的秦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应付砍价的功夫，最后仍是以定好的价格谈妥了交易。
　　交易量差不多占总量的一半，等他全都卖出去，很快能凑齐房租，也许不用一周就可以搬出去了。
　　秦灯提着一袋子衣服鞋子，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一路出门，先去快递站寄完衣服，再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两大袋子食材，吭哧吭哧提回楼上，站在门前的时候却傻眼了。
　　他忘了裴念明家里是指纹锁，而他作为蹭住者，是没有把自己指纹录进去的。关键是裴念明虽然收留了他，却和他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过。
　　秦灯想着裴念明好歹一个明星，联系方式不能轻易给，他也不好意思去要。结果就是现在他被锁在门外，裴念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既没办法联系对方，又不可能真的让对方赶回来给他开门。
　　得意忘形啊，秦灯懊恼地坐在门口，秦灯你一得意忘形就容易倒霉，忘了吗？
　　唉声叹气了许久，准备刷刷手机解愁，一开锁屏，电量又给他当头一棒。
　　很好，这点电量最多撑到下午。担心导演那边有事联系他，他也不敢把电量耗空。只能收起手机，开始数地面瓷砖上菱形花纹的数量。
　　敬妃宫里一共有三百二十六块砖石，秦灯身下这条走廊，一共有两百六十八个菱形格子，这每一个，他都数了不下三遍，其中还有十一个上面的污渍没能清理干净。
　　秦妃哀叹一声，他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日呢？
　　电梯直通的走廊，连扇窗户都没有，秦灯怕裴念明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外面天热，也没法下去逛，只能留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挨了半日，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做运动锻炼身体。
　　他不敢在楼上蹦跶弄出太大声响，就十分心疼地耗费了1%的电量，在手机上搜了几个简单的无氧运动动作，牢牢记住了，开始在走廊里瞎练。
　　来回练了几遍，动作熟悉了，恰好练到双手双脚撑地，撅起屁股，身体折成三角形的拉伸动作时，身后电梯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第7章 了解
　　裴念明看见眼前一幕，下意识抬头去看电梯楼层数，还以为自己按错了键，确定这是自己家门口后，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正透过腿间缝隙倒着脑袋看他的秦灯，屁股为了调整姿势还适时地扭了两扭。
　　秦灯已经忘记了如何反应，看见裴念明那一刹那，他只恨这里没有窗户让他跳下去。
　　如果他有罪，法律会惩罚他，而不是让他在帅哥面前丢人现眼。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走廊。
　　“不准备起来吗？”裴念明努力把试图往上翘的嘴角压平，用十分平静的口吻问道。
　　秦灯直接跪了，爬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尘，尴尬道：“你回来了？我就是无聊，做做运动……”
　　裴念明看见地上两个大袋子，道：“这门用密码也能打开，忘了把密码告诉你了。”他提起一个袋子，走在前面把门打开。
　　“没事的，密码本来就是很隐私的东西。”秦灯提着另一袋跟着进去，放进厨房。
　　“买了什么？”
　　“一些吃的，我看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不知道买什么，就照着你之前的那些东西买的。”秦灯开始把东西收拾进冰箱，绝口不提方才进不来门的事。
　　裴念明没有说让他录入指纹，他自然明白这就是没打算让他长住的意思，而且指纹是比密码更隐私的东西。实在不行，这几天裴念明出门的时候他就在家呆着，反正除了去寄东西，也没什么需要出门办的。过几天钱足够了，他就会搬出去。
　　“你有钱了？”裴念明估摸着那些东西怎么也得好几百。
　　“嗯，”秦灯应了一声，怕裴念明误会，赶紧补充，“暂时拿到一点，等我把东西都卖出去，钱差不多就齐了，最多五六天。”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念明即使再不在意，也能感觉到秦灯有点过分小心，“就是随口一问。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密码发给你。”
　　“好，”秦灯急忙打开手机，在裴念明出示的二维码上一扫，“谢谢，我不会在微信上打扰你的。”
　　裴念明按键的动作一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有事就给我发消息，而且，接下来我们还得合作呢。”他点了点手里提着的包，“今天已经去签好了合同，时间到了就进组。”
　　“这么快？”秦灯欣喜道，“签了合同就算是完全定下了，恭喜！我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吧！”
　　“但是剧本不是还没改好吗？我叫外卖就行。”
　　“不着急，要改动的地方不多，时间够用。”秦灯心情甚好，裴念明的角色定了，意味着他把原书的故事线又往另一个方向拨动了一些。虽然穿进来的起点不算好，但总算在朝着好的方向发现。
　　秦灯在厨房叮里哐啷忙活，裴念明在客厅坐了几分钟，莫名觉得尴尬。他原本做好了拿捏和利用秦灯的准备，可如今的秦灯却和他认知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以至于他都有点拿不准，应该怎么和秦灯相处。
　　坐在这里显得他是一个让客人做饭，自己等吃的不尽职的主人似的，偏生秦灯还乐在其中，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调子，仔细听的话，是裴念明某部剧的片尾曲。
　　裴念明更加不自在，干脆躲进书房去了。
　　秦灯在这边跟着曲调节奏手舞足蹈，结果又一次乐极生悲，把手切了。幸好伤口不深，只是血流得有点多，按了一会儿没止住，他只好去敲书房的门。
　　连敲门声都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裴念明也没怎么看进去剧本，一听见声音就去开了门，秦灯仰头看着他，不好意思道：“请问，你有创可贴什么的吗？”
　　“怎么了？”裴念明眉心一蹙。
　　秦灯把用抽纸裹着的手指举在眼前晃了晃：“不小心切到手了。”
　　裴念明：“……”
　　他去客厅的电视柜底下拿出一个急救盒：“日常用的药都在这里，需要的话自己拿。”
　　秦灯把纸巾扔了，将伤口在水底下冲了冲，擦干，干脆利落地包上一个创可贴，准备继续去厨房做饭。
　　裴念明移了一步，挡在他面前：“受伤了就别做了，剩下的我来。”
　　“没事，”秦灯绕过他走进厨房，把厨具冲洗了一下，翘着受伤的指头继续切菜，“一点小伤而已，完全不影响。我小的时候学做饭，经常切到手，都习惯了。”
　　“小时候？”裴念明上下扫了秦灯一眼，据他上辈子调查的秦灯的身世，他的家世并不算贫困，衣食无忧是绝对能保证的，在这样的家里长大，又是独子，不至于被父母逼着早早学做家务吧，“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秦灯停下动作，回忆了一下：“唔——差不多九岁、十岁的时候？虽然我父母没要求，但他们平时都挺辛苦的，又要工作又要照顾我，我早点学会，也能给他们减轻一点负担。”
　　裴念明微微挑眉，这么懂事的儿子，怎么会花钱大手大脚，四处欠债？若说因为他的重生，这一世的秦灯变了，可他之前看见秦灯打包出售的那些衣服，都是名牌，价格可不低。
　　但若说秦灯说谎，他做家务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秦灯自然说的是自己而不是原身，他想着如今的裴念明对秦灯并不了解，所以不必费心去维持原身的人设。
　　却不知这样的他在裴念明眼里，已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巨大谜团。
　　裴念明靠在门口看他炒菜烧汤，很想问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这一世的你已经全然不是上一世的你，那我的那些仇恨和愤怒岂不是变得毫无意义。”
　　他当然无法问出口。
　　秦灯察觉到来自身旁审视的目光，炒菜的手一抖，不知是不是被灶火烤的，两颊带着红晕，笑了笑：“你别在这儿看着，让我怪紧张的。你知道以前上学考试的时候，老师在旁边盯着你做题的那种感觉吧。本来很简单的题，一紧张就不会了。”
　　“不会啊，”裴念明跟着他闲扯，“我直接让老师走开不要看。”
　　秦灯放下铲子，一抱拳，满脸敬意：“好汉！”
　　裴念明弯起嘴角：“难不成你在学校是那种害怕老师的乖乖学生？”
　　“其实也不算是害怕，”秦灯想了想道，“只是担心一紧张做错了会挨骂，会被讨厌。可是越担心，就越紧张，反而更做不好。”
　　裴念明的笑意淡去：“那你有因为做错题挨骂吗？”
　　“那倒没有，”秦灯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那个时候其实成绩还不错的，我就假装在那里思考，老师看我一直不动笔，没了耐心自然就走了。等他一走，我直接歘歘歘写答案。等到老师再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卷子已经答完了。”
　　裴念明复又笑起来。他眼前的秦灯太过真实，越是了解，越是发现他和上一世秦灯的不同。或许上天不只是多给了他一次机会，而是给了所有人机会？
　　这一次，秦灯没给裴念明倒水，裴念明反而给他倒了一杯，饭吃完，一杯水也喝完了。
　　秦灯疑惑：原来不是不喜欢喝水？
　　他照例收拾餐桌，裴念明从他手里夺过碗筷，用不容反驳的语气：“伤口不能沾水，碗我来洗。”
　　“那……好吧，谢谢。”秦灯望着裴念明进厨房的背影，感慨，多么细致贴心的好青年啊。
　　饭后两个人各自在房间忙，秦灯改了部分剧本，发现其实工程量比他想的大。虽然改动处不算多，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修改的时候还要考虑会不会影响故事整体，细节处基本上整部剧本都要做对应的修改。
　　写小说和剧本完全不一样，秦灯一边改，一边还得临时抱佛脚，把一些参考书翻出来看。不过，他倒是找回了以前码字的感觉，一旦开始，就全情投入，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下午七点的时候，天色渐暗，秦灯终于起身去开灯，顺便上个厕所。
　　出了房门，正好遇见裴念明在玄关处穿外套。
　　“你要出门啊？”经过下午那顿饭的闲聊，秦灯感觉他和裴念明之间的生疏淡了些，所以也有勇气主动搭话了。
　　“嗯，”裴念明出来时听见他房间里噼里啪啦敲键盘和哗哗翻书页的声音，猜想他在忙剧本的事，本不想打扰他，这会儿听见他问，还是告知他一声，“有几个朋友要聚一聚，我出去一趟。可能回来得晚，你自己吃饭吧，到时间休息就行，不用管我。”
　　经过白天的事，裴念明很担心按照秦灯的小心谨慎，会不会熬着等他回来才敢睡。
　　“哦，好，那你路上小心。”秦灯被这一顿嘱咐砸得有点懵，只好也礼貌地回一句，等裴念明出了门，才发觉自己简直像是在家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还是特贤惠那种，顿时一阵恶寒。
　　他和裴念明的走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了？


第8章 非议
　　裴念明有朋友倒是让他有点意外，原书里并没有提到这点，尤其在后期的时候，裴念明开启暴走模式时，书里对他的描绘更加偏向于孤家寡人。
　　原来在书本没有交代的地方，还有这么多他未曾了解过的细节。
　　有朋友也好，现在的裴念明已然走上了另一条路，能有好友相伴，便更好了。他猛然想起上次发文支持裴念明的那个歌手和摄影师，更加放心，看来是很义气的朋友。
　　偌大的房子剩了秦灯一人，空荡荡的，落针可闻。他站在客厅，环视一周，心里忽然涌出几许落寞。
　　上辈子他有朋友吗？也算有的吧，一同写文的几个基友，在网上相谈甚欢。不过他们好几次提出奔现见一面，都被秦灯找理由推脱了。
　　他害怕见了面只会让对方失望，他在网上是个言辞幽默健谈之人，实际上却沉默寡言，有点社恐，只有对着稍微熟点的人才话多一些。
　　他更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向，那几个写文的人基本都是直男，经常在群里讨论妹子，间或也有人表达对同性恋的鄙夷。每到那种时候，秦灯就只能以码字为由悄悄匿了。
　　关上卧室门，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出一方安宁的小天地。秦灯打开电脑，继续改剧本，不多时就沉浸入那个由文字构筑的不一样的世界，心里那点淡淡的伤感很快被抛之脑后。
　　裴念明到家的时候，秦灯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隐约可闻。他依旧没去打扰，身形微微摇晃着回了自己房间。
　　今晚朋友说要庆祝他和《昭关西行》剧组签约，一时高兴，他便多喝了两杯。
　　秦灯是读着一本专业书睡过去的，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他急忙起来，冲出卧室的时候，裴念明还未见踪影，只有客厅里似乎残留了一丝淡淡的酒气。
　　夜不归宿？秦灯有点意外，看来裴念明玩得挺开心。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准备早饭，做了点清粥小菜，刚要分出一半来给裴念明温着，咔哒锁开的声音，裴念明从房间里出来，闻见一股米香，带着睡意到厨房去，险些和秦灯撞上。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宿醉让裴念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打开冰箱拿了瓶水一口气灌完，才道：“十二点左右？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睡。”
　　“我都没听见，”秦灯昨晚改剧本改得忘了时间，犯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做了早饭，赶紧吃点吧，酒伤胃。”
　　这些话也不知道为何自然而然从秦灯嘴里说出来，两个人甚至都没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熟练地相对坐下，唏哩呼噜喝粥。
　　空荡荡的胃被填饱，裴念明恢复了些精神，看着熟练收拾起碗筷的秦灯，惊觉不过两三天，他竟已习惯了秦灯的存在。
　　秦灯自然更加习惯，反正都是寄人篱下，在哪里都一样，不过是把上辈子过了十几年的生活再过一次罢了。养父母也好，裴念明也好，都是很好的人，也未曾苛求于他，他过得挺舒坦的，自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反而安然处之。
　　如此平静的日子过了没两天，秦灯啃了无数本专业书，总算是把剧本改完了，忐忐忑忑地把改后版发给李导，腾出时间继续处理剩下没几件的衣服，搬去楼下全都寄出去了。
　　等到全款拿到手，就能够搬出去住了。秦灯躺在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想，要不要请裴念明出去吃个饭，感谢一下，再送个礼物。只是裴念明啥也不缺，他也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结果刚打开社交平台，热搜上一个黑红黑红的“爆”字就刺入他眼里。
　　又来？娱乐圈文老是写热搜，读者会腻的。秦灯腹诽两句，但因为热搜上的那个名字，还是赶紧点进去看了。
　　#裴念明夜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估摸着又是那个方逸辰在作妖？
　　文章一开始就说裴念明即将进组，拿到好剧本十分激动，于是和好友相约去夜店庆祝，左拥右抱，和美女帅哥热吻。
　　秦灯：“……”
　　他点开下面的配图一看，在昏暗的灯光中，裴念明坐在卡座上，一左一右分别是一个男人和女人，一张图里，他扭头像是和女人接吻，下一张图却转向另一边，搂住了旁边的男人，角度看起来很是激烈的样子。
　　秦灯：“……”
　　那天裴念明确实是出去喝酒了，挺晚才回来。秦灯心想，难道自己看错了人，书里从来没有写过这一节，实际上裴念明私底下就是个比较玩得开的人？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注定会翻车吗？
　　怀疑只是一瞬间的事，裴念明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传过来，秦灯悄悄把房门打开一个缝，侧耳听着。
　　“查到了？就猜到是他……这么容易就上当。盛岳集团这棵大树，人人眼红……你发吧，灵灵是个女孩，她出头的话，有些人心脏，什么烂话都说得出来……我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所以裴念明其实早有准备？秦灯听他挂了电话，又跑回床上躺着，继续刷手机。
　　这会儿事情已经发酵了一会儿，热门上第一个是爆料，第二个就嘲讽裴念明刚刚签约，就迫不及待去庆祝，却不知剧组临时换人的情况也是有的。一个糊了好几年的人，舔上这么好的饼，果然立刻就得意忘形了，前几天爆出演男二的新闻只怕也是自导自演炒作吧。
　　除了一部分水军在那边带节奏，说什么男明星大翻车，盘点那些年翻车最快的男明星等等，大多数吃瓜的网友其实一脸懵。
　　“这个裴念明是谁，最近怎么总上热搜？”
　　“水军好多，不会和前几天一样，又是先扬后抑，搞黑红炒作吧。”
　　“又是无人伤亡的一天。还以为他在夜店里搞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呢，结果就是亲了两个人？这种破事儿也能爆？内娱完了。”
　　“现在的明星天天在热搜蹦跶，戏演得不怎么样，连热搜都没啥新意。”
　　从定角以来，裴念明确实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看剧本，他活动很少，公司那边本来也不怎么重视他。和他共居的这几天，秦灯更相信他不是那种跑去夜店搞什么激情.事件的人。
　　上次方逸辰搞那么一出，也许裴念明早就猜到他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预料了。可惜裴念明请不起什么太好的公关团队，公司的团队在方逸辰的控制之下，所以澄清什么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秦灯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他想了想，给李导发了条信息。
　　“李导，剧本看完了吗？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没有？”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消息。
　　“刚想联系你呢，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可改的了，也发给了韩总看，他说可以初步定稿。我看里面有几处你自己也作了修改，之前我倒没有想到，改得很好。”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就行。”秦灯就剧本的事和李导讨论了一会儿后，悄悄试探了一句，“现在演员什么的应该定下来了吧，什么时候开机啊？”
　　“大概十月初吧，时间定好之后会告诉你的，宣发组的意思是你到时候也可以发发相关动态，他们会把物料发给你的。”
　　“好的好的，这是我第一部剧本，还挺紧张的，哈哈哈。就怕中间出幺蛾子影响进度，比如演员有啥绯闻什么的。”
　　“不用担心，你也看到热搜了吧，我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签约那天我还特地和小裴聊了一会儿，他对这个角色很用心，我相信他能演好。现在的媒体总是喜欢搞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别当真。”
　　秦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去看热搜，实时里已经有人开始澄清了。
　　“什么夜店，现在的营销号发文能不能先确认一下真实性。这就是个酒吧，主题清吧，我还去过，就在我家附近，刚开不久的，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女歌手偶尔会在里面表演的哦，推荐大家去听。”下面附了酒吧门面和内部的图，有个座位确实和裴念明那天坐的位置对得上。
　　“李导的团队好像一向靠得住吧，至少重要角色都会选最合适的演员。这剧班底好，有的人眼热坐不住了，这种荒谬的谣言也能放出来，确实无人伤亡。”
　　风向慢慢转变的时候，裴念明终于出来发声。
　　“朋友新开的酒吧，一起喝酒的也是大学时候的好朋友。”配了和酒吧老板的合影，是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还有和两个朋友那晚的合影。
　　合影里的朋友之一转了他的澄清，写道：我没有惹过你们任何人.jpg，现在的狗仔真是把借位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去拍剧可惜了。我一个钢铁直男，没想到有一天卷入绯闻的对象是个男人。
　　不过这个所谓的绯闻确实算不得什么，没一会儿热度已经开始慢慢降了。秦灯推测方逸辰是实在抓不到裴念明的什么把柄，所以只能是有什么放什么，没想到根本无人在意。
　　可能这也是糊的好处吧，只要没违法犯罪或是触碰道德底线，网友哪有闲心关心你亲了谁。
　　但是裴念明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澄清这种东西，很多吃瓜的网友其实后续没什么兴趣去看的，比起用澄清去解释，不如放一个他们感兴趣的瓜。
　　先是有人爆某富二代男星常驻热搜，不仅各种买水军，还发脾气说水军买得没质量，对自己的工作人员一顿祖安输出。
　　网友们早就苦水军已久，更看不得明星趾高气昂欺辱工作人员。那个给博主发爆料的正是因为忍受不了这位男星而辞职的工作人员。通过博主的暗示，已经有人猜出了男星的身份，不是方逸辰是谁。
　　等到这条爆料有点热度之后，紧接着又有他的前女友出来锤人，说他恋爱期间脚踏几只船，不仅PUA女友，还睡粉，说话更是爹味呛人。
　　这种慢慢爬升的热搜显然真实多了，每一条爆料都精准戳中了网友们的雷点，实时动态里一片骂声。
　　方逸辰躲着不敢出声，秦灯看了好久的热闹，等着裴念明最后来个致命一击。
　　但事情却没了后续，秦灯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书里方逸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干了不少违法勾当，只是还没被发现，裴念明那边也许是没查到，所以爆料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他是不是得去暗示一下，让裴念明提前做好准备？
　　趁着自己没什么粉丝，秦灯也发了动态：有的人靠砸钱进公司，作威作福不说，眼红同事，迫不及待泼脏水，实际上自己干的龌龊事数都数不过来，小心遭报应。
　　听见裴念明还在客厅，秦灯假装出去拿水喝，和他找话聊。
　　“刚刚李导跟我说可能十月初开机，你知道了吗？”
　　裴念明正在看一部经典武侠片，注意力全在电影里，闻言只嗯了一声。
　　秦灯听里面呼呼喝喝的打得挺热闹，跑过去坐在他旁边，看那电影名字，他听都没听说过，想来是原书里原创的电影。上映时间是十几年前的，但画质已经很不错了，是老派风格的武侠电影，一招一式打得很真实又兼具美感。
　　《昭关西行》虽然以悬疑破案为主，但也兼具一点武侠元素。裴念明说起来还没正经演过这类影片，之前演的将军、侍卫什么的，打戏的戏份很少，剧里动作指导的水平比较一般，能对付着看但很普通。
　　看裴念明完全没受绯闻影响，仍是全心全意为角色做准备，秦灯都有点佩服他了。就和他当初为了写文，一头扎进去到处找资料的时候一样，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单靠所谓的敬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娱乐圈是个诱惑力巨大的浮华世界，多少人在里面追名逐利，迷失自己。少有人是真的喜欢这份事业，同时还能保留着为此奋不顾身的初心。
　　在原书里，裴念明这个所谓的反派在最后出演一个靠见不得人的手段拿来的角色时，是因为吊威亚受了伤，去完医院后又匆匆赶回来拍剩下的戏份，才会遇上大火，惨死其中。
　　但凡他没有那么喜欢，但凡他借着伤在医院多留一天，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当初看书时，秦灯起先只觉得是一本写得没有那么浮夸，颇有许多动人之处的小说。如今书中的人物就坐在自己旁边，看见他承受的非议，好像才渐渐明白了作者写这本书更深的用意。


第9章 暗示
　　韩岱之是天之骄子，钟秀能力出众，但之所以星途顺利，也是因为有韩岱之全程保驾护航。否则他中途所遭遇的那些事，都足以彻底击溃他。
　　而裴念明的身边没有韩岱之这样的人，他无权无势，只是一个热爱演戏的演员，在这个名利场努力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最终烈火焚身，尸骨无存。
　　这才是一个普通人最有可能经历的事。
　　电影正演到身为小人物的主角处处忍让，却还是被坏人步步紧逼，害死了家人，将他用数年积蓄建起的屋子夷为平地，最后把主角踩在脚底，一剑穿透胸膛。
　　主角躺在血水里动弹不得，看着家人的尸体，屋子的废墟，只能在绝望和不甘中淌下一行泪。
　　这个人物和《昭关西行》里的秋长晓有几分共通之处，也和原书中裴念明后来的命运不谋而合。
　　秦灯的眼泪几乎和主角的泪同时落下，无声无息的。他仍然看着变化的镜头，神色平静，只是嘴角轻轻抽动着。
　　裴念明扭头时，秦灯的眼泪正悬在下巴上，要坠不坠。屏幕的光打在他半张脸上，鼻尖上的那颗痣格外明显。
　　上辈子秦灯脸上有这么颗痣吗？
　　镜头一转，已是数年之后，主角长巾蒙面，手上提着一把剑，独自走在小镇荒凉的石板路上。秦灯才松了口气，嘴角向上牵起，为主角活着而庆幸。
　　蜷了蜷手指，裴念明还是抽了一张纸递给秦灯。沉浸于电影里的秦灯回过神来，将眼泪擦干净，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我就是泪点低，看什么都哭。”
　　裴念明的目光定在秦灯鼻尖的痣上，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也跟着下移。被眼泪打湿的睫毛粘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柔软。睫毛尖好像扫在了心口，裴念明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急忙移开视线，试图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影片里。
　　秦灯不敢再打扰他，和他静静看完整部影片，等到字幕都走了一半，才开口：“离开机还有一个月，你们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过几天要去剧组安排的训练室做武打训练，这几天就先练练体能。”裴念明把影碟退出来，将遥控器递给秦灯，“想看什么自己换台吧。”
　　秦灯摆手道：“不、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去看书。”
　　裴念明看了他两眼，不知道为何笑了两声：“新的剧本我已经拿到了，李导说这是最终稿。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秦灯自己也在考虑这件事，他不像原身是戏文专业出身的，临时抱佛脚小改一下剧本还能勉强应付，让他自己独立写一本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还是打算干老本行。只不过不能在裴念明面前暴露，便含糊其辞：“还是继续写东西吧。”
　　现在很多编剧，尤其是新人编剧是签公司的，一般独立写剧本的时候很少，都是根据公司的项目安排团队合作，但这样也会导致写出来的剧本质量一般。许多编剧都是这样慢慢磨炼，同时积累一些人脉之后再独立写剧本。
　　像秦灯这样自己完成的剧本一开始就能被盛岳这样的大公司看中，算是运气爆棚。但同时，裴念明也不得不承认，秦灯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才华在身上的。
　　新改的剧本他看过，即便早已提前知晓了故事大纲，但在看到其中的几幕戏时，都忍不住拍手称赞精彩。若是受他重生的影响，秦灯自此能收了原来那些小人心思，也另走一条全新的路，他自然乐见其成。
　　说到底，上辈子的秦灯也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秦灯局促，裴念明仍有防备，两人该说的话说完了，便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最后是裴念明先起身：“我还要去看看剧本，你……”
　　秦灯想起自己原本想跟裴念明说的话，拿起遥控器握在手里搓了搓，赶在他说完之前道：“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本来还怕你担心角色受影响。我问了李导，他说没事。反正，就是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准备进组就行。但是……”
　　他一紧张就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裴念明听没听懂。
　　裴念明只好又坐下，道：“我没有担心，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看见新闻不会觉得，如果里面说的是真的，我不配演你笔下的人物吗？”
　　秦灯一愣：“怎么会呢？我本来也没相信，现在网上的假新闻太多了。只不过偷拍你的人肯定也是去了那个酒吧，明明知道不是夜店，也要造谣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有得罪谁吗？”
　　他当然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不过裴念明不知道他知道，只能装着糊涂，把话题往他希望的方向引。
　　裴念明浅笑一声，不置可否：“谁知道呢，也许在我无意识的时候得罪了谁却不自知，比如和谁打招呼的时候不够恭敬，或是拒绝了谁的要求，抑或者只是我拿到了别人想要的角色。”
　　秦灯听着他的语气里不无讽刺，想到一开始原身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是他干的，但莫名也有点心虚。
　　“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秦灯开始瞎编：“我看后续又有热搜，爆出来一个叫什么方逸辰的家伙，就去查了一下，吃了好多关于他的瓜。他和你是一个公司的，之前就有过他打压同事的事，我就猜这次会不会也是他干的。”
　　裴念明仔细观察着秦灯的神情，忽然有点好奇为什么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先顺着他的话道：“虽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十有八.九是他。”
　　秦灯点点头：“我就是觉得奇怪，之前导演他们确定让你出演，肯定会通知你公司，他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但是他怎么会知道你去那个酒吧呢？总不会是天天派人盯着你吧？”
　　他紧张地看着裴念明，我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你应该会懂了吧。
　　裴念明作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片刻后在秦灯越发紧张的表情里缓缓道：“这个嘛，他应该没有那么闲。估计是碰巧遇见了。”
　　秦灯：“……”
　　之前对付方逸辰的时候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变傻了呢。
　　秦灯急得不行，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再暗示一下：“你们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人员都是公司给你们安排的吗？比如经纪人啊，助理什么的。”
　　裴念明似笑非笑道：“经纪人确实是公司安排的，之前的助理也是，不过前段时间我把助理换了，现在这个是我自己以个人名义雇的。”
　　秦灯傻了：“换了？”
　　“嗯，工作能力不行，就换了现在这个。怎么，你觉得方逸辰买通了我身边的人？”
　　“呵呵呵呵，”秦灯干巴巴笑了几声，“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嘛，如果是真的，对你也不利嘛。但既然是你自己挑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难怪方逸辰这两次动作都没捞着好，没想到裴念明可不像原书里写的那么好欺负。秦灯有点意外，难道因为自己穿越过来，间接地也改变了裴念明的性格？
　　裴念明新助理叫裴青，是他老家一个有点亲戚关系的弟弟。大学毕业后创业失败，赔了不少钱，正丧气的时候遇见了他。两个人小时候关系还不错，裴青上大学的时候两人也有联系，裴念明了解他的为人，干脆让他暂时来给自己当助理，有点收入的同时再好好想想以后的发展方向。
　　《昭关西行》的试镜是裴念明经纪人高澜建议的，好不容易寻着的一个机会。原书里，原来的那个助理收了钱，本来打算在他试镜前做点手脚让他失败的，只是没能做成。当然最后裴念明还是没选上。
　　这次裴念明在试镜之前就把人开了，找了裴青来。方逸辰果然又尝试着接触过裴青，知道他创业赔了钱，就试图以利诱。
　　裴念明让他把钱收了，拍了他在酒吧的照片发给方逸辰，却谎称说是夜店。方逸辰也是够蠢，轻而易举就上当。
　　反正方逸辰会使绊子，裴念明干脆提前给他挖个坑。
　　秦灯哪里知道，自己是个拿着未卜先知金手指的穿越者，旁边这人也是拿着同样金手指的重生者。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和自己认知里的人不一样，你来我往暗中试探，试探了个寂寞。
　　裴念明没打算把真相告诉秦灯，只道：“放心，方逸辰也不是第一次搞小动作，我会好好提防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灯还能说什么，在裴念明跟前刷好感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失意道，“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颓然回到房间，翻出一本书来看，看了十几分钟，第一页第一行的句子都没看明白，脑子里想的全是别的事。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原本以为来了这里，遇见裴念明，还能靠自己的金手指帮帮他，没想到最后人家比自己厉害多了。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裴念明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任人欺负了。
　　“唉！”他叹了一声，瘫在床上。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以为自己至少能派上点用场，结果是徒劳无功。不过，来都来了，至少他知道哪部片子能大获成功，要不然干脆攒点钱去搞投资算了。


第10章 运动
　　早上秦灯费力爬起来做早餐，眼睛半睁着在那儿煎鸡蛋，打定主意等搬出去了一定要每天9点以后起。
　　没一会儿裴念明也起了，秦灯探出头去：“早饭马上就好了……你去运动啊？”
　　裴念明穿着运动短袖和短裤，脖子上挂着耳机，正在玄关换鞋准备出门。
　　“嗯，”裴念明见他一双眼睛在那儿布灵灵闪动，应答的话就又添了两句，“你不用每天早起做饭，楼下有早餐店，我可以顺便买回来。”
　　买的早餐哪儿有自己做便宜，秦灯在心里念了一句，嘴上却道：“还是自己做的比较健康，反正也就这几天。”
　　裴念明一顿：“随你吧，做好了你不用等我，先吃吧。”
　　“哦。”秦灯话音未落，门已经在裴念明身后关上了。
　　慢慢把早饭做好，秦灯合计着上辈子他就是老呆在家里不运动，还熬夜，最后猝死。现在来了这里，还是靠码字过活，至少不能任由身体状况恶化了。
　　正好家里有个非常自律的演员作榜样，不如跟着他也去运动运动，养成习惯了，搬出去之后也尽量坚持，这一次起码也得活到七老八十才不算辜负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把早餐温在锅里，秦灯迅速回房换衣服。原身显然也不是个爱运动的，一套运动装都没有，他只能找了件旧T恤，一条休闲长裤换上，赶紧下楼去追裴念明。
　　这个小区基本都是年轻人，老年人不多，所以能早起锻炼的人就很少。
　　小区中间有个大公园和一片人工湖，绕湖修了橡胶跑道。秦灯找过去的时候，公园里稀稀疏疏已经有不少锻炼和遛狗的人了。
　　一眼望过去，好家伙，全是俊男美女，有的他好像前几天还在电视里看见过，猜测这片小区估计住的都是明星。
　　仿佛土狗入城，秦灯一双眼睛都看花了。这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幸福？对颜狗来说，不啻于一桌满汉全席。
　　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美颜，裴念明从一片树荫里跑过来，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胸肌明显随着有节奏的呼吸迅速起伏着。
　　秦灯咽了咽口水，离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跑不多时，他和裴念明的距离越来越远，才绕湖半圈，已经喘得大脑几乎缺氧。
　　但看裴念明这已经是第二圈了，依旧几乎保持匀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秦灯觉得不能太落后，半死不活地总算是把后面半圈也拖完了。裴念明已经开始了第四圈。
　　秦灯站着歇了一会儿，跑去湖边的长椅上坐下。如今已是九月，早晨十分凉爽，带着水汽的凉风扑打在身上，吹散一股股热气，秦灯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和偶尔的狗吠，湖水一波一波拍打着湖岸，几只野鸭在湖心戏水。怡人的景致和恰到好处的自然声响让秦灯昏昏欲睡，视线里的晨曦开始变换成奇怪的形状。
　　“大早上来这里吹凉风，你是来运动的还是来生病的？”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把秦灯从睡意中唤醒。
　　秦灯一扭头，视线正对上那两道他垂涎已久的锁骨，被吹得发凉的耳朵不禁热起来。
　　不知何时裴念明坐在了他旁边，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这副睡意朦胧的模样。
　　秦灯赶紧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道：“这里吹风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犯困。”打了个呵欠，“你运动结束了吗？跑了几圈？”
　　“六圈，”裴念明看他一身汗，像是累得不轻，便问，“你呢？”
　　“嘿嘿，”秦灯红了脸，“一圈。”
　　裴念明：“……”
　　自取其辱。
　　秦灯决定转移话题：“那要不要回去吃早饭？”
　　“我还要去一趟健身房，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再回，你先回去吧。”裴念明看他迷迷糊糊的，忍不住又叮嘱一句，“别在这儿睡觉，过两天估计就要剧本围读了，你生病了怎么去？”
　　秦灯心里一暖，神色跟着也更加柔和了：“谢谢，我会注意的，马上就回了，你赶紧运动去吧。”
　　裴念明起身离开，秦灯看着他的背影，第N次在心里感慨这大好的青年险些被耽误了。
　　秦灯也收到了剧本围读的消息，之前是导演对剧本提的修改意见，而围读则是和演员直接交流沟通，听取他们对剧本的理解和建议。由于原剧本已经比较成熟，之后围读过程中要改动的地方应该不会太大。
　　李导跟秦灯透露过，后期他参与剧组筹备的一系列工作也是有薪酬的，不算在之前买剧本的钱里，也就是说筹备完全结束后，他还可以拿到一笔钱。
　　有钱自然就有动力，秦灯也不敢懈怠，回到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裴念明各自窝在屋子里啃剧本。
　　毕竟他不是原身，要是围读的时候他作为编剧说不出个四五六，岂不丢脸，还有ooc的风险。
　　第二天，秦灯照例要起床做早餐，还打定主意今天去运动的时候要多跑三百米。刚一动腿，他就哀嚎一声倒回床上。
　　腿，我的腿怎么了！秦灯惊恐地抱着两条如有千斤重的腿，感觉上面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分崩离析。
　　我真蠢，真的，我单知道运动的时候是很累的，却忘了运动之后肌肉的酸痛更加折磨人。秦灯在手机上一搜，每条运动建议后面赤.裸裸地写着两个大字：拉伸！
　　门外传来响动，裴念明已经起了。秦灯还如同双腿残废一样坐在床边不敢起身，早饭是做不了了，听见裴念明马上就要出门，秦灯终于狠下心，一口气站起来，倒吸着冷气勉强跑出去，姿势别扭地扒着墙边：“今天我可能……”
　　裴念明正回过头来，见他这样子，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秦灯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佝偻着腰，缓缓换了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欲哭无泪：“腿酸。”
　　裴念明眉毛一挑，继而反应过来：“你昨天第一天运动？”
　　秦灯点头，实在是站不住，左扭右扭艰难挪动步子终于靠在了沙发旁，却不敢坐下去。
　　裴念明终于忍不住，手指半遮着嘴，努力不笑出声来。一双星目第一次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秦灯看得一怔，随即也跟着笑了，心想，这副窘态换美人一笑，也算值得。
　　他第一次理解了周幽王。
　　“你这样子就别做饭了，我买饭回来吧。”裴念明好一会儿才收起笑意，“你就多按摩拉伸一下，会好很多。”
　　门关上后，秦灯在沙发上没靠稳，摔坐下去，又是一声惨嚎。
　　裴念明回来的时候，秦灯还坐在沙发上捏腿，脸上五官都皱在一块儿。这酸爽，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眼前递来一只热水袋，秦灯接过，仰头愣愣地看着裴念明。
　　“热敷一下会缓解，你第一次运动，这种酸痛的状态起码也要持续好几天，总不能剧本围读的时候也一瘸一拐地过去。”
　　“谢谢。”秦灯低下头，两只手局促地捏着热水袋，略有点烫的温度通过手心，好像一直传递入心脏，带得那里的肌肉也酸痛起来，不受控制地一跳一跳。
　　裴念明无端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落寞，但没打算问，便把早饭直接放在茶几上：“吃饭吧。”
　　之后三天，做饭的人又变成了裴念明。秦灯十分羞愧，运动没能成，唯一表达谢意的事最后也没能办成，倒是真的彻底成了蹭吃蹭住的人，反而还受人照顾。
　　看着手里厚厚一叠剧本，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剧本修改到尽善尽美，让裴念明可以通过里面的角色，把他作为演员被封藏的光芒尽情、彻底地绽放出来。
　　第四天，秦灯的腿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走路的姿势基本已经正常了。剧本围读的地方就在本市，但距离小区不近。裴念明有车，就顺路把秦灯稍过去，不过离目的地还有一站地的时候，秦灯却要求下了车。
　　“毕竟现在我们之间也算是有利益关系，要是让人误会就不好了。我直接坐地铁过去，反正也不远了，你们先走吧，谢谢。”秦灯站在马路边，笑着冲裴念明挥了挥手。
　　裴念明隔着车窗的缝隙目光深深看了他两眼，最后点点头，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等汽车汇入车流之后，秦灯才朝地铁站走去。到的时候裴念明已经等候在会议室里了，他对面坐着一男一女，正朝门口看过来。
　　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带着成人不久的蓬勃朝气，眉眼清秀又不失英挺，脊背挺直地坐在那儿，一身浅青色条纹衬衫，像一座峻秀青山，也如同一株亭亭而立的苍松。
　　“造化钟神秀”，这本书的主角确实人如其名，难怪韩岱之会对他念念不忘。
　　“秦编，您好，我是钟秀。”男人站起来，露出得体的微笑，向秦灯伸出手。
　　“你好，我是秦灯。”握了握对方劲瘦的手，从手上的力度感觉得出，他比看起来更加壮实。
　　旁边的女人只薄施粉黛，似乎和素颜没什么区别，但妆容恰到好处地放大了她容貌的长处。
　　“秦编您好，我是女主角唐缨的扮演者，穆繁音。”声音甜美又不失利落，秦灯不得不拜服剧组选人的眼光，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表面可爱实则狠辣的绿林女盗就站在面前。


第11章 围读
　　裴念明也站起来和秦灯礼貌性握了下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秦灯努力装作一本正经和他有些生疏的样子，到和他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坐下。
　　剩下的几个人是主要配角，和秦灯一一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李导、韩岱之带着几个人进来，李导做了介绍，那几个人分别是剧组的摄影指导、美术师和服化师等。
　　韩岱之在钟秀对面坐下，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没让人觉察出异常。反倒是钟秀原本正仔细认人，看见韩岱之的时候表情一僵，立刻把头埋进了剧本里。
　　“人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认识了吧，那我们抓紧时间开始。”李导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没有。
　　秦灯立刻正襟危坐，翻开剧本第一页，听导演带来的助理开始朗读旁白和叙事场景。
　　《昭关西行》讲述的是在某个朝代，偏远的西北县城昭关连续发生了几起朝廷官员离奇死亡的案子，因为牵涉巨大，朝堂为之震动。而死者之一正是男主秦钧的亲哥哥，秦钧是京城刑狱司的一名小知事，听闻此事，悲痛之余准备彻查此案找出凶手。
　　没想到几场朝堂博弈，竟有人要将此案压下，以那些官员渎职枉法、畏罪自裁结案。秦钧自然不肯相信，私自调了案卷查看，发现里面有许多蹊跷。
　　幕后之人发现他和死者的关系，为了阻止他而派出杀手。
　　秦钧心知京城已经不安全，要查清真相唯有去命案现场，于是连夜逃离京城，往昭关而去，在路上结识了绿林女盗唐缨，二人同行抵达昭关后，又认识了昭关县城衙门捕快秋长晓。
　　后续的故事便是他们在查案过程中遭遇的一系列事件，最终查明真相，牵出一个涉及朝堂和江湖的大案，而生死相许的兄弟变成了刀剑相向的仇人。
　　这部剧体量不大，拍出来满打满算最多三十集。因为有大量的武打戏份和宏大场景，因此初步拟定的拍摄周期是四个月，十月开拍，跨年到次年二月份，大部分戏份会去西北一个小城取景，剩下的就去南边的一个影视城拍朝堂和京城戏。
　　剧本开头便是昭关连发命案，连县尉都未能幸免。县里一时群龙无首，衙中捕头竟成了最高长官。这种大案捕头怎敢随便做主，焦头烂额之时，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捕快秋长晓竟成了第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头儿，这案子牵连甚广，上面必定很快会派使来查。咱们不能贸然查案，但案子基本的情况须得了然，否则朝使到了，咱们一问三不知，到时候只怕先拿咱们问罪。命案现场也得着人好生看守，如今县尉罹难，全县上下便都指望着头儿了。”
　　捕头有些意外：“没看出来，平日里你跟个闷葫芦似的，这会儿倒挺有主意。”
　　秋长晓一笑，低着头讨好道：“全赖头儿领导有方。”
　　捕头照着他的法子一一安排下去。
　　裴念明念出第一句台词的时候，秦灯就怔住了。为了表现秋长晓的世故深沉，他稍微压低了一些声线。虽没有肢体和动作的表演，但短短几句台词就呈现出一个看似木讷实则心机深沉的小人物。
　　去掉了环境、造型、背景音等一切构筑故事和场景的要素，裴念明此时依旧仿佛就是秋长晓。但也因为缺失了必备的要素，秦灯还是能清晰地辨别他和秋长晓的区别。
　　短时间内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秦灯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了属于演员的魅力。
　　昭关的情节很快就过去，之后便是大段京城的戏份。裴念明今天要做的已经完成了，之后便一直默默坐在位置上，听其他演员念剧本，偶尔低头在剧本上写着什么。
　　秦灯也无暇再去注意裴念明，演员们念完一幕之后，导演会和他们讨论自己对于这一幕的看法，并听取他们的意见。
　　演员们会从各个角度提出问题，有些问题可能是秦灯和导演此前都没想到的。有些配角在影视圈浸淫多年，经验丰富，偶尔提的问题让秦灯都有点始料不及。好在导演知道这是他第一部剧，且现场经验不多，便替他解释清楚了。
　　比起裴念明之前的娴熟，在和导演讨论时对剧本和人物挖掘的深度，秦灯只觉汗颜。但是这种许多人一起为一部作品努力，思想的火花不停碰撞爆发的感觉也让他觉得新奇和有趣。把书本里的角色变成真实，就好像观摩一座华丽大厦的建造过程。
　　这种期待感和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众人忘我地沉浸在工作中，转眼几个小时过去，有助理进来低声提醒，该吃饭了。
　　吃午饭的时候不像方才那样紧张正经，钟秀和穆繁音都趁着吃饭的空档围过来，问秦灯一些创作过程中的想法。秦灯哪里知道，只能信口胡诌了一些，应付过去了。
　　两个演员心满意足，端着盒饭又去骚扰导演。
　　秦灯正要松口气，下一秒旁边又坐下一个人，稍微压低了声量道：“刚刚好几个演员都跟我说，没想到编剧竟然这么年轻。”
　　那嗓音勾得秦灯心里一痒，他戳着饭盒里的土豆，道：“现在这一稿也是导演帮忙指正了很多问题后，修改出来的成果。他经验比较丰富，最初的稿子还是比较稚嫩的。”
　　裴念明半打趣道：“秦老师谦虚了，换做别人，第一部剧就能得到这么大的投资和这么好的班子，足够吹嘘半辈子了。”
　　可这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这功劳拿着心虚，秦灯心里想着，面上笑道：“吹出去的牛皮总有泄气的一天，到时候都会还回来。我不是谦虚，只是有自知之明。这是个比别处都光鲜亮丽的圈子，如果不清醒一点，只怕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裴念明微怔，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秦灯好一会儿，才带着怅然般的语气道：“是啊，不能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秦灯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感慨是怎么回事，还未再说什么，裴念明已经起身扔了空饭盒，回到自己座位上，重新捧起剧本读起来。
　　围读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导演宣布散会的时候，参与的众人已经互相熟悉了不少，围在一起交换了联系方式，由导演统一把大家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起得直观而有风格：《昭关西行》大家庭。
　　书名号也是很严谨了。
　　秦灯在群里发表情包打招呼，心里感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参与到一部电视剧的制作中来，近距离接触了不少在电视里光芒万丈神秘感十足的演员，发现他们也不过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罢了。当然，是一群高收入，每个都比他有钱的普通人。
　　看来看去，整个群里就他一个真正的穷鬼。
　　钟秀散会之后和导演等人打完招呼就赶紧走了，表面上是赶行程，可秦灯知道他明显是在躲着韩岱之。按照原书的发展，这个时候两个人私底下其实已经接触过几次，钟秀感觉得到韩岱之对他的好感，但两个人之间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他总疑心韩岱之有持续潜规则他的心思，因此一方面抱着戒备，一方面也是为了不闹出什么负面的绯闻。
　　秦灯下到一楼大厅，听见隔壁房间呼呼喝喝的好像很热闹，歪过头去瞥了两眼，什么也没瞧见。
　　裴念明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他旁边，道：“这里是训练室，之后一段时间我和其他演员都会来这里接受武术训练和动作指导。”
　　作为从小看武侠片成长起来的一代，秦灯也和别人一样，自小就有个武侠梦，甚至这个梦他比别人都做得长，所以才会选择成为一个作者，用双手去为自己筑梦。
　　一听是训练馆，秦灯眼里闪动着兴奋和好奇的光：“我到时候能过来看看吗？我就在旁边看着，不打扰你们。我还是第一次现实中看别人练武呢。”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期待，裴念明有点不自在道：“应该没问题，你说你是编剧，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谢谢！”秦灯开心得不行，凑近裴念明低声道，“我晚饭做点好吃的，就当庆祝你第一次剧本围读顺利结束。”
　　这并不是裴念明第一次剧本围读，但以前参与的拍摄，要么有的剧组根本没有这个环节，要么他的角色戏份少到不用参加围读。仅有的几次效果和体验也远远比不上这次。
　　严格说起来，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参加正经的剧本围读，且也是他投入精力最多、最期待的一个角色。不止因为这个角色和这部剧本身够好，更是因为这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握在手里，便更加小心翼翼。从他拿到这个角色开始，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就越偏越远，裴念明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会通向哪里。
　　照例在一站地铁之外接秦灯上车。一天工作下来，坐在舒适的座椅上，车身微微晃动犹如摇篮，秦灯感觉到一阵迟来的疲倦，他知道裴念明话不多，推测对方肯定更累，想着不打扰他，准备一路保持安静。
　　没想到裴念明反而先开了口：“你晚上准备做什么菜？”


第12章 尤物
　　话已经放下了，秦灯于是开始报菜名。
　　裴念明：“……你是准备做一桌满汉全席？”
　　秦灯讪讪道：“你可以选几个你喜欢的嘛。”
　　其实方才裴念明不过是随口一问，也没真打算一定要吃这顿饭，但见秦灯郑重其事的，只好道：“随便做几个吧，累了一天了，少折腾。”
　　“好吧，”秦灯见坐在副驾的裴青倒是一脸期待蹭饭的表情，便又笑道，“松鼠鱼怎么样？我做过好几次，从来没翻过车。”
　　裴青在前面连连点头。
　　回家之后秦灯径直去厨房，裴青熟练地去沙发上坐着等饭吃，裴念明瞪了他一眼，去厨房里抓了一把蒜扔给他，没好气道：“你倒是心安理得。”
　　裴青厚脸皮地嘿嘿笑：“我就算想帮忙，做出来的东西也没办法下嘴啊。”
　　裴念明换了家居服出来，挽起袖子去厨房帮忙。秦灯道：“你去休息就好了，不是说了我做吗？”
　　“饿了，两个人做快一点。”裴念明的理由无可反驳。
　　秦灯只好专心弄他的鱼，等他切好花刀的时候，裴念明已经快要做好一份肉末茄子了。真巧，是他喜欢的菜。
　　鱼肉裹好粉准备下锅的时候，他用手背推了推裴念明：“你躲远一点，小心被油溅到。”
　　裴念明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被蹭上的一片淀粉，默默退开一步。
　　刺啦啦油炸的声音响起，香气很快散开来。等了一会儿，秦灯把定还型的鱼捞起来。鱼肉一簇簇的，粗细均匀，如同金黄色的珊瑚，可见刀功很好。
　　有裴念明帮忙，这顿饭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好了，金黄酥脆、酸甜可口的松鼠鱼摆在正当中，鱼头高高昂起，看起来就喜庆。
　　秦灯其实不大爱吃鱼，只夹了几筷子就专心对付那一盘肉末茄子，引得裴青也好奇：“茄子这么好吃吗？我试试。”
　　尝了一口，点评道：“味道不错，不过还是松鼠鱼最好吃。”
　　“那你多吃点。”秦灯觑了一眼裴念明的脸色，见他对裴青的比较并不上心，但筷子确实伸向松鼠鱼更多，还是补了一句，“我喜欢吃茄子。”
　　裴念明夹菜的动作一顿，而后眼疾手快地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鱼肉。
　　裴青在市里自己有房子，所以没和裴念明一块儿住。送裴青出门的时候，秦灯默默心痛，果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是穷鬼。
　　第二天裴青来接他们去训练馆，钟秀和穆繁音陆续到了之后，动作指导带着他们三个热身。穆繁音因为角色设定，武打的戏份是三个人里面最多的。
　　秦灯和裴青坐在角落的长凳上看三个人被动作指导按着拉筋。穆繁音和钟秀都还好，裴念明筋骨最硬，他嘴上不说，可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都凸出来。
　　裴青一脸不忍：“这下哥可要吃苦头了。”
　　好在为了保证后面训练顺利，残忍的拉筋环节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三个人开始学习简单的武打动作，是动作指导将传统武术和散打结合起来设计出的动作，虽然不是很难，也得一遍一遍地练习，到时候正式拍摄才能呈现最好的效果。
　　这和秦灯想象中利落飒爽的打戏完全不一样，练了几个小时，也都只是在重复练习，形成肌肉记忆。
　　但这些动作也十分实用，秦灯全神贯注地看着，不敢漏过一丁点，至少之后他再写武侠题材的时候，打戏场面就有素材了。
　　中场休息，裴念明的上衣几乎被汗水浸透，他走过来接了裴青递过去的水壶，仰头灌了半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汗珠淌过脖颈，落进领口里。
　　秦灯怔怔看了一会儿，在裴念明低头放水壶时忙收回视线，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些动作招式。
　　裴念明瞥了一眼，道：“你们去吃饭吧，这边也到饭点了，两个小时之后才继续。”
　　训练馆的人包括几名演员的餐费都是算在剧组预算里的，有人管饭。但秦灯和裴青属于蹭看的观众，只能自负餐费。
　　秦灯得把钱留着付房租，便和裴青就近找了家面馆。他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素面，就着桌上的辣子唏哩呼噜吃干净了。
　　“秦编，你挺能吃辣啊。”裴青惊呆了，“但我看你做饭的时候都没辣口的，是顾及我哥的口味吗？”
　　有一半是的，秦灯在心里答了一句，道：“也不是，我虽然喜欢吃辣，但清淡口的我也喜欢的，而且吃得清淡点对身体好。”
　　“我哥一点辣也吃不了，关键我听高姐说，他以前还去贵州那边拍了一部戏，天天吃辣，辣得他脑子都发晕。但戏里的道具为了配合故事背景，也全是辣菜，他必须得练起来，否则拍戏的时候一口吃下去眼泪被辣出来，那就不像话了。拍完那部戏之后他胃痛，吃了好久的药，之后一年，家里连彩椒都没出现过，他说一看见就脑子晕。”
　　秦灯听得好笑又觉得心疼，那部戏他看了，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其中好几场戏都是在吃饭。可裴念明愣是吃得面不改色，全然看不出来怕辣的样子。
　　一个普通的小角色尚且付出这么多心血，全然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不说，本能拥有的东西也总是被抢夺。秦灯更加理解了原书里裴念明为何会走入歧途。
　　鉴于是训练第一天，下午主演们只练了两个小时就被放过了。裴念明冲了个澡才出来，湿发全都捋向后面，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比平时有刘海时显得更加成熟性感。
　　尤物啊尤物，秦灯觉得穿过来这一遭，光是能在这些天颜之人身边待一段时间就已经完全赚了。
　　旁边的钟秀容貌其实要出众许多，毕竟是原书男主，室内大多数人的或惊艳或欣赏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不过对秦灯来说，欣赏归欣赏，就是撞号了，没有令人心动的感觉。
　　他的视线随着裴念明移动，直到对方停在他面前，说了句：“走吧。”
　　秦灯钉在地上的身体迅速行动，拿起东西，三个人一起出了门。往停车场去的路上，秦灯说自己要去别处办点事。
　　裴青作为助理，不主动打听私事是基本素养，挥手和秦灯告别。裴念明却问：“去做什么？”
　　他并不是对秦灯私事感兴趣，但现在他们在剧组有合作，又暂时同住一个屋檐下，只担心秦灯死性不改再不务正业四处欠钱，给他平白招惹麻烦。
　　秦灯坦诚道：“我想去看看房子，今天约了中介。”
　　一直住在裴念明家里，最近又因为剧本的事经常出门，要是哪天被狗仔什么的撞见他们同进同出的，引来误会就不好了。
　　现在他手里的钱够出去租房，自己再尽快发篇小说，坚持到剧拍完还能再拿一笔酬劳，之后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温饱应该暂时还不成问题。
　　裴念明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秦灯租不起太好的房子，只能去离市中心远一点的地方和别人合租。他东西不多，租个便宜的小面积卧室，一个月一千左右就能拿下来。
　　和中介看了几个房子，秦灯觉得都还可以，但早几天签约就早几天付房租，他想回去跟裴念明说一声，再请他吃顿饭之后，搬家当天签合同，能省一点是一点。
　　葛朗台·灯如今受生活所迫，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不过之前作为作家秦灯，这种事也不是没经历过，所以对于怎么省钱很有心得。
　　入夜的时候才到家，推门进去，准备跟裴念明说说自己这几天就能搬，没想到家里来了客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女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齐耳的微卷短发，狭长的凤眼，一身浅蓝休闲西装，透着精明能干。
　　见他进来，原本微促的眉头瞬间展开，脸上挂着笑朝他走过来，伸出手：“是秦编吧，久仰久仰。”
　　秦灯受宠若惊，和她握手的当儿，裴念明给他介绍：“这是我经纪人，高澜。”
　　“您好，”比起高澜的业界精英范儿，秦灯的衣服就显得过于随便了，他又开始局促起来，“您客气了。”
　　“不是客气，”高澜脸上的笑容显得极为真诚，“听念明说是您跟韩总推荐，他才能拿到这个角色。不瞒您说，一开始拿到试镜的剧本，他就特别喜欢。虽然我们家念明演技那是没得说，但毕竟竞争这么激烈，花落谁家实在是说不准。所以我本来应该找个时间和您见一面，亲自道谢的，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没能顾得上。”
　　“不用不用，”这种热情秦灯实在招架不住，“我肯定是想找最合适的演员嘛，是他演得好，靠实力拿到的角色，算不上我的功劳。而且定角的是导演，即便我不提，导演也会提的。再说我最近因为私事没找到住处，也多亏……多亏他让我借住在这儿，是我该谢谢他才对。”
　　高澜看出他的不自在，就不再多说客气话：“既然认识了就都是朋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说，也不用客气。”
　　“好，”秦灯松了口气，见他们好像有事要谈，便道，“那我先回房，不打扰你们了。”
　　正要走，裴念明却突然问：“吃过饭了吗？”


第13章 留饭
　　秦灯这会儿才发觉有点饿了，不过他本来打算吃个面包什么的对付一口，便道：“我……”
　　裴青却指着厨房说：“我们给你留了饭，在冰箱里，用微波炉热热就能吃。”
　　“谢谢。”秦灯意外之余有些感动，毕竟非亲非故的，裴念明他们却这么惦记着他。
　　他去厨房热饭时，高澜的声音隐约传来：“我已经跟公司和商家都协商好了，把商演和围读、训练的时间错开，但是挨得很近，你这段时间估计得到处跑。”
　　裴青不满地嘟囔：“那个姓方的就是故意的，之前造谣哥没成功，就暗地里下绊子，故意给他安排这么多工作，好让剧组对他不满吧。咱也没招他没惹他，他闲出屁来了。”
　　高澜看了裴青一眼，示意他闭嘴。正好秦灯端着饭出去，极有眼色地回房间去把门关上了，客厅里说话的声音便又重新响起，只是隔着一堵墙，听不分明。
　　方才从裴青的那番话里，秦灯已经猜出个大概。方逸辰上次的小动作失败，就转换套路利用公司做手脚。
　　裴念明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好在还有半个多月剧就要开机，演员和剧组是有合同的，到时候方逸辰手再长也伸不进去，毕竟那里还有个韩岱之盯着。
　　这个狗公司实在太恶心人，秦灯盘算着要不要帮裴念明离开公司，另谋出路？
　　客厅里，高澜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方逸辰没混出个样子，至今都是半温不火，公司里的人都对他有意见，明里暗里议论的、排挤的不少，去了别的剧组摆架子，可人家谁瞧得上他。据说最近天天对手下人发脾气，这不，他本来想疏通关系进《昭关西行》的组，没想到人家不吃这一套，你又刚好入选了，正撞枪口上。”
　　裴青不服气：“那咱们就平白受这份闲气？哥长得比他好看，演技甩他十条街。正常人的审美也是正常的，不选哥难道还真选他？”
　　当初裴念明初出茅庐，没什么公司愿意签他，选来选去还是现在这家的资源和水平都好点。没想到刚进来不久，方逸辰就空降进来，从此公司有什么好资源都紧着给他。裴念明自己去争取外戏，勉强一年有那么一部戏可拍，但赚来的钱又被公司分去不少，因此即便想提前解约走人，裴念明手里的钱恐怕还不够。
　　高澜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没跟裴念明提过。她自己和公司签的是劳务合同，来去自由，只是舍不得裴念明这棵好苗子，所以也一直没有离开。
　　裴念明知道方逸辰早就对她不满，之前想让她转而给自己当经纪人，被几次拒绝。这也是他对裴念明不满的另一个原因。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过不多久方逸辰就会找个由头把高澜赶出公司，后来高澜就去了盛岳影业，韩岱之给她安排了几个新人，虽然不如钟秀出众，但都在圈里小有成就，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裴念明自己却未能及时抽身，高澜念及旧情帮他搭线找到的资源都被搅黄，最后还因为误会两个人从此没再联系。也许那个时候，高澜最后一次听闻裴念明的消息，就是得知他死于大火。
　　“当然不会白受气，”裴念明安抚着裴青，“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剧拍好，要是这部戏成了，后面的路走起来会更轻松一点。我会找机会离开公司的，只是不是现在，澜姐，你不用顾虑我。与其在这个公司里耽着，不如早点寻新的出路。”
　　“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放心？”但听他说有离开的心思，高澜表情缓和不少，“既然你有计划要走，不如我等你一起，眼下先把戏拍完再说。”
　　秦灯正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怎么才能帮到裴念明，有人轻轻敲响卧室门，他开门一看，是高澜，脸上仍是挂着笑：“我准备走了，来跟您说一声。正好戏还在筹备期间，对念明在角色上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劳烦您多指导指导。”
　　“不敢不敢，”秦灯只觉这些话受之有愧，一阵心虚，“我也没什么经验，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当然只要是我能帮忙的，肯定不会推辞。”
　　有了这句话高澜就放心了，打完招呼就和裴青一起离开。
　　裴念明站在门口送走他们，回头和秦灯对视一眼。两个人单独在一块儿没什么话聊，剧本的事裴念明没主动提，秦灯这个假编剧哪敢上赶着去露拙。
　　不过今晚虽然不算是个好时机，但早说早好，秦灯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便问：“那个，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明显是散伙饭，偏挑了个他最忙的时间，真要排出空来，也得是两周之后了。
　　“等下下周吧，我这两个星期都有活动，大多数时候不在本市。”
　　“行，等你回来再说，不着急。”秦灯自己是不着急，只是怕呆久了惹人烦。他想着既然时间延后了，要不要先搬走，吃饭的事可以搬家之后再说，“那我先……”
　　“你先继续住着吧，搬家也不急于一时。”裴念明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抢先说道。
　　鬼知道裴念明是怕人搬走之后要是又惹是生非出什么幺蛾子，等他回来人已经饿死或者被打死在街上了。看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还挺老实的，不如就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能久一点是一点，至少保证不会影响到拍戏。
　　秦灯自然不会推脱，急忙道谢。话一说完，两人之间那令人尴尬的沉默就又浮上来。秦灯手指不自在地扣着墙壁，在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中，裴念明说了句“你忙吧”，就转身去书房。
　　秦灯也正要回房，忽然发现裴念明走路的姿势好像有点奇怪？
　　第二天裴念明走路时样子更加怪异，秦灯好奇又担心地看过去，大概是怕他脑补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裴念明主动解释道：“昨天训练拉筋的后遗症。”
　　他步子缓慢地挪到沙发上坐下，秦灯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去跑步后回来的惨状，没想到有一天裴念明也会遭遇。
　　想笑又不敢显露出来，在一边憋得十分辛苦。裴念明无可奈何道：“想笑就笑吧。”
　　“对不起，”秦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变得十分显眼，“我就是想起上次我自己腿疼的样子了，原来这么搞笑，哈哈哈哈。”
　　裴念明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秦灯给他身旁多放了两个靠枕，道：“你之后还有训练和活动，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做饭什么的就交给我吧。”说着又贴心地端来水果，电视遥控器也放在手边。
　　去厨房准备早饭的时候，秦灯想到裴青基本很少呆在这里，等他搬走了，裴念明再出现这种情况，谁来照顾他？
　　按照裴念明的经济能力，完全担负得起请人来做家务。但是除了能用智能电器解决的家务活之外，裴念明好像一直都是自己负责饮食起居。
　　吃饭的时候他顺嘴问了一下。
　　“每隔一段时间会雇人来做一次大扫除，我一个人住没有太多家务要做，也不喜欢有人打扰。偶尔做做饭什么的，也不费事，实在不想做还能叫外卖。”
　　其实秦灯很想问他为啥不谈个恋爱，至少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能有人照顾。不过这种隐私他不敢打听，在原书里也从未提起过这方面的事，仿佛裴念明只需要一个人生活，在必要的时候推动情节发展就行了。
　　看书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真来到这里，和本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秦灯很清楚，对于书里的人物来说，他们所处的就是真实的世界，经历的是真实的生活，也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万幸的是，现在这个世界的发展并没有必须顺从原书的轨迹，该怎么活，裴念明自己能做主了。
　　至于一个人生活这种事，他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吗？
　　趁着还没搬走，秦灯决定多关心关心裴念明，午饭的时候炖了黄豆猪脚，给他盛了一大碗，表情真挚：“多补补。”
　　裴念明：“……”
　　真的不是在骂人吗？
　　又过了一天，裴念明还没完全恢复，一大早就去外地赶活动，半夜的时候才回到家，偏偏第二天就有训练。
　　但裴念明一样也没落下。
　　秦灯浏览了一些网络文学平台，发现和他之前的现实世界并没有重合，但读者的喜好和相关热点倒有相似的。
　　为了尽快变现，他只能吃老本，先把自己以前写过的小说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写出来发表，并且顺利和网站签了约。
　　如此过了两周，裴念明大多数时候不在家，秦灯每天有大把的时间专心码字，两人几乎很少碰面。
　　估摸着裴念明快要忙完了，秦灯打算这两天就找个时间请他吃顿饭，然后搬走。
　　上租房软件看了看，他之前看好的房子有两间还没被签走，于是挑了间更中意的，准备联系中介签约。
　　这时微信里跳出来一条消息，是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验证消息直接报了大名：我是姚靖。
　　这种应该不会是营销或者骗子，猜测是原身认识的人，秦灯点了通过，然后进入聊天页面，先打了个招呼：你好。
　　对方秒回：总算联系到你了，虽然这么久没联系，说这种话不合适，但因为实在很紧急，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之前我借你的那一万块钱，你能不能想办法还给我？


第14章 续租
　　秦灯：？
　　这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债主？不会是诈骗吧？
　　他想问问对方是谁，又怕对方误会他为了不还钱而装傻，毕竟原身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如果借钱是真的，借完之后就删了联系方式，原身也是够不要脸的。
　　这人言谈间十分谦恭，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大概原身就是欺负人家脾气好，才敢欠钱不还。
　　然而穷鬼秦灯如今对自己的钱看得很紧，加上又是在层出不穷的电信诈骗的锻炼下长大，不得不多个心眼，决定多试探几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靖：“我家里人生病，难治，医疗费需要不少。其实之前借你钱之后不久我发现联系不上了，也没打算找你还的。但这次实在是情况特殊，看在同学一场，好歹想想办法。我听说你最近剧本卖出去了，手头应该还算宽裕吧。”
　　同学，并且知道他的身份，诈骗的可能性降低了一点。对方没有直说是他删了联系方式，显然是给他留脸面。
　　原身不要脸，但秦灯要，只好随口扯谎：“我之前手机丢了，后来换了手机，好多联系人没找回来，不好意思啊。那段时间也是因为别的事手头紧，所以没能还上你的钱。”
　　姚靖：“没关系，谁没个困难的时候，现在我不就是吗？”
　　太善解人意了吧，现在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人？这种人肯定有，但秦灯觉得以原身的人品，交不上这样能随便借出一万块的朋友。
　　毕竟原身毕业没多久，借钱的事大概还是在两人读书期间或者刚毕业的时候。除非这人家境好，否则对一个学生或者刚找到工作的上班族而言，一万块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但秦灯现在手里就剩万把块，要是还出去，他就又成了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更别提原本的搬家计划了。
　　抱着谨慎再谨慎的态度，秦灯还是厚着脸皮发了条消息过去：“不好意思，能把我之前找你借钱的消息记录发给我吗，如果有的话。现在诈骗太多了，我不得不小心一点。只要确认了，我立马把钱还你。”
　　过了一会儿姚靖才回消息过来，带着几张截图：“这是你之前找我借钱的对话，这是转账记录，还有是咱们大学期间在群里的消息记录。最后一张是我们的毕业合照，我刚刚手写了今天的日期和现在的时间。你可以找别的同学确认。”
　　秦灯：“……”
　　羞愧又佩服，这也得是遇到多少次诈骗或者被怀疑是诈骗才总结出来的自证经验啊。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姚靖既然急需钱，想必找的不是他一个人，也许别的人也都怀疑是诈骗，所以这套自证流程他都已经熟悉了。
　　秦灯终于不再犹豫，毕竟是救命钱，就算理由是编的，欠债还钱也天经地义，何况他现在手里的钱不也是卖了原身的东西换来的吗？
　　哪怕姚靖真的是诈骗犯，那他就当买个教训，认识一下这个世界骗子的诈骗技能，简直是无懈可击。
　　他没再多说，直接把钱转了过去，而后道：“我也没挣着什么钱，除了还你的，也拿不出多的了。以后我要是宽裕了，你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说，我能帮一定帮。希望你家人早日痊愈。”
　　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了消息：“谢谢，我微信号和手机号一直没变过，以后常联系。”
　　手机里的余额变成了三位数，秦灯瘫在床上，想着要怎么跟裴念明说，他恐怕暂时还搬不了。
　　连续两周连轴转，裴念明脸上难掩疲惫，最后一次围读结束后，他终于得空休息了一天，然后去训练室参加最后一天的训练。
　　秦灯把剧本修改好后也终于定了最后一版稿，有点好奇训练的成果，跟着去旁观了一下。
　　虽然只是穿着运动服，裴念明手提一把未开刃的刀，左劈右砍，在数名武行的“围攻下”，动作利落地将他们一一击退。
　　身姿潇洒，招式行云流水，在近身搏斗时凌厉有力，愈加贴合角色。
　　秦灯被帅了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打完全场。
　　今天的训练只有半天，裴念明洗完澡出来时，秦灯忍不住为他鼓掌：“太帅了！”
　　裴念明习以为常：“只是基本功而已，这里的老师哪个不比我打得好看？”
　　“可他们没你长得好看啊。”秦灯压低了声音说。
　　裴念明：“……”
　　还知道怕得罪人，不算太笨。不过作为曾经觊觎过他的人，此时直白赤.裸地夸赞他的外貌，裴念明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许是因为秦灯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旖旎心思。
　　但不管什么时候，是个颜控没跑了。否则当初即便是剧本得到盛岳集团的投资，秦灯作为一个新人编剧，哪里来的底气能说出潜规则裴念明的话呢，纯属是被美色惑得失了心智，自以为能拿捏一个出道也有几年的演员。
　　距离开机不到五天，这几天裴念明闲在家里休息养精蓄锐，顺便为出发去外地拍戏做准备。
　　允诺请他的那顿饭还是得兑现，秦灯私下里向裴青打听了一下裴念明的喜好，在网上搜了半天，找到一家比较有名的中餐馆，提前定了小包厢。
　　这餐馆裴念明去过几次，确实挺喜欢。装潢古色古香同时别具一格，环境也清幽。他到的时候秦灯已经提前等在那里了。
　　落座后秦灯把菜单递给他：“你点菜吧。”
　　裴念明点了两个，把菜单还回去。他大概没怎么看价格，按照以前的习惯点了比较喜欢吃的。秦灯看已经过三百了，还是咬牙又加了两个菜，又问他要喝什么。
　　“喝茶就行。”
　　这里的茶都是上乘货，一壶也得上百，这么一顿饭，把秦灯最后的家底全掏空了。
　　可求人办事，总得有点诚意。秦灯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笑容，点完菜，和裴念明随口聊了几句剧的事，菜陆续就上齐了。
　　“先吃饭吧。”秦灯看着一桌子珍馐美味，在他面前已经变成了红彤彤的钞票。
　　不过贵确实有贵的道理，味道让秦灯小小的惊艳了一下。知道这里米饭免费后，本着不辜负美食和尽量赚回本的原则，他愣是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饭后上了茶，秦灯给裴念明倒上，看他动作优雅地呷了一口。这幅美人闲饮茶的图景实在太赏心悦目，欣赏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正事，然而一时又觉得难以启齿。
　　裴念明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奇道：“怎么了，看你这副样子，难道是不打算搬了？”
　　秦灯惊道：“你怎么知道？”
　　裴念明：“……”
　　难怪这么殷勤，原以为是散伙饭，没想到人直接打算续租。
　　既然已经挑明了，秦灯坦白道：“我本来是打算搬的，房子都看好了，就你去外地的那天，我大学时候的同学联系我，说他家里人生病。我很早之前借了他一笔钱，时间长了忘了还。这次他找我还钱，毕竟是救命的，我不能不还。手里的钱就全给他了。”
　　裴念明：“……你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秦灯：“……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的，直接问了，他给我发了聊天记录，毕业的合照什么的，确实没问题。再说，救命的钱，我也不敢冒这个险，要是真耽误了，那可是一条人命。”
　　看秦灯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撒谎，裴念明默默叹了口气。之前是他想把人带回来抓抓把柄，没想到这人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明明和上辈子一样，欠了一屁股债，可自从在试镜现场见过一面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甚至一度怀疑过秦灯会不会和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但按照上辈子秦灯的脾气，若真是重生回来，恐怕只会变本加厉地对付他，以报间接被他害死的仇，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和善，还促成他拿到角色。
　　他是演员，别人是不是演戏他总归能看出来。再说演得了一时，按照秦灯的智商，怎么可能时时刻刻演得这么真。那些善意、体贴、小心细致，甚至是偶尔的笨拙，都不像是作伪。
　　裴念明很想搞清楚，秦灯是不是真的彻底变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油头滑脑、趋炎附势的小人。
　　一个月的相处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那就多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秦灯果真变了，那么他是否也该放下过往，彻底了结这段恩怨，从此只往前看呢。
　　他摩挲着茶杯陷入沉思。
　　在秦灯看来，好像是他不愿意再收留，忙道：“我不会住太久的，我自己能写东西挣钱，等拿到钱我就搬走。”
　　见裴念明仍旧一语不发，秦灯垂下脑袋：“实在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再想办法，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明天就收拾……”
　　裴念明轻叹一声：“谁说要赶你走了。”
　　秦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裴念明把半冷的茶一饮而尽，“小一千的饭都吃了，难不成扭脸就把人赶出家门？”
　　秦灯不好意思道：“这点饭钱，哪儿够得上付房租？”
　　属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裴念明问：“那住不住？”
　　“住！”秦灯果断甩掉节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裴老师以后但有吩咐，牵马坠蹬，不敢推辞。”


第15章 搭讪
　　10月初，《昭关西行》准备开机，演员们提前去了拍摄地。秦灯一个人在裴念明家里住了两天，屋里空荡又安静，他第一次感觉到独处的不习惯。
　　躺在沙发上裴念明常坐的位置看了半天电视，实际什么也没看进去。他总是想起和裴念明相处时的情景，也总以为下一秒裴念明就会推开门走进来，身上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好像只是出去运动了一下。
　　他在手机上刷剧组的新闻，发现剧组已经开通了官方账号，后天就要举行开机仪式。主演阵容已经官宣，因为有之前裴念明的两次新闻上热搜，有人觉得这剧名眼熟，点进来一看，纷纷好奇钟秀作为一个刚出道不久的新人，作品也不多，怎么一来就能担纲李导作品的主角。
　　秦灯知道这是原书里钟秀第一次面临的舆论质疑，但他作为新人受到质疑很正常，事后他会用演技证明自己的实力。相对而言对裴念明的讨论并不多，估计是方逸辰那边捣乱不成，打定主意不在宣传上给他花任何心思了。
　　默默诅咒了一句方逸辰喝水被呛，吃饭被噎，上厕所没有纸后，秦灯关注了剧组的账号，转发了一波：“要开机了，[期待]，不知道演员们的妆造怎么样嘞，好想看。”
　　之后又搜了好些裴念明的写真、杂志和个人剪辑来看，看不多时，他猛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有亿点点想念裴念明了。
　　应该不会吧，秦灯在心里否定了那个大胆的猜测，自我安慰道，只是一时被美色所惑，搬走之后习惯了没有裴念明的生活，自然慢慢地就会放下这些情绪了。
　　他不敢再继续躺在这里，急忙回屋决定怒码一万字，把心思放到最紧要的挣钱上。
　　刚打开文档，手机里就来了消息，是剧组的制片助理请求加他好友。秦灯疑惑着通过了，对方发来消息：“秦编您好，不好意思最近太忙，差点忘了问您一声。后天剧组开机仪式，您有时间来参加一下吗？这次戏的筹备您几乎全程在场，要是您能拨冗出戏开机仪式的话，就更好了。”
　　秦灯还不习惯被人这么敬着，但他对开机仪式挺好奇，而且虽然剧本不是出自他手，但后期他也参与修改了不少，也算是对这个故事有点感情了。更重要的是，去了之后还能正大光明地和裴念明见一面。
　　这个巨大的诱惑让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便欣然答应：“好呀，能参加开机仪式是我的荣幸，那我什么时候过去呢？”
　　助理很高兴：“出行和住宿的费用都是算在剧组预算里的，您把身份证号发给我，我帮您订好飞机票和酒店，您按时到就行。飞机票应该是明天中午的，两个小时的路程，下午就能到，还能在酒店休息一下。”
　　秦灯欢欢喜喜地准备发身份证号过去，刚打了一串数字，突然想到现在的他是另一个秦灯，赶紧去把原身的身份证翻出来，还没发过去时，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这个什么助理不会又是骗子吧，想骗他的身份证去做违法犯罪的勾当？
　　毕竟都是不认识的人，秦灯多了心眼，准备先确认一下。进了剧组的大群里，他在群成员中找到了这个助理，放下心来。
　　把号码发过去后，助理发了个ok表情包，没一会儿秦灯手机就收到飞机票航班信息和酒店已预定好的短信。
　　免费出游还能见到美人，秦灯别提多高兴，字也不码了，在床上打滚，半天也没能把激动的情绪按捺下去。
　　他看着联系列表里排在靠下面的裴念明，自从加了微信，他们几乎没怎么联系过。
　　色心壮人胆，秦灯打着公事的旗号没忍住去骚扰一下对方。
　　“下午好，打扰了。刚刚有个剧组里叫小张的，说是制片助理，联系我说剧组让我去参加开机仪式，要给我订票和酒店，找我要身份证号。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骗子？”
　　消息发过去之后，秦灯强忍着撤回的冲动，捏着手机等回复。
　　半晌，手机完全没反应，秦灯叹了一声，人家是大忙人，说不定手机都不在自己身边，顾不上回复。或者说是觉得他太蠢了，这种事要确认很简单，哪有跑去问演员的。
　　可是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了，秦灯开始陷入自我鄙弃和悔不当初，希望裴念明不要看到这条消息，无视掉就行了。他明天到了那边，大概也和裴念明接触不到，最多打个照面而已，就假装没有发过这条消息吧。
　　与此同时，《昭关西行》剧组定妆现场的化妆室里，裴念明看见微信消息，招手叫来裴青：“组里有没有个制片助理姓张。”
　　“有的，张哥是生活制片，最近招来实习的，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去沟通。”
　　“没事儿，就是问问。”裴念明低头正要回消息，裴青指着对面导演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道：“哥，那个就是。”
　　张助理正低头跟导演说话，正常说话的音量，裴念明这边隐约听得清楚：“李导，秦编说他可以过来，已经给他定好飞机和酒店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到。”
　　“好，你们看着安排就行。”
　　裴念明看着那条半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挑起了眉毛。
　　化妆师的手一顿，轻声道：“裴老师，尽量不要动哈，要画眉毛了。”
　　裴念明：“……”
　　他只能僵硬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把已经打好的半行字删掉，重新打字发送。
　　秦灯这边正把手机丢在一边，试图专注在已经打开半小时仍旧没多添一字的文档上。手机叮了一声，他一个恶狗扑食打开手机一看，是裴念明的消息：剧组里没这个人，是骗子。
　　秦灯大惊，正要回复怎么可能，对方又发来一条：你现在估计也没什么钱能被骗，但要是人家拿着你的身份证去犯法，到时候我不会去局子里捞你的。秦老师，好自为之。
　　秦灯退出微信，盯着飞机票和酒店的预定短信，陷入了沉默。裴念明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他喊了秦老师，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秦灯觉得他在讽刺。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最后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半天，决定装死。
　　行李晚上就已经收拾好，第二天秦灯早早赶往机场，生怕迟到，结果就是坐在候机大厅干等了两个小时。
　　剧组在一个叫彰延的小镇实景拍摄，距离小镇五公里外，隔着一大片人造防□□，是一片还未被开发的戈壁滩和小规模沙漠。
　　这里虽然自然风光不错，镇子里又有一小片古时留存的古城建筑，但气候条件不好，所以旅游业要发展起来不容易。这几年经过持续的防风固沙，以往常被风沙笼罩的小镇总算多了几分盎然绿意，天气好了不少。
　　剧组勘景的时候就是看中这里人迹罕至，景色也没有太多人为打造的痕迹。这次拍摄得到当地政府的许可，在古城和镇外戈壁滩搭建几处拍摄场地，借这次拍戏顺便给当地打个旅游广告。
　　搭建的景拍摄完毕后不会拆除，就作为一个特色吸引游客。
　　飞机先到了小镇所属的市里，张助理派车在机场等着，接上秦灯再开一个小时的车到镇上，下午四点多顺利抵达酒店完成入住。
　　进了房间后，张助理来找秦灯，告诉他这一层是导演、摄影等幕后主创，演员统一安排在上面一层。
　　酒店不大，几乎被整个剧组包下来，三餐都是免费的。不过因为他只参加开机仪式和开机宴，因此给他预定的退房时间是后天下午。
　　如果秦灯还想留下，就只能自己出钱而不能用剧组的公费了。
　　原本还想多留两天，假装探班去和裴念明偶遇一下的穷鬼秦灯听见那个“钱”字就果断收心断欲，决定按时滚蛋了。
　　晚饭时间秦灯去餐厅吃饭，拖拖拉拉地吃了半个小时，一个演员也没看见。等到张助理也来吃饭的时候，他赶紧打听了一下。
　　“哦，今天他们在别处拍定妆照，估计要忙到很晚了。”
　　“明天仪式结束之后就直接开拍了吗？”
　　“没有，后天正式开拍，这次开机宴不是挪到仪式后了嘛，明晚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就有场硬仗要打了。”
　　这剧冬天戏份很多，彰延镇冬天气温很低，演员们有不少室外戏，剧组上下估计都要吃不少苦头了。
　　在不同楼层，秦灯也不知道演员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忐忐忑忑又暗自期待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门外就热闹起来。
　　秦灯起床收拾好，开门一看，工作人员们陆续往外走。
　　仪式时间定得很早，只能去餐厅匆匆对付两口就要赶去仪式现场。秦灯到餐厅的时候又得知演员们已经提前过去了，不禁有点失落。来了这么久，一个熟人都没有，和裴念明也总是见不上面。
　　仪式设在古城的广场上，铺着红布的木台子后立着巨幅海报，一架盖着红布的摄影机摆在中央，前面不远处是几个巨大的香炉。
　　工作人员们正在做最后的布置和安排，主持人在台子上调试音响设备。
　　另一边，韩岱之正和导演及几个演员围在一处说话，秦灯不好上去搭话，独自站在一边，观察一会儿他们要用的一大堆长香。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秦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登时怔住。
　　裴念明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对他说：“秦老师，没上当吧？”


第16章 开机
　　今天开机仪式，裴念明稍微拾掇了一下，穿着剧组的靛青色长袖卫衣，显得年轻了几岁，看起来像个青春健壮的体育生。
　　他们站得离人群有一段距离，要是忽略所有人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两个人倒像是穿着情侣装似的。
　　秦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没有啊，那个人不是骗子，真是剧组的人。”
　　“哦？”裴念明像是有点意外似的，“是姓张吗？我还以为生活制片是姓刘来着。”
　　秦灯不敢说自己早就把身份证号发过去了，半真半假道：“我也怕是骗子，后来在剧组的群成员里找到他了，才确认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裴念明略带责备道，“我还担心你被骗了呢。”
　　“我……”秦灯语塞半晌，憋出一个蹩脚的借口，“我那天晚上手机突然坏了，就想着干脆到了再跟你说的，没想到一直没碰上面。”
　　“是吗？幸好秦老师知道去群里确认，以后就照着这个聪明劲儿，应该不会轻易被骗了。”
　　一口一个秦老师，秦灯这下彻底确认裴念明是在故意埋汰他。但他不知缘由，难道是怪他擅自发消息，不该拿这种小事去打扰？
　　秦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以后会先确认一下的，不好意思啊。”
　　那边主持人通知大家集合，开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秦灯匆匆走过去，被安排站在摄影师等一群工作人员旁边。同色的衣服混杂在一块儿，加上几个高个子的遮挡，连面孔也瞧不分明了。
　　裴念明立在原地，因为秦灯语气的那点失落，好像心里跟着落了一场雨似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怪难受。
　　仪式正式开始，制片人、导演和几位主演等陆续上台讲话，秦灯站在人群里，看裴念明和他们站成一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
　　能够出演这部剧，他应当很高兴吧。正想着，裴念明突然朝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撞在一块儿。
　　秦灯以为是自己盯着人看太久，目光过于赤.裸，忙扭过头去看别处。
　　裴念明：“……”
　　敬完香，揭了红布，秦灯跟着众人一起用力鼓掌。主持人组织大家一起合影，韩岱之趁机以公谋私，站在钟秀旁边。穆繁音挨着李导，裴念明站在她旁边。秦灯正准备找个靠后的位置站，李导叫住他：“你就站小裴旁边，来来。”
　　秦灯只好硬着头皮站过去，为了让所有人入镜，大家挨得很近。秦灯几乎能闻见裴念明发梢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拍完一张，有人来给大家发红包。红包递到眼前的时候，秦灯惊讶道：“我也有？”
　　那人笑道：“当然了，每个人都有的。”
　　众人拿着红包又拍了一张，散开时秦灯迫不及待走到一边，悄悄打开红包看了一眼，一百块。他高兴地小心收好，几天的饭钱有着落了。
　　之后回酒店参加开机宴，秦灯被分到和导演一桌，桌上一起的都是什么制片人、出品人，清一色年纪至少比他大一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时开几句玩笑捧两句臭脚，韩岱之和李导都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应付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秦灯却不大习惯，被劝着喝了两杯酒后有些上头，趁着几个小演员来给导演敬酒混个脸熟，他赶紧跑去一边角落里缩着，看宴席上的灯火和热闹，忽有种不真实感。
　　这些人原本只是书中寥寥几语的角色，如今他竟也置身其中，食物是真的，酒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唯一和他一样，本不属于这里的只有裴念明。但这一次，裴念明也成了其中之一。
　　被现实和虚幻拉扯着的，只剩他一个人了。又想到白天裴念明那番话，他暗暗警告自己，应该拿捏好分寸的。
　　唉，他在心里自嘲，看来是喝多了，竟然多愁善感起来。
　　“搞写作的是不是都不大爱热闹？”不知什么时候韩岱之来到他旁边，手里还端着半杯红酒。
　　可能是为了吸引钟秀的注意，韩岱之特意打扮了一下，近距离看，帅气逼人。这种美貌冲击让秦灯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也不是所有吧，但大多数确实是这样，因为我们需要更多思考的时间。”
　　韩岱之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那些爱热闹的都没脑子？”
　　“韩总，这就属于故意杠了。”
　　醉意让人都放松了几分，玩笑开过，韩岱之语气变得认真：“趁着你在这里，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签约公司。”
　　秦灯一时没明白。
　　韩岱之解释道：“就是进公司当签约编剧，你现在还年轻，说实话还是需要历练的。创作是一件非常费时间的事，签了公司，给你按时发工资，至少生活有保障。”
　　“你是说，要聘我进公司？”
　　韩岱之点头：“你实力还不错，我看你这段时间对剧本都很上心，想必也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好好拍出来。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秦灯有点懵了，这可是盛岳集团，是韩岱之，怎么会看中他？原书里，原身好像本来也是想趁盛岳影业刚成立不久，讨好了韩岱之，能够混进大集团里求个保障，日后踏出一条青云路来。结果许是他阿谀谄媚得太过，韩岱之看不上他的人品，自己去寻摸了几个有潜力的新人。
　　只是秦灯觉得自己本来就是鸠占鹊巢，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之前也是拿钱办事，尽自己的职责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入了堂堂韩总的青眼？
　　可惜他原本是打算结束了这部剧的工作之后，就转去继续写文的。
　　“能得韩总赏识，我当然很荣幸，只是……”
　　“只是？”韩岱之没想到他竟然会犹豫。
　　“额……”秦灯看向不远处正和别的演员交流的裴念明，忽然不想把自己的后路彻底堵死，便道，“我能考虑一下吗？”
　　韩岱之觉得有点好笑，但他尊重秦灯的想法：“当然可以，只是我事先提醒你一下，一个新人编剧，想要靠自己在这圈子里打拼是很难的。你也知道，涉及创作的这个圈子，有些事儿脏得很。”
　　秦灯当然明白，剽窃、抄袭，很多人被当成枪手，费时费力最后署名权都拿不到。不过，韩岱之怎么会知道，他犹豫的其实是自己未来的路应该走哪一条。
　　“我知道，我想好好考虑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的。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秦灯十分诚恳。
　　韩岱之点点头，向他举了举杯，又找机会和钟秀说话去了。
　　秦灯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酒意上头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决定先去把酒精代谢一下，便去了卫生间，没想到遇上裴青。
　　两人一边洗手一边闲聊。
　　秦灯正拿不定主意，干脆问问裴青的意见：“我有一个朋友……”
　　裴青一脸我懂，笑着等他的下文。
　　“他是个刚入行的新手编剧，虽然第一部作品还不错，被大企业看中，投资了。现在这个企业的老板想签他进公司，但毕竟他名不见经传，又是新手。以这个企业的实力和背景，什么大牌编剧签不进来，为什么要签他呢？”
　　裴青一想就明白了，直截了当地问：“你的意思是有大公司想签你？”
　　秦灯坦然承认。
　　“等等，”裴青想起来刚才看见韩总和他聊了一会儿，“你说的那个大公司，不会是盛岳吧？”
　　秦灯点头。
　　“那你犹豫什么？当然是答应啊。秦老师，你想想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作品开拍的日子。盛岳愿意投资，韩总亲自邀请，说明你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呀。我虽然在文艺方面是外行，可是跟着我哥去剧本围读那几天，光听着我都觉得好。”裴青反而比秦灯更激动，“新手又怎么样？哪个大编剧不是从新手成长起来的，进了盛岳还怕锻炼和学习的机会少吗？”
　　“就只因为觉得我剧本写得好？”秦灯仍觉得难以置信，“就算是肯定我的实力，但盛岳这么大个企业，最开始不得签几个大编剧打响名声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真的大编剧人家有底气，其实反而不愿意进公司受限，别人自会找上门去请。而对于企业来说，现成的好编剧固然方便，但数量太少，抢起来多麻烦，不如从一开始着手培养几个实力不错又靠得住的。到时候成长起来，这个公司不愁没有作品产出。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这么选。”裴青笃定道。
　　“唔……”秦灯犹疑不定，他自然没办法告诉裴青，他本来没打算继续走编剧这条路，再者这剧本也不是出自他手，真进了公司露了怯，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那我好好考虑考虑。”
　　裴青看出他的犹豫，也不多问，拍拍他的肩：“盛岳是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的，虽然他们的影视公司刚刚成立，但韩总这个人的能力和眼光那是真的没得说，我是很看好的。”
　　秦灯笑了笑：“我倒不是怀疑韩总的能力，只是有别的顾虑。不过你说了这些，我心里也有数多了，谢谢你啊。”
　　裴青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呀。对了，你过来是助理张哥安排的吧？那天在化妆室听见他说给你订了票来着，本来还想当天能和你见面呢，没想到一直跟着我哥，实在太忙。你明天就回吗？”
　　“嗯，”秦灯脑子里想着要不要进公司的事儿，嘴上应了一声，忽然发觉不对，“你说听见我要过来的事，是什么时候？”
　　“就前天下午，两点左右那会儿吧。正好我哥还问我，组里有没有个姓张的助理来着，我担心他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问他呢，他又说没什么。”
　　秦灯脑子里嗡的一声，所以当时他给裴念明发消息的时候，裴念明已经知道他都已经订好票了。那他还发那条消息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难怪后来裴念明的回复阴阳怪气的，今天又可劲儿埋汰他。
　　自作自受，活该被埋汰。秦灯生无可恋，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免得丢在地上的脸持续被踩着来回摩擦。
　　两人往宴会大厅走，却在门口撞上裴念明。对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显然也是有了几分醉意。
　　秦灯瞬间酒醒，语气僵硬道：“那个啥，我、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回房间一趟，就先走了，拜拜！”
　　看着秦灯逃之夭夭，裴念明问裴青：“你俩刚说我坏话了？”
　　“没有啊。”裴青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问？”
　　那他跑什么？裴念明很想问，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没什么。”


第17章 心思
　　翌日，秦灯醒时已经将近十一点，剧组的人早出发去了镇外拍摄。他也没脸再去见裴念明，便跟裴青说了一声，收拾行李灰溜溜回了凛城。
　　裴青昨日跟他说的那番话确实让他有些心动。眼下他的小说刚开更不久，收入多少未尝可知。给裴念明发的那条消息，其中试探之意裴念明也应该心知肚明，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秦灯自己不能不知趣。
　　所以他须得尽快搬离裴家，否则住得久了，说不定那点压下去的小心思又活络起来，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如此一来，尽快入职盛岳影业，是最快拿到现钱的办法。
　　而且，写作最是一件孤独的事。秦灯虽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可之前几次剧本围读，一群人一起为了一部作品齐心努力，而后得到圆满结果的感觉，似乎比一人独自创作的感觉更好。
　　秦灯猜想，或许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周遭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反而让他一时惧怕起独行来。
　　再者，虽然心里那点刚冒出的火星瞬时被掐灭了，但以后若能有机会再和裴念明合作，或是力所能及的时候帮他一把，好像也不错。
　　在床上躺了两天，思来想去，秦灯下定了决心。既然重活一次，那么走一条全新的路又何妨呢。
　　他给韩岱之打了电话：“老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韩岱之一笑：“欢迎加入盛岳，我会跟人事说，给你办好入职。具体的条件和合同到时候你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再讨论。”
　　人事动作很快，两天后秦灯就接到电话，去盛岳影业签约，有什么条件可以当场提。
　　盛岳影业的公司在市中心一栋盛岳集团旗下的大厦里，六到十层全是办公室。里面的装潢很有艺术氛围，又兼具舒适感，对于主打创作的公司来说，再合适不过。
　　办公室里，人事把合同递给秦灯。秦灯还是第一次签入职合同，看得十分仔细，生怕里面有坑。人事也不着急，给他端来咖啡和零食让他慢慢看。
　　除了一般合同所约定的双方责任及义务之外，里面提到秦灯有进行自我创作的自由，只需要向公司提请报告，公司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尽量不给他安排工作。但创作的成品公司有优先及优惠获取版权的权利。
　　如果秦灯没有自己的安排，就得按照公司的需求创作剧本。
　　每个月秦灯有固定的工资，剧本确定投资拍摄后，拍摄过程中会根据秦灯的参与程度另行支付薪酬。对于秦灯自行创作的剧本，确定投拍后，会和秦灯签订相关的薪酬合同，到时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总之，公司最大程度地尊重秦灯的创作空间，在薪酬上也完全根据行业规则支付，不会出现强行掠夺他创作成果的情况。
　　人事还提醒他，韩总已经安排好，如果秦灯最近没有写作计划，就安排他参与一部校园剧的剧本创作，作为试用期。如果成品合格，秦灯就算是正式职工了。
　　他想到的地方，公司都替他想到了，他想不到的，公司也考虑到了。面对这样一份合同，秦灯确实很难骂出一句“资本家”。不愧是主角，果然要走正面光辉路线，当资本家也得当得伟光正。
　　他悄悄把合同内容给裴青说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坑之后就爽快签约了。
　　公司对他没有坐班要求，只需要在要求的时间内尽量完成工作就行。
　　回家休息了一天，第二日秦灯就回到公司，由策划部的人带他见几名新人演员。
　　这几个都是盛岳影业新近签入旗下的，人事提到的那部校园剧就是为了推这几名演员而量身定制的。
　　但世面上很多校园剧难免落入俗套，这次也算是对秦灯的一次考验，看他能不能写出个稍有点新意的。
　　秦灯以前作为观众，也看过几部，大多数校园剧的问题仍是过于虚浮，充斥着狗血套路，还深受青春伤痛文学的影响，把一群正值青春的学生们写成了怨夫怨妇，完全是把成年人的故事套上了校园的壳子而已。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校园生活其实是由无数个平常甚至枯燥的日子中组成的，但正是在这样的生活里，一点点的与众不同都会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明显的涟漪。
　　没有那么多误会虐恋，更多的是在亲情、友情和爱情的缠绕中，在荷尔蒙催动的蓬勃、热烈下，想要不留遗憾地度过这段少年时光罢了。
　　而那些属于青春的隐痛，绝不是简单的一点暧昧情愫或暗恋心思所能囊括的。自卑、骄傲，敏感、笨拙，阳光、黑暗，很多情绪和心情，往往是在无人知晓时刻进心底或是随风而逝，但留存的感觉和回忆，往往会伴随他/她们一生。
　　新人演员们不知从哪里听说秦灯是韩总亲自招进来的，更别提如今还有一部作品正在拍摄中，对他很是殷勤热络，生怕他给自己写个不讨喜的角色。
　　秦灯暌违中学校园生活已有近十年，早已不知道如今学生们的学校生活是不是和自己那时一样。他看了演员们一圈，都是俊男美女，想了想，问策划部的人：“咱们公司有没有那种长相不算太出众，但外貌或者身材都比较有特点的？”
　　那人笑道：“您放心，这样的角色属于常规配置，咱们公司里没有的话，到时候也会另选符合的演员出演的。除了他们几个，您只管按照您的想法先写，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随时讨论。”
　　“好的，”秦灯觉得自己好像露拙了，但好在同事都很和善。
　　和几个演员见面也是为了方便他掌握他们的特点，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他便先让演员们都说说自己上中学时是什么模样，性格如何，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等等，而后一一记录下来。
　　但光有这些还不够，演员们为了自己日后的前程和口碑，学生时期的一些事肯定不会宣之于口。和演员们聊过后，秦灯搜了搜本市的几所中学，决定去蹲点采风。
　　学校周边最少不了的就是美食一条街，秦灯去观察了两天，找了家生意还不错的小吃店，在饭点的时候进去点一碗最便宜的素面，一根一根开始慢慢吃。
　　午饭时间，很多不爱吃学校食堂的学生们蜂拥而出，来街边寻觅美食，三两成群地进店里坐下了，等餐的时间开始嬉笑打闹，大声交谈。
　　秦灯侧对着他们，观察他们的衣着，表情，情绪。听他们说起学校的趣事，哪个老师上课最有趣，说了什么话，哪个老师最严格，最近又因为什么事处罚了哪个学生，哪门课程最难，这几天有什么考试。
　　除了和学习相关的，还有最近玩什么游戏，打到什么段位，听说学校要办什么活动，谁和谁谈恋爱被老师发现请家长。当然还有关于追星，一些社会新闻甚至是国际局势，总之和秦灯那只操心赚钱的单一无味的生活比起来，这些学生们的生活显然精彩得多。
　　连着在店里呆了几天，秦灯的存在引起了一群学生的注意。一个比较外向的女生走过来问他：“小哥哥，我看你天天来这里吃饭，你在附近上班吗？”
　　秦灯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就是来观察观察生活。”
　　那个女生来了兴趣：“啊？观察什么生活？”
　　“学生的生活，我是写小说的，最近正好写到校园题材，但我毕业好多年了，不知道现在的学生都是什么样的。”
　　“哇！”她的同伴惊讶道，“作家呀。隔壁班有个女生，听说她也写文，就是不知道在哪个网站。小哥哥，你是网文作家吗？”
　　现在网络发达，小孩儿们什么没见过，秦灯还是第一次向别人坦承作者身份，有点不好意思道：“算是吧。”
　　“笔名叫什么？我们能去看看吗？”
　　秦灯摆手道：“这个不能说，太社死了。”
　　“哈哈哈哈！”女生大笑，“我懂，要是有个人当着我的面叫我网名，太羞耻了。”
　　点餐的人多，秦灯又长得好看，几个学生就干脆和他聊起来。没一会儿，说起最近看的剧，话题慢慢就聊到喜欢的明星。她们说的几个秦灯都没听说过，只有一个人说起穆繁音，秦灯才道：“我认识她，她最近在拍一部剧，你们听说过吧？”
　　“知道，《昭关西行》嘛，姐姐一直想演这种类型的角色，没想到梦想成真。你们都别忘了去看啊。”
　　她们又问秦灯有没有喜欢的演员，秦灯正要说没有，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自觉道：“有啊，裴念明你们知不知道？”
　　“他之前不是上了热搜嘛，什么夜店啥的。”喜欢穆繁音的那个女生说。
　　“其实是酒吧，”秦灯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们一个八卦，绝对可靠的。”
　　他把方逸辰那些骚操作说了一遍，几个女生都露出鄙夷的表情，其中一个道：“我记得之前好像有谁爆料过，说他耍大牌什么的，但很快被压下去了。”
　　“而且他整天买热搜，光有热搜没作品，只会招人烦吧。”
　　秦灯又把裴念明之前的作品cut给她们看：“演得好吧？”
　　女生们点头同意：“可惜了，要是能换家公司，早就出头了。”
　　几个人讨论了好一会儿明星八卦，直到她们订的餐好了，才和秦灯告辞。
　　短暂的热闹过后，店里恢复冷清。上课的铃声响起，秦灯看着视频封面上裴念明俊美的侧脸，叹了口气。
　　有些心思一旦滋长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压下去呢。


第18章 探班
　　准备了半个多月，秦灯脑子里对整个故事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把故事大纲、人物小传和部分分集剧情写出来交了上去。
　　两天后，韩岱之在办公室和秦灯见面。秦灯忐忑不已，紧张地搓着手。
　　对面沙发上，韩岱之笑道：“我没看错人，这剧本过了。”
　　秦灯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韩岱之已经自顾说道：“联系了一位导演，他看过之后很有兴趣，说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剧本，终于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恋爱套路了。至少在他看来，你写的是真正的学生。”
　　“过、过了？”秦灯反射弧变得过长，“那……”
　　“虽然还没到试用期的期限，但我还是提前欢迎你加入盛岳。之后你和策划部的人对接一下，帮他们做一份项目报告出来，我会拿去给制作部的人看，如果通过的话，就可以正式投资了。”韩岱之已然胸有成竹，“目前还没公开讨论，但在我这里已经过了。”
　　秦灯当然相信韩岱之的眼光，作为本书主角，他看中的剧本几乎部部都成功了。也因此他更加难以相信，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那个被韩岱之看中的人。
　　茫然地回到家里之后，秦灯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欣喜。不光是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认可，不久之后会被搬上荧幕，而且光是凭这部剧，他就能小有收入。虽然后期还有整部剧本要写，但秦灯已经可以看见自己卡上的余额在欻欻上涨。
　　欣喜转变为兴奋，手脚变得不受控制。在客厅里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秦灯累得仰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各个APP逛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够分享喜悦的人。
　　和裴念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剧组大群里的消息倒是很多，但裴念明几乎不在里面发言。
　　那阵狂喜稍稍淡下去，秦灯最后只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动态：剧本过啦~今天买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吧！
　　配图是开心到模糊的狗子。
　　策划部的项目报告做得相当精彩，韩岱之和制作部的人开过会后，剧本以全票通过，很快就确定了投资方案。
　　选定了导演后，韩岱之指定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制片人，带着秦灯去和导演见面，然后就是开会，无穷无尽的开会，商定版权合同、剧本细节、剧组前期筹备等等一切事务。
　　等到剧正式进入筹备阶段，秦灯唯一的任务就是在指定期限内完成整部剧的创作。为此他一边写剧本，一边自学和恶补编剧的专业知识。
　　那些曾经被原身翻看过许多遍的书又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上网课，看经典影片，时间太不够用，只恨每天为什么不是100个小时。
　　如此又是半个多月过去，十一月的太阳变得温柔和煦，凛城拖着秋天的尾巴，即将迈入冬天。
　　只有吃饭时有点空闲时间，秦灯去社交平台上刷裴念明的动态，发现彰延早在一周前就下了初雪，裴念明更新了两张在雪中的自拍和在城外沙丘的风景照。
　　一月不见，许是朔风冷燥，裴念明的皮肤看起来粗糙了些，整个人也晒黑了一点。但他明显是有意为之，毕竟一位西北小城里的捕快，总不能是细皮嫩肉的。
　　这样的裴念明五官看起来更显冷峻，秦灯觉得少了点温和气质，反而更性感了。
　　他独自站在被积雪覆盖的沙丘上，白雪和黄沙交错斑驳，身影轮廓在散落的雪花中变得模糊，像一棵屹立于风雪中的孤树。
　　不知怎么，仅凭一张照片，秦灯却无端看出一点孤寂来。
　　剧本写到十来集的时候，秦灯卡住了。一个关键的剧情总是顺不过去，怎么写都不行。在家憋了两天，毫无进展，他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干脆跑去公司，想着换个环境，或许能有灵感。
　　刚进大门，撞见韩岱之往外走，助理在后面提着一只皮箱。
　　“韩总要出远门？”
　　“去彰延探探班，可能在那边呆一周时间，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或者跟秘书说。”韩岱之看起来心情不错。
　　秦灯猜他和钟秀之间或许有了进展？说起来，最近他全部精力投入在手上的剧本，也不知道那边剧组拍得怎么样了。
　　“我能去看看吗？”
　　“什么？”
　　“探班，我能跟着去吗？”
　　韩岱之打量着他：“剧本写完了？”
　　秦灯：“……”
　　果然不管是谁，只要催稿的，都是魔鬼！
　　他实话实说：“卡住了，我想着换个环境找找灵感。”
　　韩岱之一笑：“你倒老实。去是可以，但食宿自理。还有，不能耽误剧本进度。”
　　哈，终于露出了资本家的真面目。
　　秦灯已经拿到了一个月工资，过段时间，剧本的版权费用等也会陆续下来，他倒不太担心费用问题，一口答应：“这是当然，反正有电脑在哪儿都能写，放心吧。”
　　韩岱之先行一步，秦灯快乐地飞回家收拾东西，一大箱衣服和书，一些生活用品，再背上笔记本电脑，订了最快的一趟航班，也不知道急什么，就这么说走就走，一个人跑到彰延去了。
　　一下车，冷空气裹着雪粒子扑打在脸上。整个镇子覆盖在积雪之下，一片北国风光。
　　秦灯呼出数日来堵塞在胸腔的一口浊气，精神一震，好像思路也变得清晰一些了。若是在这里写得顺利，多留一段时间也不错。
　　镇上最好的酒店几乎被剧组包下，现在没什么空房。好一点的酒店一天也得上百，秦灯虽然有收入了，但目前手头拮据，可不敢随便造。拿手机查了半天，订了一家旅馆，一天五十块钱。
　　照着地址找到地方，旅馆开在一个小巷子里，进去一楼是老板自住，楼上三层是几排房间，走道狭窄，穿堂风刮得人脸上生疼，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拿钥匙开了走道尽头的302房间，进去之后，只见老旧的家具，泛黄的墙壁，一台也许产自二十年前的电视还不知道能不能用。被子枕头倒还干净，就是因为连接雨雪天，泛着股潮气。
　　靠窗的墙面有一小片暖气，温度不高，在屋子里也得披着外套，否则冻人。卫生间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秦灯也不打算用了，虽然老板说楼下有公用的洗衣机，但冬天的外套不用常洗，贴身的衣服他就打算手洗算了，反正呆的时间也不长。
　　以前刚大学毕业没什么钱的时候，比这条件差得多的出租屋秦灯也不是没住过，只不过裴念明家的条件太好，乍然到这儿，秦灯还有点不习惯。
　　果然由奢入俭难，秦灯安慰自己，虽然凛城的房子住得舒服，但这里可是有个真人裴念明，也算值了。
　　翌日又落起雪来，天色阴沉沉的，北风穿过窗隙呜呜作响。秦灯爬起来，哆嗦着洗漱完换上衣服，戴上一顶能盖住耳朵的毛线帽，围巾把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一路小跑着到了韩岱之住的酒店门口，和他一起去古城区探班。
　　探班一般都应该买点吃的喝的带过去，秦灯没那么多钱，就厚脸皮地直接蹭韩岱之的了。
　　薅资本家的羊毛是每一个打工人应该具有的基本素质。
　　韩岱之一出手自然是大手笔，除了给大家打牙祭的美食，还有保暖的围巾手套等。大冷天的，又是早上，除了零星守候在剧场外等着偶遇自家明星的粉丝，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进了片场，演员们正在进行开拍前最后的对戏，导演早知道韩岱之要来，过去和他握手，给大家介绍，众人一片道谢声，纷纷涌到餐车旁领东西去了。
　　韩岱之正跟导演打听，演员们表现怎么样，剧组有没有什么困难，生活上是否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秦灯脸埋在围巾里暗笑，这里面大概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韩岱之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关心的是钟秀的情况。
　　演员们的对戏暂停，裴念明和钟秀都穿着戏里的服装，不厚，露着长长一截脖子。助理们领了围巾拿去给他们先围上一会儿，看见裴青和裴念明同时往韩岱之这边看过来，站在旁边的秦灯冲两人挥手。
　　当然，除了他也不会有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主要是对裴念明挥手。
　　他裹得跟粽子似的，裴青根本认不出来，只看他是和韩岱之一起来的，出于礼貌回应了一下。裴念明眼睛眯了眯，似乎是在透过纷扬的雪花仔细辨认。没一会儿突然走到他面前，一根手指勾住他围巾往下一拉：“你怎么来了？”
　　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上次搭讪翻车的尴尬总算是被秦灯抛之脑后，他咧开嘴笑道：“过来探班啊，顺便看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工作。”
　　裴念明又把围巾拉上去，遮住那张笑脸，玩笑道：“怎么，要是没有，秦老师还打算临阵换人？”
　　“不是没可能哦，”秦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现在可是韩总跟前的红人，进几句谗言还是很方便的。”
　　裴念明收了几分笑意：“你进盛岳了？”
　　“裴青跟你说了？”秦灯点点头，“韩总给我开的工资不少呢，这次我是真的有钱了，等你杀青了我重新请你吃饭。”
　　从帽子和围巾中间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因为高兴而微微弯起，带着明显的笑意。裴念明移开视线，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秦灯闻见一股羊肉汤的香气，猛地反应过来，推了推裴念明：“你快去拿吃的，晚了汤就凉了。”
　　裴念明：“……”
　　一碗羊肉汤而已，馋成这样？


第19章 恍然
　　裴青正端着两碗汤往这边走，裴念明过去接了，又回秦灯旁边，把其中一碗递给他。
　　“有一碗是我的……”裴青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羊肉汤进了秦灯手里，只得回去再拿。
　　秦灯接过汤小心捧着：“我也有？”
　　裴念明就近找了个石墩子，把汤放在上面：“那要不我吃，你看着？”
　　肉香气蹿进鼻子，热腾腾的汤勾起人的馋虫。秦灯早起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禁咽了咽口水，嘴上和身体都很诚实：“那我还是吃吧。”
　　两人围着石墩子站着，小小的一个墩子，只将将放得下两碗汤。两人沉默着各自吸溜汤，直到胃里和身体都跟着暖起来，秦灯抬眼看着裴念明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专心喝汤，感觉好像月余不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
　　少了些客气和生疏，按理说长久不见，应该会更生疏才对。难道是小别胜新婚，秦灯胆大包天地想，暗自窃笑一会儿，还是冷静地找出了原因。
　　大概是他工作稳定了，有了收入来源，随时可以搬走，底气一足，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担心打扰裴念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而裴念明也不知何故，见面的时候竟有心跟他开起玩笑来。
　　裴念明穿着戏里的衣服，带了束发的头套。五官完完全全显露出来，眉峰凌厉。仿佛和一个古代人相对而食，秦灯觉得有趣，问他：“你们今天拍哪一场？”
　　“秦钧查到一桩陈年旧案，京城那边听闻消息，又派人来暗杀他。恰好唐缨不在他身边，我猜到京城会有动作，故意躲在暗处，等杀手动手之后再出手。”一说起戏他就完全把自己带入进去，秦灯听着很是新奇和刺激。
　　也就是说今天要拍很重要的动作场面，如果不顺利的话，也许要拍不止一天。秦灯记得这场戏，秋长晓会在屋顶展开一场和杀手的追逐戏，到时候裴念明需要吊威亚。
　　雪天地滑，拍起来难度不小，秦灯嘱咐了一句：“拍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裴念明把两个空碗摞在一块儿，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吧，会做安全措施的。”
　　秦灯担心自己这话又失了分寸，便转移话题：“你们拍得还顺利吗？导演会不会骂人？”
　　裴念明轻轻笑了：“李导不爱骂人，差不多快两个月了，从来没明着发脾气。要是觉得我们演得不好，他只会说再来一条，再来一条，一直拍到他满意为止。所以现在大家私底下就叫他‘再来一条’。”
　　秦灯忍俊不禁：“听起来好像比骂人的导演更可怕，那你们怎么能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儿呢？”
　　“这就看个人的领悟力了，李导不大爱插手演员的表演，都是放手让我们自己思考和尝试。这样一来，有的时候可能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每个导演的风格不一样，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演员实在不知道的，他自然也会指出来。”
　　这些东西曾经作为观众的秦灯是无从得知的，所以他听得津津有味，临时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其他演员呢，演得怎么样？相处得来吗？”
　　“都挺好的，导演用心挑了演员，都是最合适的。钟秀虽然拍戏的经验不算多，但他很有想法。等剧开播之后你就知道了，他把秦钧这个人物演得很有趣。至于相处，大家都专心在戏上面，剧组是想好好做剧的，没那么多幺蛾子。”
　　秦灯露出老父亲般欣慰的神情：“那就好，你加油好好拍。”
　　裴念明：“……”
　　还真是来检查工作啊？
　　想到一个月两人都没联系，裴念明自然礼尚往来，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秦灯顿时苦下脸：“写剧本呢，卡住了，就干脆跟着韩总过来看看，顺便放松一下找找灵感。”
　　“你写的剧本，版权在你自己手里吗？”裴念明真怕他费心费力写出一部剧，到头来就拿点死工资，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当然啦，”秦灯把合同里的一些条款说了，“韩总还是挺讲良心的。”
　　裴念明摇摇头：“和商人讲良心是会吃亏的，他签你是因为你能给他赚钱，你这合同里的条件确实不亏，但他只会赚得更多。韩总虽然不是那种用下作手段的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合同的事尤其要小心。”
　　秦灯知道裴念明就是被和公司的合同牵绊住，一时脱不了身，连连点头：“我知道，签之前我问过了，裴青说可以签我才签的。”
　　“裴青？”裴念明顿了顿，“你问过他了？”
　　“嗯，我不大了解这方面，但他以前不是当过老板吗？我感觉问他比较靠谱。之前我犹豫要不要去盛岳的时候也问他来着，他还帮我分析了一通，我觉得很有道理。”
　　裴念明搓了搓手里的一次性筷子：“你什么时候问他的？”
　　“就开机宴那天……”秦灯一顿，又想到那次的翻车事件，顿时有点羞耻，努力扯开了话题。
　　探完班秦灯先和韩岱之离开了，裴念明拍戏到傍晚才回酒店休息，进了电梯他想起来问裴青一句：“你知道秦灯住几层吗？”
　　“不知道，要我去问问吗？”
　　裴念明食指敲了敲手机壳：“没事，不用了。”
　　“对了，说起他，之前咱们开机，剧组也让他转发了动态，一起宣传。剧方让咱们互相关注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忙，我都给忘了。”
　　裴念明去平台上搜秦灯的账号，不经意似的问：“你们平日有联络吗？他说找你问了合同的事，你认真看过了吧，别有什么坑你没发现。”
　　裴青嘿嘿一笑：“我问了澜姐之后才说能签的，澜姐说盛岳开的条件不错。不过，说起来其实你比我更了解这方面，他怎么不问你呢。”
　　裴念明手上动作一顿，还能为什么，对上辈子秦灯的那点色心PTSD了，人稍微来点试探，他一顿冷嘲热讽，直接把人吓跑了。
　　不过裴青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打算深究，转而叹道：“唉，我都有点羡慕他了，要是你也能签进盛岳多好，不用在现在这公司受闲气。”
　　“既然是好公司，自然人人都想进，我现在没什么成绩，人家凭什么要我？”裴念明点开秦灯的个人主页，一边说，“和公司的合约也就剩下两年，最晚到那个时候总会离开的，放心吧。”
　　秦灯的动态还停留在半个月前，庆祝自己剧本通过。再往前翻，是他在夜店事件时发文暗讽方逸辰，再再往前，是他转了一个视频，夸裴念明演得真好。
　　里面的动态只有这几条，以前的大概是全删了。裴念明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正看见这几条动态，一时愣住。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秦灯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只是对方从来也没提过。而那些被删除的动态，可能就如他一般，将过往的人生悉数删除了。
　　裴念明一时有些恍然，身边的其他人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并未有丝毫改变。只有这个人，变成了未知的模样。他如今所在的，还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吗？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他，还一直在沉溺过往。
　　见他站在门口发呆，裴青有点担心：“哥，怎么了？”
　　裴念明扭头，盯着裴青那张熟悉的脸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吧。”
　　今天的探班之旅让秦灯心情愉悦不少，之前剧本卡住的情节也稍微有了点眉目，看天气预报说明天晴好，他早早就睡了，准备明天出去逛逛，彻底把思路捋顺。
　　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打在秦灯脸上，他从好不容易暖热的被窝里伸出手来，被寒意一激，又迅速缩了回去。
　　手机里的闹铃适时响起来，他连连打着呵欠，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掀开被窝，迅速下床洗漱。
　　背着电脑出门，先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便随意溜达着往古城的方向去。
　　今天是周六，古城里逛的人不少，秦灯转悠了一会儿，没发现剧组的踪迹，才想起来昨天裴念明提过一嘴，说剧组今天只有晚上有一场小夜戏，剩下的时间忙别的，他这两天暂时没有通告，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秦灯又不敢贸然去打扰，只能自己瞎逛，走累了就寻摸到一间咖啡店，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捋剧本。
　　写了没一会儿，有人走到窗户外，身影挡住了投进来的阳光。人来人往的，秦灯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对方敲了敲窗户。
　　秦灯抬头一看，愣住，裴念明一身浅赭色呢子大衣，衬出高大修长的身材，围巾是昨天韩岱之统一送的，戴了一副方框墨镜，正透过窗户静静看着他，敲窗户的手刚放下去。
　　裴青站在旁边，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冲他高兴地挥手，示意他出去。
　　他一口气喝干咖啡，收拾东西走出去：“你们也来这里逛啊？”
　　裴青指了指相机：“拍点片场日常发上去，要不然太久粉丝等不到动态，要跑光啦！刚刚还拍到你了。”他把照片调出来给秦灯看。
　　裴念明站在咖啡馆前，扭头望着身侧，双手插在衣兜里，是慵懒随意的样子。而在一窗之隔的背后，秦灯正埋头写着什么，脑袋正好被裴念明曲起的手肘挡住。
　　秦灯悄悄觑了一眼裴念明，见他似乎被不远处的一只野猫吸引了注意力，便低声对裴青道：“可以把照片发给我吗？”


第20章 求助
　　“当然可以啊，干脆你和我们一起拍吧。”裴青热情地邀请，“我给你多拍几张，要是不想出镜，我到时候给你贴个贴纸挡住就行了。”
　　“不、不用了吧，我不爱拍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天气也好，你不用特意摆什么姿势，就跟着咱们逛逛就行，我会自己找角度拍的。”裴青扭头看见那只野猫正在裴念明脚下蹭来蹭去，大概是想要吃的，便退后两步，咔嚓咔嚓按快门。
　　街边就有个小商店，秦灯进去买了一盒罐头，蹲下喂猫。小狸猫顿时丢下裴念明，狼吞虎咽吃起来，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秦灯以前就想养猫，本来已经计划好了找一家专门的机构领养，可惜未能成行就一命呜呼到了这里。撸着面前的小狸猫，他决定过段时间搬出去之后就领养一只回来。
　　之后三个人在古城里闲逛，到了中午，裴青喊饿，便就近找了间饭馆。裴念明先把菜单递给秦灯：“你点吧，我请客。”
　　正要推辞的秦灯果断接过菜单，裴青当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瞅着贵的点。
　　羊汤是这里的特色，冬日里尤其受欢迎。三个人在卡座里各坐一方，羊肉的香气充斥于唇齿间，好吃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秦灯觉得，还是昨天的好喝。
　　吃完饭步行回住处，走到剧组住的酒店外面，秦灯朝两人挥手：“那我先回去了啊，谢谢你今天的饭。”
　　裴念明一怔：“你不住这儿？”
　　“我住附近的……额酒店，那天来的时候这里客满了，没订上。”秦灯眼神闪烁，撒谎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裴念明却没戳穿，转而问别的：“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
　　“还不知道呢，”秦灯松了口气，“也许多留几天，也许这两天就走了，我还没决定。”
　　裴念明点点头：“要是回去的话，说一声。”
　　“嗯？哦。”秦灯呆呆应了，所以裴念明的意思是，他可以联系他了？
　　之后秦灯在剧组群里看到通知开工的消息，知道裴念明估计是又忙起来了。在旅馆里写了几天，总是不满意，好像不得要领。
　　要说对剧本的了解，除了编剧本人，应该就是导演了。不过这段时间估计导演忙得脚不沾地，他不好意思拿去麻烦人家。
　　发消息问了问裴青，得知今天上午裴念明已经拍完戏份，在酒店休息，他胆子略大了点，就给裴念明发微信：在忙吗？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没一会儿，裴念明回复了：不忙，什么问题。
　　秦灯截了自己写的剧本一点小片段，不至于泄密，发过去道：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但又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改。你看的剧本多，兴许能看出来？
　　那边没回，过了约莫十多分钟才来了消息：其实写得不错，我能大概猜到你要描写的场景和表达的东西，只是比起剧本，写得更像小说。
　　秦灯灵台顿时通明，激动打字：对对对！就是这样，可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改，改来改去都不满意。
　　裴念明也奇怪，按照之前秦灯的水平，不至于在这方面出问题。不过人家好不容易主动联系了，还虚心请教，他就不能总纠结无关的问题，想了想，回道：我有个想法，不一定靠谱。你想更明显和清晰地区别小说与剧本，也许亲自来剧组看一看会有用。看看主创人员是怎么把文字转换为画面，怎么把剧本现场演绎出来的。有的小说场景虽然很好，但往往并不适用于镜头表达，若是原样拍出来，会显得比较奇怪。
　　秦灯醍醐灌顶，对啊，眼前不就有现成的学习对象，而且拍的算是他的本子，如果他提出去剧组学习也完全说得过去。
　　他回复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就跟韩总申请一下。不管怎样，先试试，有没有用再说。跪谢.jpg
　　一只兔子流着宽面条泪不停磕头，裴念明忍不住笑了。
　　韩总接到秦灯的学习请求，当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摸鱼的员工多了去了，主动请求出差学习的很是难得。他让剧组的人给秦灯办了个通行证，在拍摄期间，以不打扰拍摄为前提，可以随时出入片场。
　　秦灯心情大好，豪爽地找旅馆老板续了半个月的租住时间，为此老板买十送一，免了他一天的房费，并贴心送上两只暖水瓶。
　　《昭关西行》的剧本终稿手里就有一份，秦灯背着剧本第二天就飞到了片场去。
　　剧组正在古城拍男主秦钧找到线索，隐隐开始对秋长晓产生怀疑，却总害怕是自己急于为兄长报仇而多疑，反伤了兄弟情分。而此时，秋长晓察觉这点，一面引着秦钧逐步走向真相，一方面又要暂时先打消他对自己的怀疑，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互相试探，暗自交锋，一字一句皆有深意，是比较静的一场戏，很考验演员能力。剧组把片场周围封锁起来，只留了两个出入口。
　　演员们坐在搭好的室内景中，导演的几台监视器摆在院子一个角落里。秦灯到的时候，演员和各部门都已就位。
　　李导已经提前接到秦灯要来的消息，眼睛盯着监视器画面，冲他招招手：“坐。”
　　秦灯坐在他旁边，看他对着对讲机说道：“开始。”
　　“《昭关西行》第一百零三镜第一条。”场记啪的打板后躬身离开。
　　镜头缓缓从案头的文卷推向男主秦钧，他的一只手正不安地点着案头，哒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明显。秋长晓在他对面，握紧了腰间长刀的柄，在几排放置文卷的架子前逡巡，状似无意般问：“衡则可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秦钧，字衡则，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看着秋长晓的背影，似有片刻的恍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兄长大我十多岁，家里请不起先生时，都是他代行老师之职。那个时候我总嫌他严厉刻板，和他不甚亲近。后来待我长大，他已经中举入仕，没多久便外派至此。我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能见上一面，只是偶通书信。兄长在信中不再监督我学业，而是叮嘱我爱惜身体，还教我为官之道。现在想来，我对他的了解，其实是从家书中的只言片语里而来。到了这里，查得越多，我越发觉得兄长在我的印象里陌生了起来。所以人心相隔，实难推解。我自以为了解的人，也许到头来，与陌生人无异。”
　　秋长晓静静听完，转身盯着秦钧片刻，缓缓走近了他，蹲下来，而后一笑：“这再寻常不过了。衡则，你我都知，这案子牵扯的比我们想象的要深、要广，既是要查下去，便无退路。你若……有了顾忌，此时放弃还来得及。”
　　激将法，秦钧手指蜷了蜷，攥紧了一卷书简，目光下垂，看向秋长晓始终没有松开的刀柄，道：“我兄长死于非命，不管真相多么触目惊心，我也得查个水落石出，总不能辜负了一场手足之情。只是舜明兄你无需随我犯此生死大险。”
　　秋长晓平静地看着他：“我所求不过一个义字，你既称呼我一声兄长，我自然也不能辜负这场兄弟情分。”
　　……
　　秦灯看着监视器，偶尔低头在剧本上写上两行。拍完两场就到了午饭时间，其他人都去吃饭，秦灯独自坐在监视器后，把方才的一些想法记录下来。
　　裴念明端着盒饭走到他旁边坐下，问：“不去吃饭？”
　　秦灯头也不抬：“一会儿回去吃。”一边下笔如飞。
　　裴念明瞥了一眼，笔迹挺秀气，字如其人。剧本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
　　饭菜的香气飘进秦灯鼻子里，他咽了咽口水，扭头一看，餐盒里一只油汪汪的大鸡腿，笑了笑：“剧组伙食不错。”
　　看他双手被冷风吹得通红，裴念明问道：“这办法有用吗？”
　　秦灯写完最后几个字，合上了剧本：“这才看两场戏，虽然找到点感觉，但不敢保证有没有用，实在不行，也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他看着裴念明低头吃饭的侧脸，忍不住道，“你刚才演得真好。”
　　裴念明看向他，眼中带了点笑意：“编剧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不能糟蹋了这么好的剧本。”
　　突然进入商业互吹模式，秦灯有点心虚，又转移话题：“你下午还有通告吗？”
　　“还剩一场，很快就能收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对了，这次你又帮了我，我请你吃饭吧。”
　　裴念明欣然应允：“好啊，等我杀青吧。”
　　天空又飘起雪花，洋洋洒洒在风中卷动。秦灯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瞬间化成水珠。
　　裴念明看着那只手：“我们后面基本都是室外戏，你要是再来，记得戴手套。”
　　“好。”秦灯收回手，把冰冷的指尖蜷进掌心。
　　裴念明起身去扔空餐盒，秦灯把挂在脖子上的通行证提起来，高兴地拨弄两下转着圈玩儿。


第21章 眼光
　　秦灯连着去了片场好几天，之后就不再天天去，剩下的时间要么去镇上一个中学门口蹲着继续采风，要么就在旅馆里写剧本。
　　每次去剧组之前他都会跟裴念明说一声，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渐渐多起来，会聊秦灯的剧本，聊裴念明演戏，后来开始聊游戏，八卦甚或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十一月底的时候，剧组结束在古城的戏份，转组去镇子外的沙漠附近拍几场大戏。到那边没有公交，天气不好打车又贵，秦灯干脆走着去，只当锻炼了。
　　这边冬天干冷，风又大，气温直接跌破零下10°c，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都遭罪。摄影机上必须要裹东西，免得拍到一半冻没电了。
　　演员们演完一场就得回房车上暖和暖和，其他人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围着炭盆烤火。一次午饭时间，秦灯蹭到了一份盒饭，受邀去钟秀的房车上做客。裴念明和穆繁音也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扯闲篇。
　　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三个演员早就成了朋友，聊天时互相打趣和拆台。钟秀说起下一场拍的是秦钧即将查到最后的真相，但他已隐约有所猜测，因而反生了胆怯之心，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手里捏着最重要的证据，若他决意将此事隐瞒下去，那么真相从此就会被彻底掩埋。
　　秋长晓看出他的退缩之意，便故意引来欲掩盖真相之人的追杀，让唐缨遇险，险些丧命。
　　“到时候你要看看繁音的打戏，特别利落。练过武的人就是不一样，拍第一场打戏的时候我都惊了，差点原地拜师。”
　　穆繁音笑道：“乖徒儿，为师有空了传授你几招。”她占完便宜，转而对秦灯道，“这场戏确实很精彩，我们排练了好多次，到时候剪出来配上音效肯定很好看。”
　　秦灯和裴念明挤在一个位置上，闻言艳羡不已：“下辈子我也想当演员，写剧本太痛苦了。”
　　钟秀大笑，端详了秦灯一番，道：“其实以你的长相，完全可以做演员。”
　　穆繁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也觉得，秦老师你长得很好看诶，可以演校园剧里的校草，传说中的初恋脸。”
　　“是吗是吗？”秦灯被夸得脸红，两只手比成个手花捧着下巴，转向裴念明：“好看吗？”
　　裴念明措手不及，多看了他两眼，视线好像又落在他鼻梁的那颗痣上，有点不自在道：“好看。”
　　“切，”钟秀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裴大帅哥，你不能拿你自己来作对比，夸得真诚一点好伐？”
　　穆繁音的视线却在他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语出惊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磕到了。”
　　裴念明：“……”
　　秦灯：“！”
　　钟秀关怀地看着她：“磕到哪儿了，怕不是磕到脑子了？”
　　“钟秀！”真相还没查出来，秦钧和唐缨已然内讧，在车里打成一团。秦灯的手花已经枯萎，僵坐在位置上不敢动弹。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池鱼心虚，正心情复杂地发呆。另一只池鱼眼疾手快地替他挡住了来自对面两人失误的一击。
　　秦灯看见裴念明被打红的手背，低声道：“要不我们先撤出战场？”
　　正准备“清理门户”的穆繁音听见这话，嫌弃地瞪了一眼钟秀：“为师今日暂且放过你，晚上回去给我抄一百遍‘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可以抄，”钟秀凛然不屈，“但能不能把您嫌弃的眼神收一收？”
　　秦灯有点发愁，对裴念明道：“我是不是得再多请你吃一顿饭？”
　　裴念明笑着对另两人道：“要不你们多打一会儿，这样我明年起码一个月的饭都有着落了。”
　　穷鬼秦灯立时向他投去讨伐的眼神：学坏了啊裴帅哥。
　　下午正式开拍，秦灯见识到了钟秀口中的利落打戏，唐缨作为一个绿林中长大的女盗，武功路数十分狠辣，手里的刀迅疾扎在来敌的要害，还没看清楚那刀的位置，下一秒已经抹了另一个人的脖子。
　　导演乐道：“这场打戏剪的时候可能得放0.5倍速。”
　　不过，在许多人的围攻下，唐缨终究是不敌，受了重伤，千钧一发之际秦钧和秋长晓赶来。
　　秦钧带着她先逃，秋长晓断后。比起唐缨，秋长晓下手更加无情，或者说是更加不要命。
　　风裹挟着雪席卷而来，秋长晓和杀手们的兵器泛着寒光，鲜血与雪花同时洒落在地。最后，杀手们变成了零落在地的尸体，秋长晓浑身浴血，眼中带着狠厉与仇恨，嘴角却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转身去追同伴。
　　秦灯看得心潮澎湃，现在看着都这么精彩，后期剪出来，观众能够大饱眼福了。
　　下一场，三个人逃至一处偏僻的木屋中，秋长晓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端坐在桌前。秦钧坐在床边，心事重重。
　　昏迷许久的唐缨悠悠醒转，和桌边的秋长晓对视一眼后，静静看着秦钧不说话。
　　秦钧明白，即便他从此刻放弃调查，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可如果查下去，他必将走向一个令他惊心的结局。
　　“衡则，”唐缨终于开口，“别忘了你一开始，是抱着怎样的初衷来这里的。”
　　秦钧浑身一震，苦笑一声：“不敢忘，也不能忘。”
　　今天的戏份拍完，剧组收工，天已全黑，这边没有出租车，秦灯要是一个人走回去，心里还有点打怵。
　　他也没想到因为想看完这两场戏会耽搁到这时候。剧组的人忙着收拾，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站在一辆房车前面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着要不要趁早出发，免得越拖越晚，
　　身后的车门打开，已经换掉戏服的裴念明看见他背影，一愣：“在等我？”
　　秦灯吓了一跳：“啊？这是你房车啊？”
　　裴念明：“……”
　　好像自作多情了。
　　再看秦灯一个人孤零零的，肩头已经积了浅浅一层雪，裴念明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道：“走吧，回去。裴青把车停在那边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身看向还定在原地的秦灯。
　　秦灯一愣，赶紧追上他。积了雪的沙地踩起来沙沙作响，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秦灯才终于说了一句：“谢谢。”
　　裴念明无奈道：“傻不傻，这么多车，随便蹭一辆都行。不过是顺路，又不麻烦。”
　　社恐秦灯试图找回点面子：“我只是在等他们忙完，这么多车，我得选选蹭谁的。”
　　裴念明笑了：“那选出来了吗？”
　　秦灯厚着脸皮：“选出来了呀，这不跟你走了吗？”
　　裴念明：“……那你挺有眼光。”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酒店停车场外的路边，秦灯下了车，正要道别，裴念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把车牌号记住，下次要回来，直接来坐就行，别站在外面吹风了。”
　　脸颊被冻得通红，秦灯老实点头：“知道了，谢谢。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裴青，谢谢啦，再见。”
　　电梯里，裴青觉得有趣：“秦编是不是有点社恐啊。”
　　“应该是吧。”裴念明嘴上应着，心里却想，远远不只是社恐啊。
　　手机响了一声，裴念明拿出来一看，是秦灯发来的消息：“到住处了，忘了告诉你，虽然说过很多遍了，但看了今天的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你就是秋长晓。”
　　裴念明勾起嘴角，打字回复：“那是当然了，不是说了吗，你眼光好。”
　　秦灯躺在床上，看见这一句，笑得荡漾起来，一个没抓稳，手机砸脸上了。
　　“嗷！”他痛叫一声，捂着被砸痛的鼻子唉声叹气：“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这是第二次了，秦灯你能不能长教训？”
　　躺了一会儿，重新打开手机，却发现自己又给裴念明发了个表情包，是一个猥琐大叔嘟着一个烈焰红唇，身上不停冒着粉红爱心，红唇印向着对面飞过去。
　　他急忙撤回，然而两分钟时间已过，撤回的选项已经没有了。
　　裴念明没有回，秦灯忙打字：“刚刚手机砸脸上了，这表情是我的脸发出去的，你信不信？”
　　过了几秒，裴念明回了：“我信，所以你现在脸还在吗？”
　　秦灯悲从中来：“不在了，掉在地上被我踩了几脚，已经不能用了。我没脸了！”
　　他重新发了个表情：人已死，有事烧纸.jpg
　　裴念明笑得不行：“早点睡吧，明天起来，脸会回来的。”
　　“好的，晚安。”秦灯抓住机会结束对话，但也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一个表情，但他自己做贼心虚，就怕裴念明多想。好在对方并没有想多。
　　他又叹气：唉，为什么不想多呢？
　　晚上做梦，秦灯变成了那个不停向裴念明发射红唇印的猥琐大叔。裴念明面无表情，端着一把冲锋枪，把那些红唇印全都打得粉碎。最后秦灯试图捧出一颗红彤彤心脏，裴念明从旁边拖来一架意大利炮，轰的一声，把那颗心连同秦灯一起打成了飞灰。
　　秦灯醒来，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太凶残了！


第22章 误会
　　去片场多呆了一段时间后，秦灯渐渐摸到点感觉，剧本写得越来越顺利。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剧本已经完成四分之三，韩岱之告诉他剧组筹备也告一段落，等元旦过后，他就必须回凛城，和导演等主创接洽，开始剧本围读等事宜。
　　元旦左右裴念明的戏份也差不多该拍完了，正好能赶上他杀青。秦灯决定给剧本好好收个尾，元旦后就可以开启新一阶段的工作。
　　这段时间秦灯去片场的次数少了，不过有一回在片场的时候去卫生间，出来却撞见钟秀在不远处打电话，像是和谁在吵架。那之后钟秀的情绪一直就很低落，虽然没有影响到拍戏，但明显没有之前活泼了。
　　秦灯知道是钟秀家里有些糟心事，加上又和韩岱之发生了矛盾，两个人开始冷战。不过到元旦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和好。
　　他没放在心上，早就掌握了这场恋爱的结局，秦灯托腮看着拍完一场戏后就倒在休息椅上的钟秀，暗自感慨，要是他也能预知到自己的恋爱结果就好了，就不必总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想必这个时候的钟秀，大概和他是一样的心情吧，只是他却不能提前剧透。
　　中午剧组休息吃饭，秦灯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去，在片场却没看见裴念明，走到停房车的地方，却看见他从钟秀车里下来，站在车外拍了拍钟秀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对方。
　　钟秀冲他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秦灯心里一咯噔。
　　原书里钟秀和裴念明没什么交集，后来裴念明在一部钟秀演男主的戏里出演一个配角，两人有对手戏。就是拍那部戏的时候，韩岱之误会裴念明和钟秀的关系，以为他是故意接近，想要利用钟秀。
　　所以后来在另一部盛岳投拍的戏里，方逸辰找到机会推波助澜，让韩岱之把裴念明换掉了。
　　裴念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机会，等到后来韩岱之知道真相时，再想弥补已经来不及。
　　而现在裴念明因为拍摄《昭关西行》而和钟秀成了朋友，事情发展的轨迹早就有所变化，这一次冷战，钟秀和韩岱之还会和好吗？
　　要是裴念明这次转而喜欢上钟秀，韩岱之会不会因此打压他？他难道最终还是会走上原书中的老路？
　　这可不行，这是秦灯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搞事业，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他站在原地，思绪飞转，想着怎么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怎么阻止偏离的轨迹不受控地又偏回去，以至于连裴念明走到他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想什么呢？”裴念明低头看他。
　　秦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好，那让裴青送你。”裴念明道，“车还是停在老地方。”
　　“不、不用，今天天气挺好的，我打算走走。”秦灯瞥了一眼车门紧闭的房车，忍不住问，“钟秀还好吗？我看他最近好像有心事。”
　　“没事儿，之前应该是家里的事，已经解决了，刚刚还找我对剧本来着。”
　　“对剧本？”秦灯一时没料到这个走向。
　　“嗯，快杀青了，最后有场和我的对手戏他有点拿捏不准，找我商量一下。”
　　“哦，这样……”秦灯暗暗松了口气，一时有点无语，自己这脑子未免有点过于能联想。
　　他打了个哈哈：“他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拍戏加油。”不等裴念明再说什么就落荒而逃。
　　离元旦还有一周的时候，韩岱之又来探班。
　　秦灯放心不少，上次应该是他想多了。到片场的时候，大概因为还在冷战期，钟秀和韩岱之十分生疏，简直恢复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客气和尴尬。休息的空档韩岱之想找他搭话，被他借故推脱了，抱着剧本去和裴念明走戏。
　　秦灯在一边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同现场磕cp，暗自给韩岱之鼓劲儿。
　　那边排到一场动作戏，裴念明和钟秀被围在中间，各自举着刀剑拼杀，当然因为是排练，所以动作都放慢了不少。
　　钟秀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裴念明伸手把他捞了回来。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然而秦灯却明显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低气压的存在。
　　韩岱之皱着眉头，脸色发沉，显然吃醋中的人是不大会讲道理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秦灯硬着头皮转移韩岱之注意力：“韩总，剧本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点收尾，你要不要先看看？”
　　韩岱之目光还落在钟秀身上，对方正和裴念明说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淡淡回了一句：“你发给我助理就行，我改天看。”
　　工作话题失败，秦灯改聊别的：“这次过来准备待多久啊？”
　　“一周左右。”韩岱之化身无情的话题终结者，秦灯连尬聊都聊不下去，最后只能放弃了。
　　演员们准备得差不多，要开拍了，韩岱之忽然起身，去找导演说了几句话，导演就拿着一个喇叭通知：“好消息啊，恰好明天咱们不出工，韩总说今晚请大家吃饭！每个人都要去啊。”
　　“好！谢谢韩总！”工作人员们兴高采烈，工作起来也有了热情。
　　只有秦灯在风里瑟瑟发抖，为什么总觉得今晚是场鸿门宴呢？
　　普通的饭店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去酒店吃宴席也没什么意思，正好天气冷，韩岱之几乎包下了整个镇上的火锅店，虽然一共也没几家，让大家自由选择门店，敞开了吃。
　　这次请吃饭花的是韩岱之自己的钱，作为盛岳的正式员工，秦灯有幸蹭到了老板的一顿饭。
　　说是自由选择，穆繁音去找剧组里的几个女演员凑一块儿，钟秀和裴念明、秦灯一起，随便挑了一家，而韩岱之看着钟秀去哪家就跟着去了。
　　这个火锅店规模不大，卡座最大的也就六人座。钟秀找了最里间的一个，让裴念明坐旁边，又安排秦灯坐他对面，正要招呼另一个人就坐的时候，韩岱之已经快步走来坐在了钟秀对面。
　　制片人坐这儿了，别人都不敢来挤，六个人的座位就坐了四个人。这种时候，钟秀要是换座位就不免太过惹眼，他只能努力避开韩岱之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在吃的上。
　　热腾腾的火锅翻滚着，钟秀闷头吃东西，也不说话。裴念明和秦灯都知道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眼观鼻鼻观心，埋头苦吃。比起别桌热闹的推杯换盏，这一桌简直安静得诡异。
　　过了一会儿，韩岱之先开口了，给几个人都倒了啤酒，率先举起杯子道：“彰延这边气候不好，大家这段时间拍戏辛苦了，我敬你们一杯。”
　　这总不能不喝，韩岱之仰头一口气喝干，钟秀像是不服气似的，也干了，裴念明紧随其后。就剩下秦灯一个人抱着杯子不知所措，看着眼前三个空杯子，狠狠心，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他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上头，一杯下去，脸上就红起来了。
　　然而韩岱之已经倒满了第二杯，转而对着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道：“李导说大家都很辛苦，力求完美地完成这部作品，这一杯我敬大家。”
　　又是一口喝干，不过这一次顾虑到不能喝酒的人，他又补充了一句：“大家随意，不能喝酒的人不要勉强。”
　　钟秀和裴念明的杯子都空了，正咕咚咕咚继续往下灌的秦灯听见这话急忙停下，杯子里还剩了一半。
　　韩岱之看见了还开玩笑：“这一桌就你不能喝，要不你去换个能喝的来？”
　　秦灯当然巴不得逃离这个修罗场，可抬眼一看，裴念明也老大不自在，只是面上很平静，没怎么表现出来。他就心软了，笑了笑：“我虽然酒量浅，但我食量挺大的。”
　　“噗！”钟秀被逗得笑了出来，“那你多吃点。”
　　不知是否一直待在剧组，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畅饮了，他自顾自地喝起来，韩岱之也跟着他一个劲儿灌酒，跟喝白水似的。
　　没多会儿，钟秀已经有了醉意，左摇右晃了一会儿，菜也夹不稳了，倒在裴念明肩膀上睡了过去。再看韩岱之，脸颊虽然泛了点红，但意识显然很清醒。
　　裴念明想把钟秀扶着靠在椅背上让他睡，韩岱之却站起来，把人架在肩膀上，对其他人道：“钟秀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你们慢慢吃，回去的时候都不要开车。”
　　俩低气压旋走了，秦灯终于能喘口气，品尝起美食来。眼下还穷，吃火锅的日子不常有，要珍惜。
　　裴念明挺早就吃完了，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呷一口啤酒，捡着店里送的开心果吃。秦灯扫完了桌上所有的菜，心满意足。再看店里，不知什么时候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见他放下筷子擦了嘴，裴念明坐直了身体：“吃完了？那回去吧。”
　　这里离酒店不太远，两个人决定散着步回去，顺便消消食。想到今晚饭局前半场的尴尬气氛，秦灯决定稍微跟裴念明暗示一下韩岱之和钟秀的关系，哪怕他要真是喜欢钟秀，至少心里也有个底。
　　他试探着道：“你有没有觉得，韩总和钟秀两个人有点不对劲？”
　　“就差把‘吵架’两个字写脸上了。”裴念明坦然道。
　　秦灯惊了：“你知道他俩……”
　　裴念明当然知道，这俩后来成了圈里的模范伴侣。而如今两人的情感发展虽然稍有细微的出入，但偏差不大。估摸着等到元旦就好了。
　　秦灯却不敢相信：“他们俩有这么明显吗？”
　　其实并不明显，今晚已经算是他们比较失态才会让离得近的人察觉出一点不寻常来，但裴念明道：“剧组里别的人都不知道，但我和钟秀对手戏多，每天太多时间和他呆在一起，更容易发觉吧。”
　　无懈可击的解释，秦灯了然道：“原来如此，你知道就好。”
　　“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秦灯想找补也找补不回来，只得坦诚：“你们俩一块儿拍戏，接触的时间多，要是让韩总误会就不好了。虽然本来你们之间没什么，但恋爱中的人么，吃起醋来的时候可能不大讲理智。”
　　裴念明缓了缓步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身旁的人。为什么每次他都能考虑到，上次方逸辰想用所谓夜店的事抹黑他，秦灯就暗示他小心被身边的人出卖。这次牵涉到韩岱之和钟秀的感情，上辈子他就吃了误会的亏，结果秦灯又提醒他那两人的关系。
　　若不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人和上辈子的那个秦灯是同一个人，他几乎又要以为秦灯也是重生的了。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酒店门口，忽听见旁边巷子里传来争吵声。
　　“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聊，你也不能总避着我，还扭头就去找别人。”
　　“我为什么不能找别人，你是我什么人，是我男朋友吗？我现在单身，想找谁就找谁。”
　　“那也不该是裴念明，且不说人家有没有这个意思，这部戏对你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闹出绯闻来，到时候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听见裴念明的名字，秦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负责，大不了退圈不演了。我这人就是冲动，喜欢谁就坦坦荡荡承认。当然比不上韩总，不管什么时候都还能理智地权衡利弊。我还就喜欢裴念明了，他长得比你帅，还比你温柔，连xx都比你大……唔！”
　　秦灯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裴念明及时拉住了他。他那一瞬间只想着，我靠，钟秀私底下这么生猛的吗？完全没看出来啊。
　　巷子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声响，恰好一辆车开过去，把里面的情形照了个清清楚楚。韩岱之正捂着钟秀的嘴，免得他继续语出惊人。
　　钟秀挣脱不得，一脚踹在了他小腿上，在一看就造价不菲的西装裤上留下一个带着尾巴的脚印。
　　秦灯尴尬了，比他更尴尬的是刚刚被亲口认证那啥啥大的当事人。
　　韩岱之面色不善地看向他俩，尤其是裴念明。秦灯心一下子提起来，好么，没想到事情还是照着原来的轨迹狂飙而去。
　　也许是酒意上涌糊涂了他的脑子，眼下能解此局的只有一个办法，他握住裴念明的手，抬起来晃了晃：“钟秀，可不兴说气话，这位已经有主儿了。”


第23章 恋人（入V开始）
　　“哈？”韩岱之和钟秀双双震惊, 裴念明倒是更稳得住一点，用极力维持的平静表情看向他，一副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现在就掐死你的眼神。
　　秦灯努力表演出羞赧的样子, 笑了笑，转头冲裴念明疯狂使眼色, 想活命就先承认。
　　裴念明被握住的那只手几乎要把秦灯的手掌捏碎, 过了一会儿, 才勉强露出点笑容来，向对面两张震惊脸惜字如金道：“嗯。”
　　秦灯痛得脸都要扭曲了，偏生这会儿又不能挣脱, 还得努力保持微笑, 语速飞快道：“我们就是刚巧路过, 你们继续。我们也会保密的，再见！”
　　他拉着裴念明飞快逃走，跑到酒店大门另一边的僻静处才停下来, 甩脱了裴念明的手, 嘶嘶地倒吸冷气：“你捏的是我的手，不是木棍子！这可是要写剧本的手, 我靠这手活着呢！”
　　裴念明倒宁愿自己捏的是根木棍子, 好敲开秦灯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但听到后半句话，还是多看了那只手几眼, 道：“抱歉。”
　　秦灯打量着他的神色, 先开口解释：“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虽然钟秀说的是气话, 但难保韩总不放在心上。他可是盛岳的老板, 如果因为这事儿要让你在圈内混不下去，也不是件难事。说别的他不一定会相信, 只能先这么说，打消他的疑虑再说。他们俩都是嘴巴紧的人，不会到处传。咱俩这所谓的‘恋情’就不会公开。反正戏也快杀青了，等到杀青之后咱俩就‘分手’，他们也不会怀疑的。”
　　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计划似乎也毫无纰漏，裴念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人家连分手的时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他无端的有些烦躁，想要弄清楚，当秦灯说出“有主儿”的那句话时，心脏那猛的一撞是为什么。
　　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脸色也不好，秦灯有点发憷，只好道：“你要是不愿意，明天等钟秀酒醒了，我就去跟他们解释。我也是脑子一热没有多想，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啊。”
　　心脏像是被扯了一下，裴念明张了张嘴，吐出的话连他都有点陌生：“不用，就这样吧，免得后续又有麻烦。”他顿了顿，又道，“就到杀青为止。”
　　秦灯有点意外，忙道：“你放心，虽然表面上我俩在一块儿，但反正我大多数时候都在旅……酒店写剧本，而且韩总说让我元旦之后就回去准备新戏的事儿，咱俩也凑不到一块儿去，不需要演什么戏。至于‘分手’的理由，随便你说，我太黏人，或者太作了什么的，就当是我因为先斩后奏补偿你了。”
　　黏人？应该是太不黏人、过于独立才对吧。
　　作？恐怕是太不会作，以至于很容易吃亏和受欺负。
　　裴念明脑子里的念头转了转，反驳道：“为什么分手都一定是某一方不够好呢，也许双方都没问题，只是单纯的不合适而已。”
　　恋爱经验目前为0.0001的秦灯挠了挠头：“好像有道理，那就用这个吧，就当我们只是短暂地互相喜欢了一下。”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幸好这里灯光昏暗，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再次落荒而逃。
　　回到旅馆躺在床上，秦灯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好像作了个大死。
　　不过裴念明也答应了，他自我安慰道，而且很快就要杀青，影视城的拍摄部分是没有裴念明的戏份的，元旦只剩下一周，这一周他只要不去片场和裴念明碰面就行。
　　韩岱之和钟秀不会发现不对劲的。
　　想到这儿，秦灯翻个身，困意袭来，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不断响起，秦灯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来，拿了手机又缩了回去。
　　是钟秀的消息。
　　一点开，里面被各种动物尖叫的表情包刷了屏，最后终于有了文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昨晚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韩岱之那个狗x为了逼我找他吵架，就故意灌我酒。我一喝醉就胡说八道！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和裴念明是一对，他从来没提过。难怪你老来片场，他说你是为了学习，我就真信了！我不该把裴念明牵扯进来的，已经和韩岱之说清楚了，他不会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个小人磕头的表情继续刷屏，秦灯看得好笑，赶紧回复：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说醉话。哈哈哈哈哈，不过你真的好猛，我和裴念明都惊呆了。你昨天喝了那么多，今天身体难受吗？
　　钟秀终于停止刷屏：你们没误会就好，吓死我了。早上一起来我就想起来了，太尴尬了。谢谢关心，我很好，生龙活虎的，还能暴揍韩岱之一顿！
　　韩岱之挨揍了不会把气撒在裴念明身上吧？秦灯看钟秀直接坦白了，便问：你们俩没事吗？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唉，慢慢来吧。
　　之后秦灯就一直呆在旅馆写剧本，元旦前两天总算是完美收尾。这段时间他也不敢随便联系裴念明了，自那晚之后他总觉得有点尴尬。
　　明天要拍裴念明的一场重头戏，是秦钧查明了真相，发现是秋长晓在操控着一切，只为了让他找出多年前一起惊天冤案的证据。而唐缨其实是秋长晓的儿时玩伴，也是那场冤案的受害者之一。当秋长晓做下一系列杀人案后，让她配合自己接近、保护同时也是引导秦钧查案。
　　秦钧自然难以接受，更怀疑唐缨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他想要抓秋长晓归案，当然也是希望能够在他活着时重审冤案，还含冤者一个清白。
　　但这场冤案的幕后操纵者却不会轻易放过他，再次派出死士刺杀。秋长晓最终为了保护他死在了昭关，没能看到真相大白的一刻。
　　这场戏十分精彩，加上剧本也已经写完，秦灯不想错过，准备去片场看看。为了保证和裴念明的假情侣身份不被钟秀二人察觉，他只能事先联系“男朋友”。
　　“收工了吗？明天我想去片场看看。”
　　半个小时后裴念明才回复：刚卸完妆，我知道了。你剧本写完了？
　　秦灯：催稿的都是魔鬼！不过已经写完了，准备拿给韩总看看。
　　在秦灯看不见的地方，裴念明忍不住笑了：恭喜，你想过来就过来，不过我明天可能比较忙。
　　秦灯：没关系，你不用管我，你好好拍戏，我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看。
　　裴念明：那好，明天一早还有戏，我就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秦灯：好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悠悠打下“晚安”两字发了过去，对面果然没回。
　　也许裴念明已经睡了，秦灯回看刚才的聊天记录，心想，看起来就像那种表面上是情侣，但其实已经生疏了的恋人，发个消息都很客气，这种情侣不分手才有鬼嘞。
　　没想到他第一次“确认”恋爱关系，就直接跳过热恋阶段，达成分手结局。
　　第二天，彰延下起了鹅毛大雪，倒是很贴合要拍的这场戏。
　　云层厚重地压在沙漠上空，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下来。阴风怒号，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秦灯害怕自己错过拍摄，第一次奢侈地打车过去。
　　到了地方时，演员已经准备就绪，韩岱之也来了，坐在导演旁边。秦灯找了个小马扎坐在放监视器的棚子后面，果然安静得裴念明都没注意到他。
　　拍摄开始，三个主角遭到追杀，秋长晓与死士们鏖战许久，遍体鳞伤。积雪被鲜血染红，对战最后一名死士时，秋长晓的刀脱了手，他没有兵刃，只能扯出缠在自己腕上的鱼线将死士勒死。
　　此前昭关被害的那些官员有的便是被人用鱼线勒死，鱼线的出现终于证实了秦钧的猜测。
　　秋长晓倒坐在地上，靠着一根枯死的胡杨树干，看着秦钧，竟笑了笑：“是时候了。”
　　寒风让血迹在他的手上迅速凝结，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早就怀疑了，只是不肯相信。现在，我给你一个答案。”
　　秦钧：“所以，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秋长晓抬眼看向唐缨，眼神充满柔情：“我和阿缨，是自小的玩伴。她不想让我用这种方式报仇，是我逼着她……”
　　唐缨垂泪道：“可后来的事，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兄长不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兄长……”秋长晓轻笑两声，“也罢，临死前能得你两行眼泪，此生无憾了。”
　　他把感情藏得很深，深到秦钧毫无察觉，如今再回想当初相处的细节，其实早有蛛丝马迹。
　　“衡则，”他的气息变得微弱，“我用这条命，换阿缨后半生平安。你兄长的性命，我这便偿了。”
　　可秦钧的兄长是秋长晓的仇人，这里面的血债哪有这么简单。只是至亲和大义，情感和理智，本就很难权衡。秦钧嘴唇动了动，最终道：“你放心。”
　　“谢谢……对不起……”秋长晓半垂下眼睛，胸膛停止了起伏。大雪落在他的睫毛上，身上，将那些血迹逐渐掩盖。
　　镜头逐渐升起，远离了秋长晓。他最终化作了风雪中模糊的一点。
　　秦灯红了眼眶，听见导演喊“卡”。裴念明一时没能从雪地里站起来，坐在原地发呆。穆繁音也没能马上出戏，反而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在剧中，她的角色是不会这样哭出声响的。
　　众人上前安慰，帮助他们出戏。
　　钟秀余光瞥见秦灯也在，推了推裴念明，让他赶紧起来。
　　裴青忙给他披上羽绒服，带着他到棚子里坐下，正好在秦灯旁边。秦灯也摸不准他现在的状态，不敢打扰。裴念明终于注意到他，声音有些疲惫：“我先缓缓。”
　　秦灯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感觉冷风吹进来，便轻轻挪动了一下位置，刚好替裴念明把风挡住。


第24章 元旦
　　两个人在片场也没能说上什么话, 裴念明没歇多久，又被叫去补拍了几个镜头，之后钟秀和唐缨都有单独的镜头要拍。
　　秦灯没能等到剧组收工就先回去了, 只发消息给裴念明说了一声，他一直没回,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原定1月2号的火车票回凛城, 秦灯打算元旦当天就在旅馆休息一天。
　　然而早上醒来, 只觉头疼欲裂，咽喉也痛，在床上躺着起不来, 一直挨到中午, 实在口渴加上肚子饿, 就下楼打水顺便叫了个外卖。
　　身体不舒服就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半又撂下，继续回去躺着。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响了好一阵。
　　他觉得有些冷, 裹紧了被子坐起来一看，才知道今天上午剧组就拍完了, 下午韩岱之请大家聚餐迎新年, 就在酒店吃。
　　剧组群里在沟通位置和座次安排等等。
　　诸事安排完毕，李导在群里艾特他, 让他也去。
　　秦灯身上酸痛, 没力气，鼻子也塞住了, 仰头打了两个打喷嚏, 终于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大概是昨天在片场吹了太久的冷风。
　　“我临时有点事，走不开, 可能过不去。谢谢李导，你们好好吃，提前祝你们节日快乐。”打完这行字秦灯就倒回床上。
　　没一会儿韩岱之私信他，问他什么事，如果能调开，还是去吃饭。
　　秦灯在群里不好意思说，便老实告诉他自己感冒了，起不来，也怕去了那边传染给别人，影响剧组拍摄。
　　韩岱之让他好好休息，记得吃药。秦灯以为终于能消停了，没想到钟秀又给他发消息：你感冒怎么没跟裴念明说，我问他他说不知道。
　　眼看着要露马脚，秦灯只能强打起精神回复：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说。
　　自上次发酒疯的窘态被秦灯和裴念明看见，钟秀在他俩面前完全没了偶像包袱，和秦灯一来二去更熟络了。
　　钟秀：那你记得吃药，好好休息，一会儿结束了我过去看你。
　　秦灯吓得飞速打字：不用不用，你们大冷天拍了这么久的戏，吃完饭就好好休息吧。我没事的。
　　钟秀过了会儿才回：哦，我知道了，这个时候应该有别人陪着你才对，嘿嘿。那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一个感冒而已，怎么可能让裴念明过来。但为免钟秀再来，秦灯就没有否认。
　　他没力气下楼去买药，缩回被子里准备继续睡觉，没想到手机又响起来，这回是电话铃声。
　　秦灯开始暴躁了。
　　他接了电话，声音无力又不耐烦：“谁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真的感冒了？”
　　秦灯浑身一震，低头看来电人名字：裴念明。
　　他忙换上轻松的语气：“可能是昨天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我演情侣，不敢过来，”裴念明说完，顿了顿，“什么没盖好被子，昨天你给我挡了那么久的风，当我不知道？”
　　秦灯装蒜：“啥？没有啊。”
　　裴念明：“……怎么，大冬天的燥得慌，你喜欢坐风口上吹着，凉快是不是？”
　　什么燥得慌，秦灯是臊得慌。他沉默着不说话。
　　那边叹了口气，又问：“你住哪儿？”
　　秦灯惊道：“你不用过来，我一点小感冒，而且你来了再传染给你……”
　　“地址，”裴念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他，“这镇子也不大，你要是不说，我一家一家找过去，半夜之前也能找到。”
　　秦灯：“……”
　　裴念明竟然会用卖惨这招吗？但他感觉裴念明真的干得出来，只好坦白，说了旅馆的地址。那边听完也是一阵沉默，但没说什么，又问他感冒的症状。
　　秦灯也是实在难受，就没坚持，老实说了。
　　裴念明听完，语气好像放得柔和了些：“你别睡着了，一会儿得起来给我开门。”
　　秦灯：“……嗯，你路上慢点。”
　　他脑袋发晕地躺着，裴念明买了一大堆东西，照着地址找到地方，看见旅馆环境，猜到了其中缘由。
　　上到三楼，走到302房间门前，听见隔壁房间的电视里传来欢呼声，大概是在看元旦晚会。
　　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秦灯裹着被子从门后探出个脑袋，见他带着口罩，松了口气：“你进来别摘口罩，之后还要拍戏呢，别被传染了。”
　　裴念明紧赶慢赶过来，走得几乎出了汗，本来要习惯性地脱外套，一进屋感觉到屋里的温度，放在拉链上的手又松开了。
　　门对面的小窗户开着透气，他走过去合拢，只留了条小缝。秦灯正在桌子旁边给他洗杯子倒水。他赶紧把东西放下，过去接了杯子道：“忙什么，我自己来，你去坐着。”
　　秦灯只得放了手，走到床边坐下，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留个脑袋露在外面，说：“你真不用过来的，我休息一下自己买药吃了就好了。酒店那边还有聚餐呢，你就这么走了……”
　　裴念明倒了水却塞在他手里，然后把几个袋子里的感冒药、体温计和吃的拿出来，一边道：“你知道你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像什么吗？”
　　秦灯茫然：“什么？”
　　“蜜蜂。”
　　“？”
　　“嗡——嗡——嗡——”裴念明疑惑地侧头，“刚刚你有说话吗？我好像又听见嗡嗡声。”
　　秦灯：“……噗！”
　　裴念明把桌子搬到他面前，将两碗热粥和几个清淡的热菜摆在上面，自己拖了椅子坐下，拿出一次性筷子，显然是准备在这里和他来个两人的单独聚会。
　　“先吃饭，吃完饭吃药。”他把体温计放到秦灯耳边一量，38°C，难怪脸都是红的。
　　“你这饭菜在哪儿买的？”秦灯吃了两口，味道还真不错，“麻烦你了，大冷天的还跑一趟。”
　　“酒店打包的，”裴念明道，“我刚打电话的时候钟秀就在后面盯着我，感觉我要是不来，他就要在我额头上刻‘渣男’两个字。”
　　秦灯：“……也可以当成是分手前的预热嘛，要分手的人了，冷淡点很正常。”
　　裴念明：“……合着这几天你窝在这冰窟窿是在写我俩的分手剧本？”
　　秦灯一口气提上来又压下去，无奈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毒舌体质呢？”
　　裴念明一哽，不再说话，吃了一会儿东西，又忍不住问：“你现在不是有工资了吗？怎么还住这儿？”
　　秦灯道：“也就拿了两个月工资，这边吃住都要花钱，我想着攒下来租房嘛。”
　　裴念明：“我着急赶你走了吗？”
　　秦灯：“……”
　　这人今天是吃了炮仗来的吗？
　　“你是没赶我，但我自己不好意思呀。本来上次说要走，结果没走成。你人好，我也不能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吧。既然能攒下钱，干嘛还老是麻烦你。”
　　裴念明默然，我人好？要是你知道我一开始让你住我家是为了什么，还会觉得我好吗？
　　心里泛起点愧疚感，语气便缓和了：“之前我们不算熟，但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朋友吧？不过是借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麻烦的。我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秦灯一怔，笑了笑：“那谢谢你啦，不过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了。那我先不搬，等你杀青回来，我先把欠你的两顿饭请了。”
　　两人吃完饭，裴念明收拾了桌子，又看着秦灯吃完了药。
　　“我现在好多了，你快回去吧。”秦灯准备回床上躺着。
　　“还在这儿挨冻？跟我去酒店。”
　　“啊？”秦灯跌坐在床上，“没事儿，我明天的火车，就一晚上，不用折腾了。”
　　裴念明坚持道：“你要想明天还能爬起来上火车，就乖乖跟我走。”
　　秦灯还在犹豫，裴念明走过去作势要抱他：“你不走我就把你扛出去了。”
　　秦灯裹着被子在床上一滚，躲开了他，忙道：“我走，我自己走。”
　　他松开被子去穿衣服，裴念明帮他打包行李，发现生活用品不多，剩下的全是书。
　　让秦灯去找老板退房，他提着两个行李箱跟在后面，老板办手续的时候瞧见，笑道：“哟，你朋友来接你呀？”
　　秦灯瞥了一眼等在外面的裴念明，身高腿长的，站在雪地里，元旦节庆的彩灯光映在他脸上，煞是好看，低低应了一声：“嗯。”
　　回到酒店去办住宿，发现这回是真的没房了。前台告诉他们，元旦期间朋友一起出来玩儿的，走亲戚家里住不下的，还有小情侣开房的，酒店旅馆都比较紧俏。
　　秦灯无语，说不定他那间旅馆房间就是最后一间空房了。
　　裴念明也没料到，但人已经被他拖来了。他干脆道：“你去我房间住一晚。”
　　秦灯僵在原地：“不好吧？”
　　“我房间是套间，客厅有个沙发床，怎么都比你之前那地方好。凑合一晚总没问题。”见秦灯没有挪脚，他低声道，“一会儿聚餐就要散了，你要是想让剧组的人看见我俩在这儿拉拉扯扯的，那你就继续站着。”
　　秦灯动作迅速地拖着行李箱往电梯口走，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裴念明怎么总知道怎样拿捏他？


第25章 杀青
　　一进房间, 像是进了暖房，秦灯不禁舒服地呼了口气。
　　裴念明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对他说：“我要看会儿剧本, 你自便，桌上的水果和零食都可以吃。”
　　“谢谢。”秦灯把外套脱了挂在架子上, 坐在沙发上打量房间。
　　说是套间, 其实面积不大, 一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阳台和卫生间。从阳台望出去, 远处就是之前剧组拍戏的古城遗址。
　　房间外有人走动的声响, 秦灯看了眼时间, 快12点了，猛地想起来：“你不去聚餐没事吗？”
　　“没事，”裴念明拿了剧本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已经跟导演说过了, 喝了杯酒才走的。”
　　感冒药让秦灯有点犯困，他打了个呵欠, 揉了揉眼睛, 正打算把沙发床拉出来，窗外忽然砰砰炸响, 彩色的光闪烁着照进屋子里。
　　两人扭头一看, 远处不知哪里的空地上燃起了烟花，一朵一朵, 升上空中又炸开。
　　这里离镇子上的一个大商场有一定距离, 过节的人大都集中在那边，因此他们过来时路上行人并不多。
　　此时此刻, 终于有了点节日的味道。
　　以前秦灯呆的地方是不让放烟花的，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有些兴奋地走到窗边仰头看着，每炸开一朵都引得心脏一动，又害怕那是最后一朵，绚丽的色彩也许下一秒就会消失。
　　裴念明走到他身边，跟着看了一会儿烟花，又低头去看秦灯，对方的注意力完全在烟花上。五颜六色的花朵便都在他眼睛里绽开。
　　谁能想到，新年竟是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度过呢。两个人同时这样想。
　　新的一年到了，他们都会有新的开始。秦灯想着，又看了一眼时间，到零点了。他冲裴念明笑道：“新年快乐，希望你新的一年可以爆火，多多拿奖。”
　　裴念明也笑了：“那祝你今年剧本多卖点钱。”
　　秦灯很满意：“嗯，这个祝福很实在。”
　　他又打了个呵欠，裴念明便道：“困了就去睡。”
　　秦灯点点头：“那个沙发床要怎么拉出来？”
　　“一会儿我自己弄，你不用管。”
　　“嗯？”秦灯不解，“不拉出来我怎么睡觉？”
　　裴念明：“……”
　　他冲卧室一抬下巴：“去房间睡。”
　　“我还是睡沙发吧，本来就……哎哎哎……”秦灯作势要往沙发上躺，却被裴念明提着后领子，半拎半拖往卧室里一扔，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秦灯愣在原地，这是直接动手不动口了？
　　要是他坚持睡沙发，裴念明会不会把他扔出去？
　　秦灯决定这次就乖乖听话吧，从行李箱里拿出洗漱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吓了一跳。
　　裴念明正抱着双臂，挡在门前，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但你敢出来试试的表情。
　　秦灯讨好地笑笑，晃晃手里的牙刷和杯子：“我得去刷牙。”
　　裴念明表情一僵，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让到一边。秦灯迅速溜进洗手间，暗暗发笑，裴念明吃瘪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出来的时候裴念明已经把沙发床拉出来，铺了枕头和被子。
　　“我住这儿的话，裴青住哪儿？”
　　裴念明半躺在床上，道：“我嫌他吵，让他自己单独开了一间房。”
　　秦灯：“……”看来要少说点话了。
　　“晚安。”秦灯识趣地抱着杯子回房间。
　　身后却传来裴念明的声音：“晚安。”
　　秦灯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起来，他忙闪身进屋关上了门。
　　烟花早已冷去，外面又飘起雪来，雪花在灯光中打着旋儿落下。卧室里偶尔传来秦灯咳嗽的声音，裴念明躺在沙发床上，忍不住回想方才的事。
　　他自认为并不是刻薄的人，在旅馆时却呛了秦灯好几句。他什么时候这么控制不住情绪了？那股不知名的烦躁到底从何而来？
　　是因为本以为掌握在手中的局势在一步步失去控制，还是对于他的示好，秦灯总是一味地回避和推拒呢？
　　也许是二者都有，而这两者可能带来的结果大概都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以至于竟让他不安起来。
　　但即使知道缘由，裴念明也做不了什么。换个角度想，重活一次，难道还要把以前的路走一遍吗？
　　不可控就不可控，总归这一次，他要问心无愧地活一回。
　　秦灯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裴念明不在屋子里，应该是出门拍戏去了，手机里有他发的消息，让他叫客房服务，让酒店送早餐上来。服务费已经给了，要是他不叫就白白浪费。
　　看看，果真会拿捏人。秦灯不服气地戳了那条消息好几下，才回复他：刚起来，谢谢啦。我下午的火车，可能等不到你回来就走了。你拍戏加油，注意安全。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去火车站，候车的功夫秦灯又给裴念明发消息说了一声，对方依旧没回，估计还在忙。
　　火车五点多抵达凛城，等回到家已经将近七点了。秦灯叫了个外卖，疲惫地倒在床上，发现裴念明回复了：之前在拍戏，没看见消息，到了吗？
　　秦灯：已经到家啦！
　　起来站在客厅里拍了张自拍发过去。裴念明看着照片里熟悉的家中摆设和边上那张带着点傻笑的脸，心中一动。
　　家？这个字，怎么偏偏今天触动了他。
　　元旦有三天假期，大概是出于对调休的愤怒，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没有调休，也不用加周末。三天假就是三天假，非常实在。
　　看着日历上，工作日的日期数字下面标注的“假”字，秦灯泪流满面。
　　小说世界就是好！
　　在家里躺了三天，好好休息了一下，假期刚结束，公司那边就通知他过去和剧组的人见面。
　　韩岱之已经抽时间把剧本大致看过了，说没什么问题，具体如果有调整，等围读的时候再说。
　　这算是一部小成本的校园剧，当然在制作上并不会吝惜费用，只不过本身制作费也不会太高。
　　导演拍过几部口碑还不错的都市和偶像剧，这也是第一次尝试校园剧。但他的剧镜头都很好，流畅、舒服。
　　因为剧本是写一部分就给他发过去一部分，所以开会的时候他已经把剧本看得差不多了。会上提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议，秦灯受用无穷。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原来指的是开不完的会。
　　在第三次剧本围读结束后，秦灯已经想立刻辞职了。
　　转眼大半个月已经过去，秦灯几乎没有时间和裴念明联系，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他回凛城那天。
　　估摸着《昭关西行》该杀青了，秦灯到网上一看，果然看见剧组官方账号已经发了大部分演员的杀青照，最新一条正是裴念明的，时间是昨天下午。
　　裴念明抱着一大束花，和剧组好些人合了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恭喜杀青！”秦灯主动给他发了消息，“刚看见杀青照啦，你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这句，秦灯觉得有点怪怪的，犹豫着要不要撤回。要是撤回，会不会反而显得有鬼。
　　没想到裴念明很快就回复了：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傍晚到。
　　“那我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吧，今天剧本围读刚结束，接下来几天没有工作，”秦灯回道，“裴青也来吗？”
　　裴念明：嗯，那辛苦你了。
　　半个月的疲惫一扫而光，秦灯去了一趟超市，回到家立即着手准备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些过分期待裴念明回来了。
　　菜还没下锅，裴念明和裴青已经到了。
　　“好香啊！”裴青一进门就喊了一声。
　　秦灯从厨房探出头去：“还什么都没做呢。”
　　裴青一笑：“米饭的香气，嘿嘿，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松鼠鱼、红烧排骨、风味茄子，还有两个炒菜。”秦灯道，“我也好久没做饭了，要是厨艺退步了，你们也别嫌弃哈。”
　　“有得吃就不错了，”裴青毫不在意，“蹭饭的人是没资格挑剔的。”
　　裴念明让他去收拾东西，自己换了家居服，又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呗。”秦灯不知怎么有点紧张。
　　裴念明已经架锅烧油：“飞机上坐了几个小时，正好活动活动。我把这两个菜炒了，其它的让你做。你今天不也开了一上午的会？”
　　“可别提了，”秦灯不自觉开始吐槽，“回来光开会了，出演的都是新人演员，跟你们真是没法比，有的东西导演还得现教。幸好他们都挺认真的，有两个我觉得潜力不错。”
　　裴念明笑了，在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中道：“都是从新人演员过来的，说不定我刚拍戏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呢。能进盛岳应该实力都还不错，有好的公司作助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你刚拍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书里从未写过，秦灯有点好奇。
　　“很惶恐，生怕做不好，也挨了导演不少骂。遇到那种耍大牌的演员，遭白眼、受欺负也不是没有。不过有戏拍就很知足了……”
　　两个人自然而然聊起来，不知不觉菜已经做齐。端着菜出去的时候，裴念明正布置餐桌，连背影都好看。


第26章 假戏
　　裴青被赶去洗碗, 秦灯和裴念明一人占一个单人沙发，躺着刷手机。裴念明那边传来游戏的音效，秦灯这边正和钟秀聊天。
　　钟秀：裴念明这会儿应该到家了吧？刚一杀青他就急吼吼要回去, 肯定是想你了。
　　秦灯脸一热，悄悄看了一眼裴念明, 感觉更应该是想家里的沙发了。
　　他回复：到了, 刚吃完饭。
　　钟秀：我明天要去影视城那边, 估计还得拍一个月左右，等杀青了，咱们有空一起吃饭。
　　秦灯：好, 你和韩总怎么样了？
　　钟秀：脸红.jpg, 嘿嘿嘿, 挺好的。
　　秦灯羡慕了。
　　裴青在这儿，有些话不方便说，秦灯就给裴念明发消息：钟秀刚刚还问起你来着, 我们是不是该说分手了？
　　发过去之后, 秦灯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紧张地等待着回音。
　　裴念明抬眸瞥了一眼，暂停游戏, 望向秦灯。秦灯眨了两下眼睛。
　　刚杀青的时候, 钟秀问裴念明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一早的飞机。钟秀还开玩笑：“你是着急回去见秦灯吧, 嘿嘿。”
　　虽然一开始约定好杀青的时候就“分手”, 裴念明却没有否认钟秀的话。在回来的飞机上，他想, 当时只是时机不对。
　　于是, 他给秦灯回复：再过段时间吧，现在突然说分手, 感觉有点突兀。
　　“分手”两个字他打的时候手都抖了一下。
　　过段时间是多久？秦灯很想问，又怕显得他多着急似的，便只道：好的，我随时都可以！你计划好了跟我说一声就成。那钟秀再问的时候我要不要暗示一下，咱俩在闹矛盾什么的，这样比较自然。
　　闹矛盾？裴念明也不傻，这段时间两个人分明亲近了很多。一本正经地商量这种事，他不知怎么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回道：嗯，随你发挥吧。
　　秦灯回了个OK，心里默默叹气。一开始假装情侣，两个人生疏得连朋友都不大像。如今要准备分手了，怎么总觉得裴念明反而越来越有点男朋友的样子了？虽然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
　　元旦过后还有一个半月就是春节，这半年原身的父母从来没联系过秦灯，估计两个老人和儿子已经是半断联的状态。秦灯在手机里找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发现和他们的短信记录，竟然还是原身威逼着找他们要钱，因为数额大转账不方便，愣是让他们寄了一张银行卡过来。
　　原身的父亲回了消息，说拿了这笔钱就当没他这个儿子，原来是断绝关系了。
　　那张卡秦灯看过网银信息，早就一分钱不剩了。眼看马上过年，也不知道两个老人有没有办年货的钱，秦灯去手机里搜到了当时银行卡的快递记录，找到了老人的地址。正好工资和之前在剧组筹备《昭关西行》时候的薪酬都下来了，有个三四万块钱。
　　反正裴念明也说不急着让他搬，那他就厚着脸皮多住一段时间了。他往那张银行卡里转了三万，把卡寄了回去。又发短信给两个老人，让他们拿着用。
　　短信发过去没多久，那边就打电话过来，一接通，是一个老年男性中气十足的怒斥声：“你哪儿来的钱？”
　　一句话给秦灯吼懵了，缓了缓才胆战心惊道：“我找工作了，剧本也卖了钱。”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不是说了以后断绝关系吗？你寄这钱什么意思？”
　　秦灯怕ooc，正想着怎么回答，电话那边传来争吵声，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小灯啊，你……你现在既然好好做事，又有了经济来源，以前的那些事，就不要再干了。要是你愿意收心，妈还认你。”
　　“认他做什么？谁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呢。”秦父怒道。
　　“你闭嘴！”女人吼了一声，又跟秦灯说话，“你别听你爸的，你现在也是二十多快三十的人了，是该懂事了。”
　　秦灯眼眶一红，干脆豁了出去：“以前是我混蛋，现在我都改了。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的。我现在工资还行，刚又卖了一部剧，过段时间版权费就会下来。卡里的钱你们别不舍得花，注意身体。”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一会儿，秦母低声哭起来：“那就好，马上过年了，你、回来不？”
　　打电话还行，见面风险就太高了。他的转变别人看不出来，但秦母一定会觉出不对。他只能找借口：“剧组年后就要开机，我这边忙着筹备的工作，今年可能回不去。”
　　秦母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你专心工作，不用惦记我们。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就行。”
　　挂了电话，秦灯坐着发呆。他原本以为，父母亲情是他再也体会不到的东西，没想到来了这里，竟就这么得到了。
　　原身过去的种种，秦灯还有机会改变，但唯独改变不了的是他的性向。也不知道原身父母知不知道，介不介意。应当找个机会说清楚，这种事他曾经做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了。
　　裴念明从书房出来，看见他，轻轻皱眉：“怎么哭了？”
　　秦灯回过神来，一摸脸上，果然不知什么时候竟落了眼泪，忙胡乱抹去，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给……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
　　“他们没事吧？”
　　“没事，”秦灯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就是我有点想他们了。”
　　裴念明很清楚秦灯和父母的关系，要是之前的那个秦灯说想念父母，鬼都不信。可现在眼前这个秦灯说想，裴念明都有点拿不准。
　　他都看向秦灯鼻尖，忽然就转了话题：“你鼻子上的痣，是从小就有吗？”
　　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秦灯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茫然道：“是啊，怎么了？”
　　裴念明紧紧盯着他，笑了笑：“没怎么，只是第一次遇见鼻尖长痣的人。之前在手机上刷到一个美妆视频，好像现在挺流行点鼻尖痣。”
　　“是吗？”秦灯狐疑地看着裴念明，“你对美妆感兴趣？”
　　裴念明：“……只是随便看看。”他坐下来，心虚地喝了口水。
　　秦灯正好想起来，问他：“你过年回老家吗？”
　　他知道裴念明和父母的关系一般，说不上坏，但没有太深的感情。好像是因为他家里条件一般，其实不大供得起他学艺术。父母也觉得这个职业前景不稳定，不太支持。但是他坚持要学，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就利用寒暑假打工，所幸后来顺利考上国内最好的表演学校。
　　后来毕业，裴念明虽然努力，但也总是不温不火，不过收入还算不错了。只是当初因为学表演的事和父母争吵太多，两个老人又是那种打压式教育，使得裴念明和他们再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秦灯以为裴念明一定会自己在凛城过年，没想到他却道：“回，呆几天就回来，你呢？”
　　刚说想念父母，要是过年也不回去，岂不是自打脸，秦灯只好继续用刚才的借口：“剧组还有很多事要忙，剧本也需要修改一下，过年可能回不去了。”
　　裴念明点点头：“裴青可能也不回家，到时候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不用忙活自己做饭，在外面订个年夜饭就行了。大过年的休息休息。”
　　秦灯笑道：“行，我也正好想偷懒呢。”
　　之后秦灯忙着改剧本和剧组的事，其实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清闲的。裴念明在家休息了没多久，就忙着赶年底的各种商务活动。
　　《昭关西行》赶在年前终于宣布彻底杀青，秦灯写的校园剧也顺利拿到了拍摄许可，定在阳历三月初开机。
　　去转发杀青动态的时候，秦灯点开之前没来得及看的新消息提醒，发现多了一个粉丝，竟然是裴念明，吓了一跳。另外还有一条新消息，是裴念明在他骂方逸辰的那条动态下面回复了一个“谢谢”，
　　再看时间，秦灯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后来再去剧组的时候，裴念明对他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这段时间方逸辰一直没作妖，秦灯都险些把他忘了。他绝对不是这么老实的人，算算时间，好像就是这一年年底，裴念明公司说是给他接到一部戏，对方开的片酬不低。裴念明对剧本不太满意，不想接，可公司以他好久没拍戏为由，让他必须出演。
　　裴念明没办法，只好接了，可剧组筹备到一半，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顺利开机，最后项目也黄了。前期拿到的部分片酬又给退了回去，可就是这些所谓的片酬实际上被公司老板郑锋拿到了手。
　　这部剧不过是他为了挪用公款而故意找来，方便暗箱操作的。后来，方逸辰知晓此事，想栽赃给裴念明。
　　当时裴念明去警局配合调查被人拍到，网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裴念明最后被证明清白，他找到证据把郑锋送进了牢里，但澄清的消息很多网友是看不见的，加上没了公司，裴念明越来越难接到戏。
　　最近裴念明忙工作，秦灯都没想起来问问，得提醒他一下，那破剧不能接！


第27章 大瓜
　　腊月二十五, 秦灯工作告一段落，临近年关，公司提前给他放了假, 他基本都待在家里看书追剧，顺便把一开始发表的小说完结了。
　　裴念明一早起来就告诉他, 今天要去参加公司年会, 会晚回来。
　　吃饭的时候, 秦灯抓紧机会问：“你杀青也一个月了，你公司最近有给你安排接戏吗？”
　　“还没，怎么了？”
　　“那就好, ”秦灯明显松了口气, 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觉得你刚拍完上部戏, 大冬天的，室外戏和动作戏多，得多休息休息。不要让公司可劲儿压榨你。而且过年了嘛, 大家都休息了, 不一定有好的项目，可以看看再说, 别着急。”
　　裴念明跟他开玩笑：“秦老师这是准备兼职当我经纪人了？”
　　关系好了以后, 秦灯胆子见长，瞪他一眼：“跟你说认真的呢, 你别不放在心上。”
　　秦灯这么一提, 裴念明也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因为一个电视剧项目被方逸辰陷害挪用公款的事, 怎么这回秦灯又提前预知了。
　　他用玩笑的口吻道：“我突然想起来, 每次我可能有麻烦，你好像都有预感, 提醒我好几次了。你不会是有什么超能力，可以预知未来吧。”
　　“哈，哈哈哈，”秦灯吓得心脏一抖，干笑几声，“我要是有超能力，还会是个穷鬼，早就买彩票中奖了。”
　　他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说不定我就是直觉很准呢，对不对？之前我是不是都感觉准了，你再相信我一次。”
　　见秦灯很是认真的样子，裴念明便道：“我知道了，我也不打算急着接戏，刚拍的这部已经给公司赚了不少钱了。”
　　“就是，”秦灯附和，“不要便宜了资本家，你刚拍完戏，你公司就给你安排好多工作，一直忙到年底。我都闲在家里长了几斤肉了，你倒好像更瘦了。不如多找找好的剧本，等红了以后就离开这个狗公司。”
　　裴念明不禁莞尔：“我瘦了吗？”
　　“当然啦！”秦灯信誓旦旦，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你看看，下巴都尖了。”
　　“还真是，”裴念明用手机当镜子照了照，然后去观察秦灯，“你好像确实是长肉了，双下巴都快出来了。”
　　秦灯：“……恩将仇报！我祝你过年在家胖十斤！”
　　裴念明笑得伏在桌子上。
　　中午裴念明出了门，秦灯还是不大放心，在网上关注实时信息，搜了好多方逸辰的消息，除了那种发大水的营销外，剩下特别多的，都是他的黑料，就这么吃瓜吃了一下午。
　　郑锋公司的官方账号发了年会相关的照片，把方逸辰P得他妈都不认识了，就这样都比不上在一边当背景的裴念明。
　　钟秀杀青之后也忙了好一阵，这几天才闲下来，约着和秦灯打游戏。两人一起在游戏里战至天黑，秦灯眼睛都痛了，最后一局被对手无情收割了人头，终于意犹未尽地退出游戏，一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十一点。
　　他再去看裴念明公司的消息，发现年会在八点左右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难道是和同事们聚餐？可聚到这个时候也该差不多散了吧。秦灯有点担心，完全没了睡意，等到十二点，还不见裴念明回来。
　　他终于忍不住，给对方发了消息：“今天准备玩通宵吗？夜不归宿，我要告状！”
　　对面很快回复：“我在派出所，大概得再过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去。”
　　秦灯脑子嗡的一声，吓得腿都有点发软，抖搂着手飞速打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在派出所，你一个人吗？”
　　裴念明也回复得快：“我没事，你别担心，是方逸辰出事了，因为他想拉我下水，所以我来派出所配合调查。裴青和澜姐都在。”
　　“没事吗？这事儿没有被拍到或者泄露吧，警察那边怎么说？”秦灯急得不行，他没想到郑锋那边没动作，方逸辰这边竟然出手了。
　　裴念明没有回复，秦灯正想着会不会是方逸辰制造假证据，警方一时相信了，收了裴念明的手机，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来。
　　秦灯吓得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仔细一看，是裴念明打来的。
　　他急忙接通了，对面传来裴念明平静温和的声音：“手机打字太慢了，我干脆打电话跟你说吧。年会过后我们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吃饭，方逸辰先走了。没想到他在家里聚众吸.毒，吸昏了头出现幻觉，把一起的人捅了两刀。那个人跑到外面来，路人就报警了。警察抓方逸辰的时候，他说毒.品是我卖给他的，警察就打电话叫我来。但是我和他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是一年多前，也没有交易记录，刚刚做了尿检，警察问了问情况，大概就知道是他一看出事了，想诬陷我拉我下水。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查清楚了，但是一会儿警方可能还有一些事要问，所以再等等。”
　　他一口气把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秦灯却听得心惊胆战，到了最后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有点发抖：“这就叫报应不爽，他作死啊竟然敢沾那玩意儿。”
　　“他本来就瞎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不过，裴念明当然不会告诉秦灯，今晚的事儿他是怎么推波助澜的。
　　以往年会结束后，方逸辰都会和狐朋狗友聚会，之前他也暗中打听到了，在聚会上方逸辰大概率涉毒。所以今晚，他故意言语刺激方逸辰，又暗示了一下他某个毒友似乎曾给他戴过绿帽子。
　　果然，方逸辰气得脸都绿了，提前离场，和一群朋友聚会发泄，吸嗨了之后叫了那个毒友来，二话不说刀子就捅上去了。
　　裴念明只是为了让方逸辰情绪失控，没想到他会伤人。原本是找了人准备举报他，结果他自己把事儿闹大了。
　　现在方家人估计正在想办法平事儿，顺便控制住舆论，可这种犯罪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平息，裴念明既然“配合”警方工作，当然要帮助他们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因此，他跟秦灯说：“今晚估计会有热搜，你可以去网上吃瓜，我这边结束了就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秦灯心里一暖，叮嘱道：“行，你自己注意安全，谁知道方逸辰还会不会发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回来路上小心，外面好像又下雪了。”
　　裴念明的嗓音低低的：“嗯，放心吧。”
　　果然到了一点左右的时候，网上出现了#方逸辰杀人#的热搜，有路人拍了视频，虽然打了马赛克，还是能看出来血迹，紧接着有人曝光方逸辰被捕的视频，视频里他还在发疯，被警察直接按地上了。
　　接连几个“爆”字的热搜，什么#方逸辰吸毒#、#我方家人什么事儿摆不平#，网友们吃了一个法制瓜，顺带看了一场笑话。
　　裴念明进派出所的事情还是被赶去现场的记者拍到，有营销号先放出来图片，猜测他去派出所干什么，吊人胃口。等到上了热搜，有了热度，裴念明这边先来了一个官方说明。
　　因为方逸辰吸毒伤人被捕，觉得他方家人不仅可以摆平一切，还可以诬陷他人。裴念明去配合调查，警方已经调查清楚，连带着还查到部分方逸辰其它违法行为的线索。但具体案情按照规定不便透露，请网友们等候警方通报。
　　除了说明情况，还顺带讽刺了一把，秦灯躺在沙发上激情吃瓜，拍手叫好，裴帅哥干得漂亮，然后发了条动态：我就说小心遭报应，报应这不就来了？
　　吃瓜到两点多，最近奉行健康作息的秦灯有点熬不住了，又舍不得放下手机，迷迷糊糊地打盹儿。
　　指纹锁打开的声音响起，有人开门进来。秦灯迷瞪瞪爬起来跑过去：“回来啦？”
　　裴念明惊讶道：“还没睡？”
　　秦灯困懵了，说话就不知遮掩：“我担心你，反正顺便吃瓜，我都吃撑了，嘿嘿。”
　　他说着半眯着眼睛往回走，一只脚踢在墙角，差点摔个狗吃屎。
　　裴念明一把捞起他，拉着人往卧室走：“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困了就早点睡。警方大概明天早上才能出通报呢，等到早上再吃瓜也不迟。”
　　“那你没事儿了吧？”
　　“我没事了，调查已经结束了。”裴念明送他进卧室，“刚刚踢在墙上，脚不疼吗？”
　　秦灯摇了摇头，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没事就好……”
　　卧室里和他住进来之前一样，干干净净的，书都捆成几堆放在桌子底下，显然也没打算长住。衣服都叠着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里，也没拿出来往衣柜里挂。
　　裴念明一直都没注意，此时不由得叹气：“也太懂事了点。”
　　把人抱到床中央，盖了被子。看着秦灯随着绵长呼吸缓缓起伏的胸膛，裴念明静静站了许久，轻声道：“谢谢你。”
　　方逸辰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裴念明在客厅坐了许久，第一次感觉到疲惫。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暂时放松。
　　上辈子的事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一一闪过，那些画面既熟悉，又因与此刻的现实大相径庭而逐渐变得模糊，他甚至想不大起来那时候秦灯的脸。如今脑子里浮现的，全是秦灯这段时日鲜活的表情。
　　卧室里传来秦灯翻身的动静，裴念明忽然感到一阵安心，这个他独居许久的安静的家，好像终于有了点生活的气息。
　　他无声地笑了笑，低声呢喃：“秦灯，秦灯……”


第28章 新年
　　早上秦灯十点钟才醒, 睁开眼睛还是懵的，他怎么睡在床上了？裴念明回来了吗？
　　出去一看，对方正看电视, 方逸辰的事不仅在网上掀起风浪，各大电视台也都进行了报道。
　　“起来了？早饭在冰箱里, 你自己热一下。”裴念明一边说着, 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好像在回消息。
　　秦灯端了早饭，在他旁边坐下：“昨天的事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没有，”裴念明笑了笑, “警方的通报已经出来了, 帮忙给我做了澄清, 另外还联系了几家媒体报道了细节。”
　　秦灯上网一看，果然警方通报被转了几十万次，相关话题里全是骂方逸辰活该的。和他关联的词条里是很多曾受他欺压的同事、工作人员、合作者等出来曝光。其中一条提到方逸辰如何打压裴念明, 所以话题里还有好多心疼裴念明的。
　　秦灯记得原书里, 方逸辰伤人入狱是在裴念明黑化之后，现在却提前了这么久, 难道是受他穿越的影响？
　　但这终归是好结果, 秦灯乐见其成，高高兴兴地吃着早饭, 顺便问裴念明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
　　“二十八回去, 大概初三的时候回来。裴青说他不回去，到时候过来陪你跨年。”裴念明适时递过去一张纸巾让秦灯擦嘴。
　　秦灯接过, 提议道：“那这两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我请客，让裴青也来。”
　　裴念明笑道：“不是说请我吃饭, 便宜他干什么？”
　　秦灯近来胆子大了：“我谢谢他给我拍了那么多好看的照片，一起请了，省钱。”
　　裴念明幽幽道：“那我到时候照着贵的点。”
　　秦灯睁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最近怎么总喜欢捉弄我？”
　　裴念明起身，在他头上胡撸了一把：“心情好。”
　　秦灯捂着脑袋看着他进了书房，脸又红了。
　　约定了吃饭的日子，秦灯又找了家新地方，主打价廉物美，在点评网上口碑非常好。裴念明翻开菜单，乐了，上面最贵的菜也不超过三百。
　　他也没真的盯着贵的点，上次不过是玩笑话。秦灯自然也不是为了省钱，完全是看口碑来的，没想到菜都不算贵。
　　当代葛朗台今日大方了一回，豪气道：“随便点！”
　　裴青就是个吃货，一听那就不客气了。三个人敞开肚皮吃，最后花了六百多，酒足饭饱地回家了。
　　二十八日中午，裴念明就出发去机场，秦灯一路送到门外，站在电梯口，颇有点依依不舍：“路上小心，春节快乐！”
　　裴念明站在电梯里，按着开门键，静静地看了秦灯一会儿，才说：“年后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秦灯看着数字逐渐变小，最后停在负一层，赶紧跑进屋去窗户边，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黑灰色奔驰开出车库，往小区大门去了。
　　他默默挥手：“年后见，我会想你的。”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曾经早已习惯的生活，如今竟变得难熬起来。
　　幸好第二天裴青就过来了，带了一大堆东西。他性格热情，很会带动气氛，和秦灯打游戏、上网吃瓜、追剧，把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不知不觉，除夕悄然来临。
　　裴青觉得在家呆着无趣，晚会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要看也可以第二天看重播，就拉着秦灯去穿城而过的澄江边上看烟花。
　　江边上人不少，裴青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和秦灯坐着，一边吃零食一边随便找了个晚会节目出来播。
　　到了晚上十点，烟花大会正式开始，将会持续整整两个小时。
　　明年是虎年，因此有很多老虎形状的烟花，猛虎下山，睡虎卧雪，还有萌系老虎新春报喜的。天空中砰砰砰炸个不停，秦灯举着手机都拍不过来，录了好几个小视频发给裴念明：你们那边放烟花了吗？
　　裴念明回道：还没有，要等到十二点左右，在家里看电视呢，好无聊。
　　秦灯笑着把消息拿给裴青看，裴青就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裴念明站在阳台上，背后是城市的一片灯火辉煌，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脸部轮廓柔和不少。秦灯盯着那张脸就挪不开眼睛，裴青和他一起挤在镜头里，咧嘴大笑：“哥，谁叫你要回去，哈哈哈，我们在江边看烟花，可热闹了。”
　　他把手机转过去对准烟花，秦灯眼巴巴等着，等到手机转过来的时候又盯着手机屏幕。裴青和裴念明聊得热闹，他明明方才还和裴念明发消息，这会儿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全程维持营业式的微笑。
　　裴念明被裴青吵得耳朵疼，视线往旁边挪动一下，像是落在秦灯这边：“你们别在外面待太久了，小心冻感冒。”
　　裴青不满道：“大过年的，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裴念明就问他们这几天都干了什么，裴青说起他在公司打听到的消息，郑锋最近焦头烂额，方家人找他闹了几回，说孩子在他这里工作，他一点也没尽到照看的职责。
　　不过裴念明很清楚，郑锋的焦头烂额不全是因为方家人，还有资金问题。
　　三个人天南海北地聊，转眼就到了十二点，裴念明那边也传来烟花的声响，绚烂的烟火在天空中遥遥与灯火交相辉映，给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几分温暖。
　　眼见时间变成了00：00，秦灯在裴青滔滔不绝的话声中插了一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裴念明笑着回他：“新年大吉！”
　　裴青：“……”
　　所以根本没人在听他讲话是吗？
　　熬到快一点，秦灯觉得自己身上都冷透了，打了个哆嗦。裴青没发现，裴念明却适时道：“早点回去吧，大晚上的在外面吹什么冷风。我这边也准备睡了，挂了吧。”
　　裴青只得挂断电话，和秦灯收拾着回家。坐在车上时，秦灯手机响了一声，是裴念明发过来的消息：晚安。
　　秦灯心里漫开甜蜜又酸涩的情绪，回复了同样的两个字。
　　退出来再点开和钟秀的聊天对话框，这段时间他已经铺垫得差不多，钟秀听说裴念明回老家，他一个人在凛城过年，还安慰他不要太难过，等裴念明回来两个人好好谈谈。
　　确实要谈谈了，秦灯心想，年后大约就该“分手”了。
　　初三下午，裴念明准时回来，还给秦灯带了老家的特产。别人都是小别胜新婚，秦灯却是想念了裴念明许久，等他回来了，又怕自己那点心思暴露，反而有些避着他。
　　裴念明好像并未察觉，反而和他说起郑锋联系他了，想让他接一部都市职场恋爱剧，演男主，大概三月中旬开机。
　　进公司这么多年，裴念明几乎没演过什么男主，最好的一个角色便是《昭关西行》里的秋长晓。这部都市剧原本是公司主投资，给方逸辰的，现在他进去了，郑锋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裴念明演。
　　秦灯记得小说里郑锋用来暗箱操作的并不是这部戏，便问裴念明想不想接。
　　“你不是还说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吗？”裴念明半开玩笑。
　　秦灯语塞，结结巴巴道：“我、我那只是建议，我又不是你经纪人，你难不成还真听我的？高澜姐怎么说？”
　　“她说我除了有一两部演配角的戏和《昭关西行》外，并没有什么存货，如果有戏能拍是最好。”
　　经纪人都发话了，秦灯还能说什么：“这部戏怎么样？什么角色？”
　　裴念明道：“律所老板，老套的爱情故事。男女主以前是同一所大学的，差了两届。女主暗恋了男主一年，没敢表白，男主毕业之后，两个人再也没见过。后来男主自己开了律所事业有成，女主就努力面试进了律所，两个人慢慢相爱。剧本看起来倒是还可以。”
　　秦灯听着也还不错，如果拍得好了，应该是一部比较受欢迎的甜剧。但他听裴念明言语间的意思，似乎有所犹豫。
　　“那你想接吗？”
　　裴念明也知道郑锋之所以让他接这部戏，是因为方逸辰临时出了事。但是其实公司里主打演这一类的演员不是没有，为什么偏偏选了他呢？
　　郑锋的意思是他现在是最有发展前景的，公司当然主捧他。但裴念明此前一直和郑锋在理念上就有所不合，郑锋什么时候有好事轮着他？
　　如今事情发展的轨迹早已和上辈子有所不同，裴念明不敢保证郑锋没有在这部戏上做手脚，尤其是原本还牵扯到方逸辰。
　　“我再考虑考虑，”裴念明最后道，“等看完部分剧本再说吧，之前公司也只发给了我剧情大纲。”
　　后面几天裴念明果然忙着看剧本，秦灯逐渐找回原来和他的相处模式，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
　　最后裴念明决定接了，这部剧的拍摄周期不长，一共三个月，在手里接到的所有剧本里，这一部算是质量最好的。
　　不过秦灯还是叮嘱他：“你签合同的时候仔细一点，这原定是方逸辰出演的，谁知道他们在合同上有没有什么猫腻，我总怕你公司给你挖坑。”
　　裴念明弹了一下他额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秦灯：“……”
　　说话就说话，干嘛弹我？


第29章 分手
　　春节假期过后, 秦灯又开始忙剧组的事，裴念明去了公司，准备签新剧的合同。
　　忙了一天回到家, 裴念明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大得秦灯在旁边都听得见。
　　裴念明语气冷冷的：“那个是阴阳合同, 我不可能签。”
　　“谁跟你说的！合同都是法务部门看过的, 怎么会有问题？”
　　“当然是郑总亲口说的, 你不是要给另一家投资公司注资吗？合作投资是人家给钱，郑总怎么反而上赶着给别人送？”
　　“你偷听我打电话？”
　　“不小心听到了而已。郑总，我只拿我应得的片酬, 也只负我应负的责任。这种合同一旦被曝光, 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郑锋变了个语气：“你误会了, 我是看那家公司有发展前景才投资，和这部剧完全无关。现在公司因为方逸辰的事儿本来就受影响，我当然要想办法挽回损失。你只管安心演戏就行。”
　　“这戏我演不了, 郑总要不换个人吧。”裴念明不等郑锋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秦灯走过去：“合同真出问题啦？”
　　“也只是我的猜测, 但我不敢冒这个险。”裴念明神情严肃地坐下，“也许之前方逸辰就是这么签的, 公司大概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秦灯早就听说过阴阳合同, 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人都这么干，起初没人发觉, 后来风气渐渐兴起, 税务部门已经重点盯上了这块儿。
　　一旦出了事，偷税漏税的名头只会安到裴念明头上。郑锋大概是想借此挪用公司的资金, 以前和方逸辰一起干, 现在方逸辰出事了，他就想利用裴念明。
　　郑锋又打过来电话, 裴念明直接挂断，最后把手机关机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秦灯有点担心，他这么强硬地拒绝，郑锋会不会在工作上报复他，毕竟他现在还在合约期内。
　　裴念明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剧组那边等着开机，不能一直拖着。耗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郑锋一定会想办法换别的演员。至于我，到时候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落入被动境地，又和之前一样任人宰割。他试探着道：“按理说他这种做法最起码是违规的，一旦被发现肯定少不了麻烦。但税务问题一般第一次补足了问题就不大，他这么急于赚钱，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与其一直呆在这个公司受拖累，不如想办法早点离开。”
　　裴念明意外道：“你好像对这些事研究得挺深入？”
　　秦灯心虚道：“……给你出主意呢，你把火引到我身上算怎么回事儿。我当然要研究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月入百万，我费力巴哈写个剧本出来也拿不到什么钱。我眼红不行啊，嫉妒让我面目全非。”
　　裴念明笑道：“嫉妒我还帮我？”
　　“那你也算是靠付出劳动赚取报酬，看你在雪地里冻成那样，我就嫉妒得没那么厉害了，”秦灯开始顺着他的话瞎扯，“但我最讨厌的就是像郑锋这种不择手段、扰乱市场谋取暴利的资本家，作为工人阶级，当然要和他们斗争到底！”
　　“没想到你觉悟这么高，”裴念明一副受益匪浅的表情，向他拱手，“我还要向秦老师多多学习。”
　　秦灯骄傲地挺起胸膛，继续说正事：“那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裴念明却没回答，而是审视着他，片刻后方道：“有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你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很多你都没见过的人非常了解，每到关键时刻，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秦灯一阵心虚，慌乱下干脆装疯卖傻：“唉，没想到本仙的身份还是被你识破了。我便是特意来为你指点迷津的，方才的话你一定要照做，困厄自可迎刃而解，切记切记。”
　　裴念明一只手捏住他的脸：“你说你是谁？”
　　脸部变形的秦大仙非常识时务，咧着嘴含糊不清道：“我谁也不是，无名小卒。裴大哥，我错了。”
　　裴念明揪住那团脸颊肉左右晃了晃，才满意地放开：“你这个小弟的建议还是很有建设性的，我采纳了。”
　　秦灯愤愤：“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念明坦然道：“那我让你揪一下还回去。”
　　秦灯跃跃欲试，但还是有点怂：“我要是揪了你会赶我出去吗？”
　　裴念明暗含威胁：“你说呢？”
　　秦灯认怂：“那我不揪了。”
　　两人目光相接，都忍俊不禁，一起笑起来。
　　气氛如此温馨和谐，裴念明眼里映着落地灯的光，像是盛着一颗星星，上面有着巨大的引力，让人不受控制地为之跌落。
　　失重感让秦灯心脏狂跳，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他有些慌张的移开视线，找了个借口躲回房间去了。
　　秦灯没想到自己只是建议而已，裴念明动作却十分迅速。二月底的时候，郑锋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捕，涉及金额十分巨大，大概最后量刑不会太低。
　　就此，郑锋和方逸辰一个老板一个员工，原书中的真反派，整整齐齐地一起进去了。
　　没了他俩从中作梗，裴念明日后的路大概会顺利许多。
　　时近三月，春暖花开。秦灯觉得现在也算是和裴念明“分手”的最好时机，他这个“前男友”从此功成身退，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随着郑锋入狱，公司难以经营，职员和公司旗下的演员们纷纷离开，裴念明也顺利解约。
　　高澜离职后就先去了盛岳应聘，顺利入职。她极力向韩岱之推荐裴念明，韩岱之也听说了郑锋的事，拍摄《昭关西行》时，也了解了裴念明的实力和水平，便同意把他签进公司。
　　这事儿钟秀最先知道，高兴地先给秦灯透露消息，祝贺他以后可以和男友一起工作了。
　　秦灯这下更放心了，便用一副失落的口吻告诉钟秀，他和裴念明分手了。
　　“啊？之前不是还说要谈谈吗？怎么这么快就分手了。”
　　“唉，已经谈过了，”秦灯非常入戏，“可能还是觉得不合适吧。”
　　听他这么说，钟秀就不再说什么了。一开始，他也曾想过自己和韩岱之不合适，所以十分理解秦灯的心态。只是他和韩岱之仍然不受控制地彼此吸引，在经过一些事情后两人说开了，坦诚了心意，感情就水到渠成。
　　“那你难过吗？要是不痛快，出来喝杯酒？我陪你。”
　　难过？秦灯感受着心里那点隐秘的酸涩，本来就是演戏，他不应当难过的。可是这会儿怎么真的有种失恋的悲伤呢？
　　他接受了钟秀的提议。
　　两人去了一个酒吧，正是上次裴念明去过的。坐在卡座里，钟秀给他倒了杯啤酒，安慰道：“当时在剧组的时候看你们感情挺好的。元旦那天听说你病了，没吃饭就急匆匆走了。唉，感情的事真是说不准。不过，既然不合适，还是分开好。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总能找到合适的。”
　　秦灯喝了半杯啤酒，叹道：“还好，在彻底陷进去之前抽身，好像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之前本来也说只是试试。”
　　他说完还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这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演得还情真意切，裴念明听完都得夸他吧。
　　但他也清楚，这话半真半假，其中不为人知的苦涩也只能随着冰冷的酒液被默默咽下。
　　他上中学的时候刚发现自己性向不久，每天忐忐忑忑的生怕被人察觉，根本没心思想恋爱的事，加上又是极度颜控，想恋也没对象。
　　后来到了大学，倒是对一两个帅哥有过一点心动，但那大都只是出于对脸的喜爱，而且他性格内向，没胆子表白，连暗恋都算不上的那点暧昧心思很快就被掐灭。
　　如今面对裴念明，他更没有把握对方会喜欢他。他习惯于对有把握的事情付出行动，害怕不确定性带来的无法掌控的后果。因此，和以前一样，那些心思都得靠他自己慢慢消化。
　　生平第一次感受这样的情绪，心脏好像始终被紧紧攥住，不受控制地酸软、疼痛。秦灯不敢和钟秀说得太多，只能默默喝酒。
　　钟秀看着他一杯接一杯，拍了拍他肩：“看来，你还是喜欢着他。”
　　秦灯打了个酒嗝，露出傻笑：“嘿嘿，很喜欢。”
　　钟秀：“……”
　　看来是醉了。
　　卡座里灯光昏暗，酒杯摆了一桌，秦灯醉倒在座位上。钟秀不知道他家里的地址，想问他却半天叫不醒，最后只能给裴念明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裴念明到了地方，看见一堆空杯子，还很惊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喝这么多？”
　　钟秀有点无语：“你倒是不怎么介怀。我本来想自己送他回去的，但我不知道他住哪儿。你们虽然分手了，但送他回个家应该没关系吧？”
　　“分手？”裴念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已经告诉你了？”
　　“唔，”钟秀起身收拾东西，“那他就交给你了，我去结账。”
　　裴念明：“我来付吧。”
　　钟秀笑了：“酒是我俩喝的，而且你们现在非亲非故的，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裴念明想了想：“算是谢谢你陪他喝酒。”
　　钟秀摆了摆手：“要断就好好断，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你现在已经没有立场了。”
　　钟秀去了吧台那边，秦灯忽然从座位上爬起来，迷瞪瞪地看了裴念明一眼，扭头对着对面座位惊讶道：“钟秀，这里有个帅哥……咦，人呢？”
　　裴念明把他扶起来：“走了，该回家了。”


第30章 醉酒
　　秦灯喝醉了酒很安静, 坐上车之后也只是默默靠在一边睡觉，连呼吸都很轻。
　　裴念明自己开车过来的，等红灯的时候, 他扭头看着副驾驶上的人。窗外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好看了。
　　明明说好只是演戏, 怎么弄得跟真的分手了似的。裴念明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半扶半抱地进了门, 秦灯忽然醒了, 扭头凑近看了看，惊讶道：“是你呀？”
　　裴念明：“……不然还能是谁？”
　　“嘿嘿，”秦灯傻笑两声, 啪一下捧住他的脸, 往中间使劲一挤, “真好看。”
　　裴念明：“……”挤成这样还好看？
　　秦灯站直了身体，醉眼迷离地端详他许久。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他脸上，带着股酒气, 竟有些醉人。红润的两片唇一张, 裴念明无端紧张起来，心跳加速, 怕他说出什么会打破如今这个看似平稳实则摇摇欲坠的局面的话。
　　然而秦灯只是郑重地扶着他的肩, 说：“你以后要好好的，再见！”说完一头栽在他肩上。
　　裴念明紧紧抱着他, 免得他滑到地上去。把那点淡淡的失望抛之脑后, 将人送进房间安置好。
　　这一句临别赠言作为他们“分手”之夜的结束，好像也挺合适。
　　秦灯在梦里一直找水喝, 可他困在一片沙漠里, 怎么也走不出去。风沙越来越大，沙子将要把他埋住时, 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下正是一小片清泉。
　　他急忙奔过去，扑向那汪泉水，捧起水正要喝，却被人拦腰抱起来，说：“这里的水不干净，不能喝。”
　　“我渴！”秦灯急了，扑腾着要往那泉水去。然而抱他的人却带着他腾空而起，飞到了一所房子里，打开一个冰箱，指着里面满满的矿泉水，说：“喝这里的。”
　　秦灯高兴道：“原来你是带我来喝水的呀。”他踮起脚在那人脸上亲了一下。
　　那人拿出一瓶水打开，却不递给他，而是倒在自己手心，凑到他嘴边。
　　秦灯一愣，抬头看他，发现竟是裴念明。
　　“你干什么呀？”
　　裴念明半揶揄地笑着：“喂你喝水啊，不想喝吗？”
　　秦灯纠结一番，最终败在口渴下，低头埋进他手心。然而，手心里的水不见了，他的唇只触上温热的皮肤，热得他浑身一颤。抬头再看时，裴念明却不知何时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皮肤毫无间隙地相贴，炙热的触感让他紧张得手脚僵硬。
　　“秦灯，”裴念明低声念出他的名字，“你……”
　　“我……”秦灯吓醒了，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失神。梦里的感觉过于真实，他臊得钻进被子里。多少年了，竟久违地做起春梦。
　　他尴尬地在被子里扑腾了一阵，爬起来去洗漱。
　　去厨房喝水的时候，看见坐在沙发里刷手机的裴念明，脸一红，不敢打招呼。
　　“起来了？早饭在冰箱里。”
　　“哦，谢谢。”秦灯跑去开冰箱，拿饭的手一顿。冰箱两个字又刺激得他想起梦里的场景，砰的一声把冰箱门关上了。
　　在微波炉嗡嗡的声响里，秦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终于缓缓运转起来，忙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是钟秀送我的吗？他知道我们住一块儿吗？”
　　裴念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灯惊恐地摇头：“不记得，我干什么了！”
　　裴念明：“……什么也没干，钟秀不知道你住哪儿，以为我知道，叫我去接的你。”
　　秦灯松了口气：“那就好，大半夜的麻烦你了，我没有胡言乱语什么吧？”
　　“没有，”裴念明干脆放下手机，“你酒品挺好的，醉了就一直睡觉。”
　　秦灯不敢看那张脸，回身去拿早饭，想端进房间里吃，却听见裴念明在后面问：“你跟钟秀说分手的事了？”
　　秦灯只得回到客厅，局促地端着早饭道：“嗯，我觉得现在时机挺合适的，你不是马上要和盛岳签约了嘛。要是之后还让韩总误以为我俩的关系，影响工作安排就不好了。本来也拖了这么久，撒谎太久，我也不安心。”
　　裴念明轻轻一笑：“也是，那就这样吧。”
　　秦灯手指抠着盘子边：“对了，还没恭喜你终于离开烂公司。进了盛岳，以后的前程就不担心了。”
　　裴念明定定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担心过。你担心了？”
　　秦灯一愣，误会了：“当然没有，你演技这么好，在哪儿都能发光。只是，只是圈子里免不了有郑锋和方逸辰这样的人……”
　　裴念明叹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先吃饭吧，喝那么多酒，伤胃。”
　　秦灯适时闭嘴：“嗯，就喝这一次。”
　　钟秀跟韩岱之说了秦灯分手的事，让他在给两人安排工作的时候注意点，尽量避免尴尬。但裴念明和秦灯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
　　裴念明去公司签约的时候秦灯正好也在，两人在会议室外碰了个面，虽然看起来有些生疏客套，但也没有太尴尬。
　　韩岱之还找了个机会问秦灯，他把裴念明签进来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秦灯急忙道：“当然不会了，工作是工作，你不要顾虑这些。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公私分明，挺好。”韩岱之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他大多时候都不在公司，你也不是天天来坐班，其实也碰不着什么面。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及时跟我说。”
　　秦灯连连点头，可怜的韩总还不知道他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要见好多面呢。
　　不过他如今拿了好几个月工资，存下了大部分，租房绰绰有余，也是时候搬出去了。要不然一直这么生活在一起，他都怕哪天自己的心思暴露了，实在太尴尬。
　　三月，秦灯写的那部校园剧正式开机，他去开机仪式上凑了个热闹后，回来就没什么事了。公司暂时还没什么工作安排给他，秦灯想着这段时间也许可以尝试着写写自己想写的剧本。
　　然而没过两天，公司就打电话通知他过去开会。到了会议室，刚拍完广告的裴念明在里面坐着。
　　韩岱之坐在前面，看人来齐了，宣布道：“找你们两个来，是最近有一个综艺，想让你们一起去试试。”
　　裴念明和秦灯下意识对视一眼，演员上综艺很寻常，但两人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秦灯什么事儿。
　　“这档综艺是由影视局牵头的，主题是由导演、编剧、演员三方主创，加上摄影、美术等人员，展现影视创作的大概过程。一方面是为了让观众更具体地了解影视剧的创作，更多地突出编剧、摄影等幕后创作人员的作用，改变现在演员一方独大的现状；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这个节目，给一些有实力但知名度低，或者有潜力的新人曝光的机会，这里面除了演员，也包括导演和编剧等等。而之所以做成综艺的模式，则是为了拉近和观众的距离，增强创作人员和观众的沟通交流，看看真正能打动观众的到底是怎样的作品……”
　　秦灯作为曾经的观众，非常理解这次影视局开发这档综艺的理由。艺术创作当然需要独立性和空间，并鼓励创作者大胆创新，展现多元的风格和种类。
　　但如今有许多的创作者受市场或资本的影响，自视甚高，怀着傲慢的心态创作出作品，在得不到预期的反馈后，反而责骂观众鉴赏力跟不上。
　　观众是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他们只需要评断最终的成果好或不好，这让许多自觉付出了心血的创作人员甚至觉得委屈。
　　殊不知，艺术来源于生活，创作者一旦生了傲慢，彻底脱离实际，拍出来的作品当然会难看，无法引起观众的共鸣。
　　这次综艺会有很重要的观众评选环节，力求真实地探索和反馈观众的喜好。
　　盛岳是综艺的投资商之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秦灯他们两个去学习锻炼一下。因为钟秀也要上这档节目，所以同时顺便给《昭关西行》预热，还能借此拓展一些人脉。
　　韩岱之把综艺大概的策划方案发给他们：“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而且录制时间不算长，你们完全有档期。怎么样，愿意去吗？”
　　社恐秦灯有点慌张，看看韩岱之，老板的安排他能拒绝？而且人家说了是为了学习，他想要在这一行混下去，必然需要付出努力。
　　按照主角光环原则，韩岱之的眼光应该也不会差。
　　他看向裴念明，对方似乎完全无所谓，尊重他自己的选择。秦灯双手在桌下握成拳头，重重点了点头。
　　裴念明也跟着表态，愿意参与录制。
　　录制从三月十号开始，断断续续可能会持续两三个月，跟拍一部短小点的剧集时间差不多。
　　出了公司大门，裴念明和秦灯避开他人视线，一起坐车回家。
　　裴念明看秦灯把策划书都捏出皱了，有点担心道：“你很紧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秦灯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也写过两部剧了，明白不能闭门造车的道理。有的事情，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做的。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哪里能挑三拣四呢。这是个好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你考虑好了就行。放心，不是还有我……和钟秀吗？”
　　“嗯，”秦灯感激地看着裴念明，有心思开起了玩笑，“那就请裴老师多多关照了。”
　　裴念明又捏了一把他的脸：“不用客气。”
　　秦灯：“……”


第31章 盲盒
　　综艺的名字叫《一出好戏》, 和节目组的合同很快签好，第一期的录制定在一周后。
　　节目中由几位业内比较权威的影视制作者担任评委，包括两名导演、一名编剧、一名摄影师和一名拿过影视两界几乎满贯奖项的演员。除此之外, 还有一些业内人员及普通观众参与点评和投票。
　　刚开始参与录制的嘉宾一共有四十人，随机分为十组, 每组由一名导演、一名编剧和两名演员组成。
　　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一部十分钟以内的微电影创作, 通过成品pk, 会相应地淘汰掉一些人员，而后根据规则设置重新分组，最后角逐出前三名。
　　眼看马上就要录制, 秦灯犹如回到大学时写论文的最后期限前几天, 开始疯狂抱佛脚, 恶补编剧知识，已经全然把搬家的事抛之脑后了。
　　裴念明反而怡然自得，当了两辈子演员, 进了多少个剧组, 接下来无非就是不停进组而已，早就处之泰然。
　　为了保证可看性, 嘉宾们在正式录制前都不知道还有谁会参加, 等到分组过后才会拿到众人的简介。
　　随着录制日期的临近，秦灯眼看着越来越焦虑, 饭都不香了。
　　偏偏裴念明食欲看起来很好, 秦灯忧心忡忡：“既然是随机分组，要是到时候我不能和你还有钟秀分到一块儿怎么办？”
　　“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你作为编剧, 肯定是要和不同的导演及演员合作的。”裴念明宽慰道, “如果一直和我们在一组，你也学不到什么。如果你担心第一天去不认识人, 录制的时候我会抽空跟你介绍的。都在一个地方录，有什么问题你来找我们就行。”
　　秦灯一想也是，他也是因为太紧张，糊涂了。
　　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秦灯佛了，最后一天在家里全然放松，躺沙发上追剧看书一整天。裴念明为了避免某编剧在录制前用瞎眼睛，强行抢了手机，把人早早赶去睡了。
　　转眼到了录制当天，公司直接派了车把两人送到录制现场，凛城市电视台的录制大厅。
　　第一期有五组人参与录制，嘉宾全都在一个大化妆间里准备。裴念明先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
　　裴念明不认识，秦灯就更不认识了。不过圈子里的人人际交往能力自不必说，都主动打招呼介绍自己。通过打招呼时的反应也看得出各自的性格，有非常热情善于活跃气氛的，有比较内敛安静的。
　　打完招呼就各自坐着化妆，综艺节目不需要太过讲究妆造，就是稍微拾掇一下，在镜头上好看一点就行。
　　秦灯人生第一次化妆，坐在镜子前浑身僵硬。化妆师是个年轻姑娘，走到他旁边透过镜子打量了他半天，才笑道：“您皮肤好，不用上妆，收拾一下头发就行。”
　　说着就上手又是梳子又是喷雾，把他额前的碎发都梳上去定了型，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成熟不少。
　　反观裴念明，一开始就很放松，显然早就习惯这种事了。化妆师也只给他弄了弄头发，把刘海放了下来，显年轻。
　　秦灯猜大概主要都把演员往年轻了整，但作为导演编剧什么的，总得要成熟稳重一点。
　　做妆造的时候秦灯听化妆师和助手闲聊，也有演员自己带了化妆师的，有的编剧则拒绝了化妆，穿着卫衣运动裤就来了，很有个性。
　　秦灯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公司的人特意给他选的休闲西装配牛仔裤，心想要是按照他原来的打算，也是一样的卫衣运动裤。
　　工作人员进来跟他们确认流程，一会儿每个人都要单独出场一次，进一个大的会议室，节目组会对他们进行分组和给出创作主题。
　　流程里有一些提示，比如在会议室里大家可以聊什么话题会比较有看点，怎样尽量让氛围活跃起来。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参与综艺录制，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全体人员的录制结束后会分开进行单独采访，后期会视情况而定剪进节目里。
　　等待进场时，秦灯一抬眼，和镜子里裴念明的目光撞上。
　　“怎么了？”秦灯低头检查衣服，“很奇怪吗？”
　　“没有，”裴念明道，“就是挺新鲜的。”
　　秦灯有点惭愧，住在裴念明家里，早上刚起床时的窘态早就被他看见了，而且也没有什么需要正式着装的场合，所以他一直穿得都很随意，毕竟裴念明也经常一身睡衣在家里晃。
　　虽然裴念明穿睡衣都好看。
　　他理了理衣服，问：“好看吗？”
　　裴念明眼里带起笑意，反应和上次完全不同，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很好看。”
　　“各位老师准备入场了，这边走，一会儿门口的电子屏会显示名字，各位按照顺序进去就行。”工作人员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进入大厅的走廊特意装饰过，墙上挂着记录电影从诞生之初到现在发展历程的珍贵影像。
　　1895年12月28日，那正好是秦灯出生前一百年。越往前走，岁月流淌，电影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人们透过镜头看到的世界越来越丰富多彩。
　　走到今日，最后一个相框是空白的，等着后来的人用更多的作品去填充。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裴念明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两人相视而笑，其他人又上来打一次招呼，仿佛并没有在化妆间见过。
　　秦灯努力憋着笑，那个性格最热情的人冲上来的时候，他差点破功。裴念明悄悄在他后腰上一拍，示意他忍住。
　　秦灯果然立刻笑不出来了。
　　先进来的人找了位置坐下，秦灯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和裴念明坐在一块儿聊天。不过他们不能聊太私密的东西，随身麦就在衣服上别着。
　　“你看到走廊那些照片了吗？”秦灯随意找了个话题。
　　“嗯，节目组还挺有心的。最近一张照片里的电影，这里有个演员参演过，在那儿。”
　　裴念明指着前排坐着的一个青年女演员：“是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演得很不错，拿了最佳配角的奖。”
　　“哇，”秦灯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上过领奖台星光熠熠的演员，裴念明说的奖必定是业内比较权威的，“看来这里是藏龙卧虎啊，你危险了。”
　　裴念明一笑：“这还只是二十个人，整个圈子里有实力的演员数不胜数，我一向都很危险。”
　　他这么一说，秦灯顿时感到压力：“我感觉我也很危险。”
　　“尽力而为吧。”裴念明也没什么把握，有好些演员他也不大认识，不知实力如何。盛岳虽然是投资方，但没准备搞什么黑幕，是去是留全凭他和秦灯的本事。
　　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座位慢慢坐满。大家三两个聚成一堆聊天，拉家常的、谈专业的，还有安安静静坐在一边观察大家的。
　　一直开开关关的房间门合上后好一会儿，门再次打开，进来一个穿着高领毛衣，三十来岁的短发女人。毛衣有的地方稍有跳线，牛仔裤也洗得有点发白。
　　她进来之后冲众人微微一笑，黑亮的双眼里透出和善的目光，扫到裴念明身上时停了一瞬，很快又移开，走到最边上的一个座位上坐下了。
　　房间的屏幕上显示了她的个人信息，秦灯在后面伸着脖子看，看见施予两个字时愣住了。
　　这个人他当然有印象，原书里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只不过缺少人脉，片子又多偏向文艺，拉到投资比较难。
　　但她已有的几部作品口碑都不错，后来拍的一部十二集悬疑剧小小地红了一段时间，那之后她就接到了一些邀约，在业内逐渐有了名气。
　　小说结尾钟秀获奖的电影就是她执导的。
　　那部剧选角的时候原本给裴念明发出邀请，但当时裴念明还没离开郑锋的公司，方逸辰还在暗中打压他，让他没能去演这部剧。后来出演的男演员虽然演得也还可以，但实力确实逊裴念明一筹。
　　原书里因为钟秀和这部戏没有什么关联，所以只是在侧面描写裴念明时提了几句。
　　秦灯有些激动地拍着裴念明的胳膊，低声道：“我知道刚进来那个导演，她导的戏都挺有特点的，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和她合作一次。”
　　裴念明又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秦灯，直到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冷静下来后，才道：“我也略有耳闻，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不会错过。”
　　秦灯胸有成竹：“我觉得这次你们一定能合作上。”
　　“这次？”
　　“嗯，之……”秦灯应了一声，忽然意识自己险些说漏嘴，忙转了话音，“这次借着节目的机会认识一下，说不定在节目里就能合作呢。”
　　裴念明沉默片刻，才道：“希望如此吧。”
　　秦灯丝毫没有察觉异常，好像因为这件事心情都雀跃起来，后面笑意就没退下去过。
　　屋子里人一多就闹哄哄的，前方摄影师正抓拍有意思的镜头。
　　秦灯就在后面看着，从综艺观众变成嘉宾，就好像在后台看魔术解密似的，有意思极了，果然之前那几天完全没必要紧张。
　　裴念明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个永远也开不完的盲盒，不知道下一刻又会开出什么惊喜来，也很有意思。


第32章 爬山
　　主持人进来, 介绍几位评委入场，并准备给嘉宾们分组。坐着的众人忙站起迎接，看着那几位评委的目光都十分热切。
　　秦灯来的时间短, 对这里影视圈的大佬们了解得少，一脸茫然地跟着鼓掌。
　　分组用抽签的方式, 导演、编剧和演员分作三组抽, 抽到相同数字的就在一组。秦灯是编剧组最后一个抽的, 拿起写着数字的小球一看，是3号。
　　裴念明比他先抽，抽到了2号。他失望不已, 朝裴念明看过去。对方接住他的目光, 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就忙着和同组的人说话。
　　秦灯正四处寻找拿3号的人，施予就在不远处招了招手：“3号，在这里。”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演员已经和她站在一块儿, 秦灯过去, 几个人作了自我介绍。因为几乎都是同龄人，因此交流起来比较自在。
　　评委会分别为几个小组作指导, 秦灯这组分到的是一个导演。对方一走过来, 两名演员态度就恭敬起来，很是惶恐。
　　那名导演笑眯眯道：“大家不用紧张, 我虽然名义上是指导, 但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我不会干预太多的，你们放手做就行。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分组过后, 节目组给出了主题——旅途。
　　第一轮是指定主题的剧本写作, 后期就自由发挥了。这个主题内容十分宽泛，能发挥的余地很大。指导的导演带着他们去独立的房间开会。
　　即将和裴念明分别, 秦灯依依不舍地冲他挥手。
　　裴念明在远处一笑，抬了抬手作为回应。
　　节目组给每一组单独准备了房间，进去之后导演让他们先讨论，自己在一旁听听看法就行。
　　几个人一致把目光投向秦灯。
　　秦灯：“……”
　　现在就是很慌。
　　“我、我现在还没什么想法，要不你们先说说？”他先看向施予。
　　施予大方道：“整个创作过程加起来只有五天，筹备加拍摄估计不能少于三天，所以你基本只有两天时间写剧本。只是十分钟左右的短片，剧本不会很长，正式写起来不会太久，我们目前需要确定的就是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咱们虽说是自由创作，不过既然节目用了比赛的形式，在写剧本时还是要考虑一下演员，毕竟演员也需要找到合适的剧本。”
　　秦灯心里慢慢有数了，施予接着道：“光靠你一个人也不一定在短时间想得出来。剧本主要还是看你，我们也可以提一提自己的想法，有比较可行的主题都可以拿出来讨论。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尽力做好就行。”
　　秦灯点点头，看了看两个演员，女演员二十五六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得小。男演员气质比较成熟，性格也偏内敛。
　　“这么硬想我觉得想不出来，不如大家聊聊吧，随便什么都行，平时喜欢干什么，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说说自己的生活就行。”
　　施予饶有兴致地看了秦灯一眼，笑道：“好想法。”
　　于是几个人凑做一堆嗑瓜子拉家常，宅男秦灯没什么可分享的，总不能分享和裴念明的同居生活。两个演员和施予说得比较多，导演也忍不住加入进来，秦灯就在一边静静听着。
　　没一会儿，他脑子里念头一闪，取出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文档下指如飞，约莫半个小时后，一个几百字的故事大纲就成形了。
　　他把大纲给其他人看，施予仔细读下来，有点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写个爱情故事什么的，年轻演员嘛，一般人可能都会往这方面想，而且如果拍好了也会有看点。”
　　女演员很高兴：“我觉得这个故事很好哎，不落俗套，角色也有挑战性。”
　　男演员点头附和。
　　秦灯也没想到他们都喜欢，导演看完之后摸着下巴道：“我也觉得不错，可以试试。”
　　“那就定这个？没问题的话我就开始写了。”秦灯向其他人确认。
　　众人一致点头。
　　“那行，刚好时间还早，我就先走了。”他迅速收拾背包起身。
　　众人奇怪道：“去哪儿？”
　　秦灯：“爬山，我还基本没怎么爬过山呢。那我们之后就电话联系，最迟后天见。”
　　他风风火火地出门离开，施予几个人都忍俊不禁。
　　摄影师跟着他出去，问：“老师，您爬山是为了啥。”
　　秦灯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摄影师，道：“采风，你要跟着我去吗？需要出外景吗？”
　　摄影师：“……我问问。”
　　打完电话，摄影师扛着机器，生无可恋：“要去的，陈导说采风的过程很重要。”
　　秦灯看了看摄影师胖胖的身材，愧疚道：“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写爬山的故事，也没想到你们会跟着。我不一定要爬到顶的，你们也不用跟全程。”
　　但工作就是工作，摄影师还是很敬业：“没关系，正好锻炼一下。陈导说多给我点补贴。”
　　两人站在门口，工作人员去联系车，送他们到市内一个景点，里面的山不算太高，爬起来不会太累。
　　裴念明正好出来，秦灯好奇：“你去哪儿？”
　　“准备回去。”他身后没有摄影师，应该是今天的拍摄结束了，“你……们呢？”
　　秦灯不好意思道：“去爬山。”
　　“爬山？”
　　“嗯，我剧本主题定下来了，但我要去稍微采采风。导演说让摄影老师跟着我。”秦灯说完有点无语，喂，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憋笑。
　　裴念明偏偏还要使坏：“那祝你们爬山愉快，摄影老师辛苦了。”
　　秦灯决定不要轻易放过他，热情邀请：“你这两天有事吗？要不一起去？”
　　裴念明下意识要拒绝，但对着秦灯期待的目光和摄影师看好戏的神情，话音一转，竟爽快道：“好啊，走吧。”
　　秦灯没想到他会真答应，一愣：“你真去啊？”
　　裴念明点点头：“怎么，刚刚你只是跟我客气一下吗？”
　　秦灯：“……倒也不是，那我们走吧。”
　　多了一名嘉宾，摄影师担任起拍摄两个人的任务。
　　到景点门口的时候才刚下午两点，上下山一趟三个小时完全足够。秦灯在景点外面买了水和零食背着，主要用来犒劳摄影师。
　　这里作为不算太知名的小景点，平时来这里拍摄的人并不多。过来的路上节目组已经提前跟景区管理处的人申请，许可很快就下来了。
　　山路上有少许游客，大多数都已经开始返程。
　　三月中旬，山花已经烂漫，风中花香徐徐而来。
　　三个人沿着上山步道缓缓登山，摄影师走在最后，随时调整拍摄角度。
　　秦灯一边走，一边也不时用手机拍照。裴念明默默走在他旁边，偶尔也拍两张。
　　“你们组的剧本定下来了吗？”
　　“嗯，编剧很快就有了想法，已经先回去写剧本了。他说会先把故事大纲和人物设定发给我们，让我们准备准备。”
　　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秦灯立马学习了，打算今晚也把相关内容发给组员。
　　爬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秦灯已经有点喘，他回头对摄影师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把水和零食分了，三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一条小道通往另一个方向的桃花林，不时有游客从小道过来，孩子们互相打闹着，路过时都好奇地盯着摄影机看。
　　虽然裴念明戴着口罩，但怕坐久了有人认出他来，看摄影师已经休息好了，秦灯便提议继续往上走。
　　摄影师把机器暂时关了提在手里，裴念明问道：“这会儿不用拍了？”
　　摄影师点点头：“爬山的素材已经够了，爬的过程可以不用全程拍。”
　　裴念明便道：“那机器给我拿着吧，一会儿需要拍的时候很费体力，反正我闲着也没事。”
　　摄影师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我已经习惯了，不怎么累。”
　　“平时都是在平地上，少有爬山的时候，一直扛着也挺累的。给我吧，需要拍的时候您给我拍好看点就行。”裴念明开了个玩笑。
　　摄影师笑道：“那好吧，谢谢了。”
　　有摄影师在，很多话不方便说，秦灯便和他们扯闲篇，走一段就停下来歇一会儿，遇到人多的时候会停留得久一点。
　　不知不觉便到了山顶，山顶上修了廊亭，还有便利店。不少游客在店中休息，廊亭里也坐着人。
　　几个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从这里正好可以眺望山脚下的城市。秦灯望着远方的城市出神，裴念明没打扰他，在一棵桃花树荫下坐着。
　　山顶的风更疾，吹落了几许花瓣，正落在裴念明怀里。
　　不知何时，秦灯扭头痴痴地看着这一幕。
　　裴念明莫名紧张起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碍着有摄影机在，还得努力维持镇定。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觉得一个人的眼睛会这么好看，比四周绮丽的春景还好看。
　　秦灯突然笑起来：“这个景好。”
　　他走过去捻起裴念明怀里的一朵落花，放在手里端详片刻，伸手递给裴念明：“给。”
　　裴念明怔住，下意识伸出手去。
　　秦灯手掌一翻，那花便落在裴念明手里，又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摄影师：“……”我在拍什么综艺来着？


第33章 炒菜
　　下山后时间还早, 秦灯请摄影师吃了顿饭，三个人就在餐厅门口分开。
　　一回到家，秦灯就忙着写剧本大纲和人物介绍, 他房间里的书桌是为了临时放电脑等一些小物件摆的，并不大, 堆上去两本书后就很拥挤。
　　等他忙得差不多了, 裴念明敲了敲门：“我书房里有很多书, 影视方面的也不少，你需要参考资料的话可以随时去拿。”
　　因为那是除了卧室之外属于裴念明的私人空间，所以秦灯连靠近都没有过。这会儿主人亲自邀请, 他当然有兴趣。
　　“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裴念明带着他进了书房, “之后我不会锁门, 你需要什么直接来拿就行，或者在里面工作也可以。”
　　书房里有两大排架子，一排上面摆满了书, 按照国内国外和内容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另一排上面则是影碟，早年到现在的电影都有。
　　书桌设在落地窗前, 面积宽大, 能容纳好几个人同时使用。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远处的城市夜景。楼下是一个小公园，这个季节已是繁花似锦。
　　哪怕是上辈子, 这也是秦灯的梦中情房, 只是那时候他把大半存款都给了养父母，还没存够钱买自己的房子。
　　放影碟的架子上摆着几个相框, 里面是裴念明的生活照, 其中一张是大学毕业照，他穿着学士服, 和朋友挤作一团，笑得开怀。
　　正值青春的裴念明，和现在大不一样。秦灯扭头去看裴念明，想对比一下，却发现对方用近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很有点像主人看着自己养的小狗在一边好奇地探索新鲜事物时的眼神。
　　秦灯顿时脸红心慌，假装去看架子上的影碟。裴念明适时说道：“这些电影你想看的话也可以拿去看。”
　　他看见一部挺新的片子，是综艺里其中一位评委的代表作，便伸手拿下来。
　　短款的居家服随着他的动作往上一缩，露出细细一截腰线。裴念明喉结一动，挪开了视线。
　　秦灯已经拿着影碟来问他：“这部你看过吗？”
　　他觉得有点口干，清了清嗓子才道：“看过一次，不过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想看吗？”
　　秦灯有些期待地点头。
　　“那就去看看。”他接过碟片去了客厅，调暗了灯光，“这部片子的特效不错。”
　　秦灯抱着靠枕盘腿坐在沙发上，裴念明去厨房洗了一碗草莓塞在他怀里，外加两包零食。
　　秦灯：“……”
　　这种被投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影片讲述了一个穿梭于平行世界的少女追查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的故事。情节扣人心弦，特效十分炫目，秦灯很快就沉浸入电影之中，到最后结尾时，肩头忽然一沉，裴念明不知何时靠在他肩上睡沉了。
　　秦灯霎时僵住，电影已经结束，他要这么干坐着等裴念明醒过来吗？
　　柔软的发丝拂过他脖颈，带起一阵颤栗，洗发水清爽的味道漫过来，勾起他胸腔里丝丝的痒意。
　　秦灯不禁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尝试着动了动身子，想借此让裴念明醒过来。然而对方反而调整了角度，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他在强行叫醒对方和就这么坐着睡过去之间权衡许久，最终缓慢地往旁边挪动两分，裴念明就往下滑了一小截。
　　秦灯于是像蜗牛一样，往旁边一点一点蠕动，总算脱离裴念明的依偎，在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后悔。
　　许是今天去爬山累着了，路上还帮摄影师提了那么久的机器。秦灯忍不住心疼，尝试着把裴念明抱去卧室。搂着他的肩膀和膝部往上一提，秦灯满脸涨得通红。
　　“是吃什么长大的，跟石头一样沉……”秦灯嘟囔着。他怕走不到几步就得把人摔了，只得转变策略，把人拖到沙发上睡下，又去自己卧室拿了夏天用的薄毯给裴念明盖上。
　　把人安置好后，他才轻手轻脚去洗漱，回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裴念明在沙发上睁开眼睛，半张脸埋进毯子里努力憋笑。和秦灯身上相似的淡淡香气蹿进鼻腔，他把毯子裹得紧了点，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秦灯早上起来时，毯子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书房里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他走到书房门口探进去半个脑袋，裴念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早饭在厨房，我已经吃过了。”
　　每天睡到九点才自然醒的秦灯熟门熟路去冰箱里拿早餐。正吃着，裴念明换了衣服出来，径直走到玄关背对着他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有事电话联系我。”
　　秦灯叼着半个包子应了一声，裴念明出去后顺手就带上了门，不像以往那样转过身来冲他挥手。
　　难道是昨天晚上不该把他留在沙发上？秦灯忐忑地想。他当然不知道裴念明完全是因为心虚才溜之大吉。
　　昨晚裴念明做了一个梦，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吃了一道菜，叫做爆炒秦灯，还反反复复吃了好几次，最后没有掌握好火候，差点把菜炒糊了。
　　早上起来洗裤子的时候裴念明仿佛梦回青春期，时隔多年再次体会到了羞耻的感觉。尽管自我安慰是正常生理现象，却依旧不知怎么面对秦灯，只能躲出去。
　　下午回来的时候裴念明已经恢复正常，秦灯忙着剧本的事，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施予觉得剧本很好，两个演员反馈也不错，商定下来后，秦灯就赶着写剧本，当天晚上把第一版的剧本给组员们发了过去。
　　在他忙剧本的期间，剩下的二十个嘉宾已经去录制了出场和分组，节目组那边通知他们过去录制剧本围读和筹备的过程。
　　因为在不同的组，除了出门和回家时一起，秦灯几乎和裴念明见不上面。他不知道裴念明剧本的具体内容，只听说是一个当代背景，警察千里追凶，和杀手较量的故事。导演带着演员们去了一个专门的拍摄场地。
　　在围读过程中把剧本完善了一遍后施予就着手画分镜，联系摄影师、服装道具，以及亲自去勘景寻找拍摄场地。
　　秦灯也跟着跑了几趟，看施予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画出来的分镜也很精彩，更加期待拍出来的效果。
　　闲暇时他给裴念明发信息，得知那边工作也很顺利，演员们已经开始拍摄，今晚估计要通宵。
　　接连忙了将近一周，第一部电影的拍摄终于宣告结束，剪辑出来的成片传给节目组后，秦灯和组员们一起先看了一遍。
　　故事讲的是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男人在母亲去世后来到以前经常和母亲游玩的地方爬山。他将母亲的照片放在钱包里，走到一半时触景生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默默流泪。
　　恰巧在旁边观景的女人发现后给他递了一包纸巾就离开了。没想到路上钱包被偷，男人在山路大喊，哭求小偷把钱包还给自己，钱可以拿走，但照片得留下。
　　没有人回应他，小偷也早已失去了踪迹，男人跪在山路上崩溃大哭。
　　有路人上前安慰，之前的那个女人也站在他旁边，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忽然瞥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往后缩了缩。
　　她如鹰般猛地扑过去，追着小个子冲进树林里，跑了很远才终于把他按倒在路上，从他兜里掏出了男人的钱包。
　　小偷见她是个女人，还想挣扎逃跑，却被她死死按住，吼道：“别动，我是警察！”
　　小偷消停了。
　　路人报了警，警察把小偷带走，男人接过钱包，在女人面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女人把他扶起，男人才认出来：“你是……刚刚给我纸巾的人。”
　　女人微微一笑，两人攀谈起来，男人说小时候母亲带他在山顶的一棵树下埋了时光胶囊，现在母亲已经去世，他要去把胶囊取出来。女人则是正休假，出来游玩。
　　两个人干脆搭伴上山，男人把胶囊挖出来后，发现里面是母亲写给长大后的他的一封信。
　　看完信后，男人泣不成声，女人安慰道：“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生命可贵，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
　　她主动说起自己患了癌症，幸好发现得早，医生说治好的可能性很大。面对疾病和可能到来的死亡，她如此乐观，让男人终于收了伤心，也明白了女人方才那句话的重量。
　　下山后，男人在花店买了一束雏菊送给她：“祝你早日康复。”
　　两人在山下道别后各自离开。
　　故事其实很简单，但在施予的指导下，两个演员发挥得很好。
　　第一轮影片放映评分的时候，秦灯这组和裴念明那组的作品不相伯仲，裴念明在影片里饰演的是杀手，表现非常出色，隐隐已经盖过了警察扮演者的光彩。
　　最后秦灯这组以极少的票数优势险胜，获得第一名。
　　排在后两名的组根据不同成员的表现淘汰了几名嘉宾，有演员也有导演。
　　第二轮的分组则是嘉宾之间互选，在卡片上写下心仪的人选后等待主持人公布结果。秦灯坐在裴念明旁边，笑道：“怎么大家好像都挖掘出了你身上的反派潜力。”
　　裴念明也没料到，但想起上辈子的事，若他的故事是一本小说的话，他大概也会是反派吧。
　　他一时出神，没附和秦灯的玩笑。秦灯转而担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裴念明没忍住，食指在秦灯鼻尖点了点，释然道，“也有可能我就是比较适合演反派，说不定这才是适合我的路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秦灯却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没准还真是！”


第34章 复合
　　主持人宣布互选结果, 选施予的人很多，秦灯和裴念明都在其列。但施予选了另一名编剧和两名演员，其中一个正是钟秀。
　　结果出来后, 施予特意过来跟秦灯说话：“那位编剧的风格我还挺喜欢的，所以选了她, 而且我还没和女编剧一起合作过, 这次不能继续合作了。但上次的合作很愉快,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本来选择就是自由的，秦灯当然不会多想。她又对裴念明道：“我看了你上次的片子，还有你以前的作品其实我也看过。我还挺想和你合作一次的。不过, 我想这次你更希望和秦灯同组吧。”
　　秦灯：“嗯？”
　　果然, 主持人刚刚宣布了裴念明选择的编剧, 正是他。虽然秦灯也选了裴念明，但他没想过裴念明也会选择他。
　　他心如擂鼓，不过是工作上的事, 但为何会如此让人心动呢？
　　裴念明正回答施予, 点头道：“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吧。”
　　施予笑了笑，去和新定的组员打招呼去了。
　　秦灯顿时为他惋惜：“之后就剩下两轮了, 要是没机会怎么办？”
　　“节目里没机会, 以后说不定有，”裴念明看得很开,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效果, 选择的两名演员和那名编剧的文本风格也很搭。你也说了，她不是个喜欢说客套话的人, 既然说了想合作那就是真心的。难道你不想和我一组吗？”
　　“当然不是, ”秦灯不假思索道，“但是我俩在一个公司, 机会比和她多多了。你不要又用这种话拿捏我。”
　　套路用多了被发现了，裴念明笑着凑近，低声道：“但你还是上当了。”
　　秦灯耳朵一红，转移了话题：“快听听我们和哪个导演合作。”
　　最后互选剩下，没有配齐的组就随意组合。秦灯这组先定了导演，他并不认识对方，只知道他叫梁振。
　　梁振过来后，剩下的演员们各自选了别的组，他们这组竟然就剩一个裴念明落单了。
　　如此一来，秦灯写剧本倒是不用顾及要在两名演员中间把碗端平了，但同时又很有压力，他要写出一个什么样的剧本才能尽量让裴念明在这次的竞争中大放异彩呢？
　　第二轮剧本主题自定，这一期的录制到此结束，节目组让编剧们这段时间可以构思一下下次的剧本，之后再来录制的时候就直接进入定剧本的阶段。
　　梁振让秦灯有什么想法可以发给他，就匆匆走了。
　　录完整场才空闲下来的钟秀找了个理由把秦灯拉到一边，揶揄道：“什么情况，你俩工作还挺和谐，都互选上了。”
　　秦灯这才想起来，在钟秀眼里，他和裴念明可是前男友关系。
　　“没有，我只是单纯对他才华的欣赏，他选我可能是因为毕竟是同事吧，熟悉一点，沟通起来会更顺利？”
　　“嘁，”钟秀一脸不信，“要是我和韩岱之分手了，我和他沟通的方式就只剩下拳打脚踢了，见面就炸的那种。分手后还是朋友这种事，很难做到吧。你俩挺牛。”
　　秦灯没话说了，但钟秀已经吃瓜上瘾，隐隐似乎开始步入磕cp的阶段，他压低了声音：“你确定不是裴念明后悔分手了，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秦灯惊道：“什么眼神？”
　　“像要把你一口吃掉那种眼神。”
　　秦灯惊恐：“刚刚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有得罪他吗，为什么要吃我？”
　　钟秀：“……你今年几岁？”
　　他实际的年龄是26，但现在他是书里的秦灯，所以年龄是不一样的。秦灯掰着指头数了一会儿：“二十……四。”
　　钟秀：“……我觉得你最多四岁。”
　　秦灯疑惑：“为什么？”
　　钟秀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像个老父亲般叮嘱道：“如果他不明确说复合，不要和他睡。前男友这种东西，很喜欢用旧情当借口要求打炮。”
　　秦灯：“……”
　　他差点就要辩解他和裴念明算起来也就勉强拉过一次手。然而钟秀已经事了挥手去，深藏功与名。
　　秦灯一个人在春风中凌乱，裴念明走过来，问：“你们神神秘秘说什么呢？”
　　“钟秀好像有点误会了，”秦灯发愁道。
　　“误会什么？”
　　“误会你想……”和我打炮，秦灯把后面几个字咽下，换了个说法，“和我复合。”
　　裴念明竟笑了一声：“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说你的眼神不对……”秦灯扭头盯着裴念明看了看，不解道，“眼神挺正常的呀。”
　　裴念明：“……”默默叹气。
　　晚上回去，原身秦灯的母亲竟意外地打来电话。秦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了好多，才知道只是母亲想儿子了。
　　不过，听见他这么关心父母，秦母很是欣慰，又不免怪他：“过年没回来也就算了，好几个月也不说打个电话。你工作忙不忙？虽然年轻，也不要不爱惜身体。我给你寄点家里的特产过来好不好？”
　　秦母温柔的声音让秦灯鼻子有点发酸，他几乎有点不敢接受这样的关怀。在关系更亲近之前，他似乎应该把有些事情说清楚，便问：“要是，要是我喜欢男人，以后不会和女人结婚，你们会介意吗？”
　　对面沉默了，秦灯闭上了眼睛，大概即使在小说世界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吧。
　　然而，秦母的声音再次穿过来：“小灯啊，是不是因为这事儿你才不回家的呀？妈之前在新闻上看了，现在同性恋也能结婚的。妈又不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这种事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笑起来，“怪不得你上学的时候就只和男孩子玩，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呢。你爸爸有个朋友的女儿最近就和她女朋友结婚了，我们还去参加婚礼了。哎哟，两个人别提多甜蜜了。你爸还说，你也该找个对象了，他也不在意是男是女。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秦母絮絮说了很多话，秦灯静静听着，直到秦母主动结束了话题，说：“时间晚了，你早点休息。那我就照着上次你寄银行卡的地址给你寄点特产过来啦，你收到了早点吃。”
　　“嗯，”秦灯哽咽了一下，平复了下情绪，有些不好意思，而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谢谢妈妈。”
　　“傻孩子。”秦母说了一句，“那妈妈挂了。”
　　挂断电话，秦灯呆坐半晌，打开电脑开始查询这个世界的一些背景。
　　同性婚姻合法不过刚刚十来年，在此之前，社会对此的包容度和接受度都非常高，但在文艺如影视作品方面放开也才二十年左右。
　　当然，时至今日，还是有很多保守者对此颇有非议，每年也总有提案要求废除同性婚姻合法案。网络平台上，虽然支持者占多数，但偶尔也有子女因性向问题而和父母发生矛盾甚至断绝关系的。
　　小说作者这样的设定，大概是想建立一个乌托邦的同时，又希望大家不要忘记现实的艰难吧。
　　夜深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秦灯在雨声中睡去，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期盼许久终于拿到了大学通知书，并在当天向养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
　　可和之前不同，养父母并不介意这件事。他们说：“你本来就是我们领养的，可不还是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吗？你要是以后和男孩子在一起，喜欢孩子就也领养一个回来就是。哪怕是亲生孩子，感情也是相处出来的……”
　　后来秦灯不用再为了早点多赚钱给养父母而总是熬夜写东西，他也没有在某个平凡的夜晚死去。
　　那个晚上，他更新了小说之后，就如往常一样回到床上睡下。
　　从梦里醒来时，雨还下着，天也未亮。窗户半开着，凉爽的夜风吹进来。难道是被吹进来的春雨浸湿了枕头？秦灯盯着枕头上的一小片水痕，轻轻地叹了口气。
　　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精神很好，他干脆起来去客厅坐着，打开电视，关掉声音，里面放着一部早年的电影。不过秦灯只是发呆，并没有把电影看进去。
　　裴念明的卧室门关着，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但即便如此，秦灯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因为他知道门后会有一个人在，即使那人此时正陷在睡梦之中。
　　他不知什么时候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听到裴念明开门的声音才醒过来。
　　“怎么睡在这里？”裴念明看他躺在沙发上揉着眼睛打呵欠，分明是刚醒过来的样子。
　　秦灯睡眼惺忪的，笑了笑：“半夜的时候醒了，睡不着就出来坐坐，没想到犯困又睡过去了。”
　　裴念明轻轻皱眉：“你之前也这样吗？半夜的时候会醒。”
　　秦灯摇头：“没有，可能是睡前一直在构思剧本，所以睡得不安稳。”
　　“急什么，离下次录制还有挺长时间的。”
　　“早点想好总比临时抱佛脚好。”
　　“那你也不说拿个毯子出来，现在晚上还是很冷，着凉了怎么办？”裴念明说着，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有没有不舒服？”
　　“没，”秦灯往后一缩，慌道，“我没事。”
　　裴念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那剧本构思出来了吗？”
　　虽然是刚刚才有的想法，不过秦灯还是点了点头：“有了点想法，但我不知道你和导演能不能接受。我觉得这个故事，可能没有那么好。”


第35章 剧本
　　上辈子和这辈子, 秦灯一直在创造人物和世界，写别人的故事。但这一次，他突然有点想写写自己的故事。
　　裴念明准备早饭的时候, 他跑去卧室把人物设定和故事大纲写了出来。
　　发给导演之前，他先给了裴念明。两个人坐在书房里, 裴念明在他对面静静看着, 两千字左右的内容看了快半个小时。
　　秦灯不安道：“怎么样？”
　　“嗯……”裴念明沉吟一阵, “我是很喜欢，不过，放在节目里的话, 可能不像别的故事那样讨人喜欢。”
　　秦灯掐着手指头, 有些失落：“那我重新写一个吧。”
　　裴念明抬头看了他一会儿, 才问：“你是怎么想到写这个故事呢？”
　　“这是我……”秦灯深吸了一口气，“我一个朋友的朋友的真实经历。他父母已经不在了，我写之前问过他朋友, 说是可以拍出来, 反正知道这件事的就我和他朋友。而且，他朋友也希望有人可以看到, 至少, 可以多一些人记住他。”
　　裴念明说得没错，这类型的故事拍出来, 大约只会有少数人喜欢。放在节目里, 很可能拼不过其它片子。
　　但他还是说：“要不你先把这个发给导演看看？”
　　发过去没多久，梁振回了消息：不行, 故事太老套, 也没有什么精彩的情节点。我是实话实说，这种哪怕是拍成长片也是非常小众的。这样的话, 第二轮咱们就得被淘汰。趁还有时间，想个新的吧。
　　秦灯即使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看见这番话也仍禁不住失望。
　　正如这个剧本的标题《一件小事》，一个人毫无波澜的平凡生活，已经落入俗套的死亡结局，大概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看他拿着手机低头久久不语，裴念明已经猜到结果了：“怎么样？”
　　秦灯抬头，挤出点笑容：“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吧。”
　　但后来的几天，剧本完全没有进展。秦灯的脑子就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想法也没有。梁振提了几个主题，但毕竟编剧是秦灯，要是他干预太多，剧本就算不得是秦灯写的了。而且对这些主题，秦灯也没什么头绪，总是写出几行后就又删掉。
　　随着录制日期的临近，秦灯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起来，在书房坐不了多久就会跑到阳台来回踱步，饭也吃得少了，好几日不见笑容，眼里一片愁云惨淡。
　　裴念明看不下去，提议道：“要不你还是把最开始的那个故事写出来吧，也许写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导演能接受。”
　　秦灯摇头：“要是写出来我就更不想改了。”
　　“那就写出来，”裴念明这次换了笃定的语气，“既然是你很想写的故事，就不要强迫自己丢掉它。写出来给导演看看再说。退一万步讲，如果到了录制那天你还是没别的灵感，至少还能有这一个作为备用。你才是编剧，也不能总被导演牵着鼻子走。即使是以我作为演员的经验来讲，我想演和喜欢的角色，我才会更加用心地把他演好。”
　　秦灯动摇了，裴念明的话兼具说服力和诱惑力。
　　他窝在书房写了一天，尽力想把这个故事写到最好。饭都是裴念明端进来提醒他吃，几大口刨完了就继续写。一直到晚上八点左右，剧本终于宣告完成。
　　裴念明成了第一个读者。
　　主角陈曦幼时因为父母亡故被送进福利院，父母的死给年幼的他留下了心理创伤，一直到快十岁时才逐渐从创伤中走出来。在福利院的这几年，他几乎不开口说话，让很多领养人以为他有自闭症。
　　十一岁的时候他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带回了家。夫妻俩家境算不上富裕，但还是尽心尽力把他养大。直到高一的时候，陈曦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在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向养父母坦白了性向的事。
　　养父母无法接受，他就最后请求养母在自己的助学贷款申请表上签字，之后自己一个人去了外地上学。学费有贷款承担，他自己平时打工赚生活费。加上偶尔能拿到一些奖学金，倒也顺利毕业。
　　大学期间他开始写小说，从一开始的小透明到慢慢积累一定的读者，毕业后刚工作一年，靠小说赚的钱已经完全可以支撑他全职写作。
　　从那以后他就辞职在家，常常熬夜写作，也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大神作家了。写作赚的钱一大半都寄给了养父母，让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算是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之后陈曦打算再攒钱给自己买房，却在某天晚上不幸猝死。
　　剧本从陈曦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开始，到他倒在书桌前结束。
　　看完之后，裴念明没发表什么评价，而是道：“我想先去写一个人物小传，明天给你看。”
　　怕秦灯因为期待他的评价又睡不好，去书房之前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你真的写得很好。”
　　连日来的压力因为这句话散去不少，秦灯总算稍微放松下来。
　　翌日上午，秦灯拿到了比他剧本还长的人物小传。那些没有在剧本里表现出来的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被裴念明分析得透彻明白。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击打在秦灯心上，裴念明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陈曦，了解他。尽管裴念明并不知道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
　　就算是第二轮被淘汰也值得了，这是秦灯看完小传后的第一个念头。
　　但比赛的参与者不光有他，还有裴念明和梁振，他要怎么保证即便淘汰，他才是那个唯一的被淘汰者呢。
　　剧本发给了梁振，一个小时后，梁振打来电话：“怎么还是这个？我说实话，剧本最后的效果比大纲好多了，它可以被拍成一部电影，甚至可以成为一部好电影。但它不适合拿去参加比赛。第一轮的片子你也都看过了，虽然你的剧本拿到了第一，但其它组的质量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很符合参赛类型。这是个综艺节目，评委只有那几个，观众的数量也不多，不比电影节可以靠文艺片取胜。”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秦灯默默听完，最后在裴念明鼓励的目光中硬气了一回：“可我写不出来别的，让我硬写，到时候效果还不如这个。”
　　“那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非得用这个，那就用这个吧。到时候输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梁振挂了电话。
　　“上次他和钟秀在一组，我问过钟秀了，他说梁振就是一个特别强势的人，而且很看重这次节目。第一轮合作的时候，幸好那个编剧的剧本符合他的喜好，但在围读的时候，还是改了不少。”裴念明拉着有点不知所措的秦灯坐下，“但我觉得你的剧本已经达到了最好的效果。电话里沟通还是不大方便，要不然我们见面聊一下，或许能说服他。”
　　“真的要用这个吗？不行的话我再写一个吧。”秦灯自己也不太有信心。
　　离录制确实还有几天，裴念明便道：“这样吧，这个你就算是写完了，把它放下。你再试着写写别的，到时候把两个一起拿给梁振看，让他自己选一个。你能写就写，实在写不出来我们就用这一个，不要勉强，也不要过分逼迫你自己。其实导演和编剧都是这样，也讲究合拍的。”
　　秦灯点点头，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抱住眼前这个人。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最后只道：“谢谢你。”
　　“谢什么，小事儿。”裴念明刮了一下他鼻子，把他往书房一推，“秦大编剧，赶快去忙吧，我要偷懒打会儿游戏。”
　　秦灯最后选了一个按照梁振的说法，比较适合拍出来参赛的故事，但写完之后总是觉得不满意，修修改改好几遍，最后赶在录制前一天定了稿。
　　裴念明还是建议见面聊，三个人约在一个餐厅包厢。
　　秦灯把纸质版的两个剧本连同裴念明写的人物小传一起交给梁振，梁振看完第二个，把剧本往桌上一扔，略带嘲讽道：“这两个剧本放一起，任谁看都知道哪个好。你要是坚持想用前面那个直说，用不着写这么个东西来敷衍我。你自己觉得第二个剧本是你应该有的水平吗？”
　　秦灯还没说什么，裴念明冷声道：“梁导，即便剧本不如你的意，但至少也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且不说本来时间就短，这世上有谁能保证写出来的东西，拍出来的东西永远在最高水平。他又不是什么剧本机器，你想要什么剧本他就能写出来什么。你有想拍的东西，他也有想写的东西。你也承认了，这个剧本质量很好。这次见面就是为了一起商量探讨，说话何必句句带刺。”
　　裴念明替自己出头，秦灯自然也不能干坐着，道：“第二个剧本我也是认认真真写出来的，但可能我水平有限，达不到梁导期待的效果。我是真的很希望能拍《一件小事》，如果比赛过后因为我剧本的问题有人淘汰，我会主动退出。”
　　“呵，”梁振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冷笑一声，“行，演员都接受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准备，明天录制的时候见吧，你们慢慢吃。”
　　他拿着剧本走了，桌上的菜一口没动。
　　秦灯看着裴念明：“我们两个都好莽啊。”说是约出来商量，结果直接把人气走了。
　　裴念明忍不住笑起来：“谁叫他说话不客气。他不吃我们吃，吃完回家休息，明天再说。”


第36章 坚持
　　录制当天梁振已经完成了分镜, 但他交给摄制组及裴念明的稿子和剧本有一些出入。不是为了更好地呈现镜头，而是改动了一些细微的情节。
　　秦灯问起的时候，他只说：“你是编剧没错, 但我是导演。剧本你说了算，分镜我说了算。到时候看拍摄出来的效果, 你自然就知道了。”一副铁了心绝不会再变动的口吻。
　　排练的部分录制完之后裴念明就要去摄影棚里正式拍摄, 这次他让秦灯也跟着。
　　“里面有些情节拍的时候我还想和导演说一下, 不要按照分镜里的那样改。你在场的话，如果拍摄过程中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也及时提出来，不要怕得罪人。虽然一般编剧很少插手拍摄, 但这次梁振是故意要按照自己的心意修改。而且这个故事对你很重要, 不是吗？”
　　秦灯重重点头, 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我不会怕他的。”
　　裴念明笑着捋了捋他额边的头发。
　　摄影棚里搭了临时的景，一个小规模的居民区，普通的两室一厅的房子, 旁边还有一间大学宿舍和主角陈曦毕业后租住的卧室。
　　顺利拍完几场之后, 到了第一个改动的地方，裴念明果然就和梁振争执起来。
　　“这个时候陈曦已经和养父母闹僵了, 他父母不可能下来送他, 哪怕是没让他发现。否则也不会一步步走到最后的结局。这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是逻辑上说不通。如果养父母心软了, 后来那么多年都有和解的机会, 可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剧本完全是按照陈曦的视角讲述的，之所以不和解难道只是养父母坚持吗？陈曦有主动迈出过这一步吗？我想要的是多一个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 人物也会更饱满一些, 不是吗？”
　　现场陷入僵持，工作人员都不敢说话。秦灯走上前去, 说：“陈曦不是没有主动过，他打过电话，也寄过钱。剧本里也提到了，他把自己的大半积蓄都给了养父母。但对方的反应始终很冷漠，唯一一次好好说话，还是劝他改变性向。”
　　“但这也不影响最开始养父母悄悄在后面送他，只能说后面没有了和解的契机。刚开始他们才知道这件事，对孩子的感情还是大过反感的。”
　　“可是如此一来，观众可能会有情绪上的冲击，觉得养父母不容易。那陈曦呢，他个人的悲剧性完全被冲淡了，他后来的死……”裴念明蓦地哽住，看了秦灯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道，“他的死，就变成了一场父母与孩子之间没有及时和解的遗憾，而非是一个人没能自由地按照自己心意活下去的遗憾。他的逝去代表了一个时代，不仅仅只是亲子关系问题这么简单。”
　　“剧本上我已经妥协了，拍摄上至少我还得有点话语权吧。”梁振转而道，“我认为这样拍是最好的，如果你们不想拍，那你们自己来导好了，要我干什么？”
　　“梁导，话不能这么说吧……”
　　“拍了半天，要不休息一下吧。”继续争吵下去既没结果也无益处，秦灯看出梁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如暂停下来缓和一下气氛。
　　梁振宣布休息半小时，秦灯带着裴念明走到一边：“就按照导演想要的方式拍吧。”
　　“你不用迁就他，”裴念明不解，“拍戏的时候因为意见不合吵架是常事，我再和他谈谈。”
　　“我不是迁就他，”秦灯道，“我只是想通了。这虽然是我写的故事，但正如梁振所说，每个人的视角是不一样的。当一部剧本投入拍摄的时候，它同时也变成了导演的故事。也许拍出来的效果和我预期的不一样，但我写出来了，你看见了，也被搬上了荧幕，我觉得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一直站在我的立场上维护我，我没关系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因为你现在是陈曦，它也是你的故事。”
　　裴念明无奈叹气：“如果每一处改动都这么争执半天，会影响进度，我也知道，只是想着如果不争取一下总归是不甘心。要是后面按照导演心意来拍，能让最终呈现的效果好一点，我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反正，我已经看到了陈曦的一生，也了解了他。”
　　秦灯主动去跟梁振说了这件事，算是示好了。
　　梁振的脸色好了不少，后面也算是尽心尽力。
　　中途他们转场去另一个棚，工作人员们忙着扛器材和道具，其中一个人扛着架子险些戳到秦灯。裴念明一只手挡住架子，一只手几乎把秦灯揽进怀里，对那人道：“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搬道具的人陆续出去了，裴念明还没放开秦灯。隔着衣服，他感觉到裴念明手心的温度，好像让背上的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既眷恋这不算拥抱的拥抱，又害怕它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力，只能轻轻推了一下裴念明。
　　对方终于放开他，他大步走出去几米远，声音有些发抖：“走吧，去下一个场地。”
　　后面的拍摄顺利了许多，秦灯全程观摩了裴念明的表演，惊叹于他对角色的理解和表达。
　　虽然妆容让他敛去不少棱角和锋芒，但总是往下垂的眼神，紧张时不自觉就搓动的拇指，压低了音量的说话声，和偶尔显露的茫然与落寞的表情，让剧本里的陈曦彻底活了过来。
　　看在秦灯眼里，就好像看着上辈子的自己。原来在旁观者的视角里，自己是这样的。在陈曦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时，秦灯没忍住落了泪。
　　导演宣布杀青，工作人员们一片欢庆。没有在正式剧组里那些仪式，拍摄结束后大家就各自收工。导演还要去盯剪辑，很快场地里就剩下秦灯、裴念明和几名收拾的工作人员。
　　裴念明看见秦灯湿润的眼睛，温声道：“哭了？”
　　秦灯给自己找理由：“你演得太好了。”
　　“那我以后尽量挑喜剧演，”裴念明玩笑道，“要不然你光是看我的戏，就得把眼睛哭坏。”
　　秦灯想象了一下裴念明演喜剧的样子，顿时笑得不能自已。
　　“我觉得你在想象什么我肯定不会喜欢的画面。”
　　秦灯这次是笑得流眼泪：“答应我，你有生之年一定要去演一部喜剧，我很期待。”
　　裴念明：“……”感觉是个坑。
　　再次录制的时候就是影片放映和评选，在此之前，梁振把成片给他们看过。不算太坏，但确实和秦灯想象中的故事有了差别。
　　最后评选结果公布，在剩下的七组人里，他们排在了第五，根据打分，需要淘汰一个人。
　　评委指出他们这部影片的问题：“我有看到剧本，拍摄的时候好像改动了一些细节。但我觉得，可能改动之前的版本或许会更好。”
　　评委中的另一位导演也认同道：“我也觉得，剧本其实还不错的，在七组当中拿到第三应该没问题。后来为什么想要改动呢？”
　　剧本的水平到底还是有所下降，秦灯想要按照之前的约定，承认在剧本上的失误，由他退出。
　　然而梁振却赶在他前面道：“是我坚持要改的，原本我以为改动之后有更多的情节冲突，也许会更好看。”
　　“看得出来，”评委道，“这个剧本和题目一样，确实比较平淡，即使是主角后面的死，也是在一个非常平凡的时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它没有任何能够冲击观众情绪的铺垫。但看观众还是有不少给了比较好的评价，说明他们有被打动。我觉得它好的一点就在于，非常真实，甚至过分真实。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逝去就是这样无声无息。没有那么多英雄和热血，造成他死亡的那些东西仍然摆在那儿，无法改变。对我们所处的世界来说，他的死，或许就是那么一件极其不起眼的小事。里面的改动反而破坏了剧本本身的情绪，确实算是一个失误。”
　　“我知道你可能想增加一点片子的可看性，放在这档节目里是更适合用来参赛一点。但我觉得即便是所谓的比赛，我们也不要因为这个规定而去给创作增加太多的约束。我们很希望看到各种类型的片子，哪怕是商业性非常低，很难赚钱的文艺片。”评委最后总结了这番话。
　　梁振点了点头，在秦灯想要说什么之前看了看他和裴念明，第一次显露笑容：“其实在拍摄过程中，我们为要不要做这个改动争执过好几次，最后是他们两个做了妥协。即便如此，演员也仍然近乎完美地呈现了这个角色。影片最后的缺憾是我的责任。”
　　当评委问起为何妥协时，秦灯说了跟裴念明说过的那句话：“当它投入拍摄时，就不光是我的故事，也是导演的故事。”
　　最后，他们这组的淘汰人员定下来了，是梁振。
　　录制结束后，秦灯追上梁振，还是忍不住有些歉疚：“对不起，如果一开始我不坚持用这个剧本……”
　　梁振摇了摇头：“用不着道歉，也是我太自以为是，只想着要赢得比赛，结果适得其反。我们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只是遇到错误的时机，没能相合。无分对错，希望以后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吧，你们继续加油。”
　　虽然梁振这么说了，秦灯还是有点难受，回到家里后，一语不发进了卧室。


第37章 学弟
　　他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垂头丧气的。
　　裴念明敲门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温声道：“还在想今天的事？”
　　秦灯拇指在食指上用力搓动着：“我就是觉得, 如果我肯听劝，换个剧本写, 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连你的分数也被我拉下去了……”
　　“在片场的时候你不还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故事吗？创作是我们一起完成的, 怎么能全算你的责任？”裴念明把他下巴抬起来，让他看着自己，“而且你的剧本不差, 评委不也说过了？我们也不可能次次都遇到合拍的人。这个综艺是个机会, 利用好了就是跳板。梁振想借这个机会出头, 拿到更多的工作机会，他的立场确实没错。但他太过专注于这点，反而忽略了作品本身, 镜头的好坏观众是能看出来的。他只是坦荡地承担了自己的责任。至于我, 那只是一个分数而已。我演得很过瘾，也很喜欢这个剧本。难道你觉得我演得不好吗？”
　　“当然不是！”秦灯又把头低下去, “我只是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剧本。”
　　“我很高兴能出演这个剧本。我看完第一遍剧本的时候就爱上了陈曦, 他坦荡，不向养父母隐瞒自己的性向, 并且做好了迎接后果的准备。他重情重义, 即便关系疏远了也尽到自己赡养的责任，还很善良, 并没有因为来自养父母的压力就选择妥协, 伤害无辜的人。他不是什么大英雄，只是一个平凡的好人。但我演过了无数角色, 唯独没有遇到过他这样的，不带任何光环的普通人。在饰演他的时候，我也会透过他注视我自己，提醒自己卸去角色为我带来的光芒，不要忘却真实的原本的我。”
　　秦灯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有这么好吗？”
　　“当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写他的故事。”秦灯叹了口气。
　　“也许你只是想让多一点人在乎他，告诉他这个世上有人理解他，爱着他。”
　　秦灯眼眶一红，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笑道：“你真会安慰人。”
　　“我说的是实话。”裴念明把他拉起来。
　　“有你这么喜欢他，就值了。”秦灯心中的郁结渐渐解开，“他在另一个世界会很开心的。”
　　节目到第三轮，变成了组内竞争，这一次秦灯和钟秀分在了一组。两人十分投契，剧本也写得很顺利。最后导演和钟秀的对手演员均以微弱的分数劣势被淘汰。
　　秦灯苟到了决赛，他完全没想到。
　　在客厅准备和裴念明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说起自己十分幸运。
　　裴念明却看着他，认真道：“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才华吗？比赛里所有的影片你也都看过了，你的剧本质量都很好，晋级也是理所应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请对你自己有信心一点，秦灯同学。”
　　以前写小说的时候，秦灯自认是有那么两三分才华，但乍然进入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领域，难免会有点不自信。
　　少有的从裴念明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像对方念出的，是一句终极浪漫的诗。
　　他的心脏里又擂起大鼓，咚咚咚响个不停。
　　幸而客厅的灯暗下去，秦灯借着黑暗掩饰住自己的慌张。
　　得尽快搬走，再这么下去，只怕就彻底不想走了。
　　第三轮的录制结束之后已经是四月底，赶上五一假期，节目组定下的最后一次录制在五月中旬。
　　秦灯趁着休息的时间长，又开始在网上搜索租房信息。校园剧本的版权费用陆续打了过来，出演综艺又能拿到一笔薪酬，他现在也算是不为生计发愁了，租房的时候可以找个条件好点的。
　　裴念明递给他洗好的水果时瞥见他正在浏览的页面，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拿了手机坐在他旁边，啧了一声。
　　“怎么了，你要吃？”秦灯把一颗葡萄递到裴念明嘴边。
　　虽然并不是这样，但裴念明还是张嘴把葡萄吃了进去。柔软温热的唇与秦灯的指尖轻轻一触，吓得他急忙缩回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然而，裴念明似乎并不以为意，回答了他刚才的提问：“是我有个以前同校的学弟，大学的时候在一个社团，关系还不错。他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手头有点拮据，就问我能不能在我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秦灯捏住一颗葡萄，语气里带着极力掩饰的失落：“那，我尽快搬出去。”
　　“不行。”裴念明断然否决。
　　“啊？”秦灯不解。
　　“我不想他过来住。”裴念明表情复杂，好像有难言之隐。
　　“你们之间有矛盾？”秦灯做出倾听者的姿态。
　　裴念明沉默片刻，才道：“其实，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有点喜欢我，暗示了几次，但我都拒绝了。”
　　秦灯捏爆了一颗葡萄，汁水流得满手都是。
　　裴念明完全没注意到，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后来毕业几年，很久都没联系。我都快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了。最近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到我新的联系方式，说是来借住，但我问他工作出了什么问题，他又不说。说借给他钱，他也不要。我就担心他是在找借口。我不喜欢他，要是让他住进来，后续可能会很麻烦。”
　　秦灯把那颗坏掉的葡萄捏在指间搓来搓去，另一只手抠着沙发布：“可是，你不担心万一我也对你有意思呢。”
　　按照小说原来的情节，原身对裴念明那是相当有意思。
　　裴念明把那颗可怜的葡萄解救出来，拿纸巾给秦灯擦手，像是随口一问：“那你有吗？”
　　秦灯手一抖，转而又捏起一颗葡萄。要是他说有，只怕立刻就得搬走。哪怕裴念明看在朋友份上不给他脸色看，之后的相处也会很尴尬。
　　因此他假装平静地把那颗葡萄放进嘴里，说：“在你这里蹭住了这么久，一个小忙还是应该帮的，那我再住一段时间吧。什么时候你那个学弟不再缠着你了，我再搬走。”
　　他的心里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哪里来的妖精，吃俺老秦一棒！
　　“那就拜托你了。你安心住着，等我那学弟消停了，我再跟你说。”裴念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又去切了两个桃子放在葡萄碗里，“我先去书房了。”
　　五一假期，秦灯和裴念明都闲在家，看书、打游戏、看电影，偶尔一起做饭，两个人竟也不觉得无聊。
　　假期第三天，裴念明突然问秦灯：“我朋友准备明天去森林公园那边看海棠，顺便野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灯很想去，之前他就在网上刷到过，森林公园的海棠一绝。放假期间人很多，裴念明的朋友显然专门挑了假期结束的时候。
　　“我去会不会很尴尬，都不认识他们。”
　　“你不是认识我吗？去了就认识了，他们人都很好相处，裴青也去。”
　　“那好，”秦灯高兴道，“要带些什么过去吗？”
　　“明天去超市买点零食水果就行，不用特意准备。今晚早点休息，别熬夜。”裴念明嘱咐完，就让他马上去洗漱。
　　秦灯飞奔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一早，裴青开着车来接他们，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就去公园门口和另外两个人会合。
　　裴青早就认识那两人，到了地方裴念明给秦灯介绍，都是上次和他去酒吧的朋友。一个叫陈灵灵的女歌手，一个叫徐一锦的摄影师，和他是大学校友，上学的时候一起拍过微电影。
　　陈灵灵背着吉他，头发编了几根细辫子，扎成高马尾，穿着很酷的牛仔套装。徐一锦身材微胖，脖子上挂着一台看起来就很沉的单反相机，打完招呼就说秦灯外形不错，要给他拍一组花海大片。
　　都是同龄人，相处起来毫无压力。往野餐的地方去时，徐一锦拉着裴念明和他说话，裴青在凑热闹。陈灵灵就过来和秦灯聊天：“小裴子最近总跟我们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果然很可爱啊。”
　　“小裴子？”
　　陈灵灵大笑道：“大学时候拍的那个微电影，他在里面演了一个太监，从那以后我们就叫他小裴子了。”
　　秦灯努力憋笑，完全想象不出来裴念明演太监的样子。
　　“我手机上还存着呢，给你看看。”陈灵灵从手机里翻出视频递给秦灯。
　　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电影讲述了一个孩子自幼被父母送进宫里，在等级森严的皇室努力生存。不像别的剧里那些太监一样，尖细着声音，翘着兰花指，他始终微微佝偻着，声音不如别的男性低沉，白净的脸上没有胡须，一双低垂的眼里偶尔会显露出精明来。
　　皇帝昏庸，要把年纪尚轻的公主送去和亲。太监暗中在各大臣阵营中游走，最终唆使他人发动兵变。在皇宫陷入混乱时，他带着公主躲藏起来，以瞎了一只眼的代价保护公主周全，在新皇登基后成为了公主最亲近的人。
　　但公主终究会长大，会为了皇室利益嫁给他人。他带着公主逃走，被皇帝派人追回。公主被幽禁于宫中等待出嫁，他被杖杀于宫门口，死前看向公主所在的宫殿，手里紧紧握着一对并蒂莲金钗的其中一支。
　　大婚当夜，公主用另一支金钗刺死了自己的丈夫……


第38章 接吻
　　影片在一个女人空灵婉转的哼唱中结束, 无论是拍摄手法还是表演，都还显得有些稚嫩。秦灯却很喜欢，那是裴念明第一次当主角, 也是迄今为止在参加综艺前唯一一次当主角。
　　山坡和路边海棠正盛，徐一锦指挥他们摆出各种造型, 拍了无数张照片。最后离开前, 裴念明拾起一朵掉落的海棠花, 向秦灯伸手：“给。”
　　和上次在山上一样，秦灯笑着摊开手掌，那朵海棠花便落在他掌心。
　　公园里有一大片人工湖, 湖边草地里野餐的人很多, 大大小小的狗在上面尽情撒欢儿。
　　秦灯和裴青、陈灵灵布置餐布, 徐一锦带裴念明去湖边，顺手给他拍几张日常照发到网上去。
　　拍完后挑选照片时，他忽然道：“小裴子, 你不对劲。”
　　“怎么了？”裴念明茫然。
　　徐一锦调出在海棠花林里的照片, 一张张划过去，说：“你是看花还是看人呢？”
　　照片里, 裴念明的视线总是落在秦灯身上。
　　裴念明笑了笑：“你一个拍照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丢下他走了。
　　徐一锦：“……你有本事再说一次！我不会给你修图的！”
　　落日的余晖洒遍草坪，织锦般的云霞浮在树梢上。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秦灯走在裴念明身后, 稍稍往右边挪了一步，两个人的影子便叠在一块儿。
　　离开公园, 他们又去了一家酒吧, 围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旁。徐一锦附耳跟陈灵灵说了什么，她找服务员要来一副扑克牌, 提议道：“我们来玩游戏吧，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嘿嘿，不许拒绝。”
　　这个游戏，想也知道真心话的提问内容是什么，秦灯不知道这两位新朋友的尺度，紧张地摸了一张牌。
　　第一轮拿到最小牌的是裴青，果然陈灵灵一上来就问：“第一次谈恋爱是在几岁。”
　　裴青笑嘻嘻道：“五岁，大班有个超漂亮的小姐姐，不过两天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因为她班上新来的男生比我会拼乐高。”
　　陈灵灵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说几岁就行，两天的恋爱就不用讲细节了。”
　　裴青气愤：“……BE了就不算爱情吗？”
　　秦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第二轮，裴念明拿到了最小牌。徐一锦和陈灵灵交换了一个狡猾的目光，提问：“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裴念明把牌捏在指间转了几转，说：“应该算有吧。”
　　秦灯心一沉，裴青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徐一锦和陈灵灵已经开始起哄，陈灵灵追问：“是谁，可以不透露名字，是圈内人吗？”
　　裴念明却把牌丢回去：“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你等着！”陈灵灵飞快地重新发牌，然而这次，拿到最小牌的变成了秦灯。
　　他紧张地捏着一张红桃四，陈灵灵嘿嘿笑道：“选真心话是吧。请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秦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裴念明，咽了咽口水才说：“有。”
　　起哄声又起，徐一锦催促道：“快发牌，我要听细节。”
　　裴青再气愤，双标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秦灯果然又拿到最小牌。要是再这么继续问下去，他铁定得暴露。于是在陈灵灵开口之前抢先道：“我选大冒险。”
　　“你确定吗？”陈灵灵狡黠地看着他。
　　秦灯硬着头皮道：“确定。”
　　“好的，”她把一个空酒瓶倒放在桌上，说，“你自己转瓶子，瓶口指向谁，你就得和他接吻二十秒！”
　　秦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他颤着手去转瓶子，心里祈祷着最好是转到他自己。
　　瓶子咕噜噜在桌子上飞旋，几个人伸长脖子等着。转速放缓，瓶子慢悠悠地似乎指向裴青，在即将停下来时，桌子突然一颤，瓶口一歪，正正指向裴念明。
　　秦灯眼前一黑，听见裴念明在旁边道：“不好意思，不小心踢到桌子了。”
　　陈灵灵大喊：“那不能算，重新转。”
　　徐一锦劝道：“没事没事，这也算天意，反正总得亲一个。裴青，你愿意把这个接吻的机会让给小裴子吗？”
　　直男裴青笑嘻嘻道：“虽然秦灯很可爱，但我尊重游戏规则。”
　　秦灯左看看右看看，弱弱道：“我能申请重新转吗？”
　　对面两只脑袋齐齐摆动。
　　秦灯：“……”陈灵灵你倒戈得也太快了吧！
　　他扭头看向裴念明，艰难道：“你介意吗？”
　　裴念明嘴角上扬着，也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游戏而已，没关系。”
　　秦灯做了个深呼吸，准备亲上去时，陈灵灵突然道：“注意哦，我说的是接吻，不是嘴唇贴在一起就行。”
　　“啊？”秦灯要炸了，紧张得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脱口道，“可我没接过吻。”
　　其他人愣了，裴念明也愣了。
　　陈灵灵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假的，初吻啊？你今年多大。”
　　为什么都怀疑他的年龄，秦灯无奈道：“马上就二十五了，但是不许说我才四岁。”
　　裴念明笑出声来：“还有谁这么说过你？”
　　秦灯：“……钟秀。”
　　裴青爱怜道：“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属于那种醉心学习、无心儿女情长的学霸？可我上学的时候，班上的学霸都是学习恋爱两不误诶。”
　　秦灯：“我只是不擅长而已。”
　　陈灵灵啧啧称奇：“看出来了，不过没事儿，这年头母胎单身的多的是，大好青春也不一定非要谈恋爱。”
　　“那我可以不亲了吗？”秦灯试图蒙混过关。
　　徐一锦微笑着摇头：“不行哦，请遵守游戏规则。这里恰好有位拍过吻戏的演员，你可以借此机会学习一下。”
　　裴念明侧过身体等待着，秦灯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越拖越显得他心虚，只好闭上眼睛闷头亲了上去。
　　嘴唇相贴的一刹那他下意识想要闪躲，被裴念明捧住了后脑。对方微微张嘴，轻轻吸吮着他的唇瓣。
　　秦灯身体里好像有一锅水在不断沸腾，蒸得他浑身发烫，那些不断冒起的气体正在逐渐充盈他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鼓胀的感觉让他不停颤抖。
　　裴念明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到让人以为他在亲吻爱人。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笨拙，短暂的恍惚过后，秦灯尝试着学习对方的动作吻回去。
　　陈灵灵在旁边计时。
　　“1、2、3、4……”
　　数到十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速度，然而秦灯耳边只是嗡嗡响着，根本听不见计时的声音。明知道陈灵灵在耍赖，裴念明似乎也纵容了她的恶作剧。
　　秦灯彻底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每一秒都过分漫长，他却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身体的触觉十分敏感，大脑却变得迟钝。当陈灵灵终于喊出“二十”的时候，秦灯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接受的信号只有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裴念明并没有主动放开他，直到秦灯缓过神来，伸手一推，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
　　他整张脸都烧起来，在陈灵灵打趣的笑声中捧着杯子喝酒。
　　“好了好了，这就算今晚尺度最大的冒险了，下次记得还是选真心话吧。”
　　后面秦灯一眼都没敢看裴念明，不知道裴念明垂下眼睛，嘴角带着点笑意，食指曲起来在嘴唇上轻轻擦过，既像在回味，又像在掩饰什么。
　　秦灯再抽到最小牌的时候，陈灵灵和徐一锦看出他脸皮薄，也用比较轻松的问题放过了他。
　　他机械地重复着喝酒的动作，不知道喝了多少，旁边伸来一只手抢过了他的酒杯：“好了，不能再喝了。”
　　他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盯着桌面。
　　新一轮发牌结束，秦灯拿到扑克牌后急忙翻开，一个红桃五，大家还没比较谁的牌小，他就抓住裴念明得意道：“你输了，我要提问。”
　　裴念明默默把一张梅花十倒扣着放回桌上，说：“问吧。”
　　其他抓到大牌的人默契把牌一放，开启吃瓜模式。
　　“你说，应该算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意思？”秦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遵循本能提问。
　　“我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不敢下结论。”
　　“那你应该喜欢的人是谁啊？”
　　仅限一个问题的规则就此失效。
　　旁边六只眼睛盯着他们，裴念明把要往一边倒的秦灯扶住，说：“是个聪明的笨蛋。”
　　秦灯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句矛盾的话，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来，好奇道 ：“是字谜吗？”
　　看好戏的三个人努力憋笑中。
　　裴念明道：“嗯，等你猜出来之后就知道答案了。”
　　“我猜字谜很厉害的！”秦灯骄傲道，“你不许提示我。”
　　“好。”
　　陈灵灵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是喝醉了吧。”
　　裴青摇摇头：“完全醉了。”
　　“那我们准备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小裴子，照顾好我们小灯灯，不许欺负他。”陈灵灵冲他眨眨眼，和徐一锦先撤了。
　　秦灯在车上睡了一路，被裴念明抱上了楼，准备送进卧室的时候，秦灯却挣扎着要下来，裴念明只好扶着他去沙发上坐下。
　　他歪着头打量裴念明，好一会儿才道：“你之前还拍过吻戏？我怎么不知道。”
　　那部戏是裴念明刚毕业的时候接的，套路的都市爱情剧，他演男二。导演水平极差，剧本天雷滚滚，糊到视频网站连个评分都没有。
　　他后来实在不好意思把这部剧写到自己的履历里，知道的粉丝也默契地谁也不提，假装无事发生。
　　所以秦灯之前找他的作品看时，并没有发现这部剧的存在。
　　“是很久以前拍的，没标在我的介绍里。”裴念明含糊道。
　　“我要看！”秦灯举起手，“裴老师，我要看！”
　　裴念明扶额：“今天先休息，明天再看好吗？”
　　“不，现在就看！一个好的编剧，是不能有拖延症的！今日事，今日毕！知道了吗，裴同学？”
　　“不行，先睡觉。”身份无缝切换的裴演员也是要脸的。
　　他准备把人抱进卧室，秦灯却动作敏捷地躲开了，逃到沙发另一头，完全不像喝醉酒的人。
　　两个人你追我赶跑了好几圈，秦灯累得喘气，但精神奕奕。裴念明看他这架势，今晚不看是肯定不会老实睡觉了，只好去网上把自己的黑历史搜出来，点进秦大编剧指定要看的那一场吻戏。


第39章 醉酒
　　秦灯凑近电脑屏幕看了半天, 撇撇嘴：“这也叫吻戏？还没有刚刚亲得好呢。”
　　“……”裴念明把他头掰回来看向自己，关了视频，“刚刚亲得好吗？”
　　秦灯连连点头：“你拍的时候为什么不那样亲。”
　　“咳, 导演说要拍出小清新的唯美感。”
　　秦灯翻了个白眼：“如果是因为害羞，一般都是上去亲一下就分开。如果是热恋之中, 那肯定就是热吻。唯一能拍出唯美感的机会就只有最开始那一下。哪有拍吻戏, 两个人站在那里贴着嘴唇一动不动的啊, 又不是木头人，唯一在动的竟然就只有围着你们转圈圈的摄影师，这个画面不觉得很诡异吗？”
　　逻辑十分清晰, 吐槽一针见血。裴念明捧着他的脸：“你到底喝醉了没有？”
　　秦灯义正辞严地否认：“没有！”
　　裴念明：“……”还醉着。
　　秦灯如法炮制, 也捧着他的脸：“以后咱再也不拍那些烂剧了, 我们拍好剧，拍好电影，爆红, 当影帝！”他双手又捧成心状, 学着粉丝尖叫的模样，“哥哥, 哥哥, 给我签个名吧！啊啊啊啊，我老公是影帝！”
　　裴念明：“……”
　　然而下一秒, 秦灯却垂下头, 泫然欲泣：“可是老公有喜欢的人了……”
　　裴念明哭笑不得：“秦灯，你明天起来, 会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秦灯低着头没说话, 几秒钟之后栽倒在裴念明怀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时近中午, 秦灯死鱼一般躺在床上，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涌现。
　　自穿越以来，这是秦灯第一次想要死掉的瞬间，就这么躺到地老天荒，身腐骨朽，不要再去见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老公，他竟然喊裴念明老公！幸好对方知道他是在发酒疯，要不然肯定直接把他从窗户扔下去。
　　不，裴念明不是会高空抛物的那种人，他只会把他装在垃圾袋里，扔到有害垃圾的那个桶里。
　　这已经不是社死能解决的问题了，起码得是真死。
　　最主要的是，裴念明有喜欢的人了，他来晚了。
　　敲门声响起，秦灯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装死。裴念明伸进来一个脑袋，说：“快中午了，起来吃点东西。你昨晚喝了不少酒，对胃不好。”
　　秦灯一动不动。
　　“不饿吗？”
　　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但秦灯确定隔着被子裴念明肯定听不见。
　　“是皮蛋瘦肉粥。”
　　秦灯咽了咽口水。
　　“要是你走不动的话，我可以把你扛……”
　　“我起了。”秦灯坐起来，“马上就起。”
　　已经算是午饭的早饭摆在餐桌上，秦灯埋头喝粥，裴念明坐在对面用ipad看电影。
　　电影是英文对白，不一会儿音乐响起，电影结束了，裴念明把ipad合上。秦灯刚好吃完，端起空碗要往厨房里逃。
　　但裴念明开口说话了：“昨天晚上……”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秦灯迫不及待打断了他。
　　“是吗？”裴念明似笑非笑，“从哪里开始不记得的？”
　　“额……”秦灯想了想，铁定不能说接吻那里，便道，“我就记得我喝了好多酒，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你回来吵着要看我演的剧，”裴念明“好心”提醒，“说我没男主演得好，没看两集就睡着了。”
　　“我没说过这话吧，我们看的不是……”秦灯一时嘴快，僵在原地。
　　裴念明一挑眉毛，秦灯走过去双手合十趴在餐桌上：“对不起，我有罪，我不该喝醉了酒发酒疯，还看你的黑历史。”
　　裴念明：“……真有那么难看吗？”
　　秦灯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假话：“巨难看。但是作为对我发酒疯给你造成困扰的补偿，我愿意从头到尾看一遍。”
　　裴念明：“……别了，那不是补偿，是对我的惩罚吧，我要脸。”
　　秦灯没忍住笑，最后还是郑重地给裴念明道了个歉：“对不起，我昨天都是喝醉酒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吐槽剧情的那一段也算吗？”
　　秦灯老实承认：“那一段是真心话。”
　　两个人又笑起来，秦灯手指抠着桌面：“谢谢你昨天照顾我，我以后再也不喝多了。”
　　“不客气，”裴念明站起来，把他梳顺的头发揉乱，“笨蛋。”
　　秦灯红着脸去厨房洗碗。
　　假期的结束意味着录制日期的临近，秦灯开始构思最后决赛的剧本。因为还不知道会和哪位演员合作，所以他准备了两三个故事，根据合作演员的性别和风格而有差别。
　　进入决赛的演员实力都很不错，无论谁来演里面的角色都很合适。
　　中旬的时候，他们去录制最后两期。根据节目组安排，秦灯再次得到了和施予合作的机会，同组的演员则是裴念明和另一位年轻男演员，叫朱文易。
　　吃了上次和梁振合作的教训，秦灯把几个故事的构思都摆出来，让导演和演员挑一挑。
　　施予和裴念明选了同一个故事，朱文易选了另外一个。
　　秦灯自己也更偏向前者，后者其实质量算不上好，只是里面情绪爆发戏和煽情点会多一些。
　　他直言道：“我觉得导演选的这个比较好，我写起来也更有把握。”
　　朱文易表情有点不好看，但顾忌摄像头的存在，换上一副笑脸：“您是编剧，写什么还是您说了算。”
　　秦灯不想多想，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阴阳怪气了。
　　故事定下来后，秦灯有两天时间完成剧本，而后回到电视台录制。他早上已经把剧本和人物介绍都发给了组员，去电视台碰头时，朱文易却避开镜头，私下里找到秦灯，说：“秦老师，这个剧本能不能调整一下？”
　　他们还没围读，有想法可以在围读的时候提出来，到时候再修改也来得及。秦灯这么对朱文易说了，对方却笑了一声：“拍摄的时候大家总是不免有些拘束，要是我意见太多，播出去了不得招骂吗？”
　　原来是怕塌人设，秦灯立时明白了，现在的演员很多都有这个顾虑，虽然他并不喜欢靠立人设欺骗观众，但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便道：“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施予导演也很鼓励演员和她交流。不过，你先说说想怎么调整。”
　　朱文易把标注好的剧本摊在他面前，一页一页翻过去，要改的地方不少，秦灯却听得直皱眉。
　　所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都在强行增加观众朱文易所饰角色的好感度，但这样一来，情节就有了很多逻辑问题，人物也立不住，对手演员的角色还被降了智。
　　秦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你想要丰满人物或者把情节润色得更好完全没问题，但你的改法会让情节整个塌掉。虽然这个角色是变得好像讨喜了，但这几乎就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拍出来也没办法看的。”
　　朱文易脸色一变：“这么说不公平吧，原来的剧本里，人物的光环大多都集中在裴念明的角色身上，这不叫独角戏吗？”
　　“并不是这样的，”秦灯跟他仔细解释，“剧本里有很多细节，都在暗示你这个角色的复杂性，有很大的发挥余地。施予导演实力很强，她绝对能把这些细节展现出来。”
　　朱文易冷笑一声：“你跟裴念明原本就认识吧？”
　　秦灯不悦道：“我和他虽然认识，但绝不会在写剧本的时候故意偏向他。我相信他作为一名演员，也希望靠自己去展现实力，不需要我在剧本里给他走后门。”
　　“是吗？”朱文易不屑道，“上次和梁振合作，你不就是故意写一个不讨喜的剧本，让导演担了修改剧本的责任，把他淘汰了吗？明面上是没走后门，但你以为没人看出来吗？”
　　“那次是……”和梁振的合作确实成为了秦灯的一个遗憾，他虽然没有做违心的事，却不知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编剧还有这能力呢，”施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说，“你这个想象力不当编剧可惜了。如果那个剧本不好，评委大可以淘汰秦灯。坚持改剧本的是导演，他敢作敢当。倒是你，有什么话有本事对着镜头讲，私底下污蔑人算什么本事。”
　　施予的话十分直白，秦灯完全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不给人留情面的时候。
　　朱文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急了：“我确实没什么本事，比不上他们二位背靠着盛岳这颗大树，人家可是节目的金主，他们底气足，也就能欺负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小演员罢了。”
　　“没背景？”钟秀刚巧路过，靠在过道的墙上，笑道：“博空可是业内老牌的影视公司，盛岳的影视部刚成立不久，完全比不了。你好像新签进博空没多久吧，我听说你来的时候，那边的经纪人还特意叮嘱多照拂照拂你。上次你不是和博空的老板去了法国吗？看来你们私交很不错？”
　　朱文易脸彻底绿了：“你管什么闲事？抱团欺负人？”
　　“做人也不能太双标吧，难道不是你先欺人太甚。而且，你想抱团也可以啊，你的团呢？”钟秀笑意吟吟，光靠表情就能把人气死。
　　“行，”朱文易怒道，“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退出，你们自个儿拍吧。”


第40章 暗恋
　　“这个人之前在别的组就爱作妖, 最喜欢出风头。”钟秀给秦灯传授经验，“以后圈里的八卦多听点，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
　　“我也是忍他很久了, 之前我有个朋友和他合作过，就是个戏霸, 仗着自己有后台, 把剧本改得面目全非。最后那部剧拍出来根本没法看。”施予仍有些气愤。
　　“他演技虽然说不上不好, 但是和裴念明根本没得比。可能也是因为这点，所以才想找我改剧本，靠角色给他加分吧。”
　　钟秀鄙夷道：“心思没放在这上面, 怎么改都没用。不过, 朱文易搞营销很有一套, 明里暗里带节奏虐粉，好几家都吃过他的亏。要是他真的退出了，恐怕他会从舆论上下手, 先反咬你们一口。”
　　“糟糕,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刚才都忘记录音了。”秦灯懊恼道。他们没带麦, 这里也没摄影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就只能全凭当事人一张嘴了。
　　秦灯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是裴念明发来的消息, 好像是段音频。
　　点开一听，朱文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直到他离开才结束。
　　钟秀乐了：“难怪一直没见他露面, 原来是留着后手呢，哈哈哈, 这下那小子横不起来了。”
　　“你去哪儿了？”秦灯给裴念明发信息。
　　“和朱文易谈谈，要是他想把事情闹大，就把录音给他听。”
　　秦灯：膜拜大佬.jpg
　　朱文易把秦灯叫走的时候裴念明就留了个心眼，他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在圈里浸淫不少年，里面的幺蛾子他比秦灯清楚。
　　狠话虽然放出来了，但朱文易再怎么也不敢去找节目组说罢工。他正在休息室里和助理大骂秦灯几人，叮嘱对方去网上发个内涵的动态时，裴念明就敲门进去了。
　　没一会儿，裴念明出来，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秦灯刚好找过来，听见声响，给裴念明竖了个大拇指：“怎么样？”
　　“虽然他不会把事情闹大，但要是他气不过，想鱼死网破，不好好演戏，也很麻烦。”裴念明低声在秦灯耳边说了几句，“你跟导演也说一下，到时候录围读的时候就把角色定下来。”
　　裴念明要换角色。
　　这两个角色倒也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只是一开始秦灯给裴念明分的角色肯定是更适合他的。
　　他虽然相信裴念明的实力，但不免有些迟疑。
　　裴念明指了指旁边的屋子：“放心吧，不管我演哪个角色，肯定会比他演得好。”
　　秦灯只得同意了，这样一来，朱文易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文易答应了这个条件，录制进行得很顺利。
　　最后一期的时候，评选结果出来了。最佳影片是钟秀参演的，他同时也拿到了第一名，亦即最佳演员，同组的编剧获得最佳编剧奖。
　　秦灯和裴念明都排在了第二名，施予倒是拿到了最佳导演奖。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世界仍属于小说，钟秀注定会得到所有的光环。即便裴念明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改变，他也只能屈居第二。
　　钟秀自然本身也是优秀的，但在秦灯看来，他和裴念明属于两种风格的演员，在实力上实际不分伯仲。
　　至于朱文易，前五都没排上，录制结束之后黑着脸就走了。
　　钟秀、施予和秦灯、裴念明一起去聚餐。吃了上次的教训，秦灯再也不敢多喝酒了。
　　回去的路上裴青开车，秦灯和裴念明坐在后座。车里很安静，城市的灯火不停从裴念明身上掠过，他脸上的表情在时明时暗中看不分明。
　　秦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裴念明的胳膊，对方扭过头来：“怎么了？”
　　“你会觉得失望吗？没有拿到冠军。”
　　裴念明一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介意这个。虽然能拿到冠军是最好，但有机会和那么多优秀的导演、编剧和演员合作，我已经很知足了。那你呢，你也没拿到冠军，你失望吗？”
　　秦灯摇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连前五名都没进过，这是我有生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我可以拿去吹十年了，骄傲都来不及呢。”
　　裴念明笑意更深：“不过，我虽然接受这个结果，但我并不觉得输给了钟秀。”
　　“我也这么觉得。其实你们两个很难分高下，钟秀属于非常有灵气的演员，他会在某个时刻绽放光彩，吸引人的目光。但你却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全都放在了角色上。观众们会通过角色看到钟秀，所以很容易记住他。但你永远在为角色服务，他们更容易记住的，反而是这个角色了。你们只是类型和风格不一样，只不过钟秀的风格更抓人眼球。”秦灯顿了顿，又道，“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演员。”
　　“你也挺会安慰人的。”裴念明似是有些动容。
　　秦灯很想给他一个拥抱，但一瞬间的犹豫就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最后只道：“我说的也是实话。”
　　裴青：忽然感到自己有一点多余？
　　录完节目已是五月底，播出估计要等到年底左右。韩岱之给秦灯和裴念明都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之后裴念明的行程就比较紧了，准备找合适的拍戏机会的同时，还有杂志拍摄、时尚活动等，基本都在全国各地奔波。
　　秦灯对新的剧本有了点想法，趁着公司没给他安排工作，他就窝在家里查资料。
　　七月初的时候，他收到大学群的消息，过两天有个同学聚会，请有时间的人尽量都去参加。
　　秦灯不大想去，主要是去了也不认识人。但主持聚会的人指名让他尽量出席，因为听说了他签约盛岳和录制综艺的事。
　　如果一味推脱，大概会被认为是飞黄腾达了就瞧不起人，虽然他还远没有到飞黄腾达的程度。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赶在聚会前翻出原身收藏的毕业照，上面贴心地按照站位标注了每个人的名字。他就对照着毕业照一个个记名字和脸。
　　聚会地点在一家饭店的二楼小厅，大学整个班不超过五十个人，来的人也就二十多个人，三张桌子就坐下了。
　　秦灯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以前的班长率先迎了上来：“秦大编剧来了，快来坐，哈哈哈，几年不见，还记得我吧。”
　　“当然了，班长。”秦灯暗暗庆幸群里面的人经常叫他班长，否则他哪儿知道他在班里的职务，突然叫名字反而显得奇怪。
　　他打了一圈招呼，坐下之后班长先给他倒了啤酒，说：“这有小吃和零食，先吃点垫垫肚子，还有几个人没来，应该快了。”
　　等人期间大家各自寒暄，聊起这几年的生活，有聊工作的，有聊婚姻的，说来说去大多是一地鸡毛。很多人毕业后也并没有从事编剧工作，而是进入了各行各业，把秦灯算在内，如今还是编剧的寥寥无几。
　　秦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听着。原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么个同学聚会，看来在小说没有写到的地方，这个世界在用它的方式补足每一个细节。
　　对如今的秦灯和这里面的人来说，这个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
　　其他人说得尽兴了，班长注意到他，说：“你现在变了不少哈，以前是多爱说话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秦灯笑了笑：“可能是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写东西吧。”
　　大家对明星好奇，就问他关于《昭关西行》从投拍到正式拍摄，还有录制综艺的情况，主要是想听八卦。
　　秦灯本来也知道得不多，就只挑了几个不涉及隐私的趣事说了。
　　不一会儿，最后没到的几个人来了，秦灯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姚靖。
　　班长拍拍他胳膊，低声说：“赵思颉大学的时候还暗恋你来着，你可能不知道，是别的同学跟我说的。这次同学聚会，我让你一定来也是因为她。你还单着不，要是没对象，可以和她试试。”
　　根据名字，秦灯看见姚靖身后一个身材瘦削的鹅蛋脸女人，留着齐肩的半长发，画着淡妆，穿着连衣长裙和风衣，看得出用心打扮过了。
　　秦灯暗暗讶然，原身难道是直的？不，他既然对裴念明有意思，不可能只是因为见了裴念明一面就弯了。要么是赵思颉不知道他的性取向，要么他是个双。
　　秦灯可不敢真的任由班长撮合他和赵思颉，在对方向他旁边的座位走来时，率先和姚靖打了招呼：“姚靖！”
　　班长给他使眼色，他假装看不见。
　　姚靖于是在他另一边坐下，赵思颉有眼色地去了另一桌的空位。
　　“你家里人身体还好吗？”秦灯那时候不好意思继续联系姚靖，时隔这么久才终于问候起他。
　　“嗯，已经出院一段时间了，后面好好休养就行。”
　　“上次的事对不起啊，”秦灯还是又道了一次歉，“之前一直没把钱还你。我现在手头宽裕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跟我说。”
　　姚靖大概还以为他上次只是说客气话，笑笑道：“谢谢，我和我老婆合开了一个公司，现在公司情况好多了，发展得还不错。”
　　“那就好。”秦灯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故意放低了声音，旁边的人几乎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内容，班长还恨铁不成钢似的气不过，调侃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上大学的时候没见你们多来往。”
　　秦灯含糊道：“之前有事联系过一次。”
　　人来齐了就正式开席，众人兴致很高，班长吃到一半就有点喝多了，后面大家都各自串桌，只有秦灯老实呆在座位上，第二杯啤酒还没喝到三分之一。
　　赵思颉走过来坐下，和他碰了碰杯：“好久不见。”


第41章 朋友
　　秦灯举杯喝了一口, 有些局促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赵思颉笑道：“班长果然没说错，你变了不少。”
　　虽然现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暗恋者有些尴尬，不过秦灯还是替她松了口气, 幸好大学时他们没成，否则按照原身那个德性, 只怕会拖累她。
　　秦灯也不知道赵思颉以前怎么样, 自然也不知道她变没变, 只笑了笑，客气地问起她的近况，主要集中于工作。
　　赵思颉在电视台做编导, 最近在做一个影视界的人物访谈节目。秦灯来了点兴趣, 当即打开看了点片段, 发现质量很不错，内容基本集中于导演、演员等人的专业上，请的嘉宾也都是圈内大佬或是实力不错的人。
　　他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赵思颉竟顺势提议：“你有没有兴趣来当嘉宾, 反正接下来我们也准备采访一些编剧，之后还会有几期年轻演员的专访。”
　　秦灯摆摆手：“我就算了, 这才写了没两部剧本呢, 怎么也得做出点成绩来了再说，到时候你还愿意请我, 我一定来。不过我前段时间不是去录了个综艺嘛, 里面挺多年轻演员都不错。到时候综艺播出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嘉宾。正好也可以借借综艺节目的热度。”
　　“这个想法不错。”赵思颉眼睛亮起来。
　　两个人就工作聊了一会儿, 眼见聚会接近尾声, 有喝多了的陆陆续续开始离开，赵思颉一口喝尽了杯里的酒,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直入主题道：“你、你有女朋友吗？”
　　秦灯被问得措手不及，愣了愣才道：“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那……”
　　后面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就很尴尬了，秦灯赶在她说出来之前凑近了低声道：“我喜欢的是男人。”
　　赵思颉愣住，秦灯怕她还没理解，用了更直白的话：“我是同性恋。”
　　赵思颉好像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干笑了两声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可以直接拒绝，不用找这种理由的。”
　　“不不不，是真的，”秦灯忙道，“我没有骗你。”
　　他的表情太过诚恳，赵思颉混乱道：“可是大学的时候你好像还追过一个学姐，虽然最后没追上。你如果只是喜欢男人的话，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秦灯也惊了，他怎么知道原身还真是个双，想了想，只好道：“我那个时候对自己的性向还没有太过明确的认识吧，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喜欢女性的。不过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而且，”他顿了顿，坦率道，“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赵思颉半信半疑：“男的？”
　　“嗯，他是个演员，所以我不方便把他名字告诉你，但我绝对没骗你。我最近还在纠结，要不要跟他表白呢。这么一看，你比我勇敢多了。”
　　赵思颉噗嗤一笑：“喜欢就说呀，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是演员，谈恋爱也很正常。我刚才不相信是觉得不喜欢就直说，别拿这种事当借口。但现在看是真的，你刚才说起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唉，”这还是第一次能有一个人听他诉说暗恋的烦恼，主要钟秀那边还误以为他和裴念明是前男友关系，要是他说自己暗恋裴念明却不敢表白，钟秀肯定难以理解，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因为他很优秀，我怕他不喜欢我。而且我们现在是朋友，要是表白被拒了，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
　　“都是人，你比他差在哪里？你写的剧本不也投拍了吗？至于说做朋友，这个确实说不准。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能做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有的人就不行。我刚刚不也被拒绝了，你这会儿是把我当朋友了吧？”
　　秦灯一惊，急忙道：“不好意思，我竟然还只顾着说我自己，你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赵思颉被他这副窘样逗得一笑，“虽然是有点难过吧，但看你比我还惨，暗恋都不敢表白，心里好像舒服多了。其实回头想想，我真是因为还喜欢吗？还只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没能表白，所以想要弥补一下遗憾。毕竟，人总是会记挂没有得到的东西。你干脆拒绝了，我反而好像也干脆放下了。”
　　“你没事就好，”秦灯松了口气，“今天很高兴能和你见面。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赵思颉故意想了好一会儿，在秦灯紧张的表情中得意道：“看在你还算可爱的份上，我就答应做你朋友吧。不过，作为朋友以及过来人，给你提个建议，喜欢的话还是说出来吧，否则等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悔之晚矣，而且你心思总有被发现的一天，到时候也是一样的尴尬。不如早点说了，成与不成，至少你尝试过了，放下的时候也不会后悔对不对？”
　　秦灯连连点头，不禁继续讨教：“他说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他还没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
　　“那你就更得抓紧了，在他确定心意之前，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过，”赵思颉一拍手，“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他喜欢的人，也许就是你呢？”
　　秦灯心头猛地一跳：“不、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你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他有说起过吗？”
　　赵思颉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秦灯想要说服自己这极有可能，却又下意识否认，道：“没有，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是上次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的。后来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还打哑谜，说什么是个‘聪明的笨蛋’，这就等于完全没线索嘛。”
　　“看来要么这个人的身份不方便透露，要么就是他暂时还不想说。”赵思颉拍拍秦灯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尽快表白，抓住机会。”
　　同学们大都准备离开，秦灯起身时手机来了信息，打开一看，是裴念明发来的：同学聚会结束了吗？你们应该喝酒了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想到赵思颉方才的话，秦灯有点脸红，也突然酒壮怂人胆，竟回复道：那就麻烦你过来一趟可以吗？我喝得有点醉，怕路上又闯祸。
　　裴念明发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才道：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很快到。
　　秦灯和赵思颉一起出了饭店，和她加了个微信：“你打车回去吧，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与其他同学道别后，秦灯拦下一辆出租车，趁赵思颉上车的空当去车前拍了车牌，又对着她故意大声道：“到家了说一声，回去早点休息。”
　　赵思颉笑着冲他挥手：“你也是。秦灯，再见。”
　　车开走了，秦灯才从那句“再见”里品出点别的意味来。赵思颉也是在对自己这段终于结束的暗恋告别吧，她的勇敢和坦率让秦灯既羡慕又佩服。
　　要不要真的找个机会和裴念明表白呢，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的时候，秦灯心脏砰砰跳起来，他还是很害怕，害怕这个行为带来的不确定的结果，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先试探一下，至少先确定一下裴念明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站在路边沉思，没注意到路边有辆车闪了两下灯。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才知道裴念明已经到了。
　　上了车，裴念明凑近看了看他，问：“喝了多少？”
　　秦灯想起之前说喝得有点醉那句话，怕撒谎败露本想要圆谎，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两杯啤酒。”
　　裴念明却笑了一声：“确实是能让你有点醉的酒量。”
　　秦灯：“……”竟然只是嘲笑他的酒量。
　　车还停在原地不动，秦灯确认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便道：“我们不走吗？这里好像不能停车，要是被交警抓住了就麻烦了。”
　　裴念明发动车子：“你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秦灯不服气：“你是公众人物嘛，要是被人拍到终归是不好。”
　　裴念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但你不要老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你好像总是担心我惹上麻烦。”
　　秦灯心里被刺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念明知道他又误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总是下意识地忽略你自己，有什么事也是一个人闷在心里。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对不起’和‘谢谢’，很怕麻烦别人。从我们认识到现在，除了一开始想多住一段时间那次，你基本没找我帮过什么忙。”
　　“怎么没有，之前拍《昭关西行》的时候找你给我的剧本提建议，还有今天不也让你来接我了嘛。”
　　“除了那一次，今天还是我主动提的，上次感冒了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你带去酒店。”
　　秦灯又开始搓起手指头，垂着头，说：“我是怕欠了情，还不了。”
　　裴念明一哽，沉默片刻，方道：“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怕麻烦我，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出来，如果我觉得办不到，会直接拒绝。还有，也不要怕被拒绝，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帮忙和拒绝都是正常的。如果我向你提出什么，你也可以拒绝，不要担心我会在意。”
　　秦灯心头一动，试探道：“如果拒绝了，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裴念明捏了捏他的脸：“只要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永远是你朋友。”
　　决定权给了他，但喜欢又岂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秦灯想说谢谢，又想到裴念明方才的话，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裴念明这才满意了，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刚才我看你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她是你同学？”


第42章 告白
　　“嗯, ”秦灯觑了眼裴念明的神色，“她大学的时候暗恋我，刚还跟我表白来着。”
　　“是吗？”裴念明的语气很平静, “那你答应她了？”
　　“当然没有，”秦灯有些失望, “我喜欢男的。”
　　裴念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秦灯面向车窗外, 看着车窗上裴念明的倒影, 问：“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了吗？”
　　“什么？”一直目视前方的裴念明扭头看了他一眼。
　　“上次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你确定了对他的感情了吗？”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裴念明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才说：“确定了。”
　　秦灯心里一酸：“那你要和他表白吗？”
　　“也许吧, 有这个打算。”裴念明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轿车左转进入一条车辆稀少的路, 快到家了。
　　试探来试探去也没个结果，秦灯咬咬牙，直白道：“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那算什么告诉, 谁猜得到？”
　　车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 裴念明熄了火，换了个声线道：“我猜谜可厉害了, 你不许提示我。”
　　秦灯没忍住侧身捶了他一拳：“不许学我, 我那是喝醉了瞎说的。”
　　裴念明直视着他：“那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就告诉你。很公平吧。”
　　秦灯把头扭到一边：“不告诉你。”
　　裴念明惊讶道：“你刚刚是拒绝我了吗？”
　　“嗯, ”秦灯点头,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我先问的, 很公平吧。”
　　“哇！”裴念明感叹，“长本事了。”
　　秦灯冲他做了个鬼脸, 下车往电梯的方向跑了。
　　虽然打嘴仗赢了裴念明，但秦灯已经有了危机感。赵思颉说得不错，他要再不表白就晚了，必须好好策划一下，找个时间跟裴念明说清楚。
　　到时候如果裴念明不能接受，他搬走就是了。
　　之后一段时间，秦灯在网上论坛匿名发帖，把情况说了，请教表白的方法，还查了很多表白攻略。那些所谓的表白仪式一个比一个尴尬，记了一整页纸又被他全部划掉。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一定要在七月之前表白。
　　然而六月下旬的时候，裴念明却接到邀约，施予请他出演自己编剧的电视剧《子夜的太阳》男主，剧本给韩岱之看过，已经拿到了盛岳的投资。
　　裴念明开始忙着看剧本，和主创们开会，极少有空闲时间。
　　秦灯也不想这段时间拿私人感情的事让他分心，只能推迟计划，等他忙过这一阵。
　　八月初，裴念明进了组，去西南部一个小镇拍摄，周期大概90天。等到他杀青回来时，凛城都该入冬了。
　　算起来，秦灯竟然在他家里住了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学毕业后，秦灯从来没过得这么充实而刺激过。
　　他窝在家里写剧本，晚上没事的时候追一个都市爱情剧，讲的是男女主年轻时是好朋友，女主暗恋男主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表白时，男主却因为家里的事而拒绝了女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没多久就分道扬镳。
　　再次重逢时两人都近而立之年，男主刚刚分手，女主已有了男友。
　　一向讲究科学的秦灯开始迷信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是不是得去看一些朋友表白成功顺利成为恋人的剧？
　　中秋的时候，裴念明给秦灯寄回来一盒月饼，说是剧组发的。公司也发了中秋福利，秦灯看着面前两大盒月饼，已经开始噎得慌了。
　　两个人开着视频通话，裴念明给秦灯看自己的角色造型，又带他进行了云片场半日游，指着远处几名演员给他一一介绍。
　　说到一个年轻演员的时候，裴念明说那人恰好是他大学的学弟。
　　秦灯脑子里警铃大作：“是上次说要来你家住的那个吗？”
　　裴念明往学弟那边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是。”
　　秦灯急了。
　　虽然之前裴念明说不喜欢学弟，但说不定后来改变了心意呢。上次在酒吧，裴念明正是在确认自己感情的阶段，他口中那个喜欢的人，说不定其实就是学弟。
　　他关掉文档去搜学弟的资料，长得贼帅，属于阳光健朗型的，确实跟裴念明挺配。出道没多久，但演过的几部作品质量还不错。
　　秦灯彻底急了，不能再等了，继续等下去，杀青的时候裴念明可能就带着学弟回来宣布他们的关系，并且让他尽快搬走了。
　　而且等到裴念明和学弟真的在一起了，他再表白就不方便了。
　　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挂了视频电话，秦灯绝望地瘫在沙发上，仓皇无措。
　　九月二十五日，重阳，天高云淡，阳光和煦。
　　秦灯起床之后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试图缓和紧张的心情。
　　他决定今天跟裴念明表白，再拖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于是他在今天给自己判了死刑，自我安慰道：大不了伸头一刀，自己还可以在裴念明杀青前先跑路，免得尴尬。
　　呆坐到下午，夕阳洒进屋子里，橙色的云霞在远处林立的高楼之上铺展。
　　至少今天景色很美，秦灯想起了和裴念明去露营那个下午的晚霞，也是这样的景致。那个在酒吧里温柔湿润的吻，比他喝过的所有酒都醉人。
　　以后陪伴他的，很可能就只剩下这些回忆了。他一遍遍回想，咀嚼体味其中的甜蜜又酸涩的滋味儿，尽可能地牢牢记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裴念明发消息：“上次你不是问我喜欢的人是谁嘛，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颤着手点了发送，秦灯紧盯着屏幕，等待裴念明的回复。
　　然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对面毫无动静。
　　是没看见，还是拒绝的意思？
　　秦灯仰头长叹，这种铡刀悬在头顶迟迟不落下的感觉可真折磨人。
　　一直到晚霞淡去，天空变成深青色，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闪耀，初秋的夜风将窗帘吹得飘起来，手机终于响了。
　　秦灯解锁屏幕，隔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回复只有短短两个字：不能。
　　他愣了一秒，短促地笑了一声，而后跌坐在沙发上，眼眶一热，眼泪就啪嗒一声砸在膝盖上。
　　裴念明说过，只要他还愿意当他是朋友，他们就永远是朋友。
　　可这种事明显是例外，当他说出喜欢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只想把裴念明当成朋友了。
　　裴念明只是遵守了承诺而已。
　　然而那简短冰冷的两个字却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入秦灯心脏，带来无法抑制的痛楚。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压抑的哭声慢慢大了起来，反正没有人会听见，秦灯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
　　当初一个人离家上大学，在异乡打工挣生活费，再辛苦也没掉过眼泪。秦灯也说不清楚，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失声痛哭。
　　裴念明说过，不要害怕被拒绝，这只是人和人相处的常态而已。
　　只是多了一个人拒绝他，这也是他生活的常态而已。
　　哭完之后，秦灯又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这所谓的表白也很荒唐，这种时候他还在给自己找退路，但裴念明没给他留退路。
　　做人果然是不能贪心的。
　　事已至此，秦灯干脆坦率一回，在“不能”两个字下面添了一条新消息：可我还是喜欢你。
　　他下意识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发送之前又删掉了。
　　他不敢期盼裴念明再有回音，即便真的有，也不敢去看，把手机扔在客厅后就去卧室收拾东西。
　　这一年来，他零零散散也买了不少东西，两个行李箱已经装不下了，恐怕得叫辆车来，才能全部搬走。
　　对了，在此之前，他是不是应该先找好房子。
　　走到卧室门口又退缩了，不想看手机，干脆还是继续收拾东西，大不了明天再搬。
　　书房里还有不少他的书，被裴念明分门别类地放在架子上。他一本一本挑出来，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淌。
　　搬回卧室之后照旧用绳子扎成几捆，装不下的东西归整好堆在桌面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用尽了秦灯所有的力气，他背靠着床边坐下，脑子里又涌现出上次裴念明进来安慰他的情景。
　　那些因为裴念明而心动的每一刻走马灯似的在他脑子里闪现，无数回忆纷至沓来，混乱之中他竟已分辨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念明的了。
　　只是当他察觉了，感情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连绽放都小心翼翼的花。
　　在地板上呆坐几个小时，回过神来时已是深夜。方才那些几乎要劈裂他身体的猛烈情绪总算退去。他揉了揉发麻的腿，把行李箱推到客厅里放好，去拿沙发上早已因为没电而关机的手机。
　　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砰的一声砸在墙上。秦灯吓得转过身去，摆出防御的姿态，却看见裴念明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身后映着走廊的光，死死地盯着他。
　　秦灯几近失声，半晌才发出点声音：“你怎么……”
　　“给你发消息和打电话为什么都不回？你这是表白吗，是单方面通知我吧？”裴念明看见客厅的行李箱，“大半夜的要去哪儿？”
　　“手机没电关机了。”秦灯低下头，继续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43章 撩人
　　“不回来你就悄么声儿跑了。”裴念明把门关上, 走到他面前。
　　秦灯声若蚊呐：“你都说不能做朋友了，我难道还要死乞白赖地住在这儿吗？”
　　“我那是被你气的，”裴念明没好气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表白的。什么叫‘还能不能做朋友’，你是觉得我一定会拒绝你, 还是你只需要一个告白, 撩完人就跑？”
　　“我什么时候撩你了？”秦灯分辩道。
　　“时时刻刻, 每分每秒，就连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你。”
　　心脏像被什么击中, 秦灯周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 他忍不住发抖。
　　“所以你为什么问那句话？”裴念明执着道。
　　秦灯喉头发干, 说话都开始结巴：“我害怕你不喜……”
　　“喜欢，”裴念明却打断了他，“我喜欢。”
　　因为上一世的事, 裴念明也始终不敢迈出这一步, 他怕自己主动，最后却发现对方不过是在玩弄他的心。所以他也执意去等, 等秦灯说出那句话。
　　什么学弟不学弟, 不过是为了刺激秦灯编的瞎话罢了。
　　秦灯果然就跳进陷阱里来，可却像只小心翼翼的小兽一般, 还非得攥着条绳子, 就连表白都要留一条后路。
　　当秦灯打出后来那句话时，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小兽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那他也该放下那些无谓的顾忌, 不能再退缩不前。
　　再给秦灯回信息、打电话，他都没有回应, 后面甚至连电话都打不通了。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害怕因为自己那“不能”两个字让秦灯误会，再造成一个终身的遗憾。
　　所幸，这次他没有晚。
　　“对我来说，你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用一切我不了解和难以预料的行为，打乱我所有的计划。我怕你随时会走上那条你给自己准备的退路，又这么凭空消失。要是我说能，你会不会就安心呆在朋友这个位置上。这才是你的舒适圈，不是吗？”
　　“哪有，”秦灯没有底气地反驳，“我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而已。”
　　“我现在不给你时间了，”裴念明让他看着自己，“秦灯，把你想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他说喜欢，秦灯在心里道，原来自己不是一厢情愿。他几乎不敢相信，但仿佛是知道了答案再去推导过程一般，他又确信无疑，且这一切合乎情理。
　　那些他觉得美好的回忆，原来本就是甜蜜的。
　　他闭了闭眼，在裴念明充满柔情和期待的目光中获得勇气，坦明了心迹：“裴念明，我喜欢你，很喜欢。”
　　裴念明吻住了他，不是上次那样温柔的吻，而是情感不受控制地迸发而难以掌控力度的吻，双臂紧紧地抱着他，像要把他勒进身体里。
　　秦灯几乎站不稳，只能搂住裴念明的脖子，在想要流泪的冲动里回应着对方。
　　客厅里只有他们的喘息声，秦灯近乎缺氧，脑子发晕。
　　裴念明暂时放开了他，等待他平复呼吸时，低声道：“哭过了？”
　　他眼睛微微红肿着，这会儿因为眼眶发热而有些酸胀。他要面子地否认：“没有。”
　　裴念明却在他眼睛上轻轻一吻，说：“对不起。”
　　先前的那些委屈重新涌上心头，秦灯埋首在裴念明肩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裴念明静静地抱着他，手掌在他背后缓缓拍打着：“要不你咬我一口。”
　　秦灯笑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狗。”
　　“是吗，我觉得挺像的。”裴念明得寸进尺。
　　秦灯瞪着他。
　　他还得意般地狡辩：“可是我说不能，你就没想到有一种可能性是，以后我就是你男朋友吗？”
　　“没有！”秦灯气道，“你再说，你刚得的男朋友就要没了。”
　　“我不说了，”裴念明认怂，又去亲他，“别生气了，男朋友。”
　　秦灯很喜欢和裴念明接吻，那种最柔软的皮肤互相碾磨，呼吸交缠在一起的感觉，会让人头皮发麻。
　　但他意犹未尽，裴念明却把他稍稍推开。
　　“怎么了？”秦灯想到一个可能，惊道，“我吻技很差吗？”
　　“别瞎脑补，”裴念明清了清嗓子，“是太好了，我怕继续亲下去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裴念明把他抱得更紧一点，毫无距离的接触让秦灯感知到对方身体明显的变化。
　　脸一瞬间变得通红，但还故作平静道：“谁让你忍了吗？”
　　“又撩人了是不是？”裴念明捏他的脸，“我倒是想，但我今天是没请假就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一大早还有通告。”
　　“你不早说！”秦灯一把推开他。
　　裴念明的视线没忍住往下移了移，秦灯低头一看，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跑到沙发上坐下，用抱枕挡住了，指了指沙发另一头：“你坐那儿。”
　　裴念明走过去坐下，也抱了个枕头，两人隔得老远，试图让身体冷静下来。
　　秦灯忍不住瞟他，裴念明坐了一会儿，挪过来拉住秦灯手：“牵个手应该没事吧。”
　　秦灯咽了咽口水，有点禁不住诱惑，想着要不要提议先用手简单解决一下，但想到他们这会儿就是干柴和烈火，跟剪了刹车线的车一样，一旦发动了恐怕很难停下来。
　　裴念明摩挲着秦灯的手背，想起来自己在剧组拍戏，有些事情还是得坦白一下，免得后续发生什么误会，便道：“其实，剧组里那个学弟并没有喜欢我。”
　　“嗯？”
　　裴念明视线在屋子里打转：“一开始就没有这么个学弟，是我不想让你搬走找的借口。”
　　秦灯：“……没看出来啊裴老师，挺能演啊。”
　　裴念明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试图向秦灯散发魅力：“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演技很好吗？”
　　秦灯把枕头扔到了他头上。
　　温存的时间没有太久，裴念明必须赶着最快的一趟火车回剧组去。
　　凌晨两点多，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在门口难舍难分。
　　“你开车小心，到了跟我说一声，在车上好好补个觉。”秦灯抱着裴念明的腰，舍不得放开。
　　“嗯，你也别熬着等我消息，早点睡，明天等收了工我给你打视频电话。”裴念明又亲了他好几下，和他一起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秦灯赶着给裴念明比了个手指心，裴念明笑着给他回了个飞吻。
　　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小，最后停在了一楼。
　　秦灯跑回屋里，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裴念明很快从大楼里出来，走向等在不远处的出租车。拉开车门的前一瞬，他回头往上看，朝楼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挥了挥手。
　　车子开出了小区，秦灯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突然手舞足蹈起来，乐得跟个傻子似的。行李都丢在客厅，跑回卧室给手机充电，躺在床上又开始左右扑腾。
　　本想等到裴念明登车之后再睡，可今晚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情绪几乎耗尽，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开了机的手机接连收到几条消息。
　　“我到车站了，睡了吗？”
　　五分钟后。
　　“看来是睡了，我一会儿就登车。晚安。”
　　早上五点多。
　　“我到了，昨晚梦见我没？起来之后记得给你男朋友回消息，想你。猛亲一口.jpg”
　　上午九点，秦灯睁开眼，看见空荡荡的卧室，有点发懵。昨晚的事好像一场梦，在记忆里过于真实，然而寂静的屋子又让它显得十分虚幻。
　　拿起手机想看时间，一眼就看见了消息提醒，点开之后，从凌晨到早上的几条短信让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忍不住就咧开嘴又倒回床上，给裴念明回信息：男朋友起来了！抱住狂亲.jpg
　　裴念明一直没回，秦灯猜他在拍戏，就起床洗漱吃饭。吃完把昨天打包的行李又一件一件放回去。衣柜里终于挂了他的衣服，书又放回书房的架子上。
　　可他不记得顺序了，干脆堆在桌上，拍了照片发给裴念明：我不记得书该放哪儿了，等你回来放吧。
　　中午的时候心情好，叫了火锅的外卖，食物堆了一桌，他又拍给裴念明看，事无巨细地想和他分享，哪怕裴念明一直没空回复。
　　下午三点的时候，裴念明终于打了视频电话过来，秦灯正在书房写剧本，写完构思好的一段才有时间接视频。
　　裴念明已经打了两遍。
　　接通的瞬间，裴念明故作严肃：“查岗！怎么打了两遍才接。”
　　秦灯大笑，把镜头转向电脑：“正写到关键处，没听见声音。你收工了吗？”
　　“嗯，刚回到酒店卸完妆。”
　　“我也要查岗，让我看看房间里有没有藏人！”
　　裴念明带着他逛了一圈房间，依旧是个小套间，但比上次拍《昭关西行》时的还要小。
　　看完房间，他推开窗户，给秦灯看窗外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山下有一小片湖泊，湖中的草丛里游走着几只白鹭。
　　把窗外的景色当成背景，裴念明重新看着镜头，放柔了语调：“想我了没？”
　　秦灯略羞涩地点点头：“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昨天的事是我做的梦，看到你的消息才确定是真的。”
　　“我也是，”裴念明顿了顿，伸手在屏幕里秦灯的头上抚摸两下，“好想你。”


第44章 生日
　　视频电话一打就是两个小时, 谁也不舍得挂断，直到裴念明需要出门吃晚饭，秦灯也得继续写剧本。
　　“国庆放假的时候我去探班怎么样？我剧本写得还挺顺的, 但在家里呆久了也闷得慌，正好出去走走。”
　　“好啊, 国庆的时候剧组会稍微休息一两天, 我带你出去玩儿。”
　　“那我先挂啦, 你赶紧去吃饭。”秦灯朝屏幕啵了一下，抢先挂断了。
　　裴念明给他发消息：怎么能亲了人就跑，你得对我负责。
　　秦灯：好的老婆。
　　裴念明：羞涩捂脸.jpg
　　之后几天, 两个人天天视频, 聊天记录也迅速突破几千条。秦灯躺床上的时候就一遍遍翻看, 偷偷发笑，整个人像泡在蜜罐里似的。
　　国庆假期很快到来，钟秀给秦灯发消息, 邀请他一起出去玩。秦灯开心地拒绝了：我要去堇州探班, 等我回来再约吧。
　　钟秀：？堇州？裴念明不是在堇州拍戏吗？你还去探他的班，你俩现在是好朋友了？
　　秦灯想着也该告诉他了：嘿嘿, 我和裴念明复合了。
　　钟秀：我靠！还真复合了。你想好了？之前不是说不合适, 现在没问题了？
　　秦灯：嗯，完全没问题。
　　他把一部分勉强能看的聊天记录截图发了两条。
　　钟秀嫌弃道：没看出来啊, 裴念明也有这么肉麻的时候。
　　秦灯不服气：你和韩总不会这样吗？
　　钟秀发了个猥琐的表情：他不走这个风格, 不会说肉麻话，但会打直球, 把车从你脸上开过去那种。我觉得还是不要用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玷污你纯洁的双眼了, 你就和裴念明谈这种小学生的清纯恋爱吧，挺好的。
　　秦灯“怒”了：我们怎么就小学生了！
　　钟秀老神在在：那我问你, 你们是什么时候复合的？
　　秦灯：上个周。
　　钟秀：复合的时候你俩干啥了，我说肢体接触方面的。
　　秦灯：嘿嘿，亲亲，亲了好久呢。
　　钟秀：我车门都锁了你就给我看这个.jpg，你还说不是小学生，换了我和韩狗，我俩能连开三天车。
　　秦灯：震惊.jpg，会死人的吧！
　　钟秀：大惊小怪了吧，等你尝试之后就知道了，嘿嘿。既然你要去探班，不如趁国庆的时候把裴念明拿下，身体交流也是加深感情的一种方式。
　　秦灯脸红了：话说，我没啥经验，有什么要注意的不？
　　钟秀兴奋道：孺子可教！等我给你发。
　　他发了一堆文件，有文档、图片甚至教学小视频，秦灯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受益匪浅。
　　钟秀于是让他从堇州回来后请自己吃饭，就当是谢师宴。
　　秦灯心悦诚服：好的钟老师。
　　提前给剧组打了招呼之后，秦灯就飞去堇州。拍摄的地方在堇州辖下一个小县城里，规模还比不上彰延，更毗邻周边乡村。
　　下飞机后又坐了两个小时汽车，刚出汽车站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出口处，带着帽子和口罩。即便遮挡得很严实，也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秦灯立时绽开笑容，飞奔过去扑进了裴念明怀里。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在路人频频的注目下分开了。
　　回到酒店，刚进房门，秦灯直接被按墙上了。两个人就在玄关处接吻，秦灯几乎难以招架，分开的时候，嘴都有些麻。
　　这时候门铃响了，秦灯跑到客厅，裴念明开门，裴青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明天的通告单，就上午一场戏，下午给你过生日。”
　　秦灯特意来探班也是为此。去年裴念明生日的时候剧组还没正式开机，他当天被朋友叫出去庆祝，秦灯只来得及在他回来的时候说了声“生日快乐”。
　　裴青看见屋里多了个人，带着调侃的语气道：“秦灯你到啦，怪不得他一收工就急吼吼往外跑呢，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哈。”
　　确定关系没几天，裴念明就把恋爱的事跟裴青和高澜说了，公司对他并没有不许恋爱的要求，只是需要提前报备，防止可能引起的舆论。
　　“二十大几的人了，也该谈场恋爱了。”裴青还在感慨，“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没想到呢。”
　　秦灯把特意给裴青带的小礼物送给他：“辛苦了。”
　　裴青欢欢喜喜接过，冲秦灯挤挤眼睛：“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先走了。”
　　等他走了，裴念明吃味地说：“我没有礼物吗？”
　　秦灯神神秘秘的：“有，明天再给你。”他走上去亲了一下裴念明，“这是今天的。”
　　裴念明又追上来亲了好一会儿，才说：“饿不饿，我们出去吃，这里的小吃味道还挺好的。说起来，这里离你家是不是挺近？”
　　原身父母住在邻省一个小城，但离这里不算太远。不过秦灯对看望两位老人还是很紧张，没打算太快回去。
　　“你是在暗示我带你回去见公婆吗？”秦灯揶揄道。
　　裴念明紧紧抱住他，低声道：“怎么，不可以吗？”
　　秦灯挣脱不得，只得说：“当然可以，你都这么积极了我怎么能拒绝呢。嘿嘿，这么着急嫁给我吗？”
　　“嗯。”裴念明在他耳边轻声念出两个字。
　　秦灯浑身一激灵，想在吃饭之前先把这个人吃了。
　　裴念明故意把人撩得春心荡漾，却翩然离开，站在门口催促他赶紧出门吃饭。
　　秦灯看着他那副讨打的表情，跑过去在他胳膊上愤愤地咬了一口。
　　裴念明不怎么能吃辣，但戏里的道具很多都是辣的，他不得不提前练起来。幸好这里的辣度还算能接受，秦灯心满意足地享受久违的口味时，裴念明被辣得满头都是汗，已经灌了两瓶豆奶。
　　秦灯看得心疼：“戏里吃就行了，你这会儿可以吃不辣的。”
　　“没事，”裴念明冲他一笑，“多练练就好了，以后还得和你一起吃呢。”
　　“我不吃辣也可以的。”
　　“那我吃辣也没关系，”裴念明捏捏他的鼻子，“这个辣度还好，你赶紧吃你的。”
　　吃完饭去湖边闲逛，吹着初秋凉爽的夜风，两个人牵着手，听湖水拍岸的声音。
　　裴念明道：“关于我俩的事，你想在网上公开吗？还是顺其自然？”
　　秦灯知道，以后裴念明名气会越来越大，他的私生活也会引起更多的关注。恋爱的事想要完全瞒住是很难的。
　　这种事难免会对裴念明造成一定影响，也许是好的，也许不好，谁也无法预料。裴念明问他，是因为他基本在幕后工作，如果曝光的话，会受到更多关注，随之而来的也必然是更大的压力。
　　“顺其自然吧，也许以后会出现适合公开的时机。我都可以，但坦然公开你也会轻松一点。”
　　“好，那就到时候再说，我也会跟公司说的。”裴念明捉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我们秦老师真贴心。”
　　酒店只有一张床，这次也没有沙发床。秦灯洗漱完出来，裴念明已经躺在床上了，正在看明天的剧本。
　　被子一角被掀开，等着他钻进去。
　　秦灯爬上去躺下，等着他看完剧本，才问他：“你明天几点起？”
　　裴念明也躺下来，和秦灯面对面：“六点起来化妆，大概拍到十一点就能结束。你可以多睡会儿，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再过来。”
　　秦灯那点旖旎心思登时烟消云散，他可不想裴念明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拍戏。
　　裴念明张开手臂：“要抱抱吗？”
　　秦灯钻进他怀里，两个人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此时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裴念明低头在他额上一吻：“晚安。”
　　秦灯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迅速入睡。
　　早上裴念明起来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秦灯浑然不觉，醒来时已经九点。他急忙起来，出门买了东西一路赶到剧组，到的时候拍摄刚好结束。
　　如今有了钱，买得起探班礼物了，一堆零食、饮料和水果。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多不认识他，但很快就知道了他和裴念明是情侣关系。
　　施予和秦灯寒暄过后就去到一边，把空间让给这对情侣。午饭时，工作人员把裴念明带到空地上，那里布置好了庆生的装饰品，桌上放着一个差不多三十寸的红丝绒蛋糕，蛋糕上立着一个和裴念明很像的小人儿。
　　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拍照，分蛋糕，一系列流程过去。秦灯吃得嘴边沾上了奶油，裴念明用手指替他抹去，说：“以前我其实不相信什么生日许愿，不过这一次，我希望愿望能实现。”
　　秦灯没有问，但他知道，这个愿望里一定包含了他。
　　下午回酒店休息，裴念明把收到的生日礼物放在一边，期待着秦灯的礼物。
　　秦灯把一个深蓝色包装的盒子递给他，拆开后看见时，裴念明一愣：“这个，我好像是很久以前跟你只跟你提过一句，你还记得？”
　　是裴念明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重逢之日》的纪念版刻录影碟，前一次发行的时候裴念明没抢到，后来因为忙一直没有时间去关注再发行的消息。
　　正好这次赶上第二拨，秦灯熬夜抢到了。
　　把礼物小心放进行李箱保存好，裴念明把秦灯压在沙发上亲，脖子上被啜了好几下，秦灯怕痒地缩脖子，身体跟着燥热起来。
　　和裴念明对上视线，两个人瞬间明白，他们想要同样的东西。


第45章 小狗
　　浴室的灯光亮得晃眼, 热水一浇下来，镜子上就迅速覆上一层蒙蒙的雾，照得人影也看不分明。
　　热气蒸腾着, 让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裴念明手指在秦灯鼻尖那颗小痣上摩挲两下，声音略带沙哑：“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次生日。”
　　秦灯任他给自己洗头发, 闭着眼睛得意道：“我就知道。”
　　裴念明笑了笑, 手指在他头皮上不轻不重地按着, 看秦灯舒服得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跟没骨头似的，忍不住捏他鼻子：“你倒是会享受。”
　　秦灯哼唧了一声, 嘟囔道：“你技术好嘛, 这还是我第一次让别人给我洗头呢。”
　　裴念明不信：“在理发店没洗过？”
　　秦灯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蹭他一脸泡沫：“那不一样。”
　　“站好，”裴念明扶着他站直，“该抹沐浴露了。”
　　难得洗个澡还能偷懒, 秦灯起了玩心, 故意捣乱。裴念明只得把人逼到墙角，放两句狠话威胁了一番, 再凑到耳边说两句好听的, 才算把人哄老实了。
　　白色的雾气在浴室里翻涌弥漫，越发浓稠, 与皮肤相触时甚至会带起一阵颤栗。裴念明的低声耳语让秦灯想起了湖边的风, 和湖面上倒映着的被水波扭曲的月亮。
　　他被风带着扑向那月亮，温柔的水波逐渐漫过他的身体, 亲吻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直到他彻底融化，和月亮融为一体。
　　裴念明打电话让酒店服务员送早饭上来, 秦灯在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豆浆、小笼包、茶叶蛋，三明治、牛奶和水果，中西齐备。
　　“没有辣椒油吗？”秦灯夹起小笼包，问。
　　裴念明把一碟醋推过去：“这两天先别吃辣的。”
　　秦灯红着脸把小笼包塞进嘴里：“没有辣椒油的小笼包是没有灵魂的。”同时用眼神示意裴念明。
　　对方起身，上半身探过来，在秦灯唇上亲了一下。
　　秦灯心满意足：“这下有了。”
　　这两天剧组要准备转场，另外拍几个配角的戏份，裴念明没有通告，正好和秦灯多呆一段时间。
　　两人决定去市里看电影，秦灯准备套个外套再出门，被裴念明连着里面的T恤也给扒下来了。
　　秦灯捂着胸口：“不、不是去看电影吗？”又用一只手捂着后面，“它需要休息一下。”
　　裴念明笑得不行：“想多了。”
　　他去衣柜里拿出一件连帽厚卫衣，给秦灯套上，“这个才遮得住。”
　　“遮什么？”
　　裴念明稍稍扯开卫衣领口，俯身在秦灯脖子上亲了一下，说：“这个。”
　　秦灯跑去卫生间一看，左右两边都好几个红印子，虽然很淡，也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他红着脸出来，走到玄关把脚往前一伸，叉着腰颐指气使道：“换鞋。”
　　“好的秦先生。”裴念明果真蹲下来给他穿鞋。
　　秦灯本是开玩笑的，要把脚收回来，被裴念明握住脚踝又拉了回去，替他把两只鞋都穿上之后，起身凑近了他：“奖励一下吧，秦先生。”
　　秦灯笑着亲了上去。
　　一直拖到下午才进市里，先去了电影院。秦灯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裴念明提着两杯饮料，一只手牵着他去入口检票。
　　来看电影的有很多情侣，搂着肩，挎着手臂，亲密的模样和他们一样。
　　这是秦灯以前不敢想象的，即便那时社会包容度已经比较高，但还是无法做到和普通情侣一样随意。
　　在这里，也没有太多人认出裴念明。秦灯低声道：“我觉得还是不出名的时候比较方便，要不你还是别红了。”
　　裴念明伤心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让我爆红，还要当影帝吗？你不想要影帝老公了？”
　　那晚发酒疯的黑历史是想起来就会脚趾抓地的程度，秦灯捂住裴念明的嘴：“想，想，你别再提了。让那段记忆死去吧。”
　　裴念明在他手心亲了一下，认真道：“要是你真的不喜欢太受关注，我也可以除了演戏尽量少点曝光。”
　　“我刚就是开玩笑的，”秦灯快走几步，回过头来说，“而且你也不一定会红嘛，哈哈哈哈！”
　　裴念明追上去把人拦腰提起来：“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爆米花洒了！”秦灯把吃的护住，求饶道：“我错了，你一定会红的。”
　　“还有呢？”
　　“额……你肯定能当影帝。”
　　“还有呢？”
　　“还有？”秦灯脚尖都沾不到地，冥思苦想，决定用一个万能的答案，“我爱你？”
　　裴念明手一松，把他放下来，勾了勾嘴角：“这个也行。”
　　秦灯说完自己耳朵也红了，报复似的在裴念明脸上掐了一下，迅速跑走。
　　看完电影出来，两人顺便在商场逛逛。墙壁上的广告栏里竟然贴着裴念明综艺镜头的海报，离得不远还有其他嘉宾的，看来是节目进入宣传期了。
　　秦灯兴冲冲跑去和海报合影，刚拍完，不远处有两个人似乎一直朝他这边看过来。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有哪里奇怪吗？”
　　裴念明指了指对面墙上的一张海报，是秦灯和施予合影的海报。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专门拍过，但他没想到会做成海报线下张贴，怕一会儿裴念明也给人认出来，赶紧拉着人跑了。
　　吃完晚饭回县城，在酒店电梯里遇见裴青。
　　“约完会回来了？”裴青抱住自己，“我也想谈恋爱了。”
　　“想谈就谈，我又不限制你。”
　　“说得轻巧，哪那么容易找到喜欢的人啊。”
　　秦灯看了看裴念明，是很不容易，但他运气好，不仅找到了，还是梦寐以求的人。
　　裴青跟着他们进了房间，说：“虽然打扰了你们休息的时间，但《一出好戏》已经进入宣传期了，应该下周就会定档。节目组联系我了，让我们记得转发相关的消息。”
　　他刚说完，秦灯就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消息。
　　节目即将播出，原书也曾写到过，因为有主角参与，自然反响会不错。但第一次在屏幕上面向观众，秦灯还是免不了有点紧张。
　　裴念明抱住他：“没事，还有我呢。”
　　裴青又吃了一口狗粮：“好了，那我先回去了，这两天记得看手机消息，配合节目组宣传哈。”
　　晚上洗澡的时候，秦灯发现裴念明后背好几道红印，惊道：“你背上怎么了？”
　　裴念明侧身看了看镜子，说：“没事，有只小狗爪子太利了。”
　　“什么狗往你背上抓啊？”
　　裴念明捏住他的鼻子：“秦小狗。”
　　秦灯猛然反应过来，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不自觉就……”
　　“刚开始我还以为弄疼你了，后来才发现其实是太舒……”
　　秦灯转而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裴念明趁机亲了亲他的爪子，把人抱起来：“一点都不疼，今晚再抓一次吧。”
　　“再抓就该破了。”秦灯有点心疼。
　　躺在床上，裴念明翻了个身，说：“我躺着你就抓不着了，怎么样？”
　　秦灯俯视着他：“……我、我试试……”
　　这回小狗差点把床单抓破。
　　再休息一天裴念明就得继续开工，秦灯也要回家专心写剧本了。两个人就没出门，窝在房间里黏糊。可这样一来就很容易擦枪走火，打游戏也走火，看电影也走火，就连刷手机看八卦都走火。
　　第二天早上裴念明早早起来准备化妆，去片场的时候，秦灯躺在床上没动弹，他觉得自己有点虚。
　　裴念明出门之前走到床边俯身亲他：“你再睡会儿，醒了就打电话让服务员把吃的送上来。我今天就半天戏，拍完就回来。”
　　“嗯。”秦灯懒懒地应了一声。
　　裴念明揉揉他的头发：“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打给裴青也行。下午见，小狗。”
　　“你才是小狗。”秦灯嘟囔着，开始犯困。
　　8号上午的飞机，和裴念明在一起的时间就剩下最后一个晚上，秦灯跟个挂件似的全程挂在他身上，一刻也不肯分开。
　　因为8号是夜戏，上午裴念明送秦灯去机场。快要登机的时候，秦灯抱着他不撒手。三天的甜蜜时光太过短暂，即使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分别，秦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裴念明哄道，“你就专心写剧本，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最迟十一月初他就能杀青，往日不过眨眼就过的二十天时间，此时却变得犹如二十年一般漫长。
　　秦灯怕他担心，迅速收拾好心情，冲他笑着道：“等综艺开播了，我还能在家追综艺呢。你好好拍戏，注意安全。”
　　初秋午间的阳光洒满候机大厅，他们接了一个短暂的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注视着彼此的身影，最后挥手道别。
　　裴念明落地窗前，看着秦灯乘坐的那趟飞机滑过跑道飞上天空，才转身离开。
　　综艺在10号开播了，每天播两期，一期分组和影片筹备，一期影片放映和评审。
　　第一期人物出场，时间有限，每个人的镜头都不多。裴念明出场时，弹幕里一片惊叹。
　　他的相貌在所有人里确实是最出众的，只不过因为原小说的设定，这样的相貌在圈子里也未曾掀起太大波澜。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好看是好看，希望演技跟得上。节目组不是说专注于作品吗？】
　　【我大胆开麦不看好他，凭这个长相，真要有实力，早就出头了。】
　　弹幕和网上的评论各异，秦灯虽然为裴念明抱不平，但也知道观众只能通过镜头获取信息，意见和想法不同实属正常。
　　等到下一期播出，裴念明自然会用实力证明自己。


第46章 评价
　　第二期播出的时候, 裴念明参演的短片和秦灯编剧的短片都上了热搜。
　　网友们关注点各不相同，有注意到他的，说刚出场的时候都没太关注他, 没想到深藏不露。
　　有注意到施予的，夸赞了她的镜头非常好看。还有说裴念明的, 昨天那个大胆开麦的网友迅速真香了。
　　【就这一期里面这些作品的质量, 不比现在满平台的好多烂片高？】
　　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那个编剧事儿也太多了吧, 跑去爬什么山。他倒是轻松了，人摄影师累得够呛。】
　　【编剧就是应该多采风啊，不然呢, 光靠在家里凭想象写东西, 月薪五千的工薪族一个人租两百平的大房子, 家境贫寒的女主角一部剧下来上百套衣服，跟走时装秀似的。这种东西写出来能看吗？】
　　【同意，既然是做节目, 这些环节节目组肯定都会考虑到。摄影师确实辛苦了, 希望给他加工资。】
　　【笑死，一个破编剧还有水军了？上赶着给他洗。】
　　后面几个网友因为这事儿吵了好多楼, 秦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第一次就收到了不少负.面.评.价，心里总会不舒服。
　　他继而想到裴念明, 出道这几年, 是不是这样的话听过、看过了很多，尤其以前方逸辰还故意给他使绊子。
　　身边空荡荡的, 花了几天平复的思念又翻涌起来。他给裴念明发信息：能打视频吗？
　　没一会儿, 裴念明直接打了过来，接通之后秦灯发现他好像在车上。
　　“刚拍完, 准备回酒店再给你打的。”裴念明把手机拉远了一点。
　　秦灯却看得清楚，他脸颊上有一处红肿。
　　“你脸怎么了？”
　　“拍戏的时候磕到的，都没有破皮，就是有点肿，回去敷一下，上点药就好了。你不要担心。”裴念明干脆把伤处凑近了摄像头给他看。
　　情况似乎还好，秦灯这才放了心：“之后拍戏还是要小心，你指着这张脸吃饭呢。”
　　裴念明笑了：“我要是脸坏了，就只能靠秦老师养着了。”
　　“呸！瞎说什么。”
　　片场离酒店不远，秦灯一路和裴念明闲聊，等他进了房间才开始说正事。
　　“综艺你还没来得及看吧？”
　　“没呢，但裴青说反响不错，我一会儿看看。”
　　秦灯沉默了一会儿，裴念明见他神色不对劲，忽然明了：“你是不是开着弹幕看，还去网上搜了话题？”
　　秦灯点点头：“你以前演戏的时候，遇到这种，嗯……负.面.评.价的时候，都是怎么处理的？”
　　裴念明语气很轻松：“一开始确实会在意，但后来一想，本来每个人的看法和视角都不同。再说，有很多人隔着网络说话就肆无忌惮，不能太当真。慢慢地就习惯了去过滤掉那些不好的话。客观的批评可以看，但过分的人身攻击什么的就不要放在心上。演员活跃在台前，收获名誉和光彩的同时，自然也要被评判。所以，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好了。”
　　秦灯以前写文的时候虽然也有收到过不好的评价，但大多数也是针对文章本身，而且因为受众面相对来说比较单一，所以评论里的言语没有那么尖利。
　　而做编剧他又是头一回，不免就更在意外界的评价。怎么去平衡观众的看法和自身的认知，也是他仍然要慢慢学习和适应的东西。
　　裴念明的话让他心里堵住的那一块豁然通畅，他半开玩笑道：“还是裴老师有经验。”
　　“我这都算不上，你去看看一线那些顶流艺人，哪回有点什么不是撕得昏天暗地的。如果真的有讨论度，那说明火了。”裴念明笑着道，“而且换个角度想想，挣了这么些钱，也不能只听好话。只要不是太过分，随它去就好了。”
　　秦灯被逗得一笑，歪道在沙发上，盯着手机里那张好看的脸，喃喃道：“我好想你……”
　　他从未像现在这么觉得一个人独自生活是这么孤单，他想念裴念明的拥抱，身上淡淡的香水气味，和他说话时温柔的语调，还有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电影时的情景。
　　“宝贝乖，”裴念明哄道，“我还有半个月就杀青了，拍完我就回来。你在家别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有好好吃饭吗？”
　　“嗯，我感觉还长胖了呢。”秦灯捏了捏肚子。
　　“是吗？”裴念明一副惊讶的口气，“那我回去可要好好检查，看哪儿长肉了。”
　　“要是你回来发现我吃成猪了怎么办？”
　　“那家里就多了一只可爱的秦小猪，我得好好锻炼，这样才能一只手还是可以把你抱起来。”
　　秦灯捂着脸笑了半天，才说：“你不要担心我，好好拍戏，注意安全。”
　　“嗯，最近降温，我房间有厚被子，你记得换上。早点休息，综艺的事儿不要放在心上。实在不行，我登小号上去骂他们。”
　　“哈哈哈哈哈，还是不要了，要是被扒出来，你就麻烦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秦灯给他比了个飞吻，“晚安。”
　　“小狗晚安。”裴念明凑近了话筒，用好听的嗓音轻声说，“做个好梦。”
　　挂断电话之后，裴念明给高澜发消息：澜姐，最近忙吗？
　　高澜很快回他：你进组之后我暂时没什么事，这段时间在盯综艺的事儿，给你推推热度。不过韩总本身也比较重视这个，我要操心的不多。我看目前播出的两期口碑都还不错，节目组也把重头戏放在了影片上，观众们对影片评价挺好的。
　　裴念明：嗯，裴青也给我说了。工作的事儿我不担心，就是你能帮我个忙吗？
　　高澜：跟我还这么客气？
　　裴念明：秦灯这段时间都一个人在家，他因为要写剧本，基本都在家闷着。你有空闲的时候能不能过去看看，不用干什么，就随便跟他聊聊，坐会儿就行。如果没有时间也没关系，我这边也快杀青了。
　　高澜爽快答应下来：这有什么麻烦的。做演员就是这点不好，一进组就是几个月，他工作也不能太分心，要不然直接跟组也没关系。你放心吧，我抽空过去看看，你安心拍戏。
　　裴念明这才放了心，打开手机相册翻看着秦灯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他在马路边看见彷徨无措的秦灯，决定把他带回家的那天，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今天。
　　他跟秦灯说“问心无愧”，可如今想来，他上辈子是不是早就忘了这四个字。
　　那时候他不忿、不甘心，怪他人太卑鄙，怪这个圈子和这个世界不公平。可当他选择和那些人一样，不择手段地去争抢角色，贿赂、算计、利用，伤害了无辜的人。那时候的他，不也早变成泥淖中的一个吗？
　　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头再看时，早已走得太远。
　　但这一次，在他又一次站在岔路口时，有个人告诉他，不想忘了自己是谁。会想尽办法，给他创造往上走的机会，带着他去走那条问心无愧的路。
　　他在喜欢上秦灯的时候，不理解这份感情为何生发。但此时再想，这份喜欢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
　　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双清亮的眼睛望着他，说“你以后好好的”，说“你是最好的演员”，抱着他的时候，像抱着一颗珍贵的星星。
　　没有任何因距离和不了解而产生的滤镜，不带任何因此产生的狂热情绪，理智而清醒地，在珍惜着他。
　　在他还不被人知晓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的光，独属于他的光。
　　综艺播到和梁振合作的那两期的时候，高澜突然上门，说是来拿裴念明书房里的一份文件。但拿了之后也没急着走，和秦灯一起追综艺。
　　如今作为观众再看这两期，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当时在拍摄现场，他们三个就角色发生的争论被节目组放了出来，这样的冲突能带来热度和讨论度的同时，也确实是创作中时常会遇到的问题。
　　弹幕里和网上的评论对这件事算是两极分化，有支持梁振的，也有支持秦灯和裴念明的，甚至在评委也不赞成梁振的调整后，表示不理解。
　　高澜似乎怕秦灯多想，说：“观众的口味不一样，有争论很正常。而且当时梁振一个人坚持调整情节，事后又被淘汰，有的观众情感上可能也会偏向他一些。”
　　秦灯笑了笑道：“放心吧，澜姐，我不会太在意。虽然还是觉得很遗憾，没能写出更好的剧本，但写这个本子，我也没有后悔。”
　　高澜点点头：“梁振有他擅长的领域，以后会遇到合适的剧本。”
　　综艺播到现在，钟秀已经引起了很多网友的注意，他长得好看，演戏又很有灵气，是极容易打动观众的类型。他和原公司的约即将到期，之后基本确定会签进盛岳，韩岱之当然是主推他。
　　不过作为老板，他肯定也不会太过偏心，针对钟秀和裴念明都设计了符合他们风格的宣传策略。比起钟秀的大放异彩，给裴念明选的是稳扎稳打的路。
　　即使在钟秀的光芒之下，裴念明的关注度也在稳步提升，等到《昭关西行》播出，必然还能再收获一波热度。
　　所以裴念明自己不着急，秦灯也不着急。他知道，裴念明的光芒会在属于他自己的某个时刻盛放。


第47章 幸运
　　去裴念明卧室拿被子是秦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和他卧室的布置不同，里面只有一个小书架，一套桌椅, 两张单人沙发，连着床单被子, 都是极为简单的浅灰色, 不像秦灯的被罩, 上面是连片的卡通猫猫头。
　　他抱着拿出来的被子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干脆把被子铺在了裴念明床上，然后整个人缩进去。
　　裴念明离家几个月, 中途有家政人员来清洗过一回床单枕套, 可秦灯把头埋在枕头里, 似乎还能闻见和裴念明身上一样的味道。
　　他不想回自己的卧室了，裹紧了被子，就像被裴念明抱住一样。
　　北风刮在脸上有几分锋利的时候, 凛城迎来了一场初雪。
　　秦灯乘坐的出租车穿越飞卷的雪花, 停在了凛城国际机场外。他脚步匆匆下了车，手里捧着一束红色山茶, 在出口处停下了脚步。
　　语音播报来自堇州的飞机已经降落, 三三两两的乘客拉着行李走出通道。秦灯有些急切地往前探了探，只恨视线不能穿透通道的墙壁, 把后面的人看个清楚。
　　不一会儿, 一个穿着大衣的高大身影从转角走出来，侧头跟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再抬起头时, 便看见了那束山茶花。
　　他眼里一瞬间盛满笑意，把行李交给身旁的人, 大步走出来，隔着围栏连花带人一起抱进怀里。
　　秦灯双脚都离了地，搂住裴念明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杀青快乐。”
　　裴念明把头埋在他颈窝，温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秦灯痒得缩了缩脖子。
　　旁边的人都看向他们，裴青从后面走过来，清了清嗓子说：“大冷天的，先回家吧。”
　　裴念明这才放下秦灯，捉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即使隔着口罩，秦灯似乎仍被烫了一下似的，那温度瞬间就传到脸上。
　　裴青叫了公司派车过来接，他去了副驾。秦灯和裴念明坐在后排，两只手紧紧交握，视线也舍不得离开对方。
　　“你还说好好吃饭，我看着怎么瘦了？”裴念明摸摸他的脸颊。
　　“有吗？可能是肉都长肚子上了。”
　　裴念明伸手去揉他肚子：“是吗，我摸摸。”
　　秦灯痒得忍不住大笑：“你别捏我痒痒肉！哈哈哈！”
　　裴青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余光瞥见司机正努力憋笑，咳了两声，示意后排的两个人收敛点。
　　秦灯捶了裴念明两下，让他坐好，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两人跟上学时趁老师讲课悄悄在下面传纸条的早恋学生似的，你来我往地咬耳朵，幼稚得不行。
　　裴青在前面翻了个白眼，不管他们了。
　　闹了一路，裴青跟着他们回到家里，秦灯知道他们这几个月拍戏很辛苦，道：“我去给做几样好吃的吧，裴青跟着也辛苦了。”
　　裴青连连点头。
　　裴念明却把他拉住：“你在家也没闲着，别麻烦了，叫外卖吧。”在裴青露出幽怨的神情时，又道，“裴青，你之前不是有家一直很想吃的餐厅吗，就点那家的，行了吧？”
　　裴青立刻多云转晴：“那我就点了哈，秦灯你别忙了，好好休息休息，嘿嘿嘿，有口福咯！”
　　裴念明就不再管他，和秦灯挤在沙发上，把他搂在怀里，时不时亲他耳朵和脸颊。
　　有裴青在，秦灯就有点放不开，假装去端详裴念明的手，发现他为了贴合人物，这几个月大概都没有做什么保养，加上最近降温，被冷风一吹，皮肤粗糙了许多。
　　他跑去洗漱间拿护手霜出来，仔仔细细给裴念明涂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按摩过去，嘴里还念叨：“拍戏的时候不注意，怎么杀青了也不知道好好保养呢。凛城这几天降温得厉害，不涂护手霜，生冻疮了怎么办？”
　　裴念明在他耳边，嗓音低沉：“那你给我好好涂一下，我天天想你还不够，哪有心思涂什么护手霜。”
　　秦灯脸一红，还没说什么，裴青在那边盯着手机，发出了一声冷笑。
　　裴念明抬头看他，飞了几记眼刀：“怎么，有什么意见就说。”
　　裴青一缩脖子：“没有，我是在笑这个店里的菜，鱼香肉丝里竟然没有鱼！黑心老板！”
　　秦灯笑得捂肚子：“幸好他们家不卖老婆饼，哈哈哈哈！”
　　裴念明站起来，揽着秦灯往卧室走，嘴上道：“你帮我整理一下行李，好不好？”
　　裴青在后面一副“你装什么”的表情，裴念明拖着行李箱进门，在关门之前甩下一句“饭到了你叫我们”。
　　秦灯还真打算帮他收拾行李的，可裴念明一进门就把箱子扔在一边，把他按在墙上一顿亲。
　　裴青在外面，他们做不了什么过火的，裴念明忍住一双不想老实的手，只能在秦灯腰上揉了两把。
　　秦灯哼了一声，腿都软了，抱着裴念明的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眼角泛着点微红，把裴念明看得周身都热起来。
　　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都忍不住。秦灯只能推了推他，说：“我还是帮你收拾行李吧。”
　　裴念明把他抱到床上坐着：“你歇会儿，我自己来。”
　　“我又不累，歇什么？”
　　“刚才是谁站不住了？”裴念明凑近了他，“要是不累，就再亲会儿？”
　　秦灯把那张帅脸推得远了点：“……快去收拾行李，我来监工。”
　　裴念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他说剧组的事儿。这次拍摄很顺利，施予说最终效果都很好，甚至超出预期。因为是现代戏，没什么特效，后期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她会重点抓一下剪辑和配乐。
　　秦灯一听心里就有底了，这部剧在原书里本来评分也不错，如今有了裴念明当主演，加上施予那句“超出预期”，他就知道稳了。
　　连着两部剧加上一个综艺，这一年裴念明基本没怎么闲着。
　　“我跟韩总说了，想休息两个月。你剧本写得怎么样，要是差不多了，我们抽个时间出去旅行好不好？”
　　秦灯兴奋道：“好啊，我剧本已经在收尾了，最迟月底就能写完。韩总说公司这段时间在忙别的项目，我这个剧本落地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只要公司没有新的剧本让我写，我就有挺长一段空闲时间了。正好这个月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去哪儿旅行？北边冬天冷得很，还是去南方吧，或者出国吗？”
　　裴念明看他那股高兴劲儿，眼睛跟着都亮起来，又走过去亲了亲他，才说：“都行，我挑几个地方，到时候你选选，不着急。”
　　秦灯微微红着脸，低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出门旅行呢。”
　　裴念明动作一顿，放下东西蹲在他身前：“你以前都没去旅行过吗？”
　　秦灯小的时候不敢跟养父母提要求，怕他们嫌自己多事儿。即便是考了好成绩，他们说要给奖励，他也只敢说要吃一顿好的。所以别说出去旅行，就连游乐场什么的也没去过。
　　养父母还只当他懂事，大多数时候忙于工作，也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后来上了大学，到毕业，他忙着写文赚钱，等到钱攒够了，稍微能松一口气，又不知道该找谁和自己一块儿去。
　　他笑了笑：“以前都没什么时间，出去旅行要注意什么吗？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吗？我要不要提前买好，你给我列个单子吧。”
　　裴念明抱住他，说：“什么都不用注意，你带着我，啥都有了。”
　　秦灯又笑起来：“男朋友真靠谱，要奖励！”他重重亲了裴念明一口，“我想和你一起做好多好多事，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裴念明一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嗯，一直一直陪着你。”
　　秦灯抱紧了他：“遇到你真好，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运气，比中彩票的运气还好。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突然落进我手里一样。”
　　裴念明轻抚着他的脊背：“秦灯。”
　　“嗯？”秦灯仰头去看他。
　　裴念明把他装进眼睛里，说：“你才是我的星星，会发出很漂亮的光，能把我所有的黑夜全都变成白天的光。”
　　秦灯羞赧地把头埋在他胸前：“那我不成了太阳了吗？”
　　裴念明轻笑道：“你就是我的太阳，有能让所有星球绕着你旋转的引力。所以我才被吸引到你的轨道上了呀。”
　　秦灯发出几声闷笑，而后像是许下一个诺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我要一辈子都喜欢你。”
　　裴念明吻了吻他的额头：“那就一辈子都喜欢我吧。”
　　他察觉到秦灯有一些感伤，便找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咦，你什么时候给我换的被子？”
　　秦灯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发烫的耳朵，说：“我太想你了，后来就一直在这里睡的。”
　　裴念明故意打趣他：“你不会在我床上干什么坏事吧？”
　　秦灯急了，说话都结巴：“就、就两三回，我想你嘛，好几次梦见你，醒来你都不在。”
　　他有些委屈地撒着娇。
　　裴念明可没想把人逗哭的，忙把他抱在怀里：“别哭，宝贝。我开玩笑的。我也干坏事呢。在酒店的时候，想着你可不只是两三回。”
　　秦灯不禁笑出声来，扯了扯他的脸：“真不害臊。”
　　门突然被敲响，显得小心翼翼似的。停了一阵，裴青的声音才从门外幽幽传来：“外卖到了，你们忙完了没？”


第48章 明灯
　　裴青果然点了一大桌子菜, 还很理直气壮：“狗粮也不能天天吃对吧，得营养均衡。”
　　秦灯把菜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多吃点。”
　　三个人最后到底没有把菜吃完，正好今天《一出好戏》更新, 裴青就留下来一起看。
　　裴念明去收拾完剩菜，回来抱着秦灯, 听见裴青跟他说：“你看, 这是节目组放的花絮。没想到还有网友磕你和我哥的cp, 虽然人很少。”
　　秦灯除了看综艺正片，其余时间忙着写剧本，都没看见。花絮内容是他第一期和裴念明去爬山, 到了山顶上, 他看着裴念明出神时, 裴念明正微微错开目光，好像有些不自在。
　　节目组后期还在裴念明脸颊上添了两团浮着的粉红，旁边加了内心os的字幕：我这么帅吗？
　　没想到秦灯下一秒就说：“这个景好！”
　　“专业”两个字分别站在秦灯两肩, 底下网友们一片哈哈哈哈。
　　“她们还开了个超话呢, cp名就叫‘明灯’。”裴青点开超话给秦灯看。
　　超话名字叫“灯火通明”，里面没几个人, 发的帖子也很少。
　　秦灯一个一个看过去, 网友从第一期两人的互动就开始分析，找出他们合作《昭关西行》的消息, 以及秦灯当时内涵方逸辰的那两条动态。
　　【我就说第一期里就感觉他们两个认识, 看看这话里话外维护老公的意思。】
　　【第一期两人一直坐在一块儿，镜头虽然不多, 但两人不知道聊什么, 裴念明笑得超温柔。】
　　里面几张有些模糊的截图，是镜头对准别人时, 他俩误入成为背景板。
　　“这么糊，哪里看出温柔了？”秦灯有点怀疑，“你那个时候还没喜欢我吧？”
　　“算是有好感吧。”裴念明难得脸红。
　　不知怎的，秦灯突然想起当时钟秀跟他说，裴念明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原来此“吃”非彼“吃”，难怪钟秀说他四岁。
　　“我都没发现。”秦灯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他去探班那几天，裴念明“吃”起他来也挺疯狂的。
　　帖子里还提到第二次分组的时候裴念明果断选了他，在后来和梁振的争执中也很支持他。
　　【对人物的理解都和老婆一致，这就叫夫夫同心。‘明灯’不是真的我直播吃键盘。】
　　【《昭关西行》年初就杀青了，什么时候播啊，都没有剪辑素材。】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网友们磕起cp来都很拼啊。
　　秦灯注册了一个小号，关注了超话。
　　裴青丢给他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因为你们单独的镜头都不算太多，同框的比重也不大，所以磕的人很少。唉，好想给她们现场直播，发官方糖。”
　　秦灯一笑：“以后会有的。”
　　裴青走后，秦灯先跑去洗澡，洗完出来发现裴念明还在浴室，就先钻进被窝。
　　裴念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秦灯露了个脑袋在外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不回卧室，在我床上干什么呢？”他靠在浴室门边，故意问。
　　秦灯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截光裸的肩膀。
　　裴念明一挑眉。
　　秦灯就把被子又往下拉了拉，暖黄色的灯光映着两条渐渐收拢的腰线，在最窄处投下一片阴影。
　　裴念明曾经握住那里，把人作弄得眼角湿润。他喉头一动。
　　“要一起做坏事吗？”秦灯从被子里露出半截小腿，勾了勾食指。
　　裴念明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咬着他的耳朵道：“你上哪儿学的小把戏，嗯？”
　　秦灯紧紧贴着他，得意道：“无师自通不行吗？”
　　“秦老师这么聪明，”裴念明的气息已经乱了，“那好好教教我吧。”
　　秦灯第二天中午才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醒了？”裴念明低头亲了亲他，“早安。”
　　“几点了？”
　　“十二点半。”
　　秦灯：“……”
　　他以为裴念明也没起，却见他穿着家居服，显然是起来之后又躺回来的。
　　“怎么不干脆多睡会儿？”
　　“醒了之后也睡不着了，吃完早饭才回来的。”裴念明替他揉着后腰，“想让你一睁眼就看见我，高兴吗？”
　　秦灯把脑袋往他胸口埋了埋，声音懒懒的：“高兴，可是我好饿。”
　　昨晚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凌晨，秦灯被喂了杯水就昏睡过去了。
　　裴念明胸膛随着笑意震动着，把他抱去浴室洗漱。
　　早饭在厨房锅里温着，秦灯一边吃，裴念明一边在旁边给他揉腰。
　　“我们不能这样，把我腰撅折了怎么办？这种事还是得可持续发展。”秦灯恨恨地戳了戳裴念明的脸。
　　“好，”裴念明温声答应，“太久没见，我没忍住，下次我一定注意。”
　　他眼里含着笑，温热的手掌还贴在秦灯腰上，让他整个脊背都麻酥酥的。
　　秦灯喝了口牛奶，感觉哪怕裴念明忍得住，他也忍不住。
　　吃完之后他往裴念明身上一扑，窝在他怀里打游戏或者追剧。
　　美人在侧，无心工作。
　　他连着当了几天昏君，和裴念明黏糊够了才回书房干正事儿。
　　裴念明进书房来给他背后塞了个靠枕，还端来热茶和零食水果。秦灯写了半天，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在椅背上暂时休息。
　　部分剧本发给韩岱之看过之后，已经在制作部的会议上通过。但秦灯还没跟裴念明说过。
　　“剧本大纲你要不要看看？”他示意裴念明坐在自己身边。
　　裴念明却把他抱到腿上：“剧本不是已经确定会投拍了吗，还需要我提意见？”
　　“不是提意见，是这部电影我想让你出演，男一号。”秦灯把大纲调出来。
　　裴念明惊讶道：“让我演？你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我演，还是写完之后想给我开后门？”
　　秦灯笑得狡黠：“嗯……算是为你量身定制的角色？我觉得只有你合适，你先看看感不感兴趣？我跟韩总说了，他和我想法一样。”
　　裴念明认真起来，仔细把大纲看完，又去看人物介绍，表情逐渐裂开：“男一号是太监？”
　　秦灯憋着笑补充：“是权势滔天、智计过人的太监。”
　　“还是量身定制？”裴念明在他耳边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像是一个捕获了猎物的吸血鬼，下一秒就要将尖牙刺入那散发着甜美气息的脖颈中。
　　秦灯觉得抱着自己的双臂收紧了，预感不妙，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能演出这个人物的神韵，你你你……别乱咬，嘶，我腰还酸着呢。你先把剧本看完嘛，看完之后肯定会喜欢的。我不是说你像太监……唔……”
　　秦灯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趴在裴念明肩头喘气。
　　裴念明眼睛半阖，垂眸看着他，嘴角勾着一丝得意的笑，目光里却带着危险的气息。
　　秦灯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表面上好像只是平静地盯着人看，实际上已经在对方脖子上套好了绳子。取人性命的时候，心里都毫无波澜。像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猎人，狠辣无情。”
　　裴念明：“……”
　　见他不说话，秦灯紧张起来：“你不想演吗，真的不喜欢？如果不想的话也不用勉强的，我可以再跟韩……”
　　裴念明温柔地亲了亲他，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没有不喜欢，只是逗逗你。大编剧都把好剧本捧我眼前了，我难不成还挑三拣四？你先发给我一部分剧本看看。”
　　秦灯松了口气，在他胸口一捶：“你不要老逗我，我本来也很紧张的，怕你不喜欢来着。”
　　“我错了宝贝，不逗你了。”裴念明亲了亲他脖子上被咬出来的红印，“你写的剧本我永远都喜欢。”
　　秦灯一笑：“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也有可能会写出烂剧本啊。你应该诚实地发表意见，我想听真心话的。”
　　“真心话？我现在的真心话你要听吗？”
　　“嗯，要听。”秦灯以为他有什么建议。
　　裴念明却在他腰上揉了一把：“我要是真的演了，那就得演几个月的太监，说不定会入戏太深走不出来。秦老师是不是得帮我出戏？”
　　秦灯：“……裴念明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色胚！”
　　裴念明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秦老师太勾人了，昨天晚上还缠着我的腰，说不……”
　　秦灯捂住了他的嘴：“再说你今晚就睡沙发。”
　　电影名为《雌刀》，讲的是男主郑信小时候因父母饿死在逃灾路上，为了活下去而净身入宫。在民间饿殍遍野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宫里奢侈浪费的生活。曾经一年吃不上一顿的肉，在宫里被倒进泔水桶里。
　　他的父母饿死在路上的时候，有大臣在抱怨家中的厨师不合意，一顿饭做出来没吃两口就倒了。
　　他那时候就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让这些人也尝尝忍饥挨饿的滋味儿。
　　他从一个“腌臜的阉人”一步步爬上所能达到的权力顶峰，成为疑心深重的皇帝监视百官的秘密机构的督主。
　　他变成了一把利刃，为皇帝铲除异己。那些被抓进来的人，大多都被活活饿死。
　　后来有一天，在抄灭某官员一家时，有个五岁的小女孩试图提起一把染血的刀，仇恨地直视着他，毫无畏惧之色。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把女孩带回去，告诉她，想要报仇，就得变强。他等着她把刀刺进他心脏的那一天。
　　女孩拼尽全力，终于成为一把最利的刀。但她也渐渐明白，她的仇人不止郑信。她也不像郑信，用起手段时，总会有所选择。
　　新帝登基，想要铲除郑信的势力。当女孩把刀刺入郑信胸膛时，他却笑了：“你比我强，你从来只做自己的刀。”
　　他不知道女孩会留在朝堂还是远走江湖，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心有坚守，好好地活下去。
　　剧本还没写完，裴念明看完一部分之后，径直走到秦灯面前，俯身吻住他，说：“我很喜欢。”


第49章 拉钩
　　十一月中旬, 秦灯提前完成了剧本，综艺也播到了最后一期。
　　决赛中，裴念明和钟秀参演的影片都非常精彩, 上了当晚的热搜。
　　【为什么只有十分钟，想看长片的版本。】
　　【演员演技绝了, 这么优秀的演员以前怎么都没水花？】
　　【钟秀是刚出道不久吧, 没什么作品。】
　　【那裴念明呢？网上查了一下, 他作品不少，但基本都是小配角。】
　　【给楼主解释一下，以前他被公司无良老板跟同事打压, 对, 就是前不久刚进去的郑某和方某某。现在换了新公司才算出头了。】
　　【这个演技真的可惜, 要是早火几年，现在都在一线了吧。】
　　【我家糊哥哥终于被看见了，想哭。】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愿哥哥前途似锦。】
　　【有没有喜欢钟秀的, 他真的好有灵气，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演员了。】
　　【这两位合作了《昭关西行》哦, 感兴趣的网友们可以期待一下~】
　　第二天, 趁着综艺热度不减，《昭关西行》剧组官方发布首支预告, 正式进入宣传期。
　　预告从雨夜中, 门内一具悬挂着的尸体开始。
　　“短短一个月，死了五个人, 全是朝廷命官。”
　　昏暗的烛火映着两张表情诡谲的脸。
　　“大人, 此案须得派个有分寸的人去查。”
　　秦钧接到兄长遇害的消息，想要协助查案却被拒绝。他愤而连夜出京。
　　“我必须查明真相, 我兄长不能枉死！”
　　杀手在林间穿梭，泛着寒光的长刀对着他劈头砍下，被另一把刀拦住。
　　一个女人带着人利落地解决了杀手们：“竟有人敢在我唐缨的地界上杀人？”
　　戈壁围绕的一座小镇，几匹骏马在飞扬的尘土中奔入镇子里。
　　秦钧灰头土脸滚下马来，想要去看看兄长的尸身，却被一个捕快拦住。
　　“这条路，一旦踏上去，便回不了头。衡则，你要想清楚。”
　　苍凉悲壮的背景音乐里，秋长晓独自一人在雪地里与人搏杀，最后拖着染血的刀一步步跟上前面的秦钧，握住刀柄的手加了几分力。
　　“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秦钧平静的声音响起，“你要为十六年前，死在昭关外的那三十七条亡魂报仇，是不是？”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我自当全了这份兄弟情义。”秋长晓浑身浴血，躺在雪地之中，笑着看向秦钧。
　　京城，朝堂之上，秦钧手捧奏章：“秋家与唐家被害一案证据在此，微臣恳请陛下彻查。”
　　皇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秦钧，你可记得自己官职？”
　　秦钧拜伏于地：“微臣乃刑狱司知事。”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不知是谁不屑的语调中，秦钧牵着马，背着行李站在京城城门之外。
　　“昭关，我必须去。”
　　用了将近一年做的后期果然没让人失望，一支短短的预告就勾起了网友们的兴趣。
　　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裴念明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可能最迟下个月就会定档播出，到时候我得配合剧组的宣传活动。这次旅行的时间只能缩短了。”
　　秦灯蹲在他旁边，看他把衣服卷好，整齐地码在箱子里。
　　“半个月已经足够啦，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儿都高兴。”秦灯既期待旅行，也期待剧的播出。
　　即便剧本不是他写的，但后来的制作他也参与了不少，更别提这部剧意味着裴念明演艺生涯的全新开始。
　　裴念明凑近亲了他一口：“今年我们就在凛城过年，就我们两个。”
　　秦灯挪过去一点：“再亲一下。”
　　裴念明笑着把他抱起来压到床上亲了个够。
　　难得的假期出国还不够折腾的，秦灯和裴念明挑了个南方靠海的城市，准备就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本来就是出来玩，两个人也不着急早起去逛什么景点，睡到自然醒后，出门找个小店吃早餐。
　　虽然已近十二月，这里气温仍然在二十多度，白天阳光炙热，穿着短袖都有点热。
　　坐在一家临街早餐店里，两人点完餐，听店里的人用当地口音聊天。
　　不多时，餐好了。南方的食物精细，吃进嘴里是一种全新的味觉体验。秦灯吃到第一口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舀了一勺喂给裴念明。
　　“好吃吧？”秦灯快乐得像只小狗。
　　裴念明摸摸他的头：“那就多吃点。”
　　吃完饭就沿着街道闲逛，路边有很多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店，不同颜色的三角梅攀在店外的墙上，把冬日装点出几分春天的味道。
　　两个人钻进店里，里面有各种卡片和明信片，刻字的小石头，用贝壳串成的手链。明明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秦灯就是觉得喜欢，买了卡片和刻着他们两人名字的石头，再挑了两串手链一人一串戴上，站在三角梅底下拍照。
　　借着综艺的热度他也涨了一波粉，但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里面估计活粉更少。
　　他把照片发上去，写道：寻找春日之旅。
　　里面只有卡片、石头以及几张风景照，放在中间的是他和裴念明戴着手链交握的双手。
　　这种照片看不出来什么，发完之后他就兴冲冲拉着裴念明跑向一家小吃店。
　　之后去逛了几处景点，傍晚在河岸边吹风，看了一场晚霞在水天之中接连成片的日落，拖着疲惫的双腿在夜晚的华灯中回到了酒店。
　　一进门他就不肯动了，瘫在床上玩手机。
　　打开社交平台，就跳出十几条消息提醒，还把他吓了一跳。进去一看，竟然是好几个粉丝在问他，竟然有男朋友了。
　　裴念明要来拉他去洗澡，他把手机伸过去，说：“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搭理我呢。”
　　其中一个粉丝的ID他觉得有点眼熟，切了小号点进灯火通明的超话里去看，果然见这个粉丝在超话里大哭。
　　【没想到磕的cp这么快就BE了，灯今天发了动态，算是官宣恋情了吧。】
　　底下回复了好几条抱抱，但也有人问。
　　【额，我们磕cp磕得这么隐秘，他应该不至于知道，所以故意发这个想撇清吧。】
　　【姐妹格局小了，一只手能看出来什么，谁说这手就一定不是裴念明的呢。我大胆发言，我们的cp是真的。】
　　【二楼一针见血。】
　　【醍醐灌顶。】
　　【要不去问问裴的粉丝，她们肯定能认出来。】
　　【还是不要打扰她们吧，而且这个手没有很明显的特点，也不好认。】
　　秦灯紧张道：“她们不会真的看出来了吧。”
　　裴念明干脆和他一块儿躺床上，不以为意：“实在看出来了就公开，也没什么。”
　　“还是等一段时间吧，至少等《昭关西行》播完，要不然该有人说你拿恋情炒作了。”秦灯还是希望网友们是靠作品记住裴念明，而不是绯闻。
　　裴念明却不在意：“我倒不担心这个，只要一直有戏演，能拿到好本子就行了。”
　　这就是秦灯当初看小说时，会喜欢上裴念明的原因。尽管他被设定成反派，但他其实没有在别的事上和主角有冲突，做的唯一几件事都是试图用不正当手段和钟秀抢角色，有的成了，有的没成。
　　而因为没有主角光环，那些他抢过来的角色，不是在拍摄中出现意外，就是被钟秀拿到的新角色打败，播出时因为有韩岱之的操作，他的剧或影片永远赶不上钟秀的热度，最后默默无闻地播完，还被制片方私下吐槽，当初要是坚持请钟秀来就好了。
　　在钟秀因为一个个角色万众瞩目之时，裴念明永远都在拍戏，最后甚至连葬身之地都是片场。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近乎以飞蛾扑火的方式为自己执着的艺术殉身的人。
　　秦灯想到这些，顿感心疼，转身抱住了裴念明，说：“但是你有了更多更好的，能让人记住的作品，才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你拍戏呀。我希望大家能记住的，是演员裴念明。”
　　裴念明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我宝贝真贴心，不过，现在是旅行期间，不谈工作。这几天，我不是什么演员，我就是你男朋友。你想发什么照片就发，不要顾虑太多，你还不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吗？”
　　秦灯捂住心口，夸张道：“哇，我男朋友真有魄力。”
　　“那要和你很有魄力的男朋友一起洗澡吗？”
　　秦灯高高举起手：“要！让我们向着浴室，前进！”
　　在市里逛了两天，两人又去了附近的一座海岛。尽管非节假日，海岛上的人也不多，来这里拍婚纱照的人更多，简直平均每隔几米就有一对新人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出各种动作。
　　秦灯心想，他和裴念明也会有这一天吗？
　　“我们要不要抽时间拍套写真，洗出来摆在家里？正好家里还没有你的照片呢。”裴念明忽然提议。
　　秦灯有点心动：“那等剧播完了去吧。”
　　还是在操心他的事业，裴念明在他鼻梁上轻轻一刮：“有时候你可以不用这么懂事，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我这不叫懂事，是因为喜欢你才为你着想的，就和你让我任性一点的想法是一样的。”秦灯靠在他肩膀，“你放心，要是我介意或者不想做的事，一定会告诉你，不会委屈自己，好不好？你也一样。”
　　“那拉钩。”裴念明伸出小指。
　　秦灯笑着勾住：“好的裴三岁，拉钩盖章。”


第50章 访谈
　　晚上, 海边燃起烟花。四下昏暗，只有绽放的烟火一闪一闪照亮底下人群的脸庞。
　　秦灯和裴念明相拥着站在人群之中，和其他人一起为天空中一朵朵绚丽的光彩惊叹。
　　“其实这里有个传说。”裴念明凑在他耳边道。
　　“什么传说？”
　　“在烟花绽开的时候接吻, 就可以白头到老。”裴念明言之凿凿。
　　“是吗？”秦灯忍着笑，“这是从一个姓裴的先生口中流传下来的吗？”
　　裴念明也笑：“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 那你相信这个传说吗？”
　　秦灯定定地看着他, 说：“相信。”
　　裴念明低头吻住他, 一朵五彩的花朵形烟花在夜幕中盛放，砰的一声。
　　带着大包小包的纪念品和当地特产刚回到凛城，裴念明就收到消息, 访谈节目《说戏》邀请他去做演员专访, 还有盛岳准备举办一个慈善晚宴, 邀请和他秦灯都去。
　　《说戏》正是赵思颉主导的栏目，当时秦灯提议时，赵思颉也只说考虑。但这次综艺的热度不低, 加上《昭关西行》未播先热, 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时候秦灯没有提任何一个演员的名字，但只要看过了综艺, 钟秀和裴念明必然会在受邀之列。
　　秦灯把特产和纪念品都分出来一份, 特意包装了一下，在裴念明去电视台接受专访时跟着一块儿去了。
　　他们到得早, 赵思颉提前收到秦灯发的消息说他也来, 便亲自跑到门口迎接。
　　秦灯和裴念明一起下车，赵思颉迎了上来：“秦灯,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最近还好吗？”秦灯和她打完招呼，把主场留给裴念明。
　　“裴老师, 你们来得挺早，吃过早饭了吗？要不先去化妆间，我让人买点早点回来？”
　　“赵老师不用麻烦了，来之前吃过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口一个老师，秦灯在一旁看得有点想笑，努力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跟着赵思颉去化妆间坐着。
　　“我看裴老师不需要怎么化妆，打理一下头发就行。你们没带化妆师，我就让台里的化妆来简单弄一下啦。”她让助理去叫化妆师，趁着时间还早，留在化妆间里和秦灯聊天。
　　秦灯把特产递给她：“这是我前两天出去旅游买的，一点儿当地的特产。”
　　赵思颉收下了：“谢谢，不过你跟我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只是正好出门，给朋友都带了。”秦灯这次来也是顺便看看赵思颉，不过裴念明还在，他也不能只顾着跟赵思颉叙旧，便问起工作的事。
　　“采访的大概内容已经先发给裴老师看过了，正式采访的时候可能会根据您的回答有即时的一些调整或增改，这点您能接受吗？”赵思颉直接和裴念明沟通。
　　秦灯知道她这样问是因为圈子里有些艺人架子大得很，采访的稿件内容要先审，这不让问，那不让问。中途被问得不高兴了，甩脸子直接走人的都有。
　　不过秦灯来之前先看过几期赵思颉的节目，没有什么过分的内容，对采访者的私生活鲜有涉及。
　　裴念明点头：“当然可以，您根据节目编排走就是，如果真遇到不想答的，我会直说。”
　　赵思颉笑了笑道：“行，反正咱们这个节目是录播，后期也会有剪辑的。放松点，就当聊聊家常那样就行。”
　　化妆师来了之后给裴念明弄头发，秦灯便挪到角落去坐着，赵思颉跟过去，低声道：“上次你说的演员就是他吧？”
　　秦灯有几分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么黏糊，来采访也跟着，上次真让我说准了？”赵思颉调侃道。
　　秦灯又点了点头。
　　“我就说该表白表白，别怂。我看你俩感情挺好，刚刚他和我说话，眼神时不时就往你身上转。”赵思颉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的，我先去棚里做准备，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来带你们过去。想旁观的话，我在观众席给你留个位置。”
　　“那麻烦你啦，谢谢。”秦灯是真感激她，没有她说的那番话，也许他也下不了决心表白。
　　“客气什么。”赵思颉摆摆手，出门去了。
　　正式录制的时候，秦灯坐在观众席靠后的位置。他穿着随意，又找赵思颉借了顶鸭舌帽带着，一般人注意不到他。
　　录制很顺利，主持人从裴念明个人说起，也主要只围绕他为什么想当演员，为了考进表演类学校做了哪些准备，在学校里的经历，出来之后如何签公司，如何拍戏等等。
　　聊到这里，不免会谈及裴念明上一个公司。郑锋和方逸辰的案子还在走流程，庭审时间未定。
　　主持人问裴念明怎么和上一个公司解约，也算是让他正面回应一下这件事。裴念明也并不想在节目上大吐苦水，只说在公司的时候就和老板及同事的理念不和。
　　旁边有观众在吃瓜，说起郑锋和方逸辰打压裴念明的那些事儿。
　　“没有在节目上趁机踩他们几脚，裴念明也是够善良了。”
　　“是啊，我看了那个综艺，这么好的演技，最好的几年全给耽搁了。”
　　秦灯微微一笑，他知道是因为这一次那两个人没有如原书中一般对裴念明造成过多的伤害，而且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裴念明不愿提起太多，也只是不想让他们进去了还影响自己的生活罢了。
　　主持人已经说到了《昭关西行》，算是借节目也给剧加点热度，问了一些在剧组的趣事，以及裴念明对人物的理解之后，提议让裴念明重现一下预告片里的经典场景。
　　“那场在雪地里和杀手打斗的戏太精彩了，说实话我们也好久没在古装剧里看到这样精彩的打戏，看得出来你们应该是下了很多功夫。”
　　“进组之前我们有系统地训练，不过这场打戏是靠武行的老师们配合得好，动作也设计得好。这部剧里打戏不少，都非常精彩，大家到时候一定不要错过。”
　　秦灯还是第一次看裴念明这么正经地宣传自己的剧，莫名有几分可爱，不禁掩着嘴暗笑。
　　工作人员给裴念明递了一把看起来就很假的道具刀，他便走到台子中央的空地，说：“因为已经拍完好久了，而且当时也是临时训练，动作其实还是比不上武行的老师们专业，大家多担待。”
　　他说完反手拿刀，刀背贴着手臂，随后做了几个撩、挑、推的基本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利落，结尾来了个腾空旋身飞踢，最后半跪在地，刀背和开始一样，重新贴在了手臂上。
　　观众们大声鼓掌，秦灯也快把手拍红了。虽然训练的时候他看到过一些，但这会儿看着还是很帅。
　　“好帅啊！这还担待，那些剧里用一百个替身，各种划水的破演员都可以去撞墙了吧。”
　　“没有专业练过武术，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得出真的是用心了。”
　　秦灯心里生出一股骄傲来，这是他的裴念明，即使没有主角光环，也依旧在用自己的努力和热爱，逐渐散发光芒的裴念明。
　　回到座位之前，裴念明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秦灯身上，露出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也不知怎的，秦灯旁边的两个女生顺着裴念明的视线也跟着看过来，挨着他的那个女孩捂住嘴低声惊叫：“你是秦灯吗？”
　　秦灯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干脆大方承认了，点了点头。
　　女生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裴念明，又看了看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很明显了。
　　“你是陪裴念明过来的吗？”
　　秦灯早有预料，只说：“这里有个工作人员是我同学，我过来有点事找她，顺便混进来的，哈哈哈。”
　　那女生将信将疑，这时访谈到这里接近尾声，主持人让观众可以提几个问题。
　　该问的问题主持人都已经问得差不多了，观众们最关心的还是八卦。
　　那女生就慌忙举手，拿到话筒后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会问得比较私人一点，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的。请问，你有恋人了吗？”
　　其他观众发出一阵看戏的笑声。
　　主持人看了看裴念明的脸色，预备如果他不想回答就出来打圆场。
　　然而，裴念明只是笑了笑，坦然道：“我有男朋友，不过他严格来说算不上圈里的人，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打扰到他的生活。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时机，也许会公开。”
　　那女生的同伴闻言频频看向秦灯。秦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心想，这两个显然是“灯火通明”超话里的成员了。
　　裴念明回答时是看着那个女生的，但秦灯和她挨得很近，所以裴念明的目光也顺带落在他身上。
　　秦灯脸上有点发热，幸好观众席的灯光不亮，别人也看不出来。
　　轮到别的观众提问的时候，方才那女生和同伴牵着手，十分激动：“竟然这么坦率地就承认了。”
　　“他说是男朋友诶。”
　　“你说是真的么？”
　　“我觉得是真的，可惜和节目组签了保密协议，播出之前不能透露。”
　　说着还老往秦灯这边瞟。
　　好不容易挨到录制结束，观众离场。赵思颉跟秦灯和裴念明说，如果暂时不想公开，她可以把观众的第一个问题剪掉。
　　这期节目大概会排到《昭关西行》播出后才放，那个时候说不定恋情会公开。秦灯和裴念明就都不怎么在意了，让赵思颉决定就行。


第51章 晚宴
　　盛岳的慈善晚宴一方面是和某公益组织合作, 为其主理的几个公益项目募捐，一方面也是借此邀请各界人士出席，正式宣布盛岳进军影视圈, 借晚宴拓展人脉。
　　晚宴自然也邀请了不少明星，照例会有红毯环节。秦灯原本觉得自己又不是明星, 这个环节他不用参加, 没想到韩岱之说最近《昭关西行》宣传, 让他作为主创之一和裴念明、钟秀等主演及导演一起上去溜溜。
　　秦灯：“……”
　　什么叫上去溜溜？
　　公司直接联系合作的品牌方给他们借了两套礼服。裴念明的是纯羊毛复古风棕色西服，双排扣勾勒出微窄的腰线，左胸部追着两条暗金流苏, 宛如中世纪的骑士。
　　秦灯不知道裴念明穿好衣服出去已经把等候在外的工作人员迷得神魂颠倒, 准备出发去外面勘好的小景点拍照。
　　他在酒店套房的卧室里捏着两条松紧带不知道怎么穿, 只能把门开个缝，探出半个脑袋，两只眼睛圆溜溜的, 看向裴念明, 露出求助的神色。
　　“怎么了？”裴念明走进来关上门，见他穿着衬衣, 下面还光着, 露着两条白溜溜的大腿，手里提着两条衬衣夹, 有点无助的样子。
　　秦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个是穿哪儿？”
　　裴念明却没应, 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逡巡，主要停留在腿上。
　　那目光太过炙热, 秦灯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踢了他小腿一脚，嗔道：“什么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
　　裴念明装蒜：“我想什么了？”
　　“想什么你自己知道。”秦灯嘟囔一句, “你不帮我穿我就随便瞎穿了。”
　　他转身要去拿裤子，被裴念明一把拉住：“我什么时候说不帮了，谁叫你这么勾人。”
　　“谁勾人了！”秦灯红着脸低声斥道，“大色鬼！”
　　裴念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说着那过衬衫夹，蹲下去系在他大腿上。黑色的带子轻轻勒住腿根，几个夹子把衬衫崩得笔直，恰好遮住带子之上的春光。
　　“这个是固定衬衫，防滑的。”裴念明一边给他穿一边解释，温热的气息喷在腿上，痒痒的，让他又想起有天晚上裴念明故意作弄他的情形，脸越来越红。
　　穿好之后裴念明还起身欣赏了一下，说：“要不然今年生日礼物就给你送这个，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秦灯转过去穿裤子，气道：“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还是给你的，要穿也是你穿。”
　　“好啊，”裴念明却一口应下，从后面环着他，帮他系腰带，在他耳边轻声道，“秦老师想看吗？”
　　秦灯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比那晚裴念明作弄完他，去卫生间漱口前的样子还刺激，不禁咽了咽口水，老实道：“想。”
　　裴念明一笑，在他鼻尖一点：“谁是小色鬼，嗯？”
　　秦灯色.欲熏心：“我是。”
　　几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两个人磨蹭了二十分钟才出去。
　　裴青面无表情站在离卧室门老远的地方，说：“要是再不出来，我们都准备先离开一会儿，给你们点充足的个人空间了。”
　　秦灯脸上还泛着薄红，没什么底气地解释：“我第一次穿，不大会，所以耽搁久了。”
　　他的礼服是暗红色绣金款，比起裴念明这套的庄重，更偏绮丽，衬得秦灯像是从玫瑰城堡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一个工作人员笑道：“两位的衣服搭得真好，红毯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我们先去拍照吧。”
　　其实需要拍照的只有裴念明一个人，但难得穿这么好看的衣服，裴念明拜托摄影师帮秦灯也拍一组照片，他要收藏。
　　拍照的地方就在离晚宴场地不远的一个小公园。公园里面的一些建筑仿照了欧式设计，有一个像城堡一样的爬满蔷薇的小亭子。
　　这个季节蔷薇早就谢了，亭子旁边几棵枫树正红得似火，如一抹云霞浮在四周。脚下一丛丛的野菊开得正盛，花香浓郁。
　　裴青去找了一束玫瑰当道具，给裴念明拍完后，摄影师替秦灯拍单人照。中间休息的空当，秦灯坐在亭子的围栏上，红色的枫叶半挡住他，裴念明捏了一支玫瑰递给他，俯身朝他温柔地笑着。
　　摄影师见了，眼疾手快按下快门，半开玩笑道：“加钱的话，我再给你们拍组双人的。”
　　秦灯和裴念明同时想起上次说要拍写真，反正摄影师也是圈内人，知道客户的一些私生活绝不会随意透露，便答应了。
　　临时定下的主题“王子和他的骑士”写真就这么在小公园的一隅拍完了。
　　回到酒店休息两个小时后，红毯仪式正式开始。
　　轮到《昭关西行》剧组的时候，导演走在最前面，钟秀和穆繁音在中间，秦灯留在最后和裴念明一起，踏上那条不过十几米长的红毯。
　　闪光灯在下面不停闪动，摄影师们喊着艺人们的名字，让他们转向自己的方向。秦灯在后面背景墙上紧挨着裴念明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和他一起转身。
　　裴念明随意地摆出几个姿势，秦灯却很紧张，肢体极为僵硬。大多数人不认得他，基本专注于拍裴念明一个人。
　　他便想退到一边，裴念明却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入镜，扭头低声道：“没关系，宝贝，放松点，你就当那些人不存在。”
　　原本就因为紧张狂跳的心脏，被一句“宝贝”勾得加快了速度。秦灯看了一眼在闪光灯下如星辰般熠熠生辉的裴念明，心知这就是他作为演员的生活，要适应无处不在的镜头。
　　为了不给裴念明拖后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过裴念明也知道他不习惯，拍了没两下就揽着他的肩膀走了。
　　有礼仪指引他们进入宴会大厅，找到了专为剧组安排的位置。
　　他和裴念明的座位挨在一起。
　　晚宴还没开始，众人或坐或站凑在一块儿聊天，有社恐不善交际的人捧着一杯香槟缩在角落的，也有善于交际的人像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和不同的人都相谈甚欢。
　　“卞老板，好久不见！”身后有人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这个姓有点耳熟，秦灯随后听见那人问：“听说您最近发财，也开始涉足影视行业了。刚刚投资的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白夜将至》，那可是热门IP。您眼光不错啊。”
　　卞老板哈哈一笑：“哪里，不过是有点闲钱，混着玩玩而已。我一个门外汉，哪有什么眼光，还得靠徐老板多多关照。”
　　一听见电影名秦灯就想起来了，这部电影在原书中，选定钟秀的一个朋友担任主演。那个徐老板说得不错，确实是根据著名小说改编的热门IP，业内非常看好。钟秀的那个朋友演技不错，其实算是最适合的主角人选。
　　但那个时候裴念明遭郑锋和方逸辰的打压，被逼去演烂片填补郑锋挪用公款的窟窿。为了不一辈子在烂片里打转，裴念明想办法弄到了这次晚宴的邀请函。
　　他得知卞老板其实是想利用拍电影洗.钱，于是拿了他的把柄，在宴会上威胁他以及和他勾结的制片人，想办法得到了男主的角色。
　　这部电影一直筹备到明年才开机，那时候郑锋和方逸辰都被裴念明弄进了监狱，原书里的秦灯也嗝屁了。裴念明终于脱离公司，想要用这部电影当跳板，签一个好公司，或者至少在圈子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为这部电影用心准备了很久，却没想到在拍摄期间片场失火，他就此葬身火海。
　　如今再听见这电影名字，秦灯不禁打了个寒颤，忙扭头去看裴念明。
　　对方正好好地坐在他身边，只是像在盯着他失神。
　　他握住裴念明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掌传来的体温让他松了口气。如今裴念明接连演了两部水准不错的剧，又已经进了盛岳，前途必定光明，自然不需要再去用那些手段为自己争角色。
　　只是不知道这部电影演员是否已经定了，裴念明应当不会再出演了吧。
　　思及此，秦灯急忙去问裴念明：“高澜姐有说休息完之后你的工作安排吗？”
　　裴念明在手被握住的那一瞬间就回过神，反手把秦灯的手牢牢抓住，冲他笑了笑：“说了，年底的时候有一部警匪剧，让我去演其中一个刑警。我看了部分剧本，正在考虑。”
　　秦灯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其实也不用着急，《昭关西行》马上就要播了，施予导演的那部剧也应该快了吧，你的热度应该会一直持续到明年。年后《雌刀》也会进入筹备阶段，你也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直接演这部电影。”
　　裴念明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公司估计还是希望我接个本子，多拍点才能接上热度。但我会仔细挑剧本的，如果没有合适的我就不接。”
　　秦灯点点头，忍不住扭头去看那个卞老板，见裴念明也跟着看过去，便凑在他耳边道：“你看那个什么变不变的，是不是不像好人？这种人，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合作。”
　　裴念明低低地笑了一阵，捏了捏他的鼻子：“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第52章 生日
　　秦灯正被逗得脸红, 那卞老板过来找韩岱之说话，秦灯不愿和这人呆在一处，起身想和裴念明离开。
　　卞老板一眼瞧见他, 却伸手拦在他背后：“哟，这是韩总新签的艺人吧, 看着挺水灵。”
　　话里轻浮的语气让秦灯不快, 他皱了皱眉, 裴念明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揽。只听韩岱之说道：“他不是艺人，是公司签约的编剧秦灯。这位是公司的艺人，裴念明。”
　　卞老板对上裴念明冷冷的目光, 一愣, 随即注意到他护着秦灯的手, 冷笑道：“我说呢，乍眼看挺清秀，细看之下当艺人还是不够好看。不过既然是编剧, 那自然是靠才华吃饭了。”
　　韩岱之和裴念明的脸同时沉下来, 两个人都正要说什么，秦灯却一笑：“听说卞老板涉足影视行业, 想来是制片人？”
　　卞老板被他那一笑晃了一下, 道：“制片人还说不上，不过是做点投资。”
　　“难怪, ”秦灯脸上的笑意更深, “卞老板家财万贯，投点钱还行, 要做制片人还是不够聪明。不过投资人嘛, 有钱就行了。”
　　一字一句原样奉还。
　　卞老板气得脸一青：“你……”
　　韩岱之忙出来打圆场：“哈哈哈，搞创作的人, 脾气就是有点怪。卞老板，听说你投的那部电影……”
　　秦灯和裴念明趁机溜之大吉。
　　跑到一边了，秦灯才仔细观察韩岱之的反应，担心道：“我把这个大老板得罪了，韩总不会解雇我吧。”
　　裴念明在一旁好笑：“这会儿后怕了，方才牙尖嘴利的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我气不过嘛，那个人太讨厌了。而且我只是个小编剧，就算把他得罪了，只要韩总还乐意买我的剧本，我万事大吉。你就不一样了，平日里和这些个投资人接触得多一点，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冒这个得罪人的风险。”
　　“我也不怕得罪他，”裴念明冲他眨了下眼睛，“有一个当编剧的男朋友在，我还愁没戏演？”
　　秦灯顿时大为得意，叉着腰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哄着我，嘿嘿。”
　　不过那个卞老板十足令人厌恶，在场子里转来转去，找机会又去骚扰别的演员。
　　晚宴很快正式开始，到了募捐环节，秦灯和裴念明都捐了一些钱。结束后，众人准备去合影，大厅里的大灯为了配合之前的舞台表演还没打开，里面有些昏暗。
　　秦灯瞅见那卞老板要往合影的台子上挤，便溜过去，趁着黑灯瞎火看不见，悄悄把脚往前一伸。
　　“哎哟！”卞老板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四周的演员们都恶心他，没一个去扶的。
　　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待要看方才是被什么绊倒的，秦灯却早就溜回裴念明身边了。
　　出了口恶气，秦灯高兴不已，回到酒店都还十分兴奋，兴致勃勃地跟裴青讲述他怎么整人的事迹。
　　时间太晚，两个人就在酒店歇一宿。裴念明洗漱完，等秦灯洗澡的空档，坐在床边，对着浴室里那个晃动的模糊人影发呆。
　　和秦灯在一起的时间太过开心，他自己都忘了，上一世这个时候，是怎么费尽心机拿到一个角色，最后却在大火里连同自己被付之一炬的。
　　那些愤怒不甘，和被大火吞噬时的痛苦，竟在不知不觉间被消磨。如今再回想时，只余模模糊糊的一点情绪，恍如一梦。
　　他有时甚至觉得，上辈子果真其实就是个梦，一个过于漫长而真实的噩梦，如今醒过来了，噩梦有多痛苦，现实就相反的有多幸福。
　　这时秦灯开门出来，一股热气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扑出来。
　　秦灯走到床边，嘿嘿笑：“亲爱的，在等我吗？”
　　裴念明把他抱进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微微仰头看他：“吻我吧，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
　　秦灯一怔，在裴念明期盼的目光里低头吻他，轻声说：“把银河给我都不换。”
　　之后的半个月，裴念明一直忙着《昭关西行》的宣传活动，拍摄杂志，参加开播发布会等等。
　　好在苦心没有白费，电视剧开播当晚，头两集就以扣人心弦的情节和电影级的质感收获了许多好评，此后热度节节攀升。
　　赵思颉的那几期访谈节目也借着电视剧的热度播出，包括了钟秀和裴念明的。因为这个时候秦灯和裴念明的恋情还未公开，那个观众的提问最终还是被剪掉了。
　　由于《昭关西行》大热，网友们找到裴念明和钟秀综艺的片段，把他们饰演的短片拿出来品评分析，两人的热度居高不下。
　　一些热爱电影的网友顺带提到了编剧，秦灯自然也在其列，加上他又是《昭关西行》的编剧，竟让他又收获了小一万的粉丝。
　　还有网友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和裴念明的cp超话。
　　不过比起明灯cp，大家磕得更多的是电视剧里的角色cp，除了秦钧和唐缨的官配，还有不少喜欢秋长晓x唐缨，甚至是秦钧x秋长晓的。
　　不管哪一对都比明灯cp热度高。
　　秦灯酸了。
　　十二月十四号，秦灯和原身同一天的生日，凛城下了好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从头天晚上开始，鹅毛似的的雪花就把整个凛城笼罩，之后下一阵停一阵，到了早上时，城里的积雪已经能没过脚脖子了。
　　秦灯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醒来，看见窗外一片纯白的世界，兴奋地拍了拍裴念明环在他腰间的手：“下雪了！”
　　“嗯，”裴念明用带着笑意的慵懒语调应了一声，亲了亲秦灯的耳朵，“每一朵雪花都在跟你说生日快乐。”
　　秦灯感觉被子外凉飕飕的，往裴念明怀里缩了缩：“这是我第一个有男朋友的生日，要好好庆祝一下。”
　　裴念明把他团团抱住，说：“庆祝这种事，当然是交给男朋友来安排，首先，从爱心早餐开始。”
　　他起床做了烤吐司和煎蛋，配着牛奶端到床边，对还坐在被窝里的秦灯道：“男朋友，请享用床上早餐吧。”
　　秦灯咯咯直笑，把吐司上面用草莓果酱画成的爱心一口咬进嘴里：“好甜。”
　　“男朋友甜还是果酱甜？”
　　秦灯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男朋友。”
　　吃完早饭，天已经放晴。两个人裹得厚厚的出了门，途径小区一处小公园的时候玩兴大起。秦灯团了个雪团子，径直砸到裴念明身上。裴念明迅速反击，两个人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展开大战。
　　中间几个路人和孩子被吸引进来，大战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以孩子们被大人提溜回家为结束。
　　一夜大雪，去哪里交通都不方便。裴念明带着秦灯去了附近的游戏城，在里面战得天昏地暗，秦灯还抓了一大兜子娃娃。
　　傍晚时分，秦灯提着一大袋娃娃和裴念明走进事先订好的餐厅时，果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餐厅在大厦高层，临窗的位置，绚丽的霞色就洒在桌面，从这里能俯瞰整座雪中的凛城，以及城市边缘与晚霞相接的地平线。
　　太阳徐徐往下坠去，服务生过来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小花瓶里插着一支玫瑰，氛围十足。
　　刚用完餐，太阳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以下。裴念明忽然在秦灯中指上套了个什么，说：“外面的太阳落了，我得把眼前这个太阳锁住。”
　　秦灯一看，是一个铂金素戒。他怔愣间，裴念明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祈祷般虔诚地说：“生日快乐。”
　　秦灯眼眶一热，他知道这不是求婚，但已足够令人心动。
　　“你也有吗？”他希望是两个戒指做成的锁。
　　裴念明把一枚大一些的戒指递给他，然后伸出手。
　　秦灯替他戴上，笑道：“现在，我的星星也被锁住啦！”
　　餐厅里钢琴曲调缓慢流淌，两人在浪漫的音乐中欣赏着窗外别有韵味的雪夜城市灯火。一曲终了，他们才起身离开。
　　回到家里，开灯的一刹那，心脏仿佛被一股春日暖流冲撞，四肢百骸里皆流淌着热意。
　　房间被布置过了，气球、彩灯，还有桌上、柜子上无处不在的，两个人的合影。有在小公园拍的写真，也有手机拍摄的日常。
　　里面的两个人看起来过分幸福了。
　　“生日快乐。”裴念明今天第三次对他说，而后从冰箱里捧出一个蛋糕，点燃拉住让秦灯许愿。
　　秦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更多想要的了。思忖片刻，才终于默默念道：希望我和裴念明永远都这么幸福。
　　他知道这是很贪心的愿望，但这也是他最想要的。
　　“本来裴青说要给你庆祝，但今天我想和你单独过，我们约好明天再出去聚一聚，怎么样？”裴念明给秦灯切蛋糕的时候说。
　　秦灯点点头：“就这样我都已经很幸福了。”
　　裴念明却神秘道：“别着急，还有最后一个惊喜。”
　　吃完蛋糕，裴念明把秦灯赶去浴室洗澡，等他出来后让他坐在床边稍等，自己跑进浴室也不知捣鼓什么，十分钟后终于开门出来。
　　秦灯呼吸一窒，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裴念明穿着白色衬衣，扣子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两条长腿上，只在大腿处绷着两条衬衫夹。
　　这是上次许诺的生日礼物。
　　看裴念明倚靠在门边摆出性感的姿势，秦灯又心动又想大笑。偏生裴念明也快要笑场，却还是努力忍住，走到床边，俯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天，秦老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炙热的气息将他包裹，他食指点在裴念明胸口，缓缓向下滑动，咽了咽口水，仰头问：“什么都可以吗？”
　　裴念明拇指轻轻按在他唇上，一字一顿道：“什么都可以。”


第53章 变态
　　昨晚简直耻于回忆, 秦灯觉得裴念明似乎激发出了他狂放的一面。要是全拍下来完全是要全屏打码的程度。
　　衬衣皱皱巴巴丢在地上，已经没眼看了，衬衫夹挂在床头两边。
　　秦灯缩在被子里, 试图把脑子里的记忆赶走，以及忽略身体的酸痛。
　　裴念明把早餐端过来的时候, 秦灯一眼就瞥见了他手腕上淡淡的红痕, 塞了两口吃的才目光闪烁地问：“手腕疼吗？”
　　“不疼, ”裴念明盯着他笑，“你绑得很轻。”
　　“咳咳咳咳！”秦灯被呛了一口，裴念明赶紧过来给他拍背, 一边拍一边道：“秦老师昨天晚上那么厉害, 怎么这会儿开始害羞了。”
　　秦灯瞪他一眼, 原话奉还：“还不是因为你太勾人了。”
　　裴念明脸皮却很厚：“是吗，那秦老师喜欢吗？”
　　秦灯：“……喜欢。”
　　《昭关西行》播到一半，在年底一众影视剧中脱颖而出, 热度持续上升。即使剧还没播完, 已经有不少人向几位主演递出橄榄枝，裴念明收到了一大堆剧本, 连高澜都挑花了眼。
　　那位卞老板的电影竟然也给裴念明发了邀请。
　　在一众剧本里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 秦灯心头一跳。
　　裴念明正仔细看着收到的部分剧本，秦灯待他看完, 有些焦灼地问：“你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剧本是还不错。”裴念明说了这么一句。
　　秦灯抓住他的胳膊, 声音都有点发颤：“你、你不是收到好多剧本了吗，而且这部电影好像本来基本定了另一个演员。你要是接了, 到时候又是一场舆论官司。不如再等等, 肯定还能拿到更好的。我也会多写两部的，都给你演, 就给你一个人写剧本……”
　　裴念明看他脸都有点白了，眼圈红红的，忙把他抱进怀里：“宝贝，你别急，我也没说要演。”
　　“你真的不演吗？”
　　“嗯，我只是看看，这种一看别人有热度就能放弃原定演员的剧组，大概也不会太用心在创作上。就算剧组没问题，制片人、投资人那边也容易出幺蛾子。我不会接的。”裴念明拍着他的背安抚，等他平静下来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弄清楚，“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接这部戏，你在害怕什么，跟我说说，嗯？”
　　秦灯要怎么说，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即便裴念明不会把他当成疯子，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放到现实生活里，也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他只能含糊其辞：“我也不知道，就是最开始一看见那个卞老板就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裴念明摩挲着他的脸颊，沉默半晌方道：“那我相信你的直觉，我不接这戏。还有很多别的剧本呢，公司也没催，我再挑挑。你不要害怕了，嗯？”
　　秦灯点点头，又为裴念明无条件的信任感到内疚。或许这辈子，他都要向裴念明隐瞒这个秘密。
　　其实秦灯也拿不准现在裴念明的人生走向已经和原来背道而驰，这场大火还会不会发生。但他不敢冒险，不敢让恋人的性命受到一丝的威胁。
　　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裴念明仍旧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他要怎么办。
　　后面裴念明继续看剧本，秦灯就躺在他腿上，片刻不敢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睡梦里还紧紧攥住裴念明的衣服，偶尔喃喃几句，显然睡不踏实。
　　裴念明在他肩头轻轻拍着，盯着手里的剧本出了神。
　　对秦灯的说法他半信半疑，直觉这种东西很玄妙，但他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接受秦灯直觉很准这件事倒不难。只是他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运气，遇到一个如此深爱他的人，还总是在他可能遭遇危险时及时提醒。
　　这已经不是偶然一次的巧合能解释的了。
　　注视着秦灯逐渐安宁下来的睡颜，裴念明疼惜地在他肩头落下一吻，低声道：“难道真是上天垂怜，才让你来到我身边吗？我何德何能呢。”
　　随着《昭关西行》剧情推进至三分之二，几次反转和里面许多人物形象逐渐饱满，这部剧已经完全占据了社交网络讨论的主要热点。
　　【妈妈问我为什么哭得这么大声，我不敢告诉她我在追剧，毕竟寒假作业还没写完。】
　　【这不是悬疑剧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哭？】
　　【编剧真的绝了，我要去关注了，以后他写的剧我都必追。】
　　【求编剧多写两部甜剧吧，孩子已经被虐傻了。】
　　【咦咦，编剧真的有一部校园剧即将播出，标签是青春校园成长，预告属于清新风的，应该不会虐吧。】
　　【一部悬疑剧都能这么虐，我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了，但还是想看。】
　　【主演们的演技绝了，秋长晓好惨，秦钧也好惨，等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他要怎么接受自己的兄长是杀死自己兄长的凶手啊。】
　　【很虐但爱看，已经果断跳坑裴念明和钟秀了，两个人都给我火。】
　　【都火+1，很久没有看到演技这么好的年轻演员了。】
　　大结局还会有反转，到时候只会更虐，秦灯能预见秋长晓死的那天，网上必将是一片眼泪的海洋。
　　按照排播，大结局正好在过年那两天。希望节日的气氛能够冲淡悲剧带来的冲击吧。
　　看到如今裴念明的粉丝数直线上涨，秦灯比他本人还高兴，天天去网上搜他的词条，把那些夸的话都找出来给他看。
　　“本人就在这里，你看我就好了。”裴念明把秦灯手机丢到一边，抱着他往卧室走，“我这么厉害，秦老师给点奖励吧。”
　　秦灯两根手指绞来绞去，装作不懂：“你要什么奖励？”
　　裴念明咬着他的耳朵：“要不要再绑我一次，像上回那样自己坐在我身上。这次用领带绑好吗，秦老师？”
　　秦灯只回想上次，酥麻感就一路蔓延至头皮。
　　“你粉丝知道你这么变态吗？”
　　裴念明轻笑两声，低沉的嗓音挠得秦灯心头发痒：“粉丝只需要看我的剧就好了，我变不变态，只让秦老师一个人知道。”
　　秦灯用了一个晚上确定，裴念明是真变态。
　　小年那天，裴念明决定接上次提到的警匪剧，不过因为角色变动，他现在从配角变成了男主之一，和另一名男主有一点感情戏。
　　这部剧以剧情为主，感情戏只是点到为止，寥寥带过。但得知里面还有一场吻戏的时候，秦灯嘴角开始往下撇去。
　　早料到作为演员，感情戏甚至可能尺度大一点的亲密戏份，裴念明总有一天会遇到。他不想以恋人的身份去限制裴念明的表演。
　　但支持归支持，吃味也是真吃味。
　　裴念明自然察觉到他的情绪，道：“我可以跟导演他们商量，到时候用借位也可以的。”
　　秦灯却摇头：“我看了那一场戏，两个主角之间当时刚互通心意，马上就要去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这个吻是承载了很多复杂的情感在里面的，要是用借位肯定拍不出应该有的感觉。你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别让导演他们觉得你稍微火一点就拿架子提要求。不过，我就是会吃醋，你记得这点就好了。”
　　裴念明抱住他：“我家宝贝吃醋也这么可爱，唉，都不想工作了。要不我就在家当家庭煮夫，你养我好了。”
　　“才不要，”秦灯被逗得一笑，“你比我赚的钱多多了。我吃醋的时候呢，就可劲花你的钱，买游轮，买豪宅，买海岛。”
　　“这么狠的吗？那我只能努力让你少吃点醋了。”
　　“嘿嘿嘿，”秦灯露出邪恶的笑，“我吃醋心酸，你花钱心疼，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裴念明：“……宝贝你演技其实也挺好的。”
　　警匪剧开机在年后，裴念明过年期间都能和秦灯在一块儿了。秦灯直接跟“父母”坦明自己交了男朋友，因为他工作忙，所以这次过年还是留在凛城和他一起过。
　　秦母当然是想看看自己儿子未来的伴侣，便叮嘱他明年一定要把人带回家看看。
　　除夕前两天，两个人一起出去买年货。秦灯看什么都稀罕，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回去。因为正值虎年，家里于是很快到处都挂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路过一家饰品店的时候，秦灯还给裴念明买了个带老虎耳朵的发箍，正要给自己也选一个的时候，裴念明却把猫咪发箍戴在他头上：“这个比较适合你。”
　　“凭什么你就这么威风，我要当老虎。”秦灯把发箍换过来，凶巴巴地在裴念明手臂上叼了一口。
　　裴念明分别戴了两只发箍拍了自拍，发到网上，配文：提前的虎年快乐。
　　粉丝们被萌翻了。
　　【平时酷酷的哥哥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哥哥还要买发箍吗？我今晚就去进货。】
　　【想看小狗耳朵的，乖乖的哥哥也很诱人，嘿嘿。吸溜.jpg】
　　【为什么虎年还要戴猫耳的，是不是有人陪哥哥逛街？】
　　【哎哟，被发现了，就是我呀。】
　　【楼上醒醒，大过年的也不能光做梦。】
　　秦灯看完评论，果断把猫耳的拿过来戴上，得意道：“嘿嘿，哥哥早就是我的了。”
　　裴念明揉捏着他的耳朵：“嗯，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第54章 爱你
　　除夕当天, 秦灯和裴念明在家做了一大桌菜，叫了裴青、陈灵灵和徐一锦过来一起吃饭。
　　沸腾的火锅咕嘟咕嘟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把醉酒的几人脸上蒸出酡红。
　　“你们两个人, ”陈灵灵握着一根筷子指着秦灯和裴念明，“上次玩游戏还遮遮掩掩地打哑谜, 搞了半天是互相暗恋。我就说你俩不对劲。”
　　裴念明道：“那总不能在游戏里表白吧。”
　　裴青委屈道：“你那次自己一个人跑回来, 好家伙, 我去房间里送通告单，人直接没了，把我吓个半死。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才从机场把人接到, 急匆匆就往片场跑。到了之后导演一看我俩四个大黑眼圈, 还以为我们熬夜打游戏呢。”
　　秦灯哈哈大笑, 举起酒杯在裴青杯子上碰了一下道：“我男朋友不懂事，我替他道歉。”
　　“哎哟哟，”裴青傲娇道, “我可受不起。某个人把你当心肝肉、眼珠子, 我要应了这个，指不定以后怎么支使我呢。”
　　裴念明无语：“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埋汰我呢。”
　　陈灵灵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抱起吉他道：“你俩的事还给了我灵感呢, 我前不久刚写了一首歌，弹给你们听听。”
　　几个人直闹到夜深, 叫了车把陈灵灵和徐一锦送走了, 裴青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被拖到秦灯原来的卧室, 呼噜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秦灯和裴念明把一片狼藉的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就窝在沙发上看除夕晚会，等着倒计时。
　　秒针走向旧年的最后几秒, 秦灯趴在裴念明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跟着电视里的人一起念：“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钟声响起，秦灯一抬头，裴念明就吻住了他。
　　窗外无数烟花燃起，将新年第一秒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裴念明的心跳声就在耳边，比烟花的炸裂声还清晰。秦灯微微喘着气，笑着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念明将他抱得更紧。
　　两个人就这么缩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大年初三的时候，《昭关西行》播出了最后两集。网台联播，加上赶上过年的好档期，当晚的收视率和网络播放量均破了记录。
　　秋长晓的死赚了网友一波眼泪，最后一集秦钧奋不顾身，在明堂之上请求皇帝彻查时的义不畏死令无数观众动容。
　　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秦灯眼睛已经哭红了。
　　裴念明去拧了块冷帕子给他敷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怎么这么爱哭，别人看剧就掉两行眼泪，你是哇哇哭。”
　　“你演得好嘛。”秦灯仰着头，闭着眼睛撒娇，“我都看不见你了，你亲我一下。”
　　裴念明亲了他一会儿，忽然感觉嘴里有淡淡的咸味儿，起身一看，帕子底下果然挂着两行泪珠。
　　“怎么又哭了？”
　　秦灯抽抽搭搭的：“就是觉得，你苦尽甘来了。”
　　裴念明一愣，把已经捂热的帕子拿开：“看着我。”
　　秦灯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被眼泪模糊了，裴念明的表情看不大分明。
　　“我好像还从没对你说过，”裴念明分明是笑着，眼眶却有点发红，“我爱你，秦灯。”
　　这下轮到秦灯愣住了，耳朵和脸同时变得滚烫，胸口也被暖意包裹着。他眨了眨眼睛，聚在眼里的一汪眼泪就滚落下去。偏他也和裴念明一样笑着：“我也爱你。”
　　《昭关西行》的成绩最后都有点出乎韩岱之的意料，于是大年初四那天，剧组宣布要开一个庆功宴。
　　秦灯和裴念明都去了，当晚每个人都很激动，韩岱之还发了大额红包。
　　只有钟秀还关注着另一件事，戳了戳秦灯，说：“现在你俩才像谈恋爱的样子了，你看裴念明那双眼睛，跟长在你身上似的。”
　　秦灯心虚了两秒，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高澜的邮箱已经被工作邀约塞满，公司让她多挑几个出来，有意让裴念明趁着这段时间的热度多露露脸。
　　因而秦灯和裴念明没能甜蜜几天，就不得不因为工作分开。
　　裴念明赶着飞机四处跑，这段时间秦灯之前写的那部校园剧也差不多收官了，口碑也不错，虽然热度还赶不上《昭关西行》，但他网上粉丝多了，渐渐也有别的工作找上他。
　　就这么忙活了好一阵子，秦灯还来不及和裴念明见上一面，他二月初就直接进了那部警匪剧的剧组，开始了又一轮拍戏生活。
　　秦灯接了一个小说改编剧本的工作，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小说看完，还做了细致的笔记。正式开始写剧本之前，他飞到东北的一个小城去探裴念明的班。
　　裴念明的戏份比重很大，警匪剧里动作戏也多，拍完一天戏，肉眼可见的疲惫。
　　去片场的时候，恰好拍到裴念明饰演的主角汪铮和另一名男主角袁舒义执行任务，结束之后两个人去小饭馆吃饭，聊着聊着就有暧昧的氛围浮动。
　　但两个人专心于手里的一件大案，都没有把心思放在感情上，最后唯一的一点接触就是吃完饭离开时，汪铮扶了袁舒义的腰一把。
　　这部剧在原书里没有提及，秦灯也没听说过饰演袁舒义的这个人，还是上网查了之后才得知他是最近一个刚刚小火的演员颜许，在一部剧里饰演了一个倾国美人。
　　虽然演技确实不错，但他过分出众的外貌已经有些掩盖住他的演技了，网上粉他的大多是一眼惊艳的颜值粉。
　　长得是真好看啊，秦灯一瞬不瞬地盯着监视器里的人，无法对抗身体里的颜狗本能。
　　虽然书里对这部剧没有任何描述，但看过今天拍的这几场戏之后，秦灯推测只要其他场次的戏和今天的保持同一水准，估计又能爆一次。
　　裴念明最终选择出演这部剧，果然眼光不错。
　　导演宣布这条过了之后，裴念明和颜许并肩从小店里走出来。颜许比裴念明略矮一点，仰头和他说着什么，笑靥比春光还明媚，说着还向裴念明靠近了些。
　　裴念明往旁边让了两步，抬眼瞧见秦灯在一旁等他，和颜许说了句什么就步履匆匆地走过来，握住秦灯冰凉的手：“等了好久吧，怎么不带手套？”
　　二月这里的气温还很低，地上积着不浅的雪。
　　“出门得急，忘了。”秦灯想早点来看裴念明，带着买好的探班礼物急匆匆赶过来，手套就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分他带来的热饮和零食，裴念明正给他捂手，颜许跟了过来，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淡了些。
　　“这位是……”
　　“秦灯，”裴念明给他介绍，“编剧。”
　　“哦，”颜许眼睛一亮，“是你呀，我看了《昭关西行》，好精彩的剧。没想到编剧这么年轻。”
　　“嗯，”裴念明笑着，带着点骄傲的语气，“我男朋友。”
　　秦灯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才跟颜许打招呼：“你好。”
　　颜许笑道：“怪不得，一有空就看裴哥捧着手机乐呵，大冷天的脱了手套打字，原来是跟男朋友聊天。”
　　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裴念明和秦灯一起回酒店。路上秦灯忍不住感叹：“颜许长得这么好看，演起警察来，竟然也不觉得违和。”
　　裴念明啧了一声：“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夸别的男人好看，今天晚饭你是想让我吃十斤饺子吗？”
　　秦灯一怔，才反应过来，十斤饺子，那得蘸多少醋啊。
　　他撇撇嘴：“我还没吃醋呢，你掀什么醋缸子。我在家里啃小说的时候，你还能天天和美人演戏呢。”
　　说着进了房间门，裴念明反手关上门，把他压在门上，低声道：“他好看吗？我只觉得你好看。”不等秦灯再说什么，就堵住了他的嘴。
　　也不知道是剧组的饭没油水还是怎么的，裴念明跟素了好几年似的，折腾到半夜才算消停。
　　秦灯庆幸现在是冬天，穿得严实，什么痕迹都能遮住。
　　这次探班没留两天，秦灯就接到通知，要回凛城开始《雌刀》的筹备工作，还得赶新接的剧本。从整个二月一直到四月，他和裴念明就没见上几面，这么快就开始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裴念明进组的时候凛城还飞着雪，快杀青的时候海棠花都临近凋谢了，凛城一片初夏的绿意盎然。
　　五月的时候，卞老板投资的那部戏也开机了。秦灯还是在网上偶然瞥见消息，想起来给钟秀发消息，让他提醒出演男主的演员朋友在片场注意安全，吊威亚的时候多检查两遍器械，还要多注意防火。
　　钟秀还奇怪，秦灯和自己那个朋友根本不认识，怎么开始操这份心。
　　“你是他粉丝，还是开始移情别恋了？”
　　秦灯发了个翻大白眼的小人儿过去，找了个借口：“之前看到有关的新闻，而且那个卞老板实际上不是资金其实出问题了嘛，就怕为了省钱不好好做道具和器械，我听说以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故。就是偶然想起来提醒你一下，毕竟是你的朋友。”
　　钟秀半信半疑的，还是答应道：“行，我会跟他说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不能让你白操心。”
　　然而，一直到裴念明杀青，原书中提到的那场发生于五月的大火，最终也没有发生。
　　秦灯去机场接人，抱住裴念明的那一刹那，长长地松了口气。
　　从今以后，裴念明的日子至少是安安稳稳的了。


第55章 事故
　　杀青不到一个月, 《雌刀》的筹备也接近尾声，裴念明又忙着剧本围读，六月底就进组, 开拍新电影了。
　　这次韩岱之体谅裴念明几乎无缝进组，和秦灯没多少时间在一块儿, 就给秦灯挂了个监制的职位, 让他全程跟组。
　　不过秦灯可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虽有个职位，却没有薪酬。剧组预算里只负责他跟组期间的食宿。
　　秦灯和裴念明的关系虽然没有正式公开，但也没有刻意对外隐瞒。生活制片就直接给他俩定了个套间。
　　电影基本都在影视城拍摄, 秦灯还是第一次来, 看什么都新鲜。偶尔不去片场的时候, 就在影视城里到处瞎逛，观摩一下里面别的剧组拍摄。
　　裴念明得空的时候也陪着他逛。拍了一个月左右之后，裴念明难得有个周末没有通告, 便和秦灯一起去市里放松, 按摩一下，然后吃饭看电影。
　　裴青知道他俩是去约会, 就没跟着。
　　然而, 现在裴念明名气大了些后，在路上更容易被认出来了, 拍他的狗仔也更多。
　　去吃饭的餐馆没有包厢, 两人选了角落靠窗的位置。餐厅里总不能也戴着口罩，因此饭吃到一半, 邻桌的人就频频扭头看他, 还有人拿出了手机。
　　两个人只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结账后走到餐厅门口, 裴念明一眼就注意到街对面有人在拍，下意识牵起秦灯的手，疾步走到停车的地方，开车离开了。
　　秦灯还觉得挺有趣的，调侃道：“看来我们家裴裴是真的火了。”
　　裴念明无奈道：“我还担心你不习惯呢。一次两次觉得新鲜。但如果不管去哪儿都有人认出来，无论在干什么，都有可能随时被要签名或者合照的人打断。时间长了，总还是会累的。”
　　“有得必有失，”秦灯看得很开，“而且说不定过两年你就过气了呢，到时候想有人认出你都不行了。”
　　裴念明气得捏他的脸：“你倒是很会安慰人啊。”
　　秦灯还在那儿继续插科打诨：“没事，到时候我名气大了，可以赚钱养你。”
　　裴念明睨他一眼：“口气不小啊秦老师，你现在赚的钱够买我房子的厕所吗？”
　　秦灯难以置信地捂住心口往后一倒，颤抖着手指着他，开始演戏：“杀人诛心……你、你够狠……”
　　裴念明被逗得一笑，见他似乎确实不怎么在意，还是正色道：“要是你哪天真的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一定要老实跟我说。比起火不火的，你更重要。”
　　秦灯心里一暖，勾住他小指头，认真道：“嗯，我答应你。”
　　九月，拍摄过半。南方城市的季节变换更加明显，潮湿的梅雨季节过去后，难得迎来了一段时间爽朗的晴天。
　　趁着天气好，剧组转场去一片林子里拍室外戏。因为没有方便停房车的地方，剧组就把外围连着的几间屋子租下来当做演员休息室和临时的换装场所。
　　这几场室外戏基本都是动作戏，后两天裴念明还要吊威亚。他倒是习以为常，秦灯却是第一次见。
　　为了贴合人物，进组之前裴念明就一直在减重。设定里的男主角身手不错，但比较清瘦。
　　那段时间他严格控制饮食，把秦灯心疼得不行。但定妆的那天，戏服往身上一套，做完造型，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秦灯心里的角色就此活了过来。
　　体重轻了，吊威亚的时候也更轻松一点。
　　不过晚上回到酒店，洗澡的时候秦灯还是看见他身上勒出了几道红印。
　　“要不要涂点药。”拍古装戏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晒不着什么太阳，裴念明白了不少。那几道红印在腰上就格外刺眼，像血似的。
　　“没事，”裴念明毫不在意地摸了摸，“没什么感觉，明天还有两场，拍完之后就完事儿了，你别担心。”
　　“要是疼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不要硬扛着。”秦灯还是不大放心，为了让他答应，凑上去在那红痕上轻轻一吻。
　　裴念明一颤，拇指按住他嘴唇，发梢的水滴落在他脸上，像一滴泪：“别勾我，明天一整天的动作戏，你不是还想去片场盯着吗？”
　　秦灯坏笑道：“这就把持不住了？你定力也太差了。”
　　裴念明在他唇上恨恨地咬了一口，声音微哑：“我在你面前有定力这种东西吗？你就是故意使坏，小坏蛋。”
　　到底是在浴室浅尝辄止了一番，又洗了一遍澡才出来。
　　早晨，秦灯做了个噩梦，听见裴念明起来的声响，醒过来的瞬间就把梦的内容全然忘记了。
　　到片场的时候，威亚组的人正在测试安全性。等到其它组准备就绪后，裴念明被威亚绳徐徐吊到半空。
　　秦灯不知怎么心头一跳，还好后面拍起来很顺利。
　　“很好，我们再拍最后一个背影，从树上跃下来就行，这一镜拍完就可以收工了啊。”导演在对讲机里说着，各组迅速回到岗位上做准备。
　　裴念明站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被树叶半遮挡住身形。
　　导演喊了开始，镜头摇进，裴念明往下一跳。
　　不知哪里传来噼啪一声，裴念明在镜头里消失了踪影，紧接着有人尖叫了一声。秦灯被吓得一抖，视线离开监视器，投向远处，一群人迅速围向裴念明所在的位置。
　　脑子里嗡的一声，秦灯愣了一瞬，才迅速起身跑过去，挤进人群抱起蜷缩在地上的人。
　　裴念明闷哼一声，两手虚虚扶着左腿，额头上满是冷汗。
　　秦灯张了张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好一会儿才在别人“打120”的喊声中找回呼吸，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伤到哪儿了？”
　　他比裴念明抖得还厉害。
　　裴念明缓了缓，还有心思宽慰他：“没事，左腿杵了一下，应该不严重，你别哭。我使不上力，你在后面抱着我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哭了，秦灯仓惶间还这么想了一句，说话时却已经带上了哭腔：“很疼吗？我抱着呢，你靠着我。还有没有哪儿疼，你别瞒我。”
　　裴念明皱着眉头咬牙挺过了一阵疼，才握着他一只手，答道：“我掉下来的时候在树枝上撑了一下，落地的时候并不太高。手可能扯了一下筋，但不疼。真的，你别怕。”
　　他们不敢随意挪动裴念明，幸好拍戏受伤是常事，影视城里面就设了急救中心。
　　救护车来得很快，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秦灯却觉得无比漫长。
　　跟着医护人员推着裴念明上车的时候，导演还在发脾气：“怎么搞的！威亚绳都能断？你们是怎么检查的……”
　　车门关上，耳边只剩下救护车的鸣笛声，秦灯一阵阵心慌，颤着手替裴念明擦冷汗。
　　“别怕，”裴念明疼得都没了什么力气，还在轻声安抚他，“秦灯，别怕。”
　　裴青开着车跟过来，停好车跑进医院，秦灯正等在放射科的门口，手脚冰凉到像是失去了知觉似的。
　　“在拍片？”裴青知道这时候不能慌，尽力稳着声音问。
　　秦灯微微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我……我早上……”
　　甫一开口就再也忍不住，躬身捂住脸，哭出声来。但他不敢大声，拼尽全力压抑着哭声。
　　裴青顺着他的背：“没事没事，哭出来也好。不过你放心，肯定没什么大事，咱安心等检查结果。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哥出来要是看见你这样，他反而担心。”
　　“嗯……”秦灯抽噎两声，把脸上的泪抹去。
　　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裴念明出来，秦灯忙站起来，拉着裴念明的手，按照护士的指引又去做了其他检查。
　　裴青跑去交费了，等到拿了片子回到急诊，医生让两个男护士把裴念明扶到床上。看见秦灯微微红肿的双眼，还宽慰地笑了笑：“家属别担心啊，问题不大。”
　　他仔细看了看片子，语气挺轻松：“轻微骨裂，听说是跳下来的时候在树干上挂了一下，反应很灵敏，幸亏这么缓一道。上夹板固定之后好好养一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可能有点疼，病人稍微忍忍啊。”
　　医生的口气仿佛这只是个小感冒，大概是因为更严重的伤他们都见过。
　　秦灯稍稍落下的心听见最后一句又提起来，在医生上夹板的时候半抱着裴念明，紧紧握住他的手。
　　整个过程裴念明几乎没怎么吭声，只有那么一两下把秦灯的手抓得更紧，秦灯知道这是疼了，只能用废话安慰：“一会儿就好了，没事，没事。”
　　办完住院，裴念明躺在床上，左腿悬在病床上方，苍白的脸总算有了点血色。秦灯也终于镇定了几分，眉头仍没有松开：“还疼吗？”
　　裴念明摇摇头：“不疼了，医生不是说了，没什么大事。我拍片子那会儿你是不是偷偷哭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他伸手抹平秦灯紧皱的眉头，又笑着道：“吓着我们宝贝了，是我不好。”
　　“什么是你不好，”秦灯来气了，“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早上就做了个噩梦，去片场的时候也总觉得不安，还没当回事儿，没想到就出事了。幸好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他说着眼泪就又滚下来。


第56章 住院
　　裴念明替他擦去眼泪, 哄道：“别哭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还在这儿呢, 我也不敢出事。你一哭我心里揪得疼，眼睛该坏了。要不然, 老公抱抱？”
　　秦灯被逗得一笑, 嗔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 还瞎不正经，老实呆着。”
　　“咳咳，”裴青站在门口咳了两声, 才走进来, “我买了晚饭, 都吃点东西。”
　　秦灯没什么胃口，只问裴念明：“饿不饿？先垫点，想吃什么我明天回酒店给你做。”
　　裴念明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但怕秦灯也吃不下, 就道：“还真有点饿了。”
　　他躺着不方便起来，秦灯就先喂他。裴青倒是心细, 买的粥和小菜, 吃起来方便。
　　秦灯喂一口，裴念明非得让他也跟着吃一口, 把裴青腻得不行, 在旁边调侃道：“这粥里也没放油啊，怎么腻得慌呢。”
　　裴念明得意道：“羡慕也没用, 有本事自己找对象去。”
　　两个人分完一碗粥, 秦灯看出他已经有点累了，只是强撑着, 便端来水让他漱了口，说：“累了就睡，我给你擦擦身上。”
　　裴念明拉住他：“别忙活了，你歇会儿，一会儿回酒店睡吧。”
　　“你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回酒店。”
　　“我一会儿睡了也没什么事，你在这里睡不好，我叫个护工看着就行。”
　　秦灯冷着脸盯着他，裴念明的话音就越来越弱，最后只得妥协：“好好，你就在这儿，让裴青给你找两床被子来，这看护床又冷又硬的。现在天冷了，别再给冻着。”
　　裴青本来还想说自己留下，看见秦灯的脸色就不敢开口了。
　　平日里秦灯总是温温柔柔的，说话都不大声，没想到一冷起脸来还怪吓人。
　　他跑去买了两床厚实的单人被来，把看护床铺得松松软软的。本来接到了导演的电话说要来看裴念明，但他看人实在是累了，就大着胆子给拒了，剧组里的情况也憋在心里，万事等明天人休息好了再说。
　　病房是单人间，活动起来倒是方便。
　　秦灯打了热水来，仔细给裴念明擦身，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疼了他。眼睛肿着，眼尾泛着点红，全神贯注的时候，神情很是安宁。
　　裴念明确实已经疲倦，却又舍不得错过这个样子的秦灯，又怕自己睡着了他擦起来不方便，再给累着，愣是撑到他擦完身体，带着倦意嘱咐道：“你把眼睛敷一敷再睡，晚上要是有事就喊醒我。秦灯，不要再哭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秦灯等到他睡沉了才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热意，去卫生间拧了冷毛巾敷在眼睛上，半晌微微叹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晚秦灯却睡不踏实，稍有点声响就醒过来，生怕裴念明有什么事。好在裴念明睡得挺安稳，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猛地惊醒了。
　　裴念明正伸手去解吊着腿的带子，见他睁眼，忙缩回手：“醒了？裴青说他一会儿送早饭过来，你先去洗漱……”
　　“你解带子干什么？要下床？”秦灯掀开被子起来，替他把腿小心翼翼放下。
　　“咳，想去厕所，我自己来也行的。你是不是没睡好，再眯一会儿吧。”
　　“睡不着了，”秦灯搓了搓脸，半抱着把人扶到卫生间，“你撑着我。”
　　裴念明注意道他脸色不好，也不急着上厕所了，温声道：“做噩梦了？”
　　秦灯怎么会告诉他，自己想起来原书里他就是拍戏的时候摔伤了腿，后来才在失火时困在火场里没能逃脱。
　　卞老板的那个剧组没出事，他以为这一劫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他也不敢确定接下来失火的事还会不会发生，但他不能再掉以轻心。这事儿没法跟裴念明解释，只能自己多盯着点。
　　嘴上应道：“嗯，我没事，你赶紧上厕所，别憋着。”
　　秦灯很少有这样的反应，裴念明直觉有什么不对，追问道：“梦见什么了？”
　　“起来一说话，就给忘了，一个梦而已。”秦灯笑了笑，“你再不上，该憋坏了，赶紧的。”
　　裴念明只好亲了他一下：“不管梦见什么，都只是梦而已，宝贝别害怕。”
　　等秦灯脸红了，他才拉下裤子，还跟秦灯开玩笑：“要不你帮老公扶着？”
　　秦灯挪开视线：“……要不你还是继续憋着吧。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呢？”
　　裴念明哈哈笑出声，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见秦灯脸色好了不少，放下心来。
　　裴青是和导演、制片一块儿来的。制片提着水果和营养品，进来仔细问了伤情，松了口气：“没大事就好，你安心在医院养着，这次的事故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不等裴念明说话，导演也道：“不用担心拍摄进度，前期我们拍得挺顺的，剩下的戏不多了，基本也都是文戏。我们先拍别人的，你的可以挪一挪，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是正事。”
　　听制片的意思，是要追责。裴念明现在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大腕，但也新红了一把，加上又是盛岳重点投资的项目，这件事肯定不会敷衍过去。
　　裴念明是当事人，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检查过了吗？绳子是为什么断的？”
　　制片有些惭愧道：“是威亚组的疏忽，估计是绳子磨损严重，没有及时发现，在接头处断了。拍之前测试的时候没出事，偏偏正好赶上你上的时候，绳子恰好断了。相关的责任人我们会开除的，一应赔偿由剧组负责。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让人过来给你道歉。”
　　虽然演员拍戏，总会有不可控因素，受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次的剧组成员经验都十分丰富，请的也是业内水平比较高的，不可能会出这种低端的错误。
　　说疏忽也有可能，但可能性实在太低。
　　“估计是？”秦灯抓住制片话里的含糊，“你们仔细检查过绳子吗？确定是使用过程中的磨损？”
　　制片一听他话里有话，惊道：“那可总不能是有人故意要害小裴吧，小裴为人处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平时和大家相处也很愉快。事情发生后威亚师第一时间就检查了，确实是磨损断裂。”
　　“咱们剧组里用的威亚绳是什么材质的？”
　　“这个我问过了，”制片在手机里翻找了一通，“是高分子聚乙烯材料，本来是比一般材质的更耐磨的。可能也是因为这点，威亚组的反而疏于检查。你们放心，我们肯定是仔细查过才下的结论，毕竟事关人命，怎么也不敢随便糊弄的。”
　　秦灯也知道，唯一和裴念明有怨的人如今已经在监狱里蹲着，过了这么久，他拍了也不止一两部戏，从来没出过意外，有人报复的可能性极低。只是有任何一丝可能性他也不敢轻易放过。
　　剧组各方面工作都做到位了，后续还有拍摄不能耽误。秦灯便看向裴念明，询问他的意思。
　　裴念明道：“既然人已经被开了，就用不着再来道歉。我伤也不算严重，等恢复了我会尽快回剧组的。”
　　“不急不急，身体最重要。”制片又客气了好一番才和导演准备离开。
　　他们走前秦灯想了想，还是道：“断掉的绳子能不能暂时先不要处理掉？”
　　制片领会了他的意思，但这是当事人家属的要求，也不好拒绝，和导演对视一眼后答应了：“那我先让人收着，秦老师想要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让人送过来。”
　　等人走了，裴青还疑惑：“你还是怀疑有人故意做手脚？”
　　秦灯摇摇头：“我不敢肯定，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剧组肯定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是息事宁人，查起来不会和我们一样上心。我要亲眼看过了才敢放心。”
　　裴青敬佩道：“还是你想得全面，那我回剧组盯着，有什么情况再跟你们说。”
　　当天下午裴青就亲自拿着绳子回到医院，交给秦灯的时候还说：“看起来真是磨坏的，我没看出什么端倪，这种事是不是得找专业的人来做。”
　　秦灯也检查了一遍，断损处确实是磨坏的，没有人为切割的痕迹。
　　裴念明不想让他太过费神，便道：“不如让韩总找人看看，他人脉广。”
　　秦灯于是直接去和韩岱之联系，剧组出了这事儿，韩岱之肯定会听说。
　　韩岱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让他们把绳子寄过去。
　　接下来只需要等消息，秦灯就专心在医院照顾裴念明。因为他伤得不重，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准备出院回酒店休息。
　　裴青去办出院手续，秦灯在病房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秦灯还以为是裴青，不知道他敲个什么劲儿的门，没想到探进来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秦灯再仔细一看，觉得有点眼熟。
　　“秦老师，裴老师，”那人走进来，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水果篮，微微躬着身，态度很是恭敬，“我是威亚组的，我叫吴玮。”


第57章 公开
　　吴玮局促地站在原地, 没再往前。裴念明没想到他会来，道：“你先进来吧，坐。”
　　对方才步子有些沉重地走过来, 秦灯伸手把水果篮接过来，吴玮却没有坐下, 先问道：“裴老师, 您腿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 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能完全恢复吗？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说了不会，只是轻微的骨裂。”
　　吴玮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那就好。”但他神情还是很紧张。
　　裴念明道：“我跟导演他们说过了，这事儿你不用道歉。拍摄的时候你们都很用心, 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
　　吴玮却摇头：“不是这样的裴老师, 虽然今天过来实在是很冒昧, 但如果确实是我的责任，别说是道歉和开除，我给您跪下都成。该承担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 但真的不是我的错。”
　　他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哽咽, 秦灯和裴念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玮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 忙道：“我们公司做威亚这方面的业务也挺多年了, 从来没出过事故，因为一直很强调安全性。这次的器械道具等等, 都是买的最新的, 也是用的最好的材料。
　　“每次开始拍摄前，我们都会清点和检查一遍, 尤其是绳子, 哪怕用过两次确认没问题的，也都会再检查, 并且都有相关记录的。昨天拍摄之前我是亲自盯着人检查的，而且我们自己的人还做了几次试验，没问题了才让演员上的。所以我就很疑惑，绳子为什么会断呢？
　　“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时间检查了绳子，发现确实是磨损坏的，但这绳子统共没用过几次，接头处的器械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就想让制片把绳子拿去给专门的人或机构再检验一下，确认是绳子本身的问题。但他说绳子这样不可能是人为，要么是我们疏忽，要么是绳子质量不合格，我们都有责任，直接和公司解约了。
　　“我回剧组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说你们把绳子拿走了，我就想是不是你们和我一样还有疑虑。要是最后检验的结果出来了，能不能跟我说一声。要不然，我真的不甘心。”
　　吴玮的这番话让秦灯心里一沉，裴念明说得没错，他们有多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前面拍的时候没有出过任何意外，而且绳子要想磨损断裂，再怎么也得要很长的时间。
　　剧组肯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如果不是绳子的问题，那么这件事就不单单只是意外了。先前几乎被压下去的那一点怀疑此时重又浮上心头。
　　裴念明也是一样的想法，他道：“行，有结果之后我们会通知你。”
　　吴玮站起来朝裴念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如果后期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只管跟我说就行。”
　　等人走了之后，秦灯忧心忡忡：“你说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做的，会是谁呢？”
　　这部戏从始至终没有人和裴念明竞争过角色，他也几乎没得罪过什么人。
　　“难不成是卞老板？”秦灯能想到的只有他。
　　“应该不至于。”以裴念明对这姓卞的了解，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嘴也贱，但他没有这么强的报复心，不至于被秦灯噎了几句就下死手。
　　裴念明现在想到的是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上辈子他受的一样的伤，后来又遇上大火，难道那次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假如真的是人为，这次必须在回去拍摄之前把人抓住，除掉隐患。
　　裴青回来的时候脸色也有点不好，秦灯问起，他只说先回酒店。
　　等在酒店的沙发上坐下，裴青才让他们去社交平台上看看。
　　今天早上，有狗仔发了之前拍裴念明和秦灯出去吃饭的视频，正好是当时他们从店里出来，裴念明牵了秦灯手的一幕。
　　狗仔的意思大概只是怀疑他们在恋爱，但词条里却有人在带节奏，说秦灯背景神秘，是裴念明金主，从《昭关西行》到综艺，再到现在正在拍的这部电影，都是秦灯为了力捧裴念明的手笔。
　　因为访谈节目已经播出，所以在这个词条里，就有去过节目现场的人说起裴念明已经有男朋友了，不会就是秦灯吧。
　　【我去，真的吗？就这么大方承认了？佩服。】
　　【承认恋爱不是很正常吗？谁会把金主说成是男朋友。裴念明是盛岳的艺人，秦灯也是盛岳的签约编剧，两个人合作多不是很正常吗？有很多导演也有自己比较喜欢用的演员，一起拍好几部片子的。】
　　【说不定金主和男朋友不是同一个人呢，节目上立直率人设，暗地里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呢。】
　　【你趴人家床底下了，你这么清楚？说金主的至少拿出证据吧，捕风捉影，造谣是犯法的，望周知。】
　　【我刚入坑，不会这么快就翻车吧。】
　　这种事当事人永远无法自证不是，不过盛岳这边动作很快，已经发了声明和律师函，没有提恋情的事，只说网上某些人捏造的所谓“金主”的谣言，公司已经委托律师保存证据，会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
　　声明出了之后，粉丝们纷纷去问恋爱的事是不是真的，公司并没有回应，保持了沉默。
　　因为裴念明受伤，高澜的意思是不拿这事儿打扰他，公司自会处理。至于恋情的事，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公开。
　　但秦灯知道，这种谣言不是澄清了就会彻底消弭，总有人不会看澄清，或者即便看了也不上心，许久之后记忆模糊，兴许又会把谣言当真。
　　现在最好的办法，除了声明，就是直接公开他们的恋情，让这件事把谣言覆盖掉。但唯一的弊端就是，裴念明刚刚有点热度，公开恋情会不会对他后期有影响。
　　他想跟裴念明商量一下，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我想直接公开，你愿意吗？一是把谣言压过去，二是我也不想让你被随意污蔑。只是我担心公开之后，以后就会有更多的镜头关注你。”
　　秦灯噗地一笑：“我还担心会影响你事业呢。但我们也算心有灵犀，不谋而合了。不管怎么算，公开都是利大于弊。”
　　裴念明温柔地看着他：“那我跟澜姐说一声，让她有个准备。”
　　裴青也在旁边搭腔：“秦灯你不用担心，我哥本来也不是走偶像路线。只要有作品在，对他的事业影响不会太大。”
　　高澜那边自然没什么意见，商量定了，裴念明直接发动态：没有第一时间公开恋情是因为想保留一点隐私，也不想他@编剧秦灯太受打扰，他毕竟不是活跃在台前的艺人。希望大家还是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我作品上，谢谢。
　　秦灯转发道：我的积蓄买不起房，但大概能负担得起一个厕所。哪天你要是想退休了，我也可以养你，只要你不嫌我穷@裴念明。
　　粉丝们差点被笑死。
　　【造谣的人知道秦灯这么穷吗？】
　　【我不同意，哥哥怎么能住厕所，所以还是别退休，多多出来拍戏吧。】
　　【我们不会打扰他，但是能不能催稿，毕竟要多写点剧本才能养活老公。】
　　【抛开事实不谈，但催稿的都是魔鬼！】
　　【划重点，是恋情。】
　　明灯cp的超话里一片欢腾，本来就是个冷门cp，谁知道有一天竟然成真了。
　　网友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他们的恋情上，当事人的回应也相当于澄清了谣言。律师函的发布让很多造谣的账号迅速注销，有的则发了道歉声明。
　　人红是非多，秦灯算是切身体会了。
　　账号里涌进来挺多人关注他，有好多给他发私信，问裴念明在忙什么，让他好好照顾裴念明什么的。也有宽慰他不要去看那些谣言，希望他和裴念明好好在一起的。
　　消息太多，秦灯都看不过来，之后索性设了个“谢谢”的自动回复，赶紧退出了。
　　虽然伤情不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真要彻底愈合可能就是三个月之后了。剧组也不可能真等那么久，每等一天，烧的都是无数的钱。
　　在酒店休息一周之后，裴念明想回去把一些能拍的文戏先拍了。剩下的戏份不多，倒是对养伤没有什么妨碍。
　　秦灯虽然心疼，也知道他不可能让整个剧组拖着。
　　这期间，威亚绳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报告里提到，绳子确实是磨坏的，但根据威亚绳的使用性质，磨损的部位有问题。
　　因为一般来说，威亚绳的磨损，肯定在接头处滑动的过程中，损坏也应当是很长一截，比较均匀。但这条绳子的磨损却集中在一个点上，更像是外力用什么东西集中在这一点上磨坏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到了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断。做手脚的人应当很了解威亚绳的使用和特性，所以磨去一半，一直等到裴念明快拍完时，坏掉的绳子才最终承受不住重量而断裂。这也就避免了让绳子一开始测试的时候就断掉。
　　这个人可能就是威亚组的工作人员，而且绝对是冲着裴念明去的。
　　而吴玮也说过，他亲自盯的检查，那么做手脚的时间只有检查完到正式拍摄的期间。这中间威亚组的工作人员要进出也十分方便。
　　收到报告的当天，秦灯和裴念明先通知了吴玮，而后直接报了警。幸好放道具的房间都有监控，警方调了监控之后发现拍摄前的那段时间只有一个威亚组的人进去过，结合报告的内容，正式立了案。
　　调查起来很简单，人抓了之后本来还矢口否认，但警方发现这个人的老婆账户里前不久有一笔大额的不明转账，追踪资金来源后，发现是方氏集团下的一家空壳公司。


第58章 宿命
　　方家, 这个结果既在秦灯意料之内，又让他有些意外。差不多一年了，方逸辰和郑锋的案子走得很顺利, 裴念明这边也没发生过什么事。
　　他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没想到方家人却没打算放过裴念明。
　　过去一年他们不动手, 也许只是为了让裴念明放松警惕, 同时避开风头, 这样动手的时候才不会引起怀疑。
　　最后，警方查到雇佣那个威亚组员工的是方逸辰的一个表弟，人被抓了之后也认了罪。
　　如此一来,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
　　吴玮跑来酒店对裴念明和秦灯哭着道谢, 谢谢他们还他一个清白。
　　不过, 虽然他被公司重新聘用，剧组却因为是他公司的人出了问题，并不打算再合作。
　　在他离开前, 裴念明道：“虽然这次没能合作到最后, 但以后我还会拍戏，我们还有很多合作机会。这份清白, 是你自己坚持回来的。我也应该谢谢你, 坚定了我们要查到底的决心。”
　　吴玮红着眼睛笑了：“嗯，虽然结果不如意, 但这次合作我还是觉得很愉快。期待再和您合作的那一天, 您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裴念明回剧组拍戏之后，秦灯每天都跟去片场, 早上一同出门, 晚上一起回来，绝不让裴念明离开自己视线十米之外。
　　戏份拍到剩最后两场, 裴念明回化妆室休息一会儿，等着拍今天的最后一条。
　　化妆师们都在片场准备给别的演员补妆，化妆室里没别的人。秦灯让他躺在小沙发上，把他右腿捞起来放在膝头轻轻按摩：“左腿疼吗？”
　　“不疼。”裴念明静静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说话，享受着忙碌了一天后片刻的安宁。
　　因为左腿受伤，裴念明就不得不把身体重心基本都放在右腿上，一天拍摄下来，右腿就很容易酸痛。
　　这几天都是靠着秦灯给他按摩才缓解。
　　几分钟之后，裴念明估摸着秦灯手也该酸了，就故意撒娇：“秦老师，过来亲亲我吧。”
　　秦灯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挪过去和他接吻。
　　有人敲门，他们也没听见。
　　“秦老师，导演说……咳……”
　　秦灯忙和裴念明分开，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站起来问：“什么事？”
　　那人盯着门把手道：“有一幕戏演员有点疑问，怎么也演不好，和导演起了点争执。导演问您能不能过去给看看。”
　　这部电影拍到今天从没出过这样的问题，而且既然已经开始拍摄，在创作上秦灯基本不插手，都交给了导演。有什么争执值得特意叫他一趟？
　　秦灯扭头看了看裴念明，不想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但见来人神色有些焦急，这段时间剧组的人包括导演对他们都很照顾，裴念明道：“没事儿，你去看看吧，过会儿也该轮到我了。你待会儿来接我。”
　　那个工作人员也解释道：“本来是不应该麻烦您的，但那个演员特别较真儿，非说您写这场戏的想法和导演说的有差别。现在戏快拍完了，也不可能临时换演员，导演的意思是，让您和那位演员沟通一下，要是真的有偏差，他也可以调整。”
　　秦灯猜想也不一定是导演要请他过去，大概是场子僵住了，叫他出去可以化解一下。
　　“好吧，”秦灯对裴念明道，“那你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跟着工作人员出去，那边一个演员和导演果然都有点冷着脸。秦灯过去之后，就被演员和导演围住，凑在一堆儿讨论。
　　刚说完，准备继续拍摄的时候，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哎，房子怎么着了！”
　　火光从旁边的房子里冲天而起，滚滚浓烟从里面蔓延出来，火势以异常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屋里有人没有！”
　　“消防栓在哪儿！灭火！”
　　“打119！快！”
　　秦灯却眼前一黑，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离他而去，连同他的灵魂一起剥离。
　　“裴老师在里面！他在化妆间休息！”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下一秒，秦灯已经冲进了火海里。
　　“秦老师，危险！”
　　“不能进去！去两个人给消防车带路！”
　　浓烟被吸进肺里，秦灯躬着身，用袖子捂住口鼻，还是不停咳嗽。眼睛被烟雾刺得发酸，涌出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看不清通往化妆间的路，滚烫的空气舔舐着他的皮肤。
　　“裴念明！裴念明！咳咳、裴……咳咳、裴念明！”他大声喊着，肺部开始刺痛，却不敢停下。
　　不能，不能再让裴念明重蹈覆辙。明明他的人生轨迹早已改变，明明他没有再做错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逃脱不了宿命。
　　裴念明是在烟雾透进化妆间的时候察觉到不对的，眼前的景象和上辈子的情景迅速重合。那时候他试图逃走，还没到门口就被浓烟呛得发晕，倒在了一尺之隔的门边。
　　他有些恍惚，难道这不过是他临死前的一场梦？
　　没有重生，没有那个爱他到骨子里的秦灯。他只是不甘心死去，才造了这个梦境，用这些几近虚幻的幸福去阻隔被火舌吞噬的痛苦？
　　不，脑子里的记忆是那样清晰。不久前秦灯亲吻他时，唇瓣的温热触感那样真实。
　　他说他爱他。
　　他把他当星星。
　　怎么会是梦呢？
　　“裴念明！”沉闷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是他熟悉的声音。
　　仿若坠入深海的人看见一只向他伸来的手，裴念明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我在这儿！”他大声回应着，不顾腿上的疼痛，冲到门边。
　　门锁着，不知被谁反锁了。
　　他没有锁门，会是谁？
　　“裴念明？”他渴求的那个声音在门口响起，门把手被拧动两下后，秦灯急切道，“为什么锁住了？”
　　“有人反锁了门，我这里也打不开。”裴念明语速飞快，“秦灯，快离开这儿。”
　　“说什么胡话？你让到一边去！”秦灯退开两步，往门上撞去。
　　裴念明透过门缝已能看见隐隐的火光，心脏几乎要在胸膛中炸裂。他大吼道：“快走！你要陪我死在这儿吗！我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人，你……”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浓烟里现出秦灯的身影。他把裴念明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拖着他往外走：“咳咳！要是你活不了，那我和你死在一块儿也挺好。”
　　酸痛的眼眶里不停滚下泪来，裴念明努力把秦灯护在身下，不顾左腿的骨头才刚刚结痂，一步一步踩实在地上，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然而火焰正从身后席卷而来，前方视线被浓烟阻隔，他们根本看不见出口。
　　上辈子的罪孽，他没能以死赎清吗？为什么这一次，要把秦灯送到他身边，最后连同他的生命也一起夺去？
　　他不甘心！
　　裴念明抱着秦灯，踉跄着朝前走去。
　　秦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头顶的木质横梁咔嚓一声，歪斜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坠落。裴念明扑在秦灯的身上，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住。
　　但下一秒，有人把他拖了起来，拉到一边，脸上被罩上面罩。
　　“秦灯……”裴念明挣扎着去拉地上的人。但已经有另一个人把秦灯扶起来，同样给他扣上面罩。
　　“里面还有人吗？”那人问他。
　　他在一阵阵的眩晕中摇头，听见秦灯在一旁道：“他左腿有骨伤，走不了路……”
　　扶着他的人于是把他背了起来，迅速往外冲去。
　　身后，在巨大的声响中，横梁终于断裂坠落。
　　几乎是一瞬间，面罩被人拿去，新鲜空气涌进鼻腔。秦灯弯着腰咳了一阵，被人扶到一边坐下。他抬头一看，只看见消防员被熏得泛黑的一张脸。
　　救护车的顶灯闪着光，医护人员把裴念明扶到推车上。秦灯挣扎着起身过去，却见裴念明已经失去了意识。
　　浓烟似乎再次攫取了他的呼吸，旁边的消防员把他扶上救护车，说：“你们一起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说完又冲向仍旧燃烧着的房子。
　　“谢谢。”秦灯发出嘶哑的声音，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见，车门就被关上了。
　　急救人员正给裴念明裹上量血压的袖带，秦灯不敢碰他，怕影响急救人员的工作，只能在巨大的恐慌中尽量镇定地问：“他怎么了？没有伤到头，怎么会晕倒？”
　　“吸入大量的烟尘导致缺氧，或者一氧化碳中毒都有可能引起昏迷。”急救人员瞥见秦灯毫无血色的脸，安慰了一句，“但他呼吸和心跳都正常，情况不算太严重，你不要太担心。”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医院，裴念明被推进了抢救室。秦灯想在外面等着，却被医生拖去了急诊间，正给他做检查的时候，裴青赶来了。
　　“我就去房车里拿个东西的功夫，怎么就出事了！”裴青急得直跳脚。
　　医生看了他一眼：“家属去缴费，一会儿还要带病人去拍胸片检查。”
　　“哦哦哦，好。”裴青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一秒平静，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对秦灯道，“你好好配合医生，其它的交给我，我哥那边我也会盯着。澜姐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别急啊，哥一定会没事的。”


第59章 梦境
　　做完检查出来, 裴青送秦灯去病房输液。
　　“裴念明呢，他出来了吗？”脑袋里面钝钝的疼，秦灯强忍着恶心感, 想要去抢救室外看一眼。
　　裴青扶着他往病房走，道：“这才不到半小时, 没有那么快。他的腿也需要重新治疗, 你先去病房, 我一会儿过来盯着。等哥出来了，我想办法给你们安排在一间病房好不好？”
　　秦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试图一次次求证, 让自己心安：“他会没事的, 对吧？”
　　“当然了, 他一定没回事的。”裴青再一次把眼泪擦去，冲秦灯挤出一个笑，“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 等哥出来了, 你才能照顾他。”
　　这句话起了作用，秦灯躺在病床上, 终于老老实实让护士给他扎针。裴青又叮嘱了两句才出去。
　　心脏重重地坠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不安。秦灯不敢去想没有了裴念明的生活是怎样的，好像他生来就是和裴念明的在一起的。
　　这个人已经扎根在他的身体里, 枝叶和藤蔓与他的缠绕在一起, 生长在一起，早已分不开了。
　　他只能想象着下一秒裴念明就能回到这间病房, 甚至清醒着笑话他这次成了病人, 或是责怪他不该那么莽撞地冲进去救人。抑或是温柔地给他一个吻，在耳边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一秒的时间被拉成无限长, 病房内外都安静得让人窒息。身体又开始发抖，秦灯紧紧盯着病房门，看着一个个人影掠过，在他快要难以忍受地从病床上跳起来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一群护工推着裴念明进来，医生跟在后面，再后面是裴青和红着眼睛的高澜。
　　秦灯立刻弹起来，吓得裴青赶紧过来安抚他：“别动别动，小心手上的针。医生说哥没事了，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能醒的。”
　　秦灯执拗地下床，走过去握住裴念明的手，心下一跳：“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医生忍不住道：“你就是秦灯吧？抢救室气温低，手冷很正常，捂捂就暖了。他中途醒过来一次，问你的情况，知道你安全才又睡过去，这会儿是太累了，睡醒就好了。你也赶紧回去躺着，一会儿护士会来给你们上雾化。”
　　秦灯脱力般退了两步，跌坐在病床边。裴青扶着他躺下，絮絮道：“我就说哥肯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好好休息，醒来说不定哥也醒了。要是知道你这么担心，他也该难受了。”
　　高澜也过来，温声道：“你安心睡，我和裴青在这儿盯着呢。你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眼睛也青了，想想念明醒了看见你这样该多心疼。”
　　秦灯扭头看着旁边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才终于感觉到一阵疲累，但还是强撑着道：“他要是醒了，你们就叫醒我，不管我睡得多沉都叫醒我。”
　　“好好，”裴青半哄着应道，“我肯定叫你。”
　　秦灯仍盯着裴念明，不舍得眨眼。直到药物的作用让他眼皮沉重，最终沉睡过去。
　　秦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入眼是出租房熟悉的场景。电脑页面还停留在小说更新完成的提示上。
　　他慌忙搜索小说《璀璨星途》，然而页面上却显示“无相关搜索结果”。
　　不可能，怎么会连这本小说也消失了。难道一切就真的只是他做的一个梦吗？
　　打开手机，微信上是寥寥无几的联系人，没有裴念明，没有钟秀，没有裴青。
　　他在搜索页面输入“裴念明”，跳出来几个同名同姓的搜索结果，却没有一个年龄和职业对得上。
　　他呆坐片刻，起身披了件外套就冲下楼去。是他租住的小区，高大的居民楼左右林立。
　　奔向离得不远的大商场，他经常去地下一层的超市买东西，再一路提回家。走得累了，会在半路上的一个长椅上坐下休息。
　　初冬的风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凉意。
　　商场的旋转门里走出一个人，分明是裴念明的背影。他急忙追了上去，大声呼唤着。然而声音却湮没在呼啸的北风里。
　　裴念明走得不快，但无论秦灯如何追赶，总是无法触及。
　　他绝望地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四周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呜……裴念明，坏蛋，你不要我了吗？”
　　秦灯瘫坐在地上，埋头哭泣着。
　　耳边有人的吵嚷声，似有些熟悉。
　　“他在叫我……”
　　“你别动，祖宗！你这腿还要不要了？他肯定是做噩梦了，我去叫他。”
　　有人推了推他：“秦灯，秦灯？醒醒！”
　　秦灯忽觉身体在急速下坠，失重感让他无法呼吸。那感觉消失的一刹那，他猛地睁开眼。
　　被病房里的白炽灯晃了晃眼睛，裴青忧急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你梦见什么了？”
　　“裴青？”他喃喃一句。
　　“是我，你怎么了？”裴青疑惑地看着他。
　　他伸手在裴青脸上使劲一掐。
　　“哎哟！嘶，我没叫醒你，你也不能下死手啊！”裴青哀叫一声躲到一边，“你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呢。”
　　他却坐起来，傻傻地笑了两声：“原来不是做梦。”
　　“秦灯。”裴念明喊了他一声。
　　秦灯扭过头去，看见裴念明的一刹那，眼泪汹涌而出，扑过去把人抱住。
　　“轻点轻点，他的腿刚重新上了夹板，不能用力的啊。”高澜忙把裴念明扶住。
　　“没事。”裴念明紧紧抱住他，亲吻他的发心，“吓坏了吧，对不起。”
　　“我做梦了，梦见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答应。”秦灯呜咽着。
　　“是我的错，怎么能听不见我宝贝喊我呢。梦里也不行。”他哄孩子似的在秦灯背上轻轻拍着。
　　裴青捂着被掐红的脸，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秦灯低低啜泣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起身看见裴念明把氧气面罩拿到一边，正温柔地看着他。
　　高澜和裴青背对着他们，凑在墙边看上面挂着的病房注意事项。
　　他顿觉有点丢脸，把裴念明按回床上躺着：“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不疼，”裴念明握着他的手，“醒了好一会儿了，是我不让裴青叫你的。他说你精神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才睡着。”
　　“幸好你没事。”秦灯心有余悸道。
　　“是幸好有你在，”裴念明抹去他眼尾的泪痕，“是你救了我。”
　　秦灯有点惭愧：“是消防员来得及时，人家毕竟还是专业的。”
　　裴念明无奈道：“这种时候就不要算得这么清楚了，秦老师。这么好的氛围，你应该亲我一下才对。”
　　秦灯睨他一眼，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以后再说什么让我丢下你自己跑的话，我肯定揍你的。”
　　“我再也不敢了秦老师。”裴念明坦然认怂，把秦灯拉向自己，复又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是认真的，是你救了我。秦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秦灯脸红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裴念明当时在门后面说的那句话“我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人”，那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裴念明放开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裴青和高澜听见这话，也看了过来。
　　他只好找了个借口：“我在化妆间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梦见我之前去参加《昭关西行》的试镜，没有选上，也没有遇见你。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再后来我一样在拍戏的时候受伤，也被困在大火里。但在那个梦里，我死掉了。”
　　“呸呸呸！”高澜忙道，“梦都是反的，怎么能当真。”
　　秦灯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你、你还梦见什么了？”秦灯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异常。
　　难不成，裴念明竟然梦见了原书的情节？
　　“没什么了，”裴念明笑了笑，在秦灯撞开那扇门，拉着他往外逃的时候，他就决定把上辈子的过往彻底抛下，只当那真的是一个梦，“那梦也不怎么清楚，醒来之后也差不多都忘了。”
　　但秦灯却抓住一点不同：“你说，你在梦里没遇见我？”
　　裴念明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很笃定：“嗯，要是遇到过你，我怎么可能没通过试镜呢。”
　　秦灯沉默片刻，放松下来。
　　对裴念明来说，他来到之后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原书里发生的事说到底不过是小说情节。当下的真实才是最重要的，就让裴念明把它当做一场梦吧。
　　他露出得意的神色：“你知道就好，以后还敢不敢让我丢下你了？”
　　“不敢了，”裴念明又凑过来抱住他，“秦老师最厉害，走到哪儿我都跟着你。”
　　裴青又是一个白眼：“早知道又是一盆狗粮，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好奇。”
　　高澜失笑道：“他们两个大难不死，腻歪两下怎么了。说到这个，我更加好奇，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秦灯神情变得凝重：“不仅如此，还有人锁上了化妆室的门，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第60章 落幕
　　裴青听见这话, 瞬间冷了脸：“要报警吗？消防那边还在查起火原因，但凭这一点也能肯定是人为了吧。”
　　裴念明同意了：“报警吧，放火的人知道我没事, 肯定会想办法毁灭证据，要尽快。”
　　裴青点点头, 出去打电话了。
　　“会不会还是方逸辰搞的鬼？”秦灯问。
　　高澜不解：“上次他的人在威亚绳上做手脚已经暴露了, 为什么还会冒险？”
　　裴念明冷声道：“正是因为那人被抓了, 才能让我们放松警惕，以为之后都会安全。昨天秦灯是和我一起去化妆间的，如果不是他被导演叫出去, 可能被锁在里面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他的声音逐渐染上愤怒：“既然他在监狱里还不老实, 就别怪我们把事情做绝。澜姐, 威亚的事不要瞒着了。失火的事情肯定会被别人传到网上，我们干脆顺水推舟，先把我腿受伤的事放出去, 等到消防那边确认了失火原因再曝光失火的事。方家别想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
　　“好, 我来安排。”高澜离开，先去和剧组接洽。
　　今天一早网上已经有传言, 说影视城某个剧组拍摄的时候失火, 消防和救护车来了好多。有网友认出正是电影《雌刀》的剧组。
　　剧组原本是在观望风向，如果事情没有闹大就保持沉默, 要是惹得别人说剧组安全工作不到位, 也是麻烦。
　　然而当高澜提出要曝光的时候，剧组也没办法拒绝, 毕竟主演两次出事, 还涉及刑事案件。
　　失火的事越传越广，有粉丝去剧组官方账号底下询问演员们的状况。热度被推到最高的时候, 盛岳发布了官方声明。
　　声明称前段时间公司艺人裴念明在拍摄过程中意外受伤，失火时正在化妆间内休息。编剧秦灯冲进去救人，消防赶来及时把两人救出来。目前两个人都在医院治疗，没有大碍。
　　粉丝们顿时炸开了锅，质问裴念明为什么会受伤，又为什么会失火。剧组的安全工作是怎么做的？
　　剧组也只得出来发声明，表示虽然是有人恶意伤人，但剧组工作确实有疏忽，会做好一切善后事宜，之后也会尽力确保所有人员安全。
　　这句“恶意伤人”无疑是火上浇油，#裴念明受伤##裴念明剧组失火#等相关词条冲上热搜，彻底引爆了热度。
　　裴念明这时出来发了动态：没有大碍，谢谢大家的关心。感谢及时赶来的消防官兵，也谢谢我勇敢的爱人@秦灯。失火原因还在调查中，一切请以警方通报为准。
　　在裴念明发动态前，警方接到裴青报案后，来了医院了解情况。
　　作为第一时间冲进火场的人，秦灯也成了目击者。
　　“我到化妆间的时候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了，从里面打不开，我也没有钥匙，最后是把门撞开的。那个时候有人在里面休息，工作人员是绝不可能去锁门的。而且，平时化妆间也基本不锁门，会等到剧组收工后才会锁上。那个时间门被反锁，肯定不是失误。”
　　警方前段时间刚办完威亚绳的案子，不用秦灯和裴念明多说，他们心里也会有首要怀疑对象。但仅凭门被反锁，也无法证明是人为。只能等消防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决定要不要立案。
　　另一边，吴玮以剧组前工作人员的名义出来曝光，拍摄威亚戏份时，有人在绳子上做了手脚，这才导致裴念明受伤，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案子正在推进中。
　　网友们平时大多时候都只是吃吃恋情瓜，偶尔撞上一回明星翻车，已经极少见过这种阵仗，竟有人真敢光天化日之下蓄意谋杀。
　　热搜挂了两天，热度仍然居高不下。这期间，各方爆料层出不穷，有真的也有假的。
　　警方只得出来回应，先发了一则通报，公布了威亚事件的嫌疑人陈某某受雇于方某，因此前方某某和当事人裴某某的工作纠纷，在方某某的授意下，对裴某某展开报复。
　　陈某某、方某均已被抓获归案。方某某正在监狱服刑，此案已移送检察机关。
　　网友们一看“服刑”，自然能猜到就是已经入狱的方逸辰。一年前他翻车的大瓜余韵犹存，很多吃过一手瓜的人将两个案子整理在一起进行了细致的梳理。
　　说是工作纠纷，但有人继续科普，那不过是方逸辰对裴念明单方面的打压。
　　当初方逸辰被捕后，早就有人挖出他是方氏企业董事长的儿子。当时，方氏企业旗下的几家公司刚刚上市，受此事件影响，股价大跌。后来，方家做了许多慈善，投入大量的财力，好不容易把口碑稍稍挽回来。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情况比上一次更严重，只怕整个企业都会遭受重创。
　　这件事引发了全网讨论，方家试图消除舆论，也抵挡不住所有网络平台的关注，更别提高澜自然会找人在后面添柴加薪，让这火烧得更旺。
　　三天后，警方再次发布通报，称经消防部门调查，剧组失火是人为原因。警方连夜调查取证，已将嫌疑人张某某抓获。根据张某某的口供，警方抓捕了雇佣他的杨某，并确认张某某的犯罪行为是出于方某某的授意。此案将与威亚案合案处理。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警方投入大量人力，以最快的速度破了案。
　　网络舆论因为这件事沸沸扬扬的时候，秦灯和裴念明把手机丢在一边，安心休息。
　　剧组遭遇这种事，很多道具都在大火中烧毁，需要重新制作准备，只能暂停拍摄，预计重新开拍的时间在两个月后。
　　裴念明有了充足的时间养伤，住院一个星期后，他和秦灯回了凛城。
　　钟秀带着韩岱之来看他们，买了一堆东西。
　　在外面吃了很久的外卖，都吃得腻了。秦灯下厨做了一桌菜，几个人围坐在餐桌边，钟秀对方家激情开骂，整整二十分钟不带歇气的。
　　等他休息的功夫，韩岱之才告诉秦灯和裴念明，《昭关西行》报了国内和国外的几个权威奖项。入围的结果这两天就能出来，让他们做好可能会获奖的准备。
　　颁奖典礼大概在一个月后，参加完电视节，剧组也该重新开工了。
　　送走韩岱之和钟秀，裴念明让秦灯把碗筷放着，等明天联系家政上门清洗。
　　秦灯靠在裴念明怀里，想起那晚看见大火燃起的瞬间，心脏仍砰砰跳。
　　“从今以后，应该都只剩下好日子了吧？”秦灯轻声问。
　　两个人其实都有些茫然。
　　原书里，裴念明的生命终止于这场大火，他没有过以后的人生。秦灯不敢确定，以后他还会不会遭遇类似的事。
　　裴念明也不知道，前半段人生他有了重来的机会，许多事能事先预料。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竟生了点恐惧。
　　秦灯这句话不仅是在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裴念明低头，能闻见秦灯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忽而释然了。
　　这辈子的秦灯于他而言，不也是一个变数吗？但他们走到了今天，获得了此生最珍贵的东西。那些幸福感足以抵挡一切磨难。
　　于是他语气笃定：“一定是的，从今以后，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一个月后，电视节开幕。裴念明的腿基本痊愈，但还不能剧烈运动，只能勉强下地走一会儿。
　　颁奖典礼那天，秦灯半扶着他走过红毯，进入典礼大厅。
　　原书里钟秀凭借这部剧获奖是确凿无疑的，只不知裴念明能不能拿到。他们两个分别入围了最佳男配角和最佳编剧。
　　对秦灯来说，能入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毕竟是原身栽树他来乘凉。
　　钟秀毫无悬念地获了奖，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让他果真如星星般散发着光芒。
　　秦灯扭头看裴念明，期望着那束光也会将他笼罩。但这一看没让灯打过来，倒是引来了摄像头。
　　台下有好几个摄影师，负责捕捉台下嘉宾们的反应。
　　自从秦灯和裴念明公开，剧组那场火灾过后，网友们又得知是他第一时间冲进去救人，简直把他们捧为了内娱唯一一对挚爱。
　　毕竟这个圈子里分分合合，分才是常事。无论是恋爱还是分手，常常还会掀起一阵风雨，分开时撕破脸皮的数不胜数。
　　好不容易出了一对能做到为彼此不惜生命的，可不得好好珍惜。
　　明灯cp的超话已经快超过一百万人。
　　秦灯为这个世界网友们磕cp的能力所折服。
　　秦灯冲摄像头露出一个微微羞涩的笑容，老老实实看向台上。主持人正念完入围最佳男配角的候选人。
　　秦灯紧张地搭住了裴念明的手，裴念明顺手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最佳男配角的获奖者是电视剧《今岁春喜》许家林的扮演者高岩，祝贺他。”
　　秦灯连肩膀都失望地塌了下去，但还是为获奖者鼓掌。正要松开裴念明的手，对方却凑近了，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秦灯脸一红，笑了。


第61章 热爱
　　高岩年近六十, 一生作品无数，甚至没演过什么主角。但他演技精湛，权威奖项拿过不少, 这次获奖也是实至名归。
　　为他鼓掌时，裴念明又在秦灯耳边道：“没有获奖, 我还是你的星星吗？”
　　秦灯笑得弯起眼睛：“永远都是。”
　　最佳编剧的奖, 秦灯其实更希望他拿不到。那本就不是他的作品, 若把荣耀揽在自己身上，未免受之有愧。
　　当主持人念到这个奖项时，秦灯和裴念明同时紧张起来, 却是转着不同的心思。
　　颁奖嘉宾打开卡片, 目光在全场扫视一圈后, 才道：“最佳编剧的获奖者，《昭关西行》编剧，秦灯。”
　　雷鸣般的掌声在大堂里响起, 秦灯却愣住了。还是裴念明最先站起来, 顺手把他拉起来，将他揽入怀, 在他耳边轻声道：“快去。”
　　秦灯方才如梦初醒, 有些僵硬地走上台去。
　　接过奖杯和证书，站在话筒前, 秦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下意识看向裴念明, 见他投来鼓励的目光，才闭了闭眼, 道：“这部剧本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 在前期的筹备中，导演和各位演员都提出了非常好的建议, 谢谢你们。另外，我想谢谢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是你们一起努力，把笔下的世界建造出来。谢谢。”
　　他简短地说完获奖感言，下台之前，在心里道：秦灯，这个荣誉原本应该属于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遇见裴念明。
　　秦灯不知道原来的小说是否会因为如今这个世界的改变而随之改变，抑或者这只是个由原书生发出来的平行世界。
　　小说总有结局和终点，但他希望这个世界不会有终点。
　　回到座位上，秦灯把奖杯递给裴念明：“提前感受一下获奖的感觉，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对我这么有信心，那我得更加努力，不要辜负秦老师的期望才行了。”裴念明摩挲着奖杯上烫金的“秦灯”两个字，没忍住侧身在秦灯颊边亲了一下。
　　秦灯捂着滚烫的脸颊，急了：“这直播着呢，你干嘛！”
　　“那又怎样？”裴念明耍起无赖，“反正我们都官宣了。”
　　他俩的对话自然没人听到，但这一幕却被镜头捕捉下来。
　　从一开始秦灯和裴念明的互动就被切入镜头，观看直播的粉丝和网友们几乎把弹幕铺满屏幕。
　　【又是亲手，又是亲脸，裴念明你克制一点啊！】
　　【民政局已经给两位搬来了，这都不结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在颁奖典礼上磕糖，还是官方糖，也是人生头一遭。】
　　【好甜，好甜，好甜，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不好意思，我脑子被刷屏了。】
　　【秦灯好容易害羞，脸红也太可爱了吧，脑补一个搓脸的水獭。】
　　【节目组很懂啊，没漏过一个发糖的镜头，摄影师是不是已经磕昏了。】
　　【虽然知道这也是为了挣热度，但我喜欢。】
　　【就是可惜裴念明没获奖。】
　　【+1，获奖的高岩老师是实至名归啦，但裴念明真的演得太好了。以后一定会拿奖的。】
　　【秦灯的获奖感言也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吧，这个奖也属于导演和演员们。】
　　【什么叫‘各位演员’，秦灯你不感谢一下支持你的老公吗？】
　　【我来替他说，‘谢谢老公’。】
　　【谢谢老公+1】
　　【谢谢老公+2】
　　【……】
　　满屏的“谢谢老公”飘过去，秦灯不知道自己竟一下子收获了上万互联网嘴替。
　　典礼结束后，导演组织主创们一起去聚餐。今晚剧组收获颇丰，提名、拿奖揽了一堆。
　　秦灯作为获奖者，必不可少地被要求多喝点。裴念明知道他的酒量，要替他拦。可他腿伤还未痊愈，韩岱之也提议不要喝太多。
　　其他人打趣秦灯，男朋友也太护着他。
　　最后大家灌了一肚子饮料。导演喝得最多，到后面开始上头，红着眼睛哽咽道：“我半辈子也拍了不少作品，但《昭关西行》，是我拍得最舒心和最畅快的。你们每一个人，真的，每一个人都特别棒。希望今晚是我们所有人职业生涯新的起点，愿大家以后，前途似锦！”
　　这一杯众人都喝了，喝完之后相视大笑。
　　晕晕乎乎回到家里，裴念明坐在沙发上，秦灯坐在他身上，虽然喝得不多，但眼神已经开始失焦了。
　　他轻轻捋着裴念明鬓边的头发，有点得意地笑：“你知道吗？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能成大明星。即便不是最红的，也会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演员。你的未来，会比这世上最盛大的烟花还要灿烂！”
　　他张开双臂大喊，手里的奖杯滚到地毯上。裴念明忙把手护在他背后，静静听他说着。
　　怎么会有一个人，每次喝完酒的样子都不一样呢。
　　秦灯捧住他的脸，似不满：“喂，大明星，你不吻我吗？”
　　裴念明笑着吻上去，鼻息间充斥着淡淡的酒气。酒精的作用让秦灯唇变得更热，热意传递到裴念明身上，让他也跟着变得滚烫起来。
　　秦灯感觉到身上一片凉意时，瑟缩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清醒：“你的腿……还不能太用力。”
　　裴念明于是把他抱得更紧，仰头看着他，唇瓣在他下巴和脖颈间游移，总是一触及分，半诱半哄道：“那就交给秦老师来好不好？”
　　秦灯爽快答应：“好，你老实呆着别动。让你见识一下秦老师的技术！”
　　裴念明轻轻笑了，这人明天一早起来，只怕又要羞成一只熟透的红虾，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然而秦灯的一声轻哼让他很快把旁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双臂收紧了，恨不得把怀里的人嵌进身体。
　　沙发布被汗水洇出一团团痕迹，落地灯旁的影子，像春日里风中的花枝，摇曳了许久。最后一场雨来，止住了风，却叫那花蜜和着露水滚落下来。
　　秦灯醒来，昨夜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逐渐拼凑完整。听着厨房里的细微动静，秦灯在被子里蜷成一团，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在外面。
　　昨晚在高速上跑了一夜，秦司机身心俱疲，腰酸背痛。
　　裴念明好不容易把他哄起来，贴心地不拿昨晚的事逗弄他。然而走到客厅，看见沙发套、地毯全都搭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时，他还是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半天。
　　不能喝酒，不能喝酒，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秦灯把包子当成自己，狠狠咬下去。
　　剧组重新开工，《雌刀》最后的戏份不到两周就拍完了。
　　裴念明在家休息了不过一个月，就又接了剧本，去了南方一个小城拍戏。秦灯也有工作，只能留在家里。
　　一共接近半年的拍摄时间，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是秦灯飞到南边去，和裴念明在酒店度过的。
　　错过了北方的冬天和春天，裴念明杀青回来时，凛城的阳光已经开始烫人。
　　这期间，《子夜的太阳》顺利播出，裴念明收获了更高的知名度，已经与钟秀不相上下。片约雪花般纷至沓来，档期近几年的都快排满了，而且不管走到哪儿，都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秦灯去机场接他的时候，他正被一大群粉丝包围着，给她们签名。上车的时候，距离他下飞机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才是真的小别胜新婚。傍晚的凉风吹散了一屋子的热气，被撕坏的衣服散落一地。
　　去浴室冲完澡出来，秦灯缩在裴念明怀里，背贴着他的胸膛。
　　“以后你是不是都会像现在这么忙？”秦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落。
　　裴念明亲了亲他的耳朵：“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秦灯转过去看他，“本来就是我希望你可以出名，现在愿望实现了，我就贪心地想要更多了。”
　　虽然拍戏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视频聊天，但这无法代替真正的拥抱和亲吻。
　　“我也很想你，”裴念明摩挲着秦灯的脸颊，“等到和盛岳的合约期满了，我独立出去怎么样？”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话……”
　　“也不全是，”裴念明道，“我虽然很喜欢演戏，但这并不代表我要让它占据我的全部生活。如果一直高强度地工作，只会耗尽我自己的精神。我和澜姐其实商量过，用在盛岳的这几年打下根基，以后哪怕逐渐减少工作量也不会让我没戏拍。到时候我自己成立公司，或者改变和盛岳的合作方式。我的人生，总得有大部分时间应该作为裴念明活着，而不是戏里的角色。”
　　秦灯完全理解了裴念明的想法，这世上有完全为了艺术，如飞蛾扑火般倾尽一生的人，也有想要更多地保留自己的人。他也希望裴念明不要因为热爱而伤了自己，他所付出的热爱有一部分也应当给他自己。
　　“原来不管是谁，一旦开始工作，就会开始计划退休。”秦灯笑道，“早一点退休也好，趁着身体好，才能享受生活。”
　　裴念明低头吻住他。
　　秦灯大概不会知道，裴念明抱着他的时候，恨不得现在就退休。
　　五月底的时候，赵思颉突然联系秦灯，说要请他和裴念明吃饭。


第62章 恋综
　　高级西餐厅的包间里, 上万的红酒喝了小半瓶，赵思颉终于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台里策划了一档恋爱综艺, 让我做导演。”
　　秦灯一听就明白了，最近恋综确实比较火, 他闲着没事还追过一个, 只不过节目组制作能力有限, 几对嘉宾表演的痕迹有点重，他半途就弃了。
　　原书里钟秀也曾收到过相关的邀请，但他给拒了。秦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赵思颉负责的这个。
　　“本来几对嘉宾都已经确定了, 但前几天其中一对闹翻了, 死活不肯再去, 宁愿赔违约金，眼看着马上要到录制的时间，我也是没办法, 只能来找你们帮忙。”赵思颉一口气说完, 等着两个人的回应。
　　秦灯和赵思颉是有私交，只不过涉及到裴念明的工作, 她应当第一时间和高澜或者裴青联系才对。
　　裴念明也想到这点, 问道：“工作的事，没有事先联系我的经纪人吗？”
　　“发过邮件了, ”赵思颉有点不好意思, “得到回复说你档期太满，调不出来。只不过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所以只能私底下来找你了。”
　　裴念明的档期确实满, 不过他下一部戏怎么也得四个月后。前一部戏拍摄的时间太长，裴念明要求多休息一段时间。这期间, 公司也就给他安排了一些商业和时尚活动。
　　如果加上录制综艺，倒也不至于调不开档期，毕竟综艺这边可以配合。秦灯猜想高澜直接拒绝的原因是裴念明如今正是事业上升期，公司给他的定位也是专攻演戏，所以不想让他再上综艺，尤其还是恋综。
　　赵思颉显然是想利用和秦灯的关系，秦灯倒无所谓，只是这事儿关系到裴念明的事业规划，他不能因为和赵思颉的私交就贸然答应。
　　感觉到裴念明不是很感兴趣，赵思颉又道：“这档综艺和别家不一样，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几对嘉宾之间的接触也不太多。一共十五期，每对嘉宾有三期是各自的日常生活或者工作拍摄，剩下的三期会把嘉宾集合起来录制一些比较放松的内容。节目采用的是边录边播的模式，一周一期，集合的内容会集中录制完，差不多三个月就能录制完毕。”
　　其实赵思颉这么诚恳，又放低姿态，帮了这个忙也没什么，还能顺便卖个人情。裴念明顾虑得更多的是秦灯，他是幕后人员，在荧幕上露面太多，必定会给他的生活造成不便，更何况他本来就有点社恐。
　　再者，观众透过镜头看见的毕竟有限，加上节目组肯定会有剪辑。要是出现过多的负面评价，秦灯肯定会难过。
　　秦灯和赵思颉毕竟是老同学，要是直接拒绝，还是会伤了情分。秦灯看向裴念明，意思是全凭他做主。裴念明便道：“这事儿我还是得考虑一下，这样吧，我回去和秦灯还有经纪人商量一下，两天之内给你答复，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先试着接触一下别的有意向的人，不要空等。”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让步，赵思颉只得答应：“裴老师放心，既然这次是我请你们帮忙，自然要表示诚意。以后盛岳或者裴老师你个人，和台里的合作自然是长期发展。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只管跟我开口。”
　　回到家里，秦灯和裴念明把自己的顾虑一说，双双失笑。
　　原本秦灯顾虑确实比较多，但听到赵思颉最后的一番话，他其实是有点心动的。
　　裴念明说过，和盛岳的合同到期后想独立出去，自然是想要争取更多的自主权，即便到时候续约，必定也会减少公司对他工作的管控程度。
　　如此一来，建立自己的人脉网就非常重要。秦灯还挺开心自己能在这方面帮到裴念明。
　　至于裴念明的顾虑，秦灯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没什么事过不去，也并不害怕什么。
　　前段时间裴念明的剧刚播完，热度更高之后，秦灯都跟着涨了一波粉，好些粉丝留言，想看两个人的互动。
　　上次电视节颁奖典礼让众多网友上头，余韵到现在还没消散，以至于很多cp粉去挖他们之前的综艺，试图找出点糖来。
　　得不到的总是会念着，秦灯想着，上个恋综满足一下粉丝们，就当回馈她们对裴念明的支持了。
　　“而且，”秦灯低着脑袋袒露私心，“这段时间说是休息，说不定临时又会有什么工作。你要是接了这个综艺，至少会有固定的时间能和我在一起了。”
　　这话一出，秦灯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裴念明都乐意给他摘下来，哪儿还有不答应的。
　　“那我跟澜姐说一声，给赵思颉答复，就说我接。”裴念明把人抱在怀里，心疼地揉他耳朵。
　　因为知道秦灯的性格，一向是过分“懂事”，极少向他要求什么。即便秦灯保证过不会委屈自己，但这几年他工作肯定忙，两个人聚少离多，秦灯也只是偶尔撒撒娇，在他回家之后多粘他一会儿。
　　也许秦灯并不觉得这是委屈，裴念明却受不了他有半分的难过。
　　如今好不容易开口提点要求，自然无有不应。
　　秦灯却还担心是他纵着自己：“你真的愿意接吗？这毕竟是工作，你不用因为顾虑我就勉强你自己，我希望你工作的时候也是开开心心的。”
　　“不是妥协，”裴念明道，“本来接这个综艺对我原本的工作也没什么影响，我主要在意的是你。既然你愿意，我当然就愿意。再说了，我家宝贝这么可爱，肯定招人惦记。上综艺也好，正好给大家看看，我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别来惦记你，当然也别来惦记我。”
　　“哈哈哈哈哈！”秦灯展颜大笑，“你也有这么自恋的时候。上综艺有钱拿，我多挣点钱，咱俩就能早点退休。”
　　“是啊，我以后还得指着你养我呢，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秦灯得意地掐掐他脸蛋：“我老婆嘴就是甜。”
　　裴念明自己愿意接，公司和高澜那边就没什么反对意见，先去和赵思颉那边接洽了，叮嘱不要有那种为了炒热度而歪曲事实的剪辑。
　　算起来裴念明和赵思颉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上回那个访谈节目就很靠谱。所以剪辑方面秦灯并不担心。
　　定下来之后赵思颉火速安排了签合同，当天下午就直接官宣嘉宾。
　　秦灯转发的时候看了一眼，剩下的三组嘉宾，一组是圈内刚刚新婚的夫妻，演员丈夫李以歌和歌手妻子潘梨，一组是新近有点名气的演员谢南序和青年导演薛时槐。
　　还有一组两个人曾经都是演员，但没什么知名度，叫沈麒生和穆夏。秦灯特意去搜了一下，两人作品不少，加起来的评分平均没上过4分。
　　这个知名度的演员其实很难上这个综艺，秦灯深入查了一下，发现他们已经转行去了某站当视频up主，热度还蛮高。
　　其实哪怕演烂片，收入也是客观的。能够果断退圈，放弃这个繁华的名利场去做适合自己的事，秦灯还挺佩服他们的。
　　综艺播放会按照每组嘉宾分别一期，合体录制一期的顺序，所以前两个周会先分开录制，到第三周、第四周时则把嘉宾集合起来，一次性录制完三期的内容。
　　所以赵思颉预估三个月录制完毕，但秦灯和裴念明的内容其实不到两个月就录完了。
　　第一期的录制基本都在家里，除了卫生间，连卧室里都安装了摄像头。秦灯有过上综艺的经验，总体上还算比较习惯，只是不能跟以前一样，不分场合和裴念明有过度的亲密动作。
　　因为四组嘉宾里，就数秦灯和裴念明这一对热度最高，所以他们的内容成为首播。
　　从节目组官宣之后，这档节目的热度就居高不下，第一期播出的时候网络平台的预约人数已达千万，当晚电视台的收视率也超越了以往的综艺节目。
　　秦灯和裴念明跟着网友一起看，因为电视上投屏也能看弹幕，视频一打开，几乎铺满屏幕的弹幕就把秦灯吓了一跳。
　　【第一。】
　　【孩子磕的第一次cp不仅成真了，还上综艺了，哭。】
　　【为明灯cp而来。】
　　【前两天的预告片把我甜到了，我是来吃糖的。】
　　……
　　录制从早晨开始，因此这会儿视频里，清晨的阳光正洒进屋子，安静的房间里，只听见餐具碰撞的声音。
　　镜头切进厨房，裴念明正准备早餐。他腿伤刚恢复不久就去拍戏，回来之后医生建议暂时先不要做剧烈运动，所以他把家里的一间空屋子装成健身室，请了私人教练，每周会固定时间来家里指导他健身。
　　裴念明穿着短袖短裤，正低头刀法娴熟地切葱，准备烙鸡蛋饼。
　　【为什么戏演得那么好，还这么会做饭。】
　　【这刀功起码得有几年的功夫。】
　　【一大早上就开始馋了，不要误会，我是馋早餐。】
　　【我直说了，我就是馋人。】
　　【前面的那位姐妹，这条苦茶子是你的吗？】
　　配合着节目组恰到好处的字幕，网友们似乎已经能闻见早餐的香气。


第63章 橘猫
　　镜头切进卧室, 秦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伸手在旁边摸了摸，终于发现裴念明不在, 这才睁开眼睛，在卧室里找了一圈。
　　【睁眼第一件事, 找老公, 哈哈哈哈！】
　　【秦灯你看看弹幕, 你老公在厨房。】
　　【不要因为你不是演员就没有偶像包袱啊喂。】
　　【哈哈哈哈，原来帅哥也和普通人一样，睡一晚起来都是鸡窝头。】
　　秦灯揉着眼睛坐起来, 打了个大呵欠, 才掀开被子下床, 半眯着眼睛拖着步子去了卫生间洗漱。
　　【是我每天早上起床的样子了。】
　　【早起就是反人类。】
　　洗完脸虽然清醒了一点，但秦灯当时没想起在录制这回事儿，出了卧室听见声响就直奔厨房, 从背后把裴念明抱住, 靠在他背上又闭上了眼睛。
　　“宝贝起来了？”
　　“嗯。”秦灯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今天早上吃什么？”
　　【宝贝, 他喊我宝贝哎。】
　　【要是家里有这样的老公, 我天天早起都没关系。】
　　【今天早上当然是吃糖啦~】
　　【我猜秦灯还没睡醒，不知道此时厨房有至少十个镜头对着他。】
　　裴念明就这么背着秦灯继续做早饭, 一边道：“鸡蛋饼和小馄饨, 还有油条豆浆，你还想吃什么？”
　　“唔——”秦灯仔细想了想, “再加一个男朋友。”
　　“好的, 您稍等。”
　　【噗！会还是秦老师会。】
　　【以前以为他是比较害羞那一类，没想到这么会撩。】
　　【看裴念明习以为然的样子, 想必秦灯每天都语出撩人？】
　　【这谁把持得住？】
　　秦灯提前去餐桌边坐下，正准备看手机，裴念明端着鸡蛋饼走到他旁边停下，他顿时反应过来，仰头撅起嘴。
　　裴念明低头亲了一口，才满意地坐到旁边，说：“早安。”
　　“早安，谢谢宝贝的早餐。”
　　“不客气，快吃吧。”
　　秦灯吹着一个小馄饨的时候，裴念明问：“你知道厨房有多少个摄像头吗？”
　　秦灯一惊，愣愣道：“我都忘了今天要录制。”
　　【哈哈哈哈，原来真的没睡醒。】
　　【怎么这么可爱啊。】
　　【想亲一口。】
　　【裴念明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想到方才在厨房的那一幕，秦灯终于红了脸，埋头对付鸡蛋饼。
　　裴念明忍不住笑道：“没事儿，你不用太在意，还和平常一样。”
　　【亲完了才提醒秦灯，裴念明你个心机boy。】
　　【试问谁不想亲可爱的灯灯。】
　　秦灯瞪了他一眼，想起来正事：“今天教练过来吗？”
　　“嗯，约了十点，今天练两个小时。”
　　“这次休息的时间长，好好把伤养养。下部戏还没定吧？”
　　“还在接触剧本，怎么，秦老师要预定我吗？”
　　秦灯捶了他一下：“你好好说话，我暂时还没想法呢，公司让我和另外两个编剧合作一部古代小说的改编，不过我只是辅助，这段时间我先把小说看看。”
　　吃完饭秦灯去厨房洗碗，没忍住开始数到底有多少个摄像头。
　　裴念明都不知道他真去数了，这会儿看了节目才知道，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傻得这么可爱？”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秦灯这人能处，有摄像头他真数。】
　　【韵还押上了可还行？】
　　之后秦灯去了书房看书，画面宁静而美好，网友们开启疯狂截图模式。
　　另一边，裴念明正在教练的指导下健身，时不时露出几块腹肌，引得网友们又开始舔屏。
　　这腹肌虽然秦灯摸过好多回，不过在屏幕里看着感觉又不一样。把手伸到裴念明衣服里又摸了一把，还戳了戳，点评道：“比看起来软。”
　　裴念明一把捉住那只作乱的手：“老实点，不是你说要看节目。”
　　秦灯起了兴致故意闹他，被他从沙发角落里抽出一条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这里的领带，把两只手绑住了。
　　“还闹吗？”裴念明的眼神已经变得有点危险。
　　秦灯登时老实了。
　　电视里，时间飞速流过。吃过晚饭，趁着外面凉快点儿，秦灯和裴念明一起出门散步，就绕着小区公园里的人工湖走。
　　似锦的晚霞投在水面上，连着大片开得正盛的粉色荷花，空气里满是清幽的花香。
　　走到一处凉亭时，秦灯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猫叫。
　　循声找过去，在一片灌木丛里看见一只瘦小的橘猫，看身形应该刚刚成年，后腿上一条长长的口子，毛上全是血迹。
　　小猫眼睛发红，明显有炎症，身上的毛都打结了。
　　这个小区流浪猫不少，但喂的人也很多，大多数流浪猫过得还行。
　　不知道这只小猫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身上的伤口不像人为，也许是和别的猫打架造成的。
　　这么瘦小肯定不是走丢的宠物猫。小猫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秦灯，有气无力地叫着。
　　秦灯蹲在它旁边，对裴念明道：“我们送它去医院吧。”
　　之前养猫的计划一直搁置，现下看见这只小猫，秦灯就想把他带回去。
　　“小区里就有宠物医院，我去让他们带个笼子过来，你先不要动他，小心他因为伤口疼咬你。你在这儿等我。”裴念明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秦灯在原地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小猫看起来脾气很温顺，叫得累了就趴下休息。
　　裴念明带着两个宠物医院的员工过来，员工戴着手套把小猫转移进了航空箱，几个人一起回到医院。
　　趁医生给小猫检查的功夫，秦灯问裴念明：“你对猫毛过敏吗？”
　　裴念明：“你想养它？”
　　秦灯点点头，露出和小猫一样无辜的眼神：“可以吗？”
　　裴念明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不过敏。想养就养，它和你遇见，说明你们有缘分。”
　　检查结果出来，小猫情况不算太好，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需要留在医院治疗几天，顺便清洁身体，驱驱虫。
　　当天秦灯和裴念明没能把猫带回去，但是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在网上下单，买了许多养猫的必需品，还查了一大堆攻略。
　　【小猫咪以后有家了，谢谢秦灯。】
　　【幸好遇见你们。】
　　【可以预见未来又是一只猪咪。】
　　【橘猫：就你懂？】
　　【只有我被秦灯可爱的眼神戳中了吗？想带回家养。】
　　【裴念明：不好意思，这只已经有主人了。】
　　【主人？我开始有画面了。】
　　摄制组特意多跟了两天，等到秦灯和裴念明把小猫接回家。阳台上布置了猫砂盆和猫窝，客厅及书房都摆了猫爬架，可惜现在小猫还用不上。
　　医生嘱咐等伤口长好之后再送到医院给小猫洗一次澡，彻底清洁一下。
　　经过两天的治疗，小猫精神了不少，已经可以在屋子里四处探索了，还总喜欢黏在秦灯后面屁颠颠跑。
　　家里多了新成员，第一件事就是取名。
　　秦灯和裴念明尝试了好多名字，都觉得不合适。秦灯提出要叫“裴裴”，裴念明不答应：“为什么不叫秦秦。”
　　“因为是我把他带回家的，我觉得叫裴裴好听。”
　　“可你是我带回家的，这么说来你俩很像，应该叫秦秦或者灯灯。”
　　秦灯脸红了红，开始耍赖：“我不管，就叫裴裴，等裴裴伤好了，就去把蛋蛋割了。”
　　裴念明：“……”
　　【裴念明：有点蛋疼。】
　　【有一说一，这俩真不会取名。秦灯你可是个编剧啊！】
　　【小猫咪：要不我自己取一个？】
　　【终究还是小猫扛下了所有。】
　　不过把小猫接来时是早上，回来之后两个人才吃早饭。小猫跟着秦灯要来小块培根吃了，秦灯灵机一动：“不然就叫培根好了。”
　　虽然有点草率，但裴念明乐见其成，两人终于达成一致。
　　两个爸爸总算消停下来，培根吃饱喝足，悠然回到猫窝里睡了。
　　第一期节目到此结束，下一期会播沈麒生和穆夏的内容。
　　当晚，秦灯和裴念明的cut短视频和各种动图在网上流传，网友们纷纷发挥创造力，造出挺多有趣的梗。
　　#再要一份男朋友#的话题上了热搜，很多博主和up纷纷模仿这一段，一时掀起热潮。
　　不过，秦灯和裴念明并不知道，两人在卧室再次因为培根爆发“争吵”。
　　晚上两人准备睡觉的时候，培根跑到卧室门外叫唤。秦灯知道这是小猫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点不安全感，于是把他放进来，连猫窝也搬进来，就让培根睡在床边。
　　虽然只是小猫，但有双眼睛在这儿，裴念明总觉得不适合干坏事，在一旁幽幽叹气：“你现在是把对老公的爱分给了儿子吗？”
　　秦灯哭笑不得：“你也是他爸爸呀，你不喜欢我们的小培根吗？”
　　裴念明和他抬杠：“那你让他叫一声‘爸爸’。”
　　秦灯：“……”
　　裴念明把秦灯扑倒，低沉着嗓子道：“那你叫一声老公。”
　　秦灯看了一眼摄像头，现在不在拍摄时间，幸好那些机器都关了。
　　他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裴念明堵住了嘴。坏事虽然没干，但接吻接了个够，秦灯第二天起来嘴唇还有点肿。


第64章 吃醋
　　四组嘉宾轮番一期播完之后, 第五期是所有嘉宾合体录制。
　　第五期开播的时候，裴念明正在外地参加活动，秦灯只能在家追综艺, 以解相思之苦。
　　他们当时去了西部一个小城市录制。
　　小城位于大山环绕的一个小盆地里，气候凉爽, 适合避暑。
　　合体录制的第一期在城里的一栋小别墅里, 在这里录制几天后会直接出发去另一个地方。
　　裴念明和秦灯坐着节目组的车到别墅的时候, 其中一对嘉宾李以歌和潘梨已经到了。
　　从他们到时录制就已经开始，下了车，裴念明一手推行李箱, 一手拉秦灯, 走到门前按门铃。
　　开门的是潘梨, 红唇配上大波浪的头发，是一位非常有风情和魅力的三十岁女人。
　　她一看到裴念明，眼睛就亮了：“你好, 你是裴念明对吧, 我追了你的剧，《昭关西行》, 太好看了！快进来！”
　　她热情地招呼着, 和裴念明握手。秦灯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有点紧张地向潘梨伸手：“你好, 我是秦灯。”
　　“你好你好, ”潘梨引他们走进客厅，“我们到了一会儿了, 选了房间。这里房间不少, 你们赶紧上去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梨梨, 是谁来了？”李以歌从二楼往下看。
　　秦灯就瞧见一个圆脑袋，短头发，身材很壮，似乎比裴念明还高出一些。
　　李以歌是个圆脸男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手里拿着两件衣服，刚刚应该是在收拾行李。
　　“这是我老公，他也是演员。”潘梨跟他们介绍。
　　“你们好！”李以歌笑起来就显憨厚。
　　秦灯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在电视里看见过他，他演过不少配角，演技很不错。
　　他也招呼秦灯和裴念明上楼选房间。
　　别墅一共三层，每层楼有三个卧室，二楼还有一个游戏室和茶室，三楼则是一个带阳台的大客厅以及影音室。
　　后面的院子里有个游泳池。
　　潘梨夫妻选的房间在二楼，裴念明知道秦灯社恐，径直带他去了三楼。
　　几个房间的大小和布置差不多，稍微不同的是风格差异。
　　二楼秦灯没看过不知道，三楼的两个卧室，一间是粉色猫猫风，被套上是浅黄色的猫猫头，桌柜上摆了很多猫主题的摆件，床头灯的灯罩是一只趴着睡觉的大橘猫，连拖鞋都是猫猫头的。
　　另一间简直就是儿童房，满屋的卡通主题，还布置了很多小彩灯。
　　两个人都没料到两间屋子风格迥异，但又一致保持了可爱风。
　　“你喜欢哪间？”家里布置都走成熟简单风格的裴念明果断把选择权交给了秦灯。
　　【哈哈哈哈，这一脸受到冲击的表情。】
　　【裴念明是觉得选哪间都无所谓了，和他风格都不搭。】
　　【我赌秦灯选猫猫。】
　　【那不然呢，让裴念明把一只卡通小猪盖在身上睡觉吗？】
　　秦灯把手指向猫猫主题房间，裴念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秦灯却看出来了，故意逗他：“这个房间很可爱诶，我们要不要也把家里卧室的装潢改一下，刚好和培根比较搭。”
　　裴念明沉默片刻：“和你一起睡卧室的不是我吗？不是应该和我搭吗？”
　　秦灯笑着打量他：“咦？你是不喜欢这个风格，还是在吃培根的醋？”
　　【说不喜欢就是否定老婆的选择，那必然是吃醋。】
　　【吃猫咪的醋也和你很不搭啊，裴老师要想清楚。】
　　【培根：在家睡觉呢，勿cue。】
　　裴念明一看就是他故意使坏，捏着他下巴凑上去亲了一口，转移话题：“我们来收拾行李吧。”
　　【哈哈哈哈，这个话题转移得一点都不生硬。】
　　【生硬但可以多来点。】
　　【秦灯你有本事逗老攻，有本事别脸红啊，哈哈哈哈！】
　　刚收拾好行李，门外传来说话声。
　　“槐槐，你累不累，这个箱子给我提吧。”
　　“不累，你去看看哪个房间是我们的。”
　　“好吧，老公辛苦了，嘿嘿。这个这个，房里没人，那就是我们的了，哇！是动漫主题！”
　　“喜欢吗？”
　　“喜欢！床也很软，谢谢节目组没把我们发配到深山里吃苦。”
　　秦灯听得好笑，看来这一对应该就是演员谢南序和导演薛时槐，谢南序的声音很活泼，和在荧幕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裴念明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幽幽道：“你好像还从没叫过我老公。”
　　秦灯脸一烫：“叫宝贝不好吗？”
　　“好是好，”裴念明认真地看着他，“但偶尔也想听听别的。”
　　秦灯酝酿了一会儿，还是喊不出口，便道：“我叫过啊，上次喝醉酒……”
　　“那是醉话，不一样，”裴念明循循善诱，“多喊几次就习惯了，可以从现在开始。”
　　弹幕里开始疯狂刷屏。
　　【什么，竟然没叫过老公，这不科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裴念明。】
　　【感觉像只大狐狸在诱骗一只傻乎乎的小奶猫。】
　　【那必须让大狐狸得逞！】
　　【叫一个！】
　　【叫一个！】
　　网友也太能起哄，秦灯哭笑不得。
　　电视里，他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门边逃：“新的嘉宾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
　　裴念明闪身去拦他，决意不能让他轻易逃走。
　　【哈哈哈哈，这对应该叫转移话题夫夫，都好生硬。】
　　【生硬，但是有用，哈哈哈哈！】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前面略矮的一个年轻人清瘦漂亮，留着齐眉的刘海，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后面的青年高出他大半个头，留着利落的短发，眉眼锋利，但表情很温和。
　　“你们好呀，我是谢南序，这是我男朋友薛时槐，很高兴认识你们。”
　　社恐秦灯第一次真心感谢陌生人的及时出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谢南序是个小话痨，拉着秦灯说个不停：“哇，你们的房间也很可爱，这么大个猫猫！我看了之前的几期，你们家小猫是叫培根吧，哈哈哈哈，我家小狗叫蛋卷，还挺搭，什么时候让它们见一面认识认识。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薛时槐话不多，打完招呼就静静地听谢南序说话。
　　“我家槐槐是导演，有机会的话我们合作呀！我看了裴老师的戏，早就想合作了。”
　　导演、编剧、演员，正好主创都凑齐了。
　　一说起拍戏，几个人就有了共同话题，聊了半天，又听见楼下大门开了，说话声隐隐传来。
　　谢南序一拍手：“肯定是最后一组嘉宾到了，我们要不下去集合认识一下吧。”
　　“好啊。”秦灯积极响应，拉着裴念明往楼下走。
　　裴念明没能得逞，只得捏了捏他的脸。
　　第四组嘉宾，亦即前演员、现up主沈麒生和穆夏正站在客厅和李以歌、潘梨说话。
　　沈麒生高大英俊，单从容貌上讲，确实远比不上裴念明，在娱乐圈里略显得普通了点，但气场很强大，不是压迫感，而是一种似乎经历了很多后的淡然，看起来有点高冷。
　　穆夏帅气健朗，浑身充满了蓬勃的生气，穿着无袖衫，两只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就是在屋子里一群职业人士中间格外显眼，像个没经历过工作毒打的大学生。
　　嘉宾们到齐之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任务卡，今天下午嘉宾们需要自己去采购食材做饭，明天会在别墅里进行一些小游戏，后天出发去新的录制地点。
　　“我们中间谁会做饭？”潘梨问。
　　秦灯、裴念明、薛时槐和穆夏举起手。
　　“那我们这些不会做饭的就出两个人去买食材，剩下两个人在家里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打扫的，累的话也可以休息，怎么样？”她迅速给大家分派好任务，大家都没有异议。
　　最后李以歌和沈麒生拿着列好的采购清单出门买东西，潘梨带着谢南序把几个公共空间稍微收拾出来方便大家活动。剩下的几个人就开始做饭之前的准备。
　　谢南序嘴特别甜，把潘梨哄得高兴，给众人清唱了好几首歌。穆夏精力满满，抢着把厨房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跑去楼上拿了个小本子下来，凑到裴念明旁边，紧张道：“裴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看你的戏，演得太好了！我之前也演过几部戏，但我没啥天赋，所以特别佩服会演戏的演员。”
　　裴念明当然不会拒绝，给他签了名，按照他的请求写了一段话，还合了影。
　　然后穆夏就开始悉心向裴念明讨教演戏的方法和诀窍。
　　裴念明大概没想到自己被老师老师的叫多了，有一天会真的当起老师来。
　　秦灯把穆夏和沈麒生的戏找出来稍微看过几眼，心情很复杂。那个演技，确实一言难尽，但能看得出来两个人很努力了。
　　比起演戏，他们后来做的视频更有趣，秦灯已经把他们加入了关注列表。所以等到穆夏觉得已经打扰够了裴念明，有眼色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灯也拿了一个小本子对穆夏道：“我看了你们做的视频，非常好看，能给我签个名吗？”
　　穆夏眼睛瞬间亮起来，激动道：“当、当然可以，我们的视频现在名气还一般，没想到你竟然看过。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签名呢。”
　　等穆夏签完，抱着裴念明的签名当宝贝似的回房间的时候，裴念明走到沙发旁，坐在秦灯身边，酸溜溜道：“你都没找我签过名。”


第65章 男德
　　秦灯动动鼻子, 像在闻什么：“是谁把醋缸打破了，怎么这么酸呐。”
　　“你还敢笑我。”裴念明一把搂住他，另一只手挠他痒痒肉。
　　“哈哈哈哈哈！”秦灯滚在沙发上, 挣又挣不脱，笑得肚子都酸了, 赶紧求饶, “我错了, 裴老师，放过我吧，哈哈哈哈哈, 我回家专门买个本子, 你每天给我签一个总行了吧。”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敷衍呢？”
　　“不是敷衍, 我真心的！”秦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缩成一团，捡好听的说, “老公, 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裴念明动作一顿, 俯身下去, 凑近了他，轻声问：“刚叫了什么, 再叫一声。”
　　秦灯反应过来, 矢口否认：“什么什么，我没说什么。”
　　“是吗？”裴念明的手又有伸向他腰侧的趋势。
　　秦灯秒怂：“老公, 好老公, 世界上最帅的老公。”
　　裴念明笑得得意：“我以后可知道怎么治你了。”靠过去亲他。
　　秦灯推了推他：“这还有镜头呢。”
　　“怕什么，又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裴念明亲了他好几下才终于把他放开。
　　他们都背对着镜头, 确实没拍到什么，可刚才那一段已经足够过分了。
　　秦灯趁机逃开，要往楼上跑。
　　“你去哪儿？”
　　“去找穆夏请教健身的方法，你就是仗着力气大老欺负我。”秦灯气愤愤的，脸颊都鼓起来。
　　【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
　　【好甜好甜。】
　　【孩子喜欢看，请多来点，谢谢。】
　　【关于裴念明的一些奇怪执念。】
　　【怕痒的人来发言：挠痒痒犯规！】
　　【我愿意叫老公，老公！】
　　买菜的人回来了，秦灯一秒变正经，霸气指挥裴念明：“去做饭！”
　　“是。”裴念明配合他来了个立正，接过食材去了厨房。
　　潘梨和谢南序从另一间屋子过来，笑着对秦灯道：“你俩也挺能闹腾的。”
　　秦灯顿时一个大红脸，合着他和裴念明在沙发上打情骂俏，弄得潘梨两个人都没敢进来。
　　谢南序冲秦灯眨眨眼，小声道：“不用不好意思，我跟槐槐也常常闹来闹去的，这叫情趣……”
　　薛时槐怕他下一句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找了个理由把他拉走了。
　　穆夏听见他们回来，冲下楼梯，还有三级台阶的时候就要往下蹦，沈麒生一个跨步上去把人接住：“小心点，受伤了怎么办？”
　　穆夏把拿到的签名显摆给他看，沈麒生见秦灯已经往厨房去了，才哼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崇拜我吗？怎么都没找我要签名？”
　　【哈哈哈哈，老公们吃醋的点怎么都一样？】
　　【夏夏这个小傻瓜，说这话是因为之前对演技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去看过他俩的视频，对自己演技的吐槽比网友还狠。】
　　厨房里站不下太多人，裴念明让秦灯在外面打下手，择择菜，剥剥蒜什么的，穆夏负责洗菜装盘，里面就剩裴念明和薛时槐两个人忙，正好借机秀了一把厨艺。
　　【堪称男德模范，难怪能找到对象。】
　　【鬼才剪辑，我仿佛在看舌尖上的恋综。】
　　【看饿了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恋综吗？】
　　【听说这档美食节目很好看，慕名而来。】
　　【哈哈哈哈，什么叫蒜剥得很漂亮，裴念明见缝插针夸老婆。】
　　【蒜：难道不是我长得漂亮。】
　　裴念明夸完秦灯还揉了揉他的头发，谢南序坐到他旁边，撑着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薛时槐，一脸期待。
　　薛时槐只得抽空过来捏捏他的脸：“很快就好了，准备洗手吃饭。”
　　谢南序嗓音甜甜的：“老公真棒。”
　　【这是什么爱老婆男德比赛吗？】
　　【灯崽请你向南序学习一下撒娇，你老公肯定会喜欢。】
　　秦灯：“……”
　　攀比心要不得，鬼知道录制回来之后裴念明天天缠着他叫老公，比谢南序还会撒娇，无师自通那种。
　　一大桌子菜摆开来，秦灯此时隔着屏幕好像都能闻到香气。那晚他们聊得很热闹，直到很晚才去睡。
　　第二天一早，简单吃过早饭之后，节目组就开始了第一个任务——情侣默契考验。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秦灯才发现，什么默契度，分明是考验画功。
　　任务是做游戏拿积分，游戏就是比较经典的你画我猜，节目组给出关键词，由老婆组负责画。
　　潘梨的画简单粗暴，以尽量能让人猜出来为目标。谢南序兴致盎然，画出来的全是Q笔漫画，还不慌不忙地润色一下，完全是在享受绘画的过程。
　　秦灯从小美术课就不行，用线条拼凑出来的东西他最后自己都不认识，也是难为裴念明还是尽量猜出了几个。
　　正当他为自己的画功羞愧的时候，穆夏亮出了自己的绘画板，那一刻秦灯完全平静了。
　　如果说他的画自己都认不出来的话，那么穆夏的话属于是鬼都认不出来了。
　　但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四组人里得分最高的竟然就是穆夏这一组。不管他画成什么样，很多图案和答案看起来几乎都不沾边，沈麒生也能精准地说出正确答案。
　　不仅是观众，当时的其他三组人都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作弊了。
　　一看穆夏拿到的关键词卡片，果然都是非常容易猜出来的，一个都不例外。
　　李以歌不信邪，以为是节目组为了营造效果的刻意安排，自己悄悄写了几个关键词给穆夏画，甚至有很难猜的。但沈麒生愣是根据穆夏那令人迷惑的图案里猜出了答案。
　　不由得众人不服。
　　谢南序请教他们如此默契的诀窍，穆夏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是因为我和沈哥之前玩过很多游戏，可能无形之中养成了一些类似于暗号的默契吧，一说什么就能够立刻猜到答案。并不是有意为之。”
　　“是什么游戏这么厉害！”
　　“额，”穆夏和沈麒生对视一眼，才道，“是我们自己瞎玩的游戏，并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则，解释起来也很复杂。我俩确实是默契度比较高。”
　　【我作证这是真的，我记得有一期视频他们玩过类似的游戏，完全吊打同伴。】
　　【羡慕了，这是什么神仙默契。】
　　【大家都在羡慕默契，只有裴念明在收集老婆的大作。】
　　果然，裴念明正把秦灯画板上的纸小心撕下来，夹在一本书里。
　　“你拿这个干什么？”秦灯都惊了。
　　“画得很可爱啊，”裴念明说得自然而然，“我要收藏。”
　　秦灯羞耻到脚趾抓地，把谢南序的画拿过来，说：“这才叫可爱呢，我这都是鬼画符。”
　　“是很可爱的鬼画符。”裴念明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薛时槐从秦灯手里拿走谢南序的画，道：“我也要收藏。”
　　【默契不够糖来凑，裴念明你有前途。】
　　【哈哈哈哈，都是些什么幼稚可爱鬼。】
　　【这里面只有李以歌那对最成熟了吧。】
　　【并不，你们不知道李以歌在家里收藏了多少潘梨的作品，瞎弹的曲子也录下来放在专门的文件夹里。】
　　【你们懂什么，这叫浪漫。】
　　【是我们不懂了。】
　　最后穆夏和沈麒生积分排在第一，穆夏还十分感动：“这是我俩第一次分数比实力演员们好。”
　　【哈哈哈哈，穆夏你在说什么鬼！】
　　【看过他们作品的都知道这是实话。】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李以歌和潘梨排在第二，秦灯这组第三，专注享受绘画的谢南序组排在最后。
　　根据积分的不同，节目组会给他们数量不等的线索，表示他们在不远处的公园里藏了宝藏，让嘉宾们根据线索寻找，最后会根据得分给出奖品。
　　这片别墅区的公园面积不小，山陵、湖泊、森林一应俱全，还有许多小型建筑、雕塑等，都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节目组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把东西藏湖底，秦灯拿到的线索很少，和裴念明一头扎进林子里的时候，他这么做了排除法，却不知道穆夏和沈麒生在湖边停靠的清理船里找到了东西。
　　林子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秦灯在草丛和树根底下刨出两个塑料盒子，其中一个还是空的。
　　他正失望的时候，裴念明在一棵树的枝丫上发现吊着个盒子，但太高了，连他也拿不到。
　　秦灯让他抱着自己的腿，把自己举起来。节目组放佛经过了精心计算，这样一来，秦灯刚好能抓住那盒子。
　　可惜系在树上的绳子比较牢固，他使劲儿才拽下来，结果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一倒。
　　裴念明吓了一跳，松开他扑过去垫在他底下。
　　幸好脚下是松软的泥土，一阵天旋地转，秦灯感觉被人紧紧抱住。回过神来后忙扭头去看裴念明。
　　“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受伤了吗？”裴念明去摸他的脑袋和腿。
　　秦灯赶紧爬起来，检查裴念明身上，确认没伤到后才松了口气。
　　观众们也吓到了。
　　【节目组还是注意一点吧，裴念明够高的了都拿不到。】
　　【对呀，挂这么高还没准备梯子。】
　　【幸好虚惊一场，裴念明反应好快。】
　　【不看那里挑战……】
　　【刚刚是不是飘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看了，对不起。】
　　秦灯当时还没注意到，这会儿看见弹幕才发现，摔倒之后因为他把裴念明裤子压住了，某个地方的轮廓就格外明显。
　　他脸上一热，突然想起之前钟秀在巷子里的惊人之语。韩岱之的他不知道，但裴念明的确实足够大。
　　脑子里开始闪过一些某种色彩非常饱满的画面，等到他努力把那些画面赶走的时候，综艺已经播到他们回到别墅清点战利品了。


第66章 反串
　　穆夏面前堆了一大堆东西, 比其他三组加起来的总量还多。即便他们拿到的线索多了两条，也不至于在相同的时间里找到这么多东西。
　　这已经不是默契能够解释的了。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里，少话的沈麒生难得解释了一句：“他运气一向很好。”
　　穆夏憨厚一笑, 怕自己显得太凡尔赛，忙解释道：“但我的好运气都是在一些比较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比如我买彩票就从来没中过一万以上的, 当演员的时候也没遇上过好的剧本。”
　　沈麒生低头看了他一眼, 穆夏挽住他胳膊：“你是例外，说不定我买不到彩票就是为了把运气攒起来遇见你呢。”
　　秦灯玩笑道：“不仅运气好，还洒狗粮。”
　　“没事没事, ”谢南序一把搂住薛时槐的腰, “我们也可以洒, 给这些蔫坏的工作人员吃。”
　　【哈哈哈哈，南序从天使无缝切换到魔鬼模式。】
　　【工作人员：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导演最后宣布，根据大家最后的收获, 会分配到一部舞台剧里的角色, 最后的任务就是演出舞台剧。他们会随机请来一些观众打分，每个人的得分会关系到下一期的居住条件。
　　服装道具是早就准备好的, 剧也并不长, 但准备的时间只有不到十个小时，这对秦灯和潘梨这种职业不对口的人比较难。
　　然而, 拿到角色的那一刻, 秦灯觉得台词和表演都不算什么问题。
　　裴念明拿到剧本之后，没来得及看, 准备先帮秦灯练一下台词, 却突然被秦灯拉到导演面前，杀气腾腾道：“打他！”
　　导演顶着包直接跑路了。
　　【哈哈哈哈, 灯灯分配的角色是啥？】
　　【刚截图看见剧本的人来揭秘了：男主的好朋友，性感大美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怪灯灯要发飙了。】
　　镜头给了剧本一个特写，弹幕果然炸了。
　　裴念明看见他的角色，有些同情地摸摸他脑袋。
　　秦灯却灵光一闪，亲密地贴上裴念明的胸口，声音甜甜道：“老公，你爱我吗？”
　　裴念明：“……”
　　【哈哈哈哈，灯灯在计划什么了不得的事？】
　　【裴念明：有事就叫老公了？】
　　【裴念明：我现在有点慌。】
　　他带着几分无奈道：“当然爱你，所以呢？”
　　“要不然，我们交换角色吧！反正我们是一组的，”秦灯眼睛亮亮的，“你是专业演员，我觉得你一定能够驾驭好这个非常有特色的角色。”
　　【每个演员都逃不过反串的命运吗？】
　　【但是裴念明演过太监哎，看过剧照，驾驭美人应该毫无违和感。】
　　裴念明还能怎么办，秦灯老公都叫了，只能答应。去通知导演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这是按照分数排下来的，不能改。两位老师请尊重规则哟。”导演说完再次跑路。
　　秦灯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一下午都在裴念明的指导下调整声线，练习台词。
　　而所有演员里演技最差的两个人却因为穆夏的幸运体质拿到了最高分，从而担任了舞台剧的主角。
　　在一众实力演员面前，两个人不敢有半分懈怠，见裴念明忙着指导秦灯，便转而去找谢南序那一组求教。
　　薛时槐是做导演的，心想一个不大正式的舞台剧而已，能有多难。
　　几个小时过后，他生无可恋地对穆夏和沈麒生道：“你们已经非常努力了，到时候尽力就好。”
　　说完逃去谢南序旁边求安慰。
　　“唉！”穆夏长叹一声，但短暂的失落过后，他又重振旗鼓：“没关系，这么多实力演员给我们作配，这可是当红流量才有的待遇，我们也算是赚了。”
　　沈麒生揉揉他的脸：“这次我又是跟着你才蹭上的，晚上回去好好奖励你。”
　　穆夏羞涩地捂住脸：“好啊。”
　　【等等，这个奖励是我理解的那个奖励吗？】
　　【刚才是不是有辆车开过去了？】
　　离演出还有一个小时，演员们都在后台化妆。其他人的装扮比较简单，只有秦灯的复杂一点。
　　化妆师把他的面部线条化得更柔和，妆容偏浓，但并没有遮挡住秦灯原有的特点。鼻尖上那颗痣特意点了出来，给整个人增添了更多的妩媚气质。
　　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暗红色的一字肩长裙，恰好露出两道笔直的锁骨。裙子侧开叉，走动间偶尔露出修长的腿部线条，脚下是一双闪着细碎光芒的银色高跟鞋。
　　裴念明等在化妆间外，准备再给秦灯顺一遍台词。
　　门打开之后，秦灯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倚在墙边，局促不已。
　　裴念明一时愣住，眼前的人就像燃得最烈时的那团火一般的晚霞，当真是摄人心魄。他几乎没能认出来，但仔细一看，眉眼间却又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个人。
　　化妆师跟在后面，看见裴念明的反应，笑道：“两个小时没白费。”
　　裴念明也看过许多男性反串女性的角色，真正演出神韵的寥寥无几。
　　秦灯并不是演员，但化妆师无疑在外形上让他无限贴近了角色。
　　“很奇怪吗？”秦灯四肢僵硬，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
　　“不奇怪，只是有点不习惯。”裴念明挑起他颊边一缕假发，在指间绕了绕，又添了一句，“但是很好看。”
　　【我直接一声：嗨，老婆！】
　　【这是真老婆！】
　　【女装大佬yyds！】
　　【秦灯本身是清秀型的，没想到化浓妆这么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我来看老婆了！】
　　【谢谢节目组！跪地.jpg】
　　“别紧张，”裴念明牺牲了一下自己，在他耳边道，“我还演过太监呢，这只是角色。”
　　果然，秦灯被逗得笑出声来：“你至少不用穿礼服裙。”
　　看演出的观众不算多，加上工作人员也就百来人。但台上的演员们一旦站在镜头前，就百分百投入。
　　演出前，他们彩排了两次，秦灯忘了几次词，裴念明都比工作人员先提醒他，他才知道裴念明把他的词也背下来了。
　　人生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当演员的秦灯不禁有些汗颜，希望裴念明在剧组里不会碰到他这样老掉链子的对手演员。
　　不过，比起他的台词，问题最大的反而是沈麒生和穆夏。这两人念台词的时候总是自成一个体系，没有技术，全是感情。他们的演技却又恰好与台词相得益彰。
　　临近演出的时候，裴念明、谢南序和李以歌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秦灯问的时候，他们还神神秘秘不肯说。
　　正式演出的时候，秦灯立刻看出来了。为了不让沈麒生和穆夏在他们中间显得太违和，几个人故意用了比较浮夸的表演方式，反而让整台剧呈现出一种荒诞和滑稽感。
　　观众席上笑声不断。
　　演出过半，秦灯移动站位的时候，高跟鞋尖一晃，他顿时往旁边倒去。裴念明饰演的男配角正在向男主深情告白，见状一个箭步冲上来搂住他的腰，在惯性下转了半圈才堪堪站稳。
　　秦灯没想到偶像剧里的狗血一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观众们都惊呆了，这算不算舞台事故？
　　场子里安静下来，穆夏正被裴念明即使稍显浮夸也仍然称得上优秀的演技感动呢，见状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
　　此时的时机也不适合其他演员参与进来，裴念明扶着秦灯站稳之后，转过身，就站在原地，对穆夏饰演的男主道：“你看，我身手不错吧，还救了你朋友，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接受我吗？”
　　观众席爆出一阵大笑，掌声响起。秦灯松了口气，穆夏微微愣神之后，忙接着台词念下去。
　　【裴念明这救场能力绝了。】
　　【救老婆和救场两不耽误，今晚的MVP非他莫属。】
　　最后，演出顺利谢幕。节目组为各位演员颁了奖。
　　沈麒生和穆夏荣获最佳主角，这是两个人演艺生涯中第一次获奖。说获奖感言的时候，穆夏声音都有点颤抖，眼眶发红，一本正经俨然拿了国际大奖的样子又引得观众大笑。
　　秦灯得了最美演员奖，台下的人起哄：“实至名归！”
　　裴念明的是最有魅力男配角奖，潘梨获得最佳女演员奖，其他演员们也都拿了奖。参演的演员们无一人落下，捧着奖杯和观众们合了影。
　　结束后，导演宣布他们可以休息了，节目组准备了丰盛的夜宵在别墅里。
　　秦灯穿着高跟鞋站了几个小时，脚痛得不行。正要把鞋脱了，身体却突然悬空。裴念明已经抱起他大步往屋子里去。
　　弹幕里的话已经不忍直视了。
　　和全都小脸通黄的观众们预期并不一样，裴念明只是抱秦灯去楼上换了衣服卸了妆，替他揉了好一会儿脚，就一起下楼吃东西。
　　不过，在观众们看不见的卫生间里，秦灯趁没卸妆，在裴念明脸上留下了一个口红印。
　　出卫生间时，裴念明十分心疼地把口红印洗掉了。
　　第五期节目到此结束，门口响起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被拉开，裴念明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伸开双臂：“宝贝，想我了没？”
　　秦灯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第67章 婚礼
　　裴念明是提前赶回来的, 结束活动之后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赶上了最快的一班飞机。
　　两个人不及多说什么，滚在沙发里, 直到秦灯和沙发一样，都快散架的时候, 他才被抱着去了卧室。
　　泡在浴缸里, 秦灯依偎在裴念明怀里, 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声音软软的倒像是撒娇：“这么着急跑回来也不说先歇会儿，劳逸结合知不知道？”
　　裴念明咬了咬他耳朵：“这话你怎么不在脱我衣服之前说。”
　　秦灯理直气壮：“我刚刚才想起来, 不行吗？”
　　“怎么不行？”裴念明毫无立场, “老婆说什么都对。”
　　第二天, 两个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秦灯窝在沙发里和培根玩儿，裴念明在一旁吃醋：“我好不容易回来，你竟然抱猫不抱我。”
　　秦灯抓着培根的爪子, 道：“培根, 你爸爸又瞎吃醋，挠他！”
　　培根喵了一声, 从秦灯怀里跳出来, 跑到裴念明膝头上趴着。
　　醋意顿时跑到九霄云外，裴念明切换成疯狂吸猫模式。
　　等培根被闹得不耐烦, 跑去干饭的时候, 裴念明才道：“老婆，收拾收拾东西, 明天一起去长临。”
　　“去那儿干什么？”
　　裴念明得意道：“去参加电视节, 你老公可能要拿奖了。”
　　“真的！”秦灯激动得跑去抱着培根转圈圈，“培根, 你爸爸厉害吧！我就说他会当影帝！”
　　平静下来之后，秦灯看见裴念明那个得意劲儿，笑道：“我收拾还是你收拾？”
　　裴念明瞬间站起来，低眉顺眼：“我收拾，你好好休息。”
　　裴念明去参加了开幕式红毯，回来就和秦灯一起在长临游玩。两个人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挤，挑人少的几个风景区走了走，之后就在市区随便逛。
　　不过，即使这样裴念明还是被人认出来，签了不少名，拍了不少合照。
　　好多粉丝看过综艺了，裴念明拉着秦灯要离开的时候，她们就激动得原地跺脚。
　　“好甜！”
　　“现场发糖，我的妈呀！”
　　秦灯：“……”
　　牵手不是情侣基本操作吗？为啥这也能甜？
　　但他知道现在大家就爱看别人谈恋爱，什么犄角旯旮里都能抠出糖来，也属于磕cp的基操了。
　　颁奖典礼那天正好综艺播出，是秦灯和裴念明的单人第二期。
　　那次裴念明有杂志拍摄，就在凛城。秦灯忙着写新剧本，码了一上午的字，脖子都僵了，干脆买了东西去看裴念明，顺便接他下班。
　　工作人员收到了水果甜点和冷饮，摄影师顿时干劲满满，拍摄的时候都快把裴念明夸出花儿来了。
　　不过秦灯没想到的是，节目组和杂志方密谋了一个惊喜。工作人员把秦灯拖去换衣服上妆，秦灯一脸了然：“哦，我知道了，你要给我们拍情侣照？”
　　【灯崽：看透一切的眼神。】
　　【我怎么觉得工作人员答应得很敷衍呢，就是纯属哄小孩的语气。】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秦灯换好衣服，被工作人员带到拍摄地点，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被蔷薇花围绕的一片湖边空地上，搭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拱架结构的亭子，垂着白色纱帘，点缀着花环。
　　裴念明捧着一束洋桔梗捧花，正站在亭子里，向他投来温柔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是婚礼主题！】
　　【最好是，他们应该不会在节目里把婚礼办了吧？】
　　【不会这么草率吧！】
　　【我人没了。】
　　【会还是节目组会。】
　　秦灯知道这只是婚礼主题的拍摄，但他还是紧张起来，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迟迟迈不开步子。
　　裴念明也不着急，耐心等待着。
　　不知道是谁拿手机开始播放婚礼进行曲，秦灯才不由得一笑，缓步走上铺着地毯的小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他的爱人。
　　【虽然只是拍摄，但真的很像婚礼。】
　　【四舍五入我们已经观看了灯火通明的婚礼直播。】
　　【我人又没了。】
　　节目组准备齐全，最后一组照片拍摄时，几名工作人员在镜头外疯狂撒花瓣。
　　这一期好好给观众们洒了一把糖。
　　拍摄结束后，两个人都累得够呛。到家先喂了猫，培根缠着裴念明撒娇，秦灯就先去卸妆。
　　卸到一半裴念明也进来了，秦灯以为他也要卸妆，往旁边让了让，却被裴念明按着又是一顿亲。
　　两个人在卫生间里的时候，镜头就一直落在培根身上。长大不少的小橘猫在客厅里转悠，追着小球玩儿。
　　【哈哈哈哈，可怜的培根还不知道，它要有弟弟妹妹了。】
　　【节目组：你们躲卫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不会剪掉。】
　　【节目组的意思很明显了，让观众们自行体会。】
　　【你们都好坏，不能瑟瑟。】
　　【就要瑟瑟。】
　　【就要瑟瑟。】
　　字幕显示三十分钟后，裴念明才终于拉着脸上通红的秦灯出来，非常不走心地找借口：“这妆也太难卸了。”
　　秦灯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
　　【裴念明你猜我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
　　晚饭吃到一半，秦灯突然发现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忙跑进卫生间，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刚才卸妆的时候我取下来放在台子上的，怎么会不见呢？”
　　裴念明跟着找了好久，看秦灯急得眼睛都红了，安慰道：“刚刚好像培根跑进来玩了，说不定是它刨着玩儿，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那怎么办？这房子这么大，上哪儿找啊。”秦灯都快哭了。
　　【我也看见灯崽取戒指了，偏个题，是订婚戒吗？】
　　【个人感觉像情侣戒，他俩戴了好久，应该没那么早订婚。】
　　【那也很重要吧，要是我，我也得急死。】
　　裴念明赶紧把人抱紧怀里：“没事没事，好几个屋子都关着门呢，我们找培根能去的这几个房间就行。你别着急，肯定不会丢。今天累了一天了，先把饭吃完。”
　　“可那是生日礼物。”秦灯撇着嘴，泪珠子眼看着就要滚下来。
　　裴念明一愣，心疼道：“我都险些忘了是生日送你的了。没事儿，之后几天我都在家，我慢慢找。总是在屋子里的，待会儿我再去揍培根一顿。”
　　秦灯破涕为笑：“它就是只猫，你揍它干嘛呀。”
　　【培根：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说起来，大家有看到培根进卫生间吗？】
　　【它好像一直在外面玩，镜头不是一直对着它吗？】
　　【我突然觉得裴念明在密谋什么。】
　　【前面真相了，搞不好裴念明才是偷戒指的猫吧。】
　　【培根：终究是我一只小猫咪扛下了所有。】
　　裴念明又哄了秦灯好一会儿，让他放下心来，还保证说实在找不到就再补给他一个。
　　“可那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了。”秦灯还是有些失落。
　　但饭才吃到一半，裴念明也很担心他，他只能暂时按下这事，准备等之后再慢慢找。
　　【盲猜一个，补的就是订婚戒指了。】
　　【这个思路不错。】
　　【进度条你撑住！】
　　【梦一个能看到求婚现场。】
　　节目在网友们的讨论中结束了。
　　秦灯和裴念明自然没有看到，综艺播放的时候他们正坐在电视节颁奖典礼的大厅。颁奖嘉宾念出了裴念明的名字：“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是，《子夜的太阳》男主角王勇的扮演者，裴念明，恭喜！”
　　现场掌声雷动，秦灯和裴念明紧紧相拥，比自己获奖还要激动。
　　钟秀早在去年就已经如原小说一般揽获了影帝，《星途璀璨》的故事按理说从那时候就结束了。从今以后，他也许不再是小说的主角，裴念明也不再是小说的配角，他们都只会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看着裴念明走上领奖台的时候，秦灯这么想着，裴念明的光芒终于不会再被别人掩盖了。
　　说完一大段致谢的话，裴念明的目光落在秦灯身上，镜头也跟着对准他。
　　“最后，我想谢谢一直支持我、相信着我的恋人，秦灯，是你成就了今天的我。这绝不是刻意煽情的话，对我来说，你是灯塔一般的存在。谢谢你。”
　　眼泪落下来的瞬间，秦灯就赶紧擦掉了。
　　原本典礼之前，秦灯还惦记着那枚没找到的戒指。但此时此刻，戒指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从裴念明身上得到的已经足够多，甚至是太多。他们之间，有远比戒指更珍贵的东西，他也应当学会放下一些东西，才能在未来握住更多的东西。
　　典礼结束回到酒店，秦灯依偎在裴念明怀里，道：“我也应该告诉你，你也成就了今天的我。因为你，我才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以前不敢面对的事。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知道，”裴念明笑着点点他鼻尖，“因为你一直在用尽全力地爱我。”
　　从长临回来之后，秦灯又投入到剧本创作中。
　　电视节获奖让裴念明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接不完的剧本，参加不完的活动。还有综艺邀约，但他基本都拒绝了。
　　这档恋爱综艺大概会是他职业生涯里唯一一档综艺。他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太满，反而尽量多出一些时间陪伴秦灯。
　　即使他不说这样做的理由，秦灯也能明白。裴念明将自己的生活重心倾向给了他，因为比起事业，他更珍贵。
　　秦灯知道裴念明不会后悔这个选择，因为他也相信，哪怕把他放在第一位，裴念明也有足够的实力保住自己的事业。
　　他是演员裴念明，是爱着秦灯的裴念明。他有这样的能力，也值得去拥有这一切。


第68章 求婚
　　综艺播到嘉宾合体录制的第二期时, 裴念明正在为进组拍新戏做准备。
　　当时他们去了乡下，节目组安排了一栋当地村民自修的小别墅给他们住。任务也比较简单，各自分工去收集食物, 准备晚饭。
　　不过，有的时候就不大好弄了。秦灯的任务是和穆夏一起去稻田里抓鱼。时值夏季, 水稻绿油油一片, 随着风如浪般起伏。
　　他们需要在全是淤泥的田里抓二十条鱼, 除了嘉宾自己的晚饭，剩下的会做好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
　　欧皇穆夏自然收获满满，每一条鱼都十分肥美, 仿佛大鱼们全都自动去他身边集结, 等待被捞。秦灯就比较惨了, 一共抓了没几条，不够大也就算了，最后还整个人滚进田里,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个泥人了。
　　裴念明正和沈麒生去山上捡柴回来, 看见他时甚至没认出来。其他嘉宾笑得直不起腰，裴念明才憋着笑带他去房子边的小溪里简单清洗, 免得去浴室的时候走出一条泥路来。
　　秦灯不服气, 掬起一捧水浇在他身上。两个人跟孩子似的在小溪里打水仗，最后成了两只落汤鸡, 一起挤进了浴室。
　　和网友一起追完综艺, 秦灯去浴室洗漱，小心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放在专门的盒子里。前段时间, 他和裴念明单独录制的最后一期结束后，裴念明拿着这枚戒指求婚了。
　　网友们猜测这一期里裴念明会不会求婚, 毕竟这种事是很多综艺的常规操作，可惜求婚的事是在录制结束后，根本没有录下来。
　　裴念明也不喜欢把这种事放到大众眼皮子底下，特别的浪漫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
　　单独录制这期播出的时候，秦灯的新剧本正进入收尾阶段。
　　这一期他们去了外地的一个小城市避暑。当地没有多少景点，基本都是以休闲项目为主。
　　游客不多，秦灯和裴念明先去了当地一个主题游乐园。这还是秦灯长这么大第一次进游乐园，旋转木马、摩天轮、海盗船、过山车和鬼屋当然是常规项目。
　　从过山车上下来，秦灯腿都软了。裴念明去买了两支彩色冰淇淋来哄他，秦灯正吃得高兴呢，扭头就被裴念明带到进鬼屋的队伍里了。
　　他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把冰淇淋糊在裴念明脸上。
　　【哈哈哈哈，灯崽这生无可恋的表情。】
　　【冰淇淋还是吃掉比较划算，要是弄老攻脸上，可是需要舔掉的。】
　　【前面那位，这是你的裤子吧。】
　　鬼屋的规模不大，秦灯全程都没怎么敢睁眼，紧紧抓着裴念明，跟盲人似的往前摸索。
　　扮鬼的一个员工认出了裴念明，偏偏工作时间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摸鱼，只能用沙哑恐怖的声音道：“你是裴念明吧？”
　　秦灯：“？”
　　他一时好奇睁开眼，被一张青面留着血泪的脸吓得又把眼睛闭上了。
　　裴念明被萌一脸，故意逗他，就和员工搭话：“我是。”
　　员工伸着长长的红色指甲，“恶狠狠”威胁道：“你必须留下来和我合影才能过去。”
　　裴念明完全可以拒绝，员工也是半开玩笑，如果裴念明不乐意，她也不会阻拦。
　　但看在她想要合影的同时还这么努力敬业的份上，裴念明答应了。
　　他碰碰秦灯胳膊：“宝贝，暂时睁睁眼睛，帮我和女鬼拍个合影。”
　　秦灯：“……”
　　被这么一打岔，那点恐怖情绪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壮起胆子在布满血迹的昏暗房间里给两人拍了张照片，看着女鬼狰狞的青色面孔露出满足的笑容，更恐怖了。
　　拍完照他要带着裴念明逃之夭夭，没想到后面的员工们大概已经从耳机里听见了这一切，如法炮制每只“鬼”都蹭到一张合影。
　　一趟鬼屋惊险之旅最后成了大型追星现场。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诡异操作？】
　　【拍完合影就给指近路是什么鬼啊。】
　　【给前面科普一下，这只是吊死鬼。】
　　出了鬼屋，游乐场的花车游行快开始了。路上裴念明又被几个人认出来，围着他要签名。秦灯跑去一边的小店里给粉丝们买了冷饮，在粉丝们拿到签名还舍不得离开时，把饮料发给她们，道：“不好意思，我们还在录节目，得继续工作了，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粉丝们这才和她们挥手道别。
　　裴念明摸摸秦灯的脸：“不错啊秦老师，突发情况处理得很好。我的粉丝们不会换墙头吧。”
　　秦灯得意道：“那是，要不然怎么当你男朋友呢。她们会换也很正常，你得学会接受。”
　　【灯崽飘了。】
　　【平时感觉灯崽有点社恐，和陌生人在一起挺拘谨的，看他在裴念明面前这么开朗真好。】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两个人挤在人群里看花车，恰好最后一辆车过去的时候，秦灯忽然发现对面有个男的把手机伸到了旁边一个女生的裙子底下。
　　他直接冲了过去，大吼道：“干什么呢！”
　　那女生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偷拍男已经转身准备跑路，却被一只手抓住背包直接拉了回来。男人摔倒在地，裴念明直接反扭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在了地上。
　　秦灯把他手机抢过来。
　　屏幕还没熄灭，他点开相册，把最新的照片给那个女生看：“你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拍的你。”
　　女生看了一眼就确定了，点点头，随即在男人身上踹了一脚：“靠！什么垃圾！”
　　园里的保安已经闻讯赶来，把人制住，女生直接报了警，没一会儿警察来把她和男人都带走了。
　　女生走之前对他们道了无数声谢，因为要赶着去警局做笔录，也知道以后估计没什么机会和他们见面，实在没有什么用来表达谢意，便把手里的一只心型气球递给秦灯，头上的兔子发箍送给了裴念明。
　　【哈哈哈哈，给裴念明送兔子发箍，姑娘你怎么想的。】
　　【姑娘的思路很特别，我觉得可以有。】
　　【不过幸亏灯崽看见了，动作好迅速的说。】
　　【裴念明也是，这就是夫夫间的默契吗？】
　　【话说擒拿变态的那一招很帅啊，明显练过。】
　　【因为他演过一部刑警剧啦，刚刚定档，欢迎大家追剧哟。】
　　警察离开前也夸了他们两句，秦灯微微挺起胸膛：“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警察乐了：“这不是我们的台词吗？”
　　【秦灯：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警察蜀黍：抢我们工作就算了，咋还抢台词？】
　　这个插曲给这一天赋予了新的意义，秦灯一直很高兴。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见义勇为。当时能够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大概也是因为知道身后有裴念明，回想起来，他当时没有一丝害怕。
　　从游乐园离开后，两个人去泡了温泉，网友们大饱眼福，好好欣赏了一下裴念明的腹肌。但没看一会儿，秦灯就钻进他怀里，把大好风光挡住了。
　　【灯崽你不仗义！】
　　【我好像隔着屏幕闻到了醋味儿？】
　　【让他遮，让他遮，没看裴念明脸上快笑出花儿来了吗？】
　　【老婆主动投怀送抱，可不得偷着乐？】
　　露天的温泉，仰头便可看见浩瀚星河。
　　秦灯窝在裴念明怀里，对镜头道：“邀请大家看美景。”
　　网友们正要兴奋的时候，镜头一转，把星河装进了他们眼里。
　　节目在闪烁的星辰和稀疏的虫鸣中结束。
　　【这就结束了？】
　　【说好的求婚呢！我要闹了！】
　　【节目组：谁跟你说好的。】
　　【没有也好，以前有的综艺嘉宾在节目里求婚，转脸撕得昏天黑地，我都替他们尴尬。】
　　【确实，按照裴念明的性格，大概不会把这种事搞得太隆重。】
　　【而且灯崽不是社恐吗？要是公开求婚，他也会尴尬吧。】
　　【我们磕个cp怎么还磕得这么贴心，好感动。】
　　【哈哈哈哈哈哈！】
　　但在网友们准备关掉视频的时候，一行大字跳了出来：片尾有彩蛋，精彩别错过！
　　视频最后，节目组放出了一组照片。是求婚当晚秦灯和裴念明拍的照片，一张带着戒指的牵手照，一张拥抱着的自拍照，还有抱着培根一家三口的合照。
　　字幕最后写道：恭喜裴念明和秦灯订婚，此生有幸，与你携手。
　　网友们顿时炸了，弹幕一时占满了整个屏幕。
　　秦灯回想起被求婚当晚，仍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当时他们回到凛城，秦灯疲惫不已，裴念明让他去睡一会儿，自己有点工作要处理。
　　秦灯就去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客厅里很安静，有微弱的灯光透进来。
　　他简单洗了个脸，穿着睡衣就出去了。一打开门，入眼是挂满米色小彩灯的客厅，脚下是用玫瑰花瓣铺成的一条小路，一直通向站在窗边的裴念明，对方也穿着家居服。
　　秦灯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天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生日，也不是他们相识或者相恋的纪念日。
　　正当他以为这不过是裴念明偶尔为之的一次浪漫惊喜时，却突然想起之前追综艺在弹幕里看见的几句话。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心头蓦地一跳，呼吸都滞住了。
　　裴念明在小彩灯的环绕之中，仿佛置身星河，向他伸出一只手：“秦灯，来我身边吧。”


第69章 答案
　　穿着睡衣的求婚秦灯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一边感动，一边又忍不住想笑。
　　裴念明自然知道他的心思，牵起他的手, 说：“本来我也想要不要弄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但我觉得那种过于隆重或者盛大的仪式你大概也不习惯。”
　　秦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连连点头：“是的, 这样就很好。”
　　“还有, 求婚的意义之一，就是可以每天起床都能见到彼此，我觉得用这副模样求婚再好不过了。”
　　秦灯被逗得一笑, 附和道：“言之有理。”
　　玩笑开过, 裴念明终于正色道：“过去几十年的人生, 我曾经做过很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但从遇到你的那天开始，做下的每一个和你有关的决定，都只让我庆幸。我从未这样确信, 和你相遇, 是我人生最大的意义。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在你身边。你, 愿意吗？”
　　秦灯微微歪着头, 笑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确定吗？”
　　裴念明也笑：“确定, 但我想听你说出来。”
　　秦灯扑进他怀里, 在他耳边坚定道：“我愿意，千千万万遍愿意。”
　　裴念明的这番话也正是秦灯想对他说的。
　　对过去的那些伤痛、挫折和坎坷, 在这一刻好像都彻底释然了。如果这就是遇到裴念明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么他也千千万万遍地愿意。
　　“还没戴戒指呢。”抱了好一会儿，裴念明拭去秦灯眼角的一点泪花, 转身拿着一根猫条逗培根过来。
　　培根嗖的一下就蹿过来了。
　　“上次说培根把你的戒指弄丢了，这次让它还你一个。”裴念明从培根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上面坠着一只镶着钻石的白金戒。
　　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秦灯忽然反应过来：“上次那戒指是不是没丢？”
　　裴念明从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小心翼翼道：“本来想用这种方式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戒指不见之后你那么难过。我怕说出来你会揍我。”
　　“好啊，你拿了戒指还冤枉培根，”秦灯抱起胖了一圈的小猫，“你爸爸是不是很坏？挠他！”
　　“喵！”培根扭头叫了一声，继续呼噜呼噜舔猫条。
　　在布满彩灯的房间里吃了一顿烛光晚餐，秦灯总算是“原谅”了裴大猫的偷戒指行为，大发慈悲赏赐了他一个吻以及洗碗权。
　　综艺最后一期是嘉宾们的合体录制。
　　他们从乡下的小别墅出发，去了一个偏远小村里做公益。这里的搬迁工程刚刚开始，山村小学里，孩子们暂时还在简陋的校舍里读书学习。
　　但即使搬迁出去，后续村子的发展也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节目组带着嘉宾给孩子和老人们送了不少东西。
　　村子里自然风光还不错，正事结束之后，秦灯和裴念明在村里四处逛。路过一根电线杆时，他看见上面一张模糊的寻人启事。
　　失踪的是个十二岁的女孩，至今四年仍无音讯。一个大婶看见他们看那寻人启事，叹了口气，向他们解释道：“这是彭幺妹家的闺女，四年前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两口子年纪轻轻，头发就全白了，现在还在外面跑，到处找线索。对了，村里小卖部外面有清晰的。他们在小卖部留了一沓寻人启事，叮嘱老板等旧的看不清了就换上新的。因为最近村子搬迁，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看见了兴许能帮忙打听一下。”
　　秦灯和裴念明赶去小卖部，拍下寻人启事发到了网上，在动态里置了顶。
　　这则寻人启事也成了秦灯新剧本的灵感来源。
　　剧本讲述的是男主戴俊承出生于农村家庭，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经济条件又不好，所以长了他近十岁的姐姐很早就辍学了。
　　家里耗费积蓄送他读了大学，毕业后他留在城里工作，攒够钱买了房子。
　　但那个时候父母已经去世，姐姐在老家结婚，生了一个女孩，叫林予春。林予春聪明，勤奋，努力考上了大学，就在戴俊承所在的城市。所以姐姐常托他照料外甥女。
　　然而，林予春却和他亲近不起来。偶尔叫她来家里吃顿饭，谈起她学校的情况，戴俊承让她用功读书的时候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有太大压力。
　　林予春却淡淡道：“不敢没有压力，我妈就是因为没能上学，一辈子就困在那么个破地方。也幸好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要是我也多个弟弟，说不准今天坐在这儿的就不是我了。”
　　戴俊承就是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这个外甥女气性不是一般大，自尊心也强，不拿他一分钱，当面就能这么呛他。
　　尽管戴俊承心中对姐姐有愧，但久而久之，舅甥两个的关系还是不免慢慢疏远。
　　大二上学期的寒假，林予春说跟同学一起去找个兼职，这么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
　　姐姐报了警，赶来城里请他帮忙托人，让警察对女儿的事上点心。
　　可这种事太多了，线索太少，他的人脉也有限。时间一长，就没多少人在意了。
　　负责这件案子的是个女警，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案子，只是因为没有线索，只能暂时搁下来。
　　姐姐去派出所闹了几回，警方渐渐失去耐心。见指望不上他们，姐姐只好和丈夫一起四处打听。
　　几年过去，犹如大海捞针，反倒是仅剩的积蓄被骗个精光。
　　姐姐病倒住院，戴俊承去医院看她时，不到五十的姐姐头发花白，苍老如古稀老人。她跪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向自己的亲弟弟磕头，求他一定不要放弃寻找她的女儿。
　　戴俊承所能做的也有限，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了一番，匆匆逃离了医院。
　　后来，姐姐和丈夫去外地的路上发生车祸，双双去世。戴俊承捧着夫妇两个的骨灰盒，站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心中比冬景更荒凉。
　　那天是立春，夫妻两个却没能看到新一年的春天。
　　姐姐在医院跪着哭求他的情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戴俊承用一个晚上下定了决心，他要把林予春找回来。
　　他从此走上了和姐姐一样的路，工作没了，就花积蓄，大房子换成了小房子。有一回在村里把一个女孩错认成林予春，被村民当成人贩子打瘸了腿，因为没有好好治疗，从此走路就有点跛。
　　直到女警终于得到一条模糊的线索，戴俊承凭借这条线索找到了一个偏远的村庄。他有了经验，假装成流浪汉挨家挨户乞讨，终于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看见了那个被囚禁在小屋里的女孩。
　　院子外的桃树花影落在她身上。
　　戴俊承与她对上视线，她投来凶狠的目光。那个尖锐、执拗的女孩仍然活着。
　　片刻之后，林予春认出了他，激动地站起来，正要出声。他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用嘴型无声说道：“我会救你。”
　　这里警力不足，交通不便，营救起来非常困难。女警决定凌晨趁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把人带走。
　　戴俊承跛着脚，拉着林予春在崎岖不平的泥路上狂奔，细蒙蒙的春雨浸润了土地，两个人跌倒无数次，又无声地爬起来，片刻不敢停下，直到钻进停在村外很远的面包车里。
　　林予春抱住戴俊承，痛哭失声，第一次叫了他一声“舅舅”。
　　这个故事，叫做《春归》。
　　裴念明看完整个剧本之后，走进书房，抱着秦灯沉默许久。
　　秦灯感觉到肩头竟有些湿润，惊讶地让裴念明抬起头来。
　　他眼眶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笑道：“我要演男主，谁也别想把这个角色抢走，钟秀也不行。”
　　秦灯轻抚他湿润的睫毛，轻声道：“他抢不走。”
　　后来，秦灯和裴念明把录制时去的那个村子列为常规的公益对象，每年固定捐款，资助那边的孩子们读书。
　　这事儿到综艺播完后很久才被网友意外发现。
　　剧本拿给公司看了之后，韩岱之把秦灯叫去了办公室。
　　“投拍是确定下来了，你有演员人选吗？”
　　秦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明白大概他也要自己中意的演员，不是钟秀也会是公司的其他演员。
　　“我想让裴念明来演。”秦灯直白道。
　　韩岱之当然毫不意外，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都快成他的专属编剧了。”
　　作为公司员工，过于偏爱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在身为老板的韩岱之眼里，大概有点失分寸。
　　但盛岳现在热度和价值最高的两个演员，裴念明就是其中之一，这部电影给他演并不为过，盛岳也不会想要失去这样一个招牌。再则，秦灯早已有了底气，哪怕离开盛岳，也会有很多人来找他写剧本。到时候，恐怕他的自主权只会更大。
　　所以，他清楚韩岱之最多发两句牢骚。
　　他坦荡承认：“让他演确实算我的私心，但前提也是他很适合这个角色。倾注在钟秀身上的资源已经够多了，这么一个两个角色，他有没有无所谓。而且，以钟秀的性格，他也不稀罕和自己朋友抢东西。至于别的演员，我不觉得他们演技赶得上裴念明。”
　　钟秀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得到的远比裴念明更多。秦灯的私心便是，尽可能多地，让裴念明成为他所创造的世界的主角。
　　韩岱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叹道：“果然是有底气的人才会说出的话。你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定他吧，反正我能赚钱就行。”


第70章 终章
　　走出韩岱之工作室, 来到走廊。裴念明正靠在窗边看手机，初秋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浮着一层模糊的光晕, 让整个人显得有点不真实。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看见秦灯的那一刻, 笑容绽开, 张大双臂。
　　秦灯奔过去扑进他怀里，声音透过暖绒绒的针织衫，闷闷的带着点撒娇味道：“你怎么来了？”
　　“最近好几天没有我的戏份, 我跟剧组说了一声, 回来看看老婆。”
　　“什么, 你还有个老婆？我怎么不知道？”秦灯瞬间放开他，故作严肃，“老实交代！”
　　裴念明一副受伤的表情, 捉起秦灯左手, 难过道：“你戒指都戴了，还想赖账？”
　　“那我们还没领证呢, 算不上。”秦灯理直气壮。
　　裴念明了然道：“原来老婆着急想结婚了, 没事儿，今天去领证都行。”
　　“想得挺美, ”秦灯去捏他的脸, “我还想多自由几年呢。”
　　裴念明气得一把扛起他：“哈！看来我拍戏这段时间，秦老师学坏了。”
　　秦灯吓了一跳：“快把我放下来, 被人看见！”
　　裴念明进了电梯, 按下按键，一直到电梯停下, 即将开门的瞬间才把他放下来。毕竟他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公然在公司里扛着秦灯招摇过市。
　　两个人走出电梯，道貌岸然地并排而行，到了停车场才牵着手上车。
　　回家之后照例折腾了一遍卧室的床，秦灯趴在沙发上，才想起来告诉裴念明那个好消息，《春归》的男主定下是他了。
　　裴念明一高兴，又拉着他把沙发也折腾了一遍。
　　临近年底，电影进入正式筹备阶段，秦灯忙，裴念明也忙，不光要拍戏，还要参加一些跨年活动。
　　这一年也到底没能回家见父母。
　　新剧直到第二年三月才正式杀青，裴念明回来休息，顺便为电影《春归》做准备。秦灯没闲多久，韩岱之就跟报复他似的，一下交给他两个项目。
　　两部剧本，项目又催得急，至少一两年不会有闲暇时间了。
　　就这么忙忙碌碌，转眼竟然又到了年底。《春归》剧组万事俱备，马不停蹄开机，赶在入春前拍完了冬天的戏份。
　　秦灯写完一部剧本，死活要休息两个月，干脆跑去剧组呆着，看裴念明演戏。
　　这部电影裴念明格外喜欢，也格外用心。因为整部戏大多数时候氛围都很压抑，以至于这期间裴念明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哪怕他努力出戏，面对秦灯的时候尽量开心，秦灯还是察觉到了。
　　前期戏份拍完后，为了贴合后期的角色特点，裴念明蓄起了胡子，头发也不怎么打理，长长了就用皮筋简单扎起来。
　　虽然胡子和头发都可以由化妆老师负责，用假胡子或者假发。但需要上的妆造越多，时间就越长，裴念明就干脆用自己的。
　　乱糟糟的头发还可以用帽子挡住，胡子就不行了。连成片的络腮胡把原本英俊的脸遮去大半，曾经深邃多情的眼睛因为入戏常常处于呆滞状态。
　　所以秦灯在剧组呆了不到一个月，裴念明就想找借口让他离开。
　　秦灯不肯：“我出来就是给自己放假，要是现在回去，韩总肯定会催着我写剧本。而且好久没见到你了。来这里才多久。你是不是腻烦我了？”
　　裴念明无奈叹气：“你现在也会用这种话拿捏我了？”
　　秦灯当然知道裴念明不可能烦他，便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想让我走？”
　　裴念明挠了挠头发：“最近剧组转组得比较频繁，你既然是想休息，跟着我们到处奔波，又是早出晚归的，多累。”
　　秦灯斜眼睨他：“你猜我信不信？”
　　裴念明竟然不心虚，坦然迎接他质疑的目光。
　　秦灯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仰头眨巴两下大眼睛，拖着腔调喊了一声：“老公——”
　　裴念明浑身一震，顿时失笑：“你现在花招是越来越多了。”
　　“那你喜欢听吗？你喜欢的话，我天天这么叫你好不好？”秦灯娴熟地撒娇耍赖。
　　裴念明那双眼睛复又注满柔情，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把脸扭到一边：“好吧，我承认我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颓废又狼狈。”
　　秦灯心脏像被什么扯住，轻轻一抽，细微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这个角色是我塑造的，他所有的样子我都想象过……”
　　“那是角色的样子，他终究也只是一个角色。但现在他灵魂的一部分活在我身上，你看到的，还有一部分的我，哪怕只是外表上的。”裴念明一顿，竟有点拈酸，“虽然你没说过，但我知道你是个重度颜控。我可不想总是以这副样貌出现在你面前。”
　　秦灯好笑又心疼：“我是颜控没错，但你的颜值又不是恢复不了。而且，严格来说我早就不是颜控了，我现在是裴念明控。只要你是你，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裴念明一副不信的表情。
　　秦灯一哽，只得道：“反正，你还可以帅回来。”
　　不过，这么闹了一回，裴念明倒是稍微看开了些。
　　自从颜值被胡须封印之后，裴念明都变得有点清心寡欲了。大概他更不想用这副面貌和秦灯坦诚相见。
　　好不容易赶上一天他没通告，秦灯把他堵在房间里接了一回吻。反正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裴念明实则也想他得紧，亲了没一会儿就有点失控。
　　正要往下走，秦灯和他分开，没忍住搓了搓他的胡须，笑了几声，道：“是有点扎人。”
　　裴念明：“……”封心锁爱，秦灯暂时失去了他。
　　看着坐在沙发上独自郁闷的裴念明凄凉的小背影，秦灯只得转而用美食攻略，并且保证这段时间他戒掉手机，不上网看任何帅哥。
　　裴念明：“……”好像更郁闷了。
　　秦灯也没办法跟到杀青，不到两个月就赶着回凛城准备下一个剧本了。
　　真到离别时，裴念明反而舍不得了。
　　秦灯摸着脸上被胡须扎得微红的皮肤，在裴念明略有些愧疚的眼神中安慰他：“其实习惯了也还好。”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裴念明终于能狠心把他赶走了。
　　秦灯的剧本刚开了个头，立春过了不久，电影终于杀青了。
　　他接到裴念明电话，去机场接人。等在出口满心盼望，不一会儿裴念明的身影出现在拐弯处。
　　秦灯：“……”
　　好家伙，合着让他接机不是因为想他，而是为了全方位多角度尽早展示自己的美貌。
　　头发精心打理过，那造型起码花了造型师不少于一小时，难为他坐了几个小时飞机，发型还维持原样。
　　连眉毛都修过了，皮肤水润润的，挺括的春季最新薄款羊毛大衣，低领内搭恰到好处地让两条锁骨在大衣翻领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展现腿部线条的修身长裤，最后增添帅气的黑色皮靴。
　　出口通道成了他的走秀舞台。
　　看在秦灯眼里，跟一只求偶的花孔雀摇着尾巴向他走过来没什么区别。他憋着笑，等到裴念明走得近了，用微微得意的语气对他说：“怎么样？你老公的封印解除了。”
　　“帅呆了！”秦灯夸张道，“刚刚差点认不出来，以为自己看到了世界第一美男子。我还想，哎哟喂这谁呀。这长相，这气质，这身材，简直是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王子……”
　　裴念明再笨也听得出来是在埋汰他，一秒撤了架势，宣告投降：“可以了，可以了，我们回家吧。”
　　上了车秦灯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下个角色，不会是演一只孔雀吧？”
　　裴念明咬着牙根，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春天到了，草原上的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回家之后我好好给你表演一下，雄孔雀是怎么求偶，以及怎么和雌孔雀繁衍后代的……”
　　后面的话被秦灯捂了回去。
　　裴青要不是因为在开车，早把手捂耳朵上了。
　　此后的日子平淡又甜蜜地过着，直到下半年《春归》上映，打破同类型影片票房记录。电影院延了两次密钥，出品方亦即盛岳赚了个盆满钵满。
　　还未下映，影片就在几大权威电影节上揽获大奖，裴念明正式成为又一位年轻的三金影帝。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书房的陈列柜摆上这一年第三个“最佳男演员”的奖杯时，秦灯和裴念明在飘飞的桃花花瓣里走进了民政局。
　　登记、宣读誓词、拍照，看向对方的一刹那，两个人心中都有了此生最笃定的答案。
　　小小的红底照片贴在册子内页，打印的地方摸着还有淡淡的温度。圆形的钢印刻下的仿佛是最牢固的誓言。
　　捧着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时候，秦灯还有点晕乎乎的。
　　他结婚了，带着工作人员的祝福，嘴里还有裴念明刚刚给他塞进来的一颗喜糖。
　　甜味在口腔蔓延，他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和他结婚的人，是那个原本只存在于书里，但如今鲜活无比的，一颗璀璨的星星。
　　这颗星星只爱着他一个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花瓣从车窗缝隙飘进来，落在怀里。秦灯拾起来，小心握在掌心。
　　这世上有很多夫妻最后都走向分离，但他此时此刻，却无比坚信，他和身边的人，这个正和他十指相扣的人，会是一生的伴侣。
　　就连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他想起了和裴念明的初遇，刚刚穿进来，在慌乱和不安中，转过拐角，一副美景突然就撞进眼里。
　　靠在窗边，被阳光洒满全身的人，组成他的纤毫都那么完美，如同神祇一般，在秦灯骤然失控的心跳里无声地宣告降临。
　　那当是秦灯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
　　那时他未敢奢望拥有这位神祇，但也许一切早有预兆。
　　星星终究落进了他的手里。
　　回到生活许久的家，秦灯坐在沙发上，捧着结婚证爱不释手。
　　裴念明走到他面前，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于是仰头，轻声道：“吻我。”
　　裴念明一笑，俯身下来。
　　秦灯便拥住了他的星星。
　　（正文完）


第71章 父母（番外）
　　走出石川火车站的时候, 秦灯比裴念明还紧张，连出租车站都找不到，还是裴念明看见指示牌, 带着他过去了。
　　“怎么你比我还慌？”裴念明笑话他，“怕我讨不了岳父岳母喜欢？”
　　“谁还能不喜欢你？”秦灯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更不服气。
　　前些日子和秦母联系, 她在网上看到了两人公开订婚的消息, 怪秦灯怎么还不把人带回去看看。后来裴念明凭《春归》获奖，秦母就正式成了裴念明的妈粉。
　　秦灯把这事儿说给裴念明听，他高兴到头脑一热, 决定不等过年, 抽个空早点去拜访丈母娘。
　　不仅如此, 他还从新增粉丝里精准地挑出了秦母的账号，回关了。
　　秦灯知道的时候还有点意外，看了秦母的主页才知道, 人家可是网上冲在吃瓜第一线的老网民了。
　　为了让秦灯放松点, 裴念明让他给自己介绍介绍石川的特色，美食, 景点, 大有要趁这次机会好好游玩一番的打算。
　　秦灯知道个屁。
　　这里和原来世界的地图虽然有相似之处，但很多地点设定也差别甚大。比如石川, 坐在车上看的这一路, 都和他认知里熟悉的城市不大一样，食物也杂糅了好几个省的特点。
　　他只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好多年没回来, 变化太大了, 都不记得了。”
　　裴念明正想再说点什么，司机在前面搭话：“要说美食和景点, 别人哪有我们跑出租的了解啊。就算是当地长大的居民，那也不是都会跑遍整个城市的。小兄弟你要感兴趣，我给你介绍。”
　　后面司机喋喋不休给裴念明当向导，裴念明只好洗耳恭听。
　　就这么一路到了目的地才停下，秦灯都有点哭笑不得。结账下车的时候，司机还把身体探过来，笑道：“说真的，你长得可像有个明星了，我之前在大广场的广告牌上见过，就是不记得名字了。”
　　“是吗？”裴念明跟他开玩笑，“挺多人说我长得像明星的。”
　　站在楼底下，秦灯做了两个深呼吸。见父母这个环节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他一直拖着不回来，也是希望先给秦母秦父留下一个他如今工作、生活稳定，人品也变得端正的印象，这样回来见面之后，他的所有改变会显得更理所当然一点。
　　就算是秦母觉察出什么不对，他一味装傻算了。反正他也没办法让原来那个秦灯回来。
　　坐电梯上楼，裴念明提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后面。站在陌生的门前，秦灯稳了稳心神，才伸手敲门。
　　刚敲两下，门一下开了。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个身形略矮、微胖的中年妇女，亚麻色的微卷短发，画了同色的细眉，薄唇上涂了口红，穿一条碎花长裙，戴着小珍珠项链，时尚气质十足。
　　但只从眉眼也能看出来秦灯和他的相似之处。秦灯忽然想到，原来的世界里，他对自己的生父母长相早没了印象，也没有照片供他缅怀。
　　所以，他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和秦父秦母长得一样呢？
　　秦灯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喊出一声生涩的“妈”。
　　秦母眼眶一红，答应了一声，忙招呼道：“快进来！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在沙发上坐，快！”
　　秦灯局促地跟在后面，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大，堆满了各样物件，但干净整洁，很有生活气息。沙发上的布罩也是一样的碎花风格，一只小柯基犬从厨房里蹿出来，围在秦母脚边打转。
　　“这是毛毛，他很亲人的，你们和他玩一会儿就熟悉了。”秦母忙活着让他们落座。
　　秦灯瞥见厨房里有人影晃动，看起来像个男人，应该就是秦父了。
　　裴念明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和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裴念明。”
　　秦母早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大概是出于粉丝看见偶像的紧张，一开始竟然都没敢和他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看了你好多剧，演得真好。小伙子怎么长的，这么俊。来，和阿姨合个影，我要去跟我朋友炫耀。”秦母把丈母娘和粉丝角色完美融合，已经动作迅速地拿出手机，紧靠着裴念明自拍合照。
　　“老秦啊，儿子回来了先出来打个招呼啊，还有见见小裴，厨房里的事不着急！”秦母按着裴念明坐下，去厨房拉了丈夫出来。
　　秦父比秦母高一些，身材瘦长，短发已有些花白，脸上皱纹已经明显，一双斜飞的浓眉，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点威严，小孩子见了是绝对会发怵的。
　　他围着个碎花围裙，沾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先和裴念明说话：“欢迎欢迎。”说着目光落在秦灯身上，打量了好一番。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挑剔，看见他衣着寻常，眼神干净，精神也很好，便似终于满意了两分，继续道：“你们先坐会儿，秦灯，好好陪你妈聊聊天。小裴也随意点，我还有两个菜，炒好就能吃饭。”
　　秦灯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早已被饭菜香气充斥，心知秦父这一关算是过了。
　　秦母拉着秦灯的手，细细打量了许久，欣慰道：“你现在工作生活都步入正轨，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我看小裴是个可靠孩子，你们要好好的，平日里有什么矛盾一定要及时沟通。我和你爸就从来不吵隔夜架。小裴呀，我们家小灯年纪比你小，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多包容，有什么话好好说。”
　　“阿姨您放心，”裴念明看了秦灯一眼，才说，“他很好。”
　　秦母果然安心了，又问了他们工作上的事。她性格外向热情，和秦灯全然不同，总能找到话聊。
　　裴念明充分发挥偶像作用，把她逗得哈哈乐个不停。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饭后秦灯主动去洗碗，秦母看他的眼神果然又欣慰许多。她示意秦父在客厅陪着裴念明聊天，自己跟去厨房，和秦灯低声聊天。
　　“小灯，”秦母一边切水果，一边道，“妈再多唠叨你两句。你现在的日子就挺好，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犯浑。你看看你爸，那段时间头发都愁白了。”
　　“我知道，您别担心。”
　　“还有，我看小裴知书识礼的，对你也不错。刚才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照顾你了，他才是客人呢。”秦母夸了两句，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听隔壁王姐的女儿说，这娱乐圈里乱得很。我天天上网看那些演员，一会儿恋爱一会儿分手，刚结婚没多久，生完孩子就突然离婚了。要是小裴也在外面瞎胡闹，欺负你，你可要跟妈说。你自个儿也要留心，平日里再怎么也攒点钱，有了经济基础，一旦有什么事至少也安心。”
　　秦灯心里一暖，宽慰她：“您放心，我和他在一起也两三年了，他从来不乱来，要不然我早和他分了。我手头也宽裕着呢。”
　　“那就行，那我就不多啰嗦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秦母摸了摸他脑袋，端着两碟橙子出去了。
　　原身的房间不大，床也比家里的小得多。房间里摆了很多属于原身的小物件，秦灯本来还担心要是裴念明对他的过去很好奇，拿那些东西问他怎么办。
　　没想到裴念明似乎毫无兴趣，随意看了看就去洗漱了。
　　说起来，裴念明虽然偶尔也问起秦灯的过去，但都不会过分细致地刨根问底，不过随口问两句。他说什么，裴念明就信什么。
　　秦灯松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不安，怕哪天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
　　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秦灯就吓唬裴念明：“我妈今天说了，你要是敢欺负我，就让我爸好好揍你一顿。”
　　裴念明把他抱得紧了点：“那我可得再对你好点，我可打不过叔叔。别看他瘦瘦的，我觉得他像那种少林扫地僧，深藏不露，说不定武功高强着呢。”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秦灯埋在他胸口笑得不行，转眼间就把那点不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念明先起来，想去厨房帮忙，被秦父赶出来。秦母出去锻炼回来，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道：“小裴，好不容易休假，怎么不多睡会儿？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讲客气的。”
　　“没事儿阿姨，我习惯早起了，在家里我也是很早起来锻炼的。今天已经是偷懒了。”
　　秦母笑道：“也是，你这工作特殊，要随时注意身材管理。小灯还没起呢？这孩子，从小就爱睡懒觉。”
　　“他觉长，一般都是九点左右才醒的。”
　　秦母惊讶道：“他在家里一直这样呢？那你可不能这么惯着他。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还是要互相照顾的呀。”
　　“他很照顾我，之前拍戏受伤的时候，不管在医院还是家里，他都是不离身的照顾。他不爱早起，再说，睡饱了才有精力好好工作呢。”裴念明一言一语都是回护之意，“平日里在别的事情上，他都很迁就我。”
　　秦母听得心满意足：“那只要你俩好好的就行，我可就放了手不管了。”
　　等秦灯起来，另外三个人早饭都快吃完了。裴念明习惯性地迎上去给了他一个早安吻，又去厨房把留给他的饭端出来。
　　秦父秦母两个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难得回家，两人就在这里多住了几天。回凛城之后不久，裴念明也该安排着秦灯和自己父母见见。
　　出发之前秦灯很紧张，裴念明给他打预防针：“不用担心，我爸妈虽然脾气大点，那也只是对我。要是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只当听不见，或者顶回去都行。”
　　秦灯颤声道：“那我还是当听不见吧。”
　　到了地方，裴父裴母倒是很客气，就是和裴念明之间没有那么亲近，一家人去了外面的餐厅吃饭。
　　裴念明说过，家里人不支持他当演员，也就是这几年混出头了，父母终于不再说什么，只是仍不觉得这是一份好工作。
　　裴父时不时的总要挑两句刺。
　　原本若是针对秦灯，他确实就当听不见就行。毕竟不能和岳父岳母把关系闹得太僵。但挑裴念明的刺，秦灯就忍不住了，言语间一个劲儿地夸他。裴父说一句，他要顶三句。
　　但裴父好面子，只能摆出不和年轻人计较的姿态。
　　裴念明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直发抖。
　　吃完饭，裴念明说家里小，住不下，要带着秦灯去住酒店。
　　裴父裴母也没说什么，只是离开之前，裴母和秦灯单独在一边，道：“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主意正。下定了的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这条路，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说实话，我和他爸没起什么作用，也没帮过什么忙。这么些年，我眼见着他不大爱笑了。直到今天，我瞧见他脸上的笑就没退下去过。以后你们两个要是能好好地一起走下去，我们也就放心了。”
　　也许是因为原书的设定，裴念明没能从父母这里得到多少爱。听完裴母这番话，秦灯略略放了心。
　　至少，裴念明的父母对他还是有最基本的在乎，也未曾对他造成过太大的伤害。即便是亲情，有的时候也强求不得。
　　从今以后，他会爱着裴念明，就够了。


第72章 穿回（番外）
　　秦灯和裴念明结婚已经三年了, 加上恋爱的几年，算起来约莫也该到了七年之痒。
　　两个人相处确实不像热恋时那般恨不得天天贴在一块儿，但也没什么磕磕绊绊, 照旧是甜甜蜜蜜地过着，反觉得日子太快, 转眼夫夫两个就都到了而立之年。
　　裴念明在外地拍了两个月的戏, 空出半个月的假来, 等剧组转场去另一个地方拍剩下的小半部分。
　　发了消息过来说已经下了飞机在路上了，秦灯买了食材，准备等人到了, 给他做点好吃的。
　　冬天屋子里暖气足, 等人的功夫秦灯窝在沙发里看小说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困意上涌，睡了过去。
　　冷风灌进脖子里，秦灯被冻得一个哆嗦, 心道难不成裴念明回来把窗户打开了？
　　他嘟囔两声, 半梦半醒的又懒得起身，便喊道：“老公, 把窗户关一关, 好冷。”
　　没人应他，他躺了一会儿, 实在不舒服, 只得坐起来，手摸到的却不是沙发的软垫, 而是冰凉的地面。
　　睁开眼一看, 视线所及之处是狭小的一方天地，单人床旁边, 一张放满杂物的桌子，椅子倒在他旁边。
　　这是他穿书之前的房间。
　　秦灯无奈地笑了一声：“都好几年了，怎么又做这个梦？”
　　他呆坐片刻，起身坐到桌边，见自己的小说还停留在刚刚发布成功的时候。也没什么心思码字，干脆去搜《璀璨星途》，重温一下小说，看看在梦里，这部小说有没有因为自己的穿书而发生变化。
　　然而，搜索结果里有好几本同名小说，却都没有以钟秀和韩岱之为主角的，搜索裴念明时，和之前的梦境一样，有同名同姓的人，却没有书中角色。反倒是往后翻了几页，在最后一页的一条搜索结果里，有一条小成本网剧一年前的开机消息，里面一个小演员也叫裴念明。
　　冷风从窗缝灌进来，秦灯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梦够真实的。
　　他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等着梦醒来的那一刻。但不知怎的，一点睡意也无，反倒越发清醒。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编辑发来的消息，说是之前他卖出改编版权的小说，剧组最近正在筹备，海选部分演员，想请他去做个参考。
　　以往对这种事秦灯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但现在既然是在梦里，他干脆答应了。
　　编辑给他发了个时间地址过来，秦灯看也没看，把手机扔在一边，焦急地晃着腿。
　　怎么还不醒过来呢？这个点儿裴念明是不是该到家了，应该也会叫醒他的吧？一想到裴念明，仍然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心动。
　　裴念明一定会用最温柔的语调把他唤醒，然后急切地亲吻他。也许饭也顾不上吃，先得折腾两回，然后两个人饿得等不及自己做，就近叫个外卖。
　　这是最熟悉的日常，秦灯满心甜蜜地想着，忽然莫名心慌起来。
　　他猛地弹坐起来，把这个曾经他最熟悉的房间看了又看，最后在自己手臂上恨恨一掐。
　　嘶，好疼！
　　他没有醒过来，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他回来了。
　　也许他原本也并没有死，只是晕倒而已。难道他穿书是有时限的吗，还是原小说时间线已经到了终点。
　　在书里，后期他虽和钟秀仍是朋友，但他没有太在意钟秀和韩岱之的生活。如果真的是小说走到终点，而他不得不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他，将永远失去裴念明了！
　　可是不对啊，他没有查到这部小说。秦灯扑到桌前，变换了无数个关键词，也没有找到这部小说。
　　抑或者是因为他的参与，在他回来之后，这部小说就被那让他穿书的力量抹去了？
　　不行，无论哪一种可能，他都无法接受失去裴念明这个事实。
　　那些在小说世界里，和裴念明经历的一切，所有的感受都那么真实。甚至他还能回想起当年片场大火时，火舌近在咫尺的滚烫温度。
　　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庄周梦蝶，幻梦一场？
　　要不然，再死一次，也许在濒死状态就能回到裴念明身边？
　　他从厨房里拿出水果刀，比划了两下，却无从下手。他不敢赌，如果真的死了，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他既见不到裴念明，也会在这个世界消失？
　　那裴念明该怎么办？他回到家里，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还是原来小说里的那个秦灯。他能不能认出那不是他的秦灯？
　　还是说，随着小说的消失，裴念明也已经没了？
　　无论哪种推论，都让秦灯万念俱灰。
　　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既要让他失去，从一开始，为什么又要让他拥有？
　　他不明白，更不甘心，心如刀绞般痛得他难以呼吸。如果这世上有神明，能不能让他和裴念明相见？哪怕是要夺去他的生命。亦或是，让他也随裴念明一起，消失在这世间。
　　手机又响了一声，秦灯泪眼模糊中瞥见仍是编辑的消息，说演员试镜的时间推迟了一天，让他到时候记得到场。
　　“演员”两个字刺得秦灯眼睛发疼，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他没来得及抓住。扭头看见桌上的电脑，终于想起来。
　　方才搜索出来的链接里，有一篇文章里提到，有个叫裴念明的小演员。秦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期盼着这个小演员会不会是裴念明。
　　他赶紧去搜相关的图片，但这个同名演员大概实在是名气太小，在那部网剧里只担任了一个小角色，在列出来的演员里排在最末尾。
　　开机的合影里没有截取他的图片，网剧也还没开播，连个预告片都没有，这让他上哪儿去找？
　　他把这篇文章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能搜索出更多的信息。再看手机里编辑发来的消息，秦灯心念一动。
　　他找不到这个演员，但业内人员打听起来肯定方便，到时候去问问。
　　这是最后一丝希望，秦灯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枯木，全仰赖它才得以活下去。
　　茶不思饭不想过了几天，终于挨到试镜当天。秦灯风风火火赶过去，进了试镜的大厅。
　　里面选角导演、编剧、制片人等坐了一排，他被安排着坐在选角导演旁边。
　　既然是负责选角的，手里演员资源应该比较丰富，认识的人也多。秦灯和他搭话，聊了两句就向他打听，有没有听说过裴念明这个人。
　　选角导演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话里却很委婉：“您觉得这位演员比较符合书里的角色吗？有没有他的资料？”
　　秦灯顿时明白他是误会了，忙道：“不是，他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多年没见，也没有联系方式。之前偶然看见他好像当了演员，因为之前他帮过我一次忙，所以想联系上他，和他见一面。我想着您是负责选角的，认识的人多，才跟您打听打听。”
　　选角导演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没事，我帮您问问。”
　　“谢谢！”秦灯喜道，“等这边忙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加个联系方式。”
　　既是替人办事，导演也不推脱。
　　试镜马上就要开始，选角导演翻着手里的演员名单和基本资料，忽道：“咦，你说的裴念明是不是这个？”
　　资料的最后一页，演员简历右上角贴着一张全身照。
　　只看一眼，秦灯就认了出来，是裴念明！
　　眉眼、神态，一模一样，只是比书里显得年轻青涩些。
　　他直接冲出门去，在外面正排队等待试镜的演员里搜寻，然而整个大厅找了个遍，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临时决定不来了？
　　负责引导演员试镜的工作人员认出了他，上前问：“秦老师，您在找谁吗？”
　　秦灯瞥见他手里的演员名单，忙问：“有个叫裴念明的，来了吗？”
　　那人翻了翻名单，道：“还没，来了的我都让画勾登记了。这个演员排在最后一个，现在时间还早，估计在路上呢。”
　　“这上面的人都是确定要来的吗？”
　　“是的，开始试镜之前我们会打电话再确定一遍，会来的人才会上名单。一般来说，如果临时缺席，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秦灯松了口气，道声谢就飞奔下楼，站在初冬的寒风里急切地等待着。
　　车来了又去，下来的人总不是裴念明。秦灯一颗心悬起又落下，选角导演催促他上去看试镜的消息他也没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灯落在地上的影子都移了方向，已经不再有汽车开到门前了。
　　秦灯眼眶一酸，正要忍不住落泪时，一个人飞快朝这边跑过来。来人戴着帽子，围着围巾，但只从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秦灯也认了出来。
　　他僵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那只是他的幻觉。视线直直地落在来人身上。
　　裴念明本急着要进门，许是一边的秦灯目光太过直白，他扭头看了秦灯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刹住了步子，手还保持着要推门的动作，颤声喊道：“秦灯？”
　　秦灯扑进了他怀里，浑身发抖，想哭却发不出声音。
　　裴念明紧紧抱住他，温柔地拍着他的背：“没事儿，没事儿，我在这儿呢。”
　　秦灯终于哭出声来，最后嗓子都哑了才停下来：“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幸好，我还是找到你了。”
　　裴念明没了试镜的心思，但秦灯想起方才工作人员的话，加上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到小说的世界里，好歹还是让裴念明去试镜了。
　　试镜一结束，秦灯哪儿还顾得上请选角导演吃饭，带着裴念明逃之夭夭，回到自己的租房里，抱着人亲了好久。
　　裴念明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好奇道：“这是你租的房子？你过来多久了，弄清自己的身份了吗？”
　　秦灯一听就明白了，裴念明是魂穿，自然以为他也是。
　　原本想瞒着裴念明那个秘密，但如今既然他也体验了一把穿越的感觉，秦灯决定跟他说实话。
　　“这就是我原本的身份，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裴念明，我是从这里，去了你的世界。”
　　裴念明愣了一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就能解释秦灯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但秦灯没说那是一本小说，反正小说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毕竟一个人或许能接受穿越，却很难接受自己只是被人创造出来的一个人物。命运已被写定，自己的那些情绪、感受，那些痛苦、挣扎，不过只是笔下的寥寥数语，无甚意义。
　　秦灯既然坦白了，裴念明也犹豫着要不要也坦白重生的事。但这件事似乎太过离奇，而且这样一来，秦灯必定能发现不少端倪，比如他一开始对秦灯过分的“善意”。
　　怕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婆又丢了，裴念明还是决定缓缓。今天的冲击已经足够了，来日方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
　　秦灯以为裴念明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和消化这件事，没想到他摸了摸秦灯鼻尖那颗痣，笑道：“没关系，不管是你来我的世界，还是我来你的世界，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怎样都好。”
　　秦灯鼻子一酸，又扑进他怀里。
　　虽然秦灯不知道那本小说为什么会消失，但只要裴念明还在就好。他说得对，只要他们在一起，去哪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秦灯不知道回到这个世界是不是永久性的，他们必须做好永远生活在这里的准备。秦灯给裴念明大致介绍了一下具体情况，提及一些现状的时候不免失望。
　　裴念明倒是很乐观，只是可惜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一番事业。他如今收入微薄，暂时真的只能靠秦灯养着了。
　　过了两天，裴念明收到了试镜通过的消息。秦灯松了口气，即使未来的路走起来会艰难些，但裴念明这块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不放心裴念明一个人去片场，秦灯决定临时充当助理，跟着他一块儿去。
　　家里行李不多，收拾好之后准备出门。打开门，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走廊，而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秦灯？秦灯，醒醒……”带着微微喘息的急促语气在唤他，秦灯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瞧见裴念明焦急的面孔。
　　他正躺在沙发上，裴念明身上穿着大衣，还带着冬日的寒气。
　　一瞬间的愣神过后，他紧紧抱住了裴念明。
　　裴念明也紧紧拥着他，像是在害怕什么。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目光相接的刹那，都有话想说。
　　两人异口同声。
　　“我刚刚做了个梦。”
　　“我在车上做了个梦。”
　　两人一顿，又一起开口。
　　“所以那是真的？”
　　“所以那是真的？”
　　秦灯心有余悸，抱住他，低声道：“幸好有你一起，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也是。”裴念明亲吻他额角，“醒过来的那一刻，我怕你就这么回去了，幸好你回来了。”
　　“没关系，”这回轮到秦灯蹭蹭他的脸，安慰道，“我就是注定来这里和你相遇的，所以无论去哪个世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如果有命中注定，我希望可以和你在每一个世界相遇。


第73章 宫廷（番外）
　　“八百里紧急军报！开门！”
　　一骑飞骑奔入皇城, 停在前殿。士兵翻身下马，跑上大殿台阶，险些摔了一跤。等候在此的小太监接过军报跑向皇帝休息的偏殿。
　　近身太监拿过来大略瞟了一眼, 满脸欣喜，跑进殿内, 尖声喊道：“陛下！黄沙关大捷！大捷！”
　　年轻的皇帝靠在榻边, 看了大半日的奏章, 乏得很，喝了半盏茶就歪在榻上小憩。
　　太监的话让他从梦中惊醒，伸手的瞬间军报已经到了手里。
　　他低头读了一遍, 里面讲述双方如何交战, 我方斩敌多少, 俘虏多少，缴获物资多少，都不及细看, 目光只定在最后一行：大将军裴念明不日班师回朝。
　　秦灯喜上眉梢, 一挥手就碰翻了茶盏，鞋都来不及穿, 光着脚跑到书房, 吩咐身旁的人：“快！拟旨，朕要封赏！裴将军到越城之前, 圣旨要交到他手里！”
　　当今皇帝刚及弱冠, 说话还带着几分少年气。
　　他是皇后嫡子，排行第三。先皇膝下子嗣单薄, 统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英年早逝, 就剩下老二和老三。秦灯六岁时就被立为太子，天资聪颖, 先皇对他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对他也格外严格。
　　先皇后知道二皇子一直虎视眈眈，所以盼望儿子成才，苦心为他经营。但二皇子比秦灯大了十多岁，秦灯还在追着猫猫狗狗玩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开始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先皇后唯一能依仗的，是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辅国将军裴震。裴将军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一边，因为他手握兵权，在他的威慑下，二皇子并不敢轻举妄动。
　　裴将军的独子裴念明少年英才，九岁就随父戍守边关，十二岁时回京。
　　第一次和秦灯见面，是在他的生辰宴上。那时候秦灯才四岁，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因这年边关安宁，先皇龙心大悦，才决意为四岁的太子举办生辰宴。
　　裴震领着裴念明和秦灯见礼，裴念明瞧着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娃娃，不禁觉得好笑，这个人，就会是日后让他俯首称臣的天子吗？
　　秦灯动作还不甚标准，奶声奶气地向他回礼，盯着他一直看。
　　先皇后还笑他，唤他小字：“晖儿在看什么？”
　　四岁的秦灯抱住裴念明大腿，仰头笑得眉眼弯弯：“将军哥哥好看。”
　　裴震大笑：“借殿下吉言，犬子靠这点浅陋才华，果真能当上将军，为大巍效力，是他的造化。”
　　宴会上，秦灯一直缠着裴念明不肯离开，一口一个“哥哥”，裴念明心都被叫化了，抱在腿上喂他吃东西，离开前把自己常佩的一块玉送给了他。
　　秦灯把这玉当宝贝似的抱着，睡觉也不肯放手。先皇后只得让人打了条银链子，挂在他脖子上。
　　裴念明班师回朝的消息已经传来，约莫半月后就能入京。
　　秦灯摸着胸口那枚刻着青鸟衔枝纹的玉，日日在城楼上翘首以盼。他牢记着裴念明让他要当明君的话，即使思念入骨，在政务上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十岁的时候，先皇后病逝，先帝身体日渐衰弱，眼见已是时日无多。太子年幼，二皇子却羽翼已丰。
　　在太子十岁生辰当日，二皇子先是设计害死裴震，之后逼宫不成，发动兵变，幽禁了年迈的先皇，把一众不肯投效的裴家兵士以及东宫宫人屠戮殆尽。
　　是还不及弱冠，没能等到父亲为自己取字的裴念明从尸山血海里把秦灯带出来，保护着他躲过二皇子的追杀，去投奔驻扎在百里之外准备勤王的各路兵马。
　　秦灯还记得，裴念明的衣衫被血水濡湿，两人缩在破庙的供桌下，连火也不敢生。他害怕得直哭，思念父皇和母后，但是不敢哭出声。
　　裴念明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不要怕，自己会一直一直陪着他。
　　两人衣衫褴褛地到了勤王大军的营帐外，众大臣和将军迎出来，围着太子嘘寒问暖。裴念明烧得脸通红，说了句“照顾好太子”，就倒在了帐外的泥坑里。
　　可他退烧后休息不到三日，就率兵攻入京城，第一个冲进皇城，亲手斩杀了二皇子。
　　白色的盔甲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嘴唇都干裂了，但目光坚定，第一次在秦灯面前屈膝俯首，高呼：“恭迎新皇登基。”
　　秦灯也第一次强忍住了扑进他怀里的冲动，双手紧握成拳，对下跪的众臣肃容道：“平身。”
　　自那以后，裴念明袭了辅国将军的位子，尽心尽力辅佐年幼的皇帝。秦灯父母俱丧，年纪又小，有一些老臣便动了心思，要把他造成一个傀儡。
　　是裴念明用尽手段与这些老臣你争我斗，免不了手上染血。
　　短短几年，朝臣们几乎换了一拨，大多数都是裴念明安排的人。因此有人传言，裴念明不光要当辅国将军，还有意取而代之，独揽朝政。
　　偏当今圣上对他言听计从，下朝后与他携手而行，夜间还常抵足而眠。
　　当然谁也不知道，秦灯初登基的那几年，夜里常做噩梦，在裴念明怀里才能睡得安稳。
　　在御史们对裴念明愈发不满，弹劾日甚时，边关告急。裴念明自请带兵出征。
　　那一年，秦灯十六岁。裴念明在他寝宫里为他庆祝生日，等他吃完一碗长寿面，才神色严肃，唤了他小字：“晖儿，你如今也长大了，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此一去，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外面的江山，我替你守着。但你要好好坐稳这把龙椅，做一个贤明之君。”
　　秦灯怔怔点头：“我答应你。”
　　裴念明怜爱地摸了摸他脸颊，起身要走。秦灯叫住他，时隔几年再次扑进他怀里，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像是许下一个诺言似的说：“裴哥哥，我等你回来。”
　　裴念明揽住他肩膀，手臂微微用力，回应他的话：“我一定安然回来。”
　　裴念明这一走，就是四年。
　　抵御外敌，收复失地，未有半分不臣之心。
　　秦灯飞速成长，少年天子威仪日盛，朝中对裴念明的传言也渐渐消弭。
　　裴念明没有失信，四年之后，他带着大军凯旋了。
　　秦灯期待着，近而立之年的裴将军，是否还是曾经的模样。
　　盛大的接见仪式上，秦灯远远看见裴念明，还是那身盔甲，英俊而坚毅的面庞，已有了风霜侵蚀的痕迹，注视着秦灯的目光似乎比往日复杂。
　　秦灯缓步走近他，唤了一声“将军”，在他正要俯身施礼时，执起他的手，并肩向大殿走去。
　　有大臣觉得裴念明受恩宠过甚，有人觉得天子不复当初的天真，这是帝王心术，拉拢人心罢了。
　　只有秦灯自己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牵这个人的手，想让他光明正大，平等地站在自己身边。
　　隆重的宴会过后，秦灯在偏殿里摆了一个小桌，几样裴念明最喜欢吃的菜，和一壶他珍藏数年的好酒。
　　裴念明还身着盔甲，笔直地坐在小桌旁，看起来刻板正经得很。秦灯觉得好笑：“到了这里，还穿着这身干什么，换下来吧。”
　　裴念明低眉答道：“陛下恕罪，臣未及回府。”
　　因为他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见秦灯。
　　然而秦灯却只因他这生疏的语气微微恼怒，语气便不大好：“我偌大一个皇宫，难道一身衣裳都找不出来？”
　　他吩咐宫女去殿里捧出早就备好的衣衫。
　　“多谢陛下，”裴念明接过衣服，“臣去殿内换。”
　　秦灯站起来拦在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侍奉的宫人都退出去，才抬眼看比他高出一截的将军，笑道：“这里就是殿内，将军还要去哪儿？”
　　裴念明神情一僵，秦灯已经伸手去解他的肩甲。裴念明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秦灯的手，不知怎的，竟有点紧张：“臣自己来吧。”
　　秦灯却不肯松手：“这里不是将军府，没有侍奉的人。你一个人得换多久？我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正饿着呢。”
　　不等裴念明再说什么，秦灯拍开他的手，仔细卸下肩甲。解胸甲时，手指在甲面上抚过。那里有许多刀劈箭刺的痕迹，秦灯只觉得心惊，仿佛这些利刃穿透了甲胄，实际劈在了裴念明的身上。
　　他在皇宫坐享安宁的时候，裴念明正在刀枪箭雨中搏命。
　　“裴哥哥，”秦灯低声道，“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裴念明沉默片刻才道：“没有，你做得很好。我回来的一路上，见到的是国泰民安，祥和盛景。这几年，你辛苦了。”
　　秦灯一声苦笑：“我算得什么辛苦，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山珍海味吃着，锦衣华服穿着。冬天下一晚的雪，翌日起来还没有脚脖子深。他们说，边关的雪，一夜能把人埋了。”
　　裴念明有些粗粝的声音变得柔和：“陛下治理有方，军需和饷银没有半分缺欠。我们过得也没有那么艰难。”
　　甲胄全部卸去，隔着里衣，秦灯感觉到裴念明胸膛传来的温度。他伸手去拨衣领：“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这一次，裴念明坚定地阻止了他：“臣没有受伤，陛下放心。陛下不是说饿了？菜该凉了。”
　　挣脱了秦灯的手，退至一边把外袍披上，尺寸竟也不差分毫。
　　一壶酒见底，秦灯微醉，裴念明却还十分清醒。
　　“都说边关的酒烈，看来果真如此，我的酒已经醉不了你了。”秦灯语气里有一丝失望。
　　“陛下醉了，早些歇息吧。”裴念明唤来内侍，看着秦灯被扶进寝宫，才在昏黄的烛火里轻轻叹了口气，大步走出了殿门。
　　边关那样大的雪，怎么就浇不灭他那点火星子似的心思呢？
　　江山既已安定，大臣们便开始忙别的事，一道又一道的奏章，堆成小山似的，催促秦灯尽早立后，衍子嗣，立储君，以定朝堂。
　　大臣们都觉得奇怪，便是当今天子少年即位，无暇他顾，怎么这些年，榻边连个侍奉的小宫女都没有？更别提妃子和皇后了。
　　他们催了好几次，都被天子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连“家国未定，何以家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他又不是上战场的那个。
　　眼见皇帝这里油盐不进，有大臣便转了别的心思，少见地带着拜会礼跑去见裴念明。往日骂他狼子野心，如今却连忠心体国的高帽子都给他戴上了，让他一定劝天子早开后宫。
　　这是为臣本分，裴念明虽觉得烦，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进宫和秦灯下棋时，他提了一次。
　　秦灯把黑子一扔，拂乱棋局，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灌下去，语气都跟着冷下来：“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裴念明却答：“这是你为君的职责。”
　　秦灯扭头盯着他，似是不忿，半晌才道：“你让我做明君，我做到了。但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能不能偶尔，只是偶尔，”秦灯烦闷地踢开脚踏，“就只做秦灯，不做皇帝？”
　　“坐上了这个位置，哪还有反悔的道理。”裴念明制止了他继续踢脚踏的动作，“你肩上担着的是整个大巍，不能意气用事。”
　　“是吗？”秦灯眼睛微红，“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当听从。”
　　他甩开裴念明的手，头也不回离开了，却不知裴念明盯着那乱掉的棋局，发了半日的痴。
　　裴念明原以为过不了几日就会听闻天子立后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秦灯累倒的消息。
　　马车疾驰，他脚步匆匆踏进勤殿，看见了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在昏睡中也眉头紧皱的人。
　　裴念明在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天黑之时，秦灯终于醒过来，瞧见他的脸，还说着赌气的话：“将军不必亲自来催促，我身体好些就会尽快处理政务，不会落下。为君的职责，我牢记于心。”
　　“你知道我那天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秦灯翻身背对着他：“我出生不久就被立为太子，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当这个太子。但我想，我生来富贵，享受了天下供奉，那就担我应该担的责任。二皇兄想当皇帝，但他从来没问过我，也许我愿意把这个位子让给他。你冒死把我救出来，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所以我好好当这个皇帝。可我就只想，能有一次，我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你们要我立后，不就是为了江山稳固吗？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也不一定需要我和不喜欢的人成婚生子。只要我做到了，是不是就能卸下这个重担，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裴念明许久没说话，炭盆里噼啪一声，爆了几颗火星子。
　　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你没有见过，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
　　秦灯鼻头一酸，努力不显露出声音里的哽咽：“也许我没办法知道是不是不喜欢，但我很确定我喜欢谁。”
　　裴念明又一次沉默了，他没问秦灯喜欢谁。
　　他早就知道答案。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想要无声地大哭一场。
　　但不多会儿，被子被人掀开一点，那个声音就在近处又道：“这么捂着，不难受吗？陛下既然不愿意，再拖延几年也无妨，反正你现在年岁也还……”
　　“可我一辈子也不想这么做。”秦灯执拗道。
　　“我们身在其位，各司其职，都是身不由己。若是只凭心意做事……”
　　“我累了，想睡了。”秦灯打断了他，“将军请回吧，你还有你的事务要处理。既是各司其职，哪有将军给皇帝侍疾的。”
　　裴念明便闭了嘴，却没离开，而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直等到秦灯睡熟了，才悄然离去。
　　自那日后，裴念明称病告假，整一月没有上朝。
　　秦灯没忍住，一道圣旨又把他召进宫来。
　　还是那个偏殿，还是那张小桌，这回桌上摆着的，是一碗长寿面。
　　裴念明早忘了自己的生辰，在边关的这几年从来没庆祝过。反倒是秦灯，每年这一日都要备一碗长寿面，替他燃一盏灯，祈祷他安康顺遂。
　　他坐下来，把面吃得干干净净，和秦灯一起去燃了祈愿灯，便要告辞离宫。
　　秦灯攥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今晚，你能不能就歇在宫里？”
　　裴念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秦灯便又道：“我这几日又做噩梦了，睡不着。”
　　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和疲倦的面容，裴念明心软了。
　　睡前秦灯却不顾劝阻，喝了半壶酒，才有些醉意地躺在龙榻之上。
　　层层帘帐放下来，围出一片安宁温馨的小世界。
　　秦灯散着青丝，宽大的里衣半敞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裴念明躺下。等他似乎睡着了，秦灯悄悄凑在他耳边喊了一声：“裴哥哥？”
　　裴念明睫毛一颤，没应他。
　　黑暗中，秦灯并没看见这细微的动作，慢慢靠得更近。
　　在温热的气息贴上双唇之前，裴念明阻止了他，终于睁开眼睛，强作镇定：“陛下不累吗？早点睡吧。”
　　秦灯撇了撇嘴：“你都不抱我了。”
　　裴念明只得把他揽进怀里：“这样行了吧？”
　　秦灯不甘心似的，飞速在他颈边亲了一口。
　　裴念明一僵，秦灯觉得他这反应好玩，手不老实地钻进衣服里，被裴念明紧紧攥住。
　　他太用力，说话时都带着一丝颤抖：“陛下……”
　　秦灯手很疼，但并没挣扎，只有些忐忑道：“你觉得恶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直接挑明，裴念明退无可退，也不能再逃避。
　　“陛下，臣不是无情无欲的圣人。这一步一旦跨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你本可以留名青史，不能毁在我手上。”
　　秦灯勾起嘴角：“你毁不了我，你也说了，我有能力青史留名。即使我爱慕你，也不影响我做个好皇帝。大臣们要定储君，我可以从宗室子弟里挑选合适的人。我不会弃江山社稷于不顾，我会好好为大巍打算。但唯有这一件事，我不想日后悔恨终身。否则，便是青史留名也毫无意义。”
　　裴念明闭了闭眼。
　　秦灯怎会知道，当初他请命出征，也是为了逃离秦灯。可这四年的日日夜夜，他对秦灯的思念一日比一日更甚。本以为能熄灭的心思，早就在身体里燃成熊熊大火，烧得他痛不欲生。
　　偏秦灯还非得火上浇油，非要把他烧得理智全无不可。
　　“也罢，早知今日，当初我不如带你逃到别的地方，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可你应了我，回来做这皇帝。那至少，在这一件事上，你能自在活一回。”裴念明抱紧了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你真是，非把我逼疯才算。”
　　计谋得逞，秦灯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但沉默片刻，他却问：“你若当真不愿，我也不想勉强你。你是用命换回来的功名，你真的愿意放弃这一切吗？”
　　裴念明轻轻笑了一声，似是不屑：“你以为我拼命挣功名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这辈子守在你身边，无论以哪种方式。”
　　后来，秦灯过继一子，悉心栽培，终于在其加冠之后，安心交付江山，让了皇位，和裴念明跑去一处偏远的避暑行宫生活。
　　躺在廊下的躺椅上，他们牵着手看墨色天幕之中星河熠熠。
　　裴念明问他：“你就不怕后世史书说你宠信佞臣，为情所迷？”
　　秦灯满不在乎：“我才不在乎史书怎么说我，我这辈子过得无愧无悔就够了，我没有对不起子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没有后悔我的任何一个选择。”
　　一阵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秦灯的声音散在风里。
　　“若是史书一定要写些什么，那就写：秦灯爱慕裴念明，至死不渝。”


第74章 江湖（番外）（入V结束））
　　天下一统, 武林三分。
　　说是三分，如今整个武林，却要数百花城的城主裴念明一家独大。
　　想当初, 武林之中为争夺一本绝世秘籍而掀起腥风血雨。
　　以正道自诩，势力最大的小神庄秦家和丹星阁朱家表面上为了平息江湖纷争, 欲找出秘籍毁之, 实则暗中你争我斗数年, 也没能争出个输赢。
　　最后，这本秘籍落在了百花城的城主手里。
　　百花城当年也算是声势煊赫，可自从上一任城主牵涉进一桩大案, 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后, 百花城就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其它派系纷纷趁机蚕食百花城的势力, 但没多久，绝世秘籍横空出世，听闻得此秘籍者可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 一统武林不过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也正是因为转着这样的心思, 小神庄和丹星阁对外放出消息，谁拿到秘籍, 练成武功, 就被推举为武林盟主，结束武林乱象。
　　可谁也没想到, 这秘籍竟落在百花城手里。
　　自然, 谁说拿到手里了，就是谁的了。三教九流、七门八派, 各路江湖人马明进暗潜, 到了百花城，想要把秘籍抢到自己手里。
　　然而, 不多短短数月，百花城主裴念明竟然功成，去抢秘籍的人要么死在那里，要么铩羽而归。
　　后来，裴念明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秘籍毁去。他说：“秦庄主和朱阁主说过，为了平息武林纷争，需得毁了秘籍，今日我便代行此事。”
　　只不过被毁去的秘籍是真是假就无人知晓了，唯一能确定的是，谁也打不过裴念明。他还送信给小神庄和丹星阁，问武林盟会何时举行，何时推举武林盟主。
　　秦庄主和朱阁主谋划失败，转脸就装死不知道。这事儿一直拖下去，裴念明也不急。江湖之中不免传言，认为秦庄主和朱阁主言而无信。但也有很多人不服气裴念明年纪轻轻就当盟主，既然秦庄主和朱阁主假装不知道，那他们也乐见其成。
　　自此，短短数年，许多江湖人投效百花城，三方势力成鼎立之势。但百花城明显已经压过了其它两方。
　　为了维护自己的势力，秦庄主和朱阁主想尽办法，四处散布流言。说那所谓的绝世武功，练之就走火入魔。那裴念明离经叛道，行事常常不讲江湖规矩，可见是个邪魔外道。
　　他老实不惹事也就罢了，若是对武林有害，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裴念明倒没惹事，小神庄和丹星阁暗地里耍了些手段，想让众人相信百花城十恶不赦。却都被裴念明轻易化解，让小神庄和丹星阁一时对其无计可施，暂时消停下来。
　　原本这么平衡下去也无不可，偏前不久，丹星阁有意和百花城交好。
　　秦庄主急得几晚没睡觉，若是丹星阁和百花城结盟，小神庄就是被啃掉的第一块肉。他怎会坐以待毙，思来想去，听闻裴念明是个正直青春年华的绝世美人，至今没有成亲，他便干脆效法朝廷和亲之举，想和裴念明联姻。
　　秦庄主嫡出的儿子少年才俊，须得继承小神庄。他哪里舍得，就把养在外庄多年，几乎不闻不问，也没什么天资的庶出小儿子叫来，难得当了一回慈父。说他身为正派门人，有义务为武林除害。
　　如今裴念明狼子野心，只是他势大，其他人暂时奈何他不得。小神庄决定另辟蹊径，派他去和裴念明结秦晋之好，暗中打听一下那秘籍是不是当真毁了，若没有，就设法偷出来。若是毁了，便韬光养晦，等时机成熟，里应外合，一举灭了百花城。
　　秦灯看着他那眼里闪着精光的老父亲时而一脸慈爱，时而大义凛然，跟唱戏似的，那些话大多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母亲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年轻时被秦庄主花言巧语骗来，没成亲就怀了他。没想到秦庄主早有妻子，秦夫人又是个暴脾气。他母亲性子也烈，不肯踏进小神庄一步。
　　秦庄主没办法，就把他们安置在外庄。因为秦灯母亲和秦庄主也没了什么情意，双方几乎断了往来。
　　秦庄主只怕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了，如今倒是想起他来。
　　联姻什么的，秦灯倒是无所谓。他这个便宜老子不知道，他对姑娘不感兴趣。但一直在庄子里，母亲迟早要为他操持婚事。不如趁此机会逃了，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他。
　　那个什么裴念明既然是绝世美人，看不看得上他尚且不提，就算是愿意和他成亲，他也会以实言告之，到时候让裴念明放他走，或是留在百花城各过各的，都行。
　　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要是说了实话，这个美人会不会雷霆大怒，一掌拍死他？
　　但秦庄主许诺了，若他答应联姻，他母亲就能得到大笔钱财，余生可以安康顺遂。
　　秦灯想着，到了百花城见机行事，实在不行，跪在地上求裴美人饶他一命。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丈夫，和膝盖比起来，还是命比较重要。
　　秦庄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慷慨激昂的话能写成一车书了，秦灯等他停了下来，只淡淡说了一句：“父亲有命，儿子自然听从。”
　　至于什么偷秘籍，什么韬光养晦，我可去你的吧。
　　消息送到百花城，裴念明竟然答应了联姻。秦灯猜想这里面应该会有一些利益交易，让裴念明觉得划算。
　　就这样，秦灯被一辆马车送去了百花城。
　　路上走了半月，秦庄主派了个心腹跟在他身边，说是有什么事可以帮忙，但秦灯知道，这是来监视他的。
　　这一路，秦灯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是赶路，老实得很。
　　快到百花城势力范围内时，一行人竟突遇强盗，秦庄主的那个心腹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外面打得热闹时，秦灯悄悄躲去了一边，先保住命，然后自个儿去百花城。
　　他武功一般，可没把握对付那一群强盗。
　　跑了没多会儿，强盗追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秦灯赔着笑：“银子都在马车那边，我什么也没有，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掌劈晕了。
　　醒来之时，秦灯先是闻见一股清淡的香气，像是花香，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花。睁开眼，便见纱帐层层叠叠，身下的榻和褥子松软暖和。帐子外似有人影，他起身拂开帐子，一个面容姣好，穿着青绿裙子的姑娘走近来，温声道：“秦公子醒了？”
　　认识他？
　　秦灯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屋子，说不上华贵，但十分精致。反正好多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他买不起的。
　　他坐起来，向那姑娘拱了拱手：“敢问姑娘，这是哪儿？”
　　姑娘笑道：“自然是百花城了。城主听闻公子的车队遭遇强盗，紧赶慢赶，总算及时从盗匪手里救下公子，带回城来。公子昏睡了好些日子，一定饿了，先用膳吧。”
　　“那就有劳姑娘了。”秦灯坐在桌边，吃着温度刚好的鸡丝粥，心想，我算什么，值得劳驾百花城主亲自来救？哦，或许是因为我死了，百花城和小神庄的交易就做不成了。
　　但不管怎样，裴念明对他算是有救命之恩了，以后有机会，自当报答。
　　之后几天，秦灯人生第一次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照顾他的几位姑娘细致周到，温柔和善。
　　秦灯简直乐不思蜀，也浑然忘了问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百花城主。只是偶尔也犯嘀咕，这位城主也够心大，找这么多好看的姑娘来照顾他，也不怕他是个登徒子。
　　如此又过了数日，秦灯开始有点着急了。再怎么也得见一见正主，才好决定后面的路怎么走。
　　他住的小院种着好几株粉桃，如今桃花正盛。花下打了一个秋千架，秦灯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花落了满身。
　　他问陪在旁边的绿裙子姑娘：“玉姐姐，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城主啊？她救了我一命，我应该当面谢谢她。”
　　玉姑娘还没说话，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就住在旁边的院子，你想见我随时就能来，又没人关着你。”
　　秦灯猛地回身，便见一个身穿淡粉长衫，丰神俊朗，身姿卓绝的男人正负手，笑意吟吟地低头看着他。
　　长衫上绣着繁复的花朵图案，男人的发髻上簪着几朵粉桃。
　　秦灯一时痴住，心脏狂跳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半晌，裴念明见他不说话，又问：“怎么，吓着了？”
　　秦灯有点懵：“你、你是城主？”
　　这时，玉姑娘恰到好处地在旁行了个礼：“见过城主。”
　　裴念明点了点头，她就离开了院子。
　　秦灯忙站起来，先向他拱手施礼，还在发懵：“可是，你怎么会……”
　　不是说是绝世美人？而且秦庄主送他联姻，对象肯定是个女人，可为什么……
　　裴念明道：“啊，我擅易容之术，见外人的时候，常以女子的面貌示人，可能就造成了一些误会吧。”
　　什么叫“可能”？什么叫“吧”？
　　这不是肯定会造成误会吗？
　　而且，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答应联姻，就因为那些交易？
　　他不怕自己把他的真实面目捅出去吗？
　　不等他说话，裴念明又道：“秦公子觉得我是个男人，所以不愿联姻？”
　　倒也不是不愿意，男人，秦灯可以，但这个男人，他不一定可以啊。
　　“据我了解，秦公子本就无意于女子吧，”裴念明玩味地看着他，“我这几位手下照顾你数日，你连多看她们一眼也没有。”
　　“那也不一定，说不准只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秦灯对上裴念明的目光，莫名觉得那看似温和的目光里，泛着一股冷气，便又补充，“当然了，这几位姐姐都特别好，只是我确实不喜欢女子。”
　　“秦公子倒是坦率。”裴念明一笑，“那我就当你答应与我成亲了。”
　　“等等！”这么草率的吗？秦灯不解：“那你呢，你也喜欢男子？还是只是为了和小神庄的交易？而且你对我显露真容，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裴念明但笑不语。
　　秦灯猛地转过弯来：“不对，现在不会才是你的易容吧？你其实就是女子。但我说过了，我喜欢的是男人，所以我原本也不打算和你成亲的。你要是需要我配合应付我父亲，我没问题。毕竟，你也救了我一命。”
　　“哦？这么听起来，你似乎不怎么在乎你父亲？”
　　秦灯老实地点点头：“不在乎我的人，我自然也不在乎他。不过，你不怕我父亲送我过来是别有用心。如果我另有目的呢？”
　　“那你有吗？”裴念明反问，在他回答之前，却先答他，“就算是有，我这几日已在你饮食中下了毒。从今以后，你得靠我的解药活着。这样的话，你还要听你父亲的话对付我吗？想偷秘籍，还是给小神庄做内应？”
　　要不是秦灯确定小神庄戒备森严，即使以裴念明的武功也难以潜入，他都要以为那天裴念明就趴在他爹书房的窗户外面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父亲的那点心思，没那么难猜。”
　　秦灯赞同道：“也是。我没那么大本事，就只想好好活着。你，你能把解药给我吗？”
　　裴念明走近了一步，挑起他下巴，轻声道：“那就要看秦公子的表现了。”
　　四月春盛，百花城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江湖各路门派均收到了请帖，来百花城见证小神庄小公子秦灯和百花城主裴念明喜结连理。
　　秦灯任由婢女替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婚服，紧张得早饭都没吃几口。裴念明早就换好了，坐在一边看他。
　　见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秦灯忽然想到，他和裴念明成了亲，秦庄主岂不就成了裴念明的岳丈。就这么降了一个辈分，裴念明岂不是很吃亏。
　　这么想着，他便开口问了。
　　裴念明又易容成女子模样，一手托着下巴，笑道：“还没拜天地，就这么早替夫君打算了，我家灯儿真是贴心。”
　　秦灯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灯儿”是什么鬼，母亲都没这么叫过他。
　　他红着脸转过头去不应声，裴念明才道：“你把他当父亲么？”
　　秦灯背对着他摇头。
　　“那不就成了，你都不认，我自然也不认。武林之中，讲的是弱肉强食。若是有一天你比他强大了，让他给你当儿子都成。”
　　“噗！”秦灯笑出声来。
　　好生打扮之后，秦灯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裴念明拉着他去闹哄哄的大厅里行礼。
　　裴念明是城主，虽在外人面前是女子身份，却也不会遵循旧礼盖什么盖头。两人就这么大喇喇进去。说拜天地就真的只拜天地，裴念明无父无母，秦灯发现小神庄竟无人出席婚礼。
　　观礼的宾客里有人议论。
　　“如今秦庄主成了裴城主的公公，裴城主矮了一辈，这买卖可不划算啊。”
　　“是啊，以后秦庄主有什么吩咐，裴城主难道还敢违逆他？”
　　“你们这些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裴城主是什么人？百花城城主！秦庄主敢吩咐她做事？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你们没见吗？秦庄主都不敢出席婚礼。否则难不成他去坐高堂，裴城主还得跪拜他？也就是小神庄识相，只送来贺礼。”
　　仪式结束后，院子里大摆筵席。宾客们不敢去闹裴念明，老老实实喝酒吃饭。裴念明问秦灯要不要留在筵席上，他可不想和这么多陌生人打交道，急忙摇头。
　　裴念明便带他去了婚房，说：“我出去应付一圈，一会儿就回来，你饿了就先吃饭。”
　　屋子里也摆了一桌，和院子里的一模一样。
　　折腾了一天，秦灯还真有点饿了，坐下大快朵颐。
　　裴念明回来的时候，他正吸溜着茶水，打了个饱嗝。擦去嘴角的油渍，他忙端端正正地坐到一边，看着裴念明卸去伪装，一点点露出原本的样子。
　　无论是男人模样，还是女人模样，裴念明都当得起绝世美人这个称号。秦灯承认，他有点色令智昏了。
　　裴念明走过来把他拉起来，解他腰封的时候，他一紧张，脱口而出：“我们、我们要洞房吗？”
　　裴念明动作一顿，莞尔道：“我只是觉得穿着婚服很累，想让你换上里衣，舒服一点。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当然乐意。”
　　秦灯心想，他自然是愿意的。但残存的一点理智在告诉他，除了他对裴念明的那点色心之外，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感情基础，尤其是裴念明对他。
　　脑子里天人交战，秦灯在裴念明揶揄的目光中不敢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果断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还没喝合卺酒？”
　　他端来合卺酒，递给裴念明一杯。
　　裴念明接过，在他慌乱的表情里挽住他的手臂，把酒一饮而尽。
　　秦灯也只能干了。
　　这酒不烈，喝在嘴里甜甜的，秦灯贪嘴，自己又去倒了一杯，这么接二连三，喝下去半壶。
　　还要再倒时，裴念明拦住了他：“这酒喝起来不烈，但很醉人。再喝，明天起来该头疼了。”
　　秦灯已有了几分醉意，脑子转得慢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念明摩挲着他酡红的脸颊：“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虽然与你素未谋面，但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似乎注定会在一起。”
　　秦灯听得半懂，但领略到大概的意思，脸颊在裴念明掌心蹭了蹭，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喃喃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想，应当是喜欢的。”裴念明的答案很慎重。
　　秦灯于是仰起头，沉醉在裴念明温柔的目光里，终于又把话题转了回去：“那，我愿意和你洞房。”
　　裴念明笑起来，一把抱起他，往床走去：“那我们就洞房。”
　　窗外的鸟叫了一早上，秦灯被吵醒了，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感觉后面酸痛，瞬间醒过神来。
　　昨晚……
　　他捂着脸翻了个身，方才察觉到腰间还搭着一只手。
　　作为城主应当公务繁忙，没想到竟然也睡到日上三竿。
　　他扭头看着裴念明的睡颜，窗外朦胧的日光透进床帐，把轮廓分明的五官照得更加好看。几缕发丝挂在了睫毛上，秦灯怕扰了他清梦，想替他拂开，手腕却被抓住。
　　裴念明睁开眼，带着淡淡的笑意，问：“大清早的，想对我做什么？”
　　“谁想对你做什么？”秦灯挣脱了他的手，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嘟囔道，“太阳都晒屁股了。”
　　“晒谁的屁股？你的吗？”裴念明伸手去揉。
　　秦灯忙往旁边一躲：“你还不起来，没有事情要忙吗？”
　　裴念明坐起身来，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肌肉，看得秦灯又是脸一红。
　　“你没听过‘从此君王不早朝’？好歹昨天也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哪有第二天就催人早起做事的。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秦灯被唬住：“那你再睡会儿？”
　　裴念明捏捏他的鼻尖：“饿了，起床吃饭。”
　　隔了一个晚上，婢女仆从们都改口叫秦灯“主君”。吃完饭，确认他身体没什么不适后，裴念明带他去城里游玩。百花城热闹得很，昨天是正式的婚宴，但宴会将持续三天，因此城里还有不少逗留的江湖人士，等着趁这几天吃个过瘾。
　　裴念明自然是换上了女装，城中无论是江湖人还是普通百姓见到他，都热情地问候招呼，看见旁边的秦灯，再夸赞几句，把秦灯弄得无所适从，全程挂着笑脸。
　　一路走下来，脸都僵了。
　　人人都道他和城主新婚爱浓，伉俪情深。秦灯看了看裴念明，心想，还没到情深的程度，但他确实很喜欢，尤其是喜欢这张脸。
　　后来，小神庄托人传密信来，秦灯看过之后，回了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他知道要是一味传假话，他那便宜爹一定会起疑心。
　　这么传了几回，裴念明也没有任何表示。秦灯知道他一定知晓密信往来的事，既然没反应，那就说明他没做错。
　　果然，有一次晚饭间，裴念明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看似万事不过心，实际内里聪慧。”
　　不过这么继续下去，秦庄主一定会问到关键问题。秦灯于是鼓起勇气问他秘籍和丹星阁的事。
　　裴念明言无不尽，说秘籍确实毁了，这东西留在世上就是个祸根。秘籍本无错，但怀璧其罪，人心贪婪。
　　至于丹星阁，是因为阁中大多都是女子，在这世道生存不易。朱阁主和裴念明达成合作，让百花城协助丹星阁的人经营生意。
　　秦灯想到他那便宜爹的德性，朱阁主选择和裴念明合作就不奇怪了。
　　在百花城度过三年时光，秦灯和裴念明终于称得上伉俪情深了。小神庄的势力在被慢慢蚕食，裴念明把秦灯的母亲也接了过来，从此完全摆脱了秦庄主的掌控。
　　秦灯没有一直当个闲散主君，而是帮忙打理百花城的事务，渐渐的，在裴念明的属下之中也有了威望。
　　一年生辰，正是花好月圆。
　　裴念明在城里为秦灯燃了千盏河灯，让他许愿。
　　秦灯看着那些灯顺水而行，仿若星河之中的万千星辰，牵住了裴念明的手，轻声许下愿望。
　　“愿年年花开似今朝，与君白首不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