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异界搞文娱》作者：春风遥
　　文案：
　　作为圈内知名狗仔，深谙各种营销套路的路迦，哪里有大瓜，哪里就有他。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瓜瓜不重样。
　　终于有一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道雷把他劈去了异界。
　　###
　　穿越后，他的母亲是圣女，父亲是地狱魔王。
　　作为他们结合的污点证人，爹不疼娘不爱的路迦从出生起便无法亲近光元素，也无法亲近暗元素，最后被丢去了放逐之地。
　　连续啃了三天树皮，实在活不下去了，路迦决定干回老本行：信仰称王。
　　营销，炒作，洗脑！去拥有属于自己的信徒，靠着信仰的力量站在巅峰。
　　###
　　圣魔大陆营销会被打？没关系——
　　一本《团宠三岁半》横空出世。小说刚连载，从没见过这种离谱剧情的圣魔大陆读者们怒了。
　　“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然而在子嗣艰难的龙族：
　　“崽崽太可爱了！！！”
　　“求作者再更新三万章……什么，有人要禁这本书，有人说它是垃圾！谁敢侮辱崽崽，谁就是我们龙族的敌人！”
　　嘲笑团宠书小众不出圈？不要紧——
　　《我的魔王父亲》、《我的圣女母亲》、《我的流浪日记》、《狠心的爹叛逆的妈和破碎的他》……
　　无数强者纷纷私下托人代购，经典套装系列上市不到一小时，十万册告罄！
　　什么？魔族放出通缉令？
　　路迦一边写文，一边靠着龙族资助的幻影石拍摄电影，通过运作，一个月后《豪门真假少爷》成功上映。
　　故事的最后，受苦受难的真少爷坠海，家人后悔。剧情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候，镜头交替：《豪门真假少爷》上部演映完毕！
　　主张血债血偿，骨子里刻着杀戮欲望的魔族哪里受过这委屈。
　　霎时间，整座黑暗之城暴动了。
　　“垃圾玩意，报复大陆啊！！”
　　“我要杀了导演，不，先给我看下部。”
　　####
　　几乎没有娱乐的圣魔大陆，路迦从小说到电影，从音乐到美术，最终艺术领域全面开花！
　　巨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崽崽的影子。是的。他才不到二十岁，对我们龙族来说的确是幼崽！”
　　精灵王：“路迦乃吾之挚友，他的音乐能洗涤灵魂。”
　　矮人偷偷给他赞助：“路迦写的锻造之神该载入史册，纵观古今，从没有人愿意以矮人为主角进行创作。”
　　……
　　后来，路迦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我能成为不朽，全靠我的毒唯粉丝。
　　哦，我还有一个恐怖的脑残粉，后来我们结婚了。
　　本文将于2025年1月29日入v，感谢支持~
　　阅读提示：
　　1.含大量营销套路，弱肉强食大陆背景，逆袭打脸剧情，含溺爱粉丝团。
　　2.1V1，轻松爽文~作话大量免费小剧场，v后还有主角日记专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3.不要提任何真人，二次元人物也不行，很影响其他读者的阅读观感，看到就删！
　　4.作者删除的评论会显示作者删除，其余管理员删除或者机器删除等，与作者无关，可自行申诉。
　　5.如果看到的是防盗章节，代表订阅率不足80%，时间过去后清缓存即为最新章节，更多阅读提示可见第一章作话
　　6.下本大概率开《当皇帝不如当咸鱼》，感兴趣的话可以戳戳作者专栏，比心！
　　内容标签： 强强 魔幻 穿越时空 爽文 逆袭 轻松
　　主角：路迦，阿莱克斯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异界文化传播之旅。
　　立意：瑰丽文化，大陆珍宝，历史的火苗永不熄灭。


第1章 穿越
　　阴天，咖啡馆。
　　一张圆形小桌，靠窗摆放的花朵增添了几分情调，桌侧坐着店里仅有的两名客人。
　　工作日多数市民还在上班，专门跑来靠近度假区咖啡店的少之又少。
　　娃娃脸的俊俏男正得意望着对面的同龄人，炫耀说：“公司决定给我出专辑了，以后大家能出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趁现在抓紧时间聚聚。”
　　同批练习生只有自己混出点人样，亲眼看到当初队伍里可以当门面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不但被公司抛弃，还做起了狗仔，让他快感更甚。
　　坐在对面的人衬衫有几分褶皱，上面还挂着几根野草，显然昨晚又去蹲守哪位明星。
　　但每次看到这张脸，娃娃脸还是忍不住的妒忌。
　　少年眼尾天生偏红，眉偏长偏细，皮肤很白，留长发，每一处单独拿出来或许没有那么出挑，但糅杂在他身上，有种非凡的魔力，让人视线流连忘返。
　　面对炫耀，少年浅浅打了个呵欠：“恭喜你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娃娃脸又故意说：“路迦，如果生活困难，我可以借你点……”
　　话音未落，路迦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娃娃脸眼尖，瞄见是一条转账信息，后面跟着好几个零。
　　他顿时张大嘴巴：“这是……”
　　路迦：“哦，昨天正巧拍到了一名十八线艺人夜会美女，对方工作室要求买断照片。”
　　好半晌，娃娃脸回过神，不自觉拔高声调：“十八线？！一张照片值这个价？”
　　路迦淡淡，“还行吧，不算贵。跟我们一批的大壮现在在机场专门接机，卖签名照一个月也有两三万，对了，还有小美，记得吗？她拍了部百合的片子，不怎么火，靠炒cp都赚了百十万。”
　　至于自己，在狗仔圈很出名，但一般明星未必知道。
　　因为不想拉太多仇恨，他经常会把拍到的料卖给其他记者发，娱记冲业绩赚知名度，他只负责拿钱。
　　还处于被压榨阶段，一年不到十二万的娃娃脸：“……”
　　咖啡入喉，全是苦涩。
　　直到走出咖啡厅，娃娃脸还浑浑噩噩的，一个劲喃喃着‘怎么可能’。
　　外面天色更加阴沉，路迦被他碎碎念吵得烦躁。
　　鞋底在旁边落叶堆顺时针划了一圈，路迦问：“这是什么？”
　　娃娃脸低头，看着歪歪扭扭的图形，喃喃：“一个圆。”
　　“不，这是一个圈。”
　　万物都有圈，站在圈子里，就有钱拿。
　　娃娃脸盯着那个圈看了许久，想到了刚刚惊鸿一瞥转账一连串的零，憋出一句：
　　玛勒爹地。
　　谁知这时路迦却轻轻一叹，双手插在兜里，仰头望天：“哎，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放弃了当艺人的梦想，换来了一套市中心的大房子，一辆最新款X奔，还有衣食无忧的后半生，真的值得吗？”
　　老天，请告诉我答案！
　　每一个字直击灵魂。
　　娃娃脸险些被气到心梗，人怎么能贱成这个样子？
　　老天真有眼就该一道雷劈死你。
　　轰隆！
　　一道惊雷从云端直下，稳准狠地劈了下来。
　　雷光映照出一张几乎吓到变形的脸，足足过去好几秒，娃娃脸反应过来。
　　“救、救护车！有人被雷劈了。”
　　亲眼看人被劈，娃娃脸几乎抖成了筛子，双腿吓软了根本无法移动。
　　半晌，才失声喊道：“……路迦！路迦，你没事吧……”
　　路迦仰面倒下，恍惚间看见天空出现无数诡异地虚影。
　　其中一道身影最为瞩目。
　　坐在黄金步辇里的男子额生两角，猩红色长发如血瀑披散。后方，跟着数以万计的礼仪长队，奔跑的火焰地狱马，堕落的魔女，邪恶的骑士……全都高呼着对魔王的礼赞。
　　“魔王巡礼，魔王巡礼——”
　　正当路迦想要看得更真切时，那位高高在上的男子忽然朝这里看了一眼。
　　狭长略窄的眼眶里，血色的瞳仁似乎是残缺的，像是不祥的血月。
　　路迦也不确定这一眼是不是在看自己。
　　淡漠，无视，就像是看路边的一株杂草。
　　该死，什么犄角男？比自己还装！
　　雷怎么不劈他！
　　眼皮渐渐无力地耷拉下来。
　　最后一刻，路迦只剩下一个念头：
　　下辈子，再也不装了。
　　————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
　　路迦是被浓厚血腥味刺激醒的。
　　他费劲地睁开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狼藉一片的世界。
　　到处都是尸体，凋零的残肢无比巨大。无数血液汇聚在一起，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流去，路迦站不起来，迟疑了一下，选择跟着血水的方向爬去。
　　爬着爬着，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泊。
　　血水如瀑倒灌。
　　半空中诡异漂浮着一根血淋淋的骨头，骨头上诡异的纹路被血液模糊，手骨尽头，托举着一颗畸形的心脏，四面八方的血水不断被心脏吞噬。
　　路迦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了。
　　“宝贝！”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入耳，一名矮人正在拼命朝光团爬去。
　　他爬，路迦本能性也爬。
　　面对着面，彼此在泥泞的地里扭曲地爬行。
　　终究还是矮人速度快些，他手脚并用，催动最后的力量，以伤上加伤的代价孤注一掷。
　　路迦心头一紧。
　　距离很近，他已经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杀意。
　　如果真是宝贝，被矮人拿到了肯定要杀人灭口。
　　既然能自动吸血，说不定这东西有些意识。
　　赌一把。
　　路迦当即提气喊道：“亲，我弱选我啊，我好控制！”
　　矮人原本已经触碰到手骨，双方接触的地方有奇怪的铭文出现，像是在订立什么契约。
　　路迦这一嗓子后，手骨忽然在半空中顿住。
　　末了，它竟听信了谗言，忽然开始后退。
　　有用！
　　路迦眼前一亮，拼命展示自己的弱小。
　　“宝贝啊宝贝，我弱得直不起身，你有什么理由不选我？”
　　顶端的畸形心脏跳动了一下——
　　噗通，噗通。
　　它动心了，还连动了两下。
　　“不！”
　　矮人眼睁睁看着被手骨托举的心脏左右摇摆了一下，最终朝着路迦飞去。
　　光影入怀的刹那，路迦浑身上下瞬间像是被火焚烧一般，极致疼痛引发的昏厥前，他摸到身上悬挂着的箭筒。
　　看着魂不守舍，满脸恨意的矮人，路迦立刻抽出箭矢朝对方的胸口插去。
　　期间余光瞥到权杖，他心下一动，不知何故故意下手偏了半寸。
　　箭矢破肉的沉闷声音中，路迦看着吃痛闷哼的矮人，恶狠狠又颤声道：“你看，强大就是原罪……”
　　语毕，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一天之中，路迦第二次陷入昏迷。
　　可惜昏迷不影响做梦。
　　从小到大，路迦都会做一个梦，每一次的梦境还都是连续的。梦中他的父亲是魔王，母亲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后来两人闹翻，他被视作耻辱放逐到了荒芜之地。
　　不知过去多久，噩梦惊醒。
　　路迦头疼得厉害，死死抱着脑袋，海量的信息不断被加塞在脑中。
　　翱翔天空的巨龙，野蛮凶残的兽人，占据一片疆域的精灵……那些陌生的知识点充斥在大脑中，一并被塞入的，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被放逐，被欺负，其中很大一部分，路迦也在梦中经历过。
　　重叠下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心灵冲击。
　　路迦盯着沾满泥土的双手：“我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穿越了？
　　穿越成真正的魔王之子。
　　他对这具身体很熟悉，地上血水倒映出的画面，和自己的容貌一致，但是要更加年轻些，也就是十七八岁。
　　忽然想到什么，路迦朝周围看去。
　　先前那根恐怖的权杖就在咫尺处，附近还有矮人的尸体，尸体身上的箭矢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受畸形心脏牵引，地面上残存的血水自由排列成一句话：
　　【醒了就来签血契。】
　　路迦搜索记忆，血契是一种灵魂契约，一旦成立双方不可背叛，高级血契还能共享生命和力量。
　　【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意思就是要签低级血契。
　　血契只能在清醒状态下签订，故而心脏一直等着路迦清醒过来。
　　路迦皱眉，刚刚强撑着一口气，全凭本能行动。
　　现在想想，畸形心脏这么强大，却要主动依托一个一无所有的存在，实在奇怪。
　　下一秒，路迦瞳孔倏地骤缩。
　　不，他还有一具好皮囊。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路迦，灵魂湮灭后，肉躯很快会腐烂。
　　手骨只是一个载体，上面的心脏才是重点。如果这颗心脏想要鸠占鹊巢，一定会打着拘禁自己灵魂的心思。
　　灵魂血契是渠道，帮助对方接触到自己的灵魂。
　　前方的阴影落下来，无数猩红色的细线像是蛛网萦绕着路迦。仿佛只要他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被会切割成无数尸块。
　　实力悬殊，压根没有选择。
　　活着就有希望，路迦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寄希望于这具身体具有什么特殊性。
　　魔王和圣女的血同时在他体内流淌着，外加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
　　一锅炖出的大杂烩，总该有些与众不同吧。
　　咬破指尖，路迦配合签订低级血契。
　　畸形心脏已经迫不及待了。
　　整片荒芜之地基本再无其他活口，这个少年就是最好的选择。对方孱弱得像只流浪猫，换作另外一个强大点的生命，它未必能在契约成立后，轻易拘魂。
　　海量铭文涌现，如液体般流动在双方血液交汇处。
　　心脏早就发现路迦血液的不凡之处，两股强大血液对冲，导致成了废物。
　　不过这具身体只是用来过渡，它倒也不在乎。
　　直到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
　　顶端的畸形心脏猛地膨胀了许多，表面的血管纷纷鼓起，活生生被惊出了表情包。
　　假设正常人的灵魂用白水蛋形容，那么路迦的就是蛋花，稀巴烂的那种！
　　别说拘禁，哪怕再承受一丁点外力，都会崩溃。
　　它可以钻血契漏洞承受拘魂反噬，但如果真的杀了另一方，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压根不是血契。
　　是它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万千铭文最后化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印记，一枚飞入畸形心脏的内核，另一枚在‘蛋花汤’里飞了一圈，找不到灵魂核心。
　　于是这铭文也自动分散，每一个呈粒子大小……即便这样，它也不能完全覆盖住所有松散的灵魂，再碎就碎成粉末了。
　　双方的血契，路迦受到的约束不足万分之一，直到契约完成，他也不见有什么不适。
　　若说唯一难受的点。
　　咕。
　　路迦手落在肚子上。
　　“饿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有限，顺便来个阅读提示补充：
　　1.CP路迦X阿莱克斯
　　2.无切片，中间会出现两三次攻从前的记忆体（类似人机）爱会让心脏长出血肉
　　3.爽文，借鉴的东西基本会说明起源，但不会当下干巴巴说‘这是来自哪里’，一般几张内会以爽文或者主线铺垫的方式回收介绍。
　　4.不要提任何真人，二次元人物也不行，很影响其他读者的阅读观感，看到就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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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巨石城
　　很后悔。
　　路迦很后悔穿越前去了咖啡厅，不然起码还能吃顿饱饭。
　　转念一想，换了副身躯，吃饱的意义也不大。
　　荒芜之地资源匮乏，以往除了被流放的魔民，皆是走投无路躲避仇家的恶徒才会来此。
　　魔兽间都是靠彼此吞噬而生。
　　原身魔力匮乏，不存在魔兽需要的能量，天赋是自身存在感极弱，被放逐后才能勉强苟活一段时间。
　　无法修行魔法，唯一擅长的是弓箭。
　　然而整片荒芜之地，根本没有野兔野猪供他打猎，地上的魔兽残骸能量过于充沛，吃一口很容易导致爆体。
　　想要徒步走出这里，靠他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靠这颗心脏……就在这时，心脏居然主动开口了。
　　签订血契后，路迦可以脑海里听到它的声音。
　　“往东走，可以出去。”
　　路迦才不信它会有这么好心。
　　见少年原地不动，诡异的心脏显得愈发骇人。
　　“稍等。”路迦没有点破疑虑，从容自若：“我先啃两口树皮。”
　　“？？”
　　路迦认真挑选了还算鲜嫩的树皮，腮帮子开始活动，最后吐出无法下咽的部分。
　　从早到晚，路迦饿了吃树皮，渴了喝雨水。
　　很快，他就快抵达吃树不吐树皮的境界。
　　现在的体质虽然感受不到魔法元素，但对比普通人类，消化系统和强健程度还是要厉害很多。
　　夜晚，路迦随便找了个山洞靠在岩壁上，准备过夜恢复体力。
　　冰冷的石壁又硌又凉，路迦面色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心底已经快要问候魔王和圣女十八代祖宗了。
　　饿死了，渴死了。
　　没手机，没食物，没网络。
　　路迦默默的，淡定的，以一种柔和的姿态黑化了。
　　还没被丢来放逐之地前，原身也几乎是被拘禁着生活，由于无法修行魔法，大把的时间都用来看书。
　　赶路途中，路迦仔细整理了一番记忆，他现在所处的世界以圣魔大陆为主体，在这里有翱翔天空的巨龙，有凶悍残忍的兽人族，有以光明著称的圣庭……精灵，矮人那些传说中的种族，纷纷生活在这片大陆。
　　为了争夺更丰富的资源，各个种族间爆发矛盾和战争是常有的事情。
　　这就导致在圣魔大陆，主张绝对的强者为尊。
　　而他这种实力，基本可以被归类为蝼蚁，要是哪天在路上被随手打死，估计也只能自认倒霉。
　　“还我法治社会。”
　　路迦内心发出悲鸣。
　　“不行。”路迦很快振作起来，好不容易活下来，他可不想过人下人的生活。
　　既然连穿越这种事情他都能赶上，指不定他还是有一些所谓穿越者的气运在身。
　　“系统？随身外挂老爷爷……”
　　试着呼唤了几次，一无所获。
　　路迦绞尽脑汁，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他的思维各种发散，片刻后，忽然握紧双拳，还真被他在记忆里找到了一条活路——
　　信仰称王。
　　魔力依靠魔法元素，信仰自然是以他人的狂热情感为食粮。
　　最优秀的是，信仰法修行，可以不用在突破时面对天劫。
　　他再也不想被雷劈了！
　　可惜自己现在弱得和小鸡崽一样，别说谁来信仰他，别踩死他都算好的。
　　“这种方法极难成功，但总比没有想法好。”
　　心思稍微活络了一些，路迦暂时确定好一个未来可能有的就业方向。
　　孤夜，寒冷，寂静。
　　胡思乱想间，他渐渐闭上眼睛，似乎熟睡了过去。
　　大约是啃树皮太多的缘故，梦中还在锻炼腮帮子。
　　时间伴随月光一起流淌，午夜，手骨托举的心脏突然动了下。手骨暂时消失，顶端的畸形心脏缓缓浮空，离开了山洞。
　　黑暗中，路迦忽然睁开双眼，一扫先前的疲惫。
　　“一个只有心没有眼的玩意，还好意思跟我玩心眼。”
　　血契搞鬼失败后，心脏的颜色黯淡不少，明显是受伤了。
　　稍微休养了下，它再次迫不及待搞事。
　　取下背后的弓箭，路迦似乎知道对方的目的地，从另一个方向绕去。
　　心脏一路无声无息飘到了之前的血泊处。
　　矮人的‘尸体’还在这里。
　　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死亡，畸形心脏留了一条后路。
　　路迦最后那一下，没有精准地戳穿矮人心脏。心脏抓住机会施展禁术，用地表残留的血液让矮人得以一息尚存。
　　不，确切说只剩下半息了。
　　要想治愈，又要花费一番精力。
　　畸形心脏强忍住怒意，让血液化为千丝万缕的细线，给矮人输送着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矮人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有清醒的征兆。
　　畸形心脏加大力量输出，黑暗的森林中，仿佛响起恐怖的咒语——
　　“复活吧，吾之矮人。”
　　蛋花汤是废了，好在还有一个备用。
　　矮人手指动了动，在血线的牵引下缓缓起立。
　　心脏缓缓眯起两根血管，要成了。
　　嗖！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一支箭矢划破空气。
　　长箭以穿云之势而来，稳准狠地射入矮人的眉心。血花飞溅，矮人刚睁开的眼皮也像是被钉住了，残存的一条缝隙透着浓浓的惊恐。
　　远处，圆月下，路迦站在树上，还未收起张弓拉箭的动作。
　　继穿胸后，现在射脑袋。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抹渗人的笑意，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冲着畸形心脏笑：“晚上好啊。”
　　给矮人注入力量后，畸形心脏暂时处于虚弱状态。
　　听到风声呼啸而过，动作生生迟了半拍。
　　尸体重新重重倒下，几滴泥巴点子溅在了心脏表层。
　　那边路迦跳下树，迎着月色走了过来。
　　这把长弓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少年背着长弓，乍一看像是月下精灵。
　　然而他的行为很快打破了滤镜。因为路迦做不到用魔力幻化成箭矢，秉持着节约是美德的原则。他一只脚踩在矮人的身体上，细弱的手指握住箭杆，用力往外一拔。
　　再在矮人衣服擦一擦，重新插进背后的箭筒里。
　　一切搞定。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路迦看着畸形心脏说：“既然已经签了血契，我们也该互相介绍一下。”
　　畸形心脏有一种缺失脑干的美。
　　良久，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复活矮人？”
　　路迦似笑非笑：“都说了要互相介绍。”
　　签订契约后，心脏甚至没有询问过他的名字，说明别说长期，压根没有短期相处的想法。
　　心脏会留后路，他也会。
　　故意给矮人留口气，如果对方选择施救，必定会耗费力量。
　　它的力量越弱，自己就越有利。
　　心脏沉默了一下，道：“吾之名，蝼蚁还不配知道。”
　　“哦。”路迦也就没再问：“我叫路迦。”
　　他沾着矮人的血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相当客气说：“现在你只有我一个选择了，快，带我走出荒芜之地。”
　　空气静得可怕。
　　双方僵持对峙了片刻。
　　最终，畸形心脏先低下了心血管。
　　重新在林间游走一圈，吸收那些零星的生命精华，待它恢复一些后，终于有了些诚意。心脏借了些微末的魔力给路迦。后者顿时在平地脚底生风，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行走着。
　　一边走，路迦不忘摸尸，多少捡到了一些金币。
　　畸形心脏透露出浓浓的傲慢：“现在这片大陆居然沦落到用金币做交换物。”
　　路迦冷笑。
　　装吧，这么装，早晚像自己一样被雷劈死。
　　荒芜之地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
　　连续半个月，路迦每天只休息不到四五个小时，不知第几个天亮时，终于依稀可见远处的城市。
　　城门几乎是用巨型石块堆砌而成，宏达壮观。
　　魔王巡礼并非全无益处，至少从荒芜之地沿途出来的路上，别说危险，活着的生命都少见。
　　大家对这个地方唯恐避之不及。
　　路迦提醒：“你这副鬼样子，会吓到人。”
　　心脏瞬间幻化成一支漂亮的羽毛笔，鸦色的羽毛上，纹路却渗着丝丝血红。
　　路迦一愣，这笔的样子，他曾在一本书中看过，当时觉得设计很巧妙，此后便念念不忘。
　　羽毛笔口吐人言：“你在想什么，喜好什么，我一清二楚。”
　　这是一种威慑，彰显自身的神通广大。
　　路迦看着它，心中默道：煞笔。
　　羽毛笔毫无反应，尾端翘起，依旧是高傲者的姿态。
　　路迦冷笑，暗道你知道个屁。
　　他又总结出一点，这玩意偶尔能感知到和欲望喜好相关的东西。
　　前方千米处，便是巨石之城。
　　连接荒芜之地和其他要塞的只有这一个关卡，城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路迦站在队伍末位，一头偏黑色的头发引来些侧目。
　　圣魔大陆，这种发色很少见。
　　有关魔王之子的消息早就被封锁，了解的存在已经变成了尸体。无人知晓他的身份，前方排队的人的毫不客气和同伴嗤笑说：“低等儿。”
　　他们在路迦身上，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元素。
　　“你，后面去。”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在路迦之后到来的一位兽人。
　　大手直接按在路迦肩膀上，把他推搡开。
　　路迦不倒翁似的晃了下身子，又站回原位。
　　他踢了下脚下的石子，在石子滚动的一刻说：“学学它。”
　　不但滚，还要麻利地滚。
　　这不客气的语气把周围人惊了一下，大概没有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
　　路迦无动于衷。
　　让了一个就有下一个，那队伍估计要排到明年去。这么多种族安静在城门口排队，甚至没有从天空中飞过或者使用空间卷轴的，说明巨石之城规矩森严。
　　他料定这兽人绝对不敢在这里动手。
　　果然，兽人没有其他动作，恶狠狠说了句：“你等着！”
　　天空忽然一暗，打断兽人之后的威胁。
　　成群的狮鹫排队从上空经过，最大的一只体长二三十英尺，宽厚的背部驮着一栋小型移动房屋。
　　“谁啊，这么大阵仗？”
　　“你边陲小镇来的吗？那是莱茵家族，他们生意遍布圣魔大陆。”
　　绝大部分城市都会主动给莱茵家族提供便利，禁飞之说对他们压根不起作用。
　　狮鹫上煮着魔法豆的男人不满三十，长着一双眯眯眼，狭窄双目中看谁都透着股算计。
　　“那小孩挺有趣。”
　　副会长好奇看了一眼，不过下方人头攒动，实在瞧不出什么：“什么小孩？”
　　眯眯眼给他指了一下。
　　千米高空完全不影响魔法师的视力，副会长显然知道刚刚那一小段插曲。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巨石之城西接圣陀塞，东临荒芜之地，往北是苦寒之地。他一个没有什么魔力的小孩，也没有侍卫护送，你觉得是打哪面来的？”
　　“那确实有些意思。”
　　长队很快消失在视野范畴，两人开始谈论商会相关的正事，不再关注一个外乡人。
　　城门口，路迦整整排了约三个小时的长队，真正体会到大陆强弱实力下的等级秩序。
　　有特殊名牌的不用排队，有特殊身份的譬如巨石之城急缺药剂师，也不用排队，一手遮天的家族类似莱茵家族甚至可以腾空飞行。
　　轮到路迦，城门守卫说：“一天一枚金币，待几日？”
　　城内禁止斗殴，某种程度上算是天然的安全屋。
　　只是这保护费贵得离谱，高阶法师当保镖也不过是这个价格。
　　“三天。”路迦掏出三枚摸尸得来的金币。
　　荒芜之地完整的尸体太少，很多甚至已经连同钱袋子一起成为肉泥。他一路走来，也只摸到了十几个金币。
　　身后的兽人看到路迦掏出来的金币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路迦径直走进城门。
　　沿途，他冷静分析当下需要面对的两大难题，其一是搞钱，巨石之城往来密集十分热闹，物价更是离谱，自己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其二是搞人。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排队时身后兽人的歹意，如今得先下手为强，解决对方，黑吃黑反向劫财。
　　还需要找个打手。
　　路迦很自然地把主意打到羽毛笔身上。
　　这玩意挺厉害，杀个兽人应该不是问题。
　　前两天还在为饥饱问题发愁，这会儿进城，他第一次开始思索心脏的来历。
　　记忆中，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放逐之地疑似封印着一位恐怖的存在，魔王还亲自去探查过一次，可是无果。
　　魔王巡礼的本质是对资源的掠夺，放逐之地原本不该在巡礼范畴中。
　　“莫非魔王是想用鲜血为饵，钓出封印的东西？”
　　然而这颗诡异的心脏当时忍住了，一直到自己穿越前的一段时间，才开始吸收。
　　越想越有可能。
　　刚死的尸体能量是最精纯的，之后每分每秒都会不断逸散，要真是这样，它可真能忍。
　　羽毛笔曾不屑地表示现在大陆居然用金币作为主要货币，金币已经流行有千年，那它起码是一千多年前的存在。
　　“打个赌如何？”路迦眼神闪烁：“就赌我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知道你的身份。”
　　羽毛笔不客气地笑他痴人说梦。
　　“我赢了，你就帮我当三回打手。”
　　“输了呢？”
　　“我就去发动自杀式袭击，故意挑衅一名高手。”
　　“……”
　　重新定义自杀式袭击，伤己不伤敌那种。
　　这个赌注，完全戳中了羽毛笔的心巴！
　　它巴不得路迦赶紧死，反正是低级血契，不用承担太多反噬，届时再去普通城邦寻找下家。
　　“好。”羽毛笔生怕他反悔，一口应下。
　　路迦嘴角勾起，找了个暗处，双方愉悦地签订第二次契约。
　　重新走出来的时候，路迦视线一扫。
　　巨石之城以人类居多，都是来走商的，各种族相处还算和谐。
　　此刻有几方不同势力的人正聚在路边酒馆聊天。
　　“魔王巡礼地之一竟放在荒芜之地。”
　　“管他呢，荒芜之地都是恶徒，全死了也无所谓。”说话的人心事重重：“倒是一次性屠戮三个区域，魔王的力量似乎更强大了。”
　　路迦突然凑上前，掏出一枚金币，意思酒水钱他付了。
　　随后他自然地插入话题：“魔王应该是当世最强大的存在了。”
　　光头大汉看了他一眼，纠正说：“之一。”
　　人类圣城里，同样有能和魔王扳手腕的伟大存在。
　　路迦：“魔王一统魔域，建立地下城，也是最成功的。”
　　要不是看在酒钱的份上，这么长敌方志气的，他们早就开骂了。
　　路迦无论是长相还是气息，都更偏向人类，并未被怀疑身份。他忽然喃喃自语：“最成功的比比皆是，那最失败的呢？”
　　路迦看向众人：“纵观圣魔大陆史上，你们觉得最失败的要属谁？”
　　“阿莱克斯。”
　　能被历史记载的自然不是籍籍无名者，几人异口同声说。
　　除了常识，原身对大陆历史了解的不多，日常更多关注魔药和黑魔法，渴望脱离废柴体质。
　　路迦正要问话，几人再次齐声道：“没有之一！”
　　羽毛笔：“……”
　　路迦感受到了腰间羽毛笔浓浓的怨气，都快把他腰熏软了。
　　显然，他已经成功知晓羽毛笔的来历。
　　哪怕是魔王，只剩下一颗心脏估计也难存活，想要知道心脏原先的身份并不难。
　　首先，它一定曾是大陆最强者之一，比魔王还厉害。
　　其次，它失败了。
　　最后，加上先前的推论，它死得很早，死得很惨。
　　这样的存在，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从几个酗酒的汉子嘴里，路迦听说了阿莱克斯的传奇故事。
　　没有人知道阿莱克斯的种族，有传言说他是吸血鬼，也有传是亡灵法师，这位神秘莫测的存在手下曾有千万亡灵大军，所向披靡。
　　阿莱克斯的巅峰时期，差点一统圣魔大陆。可惜因为其残暴的作风，引起无数反抗，最终还是失败了。
　　亡灵法师这个种族，在他死后千年彻底没落，直至消失。
　　阿莱克斯同样是最杰出的阴谋家。
　　他成功分裂了精灵一族，时至今日，暗精灵和光精灵依旧斗得不可开交。
　　后世者只看结局，阿莱克斯失败了。
　　所以在他们眼里，阿莱克斯是最伟大的失败者。
　　嗯，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说：
　　路迦【打响指】：拿捏一颗心脏，轻而易举。
　　PS：某些特别原因，主角对这个时代会适应良好。


第3章 龙族
　　路迦走出酒馆，很难把现在看着有些蠢的畸形心脏和大陆传说联系在一起。
　　“阿莱克斯，你怎么混成这样了？”
　　“闭嘴，我不是阿莱克斯！”
　　“哦。”路迦：“那我骂一句阿莱斯克，你不会有意见吧？”
　　“……是阿莱克斯。”
　　路迦插科打诨：“你果然是阿莱克斯。”
　　“……”
　　羽毛笔心累了，冷笑：“你可以再大声点。”
　　路迦无视激将法。
　　酒馆那几个醉汉都不敢直呼阿莱克斯的全名，不但不提，说起一些事情来还反射性抖了两下。
　　阿莱克斯已经死亡逾千余年，余威尤在啊。
　　羽毛笔忽然说：“我只是阿莱克斯遗失的小玩具，幻化成心脏，附着一点阿莱克斯的意志。”
　　路迦信它就有鬼了。
　　路迦问出重点：“你现在有多厉害？”
　　他好有个心理准备，知道以后什么档次是不能招惹的。
　　“血。”
　　“什么？”
　　“取决你能给我提供多少精血。普通牲畜的不行，越高等的生命越有利于我的恢复，我要从中吸取生命精华。”
　　魔王巡礼时积攒下的一点生命精华，大部分帮助它苏醒，还有一小部分用来复活矮人。
　　剩下也开不了几次大。
　　路迦一句话总结：无大用。
　　但他面上笑吟吟道：“既然你说你是阿莱克斯分斯，以后我就叫你小斯吧。”
　　唤作小斯，日常想办法当小厮差使。
　　正说着，路迦嘴边的笑意突然凝固。
　　斜眼的余光中，街对面的兽人状似在逛地摊，但几次不怀好意的视线掠过这里。
　　“居然真找过来了。”
　　传闻兽人性情凶残，喜好打劫。显然这是在守株待兔，等着三日后路迦出城，来个杀人劫财。
　　“小斯。”
　　这个称呼听得羽毛笔微微一抖，莫名有些不爽。
　　路迦轻声道：“找个机会，宰了他。”
　　进城门前，路迦清楚听到身后兽人和守卫说只待一日。倘若有急事，不会费时间跟踪自己。
　　料想是遇到什么麻烦事，进来避难，身上又没有足够钱财。
　　如此看来，兽人一定会找机会下手，他只要等着反杀就行。
　　路迦边走边思考，忽然被路边极为逼真的雕像吸引注意力。
　　巨石之城的现任城主是人类，所以城内供奉着人类圣者的雕像，圣魔大陆每一片有主的区域，基本都能见到不同种族至强者的雕像，有的种族甚至强制要求民众信奉。
　　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也是至高者增强力量的渠道。
　　过路人看到个脏兮兮的小子一直仰望雕像，发现是个魔法低能儿，不禁摇头。
　　经常会有走投无路之人在雕像下祈祷，希望沐得圣人一丝恩德。
　　实际都是在做无用功。
　　路迦站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在嘲讽自己，还有鄙视他发色的。
　　圣魔大陆人族多是亚麻色头发，银发为尊，黑发的很少，几乎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低元素感知，偏偏有一些史书上记录着黑发是强者的象征，这也是黑发者被嘲弄的主要原因。
　　懒得听人议论，他瞅准机会，借着人潮快速拐进小巷抄近道，一边走一边口中还不服气哼唱着：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知道黑发多么好看么？一群没眼光的。
　　正哼得身心舒畅，突然觉得有点奇怪，羽毛笔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居然没有讽刺自己默默在巷子里唱歌口嗨。
　　像是感觉到什么，路迦视线骤然定格在一处。
　　这昏暗的小巷里竟然还有人。
　　应该是人……吧？
　　路迦开始渐渐不确定起来，男人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他的脸好像蒙着一层水雾，至少路迦看过去是这样的。实力过于悬殊，让他甚至无法能够窥见对方的真面目，一双凌厉金瞳的光泽只是一瞥，便让他感觉浑身血液都要僵住。
　　男人旁边跟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此刻看路迦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离谱找死的玩意。
　　路迦心里咯噔一声。
　　这片大陆的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
　　仅仅被歌声打扰到，就记仇。
　　在中年胖子看死人的目光中，男人收回目光，迈步径直从路迦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路迦听到中年胖子的嘀咕。
　　“算这小屁孩运气好。”
　　冒犯了最不好惹的种族，居然还能活下来。
　　路迦再一眨眼，回头时这两人已经不见了，不禁好奇起他们的身份。
　　看着好狂。
　　羽毛笔终于再次出声：“你爹。”
　　“……”你妈。
　　谁知下一秒，就听羽毛笔冷嘲说：“你刚不是还自称对方的传人？”
　　路迦先是一愣，片刻后，双目微微睁大，狠狠咽了下口水。
　　卧槽。
　　真龙啊？！
　　羽毛笔若有所思：“龙族不经常在外走动，不会无缘无故来巨石之城，还让个人类跟着。”
　　路迦才不管什么原因，下定决心以后不乱免费唱歌：“先去找住处。”
　　食物水源热水澡，他来了！
　　街道上。
　　突然跟丢了目标，兽人面色难看。
　　“哼，自作聪明的家伙。”
　　那少年穿得脏兮兮的，手头估计也不富裕，肯定会去便宜的旅馆落脚。兽人对巨石之城布局了如指掌，没有立刻过去，反而先跑去另外一条街道上，敲响一家魔药店的门。
　　一位白胡子药剂师出现，抱臂说：“沃尔，你个坏心眼的家伙，又来避难了。”
　　兽人名叫沃尔，经常在外面干杀人劫货的勾当，这次他为了一卷珍贵的空间卷轴，杀了位领主的儿子。
　　“老规矩，”兽人狰狞一笑，“你帮我把人迷晕，你不是需要药奴，我给你找了个合适的。”
　　只要不死，不明面上用暴力的手段，就不算违背巨石之城的规矩。
　　药剂师在圣魔大陆都属于稀缺职业，加上他们的手段诡异万千，纵然是城主，也要给个面子。
　　药剂师一听，感兴趣问：“人在哪里？天黑后带我过去。”
　　兽人：“到时候我带路。”
　　做了药奴，那就是生不如死，他本身就是爱杀人放火的性格，被一个魔法低等儿在城门外喊滚，哪能忍得了？等药剂师寻到心仪药奴，趁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他还能顺便讨要一些药剂。
　　天黑后，入城的人渐渐少了。
　　路迦正趴在旅馆房间的窗户上，遥遥望着某处。
　　羽毛笔像是永远都开着嘲讽技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魔王之子对人类圣者有多敬仰。”
　　路迦怔然：“你知道我的身份？”
　　“魔王巡礼，唯独你活了下来，那矮人也是因为刚好在你附近的区域，重伤未死。”
　　这些年它虽然在沉睡，但对荒芜之地的一切多少有些感知，其中包括路迦的身世。
　　路迦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笑道：
　　“感谢我伟大父王的不杀之恩。”
　　“作为报答，日后我就把他阉了，再把那胯下之物流放到荒芜之地好了。”
　　他可不认为魔王是因为可笑的父子情不杀自己，估计是懒得再单独踩路边的蚂蚁一脚。
　　“……”
　　路迦觉得自己很仁慈：“听说厉害的人犯错，会削发代首。既然魔王管不住下半身，那我给他削丁代首，也很正常对吗？”
　　“有人来了。”羽毛笔并未搭理他天方夜谭的想法。
　　屋内没有点灯，双方日常间的交流都是通过传音，是以整间屋子一直处于极度安静的状态。
　　窗户对着另外一侧，兽人和药剂师一度以为路迦已经睡了。
　　“到门外了。”羽毛笔实时感知，冷冷点明门外面的动向。
　　路迦还在望着外面那高大的人类圣者雕塑，羽毛笔着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
　　正常人这时候面对强敌环伺，也该有些紧张吧？
　　“动静越小越好。”路迦终于再度开口：“最好让他们昏迷，我把人拖去城外杀。”
　　“来的有个药剂师。”羽毛笔感知到魔药打开时的元素渗漏，冷笑：“你未必能如愿。”
　　大陆上不少势力可是把药剂师奉为上宾，巨石之城的城主恐怕也是其中一员。
　　路迦：“那就只做掉兽人。”
　　他皱了下眉，再次感受到了力量的重要性。没有实力，即便不去惹事，麻烦也迟早会上门。
　　“我也想……”路迦遥望雕塑一角。
　　羽毛笔有件事完全说反了，他不是敬仰圣人，而是想像圣人一样受万人敬仰。
　　路迦梦想变强的时候，药剂师即将动手。
　　魔药像是流水一样自动从瓶中倒流，顺着门内的缝隙流淌进入。接下来只要进一步催动，让它们气化就行。
　　这就是药剂师的恐怖之处，让人防不胜防。
　　高级药剂师甚至能让体内魔力元素失衡，导致性情大变。
　　据说当年阿莱克斯便是让手下药剂师通过这种方式，成功分裂了精灵一族。
　　月黑风高，一门之隔，羽毛笔蓄势待发。
　　一个下黑手，一个想要黑吃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巨石之城上空仅存零星的月光彻底被遮盖住，整座城市掀起了一阵狂风。银色的流光一闪而过，罡风越来越大，不但掀翻了旅馆顶部，路迦觉得连头盖骨都要被掀起。
　　狂风卷起孱弱的身子，重重摔在坍塌的废墟里。
　　不止是他，整个旅馆无论是哪个种族，都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抱头躲避。
　　只有极个别实力强劲的人，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下一秒，浑厚的龙吟响彻天空，路迦勉强睁开眼，很快他就后悔了。
　　巨大锋利的龙爪从天而降，路迦勉强支撑起身子，想要闪躲。
　　双方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路迦甚至连沟通羽毛笔的功夫都没有，只看到了天空中一双有些熟悉又恐怖的金色竖瞳。
　　万幸，那利爪并非冲他而来。
　　“沃尔。”
　　飓风龙口吐人言。
　　声音像是从灵魂传入，兽人根本无法控制理智，下意识点头：“是我。”
　　最后一个音尚未散去，锋利的龙爪直接就朝兽人胸膛而来。
　　兽人飞速朝外逃遁，抬手似乎想拿什么。
　　“空间卷轴。”路迦听到羽毛笔说话：“可惜了，不会有龙快。”
　　空间卷轴价值千金，分咒语激活和直接撕裂两种，是极其珍贵的保命玩意。
　　路迦隐约看见兽人胸前确实有什么在微微发光，兽人正在抓紧时间念咒语，想要激活卷轴。
　　富贵险中求。
　　反正已经被殃及到，路迦也不知道是怎么敢的，在锋利的龙爪即将落下时，他大叫道：“英勇高大的阁下，空间卷轴是无辜的……咳咳……开、开膛破肚，切腹挖肾，咳……”
　　什么都好，割阑尾做人彘，总之别掏心，空间卷轴在那附近，爪下留轴啊！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龙族的面大呼小叫，飓风龙动作微微一缓，连带着浑身的鳞片仿佛都多了一层冷硬的金属光芒。
　　龙目偏移，只瞧见埋在废墟里的一道瘦弱身影。
　　是白天那个小不点。
　　灰头土脸的少年，背似乎撞伤了，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心疼空间卷轴。
　　喊完后，少年白皙的手指死死捂着嘴，不想让血咳出来。
　　即便如此，还是有鲜血断断续续从指缝间滴落。
　　混血种。
　　而且是魔血的味道。
　　魔族在圣魔大陆的定位很神奇，有古老血统的纯血魔族，通常会被潜意识代入和贵爵一样高傲的身份。普通血脉在魔界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至于混血种，不但会被魔族鄙夷，放眼整片大陆都会遭受白眼。
　　飓风龙没有和豆大点的孩子计较，爪一挥，珍贵的空间卷轴落入路迦的手里。
　　沾满血污的手立刻抓紧卷轴。
　　天上掉馅饼了！
　　兽人有空间卷轴，如果今晚按部就班黑吃黑，还真不一定能留下对方。
　　“十万分感谢……”
　　感谢大佬打赏的空间卷轴！
　　另一边，沃尔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眼睁睁看着飓风龙在瞬息之间，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掏了出来。
　　距离太近，路迦甚至能闻到那股腥臭的兽血味，他稍微离远了一点，然后继续对榜一龙哥致谢。
　　硕大的龙头摇了摇，一看就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实际它是在宝山上躺了太久，空间卷轴放在任何一场拍卖会，都是可以压轴的宝物。不然也不值得兽人花重金在药剂师这里购买药剂，去杀害领主的儿子夺宝。
　　只不过故事的结尾很讽刺，兽人丢了性命，还便宜了他下一个目标。
　　冰冷的龙目望向一边连滚带爬的药剂师。
　　“你也有份。”
　　什么有份？
　　药剂师惊恐开口：“尊敬的阁下，我一直在巨石之城，从未……”
　　飓风龙不耐烦地打断：“沃尔杀了博格领主的儿子，用的是你的药剂做辅助。”
　　他去查看过现场魔法瓶残留的气息，和这人如出一辙。
　　“我欠过博格一个小人情，他求到我头上，你也得死。”
　　“我只是个药贩子。”
　　死亡的气息仍旧在步步逼近。
　　“不，不……城主救我，城……”
　　飓风龙可不听他解释，下手没有丝毫仁慈，那位领主的要求凡是和他儿子死因有关的一干人等，都要付出代价。
　　鲜血四溅。
　　药师的死状远比兽人要凄惨。
　　飓风龙耐心不佳，径直将狂风灌入药剂师的嘴巴，风暴将对方的身子炸裂开，混杂脏器的血水流了一地。
　　路迦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几乎要吐出来，不忘赶紧把卷轴收起来。
　　飓风龙杀完人后，扇动巨大的翅膀离去。
　　旅馆外，没有任何种族敢轻举妄动，更别提指控寻衅滋事的龙，看着那天边消失的龙影，皆是一阵后怕。
　　直到城内响起宏亮的声音：“各位不用恐慌，巨龙动手前，已征得城主同意。”
　　至于是真的同意，还是强行挽尊，无从得知。
　　午夜有巡逻兵过来登记财产损失，表示会进行补偿。
　　这点上，巨石城主还是比较人道的。
　　风暴范围基本只在这家旅馆附近，巡逻兵很快登记完，向队长汇报：
　　“报告！共计三座房屋倒塌，十间铺子受牵连，伤亡三人……”
　　伤亡三人？
　　路迦耳朵尖一动。
　　亡一个兽人，一个药剂师，剩下的那个伤的岂不是……
　　他扶着破损的墙壁，吐了口血。
　　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巡逻兵看他吐血，走过来说：“我们会带你去新的落脚点，牧师也很快会来。”
　　他迟疑了一下：“其实，那位龙阁下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屋顶被掀飞的时候受伤。”
　　路迦勉强笑了笑，那可真是意外呢。
　　巡逻兵扶着他下楼。
　　在看到腰间别着的羽毛笔时，路迦的目光一暗。
　　狂风到来的那一刻，其实羽毛笔可以帮忙挡下的，但它非但没有阻拦，似乎还发出了一声轻嘲的笑声。
　　虽然当时被罡风伤到，但路迦确定没有听错来自脑海中的声音。
　　他大概明白对方高兴的点在哪里。
　　自己间接死在龙族手下，羽毛笔就可以免除血契困扰。
　　路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望着那些残破的尸体，这一次没有被场景恶心到，反而眼神闪烁。
　　“只是有些交情，就能让龙族无视巨石城的规矩出手。”
　　未免太猖狂了。
　　巡逻兵叹道：“正常，龙族以护短闻名。不过巨龙的友谊，哪里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龙族的排外同样举世皆知。
　　这种事放在近千年内看，也不多见。
　　路迦闻言不知在想什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路迦：靠己不如靠人。


第4章 筹备
　　骚乱平息，巨石之城善后工作做得不错。
　　一刻钟后，路迦被安置在另外一家旅馆。
　　好消息，官方补贴，这家旅馆环境要更好。
　　巡逻兵临走前说：“补贴会在明早送来。”
　　后半夜城里还请来一位药剂师来看过，确定路迦只是皮肉伤，再休养个五六天，伤势就能痊愈。
　　路迦窝在新的安置点沉思。
　　巨龙的到来打散了天空中积聚的乌云，原本的阴天，此刻看不到任何要下雨的征兆。
　　因为先前的混乱，街道上不少屋子亮起灯，大半个城池都是亮的。
　　光亮中，圣人雕像作为巨石之城的地标性建筑，更加显眼了。
　　凝视窗外雕像片刻，他忽然问：“如果只靠信仰之力修行，也能达到这个境界吗？”
　　愚蠢的问题，羽毛笔懒得回答。
　　自古都是先成为至强，再被敬仰，哪有反过来的？
　　羽毛笔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如何让少年早死早超生，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找到一个合适的寄宿对象，这就意味着得抽空溜出去一趟。
　　“我会告密的。”像是知道它的想法，路迦手撑着下巴，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一旦我发现你哪天不见了，我就去圣城举报你。”
　　人类强者顺着血契联系，一定能找到心脏的下落。
　　“别忘了你有一半魔血。”羽毛笔提醒说。
　　人类最不待见杂血种。
　　路迦取下背后沉重的长弓，挺直脊梁骨：“大家一起死啊。”
　　“……”
　　要不是有血契在，羽毛笔早就把这张口能气死人的小混蛋分尸八百回。
　　路迦话锋一转，仍旧不死心。
　　他一边回忆书上记录的修行之法，一边继续详细询问和信仰有关的一切。
　　羽毛笔轻嘲：“你准备获得谁的信仰？抓几个新生儿洗脑吗？”
　　这种下作的法子要是有用，圣魔大陆早就会出现无数强者。
　　路迦脑海中浮现出强大的飓风龙缩影，龙族堪称是移动的战争机器，一条龙扫平一座城市都不在话下。
　　一个原本在放逐之地滋生的念头，慢慢变得膨胀。
　　先前旁人都在避开那蕴含恐怖力量的庞大身躯。只有路迦，哪怕重伤也坚持没有眨眼，他在看自己的隐藏市场。
　　路迦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龙族。”
　　“……”
　　“好，好，”羽毛笔短暂沉默后说：“你和龙族其实很有共同点。”
　　“真的？”路迦大喜。
　　羽毛笔十分毒舌：“一个能上天，一个想上天。”
　　这么想死的话，我帮你啊！
　　何必费那么大的劲折腾。
　　路迦不理它，遗憾先前巡逻兵来得太快，导致没来得及摸尸兽人。
　　往好处想，药剂师被炸碎了，金币估计也飞了，兽人来抢自己说不定更穷。
　　大晚上经历一番折腾，早就没有闲情逸致泡澡。
　　路迦重新开口：“小斯，帮我施个清洁咒。”
　　要说还是魔法世界方便，一个清洁咒就能搞定一切。
　　沉默了一下，羽毛笔语气带着一股隐藏的淡淡杀意：“你让我伺候你洗澡？”
　　路迦习用礼貌的口吻说道：“尊贵的笔大人，我脏了，就会散发臭味，臭久了会长虱子，被我随身携带的您，也难免污了身子。”
　　不得不说，路迦特别会拿捏，他描述的画面感太过强烈，羽毛笔好像已经看到密密麻麻的小虱子顺着笔杆爬。
　　空气中呈现出淡蓝色的粒子光辉，舒适，恰到好处的温度随之而来。
　　被水元素包裹的时候，路迦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回归母体的温暖。
　　眼见他露出惬意的表情，羽毛笔故意使坏。
　　“嘶。”
　　伤口被蛰了一下，路迦疼得打了个哆嗦。
　　他脸一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整个人显得惨兮兮的，沾着血，身上全都是擦伤，像只流浪猫似的。
　　羽毛笔居高临下看着路迦，强者思维下，竟没有从刚刚的小动作中获得多少愉悦感。
　　一时间，它也懒得再整多余的动作。
　　清洁过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躺在床上被褥仿佛都柔软了一个度。
　　夜深人静，路迦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关于龙族的资料。
　　一个天生强大的种族，如果不是繁衍艰难，说不定人类和魔族都会被逼得联手。
　　不过距离上一次龙族有新生幼崽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导致龙族极端护短，对待幼崽更是十分爱护。
　　幼崽，护短，无条件溺爱。
　　路迦迅速提取出与之对应的市场关键词：团宠。
　　用一篇投其所好的团宠文，或许能拉近和强者间的关系。
　　只是按照圣魔大陆一贯提倡的强者思维，真的能接受这种文章系列吗？
　　“听说龙族坐拥金山银山，无所不知的阿莱克斯先生，请问它们日常喜欢消费些什么。”
　　羽毛笔这次回应了。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大致是指龙族总是喜欢花钱买些用不上的玩意。
　　路迦静静听着，很快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
　　龙族完全就是喜欢小众品牌的代表，追求独特性和个性化。说得再直白些，它们致力于当不一样的烟火。
　　他挑了挑眉。
　　“这样的话，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
　　隔天一早，路迦被敲门声吵醒，巡逻兵送来补偿金。
　　“一共四枚金币，你清点一下。”
　　大清早就听见有人说胡话。
　　路迦诧异：“这还用得着清点吗？”
　　他一只手就能数清。
　　巡逻兵有些尴尬，别说四枚，对普通人而言，一枚金币其实都不算是个小数目。
　　不过被这么一说，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借口还有下一家赔偿要发，巡逻兵先走了。
　　路迦忽然叫住他：“大哥，打听个事。”
　　巡逻兵对伤患态度还算可以，停下脚步。
　　“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想要出书，得走什么流程？”
　　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相关的资料。
　　巡逻兵不解他打听这个做什么，不过也不是什么机密，答道：“走常规渠道，起码要三五载才能拿到书号。”
　　圣魔大陆的书刊印刷多是魔法书和历史书。
　　这两种类型只有官方能出，剩下的都得往后排。
　　“不常规的呢？”
　　巡逻兵毫不犹豫道：“找莱茵家族，他们经手一切生意。”
　　路迦有印象，昨天排队时，就是他们乘狮鹫高调地腾空而过。
　　还是那句话，也不怕被雷劈。
　　“莱茵家族主家的少爷昨天回来，这两天在东街巡店，他才接任会长，你如果能说通他，万事可解。”
　　巡逻兵讲得比较详细，实际根本不认为路迦能成事。
　　每天求着莱茵家族做生意的可以从巨石城排到下一座城池，大多通常是连面都见不上。
　　巡逻兵走后，路迦独自在房间沉思。
　　羽毛笔已经习惯了他的天马行空，压根没问怎么又扯到书籍上面。
　　路迦把所有家当放在桌面上：十二枚金币，一个空间卷轴。
　　他正色道：“没有退路可言。”
　　一旦离开巨石之城，除去荒芜之地，无论往哪里走，都有万里长途。空间卷轴只能救一次命，缺乏力量在这片大陆上，是很难安身立命的。
　　路迦想了想：“说好要帮我当三回打手，昨晚没打成。”
　　力全让飓风龙给出了。
　　“等量代换一下，同等的魔力元素消耗，不如你帮我做另一件事，我可以直接抹去两次。”
　　见有利于自己，羽毛笔这才有些兴趣问：“什么事？”
　　路迦：“先稍等我一下。”
　　他快速跑下楼一趟，一来一回只花费了不到十分钟。
　　再回来时，路迦拎着两个布袋子，打开倾倒，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桌上瞬间多出好几件首饰，另外还有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套崭新的里衣。
　　这些首饰只有观赏价值，并非稀有材质，放在外面最多值上几个银币，但在物价奇高的巨石之城，几乎掏空了路迦的全部家当。
　　路迦先前出去没有带羽毛笔。
　　多半是对方的钓鱼手段，看自己会不会跑，羽毛笔嗤笑：“哪个地摊上的二手货被你清空了？”
　　“附魔。”
　　附魔即是在器具上赋予魔力。
　　路迦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帮我在每个上面都绘制压制魔力的铭文。”
　　羽毛笔泼凉水：“那样也卖不了什么钱。”
　　这是最没有销路的产品，通常只会用在一些奴隶身上，而给奴隶用的，永远是最便宜的。
　　捡来的金币都不够在这地方活几天，这小傻子居然全拿去买这些东西。
　　它现在可以等着对方饿死了。
　　“不，自用。”
　　羽毛笔挑眉。
　　路迦只看见它挑毛，催促：“快点。”
　　很好，彻底疯了。
　　羽毛笔心道，那稀薄的魔力元素，打着灯笼都未必能找到。
　　戴着附魔器具，用来束缚空气吗？
　　反正写几个铭文就能抵消两次出手，它何乐而不为？
　　半个时辰后，路迦满意地把饰品全部穿戴在身上，其中项链特意放进里衣里，手链塞进袖子中，藏得很是隐秘。
　　一切就绪后，他伸了个懒腰：“我们走。”
　　先去浅浅找个金主，过渡一下人生的至暗时刻。
　　离开旅馆后，路迦慢悠悠穿梭去另外一条街道，沿途观察着这个时代的风情。
　　看到不同的种族往来交流，他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空荡荡的钱包一样不真实。
　　巡逻兵说莱茵家族的少爷今天在东街巡店。
　　不用特意打听，路迦在这条街上走了没多久，就看到熟悉的狮鹫停在一家楼外，车上刻着独一无二的家族标志。
　　“真贵气啊。”
　　路迦看着威严又高大的狮鹫，忍不住靠近多看了两眼。
　　嚏——
　　恰逢狮鹫打了个喷嚏，鼻息险些把少年单薄的小身板吹飞，引来路上一阵哄笑。
　　路迦扶墙站稳，仰头时刚好看到店面牌匾全貌。
　　奇珍阁。
　　听名字就很贵。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这一次，特意绕开了狮鹫。
　　阁内可以用奇观形容。
　　不是指这里的商品，而是顾客。
　　四处金碧辉煌，一二层的人很多，再往上的楼层空空荡荡，但是楼梯上却站着很多不同种族的来客，队伍排成一条长龙，显然不是为了购买东西。
　　素来以暴脾气著称的矮人正谦卑地想让工作人员通传：“麻烦再帮我向会长打个招呼。”
　　路迦见状很没见识地询问一位导购员：“请问楼上是不能直接去吗？”
　　一个弱智的问题，搭配虚无的魔力元素，周围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导购员保持微笑：“三楼是贵宾客户才能去的，达到八阶以上的魔法师，也能上去。”
　　“原来如此。”
　　整个奇珍阁都是售卖珍宝，宝物介绍和价格都已经写在旁边，尽管人多，整体很安静。
　　路迦稍微压低的声音，根本瞒不过耳聪目明的顾客们。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收宝贝吗？”
　　导购员点头：“当然。”
　　“包括书？”
　　导购员愣了一下：“魔法书？”
　　“故事书。”
　　作者有话说：
　　路迦：我来，我写，我征服。


第5章 商会会长
　　三个字吐字清晰，基本周围有点耳力的都能听见，纷纷朝路迦投来古怪的眼神。
　　要不是这名顾客看着年纪不大，语气也很认真，导购员几乎以为是故意来闹事的。
　　她轻声表示：“故事书基本没有销路。”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嘲讽我啊？赶我出去啊！
　　快阴阳怪气我一本故事书怎么好意思拿来奇珍阁。
　　不搞出点动静，怎么吸引来真正的老板注意，然后进而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
　　气上心头，路迦忍不住别过脸低低咳嗽着。
　　一张脸都咳出了几分绯色。
　　“抱歉，昨夜受了点小伤。”
　　巨石之城严禁打架斗殴，时间点又在昨夜，导购员忍不住问：“该不会昨晚上唯一受伤的人……”
　　今早，城里已经详细公布了伤亡数字和赔偿金额。旨在说明飓风龙确实事前和城主打过招呼，没有造成大面积伤亡。
　　“没错，就是我。”说着，不禁又咳了两声。
　　旁边那些原本鄙夷的目光陆续避开，隐约传出些闷笑声。
　　不知是谁说了句：“哪里来得倒霉蛋。”
　　然后……没有然后了。
　　路迦悲哀地想，为什么你们不大声地嘲笑我？
　　旁人现在看他的目光甚至还带着一些同情。
　　路迦只能面不改色继续说：“收吗？我的书，很厉害。”
　　导购员秉持职业素养：“得先验货。”
　　“还没写。”
　　“……”
　　路迦开始走第三条路，说一些新颖的词汇。
　　“我来提前问一下验货标准，比如签对赌协议，要求净赚多少，或是其他的衡量标准。”
　　对赌协议。
　　导购员被这个词唬住了。
　　凭借多年浸润商行的经验，感觉是种不错的商业手段，但更深层次的又说不上来。
　　至于验货标准，她无法做出回答，除了一些稀有魔法，奇珍阁从来没有收购过其他类型的书籍。
　　“我说那边的小子，你是故意来闹事的吗？”
　　在工作人员这里碰壁的矮人没好气道。
　　路迦猛一抬眼，用再生父母的眼神看过去。
　　还得是你们这个种族啊！
　　已经打过一次交道，路迦深刻知道如何激怒矮人，他故意装出副不屑解释的样子，仰头四十五度。
　　就差直说垃圾不配和我说话。
　　矮人瞬间被激怒，要不是碍于城中规则，早就过来动手了。
　　眼看继续等下去也见不到商会会长，矮人转身离开，路过时，故意用肩膀重重一撞路迦。
　　“嘶。”路迦被撞得脚下一个趔趄，导购员连忙扶住他。
　　过程中，路迦佯装不经意地让手上戴着的镯子暴露出来。
　　“多谢。”路迦都顾不上站稳，迅速拉下袖子。
　　下面的骚动自然落到顶层包厢人的眼中。
　　奇珍阁的主人，也是莱茵家族的主家少爷，名叫卡伦。
　　原本他没怎么在意小纷争，直到视线扫过镯子上的铭文时，微微一顿。
　　卡伦进一步细致地打量少年，棉麻的布料只有下等贫民才会接触。少年背后的长弓边角沾着点血，不过血液残留的气息似乎是另一个种族的。可惜距离有些远，想要进一步感知到除非亲自拿弓观摩。
　　穿戴普通，却又携带刻有不凡铭文的物品。
　　反正也闲来无事，他稍作沉思，对侍卫说：“叫那个小孩上来。”
　　楼下的路迦和矮人还在互放狠话。
　　路迦：“这么喜欢撞人，迟早把你肩膀卸了。”
　　矮人恶狠狠望着路迦：“有本事出城算账。”
　　“没意思，”路迦笑眯眯道，“你们这个种族，我又不是没杀过。”
　　他从背后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箭矢，扔过去：“闻闻，上面是不是你们族人恶心的血味？”
　　一开始没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但下一秒矮人勃然大怒，他确实从上面感觉到同族人的气息。
　　“你找死！”
　　在他周围的魔力元素变得暴躁前，导购员冷冷提醒：“奇珍阁内，禁止闹事。”
　　导购员的目光落在路迦身上，包括周围人在内，忍不住都在猜测为什么这么孱弱的少年，会随身携带一支沾了矮人血的箭。
　　沉重的下楼声打断众人猜疑。
　　从楼层上方，突然走下来一人，肌肉精壮，双目炯炯有神，是一位实力不俗的剑士。
　　无视其他顾客，他径直走到路迦面前：“会长要见你。”
　　“见他？”矮人下意识大叫：“怎么可能！”
　　更多的质问，在剑士投来警告的眼神后，艰涩地吞回口中。
　　那些携重礼排队等在楼梯上的来客则一个个黑着脸。
　　开什么玩笑？
　　他们等了这么久结果会长要接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路迦和剑士上了楼，回头不忘看着矮人：小辣鸡。
　　小之一字，简直是在矮人的雷区蹦迪。
　　碍于阁中规定，他又不能冲上去动手，一时间气得脸红脖子粗。
　　剑士故意脚步慢了半步，从刚刚和矮人的争端看，这少年明明性格张狂得很。
　　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在路迦面上看出一丝被会长召见的激动。
　　顶层包间，装修十分豪华，魔法豆正咕噜噜地冒着泡。
　　这位传说中的商会会长还很年轻，过分细长的手上戴着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一身衣服款式复古繁杂，哪怕是纽扣都是用得金丝缝制，看得路迦差点挪不开眼。
　　剑士是他的侍卫，不仅如此，暗处还隐藏着一位高阶法师。
　　“请坐。”男人有着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卡伦。”
　　“路迦。”
　　连续上了好几层楼，路迦一说话，咳嗽又犯了，卡伦拍了下手，招待员进来帮路迦倒了杯水。
　　并非正式谈生意，卡伦没有搞弯弯绕绕，直奔主题问：“外面这么多来客，知道我为什么独独要见你吗？”
　　路迦想也不想：“为了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
　　卡伦语塞一秒，说：“听说你想要出书。”
　　他没有询问书籍内容，提醒：“想让莱茵商行发售，你所说的书，起码利润一年要在万余金币左右。”
　　这点利润对商行不值一提，但除去魔法书，整个大陆的杂书销量加起来，一年也很少达到三五千金币。
　　“当然，”卡伦没把话说死，“如果书籍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除外。”
　　路迦闻言想了想说：“三天，三天后我会提供一份试阅。有没有价值，您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卡伦也很爽快，大手一挥表示同意了。
　　路迦即将站起身时，有些窘迫说：“写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我离家得匆忙，没有带足钱财。”
　　卡伦笑道：“这简单。”
　　他看了眼剑士：“德纳，你去带他到会馆，安排个房间。”
　　剑士让路迦跟上。
　　“多谢。”
　　这场见面的时间十分短暂。
　　路迦离开包厢不久，阴影处凝聚出一道身影，卡伦指腹轻轻摩擦着戒指上的宝石：“看出什么了吗？”
　　“这少年身上起码有四件以上束缚魔力的装置，而且使用的铭文很古老，我稍微感知了一下，这种附魔手段，连我都做不到。”
　　“连您也做不到？”卡伦终于有了一丝诧异，只觉得那少年突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
　　会馆建在僻静之处，路迦得到专门的一处别院，整个生活品质得到了质的飞跃。
　　一名叫玛雅的年长女性负责人接待他：“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及时吩咐我。”
　　路迦点头后，玛雅退了下去。
　　“狡猾的小子。”
　　羽毛笔彻底看穿了路迦的那点小伎俩，这是在假装魔力很强大，强大到甚至需要魔力装置来平衡。
　　“市侩商人没有眼界，居然还真被你骗到了。”
　　“这你可就冤枉他了。”路迦缓缓道：“别忘了有一个大前提，我没有随行侍卫，如果真是这点实力，如何能来到巨石之城？”
　　周围任何一条通往城内的道路都无比危险。
　　再者，他相信羽毛笔的附魔能力数一数二，同样能威慑作用。
　　“你就不怕对方找人试探？”
　　路迦：“别忘了巨石之城的规矩。”
　　卡伦是个商人，拿不准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得罪自己。至于几天后他写的东西能不能打动对方，路迦心里也没谱。
　　反正要么轰轰烈烈地活一回，要么，死前也要做个会享受的饱死鬼。
　　现在有会馆住，那还不抓紧时间享受。
　　和羽毛笔结束传音后，路迦隔着衣服，摸着里面的廉价吊坠。
　　忽然，他冷笑着自言自语：“死老头，要不是约法三章，我至于被个巨龙风暴掀翻吗？”
　　卡伦不会直接找人攻击，但说不准会派人暗中盯梢，做戏要做全套。
　　犄角旮旯的阴影里，被派来暗子写下今天第一句汇报：
　　报告会长，他的来历一定很牛逼。
　　羽毛笔差点因为这个戏精变回原形。仴ɡё
　　一句不够，路迦站起身又来一句：“看着吧老东西，从写小说开始，我要一步一步，成为这个时代的变革者。”
　　暗中观察者写下第二句：
　　报告老板，他一定很会吹牛逼。
　　不但能吹，还能装，吸了冷风的路迦一步三咳走回屋。
　　屋内的布置趋近欧洲中世纪，有烛台，也有明灯，不过使用需要激活上面的电元素铭文。
　　路迦还看到了商会会长煮魔法豆的同款小锅。
　　他正在欣赏未来几天住的大平层时，羽毛笔提醒装过头了。
　　“我知道。”
　　中二，自大，迫切证明自己。这样一个有性格缺点的人，才能让人卸下防备。
　　路迦在周围翻找了一下，发现了魔法豆，闻起来有些像榛果咖啡，微苦。
　　他接了点水，开始煮沸，过程中还说了几句好话，哄羽毛笔帮忙加热。
　　“关于事业，我没在开玩笑。”
　　“直接获得龙族的信仰，肯定不行。要先获得它们的喜爱，再借助巨龙之力去做更大的事情，为这个时代带来一些变革，最终收获一批坚实的追随者。”
　　每一句话实践起来都难如登天，他说得却像是煮魔法豆一样简单。
　　最后路迦昂首挺胸：“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苍白的面颊上，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显然是在强撑。
　　不过搞事业的年轻男人总是最帅的，这句话有那么几分道理，路迦这种自信并不惹人厌。
　　他不是在信口开河。
　　先前在路上，路迦认真观察了一下巨石之城，发现这个时代的力量能做很多，但局限性也很多。
　　比如街道上往高处运送土木建材，基本都要请魔法师帮忙。实际上，一个简易电梯就能替代。只是这个大家已经习惯沿用古老的做派，压根不考虑创新。
　　他们把唯一的创造力运用在武器开发上，从最基础的能量模型，到如今已经演变出数以万计的构架，还有进一步的武器附魔……
　　万事开头难。
　　路迦沉思：“想要获得龙族的友谊，就要给他们送去最需要的东西。”
　　羽毛笔找回平日的刻薄：“龙族子嗣艰难，你去送子吗？”
　　谁知路迦当场一拍手：“好主意啊。”
　　羽毛笔诧异：“魔族男子可以怀各种族的胎？”
　　竟然还有它不知道的冷知识。
　　羽毛笔立刻默默离路迦远了三寸。
　　“……”
　　注意到它的小动作，路迦忍住没骂脏话，咬牙说：“我生不了，但妙笔可以。”
　　什么意思？
　　羽毛笔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路迦微微一笑：“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路迦：让我来亲手创造一个光明的未来。
　　划重点：亲手。


第6章 团宠文
　　路迦说得振振有词。
　　羽毛笔终于提炼出关键字：笔。
　　路迦：“妙笔生花听过吗？没听过也不要紧，横竖生纸片人，一胎八宝都不成问题。”
　　龙族的这个送子观音，他们当定了。
　　尽管其中有一些新鲜的用词，但羽毛笔总算明白这是在说什么鬼话，说白了就是写故事。
　　写东西都需要用笔，它暂时还没有把笔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毕竟没人敢这么胆大包天。
　　它觉得这个创意挺好的。
　　好会找死啊。
　　写一本书捧到龙族面前交朋友，正常强者都会觉得冒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讽刺他们的不孕不育。
　　“你觉得如何？”路迦问。
　　羽毛笔诚实：“我觉得特别好。”
　　路迦勾勾嘴角。
　　如果是曾经的阿莱克斯，或许能从中嗅出什么端倪，但一颗缺失脑干的畸形心脏，遇事只看表面。
　　这倒并非它浅见，圣魔大陆的种族对文娱基本没有什么概念。他们并不知道粉丝能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付出何等恐怖的精力财力物力。
　　不过作为穿越者，路迦十分缺乏对历史的了解。
　　原身看的书也很少涉猎，这恰好是羽毛笔擅长的领域。
　　“我们再订个契约吧。你无条件答应配合我的创作，比如负责记录，提供真实资料等。”
　　羽毛笔想都不想拒绝：“做梦。”
　　路迦执意要为自己找个书童，但他没有靠花言巧语，而是作势思考：“行吧，那我再想想其他变强渠道。”
　　眼看他放弃作死，羽毛笔自己给自己顺毛。
　　“……等等，我考虑一下。”
　　几分钟后，双方缔结了第三次契约。
　　路迦十分满意，总有一天，他会把他们之间的契约签成千层饼。
　　喝了口魔法豆驱散困意，路迦按下会馆房间内的专用响铃。
　　一串叮咚声中，玛雅走了进来。
　　路迦直接说：“请问有纸吗？”
　　“稍等。”
　　过了一会儿，玛雅拿来羊皮卷。
　　路迦诧异：“没有纸？”
　　记忆中纸张早几百年就普及了。
　　玛雅：“有，但是羊皮卷更好。”
　　“好在哪里？”完全没有纸好写。
　　玛雅：“让字显得更贵。”
　　莱茵商行秉持一切要高档的原则。
　　“……行吧。”
　　玛雅退了下去。
　　虽然羽毛笔自己就能通过口述书写，但路迦更喜欢亲自握笔，俗称氛围感。
　　目标是龙，就不能直接写龙，不然目的性太强。
　　路迦先做设定，请教道：“龙族里面，有没有近乎绝迹的种类？长相最好独特些。”
　　“怒龙。”
　　羽毛笔不愧是行走的历史书，知识储备丰富，直接撂出答案：“怒龙性情残暴，曾经是龙族的巅峰战力。”
　　路迦把纸摊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三次契约维持下，打着期待对方赶紧去投胎的想法，羽毛笔开始了绘画。
　　寥寥数笔，它轻松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轮廓，鳞片也无法覆盖住那一身充满张力的肌肉，怒龙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背部生长着荆棘一样的尖锐长刺。
　　路迦盯着看了几秒，参照标准答案，握笔在下面画了一个拟态Q版。
　　羽毛笔险些弯出了问号。
　　丑。
　　好丑，肥嘟嘟的。
　　有点怪，再看一眼。
　　套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丑得很牛逼。
　　路迦开始了进一步的照虎画猫。
　　他思考片刻，对着肥嘟嘟的Q版小龙做进一步加工。
　　首先，抹去了翅膀，高贵的银白色鳞片全部换成了金色。
　　羽毛笔的好处进一步凸显，它可以提取元素魔力，随意构造出各种颜色。
　　之后路迦参照东方龙的特点，让曲线更加流畅，直到趋近流线型，由四爪改为五爪。
　　羽毛笔：“你在画什么爬虫？”
　　没有翅膀的龙，还能叫龙吗？
　　路迦淡定：“别管，有隐形的翅膀。”
　　他给出‘四不像’的原因：“这条龙破壳前是一枚死蛋，父母把它丢弃在被黑魔法污染的土地上，产生了变异，阴差阳错得以孵化。”
　　“……没有龙族会丢蛋，哪怕是死蛋。”
　　路迦：“因为它父母反目，而且这颗龙蛋生来蛋壳颜色不同。”
　　这设定怎么这么眼熟呢？
　　羽毛笔无意间瞧见路迦罕见的黑发，沉默了一下。
　　“你该不会参考了自身境遇？”
　　“当然。”路迦大方地承认，他竖起细长的食指：“写文第一步，全是私货。”
　　区区夹带，根本不能满足自己。
　　要悄无声息地将自身特质融入到幼崽形象里，为日后龙族的爱屋及乌做铺垫。
　　巨龙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生物。
　　身世等要素路迦不准备写明，要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形式，让读者自己猜。他只用做到开篇点题，先让主角直接出场。
　　只是稍作斟酌，路迦便重新拿来一张羊皮卷，提笔打草稿：
　　【黑暗阴冷的山洞里，一枚奇怪的蛋微微晃动了一下。
　　凌乱的纹路充斥表面，它约有两个鸵鸟蛋的大小。】
　　羽毛笔实在受不了低劣的错误，指正说：“龙族蛋的纹理很规律，起码比这个再大五倍不止。”
　　“都说了是变异。”
　　能顺利孵化已经是神迹，而且不能直接写龙。
　　路迦继续书写：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山洞内的寂静。
　　咔嚓~
　　蛋壳表面出现一丝裂缝，里面响起轻微的抓挠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竭力出来。随着裂缝越来越多，抓挠声更大了。】
　　龙族也是蛋生，所以潜意识里对破壳的生物会有一种代入感，只要看到文字，必然会期待破壳成功。
　　路迦适时视角一转，写到周围的环境。
　　【然而洞穴的另外一角，一只恐怖邪恶的眼睛正注视着即将破壳的蛋。
　　这是一只被黑魔法污染的雄性变异魔物，它的原身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体型壮硕，一身黑黄油亮的皮毛，最独特的是，变异让它的腹部长出一个‘育儿袋’。】
　　路迦参照了很能打的袋鼠。
　　羽毛笔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让公生子。
　　【自从力量失控后，魔物变得更加凶恶残暴。它算是这座岛上的老大，其他魔物见到都会避而远之。
　　现下，恐怖的魔物正在思考是把这颗蛋当做储备粮囤着，还是直接开吃。
　　好香。
　　它已经许久没有吃到新鲜的生命。】
　　羽毛笔难得给出了肯定：“魔物曾是圣魔大陆的阴影，它们感知不到疼痛，战斗起来异常狂暴。”
　　因为是草稿，环境和一些修饰等会在修文时酌情增改，路迦略过这些，顺着写下去：
　　【就在魔物思考的功夫，一只孱弱的爪子终于突破壁垒，从裂缝中伸出。】
　　【只见稀薄的金色鳞片覆盖在表面，缝隙处是淡淡的粉色嫩肉，一只，两只……爪子紧紧扒拉着蛋壳表面，
　　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和岛上仅存的生物一样，它也长得奇形怪状，零零总总共计有五个爪子。
　　新生的小怪物饿极了，压根没有警觉。它没有完全钻出来，扒拉着蛋壳，张大嘴巴——
　　啊。
　　小怪物露出尖尖的牙齿，一口咬了下去。】
　　羽毛笔只觉得荒诞：“为什么开始描述长相了？”
　　“……魔物压根不会在意食物的长相，魔物呢？为什么还不来进食？”
　　路迦敷衍说：“心急吃不了热崽崽。”
　　【幼崽脆生生啃着蛋壳，仿佛在吃着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直到阴影从头顶降落，它迟钝地抬起头。
　　森白、锋利的獠牙如冰锥高悬头顶！】
　　“不对。”羽毛笔纠正：“魔物的速度仅次于龙族，一个刚出生的小玩意，哪里有机会看到魔物进食时的牙齿？”
　　咔嚓一声，生命就该结束了。
　　路迦冷笑，直接全剧终吗？
　　【“a,a……”
　　小怪物说话还不是很利落，奶声奶气的叫声，让魔物微微一怔。
　　慌忙之际，它同手同脚掰下来一块蛋壳，递过去：“a……”
　　你吃，吃了就别吃我了。
　　金色的竖瞳表达着它的心声。
　　魔物盯着这片蛋壳，又罕见地愣了一下。】
　　“这魔物是二愣子吗？”
　　愣了一下，再愣一下！
　　羽毛笔的边缘有些炸起的征兆：“还有，魔物怎么可能因为一块蛋壳就发愣？既然已经露出獠牙，那它就该直接进食。”
　　这都是在写什么垃圾话？
　　放在现代，羽毛笔属于典型的厌蠢症犯了。
　　看到常识性的错误，想去纠正，偏偏当事人一意孤行。
　　路迦完全无动于衷，坚持擎笔写下去：
　　【好饿。见魔物迟迟没有接过，小怪物努力直着身子，两只爪子有些酸涩地继续捧着。
　　但它太饿了。
　　小怪物坚持不住，暗搓搓用尾巴刺穿一小片蛋壳，它低着头，再快速用尾巴尖尖喂到嘴里。
　　……看不到我偷吃，看不到我偷吃。】
　　羽毛笔：“？”
　　【第一次成功了，獠牙没有落下，小怪物胆子逐渐大起来，开始戳第二块。
　　蛋壳中蕴藏着能量，是淡淡的奶味。
　　新生儿的本能吃了一块还想再吃，一连‘偷摸着’吃了三块，腹部微微胀起。
　　“嗝。”
　　小怪物打了个奶嗝，惊慌地用爪子捂住嘴。
　　这茫然的样子落入魔物的眼睛，许久没有过情绪波动的魔物，心底蓦地软了一下。】
　　猩红色的墨水晕开在纸张。
　　路迦顿笔：“怎么洇墨了？”
　　圣魔大陆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尽管心脏因力量和记忆缺失，性情其实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这位传奇是最主张强势文化的。
　　把凶悍的龙族描写成蝼蚁也就罢了。奶嗝是什么鬼？！
　　还有那只设定岛上最强的魔物，居然心软了。
　　它心是泥巴做得吗？
　　作为书写者，羽毛笔自带画面感。
　　这比吞了矮人的口水还恶心。
　　最后一行字报废了。
　　路迦不得不重新提笔写了一遍。
　　【“嗝。”
　　小怪物打了个奶嗝……】
　　血契中包含配合记录的要求，羽毛笔反抗不得，然后下一秒，纸张再次洇墨。
　　路迦换行重写，第三次嗝的时候，历史重复上演。
　　如果是故意捣乱，羽毛笔会受到契约惩罚，现在明显不是。
　　“你怎么了？”路迦提笔问。
　　笔尖顿在半空中，又滴了两滴血水。
　　“你该不会是……”
　　写吐了吧？！
　　路迦嫌弃地换了张纸，暗道这承受力也太弱了，幼崽吃撑打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就受不了，以后小崽成年化为人形喝牛奶，你要怎么办？”
　　羽毛笔像是故事中的魔物，狠狠愣了下。
　　“人形，牛奶？”
　　“当然。”大陆上多数种族都能化为人类形态，为了夹带更多私货，当然要有人形。
　　路迦说：“因为幼年吃得蛋壳中，有着淡淡的奶味，所以后来化作人形，他依旧戒不掉奶制品。但我们的主角不太好意思在人前吃，只能背地里偷偷炫，后来被找来的大家长发现了，还会光着脚丫，吓得打奶嗝。”
　　羽毛笔沉默许久，问：“你说得长大，大概是多大？”
　　路迦拍拍胸脯：“我这么大。”
　　角色原型就是自己。
　　不然怎么让龙族移情？
　　羽毛笔静静看着路迦，脑海中浮现出相应场景：
　　深夜，路迦晃着脚丫，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奶。这时狂暴的龙族突然出现，路迦露出心虚地藏起奶杯，最后打了个奶嗝。
　　巨龙想：好可爱啊。
　　一滴两滴……血珠汇合成一条小溪，汨汨流淌。
　　“卧槽，你吐我身上了！”路迦连忙拿出纸，不停给笔尖抹嘴，他心疼地看着沾满血沫的衣服，说：“快住嘴，住嘴啊……”
　　作者有话说：
　　路迦：能不能配合一下，我饭都快吃不起了，还在乎写什么？
　　羽毛笔幽幽：你吃不起饭，却能打奶嗝。
　　路迦：


第7章 那一天
　　这场互相伤害，以互相受害告终。
　　多亏了一支败家羽毛笔，路迦现在不得不换身衣服。
　　“矫情。”
　　听到两个字的抱怨，羽毛笔笔尖萃冰般地冰冷。
　　一个清洁咒就能解决衣服的血渍，不像它，十个清洁咒都洗不干净被奶嗝污染的心灵。
　　路迦使用不了魔法，他准备去找玛雅。
　　羽毛笔让他先看一眼兜里。
　　——比脸面都还干净。
　　会馆请他入住，可不代表会无休止的买账。
　　路迦不以为耻，更不怕被拆穿，找到玛雅时还端着一副悠哉的架子：“请问有没有衣料比较便宜的地方，我初来乍到，担心被商铺坑。”
　　玛雅表示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巨石之城向来明码标价。”
　　路迦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开，忽然又折步回来：“这位美丽的姐姐。”
　　玛雅：“……”
　　“要考虑抢占一个冠名权吗？”路迦诚挚推荐：“我即将写一本畅销大陆的小说，可以卖出一个龙套角色，就是把姐姐您写进去，打赏够了的话，重要配角也不是不可以。”
　　圣魔大陆没有龙套这个词汇，玛雅好奇重复：“龙套？”
　　路迦：“也有套路龙族之意，这篇小说它们一定很喜欢。”
　　玛雅暗道这孩子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了。
　　不，不能这么想，说他脑子不好，特许把人放进来的会长岂不是没脑子。
　　她好心提醒：“龙族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在外面可别说他们坏话。”
　　虽说种族数量稀缺，但真遇上，那就完了。
　　路迦乖巧应是。
　　看她完全没意思要跑龙套，路迦再次准备转身。
　　玛雅突然叫住：“等等。”
　　路迦：“美丽的姐姐，你想开了？”
　　玛雅嘴角一抽。
　　不是想开了，是主家派来的暗卫正浮在最高古树的树冠上，举着魔法幻化成的小牌子：答应他，试探他。
　　怕玛雅理解不了，暗卫当场又脱了一件衣服。
　　主人交代过，要尤其注意对方身上佩戴的饰品，这就是大好机会。
　　暗卫站得高，会馆外来去的几名侍者看见，直呼变态。
　　玛雅会意，看着路迦改口道：“附近有一处温泉，凡是会馆客人可以免费享受。”
　　之后她很委婉地暗示温泉浴馆会提供浴衣，材质比他现在穿得要好很多。
　　路迦快乐微笑，似乎一点都不惊奇对方突然改主意。
　　“劳烦带路。”
　　他前脚走，暗卫后脚跟上。
　　刚出大门，暗卫忽然停步警惕望向周围，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感觉到有一丝魔法波动，但是等他去细瞧时，并未发现什么。
　　暗卫消失后，一道身影从角落出现。
　　“不愧是莱茵商行。”
　　普通一个暗卫，都是七阶魔法师。
　　暗卫跟着路迦，此人跟着暗卫。他倒要看看，今天那名少年有何不同，竟能让卡伦另眼相待。
　　不多时，寂静下来的空气忽然再次泛起一阵涟漪，从空间中走出一名暗精灵。
　　“竟然不止我一个人在盯着那名少年。”
　　这名暗精灵盯上路迦另有原因。
　　它们一族有着天然的空间优势，在莱茵商行时，暗精灵从路迦身上感觉到熟悉的空间元素波动。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少年是一名空间法师，第二就是他随身携带珍贵的空间卷轴，且没有储物戒收纳。
　　第二种可能居大。
　　空间卷轴，暗精灵势在必得，她小心尾随着前方跟踪的魔法师。
　　暗精灵消失后，天空中一只飞走的鸟飞了回来，落到远处阴影里藏着的矮人肩膀上。
　　商行的遭遇让他到现在还觉得不甘心：
　　“这么多人盯着，看来那少年果真有大秘密。”
　　矮人实力一般，以防万一，它让机械鸟跟着暗精灵，自己跟在最后。
　　……
　　温泉浴场距离会馆不到一千米，路迦好奇羽毛笔竟然安静了一路，低头发现笔尖不知何时自动朝着后面，像是在探头。
　　“看什么呢？”
　　羽毛笔：“接龙。”
　　“？”
　　玛雅给了路迦一个叶子形状的铭牌：“它可以代表会馆客人的身份，只要出示就能直接进去。”
　　路迦上前，果然守卫在看到铭牌后，没有阻拦。
　　浴场全是私人小池，有竹篱隔开，白天几乎没人。路迦先去换衣服，十分自然地将附魔过的里衣锁进柜门。
　　“没有储物戒就是麻烦。”
　　好在浴袍宽大拖地，随身揣着笔，携带空间卷轴也看不出来。
　　庭院内氤氲缭绕，上方的棚顶遮蔽了一部分天光。
　　温泉水柔顺温暖，路迦头发都舒服地抖了一下。
　　他双臂摊开在池沿上，表面是看闭目养神。
　　实际——
　　小嘴叭叭地传音。
　　“依照约定，你还要帮我当一次打手。”路迦传音说：“去把偷看我泡澡的混蛋抓过来。”
　　这是他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在奇珍阁路迦故意显露出附魔手镯，引起卡伦注意，如今他来浴场，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好的探察时机。
　　玛雅不会无故推荐来此，想来就是要借着自己泡澡的功夫有所动作。
　　路迦准备反向借力，以作为客人遭到偷窥为说法，让对方理亏，从而博得更多的主动权。
　　羽毛笔：“我亏了。”
　　整座浴场随着他话音落下，起了大雾。这雾气夹杂着丝丝血气，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路迦用手捂着眼睛，不出须臾，听到空气中传来陆续几道闷哼声。
　　等等？
　　为什么是几道？
　　砰！
　　磅！
　　啪！
　　叽！
　　不同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近处响起，路迦最先想到的是，千万别掉进我‘澡盆子’里。
　　血雾散去时，浴场上方突然闪过一道蓝光，路迦睁开眼，只模糊地瞧见远处天边似有闪电出现，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情形吸引。
　　从身前三四丈远的地方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只垂死扑腾的鸟。
　　老指的是指矮人，皮肤都快要皱成树皮。
　　这下路迦终于知道，为什么羽毛笔说亏了。
　　偷看他泡澡的竟然不止一个，羽毛笔一次就要解决个流氓小分队。
　　“你，不，你们……”
　　然而不出片刻，外面突然又传来齐刷刷靴子踩地的声音。不出数秒，整个浴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路迦眼睁睁看着十几个巡逻兵围着自己的私人小池站定。
　　……人更多了。
　　巡逻兵队长虎目竟然第一时间锁定路迦：“胆敢在巨石之城用伤人，你可知罪？”
　　早在让羽毛笔动手前，路迦就已经想过可能被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
　　羽毛笔比他懂得多：“巨石之城上空盘旋着一只老怪物，平日都在休眠，如果检测到攻击魔法，会反馈给巡逻兵。”
　　难怪前面有奇怪的闪电。
　　血契让羽毛笔的气息和路迦一致，这笔账自然算到路迦身上。
　　路迦举起双手：“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
　　换作平时，队长一句解释都不会听。
　　但源于路迦作为飓风龙事件唯一活着受到波及的人，而且他看上去确实不懂魔法，巡逻兵才耐着性子让他多说了两句。
　　“是有人先偷看我泡澡。”路迦沉声道：“如果我有罪，日后贼子岂不是能挨家挨户擅闯，还不允许对方反抗，美名曰参观鉴赏。”
　　此话一出，周围巡逻兵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偷看？”队长望向地上灰头土脸的几人：“你说他们中谁偷看？”
　　路迦：“所有。”
　　暗精灵最先反驳：“我没有偷看！”
　　路迦平静问：“进浴场要有铭牌，你的铭牌在哪里？”
　　暗精灵语塞。
　　她确实是溜进来的，这一点无从抵赖。
　　其他几人也是一样，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登记进浴场的证据。
　　暗卫苦不堪言，他居然暴露了。
　　不过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态比较稳：“这家浴场收费太贵，我只是偷溜进来想泡个温泉，不料就遭受攻击。”
　　巡逻兵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让手下一左一右擒住暗卫，搜身后摸出一块留影石。
　　暗卫面色一变。
　　留影石内，全是路迦进浴场后的画面。
　　队长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抬脚，狠踹！
　　反抗袭击会被认作对城主的挑衅，暗卫忍着挨了一记。
　　“不但偷看，还偷录。”
　　暗卫：“……”
　　他冤枉，他只是想看能不能趁机录下少年佩戴首饰上的铭文。
　　队长让人又搜了另外三个的身。
　　“这也有。”
　　搜暗精灵的女巡逻兵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件男式里衣。
　　路迦：“我的衣服！”
　　扫见里衣上的铭文时，队长目光微微一顿，下一秒走到暗精灵面前：“你又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暗精灵：“……”
　　她冤枉，她只是想去找找空间卷轴，然后被上面的附魔铭文吸引，想要带回去研究一下。
　　只剩下矮人和一位寡言男子。
　　矮人才和路迦发生过摩擦，作案动机十足，至于那寡言男子深知多说多错，索性默认了偷窥说。
　　他现在十分后悔，不该过来深挖卡伦会长接待少年的原因。
　　到现在都不知道刚刚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人，男子猜测这瘦弱少年是不是有个了不得的侍卫在暗处，现在他只想立刻出城，防止被报复。
　　“昨晚飓风龙才来过，现在稍有点动静，大家就容易惊吓下失手攻击。”
　　扔出一个借口后，男子继续开口：
　　“不妨这样，我交出十枚金币，五枚给小兄弟做惊扰的赔偿，五枚算作城市罚款？”
　　正常情况下，肯定不可。
　　但这注定是一笔糊涂账，双方都不占理。
　　巨石之城民风彪悍，巡逻兵正常的处置方式是一并料理，只不过……
　　队长斜眼瞄了下路迦。
　　少年被莱茵商会会长亲自接待的事情短时间内早就传疯了。能一次性揪出四名偷窥者，还以穿戴的服饰作为束缚魔法的道具……如此种种叠加，值得他在职责允许内，给一个面子。
　　“你觉得呢？”队长问。
　　路迦狮子大开口：“十枚。”
　　男人一口应下：“可以。”
　　暗精灵也拿出了十枚金币。
　　矮人骂骂咧咧地掏腰包，轮到暗卫时，路迦忽然说：“你不用给。”
　　此人穿着一身劲装，气质明显和其他几人不同。四人里肯定有一个卡伦会长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他。
　　暗卫愣了下，反而更加惴惴不安。
　　路迦这时从温泉中起身，赤足过来收钱。
　　湿哒哒的衣物还在滴着水，布料贴在骨感的身材上，腰线若隐若现。不过现场都在因为这场风波各怀心思，大家看他就像在看‘包租公’。
　　依次收完金币，路迦站定在暗七面前，轻轻屈指一弹。
　　金币呈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一划，又稳稳落入掌心：
　　“告诉你家主人，着急的话，他今晚就可以来做新书试阅。”
　　暗卫面色一变。
　　一场闹剧散去，巡逻兵收队前听到路迦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还可以问浴场老板索要精神赔偿，安保工作怎么做的？”
　　一场洗浴下来，偷录偷窥偷衣服的，都集齐了。
　　“……”
　　一跨出门槛，一名健壮的巡逻兵迫不及待开口：“队长，他不对劲，要汇报给城主吗？”
　　即便是队长，也不可能一打四。
　　“这么点小事，你敢惊扰城主？”
　　上报说什么，报告城主，你的管辖区域内有人泡温泉时遭遇贼子？
　　巡逻兵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
　　队长：“他既然去了商行，肯定有合作谈，短时间内不会离城。”
　　有问题早晚会暴露。
　　队长的目光落在飞速遁离的暗卫身影，猜到了对方身份，道：“现在最尴尬的，应该是尊贵的卡伦会长。”
　　暗卫一路回到商行，鹌鹑似的在门口徘徊了一分钟。
　　侍卫路过：“你怎么不进去？”
　　暗卫不说话。
　　“啊，是犯错了吗？”
　　侍卫秒懂，进去帮忙通传：“报告会长，小七带着满满的愧疚和失败回来了。”
　　暗卫：“……”
　　他们暗夜七子自幼和卡伦一起长大，说话做事要随意很多，但涉及公事上，没什么情面可说。
　　不多时，暗卫垂头站在卡伦面前，不敢吭声。
　　卡伦对他的失败似乎早有预料。
　　“不用太过自责，派你去的目的之一便是看会不会被发现。”
　　七阶魔法师是实力的分水岭。
　　“说说看具体情况。”卡伦比较关心的是，如果路迦有发现的本事，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点破。
　　暗卫一口气讲述：“我偷拍目标泡澡被抓，和我一起被抓的还有暗精灵矮人和走商的，不过我不算太丢人，暗精灵身上藏着男士贴身里衣，谁看了不直呼变态？”
　　卡伦俊美的脸孔有一丝裂开的征兆。
　　最后一句话暗卫小心翼翼传达：“那少年还让我给您带话，说……着急的话，您今晚就可以来做新书试阅。”
　　这话自带了几分挑衅。
　　空气安静的可怕。
　　卡伦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宝石戒指，已经看不出喜怒。
　　末了，他瞥了眼侍卫：“再过两个时辰，派车去接，带他来商会。”
　　暗卫一愣。
　　现在双方关系有些紧张，商会里都是他们的人，对方敢不敢来都不一定。
　　就算来，恐怕也会带有一丝忐忑。
　　·
　　带着各种揣测，暗卫重新回到会馆，传达卡伦的意思。
　　“好啊！”
　　已经到了可以吃下午饭的时候，有霸王餐蹭那还不赶紧去。
　　暗卫目瞪口呆，居然连一瞬间的挣扎都没有吗？
　　礼节起见，路迦没有穿浴衣，换上了旧衣服。
　　狮鹫停在门口，它体型高大，白色的长毛顺滑柔软。路迦哼哧哼哧地开爬，没爬上去：“劳驾，搭把手。”
　　暗卫没有动，狮鹫大脑袋低下，口中喷出一口气团，卷着路迦漂浮坐上宽厚的脊背。
　　路迦又手脚并用要爬到后方马车里，暗卫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那个戴在纤细手腕上的廉价镯子。
　　“好独特的铭文。”他心中暗惊。
　　架构是古魔法，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探究。
　　圣魔大陆的人在铭文上一向很有钻研精神，尤其是对古魔法十分崇尚。在他们眼里，古魔法完全可以用性感一词做诠释。
　　“呼。”
　　路迦刚坐进车里，下一秒狮鹫便起飞了。
　　他打开车窗，欣赏外面的风景。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圣人雕像就在下方，但俯视时，那雕像仿佛瞬间化身千丈长，让人下意识仰起头。
　　这便是有信仰汇聚的雕像——
　　永远只能抬头去瞻仰。
　　·
　　莱茵商会的审美很在线，在以粗犷之风著称的巨石之城，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商会内部的高层应该很喜欢狮鹫，门外有两个金造狮鹫，表面附着魔法，防止日晒雨淋。金造狮鹫伫立两侧，没有人看守，但也没有人敢打它们的主意。
　　路迦跟着暗卫，穿过了几座结构复杂的屋子，最后来到日常接待贵宾的厅堂。
　　桌上已经备有丰盛的饭菜。
　　卡伦心机深沉，但也很敞亮，见面后邀请路迦入座，随后又为暗卫的事情表达歉意。
　　“其中有些误会，但事情已经发生，商会愿意给出一定赔偿。”
　　“赔偿就算了。”路迦摆手打断：“给我个储物戒就好。”
　　他固然可以勒索一大笔钱财，但那样不但不符合人设，反而容易被看轻。
　　一个好的储物戒最低也要三十枚金币起步，算是小省了一笔。
　　路迦主动掏出羊皮卷，轻轻推了过去。
　　卡伦拿起的动作微微带着一丝急切，能让他好奇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对于路迦口中的故事书，卡伦有着十二万分的兴趣。
　　他之前便做了很多猜想，或许故事中蕴藏着什么魔法相关的元素，比如没有见过的魔法架构。
　　羽毛笔嘲讽地抖抖毛。
　　看吧，不看后悔一天，看了后悔一辈子。


第8章 代入感
　　卡伦用戴着华丽宝石戒指的手，当场翻看。
　　好奇心害死人，当看到第一段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微妙了起来。
　　明明大陆通用语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成一片时像是难啃的骨头，卡伦为难自己看下去。
　　看完第一段，他抬头问出疑惑：“主角是谁？”
　　路迦眨眨眼。
　　堂堂会长，理解能力这么差吗？
　　再看下去时，卡伦很快有了答案：“原来是魔物啊。”
　　“……”魔你全家。
　　“魔物为什么不直接进食？关于猎物的描写是不是过多了。”而且刚出生的幼崽，捕猎的过程一点也不刺激。
　　路迦保持神秘微笑：“继续看吧。”
　　当看到食物都有外貌描写时，卡伦的心底浮现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有点看不下去了，让暗七读下去。
　　“从这里。”卡伦指了位置。
　　起初暗七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快速扫了眼前情回顾，目中闪过一抹嫌弃。
　　他字正腔圆念道：“……慌忙之际，它同手同脚掰下来一块蛋壳，递过去……”
　　暗七张大嘴巴：“a——”
　　路迦也在张大嘴巴吃东西：“啊——”
　　画面重叠，卡伦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低斥说：“啊什么呢？”
　　暗七委屈：“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卡伦像个完美的杠精，一句话里给路迦挑出十个错误点：“幼崽在看到魔物时，正常的反应是惊恐退避，被吓吐也是常用的事情，怎么可能还大胆进食，还啊一下……”
　　还有，谁家的蛋壳是奶味？明明都很腥。
　　最痛苦的是羽毛笔，恨不得再长出两根毛捂住耳朵。
　　当面听人念自己写的小说，路迦表面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实际蜷起的脚趾都快要抠破鞋底。
　　因为不是什么机密见面，厅内还站着几名仆从，表情一个赛一个精彩。
　　“嗝。”暗七嘴皮一抖，险些嘴瓢，他强行读下去：“小怪物，小怪物……打了个奶嗝，惊慌地用爪子捂住嘴。”
　　这次卡伦整整安静了三秒，“然后呢？它被吃了吗？”
　　暗七：“许久没有过情绪波动的魔物，心底蓦地软了一下。”
　　“？？？”
　　与此同时，路迦正好把用来当调味的兽奶全部倒进魔法豆里，用双手捧着的姿势一点点在喝。
　　兽奶没有被搅拌均匀，路迦嘴角沾着一圈淡淡的奶皮。
　　空腹喝魔法豆反而更饿了。
　　路迦小小地打了个一个奶嗝。
　　他打得很荡漾，声线完全趋合波浪线。
　　卡伦：“……”
　　羽毛笔：“……”
　　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两位大人物，确切说现在的大人物和曾经的大魔物，尸山血海刀斧砍人的画面没少见过，他们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一滩肉泥，但如此平静的一副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有冲击感。
　　卡伦很快明白原因。
　　代入感。
　　路迦罕见的黑色头发，看似弱小的实力，和文章中的幼崽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路迦：“看出来了吗？”
　　卡伦习惯性要喝最爱的魔法豆，但看着对面嘴角还有奶渍的路迦，对平日最爱的饮品没了兴趣。
　　看出来这孩子很缺爱了。
　　不过到底是有多缺，才能写出这样报复社会的东西？
　　你缺爱可以，但不能缺德啊。
　　卡伦缓了下，细窄的眼睛中带着丝凌厉，“你这本书，该不会是写给数量稀少的种族？”
　　商人的本能让他习惯性先定位市场。
　　路迦点头：“龙族特供。”
　　他随手把珍贵的空间卷轴放在桌上：“如果后期没有达到预期设想，这个卷轴就当是赔偿会长的时间成本。”
　　一个空间卷轴卡伦不会放在心上，但时间成本这个词，他很喜欢。
　　卡伦没有立刻下决定，主要担心新书一经发售，是路人都会冲书店呸一口的程度。
　　“出书还要走流程，我先提交申请。”
　　至于书号什么时候下来，下来后什么时候刊印，卡伦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比起书，他对路迦的身世来历要更加感兴趣。
　　“如何让经销商愿意进货销售这本书，同样是个大问题。”
　　卡伦进一步暗示这本书可能很长时间无法出版。
　　路迦也并未趁热打铁，甚至主动转换话题：“这鲜奶酪味道不错。”
　　卡伦现在抬头低头都不想看奶制品。
　　用完晚饭，路迦回归卡伦提出的前一个问题，如何让经销商愿意进货销售这本书。
　　“小赌怡情，不然大家各自提一个，明天这个时候，看谁想出的创意更好？”
　　这就有点激将法了，等于要白嫖卡伦的一个销售创意。
　　卡伦却很吃这套，销售方式代表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方便他进一步进行评估。
　　路迦循序渐进：“既然要赌，总得有个赌注。您随意，我就用储物戒做注，我输了，关于储物戒的赔偿就作废。”
　　话是没错。
　　不过储物戒本身也是他来掏腰包，卡伦深深看了路迦一眼。
　　一顿饭吃得各自心怀鬼胎，饭后狮鹫原把路迦送回会馆。
　　路迦临走前，还打包了一份高质量兽奶。
　　羽毛笔：“你是生怕不给对方留下一个恶心人的形象吗？”
　　路迦平静道：“我不会贵族那种餐桌礼仪，如果不用别的事情转移卡伦的注意力，依照他的心细程度，肯定会注意到我举止不得体。”
　　羽毛笔微微愣了下。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体内流淌着两种最高贵的血脉，但却没有受到过一天真正的贵爵教育。
　　顾虑着那一半魔王血脉，荒芜之地没有一个怪物愿意当出头鸟真正下杀手。
　　但欺负辱骂是家常便饭，即便它在沉睡中，也能微微感知一些。
　　想到这里，许久没有过情绪波动的羽毛笔，心底蓦地软了一下。
　　软了0.2s后，羽毛笔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场景描写，不就是路迦写的，先是一愣，再是一软。
　　不行，自己怎么能软？！
　　羽毛笔挺尸般地立在路迦腰间。
　　路迦：“……”
　　它没病吧？
　　·
　　是夜。
　　下午和路迦在一起，只用餐了少许。这个点卡伦有些饿了，让人送来夜宵，特意嘱咐今天的魔法豆不要给他配奶。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一道温柔慈爱的女声传来。
　　卡伦连忙起身：“母亲。”
　　贝丽尔夫人穿着标准的贵族服饰，轻握着一把精致的小扇子，她优雅得体地缓步进来，“难得看你喝纯魔法豆。”
　　桌上放着羊皮卷，女人好奇问：“这是什么？”
　　卡伦：“新书试读，有人想找我出书。”
　　虽然他更觉得是新书试毒。
　　明显儿子很不看好，但还是在考虑。
　　“看来作者身份不简单。”贝丽尔夫人打开羊皮卷，随意瞥了两眼。
　　卡伦：“大晚上您还是别看这些，容易睡前被梗一下。”
　　一分钟过去，空气都是安静的。
　　卡伦早就料到如此。
　　“如果大陆有一个垃圾故事评选，它能独占鳌头……”
　　然而三分钟过去，察觉到沉默过了头，卡伦说话间突然顿住。
　　贝丽尔夫人端庄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看着，唯一一次抬头，是让侍女送来红茶。
　　会长心中顿时生出股不祥的预感，当看到母亲慢悠悠拿出老花镜时，这种不祥升到了巅峰。
　　——她在逐字逐句阅读。
　　女人年轻时眼睛受过伤，为了美观，日常只有在非常需要时才会使用魔力镜片。
　　此刻她就像是在欣赏新上市的珠宝，当看到魔物露出獠牙时，又有些失仪地捏紧了扇柄。
　　一直到看到魔物心头一软，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没了？”
　　卡伦眼皮一跳：“您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离谱？”
　　贝丽尔夫人似乎纳闷他会有这个问题。
　　卡伦深吸一口气：“我记得您的审美一向很高雅？”
　　就算看书，也喜欢沉重的古籍。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贝丽尔夫人微微一笑，从储物戒拿出留影石。
　　如果路迦在现场高低得给她配一句，请看VCR。
　　留影石内，一个小孩正在疯狂的尖叫哭闹，留影石播放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仍旧能让人感觉到头疼。
　　卡伦面色微变。
　　幼年版的自己简直是混世大魔王，想要什么父母不给就开始大吵大闹，还喜欢摔碗。关键是个色厉内荏的，第一次见到狮鹫吓得屁滚尿流。
　　没想到这些成长过程中的‘珍贵影像’，被留存了下来。
　　贝丽尔夫人继续微笑。
　　参照物很重要，想想曾经叛逆的拆家小孩，反观书中的乖乖，哪怕面对魔物，也不哭不闹。明明刚出生就被抛弃，却能安静地就餐。
　　简直满足她对一个体面小宝宝的一切幻想！
　　她目中精光一闪：“这本书什么时候面向市场？”
　　卡伦嘴角一抽：“我在……”
　　“你在考虑书号？不碍事，回头我帮你去给核发书号的出版总署打声招呼，让他们加快审稿流程。”
　　卡伦：“我在……”
　　“你在想宣传？等书出来，特定位宣传就好。”
　　卡伦：“我在……”
　　“对，你要再催促作者快些写。”折扇轻轻一敲桌面，贝丽尔夫人微笑间已然一锤定音。
　　想说还在考虑地卡伦服软：“……我在安排。”
　　·
　　并不知道龙族特供的小说提前拥有了其他受众，路迦正在熬夜写作。
　　羽毛笔下午蓦地一软后，便一直邦邦硬的。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路迦叹气问。
　　这么硬，难写又难握。
　　羽毛笔不说话，它不是闹，它是在证明自己。
　　“算了。”笔杆子硬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路迦腰板也很硬，坐姿挺拔地写下去。
　　【很多年后，勉强能控制住理智的魔物回忆起那一天，也说不上为什么没有下嘴。
　　或许，是它从前所见到的一切，永远是岛上张牙舞爪的同类魔物；或许，是小家伙双爪捧着蛋壳的瞬间，让它第一次沉思，生命是何等的脆弱与美丽。
　　总之，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魔物收回了獠牙。
　　那天，庞大的身躯静立在一边，看着打完奶嗝的小怪物。
　　小怪物不停在打奶嗝，它慌张地翘起尾巴，自己给自己扫背顺气。】
　　羽毛笔脑补了一下那个姿势，没补出来。
　　它实在忍不了：“你能不能写点正常的？”
　　“很正常啊。”路迦解释：“新生幼崽身体很软，尾巴很能卷。”
　　“……”
　　签订血契配合写作，是羽毛笔此生做得最后悔的决定。
　　没有之一。
　　【似乎是感觉到这‘大块头’没有吃自己的意思。
　　缓了一下后，小怪物吃相逐渐放肆，几个爪爪齐上阵。
　　它吃撑了。蛋壳蕴含的巨大能量，不是它现在所能承受起的。
　　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蛋壳，小怪物忽然屏气，昂首：哈~
　　下一秒，一头朝前撞过去。
　　这一撞，多少带着些私人恩怨，就是这壁垒困了它长达几个月。
　　小怪物本意是要把蛋壳撞碎，方便之后进食和携带，不过它有些高估自己了。
　　用头撞和用爪子掰是两种概念。
　　它这一族，出生的时候头，角，和腹部是弱点。
　　出生才不到一刻钟，一头下去活生生把自己撞晕了，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最后瘫坐在地上。
　　竖瞳因为死憋着眼泪快要变成肿眼泡。
　　小怪物仰着头和魔物对视，鼻子通红，长条状的身体一抽一抽地。
　　魔物静静看了它片刻，突然抬起巨大的脚掌——】
　　羽毛笔激动：“要把它碾成肉泥对吗？”
　　让它失望了，被魔物踩碎的是蛋壳。
　　【小怪物看着被碎开的蛋壳，眼泪彻底憋了回去，它看着魔物，犹豫了一下，过去用尾巴端贴贴。】
　　羽毛笔冷笑说：“接下来，魔物又要心头蓦地一软，对吗？”
　　路迦提笔：【沾着蛋液的尾巴带来了一些温度，魔物的瞳孔蓦地一缩。】
　　羽毛笔：“……”
　　路迦写到很晚，整体梳理完故事情节后，开始回头做补充，从环境到神态动作，更近一步丰富主角性格。
　　他的计划是每天六千到一万字，十天左右就能达到发行标准。
　　到时候字大一点，图片多一些，纸张用硬壳的，中间再带一些立体折纸可还原山洞情形……到时候簿册也能成为厚厚一本书。
　　午夜时分，路迦爬上了床。
　　巨石之城昼夜温差很大，自从飓风龙短暂降临后，这两日夜间寒流突袭。
　　没有关严实的窗户被冷风无情吹开，半梦半醒状态下，路迦实在懒得下床去关。
　　瘦弱的手先是在床周围摸了摸，指尖触碰到羽毛笔边缘后，路迦把被子往上提拉了点，顺便给羽毛笔也盖住。
　　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他沉沉睡了过去。
　　被子没有拉到头，路迦潜意识里把羽毛笔当做一条正常的生命，专门留了顺畅呼吸的空间。
　　生平第一次被当做弱小到需要盖被子的存在，羽毛笔颇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最后短暂变回了原型……
　　长夜漫漫，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周围，时间久了，心血管蓦地缩了缩。
　　【……魔物的瞳孔蓦地一缩。】
　　这句话忽然浮现，畸形心脏梗住了。
　　作者有话说：
　　羽毛笔：长夜漫漫，双枕难眠。
　　路迦：困死，抓紧时间睡觉。
　　PS：自古高手出读者区，谁的谐音梗如此有才，路迦6+，阿莱克斯X


第9章 日刊
　　翌日，玛雅敲门送早餐。
　　路迦靠着羽毛笔的清洁咒，随时随地清爽一下。一分钟内，干干净净地打开门：“早上好，玛雅姐。”
　　谁能拒绝一个大清早露着甜酒窝冲你笑的美少年？
　　玛雅比初见时目光柔和了很多：“早上好，为了表达浴场事件的歉意，接下来几日会馆会免费供餐。”
　　放下早餐后，玛雅回身道：“暗七来了，说想要见您。”
　　“暗七？”
　　“会长的暗卫之一，就是昨天被你抓包的那位。”
　　路迦认真说：“他可能叫明七比较适合。”
　　暗在哪里了？
　　玛雅被逗得直乐。
　　没让人久等，路迦快速解决早餐，就在玛雅的带领下去见面。
　　所有和商会有关的地方都以奢华为装修风格，走道两侧铺设着宗教色彩极浓厚的彩色玻璃，黄金锻造的十字架牢牢镶嵌在铜柱上。
　　暗七坐在一把高脚椅上，但他本身个子就很高，几乎可以‘脚踏实地’坐着。
　　一看到路迦，他就想起昨天浴场那阵奇特的雾气，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抓包的。
　　身为七阶魔法师，暗七也没有在路迦面前拿乔，反而主动颔首示意。
　　“会长今日有事，让我给你带话，赌约直接算你赢，未来收益七三分，你七。”
　　路迦诧异，一夜之间，待遇变这么好？
　　他不知道，对于卡伦来说，出版利润不值一提，反正自己母亲喜欢，懒得在蝇头小利上做计较。
　　暗七递过来一张邀请函。
　　“过两天莱茵商会将举办一场拍卖会，城主那里来的消息，龙族也会到场。届时我们会在龙族看中的相应拍品里提供一个试阅小册。”
　　“另外，书本真正上市时，商行也会嘱咐各地经销商给你一些版面宣传。”
　　暗七交代的时候，视线下意识扫过路迦怀里抱着的羊皮卷。
　　双方目光对上，等他说完，路迦主动邀请观阅：“要看吗，昨天新写了一章？”
　　说着就要摊开。
　　暗七曾亲口诵读过第一章，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高大健硕的男人拔腿就跑。
　　路迦为浴场的事情小心眼地实施报复。
　　他摆好姿势，脚趾抠地：“很多年后，勉强能控制住理智的魔物回忆起那一天……”
　　跑啊，没有传送门，实力不到撕裂空间，我就不信你跑得过我的声波。
　　路迦朗读的声音更大了：“……也说不上为什么没有下嘴。”
　　天空忽然出现一阵绚丽的蓝光闪烁，伴有爆炸般的轰鸣，压迫感让附近树上的鸦雀都瑟瑟发抖，不敢啼叫。
　　诵读戛然而止。
　　路迦下意识后退，脾气这么暴的吗？一言不合就搞魔法攻击？
　　然而很快他就看玛雅快步走过来，高兴说道：“突破了！暗七终于升为了八阶魔法师。”
　　“他在七阶困了好几年，但每次总差临门一脚，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举突破了瓶颈。”
　　“真是不可思议。”玛雅用看生命奇迹的眼神看着路迦：“你是怎么做到的？”
　　路迦：“……”
　　羽毛笔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传音说：“一个魔法师……为了逃避听你的文章，居然在逃跑过程中突破了，可以啊。”
　　不如专门去做这个生意，保证盆满钵满。
　　没多久，突破完的暗七跑回来，真诚说：“谢谢。”
　　尽管这本书的内容不堪入目，但出版后他会买上一本作为支持。
　　路迦平静地指了指门，谢完了赶紧滚。
　　暗七离开。
　　玛雅安慰了两句：“不一定是你的作品不好，暗七积累多年，也该突破了。”
　　路迦闭了闭眼：“不用安慰我。”
　　积累多年等于多年没有突破，今天一发入魂。
　　那还真是巧了。
　　呵呵一声后，他看着天边尚未完全消散的厚重劫云，打了个哆嗦。
　　还好信仰法不用渡劫，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被雷劈了！
　　玛雅去忙自己的事情，只剩一人时，路迦挂在嘴边的笑容逐渐消失。
　　表面上看，卡伦会长为了帮自己宣传壕气冲天，不惜以拍卖会作饵。
　　实际上，路迦明显感觉到卡伦的不看好，就算侥幸有一只龙读过，受众也就那样。
　　龙族生性高冷，成年龙更是不常和同伴交流，可不像是会到处安利的。
　　再者，特定宣传位只在巨石之城有用，其他地方的经销商会不会执行，谁也不敢肯定，他们才是决定销量的重要一环。
　　羽毛笔感觉他在无病呻吟：“你这本书除了龙族，也不会有什么客户感兴趣。”
　　要那么多宣传干什么？
　　路迦：“只有龙族感兴趣，不代表只有龙族会买。”
　　羽毛笔听着好笑，难道还有人会去专门买一本不感兴趣的东西？
　　“出道作品很重要，直接影响后续合作中，我能占几分平等对话的权利。”
　　路迦说着，想了想，直接站起身。
　　他离开会馆前往某个地方，决定做一些输出。
　　·
　　路迦把卡伦的心思摸得很准。
　　昨夜母亲的看好，让他对并不熟悉的题材领域有了些兴趣，但是几经审视，仍旧没有感觉到太多价值。未来就算真的得到某位龙族的赏识，也只会对路迦形成利益回馈。
　　对方甚至可以等时机成熟略过商会，私下专稿专供。
　　商会这边，赚头不大。
　　不过考虑到路迦来历神秘，卡伦仍旧决定把书压在自己手里，进行销售。只是销售过程中，大致做一下表面功夫足以，日后还可以算作一个人情。
　　就在卡伦做完决定，准备叫来书馆负责人的时候，暗六呈来最新的情报。
　　城里有不少商会的探子，路迦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任何信息都会第一时间整理汇报。
　　“刚刚传来的消息，路迦去了报社。”
　　这是想一稿多投？
　　卡伦皱了皱眉。
　　圣魔大陆早就有报纸和杂志等。
　　如果民众要刊登内容，必须先上报，然后主编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付钱。
　　暗六再探再报：“他去了斯通杂志社。”
　　即便文娱产业不发达，但有一种连载还算是可以。
　　……小黄文。
　　这个经久不衰的题材。
　　斯通杂志社有个板块，就是刊登一些小黄文和征婚消息。
　　“不用管他。”
　　少年心性。
　　卡伦摇头，为了增加曝光率，居然选了这么一个平台。
　　·
　　另一边，羽毛笔在哔哔着发誓：
　　“我就算同归于尽，自毁灵智，也绝对不会帮你写黄色小说！”
　　斯通杂志社不走寻常路，才能在销量惨淡的世道中夹缝求存，有点价值的稿件会很快过稿，但那些全都是建立在超高的尺度上。
　　路迦摆手：“放心好了，我是看中了他们手下运营的报纸。”
　　卡伦看不到团宠文的价值，但至少要看到自己的。
　　路迦拉开铁门，顺着较窄的楼道一直上到二楼，前台是一位漂亮的女郎，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
　　“脖子以下腰以上的投稿扔左边箱子，稿费半价；全身描写的扔右手边，优先过稿；脖子以上的投稿，请滚。”
　　“……”路迦：“投真人呢？”
　　漂亮女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苍白的皮肤，罕见的黑色头发，整个人太瘦弱了，不太好估计年龄。
　　十六七岁？或者可能营养不良，十八九岁。
　　消瘦影响了这张漂亮的脸蛋，这应该是件好事，不然姿色过于出众，容易被不轨之徒抓去做奴隶。
　　路迦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有个大单，保准你们报纸卖脱销。”
　　漂亮女郎没把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放在眼里，准备把人提溜出去。
　　路迦低声快速说了几句话。
　　漂亮女郎神情中稍多了几分认真，全部听完后，她重新审视了一番路迦：“那个卡伦会长破例接待的就是你？”
　　路迦拿出会馆的铭牌。
　　漂亮女郎眼中顿时闪过兴味：“等着，我去找主编。”
　　整个下午，路迦一直在和主编商谈，快结束时问：“最快能什么时候发售？”
　　“放心，可以发行日刊，现在就帮你安排。”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路迦回去后没再做多余的事情，稍稍构思了一下接下来的写作，便早早休息。
　　新的一天他起了个大早，主动去巡逻兵那里补缴多待一段时间的费用。
　　由于路迦天没亮就积极补缴，还鬼鬼祟祟戴着路边买来的廉价面具，看得巡逻兵莫名其妙。
　　回来时碰见玛雅，对方见他从后门进来，也是分外诧异。
　　路迦神秘一笑：“我这张脸，以后可不是随便就能见的。”
　　“？”
　　路迦回屋煮魔法豆增强能量，放飞的歌声随晨风一起吹过来。
　　“黄种人来到地上
　　挺起新的胸膛
　　……
　　一身坦荡荡到四方
　　五千年终于轮到我上场。”
　　玛雅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影。
　　上场，上哪里的场？
　　另一边，魔法豆最近已经从卡伦会长的食谱中消失。
　　清早，卡伦穿戴整齐，先给母亲问安，随后优雅地坐在对面位置，开始喝着红茶，习惯性读报。
　　时隔几日，飓风龙突袭事件，还在报纸上占据着大面积内容。
　　官方一再强调人族和龙族关系并未恶化，不久还会有龙族特意来参加拍卖会。
　　推行试阅小册只是幌子，本质是城主授意，要和龙族拉近关系，利用拍卖会后的会面平息流言。
　　卡伦向来只注重主版面，看完后随手一叠，正要搁在一边，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某行加大加粗的字，他愣了下，重新打开报纸——
　　《震惊，男女老少潜入浴场只为偷看他》。
　　卡伦一口红茶喷出来。
　　他在文章内容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试图‘隐姓埋名’的代号。
　　〖近日，路某迦少年在温泉浴场泡澡时，竟引来四名偷窥狂。令人震惊的是，偷窥狂不止一个种族，其中一名暗精灵更是偷窃其里衣，藏匿于怀中，行径令人发指！
　　现场的巡逻兵队，都被这种变态行为惊呆了！
　　令人震惊的还不止这一件事，更有一名准八阶魔法师，现场录像。
　　温泉，一个多么纯洁的地方，居然悄悄绽放着罪孽。
　　这名少年如今就住在莱茵商会的会馆……〗
　　坐在对面的贝丽尔夫人，正为儿子喷茶的不雅行径皱眉。
　　下一秒，当看到报纸标题后，优雅的贵妇人愣了愣，拿出特制眼镜，一字字瞧过去，确保没看错。
　　不止是她一个人震惊，此时此刻，巨石之城第一次掀起了小型舆论风暴。
　　不但报纸，当日发售的杂志都在对浴场事件大肆报道。
　　【惊！美貌男子竟引来暗精灵偷窃里衣】
　　【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矮人携鸟过去，只为见他一面】
　　【天！比精灵王更美的容颜】
　　各种关键词触目惊心。
　　更有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群众表示，卡伦会长也是臣服于其美貌下的一员。
　　“一个魔法低等儿，却受到会长单独接见。”
　　“没错，那天在奇珍阁我亲眼所见。”
　　“何止，现在人还被安排在会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有机会去享受温泉浴场。”
　　从来没有怎么接触过八卦的巨石城群众，纷纷下场讨论。
　　掀起这场舆论风暴的人，正在岁月静好地插花。
　　羽毛笔抖了抖毛碎，无语道：“你脸皮是多厚？敢吹赛过精灵王。”
　　客观评价，路迦的底子堪称惊艳绝伦，但他毕竟还不满二十，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带着一丝稚气。
　　同成熟优雅的精灵王比，尚有一段距离。
　　矢车菊被浅插在最顶端，一枝独秀。
　　路迦低眉浅笑：“就是要拉踩！”
　　“精灵王是何许存在，我一个无名之辈，和他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那叫抬咖。”
　　读者买书，可以为了书籍本身，也可以是为了作者。
　　这个时代显然没有人营销过自己。
　　他要敢为天下先。
　　“？”
　　羽毛笔只觉得一个崭新的世界被迫在前面打开了。
　　“你就不怕得罪精灵王？”
　　“刊登内容中，重点提到了暗精灵。比如那个小标题：《惊！男子美貌竟引来暗精灵偷窃里衣》。”
　　“光精灵一定会拿这个嘲笑暗精灵，看着吧，巨石之城有光精灵的存在，很快他们就会将这份报纸寄回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就可以在整场风波中美美匿了。
　　“有拉踩就有热度，时间一久我不火也难。”
　　“漫天这些报道，不信经销商注意不到。
　　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标题党，羽毛笔感觉就像是吞了苍蝇，偏偏换位思考，假设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自己瞧见这个标题，真的会进一步看下去。
　　除去精灵王那一段，内容也还算属实。
　　羽毛笔看着他：“你的思路……是要比常人开阔些。”
　　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来，路迦浑身上下仿佛镀着一层金光：“这是必须的。因为，从我写小说的第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
　　“我，路迦，
　　要成为圣魔大陆，赫赫有名的营销咖。”
　　作者有话说：
　　路迦：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第10章 拍卖会
　　路迦仰头说出豪言壮语。
　　他甚至差点想把名字从路迦换成路咖，自带咖位的笔名，多吉利。
　　“我们的卡伦会长，这会儿应该已经看到消息了。”
　　实际上，被报纸震惊后，卡伦早餐都没吃完，差点直接撕裂一张空间卷轴，好火速来见罪魁祸首。
　　最后他忍住了。
　　结果刚去到街道上，他便大为后悔不该省下空间卷轴。
　　城内，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自己竟然也是其中重要的一角。
　　什么他也被神秘少年的美颜震惊。
　　震惊个鬼。
　　确实震惊过，只不过是被对方的小说震惊！
　　卡伦揪了下竖起耳朵的狮鹫，沉声道：“别以为你放缓速度听流言，我不知道。”
　　狮鹫无辜地抖抖长毛，重新提速飞行。
　　卡伦来到会馆的时候，路迦正好结束慷慨陈词。
　　四目相对，路迦拘谨地笑笑：“早上好，您找我有事？”
　　卡伦开门见山，从储物戒掏出报纸：“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男子，请问我像是垂涎美色的吗？”
　　路迦疑惑：“什么？”
　　“我被你的美色迷惑，所以在奇珍阁专门接待。”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群众的想象力，路迦轻咳避开对视。
　　卡伦那双眯眯眼此时好像睁开了些，商人的目光都是犀利的，结合先前路迦关于营销的发言，不难猜出对方的用意。
　　说白了，就是另一种方式的知名度扩张。
　　“别人都是想办法留下好名声，你是把名声往臭了搞。”
　　路迦失笑：“怎么会？”
　　说着神情中腼腆的羞赧不见，“世界上永远不会只有一道声音。”
　　他说自己比精灵王美，哪怕和事实不符，也会有人表示认同。
　　日后再引流一下，这个群体还不会少。
　　圣魔大陆可以没有商人轻贱的说法，相反，大商人往往都是贵族，他们垄断了大部分奇珍异宝的销售渠道。
　　卡伦自出生起便一直高高在上惯了，莫名被拉入谣言，对他算是一种冒犯。
　　幸而商人重利。
　　卡伦从作品和作者捆绑的套路中，悟出了一些东西。
　　他主动翻过这篇，“经销商们明天就会到，你也算是成功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路迦：“这么巧？”
　　卡伦神情变得凝重：“魔王巡礼后，各族都很紧张。”
　　路迦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
　　人魔两族一直维持着窗户纸的和平。
　　行情最好的那几年，魔王和圣女在一起了，多少也有几分联姻的意思。但经过长久的休养，显然不断壮大的两族又打起了重燃战火的心思。
　　卡伦说：“精灵一族中立惯了，矮人敏感多疑，兽人族前几年族长被精灵王打死了，不提也罢……各族中，人类最想拉拢的是龙族。”
　　剩下的由暗卫代为回答：
　　“城主身为人族，责无旁贷要出力，特命会长喊来各地经销商，找出一些人与龙精诚合作的历史重新编著销售。”
　　暗卫一口气说完：“两族见面时，这些史料也会掺杂在礼品中一并送出，以此歌颂人龙两族情谊，表达我人族友好之意。”
　　路迦沉默了。
　　卡伦兴师问罪的念头被正事转移，说：“你要真能和龙族结下情谊，哪怕一分，也够你终身受用。”
　　他嘱咐了最重要的事情：“不过龙族的心思谁也摸不准，拍卖会上，千万不要仗着一本试阅小册去和巨龙套近乎。”
　　最后一句话，几乎带着一丝警告。
　　面前的少年似乎很喜剑走偏锋。这次拍卖会由莱茵商会全权负责，他可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您放心。”路迦笑眯眯道：“到那天，我谁也不见。”
　　·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些天，路迦几乎是在闷头写作。
　　剧情方面依旧以软萌为主，羽毛笔以为已经适应，然而每次路迦都能颠覆它的下限。
　　第一章时，路迦曾写：黑魔法使得魔物腹部长出一个‘育儿袋’。
　　现在这个育儿袋派上了用场。
　　当写到原本设定强大嗜血的魔物，把刚破壳的小怪装进育儿袋，带它离开山洞时，羽毛笔又一次洇墨了。
　　路迦早有准备，他今天是围着围裙创作的。
　　有钱了就是好，感谢偷窥的甲乙丙丁，他现在至少添置了两套新衣服。
　　这里的衣服穿起来十分繁琐，一件束腰马甲都有七八个金属挂扣，胸前还镶嵌着金线串联的珠片。
　　路迦现在穿得这件，宽大的束口袖自带着一丝慵懒感，尽管有些清减，但他在新衣服的衬托下，依旧显现出了完美的身材比例。
　　拍卖会开始前，路迦再也没有见过卡伦，只在中间暗七来过一次，给他看试阅的小册子样本。
　　“这本子……”
　　路迦仔细欣赏了下：“看着比我衣服还贵一些。”
　　试阅章节一共就一章，字迹较大，中间搞了几张插图，样书小册做得巴掌大小，但连边角都镶了金边。
　　暗七：“贵多了。”
　　幽幽的怨念传来，路迦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你看着好像不太高兴。”
　　暗七：“突破高兴了半天，直到被第二天的报纸震惊。”他冷笑一声：“现在他们都在笑话我。”
　　路迦让他淡定：“笑话你的应该是其他六个暗卫，报纸又没指名道姓，谁能确定是谁？”
　　“有道理。”暗七摸摸下巴：“我要先下手为强，反泼脏水。”
　　紧接着，他突然眼神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还有六个暗子？”
　　八阶魔法师一旦严肃起来，光是空气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路迦语塞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叫暗七？”
　　卡伦似乎也没想要隐藏过，而且暗七进阶时，玛雅也提到过对方的名字。
　　既然有暗七，应该还有其他一到六。
　　暗七愣住，末了道：“你倒是聪明。”
　　难怪会长另眼相待。
　　路迦：“……”
　　那可真是把他聪明坏了。
　　·
　　拍卖会如期举行。
　　莱茵商会提前寄出邀请函，并附带此次拍品信息，凡是有意向的，无论东西南北的客户，这两日纷纷赶往巨石之城。
　　一时间，本就繁华的巨石之城更加热闹。
　　天空中沉睡的老怪物，都微微睁开了双目，检测来往异常之人的信息。
　　拍卖会在火石阁举行。
　　很久以前，天外飞来两块血色巨石，表面温度奇高，后来是三位传奇大魔法师合力出手，汇聚魔纹镇压其表面的温度，并以血色巨石为地基，在上面建造了巨石之城。
　　当时出手的大魔法师之一便来自莱茵家族，边角料被他收集起来，少部分重绘魔纹，建造了奇珍阁。
　　大部分则用来投入火石阁的建设。
　　对比奇珍阁，这里更富传奇色彩，也能体现巨石之城的威严。
　　路迦听着羽毛笔的科普，不解：“图什么？”
　　费大力气，镇压个石头，在上面手动再建一座城市。
　　羽毛笔：“传奇大魔法师，他为什么是传奇？”
　　路迦秒懂，说白了就是打造不可思议的履历，扩大知名度，做常人不会做得事情。
　　在扩大知名度上，其实他也很有心得。
　　“是你，浴场被偷看的路某迦男子？”
　　忽然，一道娇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一名穿华丽束腰裙的年轻少女走进来，她的裙摆很蓬松，头发居然是粉色的。要么是有魔兽血脉，要么就是用了高级药剂漂染过。
　　“我出一千金，你给我看看面具下的真容。”
　　声音引来周围人侧目，注意力完全被华丽少女吸引，压根没人去想，她是怎么知道少年就是近来舆论风暴的主人公。
　　路迦戴着青面鬼的面具，从容摆手。
　　火石阁的员工来打圆场，请路迦上去。
　　“那我再出一千金，就买你一笑，如何？”
　　这近乎恐怖的阔绰，引得人惊叹连连。
　　可惜路迦仍旧不为所动，他已经走到楼梯上，微微侧头，少男少女隔空相望。
　　“抱歉。”清澈悦耳的声音下，是坚定的拒绝。
　　恰此时，不知谁感叹：“千金难买一笑。”
　　一时间，原本全部聚焦在拍卖会上的来客，纷纷对路迦燃起了莫大的兴趣，有人甚至想钻城内规则漏洞，用魔力震碎那张面具，好一睹真容。
　　门外负责接待的老者感受到魔力元素涌动，客套又警告地笑着：“拍卖期间，禁止使用魔法。”
　　凭借关系，路迦单独处在一间包厢。
　　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期间随着他的背影一路朝上。
　　门没有关，路迦安静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个气度不凡的来客进场。
　　没多久，奇珍阁的一层和二层已经坐满，期间路迦一直是热议的话题。
　　最先被扒出的是少女的身份，是一位高阶药剂师的独女。
　　“难怪那么有钱。”一些打着等出城掠夺财富的恶徒想法熄灭，谁也不敢轻易交恶一名药剂师。
　　实际少女是路迦请来的“托”，鲜少有人知道，对方也是斯通杂志社的社长。
　　路迦答应免费把自己的事迹独家投放他们一家杂志社，报社方面投稿也是全权交由对方处理。
　　作为社长，少女在八卦事迹方面的嗅觉要比卡伦强很多。
　　并非卡伦眼界窄，而是斯通杂志社本身就以大尺度稿件闻名，于小众领域赚得盆满钵满。
　　羽毛笔：“她体内有一半魅魔血统。”
　　路迦愣是没看出来少女身上哪里有魅魔的感觉。
　　说实话，真字面意义比较起来，还没自己的脸蛋长得蛊惑。
　　羽毛笔：“你脸真大。”
　　皮也厚。
　　虽然说得是实话。
　　“……她服用药剂综合了血脉，家里肯定有厉害的长辈，你倒是可以结交一二。枂謌”
　　路迦笑笑不说话。
　　看来连日来的相处也是有用的，羽毛笔偶尔会无意识提点自己一下。
　　外面忽然响起激动的声音：“这里，路路，看这里！”
　　有几人没有邀请函进不来，拼命挥手冲路迦示意。
　　“啊，他朝我看过来了！我跟你们说，他刚进城那天，我见过的，真的太美了！”
　　“惊世的美貌！”
　　实际入城时长长的一条队伍，除了前后排队的，谁也不会关注其他人。
　　这几人也是路迦请来的水军。
　　就等着在拍卖会帮忙扬名呢。
　　羽毛笔：“……”
　　有时候真想一笔杆戳烂这个世界。
　　路迦：“众人皆醉你独醒，这滋味不好受吧？”
　　像是嘲讽，但感觉被骂得很有逼格，仿佛它是最清醒的。
　　羽毛笔冷哼一声，暗道这小子真是油嘴滑舌。
　　距离拍卖会快开始不剩多久，自持身份的真正大人物们才陆续到来。
　　突然，场内一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气氛转变得非常快，路迦目光迅速一瞥，下方华丽少女也迅速收起神情中的自在，不动声色走进阴影，遮掩自身存在感。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为首走进来的男子却是一眼看到了疯狂想要装空气的少女。
　　他摇了摇头。
　　虽然对老友的女儿在城内销售全脖子以下的书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方显然也理亏，担心被告家长。
　　楼上，路迦正观察着外面走来的几位。
　　为首男子应该就是城主，大陆人族的长相比较统一，城主同样是亚麻色头发，琥珀色眼珠，眉峰凌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身侧不远不近跟着侍卫。
　　城主走在前面，实际迈过门槛的时候，又故意拖沓了半拍，让另一位脚先沾地。
　　啧啧啧。
　　路迦内心猛叹，官场都是人情世故啊。
　　让男子让了半步的……路迦喉头一动，一双金色竖瞳让他印象颇深，正是不久前在城里掀起飓风的那条龙。
　　今日巨龙以初见时的人类形态示人，没有收起龙角，让人一眼都不敢多看。
　　比起城主，巨龙身上除了威压，多了种极强的疏离感，连侍卫都会下意识远离他。
　　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位路迦的老熟人，卡伦站在城主后面，今日穿戴的十分正式，领口的红宝石流光溢彩，当看到门口几个举牌子写着‘天下第一美路，条条大路通美丽’的时候，眼皮狠狠一跳。
　　一抬眼，和美路的眼睛正好对上。
　　美路眨了眨眼。
　　面具一戴，那双眼睛更加瞩目。
　　卡伦：“……“
　　果然没一天是让人省心的。
　　他下定决心，以后找合作对象不能找刚成年的。
　　最尊贵的三位落座在专属的贵宾位置，阁内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看来巨龙在城中杀人前，果然和城主打过交道。”
　　“我们最近要和龙族交好的传言，不是空闲来风啊。”
　　这些议论听到羽毛笔耳中，只能用一句话概括：“一群蠢货。”
　　路迦手指敲了敲桌子，轻声：“龙族来拍卖会，多半是有吸引他们的拍品。”
　　很快话锋一转：“不过什么拍品，最后在我的血书下，都是米粒之光。”
　　羽毛笔下意识问：“你哪来的血书？”
　　“执笔的时候，你不是吐了几口？”路迦沉痛说：“当时你吐的，都是我的心血啊。”
　　他倾注梦想的作品，居然把读者看吐了。
　　赔钱！
　　倒反天罡后，路迦图穷匕见了：“你以前那么厉害，有没有留下什么藏宝图，或者实际点的金银珠宝？”
　　“……”
　　羽毛笔差点呸他一口。
　　反正戴着面具，路迦不怕被喷。
　　场下拍卖师的出现，彻底打断各种窃窃私语。
　　拍卖师看着不到四十，留着小胡须，实际是一名八阶魔法师。
　　能让八阶魔法师亲自主持拍卖，可见奇珍阁的大手笔，他先是站定微微仰头：“欢迎大家来参加今天的拍卖会。”
　　目光触及城主那边时，微微躬半身，以示尊敬。
　　下一秒，当他再度面对观众席时，声音开始变得高昂：
　　“无论什么种族，什么身份，我敢说，各位都能在今天这场拍卖中，找到心仪的拍品！”
　　说着，连自己的语气中都不免流露出一丝渴望。
　　八阶魔法师眼界开阔，能让他情绪外泄，看来是真的有好东西。
　　顿时不少人目光灼灼，期待点攀升到顶峰。
　　拍品名册早早就发到了每个人桌子上，但最后一件拍品并没有详细注明内容，而是用一团不明就里的色块填充位置，搞得神秘无比，显然是要压台的。
　　路迦默不作声看着。
　　拍品算什么？
　　赠品才是真角色。
　　赠送给龙族的试阅小册子，是他未来翻身的唯一筹码。
　　羽毛笔感觉到路迦比平时律动略快的心跳，后者正小心窥探龙族的方向，唇瓣微微动了动。
　　羽毛笔读了下他的唇语：
　　破壳吧，我的粉丝！


第11章 暴露
　　路迦梦想着粉丝文化时，阁内忽然多了股威压。
　　威压的源头并非是人，而是第一件拍品的登场。
　　隔壁间交流的来客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第一件拍品就是特级战舰，看来今天这场拍卖好东西不少。”
　　下方多出一艘明显施过缩小咒的战舰，强烈的科技感连星际电影里都赶不上。
　　大家却习以为常，只是探讨了一下上方覆盖的魔法铭文。
　　文明领先一个纪元，文化却是荒漠。
　　路迦松了口气。
　　好在有短板，不然他只懂火药和玻璃制作的原理，两样东西早就烂大街的魔法时代，怕是会一直啃树皮。
　　场上很快有了第一个报价。
　　“五千金币！”
　　没有底价的情况下这已经不是有钱，是富得流油。
　　路迦撇了撇嘴，卖了他也买不起。
　　“不对，我就是出来卖的。”
　　羽毛笔很想给他两刷子清醒一下。
　　卡伦明确说明小册子是赠品，压根不参与拍卖。
　　羽毛笔对拍卖同样不感兴趣，它在全盛时期见识过各种奇物，现在这些根本不值得入眼。
　　路迦漫不经心听着报价，余光时不时瞄着特等席位上的龙角男子，心思逐渐飘到了修炼上。
　　金钱只是达成目的的桥梁，强者为尊，实力才是根本。
　　“信仰……”路迦支着头喃喃。
　　在他原来的世界，信仰的官方释义是对某种主张、宗教或某人极其相信和尊敬，而在圣魔大陆，这个词的释义更加简单粗暴。
　　大体可以归类为一种单独针对某人某事强烈的情感反馈。
　　相关感应法术很多种族都有，并没有被当做机密掩藏。
　　究其根本原因，反馈效果和个体实力有着绝对关系。
　　信仰再强烈，如果本体实力弱小，也会如指尖清风，很快消逝。实力强大的人又信奉弱肉强食，不可能对弱小的存在投去目光。
　　所以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谁能单靠修行信仰走上人生巅峰。
　　羽毛笔看他飘忽不定的视线，瞬间就知道是在想什么。
　　“现在才觉得荒谬？世上的强者不去轻易践踏弱者都算好的。”
　　火石阁温度高于外界正常温度。
　　路迦坐直了些，用手给自己扇风：“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差点一统霸业过的羽毛笔：……
　　“见过追星追到自杀的吗？见过追星追到杀人的吗？见过追星最后连明星都杀的吗……都没见过？那你该看看世界了。”
　　羽毛笔当他胡说八道。
　　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路迦喜笑颜开科普：“粉丝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术语上称之为脑残粉。”
　　想到什么，他好心提醒：“对了，你现在只有一颗心脏，以后可别成脑残粉了。”
　　羽毛笔对这个词持鄙夷态度，最后冷冷吐出一句话：“管好你自己。”
　　单说几句话的时候，场上关于一件拍物的单次报价已经超过三万金币，金钱在这里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数字，不断被抬高，如流水般哗哗流动。
　　路迦听得心痛。
　　他现在对别人的钱很有占有欲。
　　为了减轻这份狂热，他索性开始修行信仰法打发时间。
　　魔族收录的信仰法术全称是《阿里厄斯金的笔记》，是一位死灵法师在研究咒语时意外的发现。
　　想要入门很简单，根据指引，在身体内构建一个魔法架构，然后借用信仰之力一点点地激活它。曾经理科生的优势显露出来，构建魔法阵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只不过没有信仰，光一个框架，压根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时间一分一分秒过去，场上拍卖师揭开了一件拍品的幕布。
　　“梦……”
　　“十万金币。”
　　拍卖师甚至还没有报出全称，一个恐怖的数字已经报了出来。
　　通常第一个叫价都会象征性压一下价，但当看清了报价者是谁时，来参加拍卖的人都很安静，一些到嘴的异议全部压了下去，换成得体的微笑。
　　包变脸的。
　　豪华的贵宾席上，巨石之城的城主轻捋着小胡须，笑眯眯道：“里奥阁下出手还真是阔绰。”
　　龙族幻化成人类形态时，体型要更为高大一些。
　　飓风龙里奥比起真正的贵族更加讲究，龙族可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他身上就连普通的一粒纽扣都遍布了神秘元素。
　　“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叫价上。”
　　里奥对人类在拍卖会上的报价心理战不感兴趣。
　　坐在他们后面的卡伦内心轻叹，这次路迦可失算了。
　　巨龙买下的拍品并非出自莱茵商行，而是城主特意临时加塞，用来吸引龙族。
　　此物名为梦息草，顾名思义，服用后可以做美梦，是种很鸡肋又很强大的药草。
　　它的药性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针对龙族，但又不能在单打独斗中起作用。
　　飓风龙这次高价买入，显然是准备休眠，而且十年起步。
　　“哪怕他写的东西再迎合龙族喜好，巨龙睡一觉醒来也就忘了。”
　　想到这里，卡伦微微摇了摇头。
　　对面下方一层的包间，路迦注意到了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他雄赳赳说：“看着吧，我的小说一定会红遍圣魔大陆。”
　　羽毛笔觉得这人不该去卖故事，更应该去贩卖自信。
　　飓风龙里奥实名制买草，这会儿拍品已经被送过去。
　　梦息草和试读的小册子一并被装入精美的匣子，拍卖会的服务生十分恭敬地呈上。
　　里奥并未检查里面的东西，准备直接离开。
　　巨石城主轻咳一声。
　　考虑到对方寻来了梦息草，里奥最终还是决定耐着性子等拍卖结束。
　　眼下只剩最后一件拍品，负责主持的八阶魔法师可谓卖足了关子，一句话至少用三个标点符号加两个重音。作为拍卖会的东家，卡伦已经暂时将书本的事情放下，面上更是挂着一丝淡淡的自得。
　　“这件拍品，是莱茵商行在一处遗迹发现，我们已经找三名专业人员鉴定过，可以确定是真实的……”
　　一本古老的羊皮纸书暴露在众人视野范畴中。
　　从外表看，书皮已经有些裂开，物品本身散发着一些细微的魔法波动，里面应该有相关魔咒记载。
　　自羊皮纸书出现，路迦清楚的感知到羽毛笔的状态不对劲。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主持人深吸一口气说：
　　“最后一件拍品，《阿莱克斯的日记》！”
　　话音落下，场上众人先是一愣，瞬间涌现出迅速且疯狂的报价，每一层楼都有举起的竞价牌，看得人眼花缭乱。且叫价都不低，每次加价都是五位数起步。
　　路迦愣了好一会儿，靠血契传音问：“你写日记？”
　　羽毛笔的声音阴沉下来，散发着一股怪异，说：“偶尔。”
　　阁内气氛堪称狂热，不少人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阿莱克斯作为最传奇的大陆存在，他日记的研究价值不言而喻。
　　路迦能明白这种夸张竞价的原因，无论是魔法师，亡灵法师……还是其他类职业，他们写的日记绝不会仅仅局限在杂事，更多是对魔法的研究与见解。
　　价格炒到一个离谱的数字，拍卖会主持人平复心跳，适时说道：“日记中设置很多遮掩咒语，我们只破除了冰山一角，如果本身不擅长魔咒破译，建议慎重考虑购买。”
　　此话一出，反而更加激发了众人对日记的渴望。
　　路迦轻声：“我以为今天只有我来卖，没想到你也是来卖的。”
　　在羽毛笔炸毛前，他同情叹气：“你写日记，后人拿来赚得盆满钵满，简直死后还要亏一大笔。”
　　太惨了。
　　路迦连忙又说：“不如你把日记全部讲给我，这样莱茵商行和买下日记的人都亏了一大笔，你就赚回来了！”
　　“……”
　　《阿莱克斯的日记》最终以二十八万的成交价，落入没有公布姓名的神秘买家手中。
　　飓风龙里奥没有参与竞拍，龙族修炼的法术有很大的局限性，往往和自身特性有关。
　　拍卖会刚一结束，城主亲自送他到门口，笑容亲切，说着一些客套话。
　　报社记者在一旁用留影石记录捕捉，脑海中已经拟定了好几个龙族和人族交好的标题。
　　“算一个人情。”
　　里奥说完，飓风卷成一条长河，街道上的记者眼睛压根睁不开，待到风暴平息，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云中留下了奇特的纹路。
　　城主站在原地，心情很是不错，人族和魔族关系紧张，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
　　不过巨龙睡一觉的时间，说不定战争就会起来了。
　　一个人情，潜台词代表着一次出手的机会。
　　“还不过来。”
　　目的达成，城主笑容微敛，看了眼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面的华丽少女。
　　少女无奈走过来，先规规矩矩行礼问好，然后辩解说：“我可没让人在报纸上乱发过脖子以下的文学。”
　　无论是报社，还是斯通杂志社，可都是她的心血。
　　城主自然不可能和小辈计较这些。
　　“没事回家报个平安，你父亲很担心……”话说到一半，看到少女手中拿着的纸。
　　虽然用了遮掩咒，不过这点手段根本瞒不过他的法眼。
　　新闻工作者就是抢时间，上面是拟定标题和草稿内容——
　　《千金难买一笑，温泉偷窥案受害者究竟有多美？》
　　城主眼皮不禁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随着来宾陆续离开火石阁，路迦也跟着人群走了出来。
　　少女一眼看到了他。
　　今天的营销非常到位，少女考虑要不要再演一场戏，趁着五湖四海的人还没彻底散开，再吹捧一下路迦的美貌。
　　城主警告的眼神飘来。
　　她不得不遗憾打消了念头。
　　先前城主压根没有在意过路迦，这会儿跟着多看一眼，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魔族的气息。
　　这股气息很微弱，平常哪怕八阶魔法师也感觉不到，路迦身上那些故弄玄虚的禁锢法器，可以钓看中利益的卡伦上钩，却根本瞒不过城主的眼睛。
　　混血种。
　　城主有些疑惑。
　　混血种也不可能体质差到这种程度，流经少年身边那些看不到的魔法元素，几乎呈现出完全的互斥状态。
　　这让巨石城主想起一件事。
　　有传言前段时间魔王之子被赶去了放逐之地，魔王巡礼后，放逐之地几乎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原以为那个同时被视作人族和魔族之耻的孩子一并死在了巡礼中，现在看来，事情可能和想象的有出入。
　　倘若真是这样，这孩子是如何从那场屠杀中存活下来？
　　短暂的沉默引起后方卡伦的注意，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摘下你的面具。”城主看着路迦说。
　　魔王和圣女他都见过，如果是他们孩子，长相中多少能看出几分端倪。
　　很严肃的事情，可惜周围不知内情的其他人听见后，想法顿时就变了。相熟的人互相交换眼神，有人忍不住低声说：“没想到居然连巨石城主都要看他的脸，这面具下究竟是何等惊人的美貌？”
　　外人眼中，路迦年龄不大，魔法低微，听说在被卡伦会长接待前，还穿着破旧的衣衫，在奇珍阁内闹出过笑话。
　　要说他身上能吸引到巨石城主的地方，恐怕就只剩下这张脸了。
　　一时间一股股灼热的视线恨不得烧穿面具，一睹真容。
　　报社记者迅速用留影石纷纷对准焦点中的二人，少女更是奋笔疾书，大笔一划重新草拟明天的新闻标题：
　　《掀起你的面具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城主篇》。
　　路迦挑了挑眉。
　　魔王和圣女之子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被当众扒出，绝非好事。
　　眼下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路迦不确定巨石城主是否会当场点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想摘下面具，摘了就掉价了。
　　高位者总是缺乏耐心。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城主第二次开口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半命令，而是亲自动手。
　　路迦稍加思忖，收回眺望云层龙踪的目光。
　　只见他左手抵住右胸口，稍向前躬身同时点头，像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彬彬有礼。
　　所有人的注视中，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
　　“代我的母亲父亲向您问好。”


第12章 书粉
　　礼貌，优雅，很日常的一句问候，却让巨石城主神情微动。
　　在场上的人原本注意力就在两人身上，这一点细微变化，没有逃脱他们的眼睛。
　　围观群众原本只是好奇，这会儿竟开始紧张起来。
　　少年口中的父母是谁？竟然会引得城主色变。
　　一时间，他们看向单薄少年的身影，只觉得深不可测。
　　路迦这句话已经等于‘半自爆’了。
　　他扫了眼周围：“这里人太多了，不适合交谈。”
　　空间迎来一阵强烈的扭曲。
　　周围人的表情一并在视野范围中变形，还在写新闻稿的少女似乎拼命在说什么，但路迦只看到了她张大的嘴巴，便因为头晕目眩闭上眼睛。
　　再清醒的时候，他正身处一间魔法小屋。
　　空间传送？
　　城主这么壕吗？随手就是空间卷轴。
　　再一想，依照巨石城主的实力，大概率可以直接进行传送。
　　路迦好奇打量着这间小屋：“这里是……”
　　很奇异的感觉，仿佛他正漂浮在半空中，有一种失重感。
　　往窗外看了眼，险些倒吸一口冷气。
　　下方至少有千米高，周围可以看到流动的云，云层中藏着黑漆漆的诡异鳞片，一眼望不到头。
　　路迦顿时想起羽毛笔说过，巨石之城的上空，盘悬着一只老怪物。
　　眼看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异，城主这里的印象分也变高了一些。
　　强大的高阶魔法师有甄别谎言的天然直觉，路迦不清楚该说什么。当然，他没有干巴巴的沉默，选择先表述放在明面上的事情。
　　略去信仰的部分，针对龙族的销售计划被娓娓道来。
　　听完全程，巨石城主目光大有深意。
　　写书卖书，还要卖给龙族，任何一个听上去都不靠谱。
　　出版是现下最凋零的产业，龙族更是一种高傲到骨子里的生物，因为打交道较少，谁也摸不透它们最真实的性格。
　　路迦的行为本质带有一种近乎幼稚的算计，因此触怒龙族被抹杀的概率也有。
　　趁着城主沉默，路迦思考了多种话术，可惜每一种都需要掺杂谎言。
　　他不确定能不能瞒过大魔法师的直觉。
　　一道冷淡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会做适当遮掩。”
　　路迦心中一喜。
　　差点忘了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要是不打消城主的疑虑，一旦搜魂搜身，羽毛笔也落不到好处。
　　“我最多只能屏蔽他甄别谎言的直觉，”羽毛笔态度倨傲，“你最好编一个合理的理由。”
　　最麻烦的问题已经解决，路迦笑而不语，
　　巨石城主的注意力很快回归，他坐姿端正，一双看似温和，瞳仁深处掩藏着凌厉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路迦。
　　末了，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魔王巡礼经过放逐之地，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再装，这个废物身体和多年的待遇伪装不了。
　　路迦回应，语气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当时血海滔天，我想到这些年的遭遇，一时悲愤，便冲半空中喊了句‘你最好亲手杀了我，否则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原以为我也会像其他魔兽一样炸开，结果周围的威压反而减轻了。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冷笑，再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漂亮的眉峰缓缓拢起，路迦抿了抿唇：“……我也知道这听上去很奇怪……”
　　“不奇怪。”城主淡淡说。
　　魔族天生阴戾残暴，思维和人类不同，魔王还真可能因为这句话，放过这个孩子。
　　路迦肩头松了松。
　　感谢魔族平日里不干人事的变态风格，深入人心。
　　最严肃的问题结束后，城主也没有再为难路迦的意思。
　　人族不待见杂血种，从他们称呼其他种族是混血，称呼有魔族血的存在为杂血就能看出，但只要不去圣城闲逛，还远不到喊打喊杀的程度。
　　在即将传送出魔法小屋前，城主忽然问：“你真的觉得，仅凭一个故事，就能阻止一只巨龙的沉睡？”
　　路迦没说话。
　　产品已经抵达目标客户手中，还需要再推波助澜一下。
　　成不成的另说，目标定得高一点，哪怕失败，说不定还能达到一个金字塔中的效果，起码他从啃树皮过渡到了在城里吃香喝辣。
　　重新传送回地面，火石阁附近人潮已经散去。
　　羽毛笔先前为了蒙蔽巨石城主的感知，消耗有些大，短暂陷入休息。
　　脑海中突然安静下来，路迦还有些不适应。
　　他独自找到还在阁内处理拍卖后事宜的卡伦，对方正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坐在椅子上听人汇报今天恐怖的销售总额。
　　看到路迦时，他的态度多了一丝郑重，现在普遍认为少年身世不凡。
　　原本路迦还准备找些借口去圆，卡伦识趣地跳过这个环节，先问：“有事？”
　　“能不能最快速度的让书上市？”路迦见状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卡伦也只是思考了一瞬，便点头同意。
　　反正印刷装订那边已经搞好了。
　　路迦：“保障回头客，我还想做些后续安排。”
　　两人简单交谈了一下，一壶花茶见底的时候，双方达成共识。
　　路迦蹭车离开了火石阁。
　　卡伦伸出手指：“立刻发行，给他这个发行量。”
　　正在汇报的下属愣住，对这么高的发行量产生疑惑。
　　怎么看都是个赔本买卖。
　　在他小心翼翼问出来时，卡伦只是随意摆了下手：“我对此人的身份还有几分存疑，他能从城主那里活着出来，就不必过多探究。至于发行量……”
　　“一来卖个人情，二是小试一下这个市场。”
　　就算销售惨淡，卡伦也有后手。路迦现在的热度不低，他可以及时把这波热度转移给商行即将销售的一个新产品。
　　当然，真正让他做出决定的还有一个主观因素。
　　这位有史以来商行年纪最小的合作伙伴，来历不明，罕见的有些新点子，也知道分寸。
　　比起经常打交道的那些老狐狸，不得不说，卡伦对路迦存在一份天然的好感。
　　……
　　两日后。
　　万余大山横亘在一片山野间，尽管是白日，四面依旧是一片昏暗，周围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此处也被形象地称之为鬼蜮。
　　鬼蜮是一片活的，会移动的土地，扎根在血泥上的树干甚至能向天空蔓延千丈。
　　寻常厉害的魔兽唯恐避之不及。
　　一道黑影从天降落，竟主动没入。
　　鬼蜮嗅到鲜活的气息，张开隐藏在泥土里的血盆大口。
　　几秒后，在感受到不速之客泄露的一丝气息后，它迅速本分地被踩在脚底下。
　　“血桂，蔓绿绒，毒竹的枝丫。”
　　黑影化作巨大的龙形态，直接张口说出需要的东西。
　　从巨石之城到龙族的栖息地，需要经过很长一段路程，哪怕飓风龙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高速移动。
　　为了接下来的休眠更加舒适，里奥特意绕来鬼蜮，这些材料在调香大师手中可以制成不错的熏香。
　　顺利拿到所需之物，里奥又飞去一片人族栖息地。
　　等优秀的调香师将熏香制好，终于重返龙岛，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
　　海面一望无际，飓风龙实力强悍，属于龙族的顶尖强者，周围数十座规规模浩瀚恢宏的岛屿都独属于它。
　　日常除非要事，没有其他龙敢来打扰。
　　里奥直接飞去主岛屿的地下城堡，化为原形点好熏香，一切就绪后，取出梦息草，准备熬制服用。
　　在它取草的时候，有东西跟着一并掉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
　　没有任何魔法波动，除了表面镀了一层真金，似乎只是一本普通的册子。
　　巨龙的瞳仁中略过抹疑问。
　　迟疑了一下，里奥选择翻开这本金光闪闪的册子。
　　故事的开头猝不及防映入眼。
　　【黑暗阴冷的山洞里，一枚奇怪的蛋微微晃动了一下。】
　　人类的语言在大陆泛用性很广，几乎各族都有所了解，但这本小册子上的文字却是有些圆润，和人类所追求的华丽书写风格不同，路迦特意选择的幼圆体，里奥还是第一次见。
　　蛋？
　　本来只是随意一瞥，扫到关键词后，里奥不由继续朝下看去。
　　路迦的写法很成功，百分百迎合目标客户。开篇直接省略所有的铺垫，直接点题，黑暗阴冷代表环境恶劣，一颗蛋代表未出生的幼崽，构成了第一个期待点。
　　关于被污染魔物的描写，里奥并不感兴趣，全是一扫而过。
　　再强大的魔物，在它看来也不堪一击。
　　然而仅仅相隔几行，飓风龙那条能轻易戳穿任何魔物的尾巴突然收紧。
　　【就在魔物思考的功夫，一只孱弱的爪子终于突破壁垒，从裂缝中伸出……】
　　里奥有些迫切地看下去。
　　同为蛋生，龙族破壳的过程十分艰难，最长的可以历经几个月，偶尔也有幼崽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惨痛例子。偏偏一旦用外力干预，会导致小龙无法发育完全。
　　一定要破壳成功。
　　指甲尖端无形中闪烁着锋利的色泽，里奥现在很想隔空一爪子拍死书中的魔物。
　　魔物不是成功出生的唯一障碍。
　　“这不像是一枚健康的蛋。”龙目中闪烁着不悦。
　　不知道在被魔物发现前，它孤零零地在山洞中待了多久。
　　是谁在山洞中丢弃未孵化的蛋？所有的遗弃都该付出死亡的代价。
　　角落的古董花瓶因为泄露的威压粉碎。
　　在设定蛋大小的时候，羽毛笔吐槽过比龙族蛋小很多，但里奥看得时候，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羽毛笔先入为主与龙蛋对比，而里奥潜意识里是在不断代入。
　　完全相反的两个过程，产生的情绪自然也截然相反。
　　一只只爪子从裂缝中拼命钻出，紧张的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幼崽成功破壳而出的瞬间，飓风龙紧绷的躯干放松下来。
　　爪子数量畸形，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恶心。
　　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可爱感。
　　幼圆体文字转角处的圆润，似乎承载了刚出生小崽崽的爪印。
　　【幼崽脆生生啃着蛋壳，仿佛在吃着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简短的一句话配合插画直戳里奥心扉！
　　交稿的时候，路迦在稿子上一并附带着Q版原画，卡伦不理解但尊重，毕竟没有人比作者更了解角色。
　　所以他又让专员进一步丰富插图彩绘，沿用这种形象。
　　寥寥几笔，幼崽怯生生的形象分外生动。
　　文字和图片相互映照，飓风龙冷硬的心脏都软了软。
　　爪子往后再翻一页。
　　【——直到阴影从头顶降落，它迟钝地抬起头。
　　森白、锋利的獠牙如冰锥高悬头顶！】
　　硕大的龙目瞳孔微微放大，迅速往后一翻。
　　已经是到底的空白页。
　　……没了。
　　里奥沉默住。
　　他还不死心地试图再翻一下，确定是没了。
　　小金册上试阅二字，此刻看上去格外扎眼。
　　角落里另外一个古董花瓶也碎了。
　　瓷器破碎声中，里奥收敛住愠意。
　　香味袭来，熏香刚刚燃烧完半截，这个时候的品香体验是最好的。
　　按理，它要掐着点开始沉眠。此时此刻，充斥复杂纹路的金瞳却死死盯着空白页。
　　良久，册子仍旧被合上放去一边。
　　里奥最终决定按原计划陷入沉睡。
　　小册子上的故事固然有些吸引力，但对见识无数的龙族而言，还不足以令它改变原计划。
　　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龙躯随意盘卧，休息时的身姿依旧具有磅礴的力量感，在安神作用的香味韵律中，巨龙的双目缓缓合上。
　　盘香烧过一巡时，里奥调整了一下盘卧的方向。
　　时间缓缓流逝，片刻后，盘香又烧了一圈，里奥又轻轻动了下。
　　尽管只是两次小幅度的动作，但对于有意要沉睡的龙族而言，已经称得上是辗转反侧。
　　就在盘香即将燃烧殆尽的一刻，昏暗的地下城堡内，阖上的巨目猛地睁开！
　　所以刚破壳的幼崽到底有没有从魔物口中逃生。
　　谁会把文章断在这里？！
　　几次入眠失败，确定压根睡不着一点，里奥离开地下城堡，腾空而起。
　　飓风掀起百丈的浪花，半空中瞬间乌云沉沉。
　　周围岛屿上，一只通体几乎是冰晶的龙微微抬首看了眼。
　　能住在飓风龙附近岛屿的龙，实力一个赛一个恐怖，这是一只冰霜巨龙，体型较一般龙族纤细美丽很多。
　　冰霜巨龙目中透着几分古怪。
　　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能让里奥在短时间内出门两次。
　　被冰霜巨龙注视的那道黑影，没有丝毫停留，直奔巨石之城而去！
　　作者有话说：
　　飓风龙日记：
　　今天睡前看了小说。
　　今天可以不用睡了。


第13章 套路
　　巨石之城这两天分外热闹，上一次不熟的人欢聚在一起热烈讨论，还是魔王和圣女闹崩的时候。
　　拍卖会结束后，报纸这个冷门的东西，第一次在巨石之城差点卖脱销。
　　龙，城主，拍卖，还有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温泉偷窥主人公，所有热点堆砌在一起，销量抵得上过去一年。
　　斯通杂志社的社长更是天生的标题党圣体。
　　一个《掀起你的面具来之城主篇》，成功博得路人的眼球。
　　狂增的报纸销量下，路迦一时成为了大热门，他又恰好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书，自然有不少好奇的人，买了一本。
　　结果……
　　文笔一般也就罢了，通篇逻辑错误。
　　对于主张了数千年弱肉强食的大陆原住民来说，当场梗住了。
　　偏偏里面每一个细节，居然‘历久弥新’，想忘都忘不了。
　　“魔物受了污染，本来就没有理智，怎么可能耐心守着一颗蛋破壳？”
　　“别提了，我现在做梦都是奶嗝。”
　　奶嗝这个词对于蛋生幼崽几乎不存在。
　　奶在哪里？
　　吃个蛋壳为什么会打出奶嗝？
　　好在这本书不止一位受害者，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大家线下坐在一起就是骂。
　　不管你是谁，认不认识，只要你也骂这本《团宠三岁半I》，我们就是好朋友！
　　更离谱的是，就那么点字，看完了第一部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书名叫什么三岁半。
　　受众到底是谁啊！
　　书店老板这两天都不敢离开工作岗位，生怕店被人砸了，这天他正在摆放书籍，忽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飓风钻入。
　　老板一脸惊恐中，来买书的神秘客人放下昂贵的金币，又消失了身影。
　　书店老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店都顾不上，急忙跑去报告士兵。
　　短时间内，巨龙往返巨石之城。
　　其实大陆很多地方都有售卖书籍，潜意识让飓风龙还是选择巨石之城。
　　里奥是一条有着微妙强迫症的龙。
　　入眠它会用最完美的夜明珠营造灯光效果，再选择最名贵的安神香，同时连梦境也要提前用梦息草安排好。
　　所以即便再想看文章的后续，里奥依旧疾速先飞回地下城堡，泡一壶完美的花茶，慢慢欣赏书册上的文字。
　　云层中矫健的身姿还在不断加速，巨龙穿越破雾，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领地。
　　为了方便翻书，它专门化身成人，坐在桌边，花茶散发的氤氲中，开始进行快乐阅读。
　　修长的手指快速翻过看过的几页。
　　【森白、锋利的獠牙如冰锥高悬头顶！】
　　目光终于抵达这行文字后，里奥迅速朝后面看去。
　　应该，不会……就这么让一个新生的可怜幼崽被吃掉？
　　要真是这样的发展，它不介意上门和作者武力理论一下。
　　然后下一秒，它看见书中被称作小怪物的主角，奶声奶气地给魔物递过去一枚破碎的蛋片，想要以此换得生机。
　　路迦总共也就写了没几万字，为了做够一本书的厚度，插画比例相当高，在这个题材里，却是神来一笔。
　　插画完美凸显出了小怪物委屈又天真的神态，肥嘟嘟的脸上还挂着两滴被吓出的生理性泪水。
　　一旦习惯了Q版的画风，那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当瞧见书中魔物也愣了一下，里奥的嘴角莫名有些上扬。
　　谁能不被刚破壳的幼崽可爱到？
　　里奥对魔物反应的认同感相当高。
　　再翻过一页——
　　迎面‘暴击’！
　　小怪物用尾巴尖尖戳着蛋壳，自己喂自己吃饭。
　　整个片段，简直让一条很久没见过新生儿的龙心都萌化了。
　　不自觉挂着慈父般的微笑，里奥连品茗的功夫都没有，每一页都仔细看过去，中途还时不时翻回来，重温一遍先前看过的片段。
　　书中魔物一开始对幼崽的态度十分别扭。
　　想要吃了它又狠不下心，渐渐地，这种别扭感演变成了冷漠，它没有吃幼崽，但也没有再理会对方。
　　【正值暴雨天，魔物被跟得有些烦躁，忍不住甩了下尾巴，小怪物没掌握好平衡，一不留神，滚到了路边。】
　　【它爬起来，摘掉指甲里卡到的石子，也不敢喊疼，结巴着说出第一句完整的话：“别，别丢掉我……”】
　　【拥有强大种族才有的血脉记忆传承，让它自己学会了说话。】
　　【“我，我不是垃圾……”
　　混乱模糊的血脉记忆告诉它，只有垃圾，才会被丢掉。
　　雨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见魔物没有反应，小怪物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插画中幼崽耷拉着脑袋，狼狈地像是一只流浪狗，但它还在努力陈述着自己不是垃圾的事实。
　　里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接下来的文字中，多是记录魔物和幼崽的相处。
　　别扭，但也不乏温情。比如尽管面上佯装不耐烦，但魔物会容忍小怪物躲在它宽厚的腹部下避雨，也会故意撞一下树，摇下上面的浆果。
　　简直是龙族梦寐以求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在几天后被彻底打破。
　　【小怪物又一次被魔物驱逐。
　　它勤劳地努力要爬上树摘浆果。
　　坚信只要摘足够多，足够红艳艳的浆果，就能让对方吃饱。
　　吃饱就会开心。
　　这里经常会有暴雨，耗时大半天，小怪物用大树叶拖拽着满满的浆果，来到魔物面前。
　　“好吃的。”藏在身后的尾巴炫耀晃了晃。
　　它会摘好吃的，所以不是垃圾。】
　　【就在小怪物期待的目光中，魔物突然一爪子挥开树叶。浆果哗啦啦滚得满地都是，小怪物当场愣住。】
　　里奥眼神冷了下来。
　　【雨下得更大了，天空掀起狂风。
　　然而小怪物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片黑影！
　　那是一只正在觅食更为强大的魔物，在雷雨天也不惧闪电，恐怖的雷光照耀中，张开长着锋利牙齿的嘴巴，直冲而下。
　　当它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怪物微微颤抖着，笨拙地用爪子护住头。
　　【“泡……泡。”
　　感受到半空中飞行魔物的强大，它发音都不准了，想要提醒后面的陆地魔物快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稚嫩的身躯前。】
　　里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再翻页。
　　【未完待续……】
　　“！”
　　“！！！”
　　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两次断章打击，心情可想而知。
　　空气中弥漫着恐怖的低压。
　　桌面上的花茶直接被冻结出一层冰霜。
　　一直看到页末单独空白页前印的花体字，里奥眼底的阴霾才勉强散开一些：
　　【赠品活动：
　　凭寄语可兑换和主角有关的赠品一份，优秀的寄语更可以获得神秘礼物！】
　　里奥心动了，奈何它没有文采。
　　一想到优秀寄语可以兑换神秘礼物，就勾得它心里发痒，想来想去，突然发现一条合适的龙选。
　　今天的龙岛天气难得的好，深海吹来微微咸湿的风，阳光明媚，到处暖洋洋的。
　　不同于里奥的地下城堡，冰霜巨龙更喜欢将巢穴安置在地面。
　　屋内干净整洁，书架上收录着各个种族的文献珍藏。
　　日光照在瑰丽的淡蓝色鳞片上，冰霜巨龙眯着眼，享受静谧的悠闲时光。就在这难得的好时光中，外界的一阵飓风化作铁拳，咚咚砸碎了一切安宁。
　　冰霜巨龙的目中闪过薄怒。
　　“里奥，你疯了吗？”
　　门开了。
　　一本册子突兀地递到面前，尽管动作十分粗俗，但里奥的气质摆在那里，看上去仍旧十分威严。
　　书本直接是翻到最后的空白页，里奥盯着肚内颇有文墨的冰霜巨龙：“伯兰尼，别晒日光浴了，给我写寄语。”
　　冰霜巨龙：“？？？”
　　它觉得里奥是真的疯了，可在对方伸手的瞬间，冰霜巨龙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幼崽封面。
　　凭借一份直觉，冰霜巨龙接过书籍，没有立刻动笔，反而特意翻到了最前面，视线随意一扫。
　　然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别磨蹭，快给我写寄语。”
　　“马上。”
　　一个马上马了半炷香的时间。
　　里奥等得心焦，暗骂这混蛋该死的敏锐。
　　“你得给我多写十句寄语。”
　　优秀寄语的神秘大礼，他志在必得。
　　伯兰尼头也不抬地看着书，“马上，这段很快就看完了。”
　　————
　　巨石之城，会馆。
　　“我是一只断章狗，断章本领强~”
　　“我要把那新章节，断得最漂亮~”
　　自小说发行，现在已经过去几天，卡伦言出必行，书号和发行对于莱茵商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书已经成功上市。
　　“你脑子坏了？”羽毛笔凉飕飕地问。
　　头一回见有人大清早起来，骂自己是狗的。
　　羽毛笔冷嘲完问：“飓风龙之前来的时候，怎么不去见它？”
　　路迦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稳重：“龙现在更关注书的内容，我突然亮相，太刻意了。”
　　看完试阅小册后，又顺利买到新书，自然不会立刻联想到见作者。
　　“里奥阁下现在更关注书里的崽。”路迦淡笑：“我何必扫他的兴呢。”
　　主动送上门的东西，再珍贵也不会被善待。
　　不过早在拍卖结束时，他就另做了安排。
　　会馆的私密性不错，路迦这会儿没有戴面具，在院子里活动身体，冷风把透白的脸蛋吹得有些发红。
　　他刚戴上面具，准备出门一趟，结果玛雅突然来了。
　　见路迦要出去，她提醒说：“最近别轻易上街，外面骂你骂得很凶。”
　　“都在骂你写的是垃圾，说……”玛雅担心打击到他，不过想到一片骂声，还是提前打预防针：“说你简直是在喂馊饭给人吃。”
　　卧槽。
　　路迦眨眨眼。
　　骂得这么文明？
　　比这声卧槽都文明很多。
　　“……还有说你不配为人的，因为人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玛雅叹了口气，希望不要伤到这孩子自尊。
　　羽毛笔觉得她想太多了，就在刚刚某人还骄傲咒骂自己是狗。
　　预防针打到一半，玛雅突然对着门口的方向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只见卡伦穿着标准的贵族服饰迈过台阶，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早起的倦气，一双细长的眯眯眼落到院中少年身上：“路迦。”
　　这是卡伦第一次正式称呼路迦的名字。
　　和精于算计的外表相反，他的声音腔调会给人一种真诚的错觉。
　　路迦：“早上好，会长，请叫我华丽断章狗。”
　　“……”
　　看出卡伦有话说，路迦主动邀请对方进屋小坐。
　　玛雅留下早餐，主动告退。
　　卡伦全程没有一句废话，拿出一个塞满金币的钱袋子。
　　“你的那份。”
　　按照合约，每年年底才算一次分红，考虑路迦在经济上的窘迫，卡伦不介意提前。
　　路迦喉头一动，随意掂量了一下。
　　千余金币绝对有了。
　　一本书的售价在两银币。按照圣魔大陆的汇率，1金币20银币，如今书才上市没两天，扣除卡伦所占的那部分收益，利润其实相当可观。已经远远打破了普通书籍的销量。
　　骂归骂，销量很稳。
　　卡伦表现出了一些疑惑。
　　“评价很难听，买的人却越来越多。”
　　来的路上，他亲眼看到一个人在询问朋友，有没有看过《团宠三岁半》，对方说没有，这人立马羡慕地说你是明智的。
　　结果双方分别后，那友人立刻就去买了一本，看完后直呼后悔。
　　这不是纯找虐吗？
　　路迦闻言伸出两根指头：“好奇心和共同话题。”
　　每一名魔法师都有本能的探索欲望，其次，看了才能加入吐槽大军。
　　“以前不同实力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很容易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氛围，如今，他们终于有了没营养的话题。”
　　路迦神采奕奕，昂首挺胸。
　　卡伦现在就挺沉默的。
　　路迦握住钱袋：“反正初始资金是有了，骂得再狠点就好了。”
　　龙族不屑将爱好与其他龙分享，等大陆骂声一片，骂的越狠他们越爱。
　　卡伦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样书：“已经照你的想法做了。”
　　羽毛笔第三方视角，看到读者用寄语换赠品的策略后，沉默了一下。
　　全都是套路！
　　其实这不全是路迦的想法。
　　本来他准备在逆反骂声上做文章，卡伦这个营销圣体，适当给了一些建议。
　　综合下来，他们最终采用了这种方式。
　　对于合作商，路迦抽空吹捧两句：“我得向你学习，不能总想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卡伦转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光芒反射在眼底透出精光。
　　“没事，我伤得也是你。反正神秘礼物是独家主角日常。”
　　免费的几千字又不用他写。
　　“……”
　　卡伦留下分红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面色罕见地带有几分凝重。
　　“对了，最近你最好关注一下安全问题。”
　　在路迦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说：“再萧条的行业，塔尖上也有能大赚一笔的人才。”
　　路迦听懂了暗示，这是说原本出版行业的大佬可能会因此报复自己。
　　“我需要小心谁？”他问。
　　“亚历克，”卡伦缓缓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魔族的大殿下。”
　　有一瞬间，路迦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魔族？”
　　卡伦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颔首：“这位魔界的王储几乎垄断了所有冷门的行业，虽然冷门，但每年加起来也是笔天文数字，就连圣人都称赞过他算是个人才。”
　　路迦张大嘴：“确定不是骂？”
　　种族都给变了。
　　卡伦语塞。
　　玩笑话掩盖了先前的失态，实际路迦心底犹如海啸般起伏不定。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位王储本身的存在。
　　魔王还有其他的子嗣吗？听上去还不止一个。
　　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路迦绞尽脑汁回忆，确定原身的记忆里，基本就是被困在一个小地方，每日看书沉迷寻找改变体质的办法，然后某一天被以‘魔族不养废物’为由，被扔去放逐之地。
　　其他的有些记不太清了。
　　但他应该是独生子女没错，哪里来的小大小二小N殿下？
　　作者有话说：
　　不好记忆的名字请看这里：
　　亚历克→亚克力板板；里奥→奥利奥；伯兰尼→兰博基尼。


第14章 双龙
　　这位魔界王储名声在外，但在卡伦口中，完全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投机者。
　　“亚历克从来不会容忍别人染指自己的产业，每一个冷门行业，他至少保证要占据百分之九十的得利。”
　　因为本身天赋强大，气质出众，就连人类中都有他的异端崇拜者。
　　卡伦摇头：“暗杀，构陷，利诱威胁……对于竞争者，各种手段屡见不鲜。”
　　路迦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我会小心。”
　　魔界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很多。
　　只是眼下自己没有好高骛远的资本，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团宠三岁半》的第二部写出来。
　　临走前，卡伦问出让他后悔一生的话。
　　“对了，这本书为什么要叫三岁半？”
　　路迦心不在焉地回答：“三岁半是一个关键节点，届时小怪物会拥有变成人的能力，不同类型的大家长也会先后来到它身边。”
　　他掰着指头数：“有暴怒暗黑的魔物爸爸，有对外阴狠但对崽崽充满耐心的飞行魔物，有反差萌的骷髅姐姐……他们在外面呼风唤雨，但是对待崽崽的时候，却又格外温柔……”
　　卡伦：“…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路迦继续说：“白天，魔物杀怪不眨眼，夜晚，它们则会坐在床头轮流给崽崽讲睡前故事……”
　　暗处的暗七：“我有点不舒服，我先飞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崽崽挡风雨。”
　　羽毛笔无处可逃，吐了路迦满身血。
　　“……”
　　路迦骂它没品，摸摸钱袋子，狗狗祟祟出门了。
　　一路孤身走暗巷。
　　他找骂，但不想找打，这会儿如果暴露在大众眼皮下，指不定要挨上几记臭鸡蛋。
　　砖石错落的巷子里，少年的背影缓缓拉长。
　　就在他经过后不久，脏污的砖缝中，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
　　魔仆。
　　魔界大王子手下尖锐得力的一群爪牙。
　　他们喜欢藏在暗处挑弄是非，手段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就连路迦本人，恐怕也想不到这位大王子殿下会如此快的展开行动。毕竟他现在也仅仅是有一本书畅销，笔名也没有用原身的名字，而是取自现实世界自己的原名。
　　显然他低估了大王子恐怖的商业直觉。
　　魔族一向喜欢防患于未然，有威胁就要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羽毛笔如今正被悬挂在路迦腰间。
　　沿途它闭目嗤笑一声，蠢到这个时候出门，被盯上也是活该。
　　路迦快步走到出口的地方，转头盯着高墙研究：“其实翻几堵墙，也能直达药材店。”
　　羽毛笔下意识问：“去药材店干什么？”
　　“给你买精血啊。”
　　路迦掂量了一下钱袋：“之前多亏你给我提供参考资料，发行合下来有你一半功劳。”
　　他可没忘记这颗畸形心脏需要大量精血的事情。
　　妖兽精血在药材店能购买到，但因为需要专人绘制魔法纹路确保能量不流失，价格卖得很高，性价比很低。
　　羽毛笔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路迦墙翻到一半，忽然发现临近的长街上似乎格外安静，远处天空中的云朵中渗透着奇妙的结晶，云朵被冰冻固化，是很反常的自然现象。
　　“什么情况？”
　　……
　　巨石之城和往常一样繁华，小贩商户各司其职地忙碌着，偶尔不同种族之间还会发生摩擦。
　　前些日子的热门话题依旧没散去，这其中少不了魔仆的作用。
　　先是指使人发散些诋毁的言论，从书本上升到人品，同时暗中观察跟踪路迦，确认好对方的实力，准备找机会下杀手。
　　“你们敢信，靠着《团宠三岁半》这本垃圾书，听说那空有美貌的少年就赚了千余金币！”
　　壮汉在路边酒馆夸张地骂着。
　　这个数字扔到人群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酒馆里的醉汉心底忍不住滋生出邪念，乃至过路者听了也有歹念。
　　有些人来巨石之城纯粹为了避祸，早就被一天一枚金币掏空家底。
　　一个拥有财富，美貌，偏偏魔法元素低微的人类少年，简直就是一块肥肉。
　　城内禁止杀戮，不代表没法钻漏洞。比如药剂师曾经做过得那套，用药致人昏迷，绑到城外对付。
　　壮汉提高了声音：“写出这种玩意荼毒人，作者就该给我们赔钱！他和他笔下的垃圾畸形儿一样，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没错，找他退钱！”
　　立时有人附和，反正人一多，哪怕不动手，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捞一笔。
　　就在这声势快要化为浪潮时，壮汉突然感觉到一股推力，整个人当场化作一道流星。中途他试图停下，但用尽了各种手段尽数失败，最终壮汉眼睛惊恐地瞪大，发出求救地惨叫。
　　周围的人一个个被掀翻，哪里顾得上他。
　　守卫匆匆赶到，急忙看向队长。
　　后者摇头，“人会直接飞出城外。”
　　照这个速度，估计不摔死也会半残，不过对方是完好无缺飞出去的，某种意义上说不算是坏了规矩。
　　说话的功夫，队长浑身肌肉紧绷，压低了声音说：“快去通知城主。”
　　他死死盯着前方。
　　龙来了。
　　还不止一只。
　　守卫后知后觉不速之客的真正身份，面色大变。
　　龙族很少在大陆行走，一连来了两条，堪称是巨石之城今年最大的新闻。
　　先前被掀翻的一些人连滚带爬地避开，路上的行者下意识全部后退到朝街道两边。
　　一时间竟像是夹道欢迎的盛大场面。
　　被无数视线注视着，冰霜巨龙一路低着头专注看书，尽管看了几遍，对书上的内容还是依依不舍，不愿意把书还回去。
　　里奥冷着脸走在前面，脚步在路过一家书店时停下。
　　冰霜巨龙头也不抬还在后面，书店老板只看到了沉着脸的里奥，险些都要哭出来了。
　　该不会龙族出于好奇买了书，被恶心到，现在要回来报复书店？
　　“贵，贵客来临，是有什么……”
　　里奥：“赠品。”
　　“啊？”眼看巨龙脸上的不耐越来越多，书店老板如大梦初醒，终于反应过来：“您是说读者凭寄语换赠品的活动？”
　　里奥点头。
　　书店老板更加欲哭无泪。
　　“抱…抱歉，活动兑换时间，在几天后，还没有……开始。”
　　里奥被断章后，当时满心满眼只有礼品，压根没看指定兑换书店范畴还有兑换时间，这会儿听到后，长眉一挑。
　　书店老板顿时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很想建议对方直接把作者绑了。
　　就在书店老板准备张口时，里奥余光瞄到门口，忽然问：“城里还有几家书店？”
　　“三家。”
　　铁匠铺都有二十多家，但书店生意一般，还不到一个手的数。
　　老板生怕他们找不到，专门画了地图，死道友不死贫道，去找他同行吧！
　　桌上多出小山堆一样的金币。
　　书店老板大喜，一抬头，里奥已经走到门口，扛起可爱的宣传立牌。
　　这时他才发现，店里居然还有另外一条龙！
　　冰霜龙伯兰尼这时终于抬头瞄了眼老板，指着货架上的《团宠三岁半》：“这些我全要了。”
　　几分钟后，打包好书籍的老板魂不守舍送他们到门口。
　　伯兰尼视线死死黏在立牌上，格外严肃：“下一家的牌子归我。”
　　东西方龙的样貌差异较大，浓缩成Q版后，看到的人也不会第一时间往龙族身上联想。
　　除非本来就有代入感的读者。
　　伯兰尼就归属于这类。
　　立牌上的小怪物眼神很亮，尽管有些畸形，浑身却散发着炽热的生机。宣传立牌很大，但在龙族眼中，依旧是小小的一只。
　　可爱死了。
　　街道上的围观群众惊骇地看着他们进入一家书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完货架上的三岁半，连宣传立牌都不放过，然后又赶去下一家。
　　好半晌，不知是谁咽了下口水：“龙该不会……很喜欢看这本书？”
　　这是什么惊世奇闻？！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表情中感觉到了震惊。
　　原本留守在原地的士兵队长，更是脚步匆匆朝着城主府而去，以他的职位按理说还没有资格请见城主，但先前来汇报的士兵已经把话传进去。涉及到龙族没有小事，这会儿听他说来汇报后面的情况，城主的护卫队立刻放行。
　　一路走过层峦奇石堆砌的院落，来到城主书房门前时，他立刻停步行礼。
　　得到准许后，队长迫不及待说出街道上发生的事情。
　　一口气汇报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队长忍不住抬起头。
　　巨石城主没有那日拍卖会看上去的温和，儒雅的面容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当发现城主似乎陷入思索时，队长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归根到底这其实是一桩乌龙事件，只要确定龙族对巨石城无害，剩下的吩咐他们密切关注就行。
　　城主没有回应队长的困惑。
　　位置不同看得不同，他的手下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利益，一件能引起龙族兴趣之物，物品本身和创造它的人，也将会和龙族无形中缔结若有若无的关系。
　　如何进行运作，让这关系有利于人类，是一件十分值得思考的事情。
　　“人在哪里？”
　　队长不解，不是在说龙？
　　城主盯着他，说出之前压根不关心的问题：“魔……这本书的作者，你去查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
　　街道上，巨龙进城带来的风波不但没平息，闻讯赶来进行探讨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偷偷站在很远处的路迦由于身高问题，看不到全景，只能依稀从那些震惊的交谈中，得知龙族买书的事情。
　　他顿时乐开了花，美滋滋说：“未来可期。”
　　不忘低头乐呵着对羽毛笔传音：“你要的血也可期了。”
　　羽毛笔从刚才起一直都很沉默，难得没出言讥讽打击他的兴奋。
　　路迦加快步伐往前走着。
　　他忙着翻墙，没注意到腰间悬挂着的笔尖渗出一根灰色的雾线。
　　它轻飘飘的，如烟一般飘至后方。
　　更远处的阴影里，正念叨着‘这少年绝对不能留’的魔仆还没反应过来，被残酷地绞杀。
　　魔躯被灰线轻松分割成万余片，化作粒子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小巷子里。
　　路迦似乎听到什么，刚想要回头，又被对面街道上的交流声吸引。
　　先前被掀翻的一个人依旧腿脚发软，努力找回面子：“嘁，再高傲的种族，每逢重要谈判，不都是化作人类形象参加？”
　　人类才是大陆的主流。
　　旁边人担心他口无遮拦引个回头杀，没好气说：“不然呢？大家化形土拨鼠，一起在会议室尖叫？”
　　“……”
　　“话说回来……”旁边人皱眉：“里奥阁下怎么又返回巨石之城了？”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对方只是单纯为了买本书。
　　斯通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早就第一时间奔赴现场，撰稿人闻言冷哼：“看不出两位龙阁下多么喜欢《团宠三岁半》吗？宣传牌都扛走了。”
　　先前巨龙扛牌的画面顿时再次浮现在众人脑海中，魔幻的同时，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个现实。
　　被称作垃圾的文章，在龙族眼中，竟然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莫非真是他们不懂欣赏？
　　有人不信邪地当街又买了一本，强迫自己看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到底哪里好看了？”
　　一位大格局的魔法师突然站了出来：“现在最感到恶心的应该是那位魔界大王子。”
　　对方的霸道作风驰名大陆。
　　霸占着这么多冷门行业，如今终于被挖去了一块肉。这个写三岁半的作者有龙族当读者，绝对不会只守着一亩三分地，估计这才只是个开始。
　　魔法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挺大，路迦听得很清楚。
　　他得意传音：“我是民族英雄。”
　　羽毛笔凉飕飕说：“人类有你了不起，去圣城表功吧。”
　　想到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路迦蹙了下眉，真诚请教问：“智慧的阿莱克斯阁下，我要怎么才能真正融入人类社会？”
　　穿越前他本来就是人，以后更倾向要在人类界域活动。
　　而一些延年益寿或者是稀释珍宝，乃至最璀璨的学识都集中在圣城，自己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巨石之城。
　　羽毛笔想都不想：“除非你带着魔王的头去。”
　　路迦也想都不想：“带着丁可以吗？”
　　父母爱情为什么要让孩子偿还？
　　削丁代罪吧。
　　“此为阳谋，如果我带一个丁过去，说是魔王的，那么请问，魔王要如何自证他没有被阉呢？”
　　“……”
　　羽毛笔觉得自己疯了，因为它还真去思考了一下，发现无解。
　　人潮逐渐有散开的趋势，路迦暂时停止话题，抓紧时间先绕路去药材店。
　　药材店白天的人不算太多，看到戴面具的路迦，老板瞌睡立马醒了：“是你，一笑千金？！”
　　比起路迦奇怪的笔名，大家对千金难买一笑的故事记忆性更牢。
　　路迦嘴角一抽，掏出金币：“买妖兽精血，越纯的越好。”
　　一次性花费大价钱买血，老板狐疑地看着他。
　　路迦催促：“没看我是个魔法废柴？我要尝试邪门歪道，看能不能改善体质，麻烦快点。”
　　老板：“……”
　　羽毛笔：“……”
　　作者有话说：
　　路迦：我要搞歪门邪道，你别管。
　　老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第15章 受邀
　　路迦让人梗住的能力与日俱增。
　　老板成功梗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秉持着买卖自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背后站着龙族读者的原则。
　　老板闭嘴去取货，路迦付款后直接往储物戒一塞，重新拐进小巷，抄近路回到会馆。
　　玛雅不在，暗七上午又被恶心走了，确定会馆此刻四周无人，路迦转身锁上屋门。
　　羽毛笔飞到盛放精血的器具旁。
　　在放逐之地为了不中魔王的计，它硬是忍到精血的能量快要逸散完毕才现身，最后只得到有限加持，眼下终于能小小痛饮一番。
　　一颗畸形锈红发黑的心脏重新出现。
　　路迦正想问它要不要吸管，器具内的妖兽精血已经飞速开始朝着心脏倒流汇聚。
　　早就见过心脏饮血，路迦考虑要不要来一杯兽奶对对碰。
　　忽然之间，屋内的气温骤然下降。
　　“好冷~”他打了个哆嗦。
　　极致低温中，一个巨大的虚影毫无预兆出现了，虚影漂浮在半空中，就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身体飘忽不定。
　　路迦猛地后退一步。
　　心脏变人了？！
　　不对，确定是虚的。
　　男人的衣服鬼魂般轻松穿透了桌椅。
　　短暂的惊愕中，路迦站定在原地，试探地叫道：“阿莱克斯？”
　　虚影披散着长发，银灰色的发丝极为暗沉，无法看清面容，右边宽大袖袍中的手竟然没有血肉，纯粹是一只骷髅鬼爪，左手则是戴着黑色手套。
　　当听到阿莱克斯这个名字时，虚影缓缓睁开双目时，一双发灰发白色眼珠直直朝路迦看过来。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在胸腔，带动着心脏一并疯狂鼓动。
　　路迦尽可能控制住情绪，安慰自己血契是最好的保命符。
　　过去一段时间，路迦也曾好几次直接称呼畸形心脏为阿莱克斯，心脏对此并未明确否认过，但亲眼看到人类形态，震撼感不是一般的强。
　　“阁下是阿莱克斯吗？”
　　路迦还是很难将他和羽毛笔联系在一起。
　　羽毛笔素日很刻薄，性格不算好，但当它吸收完精血呈现出来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好像变了个人。
　　眼前虚影给人感觉……诡异的宁静。
　　雾化让那身白色的衣袍显得更加神秘，半边肩膀上披着破损的战甲，上面还有一些无法被岁月冲淡的血迹。
　　随着虚影缓缓下沉了些，他的身子依旧是虚浮的，看上去却像是与路迦比邻而坐。
　　没有情绪。
　　没有言语。
　　就像一个人机，整体都是冰冷的。
　　路迦更加警觉了，假如自己对面坐着一个邪魅张狂的大陆传说，张口闭口要拿性命相逼，他都不会这么紧张。
　　他浑身紧绷，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只不过面上没有完全显露。
　　“冷静下来。”
　　路迦快速做心理建设。
　　物极必反，自己不可能永远压制羽毛笔的复苏，迟早都要投喂对方精血，起码今天是自己主动的。
　　想通了这点，路迦冷静了很多，大着胆子朝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看去。
　　“阿……”
　　才刚说了一个字，桌上那些用来写三岁半的纸张，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文字。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路迦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是……”
　　“你修炼的《阿里厄斯金的笔记》存在很多问题，”虚影淡淡地开口，声音也显得很虚无：“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以后只要是正面的反馈情感，都能成为你提供修行的养料。你的思路没有错，从强者作为切入点，这样才有机会入门。”
　　突如其来的馅饼让路迦有些懵。
　　主动送好处，图什么？
　　“不用紧张，现在的你没有让我害的价值，”哪怕能量耗尽快要消失，虚影也没有任何情绪：“改良版本真正的好处我没有细说，相信你很快就能感受到。”
　　他最后用平静的眼神看了路迦一眼：“下次见。”
　　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说一件十分笃定的事情，仿佛他们短时间内很快就能再次见面。
　　路迦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
　　虚影消失了。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刚饮完血体型微微有些膨胀的畸形心脏。
　　只见它倏地一下掉落在桌面，还挺Q弹。
　　眼看畸形心脏暂时处于昏迷状态，路迦缓了缓，半晌才彻底从虚影带来的震撼中解脱，抽出被它压在下面的纸张。
　　上面改编过的法门字迹工整，看上去更像是一位严谨的学者所写。
　　“改良版本的修炼法门？”路迦迟疑许久，还是选择尝试一下。
　　现在的他的确没有任何让阿莱克斯谋害的价值。
　　羽毛笔这个没脑子的还可能想着出逃，但虚影不会，他应该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出逃带来的风险，远比跟在自己身边大。
　　路迦是个行动派。
　　按照上面记录的方式，果断开始调整原先体内的魔法架构。
　　“好古怪的姿势……呸，造型。”
　　第一次构建信仰魔法架构时，路迦没耗费太多时间，所以这次难免有些懈怠，但很快，他迎来了第一次失败，魔法架构直接崩塌，路迦险些喷出一口血。
　　有了第一次失败，很快就有第二次，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失败后，路迦脑袋顶有一种冒烟的错觉，头皮上的灼热感久久不散。
　　“日照香炉生紫烟……”
　　路迦头昏脑涨地想着，完全做着机械性地调整，失败无数次后，终于掌握了一些门道。
　　经过改良的魔法架构很奇怪，路迦甚至觉得它从体内正以一种无形的方式朝世界之外延伸，如同无数桥梁，每一位经行者都要留下过路费。
　　更热了。
　　头皮都在发麻。
　　我会秃吗？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快要成功的时候，什么东西啪嗒一下压在了头顶。
　　冰冰凉凉的，驱散了些灼热。
　　路迦睁开眼，前方金属门框上的反光照出自己现在的模样：畸形心脏扒拉着头发当鸟窝，两根心血管狐疑地眯着，问：“什么紫烟？”
　　路迦晃了下神。
　　“你刚刚……”
　　羽毛笔打断：“你一直在说升紫烟，紫烟是什么？”
　　“一首诗。”路迦没有多做解释，强忍住头疼，检查了一下身体。
　　成功了！
　　新的魔法架构的雏形已经凝聚好，上面漂浮着斑驳的光点，路迦从中感受到旺盛的能量，想尽量让那些光点融入身体，可一番努力下来，只容纳了稀薄的部分。
　　畸形心脏重新化为羽毛笔的样子，如一根鸡冠倒插头顶。
　　看到熟悉的羽毛笔，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路迦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虚影曾真实存在过，体内的魔法架构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蹙眉：“刚刚……”
　　羽毛笔打断：“专心修炼。”
　　专注自我轻而易举，路迦听劝地集中在修炼功法上。
　　“我还没入龙族的眼，这份力量如何反馈到我身上。”
　　羽毛笔冷笑：“书是谁写的？”
　　路迦下意识要说我，转念一想：“你。”
　　纯粹‘写’的角度分析，这个故事在成型的时候，是他握着羽毛笔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不错。我是源头，其上附有我的意志，再通过‘故事’的方式传播。”
　　路迦总觉得这个套路有些熟悉，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咒怨》？！
　　“这和诅咒有什么区别？”
　　羽毛笔罕见很真诚地说：“你写的不就是个恐怖故事？”
　　路迦为这个答案失神了几秒。
　　“……他圣女魔王的。”
　　等回过神来，意外发现早上被吐血的衣服还没清理干净。
　　他习惯性开口想让羽毛笔施个清洁咒。
　　“你自己不就可以？”
　　路迦愣了下，忽然意识不知何时起视野范围变得更加清晰，身体内的灼热感尚未散去，依旧游动着仿佛能听人指挥。
　　当他闭眼尝试感知空气中的元素，发现竟然能调动一些水元素了！
　　全程动作很笨拙，以至于把自己淋成落汤鸡。
　　路迦连忙再次尝试，发现目前的极限就是搞个小水球，但这至少代表他半只脚踏入了魔法界。
　　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羽毛笔完全没有先前那虚影的沉稳，无语至极：“一个水球，就让你傻乐成这样？”
　　路迦看着漂浮的笔尖，由衷说了声谢谢。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起码让他看到成为魔法师的希望，如果按照原来的修炼轨迹，还要进一步设计如何与龙见面，引导其爱屋及乌，不然哪怕有正面的情感反馈，也无法作用到具体的人身上。
　　而现在，这个过程明显被省略了，虚影口中的好处果然不小。
　　突然收到了真心实意的感谢，羽毛笔有些不自在，飘到另外一边去。
　　路迦的视线始终在笔杆上游移，有脑子的样子还挺吓人，万一以后长好和自己算账就不太妙了。
　　看来下次算计它的时候要三思。
　　“不过为什么这么多种元素，我最先感受到的是水元素。”
　　“因为我很会水文吗？”
　　水了下三岁半，何至于此？
　　再次吃力地尝试调动了一下魔法元素，确定不是做梦，路迦强忍住喜悦。
　　“龙的实力果然非同一般。”
　　仅仅是对一本书的喜爱，都能带来这么大的反馈。自己现在只能算是位微末的魔法师，甚至都不如，但从无到有这个过程才是最难得。
　　今天以前，他可是完全的魔法废柴。
　　“得想办法让这本书在龙族里普及开来。”这样才能收益最大化。
　　路迦目光闪烁了下，想到还在城里的两条龙，他把羽毛笔揣进袖子里：“走，去找卡伦。”
　　才刚起身，敲门声冷不丁传来。
　　路迦打开门。
　　一名看着就不好招惹的男子正笔直站在外面，巨石之城的护卫队长注视着路迦，道明来意：
　　“城主要见你。”
　　……
　　城主府。
　　层层放行后，路迦跟着护卫队长，一路进入了城主的书房。
　　出乎意料，卡伦居然也在，城主正在和他下棋，从棋局看，卡伦也才来不久。
　　路迦棋艺不精，但多少也能看出点门堂，两人一个周道老练，一个落子极善钻营，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卡伦的棋风自然是后一种，他没有故意放水，反而使出浑身解数迎战。
　　路迦在旁边静静看了会儿，城主抬手动作微滞，问：“你觉得这一局谁会赢？”
　　路迦想了想：“卡伦。”
　　卡伦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城主笑问：“为什么？”
　　路迦沉默不语。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卡伦这时终于开口，笑了笑道：“确实我会赢，不过先前城主让子了。”
　　“坐。”城主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路迦规矩坐下。
　　城主开口：“不久前，里奥和伯兰尼……”
　　“伯兰尼？”
　　“是一头冰霜巨龙，龙族响当当的强者。”城主没有被打断说话的不悦，继续说：“他们都很喜欢你的书，特意跑来城里购买。”
　　这些路迦早就知道了，配合表现出恰当好处的喜悦。
　　城主低头看着棋盘，执子似乎在考虑落棋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准备引见你和他们认识。”
　　路迦一愣，这是要拿自己和龙族的关系做文章。
　　现在绝对不是线下见面的最好时机，这种刻意为之的会面，再蒙上官方色彩，会让很多事情变得复杂。
　　见他迟迟不回答，城主凝视而来。
　　片刻后，路迦认真说：“目前我只想静静地写书，让更多读者看到我的作品。”
　　更多读者指代的意义，无非是让作品在龙族进一步传播开。
　　城主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颇为感兴趣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依照龙族的个性，强行想方设法引导它们分享读物，只会显得更加刻意。
　　“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路迦果断开口，“比如搞个什么打榜投票，年度最佳作品评选……或者红黑榜单，甚至可以来个年度最受欢迎作品主角大选。”
　　要知道每一次二次元投票，都是一场腥风血雨之争。龙族的性格本就强势，真的能漠视喜欢的角色挂在排行榜尾端，亦或是直接被黑榜置顶，定性为垃圾吗？
　　君不见现代世界的粉丝为了自己喜欢的偶像，成立打投组，天天盯榜不分昼夜进行打榜，资本家为了赚钱，各种榜单更是层出不穷。
　　粉丝打投，绝对是最好的推广机会。
　　一旁，卡伦瞬间嗅到了可操作的商机。
　　投票，评选？
　　他眼睛发亮地看着路迦，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赚钱的门路？
　　城主稍加思索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没有继续提引见的事情，只是笑着说了句：“还是年轻人有想法。”
　　笑声传到外面，门口的护卫队长好奇城主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城主随手把棋子扔进一旁的木罐里，“下个月就是圣城一年一度的万朝会，届时各个种族都会派队伍来进行交流。”
　　他的语气郑重了几分：“以往倒也有一些竞争……也就是你说的评选活动，不过多是集中在药剂，武器等的比试上。今年多加一个书籍评选也无妨，到时候，你随我们一并过去。”
　　路迦当场愣住：“去圣城？”
　　作者有话说：
　　圣城篇要开始了，龙族，魔王，圣人等都会在圣城和主角展开轰炸式的【划掉】【读作喜相逢】的碰撞。
　　明天就是除夕了，让我们虚空签署过年不断更契约~
　　——
　　路迦日记节选：
　　终于可以修炼了。
　　修炼一天，最擅长水元素。
　　我仔细想了想。
　　上善若水，因为我善。
　　阿莱克斯：那你为什么最不擅长光明元素？
　　路迦：偷看我日记，还留言


第16章 小成
　　很久以前，大约可以追溯到阿莱克斯所在的时代，彼时人类和魔族还未完全崛起，这片大陆原名是普赛尼亚。
　　后来人类和魔族各自迎来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一南一北占据了大半的面积，圣魔大陆的称呼逐渐替代了大陆原称。
　　魔族建造地下城，人族精英则汇聚圣城。
　　除去令人闻风丧胆的执法队，人类圣者才是如今圣城真正的定海神针。
　　两族有一个共同点：王都里的排外性都很强。
　　一个拥有魔族血脉的混血种跑进圣城……
　　路迦羞赧地低下头：“我还没有拿到丁，过去会被赶出来。”
　　城主：“丁？”
　　卡伦在场，路迦不好说的太详细。
　　见他似有难言之隐，卡伦坦然地找了个借口先出门。
　　路迦这才详细介绍了一下想给魔王削丁替罪的想法。
　　空气安静了一瞬，城主深深看了他一眼。
　　见过大逆不道想弑父杀母的，削……后面那个字被他条件反射忽略了，同为一个男人，城主的眼神愈发怪异起来。
　　路迦还在低着头。
　　不久前他才考虑过去圣城的事情，但考虑跟实践是两回事。
　　自己的身份有点太敏感了。
　　“你身上的魔族气息不重，非厉害的大魔法师察觉不了，我会帮你稍加遮掩。”城主知道他的顾虑，平静说：“而且对你来说，去圣城也有好处。”
　　没有说明具体的好处是什么，城主站起身：“出发日期我会另行择人通知你。”
　　路迦离开城主府时，狮鹫停在那里，显然卡伦是在等他。
　　狮鹫飞行期间相当稳，卡伦泡了两杯魔法豆，递过去一杯。
　　有点苦，路迦又加了三勺奶。
　　关于奶嗝的回忆无形之中袭击了卡伦一把，他尽量忘记相关文字描写，说：“假如和龙族的关系可以发展维持，即便你再弱，那些精英都得客客气气对你。”
　　路迦点了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再次回到会馆，天色已经暗了。
　　屋内没有点灯，路迦从回来后一直久坐到现在，半明半暗的面庞上透着几分沉思。
　　羽毛笔吸收完精血，表面有了一层光泽。
　　看到他面上不散的情绪，轻呵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的？”
　　明明在放逐之地还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孤勇。换作那个时候，说不定这个格外胆大包天的少年，还会想着怎么在圣城牟利。
　　“我是担心你在圣城被人发现。”
　　羽毛笔语塞，再开口时说：“管好你自己就行，魔仆已经盯上你了，去圣城未必是坏事。”
　　魔仆有独特的传讯方式，即便他宰了一个，说不定消息已经流了出去。
　　“魔仆？”路迦神情微变：“居然这么快！”
　　那些大反派无视发育期的主角，都是骗人的童话故事吗？
　　但凡他出去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卡伦口中亚历克的霸道已经是最笼统的形容，如果不是他现在人在巨石之城，换作任何一个小城邦，亚历克说不定都会亲自出手掐灭祸源。
　　这位大王子眼中，无论你是什么大贵族小人物，碍着财路都要清扫。
　　正是这种铁血的作风，让旁人不敢染指亚历克经营的产业，间接形成了大垄断生意链。
　　“明明是不同领域的书籍，还要恶意打击，出版行业这么萧条，他功不可没。”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路迦都在脑补脚踩大王子，手削魔王丁的画面。
　　画面带来的爽感让他入睡的很快，然而真实的梦境错综复杂，和魔界有关的闲杂人等没有出现在梦里，反而全是那个异常温和到诡异的虚影。
　　梦里，脾气不好又有点蠢笨的羽毛笔和能随手改良功法的巨大虚影交互交替。
　　阿莱克斯。
　　这个被世人唾骂，敬仰又畏惧的存在，真实面孔到底是怎样的？
　　夜半三更，窗外月明星稀。
　　床上的少年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口中胡乱地喃喃自语：“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阿莱克斯。与你定下约定的路迦命令你……”
　　羽毛笔：“？”
　　再三确定路迦不是在假寐，是真的说梦话。
　　微风和窗外独有的花香交织在一起。
　　它盯着床上的少年看了许久，就像在打量什么新奇有趣的物件。
　　细长根管里流淌着若有若无的血光，看上去少了平日里的浮躁，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很难得的，这种物化人的注视中，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翌日天气不错，阳光难得一见的明媚。
　　穿越后路迦头回睡了懒觉。
　　羽毛笔早就不见昨晚的深沉，恢复了往常的恶劣咋呼：“断章狗，你起了？”
　　“是华丽断章狗，记得带上前缀。”
　　路迦脸抵着掌心，昨晚做梦太多，导致现在还有些头疼。
　　清醒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调动水元素，发现对元素的掌控力还在后，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感觉我对元素力的感知更加清晰了。”
　　激活魔法架构时，他甚至能短暂看清空气中各种颜色的粒子，路迦揉揉眼，确定没看错。
　　蓝的，绿的，黄色的……连灰尘都在眼中分解，他意念一动，那些淡蓝色的粒子开始在指尖萦绕，比起其他元素更加亲近他。
　　难怪一些大魔法师高傲无比，他们眼中的世界完全是另外一种。
　　昨天还被水球淋了一身，今天路迦稍加尝试几次，便熟练掌握了清洁咒。
　　“莫非我是什么绝世天才？”玥卞lǐɡё
　　羽毛笔的声音飘过来：“天才的不是你，是改良的法门和龙族的天生伟力。”
　　作为天生就站在大陆金字塔顶端的种族，龙族拥有超凡的肉躯力量，进入衰退期前，它的力量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持续上升，根本不存在什么瓶颈期。
　　至强者的情感反馈，带来的信仰收益价值相当可观。
　　路迦想了想：“懂了，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羽毛笔看他一眼，感觉被恭维到了，不得不说这小子说话还挺舒心的。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二者的交流，玛雅每天定时来送早餐。
　　才从龙那里获得了反馈的好处，路迦问：“进城的那两头龙还在吗？”
　　玛雅摇头，“不清楚，听说昨天他们去所有书店扫荡了一圈，到写寄语的时候，一张纸都没够用，用了大篇章的溢美之词……”
　　说到这里，玛雅面色怪异，龙族是真的喜欢三岁半文学，这太离谱了。
　　“之后两位阁下便消失了，有人说他们被邀请去了趟城主府，也有人说巨龙已经离开。”
　　玛雅又补充了句：“不过书店老板提到，两位阁下离开书店前，专门询问了第二册的上市时间，还催促了好几次让快点上市。”
　　路迦闻言握刀叉的手放松下来，给自己投喂了一口肉，这断章狗果然没做错。
　　第一册结尾卡得刚刚好！
　　吃过饭后，还不等路迦散步消食，暗七扛着一个大型卷轴找上门来。
　　他当面摊开：“会长连夜让人打的样。”
　　这是一张大型宣传横幅，上面印着今年图书销售榜前十的小说主角。
　　属于小怪物的主角头像，是一个趴在蛋壳边沿的Q版幼崽，它睁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纯真懵懂又带着一丝雀跃。
　　旁边还附有一个小气泡：选我吧。
　　气泡像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泡泡，圆鼓鼓的，整体和谐感远胜其他主角。
　　路迦眼前一亮：“这画得也太传神了点！”
　　暗七也不得不承认，忽略那些离谱的文字，第一眼看连他都感觉到了一丝可爱。
　　晃了晃脑袋，暗七晃水一样把可爱两个字从脑海中甩出去，继续带话。
　　“会长已经向圣城的商会发送指令，要搞年度最受欢迎主角，最佳作品以及十大作者的评选，其中重点宣传最受欢迎主角的投票活动。”
　　路迦拍手说：“很明智。”
　　如果重点放在作品或者作者上，龙族或许会不屑评价，强者的爱好无需别人评判。
　　但放在主角身上，那可就不一样了。
　　龙族在看小说时，本来就是大家长心态，没有一个家长愿意承认自家孩子不如别人家的好。
　　运作好了，让巨龙呼朋引伴一起打投也不是梦。
　　看着宣传横幅，应该可以称之为早期海报，路迦心情颇为不错，随口问：“以前有类似的读书评选活动吗？”
　　暗七颔首：“有。”
　　莱茵商行到处都是情报贩子，什么消息他都知道。
　　“魔族的大王子搞过几回，水花不大。”
　　路迦好奇：“往年榜首作品是什么？”
　　暗七咳嗽一声：“基本都是斯通杂志社上报的一些作品，不怎么穿衣服。”
　　“……”
　　路迦想起了杂志社那些‘伟大’的作品。
　　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暗七深吸一口气：“听说你要去圣城。”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丝向往。
　　普通人去圣城不能逗留超过三天，真正能定居在那里的，无一不是人族精英或者勋贵儿女。这还只是圣城外围，圣城核心的区域，外围定居者都不能擅闯。
　　而万朝会，正是在圣城的主城区举办。
　　路迦向往的点不同：“你说居住在圣城的大人物们，都喜欢看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故事怎么样？”
　　暗七一脸冷漠：“据我所知，我族大人物只看正统魔法书籍。”
　　路迦撇了撇嘴，无趣。
　　“正好你来了，”路迦往桌边走，“来试读一下我的第二部，这两天抽空写了个开篇……”
　　暗七顿时如一阵风似的跑没了，从会馆直冲向街道仅用了两个眨眼的功夫，正当他要一气呵成奔回商会时，前一秒还在路迦那里吃瘪的无语面孔忽然变得锐利。
　　有魔族的味道。
　　气息很缥缈，当他追溯到一半时，已经消失了。
　　暗七站在屋檐下，眼神冰冷。
　　巨石之城不禁魔族往来，不过魔族很少会特意掩盖气息，那种似有似无的魔法痕迹，更像是魔仆。
　　他转了一圈，最后发现了魔仆的指甲盖。
　　好破碎。
　　“算了，非战时，有城主在出不了乱子。”
　　角落还有一本《团宠三岁半》，疑似魔仆遗物，魔仆支离破碎，书居然是完整的。
　　暗七不知道是什么找虐心理，忍不住又翻开看了眼。
　　一分钟后。
　　暗七失去了人生信念。
　　龙族都是什么奶嗝品味？
　　城主府。
　　天空中的老怪物暂时消失了，此刻正雕塑般地立在城主对面，没了遮天蔽日的身躯，今日的巨石之城才会如此阳光明媚。
　　“不管吗？”
　　魔仆进城没两天就粉碎了，连它也没注意到对方是怎么死的。
　　城主端着茶盏，悠哉说道：“魔界的两位王子殿下要开始斗了，管什么管？”
　　这位老怪物真身是一只传说级别的妖兽，听后轻嘲一声：“平级实力的才算争斗。”
　　一个被丢去放逐地的弃子，和成名已久的真正王储，压根没有什么可比性。
　　城主不知何时放下了杯盏，手中多出一本书，正是饱受诟病的《团宠三岁半》。
　　“其实这本书很难得。”
　　传说级的妖兽掏掏耳朵，还以为听错了：“难得？”
　　“从传统强者法则来看，内容是令人不适，但换个角度，为什么大人物不能对弱小的存在施以怜悯和援助？为什么要用天赋来判断个体存在的意义，那些弱小的存在通过一些气运和努力，未来展翅高飞，难道不是一段佳话？”
　　城主淡淡分析：“要从人类史观和阶级斗争的角度来看待这本书，你要看到文字底下的斗争性，要看到广义层面的人文发展。”
　　活了好久，传说级别的妖兽瞪大了双目，好久才憋出一句：“要不怎么你能当这城主呢……”
　　这都能给扯出篇分析。
　　但确定不是瞎扯呢吗！没有实力，都是一纸空谈。
　　城主没再多说，叫来护卫队长：“去会馆跑一趟，告诉那孩子十日后出发去圣城。”
　　十天的时间转眼如云烟，期间路迦基本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修炼和写小说。
　　体内的魔法框架还有金光闪烁，龙族情绪反馈产生的能量，他还没有消化完毕。
　　眼看他快修到头顶冒烟，羽毛笔凉凉说了句：“动点脑子，不要总想着吸收，架构才是你修炼的根基。”
　　路迦正热的满头汗，闻言思考了一下，好像懂了。
　　他没有再像个莽夫似的试图吞噬这些光芒，而是进一步将它们分配均匀，让金光流经每一寸魔法架构，甚至主动散了些体内的元素力，确保架构彻底沐浴到金光。
　　待到金光如小溪，洒满每一处时，原本空旷的魔法架构，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架构里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小人，小人盘腿而坐，目前浑身还有些灰沉沉的，容貌和路迦一致，紧闭着双目，但是莫名有种悲天悯人的味道。
　　羽毛笔看他身体忽然绷紧了，问：“修得怎么样？”
　　路迦吸气：“我怀了。”
　　“……”
　　路迦三两句描述完体内的状况。
　　羽毛笔听后说他少见多怪：“那是你信仰成神的根基，等到它也亮了，你也就修成了。”
　　路迦以前混娱乐圈，一些仙侠的剧本没少看，代入一下常见的东方体系，有点像是泥塑金身，肉身成佛。
　　他研究着体内的小人，没有注意到羽毛笔忽然变深邃的心血管。
　　其实羽毛笔只说了一半，正常的信仰修行法，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小人还有另外一个说法。
　　金身一成，不死不灭。
　　哪怕肉身被打碎，也依旧能够存活下去，上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它自己，灵魂封存在心脏中，未来还有复苏的可能。
　　可惜心脏承受能力有限，羽毛笔只能暂时将记忆和力量干湿分离。
　　它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随手就给出了保命绝活？
　　“莫非我脑子坏了？”
　　羽毛笔盯着路迦，后者正在一边慈爱地摸着肚子。
　　“……”
　　会不会时代变了，现在大家智商都这样？
　　摸完了肚子，路迦开始抓紧时间学习一些简单的咒语，感谢原身大部分时间都被禁锢在一方空间，只能看书，知识储备量不俗。
　　何况还有羽毛笔这位现成的老师请教，他的进步速度很快。
　　“等我在圣城猥琐发育一阵，呵，”路迦目光灼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会让亚历克知道，莫欺龙族穷。”
　　“？？？”欺谁？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护卫队长直接站在外面通知：“日安，城主的兽车已经在门口。”
　　路迦目中染了些笑意，重新将羽毛笔悬挂在腰间：“走吧。”
　　去圣城。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生存指南：
　　写书√
　　修炼√
　　找干爹干妈（ing）
　　找赞助商√
　　改善和羽毛笔的关系√
　　阿莱克斯：呵，谁和你的关系改善了？
　　路迦：都说了不要在我日记里留言


第17章 圣城（二合一）
　　路迦才出发的时候, 有龙已经在路上了。
　　懒得飞时，它们会直接乘坐特殊炎结晶制作的飞艇。
　　天空所有的飞行生物, 全都离他们百丈远。
　　“炸炸炸炸……”
　　类似海鸥的妖兽组团开骂。
　　哪个丧心病狂的，开着这种飞艇上路？这不小心磕碰了，它们不得赔死！
　　飞艇内，化作人形的巨龙收敛了威压。
　　伯兰尼书本不离手，把写寄语得到的赠礼日常看了又看，眼睛都弯了起来。
　　“要是我有一头这么乖的龙崽就好了。”
　　他已经彻底将小怪物划分成了龙种族, 甚至还在字里行间找依据。
　　如果谁说一句小怪物不是龙，伯兰尼都能喷出一口冰霜来让对方转生换个脑子。
　　里奥正想让他别做梦了，忽然之间, 飞艇变得不稳，空气中多出好几股刚健迅猛的气流。
　　伯兰尼收起了手中的书本，一眼看到了风暴的源头：“是艾丽斯。”
　　高空中迸着几个火星子, 来的也是一头龙，对方化作一名红发女人立在飞艇尖端。
　　“伯兰尼, 里奥？”她的眉毛是酒红色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头只知道休眠的宅龙和天天泡在书籍堆里的挑剔龙，居然结伴同行，艾丽斯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伯兰尼淡淡：“去圣城转一下。”
　　巨石城主暗示圣城要举办什么和崽崽相关的活动，他们才决定去看看。
　　艾丽斯暗恼：“早知道你们去圣城, 我就不去了。”
　　万朝会送来请帖，今年请帖是圣人亲自写的，多少要给个面子, 龙岛上一堆倚老卖老的，最后她被踢出来参加活动。
　　艾丽斯注意到里奥手里拿着本书。
　　伯兰尼看书很正常, 里奥可不是什么文化龙。
　　正当她想要开口询问时，下方赫然出现一座恢弘无比的城池。
　　圣城外的高墙上巡逻兵警惕工作, 内部那些伟大的魔法师人头攒动，唯有圣人的雕像屹立在城池中央，永远只能被仰望。
　　早早有使者侯在外城接引。
　　当发现一次性居然来了三头龙，接引使者顿时受宠若惊。
　　龙族今年这么给面子的吗？
　　城内热闹非凡，提前赶来的不少种族都在炫耀他们的新发明。
　　巡城守卫都换成了七阶魔法师，显然是在防备什么。
　　里奥不感兴趣，直到看到各种评选活动时，游移的目光才定了定。
　　接引使者连忙说：“进内城是要往这边走。”
　　两道身影充耳不闻，脚步先后停在一张巨大的宣传海报下。
　　附近一整片区域都是各种活动的宣传，讨论的声音络绎不绝。
　　“今年怎么还加了个畅销读书评选？”
　　最后一本又是什么鬼？
　　——迷倒四族，据说比精灵王还美的少年倾情力作。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浴池偷窥事件，没听说吗？”才下注药剂师大赛的路人经过，盯着排行榜末端说：“哗众取宠罢了，我跟风买了一本，死难看。”
　　附近还站着一个受害者，闻言愤愤：“也就上当这一次。”
　　畅销图书的评选旁边，就是年度最受欢迎的主角投票。
　　投票规则很简单，各个区域的指定书店有传送阵，使用一次需要一个金币，书店额外收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想要投谁，写好放进传送阵就行，每日会有专人进行收集统计。
　　为数不多的投票上，除了写着小怪物的名字，旁边还附赠了谩骂之言。
　　“花一个金币没其他意思，老子看了恶心了一周，希望更多人看到，一起恶心去吧。”
　　三岁半文学自带话题度，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异常沉默的里奥和伯兰尼。
　　实力强大者，可以无限弱化自身的存在感。
　　里奥静静看着海报。
　　宣传海报上堆砌了魔法元素，让绘制的形象更加栩栩如生，小怪物趴在蛋壳边缘，满怀期待吐着泡泡，泡泡里大大写着选我，迎接它的却是一众无情的诋毁。
　　它满怀期待趴在那里，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露出一如既往纯真的笑脸。
　　好可怜。
　　诋毁的言论越来越多，里奥越心疼。
　　它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适应这个世界。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虐粉了，里奥看向打呵欠的工作人员：“在哪里投票？”
　　“现场投也行，每次需要缴纳……”
　　“先投一亿。”
　　轻飘飘的一句话，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一麻袋一麻袋的金币开始毫无预兆地从储物戒中丢出。
　　在看到装满金币的麻袋快要堆成小山时，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
　　“抱，抱歉，根据评选规则，单名读者最多只能投五次。”
　　一个无人在意的小榜单，其实查得并不严。
　　但大庭广众下拿出一个亿砸，他就算想装瞎也装不了！
　　听到规则限制，里奥皱眉，又问：“角色获奖后，作者会得到什么？”
　　工作人员卡壳了下，能获得什么？
　　荣誉啊。
　　里奥：“给作者也投一亿。”
　　“……抱歉，这个也不包括在活动内。”
　　现场空气愈发沉默，有人似乎猜到了里奥的身份，神情从不可置信变得有些惊恐。
　　里奥狭长的眉峰紧蹙，无比反感钱花不出去的事情。
　　一直没说话的伯兰尼目光突然盯准一处。
　　不远处，报亭在给一本魔法师的自传做宣传。
　　与之相比，打投活动里崽崽的那一亩三分地，显得格外寒碜。
　　伯兰尼低声说了几句话，里奥也注意到了，眼神越来越幽深。
　　艾丽斯等得不耐烦，跟着一并凑到榜单前：“我说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咦……这是什么，还挺可爱的。”
　　接引使者：“两位阁下……”
　　里奥抬手沉声说：“圣城最好的吟游诗人在哪里？”
　　————
　　距离圣城数千公里外，数十只妖兽拉着的豪华车队正在行进着。
　　车厢内，路迦提出疑问：“评选活动在圣城开展，其他地方的读者怎么参与？”
　　卡伦眯眯眼笑成一条缝，大概说明了一下规则。
　　路迦听后若有所思。
　　类似短信投票的机制，不过这个明显有很多漏洞，但考虑到冷门活动参与人数不多，也就无所谓了。
　　卡伦继续道：“这次圣城那边特意加大了宣传力度，你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城主。”
　　路迦不解。
　　“出版行业萧条，根本无人在意，城主亲自写信给相熟的圣城高层，今年专门搞了一个扶持冷门领域的活动。”
　　路迦恍然，还有这种好事？
　　一直闭目沉稳坐着的城主开口：“有争议才有知名度，说不定在我们抵达前，你就已经名声大噪。”
　　路迦更在乎这名声能不能转换成信仰。
　　赶路还需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写作。
　　路迦故意拿出羽毛笔，想试探一下城主的反应。但凡对方表现出一丝的狐疑，他都要想办法先终结圣城之旅。
　　好在城主放在文稿上的注意力都胜过对羽毛笔的关注。
　　路迦彻底放松下来，能瞒过城主的耳目，就能瞒过圣城大部分精英魔法师的。
　　“嘟嘟~”一只不知何时飞来的飞鸟不停啄着窗户边缘。
　　城主让妖兽停了下来，没几秒钟，门被一双手推开，钻进来个穿华丽裙子的少女。
　　城主无奈喊了莉莉安的名字。
　　“谢谢城主伯伯。”莉莉安抱着宠物笑呵呵说着，“追了一路，累死我了。”
　　来人正是斯通杂志社的社长。
　　路迦：“你也去圣城？”
　　莉莉安连连点头：“为了一手报道，顺带去内城玩玩。”
　　尽管有一半魅魔血脉，但从和城主的熟稔程度看，莉莉安家庭背景相当硬。
　　对方一上来就扔了个重磅炸弹：“据说这次万朝会，魔王会亲自去。”
　　路迦握笔的手一顿。
　　好在城主和卡伦也沉浸在惊讶中，他并不显得突兀。
　　城主神情变得严肃：“确定吗？”
　　万朝会魔族每年也会派队伍来交流，往年都是王储领队，距离上一次魔王亲自参加，起码有二十年。
　　莉莉安点头：“九成保真，我在魔界的情报贩子给的一手消息。”
　　她给怀里的飞鸟宠物顺毛，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两张门票。
　　“路迦，我还搞了两张内城歌剧票，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看看。”
　　托路迦的福，最近杂志社的销量爆好。
　　看着歌剧票，路迦思绪不禁蔓延开来。当前这个时代歌剧是主流，还没有电影出现，并非技术跟不上，而是没人想过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不禁有些意动，比起阅读，电影打开市场吸引粉丝的能力显然更强。
　　想要拍电影，首先要用到留影石，并且要是非常大经过专人打磨的那种，价值不菲，自己兜里的只能算作三瓜两枣。
　　龙族数量稀少，光靠它们拉图书销量不切实际。
　　“看来我得写部大热作品。”
　　热到随便一个路人都想买的程度。
　　“瞎嘀咕什么呢？”莉莉安看着他问。
　　路迦笑了笑，手指情不自禁摸向羽毛笔：“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魔王要来的事情。”
　　细长的指尖扫过羽翼，羽毛笔被摸得汗毛竖起，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兜什么坏水。
　　不分昼夜的赶路，临近目的地，妖兽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天日头初升，阳光晒在路迦的发丝上，黑中还泛着奇妙的殷红色。
　　妖兽突然有些不安地叫了两声，空气中正残留着魔族的气息，疑似不久前魔族的仪仗队才从此处经过。
　　城主挥了下袖子，气息便彻底消失，妖兽重新安静下来。
　　路迦掀开窗户，看着下方壮观无比的城池，心道：以前还是有些保守了。
　　他只看到了魔王之子身份带来的麻烦，却忘记了，这个身份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众人陆续下车。
　　外族闻风丧胆的执法队值守在两边，各个身穿白色盔甲，清一色腰配大剑，威风凛凛。
　　看到兽车上的图腾标记后，队长第一时间走过来，冲着巨石之城的城主恭敬行了一礼，视线瞄到一行人中戴面具的少年时稍停了一下。
　　城主：“我特意邀请的一位小友。”
　　队长没有再探究：“请随我来。”
　　自进城后，羽毛笔全程安静得像是死了一样。
　　它一路静静看着。
　　路迦步伐轻快，阳光洒下来，肩头似乎顶着不灭的朝气。
　　当初那个在放逐之地衣衫破烂，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少年，现在穿着得体的衣服，戴着储物戒，就这么走进了无数人类梦寐以求的圣地。
　　一路都是壮观的风景。
　　无数高大的建筑蒙着层奢华的宝气。
　　不远处随时有飞艇降落，寻常地方难以购买到的最新武器，随意做着清仓处理。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活跃着大量贵族，执法队更是百步一岗。
　　莉莉安来这里都收敛了很多，小声说：“魔王要来，到处都是卫兵。”
　　无意间看到路边的花，她有些高兴：“是百合！我名字的来源，象征纯洁和优雅。”
　　她忽然好奇：“路迦，你名字的起源是什么？说起来，你的名字有点奇怪呢。”
　　“没有起源。”
　　“啊？”
　　路迦：“因为是个假名。”
　　原身的名字一大长串，实在不好记。
　　走在前面的城主咳嗽了下，卡伦和执法队队长同时朝后看了眼。
　　用假名字行走大陆的人很多，从戴面具就可以看出是在遮掩身份，但要不要这么诚实？
　　值得一提的是，路迦换了张银质面具，并未被认出来是三岁半文学的作者。
　　莉莉安也被他的坦诚弄得手足无措。
　　她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身上的气息好像凝实不少，看来最近休息的不错。”
　　路迦摇头：“最近尝试用精血走邪门歪道，运气不错，稍稍改善了一下魔法废柴的体质。”
　　他郑重握拳：“敬请期待我的成功。”
　　他突然能修炼魔法，总得有个理由。
　　莉莉安彻底缄默。
　　城主和执法队队长比她还沉默。
　　禁术自成一脉，但因为使用者通常不做好事，在外暴露往往会遭人唾弃。
　　城主提醒了句：“禁忌魔法弊端不少，不要只看眼下。”
　　路迦感激他的好意，“您放心，我发现我血脉也并非一无是处，很多后遗症都可以抵消。日后如果我修炼有成，我取点血给您，您可以研究看看。”
　　也算是为人类做贡献了。
　　执法队长是最不近人情的，这时候都受不了打圆场说：“休息的别馆到了。”
　　再说下去，他都想把人抓走了。
　　被路迦一打岔，执法队长险些忘了正事，对城主说：“圣人正在接见魔王和龙族，让您到了后，最好也过去一趟。”
　　城主微微颔首。
　　接待车队的不是使者，而是执法队长，他就知道是来传达高层口谕。
　　提起魔王，城主下意识看了眼路迦。
　　不在一个频道，路迦并未产生太多的情绪变化，只是看向远处气势磅礴的建筑物塔尖，猜测那里应该就是圣人居所。
　　圣城不会有建筑的高度超过圣人所在地。
　　大家都很装啊。
　　路迦不由想起来当日被雷劈的时候，半空中高高在上的红发身影。
　　不知道这次在圣城，会不会碰上魔王。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路迦，”莉莉安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走，我们去看歌剧！”
　　暂停去想垃圾事，路迦来了兴趣。
　　反正以后要搞电影，提前观察一下情况也好。
　　和城主打了声招呼，他跟着莉莉安朝歌剧院走去。
　　卡伦和他们一道，虽然拥有名演员的票很难抢，但对于莱茵商行的会长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路上大家都在有说有笑，圣城的一切对路迦来说都很新鲜，卡伦耐心一一介绍。
　　只是他的眼神时不时会暗一下。
　　从进入圣城开始，路迦行为上暴露出很多问题，一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恐怕不是粗心带来的失误。
　　他静静做着推测：一来利用商会作为跳板发行书本的目的已经达成，来到圣城后，对方有了新的目标。
　　二来……路迦可能觉得瞒不住，索性不装了。
　　卡伦双目微眯，可以肯定的是，路迦的身份不会简单，城主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说明。
　　但为何又如此缺乏基本常识？违和感的源头是什么？
　　一阵飘扬的歌声打断他的思绪。
　　“为勇敢的它歌唱，”
　　“它在冰冷漆黑的山洞里出生；”
　　“为善良的它鼓掌，”
　　“它自出生后就学会了分享；”
　　“如果你见识过它的柔弱，就会看到脆弱的骨头下布满了荆棘；”
　　“今天我们见证了一位弱小的勇士，”
　　“生命值得喝彩……”
　　好听的弦乐配合吟游诗人细腻柔和的嗓音，像是在讲一篇娓娓道来的故事。
　　虽然歌词有点奇怪，但胜在旋律十分优美。
　　三人情不自禁放慢脚步，陶醉聆听着——
　　“啊，赞美这个团宠三岁半的故事，”
　　“你问为什么是三岁半？”
　　“这必然是命运的转折……”
　　陶醉的神情瞬间皲裂，街道上的三人面色精彩起来。
　　他们好像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主题了。
　　吟游诗人唱得太正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主角当自强的故事。
　　路迦看向卡伦：“这，宣传做得挺好。”
　　卡伦皱眉，不太像是商行一贯的宣传手段。
　　一路朝前，临近外城区域，到处都能听到这首歌。
　　一直到三人浑浑噩噩进入剧院，脑海中还在反复播放bgm，不得不说曲目创作非常成功，旋律朗朗上口，想忘都难。
　　剧院今天满座，三人位于贵宾席。
　　灯光照在舞台上，演出准时开始。
　　“为勇敢的它歌唱，它在冰冷漆黑的山洞里出生……”
　　路迦闭眼：“我是活见鬼了吗？”
　　明明脑海里已经停止播放了。
　　莉莉安：“不是幻觉，你看台上。”
　　路迦睁眼，舞台上一位穿着飘逸黑裙的女子在舞蹈，这似乎是一台带歌舞性质的话剧，女人扮演风。十几米长的黑裙，真的如风一般摇曳。
　　紧接着女子退场，舞台灯光一暗，再亮起时，屏幕上多出一个大大的蛋。
　　路迦震惊无比：“这演的不会是三岁半？”
　　莉莉安是真的不知情，她买的是剧团票，这种到了现场看什么完全不确定。
　　附近的一位绅士已经戴上了痛苦面具：“如果不是为了支持洛丽丝小姐，我是绝对不会买票的。”
　　洛丽丝是最出名的话剧团演员之一。
　　后面座位的人出声附和：“接下来一个月，话剧院都在演这出剧目，不买的话起码有一个月看不到洛丽丝。”
　　路迦诧异看向卡伦，没想到他都做到这份上了。
　　卡伦十分严肃：“和商会无关。”
　　先不说包下圣城最大的剧院要多少钱，光是买断知名剧团一个月的演出，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时间也对不上，编一个剧目少说也要十来天。”
　　更何况还要排练，上映，审核等等，《团宠三岁半》上市也没这么久。
　　听到了一些他的喃喃，绅士解释：“你们才进城吧？是龙族的手笔，不但斥巨资包团，还召集了最精英的音乐家，剧本家……反正一堆人，连夜赶排话剧。”
　　万恶的龙族主义！
　　一听是自己的土豪读者，路迦立刻挺直了腰板：“不愧是龙族，这么干都有人买单。”
　　“不，真有人喜欢啊。”
　　绅士眼角疯狂抽搐着，就在这时，最旁边伸过来一根拐杖，警告地敲了下他的膝盖。
　　边座的老妇人严厉瞪了一眼他，示意不要说话。
　　绅士有苦难言，用口型说：“不止是为了支持洛丽丝，我妈也超爱三三岁半的。”
　　这次卡伦秒懂。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路迦闻言观察了一下，最前排的特等席坐满了，一群贵妇人正在认真欣赏舞台。
　　女性似乎天生更具有包容和共情的能力。
　　经历过小孩狗都嫌弃的吵闹年纪，小怪物在她们眼中乖得像是治愈心灵的一剂良药。
　　一出剧目大概有两个小时，幼崽的形象是演员披着特质的‘外壳’演绎。整体还算还原，起码主要剧情都演出来了。
　　不得不夸一下知名剧团的业务能力，可以精确地用动作传递情绪。
　　一出戏终于演完，邻座绅士打扮的男子迫不及待扶着母亲离开。
　　老妇人不满：“你还不是从个小娃娃长起来的。”
　　绅士无语：“也不看看您儿子是什么天赋。”
　　路迦最后才起身，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现在的大陆高层实力为尊，天赋者天生凌驾在普通群众之上，所以没有代入感。
　　书籍，综艺，电影……等这些普及开，他要薄利多销，至少丰富一下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
　　走出剧院，三人吹风。
　　终于再度驱散了洗脑的旋律，一抬头，只见远处的建筑物上印着一个超级大的崽崽，头顶有飞艇有低空经过，上面同样用各族语言写着《团宠三岁半》，哪怕他们路过下注药剂师大赛的摊位上，摊主都会说一句：“祝您下注成功，就像三岁半里的崽崽一样幸运。”
　　除了歌剧，龙族还买下了几栋建筑，承包了前来推销全新飞艇技术矮人族的产品以及各个热门摊位的广告位。
　　“有龙放话要给作者一个亿。”
　　摊主一句话让路迦心动过速。
　　莉莉安低声说：“执法队长不是说龙在圣人那里，我们去门口堵龙，还来得及要钱。”
　　路迦深深看她一眼，那就不止是堵龙了，还能和魔王打个照面。
　　“不用，我只赚我该赚的那部分。”
　　直接拿钱性质就变了，至少在作者和读者的关系上，他要和龙族做到平等。
　　莉莉安认真：“路迦，你变丑了。”
　　虽然带着面具，但可以感觉到，面具下的脸这一瞬间狰狞了。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路迦艰难地迈开双腿，背影沧桑，朝会馆的方向挪动而去。
　　路上，他还碰到不少同样狰狞的，这些全都是看不惯三岁半文学，耐不住龙族有钱，各个地方都能看到加油打气的粉丝活动。
　　他们只能堵上耳朵，拒绝洗脑。
　　砸钱永远管用。内城的贵妇人们还真去投票了，还有一些慕强党，认为龙族喜欢的东西一定有它的价值，极短的时间内，小怪物一跃成为最受欢迎角色的榜首。
　　总之，路迦这本书的知名度彻底打开了。
　　路迦本人没有多少开心。
　　当他回到会馆时，还在痛心一个亿。
　　“一个亿啊啊啊啊啊……”
　　羽毛笔受够了他痛心疾首的哀嚎，冷冷道：“不就一个亿？”
　　“你那么有钱当然不知道底层人民的痛苦！”路迦快要在床上扭曲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没钱，日记都被人挖出来卖了。”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一个亿买不了我的自尊，买不了我的骨气，买不了……
　　买不了你的嘴硬。——阿莱克斯留。


第18章 万朝会（二合一）
　　吐槽完日记, 路迦悄咪咪观察着。
　　没诈成功？
　　依照羽毛笔的性子，如果有宝藏, 一定会提两句，哪怕没有也会炫耀一下之前的辉煌。
　　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只笔好像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得试一试。
　　路迦翻身起来，“你说得对，不就一个亿吗？我现在就来写《团宠三岁半》的第二部。”
　　一炷香的时间后，羽毛笔生无可恋摊在路迦手心，微微喘息着, 笔杆上还残留着少年奋笔疾书时留下的汗渍。
　　路迦平静收好稿子。
　　果然是持久了。
　　以前它都是写不到十句就吐的。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急切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从回来写稿到现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都要黑了。
　　路迦点上灯, 门开后，莉莉安气都不带喘地说：“魔族大王子刚刚进城了。”
　　路迦第一反应是魔王在，这位大殿下过来找魔王汇合很正常, 莉莉安下一句话却让他心沉到了谷底。
　　“你可千万别露面，否则小命不保。”
　　路迦：“这么严重？”
　　好歹是圣城。
　　莉莉安：“出版行业虽然冷门, 但当年大王子执意要占领这个行业，听说他认为文字也能成为武器。”
　　“现在因为你……或者说是因为龙族，大家重新关注了这个行业。魔王又刚好在圣城，大王子心眼比针尖还小, 肯定会觉得你让他落了面子。”
　　这是什么离谱迁怒？
　　路迦蹙起眉头，但不得不说，亚历克的眼光还是挺超前的。
　　“恐怕不露面也没用。”路迦说：“我在巨石之城的时候, 魔仆已经盯上了我。”
　　之后他跟随城主离开巨石之城，也不算是什么大秘密。
　　莉莉安愣了下, 片刻后，她一咬牙, 从储物戒不舍地掏出一个牌位塞过去：“这个给你。”
　　路迦不解。
　　“我们家还有个孩子，在我出生前就夭折了，你带着这个牌位，就说早就入赘给了我家。我爹在圣城，到时候我就有理由让他帮你。”
　　路迦有些感动。
　　他和莉莉安相识也没多久，双方也就合作过一两次，没想到她这么热心。
　　“她在骗你。”羽毛笔嗤笑一声：“魅魔有血脉庇护，幼童很少会死亡。”
　　更何况还有个药剂师的爹。
　　路迦一怔，尔后看着莉莉安，直接说出传音中的关键词：“血脉庇护。”
　　他不觉得对方是特意来害自己的，否则完全可以靠偷袭，见效更快。
　　莉莉安顿时尴尬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一般只有魅魔才知道这件事。
　　“好吧，其实这是我家乌龟的牌位。”
　　“……”
　　莉莉安摆摆手：“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我爹也不会反驳的，因为他以前也把那只乌龟当他儿子养。”
　　路迦立刻改为双手捧着牌位：“帮我转告伯父，待我度过难关，一定把令郎完好无损送回去。”
　　“嗯嗯，上面有特殊魔法阵，遇到危险你就掰碎了，我爹能感知到。”
　　莉莉安走后，路迦看着牌位陷入沉思：“莉莉安的爹能把乌龟当儿子养，魔王把儿子当龟养。”
　　刚发完一句感慨，敲门声再度传来。
　　卡伦嗅觉十分敏锐，闻到了屋子里残存的香水味：“莉莉安来过？”
　　路迦点头。
　　见状卡伦不再多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自己多留心点。”
　　说完，转身要走。
　　“卡伦会长。”
　　路迦忽然叫住他，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卡伦却是直接打断，只说了五个字：“我是个商人。”
　　利聚而来，利尽而散。
　　路迦明白了他的态度，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点头：“我知道了。”
　　他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明白得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为之后的合作做准备。
　　然而路迦话还没说完，手上突然多出一个高级空间卷轴，比兽人的那个空间跨度范围更广，同时多出的还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和黑卡。
　　“戴上这个面具，可以暂时改变容貌，以后每年的分红还是会打到卡里，这是我为每个散场伙伴做的准备。”
　　看他娴熟掏东西的动作，路迦眼皮一跳：“你的合作伙伴里……”
　　不少法制咖吧。
　　“路迦。”
　　卡伦喊他名字的次数很少，上一次听路迦觉得他的声音有种真诚的错觉，这一次却有些不同的感受。
　　“我合作过不少案底人，你是最特别的。”卡伦实话实说：“你很年轻，有很多想法，最重要的是，你耍心眼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他看了眼黑卡：“如果你担心身故后用不到这些钱，我也可以帮你转交家人。”
　　卡伦猜测路迦的身份恐怕象征着什么大麻烦，否则不会如此反常。
　　除了魔族大王子，对方还存在更致命的威胁。
　　路迦摇头：“人都死了给钱也没用。到时候帮我用卡里的钱雇人把他们都杀了，送我们团圆就好。”
　　“……”
　　“最好十五那天杀，”路迦脸上荡漾出柔和温暖的笑容，“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阖家团圆。
　　看他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可疑光芒，卡伦这下彻底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一直以来的困惑得到了解答，路迦的来历确实不凡，然而对方的危机可能恰好来自于家族。
　　路迦摸了摸下巴，尽量接住自己铃铛般的笑声，问：
　　“如果有接二连三的大买卖，但销售这些却会得罪其他势力，商行会接吗？”
　　卡伦并未正面回答，只是举了个例子：“曾经有一只暗精灵偷窃了精灵族的至宝，半路还顺道洗劫了一位重伤的魔族，这些失窃品最后是通过莱茵商行进行拍卖。暗精灵得到了钱，置换了想要的资源，可惜没过两年，还是被发现死得很惨。”
　　路迦明白了，只要是正常的交易，莱茵商行什么买卖都接，但是买卖双方的死活它不会插手。
　　商行本身具有的实力，足以应付这个原则下的麻烦。
　　揣着怀里价值高昂的空间卷轴和面具，卡伦已经足够仁至义尽。
　　路迦转身倒了两杯酒，举杯：“敬每一次的好聚好散。”
　　卡伦微笑同他碰杯。
　　现在太晚了，路迦约好明天一早商谈些关于三岁半的后续销售问题。
　　卡伦同意了，临走他又提醒一句：“还有几天就是万朝会，陆续有大量来客抵达，无事不要去其他会馆乱窜，”
　　圣城用来接待尊贵客人的会馆不止一座，内城东西南北每个方向都有，甚至城内人工湖的岛屿上，还建有一座巨大的建筑物。
　　这种面积广阔的特殊会馆，主要是接待一些体型巨大的种族，如龙族，兽人族等。
　　万一遇到脾气不好的，白白沾染麻烦。
　　……
　　魔族绝对能排到脾气不好的前三名。
　　魔族会馆，一张铺着高级羊绒毯的座椅上，暗红发绿眸的男人正半侧着身子坐在上面，只见他把玩着一枚菱形状的结晶，晶体自带着一些亮度。
　　“这就是矮人族最新研制出的玩意？”
　　底下跪着的魔仆立刻汇报：“加强版的微型留影石，激活后可以隐藏形态，偷听监视都很难被发现。已经和矮人族谈好，这次他们不会在万朝会展示这件单品，以后仅提供给殿下。”
　　“辛苦了，”亚历克很满意，细碎的光芒让天生病态的肌肤更显苍白，“想来你们花费了不少功夫。”
　　殿下居然对他们说辛苦。
　　魔仆激动跪地：“誓死效忠大殿下。”
　　亚历克嘴角露出玩味的表情。
　　真有趣。
　　他购买这些玩意就是为了取代魔仆，毕竟魔仆会累，会死，会被抓，哪有这些小玩意好用。
　　他们居然还对自己感恩戴德。
　　亚历克招来一名魔仆，同时手中出现一件黑色羽衣。
　　“很多年前，我杀了只暗精灵，从他身上搜刮来件不错的东西。”亚历克用略显温厚的语气说：“当初这只暗精灵仅靠着这件羽衣便成功出入精灵族。你穿上它去人族会馆一趟，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亚历克没有说的是，这件羽衣的使用代价极大，会无形中吸收生命能量。
　　珍贵的羽衣说给就给，魔仆激动地接过，再次跪地表忠心。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亚历克并未理会，笑容中带着一丝渗人。
　　其实他也看了那本《团宠三岁半》，恐怕这个作者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龙族。
　　他也曾试图利用文字搞事，可惜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现在居然有人只用了这么一个荒诞的故事，便成功引来龙族的注意，还在圣城为个虚拟的角色一掷千金。
　　椅子的扶手在亚历克手中碎成了渣。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阴沉。
　　先前去见父亲被近侍以对方在忙为由拦下，这让他不由怀疑比起其他几个兄弟姐妹，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份量下降了一些。
　　不过眼前得先解决这桩麻烦。
　　人类和龙族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
　　亚历克熬大夜谋划未来时，路迦正美滋滋睡着。
　　外面刮起了小风，窗户没关，半梦半醒间他懒得去找被踢到一边的被子，脑袋一歪，把脸埋在枕头里避风。
　　不远处，目前能量，智慧，实力暂时都欠缺的三无产品，血管突然动了下。
　　羽毛笔顺着风的方向转了半圈，对准窗户。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一夜无梦。
　　翌日，微光稍稍从窗户透进来，直到光芒全扑在脸上，路迦才不情不愿地动了下。
　　当他木雕似的扒在被褥上时，羽毛笔冷淡的声音传来：“房间里有微量的魔法波动。”
　　路迦一个激灵，当场清醒了。
　　他佯装无事穿好衣服，慢悠悠走去屋外做广播体操，几个拉伸动作后，才悄悄传音：“屋里藏人了？”
　　为什么感觉这语气还有点兴奋？
　　羽毛笔冷笑：“没人。”
　　如果有生命气息的东西滞留，它早就定位到了。
　　路迦闻言开始琢磨，那就是被塞了什么物品，微量魔法波动说明不是什么破坏性巨大的武器。
　　他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羽毛笔又说了一句：“有点类似留影石的能量构成。”
　　路迦诧异，这都能感知出来？
　　羽毛笔习惯性阴阳：“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至少愿意主动提醒有危险。
　　留影石。
　　路迦第一时间联想到那位魔族大王子，早在巨石之城就有魔仆盯上他，房间里的东西大约是在发挥同样的作用。
　　正想着，前方传来脚步声，卡伦依旧还是那副贵族的派头，沐浴着晨光走来。
　　无利不起早，卡伦起得比自己还早。
　　看到在做雏鹰起飞运动的路迦，卡伦神情古怪：“这就是你最近练习的禁忌魔法？”
　　路迦不置可否。
　　屋外谈话不适合，他主动邀请对方进屋。
　　羽毛笔知道有人要迫不及待开始对着屋内的留影石演了。
　　事实出乎意料，路迦竟然真的在正常地谈生意：“我准备出周边。”
　　他嘴里经常冒出一些新奇词汇，卡伦没有问，静静听下去。
　　果然，路迦很快开始解释：“可以理解为与小说有关的衍生产品。”
　　卡伦何其精明，瞬间想到巨龙在书店扛走的宣传牌。
　　“立牌？”
　　路迦点了点头：“差不多，但要搞成巴掌大小。”
　　卡伦表示同意：“没错，这样显得可爱。”
　　“不，这样节省原材料。”
　　一个大立牌确实可以做几十个小立牌了。
　　“……”
　　路迦：“还要搞挂件，随时能挂在身上。”
　　他大概比划了一下样式。
　　卡伦认可：“这个也很省原材料。”
　　路迦纠正：“不，随身携带，让爱更加持久。不然金主龙万一对崽崽的情感减弱怎么办？”
　　卡伦彻底沉默了。
　　路迦继续说：“趁着热度还在，最好在万朝会开始前生产出一批样品，条件允许的话，每个挂件搞出不同造型，七个起步。”
　　卡伦这次没有发表见解。
　　果然他是对的，路迦接下来的话推翻了他的固有认知：
　　“重点是要激发龙族的收集癖，最大限度圈钱，因为本身受众不多，所以对外要打出一些宣传，比如拥有龙族同款挂件等等。圣城贵圈小姐夫人们也是受众，最好再配上一些她们购买的宣传图。”
　　“最最重要的一点，卖价一定要远远高于成本价。其中最可爱的造型要搞限量供应，后期还可以再做一些毛茸茸不同款的小玩具，全部装在盒子里，叫开盲盒，盲盒不限量，但只有前一百或者前五十才有编号，反正就是搞得特殊点。”
　　“我们的宗旨是：暴利。”
　　屋内迎来短暂的寂静。
　　半晌，卡伦看着他，迟迟说了句：“你家里没什么好人吧？”
　　路迦如遇知音：“看人真准。”
　　距离万朝会没有多久了，卡伦在冗长的沉默中离开去做安排，先不说这所谓的周边能不能圈钱，更大的价值是路迦带给他的这些经商理念。
　　眼下就是最佳的实践机会。
　　送走卡伦，路迦也没在房中久待，收拾了一下出门。
　　路上鸟叫云舒，圣城的天都好像比外面蓝一点。
　　羽毛笔终究还是没忍住，幽幽问道：“憋什么坏主意呢？”
　　明知道可能被监视，还在屋子里撂了那么多干货。
　　路迦没卖关子，“这些东西听着容易，实践起来难。”
　　要想周边卖的好，首先要有一个大IP支撑。
　　羽毛笔冷笑：“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没一句中听的，不怕对方做文章？”
　　路迦耸肩：“就怕他不做文章。不过……如果真是亚历克在幕后操纵，他应该会先愣一下，然后瞳孔扩大。”
　　“……”什么鬼描述？！
　　路迦掏出面具，缓缓戴上：
　　“不知道这位王储从留影石看到我的真容，瞳孔会动几下。”他拍手，还扭了两下窄腰：“这么动，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悬挂在腰间的羽毛笔被迫跟着晃动，闭了闭眼，选择忍了对方偶尔的放纵。
　　不在乎身份暴露，看来是做好了万朝会见到魔王的准备。
　　扭够了，路迦重新意气风发：“走，取材。”
　　巨石城主的位置离他们屋子不远。
　　尽管巨石之城地处边陲，但城主地位很高，是这次所有来客中，为数不多被圣人接见的存在。
　　路迦运气不错，巨石城主此刻正在自己屋中，而且同意见他。
　　一进屋，就看到巨石城主在自娱自乐地下棋。
　　路迦拿着个小本本站在门口，先礼貌问好，然后道明来意：“想向您打听一下，父母爱情。”
　　巨石城主执棋的手一滞。
　　在巨石城主的默许下，路迦盘坐在对面：“我差不多是封闭状态长大的，一直很好奇他们两人的虐恋情深。”
　　城主撂下棋子：“好奇到用本子记？”
　　路迦笑笑不回答。
　　“可以的话，我还想了解一下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兄长们。”
　　魔王和圣女的爱情没多久就崩盘了，明明没时间搞二胎。
　　现在的王储应该是魔王和别的魔生的。
　　“同父异母？”城主一直温和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了些，他看着路迦，缓缓道出一个惊人的事实：“为了挑选最优秀的王储，现在魔界的几位王子，都是魔王从几位亲王那里过继而来。”
　　路迦听得心中咯噔一声。
　　在魔界长大，就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反正先前已经说过，自己以前活得很封闭。
　　“原来我家是这个伦理关系。”
　　他抓住重点：“呵，男人，果然就喜欢养别人家的孩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
　　巨石城主身子微微朝后靠了下，目光在日光下显得有些不聚焦，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关于你父母，那要从二十多年前的休战期说起……”
　　路迦认真聆听着那些逐渐不被人提起的前尘往事，如同听公开课，时不时还举手提问。
　　看他这么积极，讲到一半的城主有些狐疑：“我总觉得你小子要搞事。”
　　路迦只是微笑。
　　反正他的笔尖是对准魔族，巨石城主继续说道：“我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天真闯了祸，可以试着跑去龙岛避难。”
　　一些外来的商人在发现有龙格外喜欢三岁半后，认为这本书可能在整个龙族都有市场，他们在圣城进购了一批《团宠三岁半》，尝试高价去龙岛附近跑商。
　　路迦清楚自己这本书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从今早开始，体内的魔法架构上附着的金色光芒越来越强烈，像个大榴莲似的都堆积了起来，足以支撑他完成下一个阶段的修炼。
　　只是碍于屋中还有东西在‘盯’着，才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不会闯祸的。”他轻声说。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
　　路迦到圣城的第三天，炼药和锻造武器等大热比赛陆续开始，吸引了无数内城人观看。
　　最受欢迎的角色和作者评选也是众多比赛当中的一个，由于角色榜单的热度，目前路迦的票数居然呈现了断崖式领先。
　　他本人并没过多精力去关注投票的事情。
　　稍有闲暇时光，路迦就会跑去和莱茵商会的管事沟通。
　　管事不确定地看向卡伦，意思是真要这么做吗？
　　不久前，路迦突然提出要在圣城所有商会和展会摊位的固定位置请人篆刻魔法铭文，再放上留影石形成投屏，在万朝会当天将售卖情况同步直播。
　　这不胡闹吗？
　　谁卖个东西还要告诉全世界我卖了？
　　卡伦眯了眯眼，只是稍加思索后便说：“去请魔法师。”
　　管事愣住：“真要请？”
　　“按他说的做。”
　　卡伦看事物很透彻，路迦身上有很多新点子，究竟奏效不奏效，不好凭经验能独断，只能靠实践。
　　至少迄今为止，路迦还没让他失望过。
　　路迦忽然问：“周边商品制作得怎么样了？”
　　卡伦：“立牌目前差不多有三千份，玩偶的计划推后了，现在在搞你说的盲盒。”
　　路迦听后笑了：“就主推盲盒，到时候就重点直播拆卖盲盒，记得限购，单名顾客每日限购十盒。”
　　“你确定？”
　　按照正常预测，定价高，东西小众，大概率卖不出去多少。
　　主要客源可能就在龙族，一限购就堵死了后路。
　　路迦颔首：“限购可以抬高它的隐形价值，而且……”
　　他盯着即将篆刻铭文的墙面：“书本小众，不代表产品冷门。很多人或许根本没听过看过这本书，但不影响他会喜欢这个角色，或者说喜欢这个形象，并原意为之买单。”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客源吗？
　　反正敲定了很多合作，不差这一件。
　　卡伦颔首表示同意。
　　一切都准备完毕，路迦在屋内闭关写稿，消磨过最后的时光。
　　·
　　繁华与危机并存的秩序中，这一天，万朝会终于要来了。
　　大清早，路迦特意换上专门请人订制的服装。
　　白色的特殊布料，质感非常好，颜色过渡到袖子处变得清透，能隐约看到小臂的曲线。内层天生比较白的皮肤若隐若现，阳光下乍一看微微泛些云母粉。
　　他系扣子的时候注意到领口，“帮我拿一下配套的宝石。”
　　羽毛笔鬼魂般飘过来，冷冷警告：“不要用使唤的语气和我说话。”
　　外面的喧嚣隔着几条街传进来，路迦没有听清，侧过身：“你说什么？”
　　最上方还有两粒扣子没有系好，锁骨半露着。
　　会馆的生活很滋润，路迦终于长了些肉，多了几分滋润的美感。
　　羽毛笔直接把宝石撂下，忽然一言不发，飘去了外面。
　　路迦摇了摇头，一天天莫名其妙的。
　　他走到镜子边完成最后一步穿戴，做好了迎接万朝会的准备。


第19章 终见面
　　宝石堪称是点睛之笔。
　　偏高领口, 领口中央的宝石灿烂夺目，整件衣服都多了几分华贵。
　　路迦没有过多打理发型, 纯粹披散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不分昼夜地赶稿子，他的瞳仁深处都渗着一抹红。
　　碍于羽毛笔的特殊性，屋内又被安了东西，路迦专门在院中支了个小桌，每日吹着小风写作，夜晚孤灯一盏。
　　他倒不担心引起怀疑。
　　文人嘛。
　　写稿子的时候总有些不一样的小癖好。
　　羽毛笔唯恐天下不乱, 难得十分配合，还主动提醒该出门了，不要误了时辰。
　　沉寂了这么久, 它非常想去看戏。
　　收拾好东西，路迦望着镜子中贵族扮相的身影，缓缓戴上面具：“准备了这么多天, 是不能迟到。”
　　最后看了一眼房间，路迦关上门离开。
　　会馆门口, 卡伦和莉莉安已经等在那里。
　　莉莉安哇了一声：“你今天这身真不错！”
　　卡伦递过来一张表格，详细注明了万朝会的流程。
　　“今天只是开幕，第二天才是重头戏，”卡伦强调, “圣城高层还有最尊贵的一批来宾都会露面。”
　　路迦诧异：“不是该第一天出席？”
　　卡伦摇头：“万朝会情况特殊。”
　　“各领域的佼佼者才能在最显眼的区域介绍产品，更有机会赢得大人物的青睐。”
　　“最近那些打得火热的比赛，每场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资助。”卡伦解释说：“各势力间错综复杂, 自然也会出现不少沧海遗珠。为了抑制这种情况，第一天还会有圣城专门组建的团队, 去所有摊位上逛一圈，如果发现好的产品, 会酌情做相应安排。”
　　说到一半，发现路迦有几分心不在焉，卡伦停下问：“怎么了？”
　　“只是觉得……或许等不到第二天。”
　　亚历克提前安装了‘监控’，这位主张立竿见影的王储，今天大概率就会采取行动。
　　会馆距离最终场地不远，三人聊着天，直接选择步行。
　　街道上人们聚在一起，普通马车都不好通行，这种盛况让路迦有一种过年的错觉。
　　只不过很快又被当日增加的卫兵打回了现实，无情提醒他现在是另一个时空。
　　前方层层设卡。
　　从这里开始人就渐渐变少了，开幕式当天，能去内场的除了收到邀请函的大家族、第一魔法学院高层，剩下的就是在各项比赛中取得胜利的选手。
　　等到了第二天，才会全面开放，各个展览区将陈列所有参展作品。
　　一旦被前来参加万朝会的来客看上，不但会得到大量订单，还能就此打开知名度。
　　经过七八轮的核验，终于通过了最后一轮安全检查。
　　路迦吁了口气，领了铭牌：“总算结束了。”
　　“路迦，快看！”莉莉安突然有些激动地看着前面。
　　尽管她不是第一次参加万朝会，但每次都能带来不小的震撼。
　　路迦抬头，也愣了下。
　　犰狳广场，一个面积近十万平方方的场地，整体呈现出狰狞巨兽的形状，有传言场地下方真的封印了一只犰狳。站在外围，某一个瞬间仿佛能听到来自地底的愤怒咆哮，甚至时不时能看到地面在往外喷火星子。
　　整个广场用魔法分割成蜂巢般密密麻麻的空间。
　　莉莉安：“厉害吧，这就是大族才有的手笔。所以我母亲特意让我把铭籍上在人族。”
　　铭籍就是户口。
　　论户口所在地的重要性。
　　路迦感叹自己这户口还没有着落，并且他现在只想把全家都给销户了。
　　整个场地过于辽阔，他正在寻找自己位置的时候，视线被前方吸引。
　　“怎么还有排长队的？”
　　什么产品这么吸引人？
　　卡伦笑了，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路迦试探说：“该不会和我有关？”
　　卡伦不再卖关子：“就是在卖你说的周边。”
　　路迦更惊讶了，再度朝前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都已经这么火了吗？”
　　怎么看这个队伍的成分都很复杂，男女老少都有。
　　资本都没有开始运作，受众怎么就来了？
　　卡伦压低声音：“猜猜队伍的最前面，有谁在排？”
　　路迦一点即通：“……龙？！”
　　卡伦点头。
　　能近距离和龙一起排队买东西的机会可不常有，强者效应，凑热闹的人当然多。
　　文学类产品不需要订单，都是现卖。
　　卡伦一早就挑了商行经验丰富的老手，提前去摊位做准备。
　　“距离开售还有一会儿，所以队伍一直压着。”不过卡伦也指出另一个现实：“除了凑热闹比较多的广场，外面其他同步售卖的商会至今无人问津。”
　　路迦只问：“直播屏准备得如何？”
　　“几天前就搞定了，现场我也留了铭文师，防止出纰漏。”
　　卡伦那双精明的眼睛忽然直视前方：“对你而言，是个好机会。”
　　路迦明白他的暗示。
　　这是一个水到渠成和龙族见面的时机。
　　其实路迦早在巨石之城就和龙打过照面，但那两次相遇一次自己在尬唱，另外一次更是无比狼狈。
　　彼时他还是个囊中羞涩的小人物，穿得也很破烂，估计对方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要众目睽睽下，和龙族见面说上两句话，身份地位瞬间就会水涨船高。
　　“别高兴得太早。”羽毛笔传音。
　　这次倒不是它泼冷水。
　　它无眼，没有四肢，但整个场地的一切仿佛都瞒不过这支笔的感知：“有只魔崽子正在给你上眼药。”
　　……
　　实际排队的人数比路迦看到的还要多。
　　只要足够强大走到哪里都有话题度，特意过来等着买现货的巨龙没有掩饰气息。
　　没谁敢不知死活地排在龙族前面，不过一开始排队的人心态稍微变了些。
　　龙族同款四个字的诱惑力太大，听说这次销售的东西还带有什么限量编号，既然要买，当然是要尽量买好的。
　　“怎么还不卖？”
　　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嘀咕了一句。
　　“没听说卖东西还要卡时间开始的。”
　　一般都是开门营业，不会具体到某个时间点，如果不是顾虑场所，他都想直接开骂了。
　　才抱怨了两句，突然感觉到浑身一阵寒意。
　　艾丽斯转过身，瞳仁天生像是烙印着火焰纹路，抱怨的人瞬间闭上了嘴，改心里说。
　　想不通啊！
　　依照龙族的性子，为什么愿意排队？更离谱的是竟然还干等在这里。
　　其实答案很简单，正式发售时间精确到分秒，官方说法是因为这是崽崽的破壳时间。
　　多么温馨的一刻！
　　龙族自然愿意为这份等待买单。
　　期间艾丽斯一直数落伯兰尼和里奥看到这么有爱的书，居然没有告诉自己。
　　三分钟，两分钟……
　　倒计时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莱茵商行被特派来的管事笑眯眯将商品上架，由于稍后第一位买家肯定是龙族，他必须保证不出一点差错和意外。
　　偏偏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阁下真的要买这个吗？”
　　除龙族外，排队者全部转身望过去，看到来人后，他们神情多少有了变化。
　　男人穿着独树一帜的黑金长袍，更偏向法师打扮的风格，衣袍上的每一个符号和图案都具有非凡的意义。
　　他的面容极其英俊，魔族通常五官都要更加立体。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举手投足间除了优雅，还有几分魔族欠缺的文质彬彬。
　　“亚历克。”他的身份很快被认出，有人低呼一声。
　　亚历克是极少数在人族中有些口碑声望的魔族，大部分人认为日后他上位，可以继续推动两族的和平，当然也有人觉得亚历克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所有算计都藏在温和的假象下。
　　随着亚历克的靠近，众人更多是疑惑。
　　听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指产品有问题？
　　亚历克最终站在里奥等龙的面前，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他随后自在一挥手，周围瞬间出现水墙，其上散发的魔法波动不比场上分割区域空间的魔力弱。
　　水墙无法被视线窥破，也起到了绝对的隔音作用。
　　不少人面色一变，这位魔界王储实力更强了。
　　阻隔外界的窥视后，亚历克手中凭空多出一枚菱形晶体，微微一笑说：“前两天收了个小玩意，本来是要确定一位魔族通缉犯的下落，意外有了些发现。”
　　实际上，早上看到晶体内的画面时，亚历克就狠狠愣了一下。
　　当时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画面里有些眼熟的身影，尤其是那头少见的黑色长发，失神许久。
　　路迦在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戴面具，尽管在魔界也没见过几次面，但亚历克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那位不久前被放逐去荒芜之地的‘弟弟’。
　　难怪。
　　他还好奇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到要通过一本小说，把龙族作为笼络目标。
　　如今晶体内只保留了一部分他截取过的画面，上面正一字不落重复放映了一遍路迦的奸商理论。
　　“重点是要激发龙族的收集癖，最大限度圈钱，因为本身受众不多，所以对外要打出一些宣传，比如拥有龙族同款挂件等等……”
　　每一个字听着都格外讽刺。
　　即便听过一遍，现在再看，也不免觉得厌恶。
　　亚历克不禁心下冷笑。
　　他已经点出了这本书的作者是魔族逃犯，依照龙族的智慧，肯定能想到这作者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想要寻求庇佑。
　　如果刻意接近和算计已经足够令强者生厌，接下来更是坐实了这位好弟弟的‘贪婪’。
　　想到这里，亚历克勾起冷酷的嘴角：“从一开始，这个逃犯就是冲着骗钱和找靠山来的。几位阁下付费前，还是三思一下好。”
　　他上眼药的时候，此刻被定义为逃犯的路迦，正在广场另一头倾听羽毛笔的实时播报。
　　路迦突然觉得，这位才是真正的摄像头。安在自己房间里的玩意，比起羽毛笔，监听功能差远了。
　　正是神游其外的时候，又被羽毛笔的冷嘲拉回现实。
　　“都快要一场空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发呆？”
　　“一场空？”路迦用纳闷的口吻说：“就因为我以龙族为目标，有备而来？”
　　羽毛笔：“废话。”
　　谁会喜欢被千方百计地接近？
　　更何况现场听到对方是刻意摸透了你的喜好来，纯粹为了搞钱。
　　路迦摇头轻声道：“亚历克很有远见。”
　　这点从不给竞争者任何成长的空间就能看出。
　　“可惜失误在看事情的角度。”
　　不但错了，还大错特错。
　　羽毛笔头回丁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路迦举了个例子：“假如你现在拥有花不完的钱，用不完的精力，还有相当漫长的生命。
　　有天好不容易找到点能引起兴趣的东西，只需要花从指甲缝流出的一点钱。”
　　说完大前提，他继续慢悠悠道：“然后这天新品发售，你兴致勃勃过来买周边，终于排队快要到你的时候，有人跟你说……哦，追星不对，追星不好，二次元的钱就是好骗，其实所有的周边都是作者用来圈钱的。你的钱不该给无良奸商花，侧面暗示你买的东西其实很廉价，你会怎么样？”
　　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奇怪的词汇，但大体还是能听懂的。
　　羽毛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几乎不带考虑地回答：“我会拍死他。”
　　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轮得着别人指指点点。
　　几乎就在羽毛笔回答不久，一声巨响突然响彻整个广场，水墙被打破，有黑色的烟雾在空中卷成了咆哮的火焰，串联成一片，自天空中抖落。
　　地动山摇，突如其来类似爆炸的动静，让整个广场陷入了慌乱。
　　面对突发危机，训练有素的执法队第一时间出现，然而当看到硝烟弥漫的源头时，执法队长愣了一下。
　　怎么会是龙族在出手？
　　对面被轰的……是魔族王子亚历克？
　　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已经没时间确认经过。尽管心里巴不得魔族出事，执法队长还是立刻紧张冲向前，喊道：“伯兰尼阁下，还请住手！”
　　他只觉得头都大了，这次处理不好弄不好就是性质严重的外交事件，
　　伯兰尼属于在龙族脾气还算好的，也不知道这位平日八面玲珑的王储怎么得罪他了。
　　亚历克就更不知道原因了。
　　先前淡泊的笑意荡然无存，不明白龙族为何突然发难。
　　“你刚刚，是在教我做事？”
　　一向手不释卷的伯兰尼平静将书本塞进怀里，瞬间化作一条至少千丈长的冰霜巨龙。
　　矫健但对比正常龙族较为纤细的身躯美丽异常，然而在场谁都不敢往这种词汇上联想，广场上已经有实力比较一般的人屈服在龙压下，无法迈步。
　　“伯兰尼阁下！”执法队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提醒说：“请不要破坏圣城千年来的规矩。”
　　就当他以为自己的话无用，一半广场随时都可能沦陷在巨龙喷吐的寒气中，下一秒冰冷锋利的龙尾直接卷起亚历克，冲上万丈高空。
　　原地，里奥冷冷站在一边，因为亚历克的打断，他们错过了在崽崽诞生时刻得到周边的完美卡点。
　　艾丽斯则是红发飘扬，看着执法队长，忽然悠悠笑着问：“高空属于圣城的领地吗？”
　　执法队长下意识点头。
　　“那我们头顶的星星属于圣城吗？”
　　“当然不。”
　　艾丽斯笑容愈发深刻：“所以只要足够高，就不属于圣城的范畴了。”
　　执法队长瞪大眼睛，刚想反驳又说不出来。
　　只是这会儿功夫，上空隐隐约约透出恐怖冰寒的蓝色，巨龙的身躯遮天蔽日，亚历克第一时间释放的魔族秘法，然而那点魔气很快消弭在冰蓝色的水雾中。
　　“父王，救命！”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面色剧变，也顾不得想太多，直接燃血发送求救讯号。
　　圣城高塔。
　　红发的男子和圣人对面而坐，前者外袍上覆盖着一些怪异的鳞片，衣袍边缘像是割裂了空间，充满了威慑感。
　　与他相比，圣人反而坐姿显得随意很多，没有那么端庄，他只是稍微垂了眼皮，淡笑说：“可惜精灵王这次没有来，那家伙不喜欢热闹，我们三个很久没有聚一聚了。”
　　魔王瞥了眼他，正要开口，窗外的天空忽然变暗了，就像阳光一瞬间被吞噬。
　　黑暗消失得很快，但天色还是依旧黑暗，高空中飓风肆虐，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
　　父王，救命！
　　圣人皱了下眉，目光似乎能眺望到万丈远的地方看清一切。
　　魔王面无表情抬手撕裂了空间，消失在圣塔内。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
　　住手啊，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写在日记里给谁看呢？
　　是给我吗？
　　——阿莱克斯留。


第20章 推销
　　整片天空的流云都被霜寒凝固成晶体, 从下面仰头看去，仿若鲤鱼的鳞片, 层层叠叠交落。
　　执法队列队结阵，利用雄厚的魔力在半空中织成一张‘网’，形成保护罩。
　　不过他们也清楚，一旦巨龙全力出手，这保护罩坚持不了多久，执法队长迅速看了眼周围, 闹得这么大，却没有一位高层出手，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他还在思考下一步动作时, 一位人族大魔法师传音道：“退下。”
　　执法队长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头顶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海啸般吸纳着周围的魔法粒子。
　　他连忙召集手下后退。
　　同处于风暴之下, 路迦胳膊半挡在面前，眯着眼试图看清飓风中的场面。
　　羽毛笔拴在他腰间, 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路迦仅是退了一小步。
　　周围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个被掀翻在地。
　　并非谁在刻意出手，而是空间被径直撕裂时产生的波动。
　　路迦终于勉强看清了上方。
　　天空多出一片恐怖的赤红。
　　红发是魔族的主流, 亚历克也是红发，对比头顶的男人暗沉许多。
　　其实不该用男人形容，男魔发丝周围都蒙着淡淡的血雾。
　　“魔王。”
　　路迦想过很多次万朝会双方见面的情形, 但没想到会是这种。众目睽睽下，魔王撕裂空间而来, 赶去救过继而来的儿子。
　　“呵。”
　　他说什么来着，男人的劣根性, 别人家的孩子越养越香。
　　羽毛笔忽然出声：“奇怪。”
　　鲜少人注意到，魔王的手背其实被冰霜巨龙的霜刃划伤了一小道口子。
　　魔王的血脉力量很强，隔空都能感知到。然而单论精纯程度，居然比路迦略逊一筹。
　　“怎么了？”路迦问。
　　羽毛笔掩下疑问，没有回答。
　　高空中，亚历克早已不复刚到广场时的淡定，劫后余生的惊喜让他猛地看向身前高大的身影：“父……”
　　“伯兰尼阁下。”魔王直接打断，看向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的冰蓝色身躯，“龙族什么时候喜欢和一个小辈计较？”
　　四周能冻结一切的寒气被挥手打散。
　　魔王口吻不轻不重，却听得所有人一阵发怵。
　　换做常人早就在近距离的威慑中服软，可惜他对面是头龙。
　　冰霜巨龙的尾巴轻轻一扫，能吞噬一切的魔气竟然果冻似的地被推到一边。
　　“小辈？”恐怖的音浪和浓浓的嘲讽响彻天空：“你口中的小辈，刚刚在教龙族怎么花钱。”
　　不管是哪个种族，在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都是：
　　亚历克疯了吧？
　　难怪会被打飞到天上去，就算是魔王本尊，也不会轻易对龙族指手画脚，他凭什么？
　　深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保持沉默，亚历克连忙抵御着严寒，艰难站起来。
　　面对绝世强者，他不敢添油加醋，低着头站在魔王前，将先前下面发生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期间他的声带都有些扭曲了。
　　都说魔族性情乖张，明明龙族才是真正的不讲道理。
　　为了彰显尊重，不让龙族受到算计的事情外泄，他之前还特意用了水墙屏蔽周围人的探知。
　　谁能想到听完偷录下来的证据，龙族竟然找起了自己的麻烦。
　　这种莫名奇妙让亚历克心中憋着口郁气，还得控制住不让脸色太难看，唯恐进一步激怒龙。
　　复述完毕，亚历克小心翼翼去观察魔王的表情。
　　尽管魔族不太讲亲情，但那毕竟是唯一的血脉，万一对方在魔王心中还有些份量，自己就麻烦了。
　　魔王依旧是平静站在原处，就像在听很普通的一场汇报。
　　“看来父王确实不在乎独子的生死。”亚历克暗松口气，掩住上扬嘴角的冲动。
　　听完前因后果，魔王稍垂眼皮，扫过下方黑压压的数万人头。
　　王的意志无处不在。
　　仅仅一记自高空垂落散漫的眼神，所有来客仿佛都能感知到这道目光是望向哪里。
　　戴在面上的银质面具被轻易窥破。
　　这一次，魔王并未像巡礼时那样，无视某个弱小的身影径直离开，但是他同样没有正眼去看。
　　视线停留在宣传牌上。
　　每个参展作品的受邀人，摊位旁边附带宣传介绍牌，从种族到作品，事无巨细，路迦这里也不例外。
　　淡淡一瞥种族栏的人类二字后，魔王充斥着压迫感的声音迟迟响起：
　　“伊里亚德，吾之子何时变成了人类？”
　　在说出吾之子的时候，纯粹用最无味的语言陈述事实。
　　魔王冷淡俯瞰下方，不附带任何感情。
　　瞬间，整个广场几乎全部短暂停止思考。
　　片刻后，无数道惊愕的目光聚焦在路迦身上。
　　吾之子…魔王的儿子！
　　与空中那道高大的身影相比，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体单薄，魔力低微，甚至因为魔王说话的时候，没有收回语气中的威压，他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其他人好歹可以抵御一下魔气，路迦如今处在风暴中心，头顶无尽的魔气投出一片阴影。
　　他整个人显得黯淡了很多，旁边又是摆满可爱无用物品的柜台，整个场景滑稽又可笑。
　　“与其说是魔族，更像是某个落魄的贵族。”
　　这是大家下意识的念头。
　　错愕，厌恶，复杂……谁能想到一个写出备受争议团宠文学的作者，其真实身份竟然是魔界的王子。
　　这个消息绝对比圣魔大陆一年新闻叠加起来的震撼都多！
　　其中最为诧异的当属卡伦，横亘在路迦身上的谜题彻底被揭开，只是幕后的真相远比想象中夸张。
　　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灭满门。
　　伊里亚德。
　　这个名字可比路迦本人出名多了，几乎整片大陆都知道魔王和圣女曾育有一个孩子，起名伊里亚德。
　　或许是人和魔的结合本就不容天地，拥有两大绝世强者的血脉，这个孩子一出生，却对魔法的感知力很低，甚至元素本身也在排斥他。
　　魔王和圣女分道扬镳后，有关他们独子的消息也就越来越少，后来魔王另立王储，外界普遍都认为这个孩子已经夭折。
　　谁能想到，他不但没死，还靠着卖弄笔杆子，跑到了圣城来。
　　莱茵商行的总管事，看着刚刚走到摊位前的少年人，再处变不惊也是愣住了：“你……”
　　“一会儿的售卖我亲自来。”
　　路迦看了眼管事，并未回应天空上的魔王，转身扶起被风吹倒的宣传牌。
　　这么热闹的场面，没有全家团圆真是可惜。
　　圣庭通常只专注他们自身的祭祀等仪典，很少出席其他场合，所以今天他的那位圣女母亲没有到场。
　　近十万平的广场，足足鸦雀无声了两分钟。
　　羽毛笔头一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几万个瞳孔同时扩张。
　　“难怪这小子动不动就写瞳孔放大，瞳孔骤缩等。”
　　还真是瞳孔大地震。
　　一片死寂中，高空中的硝烟倒是暂时告一段落，魔王和伯兰尼终归没有真正打起来，一旦双方认真交手，整个广场都将变成废墟。
　　圣城是人族的地盘，人类强者不可能坐视这一切发生，继续打下去没有丝毫意义。
　　亚历克擦去嘴角的鲜血，跟在魔王后下落。
　　视线扫到下不起眼的身影时，目中带有明显的晦暗。
　　这个早就被放弃的魔种，也算是在圣城搅弄了一把风云。
　　“昙花一现罢了。”
　　本身的受众和市场十分狭隘，何况龙族喜怒无常，上一秒它们感觉到新奇，下一秒翻脸也是常有的事情。
　　像是没有感知到这些恶意，等到身体稍微适应威压，路迦才重新开口：
　　“感谢大家对三岁半小说的喜欢。”
　　暂时没有投入使用的宣传板反射出一个个衣着光鲜的贵族，路迦隐约也看到刚落地魔王的一截衣角。
　　都以为他要开始售卖的时候，路迦却没有立刻趁热打铁地卖周边，更没有和龙族攀交情。
　　他环视四周，淡淡说道：
　　“我的新书《团宠三岁半》第二部，以及《我的魔王父亲》，之后也将会陆续上市，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话如惊雷砸在全场。
　　始终跟在魔王后面的亚历克身体一晃，差点崴了脚。
　　“小怪物第二部预计总字数二十万，对比第一部新增……”
　　很少有人细听前面的话，全部竖起耳朵去听接下来的话：“另一部新书则会收录一些秘闻，类似黑暗家族辛秘等，带你了解不一样的魔王。”
　　一道恐怖的灼浪朝路迦袭来。
　　火焰被艾丽斯先一步打散，她笑嘻嘻看着魔王：“魔族什么时候喜欢和一个小辈计较？”
　　几乎是将魔王对伯兰尼说的话原还了回去。
　　艾丽斯笑得有些渗人，周围没人敢应声。
　　不过在看向路迦时，她视线稍微柔和了些：“你继续说。”
　　性格使然，艾丽斯对路迦的初始印象相当好，几百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直接对魔王贴脸开大的人，可以说是贴到了艾丽斯的心坎上。
　　有龙撑腰，路迦低声说了句谢谢。
　　真有礼貌。
　　艾丽斯看他的眼神更亲善了。
　　为了今天，路迦先后准备了宣传牌和直播墙，他从储物戒拿出新的魔法宣传牌，屏幕上一行火辣辣的文字开始滚动。
　　幼圆体在疯狂跳动，文案的开篇平平无奇：
　　【能让一位母亲不爱孩子的最大理由，有时来自孩子的父亲。
　　万人敬仰的圣女和魔王跨越艰难险阻终于走在一起。】
　　广告魔法牌是路迦拜托羽毛笔制作，后者在这种能制造混乱的事情上十分配合。
　　漂浮术让广告牌滞留在半空，在场的来宾皆是实力不俗，可以轻易捕捉到上面每一个字。
　　【为他跌进红尘，为他放弃高贵的身份，为他选择定居魔界。
　　彼时，魔王的母亲伊莎贝拉正因为衰老变得刻薄，魔王的胞妹更是性格恶劣，经常想方设法进行刁难。】
　　匆匆略过第一句话后，所有人的心神轻易被勾住。
　　惊世秘闻啊！
　　他们看得目不转睛，连本该维护秩序的执法队长，和藏在暗处的人类高层都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伊莎贝拉曾是魔族最强悍的战力之一，为人冷酷严厉，行事刻板，这位昔日悍将自进入衰退期后很久没有露面，不知是死是活。
　　她的女儿早前被誉为大陆第二美人，后来圣女横空出世，没人记得第二名。
　　想不到圣女嫁去魔域后，还受到了母女俩的同时怠慢。
　　婆媳矛盾，姑嫂矛盾……如此重磅炸弹的消息放出，让他们迫不及待看下去，
　　滚动条还在继续：
　　【圣女天生性格淡然，不争不抢，这些她都不在意。
　　本以为平静的生活会这么继续下去，
　　直到某天，她意外偷听到婆婆和小姑子的对话，才知道魔王娶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过是为了……】
　　内容戛然而止，换成了冰冷的推荐语。
　　——敬请期待新作《我的魔王父亲》。
　　下方另外弹出阅读提示：
　　艺术创作，请勿当真，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恐怕巧合不了一点点。
　　不过是什么，你倒是写出来啊！
　　当事魔在场，问也不敢问。
　　有人尝试去看魔王的脸色，只一眼，还没看见什么，灵魂顿时产生一种撕裂的疼痛。遭到致命警告后，先前偷瞄的不敢再好奇。
　　可以肯定，魔王现在的心情绝对已经到了零度，那种肃杀让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很多。
　　艾丽斯还是笑呵呵的，用眼神暗示让路迦离自己近点，顺带很有求知精神地问了句：“书名不是叫魔王父亲？怎么文章看上去是讲的圣女？”
　　路迦：“因为男人又在婚姻中美美隐身了。”
　　“……”
　　广场上不少人莫名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原本还在计较路迦魔族身份的一些贵妇人，似乎想到了日常中曾有过的一些家庭不快，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后面排队的几个男人狠狠瞪了路迦一眼。
　　你不也是个男的？怎么还无差别攻击呢！
　　在他们心中暗骂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里奥面色忽然一变：“小心。”
　　周围的空气突然爆发出庞大恐怖的气息，这是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征兆。
　　论速度，很少有和龙族媲美的生物。
　　但短距离内，它们的速度优势并非不可以攻破。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利用龙族不擅长的空间进行反压制。
　　亲眼见证魔王强势出手，旁边的亚历克不禁无比激动。
　　力量，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纵使有三头龙在场又如何，伊里亚德一样得死。
　　想要利用这招偷袭重创龙族不可能，但伤到周围其他肉体凡躯轻而易举，比如说路迦。
　　在能取人性命的罡风降临前，路迦早有准备。
　　他今天来不外乎两个目的，利用魔王给新书最大程度的宣传，同时让龙族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如今都已经达成，早在回答艾丽斯问题的一刻，他就已经做好随时遁逃的准备。
　　路迦静静观察着时机，当羽毛笔说出一个‘跑’字时，他毫不犹豫就要扯开空间卷轴。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柔和的力量降下。
　　细小灰白的空间裂缝重新愈合，无数的光粒子萦绕在空气中。
　　当看到光芒的源头时，所有在场的人类心头一震，同时低下头恭敬向云层之上行礼：“圣者大人。”
　　圣者。
　　圣城真正的守护神，人类最强大的庇护者。
　　天地间的清风带来十分舒服的气息，不似龙族的霸道，更没有魔族的侵略感。
　　路迦头顶的恐怖魔气漩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云朵。
　　“我很早前就说过，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意外年轻的嗓音。
　　那些从魔王出现起浮躁的情绪全部得到了安抚。
　　路迦忍不住进一步打量着，云端上的人自然看不清面容，却莫名给人一种真实感。
　　通常仰视强者会发怵，但仰视圣者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疏离感，仿佛是能一起交流的普通人，甚至可以是具象化的。
　　在无尽崇拜的仰视中，圣者只是平常地对魔王重复了一遍万朝会的规矩。
　　回应他的是魔王一声冷笑。
　　“两族早有协议，不得在文献中扭曲污化另外一方。”
　　“…退一万步，论你口中的规矩，伊里亚德的铭籍在魔族，圣城有什么立场包庇？”
　　圣人并未立刻回答，闻言目光先朝下看去。
　　自从魔王之子的身份泄露，除了龙，广场上其他来宾都和路迦拉开了一些距离，以至于路迦此刻十分显眼。
　　黑色长发服服帖帖散在柔软的布料上，气息罕见地平静。
　　不像他的魔王父亲，更不像他的圣女母亲。
　　这一眼后，圣人才开始回应魔王，温声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你一个大魔王，和孩子计较什么？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们都是孩子。
　　圣人路过，留下一个赞。
　　魔王路过，踩了一下。
　　龙族飞过，打赏一个亿。
　　路迦：不要随意进出别人的日记本！


第21章 热度
　　路迦发现想象力还是弱了。
　　他预估过接下来的场面, 无非是圣人把自己交出去或者利用他的身份另外做些文章，万万没想到会这样。
　　过分平淡的口吻, 仿佛魔王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
　　现在是真的没人敢去看魔王的脸色了，哪怕距离最近的亚历克，也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样吧。”
　　唯独圣人仿若未察般，对着魔王继续温声说道：“万里而来，你应该不是专门找我和龙族打架的，万朝会已经开始, 不如下去一起转转？”
　　大佬谈话，没有人敢喧哗。
　　圣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边。
　　路迦暗暗挑起眉，这人类圣者, 似乎和高洁神圣的外在形象有些差异。
　　先前那句话，无形中将龙族和人类放在一个立场，偏偏也没歪曲事实, 毕竟魔王和龙族不久前才短暂地碰撞过。
　　魔王目光愈发冰冷，圣人笑容依旧如一开始般清朗。
　　渐渐的, 就在众人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之际，魔王突然笑了，这种挂在面上的笑意比之前的冷笑更让人发寒。
　　“也好，去转转, 正好领略一下圣城是否还复萨曼之战时的风采。”
　　先前对魔王本能性畏惧的人类顿时心头升出一股愤怒。
　　萨曼之战是人魔大战时的一场伤亡最为惨重的战役，当时圣人独自拖住魔王和两名魔族悍将，可惜人族顶尖强者不够, 以至于圣城差点被偷家。
　　魔族都该死。
　　这种愤怒无形之中转嫁给了路迦。
　　似乎感受到不善的眼神，路迦微微侧过身, 毫不客气道：“瞪我干什么？瞪亚历克啊，附近有纯血的不瞪, 你们眼瞎啊。”
　　亚历克冷冷看过来。
　　路迦手一挥，对刚刚那些人说：“诸君，随我一块瞪过去。”
　　语毕，自己先把瞳孔放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么滑稽愚蠢的动作当然不会有人干，路迦重新恢复懒洋洋的站姿，轻嘁一声：“懦夫。”
　　“……你！”
　　“别说了。”旁边人低喝提醒。
　　圣人和魔王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广场中心，执法队队长接到命令，接下来照常进行万朝会。
　　场上寒冰一样的气氛逐渐软化，一些慌张的展会摊主们原本还有几分迟疑。
　　确定魔王和圣人暂时没有交手的样子，才终于放下心来。
　　大家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展品上。
　　按照原计划，路迦准备激活直播墙上的铭文。
　　不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类马蹄声。
　　黑压压的身影连成一片，正朝这边奔过来，其中还有半人马。
　　敌袭？
　　路迦还没反应过来，前排一道娇小的声音怒吼：“路迦，路迦，让我来！”
　　是莉莉安。
　　她个子矮，但是却跑到了最前面，和半人马肩并肩。
　　万朝会期间，除了来参展游历的客人，各种族还会固定派一些记者。
　　路迦这么一个行走的头版头条在外面，对他们而言就像是饿了一年的豺狼闻到了肉香。
　　转眼间，路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全是簌簌落笔声，半人马仗着上半身子长，脑袋直接伸了过来。
　　“伊里亚德殿下，请问你是如何脱离魔域，来到圣城？”
　　“路迦，你的新书是否会详细介绍魔王和圣女婚姻破裂的原因？”
　　大家不禁朝问话的莉莉安看去，居然称呼笔名不称呼身份。
　　路迦暗暗点头，不愧是莉莉安，这个时候还知道给自己的新书宣传。
　　他回应说：“我只能说这会是系列书籍，除了《我的魔王父亲》，之后可能还会有其他。”
　　当然如果他们哪天提前死了，那就不写了。
　　“……《我的圣女母亲》《我的流浪日记》《我异父异母的大哥》《我异父异母的二哥》……《我奶奶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气呵成，像是报菜单一样中间没有任何停顿，路迦痛苦闭目：“还有《狠心的爹叛逆的妈和破碎的我》……”
　　记者目瞪口呆。
　　能做这行多少有点敏感性，无形中知道什么叫蹭热点。
　　但是能蹭成这样前所未闻，魔界茅坑里的石头都能单独成文了。
　　圣人都不禁看过来一眼。
　　采访的记者太多了，路迦担心其中混有魔仆来个刺杀，看似淡定自若，实际薄衫下的肌肉都在微微紧绷。
　　伯兰尼瞄了一眼。
　　他已经恢复人形，身后巨尾尚未收起，半透明的冰蓝色鳞片天然温度很低。
　　察觉路迦隐藏的紧张，他尾巴一圈，下意识做了个护短的庇护动作。
　　极个别胆子大的记者还在往前挤。
　　半人马一只铁蹄伸进展台，一抬头之对上伯兰尼威慑的眼神，瞬间一个高抬腿收回来。
　　“意，意外。”半人马僵着下半身。
　　“阿嚏。”
　　这个节骨眼上，路迦忽然小小打了个喷嚏。
　　一旁里奥正要提醒伯兰尼他那异于常龙的体温对人类来说是很大的负荷，艾丽斯已经随手释放了一小簇火苗，火光下，周围的寒意被驱散，路迦脸蛋红扑扑的。
　　好暖和。
　　路迦揉揉发红的鼻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心头跟着浮起些暖意，万朝会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一只龙同自己有过交流，但他们的一举一动，无形中又给了自己底气。
　　为表感谢，路迦亲手取下三个小怪物盲盒，分别递给里奥，艾丽斯，和伯兰尼，并说：“希望能有隐藏款。”
　　艾丽斯好奇：“什么是隐藏款？”
　　“就是整端款式中，最稀有的那个款。”
　　最稀有，隐藏款！
　　三个字狠狠戳动了三只龙的心脏。
　　龙族的习惯，什么东西都要最好最特别的。
　　艾丽斯低头一瞄，盒子背后画着不同款式，其中果然有一个上面标注着隐藏款。
　　“我全要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里奥冷冷看着伯兰尼，伯兰尼冷哼一声，艾丽斯指尖蹿着的火苗好像印在了瞳孔里。
　　无声又激烈的一幕，让在场记者脑海里已经冒出了八百个标题，以前他们苦于新闻没有亮点，现在爆点太多了，一时不知道用哪一个。
　　真是甜蜜的苦恼！
　　路迦不疾不徐说：“每名顾客单日限购十份。”
　　限购是资本的谎言，有钱人哪会自己买，雇人排队买货，钻空子无处不在，没有钱做不到的事！
　　三条龙互相看了眼彼此手中的盒子，目中皆有着压过对方一筹的竞争欲。
　　没有一条龙可以拒绝喜欢角色的隐藏款。更没有一条龙甘心居于其他龙之下，哪怕是开个盒，也要确保自己开出是最好的。
　　路迦适时轻声补充：“尊贵的顾客，为了让更多人领略盲盒的可爱，今天所有售卖拆盒将进行全城同步直播，希望您不要介意。”
　　最原始的方式，没有大保底，没有中奖加拆……非起来，大家都上不封顶。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盲盒风，终究吹到了圣魔大陆！
　　眼看围观者越来越多，路迦站在直播墙前，尾调微微上扬：
　　“那么，我们开始吧。”
　　直播。
　　这种形式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陌生，但也没有那么陌生。
　　一些学院在进行魔法考核时，可能采用这种形式，因为过于烧钱，需要相当充裕的魔晶燃烧支撑，只在年终大考时才会偶尔使用。
　　路迦背后的直播墙，不但主材料是魔晶，还铺了高级留影石。
　　“疯了吧。”有人暗暗低语。
　　限购还搞直播，这不是完全的赔本买卖？
　　路迦却不以为意，趁着还有黑压压看热闹的围观者们，激活魔法铭文。
　　亚历克担心触怒龙族，打小报告的时候专门水墙阻挡窥视，路迦恰恰相反。他直接将艾丽斯请到直播墙前，口吻十分正式：
　　“盲盒的意义在于未知，无论哪一款都很可爱，作为第一名拆盒的客人，全城顾客都将见证属于你的缘分崽崽。”
　　龙族的身份天然引人注目，当投屏上出现放大的艾丽斯和她手中的盲盒时，更多来宾下意识停步。
　　被一群人围观，强烈的未知性和期待感无形之中被放到最大。
　　以往只有战斗才能给她带来这种快感。
　　原本风风火火的艾丽斯动作一滞，最后莫名地涌现出一股仪式感。
　　她竟然有些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卡得有点紧，不太好取。
　　里奥催促：“快一些。”
　　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崽崽的半张脸若隐若现，旁边伯兰尼冰蓝色的尾巴直接伸过来，稍稍用力拍了下盒底。
　　东西掉落在艾丽斯掌心，后者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当看清手中盲盒的全貌时，她的眼神又柔和下来。
　　只见小怪物扒拉在一片树叶下面，透过外面雨珠好奇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清澈又满是憧憬的大眼珠，倒映着整个世界。
　　魔法世界的品控相当好，真实感超乎想象，远比盒子上潦草的印刷图案好看百倍。
　　路迦适时解说：“很遗憾，不是隐藏款，但这款也非常可爱。它的材料采用了流星之沙，设计理念来源于探索世界……”
　　考虑到是直播，路迦发音咬字都比平时清楚一些。
　　街道上，他的声音同步响起。
　　“这是卖什么呢？”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商行立刻有伙计回应：“万朝会大热商品售卖同步直播。”
　　他特意强调：“现在拆盲盒的客人来自龙族的一位阁下。”
　　万朝会，龙族，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三种元素堆积，羊群效应让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街道上很快开始陷入拥堵。
　　“啥呀，原来就是一个小摆件？看着还不含魔法元素。”
　　连续看了两个拆盒，确定不是感兴趣的武器一类，最先路过商行的行人大失所望，立刻要迈步离开。
　　“很遗憾，不是隐藏款……”
　　随着拆盒，屏幕里这样的声音还在持续。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都已经走了，听到来自直播墙的声音，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三眼，第四眼。
　　越看下去，路人神情愈发有所松动，最后转眼就是一刻钟，根本走不了。
　　怎么回事？
　　莫名……有点爽。
　　但又不确定爽点的来源。
　　他想看到别人开到隐藏款，又似乎不想，尤其是看到一只终究非酋的龙族在不死心地拆盒，怪异的刺激感更深了。
　　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
　　大面积的拥堵，让负责维持秩序的执法队不得不出面干预，当看到造成拥堵的源头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没有用的小玩意，买回去能干什么？居然还聚在一起看。
　　“不要长时间逗留在……”
　　还没等执法队员说完，最先看直播的路人走进商行，望着放在最外面的同款，说：“我买一个。”
　　说话的同时，还死死盯着大屏幕。
　　万朝会上还没有人开出隐藏款，说不定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开出来的。
　　事与愿违，男人拆出来的是普通款。
　　背后响起一道嗤笑。
　　“一个还想拆出隐藏？伙计，给我来十个。”
　　“我也要。”
　　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买，大家都买的时候，一起买的就多了。
　　购买的顾客呈爆发增长，都说是自己先来的，街道上顿时拥堵成一团。
　　一组执法小队见状厉声喝道：“把街道让出来，要买的去排队。”
　　六阶魔法师还算比较有震慑力，太挤了谁也不舒服，人潮开始蜕变为一条有序的长龙。
　　整个疏通交通的过程中，直播墙上路迦的声音如影随形——
　　“这款翅膀能单独拆卸，它是半透明的，隐形的翅膀象征翱翔天空的勇气。为了能够制造出薄如蝉翼的感觉，我们先后试验了几十种材料，最后才成功。”
　　“您拆出的这款也很特殊，上面特意加入了陨石的碎屑，星空将伴你左右。”
　　“还有这款就更特殊了！它虽然不是隐藏款，但却是唯一的夜光款。”
　　一名执法队员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大屏幕。
　　有人对着实物不停介绍后，他突然觉得居然还不错。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我中邪了吗？”
　　再一扭头，发现一位相熟的宝石商人也在排队，诧异道：
　　“巴迪，你怎么也在排队？”
　　宝石商人面露些尴尬，没办法，他有收藏癖，看到一些需要收集且不好集齐的，他就想到全部收掉。
　　集齐欲望太难抗拒了!
　　这些款式确实设计的不错，每次看拆盒都有惊喜感。
　　执法队员嘴角一抽，压抑住也来一个的渴望。
　　同样的场景还在城内不少地方上演，凡是有莱茵商行的地方，客源不断，直播墙的影响还在不断加深。
　　眼看人越来越多，不少执法队员头疼地自我安慰，起码在这里维持秩序，比在万朝会内部要好。
　　“那帮记者才难应付。”
　　犰狳广场，记者正疯狂记录着一切。
　　直播加现拆的一套操作，进一步引爆了现场气氛，路迦摊位前彻底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一边忙碌地继续上架立牌，时不时回答一下记者的问题，偶尔遇到一些敏感或者知识盲区，就神秘一笑，效果极其的好。
　　今天成功开了个好头。
　　直播这个概念从前在圣魔大陆没有被正式应用过，而贩卖魔王八卦赚来的资金，能让他在同卡伦的合作中占据更多干股。
　　双方精诚合作，之后还可以再增加专场抽奖等，让热度进一步发酵。
　　“要拿出搞工业建设的模式。”路迦暗自喃喃。
　　来个魔法世界文明大创新！
　　想实现这个目的，要做不少准备。
　　心中的盘算让路迦更加配合记者，正细细盘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不太友好的注视。
　　他的第六感一向格外强，顺着人潮的缝隙望过去，发现仗着身材优势挤在那里的矮人，正直戳戳注视自己。
　　四目相对，矮人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嫉恨，往年他们一族的发明永远是焦点，今天却被一个魔法低等儿抢走注意力。
　　“仅仅卖弄几个文字罢了。”
　　矮人很想公布监视菱晶的创造，让这些人知道什么东西才是真正有价值。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冒出，又被掐灭了。
　　“算了，亚历克看上去快气疯了，还是别招惹他比较好。”
　　矮人环视四周，确定先前追随在亚历克身边的魔仆都不见了，心情逐渐明朗。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亚历克必然在城外设下天罗地网，纵然那小子侥幸逃脱，魔王也不会放过他。
　　“届时就连圣人都救不了你。”
　　矮人美滋滋地畅想着，一阵风突兀刮来。
　　总执法队队长从矮人面前匆匆而过，稍微释放了一下气息，周围一些人类记者便识相让开。
　　无视其他种族，执法队长来到路迦面前，压低声音说出先前收到的命令：“圣者大人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
　　我要像鬼一样缠着这些大人物，好提升身价。
　　阿莱克斯：已读。


第22章 圣塔
　　圣人两个字好像天生散发着庄严感, 至少记者除了惊讶的表情，并未见缝插针询问圣人要见他的原因。
　　路迦也很诧异圣人要见自己。
　　“现在？”
　　执法队长颔首。
　　路迦看向管事, 后者很靠谱地主动走上前：“直播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今天的目的几乎已经全部达成，路迦祈祷城里那些商铺的售卖也能顺利。
　　众人注视下，他和管事交代了两句，就要跟着执法队长离开。
　　临走前路迦看到伯兰尼和里奥正在盯着货架，想要扫货的心思压根藏不住，艾丽斯还在大声密谋亲自去城里其他商铺端盒。
　　路迦嘴角微微一抽。
　　除非代购, 那估计是不可能了。
　　防止首日过于火爆有顾客买不上，卡伦每家店都特意请了过目不忘的魔法师，还有一条高智商的狗妖, 用来记住每名客户人的容貌和气息。
　　疑似早期人脸识别系统。
　　执法队长开路，路迦从广场中心穿梭而过，期间并未看到圣人和魔王。犰狳广场面积过于庞大, 每隔三千米的地方会设有传送阵，可以通往城内其他地方, 方便展会结束大家有序离开。
　　执法队长：“我们先去高塔。”
　　两人站到传送阵上不足三秒，伴随着一阵发白的强烈光晕，广场上的一切瞬间消失。
　　待到视野范围再次清晰，最先看到的是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尖塔。
　　路迦很快意识到判断失误。
　　那高塔如远山一般, 都说望山跑死马，路迦足足走了有万米，才终于到塔下。
　　“高塔附近禁设魔法阵。”执法队长解释一句。
　　进入塔后, 路迦比经历传送阵时还要浑浑噩噩，那种感觉就像是跨入星海, 意识是散开的，周围每一处景象都带给他震撼, 可惜再次回忆时，却又想不起来刚刚看到过什么。
　　以至于当路迦坐在蒲团上时，涣散的目光迟钝聚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高塔几层，只能透过窗外近在咫尺的白云，判断高度不低。
　　他连忙回望四周，执法队长已经不见了，整个空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周围所有物品时远时近，明明不过几十平米的一层，却又能看到上千座书架，无数古董乐器，密隔中塞满着值得珍藏的花茶。
　　其中居然还有一只活物雪貂。
　　“人族圣者对空间的造诣倒是厉害，在这里打通了空间。”沉寂了大半天的羽毛笔忽然冒出一句。
　　连羽毛笔都称赞的实力，应该确实很厉害，不过……
　　路迦按揉眉心：“这房间，晕3D的人根本呆不久。”
　　没听到羽毛笔询问3D是什么，路迦突然感觉到房间的气息变了。
　　几道不同的光束后，屋中多出三道身影。
　　圣者一身朴素的白袍，银色的发丝舒缓散落，长发几乎及地。
　　魔王战袍裹身，衣服上的魔鳞和额头渗透岁月气息的犄角，无论何时都不会被忽略。
　　真正被忽略的是亚历克，一开始路迦甚至没看到他，直到亚历克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是我请这位小友前来一聚。”
　　圣人微笑着请魔王和亚历克坐下，“每一次万朝会冷门领域大放光彩的佼佼者，我都会请他们过来坐坐。”
　　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亚历克算是提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这怪不得他，路迦是折腾了一番热度，但魔族早就习惯轻看这位几乎可以说是废血的弃儿。
　　圣人让魔王和路迦同处一个空间，自然不可能是无聊看戏。
　　先前亚历克的求救，导致一盘棋只下了一半。
　　魔王已经在正对面落座，他并未再去看路迦，目光聚焦在棋盘上。
　　圣人执白子，亚历克忽然左手放在胸前，微微低头，这是魔族常见的礼节，他十分真诚地开口：
　　“刚刚由于我的失误，棋盘暂停，不如让我来演奏一曲，当做赔罪。”
　　路迦听着觉得怪异，别人下棋你弹曲？
　　那自己是不是要在旁边来场街舞。
　　想归想，他到底没有和亚历克组成歌舞队，选择安静坐在一边。
　　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在纯粹的下棋，棋盘上云雾缭绕，每一颗棋子落下时，都像是被藏了起来，偶尔棋盘上方居然还能刮风下雨，有雾气凝聚的仙鹤在和巨蟒缠斗。
　　另一边，亚历克微卷的头发无风自动，他抱着一把类似琉特琴的乐器，乐器来自圣人的收藏，音色比想象中清脆，曲调却十分悲伤，不像是亚历克的个人风格。
　　当弹奏到某个地方时，魔王落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路迦第一次看到乐曲像是水一样流淌而出的具象化，第三股魔力注入棋盘，别说靠近仙鹤，这第三股魔力根本没有突破棋盘边缘的能力。
　　魔王这时落子，适当推了这股魔力一把，让他至少有资格进入棋局。
　　圣人不禁微微摇头，长辈引领小辈，本该是有些温情的画面。只是当着亲生孩子的面，未免有些残忍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路迦。
　　路迦此刻居然有那么几分神游其外，若说完全不在意，却又一直盯着亚历克手中的乐器。
　　由于魔王分神教亚历克棋盘博弈之道，这一局圣人取胜。
　　亚历克心中激动，父王还没有完全放弃他。
　　路迦还在盯着琴看：“这乐器的音质很独特。”
　　“琉鲛琴，说起来这把琴也是有一年万朝会的展品，被称作千年来最精彩的乐器。”圣人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是由流浪汉创造出，获奖感言中还专门致谢了亚历克。”
　　亚历克谦虚道：“只是碰巧资助了一下。”
　　路迦挑眉，难怪突然弹琴，以琴音入局。
　　合着都是为了装。
　　他想了想，加入说：“千年来最精彩的乐器有些夸张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制作出稳压琉鲛琴的乐器。”
　　听到这自信满满的说法，亚历克先是愣了下，很快面露嘲讽。
　　万朝会后除非是圣城居民，否则都要在三天内离开。制作乐器是假，恐怕害怕一出圣城就尸骨无存。
　　圣人看过去：“乐器高低仁者见仁，但它的价值是能被听到看到的。你确定有这个信心？”
　　路迦颔首。
　　圣人亲自收起棋盘，轻松点头应允：“那我就特准你在圣城多待一月，一月后，如果没有看到乐器，就按照偷渡圣城的律法治罪。”
　　不轻不重的语气，但谁都知道每一个字都不含戏言。
　　此刻亚历克甚至觉得都不用自己动手，猎物已经在自寻死路。
　　魔王更是没有在意这场闹剧，棋下完了，直接破空离开。
　　他此来圣城，主要是见一面占星师，如今已经快过了时间，那老家伙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亚历克跟随魔王一同离开，最后回头看了路迦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路迦起身：“我也……”
　　“你先等等。”当他们都走后，圣人摊开手，掌心凭空出现一个空间卷轴。
　　他那满头银白色的发丝和白色腰带几乎融为一体，看上去像是辽阔寂静的雪原：“我曾和圣庭有些渊源，就当是长辈的一些心意。”
　　路迦唇瓣动了动，心想放屁。
　　无缘无故的好处，肯定有阴谋。
　　于是他连忙双手接过卷轴，诚恳说：“感恩有您。”
　　羽毛笔：……
　　路迦致谢后腰板很快就直起来了，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直接要将卷轴扔进储物戒。
　　圣人看着他，突然笑了：“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像你的母亲，更不像你的父亲……你更像我。”
　　多么气质和聪明。
　　路迦手一抖，塞到一半的卷轴差点都掉下来。
　　头回见到这样夸人和自夸的！
　　圣人笑着一挥袖，路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度站稳后，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身处会馆内。
　　“好恐怖的空间传送能力。”
　　路迦嘶了一声：“你说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有圣人之姿？”
　　“应该觉得你和他一样蔫坏。”羽毛笔直抒胸臆。
　　懒得理会污蔑，路迦选择以德报怨。
　　什么魔王，亚历克全都被暂时抛之于脑后，路迦先去找了卡伦一趟。
　　可惜卡伦不在，路迦只得留了张字条，让对方帮忙悄悄代购些妖兽精血。
　　回来路上，他虚心开口：“我有些修炼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你又在拿捏我。”羽毛笔一副识破他的样子：“你给我血，让我无形中记你的好，最后再来从我这里获取知识。”
　　路迦否认。
　　“你不是自称能读心？读读看。”
　　肌肤的温度顺着薄料透出，羽毛笔本体就是一颗畸形心脏，两颗心脏只隔着层艳丽的肉骨，不知道是不是热胀冷缩，它感觉自己的血管莫名跟着有些发胀。
　　“有话好好说，别贴心！”羽毛笔恼羞成怒。
　　路迦笑出声，说：“舍得花钱是因为有钱了，没什么其他原因。至于请教，眼前有最厉害的老师，不问你问谁？”
　　最厉害。
　　三个字让羽毛笔毛顺了，这小子总算是承认了自己的伟大。
　　见到圣人和魔王后，还能有这个觉悟就很好。
　　它顿时用有些骄傲的口吻说：“那我就屈尊指教你一番。”
　　路迦赶忙说出疑惑。
　　“自从我在人前亮明身份，体内淤积的金色能量呈爆发式增长。”讲到可喜的进展，他却微微皱眉：“但我不敢贸然吸收，担心冲垮魔法架构。”
　　羽毛笔冷笑：“不是冲垮，是会直接导致你爆体而亡。”
　　路迦心头一惊。
　　“你以为信仰修炼这么容易？在你弱小时期，比你弱小人的信仰不足挂齿，而强大者的信仰你根本无法完全消化，除了吸收，还要往外排，彻底消弭无法吸收的能量。”
　　出乎意料，路迦听到后并没有不甘心或者失望。
　　“果然如此。”
　　他已经隐隐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主动排斥部分力量。
　　“那被排除体外的力量，是否能够被……”
　　“不能保留，”羽毛笔直接凉凉打断，“就像是精血，离体后能量会迅速弥散。”
　　“那离体的瞬间呢？”路迦追问。
　　“极短的时间里可以。”羽毛笔狐疑说：“不赶紧搞那劳什子乐器保命，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迦：“实力才是强大的根本，有关乐器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先修炼为重。”
　　这个观点羽毛笔倒是认同。
　　它从前听过各式各样的曲目，不禁有些好奇：“真有能稳压琉鲛琴一筹的乐器？”
　　路迦当时说得是制作，而不是创造。
　　以它对这滑头小子的了解，估计这东西早有了，但从前若真有好东西，自己应该见过。
　　路迦单手比个六，说：“不止一筹。”
　　他要做的可不止是简单的吹拉弹唱。
　　毕竟对于这些活久见的大人物来说，再厉害的音乐也带来不少多大的情绪波动。
　　按羽毛笔所说，藏在会馆房间用来偷窥的菱晶，在圣人将他隔空传送回来时已经被一并震碎，是以路迦进屋后暂时搁置乐器话题，毫无顾忌地进行修炼。
　　他熟练地开始升紫烟了。
　　头顶烟雾缭绕，路迦对水元素最具亲和力，蓝色的光芒围绕在身边。
　　信仰法条件苛刻，但一旦达成，完全就是一个借力的过程。
　　唯一的麻烦是，吞噬力量的过程过于虚浮，路迦就像是吃不饱的金鱼，只要有人一直喂食，他就能把自己撑死。
　　羽毛笔负责在一旁看着。
　　每每路迦凸起的青筋几乎要在皮肤下爆开，它便适时飞起，笔杆子在少年脑壳上拍一下。
　　烟雾被打散的瞬间，路迦的神志会短暂恢复清醒。
　　靠着羽毛笔在监督，路迦顺利在正确的途径上修行。
　　一直到这场修炼快要进入尾声，变故忽然出现。当路迦再次快要过分吸纳能量时，羽毛笔却淡定等着临界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尽管双方的关系不像一开始的箭弩拔张，但羽毛笔从不否认自己的血是冷的。
　　帮归帮，有些事情还是要让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来百倍奉还。
　　正全身心投入修炼的路迦并不知晓屋内发生的一切。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光滑的额头滚落，流动在身体内的血液沸腾一般。
　　路迦迟钝地感受到了身体的极限，他试图停止，然而潜意识虽然是清醒的，却无法挣脱。
　　就像鬼压床一样，每每想要脱困，总差那么一点力气。
　　醒来。
　　他尝试重新活动手脚，正当路迦全神贯注时——
　　“嗝。”
　　古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嗝。”
　　到底是什么声音？
　　路迦心头刚浮现起疑问，就听见羽毛笔用变调的声音说：“是我，我打了个小奶嗝。”
　　确切说，是用心血管的咕噜声在拟音。
　　“！”
　　腔调软软糯糯，经久不绝。
　　不知道是不是附加了魔法，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被这种方式语音叫醒，路迦终于费劲地睁开眼，正好看到前方一颗畸形心脏喝奶。
　　羽毛笔给他制造了幻觉。
　　在路迦眼中，此刻畸形心脏心房上还沾着些奶渍。它‘羞涩’地用一根血管，像是触手般地抹了下擦掉奶渍，随后抖了抖，当着路迦的面，又打了个小奶嗝。
　　曾经用羽毛笔大写奶嗝文学的路迦，终于感同身受了一回。
　　羽毛笔让幻境更加真实，开始造景，用灰雾模仿两根垂下的血管，如同仿真双腿，模仿路迦说过的‘光脚丫’文学。
　　亲眼看路迦脸黑了，似乎是在反胃，羽毛笔顿感浑身舒爽。
　　幻境越来越离谱，而且还有逻辑。
　　畸形心脏从来只喝血，在经历兽奶的大幅冲击后，还是没忍住，猛喷了出来。
　　幻境中的‘羽毛笔’愣住：“路迦，我吐奶了。”
　　才订制的衣服上沾满了白色斑点，路迦一动不动坐着，耸拉着眼皮，看不出情绪。
　　好半晌，幻境消退后，他猛地弹跳而起，抓住枕头朝着半空看戏中的心脏捂去：“同归于尽吧，煞笔！”
　　……
　　路迦和羽毛笔还在互相伤害的时候，圣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白日强者交手时的能量逸散导致气候都有所变化。
　　魔王席地而坐，头顶是无尽暮色，他冷冷问：“你迟迟不开口，是发现了什么？”
　　被问话的老人星袍加身，头上还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
　　双方正坐在一面神秘的星盘上。
　　老者摇头：“我不开口，是因为长夜未至，我需要夜观星象。”
　　夜空黑云聚集，遮住了半边星空，魔王盯着老者：“那为何约我白天见面？”
　　老者：“因为独自等黑夜太无聊了。”
　　“……”
　　丝丝缕缕的风终究没有化作夺命的风筝线，魔王清楚就算出手，也未必能一击抹杀。
　　老者久居圣城，但并非人族，他来自一个已经消亡的种族，占星师能有善终的寥寥。对方至少活了一千来岁，可见他的本事。
　　“年初时你说，这次巡礼可能会有机缘降世，结果什么都没出现。”
　　魔王根据其他的一些推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放逐之地，传说这里封印着一位恐怖的存在，然而哪怕以大量鲜血为饵，他在那里滞留到精血的能量快要散尽，依旧没发现什么。
　　老者说话的口吻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韵味：“命运的馈赠就像是迷宫，任何一点偏差都能将你推往另一个方向。”
　　他平静打了个比方：“比如以往魔王巡礼之地，不会留有一个活口，这次却有了。”
　　显然老者已经听说过万朝会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能闹得满城风雨的孩子，他罕见地还挺有兴趣。
　　“你在巡礼时，没有杀谁，杀了谁，或者说你本该经过哪里，却因为一则传说在放逐之地多逗留了些时间，任何一种偏差，都会导致与机缘擦肩而过。”
　　老者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的眼珠竟然像是变得透明了一般，他的视线开始穿透天空中的黑云，穿梭过无尽的黑夜，观察着星空的轨迹。
　　良久，他的眼角微微有些开裂，换了种无比冷酷的声音做出一个新的预言：
　　“在乐曲的奏鸣声中，圣魔大陆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文明纪元。”
　　魔王猛地看向他，似乎在确定老者话语的真假。
　　文明纪元不是一个简单的时间标志，它往往代表全新的势力洗牌。
　　魔王忽然沉声道：“会和乐器有关吗？”
　　老者还在七窍冒血，闻言不解抬头。
　　无论是放逐之地还是那句乐曲的奏鸣，魔王都不禁想到了同一道身影，他直接道明白天路迦口中的一月之约。
　　老者失笑：“预言不会具象化。”
　　在预言里，每一个词语都有指代性，就像乐曲可能代表生命，可能指得是某个人，甚至一个抽象的笑容，但绝对不会只是字面上的含义。
　　魔王沉默了片刻，凝视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
　　羽毛笔，你个作恶多端的混蛋！
　　阿莱克斯：笑。


第23章 序曲
　　星光闪烁, 乌云满天，两种极致的现象交织在一起。
　　独特的星象吸引到一些知识面广的人驻足观看, 其中当然不包括路迦。他正和羽毛笔在榻上酣战，手上的枕头被笔杆子戳破，用来填充枕芯的羽毛乱飞。
　　室内漫天飞羽，路迦痛心斥责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已经变回笔的畸形心脏冷呵一声，正要反唇相讥,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路迦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是我。”卡伦的声音传来。
　　白天留了代购精血的字条，猜测东西多半到了, 路迦一阵风似的跑下床开门。
　　门一开，正要再敲门的卡伦愣住。
　　只见路迦素日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喉咙里压抑着低喘, 鞋子只穿了一只。
　　面对异样的眼神，路迦脸红气喘地回应：“夜间健身。”
　　确定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卡伦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撕裂枕头健身吗？
　　“我们文人都这样。”路迦摆摆手。
　　卡伦将信将疑递过去精血，公私分得很清，“三百滴高级妖兽的精血, 一共五千金币。直接从今天的销售利润里扣，剩下会打进卡。”
　　路迦颔首：“多谢。”
　　比起钱更麻烦的是购买途径，普通人大批进购精血, 很容易被查。
　　想了想，他再次确认：“合作继续？”
　　卡伦颔首：“你的问题不叫问题。”
　　究其根本, 路迦也没做错什么。
　　想起那晚对方熟练送后路的操作，路迦嘴角一抽, 卡伦究竟合作了多少法外狂徒？
　　交易完毕，卡伦淡定离开。
　　路迦关好房门，撂下精血在羽毛笔面前，一脸神气道：“喝吧。”
　　羽毛笔飘过来吸收嗟来之食。
　　路迦定定看着，等精血被吸收到一半时眯了眯眼，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虚影现身。
　　自己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阿莱克斯在一些方面比羽毛笔靠谱。
　　他发出恶魔般的呓语：“沙罗沙罗，羽毛笔，全身变！”
　　还真要变身的羽毛笔：“……”
　　突然就不想变了。
　　路迦主动以手遮眼。
　　这之后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声音，过分的安静带来一种异样感。须臾，路迦悄悄透过手指的缝隙朝外看去，结果正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
　　他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松开手。
　　再四目相对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如刀锋般雪亮，男人身上残破的战甲上血迹依旧，有一种岁月的肃杀感。
　　路迦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
　　从虚影看，男人体态匀称，但十分高大，历史也没有确定阿莱克斯的种族。
　　但看其中一只骷髅鬼爪和那双发灰发白的双目，路迦认为历史对他是亡灵法师的猜测应该偏差不大。
　　“阿莱克斯阁下。”
　　没有对待羽毛笔时的随意自在，口吻也因为警惕而略显生硬。
　　还是羽毛笔比较好哄。
　　正当路迦思考要怎么引入正题，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
　　“从体内引导排斥出的能量，的确威力不俗。”
　　想法被直接看穿，路迦神情一变。
　　试探羽毛笔时，后者也只是以为他想单纯看信仰力可不可以保存起来，不要浪费。
　　其实路迦自始至终想得都不是保存，而是消耗。
　　既然身体无法负荷太多信仰力，那不妨一次性把多余的排出来，如此多的能量怎么说也可以媲美一个小导弹。
　　“你的瞳孔动了。”阿莱克斯淡淡说道。
　　路迦眉心一跳。
　　天然黑，这绝对是个天然黑！不然绝对不可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
　　他索性摊牌说：“浪费可耻，我想把这些能量作为一件武器。”
　　真理永远只在射程之内。
　　所以路迦字正腔圆：“让~我~发~射。”
　　怪了，这样都没有情绪。
　　得再试试。
　　在此之前，他要先等血影对自己要求的反馈。
　　“精血换取知识，很公平的交换。”
　　路迦并没有等多久，不过一两个呼吸，整个天灵盖于刹那间充斥着凉意。
　　那根尖锐惨白的骷髅手骨正轻戳在眉心，低温让路迦过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皮肤和指尖的零距离接触中，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对方骨头本身的触感，仿佛眉心空无一物。
　　路迦视线默默飘移到阿莱克斯的身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脑袋，四肢，头发……每当自己身体故意前倾，对面阿莱克斯明明没动，双方的距离却和一开始没有区别。
　　这种似近实远的感觉让他想起白天高塔内的布置。
　　好像根本不在一个空间维度。
　　光顾着探究虚影本身，以至于路迦后知后觉才发现脑海中多了些东西，全是关于如何导出能量的魔法禁术，名为牵引法。
　　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路迦跌宕的情绪，阿莱克斯提醒：
　　“一次性牵引出大量能量后，会立刻处在一个虚弱状态，那时候一只过路的野狗也能要了你的命。”
　　路迦咽了下口水，艰涩挤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精血通过畸形心脏扩散开后，开始被二轮吞噬。
　　路迦隐约能听到，阿莱克斯的血管中不断发出恐怖咀嚼的低鸣。
　　他在饲养一头真正的怪物。
　　路迦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点。
　　精血消耗完毕，阿莱克斯微微鲜活了一些，周围光芒逐渐变得黯淡。
　　在他消失前的一秒，路迦忽然问：“有没有觉得我今天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他张嘴：“是奶香味呐。”
　　没错，你亲口吐的。
　　衣服上的奶渍其实都是幻术，路迦利用最擅长的水元素，维持星星点点奶渍的留痕。
　　阿莱克斯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先前的那句话有失偏颇，真理并不止在射程之内。”
　　路迦双目清澈：“那我得先射一场，才知道。”
　　“……”
　　缥缈的语气渐行渐远，直接彻底消失。
　　室内重新回归寂静。
　　路迦摇了摇头：“这都没反应？”
　　先前他还真怀疑过羽毛笔说的是真的，对方只是阿莱克斯遗失的小玩具，附着点意志。
　　但路迦现在更倾向于畸形心脏才是本体。
　　正思考时，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路迦抬头看向回归的羽毛笔，后者暗戳戳施放清洁咒，认真给自己洗衣服，试图洗刷笔生的污点。
　　路迦啧啧两声。
　　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何必呢。
　　“别洗了。”洗不白的。
　　暂时将自己从阿莱克斯带来的压力中解脱出来，路迦似笑非笑：“走，去做乐器。”
　　……
　　会馆单独的别院构造确保了私密性。
　　路迦在院中绕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一科类似紫檀木的树下，抬头打量道：“就它了。”
　　遥遥指了一处分支，说：“帮我弄过来。”
　　羽毛笔炸毛，哪里还有先前虚影沉稳的样子：“凭什么我来？”
　　路迦认真：“因为你在好奇。”
　　好奇自己会做什么。
　　路迦看笔很准，羽毛笔确实愿意为好奇心付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劳动力。
　　有羽毛笔在，路迦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需要的铜制零件可以直接让羽毛笔控温，重新冶炼锻形，防滑的凸点交给羽毛笔打磨，需要的金属丝让羽毛笔负责拉制。
　　至于路迦自己……嘴皮子差点磨秃噜皮。
　　羽毛笔耐心快要抵达尽头时，路迦却又适时微笑着说：“辛苦了。”
　　低头看着满地自己需要的东西，他轻声赞叹：“真是厉害！各魔法元素都使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充满的语气不绝于耳，羽毛笔在路迦崇拜的眼神中，状似随意地说道：
　　“呵，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技巧。”
　　路迦点头表示肯定。
　　儿童心理学是真的管用。
　　他去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上手制作发音零件。
　　这个时代没有他需要的模具，很多事情只能靠纯手工，路迦挽起袖子，开始对着有限材料锤锤打打，工作时候的长发是种负担，很快就被汗打湿。
　　羽毛笔漂浮在周围，觉得路迦的味道很好闻。
　　那是一种无形的香味。
　　源头来自灵魂，伴随魔法修炼，一开始蛋花汤一样的灵魂正逐渐凝实。双方间有血契，羽毛笔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灵魂状态。
　　意识到不小心多闻了两下，羽毛笔莫名有些心虚。
　　“你在干什么？”它没话找话。
　　“做芯子。”路迦胳膊有些酸，休息中途不忘魔法修炼，十分有做时间管理大师的潜质。
　　先前阿莱克斯那轻轻一点，脑海中当场多出关于牵引法的知识。
　　真正的醍醐灌顶！
　　对此路迦只有一个想法：恨不相逢在高三。
　　他开始尽量熟悉魔法口诀，当然不能完成最后一步。
　　这种一次性牵引法，使用后可真的就是身体被掏空。
　　修炼了半个钟头，路迦胳膊也缓得差不多，重新开始投身制作乐器的大业。
　　当初还在娱乐公司时，热门综艺轮不上他们这些小艺人，公司就另辟蹊径把他们放去宣扬文化的节目中，收视率一般，胜在口碑好，他也从老匠人那里学到了一些真本事。
　　“命运真是有趣。”
　　时空错位了，身份转化了，他居然还有再做这东西的时候。
　　“小小年纪，瞎谈什么命运？”
　　路迦亲手组装传音块，“我曾经有过一次改变命运的契机，以为能够实现梦想，不料对方‘虱子大开口’，居然想让我出卖色相换。”
　　羽毛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语气冷到极致：“魔族现在都是这些下贱玩意了？”
　　几年前，那才多大？
　　“和魔族无关。”路迦看着逐渐成型的乐器，“当时我觉得对方可能需要经历乐器制造的过程，比如手工开膛，裁弯取直……刀削斧剁……”
　　每一个字说得很轻，锻造姿态颇为诡异。
　　“不过最后看在他年老不懂事的份上，我仅仅是让这只小虱子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最后误食十倍量给别人准备的药后，彻底丧失X能力而已。”
　　原本路迦还准备在潜水设备上动些手脚，那么喜欢潜规则，潜死在海里也是众望所归了。
　　可惜很容易被查出来，他不想给老年人殉葬，不得以就此作罢。
　　想到这里，路迦视线忽然有些飘忽，那时同期好友曾畏惧地看着他说：
　　“毕竟还没真正做什么，对比其他公司算好的，你做得有些太过了。”
　　那又如何？
　　他一向喜欢锱铢必较。
　　羽毛笔：“心慈手软，活该你受欺负。”
　　路迦愕然。
　　后半夜，路迦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时，羽毛笔忽然又凉飕飕来了一句：“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软弱？”
　　只是这种程度的报复，就像是对空气打了一拳。
　　“……”
　　一宿没睡。
　　第二天鸡都没打鸣的节点，路迦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木屑。
　　亲手打磨一样东西，成就感非凡。然而他却是都没试一下音色，直接收进了储物戒。
　　本来都准备好试听的羽毛笔有些失望，又不想显得太过好奇，故作高贵的冷漠。
　　路迦进屋换了身黑色的斗篷，特意将头发塞在帽兜里，模糊了黑发的辨认点。
　　他很清楚羽毛笔突然安静下来的原因，说：“不急，我们现在就去出门找听众。”
　　这个点外面的人不是很多，各种族审美不同，万朝会期间什么穿戴都有，走在人员相对密集的主街道上，路迦并不算太过显眼。
　　出乎意料，现在聚集最多人潮的地方竟然是报社。
　　有很多人专门出来排队买报纸，甚至还有些种族的记者在往外跑，都不准备报道万朝会的后续情况。
　　昨天一天的内容就足够消化了，不同的报社间也存在竞争，他们要回族内抢占头条。
　　“过两天还有好戏看。”已经买完报纸的顾客和同伴八卦：“据说圣城外现在到处都是魔仆，未来两天亚历克手下的得力魔将就会赶到。”
　　这人还重点提到几个魔将的名字，都是臭名昭著，素日喜欢将战俘剥皮抽骨。
　　路迦平静地绕开他们，从屋檐下经过。
　　亚历克没有特意隐藏布置，多半还希望自己听到这些消息，人在惊慌下，很容易做些愚蠢的事情。
　　“想得没错。”
　　不过惊弓之鸟也是会啄瞎人眼睛的。
　　在经过一个转角时，路迦忽然一怔。
　　他竟然看到了里奥，后者的穿戴依旧庄严又奢华，对方明显也认出了他，这身拙劣的伪装可瞒不过龙族的耳目。
　　其实里奥最先认出的是那双面具下的眼睛，清澈，有神，还藏着幼豹特有的一些野性。
　　“早上好，阁下。”路迦主动问好。
　　里奥点了点头。
　　礼貌打完招呼，看到龙族手上拿着的盲盒，路迦并未主动寻求庇护，只真诚说了两句祝福语，便继续朝前走。
　　斗篷也掩盖不了瘦弱的背影，一模黑色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
　　里奥突然想起了双方的第一次相遇，当时也是在一个巷子口，一个小孩口无遮拦地哼着是什么龙的传人。
　　如今他特意遮掩了外貌特征，莫非要出城？
　　城外早就魔仆密布，想了想，里奥低调无声地跟了上去。
　　穿梭过无人的暗巷，路迦又连续走了两条窄道，一路脚步不停。
　　他的思路自始至终很清晰，滞留在圣城的时间越长，留给亚历克布置的时间就越多，有魔王撑腰，说不定亚历克还能找到什么办法拖延住龙族。
　　路迦可不想当寄居蟹，把生存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里不是去圣塔的方向。”羽毛笔终于清醒了，传音说。
　　“我知道。”
　　“你不是要去表演乐器？”
　　路迦郑重说：“对啊，所以要先找听众。这个乐器不能直接演奏，必须在隆重的场合。”
　　“……”
　　比起铁板一块的主城区，会馆外松内紧。
　　外松是不好放太多执法队，不然容易让其他种族造成被监视的感觉，内紧是来客们一般会自带保镖。
　　当然魔王和龙这些种族，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压根不需要保镖。
　　路迦脚步最终停在其中一处别馆外，轻轻摘下兜帽。
　　遮盖住的长发与双耳一同重新露出。
　　羽毛笔：“你说的大场合，就是来到魔崽子的地方？”
　　“嗯。”
　　下一瞬，路迦直接翻墙进了会馆。
　　动静不大，但从他出现在墙头的瞬间，里面的亚历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瞬间闪身出现。
　　看到来人，亚历克一时间懒得再往前迈一步，眼中的警惕掺杂了嘲讽。
　　坐在墙头的少年身形晃晃悠悠，身上留着一半魔王的血，弱成这样，难怪会被视作魔族的耻辱。
　　轻蔑归轻蔑，亚历克狐疑起路迦来的目的。
　　很快他又觉得这份思考多余了，直接把人捉来逼问就好。
　　空气中的元素力尚未被调动前，路迦手中突然拿着个造型古怪的东西，挑衅似的扬了扬。
　　亚历克先是一怔，尔后好像想到了什么，险些笑出声。
　　再看路迦的眼神只觉得好笑又可悲。
　　难怪敢过来耀武扬威，应该是真做出了什么乐器。
　　这个废物大概还以为就像昨天在广场上一样，凭借一本小说，几个玩偶，就能立于自以为的不败之地。
　　不过对方自己送上门倒是个好机会。
　　亚历克微笑撑起的面皮下，隐藏着一丝狰狞。
　　要毁尸灭迹要毁得多干净，才方便应付执法队呢？
　　才刚过了几个念头，亚历克忽然看到对面人宽大的袖口可疑地动了一下。
　　“早上好，大殿下。”路迦同样笑容爽朗，出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斗篷下薄弱的肌肉线条受到牵引法调动，微微鼓起，光芒顺着脊梁骨的凹槽朝其他皮肤纹理流转。
　　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则死攥着空间卷轴，预防力竭时受难。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路迦嘴角的笑容扩大，体内剩余淤积的庞大信仰如一枚光弹，瞬间直射了出去，
　　轰！
　　金光在半空中爆裂！掀起的骇浪先初升的太阳一步，点燃了半空中的乌云。
　　任谁看来，路迦都是一个魔法废物，无论他有多么新奇的想法，都改变不了先天感知不到元素力的事实。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大众眼中的废物，居然能使用魔法。
　　能量爆裂开的瞬间，亚历克那双细长的眼睛几乎因为惊讶快要瞪裂。
　　混合着龙族信仰的能量过于刚猛，亚历克的防护咒诵读结束前，别院地面直接被炸塌陷了下去。
　　过于剧烈的冲击波，让周围一条街的房屋都感受到了震动。
　　由于爆炸发生在圣城主城，大量执法队立刻疯狂地往这里赶。
　　各族大佬的目光纷纷投向这里。
　　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全部停下了脚步，回过神后猛地朝会馆的方向望去，那滚滚黑烟窜天的地方，好像是会馆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
　　你要吹乐器就不能只吹乐器。
　　你要给乐器创造受众。
　　亚历克：
　　不要用他喜欢的表情包。--阿莱克斯留。


第24章 演奏
　　亚历克喜欢监视别人, 也担心被监视。
　　日常会馆布下各种手段阻碍探入，这时候却成了执法队用神识锁定凶手的阻碍。
　　魔法师的手速相当快, 路迦赶在发射前的一秒就已经撕开空间卷轴，依旧有刺鼻的硝烟味道传来。
　　斗篷在冲击中被震裂，大脑嗡嗡嗡地响。
　　头晕目眩的空间移动中，路迦想要咳嗽一声都难。
　　亚历克死了吗？
　　路迦猜测没有。
　　暂不说对方肯定有防身保命的手段，就凭亚历克本身的实力，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被炸死。
　　经历了混沌的传送过程, 伴随空间一阵出现涟漪，路迦出现在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上。
　　整个圣城的面积浩瀚，普通的卷轴根本无法直接出去。
　　“咳咳……”路迦剧烈咳嗽了几声。
　　诚如阿莱克斯给过的警告, 一旦动用牵引法，会陷入虚脱状态。
　　“魔将还没赶过来，”他仰头靠着墙, 皮肤多出几分恹恹的苍白色，“亚历克肯定是受伤了, 魔仆也会实力大减。”
　　魔仆的‘仆’字来源于会对主上献上一缕灵魂，主损仆伤。
　　理论上，现在是出城的大好时机。
　　然而街道上几乎全都是急促的跑步声，一旦有大事发生, 除了执法队，全城严禁御空。
　　连地表都在发生轻微的震动，各处都在紧急设防, 这样下去，圣城封锁是迟早的事情。
　　从爆炸发生起, 羽毛笔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昨天一次性供血太多, 又被拉去做乐器，它时不时就会分神休息。
　　结果路迦开心背着炸药包，逢人一句早早早。
　　……现在它彻底清醒了。
　　羽毛笔传音：“已经戒严了。”
　　路迦嗯了声，并没有太慌张。
　　万朝会开始不过两天，在圣人亲自坐镇的圣城搞出这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执法队逮捕。
　　所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就会很重要。
　　撑着一口气，按照原定的计划，路迦勉强爬到了屋顶，站在上面的刹那，他还有些眩晕感。
　　路迦从破损的斗篷袖子中拿出乐器，做好演奏前的准备。
　　羽毛笔原本就挺好奇这乐器，终于看到他拿出来，下意识稍微上浮了些，上方轻轻呼出的气拂过笔杆尖端，带来痒意。
　　它集中精神，侧耳聆听——
　　下一刻——
　　“呐～～～”
　　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从类似半碗口的地方传来。
　　羽毛笔头顶的毛毫无预兆被风卷了起来。
　　“……”
　　浑厚且震耳欲聋的穿透力，不适合近距离听，但是拉开一段距离就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少年衣衫褴褛，经由唢呐吹出来的声音却极具破空的力道，周围街道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听到了那个声音，循声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路迦选择唢呐便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比殿堂级的乐器更能一鸣惊人？
　　重点在于鸣得响亮。
　　正值朝阳初升的时间，金色的光芒刚好反射到年轻的脸庞上，一时间连睫毛也被晕染了。
　　因为身体本身就有些酸累，路迦尽量放松手指和腰，好久没吹唢呐，一开始记忆有些生疏。
　　云端上的执法者听到了穿透的声响，朝下看了一眼。
　　“好特别的乐器。”以前从未见到过。
　　当看到黑色发丝从破烂的斗篷中钻出飞舞，执法队长脚步停了一瞬。
　　“是他？”
　　下方也有路人通过标志性的黑发认出了路迦。
　　“伊里亚德，是他，是那个杂……混血种！”
　　尽管换了张面具，但整个圣城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黑发的存在。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魔族会馆附近爆炸了，路迦在屋顶奏乐，这画面冲击感……实在是太微妙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是什么乐器，你们从前听过吗？”
　　大家都在摇头。
　　圣城人类欣赏艺术的眼光相当挑剔，他们早已习惯了琉鲛琴的悲鸣，弦琴的空灵，近来流行的巫毒鼓勉强有些新意。
　　可惜为了迎合贵族的审美，现在的演奏家都在追求悠扬婉转的旋律。
　　矮人族，兽人等就很不喜欢柔肠百转的奏乐。
　　如今又宽又亮的音色令他们耳目一新。
　　已经有商人恨不得三百六十无死角的记录乐器的样子，妄想复刻贩卖。
　　“要说乐器鉴赏，精灵族举世第一，什么稀奇乐器他们都要收集，这个传出去，他们会不会重金收购？”
　　精灵族演奏的样子……谁也不敢想象。
　　越想越是好奇，甚至已经有人思考要不要带着留影石去精灵族看看？
　　此刻哪怕和路迦不对付的矮人，都没否认唢呐本身的价值。
　　它的音域十分宽广，有乐手现场想要一较高低，才拿出琉鲛琴拨弄了两下，气场完全被压下去了。
　　执法队长本该制止这时候人员聚集，最后还是选择直接赶去案发现场。
　　谁叫这首曲目很讨喜呢？
　　“《人类颂歌》。”
　　城市里的雕像都是圣者的意念集合体，时刻俯瞰、倾听着圣城的风吹草动。
　　高塔之上，圣人的目光精准锁定了路迦所在的方向，念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昨日魔王曾说要领略一下圣城是否还复萨曼之战时的风采，《人类颂歌》恰好在那场惨烈战争后谱出的曲目，象征着血与火的新生。
　　“真是奇妙。”圣人半眯着眼，银色的发丝随风飘摇：“如此明亮的音色，却同时聚合了悲与喜。”
　　魔族的血，人类的颂歌，比琉鲛琴更精彩的乐器。
　　真是一场绝对完美的演奏。
　　圣人再度睁眼的时候，随手从书架后捞出雪貂，温声道：
　　“去通知埃里克，撤下戒严。”
　　雪貂叽了一声，从他怀中跳出，化为一抹流光飞出圣塔。
　　远处街道上，路迦的唢呐吹奏已经到尾声，余音悲壮，一曲结束，他朝着圣塔的方向谢幕鞠躬。
　　没人来抓自己，证明目的已经达成。
　　在圣城对魔族下手，无疑是打了魔族的脸面。与其普普通通把唢呐献出来表露自己的价值，不如让自己的价值作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路迦很记仇，更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自己摘出去，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献出乐器了。
　　啪啪。
　　啪啪啪。
　　起初只是单薄的掌声，到后来，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掌声，不管路迦身份如何，这一曲演奏得确实精彩！
　　路迦看向远处冲天的火光，微笑不语。
　　正是这一眼，众人突然意识到光顾着沉浸在音乐中，完全忘了爆炸的事情。
　　执法队长刚走不久，现在赶过去或许还不会错过重要消息。眼看路迦已经开始从屋顶下来，先前停下的脚步重新迈开，只剩下一些精明的商人围上来想要询问更多，全是关于乐器的。
　　“只要我们合作，我保证，能让这乐器风靡圣魔大陆。”
　　一位跑商的魔法师承诺。
　　路迦摇了摇头。
　　敷衍了两句后，终于把他们打发走，有关于唢呐的具体情况全程只字不提。
　　越神秘越能勾起好奇心。
　　等出逃成功，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莉莉安，帮她出一篇关于唢呐的具体介绍，什么起源流传和推广，足够写一篇专题，热度绝对不小。
　　曲终人散，空气中的硝烟味四处蔓延，再没有看见执法者经过。
　　路迦重新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暗巷，不紧不慢拿出两个空间卷轴。
　　迟疑看了片刻，他最终选择收起了右边的。
　　近距离遭遇音乐洗礼的羽毛笔恢复了往常的语气，视线飘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别说鸟雀，连风都似乎自那里绕行。
　　它突然传音问：“为什么不用另一个？”
　　路迦手上一共有三个空间卷轴。
　　一个来自巨石之城，是他刚穿越没多久黑吃黑拿下，一个来自合作伙伴卡伦的馈赠，还有一个是圣人赐予。
　　空间卷轴也有优劣之分，爆炸时消耗的那张就很普通。
　　剩下的两个，不用想也知道圣人给的空间卷轴传送距离和稳定性上远胜于卡伦，然而路迦却准备用卡伦给的。
　　最后看了一眼圣城，路迦没应声，准备直接激活卷轴。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
　　“为什么不用你手上的另一个卷轴？”
　　同样的问题，不过音色要更低沉一些，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路迦一惊，分明先前确定过已经四周无人，他再度抬眼望去，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对方没有刻意掩盖身形，但如果不是出声，他都不会意识到那里还站着一头龙。
　　“里奥阁下？”路迦诧异。
　　里奥走过来，看了眼他手上的空间戒指，说：“你刚收起来的卷轴，应该是圣人亲手绘制。”
　　那上面有很明显的圣人气息。
　　假设路迦一开始就选择使用，根本不用折腾什么大爆炸。
　　路迦沉默了。
　　他清楚这是圣人给自己留下的生路，更知道这条生路通往何方……自己会被传送到龙族地盘的附近。
　　如果魔族坚持追杀，而龙族出手施救，很有可能会成为两族关系恶劣的导火索。
　　所有的捷径都有代价，路迦只喜欢明码标价。
　　他会把一个成本很低的东西卖的很贵，会从客户的情感寄托中攥取所需要的信仰，但不包括让客户替自己支付代价。
　　看到里奥手上还拿着盲盒，路迦稍沉默了下，便用笑吟吟的口吻转化话题：“人生就像是盲盒，我更喜欢通往未知的方向。”
　　有几秒钟，里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再开口时说：
　　“其实龙并非群居生物，因为相对其他种族数量稀少，才会形成一种奇特的凝聚力，整片大陆龙岛的面积仅次于圣城和魔域。”
　　路迦：“啊？”
　　不是在讨论卷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讲起龙岛了？
　　还没等他思维跳跃过来，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骤然侵袭，待路迦回过神，正趴在坚硬冰冷的鳞片上，劲风从脸颊刮过。
　　起风了？
　　不对，是起飞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里奥竟已化为原形，带他飞到了圣城上千米的高空。
　　在路迦惊愕的眼神中，巨龙用熟悉的声音问：“想去龙岛做客吗？”
　　路迦不知该如何回应，里奥想要提供帮助，其实只需要确定圣城外没有设立空间封锁。
　　但亲自带人去龙岛，完全是另一种性质。
　　他才在万朝会上彻底得罪了魔王，众目睽睽下直接带着自己离开，简直明着打魔王的脸。
　　路迦俯望下方街道上密集的人头，哪怕看不清这些人的表情，也能想到众人的惊讶。
　　矫健的巨龙轻松穿过漫无边际的云彩，似乎知道他的担忧，语气中全是不以为然：
　　“圣者和魔王每逢大点的盛会，就会聚在一起下棋，以棋盘做战场，权衡利弊互相博弈……山河如此辽阔，哪里是一盘棋能够模拟的。”
　　带着安抚的口吻，让路迦迅速平静下来。
　　他发现明明刚清空过，体内竟然又多出了些金色的光点，虽然没有之前多，可金光的颜色要更为纯粹。
　　浓缩的才是精华吗？
　　路迦连忙询问羽毛笔。
　　羽毛笔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给出回答。
　　喜爱可以是百分之十，也可以是百分之二十，情感有强弱，对应的能量自然也有纯度之分。
　　早在路迦写文时，为了龙族能够有所移情，特意搞了个小可怜主角设定。
　　但他不知道的是，只有这一刻，双方的形象才真正有所重叠。
　　书中的主角不断尝试寻找食物献给魔物，哪怕最后危机关头，也不是喊救命，而是提醒魔物逃跑。
　　弱小，年轻，而非不劳而获。
　　连羽毛笔都要承认，这是珍贵的闪光点。
　　没听见回答，路迦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顺便问了下另一件事：“里奥是刚好出现，还是……”
　　还是一直跟着？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岂不是看见了自己发射真理的一幕！
　　“你说呢？”
　　羽毛笔淡淡反问。
　　路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里奥继续说：“敢直接在圣城动手，你胆子还挺大。”
　　路迦攀紧巨龙，防止高速移动中掉下去，闻言不禁有几分得意：“亚历克会收拾残局的。”
　　魔族崇尚弱肉强食，其他魔听到亚历克遭到偷袭重伤，只会高看这个被放逐的前王储。
　　这种事情，亚历克当然会瞒着了。
　　“可惜了。”他有些遗憾。
　　“可惜什么？”
　　反正已经暴露了真实面孔。
　　路迦撇撇嘴：“这次没听到亚历克喊父王救命。”
　　就喜欢打到别人告家长。
　　里奥纵声大笑，巨龙飞向更远的崇山峻岭，无论是城门外的守卫还是那些魔仆，没有一个敢来踏空阻拦。
　　·
　　“里奥阁下带着伊里亚德离开了。”
　　会馆周围全是废石残桓，执法队长听完传讯石里守卫的汇报，询问亚历克：“爆炸一事可与他们有关？”
　　亚历克哪里还有平时精英魔族的形象，他被炸飞了一只手，脸上也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肩膀。
　　除非找到合适的魔肢移植，不然短时间内只能找矮人族定制替换一条机械手臂，这会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此刻魔王也在场。
　　自己族人的会馆炸了，他自然要过来一趟。
　　冰冷稳定的视线落在亚历克身上，魔王看着他，也在等着回答。
　　亚历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行，绝对不能说出真相。
　　一旦伊里亚德使用魔法炸伤自己的事情暴露，魔王说不定会就此改观，恢复其王储的身份。
　　平生头一回，亚历克微微咬牙关，在魔王面前说谎了。
　　“不是。”
　　被炸伤肌肉生理性的颤抖，掩饰住了他的心虚。
　　“龙族怎么可能用爆炸物？”亚历克尽量用日常的口吻说：“想来爆炸发生后，伊里亚德趁乱求龙族带他离开。”
　　没有谁会怀疑这句话，龙族要想杀亚历克，根本不需要借用其他手段。
　　更何况还没杀死。
　　至于路迦魔法废物的形象从出身起早已根深蒂固，没有龙族帮助他难以成事。
　　亚历克捂着伤口：“是魔仆突然自爆了，原因还不知道。”
　　执法队对视一眼，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开始窃窃私语，大约都是觉得这就难怪了。
　　魔仆灵魂不全，正常情况下绝无可能背叛，也难怪亚历克不设防。
　　只有魔王的视线不知何时从亚历克身上移开，落在碎石堆里露出的破碎衣料上，神情若有所思。
　　那是一截被震裂的黑色斗篷，绝非魔仆会穿的衣料。
　　久久没有等到魔王开口，亚历克忍不住看过去，正好对上魔王意味深长的目光。
　　亚历克心里咯噔一声。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超可爱的。--里奥留。
　　路迦：这里不是留言板啊！！！


第25章 龙岛
　　这个眼神, 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亚历克根本不敢细想，除了魔族先祖, 现任魔王的实力已经超过其他历代魔王，尤其是魔界一直有传闻，老魔王也是被魔王杀死。
　　魔族虽然不提倡人类那套可笑的父慈子孝，但直接弑父的实在少见。
　　亚历克心虚低下头。
　　一个微小的动作，魔王心中便已有数。
　　爆炸一事和魔仆无关。
　　他并未当场点明，只是站在原地, 静静看着执法队询问情况，然后搜索现场。
　　这让在场众人都拿不准他的意思，特别是那些围观群众。
　　事故发生到现在, 没有任何圣城高层出面，魔王看上去也没有索要说法的样子，一切都有种硝烟弥漫的诡异。
　　“父王……”亚历克试探地叫了声。
　　魔王没理会, 淡淡一瞥圣塔的方向，还没抓到人, 只能说明圣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亚历克的隐瞒，圣者的包庇，围观者有关乐器的窃窃私语……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后，魔王手一挥, 在场一名商人手中的留影石直接漂浮到半空中。
　　留影石自动回放。
　　雄壮的音色震得空气都像是泛起了涟漪。
　　一些先前没有在街道上看演出的围观者忍不住都瞧过去，诧异怎么还有他们没见过的乐器。
　　对于没听过的稀罕玩意儿，魔王难得稍稍鉴赏了一下。
　　像是冲锋号角一般的明亮音色, 又仿佛在渡厄战场亡魂，确实不凡。
　　亚历克见状一颗心愈发沉到谷底, 正要再开口，魔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 眯眼抬手让他凝声。
　　留影石的最后——路迦正朝圣塔方向谢幕。
　　恰好塌陷会馆上方的蘑菇云迟钝被朝阳破开，一抹猩红色打在魔王立体深邃的五官上，让他看上去更加严酷，占星师的话忽然间浮现在脑海中：
　　“在乐曲的奏鸣声中，圣魔大陆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文明纪元。”
　　余音犹在耳边，魔王看向远处的天空，皱了皱眉：
　　“应该出手留下他和那条龙的。”
　　·
　　别说留，里奥是飓风龙，此刻速度和风一样快。
　　自从能修炼魔法后，万米高空上，路迦神奇地能感知到天地间各种色彩。
　　“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适应飞行高度后，路迦开始给莉莉安写信，试图助力她再抢占一手头条。
　　里奥听见路迦的碎碎念，说：“这个形容挺有意思。”
　　“在我的家乡……”路迦轻咳一声：“在我一次离开家乡时，正好碰到过有个村落的人在演奏，是吹奏的人这么说的。”
　　地方偏僻，村民要为三餐努力，哪还有闲心外出演奏。
　　完美解释了唢呐之前没有流传开的原因。
　　“其实即便你说是你发明的，也不会招来怀疑。”巨龙的声音和它一起穿梭在云间：“能够如实记录，你的灵魂比文字更加闪耀。”
　　圣魔大陆夸赞都很直白。
　　路迦久久没应声，半晌，停笔尴尬说：“其实我正忙着使坏。”
　　羽毛笔冷笑。
　　没错，它可以作证。
　　它是物证。
　　路迦说的使坏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
　　据传唢呐最初流传于波斯、阿拉伯一带，这个时空当然没有这些地方，但路迦毫不避讳地直接记录，只是将它的位置放在拉纳河谷。
　　有关拉纳河谷在圣魔大陆的地盘划分，一直有争议。人族和魔族都说属于自己领地，后来一场天灾爆发，栖居在拉纳河谷的生灵或死或逃，这里也就没了争夺价值。
　　路迦已经预料到新闻发出后，会导致的情况。
　　两族一定会打嘴仗，互相都说是自己的族群发明。
　　这样一来可以将大众的关注点引到唢呐起源争执上，模糊他当时吹唢呐的原因；二来，有争议就有价值，争议越广价值越大。
　　唢呐过于明亮的音色在城市里很吃亏，以当前主流文化看，很容易沉匿。
　　迎着朝阳，路迦雄赳赳气昂昂：“必须得上高度了。”
　　证明是自己东西的过程中，会形成天然的认同感。
　　要是有人因为音色抨击唢呐低廉，呵，不好意思了，请问你是魔族派来的奸细吗？
　　里奥听得龙须都晃了一下。
　　羽毛笔很想一笔杆戳过去，顾虑到龙在场，幅度不敢太大。最后笔杆轻戳软乎乎的腮帮上，提醒快他闭嘴吧。
　　路迦赶紧指脸碰瓷：看，给我戳了个洞。
　　羽毛笔沉默。
　　当它瞎吗？
　　那不是天生的梨涡吗！
　　腾云驾雾了很长一段时间，日月都在头顶颠倒过一回，路迦有种坐长途飞机的感觉，正当他隐隐犯困的时候，突然听到里奥说再过几十公里，就是龙族的界域。
　　以龙的飞行速度来说，这点距离很快就会到。
　　路迦立刻清醒了。
　　他对龙族的认知仅仅来源于脑海中的记忆：“据说龙岛是最为安静的界域，那里……”
　　“九九八，只要九九八！”
　　“本人毕业于圣罗兰艺术学院，可专业上门定制画作，还原你心中最完美的角色！”
　　“盲盒代购，保证有隐藏款！”
　　商人高举的留影石上正在播放里奥等非酋抽盒记录下的画面，证明龙族在非酋的赛道上强的可怕。
　　“那里……”路迦抿了抿唇，那里怎么跟菜市场一样？
　　里奥也是皱了下眉，龙首的鳞片跟着动了下。
　　它的身体瞬间下沉，看到有龙，这些商人非但不避，反而还迎了上来，热情推销产品。
　　一开始路迦在巨龙背上不显眼，这会儿下来后，立刻有人认了出来。
　　黑发加面具，一定是伊里亚德没错了！
　　若非里奥在场，恐怕当场就会被商人围堵住洽谈生意。
　　路迦好奇询问：“你们怎么敢直接在这里摆摊？”
　　商人想拉关系，滔滔不绝回应着。
　　原来自看到巨龙在圣城的打投行动后，立刻有商人把书带到龙岛贩卖，起初他们还小心翼翼，只敢打出三条龙的同款读物等噱头，并放出圣城的打投留影，证明所言非虚。
　　效果很好，成功吸引到几头龙。
　　一传十十传百，没两天这书就火得一塌糊涂，更多的人想来跑商分一杯羹。
　　别看他们搞个性化广告很吵，但距离龙族界域还有一段距离，大家特意使用最原始的大声叫卖方式，如果有龙不想听，一道魔法墙也能屏蔽，不会叨扰到谁。
　　“原来如此。”
　　路迦一扭头，发现里奥不见了，再一看，对方正化为人形站在画师面前：“定制百万米的长毯崽崽绘制，只供个龙欣赏，多少钱？”
　　画师努力扯着嘴角。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寿命的问题。首先，他得活到能画完的岁数。
　　里奥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让你的子孙后代一起参与。”
　　画师：“……”
　　路迦有些同情画师了，他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同人画作，倒是没什么私制盲盒售卖，似乎这些商人都不太敢得罪莱茵商行。
　　等他回来，里奥和画师似乎已经谈妥了。
　　再次翱翔前，里奥看了一眼围绕在周围的商圈，视线似乎短暂在个别商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金瞳中闪过一抹冷芒，里奥并未立刻做什么。
　　路迦注意到这一幕，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巨龙重新带上天。
　　朝龙岛内域飞行的时候，远远的和几头巨龙擦肩而过，有龙看到里奥带着个人类回来，十分惊讶。
　　因为赶着去家门口购物，暂时没有理会。
　　好多龙！
　　数万座海上岛屿，路迦以为的一些岛，从上空经过时，才发现是盘踞的长龙。
　　路迦狠狠咽了下口水：“太壮观了！”
　　萦绕在龙岛天地间的威压，若是完全没有魔力傍身，只怕连呼吸都困难。
　　里奥大笑：“这算什么？带你到我的地下城堡逛一圈。”
　　与此同时，里奥带着三岁半创作者来龙岛的重磅消息，刚刚从商人口中流传出去。
　　被盲盒吸引出门的一条绿色晶体龙微怔，那岂不是路上碰到的小孩？
　　绿色晶体龙努力回忆着。
　　匆匆一瞥已经没剩什么印象，似乎是个耳朵尖泛红，看上去很腼腆的少年。
　　腼腆美路还在海天一色中畅游。
　　海中的一座‘岛屿’动了动，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里奥。”英伟的长龙没有直接临空，在自己的海域翻了个身，声音轻松压制住波涛：“是这孩子吧？就是他写的书。”
　　因为苍老，音色略低，显出了一股子慈爱。
　　路迦连忙微笑挥手朝自己的书粉打招呼：“是我，是我，是我。”
　　谁知老龙的一只爪子按在书上，正好停在那不干人事的结尾上，它冷呵一声：
　　“谁教你这么断章的？”
　　路迦一秒安静缩回打招呼的手。
　　越来越多的龙因为老龙的声音看了过来。
　　骄傲的华丽狗默默趴在龙身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在羽毛笔不客气的冷笑中，他虚笑说：“还是让我先苟一会儿吧。”
　　……
　　作为最近千年来，第一位受邀上岛还是坐在龙身上来的客人，某种程度上说，路迦一时风头无两。
　　抵达目的地后，他跟着里奥参观地下城堡。
　　谁说地下没有阳光？只要足够金碧辉煌，满眼都是古董黄金反射出的光芒。
　　转了百分之一后，里奥拿出平面图，询问他想住哪一间屋子。
　　路迦逛得双腿发软，礼貌询问：“有没有一千平米以下的单间？”
　　他想要一个朴素点的‘小屋子’。
　　里奥思考了两秒钟，认真回：“你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短时间内搞基建的能力只有矮人拥有，人类都要逊色一筹，龙就更不会了。
　　“你先待在这里。”里奥准备去附近的岛屿看看，碰运气找一下有没有小点的宝石矿洞。
　　路迦独自留在地下城堡，连坐得椅子都是黄金的。
　　“恐怖的财富。”
　　也只有龙族才有实力守得住这样的财富。
　　他再次有了一种提升实力的迫切感。
　　来的路上，路迦发现明明身体才吸收过一轮能量，面对这些光点居然还能再吸收，远远没有饱和。
　　就像原本装满石块的房子，再装石块会撑破，但是塞些轻羽绒十分容易，而且这些羽绒还同样有着保暖的功效。
　　“金色光点生成的时间大概是里奥来找我的时候。”路迦猜测着：“因为我没有使用圣人给的卷轴，他对我好感倍增，反哺的信仰能量更纯粹？”
　　羽毛笔没否认。
　　路迦沉吟着：“看来得想办法和其他龙多互动，拉近距离感。”
　　不能太突兀，要和自己的事业挂钩，还得留出一部分时间用来写作。
　　路迦跳下黄金椅，在华丽的长毯上踱步，思考对策。
　　截止里奥回来时，路迦的运动步数起码有一万步。
　　周围空气中聚集着尚未消散的飓风气旋，看到门口高大熟悉的身影，路迦正要开口，羽毛笔忽然传音。
　　“血的味道。”
　　里奥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能在龙岛伤到龙的存在估计也还没出生。
　　这只能是别人的血。
　　路迦不由想到了围绕在龙岛附近的跑商者。
　　他记得当时里奥好像多关注了几名商人一眼。
　　里奥这时也开口了：“以后要去出龙岛范围的地方时，最好和我说一声。”
　　怕路迦没放在心上，他淡淡强调说：“聚在外头的人鱼龙混杂，最好不要独自去和他们打交道。”
　　路迦彻底确定了有敌特混在商群里，至于是想要搞暗杀还是盯梢尚未可知。
　　就是不知道里奥是如何一眼识别出来。
　　羽毛笔倒是很懂：
　　“到了它这个层次，甄别恶意不难，先前谁在观察你，谁对你释放了恶意，一目了然。”
　　再检查一下有无传讯石残留的讯息，百分百索敌成功。
　　见路迦一直沉默，里奥以为是在害怕，稍加宽慰了一句：“回狩即将拉开序幕，包括亚历克在内，这些魔族的小崽子没有太多精力对付你。”
　　魔王就更不可能直接来龙岛捉人。
　　路迦点了点头。
　　看来先前被嘎掉的应该是为魔族服务。
　　没有再提扫兴的事情，里奥带着路迦朝地底城堡深处走去：“没有找到合适的，龙岛最小的宝石矿洞也是万余平米，安全起见，你先将就着住这里。”
　　跋山涉水一样，路迦被带到城堡最小的一间屋子。
　　除了面积太大，他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里奥不是很喜欢读书，要不也不会当初找伯兰尼写寄语，眼前是整座地下城堡唯一的书房，有桌案，有明灯，也有能休息的地方。
　　路迦眼前一亮：“我超级喜欢这里。”
　　里奥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第一次体会到家里有崽的乐趣。
　　瞄见对方眼角的红血丝，里奥咽回催更的话，提醒他早点休息。
　　他一走，路迦瞄准远处柔软的大床，床，我来了。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张臂先跑了一个八百米，还没跑到。
　　有氧运动极大提高了精气神。
　　羽毛笔：“快了，还有两千六百五十二米。”
　　“……”
　　“一千四百米。”
　　“不行了，我缓缓。”
　　圣城透支魔力的副作用还未完全消散，经过书桌时，路迦选择中场休息，顺带给自己泡壶茶喝。
　　一杯热茶下肚，更清醒了。
　　“好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睡意消散。”
　　羽毛笔：“你闭眼试试呢。”
　　路迦坚持睁眼，想着既然睡不着，不如工作一下。
　　他准备抓紧时间去写三岁半第二部的大纲，可惜思绪总是无法集中。
　　先前里奥提到的回狩，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
　　所谓回狩，即对魔王巡礼掠夺的土地和资源进行二次分配管理。
　　魔族界域盛大，魔王不可能独自管理所有事务，所以历代魔王都倾向于设立多王储。
　　回狩期间，所有王储会进行一场相当残酷的角逐，胜利者往往能建立起相当强大的威望，拥有最多的资源，成为下一届魔王的大热魔选。
　　如果亚历克在回狩中取得胜利，自己就麻烦了。
　　一炸之仇，对方肯定会加倍奉还。
　　“其实不管谁赢，对我都没好处。”
　　总不能未来一直躲着魔族，然后像是囤抽纸一样囤空间卷轴，遇到危险就跑。
　　一声叹息浅浅溢出。
　　一个不受待见婚生子，头顶始终压着两座大山：魔族，人族。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不受这些巨物的掣肘？”
　　头顶古董水晶灯流淌着大片的明亮，地底室内的空间白昼如初。
　　路迦被光芒晃到眼睛，等回过神时，发现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
　　悬着的笔锋红到发黑。
　　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无意识的举动，还是羽毛笔恶作剧似的牵引，羊皮纸上不知何时多出锐利的三个字——
　　成王吧。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好困。
　　距离我抵达中场书桌有五千米，可以直接睡的厚绒地毯三千米，床一万米。
　　赐予我力量吧，龙粉！
　　……
　　五分钟后。
　　咦，今天日记没访客，有点不适应。
　　阿莱克斯：窥屏中。
　　龙族：＋1。
　　魔王拎着亚历克：路过，亚历克用断掌留下一个踩。
　　圣人：远程飘过，点了一个。
　　路迦：


第26章 演员
　　羽毛笔漂浮在半空中, 阴影笼罩在下方三个字上，字迹显得更加立体, 甚至咄咄逼人。
　　路迦愕然地松开手。
　　片刻后，他的视线凝固在羽毛笔上。
　　似乎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羽毛笔十分平静：“我只是写下你内心深处的欲望罢了。”
　　它在骗自己。
　　路迦却无法笃定这个答案。
　　很早以前，畸形心脏主动变成笔的时候，就已经证实过这玩意能感知到和欲望相关的东西。
　　“成王。”路迦一双偏浅的眉峰皱起，自己真的有这样的潜意识吗？
　　一定程度上说, 这的确是个办法。
　　他现在已经入了魔族的眼，入得还挺深。
　　……眼中钉的那种。
　　但想要消灭魔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必然不可能，无法被消灭, 就只能主动去统治。
　　想到这里，路迦不禁喉头一动。
　　羽毛笔的声音适时飘过来：“你写的那些东西，在魔族肯定不会流传, 说不定都遭到了封禁。”
　　对于魔族来说，路迦还是那个不值一提的魔界耻辱。
　　羽毛笔出谋划策：“要想称王, 你就要先提升在魔族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回狩就是绝佳的机会。”
　　回狩的胜利者，是民意票选出来的。
　　由魔王亲自监察，整个过程比人族还要公开透明。
　　期间王储要想办法得到族民的支持, 让他们公开表态支持自己，财富，武力, 民心……全方位证明自己的实力。
　　路迦忽然一眯眼：“你怎么突然这么上心？”
　　羽毛笔不回答。
　　末了，在路迦长久的注视下, 只说：“这件事对我们都有利。”
　　相识一段时间，路迦多少能感觉到羽毛笔对自己的恶意越来越小, 甚至无形之中双方的关系可以用……亲切形容？
　　它要害自己的可能不大。
　　散步千米走到床边，一直到入睡，路迦的心脏还有些突突地跳动。
　　越想无视成王这个念头，反而就越深刻，最后几乎成为灵魂里的一个烙印。
　　回狩的最终胜利者，是靠民意票选。
　　还有什么比粉丝文化更适合打投？！
　　越想，居然越觉得有些搞头。
　　路迦辗转反侧，夜半三更还睁着眼。
　　一声轻叹飘忽地传来：“有什么纠结的？早在我们缔结血契时，你的内心就有这样的野望。”
　　路迦依旧否认：“不可能。”
　　那时候他才穿越过来，脑海中全是混乱的记忆，想削死魔王的想法有，但绝不可能想到做魔王。
　　待他平静下来，猜测会不会是原身有过类似的想法？
　　一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袭上心头。
　　穿越也就罢了，怎么会这么巧？偏偏穿到一个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人身上。
　　半晌，路迦轻吸一口气：“果然，要用困难对付困难。”
　　抽丝剥茧想下去后，最初成王带来的惊骇荡然无存。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时，路迦眼睛从瞳孔红到眼角。
　　他准备先去找里奥询问一下外面的情况，伯兰尼和艾丽斯还留在圣城，肯定会用传讯石说些什么。
　　沿途头顶全是奢华大灯，还有各种繁琐的饰品，使用飞行咒稍有不慎就会挂在上面。
　　路迦只能像是个骡子一样，夯吃夯吃走着，中途他还迷了一次路，给本就富裕的路程雪上加霜。
　　整整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里奥，路迦的第一句话是：“啥也不说了，先吃午饭吧。”
　　都已经从日出到晌午了。
　　“……”
　　里奥看他走得脸红气喘，好笑说：“我已经请工匠来加急设置传送阵，最迟明天就能安好。”
　　午餐很丰富，里奥专门雇了人来做‘儿童餐’。
　　和巨龙一起用餐感觉挺奇妙，如果不是旁边特意为他准备了兽奶，路迦绝对能给一个五星好评。
　　捧着奶杯，他强忍着不好意思喝完了。
　　擦掉嘴边的奶渍，路迦坐直身体，严肃板正地问：“阁下，可有圣城那边的消息？”
　　里奥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前一秒喝奶的小孩下一秒伪装成大人模样，圣女和魔王居然能生出这么有趣的孩子。
　　“你不像是他们亲生的。”
　　路迦认真：“圣人也这么讲，他说我像他，却没让我立刻喊他圣父。”
　　里奥目中闪过一抹思量：“……真要追溯起来，是有那么几分渊源。人类圣者来自圣庭，算是同枝同源，不过后来闹崩了。”
　　对于圣庭和圣女，路迦不可避免有几分好奇。
　　当他想要细问时，里奥只说：“圣庭最早叫神庭，见到这地方的人，能避则避。”
　　似乎这件事还牵扯了什么隐秘，里奥回应了他最初的提问：“亚历克重伤，魔王率队提前折返魔域，这次魔族回狩估计会提前开始。”
　　路迦思绪再次翻涌。
　　越发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本就和回狩争夺战一样：敛财，提升知名度，拥有更庞大的粉丝群体。
　　分身乏术，他开始思考如何把这几个目的同时串联到一起。
　　当里奥提到路迦吹奏乐器的画面如今流传开，连圣城最大的歌剧院都很是推崇时，他本就不安分的心更加摇摆。
　　和莉莉安看歌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连同那个时候曾经滋生出的想法，也再度浮现。
　　路迦找到了一盏灯塔。
　　注意到他微表情的变化，里奥尚未开口，就看见对面少年略带激动地走过来，目光灼灼：
　　“我想拍电影，可以在龙岛取景吗？”
　　“电影？”
　　什么东西？
　　“类似话剧的表现形式。”路迦补充说：“充满跌宕起伏的故事性。”
　　里奥看着他，很难想象这小脑袋瓜里装着多少新奇的主意。
　　他不是卡伦，并不在乎电影是否能带来效益，也不关心发展前景如何，很干脆地就同意了。
　　以至于往后很多年，里奥都十分后悔没有先询问对方要拍什么题材。
　　除了剧本，拍电影最重要的是两点，一是资本到位，二是演员就位。
　　路迦现在小有资本，但要支付拍电影所需的特殊留影石肯定是不够，得拉几个股东。
　　还需解决演员问题。
　　短短一瞬间，路迦便已经想好了要搞一部什么类型的电影。
　　这次他要亲自参演。
　　至于其他重要角色，知名演员全在圣城，根本请不起。如果用新人，不利于前期推广上映，目前的市场并不成熟，观众只会为喜欢的演员付费。
　　而且请名演员也是要付大钱的！
　　里奥稍微压低了声音，让日常严厉的声色显得不那么有压迫感：“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路迦睁着一双雪亮的眸子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里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他这个力量层次，不会莫名涌现出这种第六感，正当里奥思考预感的来源时，袖子被轻轻扯住。
　　路迦怯怯地看着他：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里奥怔了下。
　　“…巨龙脚底下我成长，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突兀的一嗓子，羽毛笔颤动了一下，好在里奥也愣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前一秒好端端地说这话，下一秒一言不合就开唱，这谁顶得住？
　　路迦越唱越起劲。
　　里奥不由想起了初见时的街角暗巷。
　　这首歌不是白唱的，当完百灵鸟，路迦轻轻搓手：“那个，我想在龙岛找个‘爹’。”
　　“？”
　　都不是什么义父，干儿子，而是直接找爹。除了最开始听到有点惊奇，里奥居然做到了面不改色。
　　思考稍顷，他问：“这就是你说的上高度？”
　　来的路上，路迦提到对于存在争议的事物，就要给它上升高度。
　　所以现在是要找一个能飞的爹？
　　那它确实还挺能飞的。
　　羽毛笔再度一抖……这都是什么文盲逻辑？
　　路迦忙解释：“我要找的是演员，扮演电影里的角色。”
　　“……这部电影主要讲一个家庭故事，呃，家庭氛围感很浓厚，围绕双亲和两个孩子之间展开。”
　　里奥抓住核心：“所以你要亲自扮演孩子？”
　　路迦颔首。
　　看着个头还不到自己胸口前的少年，里奥想失笑：“我来演就行。”
　　路迦本意就是想邀请里奥，但为了留有余地，婉转了一些，见对方这么干脆应下，一双眉眼当即笑弯了。
　　“太好了，形象上就很契合！完美符合这个故事里父亲的设置，需要威严看上去又很有气场的外在形象。”
　　路迦想也不想地说出来，似乎是在倾诉一个理想中的父亲模样。
　　看他这么高兴，里奥心中居然有一种隐秘的初为人父的快感。
　　“需要什么，回头列一张清单给我。”
　　路迦重重点头。
　　……
　　要拍电影，就要有剧本。
　　午饭后，路迦又用了三小时回到房间，等他走到后，第一反应是可以吃晚饭了。
　　地底城堡时刻需要照明。
　　点灯，擎笔，开干。
　　羽毛笔被迫一起工作，略高的体温隔着笔杆传输，最后落下了几个字：
　　《豪门真假少爷》。
　　“真是完美的题材。”路迦越看越满意。
　　羽毛笔：“完美在哪里？”
　　一个名字就涵盖了内容。
　　唯一好点的是，听上去要比《团宠三岁半》正常些。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路迦很快写下去：
　　[这个世界按照贫富等级分为三层：浮空花园，光耀区，地下城。
　　洛兰生活在地下城，又称贫民窟。
　　唯一可以改变底层人民命运的机会只有升学考试。
　　因为成绩被冒名顶替，他不得不领着最微薄的薪水，这一天，当他打工回家，突然发现外面停着一辆珍兽拉的豪车。
　　一名全身名贵服饰，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站在车边，嗓音低沉：
　　“洛兰·凯佩尔。”
　　洛兰刚想说他叫洛兰·赫尔，不是什么洛兰·凯佩尔。
　　男人冷冰冰打断：“你是凯佩尔家族的孩子，十七年前被抱错，我们现在要接你回去。”
　　凯佩尔家族，浮空花园颇具盛名的世家之一，拥有无数的财富，很多地下城生长的孩子，终其一生的目标就是为其效力。
　　年轻男人自称是洛兰的哥哥，只撂下一句‘上车’。
　　洛兰连忙跟上，阳光从天空照耀进来，正好打在年轻男人的背上。
　　一米八几的身高，挺拔从容。
　　以至于往后三年，洛兰都错以为这是自己灰暗人生的第一道光芒。
　　“哥。”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你，你真是我哥哥吗？除了你，我还有其他亲人吗？”
　　洛兰其实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的长相和现在的父母并不相似，他们待他也不好，非打即骂。
　　年轻男人回过头，狭长的眸子冷睥着他：“父母自然都很康健，你还有个弟弟，其实你们差不多是同一天出生。”
　　提起弟弟的时候，年轻男人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唇角也多了抹笑意。]
　　写到这里，路迦另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主要角色：
　　洛兰（真少爷）；母亲；父亲；弟弟（假少爷）；哥哥。
　　路人甲乙丙丁也很重要，路迦开始着笔定下配角。
　　假双亲，旺马，管家，帮佣不等，贵族学院同学们，老师，校长。
　　羽毛笔：“旺马是什么？”
　　路迦：“旺马是王妈。”
　　这个世界不能直接放王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的妈妈。
　　“？”
　　羽毛笔：“所以又是一个天资普通的主角，有一天突然走了大运，被带回家后受尽万千宠爱的故事？”
　　换汤不换药的配置。
　　无趣。
　　路迦得意洋洋：“不不不，大概就是讲一个真少爷回家之后爹不疼娘不爱，所有的宠爱都被假少爷夺去，真少爷为了让大家能喜欢自己拼命努力。但是他发现无论如何做都是无用功，最后反而成为了万人嫌。”
　　羽毛笔笔尖重重一甩。
　　它发现自己低估了路迦的潜力。
　　当它以为三岁半是对方的极限时，路迦用实力证明：他，没有下限。
　　嘀嗒，嘀嗒。
　　路迦从容地给羽毛笔擦去呕出来的血，优雅又不失霸气地说道：“吐吧，吐了多少以后我都会买精血给你补回来。”
　　突如其来的宠溺语气让羽毛笔血堵在笔尖，不上不下的。
　　“……”天生做魔王的坏胚。
　　染血的笔尖忽然泛着淡淡的黑，羽毛笔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去吐槽这个内容，反而问起电影的前途：“你的受众群体在哪里？”
　　写团宠文之前，路迦已经明确了龙族是主要市场。
　　那真假少爷呢？
　　“全大陆。”路迦选择这个题材自然有他的原因，当然，如何保证票房他已经在实践中。
　　整个圣魔大陆都慕强，龙族的崇拜者更是不少，由他们亲自演绎的故事，说什么都会来看看。
　　当断就断，路迦准备电影分两部，第一部演真少爷万人嫌，结尾是主角自我意识的觉醒，第二部才是火葬场文学。
　　“我在乎你时你在乎他他们也在乎他，后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他们全部后悔却发现我永远不可能再在乎。”
　　就是这个爽！
　　“路迦。”羽毛笔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多做点人事吧。”它第一次觉得人是个褒义词，人性比魔性靠谱。
　　路迦表示不服。
　　“知道火葬场文学的可怕吗？”
　　无所谓羽毛笔能不能听懂这些怪异的言语，他自顾自说下去：“就是你明明知道接下来百分之八十的套路，但还是要买票亲自看一看。”
　　他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而且，你不觉得这个题材很妙吗？”
　　羽毛笔短暂思考后，居然没有继续抨击。
　　真假少爷？侵占他人身份权利，受害者反而不受待见……原来如此。
　　路迦不担心上映问题。
　　有龙族扶持，除了魔族，自己拍摄的东西之后应该可以顺利在各大界域播放。
　　但他更想要在魔界首映。
　　只要第一部能播出，第二部他根本不需要操心，受众会在唾弃中求着播出。
　　写完初稿，路迦准备休息，羽毛笔幽幽说：“等等，先给我说完第二部剧情。”
　　路迦纳闷：“刚不是总结过？”
　　“具体点。”
　　那根本不足以消弭前半段的气。
　　羽毛笔漂浮到路迦鼻尖的位置，冷声道：“你要是敢结尾原谅，或者轻飘飘代过，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下场。”
　　有些发硬的绒毛蹭过敏感区，路迦想到上次幻境吐奶的故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阿嚏。”
　　与此同时，本来在熬夜欣赏周边的飓风龙险些喷出口龙息。
　　“奇怪。”里奥尾巴圈着盲盒，“感冒了吗？”
　　没听说过脱离幼年期的龙还会生病。
　　一边思考，锋利的尾巴无意识代替手，拆开最后一个全新的盲盒。
　　萌哒哒的小崽崽在岛屿抱着浆果，又可爱又努力。
　　隐藏款，是隐藏款！
　　虽然商人那里加价可以确保隐藏款，但都是拆封过的，里奥当然不屑。
　　失败无数次后，终于给他拆到了。
　　“艾丽斯和伯兰尼肯定还没拆到。”不然早就传讯炫耀。
　　转运了。
　　和人类说的一样，物极必反。
　　他，转运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人类常说的除了物极必反，还有能量守恒。——阿莱克斯留
　　里奥：……
　　路迦：已读不回。


第27章 万事俱备
　　里奥感叹自己好运气的时候, 远在天边的屋子中，羽毛笔不再说话了。
　　它又看了一遍稿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迦并未太过在意羽毛笔奇妙的安静，继续构思。
　　晚饭前，他已经整理出大纲，宵夜后，又抽出一些时间修炼。
　　路迦现在恨不得把一分钟掰碎用，水元素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只牛马的形状。
　　对于元素使用愈发得心应手, 每天都有断断续续的信仰进账。
　　体内‘怀’的小人如今两只眼睛被点亮了。
　　“但我的修炼进度比想象中要慢。”路迦皱了下眉，“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他写作的过程中造孽太多？
　　明明每次都吸收了不少的信仰，但魔力增长缓慢。
　　羽毛笔：“不慢。”
　　“嗯？”
　　羽毛笔只说：“照现在这个进度修炼, 你很快会一鸣惊人。”
　　信仰修炼起步价高，之后只需要继续扩充受众群体。
　　昨天一夜没睡好，迟来的困倦很快侵袭意识。
　　路迦强撑着学了几个咒语后, 怒行近两千米，精疲力竭一头栽倒在床铺上。
　　从圣城到龙岛几乎一路骑龙翱翔, 长时间在半空中飘着，终于能在地面睡觉还有些不适应。
　　那种漂浮感始终没有消失，路迦睡得不是很踏实，
　　深夜,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生出一种预感，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路迦迷迷糊糊睁开眼。
　　新一轮修炼过后, 黑暗中大致视物不成问题。
　　只见书桌旁，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
　　幽暗的影子坐在那里, 身前是一面古董铜镜，镜面反射出背后的床铺。
　　似乎发现路迦醒了, 人影扭动细长的脖子，慢慢地扭过头。
　　路迦彻底没了睡意！
　　身体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迅速调动空气中的水汽凝成利刃射了过去。
　　利刃破空来到人影前，重新凋零成水雾。
　　镜子前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路迦一个海豚甩尾坐了起来，这次思维和动作运转得一样快。
　　如果地堡藏有脏东西，恐怕早就被里奥发现了。末了他似乎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旁边，果然，羽毛笔不见了。
　　一个猜想从心底滋生，路迦稍微放松下来。
　　他眯眼聚光，重新细瞧来人。
　　走过来的人看上去也才十几岁，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五官条件极其优越。
　　诡异的点在于他的皮肤很薄，如苍白的纸张一般，下面包着的不是流畅的血管，而是一个个金属齿轮。
　　规律的咬合转动间，为身体注入无限的动力，那是一种独属于机械的暴力美感。
　　路迦视线上移，端详着这张异常精致，又有些熟悉的面庞，试探开口：
　　“阿莱克斯？”
　　他咽回了没有叫出口的阁下二字。
　　虽然五官模子几乎和阿莱克斯一比一复刻，却多出几分稚气，眉宇不似阿莱克斯那般深沉，神态更像是羽毛笔。
　　确定了不是阿莱克斯苏醒，还是以畸形心脏为主导，路迦平复心跳诧异问：“大半夜的，你怎么玩起变身了？”
　　“临时做了一副骸骨罢了。”
　　羽毛笔毛笔自荐：“你不是说缺演员？那个假少爷我来演。”
　　路迦愣了下，又看他皮肤正在慢慢凝实，下方的齿轮瞬间如引擎被外壳遮掩：“你认真的？”
　　“演一个对你颐指气使的角色，何乐而不为？”
　　路迦伸手，偷袭戳了下新鲜的脸蛋，有点软，皮肤的触感和人类一样，发色的话人类贵族中多银白发丝。
　　在羽毛笔反击前，他端坐床边威胁：“赶紧说实话，不然我去告家长。”
　　羽毛笔眼皮一跳，真有出息。
　　他倒也没特意瞒着路迦，口吻随意道：“你又写了一个天怒人怨的故事。”
　　路迦抿嘴，说什么呢，这叫艺术。
　　“假少爷的角色很招厌，”羽毛笔凉飕飕道，“等你所谓的电影上映，针对这个角色的负面情绪肯定不少。”
　　路迦隐隐捕捉到了什么，迅速反应过来：“负面情绪可以给你提供能量？”
　　不然无缘无故羽毛笔怎么可能想去演戏。
　　“信仰能够修炼，其他情绪当然也能。”羽毛笔说：“只不过不能同时修炼，否则会相克爆体。”
　　果然！
　　路迦冷笑，他当初的预感没错。
　　阿莱克斯肯定仔细研究过这门术法，不然不会随手拿出这么贴合的。
　　什么信仰法，本质就是咒怨式法门，看过的人都将受到‘诅咒’，区别在于自己不用像贞子从电视机爬来爬去，只需要坐享其成。
　　羽毛笔淡淡：“你可以称之为移动人体附魔。”
　　饰演这个角色，效果或许比吞噬精血还好。
　　它无条件相信路迦能最大限度地让观众如鲠在喉。
　　第一次被这么信任的路迦：“……”
　　大可不必。
　　路迦本来想继续问会不会暴露身份等，再一想，羽毛笔又不蠢，自然有把握不被发现真实身份。
　　关于阿莱克斯的长相，书上没有记录，同时代的存在估计也早就化为历史的尘埃。
　　达成一致后，羽毛笔习惯性上床掀开被子。
　　“咳咳，”路迦咳嗽两声，“先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
　　“不行，这幅骨架会散。”它没精力再做一个。
　　路迦说：“多补钙。”
　　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症能理解。
　　再耗下去这一晚就又不用睡了，反正床足够大，他打了个呵欠，也钻进了被子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羽毛笔大变活人，刚开始的冲击感很快散去，路迦沉沉阖眼，再次进入梦乡。
　　在他熟睡后不久，羽毛笔睁开灰沉沉的深邃双目，其实它完全可以去其他房间，甚至于略去睡眠过程。
　　只是没了路迦的气息在侧，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是血契的原因。
　　羽毛笔又靠近了一些。
　　“呵。”
　　原来平等契约还有这弊端。
　　翌日一大早，路迦单独草拟了一份合同，注明电影收益六四分成，出发去找里奥。
　　羽毛笔没有一起跟着，其他角色路迦要从外面找人来扮演，届时它会一并混入其中。
　　一路走到中午，路迦终于又见到了里奥。
　　大门是开着的，里奥并不在自己的房间，路迦好奇出去，一眼就看到魔晶不要钱一样按吨堆在外面。
　　“特殊留影石也已经备好了。”
　　上午的时光，里奥顺手帮他篆刻好铭文，提升留影石的容量和画质。
　　“还需要什么？”现在龙岛附近一群跑商的人，给够价格他们什么都能弄来。
　　路迦听得是目瞪口呆，这就是壕气冲天的魅力！
　　“就、就差演员了。”
　　万朝会还要持续几天，艾丽斯他们要等结束才能回来。
　　目前重要演员还缺几个，路迦考虑宣传招聘，在龙岛内来一场海选，说不定会有龙感兴趣。
　　当他说明想法后，里奥不想泼冷水，却也只能提醒道：“龙岛最年轻的龙也有三百多岁，演戏在他们眼中，和过家家没有区别。”
　　宣传海报发出去，恐怕也无龙问津。
　　路迦低声说：“我想试试。”
　　有更多龙族参演，观众就算再不感兴趣，也会买票看个热闹。
　　“……我这点财富连一片龙鳞都请不来，所以重要演员薪酬我想用时薪两百零八结。”
　　“两百零八？”
　　路迦：“每小时二百零八字，福利小番外。”
　　里奥平静改口：“这个价格，我可以给你演双亲。”
　　双份薪酬。
　　路迦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里奥发来的一份母爱。
　　接下来他要写《团宠三岁半》的第二部，还要准备《我的魔王父亲》，并为电影上映提前预热。
　　增加番外写作，其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路迦觉得值得，毕竟这个题材……谁拍谁知道。
　　那是精神损失费。
　　魔法世界，干什么都方便，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路迦便做好了海报。
　　内容很简单，招饰演主角母亲和哥哥的演员，其中重点提了下日薪。
　　因为路迦不便擅自去其他龙的岛屿，只能拜托里奥来主持海选，正好对方扮演父亲的角色，可以亲自挑对手戏的演员。
　　“这是合同。”路迦说。
　　除了薪酬，还有分成，上面都很详细地列明了。
　　里奥：“分成就不必了。”
　　路迦摇头：“一码归一码，前期赞助的钱几乎都是阁下出的。”
　　他只负责搞了个逆大天的故事。
　　见他坚持，里奥便也没有再推辞。
　　海选的麻烦事外包出去后，路迦折返继续创作剧本。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想再花三个小时走回房间，就在靠门的一处地方写作。
　　下午，刚写到一半，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
　　地震了？
　　路迦连忙跑出去，窜天的滚滚巨浪咆哮着，外面什么都看不清，他用胳膊挡在面前，浑身都要被海浪浇湿了。
　　路迦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是怎么回事。
　　模模糊糊地，他瞧见浪潮中里奥回来了。
　　“里奥阁下，”路迦扯着嗓子：“好像海啸了！”
　　“不是海啸，是海选。”
　　“啊？”
　　里奥：“你不是让我帮忙海选？”
　　他采用的方式就是打架。
　　团结归团结，平时龙族内部为了所能占据岛屿的大小也没少打架，正好松松筋骨。
　　“不用担心。”
　　龙族肉身过于强大，为了不打得过火，大家都是化作人形。
　　说着里奥震退周围的浪花，语气和日常一向从容。
　　这下路迦终于能看清了，他急忙对左边‘女团’成员喊：“不要打了。”
　　又对右边的‘男团’成员喊：“你们不要打了！”
　　不是出道战，不需要打投！
　　可惜嗓音还没有海浪拍岸的动静大，大约过去半小时，男团战争率先结束，一名淡青色衣服的长发男子走了过来。
　　里奥比较恭敬道：“丹顿爷爷。”
　　淡青色衣服的丹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路迦身上，口吻沉稳，正是昨天询问路迦断章问题的巨龙。
　　路迦张大嘴：“爷，爷爷？”
　　“以后可以叫哥了。”丹顿很冷静，手上还拿着宣传海报，显然已经用实力承包了【哥哥】一角。
　　与此同时女团战争也结束了，一道活泼娇俏的笑声传了过来：“我赢了，我赢了！”
　　偶尔活动一下的感觉真不错。
　　淡黄色长裙的少女直接一步来到路迦面前，她先向两位龙长辈打招呼：“丹顿爷爷好，里奥叔叔好。”
　　最后才向路迦：“请多指教，儿子。”
　　路迦：“……”好复杂的龙物关系。
　　突然开始怀念起原生家庭了呢。
　　短暂打过招呼，路迦终于弄清楚了剧本外巨龙的身份。
　　被里奥喊爷爷的丹顿已经进入了衰老期。
　　“那几个小龙崽是我看着长大的，知道我没多久活头，故意让着我呢。”丹顿笑眯眯说。
　　路迦闻言不禁有些感伤。
　　非关其他，那是一种目睹漫长生命也会迎来终结的复杂情绪。
　　淡黄色长裙的长女名叫伊莎，难过道：“万物有终，丹顿爷爷只剩下三五百载的寿元了。”
　　路迦差点双目滋出泪花。
　　三五百载？
　　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都是个问题。
　　强忍难过的表情被丹顿完整看见，神情变得慈祥了些。
　　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昨天不该因为断章的问题吓唬他的。
　　路迦收敛情绪，对里奥说：“帮佣，管家等配角还需要从外面请来。”
　　里奥点了下头：“你看着办。”
　　正说着，海岸线附近忽然传来一道嘹亮的嗓音：“里奥，好久没过两招，来吗？”
　　里奥活动了一下肩膀，走了过去，很快，海岸那边比先前更高的巨浪窜了起来。
　　……
　　演员定好后，再要解决的就是取景地。
　　里奥领地上的建筑物都在地下，明显不适合拍摄，确切说大部分龙族都爱修建地下城堡。
　　伯兰尼是个例外，他喜好读书和养花，所以拥有地上小屋。
　　可惜这只是一间用来读书休养的小屋，也不符合拍摄的宏观建筑取景。
　　里奥痛快淋漓地打了一架后，返回听到路迦的困扰，说：“去格罗弗的岛上拍，那家伙欠我一个龙情，正好在休眠。”
　　听到休眠，路迦问：“我们去打扰，是不是不太好？”
　　“不影响。”
　　龙族休眠期也是有意识的，只要不是太吵闹，不会管他们。
　　伊莎这时视线飘忽起来：“要去格罗弗叔叔那里啊。”
　　同样的表情，路迦在无数不想去亲戚家过年的孩子脸上见过。
　　“它很凶吗？”路迦小声问。
　　伊莎摇头：“恰恰相反，格罗弗叔叔是一头雪花龙，对谁都很温柔，日常连蚂蚁他都绕着走，不愿意踩死。”
　　那是一条千年都没发过脾气的龙。
　　路迦秒懂：“你们担心它厚积薄发？”
　　伊莎用力点头，一副你好会形容的模样。
　　路迦不禁开始寻思要不要换个取景地，毕竟自己要拍的东西内容上也挺气人的。
　　很快这点思量被其他要事占据。
　　下午，路迦给远在圣城的莉莉安寄送完信件，里奥带他远远地看了下格罗弗的岛屿。只见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街道错综复杂，连绿化都有，远远地看去，完全是一座豪华空城。
　　“格罗弗很喜欢人类文化，尤其是建筑史。”
　　本来还有几分迟疑，看到这幅盛景后，路迦毫不犹豫敲定：“就这里了！”
　　放眼整个界域，恐怕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
　　拍摄定在三天后开始。
　　三天内，路迦成功完成了大部分剧本的创作，上部只需各种狗血虐，这种类型他手到擒来，顺便还熬大夜写了两篇番外。
　　羽毛笔化人后，路迦只能用普通的笔来书写作品。
　　一个奋笔疾书，一个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明亮光线下，羽毛笔冰凉的目光落在路迦手中的笔杆上，莫名看那只笔杆有些不顺眼。
　　明明平时都是握着它来写字。
　　“你掰碎我笔干什么？”
　　回过神来时，路迦正费解地看着他，桌上是‘分尸现场’，原先那只笔不知何时已经四分五裂了。
　　羽毛笔面无表情想，血契契约副作用太大了，还会让契约者产生一些独占欲。
　　桌面狼藉，他沉默了一下，张口却是说：“用得着写这么多？”
　　每篇番外上都有署名：给XX。
　　可见这是要为每名演员都写一张不同的番外。
　　其实严格按照合同来的话，给每只龙一样的番外也无妨。
　　路迦：“我不做豆腐渣工程。”
　　说着抖掉纸上的笔渣，准备换一支笔。
　　“用这个。”利落银短发的人影扔过来一支凹凸有致的笔，路迦接过试了一下，很有金属质感，写起来也顺滑。
　　手感和使用羽毛笔时候的感觉有点像，根本不用自己过多使力气。
　　好神奇。
　　路迦惊喜抬起头，正想要问笔是从哪里来的，就看到九指银发男正在安装齿轮维修断指。
　　……突然就知道笔的原材料是什么了。
　　羽毛笔正恨不得将发明血契的人拉出来鞭尸，四目相对，声线又冷又硬：“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中指挺长的。”
　　路迦没忍住好奇，问：“亡灵法师不是最擅长操控，难道书本记录有误，你们其实最擅长傀儡一道？”
　　这个强大的种族已经在时间长河里灭亡，只剩下寥寥记载。
　　羽毛笔没有否认他对自身种族的试探，淡淡回：“有段时间，大家见到亡灵法师跑得很快。”
　　路迦懂了。
　　刚性需求不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代表。
　　made in 笔 的笔确实很好用，入夜，路迦记下这份善意，躺在床上前，默默为它祈祷早日长出血肉。
　　偶尔一个翻身看到桌上的笔筒，他突然就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路迦最终还是没忍住下地把笔从里面抽了出来。
　　羽毛笔没想到路迦会如此爱惜这支笔，哪怕睡前也要再触碰一番。
　　果然用过了普通笔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珍贵。
　　“呼。”路迦重新盖上被子。
　　这下舒服了，不然总觉得阿莱克斯在对自己竖中指。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你能做出跳二人转的机器人吗？@阿莱克斯。我愿意花钱看。
　　阿莱克斯：……
　　路迦：我发一百，为什么你只有五十？
　　阿莱克斯：……


第28章 拍摄
　　一工作日子就会过得很慢, 路迦这里相反。
　　地底城堡很多老古董具有魔法作用，导致工匠安装传送阵时出了点问题, 修好前他每天吃饭路上就要花费三个小时，早中晚加起来九个小时，比八小时黄金睡眠还多一小时。
　　这日子过得能不快吗？
　　死宅三天，第四天上午，配角终于到位了。
　　路迦在给莉莉安的书信中提到，请她帮忙找几个群众演员。
　　这天来赶来龙岛的队伍, 基本是由报社成员组成。
　　“塔拉先生被包养，拉赫小姐和已婚贵族私会的知名新闻全是我们刊登的。”
　　天天盯梢演员，他们比戏精还戏精。
　　路迦欢迎他们的到来, 直接拿出剧本，上面已经列出了目前需要扮演的人设：
　　嘴碎刁钻的旺马；
　　快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的管家；
　　成天给真少爷甩脸色，只会讨好假少爷的大厨；
　　小人得志的霸凌学生团……
　　“辛苦大家对号入座一下。”
　　配角团感觉被小瞧了, 最后一脸刻薄相的男人走出来说：“这种座位，我一个人都能坐一排。”
　　没有不擅长的。
　　“一个人只能演一个角色, 选你们最有感觉的。”
　　路迦视线最后才落到混进配角团的羽毛笔身上。
　　既然是人，总得有个名字。
　　阿莱克斯这个名字肯定不能用，喊阿莱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深思熟虑后，路迦一副见到老朋友的样子, 主动微笑打招呼：“嗨，阿菜，好久不见。”
　　是菜不是莱, 是莱躲不过。
　　路迦随口编了句打油诗，在心里乐呵着。
　　羽毛笔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干好事。
　　成功接头后, 路迦领着小团体去找里奥，沿路叮嘱众人平日不要乱跑, 也不要八卦龙的私生活。
　　配角团保证说：“放心，我们最会欺软怕硬了。”
　　龙族梆硬！
　　路迦这才彻底安心。
　　雪花龙的岛屿位于整片海域最西面，特殊的建筑群设计让它远看如海市蜃楼，几乎倒映着整个人类城邦的虚影。如今岛上到处都是烧钱的玩意，什么特殊留影石，连绵堆砌的魔晶，还有一些拍摄道具。
　　跟着的配角团看得狠狠咽了下口水。
　　这些魔晶都够买下一片领地了。
　　“路迦！”作为年纪较小的龙，伊莎性格活泼，最先和他打招呼。
　　随着大批外来者的跑商，路迦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里奥说路迦可能更喜欢别人叫笔名，于是伊莎也这么喊。
　　路迦微笑点头回应，发现里奥和丹顿同时多看了羽毛笔一眼，不禁有几分心虚。
　　好在只是一眼而已。
　　看他们没有多余的反应，路迦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
　　比起羽毛笔，其实真要说起来，最可疑的是自己，一个魔法废柴居然能成功暴击亚历克。
　　暗中目睹一切后，里奥却迟迟没有过问。
　　正当路迦犹豫要不要主动提起这件事时，余光瞄见岛上还有一些陌生的美丽身影，清一色过于挺拔的身高，讲究的衣料，还有一股天生冷冰冰的非人气息，明显是龙族才有的气质。
　　里奥：“他们打架打输了，被我叫来帮忙。”
　　里奥承诺无偿分享一篇番外，其他龙也不介意过来转转，顺便看看什么是电影。
　　站在路迦身后的羽毛笔板着脸，闻言若有所思。
　　里奥应该是看出路迦的修炼和信仰相关，顺势帮忙制造了和其他龙深度接触的机会。
　　接触了才能产生好感。
　　看着已经开始忙前忙后的少年身影，羽毛笔轻声道：“倒是没白忙活。”
　　如今里奥已经铺好了路，只要路迦能凭借人格魅力让其他龙心生好感，起码少奋斗几十年。
　　依次下发前两集的剧本，路迦忙得团团转，他也是第一次拍摄电影，幸亏从前跟拍过不少剧组，基本分工还有留影石的位置固定上得心应手。
　　现在过了黄金拍摄时段，第一集的镜头要在黄昏时拍，营造刚打工回来时候的氛围感。
　　“先拍后面的情节。”路迦当机立断做调整。
　　全剧组迁移到了一处府邸的建筑中。
　　大家各忙各的，路迦拿软化剂对着羽毛笔的头发折腾。
　　“菜啊，你头发太硬了，不符合角色，得柔顺一点。”
　　要有那种茶香四溢的感觉。
　　羽毛笔本来皱着眉正要纠正称呼，一抬眼，视线看到一截修长的脖颈。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路迦微张的领口，两人挨得太近，羽毛笔甚至隐约嗅到了一股微甜的味道。
　　“少喝点兽奶。”灰白色眸子别开。
　　路迦：“？”
　　这段拍摄内容很简单，用回溯的方式介绍主角被从贫民区带回来的原因。
　　起因是十几年前一场突发战役中，一个大家族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被反叛军偷走，下属怕主子太伤心，就把自己家才出生的孩子抱过来，谎称是少爷找回来了。
　　十几年后，一名潜逃在外的反派军将领被抓住，为了不被处死，交待说当初偷走的孩子还活着，如今就生活在贫民区。
　　现在要拍摄真少爷回来前的家庭视角。
　　路迦不轻不重地打板：“开始。”
　　曾经的羽毛笔，现在的阿菜早就对路迦的剧本烂熟于心，给了一个慢镜头后，顺势说起台词：
　　“等哥哥回来后，我要把房间让出去吗……”
　　做出饰演假少爷决定的时候，羽毛笔只考虑到观众的怨念和在戏里狠狠打压一番路迦的快乐。
　　真正念开台词的时候，他面如菜色。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我很愿意让出去的，只是那间屋子，有很多我小时候珍贵的记忆，特别是和父亲母亲一起……”
　　“卡，卡，卡。”路迦连忙停止燃烧魔晶，走上前说：“你要用一种小心翼翼委屈的语气。”
　　委屈什么？
　　我问你到底在委屈什么？
　　羽毛笔近乎冰凉的眸子怒视他。
　　“不要崩人设。”路迦佯装帮忙整理衣服，压低声音：“越招人恨，对你也越有好处啊。”
　　每次卡浪费的魔晶都是钱。
　　路迦烧得心都在滴血，只能好言相劝。
　　羽毛笔总算听进去了一点，但实在是做不出委屈的表情，再次开拍时，索性直接走到里奥和伊莎这边，低着头，做出害怕被抛弃的假象。
　　里奥：“……”
　　这两日他一直在忙着给留影石篆刻铭文，还有搞传送阵，压根没怎么看剧本，反正龙族过目不忘，只需拍摄前扫一眼就行。
　　如今看完，只觉得如鲠在喉。
　　里奥原本威严的声线第一次略显干巴：
　　“搬来搬去也麻烦，我让旺马把客房整理出来，你哥回来就先住那里。”
　　假少爷继续委屈：“可我担心哥不高兴。”
　　轮到伊莎的时候，她使劲挤出一抹笑容：“怎么会呢？相信你哥哥不会介意的。”
　　“……谢谢母亲，谢谢父亲，谢谢你们这么爱护我……还愿意让我留在这个家。”
　　“傻孩子，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啊。”
　　伊莎脸笑得愈发有些扭曲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海选前应该先看剧本的，她对这个世界快要没有爱了。
　　“靠近点，靠近点！”路导手握剧本，昂首挺胸。
　　出于和演员的身高差，他站在桌子上树立威严，使劲用口型提醒：“母亲你温柔地拍拍假少爷，要安慰他，父亲表情柔和一点，严肃而不失慈爱地看着这一幕。一家最后抱在一起……要有爱的氛围！”
　　门外站着不少看里奥热闹的同族。
　　一条演戏的飓风龙，光是想想他们都能笑出声。
　　结果现在谁也笑不出来了。
　　逆天剧情，光是听一句台词都会吐出来的程度。
　　终于，绿晶龙率先忍不住了，打断拍摄质问脑残剧情：“谁家父母会对假少爷比对真少爷还好？”
　　路迦：“我家。”
　　“……”
　　标准答案，没法喷。
　　跑商的人传起话来，总是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人为给路迦添加了很多狗血悲惨的过去。
　　但对于龙岛的这些龙来说，听完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它们的寿命太漫长了，什么夫妻反目，骨肉相残这样的故事早就见怪不怪，尤其是和魔族沾边之后，看上去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路迦让他们身临其境。
　　最先提问的绿晶龙表情渐渐怪异起来，所以根本不是脱离现实的烂片，而是纪录片吗？
　　一群龙沉思的时候，路迦趁着中场休息时间，独自跑去单间换衣服，顺便上妆。
　　下一个镜头要拍他第一次登临富人区，回到真父母的家。
　　当路迦再度走出来的时候，羽毛笔眼前一暗。
　　少年身穿他们在放逐之地初见时的衣服，破烂的布衫居然一直还保留着，他把头发故意弄凌乱了些，整个色调灰蒙蒙的。
　　过于单调的沉闷，反而让那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附近其他光鲜亮丽的人，在逆天文本下，全被反衬出一种人渣感。
　　“啊，你穿得太寒酸了。”路迦一眼看过来，还要给羽毛笔挂上一条翡翠，套上两枚戒指，新增三个腰坠。
　　羽毛笔：“……”
　　干点人事吧。
　　“大家最后熟悉一下剧本。”路迦特别强调一定要演出对假少爷的关爱。
　　四周魔晶重燃，留影石开始记录着房间里的罪恶，施加过铭文的晶体表面清晰烙印下每个人的着装细节。
　　剧情进入大哥领着真少爷回到家中。
　　羽毛笔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身，看到门口的两人，率先朝高大的身影奔过去：“哥，你回来……”
　　路迦面色潮红，被这一声哥叫爽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着重新开始。
　　羽毛笔尽量收敛面无表情的冷漠：“哥，你回来了。”
　　第一声哥其实是喊丹顿扮演的大哥角色，只不过路迦和丹顿站得很近，不小心自我代入了。
　　看到路迦，羽毛笔声音微弱，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地也喊了声‘哥’。
　　不愧是差点统治大陆的人！
　　这表演，满分。
　　路迦十分满意他的状态，然后抿了抿唇不说话。
　　因为懒得背剧本，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设。
　　考虑到影片上映后观众的怨念，羽毛笔忍辱负重说台词：“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最后一个字落地，羽毛笔喉头可疑地一动。
　　有点想吐。
　　还是那句话，在委屈什么，究竟在委屈什么？
　　路迦侧过身，处在一个镜头半死角，拼命给伊莎使眼色，该你上场了！
　　伊莎猛地反应过来，回忆了一下台词，连忙刻薄面孔走过来。
　　只见她虚揽住羽毛笔的肩，同时皱眉看着路迦：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念，但这件事你弟弟是无辜的。”
　　按照剧本要求，伊莎有些不满路迦进门后背都挺不直的样子，“你弟弟也是受害者。”
　　羽毛笔委屈点头：“从小到大，我甚至也没见过几面我的亲生父母。”
　　那倒是现在去见啊！
　　“行了，你第一天回来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里奥这时发话了，他远远地看着路迦，甚至没有走过来，只命令帮佣说：“旺马，带少爷回房间。”
　　旺马迅速走过来：“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跟我来。”
　　听到客房两个字，路迦瘦弱的肩头微微颤动了下，一言不发跟着旺马上楼。
　　全程一句台词都没有，爽。
　　就要这种不长嘴的主角。
　　这一幕完美收尾。
　　留影石暂停工作后，羽毛笔血管里转动的齿轮似乎都发出了嗡鸣，忍无可忍，他冷冷询问：“我除了委屈，没有别的情绪了吗？”
　　路迦：“你不委屈吗？”
　　羽毛笔一字一顿：“这、叫、憋、屈。”
　　现场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都没有声音了。
　　伊莎现在无比后悔过来演戏，不敢想象自己的龙嘴里怎么吐出那么逆天的话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好像小地震了好几次。
　　格罗弗叔叔在翻身吗？
　　看到路迦走过来，伊莎正要提起这件事，一张装裱漂亮的硬纸先一步递到了面前，后面还有几朵金箔小花做装饰。
　　“提前预支的演出费用。”路迦笑了笑，“演出辛苦了。”
　　随后他又去给丹顿和里奥各发了一份，两只龙互相扫了一眼对方的，光看开头也知道内容不重样。
　　里奥有些惊讶。
　　拍电影必然不会太清闲，他其实是默认路迦可以写一样的东西，并未特别提要求，没想到对方不但完全高质量完成，连稿纸的细节上都很用心。
　　丹顿已经阅读完前两段的内容，和正文水准保持一致，可见没有敷衍了事。
　　“是个好孩子。”他沉声说：“要说错，都是魔王的错。”
　　硬生生给这孩子灌输了错误的家庭观念。
　　伊莎也在一旁重重点头。
　　路迦不忘给围观的龙群也单独发了小剧场看，一时间风评口碑大逆转。
　　是的，千错万错，都是魔王的错。
　　趁着中场休息，路迦说：“我出去走走，寻找适合拍第一幕剧情的地方。”
　　他一分钟都不愿意浪费，这样等到了夕阳西下，就可以开始补拍第一集。
　　羽毛笔不知道跑哪里吐去了，其他龙都在阅读番外弥补精神创伤，没有一并出去溜达的。
　　路迦独自拿着剧本，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格罗弗对建筑当真痴迷到了极致，路边街道的装饰都是煞费苦心。美中不足的是，建筑风格并不统一，一条街整体风格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倒是大大方便了拍摄选景。
　　路迦一边盯本，一边四处观望，对照着看有没有适合的建筑物。
　　“这个不行，太华丽了，不足以凸显主角的悲惨。”
　　“那栋楼不错。”路迦倏地眼前一亮，“可以让冒名顶替主角去上学的人在那里和朋友吃饭，看到主角不忘冷嘲热讽。”
　　只是这样有点降智，毕竟主角现在家世很牛逼。
　　“有了！主角父母嫌弃他还没有学好礼仪，所以没有对外公布身份，准备等他学好点再说。”
　　“贵族学院那边是以特招生名额进去的，作为第一个贫困生，一入学就遭到霸凌。”
　　“假少爷是年级第一，真少爷因为太过在意父母的看法，考试发挥失常，更被嫌弃了。”
　　哈哈，这虐主的一生。
　　路迦唇畔泛起一抹笑容，昂首阔步间，突然感觉到有些冷。
　　他仰起头，一枚漂亮的六角形冰晶落在掌心。
　　“下雪了？”
　　六月天，飞雪？
　　嗖嗖的冷风顺着脖颈往下钻，冰凉的气息刺激着皮肤，路迦‘嘶’了一声：“好冷。”
　　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人猝不及防，路迦连忙拢了拢衣袖准备往回走。
　　一扭头，正对上一只硕大的冰雪龙头。
　　雪白色的瞳孔几乎和天地间的雪花融为一色，呼吸间过滤的气息像是水晶残渣。
　　双方的距离无限接近，巨物一呼一吸间，人甚至没有办法站稳。
　　路迦小脸煞白。
　　龙，一头从未见过的龙。
　　从第一片雪花落入掌心开始，雪越下越大，富丽堂皇的建筑被冰雪覆盖，路迦突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该不会，该不会沉睡的雪花龙被自己给气醒了吧？
　　尽管清楚格罗弗不可能随意伤害里奥亲自带上岛的客人，但路迦就像个不倒翁似的，在巨龙呼吸间摇摆。周围有一层无形的结界，没有办法轻易突破，那些堆积在身上的雪倒是没有一开始的低温，只不过路迦被包裹成了个雪娃娃。
　　晶莹剔透的龙爪轻搭在脑袋上，晃啊晃，帮他晃掉了身上的落雪。
　　终于，格罗弗说话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梦想中的导演生活：演员争相试戏，疯狂赞美剧本，上映后怒撕番位，粉丝互骂心疼。
　　阿菜：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里奥：番外难赚，剧情难吃。
　　伊莎甩尾，高空摆出信号：SOS。
　　丹顿：衰老期消亡后，请在我墓前反复诵读剧本，我还能活。


第29章 杀青
　　小小年纪是重点。
　　路迦眨巴了一下眼睛, 试图点头。没错，他还是个孩子啊！
　　忽然, 远处天空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撕裂冷空气而至，结界应声破裂。
　　羽毛笔不知何时站在冰圈外。
　　空气中的冰霜被反向利用化为数支冰箭，羽毛笔手持长弓，一步到位。
　　看着龙爪下的路迦，他冷淡强调：“他还是个孩子。”
　　路迦：“……”
　　想想圣人同样这么给自己洗白。
　　他们才该是一家三口吗？
　　震惊羽毛笔光明正大动用力量之余, 路迦赶忙解释：“这位龙阁下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羽毛笔看过来一眼。
　　片刻后，他收起长弓：“抱歉，我来之前, 圣者大人特意派人传话，让我多注意他的安危。”
　　原来也是要扯圣人的虎皮。
　　路迦暗暗挑眉的时候，雪花龙天生没有温度的嗓音飘荡在天地间：“你来自圣庭？”
　　羽毛笔面不改色颔首。
　　霜寒交加中, 雪花龙沉默了一下，说：“都说世界意志已经不再偏爱圣庭, 看来年轻一辈还没有彻底衰败。”
　　这会儿路迦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浓郁的光元素力量，虽然不知道阿莱克斯这个疑似亡灵法师的存在，是如何驱动光元素，但看雪花龙的意思, 并没有打算追究刚刚那一箭。
　　短暂的交流后，两方的目光全部停顿在路迦身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其他龙陆续过来，绿晶龙眼尖, 率先看到了冰霜的源头。
　　他有些惊喜：“格罗弗，睡了二十年, 你可算是醒了。”
　　不少相熟的龙跟着打了声招呼。
　　格罗弗更喜欢龙形，将体型微微缩小成条冰雕, 一一温和回应：“一别经年，我都有点背离龙族的审美了。”
　　它环视一周，轻轻地说道：
　　“听说你们最近喜欢我是真少爷我终于被接回家但大家都不喜欢我处处刁难我的文学。”
　　“……”
　　龙族从不怕污蔑，但你要这么造谣，它们就怕了。
　　冰雪天气导致过早迎来天黑，今天的黄昏取景是拍摄不了了，格罗弗龙缘不错，为了迎接他醒来，同时也是避开前一个话题，岛上专门给他准备了晚宴。
　　路迦感叹寿命长就是好。
　　睡一觉起来，还有接风晚宴。
　　晚宴上，路迦见识到了千奇百怪的龙种，头顶铸铁般的乌云和下方篝火交相呼应。
　　外界跑商暂时停止叫卖后，龙族恢复了它海外桃源的宁静。
　　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代入真假少爷的设定后，格罗弗由衷起质疑起魔王的智商，再看向路迦时，不禁多观察了一下。
　　世上身世可怜者多如牛毛，但能打动里奥的还是头一个。
　　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所以你专门拍了一部电影，宣泄心中的不满？”
　　格罗弗好奇问。
　　路迦摇头：“不，电影是敲门砖。”
　　“敲谁的门？”
　　“回狩。”在所有龙的注视下，路迦冷不丁地用平和的口吻说出要做的壮举：“我要参加回狩。”
　　回顾回狩的历史，除了能最大化享有魔王巡礼掠夺来的资源，回狩成功的人可以还在魔王的面前提一个要求。
　　星空规则下，初始魔祖定下的条例和契约无异，魔王也无法违抗。
　　先不说之前羽毛笔的撺掇，哪怕为了之后电影的上映，这个回狩他也必须参加。
　　岛屿上迎来再次的沉寂。
　　这不像是豪言壮语，更像是天方夜谭。
　　须臾，雪花龙失笑，没有质疑他的实力，而是问：“你要如何报名呢？”
　　回狩听着很文明，最终是靠票选上位。
　　但它本质是王储的狩猎场，这些殿下要像孔雀开屏一样，彰显个体最大的实力来吸引魔族选民，现在魔族子民早已遗忘了伊里亚德的存在。
　　路迦不由腼腆说：“其实…已经在断断续续报名了。”
　　“……”
　　————
　　龙岛六月飞雪，圣城六月飞花。
　　万朝会接近尾声，今天是闭幕式。
　　几万平米的广场上千炮作响，万兽齐鸣，几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部出席，整个场面比开幕式那天还要盛大恢宏。
　　圣人亲自出席，居上主座。魔王，兽人等大族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亚历克今日一身深色纹理的衣服落座于魔王左手侧，面上看不出虚弱，仿佛并不受前两天爆炸事件的影响。
　　宽大的战袍披风遮住了被炸断的胳膊，他临时让矮人制作了机械臂。
　　卡伦和莉莉安是随巨石城主的队伍一起来，如今也待在一处。
　　期间巨石城主注意到莉莉安的表情不对劲，一看就是干了什么坏事。
　　“听说路迦给你来信了。”
　　莉莉安支支吾吾地应了声。
　　巨石城主顿时觉得更可疑了，但一直到闭幕式尾声，也没出现什么差池。
　　翌日一早，巨石城主便率队踏上返程。
　　车队就要出发的时候，远远地，他注意到有人在排队买报纸。
　　路迦遁逃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场景。
　　“等等。”巨石城主叫停即将起飞的妖兽，在莉莉安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用双倍价格从一个已经看完报纸的路人手中买报。
　　大字标题触目惊心。
　　《惊！伊里亚德正式宣布参加回狩》
　　[最新消息，圣女和魔王之子伊里亚德于近日公开宣布要参加回狩之战，并发表宣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位身份敏感的魔族王储，消失已久后在万朝会强势登场，如今又要参加回狩，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还是说，魔族亲王想要推出一个傀儡，掣肘魔王？
　　……]
　　巨石城主阅读的时候，消息早就已经随着购买人群传开了，大街上一时间议论纷纷，连过来维护秩序的执法队员都忍不住多看了报纸两眼。
　　嘈杂声中，巨石城主看向卡伦和莉莉安。
　　卡伦像是什么都不知情，但巨石城主清楚，这两人都有参与。
　　强势的目光中，莉莉安率先举白旗，主动交代说：
　　“我只是如实刊登，路迦确实要参加回狩。”
　　巨石城主盯着她：“一共有几家报社发行了这篇报道？”
　　“全部。”莉莉安轻咳一声：“昨天有的地方已经先一步发行了。”
　　现在再撤，肯定来不及了。
　　其实就算只在圣城发行，也来不及封锁消息。
　　随着各族陆续折返，这则新闻像是风暴一样地迅速蔓延，哪怕是对八卦再不感兴趣的人，听到后都会下意识震惊一下，然后分享给周边人。
　　魔域亲王在人族埋下不少探子，早就收到这则离谱的消息。
　　“伊里亚德居然还活着，还要参与这次的回狩？！”
　　最初的惊愕过去，报纸上有关魔族亲王推出傀儡的说法，不禁让他们揣测是不是真的有同僚想这么干。亲王们各怀鬼胎，派手下确认消息真假。
　　求证的过程中，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事件开始进一步发酵。
　　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魔族，见到同伴后第一句，都是‘听说了吗？那位消失的王子殿下要参加回狩’。
　　一时间，伊里亚德参与回狩的劲爆消息彻底炸开了。
　　隔空报纸喊话参赛，参赛程度全靠口耳相传。
　　龙岛上，路迦正有条不紊地讲述着个人计划。
　　“除非魔王亲自取消我的参赛资格，不然所有人都会默认我参与回狩。”
　　回狩终归只是年轻一辈的战争，历代魔王都是作壁上观，自己被扔去放逐之地，但明面上并未定下他的任何罪责。
　　“我需要名正言顺解除魔域对我的文化封锁。”
　　梦想还是要有的。
　　万一真能取胜，他就可以像历届胜利者那样，向魔王提出要求。
　　好一个文化封锁。
　　包括雪花龙在内一些龙头回没有护短站在自己人这里，某种意义上说，如果是真假少爷这种文化，别说封锁，封杀都不难理解。
　　之后几天拍摄正常进行，剧情日复一日的逆天。
　　真少爷不管努力做什么，都会被人嫌弃，加上他自卑敏感，不善言语，被冤枉的时候也只是躲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
　　岛屿六月天又下了三场雪。
　　虽然不用在背台词上下功夫，路迦依旧忙成了旋风，中场休息时间不但要外出采景，还要进行镜头剪辑。
　　眼睛都快盯留影石盯瞎时，天空一记神龙甩尾，几个留影石落了下来。
　　路迦精准接住，不解地看向格罗弗。
　　“外面商人手里买的。”
　　路迦激活，发现里面录制的是竞争宣言。
　　亚历克不知在魔域哪里发表演说：“欲成大树休与草争。我的对手从来不是其他王储，而是为了魔域有更好的发展，接下来我将联手矮人族重点建设黑暗之城……”
　　路迦没往后听，又激活另一个。
　　比起亚历克，四王子更为低调秀美，可惜他和五殿下阿莉西亚一样，过于低调了，缺乏名气。
　　说起阿莉西亚，和原身还有些关系，对方很受原身奶奶喜爱，据说魔法力量上不逊色于亚历克。
　　她的演讲主题明确：“倘若我成为回狩优胜者，我所治理的土地上，将增加当前军队数量，多打造十二支特等精英队伍，将更多的资源投到真正有能力的魔将身上……”
　　格罗弗说话自带一股子儒雅口吻：“这是他们的敲门砖，明确了要笼络讨好的阶层。”
　　然后尾巴尖敲了敲路迦的留影石：“这是你的敲门砖。”
　　剪辑的画面里，真少爷正在被诬陷偷东西，悲愤又倔强地说：“我没偷。”
　　堪称一棒槌。
　　路迦想了想，正色道：“他们只是讨好了某一个阶层罢了，我就不一样了。”
　　我能让所有阶层都不满意。
　　电影拍摄进度比想象中快，路迦操作越来越熟练。
　　龙族饱受真假少爷文化荼毒多日，剧情终于要来到真少爷反击。
　　终于，终于要复仇了！
　　龙岛都停止了下雪，就等着接下来主角觉醒自我，狠狠血虐这些人。
　　这天清晨，就在龙族的翘首以待中，魔晶就停止燃烧。
　　路迦郑重激动宣布：“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在此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杀青了！”
　　掌声在哪里，鲜花在哪里！
　　扬起笑容，路迦环视看向周围，下一秒，笑容逐渐凝固。
　　天空又下雪了。
　　不但下雪，还伴有雷暴。
　　路迦抬眼，正对上一排排美丽冰冷的面庞，其中距离最近的某只绿晶龙，龙角当场从额角蹦了出来。
　　路迦倒吸一口冷气，连忙看向羽毛笔。
　　后者那头虚假的银白色发丝和白雾不分彼此，羽毛笔伸手接住半空中的雪花，轻声：“你真会写故事啊。”
　　“……”
　　路迦咽了下口水：“其实这只是上部，复仇篇在下部。”
　　他努力找补说：“现在要解决上映问题，等一切定下来后，才能开拍下部。”
　　不然拍了也白拍。
　　说完，路迦从储物戒掏出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依次发过去，“杀青大吉，感谢支持。”
　　他是真挺快乐的，现在只剩下剪辑和后期配乐，一项大工程已经宣告完成。
　　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龙，第一次收到来自小辈的红包，不得不说，这种滋味挺奇妙的。
　　每个红包里象征性地装了一枚金币，一篇小剧场，一个Q版作者手绘小崽崽还有第二部第一章试阅。
　　回馈礼物上，路迦从来都不敷衍：“下部拍摄时，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绿晶龙吓唬他的龙角缩了回去，看着手里的红包，突然理解里奥的乐趣了。
　　养个小孩在家里，不时被气得够呛，生气过后又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可以原谅。
　　到最后，但凡这个孩子稍微安分些，都能觉得他乖巧。
　　质疑里奥，理解里奥，痛斥里奥。
　　另一边的伯兰尼和艾丽斯目光如弩箭一般射过来，如果不是狡猾的同伴先一步回龙岛，这个孩子本来该是他们带。
　　里奥压根不在意他们俩，走过来聊起上映问题：“其他地方的歌剧院都很好争取，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路迦猜到了：“魔域。”
　　里奥微微颔首：“回狩在即，哪怕大多数王储觉得你不是威胁，也不会给你在魔域露面的机会。”
　　路迦稍一沉吟：“我会想办法。”
　　谁也别想雪藏他！
　　本来都等着享受撒娇求助的里奥：“……”
　　瞧他算盘落空，那边伯兰尼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嘲笑。
　　路迦坚持‘自立门户’，似乎上映的事情并未给他造成困扰，回房间后照旧是先修炼。
　　羽毛笔亮出圣人委派的身份，堂而皇之和他一起同进同出。
　　“好奇怪。”
　　修炼时路迦头上炊烟袅袅，比起担心变强变秃，先前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
　　力量进度太缓慢了。
　　明明和龙族的关系拉近，每天信仰进账相当可观，甚至这两日体内小人继双眼后，耳朵附近的轮廓和鼻梁全部点亮。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早就质变了。
　　“为啥没变呢？”
　　羽毛笔看路迦苦思冥想，差点没笑出声。
　　他并未立刻回应这个话题，反而问：“你准备怎么突破魔域的上映限制？”
　　“从亲王下手，他们肯定很愿意扶持一个傀儡，等大家成为一条绳子上的魔头后，他们想下船也来不及了。”
　　果然蔫坏。
　　羽毛笔勾了勾过长的食指：“过来叫声哥来听，我就帮你解决修炼的问题。”
　　这些天拍电影，一直都是他喊这小混蛋哥，心里不爽很久了。
　　路迦能屈能伸，腼着脸凑过来：“哥哥教我。”
　　羽毛笔身体瞬间微微一颤。
　　一小股电流窜过，齿轮都在发麻打滑，他不自然地推开对方：“离我远点，说了少喝点兽奶。”
　　一个男孩子身上带着股甜香味，合适吗？
　　路迦满心只有质变，还在迫不及待等答案。
　　见他迫不及待，羽毛笔尽量驱逐先前奇怪的感觉，轻叹：“过来。”
　　“……”刚不是还让自己离远点？
　　有求于笔，路迦自然不好明面上说出来，依言靠近。
　　羽毛笔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路迦吃痛，确定不是中指弹的，决定原谅他。
　　“说你少年老成，偏偏喜欢在一些离谱的小事上犯蠢。”
　　“我才没……”
　　冰凉的指尖忽然触及颈后的肌肤，手腕上迎来同样的凉意。
　　脖子上的项链被摘下，羽毛笔又单手解下纤细的手环，随着一件件廉价饰品被拿下，路迦陡然意识到，他身上一直还带着大量束缚道具！
　　当初在巨石之城为了装神秘，临时找羽毛笔进行附魔，营造魔力被禁锢的假象。
　　后来戴习惯了，路迦也没在意，拍电影时这些廉价饰品很符合人设，更没有取下的必要。
　　所以他一直在负重前行吗？
　　路迦捂住胸口。
　　羽毛笔带他去外面的海域：“再试试。”
　　站在岸边，路迦随便使用了一招攻击魔法，一击下去，百丈巨浪掀起，半空中下起了海鲜雨。
　　“卧……槽。”
　　他瞪圆眼睛，这么牛的吗？
　　回过神，路迦怔怔说：“我上上句话说得什么来着？”
　　那句哥哥教我出现在脑海中，羽毛笔凝视海浪滚滚，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你说哥……”
　　“这还当什么傀儡王子，直接开干啊。”路迦上演川剧变脸：“我要向亚历克发起挑战。”
　　假哥哥，来战！
　　回狩会持续整整六十日，然后才开始进行票选，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取得胜利，到魔王面前哔哔提要求。
　　不妨折中一下，先利用回狩，在部分地区成功上映，增加一下个人声望，再徐徐图之。
　　“？”
　　·
　　路迦直接跑去找里奥。
　　先说参加回狩，现在又要公开挑战亚历克，里奥听完眉心一跳：“下一步你是不是准备去当魔王了？”
　　路迦视线飘忽不定。
　　里奥第一次感觉到了头疼。
　　大事上路迦从不含糊，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划下潦草的地图，认真解释：“亚历克经营的黑暗之城和巨石之城一样，是商业繁茂之地，往来无限制。我会以争夺黑暗之城的管辖权为由，发起挑战。”
　　里奥口吻听不出情绪，问：“你觉得自己会赢？”
　　路迦反问：“倒数第一去挑战第一名，怎么可能输？”
　　里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迦却很坚定。
　　双方魔法对轰，他现在的实力当然无法胜利，最多试试勉强拉扯个平局。
　　但输赢不是这么讲的。
　　“打赢了我拿下一城震惊整个魔域，打平局各退一步我可以拿到放映权，然后震惊整个魔域，打输了我发射真理，撕开空间卷轴就跑，逃生后营销《惊！伊里亚德竟与亚历克有一战之力》！《一个月，从魔法废柴到硬刚亚历克，莫非他是真正的天才？》震惊整个魔域。”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哪怕再弱小，我们也要充满阳光地拥抱每一天~@‘哥哥’
　　咦，我哥呢？
　　格罗弗：目测腿软了。
　　路迦：？？？


第30章 黑暗之城
　　在足以引发海啸的一堆震惊体中, 里奥勉强锁定了不起眼的放映权一说。
　　估计就连亚历克都注意不到，比起获胜争夺管辖权, 路迦只要努力打平手得到放映权，就不亏本。
　　只是这位大殿下未必会应战。
　　转念一想，亚历克好像也没选择权。
　　路迦耸肩：“输赢我都可以扩张知名度。”
　　要碰瓷就碰最强的，当人们开始对比时，潜意识已经给另一方上强度。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在黑暗之城遭遇围剿，魔王不能干预回狩, 但只要对方想，总能迂回着达成目的。
　　生命安全无小事。
　　路迦的欲言又止中，里奥终于等到他登场：“你希望我陪你过去。”
　　路迦摇头：“其实您邀请一些大人物去观战就好。”
　　多一些种族大佬观礼, 无论是面子还是口碑，魔王都不好公开干涉小辈。
　　他仅需要一个相对公平的战场。
　　前几天一直在下雪，温度很低。
　　不久前掀起的海浪让空气中水汽更足, 路迦说话间睫毛融了一层冰霜，泛潮的长发柔顺垂下来, 怎么看都有种乖巧的错觉。
　　知道他不是去无畏送死，里奥语气重新柔和下来：“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只要放弃涉险，龙族可以庇护他大富大贵地过完一生。
　　路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图名。”
　　不管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还是拥有更庞大的知名度和受众群体，他都需要一点点坚定地往前走。
　　弱者可以输一千次，但只要赢一次, 就将被所有人记住。
　　说到这里，路迦唇红齿白, 脸上有光：“从我第一天认识这个世界起，我就明白, 强大就是原罪。”
　　里奥：“……”
　　·
　　一个小小的心愿，龙族没有拒绝的理由。
　　里奥和格罗弗商量了一番，一日后，一封封金色的邀请函以格罗弗的名义从龙岛飞往不同种族。
　　邀请函上话说的很漂亮，说它于近日苏醒，想和往日老友聚聚。若近期无事，大家可一并去黑暗之城转转，领略一下魔族年轻小辈的风采。
　　收到邀请函的大佬们只有一个想法：龙族果然想生蛋想疯了，别族的小孩也看。
　　同一时间，各家杂志社稳定发挥，有关路迦要挑战亚历克的消息，飞速传开了。
　　作为被挑战者，亚历克还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
　　“一派胡言！”他徒手一拍，捏碎了座椅旁的扶手，“立刻去发表声明，严明这件事子虚乌有。”
　　亚历克果然没有把什么打平手要放映权的事情放在心上，双目死死盯着可笑的统辖权看。
　　空手套白狼，一条烂命还想做赌注换黑暗之城做筹码，简直可笑至极。
　　在他座下，站着一位素日喜欢将战俘剥皮抽骨的魔族悍将。
　　不久前这位魔将被召集去圣城外围剿路迦，但等他赶到时只看到爆炸后四分五裂的会馆，路迦早就不见踪影。
　　“殿下，不可。”魔将提醒：“正值回狩，万一被其他殿下拿去做文章，说你怕了他，对殿下威名有损。”
　　亚历克气笑了：“意思是我还必须应战了？”
　　魔将忠言逆耳：“谁叫他弱呢？”
　　“……”
　　一双绿眸中怒意到了极点，最终竟然掺杂出凛凛笑意。
　　亚历克思考了很多，其中多是关于圣城爆炸事件的影响。
　　综合考量下来，确定被曝光的可能性很小。
　　一旦伊里亚德公开承认是爆炸案幕后元凶，圣城那边就得给魔族一个交代，捉拿凶手；再者会馆被炸于魔族威名有损，这种扫颜面的事情被魔域子民知晓，更不可能投票给伊里亚德。
　　现在他们必须共同保守这个秘密。
　　一想到成为隐形共犯，亚历克更加生理性不适了。
　　“决斗在哪天？”他冷冷问。
　　魔将：“您稍等，我看一下报纸。”
　　“……”
　　“找到了，七天后日出时分。”
　　亚历克：“地点呢？”
　　魔将：“殿下再稍等，我看一下报纸。”
　　亚历克额头一条青筋凸了起来。
　　魔将继续在报纸给的消息里进行检索：“黑暗之城的决斗场。”
　　七天，从龙岛赶过来至少要四五日，说不定对方现在都已经准备出发了。
　　亚历克双目微眯，可以确定的是，伊里亚德一招致爆后，必然处于一个虚弱期，不然但凡有点实力都会冒险留下补刀。
　　“也好，让他多活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该和美丽世界告别了。”
　　圣城的错误，自己不会再犯第二遍。
　　鞋底踩在椅子碎末上，亚历克忽然问：“父王可有说来观战？”
　　魔将低头，片刻后摇头：“回禀殿下，报纸上没写。”
　　“……”
　　·
　　风急天高。
　　没有猿猴的啼叫。
　　就算有，也听不到。
　　万丈高空，路迦算好舆论发酵的时间，第二天便已经乘坐兽车出发。
　　伯兰尼暗中跟着。
　　风口浪尖上，去魔域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不宜引起太多注意。
　　至于其他几头和路迦相熟的龙，格罗弗要去拜访一些老友，里奥出门去找暗精灵给电影配乐，那逆天玩意他敢演都不敢看第二遍，摆出长辈的架势，让艾丽斯和伊莎现场盯着。
　　丹顿年纪大了，标准宅龙一条。
　　倒是绿晶龙和独角蓝龙愿意一起去黑暗之城，不过它们懒得在路上慢慢飞，准备决斗日开始前两日出发。
　　兽车由龙族亲爪组装，桌子都是上等的橡木，外有八匹翼马驱动，神气的不得了。
　　隐形咒下，除非厉害的大魔法师，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
　　赶路几日，路迦作息规律。
　　早上八点到十点写三岁半第二部；十点到下午四点学习咒语，四点到四点半休息，四点半之后直到凌晨全部用来修炼魔法。
　　羽毛笔为了凹圣城人的人设，身穿贵族流行的神侍袍，一身洁净到了极致的颜色，如雪落云端。
　　他静静注视着路迦。
　　没有老师不喜欢勤勉的学生，哪怕咒语念得不规范被讽刺时，路迦也会虚心接受。
　　“咒语不用学太多，熟练即可。”
　　羽毛笔手一挥，一个本子出现在路迦面前。
　　他好奇翻开，十大战斗模板猝不及防出现。
　　战斗类型一：亚历克持武器，反手握柄，拇指先动，嘴上在同步念咒语，说明要以最强攻势，一击打到你。
　　应对策略：考生当前实力无法打断敌人蓄力，抢先一步释放防护保护罩，力量差异预计退后三到四步，吐血一口，全程需要一秒。
　　即考生想要获得胜利，需在吐血同时念反击咒语，语速要控制在12音节/秒。
　　推荐咒语：困厄咒，希拉哒哒咒。
　　战斗类型二：亚历克率先调动冰元素或土元素，大概率施展黑暗囚笼。
　　应对策略：遁地术，同时施展火元素争取时间。逃跑是幌子，实际逃跑之前就要施展冰箭术，敌人想要对你进行反空间封锁时，趁其不备，冰箭背刺。
　　推荐冰箭上附魔隐身咒。
　　战斗类型三：……
　　十大模版，堪称一份参考答案。
　　“应付个小魔崽子足够了。”羽毛笔视线淡淡一扫外面，看到下面是一片林海时说：“让兽车停下，我下去与你对练。”
　　路迦咽了下口水：“有种高考作弊感。”
　　这都不是押题了。
　　和开卷考试有什么区别？
　　没有解释高考是什么，路迦认真忏悔说：“羽毛师大恩，早知道我就再多安排点假少爷叱咤风云的剧情了。”
　　保证吃饱观众的怨念。
　　羽毛笔：“……不必。”
　　他受够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角色委屈。
　　日夜兼程，几日后，一座繁华庞大的城市近在咫尺。
　　兽车开始降高度。
　　路迦探头一观，一看就是没有精神文明的地方。
　　下方随处可见尚未风化完毕的骸骨，空气中漂浮着躁动的血腥味，附近还有一伙人在抢劫。
　　落地后，路迦让兽车折返，自己徒步进城。
　　和巨石城不同，黑暗之城不限制杀戮，进城费用只需要一个银币，来这里交易的多是穷凶极恶之徒，黑吃黑的事件屡见不鲜。
　　路迦穿着斗篷，也应景地换了一个齿轮面具：“怎么样？”
　　半骷髅头的蒸汽朋克设计，怪异又酷炫。
　　羽毛笔：“废话。”
　　他制作的面具，可不是商行贩卖残次品能比的。
　　有强盗发现新面孔进城，下意识看到要跟上来，全部被暗处的伯兰尼解决。
　　又过一日，黑暗之城的来客越来越多，魔域附近的原住民都有不少挤过来，短期内客流量呈爆炸式增长，显然都是被报纸上的音讯吸引而来，想要一辩真假。
　　“肯定是真的，今早有人看到了半人马族长和高等暗精灵族同时现身城内。”
　　城中烧杀抢掠者都消停了些。
　　有魔呵呵说：“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同伴呸他：“你以为我不想？决斗场的票价都被炒到百金一张。”
　　亚历克的经商头脑也不低，既然决斗的事情已经无从更改，索性趁此大赚一笔。
　　等到决赛正式开始这一日，整个黑暗之城除了半天空，犄角旮旯都塞着人。
　　天还未亮，路迦已经抵达决斗场，日常他住在附近旅店，时不时就能听到来自外面的议论声。
　　“亚历克可真会赚钱。”路迦整理了一下仪表。
　　对此他欣然接受，能花百余金看场决斗的，都不是寻常人物，这意味着决斗的热度将会空前绝后。
　　抬头看了看天。
　　“时间差不多了。”
　　霞光渐染，日出时分，参与决斗的另一方亚历克正式登场。
　　作为暂行黑暗之城统治权的王储，他出场派头很足，一身传统的魔族战袍，铠甲由一千块特殊附魔体构成，新嫁接的左肢包裹在特殊熔金中，浑身气息雄厚。
　　最锋利的魔剑，最坚硬的铠甲，如同烈焰中的主宰者。
　　与之相比，后登场的路迦就要朴素很多。
　　今日他卸下伪装，穿着得体，没有什么特殊装备加成。
　　临行前里奥原本要给他一把厉害的武器，也被路迦拒绝。
　　双方面对面站立，裁判站在场地中央。
　　整个决斗场座无虚席，其实原本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魔仆，发现有龙族坐席，选择收敛。
　　“原来他就是伊里亚德。”魔族子民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位王储，看到后讨论的声音不免大了点。
　　议论声很快被裁判盖过，他严肃抬手：
　　“日出已到，以魔神意志为见证，决斗即将正式开始。”
　　在裁判真正宣布开始前，路迦突然插话，今天他束起了高马尾，声音多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威严：
　　“亚历克，和约定好的一样，倘若你输了，我要整个黑暗之城的管辖权，倘若平手，你便不能阻止我在城中上映作品。当然，若我输了……”
　　他闭了闭眼：
　　“我将永远放弃伊里亚德这个名字，永世不回魔族，从此不再为魔王血脉蒙羞！甚至若你有本事，让我血溅决斗场，我也绝无怨言！”
　　割掌为誓，铿锵有力的声音拔高到极致：“来吧，决斗！”
　　“决斗！”
　　“决斗！！决斗！！”
　　魔族骨子里的好战因子被激发，看台上掀起一阵阵声浪。
　　其中不乏亚历克的忠实支持者：“大殿下！万胜。”
　　贵宾席位上，受邀前来的高等暗精灵尖耳朵抖了抖，看向附近的格罗弗：“老朋友，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格罗弗照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不对劲就对了。
　　听上去放弃了很多，其实都没有。
　　伊里亚德这个名字，路迦本就没怎么用过，有关王储身份，他也未曾真正被承认，非特殊情况，回魔域那是找死。
　　至于最后一句……
　　都血溅决斗场了，还怎么说怨言？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裁判已然退场，场上决斗开始！
　　亚历克并不轻敌，不给路迦任何出手的机会，放在魔剑上的拇指微动，开场即放大招。
　　他欲以强势魔力碾压轰炸，扰乱对方视线，再重击对手，这时候只需从中间一刀劈砍下去，就可以让这个碍眼的存在十死无生。
　　“噗……”
　　和模版教学一致，哪怕使用了防御，路迦依旧退后三点八米，吐鲜血一口。
　　看台上，羽毛笔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眸光微冷。
　　几乎在路迦后退同时，他开口说：“挡住了，传闻中的魔法废物竟然挡住了亚历克的全力一击。”
　　语气带有极大的煽动性。
　　明明吐血的是路迦，但所有看客顿时想法统一：伊里亚德竟然这么强！可以抵挡亚历克。
　　不是说他是魔法低等儿，感知不到元素力吗？！
　　战斗中五感本就会无限放大，看台上的声音传入耳，正要拔刀的亚历克面色难看。
　　刀出鞘，魔力注入下虚幻的刀锋无限延长。
　　可惜在亚历克出刀前，来自路迦的反击先一步到了，他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使用了攻击魔法！
　　好快！
　　仿佛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亚历克原本用来劈砍的刀锋刀面临时化盾，阻挡住强力的冲击波，导致被震退两步。
　　看台上，羽毛笔言辞犀利：“不可思议，亚历克竟然被伊里亚德打飞出去。”
　　亚历克：“？”
　　是哪个贱民在胡说八道。
　　伊里亚德被震退数步，都快去台下的时候，怎么没见人吐槽？
　　没有一击杀戮成功，亚历克绿色的眸子一暗。
　　比在圣城时底气和魔力都强了这么多，是龙族帮助了他吗？
　　答案不重要了。
　　本来他还觉得直接下杀手便宜了伊里亚德，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对方能不能同时逃脱黑暗囚笼和幻境黑魔法的攻击。
　　冰元素和土元素在增强。
　　路迦立刻高度警惕起来，是考题二！
　　他该遁地了。
　　由于遁得太快，甚至领先于亚历克完全施展开牢笼前。
　　看台上又是一阵震惊。
　　“可惜魔王今天没有驾临，不然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半人马族长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魔族喜好捕猎半人马当坐骑，它已经不满很久了。
　　“很强的战斗意识，”高等暗精灵说，“完全预判了亚历克的预判。”
　　莫非这孩子真继承了魔族先天的战斗能力？
　　伯兰尼带头鼓掌，只言简意赅说了一个字：“好！”
　　“值了，这一百金的票价值了！”不知是哪个报社（莉莉安的）的记者脸色涨得通红：“难怪伊里亚德敢提出决斗，他已然拥有了和亚历克一战的实力！”
　　亚历克憋屈到了极致，加大元素聚集，凝聚的恐怖牢笼终于现世。
　　比起对手，他现在更想炮轰的是看台。
　　伊里亚德吐血扛下了自己的攻击。
　　伊里亚德施展攻击自己闪避他被打飞了。
　　囚笼下，伊里亚德被逼得遁地对方有预判能力。
　　什么话好话歹话都被说完了！
　　合着他怎么打都技不如人？
　　作者有话说：
　　亚历克日记节选：
　　我要写盗版日记，在日记里战胜他。
　　路迦路过，留下一个踩。
　　阿莱克斯路过，留下两个踩。
　　龙族路过，留下言一巴掌。
　　亚历克：为什么日记会成为观光胜地！！


第31章 赚翻
　　愤怒最能激发实力。
　　场上永远只有一种声音, 亚历克彻底爆发了。
　　淬冰术层层堆叠，空气倏地变稀。
　　四处可见冰花结晶, 决斗看台附近有大魔法师凝聚的屏障，尽管如此，不少看客还是感觉到低温侵袭。
　　“好冷。”驱寒咒效果都一般。
　　不吹不黑，亚历克魔力的浑厚程度在同龄者中呈断崖式领先。
　　透明的牢笼如一座冰窟当头囚下，路迦吃了早有准备的福，按照教程, 在遁地的一瞬准备念出这段时间学的一个最为复杂的咒语。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在此之前，路迦几乎没有过什么对战的经验，最正式的两次全都对上了亚历克。
　　有些咒语必须要通过声音为载体, 达成和元素的共鸣。
　　但咒语这玩意，稍有不准差之千里。
　　似乎看出了路迦反击的苗头，亚历克先一步冷笑叠施咒语：“冰霜狱。”
　　路迦嘴皮子都在颤抖, 放弃了第一次施咒。
　　冷。
　　太冷了。
　　这样下去不行。
　　对面亚历克乘胜追击。
　　路迦不断后退，但背后是无形的屏障。
　　偏偏他对光元素的亲和力一般, 就算调动也无法抗衡目前空气中的冰水两大元素。
　　看台上，羽毛笔目光微紧，路迦彻底错过了最佳释放咒语的时间。
　　临时抱佛脚，能打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他嘴唇动了动, 准备传音让对方准备撤。
　　就在羽毛笔要提醒路迦退出保命时，看台上忽然有金光闪烁，羽毛笔神情中闪过一抹诧异。
　　冰牢上方升起光芒, 箭矢破空背刺。
　　这一箭彻底背离了考题模板，并非凝结冰元素, 而是信仰之力。
　　寒冷被驱散，隐蔽的光芒在牢笼里流窜, 牢笼的最外层开始无声无息融化。
　　亲眼目睹这一幕，观众席上惊叹出声的同时，也是微微一惊。
　　明明他们没有感知到多少光元素，对方是靠什么逆转局面的？
　　羽毛笔重新靠回座椅上，面上多出些许赞赏。
　　这时看出门道的人很少，但高等暗精灵绝对是其中之一。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他指的不是路迦本人，而是对方施展的元素力。
　　不是光元素，却过于光明了。
　　生死关头最容易激发人的潜力，路迦之前也尝试过将庞大的信仰压缩成一个‘点’，无一例外失败了。
　　没想到第一次成功居然是在实战中，以点破面，成功在坚固的冰牢开孔。
　　可惜亚历克反应更快，精准定位到箭矢的位置，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小赌怡情。”
　　清楚这一箭破牢可以，要击伤对方很难，路迦轻吸口气，决定赌一把。
　　赌亚历克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重聚元素，朝前方直射而去。
　　金色光团袭来。
　　当初在圣城被炸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亚历克条件反射分出大部分力量形成保护罩，阻挡在身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金色光团和保护罩碰撞，并没有爆炸发生，反而瞬间烟消云散。
　　有诈！
　　金色光芒是烟雾弹。
　　然而太迟了。
　　分割出了大部分力量，导致他在应对箭矢之时落了下风，锋利的箭矢穿过铠甲，扎在肉里，顿时皮开肉绽。
　　正常情况下，哪怕亚历克临时挪动大部分力量，也不会被伤到。
　　但事实是，他伤得不轻，但也不重。
　　路迦一次性玩了几个心眼。
　　除了暗箭和烟雾弹，路迦没有视薄弱的心脏为目标，而是以胳膊为靶子。
　　亚历克胳膊被炸飞后，一直尚未找到合适的，单靠矮人族临时嫁接。
　　目前这条可以更换的胳膊和身体匹配度自然一般，箭矢阴狠地卡在了运转的机动装置内，胳膊当场整根脱落！
　　但在外人看来，画面就有些惊悚了。
　　“天，伊里亚德废了大殿下一只胳膊！”
　　惊呼声在看台回荡，刺激着亚历克的耳膜，他一直低着头，整个人沉浸在魔气中。
　　“好，真是好手段。”
　　伴随几个字落地，坠落在地的胳膊直接在血液中融化开，腐蚀的诅咒无孔不入，路迦身前的防护罩也被诡异的元素力飞速腐殖化。
　　路迦心中一紧，似乎是什么禁咒。
　　这世上他最讨厌和两种人打架：第一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第二一旦落入下风，就开始搞什么鱼死网破。
　　一个疾速咒漂浮去半空中，路迦朗声道：“亚历克，你果然很厉害，今时今日，以我之力可以伤你，却无法击杀你，此战算作平局。”
　　看台上顿感一片惊讶。
　　正要开大加载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亚历克：“……”
　　他不敢骂魔王，险些飚出一句去你圣女妈的平局！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更逊一筹。
　　说平局就平局，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亚历克挥动魔剑，张开嘴，咒语刚刚飘出。
　　路迦却环视一圈，冷笑提醒：“今日看台上其他几位殿下的探子不少，你我斗得重伤，岂不是让他人占了便宜？”
　　他傲然立于上空，马尾随风飘扬：“何况你该清楚，我同样还有保留。”
　　一旦他发射真理，双方同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其他王储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接下来会发动一切力量进行狙杀。
　　而且他们的狙击对象，亚历克当之无愧。
　　听明白了潜台词，偏偏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亚历克一口魔血险些喷出。
　　既然知道会这样，还要发起挑战，那这场决斗的意义在哪里？
　　路迦舌灿如莲，传音过来：
　　“能提前了解我的实力，让其他殿下知道还有我这个隐患，分担自身压力，你不亏。”
　　坦白讲，真要你死我活，死得未必是他。
　　大不了开大然后使用空间卷轴，普通空间卷轴无法突破决斗场空间封锁，但圣人给得那张绝对可以。
　　只是保命的底牌，能不用则不用。
　　黑化百分百蓄力被打断，亚历克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然而就在沉默的思考间，路迦对裁判微微点头。
　　眼看双方本来要斗得你死我活，却同时收手。
　　不合常理的举动让裁判以为亚历克默认停手，一个闪身出现在台中央，竖起小旗，宣判结果：“平局！”
　　防止被误伤，历代裁判最强的就是速度：语速，跑步速度，举旗速度样样出类拔萃。
　　一声平局让亚历克猛地一抬眼。
　　对面路迦已经回到地面，施了个贵族礼仪：“承让。”
　　“你……”
　　“黑暗之城依旧是你的。”
　　路迦打断，明示亚历克什么都没有失去。
　　“按照约定，我只有作品可以流通。”他侧身面对看台上的观众：“感谢今天所有来现场的观众。”
　　看台上，羽毛笔皱眉，路迦准备好了台词，但这句他实在不想说。
　　停顿了一下，看在是自己辅导学生的份上，还是闭眼道——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弱胜强，伊里亚德！”
　　莉莉安派来的记者，还有其他早就恨不得踩着亚历克上位的王储探子，立刻跟风一起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弱胜强，伊里亚德！”
　　“伊里亚德！”
　　其他观众不明所以，不过气氛到位了，就先喊吧。
　　哪里以弱胜强了？
　　哪里胜了！
　　亚历克理智的弦在一声声呼喊中彻底崩裂，才收敛的魔力极致爆发，狂袭而来。
　　突发恐怖的袭击在下一刻被轻松化解。
　　伯兰尼不知何时站在了场中央，“决斗已经结束，赛后偷袭可不好。”
　　亚历克咬牙沉声问：“阁下难道看不出他的腌臜手段？”
　　强行带节奏，戏剧化强弱和输赢，最后偷换概念混淆他人判断。
　　每一步都脏了极致。
　　伯兰尼屏蔽周围的探听，意味深长：“他弱啊。”
　　亚历克面色微变。
　　他当然清楚伊里亚德的‘弱’，所以轻易派出魔仆，毫无顾忌地进行监听，企图在万朝会想要拆穿其真面目。
　　哪怕失败了，也能派兵在圣城外堵截。
　　换作其他对手，一次下手失利亚历克就会暂时停止。
　　敢这么做，不外乎对方背后空无一魔，仅靠一部可笑的作品维持着和龙族的羁绊。
　　“适者生存。”他咬牙说。
　　弱者的生死本就在强者的一念之间，而不是谁弱谁有理！
　　防止亚历克彻底破防，路迦贴心地不去再带节奏，一道彩虹的光芒射出，超大的宣传牌，宣传海报还有扩音喇叭等出现在决斗场上。
　　单手搭在宣传牌边缘，路迦另一只手拿着喇叭，可惜没有三头六臂，不然他横竖还要扛个音响，自带bgm。
　　“想知道增强实力的秘诀吗？那么你一定要看看这部电影。”
　　“想让孩子大器晚成吗？那么你一定要看看这部电影。”
　　看台上的记者奋笔疾书：
　　【……平局后亚历克心中不忿，决斗结束竟趁伊里亚德不备展开偷袭，却遭龙族拦下！伊里亚德未受偷袭影响，现场……】
　　记者不确定地看了眼台上，继续写：
　　【现场宣传新作品……】
　　路迦又施展漂浮咒，让概念宣传海报在半空中展示，上方演员一栏尤为瞩目：
　　主演：丹顿，里奥，伊莎（龙族），唐娜（圣城）……
　　先前的战斗就是看个热闹，这会儿包括一些来观战的大势力代表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周围观众议论纷纷：“居然有龙族出演！”
　　“何止，配角是圣城的，配乐都出自暗精灵一族。”
　　虽然当前流行的歌剧都是些无聊的爱情故事。
　　不过这个阵容，就算是shi，他们也要尝尝！
　　记者眼观八方如实记录，注意到亚历克难看的表情，突然意识到黑暗之城还是大殿下的地盘，开始自我怀疑：“这报纸能发行吗？”
　　“其他王储会践行报社敢于说真话的正义。”
　　轻飘飘的话落在耳中，记者暗道有道理，看向出声的源头，是一个留着一头利落银短发的少年。
　　后者偏头，吐出一句话：“就算城内受阻，其他地方也会卖爆。”
　　更有道理了！
　　那些亚历克的竞争者，会暗中推动发行。
　　正当记者还想和短发少年聊两句，一眨眼的功夫，对方竟然不见了。
　　此刻探子扎堆的地方，谁也没发现多出一道身影。
　　羽毛笔出现后视线紧盯台上，悄无声息施展着咒语。
　　决斗场上，亚历克先前流出的血不断雾化后朝看台散来。
　　有人在偷血！
　　各方强者早就证实过，无法直接通过血液实施诅咒，但看到有人偷血，亚历克还是反射性阻止。
　　无声的拉锯战中，血液开始重新朝亚历克靠拢，谁知暗中操手突然收手，直接将拉力转变为推力，血雾凝聚成重拳，猛轰在了亚历克腹部。
　　亚历克暴退数步，吐了口血。
　　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脏？
　　亚历克猛地一抬头，魔识覆盖周围，发现探子的聚集地。
　　“老三还是老四？”
　　亚历克压下惊怒，只有他们会耗费巨大代价，豢养出强大魔仆，实力媲美甚至盖过魔将。
　　亚历克吐血的时候，伯兰尼扫了眼观众席，只瞧见了匆匆闪过的一抹银白。
　　亚历克这口血好巧不巧的，吐在先前路迦吐过血的地方，刚开始被压着打的路迦瞧见后，忍住没开嘲讽，只是嘴角勾了勾。
　　伯兰尼提醒：“该走了。”
　　路迦正四处搜寻羽毛笔的踪迹。
　　观众席上先一步涌下大量观众，有的都已经快冲到决斗场了。
　　传闻中感知不到元素力是否属实？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他又是怎么进步神速，背后是否有龙族帮助？
　　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这些人心头，想要得到解答，其中不乏还有想要浑水摸鱼做些什么的。
　　“我去。”
　　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路迦迅速朝伯兰尼靠拢，准备从进场的专用通道离开。
　　临走前，他故意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要不是还有其他竞争者，用您教我的压箱底法子，说不定能得到统辖权。”
　　一句话，成功模糊了重点。
　　至少亚历克对他十成的愤恨中，也多出一份庆幸。
　　黑暗之城没丢，才是最重要的。
　　亚历克转身朝看台走去，他在黑暗之城尤有积威，无人敢当面看他笑话，直到远处才开始低声讨论。
　　……
　　一场决斗让黑暗之城交通堵塞。
　　整座城市共分一百四十九个街区，另有数不清的大小黑市，堪称法外狂徒的天堂。
　　路迦暂住的旅馆名为魔上魔，属于少数的安全区，禁止斗法。
　　每日租住价格高昂，不存在底价，只要有来客出得起更高价格，上一个出价低的会被立刻赶出去。
　　“万恶的资本家啊。”
　　这几天他起码为黑暗之城的GDP贡献了百余金，想想钱最终部分要流进亚历克的口袋，实在是不爽。
　　正想着，路迦一推开房间门，满目耀眼的金光扑面。
　　这光芒，亮到他还以为是敌袭。
　　羽毛笔淡定坐在金山上，说：“下注赢的。”
　　黑暗之城有一套单独的押注规矩，路迦和亚历克的战斗，各大黑市都设有赌场打桩。
　　“估计就我一个压平。”
　　路迦目瞪口呆。
　　难怪这么悉心教自己，除了上映后观众的怨念，还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决斗你是主体，”羽毛笔保持傲慢和矜贵，“有你一半收益。”
　　他从来没有尝试和人分享过东西，说话的语气不太自然。
　　就连羽毛笔自己都没发现，无形中受到了很多来自路迦的影响，比如当初对方也是这么分配写作得来的利益。
　　“圣城禁赌。”伯兰尼忽然眯眼看着羽毛笔：“你不像圣城的人。”
　　羽毛笔扫了眼路迦：“阁下看他像是圣女生的吗？”
　　确实不像。
　　伯兰尼饱读诗书：“是我刻板印象了。”
　　路迦：“……”
　　才经历一场酣战，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路迦浑身有些脱力，一并坐在了小金堆里。
　　透过反光，模糊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马尾被汗浸湿，一缕一缕垂下，嘴角还有血迹，实在算不上多体面。
　　“这次决斗我算是占尽便宜。”
　　决斗场有很多限制，比如不能使用魔法符箓，最多使用一件附魔武器等，不然亚历克的宝贝不会少。
　　前段时间对方又在爆炸中受伤，魔气紊乱。
　　偏偏当事魔为了面子，拼命掩盖这件事，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宣布爆炸致伤残。
　　伯兰尼说：“不用自谦，没有侥幸的获胜。”
　　爆炸事件也是路迦一手策划。
　　路迦早就想了一肚子解释自己突然能修炼的话，结果在里奥那里没有用上，在伯兰尼这里同样没有用上。
　　对方只是祝贺了他的胜利，然后说：“里奥传讯配乐已经完成，留影石很快会寄送到，可以联系歌剧院了。”
　　“这么快！”路迦有些不可置信这份速度。
　　伯兰尼：“据说给你配乐的暗精灵到现在还在骂爹骂娘。”
　　路迦：“骂的是我的吧？”
　　“当然。”
　　“那就好。”
　　路迦松了口气，脸颊浮现出笑意：“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
　　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影片能顺利在黑暗之城上映，为回狩票选提前做些铺垫。
　　众目睽睽下被承认的放映权，外加龙族助力，歌剧院很容易谈拢。
　　伯兰尼提醒他小心亚历克暗中使坏。
　　“他来不及。”路迦说。
　　亚历克这两日得忙着利用舆论，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龙族，来消弭决斗失败带来的影响。
　　“可惜很快，新的舆论风暴即将掀起。”
　　一浪更比一浪高，比的就是速度。
　　火葬场电影，上映吧！
　　路迦露出一个标准小恶魔似的笑容，金币光芒的闪烁下，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同样坐在金堆里，羽毛笔看着他，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一定会红遍半边天。
　　阿莱克斯高调留言：呵，我千百年前就做到了。
　　路迦：哦，过气了啊。
　　阿莱克斯：……


第32章 上映
　　天降横财后, 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那当然是囤空间卷轴。
　　路迦成功晋升为空间卷轴屯屯鼠，将羽毛笔分配给自己的赌注资金全部换算成生路。
　　没有嘲讽他花钱大手大脚, 羽毛笔阴恻恻建议：“多囤点。”
　　一旦电影上映，以后逢观众就要跑。
　　胡说！
　　路迦自动在脑内矫正这句话。
　　粉丝看完后热情如火，见到他就冲上来，自己不得以暂避风头。
　　“舒服多了。”洗脑结束，路迦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羽毛笔：“……”
　　和路迦预料的一样，之后两天主要是在打舆论战。
　　其他王储幕后推动亚历克这些年一直夸大实力, 结果不敌伊里亚德的说法，亚历克也不甘示弱，拿出龙族当遮羞布。强调伊里亚德突飞猛进和龙族关系巨大, 甚至暗示龙族或许想借扶持傀儡，好插手魔族内部事宜。
　　他还将圣城发生的事情掐头去尾搬上报刊。
　　【万朝会上，龙族借故和魔王交手, 未尝不是试探魔王的实力。】
　　【人族和龙族近年关系密切，龙族是否会和人族结盟？】
　　当然亚历克不敢明着得罪龙族, 都是重金请一些魔域军事家撰写分析文章。
　　一番运作没有白费，涉及到大族相争，焦点被成功带偏了很多。
　　这场没有硝烟的多方角逐中，渐渐被忽视的路迦成功联系好歌剧院。
　　黑暗之城推崇奢侈享乐, 一共有近四十家歌剧院，时不时还会上演限制级歌舞。
　　路迦感叹：“比我想象的结果要好。”
　　原本他以为剧院担心得罪亚历克，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哪曾想黑暗之城很多商人背后的靠山是亲王, 根本不在乎得不得罪的问题。
　　商谈好最后一家，双方漫步在大街上, 羽毛笔余光扫过周围驻足的围观者。
　　如今路迦在黑暗之城算是个名人，不是随便换一张面具就能隐匿的。
　　用目光震慑住想要上前的采访者, 羽毛笔淡声道：“不把黑暗之城当做蛋糕切分出去，统辖权怎么可能轻易落到一个王储身上。”
　　从王储到魔王，通常有数百年甚至更多时间的路要走，在此之前，其他亲王可不会给太多面子。
　　路迦突然生出些同情。
　　普通人当三四十年太子都会疯，当个几百年，不疯才怪。
　　难怪魔族精神状态都颠颠的。
　　最先谈妥的几家剧院，老板眼光独到，趁着比赛的热度尚未散去已经开始做宣传。
　　只见最大的歌剧院门口漂浮起宣传立牌，演员表一栏的长宽高快要盖过剧情简介以及概念海报图。
　　围观群众中，不知谁注意到路迦，突然吼了句：
　　“龙族和人族可能会结盟，你是否真的和龙族有勾结，不然他们为什么帮你出演作品？”
　　“……想圈魔族的钱，再来对付魔族吗？”
　　是谁？
　　路迦驻足。
　　居然在电影票快要发行的节骨眼上给自己上高度？
　　羽毛笔轻松找到了发言者。
　　太吵了，黑暗之城杀戮可不犯法，他随手就要解决声源。
　　路迦却不动声色按了下他的手背，微微摇头。
　　敢这么做就证明不怕死，真闹出了血案，保不齐会被大做文章。
　　涉及到种族矛盾，现场已经有魔开始皱眉，甚至看海报的眼神都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带着些许敌意。
　　路迦心平气和说：“歌剧院一天的收入，估计还没有决斗场高，龙族要是和人族结盟，至于圈这点钱？”
　　龙族的财富举世皆知。
　　他没有深谈这个话题，手掌覆盖在半张面具上，“这是我作为演员第一次露面，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露面这个关键词一出，引发了比先前更广的关注。
　　关于路迦面具下的真容，他们还真的挺想知道。
　　附近不乏有去巨石之城跑过商的来客，卖弄手头的消息：“听说伊里亚德有着堪比精灵王的美貌，还曾经泡温泉时，引来多个种族的偷窥，其中就有暗精灵一族。”
　　正好和格罗弗一起在外转悠的高等暗精灵一听这话，险些当场红温。
　　前段时间，光精灵那些混蛋还抓着这件事不放，最后闹得沸沸扬扬。
　　“这小子长相到底有多惊世骇俗？”高等暗精灵咬牙问。
　　不等格罗弗回答，暗精灵冷笑：“算了，我去买张票，我倒要看看，面具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格罗弗：“……”
　　重点彻底跑偏了，先前叫嚣的魔族灰溜溜走出人群，悄悄拿出传讯石汇报：
　　“殿下，失败了。我本想以死卖惨让伊里亚德成为公敌，但他突然卖脸，我卖不过。”
　　正在休养疗伤的亚历克：“？”
　　详细原因第二天亚历克就亲眼看到了。
　　翌日一早，掀起你的面具来2.0版本的新闻成功登上各大报刊头条。
　　原本在圣魔大陆，长相是不怎么受重视的一件事，大家更注重实力。
　　奈何路迦从展露头角开始，基本一直戴着面具游走在各大重要场合，还碰瓷精灵王，一时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
　　“魔王和圣女均是容颜不俗，料想作为亲子的伊里亚德也不差。”
　　究竟差多少，只有看到才知道。
　　来自龙族和圣族的演员，加上美貌作为营销点，等到电影票正式发售时，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一些才到黑暗之城的魔法师尚不了解情况，好奇询问时都被一句话堵了回去：
　　“甭管是什么，先买到再说。没看亲王都派仆从来排队买票。”
　　大不了转手加价卖出去，也能小赚一笔。
　　眼看热度压不住，亚历克果断反其道而行之，吩咐手下私下疯传这是一部跨时代的作品，每一个镜头都会带来十足的震撼。
　　果不其然，当电影票疯狂售卖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唱反调的言论。
　　“跨时代？真敢吹，未免也太过飘飘然了。”
　　“真是可悲，四殿下和七殿下为了争夺叻赛谷，才打过一场精彩的战斗，结果还没被作为首版消息刊登。”
　　路迦算是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件事。
　　小道消息过分吹嘘，外面铺天盖地的不看好，票却卖的十分火爆。
　　各种不同的议论声中，圣魔大陆有史以来的第一部电影，准时准点的上映了！
　　————
　　七月中旬，人族旧书中记载这一日诸事不宜。
　　原本酷热的天气从今早起就暗沉沉的，整个黑暗之城弥漫着不见天日感。
　　下午四点，位于核心区域的歌剧院异常拥挤，交通早就乱成一团。
　　由于大门做得比较窄，现下观众都堵在了一起。
　　冲着演员阵容凑热闹来的不少，其中凡是有身份地位的，都不约而同选择核心区域的歌剧院。
　　在两位殿下结伴而来后，更是将气氛推到高潮。其中一位正是最近被抢走风头的四殿下，另一位王储则是深受魔王母亲喜爱的五殿下阿莉西亚。
　　“都让开。”这时，一声厉喝传来。
　　围堵的群众惊奇，谁这么大胆，有王储在还敢这样喊话？
　　两名殿下也皱了下眉。
　　后方魔将开道，巨型地狱犬拉的车辆伴随烈焰而来，停在雕像旁。
　　空气中的魔气立时充裕到极致，魔气的源头，被魔将夹道相送的是两位亲王。
　　一应观众连忙避开，更有甚者还躬身行礼。
　　“阿蔓，没想到你也来凑这个热闹。”两米多高，浑身肌肉的亲王有些诧异。
　　被称作阿蔓的魔女身材妖娆，肌肤裸露的地方全部用魔纹覆盖。
　　她敷衍地嗯了声。
　　先前说话的亲王大概猜到她来的原因，亚历克的亲生父亲曾经被阿蔓重伤，沦为末等亲王，这两年亚历克风头大盛，阿蔓自然有所担心。
　　但除非特殊情况，亲王不能对王储下手，这是魔族铁律。
　　“我得提醒你，别看伊里亚德突然冒头，不过也就那样了。”
　　大家不过图个新鲜劲，还能一直新鲜下去？
　　“这次放映结束后，关于他的负面消息会铺天盖地而来。”
　　哪怕故事好到天上去，最终亦会被抨得一文不值，到那时伊里亚德只能夹着尾巴出城。
　　……
　　同时间，路迦身穿斗篷，一早便在歌剧院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着。
　　他清楚看到了一些可疑的身影，拿出纸笔提前写专题，题目基本都是包贬的。
　　路迦压根不怕杠精。
　　反正内容全是槽点。吐槽，你吐槽的完吗？
　　突如其来的自信飞扬，让邻座羽毛笔深深看了他一眼。
　　怎么突然骄傲起来了？
　　歌剧院外面的走钟成功敲响准点钟声，期间观众已经陆续入座，施加了无数魔法铭文的大银幕亮了起来。
　　谈妥的四十一家歌剧院同步公映，座无虚席。
　　看到不是真演员舞台表演，观众还有些不适应，好在银幕呈现出的效果比留影石好很多，视野范围十分宽敞。
　　真假豪门少爷的故事在无数注视下，缓缓拉开序幕。
　　伴随一阵快旋律的音乐，镜头首先给到下城区的大环境。
　　阴暗逼仄的街道上，生活着无数贫苦的民众，整个场景色调万分沉郁。
　　修理厂中，年轻的身影正在客户催促下，埋头忙碌着。
　　“稍等，马上。”光打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主人公有一种积极生活的态度。
　　由于是半低着头，真容还没有完全显现。
　　“有点无聊啊。”
　　开头三分钟，铺垫了主角上学名额被替代，一天打三份工的背景，在场观众看得毫无波澜。
　　圣魔大陆不相信眼泪。
　　圣魔大陆的群众不相信勤劳致富。
　　所以他们对主角打三份工的观后感是……有完没完？
　　终于，主角打完一天的工回家，和素未谋面的亲哥相遇在一辆豪华珍贵兽车旁，现场观众彻底看清了主角真容。
　　细眉，丹凤眼，天生眼尾泛红，鼻梁挺翘。
　　一张十分标准的美人脸，如今还散发着少年人的稚气，倘若再过几年，多出一份阅历和成熟后，很难想象是何等的惊人。
　　坐在第一排的观众近距离欣赏这一幕。
　　魔界四王子天生对美貌免疫，今天就是想过来看看，什么玩意居然能抢走了自己内战第一场胜利的热度。
　　看到这他不禁嗤笑：“就这？”
　　“就这。”
　　更多奚落的话还没说，声音先和电影里的声音重合。
　　负责驾驶兽车的侍从低声说了句：“就这，和小少爷比差得太远。”
　　四王子：“……”
　　亲哥的到来揭示了主角真少爷的身份。
　　观众秒懂，意淫大作，贫民幻想着一夜暴富的故事，面对一下猜到头的剧情，他们已经想要提前离席。
　　记者批判电影的垃圾话此刻更是快要写不下。
　　巨兽腾空，一路飞至美轮美奂的浮空城。真少爷全程拘谨地坐着，不经意间瞧见外面的世界，忍不住惊叹地张开嘴，靠近窗户细瞧了下。
　　“没见过世面的。”四王子嗤笑。
　　主角亲大哥神态透露出不满：“有什么好看的？”
　　真少爷立刻像是惊慌的小鹿，连忙重新坐好。
　　四王子险些咬到舌头。
　　混账，话都被说完了，他拿什么杠！
　　撇开被先发制魔的杠点，四王子总觉得这个剧情哪里怪怪的。
　　坐在他旁边的五殿下阿莉西亚，从影片开始时就皱着眉，似乎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一部分站起来要走的观众，突然停步。
　　镜头正以回溯的方式介绍主角的身世，叛军偷走真少爷后，下属抱来自己的孩子给家主，说是找回来的孩子。十几年后真相意外曝光，下属解释小少爷流落叛军手中，凶多吉少，他担心主子伤心，不惜抱来自己的孩子。
　　主角父母选择谅解，还体恤他十几年骨肉分离的痛。
　　观众一脸震惊。
　　原谅了？
　　如果不是替换孩子，直接导致主角父母放弃寻找他，真少爷早就被找到了。
　　就这，还谅解？
　　“有病吧！”
　　然而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在等真少爷回来的时候，假少爷委屈地表示不想从自己的房间离开，父母立刻安排帮佣给主角准备客房，‘一家三口’感动地抱在一起。
　　“？”
　　真少爷回来后，没有丝毫意外被带去客房。
　　他身后，主角母亲让佣人点上熏香。
　　“这孩子竟然一点礼仪都没学会。”
　　明知道要见父母，穿得衣服还有一股机油味，也不知道拾掇一下自己。
　　歌剧院内，鸦雀无声。
　　高等暗精灵僵硬地扭过头，不止是他，那些受格罗弗邀请过来的老友全都看过来。
　　你们龙族就是这么当父母的？
　　说好的团宠金疙瘩呢！
　　逆天剧情还在持续，大哥也目露嫌恶。
　　里奥饰演的父亲冷淡打破寂静：“以后慢慢教吧。”
　　假少爷走过来：“父亲，母亲，你们别生气，兴许二哥第一天回来，还不太适应。”
　　主角母亲欣慰笑道：“还是你懂事。”
　　现场观众：“……”
　　咯吱。
　　现场一名记者没忍住，指甲直接穿过了薄纸。
　　一开始他也是各种瞧不上主角，但是这种情绪还没彻底滋生，主角已经受到了加倍的指责，每一个人都在看轻他，哪怕是仆从私下都冷言冷语。
　　“至于吗？”
　　不就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弱了一点，至于全家给甩脸色？
　　还有那个假少爷，委屈来委屈去，贱不贱呐！
　　亲王阿蔓脾气火爆，更是直接说道：“整个故事乱拍一通，也好意思公开上映，谁家的父母会这样？”
　　这拍的根本不是正常父母，更像是弱智儿。
　　哪有替人养孩子还打压亲生子嗣的！
　　半昏暗的环境中，被邀请来的高等暗精灵面色古怪，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啊这……不是跟伊里亚德和魔王的关系很像吗？”
　　格罗弗状似替魔王说话，斥责亲王：“不要侮辱魔王的人格。”
　　全场皆寂。
　　沉默中，虐主的剧情还在一浪高过一浪，真少爷做什么都是万人嫌，加倍努力却在学校换来霸凌，成绩好不容易上升一些，只换来父母一句：“不会的问题多请教你弟弟，争取也早日进入学院前三。”
　　憋屈膈应的剧情，观众偏偏挪不动屁股，潜意识想看看剧情还能有多逆天。
　　先前高等暗精灵一句话，让他们控制不住地代入魔王家族。
　　这样的假少爷，魔王竟然足足养了七个！
　　七个啊！
　　两名王储：“……”
　　这下终于知道这个剧情哪里不对了！
　　点他们呢！
　　无数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前排的两位王储。
　　阿莉西亚眼皮一跳。
　　看我干什么。
　　我是假女儿。
　　被盯得久了，旁边四王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忍不住回过头，狠狠瞪了后面一眼。
　　一眼，同时撞上在场四千多位观众的的眼睛。
　　两边同时心里咯噔一声。
　　观众吓了一跳，四殿下内心也把脏话都要骂完了，仅存的理智提醒他现在去砸了歌剧院，说不定还会被当做恼羞成怒。
　　见此情景，浑身肌肉的亲王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一声，是对魔王无声的嘲讽。
　　他早就受不了魔域民众过分神话魔王。
　　但他很快感觉到，很多视线渐渐开始朝自己汇聚。
　　阿蔓面无表情：“你在笑什么？你不是也抱了个孩子给魔王。”
　　魔王过继的七位王储中，有一位来自肌肉亲王的家族。
　　你个假父母。
　　“……”
　　伴随剧情发展，真少爷全程被不断否认，逐渐心灰意冷。
　　观众已经分不清是魔幻片还是纪录片。
　　在找和魔王家族的相似点中，他们竟无意识地专注于剧情，甚至产生代入感，最后竟激生出一种愿望：希望真少爷彻底心死，然后来个大爆发。
　　代入感最强的当属半人马族长，差点撒开蹄子跑出去，顺便马踏大荧幕。
　　——统统踩死。
　　魔王，不对，真少爷的父母是不是有病？专捡自家孩子祸害。
　　真少爷也是，都这样了，不离家出走，还等什么？
　　高等暗精灵想法一致，牙齿磨出了哆喏咪发嗦啦唏的节奏：“听说前几天，里奥找了我的族人去配乐，回来后变得暴躁了很多。”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暴躁了。
　　格罗弗假装没听见。
　　剧情偏不如观众的愿。
　　每每当真少爷要放弃时，父母或者亲哥就会施舍般地给一点好处，让他重燃希望，日子刚过好一点，又会再度迎来误会和波折。
　　如此反复循环。
　　憋屈到极致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高潮！
　　真少爷被诬陷偷东西的事情水落石出，家人第一次给他道歉，表示以后一定相信他。
　　第二天，真少爷和假少爷同时被绑架。
　　嚣张的绑匪站在船头，疯狂大笑着：“两个只能救一个，你们救谁？”
　　大哥和父母的目光下意识先看向真少爷。
　　观众全部坐直了身体。
　　终于要逆袭了吗！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的成功秘诀是，以爱为名，用心创造。
　　阿莱克斯：你活命的秘诀应该是拍完电影立刻隐姓埋名。
　　路迦：……


第33章 察觉
　　绑匪嚣张的问话, 和家人复杂纠结的眼神，成为一大看点。
　　父母没有立刻做决定, 他们先看着真少爷，想起了昨天的许诺。
　　假少爷恐惧又不解。
　　为什么要犹豫？明明说好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父亲，母亲——”
　　他发出无助的叫喊，满脸泪水。
　　假少爷的台词，让观众火冒三丈。
　　偏偏真少爷仿佛哑火了，啥都不说, 还在不切实际地对父母抱有期望。
　　路迦情绪拿捏的很到位，没有直接做出选择，而是通过拿捏不定来做情感铺垫。
　　不知谁突发奇想：“如果是伊里亚德和亚历克, 魔王会怎么选？”
　　已经产生代入感的观众，下意识觉得该是伊里亚德。
　　好歹是亲生的嘛。
　　大银幕上，主角的弱智父母大声说：“小儿子！我们选小儿子。”
　　观众：“……”
　　神经病啊！
　　银幕淡淡的光亮下, 印着一张张被扭曲的面孔。
　　绑匪守诺得可怕，真少爷坠海而亡。
　　也就是在这一刻, 先前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因为假少爷眼泪没有开口制止父母的亲哥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他大喊了一声主角的名字，冲过去救人。
　　太迟了。
　　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海浪。
　　从进入歌剧院起, 观众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爽。
　　海报上明确有用红色框出的复仇标签，死人肯定没办法复仇，真少爷应该还能华丽归来。
　　“好, 好。”半人马族长带头鼓掌，蹄子都哒哒了两下。
　　格罗佛静静注视着他的激动, 确切说是感受着数千名观众的亢奋，异常沉默地坐在位置上。
　　接下来更是爽上爽。
　　真少爷‘死’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如同他从来没有来过。
　　昔日的家人开始一个个后悔。
　　大量片段倒序穿插。
　　父亲想起了深夜工作时，偷偷端来夜宵躲在门缝后不敢进来的身影；
　　母亲想起了受伤也不敢吭声，只在乎有没有给他们丢面子的孩子；
　　大哥想起了第一次见面，那双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眸子……
　　他死后，他们彻底疯了。
　　观众活过来了！
　　“洛兰一定很恨我们，”大哥迁怒骂走仆人，颓唐地坐在来，对父母说，“他甚至不肯出现在我的梦里。”
　　母亲掩面而泣。
　　一向强硬的父亲站去窗边，寂静无言。
　　葬礼虽迟但到。
　　这一天，凯佩尔家族邀请了无数有权有势的人，葬礼上，除了假少爷，昔日的家人们全部悲痛欲绝。
　　合盖的一瞬，大哥冲到了只放着平常贴身衣物的棺木边，呼唤着独属于洛兰的乳名。
　　现场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远远窥视着一切。
　　那人半遮着脸，露出的眼睛没了往常的纯真。
　　他锋利，尖锐，看着这些人的忏悔，只是嘲讽说了句：
　　“呵，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观众重重点头。
　　时间回溯真少爷掉海后。
　　【一只隐匿在海底的恶魔，在黑雾中出现：
　　“献上你的灵魂，我将赐予你活下去的机会，无尽的知识，还有复仇的力量。”
　　绝望少年自海底睁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是在海中取景，冷白的皮肤和阴暗的潮水形成了绝佳画面感。
　　居然有恶魔的设定，这下代入感更强了！
　　包括两位亲王在内的所有观众，不约而同仿佛化身成主角，均是看得两眼放光。
　　魔族本就主张睚眦必报，血债血偿。
　　恶魔可以名正言顺带来力量，就等着接下来主角觉醒自我，狠狠血虐这些人。
　　然而就在他们全部聚精会神，剧情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候，镜头一秒交替：
　　《豪门真假少爷》上部，演映完毕！
　　整座歌剧院内暗下去的灯光亮起，和先前一样，压根没有给谁反应的时间。
　　沉默。
　　比沉默更可怕的死寂开始蔓延，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头顶的灯带受到一名大魔的影响，啪嗒一下碎得四分五裂。
　　巨响让其他观众逐渐回神，首先怀疑现实。
　　“电影……完了？”半人马族长喃喃。
　　完了！
　　“我操他……”确定是真的完了，沉默的观众彻底爆发。
　　“别骂爹，不得对魔王无礼。”旁边朋友赶忙提醒：“……也别骂娘。”
　　圣女好歹曾经是魔王的合法妻子，哪怕后面双方闹僵翻脸，这么骂也容易出事。
　　爹娘都不能骂，伊里亚德的祖宗也是魔王的祖宗，还是不能骂。
　　这一口气憋的，真要吐血了。
　　下一刻，果真有被亚历克派来的魔将厉斥：“谁在诋毁魔王，站出来！”
　　电影是电影，魔王是魔王，虽然，虽然……魔王赶走了亲儿子，养了七个别魔家的孩子。
　　电影后劲太大，明明猜到接下来剧情的大致发展方向，但观众就是抓心挠肺地想要看下去。
　　为什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结束？
　　“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
　　前排头皮都快抓破了，有魔王这座大山在头顶压着，大话都不敢放一个，心中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整个歌剧院群情激奋，在这片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土地上，谩骂的言语都十分朴素，精神不文明已经远远跟不上他们此刻的需求。
　　甚至都没受害魔想到退票两个字。
　　半人马族长突然想到了另一位罪魁祸首，质问格罗弗：“你们龙族在演什么？”
　　我问你们都在演什么！
　　“没错！”立刻有观众附和。
　　如果不是本身就是这样的龙，怎么可能演得这么好？
　　格罗弗不在意老友的抱怨，但后方传来诋毁声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龙威一散，观众更苦了。
　　差点忘了这位也得罪不起。
　　路迦静坐在角落里。
　　“骂吧。”
　　这就是火葬场文学的魅力，纵使骂得腥风血雨，但仍旧有无数人愿意为之买单。
　　他微笑抚平斗篷上的褶皱，刚要起身，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奇怪的动静。
　　“什么声音？”
　　羽毛笔：“你说呢？”
　　今天是四十余家歌剧院同时公映，这个时代的歌剧院不像电影院，随便一座就能容纳几千名观众。
　　将近几十万的观影量，让电影在播放完后，整座黑暗之城暴动了。
　　“垃圾玩意，报复大陆啊！！”
　　“导演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叙事剪辑更是灾难，烂到发臭了！”
　　“我要杀了导演，不，先给我看下部。”
　　每家歌剧院门口都有记者蹲守，迫不及待采访第一个出来的观众。
　　只要有一个观众贬低，就有材料写。
　　然而那些走出来的身影，无一不是先看向门口魔王高大威严的雕像，面庞都快要扭曲了。
　　记者不解，好端端的为何要看雕像？
　　歌剧院内，隐约听到咒骂和威胁的路迦又默默坐了回去。
　　“这反应也太大了。”比他预估的还要夸张十倍不止。
　　魔族什么时候这么玻璃心了？
　　可惜受到精神虐待的魔族观众迟迟走不出剧情，外面的骂声一浪接着一浪。
　　甚至有观众开始武力冲剧院，被一个个保安架着拖走。
　　“放开我，我没疯！”
　　到了这种程度，路迦已经有点不敢轻易出门了。
　　他开始委屈：“明明下部就是复仇逆袭了，还搞这么激动，肯定是有魔恶意煽动。”
　　边说，拽了下旁边羽毛笔的衣角问：“你说对吧？”
　　羽毛笔半阖着眼，正在吸收来自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的怨念。
　　他的语气都像带着微微潮湿的气息，半晌，缓缓吐出一句：“呵，迟来的复仇比草贱。”
　　“……”
　　————
　　当天，路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歌剧院脱身。
　　比他还如鲠在喉的是观影的两名王储，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众复杂的注视中离开。
　　假父母之一的亲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旅馆里，老板看到偷溜回来的路迦，眼睛都在蹭蹭冒火。
　　路迦愣住：“你也去看电影了？”
　　客栈老板冷笑：“我听到客人讨论了。”
　　光是听到，都恨不得刨祖坟。
　　路迦悻悻然上楼。
　　为了人身安全，一直到晚上他都没出过门，倒是羽毛笔，用赌场赚来的钱出去购买了不少妖兽精血。
　　“真羡慕你还能呼吸新鲜空气。”
　　羽毛笔淡淡：“能怪谁？”
　　他做笔杆子的气质和电影内截然相反，没了故意遮掩额头的过长刘海，稍微降低一下存在感都没谁能认出来。
　　当然，美貌营销咖是别想自由行走了。
　　路迦默默拔出了屋内花盆里的野草。
　　怪草吧。
　　他熟练地洗脑安慰。
　　反正今天重新定义了一下自己的身世，黑红也是红，至少出圈了。抵触情绪到了极点后，只要再稍微有些作为，很容易口碑逆转。
　　想必羽毛笔也收获不小，对方演的假少爷没少招黑。
　　路迦侧过身，静静看着羽毛笔吸收新鲜精血。
　　海量的怨念外加精血，本以为之后虚影会再次出现，不过等了一会儿，竟然没有。
　　充满惊悚美感的一幕开始上演。
　　赤红色的光芒中，那半边身子开始如同老旧工厂的机器，不断斑驳脱落，用来维持机能运转的齿轮也簌簌落地。
　　毁灭的同时又伴随着新生，左边消失的躯体逐渐以血肉的状态凝实，直到小臂部分，有一团聚散不灭的黑气，自那往下是一截骷髅手骨。
　　修长的骨节就像是未熄灭的炉火，闪烁着森森荧光。
　　路迦记得虚影里的阿莱克斯，右边宽大袖袍里藏着的，也是一只骷髅鬼爪。
　　所以，这是在慢慢长回血肉吗？
　　诧异的目光在那只鬼爪上定了太久，羽毛笔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袖子。
　　亡灵法师是黑暗的象征，从诞生起就伴随诅咒，无法拥有完整的躯体，再来一次也是如此。
　　过去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畏惧的目光。
　　路迦回过神，为这个过程惊叹，“就像是凤凰涅槃，重新经历了一个生长周期。”
　　太神奇了。
　　原地，羽毛笔闻言不自然地屈了屈指骨。
　　一次性吸收了太多怨念，果然有些副作用。
　　盯着羽毛笔看了许久，路迦忍不住问出一直藏在心底里的猜测：“虚影的存在，有点像是我体内的小金人。”
　　自己修行的信仰法来自阿莱克斯，万法不离其宗，或许阿莱克斯也修成过一个小金人。
　　用从前他演过的仙侠剧做参考，类似体内的元婴？
　　万一真是的话，那学成了可相当于多条命。
　　电影上映后，他现在的逃生欲望非常强烈。
　　羽毛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能告诉我实情吗？”路迦举手发誓：“我保证连我爹娘都不说。”
　　“……”
　　好伟大的誓言。
　　羽毛笔终究还是说了两句：“你写《团宠三岁半》的时候，设定主角具有血脉传承，所以后来它能自己学会说话。”
　　个别高等生物的幼崽，先天就具备一定的知识储备，比其他种族更强。
　　“……那道虚影，相当于过去的我给自己留下的传承。”
　　羽毛笔道：“肢体破碎后，我的灵魂栖息于心脏，体内的魔识作为承载记忆和知识的载体，藏在其他空间。”
　　路迦秒懂，质壁分离。
　　记忆和知识凝聚成一部分，类似单独游离的一串代码，降低心脏负荷。
　　他迟疑了一下：“我不明白，虚影是怎么存在数千年的。”
　　任何东西，都会在时光中腐朽，灵魂好歹有心脏做保护壳。
　　“靠养分。”
　　路迦不解。
　　羽毛笔忽然低下头，距离近到路迦感觉到微微的痒意，他的嘴唇几乎是贴着发梢和耳廓时，进一步留下了两个字。
　　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路迦一双丹凤眼因为错愕，险些瞪成了滚圆的猎豹瞳。
　　……
　　月中旬，圆月，人族旧书记载的鬼门日。
　　今夜月光公平地洒满每一寸土地。
　　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门卫都是六阶魔法师。一道身影却如鬼魅一般自由穿行在任意空间，月光照在夜行者头顶暗红的犄角，晕染成血色。
　　魔王，圣人，巨龙，精灵王，还有矮人王，被称为当世代表巅峰战力的五种存在。
　　然而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位修出神格。
　　拥有神格，那才是真正的巅峰。
　　这么多年，魔王一直苦寻突破之法，直至占星师口中的机缘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错失的机缘曾经就在放逐之地，否则一个低元素感知的孩子，不可能突然崛起。
　　“究竟哪一步错漏了。”
　　早有传言说放逐之地封印着怪物，他也尝试用巡礼的鲜血为饵，什么都没钓出来。
　　这次回到魔域后，魔王重新查阅所有书籍。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将从前伊里亚德私藏的书籍也全部浏览了一遍，最终在一本古籍中找到一个名字——阿莱克斯。
　　这个名字恰好对应放逐之地的传说之一。
　　“谁？！”贵族打扮的男子突然发现屋中多出一人，面色大变。
　　任凭他如何施展魔法，大声喊守卫，都无济于事。
　　贵族男子后知后觉，空间被封锁了。
　　特殊空间状态下，魔王声音有种虚浮的诡异：“前段时间，巨石城的拍卖会，你是否拍下过《阿莱克斯的日记》？”
　　贵族男子闻言心脏疯狂跳动。
　　那本日记成为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魔法水平一日千里，可惜看到一半后，后面的遮掩咒无法破译，在他快要疯狂时，日记上出现召唤魔法。
　　召唤阵图下方，有两个选择：
　　一是停在这里，二是献上一缕灵魂解封后面的内容。
　　一旦献上灵魂，便和魔仆无异，死亡都无法解脱。
　　理智告诉他，停在这里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那浩瀚的魔法知识，无数失传的魔法咒语，像是最甜蜜的毒药疯狂引诱着他。
　　最终贵族男子还是选择按照日记本给的方式，献上灵魂。
　　正常情况下，他只剩下四五十载的寿命，为什么不搏一搏？
　　何况魔域的那些魔仆，不都一样在呼风唤雨。
　　对上魔王的双目，贵族男子思维忽然变得浑浑噩噩，不受控制地吐出实情：“是。”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记现在在哪里？”
　　魔王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贵族男子就要整盘托出时，突然，他整个身体开始疯狂膨胀，连同藏在储物戒里的日记本，一同如烟花般炸裂。
　　爆炸引发的动静震荡空间，引来外面守卫注意。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魔王手一挥，从容消失在了房间中。
　　一刻钟后，万余米开外的高山上，多出一道身影。
　　魔王原本英俊的面容，被树影蒙上一层恐怖的阴影。
　　“居然自爆了。”
　　只有成为灵魂奴隶后才会在触及核心问题时，主动自爆。
　　那本日记果然有问题，如果他没猜错，日记本身相当于改造过的契约卷轴。
　　魔王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一本日记就能轻易截取一名魔法师的灵魂。
　　大部分情况下，偶然获得宝物的幸运儿都会私藏使用，很少会拿去拍卖。
　　拍卖会卖的那一本，绝对不是孤品，据说上一次拍卖的日记是阿莱克斯少年时期所写。
　　那么问题来了。
　　阿莱克斯这辈子，究竟写了多少日记？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电影有大海取景，我还想发行海外版本，给鲛人看。
　　阿莱克斯：……


第34章 演讲
　　日记本为载体, 以贪婪的灵魂为养分，献祭的方式为渠道, 说不定这位昔日的大陆传说根本未曾消亡。
　　如果是一般人绝对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毕竟距离阿莱克斯所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但魔王几乎笃定。
　　“伊里亚德……”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道瘦弱的身影。
　　对于唯一的孩子，自从知道对方感知不到元素力后，魔王便再没关注过。
　　伊里亚德幼年时自愿放弃继承王储所管辖的封地，唯一的要求就让低等魔仆为他收集各种书籍。
　　时过境迁, 当初被放弃的孩子竟然有了向亚历克发起决斗的实力。
　　唯一的解释只有日记。
　　对方曾获得过《阿莱克斯的日记》，并与之做了交易。
　　但这个假设又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
　　先前自爆的魔法师气息阴冷，这是出卖灵魂者的共性, 但在圣城接触时，伊里亚德并没有同样的气息。
　　魔王一双深不可测的血瞳中，逐渐多出了几分恐怖的算计。
　　这是否意味着那孩子得到的机缘, 远比一份日记要广阔？
　　他带着确定什么的心思，即刻动身重返魔域。
　　魔王的空间速度绝佳, 不到半日，便抵达魔域边界。
　　下方，一个跑商的醉汉正在护卫簇拥下骂骂咧咧：
　　“伊里亚德绝对是故意报复大陆的，到了最后, 主角都献上灵魂和恶魔做了交易，他故意停在那里！”
　　若非赶着去边陲交货，他非要雇几个打手, 往对方居住的地方投臭鸡蛋。
　　灵魂，交易。
　　由于先前的猜测, 魔王顿时有了些兴趣。
　　或许该去看看那部电影。
　　……
　　黑暗之城近来一直处于暴躁的氛围中。
　　恨比爱长久。
　　一个美好的故事能带去片刻的温暖，但一个结局喂毒的故事, 保准十年后还能想起。
　　对于第一次接触火葬场文学，还恰好停在即将火葬场点上的魔族，恨不得把作者头盖骨给掀了。
　　还有一件更为尴尬的事情。
　　和人类城邦一样，魔族城市到处也能看到魔王的雕像，然而最近他们都不敢细看，一看就忍不住代入。
　　一个已经被遗忘很久的事实再度被小声提起。
　　“其实黑暗之城一直都是由魔王子嗣继承，伊里亚德放弃后，才落到大……大殿下手上。.”
　　大殿下这个称呼，念起来都有些烫口了。
　　好像不大。
　　挺二的。
　　明明该是二殿下。
　　从前没谁觉得怪异，是因为魔域容不下一个恬居其位的废物，但自从路迦和亚历克站在同一决斗场，这个前提就被推翻了。
　　真假少爷上映后，被尘封的往事更是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观众的脑海。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还正在就日记发表看法。
　　“难怪大陆始终有你的传说！”
　　什么死去千载余威犹在，什么时至今日不敢提起全名。
　　每隔几年都有前仆后继去做交易的，能不形成源远流长的传说吗？
　　羽毛笔无动于衷，非道：“他们是畏惧于我的赫赫威名。”
　　路迦：“呵呵。”
　　“……”
　　满足好奇心后，路迦深吸一口气，暂时不再想日记的事情。
　　他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必须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如今亚历克已经腾出手来，外面一片骂声，“我们要赶紧离开黑暗之城。”
　　反正黑红知名度打开了，按部就班筹备接下来的演讲就行。
　　“塔亚斯岛，提瑞波格，克利哨塔……”桌面上平铺着一张大地图，细白的指尖正一一从几个关键处划过。
　　“有些难啊。”
　　龙族曾经给他带来过其他王储演讲的影像，华丽的演讲词下，本质是一场利益的分配及对臣民的许诺。
　　期间又要避开其他几位王储话语权较大的区域，防止刺杀。
　　羽毛笔这时斜靠在床沿上，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半边鬼爪，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也懒得修饰这条胳膊。
　　“别的王储手中有军队，财富，相关利益集团的支持，你能提供什么呢？”
　　路迦沉默不语。
　　羽毛笔忽然露出一个怪异残忍的微笑：“不然给他们分配日记本吧？”
　　“噗……”刚抿了口花茶，路迦差点被呛住。
　　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太善良了，上映电影的罪孽可以一笔勾销。
　　从这个角度上说，阿莱克斯起到了精神抚慰犬的用处。
　　路迦忍不住快速摸了两下对方脑袋。
　　“你干什么？”羽毛笔一脸莫名其妙。
　　路迦心虚说：“头发翘起来了。”
　　如果羽毛笔知道自己把他比作犬科，估计会大闹一场。
　　轻咳一声，路迦快速转移话题道：“一会儿我约了龙族，你最好注意一下形象。”
　　羽毛笔闻言轻嗤一声，不紧不慢给手骨伪造了皮囊。
　　咚咚咚。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敲门声传来。
　　路迦过去开门，来得是伯兰尼和绿晶龙，格罗弗还在安慰几位老友看完电影暴走的心情，另外一头巨龙族跑去了黑市转悠。
　　路迦请他们坐下，先倒了茶。
　　他的动作算不上行云流水，但瓷色和纤细的手腕映衬在一起，自有一番赏心悦目。
　　看到桌上尚未收起的地图，伯兰尼直观意识到，路迦口中的参与回狩，不止是一种豪言壮语。
　　绿晶龙更是直接大大咧咧点明他的意图：“你是想获得我们的帮助吧。”
　　路迦放下茶壶，却是先提到了其他事情：“一旦回狩取得胜利，便能成为魔王巡礼资源分配的最大获益者，接手后，封地每年要向魔王上贡百万金币。”
　　简单来说，魔王没时间管太多，打发给王储，自己当收租的。
　　“黑暗之城，克罗列城等关键区域，届时也会面临易主。”
　　“一旦我成为赢家，我会驱逐这些城市里现有的一些亲王附庸，同时将每年获利的百分之二十分红给龙族。”
　　龙族不缺钱，但不代表不重视进账，没有任何一个大族会坐吃山空。
　　当然路迦的钱也不是白给的。
　　算了一下大概的数字，绿晶龙收敛了先前的不以为意，看向伯兰尼。
　　伯兰尼是龙族最有文化的一条龙，饱览群书，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路迦的话，纯粹站在商业角度思考了两秒，问：“你舍得？”
　　路迦丝毫不带犹豫点了点头。
　　旁观一切的羽毛笔：……
　　能不舍得吗？
　　反正又不是他的利益，起码现在不是。
　　比如黑暗之城还属于亚历克，其他封地更是没影子的事情。
　　但瞧他们探讨的多认真啊。
　　羽毛笔直勾勾看着路迦。
　　几大亲王掣肘魔王，于是魔王过继了其中七位亲王家的子嗣，又在路迦成年后将其驱逐，用行动告诉整片魔域，未来的魔王将从这些王储中诞生。
　　为了支持自家的小辈，尽管知道是阴谋，这些亲王时不时还是会斗得不可开交。
　　魔王在用未来虚无缥缈的王位，给这些亲王画饼充饥。
　　路迦就更绝了。
　　直接用其他王储的利益。
　　狡猾，强悍，无赖，还伴随着一点……可爱。
　　羽毛笔似乎看到了一只已经初露峥嵘的年轻魔王。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伯兰尼天生冰凉的眸中闪过抹笑意：“你这百分之二十想要购买什么呢？”
　　亲王都不能干涉选民意志插手投票，在魔族这是死罪，作为外族就更不可能插手了。
　　“购买龙族的震慑力吧。”路迦慢慢合拢地图，话锋一转：“明天我会在克利哨塔发表第一次演讲。”
　　扎根在那里的魔族肯定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传言，对他有十足的好奇心。
　　伯兰尼挑了下眉。
　　克利哨塔很贫瘠，那里的魔族战士却很强大。
　　而且这是一个很有反骨的地方，祖上曾两次发动过对魔王的刺杀。
　　所以历代王储宣讲，都会跳过这个野蛮之地。
　　路迦这两天收集了不少关于克利哨塔的资料，接下来准备对症下药写演讲稿，之后还要溜出去采购一些物资。
　　他看向伯兰尼，询问对方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或者疑问。
　　原本没什么了，不过伯兰尼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时，忍不住大手按在他头上：“多喝点兽奶，长个子。”
　　“……”
　　当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后，路迦裹着斗篷准备迁徙。
　　旅店老板看到他，但没有制止。
　　这两天隔着窗户扔菜叶子和鱼骨头的暴怒观众太多了，他这都快成垃圾场了。
　　骷髅面具外加斗篷，路迦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路过柜台时轻声说：“后天一早我要在克利哨塔发表演说，你把消息卖给报社，就当补偿了。”
　　直到路迦离开，店老板才反应过来。
　　生怕消息抢先一步外泄，他立刻赶去报社，再出来时拎着一兜子金币。
　　拿到钱的旅店老板喜笑颜开。
　　一票无伤大雅。
　　今年他的选票就留给伊里亚德吧。
　　远处天空中闪过一抹流光，是带着路迦离开的巨龙。
　　————
　　魔域共有一千零一座城市，七十二个部落，其中以战力区分，大城市共计九十八个。
　　克利哨塔被称作蛮文化，是唯一一座战力顶尖但经济极度落后的城市。
　　因为拿下这个地方选票很麻烦，历代王储更愿意在发达的东部魔域多费点心。
　　路迦自黑暗之城离开，抵达克利哨塔时，正值日出。
　　天地间空气十分干燥，呼吸到肺中带着一丝熏呛。
　　他看向正前方大门。
　　和黑暗之城比，这里仿佛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建筑毫无美感，就像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任谁住在里面都会感觉到窒息。
　　本地魔族经常外出接一些刺杀性质的高佣金单子，克利哨塔因此又被称为血塔。
　　路迦对伯兰尼等说：“稍等，我先托士兵去带个口信。”
　　他快步上前，和士兵说了几句话，不多时，那士兵匆匆朝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哨塔而去。
　　哨塔上，每日有军队不间断巡岗。
　　与其说是防异族，不如说是防当地的同族。
　　哪个正经魔族，祖上能出两任刺杀魔王的奇才？
　　偏偏克利哨塔的魔民在战时是一支不错的战斗力，不能完全抹灭。
　　卫兵前来请示：“伊里亚德殿下传讯，明日上午八点，要在广场上进行回狩竞争演讲。”
　　队长体型异常高大，闻言态度冷漠：“随他。”
　　对方能安然进城，靠得是龙威。只是这最多能保障安全，可不会因此有无聊的魔族愿意听他宣讲。
　　要有多愚蠢，才能想到来克利哨塔拉票。
　　不到二十四小时，这句话迎来了极限反转。
　　从哨塔上望去，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连从远处吹过来的风都显得嘈杂了很多。
　　队长：“……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下面魔挤魔，卫兵耽误了些时间，再回来时，机械钟都走了半个钟头。
　　“报告，广场在发咕咕鸟蛋！”
　　队长以为听错了，语气都变得阴冷：“你说什么？”
　　“我问了，凡是今天去听演讲的，可免费领取十个咕咕鸟蛋。”
　　“？”
　　……
　　广场魔山魔海。
　　羽毛笔正在怀疑笔生，一群好战分子怎么会为了几个蛋跑来听演讲？
　　“谁能拒绝发鸡蛋的诱惑。”路迦望着自己的受众们，十分满意。
　　魔法修炼可不是修仙辟谷，任何一个魔法师都需要进食。咕咕鸟蛋是十分有营养的食物，价格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对于经济发展极为匮乏的克利哨塔，是个再好不过的突破口。
　　尤其是那些已经进入衰老期的老魔，能免费领蛋，当然不会错过。
　　羽毛笔依旧不能理解。
　　别说他，龙族都不能理解。
　　来这里的王储寥寥无几，但也有过。
　　曾经有王储尝试派仆从来商谈，表示可以给每名魔民好几枚银币，论价值比咕咕蛋还高一些，结果直接被打出城门。
　　“难道咕咕蛋是什么通用货币？”伯兰尼开始认真回忆所有看过的书籍。
　　下方乱糟糟的一片，都在询问咕咕蛋在哪里领，完全无视了路迦本尊。
　　路迦冲伯兰尼他们摇头，示意无需震慑，对于这些反骨，越是镇压，他们叛逆情绪会越重。
　　改造过的扩音喇叭被固定在周围，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不疾不徐进行开场白：
　　“……万朝会上，我见证了不少种族的进步，如今的圣魔大陆正在经历一个飞速发展的纪元，魔域也需要一系列新的战略……”
　　喧闹声越来越大，根本不在意他讲什么。
　　“咕咕蛋什么时候发？”
　　“能不能排队？我先到的。”
　　披星戴月赶来的报社记者，十分亢奋地记录着这一幕，恨不得更混乱些，他们才有报道写。
　　不过首次演讲就出糗，不知道这位年轻又久被遗忘的殿下，能不能承受得住？
　　可当他看过去时，路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
　　他继续进行着演说：
　　“若我赢下回狩，我将在统辖区域内废除等级制度，让混血种也可以享有正常的权利……”
　　平静的语气，现场却突然安静下来。
　　魔族一向以纯血为尊，混血和纯血的矛盾由来已久。
　　他们几乎瞬间明白路迦在打什么注意，混血种数量庞大，同样有投票权利，他想争取这部分群体。
　　“简直荒谬。”高塔上，正关注广场动向的队长目露嘲讽。
　　其他卫兵直接没忍住笑出声来。
　　要是好争取，早就有王储去做了。
　　事实就是，争取了也无用，站在财富和力量顶端的多是纯血魔族，混血种的利益根本得不到保障。
　　许下这种虚无的承诺，只会被当做笑话。
　　果不其然，现场就连报社记者都有些无语，而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位混血种发出讥讽的提问：“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语气种渗透着冰冷的杀意。
　　广场上先前菜市场的气氛变了，闹哄哄的魔民瞬间露出锋利的杀意。
　　不公正的待遇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傻子开涮。
　　路迦淡定继续道：“我会建立安全区……”
　　“安全区？”发言直接被打断。
　　“有多安全，像你躲在龙族羽翼下一样安全吗？”
　　发声的是一只老魔，本地魔向来有种不怕死的癫，本以为话说出口，龙族会一爪子撕裂他的腹腔，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龙族依旧在原地，一只翅膀从脊背上张扬出来，路迦端正站在庇护下，似笑非笑看过来。
　　老魔讥讽的表情骤然僵住了，渐渐的，他好像想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周围那些咋呼也一并停下，震惊望向路迦。
　　“没错，我已经聘请了龙族做安全顾问。”路迦笑意一瞬荡然无存，冷冰冰道：“任何贵族想在安全区内搞事，我只会贯彻八个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然，从本心说我主张以和为贵……”
　　“克林哨塔生来热爱厮杀！”
　　路迦：“那你们有福了。”
　　“？”
　　“我有七个王储对手，魔王在万朝会也曾对我动过杀心，往后大逃杀是常事，我娘那边好像也挺不待见我的。”
　　路迦神采飞扬：“我可以让你们跟全世界作对！”
　　“……”
　　“选我，想和平的和平。”
　　想核平的也可以核平。
　　“在教育上，我将在两年内彻底推行九年魔法义务教育，一些出身贫寒的魔族可以免费得到系统性魔法训练，当然，如果我在外面多赚点，这个时间点可能提前。”
　　“对于进入衰老期的魔族，每月都可以免费领取二十个咕咕蛋，三十枚银币。”
　　“退休军人享受更多补贴。”
　　……
　　高塔上，队长狠狠咬了一口下属偷领来的咕咕蛋。
　　“操。”
　　“说得我都心动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今天是个好日子，来日记里的每位可免费领咕咕蛋。
　　阿莱克斯空手来了。
　　龙族提着菜篮子来了。
　　圣人远程寄了一个空箱子来。
　　王储们提着真刀真枪来了。
　　旅店老板带着亲朋好友来了。
　　本来想钓钓看，日记里有多少人的路迦：@#￥%&*


第35章 命运
　　演讲一共持续了二十分钟, 路迦成为继魔族始祖，第二个成功在克林哨塔发表演说的存在。
　　不同的是, 演讲结束后，他没迎来刺杀。
　　大家都在忙着排队领咕咕蛋，谁这时候用魔力震碎上万的蛋，那是找死。
　　“还算顺利。”路迦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迈步从右侧走下看台。
　　刚下完阶梯，前方传来一道声音：“克林哨塔魔口密集, 基数大，无论哪位王储，稍微许诺点好处, 大家就会投他。”
　　一名体型异常高大，头发像是狮子一样蓬松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
　　路迦从穿戴辨认出对方直属魔族卫兵队，黑色披风代表其身份要远高于普通小兵。
　　“但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王储都会放弃这片区域的选票？”来魔问。
　　身高差下, 路迦后退两步，确保自己还在台阶上。
　　他先考虑了一下伯兰尼的建议。
　　圣魔大陆没有假奶, 原身前期极度欠缺营养，多喝点是能促进身高。
　　然后才卖弄网络伤感文学说：
　　“因为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
　　“是谁卑微了承诺？大概是怕重蹈覆辙。”
　　卫兵队长：“……”
　　莫名的，他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路·非主流·迦站姿如松，努力仰头, “我说的对吗？”
　　卫兵队长语塞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带着淡淡的威胁：“做不到演讲里的内容意味着什么，你该很清楚。”
　　他将永远面对整座城市的愤怒, 尤其是这里本就是以暗杀出名。
　　路迦反而微微一笑：“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愿意投我一票？”
　　卫兵队长盯着他, 对面那双眼睛光彩依旧，丝毫没有闪躲。
　　过了片刻, 卫兵队长终于点了下头。
　　路迦笑容弧度扩大：“放心，我一向言出必行。”
　　得到了大部分本地魔族的支持，路迦的住处也从破烂的小屋换到了哨塔内。
　　尽管如此，无论是卫生还是住宿条件，这里落后的不是一星半点。
　　午间，随报社队伍从黑暗之城赶来的一位记者借着采访为由，见到了路迦。
　　他递过来的纸张上不是问题，而是一张统计表。
　　大殿下亚历克：两千九百三十万金币。
　　二殿下伊芙：一千八百万金币。
　　三殿下克莱因：一千七百三十万金币。
　　……
　　上面统计的是回狩以来，各位王储所赚的钱财。
　　财富也要纳入最终考核范畴，无论最后票选多高，没有冲进前三，都会被抹除资格。
　　一般会有专门的队伍去核定数字。
　　路迦目前垫底，毕竟书本销量最好的时候在回狩开始前，电影目前又只在黑暗之城公映。其余周边外加电影票，扣掉卡伦那边的抽成，总共赚了六百多万金币。
　　表格最下方画着个乌龟。
　　“是莉莉安，”他看着记者，“你是莉莉安的人？”
　　路迦还记得莉莉安送过的乌龟牌位。
　　记者纠正：“我是莉莉安小姐的魔。”
　　“……抱歉。”宾语失误了。
　　“莉莉安小姐托我传话，很感激你前些日子寄去关于唢呐的撰述，帮她完成了一篇专题报道，反响不错。”
　　路迦收好表格：“也替我谢谢莉莉安。”
　　担心太久了引起怀疑，记者没有多待，留下报表就走了。
　　临走前，他听见另外一道声音，一回头，屋内银色短发的少年正在和路迦说话。
　　记者心中一惊，先前怎么没发现房间中还有一人？
　　下一秒，门被一阵风带上，阻隔住视线。
　　路迦叹道：“赚钱一道上，亚历克果然是断崖领先。”
　　羽毛笔：“你已经做得很好。”
　　早在几个月前，对方还在为一两个金币烦恼，现在随便一个小目标都是成百上千万。
　　路迦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
　　“怎么了？”
　　路迦摇头：“没什么，第一次被夸做得好，还有点不适应。”
　　他当练习生时，天天被Pua，挑刺这里不对那里不好，然后又说好在你这张脸还不错，后来转行狗仔，总不能指望明星对着他挖掘出的大新闻说做的好。
　　羽毛笔沉默了一下。
　　日记写多了，难免变得暴躁，所以他从年少时就不说好话。
　　闻言他决定以后稍微慷慨些，适当多进行一些夸赞。
　　另一边路迦十分有事业心：“是该赚钱了，利润从写文开始。”
　　羽毛笔怒斥：“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哪来的恩？
　　吃过午饭后，路迦立刻开始写稿。
　　《团宠三岁半》第二部比较好写，他只需要准备好关键框架和人设，慢慢往里塞故事就行。
　　当务之急，是趁着真假少爷的热度，尽快把《我的魔王父亲》写出来。
　　其实在魔域以外的地方，甚至不需要这波热度。
　　路迦可以想象到这本书会有多畅销，试问谁能拒绝一位超级大佬的八卦？而且还是情感类的领域。
　　最适合用来短期圈钱！
　　他取出上次在巨石城主那里取材的小本子。
　　原身对怨偶爹娘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只对圣女的婆婆，魔族第一女悍将还有些记忆。
　　王子和公主的婚后故事当然不能放在开头。
　　低头浏览完一遍，关于初遇，小本子上能用到的资料一共有三个：
　　其一，圣女第一次离开圣庭，是在魔族和人族的一次外交中。
　　她这时并未遇见魔王，因为私心不满和人族休战，魔王找了个借口没有亲自参宴。
　　其二，彼时圣女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宴会结束偷溜出队伍，巨石城主奉命寻她，最后在后山山崖找到圣女，而年轻的魔王恰好也在那里。
　　其三，反感被人类所扰，魔王原本要下杀手，碍于临时建立的外交关系，最后只击碎了圣女的防护玉佩，作为警告。
　　毫无看点的初遇。
　　路迦开始加增加：
　　看点一，宴会上摆满了各种佳肴，圣女心中悲伤，觉得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羽毛笔：“……你趴在她桌子下面听到的？”
　　路迦佯装没听见。
　　总不能一直乱填充，羽毛笔想要看看，还能怎么搞。
　　半个钟头后，他吸了一口冷气。
　　【立于山崖的身影孤傲，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背后，一袭白袍的女子急匆匆冲过来，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胳膊：“你……”
　　男人微侧过身，面容冷冽，血瞳中闪过一抹杀意。
　　女子并未意识到自己拥有强大法术的玉佩只在瞬间碎裂，见拉住了人，她松了口气，口吻中带着一丝斥责：“生命如此宝贵，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
　　“自杀？”冷酷男子目中的杀意变成了淡淡的错愕。
　　“总之，我拉住你了。”女子笑靥如花。
　　……】
　　熟悉的生理不适感来了，羽毛笔：“你这是写的什么玩意？”
　　路迦：“基于现实做的一些艺术性改编。”
　　羽毛笔：…别把魔性当艺术。
　　路迦淡定问：“小说里主人公需要说台词吧？”
　　羽毛笔一副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除了台词，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写的是不是完全符合事实？后山初见，魔王动杀心，玉佩碎裂，重点全都在啊。”
　　安静良久，羽毛笔最后说：“你所有的演讲都会成功。”
　　概念都快偷换到异次元空间的程度。
　　路迦握拳：“消费父母，从我做起。”
　　过去十几年的抚养费，也该付一下了。
　　正说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原身的记忆唯独童年模块有些模糊。
　　但他隐约记得由于魔王没有提供任何庇护，整片魔域对原身恶意很强。
　　他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的？
　　越想，头越疼。
　　“算了，多思无益。”还是专注于眼前。
　　在三岁半横空出世前，爱情故事一直是市场的主流，所有的歌剧，歌曲几乎都围绕这个主题开展。
　　路迦从前没少看各种类型的剧本。
　　光是网络古早小说的那些套路，都够在大陆风靡很长一段时间。
　　“可惜玉佩碎了，不然可以写得就多了。”
　　他捡了两根小树枝，没有一点预兆开始敲桌吟唱：
　　“圣女蒙面初相见，惊慌失措忙跑路，女配意外捡玉佩，冒认身份见魔王。
　　魔王将她掌心宠，后来因此虐圣女！狗血乌龙撞不停，流血流泪险流产。
　　一朝真相终揭穿，夫妻双双把家还……把、家、还！”
　　“……”
　　“路迦。”
　　“嗯？”
　　羽毛笔掏出仅剩押注赚来的钱：“买你闭嘴。”
　　“□□。”
　　·
　　下午路迦也没闲着，开始搞三岁半，晚上还需要继续写演讲稿。
　　针对不同巡演城市，自然要有不同的突破点。
　　伏案工作直到晚上，简短有力的敲门声传来。
　　登门者让路迦有些意想不到，竟然是卫兵队长。
　　“有事？”
　　卫兵队长看到了因为不想再瞧见文章内容，早早躺在床上的羽毛笔。
　　他收起目光中的诧异：“我们这里也没穷到这个程度，多余的房间还是有的。”
　　显然把羽毛笔当做路迦请得保镖。
　　传出去克林哨塔穷到让侍卫和雇主同睡一张床，有点不太好听。
　　羽毛笔面色不变。
　　屋内似乎降温了些，卫兵队长看了眼窗户，认为年久失修了，明天得叫手下来拾掇一下。
　　少顷，他言归正传道：“主城派人送来的帖子。”
　　一张金色小帖，上面只标注了时间和地点。
　　“干什么用的？”路迦还透光研究了下，确定没什么遮蔽咒。
　　卫兵队长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殿下过去一直过着半封闭的生活，不知道也正常。”
　　正式当面尊称殿下，至少代表暂时承认对方的身份。
　　类似亚历克等，一直受到的是标准继承人培养的教育，早就熟知回狩的所有细节。
　　原身只清楚最基本的流程。
　　卫兵队长解释说：“一些区域在回狩开始，就会表明态度，类似黑暗之城，血谷河等。”
　　他一口气就念出了几十个地方，“剩下的百余城市立场摇摆不定，也是王储会重点争夺的地方。”
　　“但还有十大中心城市例外，如果你能争取到这些地方的魔域选民，可以抵消很大一部分先天不足。”
　　其他王储都有各自统辖区，比如黑暗之城里的群众，大部分肯定还会选择亚历克。
　　所以路迦一开始就处在绝对劣势。
　　路迦心中也清楚，但不明白和这张金色小帖有什么关系。
　　“这十大中心城市压根不在乎王储在回狩中的表现，更关注命运轨迹。”
　　路迦一脸迷惑。
　　“他们一般会邀请厉害的占星师现场观测王储们的命运轨迹，属意命好的。”
　　“？？”啥玩意。
　　卫兵队长平静重复了一遍。
　　路迦：“万一占星师被买通呢？”
　　卫兵队长神情变得郑重：“绝对不会。”
　　就像回狩，魔王和亲王都不能干预太多，这是魔族始祖定下的规矩，始祖死后，意志化为天地规则笼罩着魔域，谁也不敢违抗。
　　“那些占星师同样如此。”
　　“而且这一次来得不仅有北界的占星师，他们还请来了南域的女巫。”
　　现在已经衍变为一场备受瞩目的南北之战。
　　卫兵队长十分同情地看向路迦。
　　“届时玛丽公主也在。”
　　玛丽公主是现任魔王的生母，也就是路迦的亲奶奶。
　　她曾是一位亲王的女儿，和老魔王纯属联姻关系，在魔域内强硬地要求其他子民必须依旧尊称她为公主。
　　王储之争中，玛丽公主押注五殿下阿莉西亚，此行应该也是为了阿莉西亚。
　　想到这里，卫兵队长连连摇头。
　　亲奶奶喜欢和自己同脉亲王的女儿，父亲更看好亚历克，母亲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从出生起便不被待见，虽然最近成功制造了几次大动静，但每一次动作下，其实是隐秘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都这样了，命能好就有鬼了。
　　路迦似乎心中也很有数，愤愤捡起小树枝：“我命由我不由天，封建迷信害死人，害、死、人！”
　　“……”
　　一直阴恻恻盯着卫兵的羽毛笔顿感欣慰，终于不再是他独自承担打油诗的荼毒。
　　努力忽略魔性的言论，卫兵队长说：“殿下可以对外放出风声，称在克林哨塔遇刺，直接放弃命运的审判。”
　　起码比现场打脸好。
　　话音未落，就看路迦纳闷盯着邀请函上的日期：“上面写的日期就在明天，从这到中心城市，少说也得三四日。”
　　卫兵队长惊异：“你要去？”
　　路迦点头：“输人不输阵。”
　　确定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卫兵队长没忍住说了实话。
　　路迦想了想：“提醒我了，我要带着我的打油诗上阵。”
　　新闻标题他都想好了。
　　《伊里亚德当众挑衅占星师，现场再度喊出命不由天的狂妄宣言》。
　　总得抓住一切机会造势，不战而逃或者重伤遇袭这种消息传出去，很不利于之后的拉票。
　　卫兵队长嘴角抽了下，合着专门去添堵吗？
　　他喉头一动：“塔内有传送阵。”
　　路迦颔首：“行，报纸上等我好消息。”
　　“……”
　　·
　　才两天不到又要迁移。
　　路迦先去找伯兰尼和绿晶龙说明了情况。
　　煤油的冷光漂浮在屋中，见伯兰尼居然还在看三岁半第一部，路迦决定努力早日发行第二部。
　　“占星师？”伯兰尼闻言沉思了一下：“南北之争古来有之，这次来得占星师应该实力不俗。”
　　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当代最伟大的占星师久居圣城，除了他的话，其余占星师卜出的结果，不用太过在意。”
　　路迦知道这是在宽慰自己，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看得很开。
　　伯兰尼也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恰好绿晶龙这时插话：“天一亮就出发吧。”
　　这里太过贫瘠，它还是更习惯住在金山银山上。
　　“我传讯给格罗弗他们，到时候汇合。”
　　路迦心下感动，知道这是要给自己撑场子。
　　对面绿晶龙一个游动来到他面前：“里奥给我说过你在圣城搞爆炸的事迹，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别想太多，占星师说得再天花乱坠，一拳下去也就老实了。”
　　路迦自信点头。
　　黎明时分，大家全部聚集在传送阵前时，出发前羽毛笔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不过言语间也流露出占卜不可靠的暗示。
　　路迦很快顾不得多想，跳跃式空间传送的感觉一如既往得难受。
　　千百倍白炽灯的光芒闪过，克林哨塔的传送阵魔法纹路似乎也年久失修，传送的时间格外长。
　　眩晕感消逝时，路迦重重一晃才站稳了身子。
　　空气中的味道从辛辣的刮肺感，变成了微醺的甘甜，他睁开眼，感觉不是传送了，而是穿越了。
　　周围一砖一石都透着浓浓的艺术风情，街道房屋整齐鲜艳。
　　完全不同于克林哨塔的沉闷，血红色的树木见缝插针地生长在每一个角落，一部分根茎直接生长在土地外，一旦过路者没有散发出足以震慑住它们的气息，这些树木就有可能暴起发动攻击。
　　这里是克林哨塔的对接传送点，也是本次举办命运观测的中心城市之一：红榕城。
　　整座城市以食肉性红榕树出名。
　　传送阵旁边有重兵值守，第一时间过来核对身份。
　　其实都不用过多核对，报纸上已经刊登过路迦真容，跟在他身边的巨龙更是没谁敢冒充。
　　象征性地走了一下流程后，士兵开口：“铭牌请收好，诸位请随我来。”
　　路迦一路看什么都新鲜。
　　有羽毛笔和伯兰尼他们，即便他不特意释放威压，红榕树也不敢乱攻击。
　　“穿越前后命都不好，说不定负负得正了！”
　　美梦谁不会做，路迦心中自娱自乐地想道。
　　红榕城不大，却居住着将近三千万的魔族，这还是只是落实了户籍的。
　　由于接下来占卜会议的重要性，一部分魔族暂时被转移到附近小城镇，主城区只对各大王族和其他中心城市的高等魔族开放。
　　尽管如此，仍旧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魔潮。
　　“老师，那位阁下好奇怪。”远远地，站着一行身披星图长袍的斗篷人。
　　队伍里唯最年轻的少年望着路迦腰间佐证身份的铭牌，说：“明明是王族，却感觉自家门口都没出去过，比我还夸张。”
　　一路到处东张西望。
　　被称作老师的斗篷人是这行占星师的领队，浑身气息有种岁月的沧桑，密集的街道上，大家也会下意识给他让路。
　　闻言他看过去一眼，接下来的几秒钟，视线却迟迟未曾收回。
　　“老师，怎么了吗？”少年小心翼翼问。
　　“那个年轻人，命运轨迹有些怪异。”
　　怪异？
　　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师这样形容，然而等少年再看过去时，只剩下一闪而过的背影。
　　“走吧。”
　　占星师领队并未过多深入说什么，闭目沉淀心绪，为晚上的占卜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周末开心来红榕，大街小巷都是魔，远方来客笑嘻嘻，坐看命运比高低。比~高~低！
　　阿莱克斯：……正常点，这是日记，不是无人区。
　　路迦：？？？


第36章 悖论者
　　占卜定于夜间十点举行, 白天路迦埋头在屋里写作。
　　一直到机械钟走到九点半，他才迟迟放下笔, 收拾准备出门。
　　先前已经有侍卫通知过，占卜将在整座红榕城的地标性建筑——血色天台举行。
　　路迦落脚的会馆距离血色天台很近。
　　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他便和羽毛笔步行到了这里。
　　一眼扫去，天台整体面积可以和大广场媲美，中心区域矗立着的并非魔王的雕像，而是魔族始祖。
　　远处台面微微凸起, 略高于其他地方，上方满铺繁密纹路，因为高度差无法全部看清。
　　路迦走到时, 除了训练有素的卫兵和过来观礼的群众，重要魔物一个没看见。
　　“我记错时间了？”
　　格罗弗早早就到了，看到他走过来说：“大概是想挣个脸面, 踩点到。”
　　正说着，头顶汹涌的魔气带动大风, 刮得人脸生疼。
　　路迦皱眉看过去，半天空中多出一道身影，距离地面还有千余米的时候，他居然直接跳了下来。
　　靴子落地时如一片羽毛, 地砖没有震裂，男人依旧站得气宇轩昂。
　　“……”有病吗？
　　这张面孔有些眼熟，好像是魔界四王子, 真假少爷首映时，路迦还在歌剧院见过。
　　闲着也是闲着, 他主动过去搭话：“小四，要不要赌一把？”
　　小你……找不到能骂的宾语。
　　四殿下眯了眯眼, 有些警惕地看着路迦，显然还没忘记被电影恶心的经历。
　　最近他都不怎么出门，仿佛全世界都在用假少爷的眼光看他。
　　赌？
　　“你想赌什么？”大庭广众下，不能丢了气势。
　　赌命，还是财富？
　　路迦：“就赌下一个来的是男是女。”
　　四殿下：“……”
　　围观群众和士兵：“……”
　　路迦抢先：“我押女。”
　　不久，空气中再次涌现出浓郁的魔气，黑色的枯蝶盘旋，夜幕下十分精彩。
　　可惜因为路迦先前的话，大家下意识更关心来者性别，试图透过魔气彻底看清楚。
　　小麦色皮肤，打扮有些像是海盗的二殿下伊芙一登场，就看到无数双瞪得像是铜铃一样的眼睛。
　　路迦：“女女女，yes！我赢了。”
　　伊芙：“？”
　　四殿下终于反应过来：“谁和你赌了？”
　　路迦不在意，继续说：“猜猜下一个来的是左脚先落地还是右脚，我猜左脚。”
　　这下伊芙总算知道他们先前在干什么，狠狠瞪过去一眼。
　　神经病。
　　四殿下：“……”
　　关我屁事。
　　这个游戏就像是有魔性，虽然大家嘴上都在吐槽，然而每当有身影出现时，都会条件反射在心里蒙一个答案。
　　根本控制不住。
　　之后来得是三殿下克莱因，他相貌十分俊秀，手腕和腰间各盘踞着一条粉色的蛇，坐着兽车优雅出现。
　　即将下地时，克莱因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今天的拉车的妖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处山谷血战两天才搞回来的，为得就是要惊艳登场。
　　但是为什么都在看他的脚，没人看异兽？
　　路迦：左左左。
　　伊芙和四殿下：右右右。
　　左/右，士兵和观礼者们心中也各有答案。
　　克莱因右脚落地。
　　“该死！”路迦低低咒骂一句。
　　伊芙和四殿下则是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
　　亚历克是倒数第二位到场的王储，路迦感觉他又换了只胳膊，从手掌看，指节要更长，比亚历克另一只手秀美很多，明显从他人身上砍下来直接嫁接。
　　亚历克登场后的一分钟，气氛突然变了。
　　士兵统一低头行礼，银色长枪举起落下，地面发出清脆地碰撞声，节奏整齐划一。
　　观礼者也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再不要命地去猜左右脚。
　　士兵列队迎接中，红榕城主和玛丽公主并肩走来。
　　红榕城主正在和玛丽公主说话，旁边跟着五殿下阿莉西亚，似乎说到什么有意思的，逗得玛丽公主笑出声来。
　　他们径直从路迦身边经过。
　　玛丽公主眼神中的和煦消失，像是知道先前场上发生过什么，手中的拐杖重敲了一下地。
　　“和你母亲一样，热衷搞些不入流的伎俩。”
　　路迦神情微冷，却还是第一时间按住羽毛笔蠢蠢欲动的手指。
　　占卜快开始了，一旦耽误了时间，其他魔族可不敢去忌恨玛丽公主，反而会把账算在自己头上。
　　等着。
　　回头恶婆婆书籍一上市，他要雇佣数万雇佣兵，在这老太婆门前诵读，气不死你。
　　“玛丽阁下！”雪花龙格罗弗笑容得体：“上次见面还是在我沉睡之前。”
　　这些日子听说了龙族站队路迦的事情，碍于身份，玛丽公主象征性点了下头。
　　格罗弗轻叹：“想当年您和丹顿爷爷齐名，不久前还听丹顿爷爷感慨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
　　红榕城主微微一愣。
　　路迦险些没当场笑出声。
　　丹顿进入衰老期，也还剩下好几百的寿元。他半截身子入土，那玛丽公主算什么，只剩下颗脑袋在土外面喷人吗？
　　身体每况愈下的玛丽公主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还不等她说什么，阿莉西亚小声提醒玛丽公主：“女巫到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
　　“轮回是宇宙生生不灭的燃料，何须为终结而伤神？”
　　来自南边的女巫身披黑袍，皮肤苍白，眼眸里浸润的血丝恰似星辰的纹路。
　　首席女巫脚步异常缓慢沉重，同样拄着拐杖，实际上她的速度奇快，就像是一阵云烟，无声无息出现在天台上。
　　女巫天生有一双虚无之眼，几乎没有谁敢冒然和她们对视。
　　玛丽公主皱了下眉，并不认同她的话，但也懒得争辩。
　　说的那么好，你咋不去死？
　　同一时间，占星师也从另外一边登场，和女巫恰恰相反，他们永远是一袭特质星图白斗篷，有一种牵线傀儡的不协调感。
　　路迦觉得被黑白无常包围了。
　　再不提倡封建迷信，他也不得不承认，女巫和占星师是很特殊的群体。
　　明明大家站在一起，却好像不在一个图层。
　　他们更像是从过去走来的人。
　　天台周围围满了观礼者，整个场面异常安静。
　　如果有谁大吵大闹打扰到占星师或是女巫，将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确定全员到齐，红榕城主站去中央最高处，先前收敛的气息一瞬间爆发。
　　在表示过对女巫和占星师到来的欢迎后，红榕城主沉声道：
　　“命运的广袤和浩瀚犹如星空，今晚截取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又看向所有王储，口吻严肃：“愿命运赐福于你们。”
　　语毕，红榕城主扬声下达命令：“驱云——”
　　四面八方高塔上，竟同时出现数万名魔法师，他们和黑夜融为一体，统一施展咒语，一束束强烈的魔法爆发在天际，云海退潮。
　　“逐月——”
　　月亮遂即像是落日一样沉入地平线，月隐星现，群星闪耀。
　　天台上，女巫掌心中出现白色烈焰，直奔高空，焰火化为三角长尺，群星的轨迹瞬间清晰。
　　路迦穿越前，曾在新闻上听过丈量星空的说法，何曾想到能亲眼得见。
　　四周都在仰望星空，羽毛笔轻声：“瞧那里。”
　　路迦不动声色看了下羽毛笔点出的方位，发现几个隐藏的魔卫。
　　这些明显是被派来探听情况，看来大家都很重视这场占卜。
　　星空开始有了些白昼的明亮，内场地进一步升高，特殊的巨大星盘纹路彻底显现。
　　吟游诗人吹响星空的礼赞诗。
　　一曲结束，红榕城主正式宣布：“观测开始！”
　　王储被安置在特定位置坐下。
　　此刻每一位王储，哪怕低调如阿莉西亚，目中也迸发出了跃跃欲试，似乎都对自身命格很有信心。
　　为首的占星师率先开口：“正如城主所言，一生中有无限精彩的可能，不必局限于一角。”
　　首席女巫就要直接了当很多，冷冷问：“谁先开始？”
　　四殿下突然看向路迦：“你应该还不熟悉规则，可以最后来。”
　　其他王储也一副体谅的样子点头。
　　路迦秒懂，考试总需要一个垫底的，不管前面占卜的好坏，自己一出场，他们都不算太丢面子。
　　“行。”反正他只关心今天来了多少记者。
　　其他占卜顺序按抽签来定，抽签结果显示从五殿下阿莉西亚开始。
　　当她站去星盘中心时，王储们暗暗祈祷最好能来个滑铁卢。
　　阿莉西亚还算淡定：“劳烦了。”
　　首席女巫盯着她。
　　差不多几秒钟的时间里，女巫一双原本就小的瞳仁居然消失了，一整张脸看上去有种怪异的惊悚。
　　阿莉西亚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内场外，押注他的玛丽公主面色不变，握着蛇头拐杖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她活得久，了解得更多。
　　比起其他回狩拉票环节，绝大多数王族其实更看重占卜。
　　哪怕大家口头都说命运变幻莫测，但历来成功者的命格没有一个是差的。
　　“……时间长河中，属于你的光点无比明亮。”首席女巫终于开口了，一张一合的嘴巴充满了机械感。
　　其余女巫学徒并未直接对阿莉西亚做预言，而是通过特有的工具验证。
　　占星师更关注星空和手上的星盘，似乎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运算，得出结论：“命运偏爱于你，虽然轨迹有些模糊，但仍旧有其锋芒。”
　　他和首席女巫的看法类似，一致认定阿莉西亚属于坤灵命格。
　　命格通常被分为七档，其中最好的三种从高到低依次为耀星，坤灵，初露。
　　二等命格。
　　阿莉西亚微松了口气，很不错的结果。
　　倒是玛丽公主有些失望，毕竟历代魔王都是耀星命格。
　　之后轮到四殿下。
　　女巫在他身上用的时间不多，直接断言是初露命格。
　　“您不如再看看。”四殿下面色铁青。
　　放在寻常魔族中，这个命格相当不错，但在这次占卜竞争上，不具备任何优势。
　　首席女巫摇头：“我的眼睛不会看错。”
　　阿莉西亚开了好头，以至于有一种二等命格很容易的错觉。
　　现实无情打了大家的脸。
　　接下来，二殿下，三殿下和六殿下陆续都测出了初露命格，六殿下甚至只是勉强够上三等命格。
　　四殿下心态重归于平稳，从九点到十点，占卜持续进行。
　　轮到七殿下时，首次迎来争议，女巫认为她命格中蒙着一层早衰的阴影，最多四等命格，占星师却否认这种看法。
　　互不相让下，红榕城主开口打了圆场。
　　“还有一……两位殿下的命格没有占卜，不如先看看他们。”
　　女巫和占星师正陷入无声的对峙，同一时间扭头，视线双双落在亚历克和路迦的身上。
　　看到亚历克时，首席女巫来了几分兴趣。
　　亚历克微笑上前，施了一个贵族的礼节。
　　“你，不错。”
　　预言之前，女巫已经能看出一些东西。
　　等待的过程全场静得针落可闻。
　　女巫耳道流出些许鲜血，另一边占星师眼角也微微有些开裂，面色翻出一抹病态白。
　　围观群众不禁有些激动。
　　对于居住中心城市的魔族，所有王储中，也就比较看好大王子。
　　亚历克嘴角也有些抑制不住地上扬。
　　魔卫暗中观察，红榕城主没有阻止，多半是父王派来的人。
　　自圣城起一直都不顺，终于能洗刷多日来的耻辱，亚历克心潮澎湃。
　　占卜师流血又流泪，好事啊！
　　果然，这次女巫和占星师的判断结果出奇统一。
　　“无数危机中，命运的道路始终会为你留出一个生机的闸口。”
　　“有机会逢凶化吉，继续耀眼夺目。”
　　标准的耀星命格。
　　阿莉西亚瞬间面色微变，其他王储脸色也不怎么好。
　　给亚历克占卜完后，由于消耗了太多能量，无论女巫还是占星师状态都有些差。
　　首席女巫直接让其他随行者为路迦预言。
　　红榕城主摇头：“这恐怕不妥吧。”
　　不是为路迦说话，过往观测时，可没有学徒为首为王储占卜的前列。
　　首席女巫淡淡：“结果出来时，我会再用工具复核。”
　　红榕城主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再多说。
　　亚历克内心冷笑，换作其他王储，红榕城主或许会据理力争一下，可惜伊里亚德再出风头，在魔族依旧毫无根基。
　　更何况现场还有嫉妒厌恶圣女母子的玛丽公主在。
　　随行者不禁看向同样状态不好的占星师：“老师……”
　　“不必。”
　　占星师坚持亲自上阵。
　　白天看到这孩子时，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所以当路迦有些犯困地上场时，占星师毫不犹豫直接动用能力，身上出现半透明的丝线，一部分连接在星盘中，另一部分如断头的气球线，浮动在空中，直指星空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好，他这次用得时间有些长。
　　片刻后，占星师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咦？”
　　占卜的女巫学徒神情也有些古怪。
　　看他们这样，首席女巫不禁生出些好奇。
　　碍于面子，她没有询问，只是站在其他学徒身后，瞄了眼工具占卜的结果。
　　就是这一眼，立刻让首席女巫改变主意，她擦去耳边的鲜血，让学徒退后。
　　“孩子，你离我近点。”首席女巫沙哑着嗓子。
　　路迦犹豫着走近。
　　他心中不断泛着嘀咕，难道真负负得正了？
　　雪花龙和准备暗中作弊的羽毛笔也诧异望去。
　　接下来，首席女巫十分郑重地亲自为路迦占卜了一次。
　　当被那双消失的瞳孔注视时，更深层次的窥视感传来，路迦微微皱眉，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头顶似有无数聚光灯，被迫让他的每一个细节曝光。
　　“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首席女巫轻喃。
　　这些行为不禁让其他观看者更加好奇。
　　几位王储心下一惊。
　　难道还有比耀星更好的命格？
　　路迦也是眼前一亮，穿越者的宿命吗？他们都会有一个闪耀的地方！
　　“不可能。”三殿下直言说：“没有一个预言家流血。”
　　预言到一些特殊事情时，会遭受反噬。
　　要胜过亚历克的命格，起码也得鼻血和眼角都流点吧。
　　路迦：“对啊，您咋没流血？”
　　首席女巫哭笑不得。
　　玛丽公主才好一点的脸色也有些变化，不过很快她就放下心来，昔日圣女曾托占星师为伊里亚德观测过，得出的结果很不理想。
　　不远处刚到的绿晶龙等不及了，催促说：“有话快说，打什么哑谜呢？”
　　首席女巫和占星师没有了一开始的敌对，这会儿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占星师迟疑地开口：“我看到了黑暗、忌神、煞气……”
　　听着没一个好的。
　　路迦皱眉：“什么意思？”
　　“可以简单理解为你的一生都很破碎，亲缘淡薄，颠沛流离，未来即便成家也会妻离子散。”
　　当他说完后，乌云都蒙蔽了星空，降下更深的阴影。
　　路迦眼皮一跳，负负得正果然是骗人的。
　　这还只是开始，占星师的斗篷在观测过程中，燃烧了一些纹路，他再次强调：“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破碎的命格。”
　　纵然是最差的第七档命格，对这位被观测者而言，都算是高不可攀。
　　一时间，全场俱静。
　　不知过去多久，角落传来了些许讥笑声。
　　原本还存在担忧的几位王储也摇了摇头，害他们吓了一跳。
　　亚历克更是故作轻叹：“巫师和占星师的公共预言，应该是不会错了。”
　　待到明日，不，今晚他就要联系那些报社。不是都喜欢以伊里亚德为头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报道的。
　　然而这份幸灾乐祸并未持续多久，亚历克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和伊里亚德交好的龙族居然面露笑意，红榕城主并未立刻发声，反而盯着路迦若有所思，就连半空中过来探查情况的魔卫，看完结果都没有立刻赶回汇报，而是诧异立于原地。
　　让他真正心沉到谷底的，是玛丽公主咬牙切齿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
　　不是命不好，为什么他们的情绪起伏比自己的命格出现时，还要强烈。
　　场中央，原本都要演说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路迦，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歪了歪头，乖乖举手提问：
　　“那个，后面一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克妻克子？”
　　“既然其中存在克子的血缘关系链，应该还可以往上递进一层，我是否也克父母？”
　　路迦继续四舍五入：“……克父，是不是意味着能克这些‘兄弟姐妹’？”
　　亚历克猛地一抬头。
　　二殿下：“！！”
　　三殿下：“！！！”
　　……
　　四五六七八面色同时一变。
　　占星师沉默了。
　　这份沉默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路迦一下来了兴趣，瞥了眼玛丽公主和亚历克，贴脸开大：“真能克到六亲不认？”
　　占星师依旧沉默。
　　首席女巫回忆给亚历克的命运判词，想到逢凶化吉时，面色怪异了些。
　　逢凶化吉的前提是逢凶，而且能不能化吉也是一个概率性问题。
　　好像知道这凶是哪来的了。
　　这下亚历克神情彻底变了。
　　他能感觉到，那些原本投射而来的赞叹视线变得复杂许多。
　　这时占卜已经进入尾声，过来观礼的中心城市魔民终于忍不住交流起来，一时间周围爆发出了激烈的讨论。
　　其中一位魔族回忆说：“我在人类书籍中看到过，所谓劫煞，这种命格者，身边人容易遭遇意外、灾祸或破财。”
　　整个场地莫名再次安静了一下。
　　卧槽，好歹毒，遭殃的都是身边的吗？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年纪很大的老魔佝偻着背，做起等量代换。
　　“魔王和圣女已经代表大陆最顶尖的百分之五，那岂不是说，伊里亚德克连大陆剩下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能克？！”
　　不少观礼者嘴巴张得老大。
　　台上，路迦彻底顿悟。
　　他立刻抓住机会，面朝着所有围观群众，朗声道：
　　“命好有什么用？”
　　“朋友们——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请为你心中的年度好文投票@所有人。
　　1.团宠三岁半  2.我的魔王父亲
　　一小时后：
　　路迦：人呢？观光客都去了哪里！


第37章 禁书
　　每个种族的先祖都有无数美谈流传于世。
　　魔族始祖尚未崛起时, 便有占星师批命，称其为一个纪元内最璀璨的耀星命格。
　　当时占卜地就在红榕城。
　　所以时至今日, 以红榕城向外辐射的十大中心城市，仍旧十分看重王储命格。
　　在发表完打铁还需自身硬的号召后，路迦清楚瞧见近处魔族脸上的神情，高地位的王族俱是面色无比凝重，底下议论的域民则是持续性亢奋。
　　二殿下伊芙竟然主动同路迦传音：“瞧，玛丽公主快要气坏了。”
　　路迦淡淡：“那咋办？让她忍忍吧。”
　　克不死她。
　　“？”
　　路迦再次看向占星师和首席女巫, “请问，我是一个纪元内最璀璨的克星吗？”
　　哪怕首席女巫，也不敢说占卜能涵盖到一个纪元的广度。
　　她说：“当世第一。”
　　女巫的视线始终徘徊在路迦身上, 不明白这样的命格为何能活到今天。
　　向来和女巫不对付的占星师，似乎也有同样的疑问，用一种不可思议地语气说：“神迹。”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他暂时走下星盘, 迫不及待要将这件事传讯给自己成长路上的引路人——目前居住圣城那位最伟大的占星师。
　　周围记者听到这句话更激动了。
　　如果不是碍于王族在场，他们恨不得把留影石怼到路迦脸上。
　　这个爆炸性新闻绝对要属今年魔域最佳！
　　路迦狠狠出了一次风头, 和红榕城主礼貌示意了一下后，准备离场。
　　要成为传说，就需懂得留白。
　　星空之下，最不被看好的年轻王储两侧都有龙族陪伴, 旁边的银短发少年瞧着也来历不凡，身后，女巫, 占星师和王族势力复杂的注视如影随形。
　　这一刻，对伊里亚德天生废物的印象, 彻底从在场魔域子民心中抹除。
　　“听说他在克林哨塔的演讲大获成功。”
　　这可是历代其他殿下们从未做到的事情。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其实这位殿下挺优秀的。”
　　再好的命格, 听上去多少会有几分虚无感，伊里亚德这个就很脚踏实地了！
　　一副很有盼头的样子。
　　事实胜于雄辩。亚历克决斗失利，魔王在万朝会莫名其妙和龙族交手等等，大家相信他是真的克六亲啊！
　　如今伊里亚德还活着，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彰显。
　　在无数注视路迦的视线中，有一道格外阴冷。
　　进入衰老期后，玛丽公主更加喜怒无常，后悔当初就应该把这个变数扼杀在摇篮里。
　　星空下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枷锁，那是魔族始祖定下的规则，和星空一样永恒覆盖魔域。
　　别说是她，就算是魔王也不能擅自在回狩期间进行过度的干预。
　　“希望那小畜生主动离开魔域一趟。”
　　没有先祖意志庇护的地方，可操作性就有很多了。
　　……
　　“我要当那钉子户，死钉在魔域。”
　　此时路迦正在回会馆的路上，发誓绝对不轻易迁走。
　　他都能想到现在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试图发起刺杀。
　　绿晶龙霸气表示：“没谁能在龙族眼皮子底下搞袭击。”
　　说罢他用十分稀罕的目光注视着路迦：“这么厉害的命格，如果不是占星师从不说谎，我还以为你买通了他们。”
　　路迦忍不住问：“你不怕被我克到吗？”
　　一句话引得其他几只龙同时大笑。
　　绿晶龙等笑得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格罗弗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说：“觉得有趣还来不及。”
　　拥有着坚韧的灵魂，同时带着些秘密，如果再伴随着一点危险，简直完美综合了龙族所有喜好的点！
　　比书中幼崽还深合他们心意的小孩。
　　大家一路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会馆。
　　“再熬就要天亮了，早睡早起长身体。”
　　伯兰尼似乎为对方的身高操碎了心。
　　“浓缩的都是精华。”路迦站在门口，扫了眼积水潭中的虚影，明明没有多矮。
　　他侧过脸，等龙族离开后询问羽毛笔：“你呢，怕被克吗？”
　　羽毛笔面无表情：“我本就半死不活。”
　　从畸形心脏到重新发育的第一桶血，还是对方给的。
　　路迦：“……”
　　是他杞人忧天了。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一阵耀眼的亮光毫无预兆刺来，打断双方交流。
　　天亮了？
　　然而亮光不是来自天上，而是自己！路迦低下头，胸口处异常闪耀。
　　在引起别馆巡逻兵注意前，路迦连忙一个闪身回到屋中，同时拿出光亮的源头：一直随身携带的空间卷轴。
　　这一个卷轴是圣人所给，他一直没有收回储物戒，方便跑路。
　　“怎么突然发光发热了？”
　　“绘制卷轴的时候留下点特殊精血，辅之以魔法纹路，可以作为联络载体。”
　　羽毛笔很熟练地回应：“……你打开后，应该可以看到圣者虚影。”
　　路迦简单粗暴地理解为对方打来一通视频电话。
　　“你以前就是这么写日记的吧。”
　　羽毛笔语塞了一下，暂时隐去身形。
　　窗外夜风萧瑟。
　　红榕城经历强行驱云逐月，气温异常低。
　　防止聊太久，路迦先在桌边坐下，做了些准备后，才悠悠打开卷轴。
　　几乎在卷轴摊开的一瞬间，一道圣洁光辉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无边银色的发丝几乎沾地，扫见桌上冒烟的茶和路迦的小毯子，圣人微微一怔，须臾微笑说：“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自己把自己养得很好。
　　路迦的户籍现在也没着落，无需像寻常人族起身行礼，十分礼貌地颔首：“圣者大人。”
　　“卷轴纹路的能量支撑不了太久，我就长话短说，”圣人语气依旧令人如沐春风，“今晚命运观测结果，我已知晓。”
　　路迦暗叹现在的探子居然这么厉害，能实时跟踪汇报。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圣人摇头：“当时我正巧和一位占星师在下棋，是他提携过的一位小辈传讯过来。”
　　路迦静静听下去。
　　“有些麻烦的是，圣庭那边不知从何处也听说了这件事，提议让我封禁你在市面流通的书籍，同时阻止相关产业开发。”
　　路迦不禁蹙眉。
　　圣人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说谎，看来圣庭不是一般的不待见他。
　　圣人：“圣庭认为你的立场存在问题，未来当你成长起来，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经过一番探讨，最终决定由我用真知之眼向你提问一些问题，结果会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反馈给圣庭。”
　　一旦被真知之眼锁定后，说谎会被立刻察觉。
　　路迦闻言淡淡一笑。
　　当初他可以为了不当棋子冒险炸会馆，现在就更不会被人掌控。
　　他平静地拿起杯盏，长睫遮挡着碎光一样的冷意：“如果我测试的结果不尽人意呢？”
　　圣人目光微凝：“那我就剪接一下。”
　　把所有的话重新编排，形成标准答案。
　　路迦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吗？
　　好在他及时侧过头，没有喷到虚影所在处。
　　路迦视线飘忽不定，希望羽毛笔不要刚好隐身在这片空间。
　　他擦去嘴角水渍，重新看向圣人：“我不明白。”
　　为什么要帮自己？
　　圣人摆手：“因为他们都闲得慌。”
　　没事给自己找事。
　　克父，多么优美的美德，明明是魔王该担心的事情，他凑什么热闹？
　　真克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
　　圣人：“没问题的话，就开始整了。”
　　他行事一向不拖泥带水，话音落地之前，空气中已然出现了水一样的波纹。
　　下一秒，圣人消失了，路迦面前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黑洞深处隐约能窥见些光亮，路迦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只眼睛的正前方。
　　被虚无的视线牢牢锁定后，圣人的声音传来。
　　比起平日里的温和，眼下这道嗓音中带着天然的威严：
　　“我且问你，倘若他日两族开战，魔族失利时你会如何，人族失利时你又会如何？”
　　隐身于空间中的羽毛笔，发梢湿哒哒的，冷酷地考虑要不要帮助路迦消弭真知之眼带来的影响。
　　尽管圣人承诺会帮忙遮掩，但如果回答的太过分，恐怕多有不利。
　　然而路迦那边已经不带思考地给出答案。
　　“魔族失利，我愿意主动到人族当质子，人族失利，我愿意到魔族当质子！”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真知之眼收回去前，路迦进一步吐露心声：“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愿意把其他所有王储，魔王，魔王的母亲玛丽公主，全部送去人族当质子。”
　　全家桶，周四上路，甚至他能提供给运费补贴。
　　沉默进一步发酵。
　　全送去，然后你当魔王吗？
　　空间卷轴不知不觉到了承载投影的极限，圣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路迦，虚影片刻荡然无存。
　　面前的黑洞连同窥视感一同消失。
　　路迦周遭压力减轻，环顾四周，确定圣人是真的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这就完了？”
　　不需要再多问问了？
　　“你连魔王都要送走，还有什么必要问？”
　　羽毛笔重新出现，神情冰冷，锋利的发梢上挂着一抹干枯的花瓣。
　　坏了。
　　路迦心虚地伸手帮他取下，先前那口茶还真喷到了对方。
　　羽毛笔面色稍霁。
　　“真奇怪。”路迦重新坐下，回忆先前和圣者的对话：“圣庭怎么突然开始针对我了？”
　　羽毛笔一段时间长眠于地下，但承载他意志的日记在外面舞个没完：“很长一段时间内，圣庭受到世界意志偏爱，还传递过几次神谕。”
　　路迦皱眉：“天要搞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圣庭早就丧失了这个优势。”
　　“圣人专门开会建议他们换名字，从神庭改成了圣庭。”
　　美名曰神之一字不可滥用，没有获得认可强行冠名，很容易招来厄运。
　　路迦：“所以其实是老天看不惯圣庭要搞我，不理他们了？”
　　就非要代入你自己？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路迦恹恹：“哦。”
　　原来他不是宇宙之子。
　　两次演讲的效果不错，路迦不再开玩笑，开始修炼。
　　淤积在体内的正面反馈不断转化为己身力量，让路迦感觉到惊奇的是，其中有一小部分格外纯粹，都可以和龙族媲美。
　　在克林哨塔的时候还没有，那就是来自红榕城的魔民了？
　　凡一切有利于他，封建迷信也可取。
　　中途休息时，路迦表示我们要相信命，并且提起这件事。
　　羽毛笔沉思了一下：“信仰力来自占星师和女巫的可能性更大。”
　　没有一个预言家能够不为这种命格着迷。
　　就连他都没见过这样极端的克星，羽毛笔甚至有种预感，圣庭突然开始针对路迦，和这种命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
　　第二天气温仍旧没有恢复正常，路迦给自己加了件斗篷。
　　以他现在的实力，其实已经不太畏寒，只是裹上后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瞧他裹得像是个粉团子，羽毛笔没忍住戳了戳。
　　抓紧时间修炼的路迦在咒语下，来回晃悠一阵，盘腿重新稳如泰山。
　　和谐的晨间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路迦去开门，隔了好几秒都没说话，
　　羽毛笔：“是谁？”
　　“支持我的选民。”
　　红榕城主轻咳一声，他可没说过支持什么的。
　　看到裹成汤圆的路迦，和屋内疑似充当贴身护卫的银短发少年，还有桌上温着的兽奶，红榕城主诡异在屋中感觉到了几分家的氛围。
　　打消这个怪异的念头，双方坐在靠窗的榻上说话。
　　经过一番交谈，路迦初步知道了红榕城主的来意。
　　这是只老狐狸。
　　多年前亚历克的亲生父亲被亲王阿蔓设计重伤，但由于亚历克的存在，至今还保留着亲王之位。
　　显然，红榕城主觊觎这个位置很久了。
　　他隐隐表现出了会暗中提供支持，但不会太过。至于回报，红榕城主没有索求，
　　任谁都能看出路迦和亚历克已是死仇。
　　路迦慎重地提了要求：“如果可以，我想让作品在十大中心城市顺利上映。”
　　红榕城主隐约有所耳闻，前些天黑暗之城上映了一个叫电影的东西，似乎口碑不太好。
　　“你确定？”
　　不是什么好作品的话，强行播放可能会引来驳斥。
　　路迦点头：“确定。”
　　他要让真假少爷的风吹遍大江南北。
　　一来敛财，同时可以为羽毛笔提供足够的怨念，再次强调自己才是‘真少爷’。
　　魔族看中血脉，混血不占优势，但稍稍换一下概念，改变大家的注意力，百利而无一弊。
　　整场谈话中，路迦只提了一个要求，这让红榕城主有些惊讶，乃至高看他一眼。
　　“上映不是问题，届时我邀请其他相熟的城主一起去看，也算是替你宣传了。”
　　红榕城主离开时，发现站在阴影中的少年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
　　“走好。”羽毛笔说。
　　“……”
　　红榕城主一头雾水离开了。
　　门才合上，羽毛笔一扭头，看见路迦竟然无缝衔接开始写作。
　　相处久了，它早就发现，嘴上说着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其实是个隐形的工作狂。
　　此刻路迦奋笔疾书的正是《我的魔王父亲》。
　　羽毛笔：“刚怎么不让红榕城主承诺书籍发行？”
　　“这些亲王和掌权者们，私心对魔王又敬又怕，”路迦头也不抬，“电影能打个擦边球，但这书光是名字便注定一旦发行，将成为魔域禁书。”
　　不过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什么东西被禁了，价值光速提升。
　　路迦恨不得把这部书籍打造成魔域千古第一禁书！
　　写到一半，他停下撰稿，转而开始设计起封面。
　　什么是禁书？
　　内容要足够不健康，要有足够不良的政治影响。
　　路迦大笔一挥，添加了一行字：内容血腥，易引起极度不适，十八岁以下禁止阅读！
　　下方又增添：
　　【揭幕王子和公主结婚背后的残酷真相。
　　深挖婆媳，姑嫂矛盾后浮现出的惊天阴谋。】
　　最后不忘配上万朝会上提前放出的部分预告：【才知道魔王娶自己的真实目的，不过是……】
　　“如何？”路迦顿笔，看向羽毛笔。
　　这个没得喷。
　　羽毛笔不得不承认，涉及到大陆名人，倘若是他看到这样的封面，或许都会忍不住买上一本。
　　视线落在内容足够不健康的说明上，他皱眉：“你要编写自己的出生过程？”
　　路迦耳朵气红了。
　　“这个不健康是指暴力！”
　　为了掠夺资源，魔王可没少造杀孽，随便写点也算是符合暴力门槛。
　　众生平等。
　　他当然也没忘了针对自己的圣庭。
　　路迦不确定羽毛笔写过多少日记，如果足够多，作为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圣庭中或许也曾经有人秘密拿下过。
　　“知道关于圣庭的隐秘不？”他想要通通加入小说中。
　　羽毛笔也没让路迦失望，似乎想到什么，冷笑着说：“圣庭失去世界意志偏爱后，搞过几次试验。”
　　“他们认为极度纯洁的灵魂更有希望获得主意志的偏爱，为此专门培养了一批圣士，从小给他们灌输各种美德观念。”
　　“……后来圣士计划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又开始打造所谓的全知者，试图临摹龙族那样的血脉传承，让婴儿也能生而知之。”
　　听上去很平常的两次试验，但细想一下就能感觉到其中冷酷的一面。
　　羽毛笔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
　　路迦却是沉默了一下，主动开口：“巨石城主曾说，圣女和魔王的联姻并没有受到圣庭的太多阻挠。”
　　两情相悦是真的，却绝对不是什么纯爱战士。
　　魔族也有血脉传承，只不过传承者极少，当代魔王就是其中之一。
　　两大最强血脉结合生下的孩子，身上被寄予了怎样的‘厚望’，谁也不可知。
　　见他还算平静，羽毛笔说：“或许他们认为你可以夺回他们失去的一切。”
　　夺他们大爷。
　　路迦心里骂爹骂娘，问：“圣人知道这件事吗？”
　　“圣人早就脱离了圣庭。”
　　羽毛笔想了想：“1778号，9321号还有10009号都曾被圣庭安排到人类高层，试图拧成一股绳，从圣人那里截取部分话语权。10009号突破失败死亡，1778号和9321号后来反而开始支持圣人。”
　　路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久，他的面色变得精彩起来。
　　“这些编号，该不会都是读过你日记的人？”
　　如果一个编号代表一个人，那岂不是代表阿莱克斯起码写过一万本日记。
　　卧槽，什么变态？！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路老师笑靥如花：读者，我拉住你们了！
　　敬请期待新书（划掉）读作禁书上市。


第38章 彩蛋
　　路迦正在计算对方的日记数量和手速。
　　羽毛笔毫不在意：“贪婪的灵魂越多越好, 我给过他们选择。”
　　只要停下就能无偿获得前半部分的知识，但得到日记的人, 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献上一缕灵魂。
　　路迦好奇：“没有谁拒绝过吗？”
　　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羽毛笔看了他几秒才说：
　　“即便是一开始抵制住诱惑，陷入突破的瓶颈时，还是会走这条路。”
　　选择留下日记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羽毛笔忽而轻声自语：“其实……好像有一个人停下来过。”
　　只是他不记得了，模糊地有点印象, 对方似乎还在这场交易中占据了主动权。
　　“我只融合了曾经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记忆。”
　　那应该是时间点比较靠近现在的记忆。
　　路迦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从大陆传说到重新发育，落差肯定很大，尤其还是个‘脑残’。
　　他关爱安慰了两句：“等电影顺利上映, 你需要的怨气就来了。”
　　羽毛笔淡淡说：“你不怕被骂就行。”
　　他别扭惯了，其实是真的有些担心路迦的处境，电影在十大中心城市同时上映, 城主亲自宣传，保守估计会达到上亿的观影量。
　　路迦却说：“不会的。”
　　说完看向窗外, 昏暗的光线下目光显得冷冷清清：“我们不是留了些小彩蛋？”
　　……
　　再说红榕城主和路迦见面后，这一天就没有闲下来过。
　　先是亲自送玛丽公主离开，下午，女巫和占星师也要回去。
　　黑色斗篷包裹的阴影中, 首席女巫看了红榕城主一眼：“近来喝水的时候多注意。”
　　红榕城主起先没明白，直到占星师也提醒了一句，这才明白女巫暗示自己最近可能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缝。
　　明明昨晚他们还没有发出过警示。
　　回忆自己的一天, 红榕城主低声咒骂一句：“是玛丽公主。”
　　玛丽公主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恐怕占卜结果没有偏向她押注的五殿下, 反而记恨上了自己。
　　懒得想扫兴的事。
　　“是时候散心一下了。”
　　老友重逢，大家一起看看电影, 聊聊天，饭后小聚，岂不美哉？
　　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推进得相当快，红榕城主只是传了句话，附近城市的歌剧院便同意上映电影。
　　布置好魔法铭文确保投影后，路迦亲自送去电影供片盒，一脸神秘地说：“绝对值回票价。”
　　忙里偷闲罢了，红榕城主本质对艺术并不感兴趣，敷衍地点了下头。
　　邀约已经发出，两天内，其他城主陆续应邀赴约而来。
　　不少当地的大贵族想要借机套一套关系，歌剧院前排的位置一度被炒上天价。
　　到了上映当天，红榕城最大的歌剧院除了权势滔天的城主，挤满了王亲贵族。
　　除此之外，犄角旮旯里还藏着从黑暗之城偷偷来的记者，准备记录下观影现场，画面一定很刺激！
　　当瞧见熟悉的开场，哪怕看过一遍，记者也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现场观众上。
　　愤怒吧！咒骂吧！被剧情恶心吧！
　　和记者预料的一样，随着万人嫌设定的展开，从头到尾的虐主剧情，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都像是有什么大病似的。
　　所有来客逐渐忘了来意，脸色越来越难看。
　　才播出半小时，影院乱糟糟地骂声一片。
　　“这拍得什么玩意？”红榕城主眉头更是皱到了极致，对答应上映一事悔得肠子都青了。
　　旁边投来的视线都快要把他射成筛子。
　　一想到自己还专门请了朋友，顿觉落面子，起身就要离席。
　　旁边，另外一座中心城市的城主忽然‘咦’了一声。
　　与此同时，原本要离开的红榕城主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脚步定在原地。
　　坐在后一排的同样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不知谁急切催促：“快坐下，挡画面了！”
　　这可不像是愤怒的样子。
　　本来准备记录现场翻脸的记者拍摄的手一顿，确定电影剧情没有变化。
　　现在正演到期末小测，真少爷被陷害，有人故意在文具中做了手脚，导致考试失利。
　　又一大虐主剧情，明明主角付出了努力，却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反被所有人嘲笑。
　　然而前排的大部分观众全部死死盯着被动手脚的文具。
　　十分古老的铭文篆刻方法，那繁密又野蛮的魔法纹路，勾得现场一些痴迷魔法的观众流连忘返。
　　这个镜头只给了三秒！
　　还被红榕城主挡住了两秒。
　　当初路迦在被羽毛笔提醒戴了束缚道具后，便突发奇想，将一些失传的魔法铭文融入万人嫌的剧情。
　　可惜在黑暗之城首映时，来得几乎是看热闹和挑刺的观众。
　　亲王和王储又因为故事剧情过分符合王室的代入感，忽视了细节。
　　但今天坐在下面的观众，几乎都受过高等缜密的魔法教育，一位看出门道和身边同伴分享后，很快就在影院内传开了。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类似这样的细节很多，而且镜头时间都很有限！
　　每次刚看清三分之二，立刻到下一个场景。
　　那种雾里看花感，太急魔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大部分观众屁股都不愿意离开座位，对魔法的追求欲，让他们白着脸要求连映再看一场。
　　但真正再次看的时候，难免要关注剧情。
　　仿佛又被狂塞了呕吐草！
　　午夜时分，连看三场的观众扶墙走出歌剧院，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位白发苍苍魔法学院的教授更是风中凌乱：“不，不行了。”
　　他要被剧情送走了。
　　偏偏每看一遍，都能发现不仔细寻觅，被忽略的魔法细节。
　　他太难了。
　　“是时候组织学生集体来观看学习了。”
　　再找一些得意门生写魔法论文，自己辅导提点一下，等着验收成果就好。
　　此刻夜场散去，记者挤在魔流量中，更是不解。
　　他可没有发现电影彩蛋，咕哝着：“这都是怎么了？感觉也不像是代入了魔王家族。”
　　魔王家族？！
　　夜空下，星光照在真假少爷的海报上，歌剧院门口刹那无声。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确定，明天再看一遍。
　　·
　　相隔几天，再次见到红榕城主时，正在写书的路迦大为诧异。
　　“您没休息好吗？”都熬出黑眼圈了。
　　红榕城主皮笑肉不笑，反问：“你可真会拍啊。”
　　越说越咬牙切齿。
　　“龙族教你的吗？”天知道他对着一个魔纹研究了多少个夜晚。
　　这也就罢了。
　　一方面他迫不及待看下部复仇逆袭，另一方面随着电影热度上升，最近关于王室的王储论议论纷纷，又得组织亲信魔卫兵制止。
　　如今坊间盛传一种说法，真假少爷隐喻的是王室，伊里亚德以前使用不了魔法，是因为中了古老的束缚咒。
　　这种言论到处都是，禁都禁不了。
　　出生被动了手脚，后来莱茵商会会长愿意和路迦合作，也是因为知道束缚咒语。
　　‘偷看’路迦泡温泉的几个种族，立刻为洗白放出风声，表示自己同样意外发现这点，才想确认一下。
　　随着年龄增长，咒语效力减弱，伊里亚德成功在决斗场上一鸣惊人。
　　红榕城主皱眉说完，问：“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
　　路迦和羽毛笔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谁在做阅读理解？还做得有理有据，本人都快相信了。
　　原本不确定，现下红榕城主心下冷笑一声，在他面前还装呢？
　　伊里亚德算命时都没太大情绪波动，怎么会轻易表现出诧异，果然，真相直指束缚魔法！
　　但究竟是谁给他下的咒？
　　路迦实在受不了这离谱的猜测，主动转换话题：“听说玛丽公主走了。”
　　女魔头走的这么干脆，有点奇怪啊。
　　至此，红榕城主彻底明白了一切。
　　“是玛丽公主啊。”
　　玛丽公主和老魔王不合，她是魔王家族的一员，也是复仇者，给无辜稚子下咒……
　　路迦感觉这城主也进入了衰老期，说个话不知神游其外几回。
　　“说到电影，如果近来有跑商或者离开魔域的，能不能暗示民众为它美言几句？”
　　红榕城主终于回过神，险些被气笑。
　　路迦认真推销：“这不是电影之后还要在其他地方上映。您觉得难看吗？”
　　“…那就把其他观众骗进来杀啊。”
　　红榕城主眼皮一跳。
　　平等地祸害每片区域吗？
　　他忽略了路迦是先选择魔域先上映，等其他地方普及开后，距离下部复仇火葬场也没多久了。
　　哪有他们煎熬的时间多。
　　路迦也没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多谢这几天的关照。”
　　红榕城主神情恢复了日常的威严：“准备走了？”
　　路迦点头。
　　命运观测已经结束，现在他的知名度在魔域算是彻底打开了。
　　没有欢迎他下次光临，红榕城主说：“把脸蒙上再出去，小心被打。”
　　更要小心被套麻袋带走，这两天还有一些学院教授试图抛出橄榄枝，让路迦去当魔法铭文老师的。
　　带着温馨提示，路迦先去喊了伯兰尼他们，之后选择走偏道去传送阵那边。
　　他准备去塔亚斯岛拉票，那里属于三不管地带，很适合推广一下新书，刚好红榕城有对接那里的传送阵。
　　红榕城主亲自送了下他们，瞄见传送阵光芒有些黯淡，叫来士兵添置魔石。
　　每次传送，都需要消耗大量魔石。
　　他记得前段时间才添过，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最近传送阵使用次数过多，属于合理耗损。
　　为防敌袭，传送阵每次只限三位，路迦，羽毛笔和伯兰尼率先站了上去。
　　看着传送阵上的身影，和来的时候一样，风尘仆仆又不失优雅矜贵。
　　红榕城主想了想，说出了红榕城最普遍的祝福：“愿命运赐福于你。”
　　路迦点了点头。
　　前路只有一条，现今终于能看见回狩胜利的曙光。
　　光芒迸发，路迦早已对传送的过程轻车熟路。只是这次时间有些长。
　　红榕城离塔亚斯岛有这么远吗？
　　“传送阵有问题。”羽毛笔的声音在高频率的空间跃迁中，有些失真地传来。
　　红榕城主对传送阵做了手脚？
　　最初惊愕过后，路迦几乎是瞬间推翻了这个念头。
　　红榕城主没有对付自己的理由，何况不管是不是和他相干，最后都容易被龙族迁怒。
　　对方不可能愚蠢到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
　　其他王储包括亚历克在内，占卜结束的当晚便愤然离开，而且为了显风头他们多是坐兽车而来，走时也一样。
　　“玛丽公主和阿莉西亚。”
　　路迦大脑转得飞快，很快锁定了最大的嫌疑人。
　　精准掌握自己的行踪，确保这个传送阵最近不被其他人使用，需要大量暗探。
　　幕后者身份地位绝对不会低，只有这二位完美契合。
　　空间震荡的涟漪中，伯兰尼让路迦站得离他近些：“整体传送依旧很稳定。”
　　不然一开始他们就会有所察觉。
　　路迦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
　　“是传送点！”
　　传送点的位置可能变了，一旦传送到魔域外，那么将不受魔族始祖留下的回狩规则限制，任谁都可以对自己下手。
　　龙族唯一不擅长的便是空间一道，强行切断传送容易产生空间逆流，他们大概率会分散。
　　路迦倒是很果断，依旧准备使用空间卷轴强行对冲。
　　他并不畏惧分散，今时今日依照他的实力，只要不出域外，生机很大。
　　“等等。”伯兰尼手一挥，一套宝甲从储物戒飞出，自动嵌合进路迦身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羽毛笔掌心浮现出暗红色的血芒，无数的血纹覆盖在路迦仅剩暴露的皮肤上。
　　看到血纹的一刻，伯兰尼若有所思，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更多的宝甲被拿出，层层叠叠做累加。
　　路迦：“……”好重，肩膀快要塌了。
　　这是叠了多少层甲？
　　“四十九层。”仿佛知道他的疑问，伯兰尼开口说。
　　“！！！”
　　路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伯兰尼用罕见严厉的口吻训斥了：“你身边又不是没有依靠，遇到险境为什么第一想法不是求助，而是自己去遁那生机？”
　　羽毛笔这次也没有站在路迦这边，冷冷道：“确实。”
　　伯兰尼：“该借力时就要借力！”
　　羽毛笔：“没错。”
　　空间传送中，路迦头晕脑胀：“……”
　　伯兰尼再次对路迦重复：“别忘了，你还是个孩子。”
　　羽毛笔卡壳了一下：“…成年了。”
　　一场严肃的批斗持续进行。
　　路迦清楚知道被改变的传送点附近，肯定埋伏着一轮恐怖的刺杀。
　　但他现在内心又羞又囧，像是变成了犯错的小学生，被批中恨不得赶紧到。
　　魔域边界外的一千米。
　　黄沙漫天的无人区，到处弥漫着枯寂的气息。
　　此刻这里埋伏着大量死士，他们悍不畏死，从灵魂到躯干都绝对效忠玛丽公主。
　　这些死士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强归强，自然没有办法对抗龙族。
　　好在传送阵有名额限制，根据先前的情报，伊里亚德身边跟着一位随行保镖，那最多只会有一名龙族相伴。
　　群体自爆下，目标不死也要重伤成为废物！
　　他们都能想象到，当发现出现在魔域外的一刻，伊里亚德会是何等惊恐。
　　传送阵亮了。
　　“终于到了。”
　　光芒消褪之前，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不知道是在期待些什么。
　　死士首领稍怔了下后，立刻低喝一声：“冲！”
　　手下视死如归：“冲哪个？”
　　三个没一个人样。
　　银短发少年的手臂和脖颈处的肌理下，透着无数的齿轮在转动，另外一个体型高大，接近两米，压根不符合目标资料。
　　而他们中间，是一座铁塔！
　　排除所有不可能，死士首领毫不犹豫：“冲塔。”
　　嗖！嗖！
　　他们爆发出了最强速度。
　　空间震动，灵魂契约下，死亡在他们看来也是奖励。自爆产生的强大威压让大地都产生裂缝，绝大部分死士都是冲着路迦而来。
　　去死吧！
　　连续几件宝铠被一次性震裂，路迦耳边响起了巨大的爆破声。
　　恐怖的自杀式袭击还在持续。
　　这种程度的袭杀，甚至可以送一个普通种族的族长上路，如今用到一个小辈身上，没理由会失败。
　　灵魂的消散晚于肉体，死士仅存的一缕意识迫不及待看到破碎的鲜血。
　　然而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路迦的脸。
　　模糊的视野范围内，仅有一座巍然不动的‘铁塔’。
　　须臾，一道飘渺的声音隔着‘塔内’传出，死士听到了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好吵。”
　　你们自爆的声音，太吵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魔域迟早是我的，居民在家中，60分贝算扰民。@死士
　　“……”
　　一众死士踩过，消散前留下六个点。
　　路迦：草！亡灵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日记里？


第39章 短篇
　　炸裂声持续了一段时间。
　　路迦很想为他们唱一句：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你会流泪……
　　可惜炸得四分五裂后, 只有流血，没有流泪。
　　柔软的眼睛部分先前被羽毛笔凝聚的暗纹遮掩，路迦目前还看不太清外面的情况。
　　好久，天地间终于安静下来。
　　伯兰尼忽然说：“先别睁眼。”
　　实际场景很血腥：到处都是碎裂的血肉，周围黄沙漫天，干涸的血液让附近显得像是魔鬼的洞窟。
　　避免路迦受到不必要的惊吓, 伯兰尼化身长龙，直接开始转移阵地。
　　“你还小，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身披重铠的巨婴路迦：“……”
　　巨龙腾飞的速度一日千里, 终于被告知可以脱去铠甲了，路迦睁眼就看到了大海。
　　“来都来了。”他张开双臂，面朝大海。
　　羽毛笔淡淡一扫, 觉得爆炸还是对大脑有些影响的。
　　路迦正歌颂春暖花开，旁边伯兰尼拿出传讯石, 对面似乎比较急，都没有使用大陆通用语。
　　察觉到路迦的注视，伯兰尼说：“是格罗弗。”
　　传送阵启动后又再次暗淡，任谁都看出有问题, 格罗弗之后便一直尝试联系他们。
　　伯兰尼走去一边，面色沉冷地对话。
　　路迦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中断所有交易, 悬赏隐藏在各族内的魔族探子，一个头颅可换万金。
　　听到这里时, 他已经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价格下, 自己人都可能出卖自己人。
　　等伯兰尼重新走过来，路迦：“其实……”
　　伯兰尼抬手打断：“你继续看海。”
　　前段时间还在说没谁能在龙族眼皮子底下搞刺杀，今天就上演了连环自爆，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拿轻放。
　　“……”
　　“其实只要确认红榕城的探子就好。”路迦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至于其余手段，幕后者最多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伯兰尼在这件事上没有留余地：“此事魔族理亏在先，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一个中心城市的传送阵出现问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龙族投资的项目遍布大陆，一旦全面宣告停止合作，对魔族的经济命脉将是一记重创。
　　如果魔王识趣，这个交代落实的好处就该放在路迦身上。
　　浪涛声中，路迦轻声说：“交代吗？”
　　不难看出伯兰尼想让魔王来给出刺杀一事的交代，冤有头债有主，他更倾向给玛丽公主找些‘乐子’。
　　……
　　魔域外不受规则庇护的地方终归太危险，路迦当日又折返回红榕城。
　　红榕城主几乎把难看的情绪写在了脸上，出了这档子烂事，他最后肯定要担责。
　　“我已经命亲卫展开调查，相关补偿我们之后再商量。”
　　传送点附近的重兵彻底换了一轮。
　　路迦收回视线：“需要等？”
　　各族审讯一般会直接搜魂，加上一般传送阵附近还有留影石做监控，根本用不了多久时间。
　　这会儿肯定有了结果。
　　红榕城主并未接话。
　　“你不用准备一个‘真凶’给我，”片刻后，路迦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只问一句，此事是否与玛丽公主有关？剩余的麻烦我保证和红榕城无关。”
　　短暂的沉默后，红榕城主不动声色给他塞去一个留影石。
　　“其余参与者第一时间自爆，我出手也只活下来一个，重伤不治。”
　　言下之意，除了留影石里残缺的一些口供，现在已经没有其他证据了。
　　“无妨。”
　　原本红榕城主还担心他看完后即刻发作，毕竟是血亲，被亲奶奶设计多半会想要暴走。
　　谁知路迦出奇地神情平静，看完随手捏碎了留影石，直接毁了这唯一不充分的证据。
　　红榕城主不禁有些感激。
　　这件事最后大概率会冷处理，但有留影石，迟早可能会爆出他监管不利。
　　本来他还有些摇摆，今年投票投路迦好了。
　　“一票无伤大雅。”他心中暗道。
　　路迦没有拿留影石说事，打了声招呼后，回到了原先住的会馆。
　　今天别馆内十分安静。
　　回来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路迦轻轻揉着太阳穴，说：“玛丽公主应该跟亚历克姓，处事风格都一样。”
　　不给敌人任何成长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
　　论胜面，亚历克比阿莉西亚大很多，前者生父又在战役中受伤过，缺乏顶尖力量支持，明明投资他更有前途。
　　回忆着关于玛丽公主的一切，路迦关注点清奇：“玛丽公主为什么会如此支持阿莉西亚？”
　　尽管双方出生在同一大族，但已经隔了好几代，而且玛丽公主并不怎么在意血缘。
　　羽毛笔在玛丽公主那里没有日记，更不知情。
　　“上次矮人族用来监控你的菱晶，可以利用一下。”
　　监控日常，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好麻烦。”那还得考虑怎么安装，安装后会不会被发现等问题。
　　路迦敷衍摆手：“算了，直接编个理由就行。”
　　羽毛笔：“……”
　　编什么理由，为什么要编理由？
　　很多时候，路迦的心思反而比羽毛笔更加难猜，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在窗边静坐了一个下午，开始卖弄笔杆子。
　　“父亲母亲都有了，不能厚此薄彼，我要写一篇我悍将奶奶的故事。”
　　落笔声簌簌，羽毛笔在一旁静静看着。
　　路迦工作起来永远聚精会神，一直到黄昏时分，他才重新抬起头。
　　此刻窗外暮霭沉沉，处处是灿烂的寂静。
　　路迦伸了个懒腰，活动身体。
　　“走吧，”完成了一篇创作后，他心情不错，“陪我去报社一趟。”
　　羽毛笔没有立刻动作，还是头一次主动看路迦的作品两遍以上，若有所思。
　　末了，他笑容意味深长说：“故事不错。”
　　————
　　红榕城内一共以三大报社为主导，路迦出门后，依次全都见了一面。
　　他的来意很简单，想要在比较瞩目的版面位置，来刊登自己的首部短篇。
　　“我是写小说发家的，”路迦一脸真诚，“需要靠一些作品保持热度，为接下来的新书上市做预热。”
　　大报社的主编有一个硬性要求，必须修炼过真知之眼，这样才能更好地甄别出新闻真假。
　　路迦说话的时候，主编一直盯着他，确保是真实的，特别是说新书预热时，绝对一个字都做不了假。
　　“不过我的作品不会独家发表在贵社。”路迦强调。
　　主编粗略一扫稿子，就是一个主角变成暴发户的故事，因为有很多环境氛围描写，故事节奏感很一般。
　　他并不在意这点，最近报纸头条全是关于真假少爷的电影，往日那些不喜欢看报的学院派讲师还主动投稿，分析电影里的铭文。
　　如果这时候收录创作者的作品，稍微宣传一下，销量根本不用发愁。
　　至于发出去后，大众会不会继续骂创作者垃圾，不关报社的事。
　　“行。”
　　双方愉快敲定了合作。
　　路迦没有特意要求刊登日期，相信为了抢先其他竞争者一步，这些报社也会抓紧。
　　他的想法没错，如果不是时间不够用，主编恨不得发晚报。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两大报社，一目十行扫了遍，都没有怎么审稿，报社便为了抢占时间，迫不及待往第二天的内容里穿插。
　　他们比较保守，只是给了一个不错的印刷量。
　　最先和路迦接触的主编则是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一直印，能印多少印多少，把作品底稿给其他城市的分社也发一份。”
　　自发现不少魔民重刷真假少爷后，他觉得民众的包容性简直无限高。
　　翌日一早，三大报社先后发力宣传下，销售场景异常火爆。
　　报纸最大的受众群体仍旧是那些普通民众，和主编推测的一样，他们纯属自虐式的好奇导演还能搞出什么逆大天的创作。
　　“才被刺杀过，他竟然还有心情写文章？”
　　红榕城主听闻此事后十分惊愕，立刻命令下属买来报纸。
　　传送阵出问题一事，别说几乎每个红榕城高层都知道，其他城市城主也略有耳闻。
　　龙族突然宣布中止一切同魔族有关的交易往来，在得知根源在红榕城后，一个个发去问询。
　　铺天盖地的问话，让红榕城主心里都快问候玛丽公主一万遍。
　　“可千万别刊登刺杀事件。”
　　那样事情就压不住了。
　　公然在报纸上抨击玛丽公主，本身也是一步烂棋。
　　不少玛丽公主的旧部还在，不会接受莫须有的‘诋毁’，还会被追责。
　　看到标题里有‘奶奶’两个字，红榕城主已经开始头疼起来。
　　但是往后细读，他的神情一点点开始变了。
　　同一时间，正在阅读的还有龙族。
　　他们没那么多想法，仅仅因为是路迦的创作，便随爪买了几份。
　　绿晶龙等只在乎三岁半文学，买完直接去角斗场观赛，格罗弗和伯兰尼脾气耐心俱佳，选择坐下阅读。
　　愚蠢的同族。
　　伯兰尼摇头，和幼崽一起吃早餐，看看报纸喝喝茶，比起暴力竞技不知强多少倍。
　　两头龙当着路迦的面直接看了起来。
　　故事开头很简单，主人公突然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自称是她的奶奶，如今缠绵病榻即将离世，想要最后见她一面。
　　主人公印象中是有一个不常见面的奶奶，她原本不想去，但信中提到还有一大笔遗产，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
　　路迦用了传统爽文小说开头，天降横财。
　　同时对主人公的身份做了修饰：因为魔法水平一般，被老板羞辱辞退。
　　开头算得上是引人入胜，只是对不缺钱的龙族来说，吸引力一般。
　　接下来的内容主打治愈系。
　　小镇的景色太美了，一切都慢悠悠的，可惜对于习惯快节奏的主人公，完全喜欢不上这里。
　　当她终于见到了奶奶，因为两代人的生活观念不同，表现得抗拒又厌烦。
　　然而奶奶始终包容着她，得知主人公被羞辱辞退，更是心疼说：
　　“不要难过，奶奶会让所有欺负过你的存在都付出代价。”
　　主人公讥讽：“别说大话了！”
　　然而奶奶并没有说谎，原来她曾是一位擅长禁忌的魔法师，为了兑现诺言，奶奶无偿传授她一些威力强大的黑魔法。
　　渐渐的，祖孙俩隔阂消失，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开春第一天，奶奶去世了。
　　主人公伤心地提着行李箱离开。
　　重新回去的她，开始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靠着突飞猛进的魔法实力，狠狠打了前老板的脸，并且还得到了一份十分不错的新工作。
　　不同于路迦从前的作品，这次行文结构十分优美。
　　任何一个遣词造句都很讲究，就像一篇温柔的散文。
　　路迦询问格罗弗看完的感受。
　　格罗弗包容地笑了笑，激励他说：“挺不错的。”
　　不能说故事不好，只是实在没什么起伏。
　　而且他不喜欢那些故事里的环境描写，始终以阴天为主，总有一种压抑蒙着层阴影的感觉。
　　大家又开始有说有笑喝花茶。
　　早餐快要结束时，正在品茶的格罗弗动作一滞，转头重新拿起报纸。
　　另一边，伯兰尼也一样。
　　渐渐的，他们皱起眉头。
　　原本在龙族眼中平静如死水的故事，越看越不对劲。
　　只剩几口气的奶奶，在孙女来之后，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却在开春的一天突然去世。
　　主人公在学习魔法时，惯用手是右手，描写她提着行李箱站在阴天下的一幕，却是用【左手死死攥紧包袋，泪水不自觉从女孩的眼角留下，回想这些日子的经历，嘴角又勾出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格罗弗不禁想到奶奶的身份：一位黑魔法的传人。
　　【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
　　结尾平淡的一行字，莫名刺眼。
　　一个想法突兀在心底生出：重新回去的主人公，还是本来的自己吗？
　　格罗弗看向路迦。
　　路迦正低头赞美今天的早餐‘回味悠长’。
　　他在第一次看互换灵魂，重返青春的作品时，十分震撼。
　　后来又专门找了同类型的悬疑片狂炫，其中《奶奶》和《万能钥匙》让他最为印象深刻。
　　两部作品都做了相同的处理，直到结尾，作者都没有明确说明是否真的互换成功，只留下蛛丝马迹让观众自己判断。
　　所以过去几十年，观众仍旧在为留白部分争执不休。
　　路迦沿用了这种形式，写了一篇这个时代背景下的故事。
　　以天降横财为引子，和真假少爷电影一样，教授过程中穿插魔法铭文为看点，结尾处再留下悬念。
　　目前看，效果很不错。
　　格罗弗眉头还没散开：“这个故事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故事里阴天下祖孙一起学习的画面，越想浑身越不舒坦，像是扎了根毛刺。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奶奶最后是不是和孙女互换了身体？”
　　路迦反问：“一个细思极恐的故事，对吗？”
　　当前大陆所有流传的作品中，根本没有诞生过悬疑反转，迟缓延续恐怖的类型。
　　经典推理作品的叙述诡计，具有不可复制性，读者的震撼在第一次阅读时已经达到巅峰。
　　从龙族的反应来看，哪怕是强者，读完后也会感受到恐怖效应。
　　一向温和的格罗弗有些急了：“你快说结尾。”
　　路迦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他心中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
　　格罗弗和伯兰尼的脸色瞬间异常精彩。
　　这比看了真假少爷还如鲠在喉，另一个至少有明确的答案。
　　连他们都这样，可想而知其他阅读者的感受！
　　连作者都不确定的结尾，创造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什么？添堵吗？
　　在问出疑惑前，格罗弗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报纸的上半部分。
　　真假少爷的设定可以代入魔王，奶奶和孙女……岂不是……
　　路迦这时放下刀叉，似笑非笑说：“我昨天突然好奇为什么玛丽公主对我不好，对阿莉西亚好，随便编了个故事自我安慰。”
　　至于这胡诌的故事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圣魔大陆是真的存在夺舍，初见羽毛笔时，对方就曾想要窃取过他的肉身，看完乱代入也不是自己的错。
　　先培养一下大众的阅读理解能力，方便他们之后继续细思《我的魔王父亲》。
　　等实体书上市的时候，读者一定能解读出各种阴谋论！
　　魔族也就罢了，到那时大家会怎样看待圣庭这个以神圣著称的势力？
　　想到这里，路迦看了下墙上的机械钟：“这个时候，报纸应该卖得差不多了。”
　　他倏地双手合十。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羽毛笔问：“你在干什么？”
　　路迦：“祈祷。”
　　亲爱的读者们，一定、一定要过度解读啊！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谁在我的日记里乱写字？给我出来！
　　阿莱克斯：送给你的一篇小故事。
　　路迦狐疑阅读完，主人公家破人亡，为了复仇苦苦隐忍三十年，终于让敌人血债血偿。
　　路迦：……
　　路迦：！！！
　　三十年！为什么要隐忍三十年！所有的仇不是该立刻报吗！
　　阿莱克斯【微笑】【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路迦破防的声音】。


第40章 封地
　　报纸发行十分顺利。
　　按照主编前一日的要求, 员工提前在歌剧院门口进行兜售。属于路迦的照片比文章加起来版面都大，热度加持下, 没过一会儿就断货了。
　　成功买到报纸的魔族立刻展开阅读。
　　“《春日破茧》。”
　　散发着文艺气息的名字，实在让他们提不起多大兴趣。
　　“还以为和电影相干。”该死的报社员工，居然误导他们。
　　看完天降横财的开头后，更是想嘲讽冷笑。
　　伊里亚德终于担心大众会因为电影对其产生意见，影响回狩投票了吗？所以特地写一篇暴发户的文章作安抚？
　　呵，太迟了。
　　一位魔族愤怒拔出墙缝钻出来的野草。
　　比草贱。
　　临近秋季的风夹杂着一丝酷寒, 通篇浏览过后，大部分魔族暂时不以为意地离开。
　　但还有一些站在原地，风中渐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文章角色上升到真人的速度上, 他们远远超过了格罗弗。
　　那些被安排来学习铭文，被迫观影的学院学生。一个个正是作阅读理解的好年纪！
　　“不对劲啊。”读完后，总有很扭曲的感觉。
　　一位教授的得意门生重复看了三遍, 面色变得凝重。
　　魔神在上，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看完好几遍真假少爷, 再阅读文章完全可以明白其中的隐喻。
　　他看向周围，在彼此闪烁的眼神中说：“是我想的那样吗？”
　　同校生重重颔首。
　　“注意到了吗？主人公去找奶奶的日子是四月十四日，魔族历史上曾在这一天举行过复苏祭。”
　　“不不不，你还漏了一句最重要的话：【田埂间的铃兰悄悄绽放着】。”
　　奶奶死在开春, 也就是二月左右，铃兰的花期通常在五月份，怎么可能那个时候绽放？而且还是绽放在贫瘠的田埂间。
　　“我懂了！”另一名学员恍然：“铃兰的花语是重新开始啊！”
　　“没错！”
　　结合上下文, 作者把奶奶比作铃兰，在不属于她的花期中再次拥有二次生命。
　　讨论引得不少人观众驻足。
　　越来越多的魔族聚在一起, 开始逐字逐句展开翻译，一时间连门外面的一个大石头, 都被他们重新被赋予了意义。
　　……
　　吃完早饭，偷偷溜出来想看看文章反馈的路迦，正站在街角一脸问号。
　　啥？！
　　他就是那么随笔一写，怎么连石头都被解读出花样来了？
　　还有铃兰。
　　“铃兰的花期在五月份吗？”
　　原身在魔族博览群书，但还真没看过什么草本植物类的介绍，路迦自己也欠缺这方面的常识。
　　他们怀疑了这么多，就是没怀疑过作者的文化水平。
　　旁边的羽毛笔冷笑：“自以为是的分析真是可笑。你只埋了一个魔药伏笔，却被解读出这么多。”
　　路迦僵硬地扭过脖子：“魔……药？”
　　羽毛笔侃侃而谈：“孙女回去第一天，吃过饭就困了。怕是那个时候奶奶已经在给她下魔药。不然人，怎么可能吃完饭就困？”
　　经常饭后困的路迦：“……”
　　好一通羞辱。
　　“这是科学！”原则问题上，他咬牙切齿辩解。
　　吃完饭容易犯困是血液多集中到胃肠道，易造成其他供血不足。再说了，谁舟车劳顿一天后不困！
　　羽毛笔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脑补帝。
　　红榕城主大清早看了这么一篇文章，直呼造孽。
　　他根本来不及也没办法让卫兵阻拦，大主编的孤注一掷，让文章同步发行周边各区域。
　　五花八门的解读开始从几大中心城市向外辐射，传播速度远胜一般流言。
　　在魔族的认知中，杀戮和鲜血才能和恐怖一词挂钩，如今看完了《春日破茧》，那种绵绵针往毛孔里塞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哪怕是远一点地带负责驻守的卫兵，换班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奶奶说不会再让谁欺负孙女。”
　　“呵呵，她都附身了，当然不会让自己被欺辱，也算是兑现了诺言。”
　　命运观测以来，本就关注路迦在红榕城动向的王族们，更是早早接到了消息。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阿莉西亚。
　　她刚从决斗场厮杀一番回来，如今只有杀戮才能让她平静一些。
　　那张美丽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阿莉西亚按照日常的训练计划，一直努力到晚上，快结束时，忽然看向暗处保护自己的阴影：
　　“哈里爷爷，您觉得那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阴影里走出来一位老者，他从前是阿莉西亚父亲的忠仆，现在又追随保护阿莉西亚。
　　“小姐不用多心。”老者沉声分析：“这明显是伊里亚德在故意挑拨离间，报复传送阵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
　　阿莉西亚低敛着眸子，“但别忘了……传送阵出问题的第二天，伊里亚德就刊登了这篇作品。”
　　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无凭无据地编出这个故事？
　　他又不是神？
　　仔细回忆这些年和玛丽公主的相处，很多地方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可疑。特别是对方主动愿意配合自己，冒着得罪龙族的风险，安排了传送阵遇袭。
　　阿莉西亚问起玛丽公主那边的情况。
　　老者如实回道：“听说勃然大怒，已经下令封禁那篇文章传播，并且在给报社施压。”
　　阿莉西亚喃喃：“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禁呢？”
　　老者：“……”
　　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为什么要禁止它？
　　这些言论传到玛丽公主耳中，更加盛怒，当即严厉惩处了其中几个传播者。
　　本意是想杀鸡儆猴，谁曾想到相关热度不降反增，黑市第一次出现炒绝版报纸价格的奇葩事件。
　　这种涉及王室内乱的秘闻，各族埋伏的探子第一时间联络汇报给上级。
　　每一个上级之上还存在上级，金字塔的顶头又有首领和特派官。
　　同一句话，加了个体不同的理解，传过三个人后，成功产生质变。
　　从一开始的猜测，到后面已经变成了惊天王室丑闻！
　　奶奶的故事，正以类似病毒传播的速度蔓延，并产生一系列蝴蝶效应。
　　作为最先轻轻挥动翅膀的路迦，这时正在起早贪黑写新书。
　　中途休息时，他笑眯眯对羽毛笔说：“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成立了。”
　　既然传送阵被动手脚一事，被冠上证据不足，那他索性就不讲证据了。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祖孙俩同病相怜，都是有苦难言，”路迦假装抹泪：“我与玛丽公主心连心。”
　　永远相亲相爱一家人。
　　他这幅有仇必报的样子，在羽毛笔看来倒是极为赏心悦目。
　　赶在路迦创造出新的打油诗之前，羽毛笔提醒他：“现在是个好时机。”
　　路迦想了想，反应过来拍手说：“没错。”
　　原本还需要依靠龙族帮忙沟通，好在其他界域上映电影，现在只要传出电影内容和王室秘闻相关的消息，上映不成问题。
　　毕竟在一定程度上，各族都会‘妖魔化’一下其他种族，能放大魔族丑闻的机会，他们可不会错过。
　　而魔族一向为这种坏名声沾沾自喜，六亲不认的震慑力可比一个友好形象强的多。
　　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心动不如行动，路迦快速收尾，带着电影盒去找伯兰尼他们。
　　他想拜托龙族帮自己把东西送去给卡伦，后者自然知道怎么操作。
　　见面后，路迦直接说明来意：“距离回狩票选结束不剩太久，以我现在的势头，只要敛财上不逊色其他王储，就有机会拓宽赢面。”
　　中心城市看中命中占卜的结果，选票会大幅倾向自己。
　　敛财上，电影和小说的收入足以兜底。
　　一旁格罗弗幽幽插话问：“那篇故事真的没有明确答案吗？”
　　路迦一怔。
　　这都过去好几天，怎么还没走出来？
　　他讪笑着转移话题：“三岁半的第二部大纲我已经写好，等回狩结束潜心写几天，应该就能上市。一旦票选胜利，之前的分红也能如约……”
　　格罗弗眼神更加幽深：“奶奶到底有没有占据孙女的身体？”
　　路迦：“……”
　　绿晶龙和独角蓝龙也在静静看着他。
　　路迦哈姆雷特上身，轻咳一声：“一千个读者心里就有一千个奶奶。”
　　确定是真的得不到答案，格罗弗稍微埋怨地看了一眼万恶之源。
　　他拿出了一个卷轴：“传送阵一事，魔王已经给出赔偿。”
　　玛丽公主可以摘干净，但龙族使用中心城市传送阵，遭遇刺杀的事实无法掩盖。
　　路迦打开后，是一张微缩版的魔域地图，其中二十二座城市被用红色标注出来。
　　“这是？”
　　“魔王划给你的封地。”格罗弗温和的语调下，藏着一丝冰冷：“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二十二座城市，一次性赐予，听上去十分大气，实际都是一些地理位置刁钻，很难发展的地方。
　　所有价值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一座黑暗之城大。
　　路迦早就习惯了区别待遇，魔口和土地面积可是实打实的，他现场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
　　“…摩柯城。这里我有印象，好像周围是沙漠，夜晚还经常出现一些恐怖异象。”
　　“嗯，之后就往旅游城市的方向发展好了。”
　　此话一出，全都在看他。
　　一个地势偏，周围只有黄土坑洞的地方，你要发展什么？
　　格罗弗提醒说：“整个城市翻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路迦却是摇头：“就维持原貌，重点进行文化炒作，深挖一些当地恐怖故事流传开。”
　　他掰着指头举例：“周边地貌改名魔鬼沙漠，古残垣附近建立一座宫殿，名为幽灵殿，日后宣传按照‘无论谁住在这里，都会遭遇噩耗’的口号来。”
　　话音落下，满室皆寂。
　　确定没有听错后，大家的目光越发异样。
　　当前圣魔大陆最出名的旅游地在南域的一个岛屿，为了维持好名声，每年要投入大量的金钱。
　　这怎么还有特意自毁的？
　　路迦反问：“如果要在这两个地方选一个去旅游，你们会去哪里？”
　　格罗弗回答前突然语顿了一下，再开口时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当然是幽灵殿。”
　　伯兰尼颔首，同样给出一个答案。
　　绿晶龙就更直接了：“假如是我，路过附近的时候，可能会专门看一趟。”
　　独角蓝龙表示同意。
　　什么无论谁住在这里，都会遭遇噩耗。他倒要见识一下，有没有脏东西敢缠上来！
　　门口，因为路迦出来太久，过来找人的羽毛笔眼皮一跳。
　　这绝对是个黑芝麻汤圆，坏主意一个接一个。
　　他下意识代入自己，换作是他，估计会讥讽一句什么狗屁传闻，然后冷笑交钱入住。
　　越是对实力自信的强者，越受不住这种暗戳戳地挑衅。
　　屋内，路迦又说了一些点子：“目标客户不止有强者，还有一些恐怖爱好的猎奇者。”
　　这类群体在任何时代都不缺。
　　“我想大家一起共同开发，届时我只留六成收入，用于摩柯城子民发展，剩下四成归龙族。”
　　他现在有主意，有钱，就是分身乏术，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顾不过来。
　　有龙族的威慑力在，至少可以保障不会随着客流量增多，出现一些为了博眼球而发生的暴力事件。
　　一只手突然轻轻按在脑袋上，黑色长发被揉了揉。
　　“这次的分红就不要了。”
　　路迦诧异，“一码归一码，我……”
　　绿晶龙直接打断：“你就听格罗弗的，这次险些让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事，简直太丢份了，就当是补偿。”
　　他还没有忘记另外一件大事：“对了，第二部加油写啊。”
　　第一部书他都快翻烂了。
　　买的盲盒周边都可以塞满一个小型矿洞。
　　路迦沉默一瞬，最终没有再掰扯利益的交集，点头说：“一定。”
　　他习惯性分得很清楚，有时过度区分反而容易显得生分。
　　伯兰尼很满意路迦能想明白这件事，看来昨天的教育课没白上。
　　“还有一件事你得多上心，”伯兰尼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魔王。”
　　路迦仔细听着。
　　伯兰尼：“魔王不能插手回狩，但对他那个层次而言，想要搞些类似玛丽公主的小动作也不难，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干预过一次。”
　　关于这点，路迦也觉得奇怪。
　　这种无视，几乎是在放任他成为回狩的胜利者。
　　“其中肯定有什么算计在。”路迦皱眉：“不过不影响我走自己的路。”
　　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断变强，再多算计也无用。
　　伯兰尼十分赞赏他的决心：“好孩子。”
　　然后问：“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路迦：“持之以恒写书抨击魔王，煽风点火策划奶奶家狗咬狗，合纵连横其他王储除掉一两个兄弟姐妹。圣庭突然搞针对，我母亲那边好像在憋什么坏招，赢下回狩胜利后，看能不能有机会对抗一下。”
　　魔王只需要算计自己，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他要搞掉一大家子呢。
　　伯兰尼语塞，最后憋出一句：“注意作息规律。”
　　“好。”路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开始往回走。
　　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羽毛笔，迎面撞了个正着。
　　路迦：“为何不避？”
　　羽毛笔：“……”
　　双方一起往回走，路迦打了个呵欠。
　　有关全家桶上路计划，他其实也只是说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未来本就充满变数。
　　“发展旅游城市至少能让摩柯城的域民看到希望，这希望会向其他几个贫瘠的地区蔓延。”
　　龙族亲自去控局，公信力很高，和克林哨塔一样，找准一个切入点，争取来选票不是问题。
　　他不用再忙着去其他地区巡演，只需要将财富冲进前三。
　　“总算可以轻松点了。”
　　刚说完，发现红榕城主在房间门口等他。
　　路迦眼皮一跳，感觉没好事。
　　红榕城主没让他失望，带来了坏消息。
　　“负责核实统计魔域外王储财富的一支队伍，三天后就会折返。”
　　路迦蹙眉：“什么？”
　　“近来我族在外的魔民挑起了不少事端，人族正在进行清除遣返，很多地方明确禁止魔族进入。”
　　羽毛笔在旁毫不留情地讥笑：“这挑起事端的时机出现的真巧。”
　　红榕城主点头：“大王子的手笔。”
　　路迦：“亚历克在人族不是也有很多资产？”
　　红榕城主笑了：“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回狩临近尾声，他可以说服其他王储转移部分财富。”
　　回狩并不禁止王储间的厮杀和交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有些自知没有取胜希望的，倒不如将钱换成其他实打实的好处。
　　路迦垂眼思考着。
　　一旦财富排行挤不进前三，会被直接抹除资格，再多选票也枉然。
　　红榕城主提醒：“亚历克可以和其他王储做交易，你也可以。”
　　路迦却是摇头。
　　他从不做买卖里吃亏的一方，现在去交易，只会被敲竹杠。
　　路迦想了想：“这个财富统计是实时的吗？”
　　“当然，而且很准确。”红榕城主道：“别说调查王储，任何一个大陆名人，哪怕圣城的一些高层财富情况，他们也有办法了如指掌。”
　　异世界的加强版福布斯榜单吗？
　　路迦眯了眯眼，语气透着一丝琢磨不透：“看来得尽快行动起来。”
　　红榕城主惊愕。
　　听这意思，他想要在这三天不到的时间内，赚取超过至少一半以上王储财富累加的总和。
　　路迦下定决心，抬起头说：“先联系报社。”
　　红榕城主下意识猜测：“你准备再写一篇《爷爷》？”
　　你爷爷已经死了。
　　放过他吧。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今日抽空另写一短篇，半夜悄悄放于羽毛笔枕上【顺手的事】。
　　故事讲述主角家破人亡后，开头便报仇成功，同归于尽。然后主人公重生，重生在敌人还没死，家人也不相信自己的时候。
　　但主人公相信，这一世会有不同的结果。
　　故事完。
　　诡异做了一夜噩梦的羽毛笔，醒来看到枕头上的短篇：……
　　那主人公之前的报复算什么，报复个寂寞吗！
　　路迦【探头】【疑惑】【账是这么算的吗】


第41章 财富
　　什么爷爷？
　　路迦嘴角一抽：“我只想把其他王储搞财富联合的事宣扬出去。”
　　红榕城主听罢摇头。
　　“群众可不会抨击亚历克, 只会觉得大殿下睿智。”
　　路迦点头，表示清楚。
　　“事先制造出一种危机感罢了, 欲扬先抑，当大家都觉得我不行，我成功了，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意义，将会远远超过这件事本身。”
　　红榕城主：“万一失败了呢？”
　　路迦：“好像谁觉得我会成功一样。”
　　“……”
　　总感觉这个套路有点熟悉。
　　红榕城主想起来了，和不久前的那场决斗很像, 都是大家开始很不看好另外一方，然后来个大逆转。
　　亚历克还都是被逆转的一方。
　　红榕城主略一思考，居然觉得十分可行。
　　离开房间后, 他负手前行沉思，亲卫兵自动跟了上来。
　　途中红榕城主忽然驻足：“你觉得伊里亚德真有可能取得胜利吗？”
　　虽然最近对方势头很猛，但坦白讲, 红榕城主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亲卫兵想了想：“可能有些难？”
　　魔域根基太浅是致命要素。
　　红榕城主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投的谁？”
　　“伊里亚德殿下。”红榕城无法拒绝信命运论。
　　“你全家呢？”
　　“伊里亚德殿下。”
　　“远方亲戚？”
　　“伊里亚德殿下。”
　　听说亲戚的亲戚也是这么投的。
　　“……”
　　在红榕城主注视下, 亲卫兵如实说：“他们单纯觉得好玩。”
　　反正一票无伤大雅，投就投呗。
　　说句不恭敬的话，还有热闹能看，多好。
　　红榕城主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一些路迦没去过的地区，说不定这样选的也大有魔在。
　　尤其是受政治因素干扰，比如亲王阿蔓和亚历克的亲生父亲有仇, 听说不但去了电影首映，还主动在自己统辖的领地引进路迦的作品。
　　魔王的干儿子们太多了。
　　多位竞争者, 意味着其他区域选票会极为分散。
　　路迦这里反而集中起来了。
　　红榕城主吸了口凉气：“难道今年真要杀出一匹黑马？”
　　————
　　路迦从不担心选票。
　　二十二座封地，边陲地带, 中心城市等，加起来足够他逆袭。回狩即将结束，财富和安全才是现阶段该担心的问题。
　　一步一步来，他先联系记者。
　　看到略熟悉的面孔，路迦诧异：“是你，莉莉安小姐的魔？”
　　“不，我是圣人的魔。”
　　“？？？”
　　记者拿出一本卷轴：“圣人让我带给你，里面融合了他最厉害的幻咒。”
　　一本致幻咒，一本在圣城时给的卷轴，足以在任何险境下逃生。
　　路迦不明白圣人这种无缘无故的好。
　　他定定看着记者：“在我家乡有一句话，命运的馈赠暗中早已标价。”
　　“嗯嗯，你付过了，每逢大选必有押注。圣人在人族黑市操盘，买你赢。”
　　一旦路迦胜利，是一笔天文数字。
　　路迦：“……”
　　记者：“我先走了，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报社的业务能力很强，他们比路迦还会拟标题，当天晚报便刊登了王储联合事件，铺天盖地唱衰。
　　三大报社各自头版分别是：
　　《大王子狂袭，狠切伊里亚德命脉》、《双王储深夜相见，密会三小时》、《奶奶，再爱我一遍》。
　　路迦看完后，才发现切的是经济命脉，另一个则是亚历克和三殿下克莱因深夜见面被拍到，疑似商量财富置换一事，最后一个是关于阿莉西亚和玛丽公主，不过中间也提到了他。
　　每篇底下还请了军事家锐评。
　　他们从各方面解读每位王储，一致认为路迦顶着最尴尬的家世，想要短时间内在魔域大赚一笔，几乎不可能。
　　其中一些用词十分犀利，但凡心灵脆弱点，可能都承受不住。
　　羽毛笔一目十行扫完，淡淡说：“明天一起去卖日记吧。”
　　路迦当场被空气呛住。
　　“就卖给这些专家……当然，卖来的钱，只是先借你。”
　　路迦连连摆手：“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他说出自己的赚钱计划，缓缓吐出两个字：“预售。”
　　“什么？”
　　路迦解释：“我想在产品上市前，让消费者先付款。”
　　羽毛笔沉默良久，说：“我好歹给了别人一本日记。”
　　“……”
　　想要搞预售，路迦得先解决一个问题，如何联系到卡伦。
　　从魔域到圣城，哪怕是龙族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个来回，写信就更慢了。
　　没有手机就是麻烦，还他妈生互联网时代。
　　路迦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什么，自储物戒取出一个牌位。
　　莉莉安曾说掰碎了后，她父亲就能感知到。
　　“圣人能通过空间卷轴神识降临，这个牌位会不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羽毛笔扫了眼上面的铭文，给出了肯定答案。
　　于是路迦十分干脆地掰碎了牌位。
　　几乎只在一瞬间，碎裂的牌位像是被火烧一般，演变为焦黑色，碎块如积木一般重新拼凑成一个古怪的符号。
　　半空中多出一道半虚半实的人影，很瘦，看着精神奕奕，一双盛满岁月气息的双目中，带着一丝焦灼。
　　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锁定了路迦。
　　路迦赶忙解释：“莉莉安没出事，这牌位是之前她给我的。”
　　莉莉安的父亲乃是人族地位颇高的一位药剂师，路迦曾在圣城大出风头，哪怕不戴面具，他也能从标志性的黑发识别出其身份。
　　药剂师毫不客气说：“你们的婚事我不同意。”
　　羽毛笔神情一冷。
　　路迦大惊，“伯父，我们只是朋友。”
　　他很肯定，莉莉安也只当自己是朋友。
　　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药剂师放下心：“不是就好，我家莉莉安以后只能找户口在圣城的。”
　　路迦一刻也不耽误地说出目的：“……我想请您帮忙带个话。”
　　莉莉安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巨石之城，但人族境内，父女俩肯定有能立刻联系上的方式。
　　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他索性直接写了下来。
　　药剂师看着上面的营销套路，皱眉：“魔域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吗？”
　　空手套白狼？
　　路迦轻咳：“个人行为，请勿上升。”
　　牌位的铭文能量消耗得很快，药剂师隔空拓印完毕后，问：“来都来了，想要药死谁吗？”
　　路迦正要拒绝，羽毛笔忽然说：“灵魂增补液。”
　　药剂师一眯眼。
　　路迦不知道这东西的用途，但羽毛笔专门提出来，他便尝试开口提了一下。
　　药剂师审视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路迦被看得头皮发麻。
　　半晌，药剂师才拿出一个小绿瓶。
　　路迦刚一接过，下方破碎牌位组合的特殊字符化作白芒消失，能量即将耗尽，药剂师消失前，提醒了一句：“一人量，必须一次喝完。”
　　手中的瓶子冰冰凉凉，路迦好奇打开。
　　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扑面而来，意识一瞬都清明了几分。
　　羽毛笔：“喝了它对修复灵魂有益，能调配出灵魂增补液药剂师极少，外面有市无价。”
　　路迦喃喃：“居然这么珍贵。”
　　羽毛笔：“一般吧。在那老头眼里，还不如一个本地户口。”
　　“……”
　　路迦的灵魂之前就像是稀碎的蛋花汤，修炼固然可以起到完善作用，但来得太慢。
　　这也是羽毛笔一定要让他讨要增补剂的原因。
　　“先收好，等下次修炼完服用。”
　　路迦点头，顺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碎木屑，希望卡伦那边能一切顺利。
　　靠着一对一传话，消息很快如他所愿，成功传到了卡伦这里。
　　巨石城，卡伦穿戴优雅，正在隔空聆听路迦的声音。
　　莉莉安一字不落地复述。
　　卡伦原本还在一边查账，一边细细听着，听到一半，他便放下了手头所有事情，不知道琢磨什么。
　　莉莉安：“听我爹说，路迦好像挺急的。”
　　卡伦笑了：“时间不是问题。”
　　除了宣传，整件事情根本不需要准备任何前期工作。
　　他对着暗中的影子一拍手，正色道：“通知所有的分管会长，召开紧急会议。”
　　莱茵商会遍布大陆，光是商会内部专门的传送点就有上千，除此之外，还有单独的虚空会议室。所谓的虚空会议，类似路迦经历的隔空投影交流，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大量魔石，上一次烧钱会议的召开，还是在三年前。
　　“卡伦，这么急着找我们来做什么？”
　　说话的是一处大城市的分会会长，算是莱茵商会的元老级人物，对于卡伦，他还是比较认可的。
　　但对其召开虚空会议，也不免颇有微词。
　　卡伦：“是关于一宗商品买卖。”
　　大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除非是神器出世，不然都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各位不要急，先听我详细说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卡伦详述了路迦传递来的信息。
　　先前还不耐烦的分会会长，不知不觉中全都坐直了身体。
　　都是人精，坐镇各个商会多年，金钱在他们看来几乎只是一个数字，他们感兴趣的是这场交易中一个全新的销售模式。
　　“如果能普及，日后对商会的好处很大。”可以提前了解市场，规避很多风险。
　　卡伦：“而现在是最好的检验时机。”
　　换作其他商品，很难打开这个缺口。
　　路迦的新小说自带热度，以此为切入点，推进的过程中，大众更容易潜移默化接受这种销售模式。
　　“可以试试。”先前的元老发话了。
　　“我同意。”
　　“同意。”
　　“同意。”
　　……
　　几乎参与会议的九成人员都选择同意，卡伦满意笑了：“今晚就辛苦一下各位，明天统一开始售卖，具体宣传方式稍后我会下发。”
　　翌日一早，莱茵商会旗下含七百三十五座城市在内的所有拍卖场，珍宝阁，异兽决斗场等一系列产业，全部高高挂起了宣传牌。
　　牌面施加了特殊魔法，成功显现出动态效果。
　　这样的宣传阵势，引得不少过路人驻足。
　　【万朝会最受欢迎作家即将携新作归来，即日起至明晚七点，心动读者可提前预订！】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圣城，一位过路的贵族让车夫停下，随口问了下。
　　在得知卖得是一本普通书籍时，第一反应是莱茵商会疯了吧。
　　“一本不涉及魔法知识的破书，还得提前付钱订？”
　　销售员挂着标准笑容：“这位作者刚在魔域发表了一篇关于奶奶的故事，被全线封禁，新书尺度之大更是超乎想象。现在预定的客户，可以确保拿到的是无删节版本。”
　　有关新书的详细介绍，在宣传板下方。
　　【带你揭露不为人知的魔族往事】
　　【丑闻和魔性的交织……魔族王室的惊天阴谋。】
　　贵族眼睛都快长在上面了，嘴上却是强硬说：“无聊。”
　　重新坐上马车，贵族去听了一场歌剧，出来时，让马夫换了一家书店停下。
　　远远地，就看到巨大的宣传板上标红了两个字：售罄！
　　书店老板正在和一位客户解释：“抱歉，我们这里只限量发行一万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本书有很多争议内容，我们也不敢上太多。”
　　客户瞬间不愿意了，一口气喷了很多。
　　老板看着十分为难：“已经向上汇报过了。今天下午四点，可能还会再发售一波，您可以那时过来看看。”
　　路迦在圣城闹出的事情不少，除了一些最近才终于把户口迁来的人，大家几乎都已经在直播当天了解过这本新书。
　　当时他们就被简介勾得心痒痒。
　　依照圣城的人口总量来说，预定量达到一万轻而易举。
　　先前那位贵族落户不久，尚不了解情况。
　　下午三点多，贵族重新出门，结果才到街道口，车进不进去了，拉车的妖兽低吼了几声。
　　贵族抬头一看，一声脏话不体面地脱口而出。
　　前方几里地，整个街道水泄不通！一眼过去，全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我专门跑来一趟订，你告诉我没有了！”
　　“对啊，不是说的四点！”
　　见状本来可买可不买的贵族，突然也生出了志在必得的心思。
　　没错，凭什么出尔反尔！
　　“是四点，很多老客户是直接传讯来预定。”老板咬咬牙，一跺脚：“其他几家店也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到，现在已经提交申请上去了，有希望新增预售名额！”
　　老板再次强调：“大家注意看预售条例，有可能书无法上市，届时会直接退款。毕竟涉及到很多秘闻，都不一定能过审。”
　　“……不能接受的，请现在让出预售名额，我们可以全额退款基础上，再补偿五个银币。”
　　谁在乎这点钱！
　　被他一说，抢到名额的人更加激动了。
　　同样的话术正在不同的城市上演。
　　每次一万册刚刚放出，立刻就被抢购一空，没买到的顾客群情激奋。老板将下一波库存放上来，他们才心满意足，一个个交了钱后像是凯旋的将军，心满意足离开。
　　截止到晚上九点，预售金额已经破亿！
　　本来行李都收拾好，最后一天准备休息的魔族核实财富队伍，不得不临时加班陷入繁忙的统计工作。
　　而从早上起，一刻不停关注整场销售动向的卡伦，正看着各地汇总的数据，一双狐狸眼都笑眯了。
　　“这叫饥饿销售的方式还真好用。”
　　才过去半天，就赚得盆满钵满。
　　路迦可真是自己最完美的战略伙伴。
　　卡伦对过来送报表的暗七笑着说：“你能想到吗，就这么一个套路，居然有无数顾客上钩！”
　　叽叽。
　　什么声音？！
　　暗七和卡伦同时面色一变，连同暗处的影卫第一时间现身。
　　桌子对面，就在距离卡伦仅仅不到一米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只雪貂。
　　它通体雪白，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十分灵动，原本漂亮的皮毛不知何故炸了起来。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觉得可爱，只感到惊悚。
　　他们居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只雪貂。
　　“这只雪貂……”暗一作为顶尖大魔法师，从前在圣城生活过，迟疑着说：“好像圣人的宠物。”
　　卡伦也想起来了，连忙又细细看了下。
　　雪貂快炸成爆炸头，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再三确认比对后，确定这样独一无二的兽宠只存在圣人手中，卡伦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圣人的宠物，怎么会出现这里？
　　啪！
　　正想着，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被薅乱。ê   á
　　雪貂跳上桌，直立起来，当场抬爪给了卡伦后脑勺一下。
　　混账！
　　圣人派它出去买书，结果一路预定名额售罄，一天中空间传送了三百多次，爪子都快抡冒烟了。
　　它从圣城跑到巨石之城，结果你说这叫套路。
　　畜生。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为什么我的日记本上有一个爪印？
　　阿莱克斯：雪貂来过。
　　留下一行踩。


第42章 胜利在即
　　室内鸦雀无声, 魔法元素组成的骂街字符在空中久久不散。
　　被一只宠物骂畜生，卡伦沉默了半晌。
　　考虑对方有后台, 他取下袖子上的红宝石，放在雪貂面前。
　　卡伦观察力一流，正如同那亮丽的皮毛，雪貂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圣……你的预售名额我会差人去登记。”
　　得到答案，雪貂满意留下一个奇怪形状的传讯石，用来支付书的费用, 随后带着宝石，化作流光消失在天边。
　　卡伦松了口气，先前雪貂挥爪子时候的威压, 都快赶得上大魔法师。
　　低头扫过传讯石，他面色一喜。
　　这个传讯石就算不能联系到圣人，也能联系到雪貂, 价值可想而知。
　　就是没想到圣人居然也这么八卦，居然专门派宠物出门买书。
　　看到在场其他人也是一副发现什么了不得秘密的样子, 卡伦顿时明白大家想的一样。
　　他轻咳一声：“不该说的别说。”
　　第一天主要是预热场，莉莉安早就配合准备好宣传头条，一张圣城万人抢购造成交通堵塞的图片提前在各城市刊印。
　　新版块增加作者介绍栏目，拟题《地狱火少年, 复仇之焰即将燃烧》。
　　作者本人特殊的身份，小说大尺度的内容，还有现下各地售罄的情况全都被糅杂其中, 试问谁能拒绝？
　　尽管已经做了最好的预期，过去不到四十八小时, 爆火程度还是超出了莱茵商会的想象。
　　一些小的县城，一旦出现预售名额, 都会被立刻占完。
　　这股风甚至吹到了异族，好奇跟风去看，结果发现排不上号。
　　他们的身份居然连一个预售名额都抢不到？
　　这合适吗！
　　买，必须买。
　　魔域，不久前才说服两位王储转移回狩期间的财富，亚历克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一大早就收到了路迦财富值飙升的消息。
　　惊怒之下，差点没把牙咬碎。
　　“他到底在卖什么？不管是什么，想要搞破坏都不难。”
　　食物药物可以投毒，电影的话对想办法母带做手脚，书籍一类就更容易了，宣扬一下内容难看，再拿出大师级的魔法书对比价格，让大家觉得买的不值得。
　　探子小心汇报：“卖，卖名额。”
　　“？”
　　三言两语说不清，探子便直接掏出报纸。
　　在众多肤浅夸张的文字中，亚历克终于看到了预售两个字。顷刻间他像是一座雕塑似的定在原地。
　　底下探子有苦难言。
　　连实物都没有，还搞什么破坏？
　　……
　　【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此时此刻，销冠路迦还在写他的新书。
　　羽毛笔斜倚在一边，眉毛高高挑起，扫了下稿纸上的内容。
　　大致是写圣女和圣庭在一些事情上产生分歧，内心开始思索人性和道德的界限。
　　路迦写魔王和圣女是两个极端风格，描写圣女时，直接将对方塑造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
　　“你可真是会把人放在架子上烤。”
　　要是圣女真高贵纯洁，也就罢了。
　　但她表里不一，来日圣庭内部黑暗被揭露，只剩圣女继续高贵，其他被扒出来的人心里没意见才怪。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
　　门没有关，红榕城主的声音由远及近走来，似乎心情很不错。
　　“你在人族的销售奇迹，连我都听说了。”红榕城主哈哈大笑：“边陲一带还有小贩私下搞代购生意。”
　　路迦能逆流而上，他自然高兴。
　　命运观测果然很准，这位就是专门来克亚历克的。
　　这两日路迦醉心写作，听说了预售情况不错，但不知道具体的结果，忙停下来询问。
　　“光我听说的数字，就有这么多。”红榕城主伸出两根手指，然后郑重说出单位：“亿。”
　　路迦下意识说：“一个小目标？”
　　红榕城主不禁高看他一眼，两亿居然只是一个小目标，是个能成大事的。
　　“除非亚历克说服其他所有王储，说不定……”
　　说不定最终赢家就是你。
　　最后一句话太过震撼，红榕城主都没有说出口。
　　除了销售，今天报纸还刊登了龙族的消息，称它们正在帮助摩柯城打造旅游业。
　　龙族亲自进行的产业开发，就没有失败的先例，这一切源头来自于和伊里亚德的情谊，那里的魔民会投票给谁不言而喻。
　　更别提红榕城主私下偷偷做了调研，发现大家都在随地乱投伊里亚德。
　　路迦还沉浸在两个亿的快乐当中。
　　商品尚未投入制作，都不用额外减去成本，最终统计效果会对他极其有利。
　　“终于啊。”
　　路迦松了口气，过去一个多月，从决斗到电影上映，再到第一次发表演说，如今最后一环的预售也完成了。
　　红榕城主并不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只当对方是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
　　而羽毛笔见证路迦成长，多少能体会到这份感受。
　　那个卑弱的少年已经裂开蛹皮，做好了完全展翅高飞的准备。
　　这才是真正的《春日破茧》。
　　红榕城主连杯茶都没喝便走了。
　　他来一是为了告知路迦好消息，更多是提醒他别放松警惕。
　　上次玛丽公主和五殿下能利用传送阵动手脚，谁知道其他几位殿下会不会在最后几天放暗招。
　　他可不想王储再在红榕城出事。
　　路迦当然也清楚这点，更清楚个体力量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所以红榕城主走后，便抓紧时间修炼。
　　从昨天起，体内的信仰力变得更加纯粹澎湃。
　　“谁能拒绝莫欺少年穷的故事？”
　　即便是瞧不上弱者的圣魔大陆，大家仍旧渴望着挣脱现有阶级，自己挑衅魔王和其他王储权威的一系列举动，某种程度上说，戳中了他们心中一个隐藏的爽点。
　　逆袭的销售神话又进一步扩大了他的名气。
　　换言之，现在真正有魔民和人类粉上了路迦。
　　唯真人的那种！
　　羽毛笔在一边监督他修炼。
　　“缩小咒你用得太不熟练了。”要想更好的发射真理，现在远远不够。
　　“嗯？”照旧练得头顶冒烟，路迦忽然睁开眼，流露出十足的惊奇。
　　羽毛笔以为他修炼出了岔子，第一时间问：“怎么了？”
　　路迦疑惑：“我体内有一个光点很奇怪。”
　　只有水珠大小，但蕴含的能量甚至超乎曾经龙族的光点。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它的颜色并不如其他光点明亮，反而有些灰暗。
　　羽毛笔走近，“我感知看看，不要抵抗。”
　　血契下彼此进行感知很容易，路迦没有动作的情况下，羽毛笔轻松看到了他破碎灵魂外无数条金色大道。
　　道路的尽头便是无数光点，它们正围绕着金色小人漂浮，像是蝴蝶蹁跹。
　　羽毛笔很满意路迦的进步速度，小人的脑袋到颈部已经点亮。
　　接下来他一寸寸地排查，费了些功夫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略显灰暗的光点。
　　正如路迦所说，灰暗只是它的保护色，其中蕴含的能量几乎超载。
　　龙族不可能出现如此奇怪的光点颜色，但除了龙族，谁会对路迦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
　　羽毛笔冷笑地看着光点。
　　不主动亲近，闷声霸占着靠近心脏的位置，一看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危险分子。
　　揪出来，该诛。
　　为此羽毛笔不惜耗费了一些精血的能量，逆推灰暗光点的来路，追本溯源试图找到源头。
　　“唔……”
　　体内的血液出现凝固感，路迦有些不舒服，他稍微忍耐了一下。
　　然而这种桎梏感还在加深，正当路迦要开口询问时，难受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前出现强烈的波动，羽毛笔触电般地后退几步。
　　路迦愣住，反应这么大。
　　“出什么问题了吗？”
　　羽毛笔站在阴影中，神情十分古怪，许久才说：“没有。是我耗费力量过度。”
　　路迦狐疑地眯起眼。
　　羽毛笔缓了缓道：“光点颜色不对，和种族有关，有的特殊种族灵魂也比较特殊，比如……比如高等暗精灵。”
　　原来如此。
　　路迦记得电影上映时，格罗弗专门邀请了一名高等暗精灵一起去看首映。
　　莫非这一族有受虐体质，看完黑转粉了？
　　“你继续练习。”羽毛笔始终没有再正面看他，“我去检查一下附近有没有探子。”
　　话音尚未落下，身影便从房间中消失。
　　路迦不解，检查就检查，用得着使用空间移动吗？
　　外面天气不错，温度久违地上升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日头晒得心躁，羽毛笔出来后越走越快，终于停下脚步时，脸色阴沉如水。
　　怎么可能？
　　那昏暗光点的源头……竟然在自己身上。
　　所以这段时间的心绪异常，过分关注路迦，根本不是血契的原因吗？
　　前方传来开门声。
　　羽毛笔一瞬收敛起全部情绪，发现不知何时走到了龙族暂住的地盘。
　　目前其他龙都去摩柯城忙基建，只有伯兰尼专门留下，防止王储派来魔将暗杀。
　　他看羽毛笔的目光，没有面对路迦时的柔和，反而有些意味深长。
　　那天遭遇刺杀时，羽毛笔展露出的手段，可不是圣庭会使的手段。
　　没有拆穿，不过是因为路迦和羽毛笔看上去十分熟稔，甚至还像是主动打掩护。
　　僵冷无声的气氛中，羽毛笔忽然主动开口：
　　“如果个体突然间情绪变化异常，喜悦和焦虑并存，担忧和期待共生，这说明什么？”
　　龙是智慧的种族，他试图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权威，而心中可能已经有了答案的回答。
　　伯兰尼一脸淡漠：“说明他有孩子了。”
　　“……”
　　羽毛笔眼皮轻轻一跳。
　　他想起路迦第一次修炼，感知到魔法元素时，说了三个字：我怀了。
　　然后他眼皮就又是一跳。为什么又想到了路迦？
　　“我说过吧。”先前给出离谱答案的伯兰尼突然掀起眼皮，盯着羽毛笔：“他还是个孩子。”
　　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一下。
　　显然伯兰尼早就听出羽毛笔话中真意。
　　从发现灰色光点到现在，连一刻钟都没过去，很多事情连羽毛笔自己都没有理清楚。
　　完全无视威胁，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不喜欢呢？”
　　也不知是在问伯兰尼，还是问自己。
　　雏鸟效应，血契不知名的弊端，吊桥效应，他试图挖掘各种可能有的解释。
　　伯兰尼目光锋利如刀：“瞎了吗？”
　　那么好，为什么不喜欢？
　　羽毛笔：“……”
　　龙族说话永远直接切中要害。
　　“一切维持现状即可。你的来历，你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
　　只要像是遇袭那日，冒着暴露的风险，不假思索维护路迦，自己可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摆出态度后，伯兰尼感慨，这就是当家长的感觉吗？
　　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路迦没有血缘关系。
　　不要紧。
　　就当魔王和圣女已经死了，托孤给他好了。
　　这两口子也不像是能活过龙的。
　　伯兰尼沉浸在继承别人家崽的喜悦中，见状羽毛笔招呼都没都打，一路沉思着折返屋中。
　　路迦正在练习咒语，在魔咒方面，他一向贪精不贪多。
　　看到羽毛笔，暂停说：“你今天很奇怪。”
　　清楚以他的观察力，继续猜测下去，肯定能发现端倪。
　　羽毛笔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把灵魂增补液喝了，我先前感知时，你的灵魂还有很多裂缝。”
　　“万物皆有裂缝，”路迦平静：“那是光……”
　　羽毛笔凉凉看他。
　　路迦识趣停止后半句，讪笑一声：“这就喝。”
　　其实他一直没有感觉到灵魂上有什么问题。
　　“灵魂决定上限，”羽毛笔提醒，“灵魂强大后，你的实力会进一步增加。”
　　路迦顿时眼前一亮：“不早说？”
　　强度党先干为敬！
　　仰头，一饮而尽。
　　刚想要提醒他一口闷刺激感会很足，但已经来不及了，羽毛笔皱了下眉。
　　闻上去十分清新的味道，从喉咙流经时却十分火辣。
　　“有，有点上头。”
　　路迦强忍住不适下咽，待到最后一口入腹，脑海中像是有什么轰然炸开，犹如千万只蚊虫在嗡鸣。
　　醉醺醺的感觉麻痹了思维，路迦难受地蹲下身，死死捂住耳朵。
　　有人扶住了他，是羽毛笔，他好像在说什么，一遍又一遍的，但是路迦完全听不见，他只想让剧烈的耳鸣消失，哪怕昏过去都行。
　　瓶子掉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下一秒，路迦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黑暗，寂静，如同身处在真空的环境中，身体爆炸成粒子。
　　漂浮感愈发强烈，路迦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是灵魂出窍。
　　他的头很痛，又很舒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着实销魂，等到这两股对冲终于平衡了些后，终于能瞧见一些东西。
　　这是一个屋子，周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
　　就像在玩早期的网页恐怖游戏，路迦有种隔着屏幕去看那些布景的感觉，十分不真实。
　　吱。
　　门突然开了。
　　一个小孩走了进来，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拉进，路迦浑身一颤。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和他幼时太像了。
　　唯二的区别是，小孩留着齐腰长发，看着没怎么晒过太阳，皮肤过分苍白，宛如一个精致的人偶。
　　似乎看不到屋中还有另一个人，小孩的脚步停在靠里的书架旁。
　　路迦模糊地扫了下，那里全是些禁忌魔法书籍。
　　下面的书像是已经看过了，小孩踮脚去够上面的，全程吃力地伸直胳膊。
　　最初的惊慌过去，路迦只觉得有些心酸和好笑，看了这么多魔法，结果连一本书都拿不下来。
　　砰。
　　一通费劲地扒拉，小孩总算触碰到其中一本的边缘，书在扒拉中掉了下来。
　　书不厚，砸到额角仅仅留下一个红印。
　　小孩身高不够，智商却很足。
　　即便上面的文字年代久远，和现在流传的有变化，还是能勉强辨识出来。
　　“日、日记……”小孩努力辨认着，轻声一个一个字念出来：“阿莱克斯的日记。”
　　路迦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身体的不适，直接飘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小孩和日记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头顶传来，眼前所有的事物顷刻间变成模糊的黑点。
　　路迦费劲地睁大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眼，哪怕一眼！
　　痛苦的拉扯感中，吸力越来越大，像是把人卷进漩涡。
　　画面一瞬撕碎破裂，路迦骤然惊醒。
　　光芒刺得眼睛疼，他手指动了动，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抽搐着。
　　视线顺着紧握的手指一路朝上，羽毛笔正定定注视着他。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伯兰尼：情感反馈有很多种，为什么不先往朋友的方面考虑？
　　阿莱克斯：……
　　伯兰尼：看，思维盲区早就给了你答案。
　　阿莱克斯沉默。
　　灰暗的火苗闪过。
　　当天，路迦：咦，我日记本怎么少了一页？！


第43章 王都
　　双方体温都不高, 那只手却快被握出汗渍，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路迦呼吸有些急促, 在灰色眸子的注视下，松开发麻的手指。
　　“抱歉。”
　　坐起来的时候，他头还在晕晕沉沉。
　　羽毛笔转身走到桌边，片刻后，递过来一杯温茶。
　　花茶的芬芳起到了一定安神作用，路迦勉强支撑着喝了两口, 终于舒服了些。
　　羽毛笔这时才开口：“修补灵魂的过程中昏厥和惊悸都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听到修补灵魂，那些错综复杂的画面瞬间再次萦绕在脑海中。
　　路迦垂眸盯着杯中舒展的花瓣,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他迟疑不定，最终还是讲述了昏迷时发生的事情。
　　羽毛笔只是倾听, 没有发言。
　　空气安静下来半分钟，直到路迦打破沉默：“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羽毛笔颔首：“我和你说过, 虚影只是我知识和部分记忆的载体，漫长的岁月间，通过日记四处传播知识。”
　　路迦险些要为他喝彩，真是好一个桃李满天下。
　　“它类似一个精密的仪器, 每当我恢复一部分，就能回归不同程度的储备量。但第一次见面时……”
　　羽毛笔顿了一下，那个时候自己不可谓不惊讶。
　　“虚影便直接将信仰修行法传给你。”
　　世界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赠与, 大概率是他们间曾经存在交集。
　　自己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点就是那些手稿。
　　“不过你愿意把这些讲出来，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一定意义上, 他们都是极端多疑的性格，涉及重要的事情更习惯憋在心里。
　　路迦：“嗯, 我长嘴了。”
　　“……”
　　交流两句后，路迦神情稍松，实际心里乱糟糟的。
　　他尽可能把事情理清楚。
　　那个小孩必然是原身小时候，魔族藏书众多，小孩又天天泡在书堆里，刚好看到一本阿莱克斯的日记，也不奇怪。
　　问题在于之前看过日记的，无论是哪个种族，早就为贪婪付出了代价。
　　不然现在羽毛笔振臂一呼，起码十万死士。
　　莫非小孩见好就收了？没有献上灵魂解锁后面内容。
　　不可能。
　　路迦眼神一沉，拼命看书就是为了解决体质问题，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羽毛笔说过，曾有一个人在交易中没有吃亏。
　　那个人会是自己吗？
　　路迦突然轻吸一口冷气，不知不觉中，他居然把自己和原身等同于一个人。
　　有些事情路迦一直拒绝细想。
　　比如怎么就那么巧合，穿越者和被穿的长相一模一样，而自己在现代碰巧是个孤儿，十岁以前的记忆十分模糊。
　　路迦拼命回想，结果头疼欲裂。
　　……不想努力了。
　　“算了，从今天起，我要监督你奋斗。”路迦起身缓了缓，用力扶住羽毛笔的肩膀：“赶紧恢复所有的知识和记忆，不要偷懒。”
　　还是那句话。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阿莱克斯！
　　羽毛笔：“……”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咕。路迦只听到了肚子在说饿了。
　　他不解低头，魔法师达不到辟谷的境界，但一般三五天不进食也无所谓，怎么会饿到肚子叫？
　　像是想到什么，路迦咽了下口水问：“我昏迷了多久？”
　　羽毛笔：“今天是第七天。”
　　路迦吸气，确定没听错。
　　那回狩岂不是快要结束了！
　　“在你昏迷的时间里，一共发生了三次魔将刺杀，两次下毒，还有俩次瘟疫攻城事件。”
　　路迦掐指一算：“一天都没闲着啊。”
　　羽毛笔淡淡：“暗杀不是主要目的，你突然间像是世间蒸发一样，估计是来查看情况。”
　　路迦面色微妙，也就过去一周不到，怎么就蒸发了？
　　羽毛笔索性把话说明白：“但凡你三天不搞事，他们就觉得你死了。”
　　“！！！”
　　说啥呢！
　　简单施了个清洁咒，路迦出门叫会馆的员工送来餐食，才吃了没两口，红榕城主来了。
　　路迦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诧异。
　　“你不会也觉得我死了？”
　　红榕城主只说：“报纸头条已经快一周没有更新过你的消息了。”
　　除了噩耗，想不到别的可能。
　　路迦放下刀叉。
　　谢谢，只是没有新闻，不等于讣告。
　　“我托王都的朋友打探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你就是这次的胜利者。”
　　红榕城主说出那个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化的事实。
　　他一天要忙的事情不少，专门过来自然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预计明日晚上，血魔卫就会来接你去王都。”
　　回狩结果将由魔王在王都正式宣布，不止是路迦，所有参与的王储都要到场。
　　血魔卫乃是魔王麾下最受信任的一支强悍队伍。
　　魔王巡礼时，这支队伍随行左右，也就是路迦被雷劈死前看到的一幕：火焰地狱马，堕落的魔女，邪恶的亡灵全部在高空中群魔乱舞。
　　不同于训练有素讲究服从性的部队，血魔卫无法无天，他们喜欢虐待战俘，打击一切和魔王作对的势力。
　　“多加小心吧。”红榕城主看路迦的目光有几分同情。
　　外族不能擅入王都，主城又不设对外的传送阵，这意味着传送到距离王都最近的城市后，对方要单独和血魔卫相处一段时光。
　　“我会的，说起来有段时间没见到我亲爱的父王呢。”
　　上次见面可不算太愉悦，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收场。
　　路迦嘴角勾着，却目露嘲讽。
　　·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血魔卫实际到的时间，比红榕城主预想中提前很多。
　　路迦先去找了伯兰尼，感谢对方这段时间的帮助，说出那句老话：“报纸上见。”
　　刚想嘱咐几句的伯兰尼：“……”
　　狭长锐利的视线一扫，伯兰尼没有看到羽毛笔的身影，“你那位贴身保镖呢？”
　　他重音落在保镖上。
　　伯兰尼可不放心真让路迦独自去圣城，他早就发现羽毛笔气息很难捕捉到，爆炸时路迦完全没有担心对方的安危，说明潜意识中确信其有应对强大危机的能力。
　　这回轮到路迦沉默了。
　　正贴身呢。
　　“我们会在王城内会和。”他说。
　　伯兰尼这才满意。
　　大清早，街道上活动的行人不多。
　　路迦到的时候，发现红榕城主脸色比起以往严肃，周围站着其他几位红榕城高层，带他过去的卫兵队长也有几分不自然。
　　正当他思考原因的时候，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久？”
　　发出声音的不是人，而是一匹十分神气的马。
　　骏马尾巴由无数凸起的血管组成，交缠的内里能看到类似熔浆液体的流动。
　　三米多高的巨马，看人时目光睥睨。它直属魔王麾下，哪怕亲王看见都要给几分薄面，对待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尾巴更是要翘到天上去。
　　红榕城主叹息般地说道：“就来了一名血魔卫。”
　　本以为伊里亚德彰显出自身价值后，魔王可能会另眼相待，然而现实很残酷。
　　往年夺冠大热者，都是至少两大队血魔卫护送，风光无限进都城。
　　仅一个血魔卫，前所未有。
　　路迦微走到火焰地狱马前，场景看上去很是萧条。
　　当他抬起头时，却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没有丝毫预兆，路迦抡起巴掌，重重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
　　“单枪匹马，也敢嚣张？！”
　　本以为一路上多少要忍气吞声一下，谁知道就来了一匹血魔卫。
　　一匹啊。
　　那还不任由他搓圆捏扁。
　　屁股火辣辣的，火焰地狱马整个僵住。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它居然，居然被一个杂种拍了马屁！
　　地狱马最恐怖的就是火焰，整个喷出过程只需要零点几秒，眼看灼热的气息就要喷涌，路迦的速度更快，早在抡巴掌的时候，已经开始施展咒语。
　　真理，发射！
　　最近缩小咒练习的成果很不错，信仰压缩的光团直冲火焰地狱马而去，点到即止，马蹄暴退了数千米不止。
　　这一招的后遗症仍旧存在，路迦脸颊有些苍白。
　　但他却主动迈步朝马走去。
　　这一靠近，反而让火焰地狱马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很快处在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明一口火焰就能把人烧成骨架子，火焰地狱马却迟迟没有动作。
　　三秒钟前，它被一道恐怖的气息锁定了。
　　低头，一支沾着血点的羽毛笔正戳着自己的心肺管位置。
　　路迦早就想好了借口搪塞：“龙族给的，让我防身。”
　　“记住，没有团队，你就会被打到死。”
　　火焰地狱马：“！”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难道不该是冷落的王子诚惶诚恐地跟着自己，一路窝囊到王都吗？
　　别说它是这么想的，周围一干高层和魔将也是这么想的。
　　一脸懵逼的神情还没持续太久，就变成了惊愕，只见路迦脚下踏着风漩，借力翻身上马，紧接着吹了声口哨。
　　“飞吧！我的马儿~”
　　火焰地狱马疯狂扭动身子。
　　路迦轻声：“想再试试爆炸的滋味吗？”
　　另一边笔杆子轻松划破了皮肤。
　　爆炸和羽毛笔的双重威慑，火焰地狱马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
　　“等着吧。”它看似在挣扎，实际已经偷偷传讯给同族，准备等到王都再百倍群殴回来。
　　马踏火焰，如一道流星划过白昼的天际。
　　因为先前的爆炸，原本冷清的街道如今出现了不少身影。
　　“快看，火焰地狱马！”
　　“那上面好像还有个魔。”
　　清瘦的人影本可以忽略不计，奈何住在中心城市的魔民魔法水平都不低，视力相当敏锐，一眼就看到了上方身影。
　　尽管看不清面容，但他们已经大概猜到了。
　　“是伊里亚德殿下。”回狩即将结束，王储都会被接去王都。
　　一个小孩激动看着天空中，扯着家长的袖子喊：“啊啊啊，好神气啊！我以后也要像殿下这么厉害！”
　　高空上，路迦正在为生命安全负责：“稍后随机选个城市借用传送阵。”
　　火焰地狱马当然不会听他指挥，好几次还想把对方摔下高空。
　　“我的好奶奶对传送阵动过手脚，才派了一百多个死士自爆，怎么，你想做烧烤？”
　　玛丽公主疯名在外，火焰地狱马权衡后选择从心。
　　安排路线时，路迦看向下方的视线凝固了一下。
　　疾风呼啸，朝阳初升。
　　自古俯瞰疆域时最容易滋生出野望。
　　路迦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想法，他想要有天在这片土地上自在行走，不再受任何势力威胁，星空之下都传颂着自己的名字。
　　……
　　同样的野心也在其他王储心中滋生繁殖，而且时间有点久，都繁殖十多年了。
　　过去十多年中，王储们不止一次受到召唤入王都，但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加烦躁。
　　三殿下算是情绪比较好的。
　　“还好先前答应和亚历克做交易置换财富。”
　　至少这次回狩，不算太亏。
　　想想还沉浸在奶奶故事里的阿莉西亚，以及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亚历克，他又幸福了。
　　同行的四殿下正要说些什么，强烈的魔气让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背后飘来一阵阵足以酥掉骨头的笑声，车轱辘压过地面，响动沉重而坚硬，两种不同的音浪开始交织。
　　他们先后转过身，一辆散发不俗气息的宝车迎面而来。
　　车身完全是用稀有魔石锻造，造价高昂，侧方刻着家族图腾。
　　“居然有百名堕落魔女护送。”血魔卫的地位中，属堕落魔女最高。
　　这样的规格，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王储待遇。
　　三殿下一眼认出这是亚历克家族的图腾。
　　即便是亚历克，这个待遇是不是也有些夸张了？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车厢内有微弱的低咳声。
　　三殿下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对四殿下说了几句话。
　　“什么？你说诺丁亲王在？”
　　三殿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诺丁亲王，亚历克的生父，多年前因为一场战斗重伤，至今也没修养好。看似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是一只阴沉性情的恶魔。
　　哒哒哒。
　　魔女突然全部停止了诡异的魅笑，两名殿下同时停止对话，正好看到一匹火焰地狱马从高空落下，从面前奔腾而过。
　　地狱马居然是被骑着跑的！
　　动静似乎也惊到了亚历克，他掀开窗查看。
　　一刹那，亚历克的眼睛都瞪直了。
　　没有缰绳，但羽毛笔发挥了最好的缰绳作用，但凡不配合，直戳大动脉。
　　火焰地狱马浓密又过长的鬓毛遮住了威逼的利器，任谁看，只能瞧见路迦压低身子，飒爽骑马的一幕。
　　王都和巨石之城一样，附近万米内禁飞，只能走陆地。
　　先前被骑了一路，中间还去了一座城市，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借用传送阵，火焰地狱马现在已经麻了。
　　路迦恶魔般的低语时不时响起：“我的魔域我的马。”
　　火焰地狱马肺都快气炸了。
　　它已经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就埋伏在附近，稍后会百倍奉还。
　　正想着，屁股上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路迦不知何时从储物戒取出以前用过的箭矢，用力朝侧刺去。
　　火焰地狱马防御很厉害，可惜信仰力专克地狱火，包裹着信仰力的箭矢刺入，疼痛下地狱马刺激出最本能的反应，如疾风骤雨般疯狂奔跑。
　　兽类往往有着更加强大的凝聚力，还在埋伏的族群见状立刻冲了出来。
　　王都。
　　守卫正在高傲地一一核对外来者的身份，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怖的地动。
　　靠后正在排长队一个魔民突然露出惊悚的表情：“那是什么？”
　　他的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匆匆避闪。
　　“我天！”越来越多的魔注意到惊悚的一幕，纷纷让开。
　　前面那些才插过队的王亲贵族也看清了后面的情形，一个个面色大变。
　　千米外，少年一马当先，率领上万匹火焰地狱马，浩浩汤汤向朝城门奔来。
　　整扇城门都在跟着地面颤动。
　　策马迎风，马鬃倒立，确切说是因为愤怒导致的立起。
　　路迦遗憾没有从药剂师手中要一份强力泻药，不然他绝对会给王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
　　“人族打进来了？”
　　排队的魔民反射性滋生出这个想法，很快就推翻了。
　　这里可是王都，火焰地狱马更不可能成为人族先锋。
　　忽然有谁想起什么：“今天是王储进城的日子，会不会是哪位殿下……”
　　话音未落，就看到黑发少年已然来到城门之下。
　　赫然是伊里亚德！
　　擦擦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一众魔民目瞪口呆，这么拉风的吗？
　　终于抵达目的地，地狱马嘶吼：“你死定了。”
　　“是吗？”路迦没有丝毫紧张，在怒视中从容下马。
　　撂下一句狠话，他冷不丁拔腿就跑，冲向不远处的安全区。
　　血魔卫直属魔王麾下，回狩结束前，当然也受规则制衡不能对自己出手，除非他先动手。
　　上千匹地狱马围堵，应该是想把他堵在王城外，从而导致不能进城。
　　届时自己会成为整个王都的笑话。
　　地狱火焰马甩着熔浆一样的尾巴示威，路迦身后犹如一片火海。
　　他只是轻轻挥手，头也不回地念出名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嘶吼声更加恐怖，一时间‘背景墙’更红了
　　路迦：“看吧，我可真正根正苗红。”
　　暂时被揣在袖子里的羽毛笔：“……”
　　路迦先一步进城，后面的王储就倒霉了，大量火焰地狱马堵在门口，这个种族战斗力强悍，但智商就要差很多。
　　它们觉得走了落面子，想要挽回但还没想好做什么。
　　城门口，交通狠狠堵塞了。
　　哪怕亲王的兽车都进不去。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世界上本来有路，我走过了，也就没有路了。
　　阿莱克斯：……


第44章 胜者
　　本来秩序井然的城门口, 顿时挤成一团。
　　烈马的嘶鸣声不断。
　　被堵在那里进退不得已经足够窝火，车内, 亚历克听到外面都在谈论伊里亚德的威风，脸色顿时阴了几个度。
　　“行了。”
　　诺丁亲王低咳着说道：“别计较一时得失，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
　　王都。
　　和圣城不同，附近地面上看不到太多活动的魔民，体型巨大的妖兽慢悠悠拉着货，最大的身躯足足有百丈。
　　上方, 星空覆盖。
　　没错，白日星空。
　　星点全都是一座座小型城市，一些颇有身份地位的王族, 可以独占一城。地底偶尔能听到轰鸣声，那里才是真正魔族权利的中心：地下城。
　　一共一百八十座错综复杂的魔窟，共同构成魔王宫殿的外围组成部分。
　　负责接引的傀儡执行命令, 带路迦从万丈深渊跳下，直入地底核心。
　　“这么有钱, 还不给抚养费。”
　　特殊魔法制造出四季变化，路迦抬眼看去，街道上行走的魔民全都是盛装打扮，丝毫没有外界刻板印象中的嚣张。
　　不过礼仪之下, 是极端的冷漠和傲慢。
　　傀儡重重的脚步声吸引周围魔民回头，当看到黑色头发的路迦，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有谁行礼, 也没有谁上前奚落，他们仅仅站在那里, 一个个冷冷看着。
　　路迦轻叹：“和记忆里一样，都是些亲切的嘴脸。”
　　王都是最疯狂的纯血拥护地, 凡是原住民祖上几乎都出过大魔。
　　为了维持血脉的纯洁，他们甚至流行近亲结婚。
　　路迦跟着傀儡继续往前走，街侧不知哪位优雅的小姐捏碎了手中的樱桃，含着指尖：“血魔卫是怎么搞的？”
　　居然把肮脏的杂种放了进来。
　　轻声细语，不带脏字，就像是唱歌一样好听。
　　“这么搞的。”
　　路迦拿出留影石，播放自己骑火焰地狱马来的一幕。
　　隔着影像，都能感觉到当时场景的壮阔。路迦觉得自己还挺上镜的，早知道提前做个自拍杆，拿高点，还能显脸小。
　　“厉害吧。”他对优雅小姐挑挑眉。
　　空气霎时间极静。
　　这已经不是厉害的程度了，离开了魔王，谁还把火焰地狱马当马骑？
　　那可是火焰地狱马啊！
　　他们震惊的时候，路迦脚步不停。
　　地下城的面积大，一层层朝下，有种通往十九层地狱的错觉。
　　他一路举着留影石前进。
　　抵达目的地前，路迦再没听到一句奚落，凡是过路者，注意力全在留影石上，然后错愕震惊。
　　等快到了的时候，路迦还有些意犹未尽，遗憾叹了口气：
　　“没有观众了。”
　　从这里开始，凡民禁止通行，只有全副武装的守卫。
　　傀儡说明一些禁令规定，路迦全程漫不经心哦着。
　　连续走了几个山路十八弯，前方一个巨大的惨白头颅凸出墙壁，几乎是贴面而来。
　　一路上，类似的场景路迦已经见到了不下十次。
　　这都是企图在魔宫行刺的各族罪者，他们曾实力无比强大，但最终还是被拆开四肢分钉于此。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明早十点，统一觐见。”
　　留下寡淡的八个字，傀儡迈着响当当的脚步声，离开了。
　　路迦又往前走了几步，真正站在门口时，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这应该就是原身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缓缓推开门，和昏迷时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里面到处摆满了书架。
　　随意一扫间，路迦视线陡然变得锐利。
　　羽毛笔：“怎么了？”
　　路迦沉声道：“最近有谁来过。”
　　书架上的书籍居然没有什么灰尘，尤其是摆满禁忌魔法书籍的架子，格外干净，明显是施过清洁咒。
　　一个失宠王子的房间，有什么值得翻查的？
　　他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想到了阿莱克斯的日记。
　　叽。
　　微小的声音打断思考，路迦面色一变。
　　羽毛笔：“头上。”
　　一只雪貂正倒趴在天花板上，乌漆漆的小眼珠正看着他。
　　圣塔内，圣人也有一只雪貂。
　　错不了，那种浑身灵性的感觉，世间很难找到第二只了。
　　路迦松了口气，伸手要接住雪貂：“你是怎么混进地下城的？”
　　谁知雪貂根本不需要人接，稳稳停在面前，扔下一封信就走了。
　　没走两步，它突然折返，跳到路迦肩头，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再度离开。
　　路迦：“……”
　　羽毛笔从袖中飞出，漂浮在半空中。
　　“以它的年纪来说，确实可以当你爷爷了。”
　　路迦还是好奇雪貂是怎么进来的。
　　羽毛笔：“它的存在感要比一般珍兽弱很多，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比如无法说其他种族的语言，永远只能保持兽形。
　　路迦拆开信封，期间古怪地看了羽毛笔一眼，以前都是自己问，对方才说，今天居然跳出来主动解答。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信封上的内容所吸引。
　　信是卡伦寄来的，先讲明下雪貂愿意送信的原因，上次帮圣人买书时，雪貂留下了特殊传讯石做礼物。
　　之后的内容才是重点：
　　【商会每每拍出高昂物品，会专门派大魔法师在买家附近看守一段时日，遇到实力一般的抢劫犯会进行阻拦，保障买家权益，顺便结下人情，遇到实力出众的转身就跑。】
　　路迦摇头，真一流售后服务。
　　【我收到消息，数月前在火石阁拍下阿莱克斯日记的买主被杀，凶手疑似是魔王。】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路迦呼吸顿时一紧。
　　【有关命运观测的结果已经传到人族，进行命运观测的时间和买主被杀时差不多。
　　我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联系，考虑到你和魔王日益恶化的关系，还是决定告知一下。】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但路迦知道卡伦请雪貂来通知，原因肯定不止这些。
　　比如依照卡伦的精明，或许会把一个废物王子突然能使用魔法的情况，代入到整个事件中，做多方面的推测。
　　卡伦尚且如此，依照魔王的城府，肯定会想得更多。
　　他看着被动过的书籍，垂眼看不清神情：“你说……魔王会不会猜到了你的存在？”
　　毕竟放逐之地早就有一些传说。
　　如果是这样，宣布回狩结果的时候，对方可能会借机验证。
　　路迦越想越觉得可能。
　　“明天见魔王时，你先别跟着。”
　　羽毛笔不可能放心他一个人活动。
　　路迦却没有给羽毛笔说话的机会：“听过一句话吗？小人不立于危墙之下。意思是干过大事坏事的，都要远离有危险的地方。”
　　羽毛笔陷入沉思，狐疑问：“真有这句话？”
　　怎么感觉读起来有点奇怪。
　　“当然。”路迦面不改色：“至于我的安全不用担心。”
　　他身上还有两个卷轴，关键时刻能保命。
　　羽毛笔摇头，还想再说什么。
　　路迦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先一步理智分析道：“你去了容易白给，留下才是我坚强的后盾。”
　　一句后盾，给羽毛笔耳朵说红了。
　　·
　　此时，宫殿内。
　　庞大的空间内只有寥寥数名值守的血魔卫，下方站在红色长毯上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这是一名五官英俊苍白的男人，正低低咳嗽着。
　　在他前方，魔王翅膀交叠收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姿势太过随意，垂眼俯视下方时，自带一股玩味。
　　魔王听着下面大魔的场面话。
　　“时隔多年进王都，一切繁华如故，我也就心安了，不枉费当年的付出。”
　　正在说话的男人便是亚历克的亲生父亲，诺丁亲王。
　　这位是难得有实权的王族，人魔两族没有歇战前，是他冒险拖住巨石城主，成功为魔王争取到时间。
　　魔王对他显然也没有对待其他亲王那样随意，开口关心了两句身体情况。
　　“年轻一辈一个比一个卓越，比我那时候强多了。我怎么也得多活几年，亲眼看到魔族再次问鼎大陆。”
　　诺丁亲王稍顿道：“我来的路上，各地在统计票数。”
　　魔王颔首：“明天就是回狩宣布结果的日子。”
　　诺丁亲王态度愈发恭敬，腰弯了下去：“正如我先前所说，年轻一辈才是魔族未来强盛的希望。我斗胆提议，奖励这次的胜利者一次血池洗礼的机会。”
　　整座宫殿都安静了一下。
　　血魔卫心中暗惊，他们大概能确定最终胜利属于谁。
　　血池洗礼对于纯血种的好处很多，但对于杂血，很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力量暴毙其间。
　　正想着，魔王已经冷漠地给出答案：“允。”
　　……
　　所有王储齐聚王都，今晚他们中很多都是一个不眠夜。
　　路迦本以为回到地下城，也会睡不着，没想到一夜无梦。
　　黑暗中，羽毛笔没有睡，神识一一扫过书架上的典籍，同时找到一些羊皮纸，不知是要做什么。
　　翌日天气不错。
　　地下城的昼夜虽然是虚假的，但悬挂在高空的虚假太阳十分真实，温度也刚刚好。
　　可惜窗户很少，只有少数地方的光线能投射而入。
　　昨天还空荡荡的宫殿，此刻汇聚了亲王贵族。
　　灯饰为主要光源时，处处更显金碧辉煌。
　　最上方的王座距离宴会场地十分疏远，这是魔族最鼎盛的时候由矮人族族长亲自锻造，王座历经几代权利交替，仍旧没有丝毫在岁月中褪色的迹象。
　　高等魔族们说笑谈天，觥筹交错间视线却几次扫过门口的方向。
　　“来了。”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
　　奢华的灯光切割出光影，刚刚到场的少年穿着较为简易的礼服。
　　当然，这份简易只是相对在场的魔族而言。
　　实际路迦穿着黑色很修饰腿型的长裤，上身是较为宽松偏丝绸的薄衫，领口处的宝石光辉璀璨。
　　他更多遗传了圣女的五官特征，只有一双眼睛完全继承了魔王的凌厉，因为年纪不大，这种凌厉会造成脆弱易虐的错觉。
　　自进场后，路迦一直走到前面，找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站着。
　　周围魔族：“……”
　　习惯了伊里亚德过往小透明的身份，这一下还给他们整得有点懵。
　　路迦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依照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能清楚甄别恶意的方向，就在——东南西北！
　　东看有几名王储。
　　南边亚历克和诺丁亲王站在一起。
　　西边靠近王柱的地方，是一身华贵礼服的玛丽公主，她握着把玲珑扇子，没有当众给下马威，反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北边，正上方，路迦脖子转了大半圈后，魔王直接撕裂空间，现身在王座上。
　　所有显贵们立刻放低酒杯，停止交流，面朝着王座而站。
　　魔王高高在上俯视他的子民，具有穿透力的视线先在路迦身上扫了下。
　　路迦一个激灵，确定魔王在私下探查自己。
　　果然，闯进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很可能就是魔王。
　　没有一句废话，魔王当面拆开手中的密封信：“回狩结果已经统计出来。”
　　一时间，上千道视线聚集在信纸上，有魔欢喜有魔愁。
　　“本次回狩的优胜者是——”
　　尽管大致预料到结果，亚历克心中还是抱有一丝期望，死死盯着魔王的口型，期待着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路迦不动声色瞄了眼周围，除了紧张的王储们，王柱上今天镶嵌了很多留影石，周围火一样燃烧的花纹其实是魔石和特殊纹路的铭文。
　　这个布置他很熟悉：直播。
　　和那些魔法学院年终考核一样，回狩结果会实时同步出去。
　　路迦下意识想带货了。
　　正当他有几分跑神时，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偌大的王宫回荡。
　　“伊里亚德。”
　　一字一顿，魔王没有太多起伏的声调。
　　不管内心如何嫉妒不甘，这一刻，伊里亚德正式成为了回狩胜利者，各王储的利益相关方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
　　同一时间，魔域上千座城市同时严肃复述结果。
　　王都外的民众怔怔看着这一幕。
　　真、真赢了？
　　究竟是谁在投一个没有根基的王储？
　　面面相觑中，不少魔心虚地别开眼。他们就是随便投了下，结果这么震撼的吗？！
　　魔祖在上，这玩笑可开大了。
　　宫殿内余音久久不散，宴会场围绕在宾客们间的寂静还在持续。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亚历克心情沉到了谷底。
　　下意识的遗憾后，其他王储反而对这个结果乐见其成，比起在魔域占尽优势的亚历克，还不如让伊里亚德来出这个风头。
　　反正这风头注定只有一时。
　　魔王漫不经心朝下一瞥，再次开口：
　　“我和个别亲王商量过，本次回狩奖励，除了资源分配和提出一个要求，还有一个额外奖励。”
　　语毕，整个宫殿突然变得扭曲，一地的光影跟着变换角度。
　　路迦瞬间警觉，正要有所行动，发现其他贵族们都没有丝毫抵抗。
　　确定没有感觉到杀意，他便也按兵不动。
　　强烈又急促的失重感下，周围光线错乱刺眼，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人还是在王宫，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周围那些贵族也在。
　　不久前，他们竟然被集体空间转移。
　　尽管空间跃迁距离不是很大，仍旧证明了魔王在空间一道上无与伦比的恐怖天赋。
　　路迦环视周围，虚假的太阳光照不到这里，前方是巨大的阴影。
　　血池中央矗立着一座伟大的雕像，任何站在下面的存在都只能仰望，无法看清其真容。
　　比起其他种族的雕像，魔祖要更加神秘，浑身笼罩在法袍中，周围仿佛有法则在转动。
　　血池的水是沸腾的，更像是一片血海，区域面积比王宫还要夸张，咕噜噜冒着半透明的泡。
　　看到雕像的一刹那，有贵族似乎猜到什么：“该不会奖励是……”
　　魔王平静开口：“血池洗礼。”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如重磅炸弹，带来的震惊程度远远超过宣布胜利者名额。
　　所有来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疯了吧，名额给伊里亚德有什么用？
　　“血池洗礼。”在场的王储更是无一不动容，阿莉西亚更是轻喃着重复了一遍。
　　经历血池洗礼的幸运儿，实力将会突飞猛进，有的甚至可以提升根骨。
　　凭什么只有这届的赢家能享受到如此好的待遇？
　　一开始通知，他们最后也不会坐视伊里亚德的胜利。
　　早就知道一切安排的亚历克内心冷笑一声，血池洗礼效果极佳，但那也分情况。
　　父亲留的后手派上了用场，血统不纯的进去只会闹笑话。
　　无数贵族权贵瞩目下受洗，又是同步直播。
　　其耻辱和戏剧程度绝对能载入历史。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血池，是泡温泉的吗？
　　那我可以洗洗睡了。


第45章 血池
　　十分高端的定制奖励。
　　路迦最开始听到的时候, 确实微惊了一下。
　　然后感叹这么阴毒的主意居然也能想出来。
　　血池洗礼完全可以转移焦点，从而让大众忘了他在回狩中的努力。
　　“等着。”路迦撇撇嘴。
　　敌人转移重点, 自己就转移矛盾。
　　之后他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将王都受到的冷遇转移到阶级矛盾和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上，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非纯血魔族。
　　群众才是基础，看谁移得过谁。
　　“去吧。”魔王淡淡道：“在血池中待得时间越久，效果越好。”
　　魔王说这话的意思和其他贵族就又不同了。
　　路迦眯了眯眼。
　　血池外族不能擅用，对方愿意配合这场闹剧, 怕是想要进一步确定他身上是否有其他存在。
　　强者的灵魂偶尔也会附在一些宝物上，在放逐之地用精血钓羽毛笔一次没钓出来，又第二次搞垂钓。
　　其他魔族并不知道这对父子间的一万个心眼。
　　最初的寂静过去, 一些不友善的议论纷纷展开，在无数贪婪和嫉妒的情绪中，路迦没有丝毫发憷, 平稳地迈开腿。
　　血池万米内守卫森严，周围监控留影比宫殿还要密集。
　　他并不在意稍后同步直播带来的影响, 哪怕被血池轰出来也无所谓。在魔祖雕像下提要求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什么血统论，在未来的文化入侵前一文不值。
　　由于血池威压过强，走到近处，路迦才发现旁边还有使用指南, 巨石上刻着魔祖霸道的真迹。
　　【使用指南：
　　第一步：对准池水割破手掌（非魔血拥有者速速退去，一旦死亡概不负责）
　　第二步：挤两滴。
　　第三步：嘿嘿嘿地进入血池。】
　　路迦眼皮一跳。
　　魔族的老祖宗还真是个性。
　　遵照说明，他以指为刀, 在掌心拉出一道口子，刚拉完就后悔了。
　　反正只要两滴血, 戳破指尖不是一样？
　　红色的血珠落入沸腾的浆池中。
　　血脉不纯受洗有一定概率会导致暴毙，不过这个概率在路迦这里几乎为零。
　　体内信仰经常过载, 他早就能熟练应用将超载能量排出来。
　　路迦不忘冲后面看热闹的来客们招手：“来，都靠近点啊。”
　　说不定待会儿还能炸死两个。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大家只当他是气疯了，惊恐之下才开始胡言乱语。
　　见没谁靠近，路迦有些失望，重新转过身时，原本一脸的无所谓忽然目光一凛。
　　错觉吗？
　　血池的吸引力陡然加深了很多，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一样。
　　路迦忍不住低头。
　　掌心伤口的颜色诡异朝着黑色过渡，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正在拉扯着皮肉，当他还在诧异时，身体猝然失去平衡，一头跌进血池。
　　卧槽。
　　他还没有嘿嘿嘿呢？
　　要这使用指南有何用！
　　路迦毫无预兆栽了进去，在旁观者看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原本等着路迦出洋相的七殿下怔怔道：“你们……看到了吗？”
　　周围谁都没有说话，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当然看到了，只是强忍着才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去。
　　王宫外，正在同步观礼的魔族则压根不用顾忌形象，直接近乎失声喊道：“亮了，刚刚魔祖雕像亮了！”
　　都说血池除了心头精血，还残存着一缕魔祖意志，但那不是传说吗？
　　此刻那缕光束直接笼罩住下方单薄的身影，彰显着魔祖意志似乎回应了伊里亚德。
　　同样关心回狩结果的红榕城主皱起眉头，他是纯粹的惊讶。
　　“怎么可能？”
　　一个只有一半魔血的王储，不被轰出血池都算好的，怎么可能得到魔祖意志的青睐？
　　别说是他，任何势力都想不明白。
　　黑暗之城沉默了，反骨仔克林哨塔沉默了……无论是中心城市，还是边陲小镇这一刻尽数失声。
　　正在打造旅游城市的摩柯城，被委派来搞基建的龙族看着直播，刹那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格罗弗打破沉默：“莫非路迦是魔王背着圣女和别的魔生的孩子？”
　　里奥：“也许是收养的。”
　　那就可以名正言顺过继到龙族了。
　　摩柯城的魔民：“……”
　　地下城宫殿，血池。
　　被怀疑出身的路迦正处在一片红色的天地中，周围全是夸张的猩红血丝，它们像是藤蔓一样放肆蔓延，汇聚的尽头如蛛丝结网，凝聚成血色王座。
　　很奇怪。
　　明明没有丝毫奢华的宝物点缀，看上去却比魔王那把王座更加深不可测。
　　起码路迦在宫殿时，还能不屑哼唧两下，现在却忍不住升出一股敬畏之心。
　　忽然，王座之上多出一道血影。
　　路迦立刻后退一步，思索利用空间卷轴逃离这里的可能性。
　　“啊，你终于来了，我的孙孙孙孙孙……子辈。”血影没规没矩地几乎半躺在王座上，一副十分随意地样子。
　　似乎观察了路迦片刻，血影低沉着声音开口：“看来这一纪元，魔族有望鼎盛。”
　　好一顶高帽。
　　路迦更警惕了：“我只是一个普通魔族小辈，您太抬举了。”
　　“普通？”血影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最后笑到在王座上打滚，笑够了勉强恢复一开始翘着二郎腿，手托着下巴的姿势。
　　“真正的返祖者，万年难遇，哪里普通？”
　　返祖是一种特殊的遗传现象，整个魔族现有的返祖者只有魔王一个。
　　不过他只是出生时有一定生而知之的能力，并非完全的返祖者。
　　完全的返祖者会继承祖先的鲜明特征，可惜关于魔祖记载太少，传言倒很多。什么异瞳，三个犄角，甚至还有六双翅膀的说法。
　　路迦闻言思忖后，想到什么，呐呐道：“黑发？”
　　他瞬间又摇头。
　　黑发在整片大陆十分稀少，如果魔祖是黑发，不可能没有流传下来的明确史料。
　　仿佛知道路迦在想什么，回应他的是一声叹息。
　　“因为我秃了。”
　　路迦直愣在原地。
　　血影又是一声浓浓的吁气：“和修炼法门有关，等我大成后想要弥补，无奈肉身太强，对高阶药剂完全免疫。”
　　血影口吻阴冷，不忘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人族的人祖应该也是一样，不然为什么他学我，让雕像永远只能被仰望，看不到头顶？”
　　还不是秃了！
　　路迦嘴角一抽，所以强者看不到头顶是防秃头暴露吗？
　　他实在不想探讨这个大无语的话题：
　　“返祖者天赋异禀，我从前连魔法元素都感知不到。”
　　这次换血影诧异了，说了句‘不可能’，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
　　路迦差点被扑面红光闪瞎眼，就见血影像是狗一样，贴近他嗅了好几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血影回到王座上：“你妈的。”
　　路迦：“……”
　　血影已经感知到外面的情况，这一代魔王是个还行一男的，那只能是这一代王储的娘出了问题。
　　“你身上有人类的气息，和返祖血脉相冲，你不废谁废？”魔祖语气中涌现出一丝兴味：“不过你修炼的功法挺有趣，居然可以另辟蹊径。可惜我已经死了，不然夺舍你捡个现成的就好了。”
　　说完，他又开始叹气。
　　一声接着一声，看出来是真的很遗憾。
　　路迦：“……”
　　血影忽然再度起身，来回踱步：“发明这个功法的是个天才，能修炼的也是个人才。”
　　从魔族文化讲，路迦感觉被骂了。
　　然而下一秒血影视线紧盯着他：“还是不可思议，你竟然真练成了。”
　　“…以信仰为基修炼，难于登天，弱者信仰无大用，强者更不会信仰弱者。还不如修负面情绪，只是效果和进度会大打折扣。”
　　这个功法最悲哀的是，发明它的都未必能练成。
　　“侥幸而已。”路迦这下有些佩服了，不愧是魔祖，立刻能切中要害。
　　“算了，时也命也，”血影摇头，“我大概能猜到，你对魔族没什么归属感。”
　　一半的人族混血，修炼废柴，什么待遇想想也能知道，能有归属感，纯属变态。
　　路迦无声附议：看人真准。
　　“不过魔族毕竟是我的心血。”
　　“这样，老祖我送你一场造化，日后多记一份老祖宗的好。”
　　“造化就不用了。”路迦不动声色就要撕开卷轴，他可不敢保证这造化没有鬼。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身体瞬间丧失了活动力，无数血泡跗骨之蛆般死死扒在后背，整条脊椎上开始散发着刺痛，痛感过后奇痒无比。
　　血海惊涛骇浪般全部向他打来，路迦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挠，却触碰到不规则的凸起。
　　这一刹那带来的惊悚让他险些忘了瘙痒。
　　痒意还在层层叠加，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行。
　　“跑什么？以我意志为主导的血池，能跑掉吗？”
　　即便给好处，血影依旧是大反派的口吻。
　　他的色泽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最后，才罕见地出现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别忘了嘿嘿嘿，多笑运气好。”
　　路迦咬牙：“……我、偏、不。”
　　他强忍痒意张口：“桀……桀桀。”
　　血影一怔，尔后哈哈大笑，彻底消失了。
　　四方血海中，路迦独自蜷着身子，浑浑噩噩和身体的不适感对抗。几次差点痛昏过去时，他模糊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怪音，像是柳树抽枝，又像野草从泥土里发芽。
　　时间缓缓流逝着，猩红的天地逐渐褪色，连同魔祖的雕像色泽暗淡了很多，外面已经开始有些混乱。
　　玛丽公主过长的指甲怒指着血池，口不择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把这小杂种捞出来。”
　　阿莉西亚看着情绪时不时诡异失控的玛丽公主，神情中掺杂着一丝阴霾，不知在想什么。
　　众多来客中，诺丁亲王忽然有种格外不祥的预感，径直躬身对魔王说：“王上，血池绝对不能有闪失，得想办法打断这场沐浴赐福。”
　　“没错。”一旁达官贵族们也赶紧附和。
　　“王上可以自由穿梭空间，不如先将殿下带出来？”
　　全部以血池作幌子，像是丝毫不知道类似顿悟，突破瓶颈或者赐福这样的特殊时刻，一旦打断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魔王眯眼望着血池，一步跨出。
　　然而就在这时，沸腾的血池突然平息，天地间恢复往常的样子，只剩下微弱的一层薄光。
　　光芒中心，少年上衣破烂蜷缩在雕像旁，一双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翅膀正垂落在两侧。
　　在奇痒无比和破土而出的痛感中，路迦咬紧牙关。
　　视线中的红光越来越微弱，血池恐怕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他拼命一厘米一厘米地前进。
　　有翅不展示，乐趣少一半！
　　稍后凹什么造型好？
　　他会几个瑜伽姿势，还是说偏哲学一点，摆个思考者？
　　路迦过于注重形象管理，间接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成功痛感-1。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了低低的惊呼声。
　　远处是以魔王为首的一群高位魔族们。
　　往日他们引以为傲的优雅如今沾染上一丝扭曲的震惊，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双翅膀彰显着受洗者获得了天大的好处。
　　魔族以阴谋论著称，脑补能力很强！有甚者已经开始想象路迦是否继承了魔祖遗留的力量。
　　对，就是这样。
　　惊呼吧，赞叹吧，瞳孔震动吧。
　　“他还是他吗？”奶奶故事的影响下，阿莉西亚第一反应为夺舍。
　　周围顿感惊悚，不过很快觉得不可能。受洗者数量加起来不少，真要夺舍不会等到现在。
　　所有透过直播见证这一幕的域民，也全都在心急如焚等答案。
　　可路迦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重见天日后，他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勉强站起身保持稳定，路迦重新面朝雕像。
　　他调整三十度角，久久凝视魔祖面容，语气轻而郑重：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答应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渐渐的，围观者想到了一种可能。
　　魔祖的时代早就过去，已逝者最牵挂的不外乎是基业。最合理的一种猜想，是魔祖想让伊里亚德守护和振兴魔族。
　　路迦从三十度仰到了四十五度，继续脑补吧。
　　受命于魔祖，他就是正统，是神秘与权威。
　　关键时刻，一道扫兴的声音打断大众发散。
　　魔王将话题引入正轨：“作为本次回狩的胜利者，除了既定赏赐，你还可以再提一个要求。”
　　他缓缓补了句：“既然魔祖对你有厚望，你的要求吾会尽可能考虑。”
　　魔王明显开始重视伊里亚德了！
　　所有的好处同时降临，让其余王储无比嫉妒，墙头草贵族们开始传递目光，思索日后对待伊里亚德的态度是不是要改变一下。
　　路迦却是眼神一暗。
　　掌心割裂的伤口处火辣辣的，上面有一行极小的字迹：
　　血池底部藏有传送阵，激活咒语：▇囗。
　　这是魔祖留下的一条逃生通道，连魔祖都认为现任魔王可能会杀了自己。
　　然而路迦并未从魔王身上感觉到杀意。
　　这老登绝对有什么更大的算计。
　　管他呢，路迦选择先把好处先拿到手：“我的要求是——”
　　现场陷入极度的寂静，屏息倾听。
　　军队？土地？
　　不过这些本身就包含在奖励中，太多了反而守不住。
　　“未来我所有的艺术作品，都可以在魔域发行流通，永远不受任何阻拦。”
　　就这？
　　等着狮子大开口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魔王挑了挑眉，难得一见地对同一件事进行二次提问：“你确定？”
　　路迦秉持不忘初心的原则，点了下头。
　　这本身就是他参加回狩的根本目的，看似无拘无束的奖励，本身限制不少。
　　比如如果他要做魔王，恐怕刚上位下一刻就会被干掉。
　　反而越‘小’的要求，越能受到规则庇护。
　　然而关于这点希冀，魔王没有立刻答应。
　　不久前他看了那部真假少爷，那不是文化传播，是精神污染，一定程度上说和瘟疫没什么区别。
　　路迦施施然站着，不管魔王愿不愿意，最终都得同意。
　　大约过去半分钟，魔王震慑住惊讶交谈的围观者，冷声道：“以星空和规则为见证，吾将允诺胜利者传播作品的自由。”
　　目的达成，路迦稍稍抖了下翅膀，进入王宫后第一次行礼。
　　他不是给魔王行。
　　微侧半身，路迦面向周围的监控直播，对着无数见证的魔族群众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感谢支持。”
　　他还处在高大的魔祖雕像阴影中，红唇黑眸，新生的翅膀十分闪耀，散发着收买魔心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雕像，究竟在感慨什么？
　　……
　　整理了一下评论：
　　路迦绰号：9+（因为6翻了）、奶路（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花语：手慢无（龙族特供）


第46章 诗歌
　　致谢总共持续三秒。
　　直播在下一秒被强行切断, 预示回狩结束。
　　正在观看结果的魔民心情复杂。
　　还在血池附近的贵族则没时间想得太多，眼前世界又一次变得扭曲, 白色光束笼罩当头罩下，再度睁眼时，众魔已经重新被传送回宫殿。
　　魔王坐回王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开口：“宴会继续。”
　　他的话没谁敢不遵从。
　　路迦挑了下眉，看来魔王对待魔民的态度也没那么无所谓，起码对于自己的收买混血魔民存在隐忧, 不然不会这么快结束直播。
　　大家各怀鬼胎。
　　流淌的音乐，舞池跳动蹁跹的身影，笑容和客套重新回到所有来宾的面上。看似和谐的场景下, 多数王亲的视线都有些飘忽不定，谁也不知道彼此间在思考什么。
　　玛丽公主来到阿莉西亚面前，严苛的表情中透出一丝慈爱：“不要听信了外界的传言。”
　　“……你是未来魔王位置的有力竞争者, 奶奶要真有那份心，魔王早就暗中阻止了。”
　　不然奶奶夺舍孙女登上儿子的宝座, 这像话吗？
　　阿莉西亚颔首：“我清楚这是离间计。”
　　本来只有九分怀疑，现在她十分确定了。
　　这头疯魔要夺舍自己。
　　另一边，成功跻身宴会主角，路迦多喝了几杯果酒, 敷衍着询问血池内幕的宾客。
　　过来打听魔祖消息的越来越多，最后他实在不胜其烦，以醉酒为由提前离场。
　　沿着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走了许久, 两边守卫一动不动，像是死钉在原地。
　　尽头没有卫兵, 路迦推开门。
　　一道容易造成冷漠错觉的声音先传了过来：“怎么这么久？”
　　路迦呼扇了一下翅膀，脸蛋有些红扑扑的, 圣魔大陆的果酒度数是真的高。
　　“幸好你没跟着，魔王果然探察我了。”
　　羽毛笔神识一直覆盖着附近，已经知晓了血池受洗一事。
　　魔祖出现造成的反响太大，先前一度连卫兵都忍不住探讨。
　　路迦尝试伸个懒腰，结果更累了：“欲戴王冠，负重前行啊。”
　　羽毛笔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人，靠近他，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在对方脊椎凸起的地方轻轻按了下。
　　翅膀是敏感区，但脊椎处涌现的暖意让路迦舒服地轻叹一声。
　　羽毛笔：“跟着热源走，将信仰力覆盖在翅膀上。”
　　路迦依言照做，金色的光芒顺着尖端流动，充斥黑暗美学又保有一丝荒诞神圣感的翅膀动了动。很快，他对翅膀的掌控力加深。
　　“终于收进去了。”路迦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长期使用翅膀，会不会造成颈椎病或者驼背？”
　　羽毛笔面无表情：“你可以使用脱毛剂褪去羽毛，会轻很多。”
　　“住口！”路迦几乎跳起来捂住他的嘴，脑海中不断浮现魔祖秃头的事实。
　　魔祖赐福的翅膀不会也遗传斑秃吧！
　　“我要是秃了，我就把你插在我的翅膀上。”路迦恶狠狠威胁。
　　羽毛笔没有挣脱，站在原地任由他捂嘴，眼尾的光扫过斜侧桌角。
　　路迦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桌上多出一个用绿色绸缎包装的盒子。
　　“这是？”他好奇走过去，掌心微凉。
　　羽毛笔是有呼吸的，只是呼出不是热气，而是轻薄的寒霜。
　　羽毛笔口吻很随意：“礼物，祝贺你回狩胜利。”
　　路迦喉头一动，这还是他来到异世界后第一次正式收到礼物。
　　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拆开，盒子不大，内里装着一个很厚实的本子，微微的墨汁味道飘散出来。
　　应该是才写不久。
　　日记？
　　“这里收藏的典籍中有一些垃圾，我整理记载了一下。”
　　羽毛笔语气恶劣：“我可不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出现理论错误。”
　　路迦翻开，果然跟一些记忆里的知识点有出入。
　　这也太贴心了。
　　即便是拥有过目不忘记忆的大魔法师，想要短时间内整理出如此庞杂书目的错处，也是一件耗费耐心和心血的事情。
　　“一天最多看两三页，”羽毛笔见路迦爱不释手的样子，应该算是喜欢这份礼物？
　　他提醒道：“一些关键字符是铭文组成，研究透彻后你能成为万法通。”
　　羽毛笔提前计算过，等路迦看完，就已经是飘雪的冬日。
　　那前后是路迦的生日。
　　到那时候，他也会发现本子里的终极秘密。
　　静静注视着清瘦的侧影，羽毛笔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万物凋零，檐上皑皑初雪……”清澈的嗓音打破短暂的寂静。
　　羽毛笔一惊。
　　“冬宵帐暖，我见檐下凛凛梅花
　　似你。”
　　路迦念完，愣住。
　　圣魔大陆一直盛行用花拟人表达爱意，这怎么读起来像是一首情诗？
　　羽毛笔比他还诧异，不是交代了一天看两三页？！
　　“哦，我习惯先看结尾。”
　　只要是书，哪怕是空本子，路迦都会先翻到最后一页。
　　这次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他一眼就注意到下方有个类似火漆印的花朵图案，还有旁边的小诗。
　　羽毛笔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正好空一页，随便写的，凑个满页。”
　　听过凑单的，没听过凑页的。
　　路迦好奇抬眼，目光转向羽毛笔。
　　后者没有回避，镇定又勉强地转移话题：“魔王探察你之后，还有没有其他动作？”
　　魔王这块砖，终于搬到了需要用他的地方。
　　提起这个，路迦就忍不住皱眉，完整叙述血池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魔王在搞什么鬼算计。”
　　忽然，他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其实可以逆推一下。”
　　路迦快速从架子上抽了本书，在薄页处写下两行字：
　　1.统一大陆
　　2.成神
　　“这应该是魔王最想达成的两件事。”
　　强者追求力量，力量的尽头是成神。
　　盯着纸面思忖半晌，路迦在第二件事上郑重画了一个问号，“他会不会在我身上，看到某种突破的契机？”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果酒香，羽毛笔难以想象他在微醺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拨云见日。
　　对视半晌，路迦跑题疑惑问：“话说你当初为什么想要统一大陆？”
　　不幸的童年，破碎的家庭，亦或是家破人亡后的黑化？
　　羽毛笔：“实力到了。”
　　哪有那么多原因。
　　“……”这么没有特色的吗？
　　羽毛笔问：“你想要试探魔王？”
　　路迦：“我已经有了想法，不过不急。”
　　他的世界又不是围绕着魔王转，他有自己的节奏。
　　“寸金难买寸光阴，现在可是黄金时间。”路迦对他耳语了几句，一时间果香更浓郁了。
　　说完，得意地勾勾嘴角：“我要把回狩利益最大化。”
　　·
　　回狩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
　　全魔域实时播放的回狩胜利者诞生日，压根不需要报纸，几乎每个魔民都看到了现场。
　　魔祖。
　　这两个字天生自带恐怖的流量和讨论度。
　　路迦沟通魔祖意识生长出翅膀的一幕，若是放到现代，含金量不亚于秦始皇在众目睽睽下短暂复苏，赐予一个小孩虎符，让他日后守卫人族。
　　其震撼和火爆程度，绝对能让网络瘫痪。
　　无数魔民想要知道更多内情，偏偏路迦作为一个营销咖，原本隔三差五出现在报纸头条，这个时候却突然匿了！
　　没有获奖感言，没有任何作品。
　　大家等得抓心挠肺，这算怎么回事！
　　一向老谋深算的诺丁亲王都有些心思不定，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才最麻烦。
　　其他亲王也于近日先后抵达王都，照例先讨论着本次回狩奖励的具体内容。
　　“伊里亚德手上没有军队，封地给了也守不住，不如折合成金币？”
　　对面大魔似笑非笑：“封地还是要给，不过资源上我认为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他已经吸收了血池大部分能量。”
　　“我同意，一亿金币如何？”
　　“有些寒碜了，两亿金币。”
　　“不妨折中，一点五亿金币。”
　　你一言我一语，魔域一向面和心不和，最终也没有达成统一。问题暂时被搁置，诺丁忽然看向上座一直不发一言的魔王，问起路迦近况。
　　“魔祖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想亲自听听伊里亚德怎么说。”
　　魔王原本漫不经心听着，问：“他一直没出面？”
　　你个亲爹都不知道，好意思问我？
　　诺丁亲王恭敬摇头。
　　魔王闻言不但没有任何责备路迦的作法，似乎心情还不错：“大概是忙着修炼。”
　　依照那孩子的性格，他越是表现出看重，就会越担心放任背后有其他原因。
　　未知和忧心下，伊里亚德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
　　现在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对方全力苦修。
　　下方的诺丁亲王看到那阴暗深邃的血色眸底，莫名打了个冷颤。
　　上次魔王露出这种神态，还是在过继多名王储引得亲王相争时。
　　有关赏赐的探讨一直没有决定，被推到了明日，下午亲王们照例要去英灵祠稍作祭拜，顺便慰问一下旧部。
　　魔域地位最高的几名魔族出行，仪仗规格相当高，血魔卫亲自开道。
　　才出王宫万米内，魔王突然抬手拧眉。
　　兽车停下。
　　下方施加了特殊魔法的广告牌，屏幕相当大，大到能清楚看到路迦眯着眼一脸陶醉抱着个罐子。
　　相隔千丈，不远处报纸上的字比蚂蚁还小。
　　《伊里亚德天价代言费曝光！》
　　【伊里亚德殿下凭借回狩赢得魔祖青睐，近日在魔界地位水涨船高，据悉艾斯奇利家乳业邀请其当代言魔，恐达九位数天价宣传费……】
　　无独有偶。
　　另一家杂志社的报道中，提起神露护发液同样九位数让路迦代言。
　　附近还有什么理发店，推出最新套餐，一次性充值九九九金币，可免费解锁魔祖同款发型。
　　魔王神识一扫，至少发现好几个离谱广告。
　　他朝暗处看了一眼，血魔卫会意，过去打听情况。
　　没过一会儿，血魔卫回来禀报说：“确实是伊里亚德殿下，他接了几十个商品推广，这两天都在不分昼夜拍宣传视频。”
　　今天刚好所有广告全面上线。
　　魔王目光一沉。
　　不分昼夜拍视频，所以压根没有修炼吗？
　　所有亲王同样表情管理失败。
　　即便坐拥金山银山，但一想到拍个广告就能赚亿，对方还接了几十个商品推广，就忍不住说一句啥玩意都能出来赚钱了。
　　那他们不远万里赶来，专门商量剩余要发放的回狩奖励算什么？
　　三瓜两枣吗！
　　和亲王的疯狂吐槽不同，路迦时刻不忘群众路线，遥远的克林哨塔早就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卖笑养你们啊！
　　路迦用提前支付的代言费雇佣大量能工巧匠，工匠们一日前已经拎着工具抵达克林哨塔，并迅速投入工作。
　　按照路迦的要求，先开始建设大门和学堂。
　　当城门有了宏伟雏形的时候，成日与黄沙鲜血为伴的克林魔民们，全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那些喝醉酒经常打架的老魔都将目光转向这里。
　　希望。
　　城门是一座城市最大的面子工程。当它重新被塑造时，魔民看到了希望。
　　哨塔上的卫兵队长有些发愣：“他真的做到了。”
　　不但做到了，还在极短的时间内履行承诺。
　　回过神，卫兵队长忽然高声道：“伊里亚德！”
　　一石激起千层浪，城内随之响起沸腾的欢呼——
　　“伊里亚德！”
　　……
　　“好纯粹的信仰回馈。”
　　王都，终于结束广告宣传的路迦，突然感受到大量信仰涌入。
　　他猜测和打钱有关。
　　路迦之前将代言费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让商家直接送去给龙族，加快旅游城市建设的步伐，他并不知道伯兰尼等龙对此颇感欣慰。
　　孩子给家长零花钱的快乐，谁懂？
　　另一部分自然是用于克林哨塔。
　　见贤思齐焉。
　　羽毛笔说：“原来民心是这样收买的。”
　　路迦点头：“没错，要花钱。”
　　不花钱，谁愿意天天为你鞍前马后？
　　羽毛笔不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暗黑岁月，觉得失败得情有可原。
　　换作平日，路迦少不得要揶揄两句，只是余光扫见旁边注入心血的整理笔记，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禁书初稿要赶紧定下来。”
　　回狩结束，在提奖励要求时，他特意强调是未来发售的作品要在魔域自由流通，而《我的魔王父亲》这本书预售在前，魔域可以名正言顺给禁了。
　　拥有了一本官方禁书，有助于极大限度地提升知名度。
　　那才是真正的固粉。
　　“不过即便如此，能够传递给我的信仰还是不够。”
　　和游戏升级一个道理，修炼度过中间阶段，往后每一级的经验条都需要越来越恐怖的数字。
　　“无论是信仰，还是你需要的负面情绪，都是无底洞。”路迦说：“我们必须得扩大基本盘。”
　　仅靠报纸和口耳相传，终究太慢了。
　　当他用一些笃定的语气提出问题时，往往已经有了答案。
　　羽毛笔问：“你想怎么做？”
　　这次路迦几乎没有思考，无比郑重吐出三个字：“互联网。”
　　信息爆炸的时代，最好的渠道无疑是互联网。
　　光是想到这三个字，他心中就忍不住泛起涟漪。
　　任何一个现代人穿越，都会无比怀念网络时代。
　　只是几个月前作为饭都吃不饱的魔法废柴，有念头但根本没有资格去深思这些。今时不同往日，路迦已经积累了一定财力和人脉，绝对有能力去开发。
　　初代网红非他莫属！
　　听到新鲜陌生的词汇，羽毛笔逐渐产生兴味：“什么网？我怎么没在书上看到过。”
　　路迦简略说道：“相当于一个虚拟平台，大家可以传递和共享资源数据。”
　　他大学主修过相关专业，清楚一些基本原理，可惜让他发明无异于天方夜谭。
　　幸好这里是魔法世界，处处有平替。
　　自己只需要引入一个概念，打造基础平台，再招揽人才，就能引来飞速的蓬勃发展期。
　　羽毛笔反复琢磨了一下，隐隐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宏观的计划。
　　“你确定要公开建立？其实秘密用作战时所需会起到奇效。”
　　路迦：“……”
　　互联网最初的建立确实是为了军事需要。
　　他说：“和平万岁。”
　　语毕，盘腿坐在凳子上思考，不多时就开始犯难了。
　　登录器的问题容易解决，难的是他需要找寻找一个可以进行类似联网数据交互的计算机集群。
　　余光瞄到羽毛笔似笑非笑的表情，路迦挑眉：“你有办法？”
　　羽毛笔淡淡：“有主意，没办法。”
　　看他还想拿乔装一下，路迦放出翅膀，尖尖戳了戳那边。学着当初在龙岛时用过的法子：“哥哥教我。”
　　羽毛笔又给酥麻了。
　　他尽量稳定声线：“为什么不去问占星师？”
　　在占卜机缘上，占星师得天独厚。
　　路迦眨了眨眼，回神一拍手：“对啊！”
　　占星师能在圣魔大陆处处受到礼遇，是有真本事的。
　　听说当代最伟大的占星师在圣城，路迦没有自信到人家会莫名其妙接见自己。先去见圣人，再通过圣人看看能不能拜访占星师。
　　“果然到哪都得找关系。”
　　在此之前，他还有几个小麻烦。
　　“我此时风头正盛，其他王储都盯着我，还得提防玛丽公主二次暗杀，魔王那边也不知在搞什么盘算。”
　　路迦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期间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个节骨眼上，很难顺利离开魔域。
　　他重新恢复了思考者的姿势，片刻后，桀桀桀地笑出强大。
　　“你去收拾行李，我去给魔王准备个小礼物。”
　　走都走了，总要给留下的制造些麻烦。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翅膀护理指南上说，要经常按摩放松，疏散多元素力，要哪里找护理师呢？
　　还有，好奇怪。
　　为什么会存在《翅膀护理指南》这样的书籍？总感觉字迹挺新的。


第47章 占星师
　　路迦一副箭在弦上的样子。
　　羽毛笔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从伯兰尼点破一些事情时, 羽毛笔生出过上万种复杂的判断和情绪，但有一条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无论是谁, 和路迦朝夕相处久了之后，很难不被吸引。
　　特别是一些死气沉沉的灵魂。
　　路迦开口打断他的遐思：“说起来还是你给我的启示。”
　　“嗯？”
　　“你整理的笔记里，前页提到过入梦术。”
　　强者的梦境非但不光怪陆离，他们还会在梦境中思考。
　　羽毛笔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梦是能最大程度折射出魔王所思。你们体内同样有返祖血脉，入梦不难，难的是会被立刻发现。”
　　显然, 路迦知道魔王的关注点在自身，想要通过入梦发现对方盘算的端倪。
　　“如果魔王分神的情况下呢？比如最近比较烦躁，情绪不佳。”
　　“强者很难有大的情绪波动。”羽毛笔算了下：“真要有, 你最多有三秒时间。”
　　这其中还要包括从梦境撤离的间隙，正儿八经能入梦的时间也就一秒左右。
　　路迦忽然笑了：“试试看。”
　　他有个想法，如果顺利, 不但能知道魔王的鬼算计，还可以转移大部分的焦点。
　　来了。
　　一旦挂上这种看似纯真的笑容, 羽毛笔就知道路迦又要搞事了。
　　路迦行动力一向很强。
　　这次他没有进行太多事前布置，只于当天下午，答应接受一家报社的采访。
　　报社主编差点没激动到昏厥，在同行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 亲自过去采访。
　　毫无疑问，整场访谈几乎都是围绕着魔祖话题展开，路迦也相当配合。
　　【……魔祖给我的感觉, 既有无上的威严，又显得肆意无拘。】
　　【…魔祖有些惊讶我的母亲是人族, 一连说了三声可惜。】
　　【表示如果她是魔族，我从出生起就会很厉害, 当然真正厉害的还是我父亲的血脉，魔祖都稍稍称赞了一句。】
　　总共采访报道约有三千余字，路迦中间穿插外貌气质描述一千字，完全满足了大众对魔祖的想象。
　　魔族本就重视血缘论，就连报社社长，事后都激动捧着采访稿，反复看了几百遍，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到了发行当日，无需宣传。
　　所有在售报纸按秒售空，大街小巷还有打劫报纸的抢匪。
　　王都魔手一份报纸，恨不得裱起来，大量报社直接启用传送阵，再高价卖去其他中心城市。
　　在无数关于魔祖的探讨中，大众开始聚焦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
　　“伊里亚德仅仅遗传了一半魔王的血脉，就能激活血池，如果是纯血恶魔生下魔王的子嗣呢？”
　　那可是连魔祖都肯定的血脉啊！
　　不知哪名记者点评了一句：“说不定会诞生最强血脉！”
　　最强血脉，光是想想这几个字，都令无数魔民心潮澎湃。
　　普通群众只是想，无数大家族已经开始千方百计往魔王身边塞自己亲族，王公贵族更是坐不住了，甚至个别战争中有显著战绩的魔将，如今进入衰老期，开始声泪俱下请求魔王考虑自己家族成员，哪怕不娶，让对方留在身边侍奉也行。
　　血魔卫中的魔女，也狠狠心动了。
　　万一真能生下返祖者，未来可期。
　　其余王储险些咬碎了牙齿。
　　现在的王储争夺已经足够激烈，再来几个兄弟姐妹，他们还活不活了？王储背后代表的亲王势力，齐心帮助他们尽力阻止。
　　高层圈子里一团乱，每天为了繁衍问题斗得头破血流。
　　自从登临王座，魔王第一次感觉到了头疼。
　　魔族对返祖者的狂热是刻在骨子里的。
　　纵然是魔王，也不能无缘无故把这些贵族全部处罚了。
　　王宫内，他冷冷睨了眼下方搔首弄姿的魔女，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至强者需要父母双方借助精血孕育生命，这会让自身潜力下降，虽然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但魔王十分介意。
　　————
　　“小鸟说早早早，今天魔王他究竟生了吗……”
　　路迦在听说魔王把宫殿里血魔卫都轰出去时，笑容满面道：“整个魔域都在把魔王当生育工具。”
　　偏偏魔王不能反驳，总不能说自己不行。
　　说着，路迦做出西子捧心状：“如果一开始魔王让我阉了，就不会被逼迫了。”
　　曾经有一个计划生育的机会摆在对方面前，魔王却没有珍惜。
　　外面的卫兵也少了，近期男魔被调去守卫宫殿，魔女们提前休假。羽毛笔闻言觉得，魔王作恶多端，路迦也算帮他一一抵消了。
　　命真好。
　　当然路迦也没闲着，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时不时尝试入梦术。
　　魔王在烦心状况下很可能会选择静一静，但具体什么时候休息，也许是当下，也许是两三天，乃至一周，全凭碰运气。
　　也不记得尝试了多少回，路迦入梦术施展的频率都快赶得上呼吸。
　　这日，午后屋内依旧昏暗，路迦正在翻看笔记，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手直接顿住。
　　羽毛笔第一时间看过来。
　　原本清澈的双目正在逐渐失焦，瞳孔虚化。知道是成功的前兆，他迅速低声提醒：
　　“记住，不能在梦境中过多停留。”
　　路迦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彻底昏睡了过去。
　　入梦术下是另一个世界。
　　类似红色的绒线牵引着方向。
　　四周充斥着白茫茫的雾气，路迦以血为引，确保入梦的对象不会出错。
　　此刻他还没有成功入梦，正费劲地一点点消融前面的屏障。一次又一次，当壁垒终于松动时，路迦屏住呼吸，彻底推开魔王梦境的大门。
　　只有一秒多的时间。
　　冰寒刺骨，到处都是一片冰凉，路迦强忍住打哆嗦的冲动，抓紧时间观察周围。
　　“那是……”
　　路迦似乎看到什么怪异的东西，心中暗惊。
　　前方，背对他站立的高大身影感觉到不对劲，直接转过身来。
　　什么都没有，短暂急促的微风夹杂风雪而过。
　　魔王收回锐利的视线，暗道最近是真的有些精神不济。
　　……
　　路迦从梦境世界退出来时，浑身被汗液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急促地喘着气：“好险。”
　　幸好退得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几个小火苗围绕着路迦跳跃，空气的温度攀升，衣服在一点点变干。
　　羽毛笔坐在路迦身侧，看到半透的薄衫，仿佛也受到了手中火元素的影响，体温跟着升高。
　　路迦一句话让他回神：“我看到了。”
　　“是树。”路迦摆脱溺水感，回忆梦里的匆匆一瞥，“有一棵无边无际的大树扎根在寒冬中。”
　　他很肯定梦里的场景不是发生在魔域，魔域没有那么纯净的气息，四周一片洁白，巨树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那种白让他很不舒服。
　　羽毛笔仔细听完路迦的描述，想了想说：“你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圣庭的世界树。”
　　路迦小时候看北欧神话时，里面有关于世界树的宏大描写，不过这里肯定没有北欧。
　　只是不知道‘同名同姓’，会不会都和神扯上关系。
　　羽毛笔：“圣庭最早就是靠世界树沟通世界意志，世界树失去了这个权能后，已经改名为生命之树。”
　　不管魔王在谋划什么，生命树肯定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我对生命树的了解很有限，不过有一个人应该很清楚。”
　　“圣人。”路迦几乎是瞬间想到答案。
　　这倒和他计划中得以一划不谋而合，都需要拜访圣人。
　　羽毛笔颔首：“生命树的改名计划也是他发起的。”
　　“……”
　　路迦突然觉得，圣庭对圣人的不待见，恐怕还远胜于自己。
　　麻烦已经解决得差不多，现在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魔王被催生，其他王储专注给魔王斩桃花，玛丽公主和阿莉西亚的关系迅速恶化，以至于路迦都怀疑该不会被自己胡诌到了真相。
　　至于那些贵族们，还沉浸在魔祖的故事中。
　　作为风波的掀起者，他再次美美隐身了。
　　“忙，都忙，忙点好啊。”
　　路迦连夜拿起羽毛笔收拾好的小行李，往肩上一扛，做贼一样振奋说：“羽毛笔，我们走。”
　　羽毛笔：“……”
　　给我放储物戒里。
　　当天晚上，双方借着夜色遮掩，连续换了几次传送阵，平安跨过魔族边境。
　　由于圣城管制森严，路迦绕路先去了一趟巨石之城，问巨石城主要了份文函，好用于临时进入圣城。
　　故地重游总是别有一番滋味，令他震惊的是，街上多了好多黑发。
　　临走前，路迦约了一些老朋友小聚。
　　莉莉安做着夸张的表情：“你现在可是出息了，铺天盖地都是新闻。什么回狩的最终赢家，魔祖传人……现在有不少人模仿你的黑发。”
　　路迦采访中提过，黑发也是返祖的象征之一。
　　人族和魔族互相看不顺眼，但不影响他们有时候会模仿对方强者的穿搭，武器，或者口头禅。
　　“原来是这样。”
　　聚餐结束后，路迦看着卡伦说：“我还赶时间，下次再约，魔父的初稿我会尽快给你。”
　　“好，”卡伦微笑说：“路上小心。”
　　莉莉安挥手告别：“记得让别人一路走好啊！”
　　正在使用传送阵的路迦险些脚崴了一下。
　　去圣城没有直达的传送，要经历数次换乘。
　　途中，路迦半开玩笑对羽毛笔说：“不然你也搞个黑发试试。”
　　谁知羽毛笔竟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稍微施展了一个小咒语，利落的银短发瞬间变得乌黑。
　　路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平心而论，脸好看，什么发色都适合。黑发的羽毛笔整体色彩仿佛都在加重，显得皮肤更白，气质也更冷了。
　　日月兼程抵达圣城。
　　靠着巨石城主的手书文函，路迦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在要去圣塔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守卫看了文函，依旧不为所动：“圣塔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路迦皱眉：“那怎么才能去？”
　　明明上次来还没有守卫。
　　守卫：“等我通报就能去了。”
　　“……”
　　通传很快得到回应，守卫点头：“圣人请你们进去。”
　　你们？
　　路迦并不想让羽毛笔在圣人眼皮子底下晃悠。
　　羽毛笔倒是很淡定：“走吧。”
　　路迦身边从来不缺强者，潜意识里其实大家见怪不怪了。
　　第二次进入圣塔，路迦已经是轻车熟路。
　　还是那个神奇被切割出多维空间的屋子，圣人竟然正在忙着抓雪貂。
　　路迦盯着那银河一样的三千银丝，想起魔祖的光头，不禁为对方鞠了一把辛酸泪。
　　他轻声喃喃：“不知道人祖的头发多吗？”
　　放弃抓雪貂，一个呼吸间圣人如往常般端坐在棋盘旁：“很多，你好奇这个，是因为见到的魔祖是个秃子吗？”
　　路迦睁大眼睛，这都能猜到？
　　圣人：“人祖仅存的零星史料中，用大篇幅描述了自己的头发，我猜是在隔空讽刺谁。”
　　他的笑容一如往日温和，并未追问羽毛笔的身份，邀请他们落座。
　　路迦正要坐下，忽然看到雪貂伸出爪子，上面放着一个漂亮的宝石。
　　它用另一只爪子比划着，像是在逗小朋友一样逗路迦，意思是抓到它宝石就是他的。
　　路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圣人：“不必理会，想捉住这只雪貂，起码要有魔王那样的空间造诣。”
　　听到这句话，路迦反而起了股胜负欲，撸起袖子：“我试试。”
　　圣人默许了。
　　才走了不到一米，路迦便有种三百六十度的环绕式沉浸感。
　　他强行集中注意力，施展明目咒，确保每一步尽量踩在空间的连接点上。
　　见路迦成功走出了三米远，圣人有些惊讶。
　　羽毛笔眯了眯眼，哪怕是全盛时期的自己，每走一步都要停一下，驱散空间跳跃的不适感。
　　“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圣人轻叹：“你对空间的承受力，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为强大的。”
　　空间和空间中只有一线相接，声音传播有些失真。
　　路迦耳力不错，闻言一脸懵。
　　说啥呢？
　　他连用个传送阵都头晕。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羽毛笔摇头：“传送阵本身就有很多缺陷。”
　　谁用都会晕，只是强者可以凭实力抵抗罢了。
　　路迦想了想也不觉得太奇怪，毕竟他都经历了一回时空穿越，没点承受力，早碎了。
　　念及此，他顿时信心满满，加速迈步，誓要把雪貂抓到手。
　　一步又一步，路迦终于绕到展柜后面，眼看有戏时，雪貂突然扔出宝石，路迦下意识去接，然后雪貂跑了。
　　路迦眼皮一跳。
　　人果然不能贪财，他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棋桌那里传来圣人不厚道的笑声。
　　雪貂跳回来摸了摸他的头。
　　路迦抿了抿唇走过去坐下，看到羽毛笔十分静地坐在一边，目中也有笑意。
　　视线扫过棋盘时，他想起里奥说过的话，天地万物岂是一盘棋能算尽的。
　　圣人笑问：“你知道我下棋追求的是什么？”
　　路迦：“赢。”
　　圣人摇头：“傻孩子，当然是大家都不要掀棋盘。”
　　不然他哪里有好日子过。
　　路迦：“……”
　　上班的精髓算是被您悟透了。
　　“回狩才结束，你就赶来见我，看来是有急事。”
　　路迦收起先前的有些肆意的态度，目光一肃，接话切入正题。
　　“我想建立网络。”
　　一个好的开头很重要，扔出一个陌生的词汇，确定圣人有了兴趣后，他才娓娓道来。
　　路迦先简述了网络的意义。
　　想要成功建立网络，必须要有一个实践点，龙族数量少又不爱与外界交流，魔族还在内斗，人族是最好的选择。
　　在创造力和包容性上，人族要远超其他种族。
　　路迦进一步详细讲述网络的原理时，圣人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视线早就从棋盘聚焦在路迦本身，时不时陷入思考。
　　一旁尽管羽毛笔已经听过一次，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路迦说到中途，圣人才时不时问上两句。
　　雪貂这会儿不闹腾了，乖乖趴在一边。
　　这次交流足足进行了将近一个多时辰。
　　结束时圣人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赞叹地拍掌后，问：“这么好的思路，就这么告诉我了，不觉得可惜？”
　　他能预见到网络背后的价值，现有的传送阵和传讯石都有着天然缺陷，路迦口中的网络在信息传输上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谁都能在上面畅所欲言。
　　直觉告诉圣人这一点很重要，但是具体原因由于才听到这个概念，还没来得及细思。
　　“我也是从书里借鉴的思路，何况……”
　　路迦一字一顿：“我不想努力了。”
　　“……”
　　其实路迦早就深思过。
　　网络的发展过程中，不可能全程捂严实，想要说服占星师为他占卜，也是件难事。
　　告诉圣人可以完美解决所有问题。
　　反正网络最终受谁管控他压根不在意，路迦只等着平台建好培养粉丝，汲取信仰。
　　靠自己搭建这么大的平台，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圣人猜到了路迦此次来意。
　　他很重视这件事，直接撕扯出一个空间裂缝：
　　“走，随我去见占星师。”
　　————
　　观星台是整个圣城除了圣塔外，最高、历史最为悠久的建筑，四方墙面铺满神秘星图，上面插满了万余避雷针。
　　一年四季，半空中永远同时盘悬着大量乌鸦和白鸽。
　　这里的出入管控，甚至超过了圣塔。哪怕是人类高层，也只有受到观星台主人的邀请，才有资格进入。
　　此刻空间裂口中，先后走出三道身影，圣人直接朗声道：“老家伙，我带了个有意思的人给你看看。”
　　好半晌，里面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室内更加寒冷。
　　盘腿坐在星盘上的老者留着花白的胡子，头顶帽子歪斜，身上星袍的颜色比不是传统的以黑或者白为主，反而五光十色。
　　“命运赐福于你，圣者大人风采如旧。”
　　风采如旧代表着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数，只有波澜才能孕育无限可能，一般强者听了很容易失望。
　　但老者却在圣人脸上看出了满意。
　　他眼角的细纹抽了抽，果然还是维持着一贯清闲的追求。
　　圣人开门见山：“帮他测算一件事。”
　　老者视线偏移，先在羽毛笔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目中浮现出久违的疑惑：“奇怪，你的过去我看不见。”
　　当望见路迦，仔细相看了后说：“你的未来我看不清。”
　　路迦：“……”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确定不是骗子吗？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每日一问，魔王生了吗？
　　魔祖路过，留下一个赞。


第48章 出海
　　路迦正怀疑老头是诈骗犯的时候, 圣人却是若有所思。
　　普通人的未来更偏向一条直线，只有强者的命运, 这老家伙才会一点也看不清。
　　他看了下前方还很年轻的孩子。
　　嗯，魔王有福了。
　　老者对路迦伸手：“请坐，我的一位学生曾专门提起过你。”
　　见他只邀请了自己一个，路迦有些迟疑要不要独坐。
　　最终，他还是坐下了。
　　谁知老者开始闭目养神。
　　路迦愣住，圣人适时解惑：“他喜欢别人陪他一起等天黑。”
　　路迦表示理解：“我喜欢等下一个天亮。”
　　占星师：“……”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黑得早，路迦也没闲着, 期间脑海中不断温习过往学过的咒术。
　　不知过去多久，老者突然睁开眼，请圣人和羽毛笔暂时回避。
　　路迦连忙开口说：“我近期有一件大事要做, 想让您……”
　　老者摇头打断：“来找我的都是问机缘，你父亲也一样。”
　　魔王曾经来过？
　　路迦诧异的功夫, 老者继续说道：“我只能对当下可能拥有的机缘作出占卜，不过既然你用大事形容，二者有极大可能挂钩。”
　　路迦闻言半放下心。
　　星袍开始涌动光辉，老者定定看着他, 突然仰起头。
　　他的动作很奇怪，肢体像是傀儡一样僵硬，路迦有一瞬间看到无数白线从星空降下连接在老者的所有关节。
　　下一瞬间, 老者清瘦的躯体如同星空的傀儡，从眼角, 耳道……蔓延七窍和所有关节，全在流血。
　　整个画面过于惊悚, 当初命运观测时也不见如此夸张。
　　路迦忍不住朝后挪了一点，余光意外看到星盘左下角的几行字。
　　收费标准：眼睛流血1000000金币/人，鼻腔流血1000000金币/人……
　　卧槽！
　　先前的惊吓被更大的惊吓吓没了。
　　路迦掰着指头开始数零，一直等到老者终于睁开眼，他迫不及待问：“儿童半价吗？”
　　这个时候他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孩子了。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圣人会结账。
　　路迦肩头松动：“那您放心吐。”
　　老者又猛吐了一口血，充血的眼球却十分清亮，先前一瞬间，他看到了星空中出现了不一样的轨迹。
　　这预示着这个世界将会出现某种重大的变化。
　　“精灵王，星空给出的答案是精灵王。”
　　老者抹去嘴角鲜血：“在精灵王那里，你有机会找到答案。”
　　路迦表情顿时有些精彩了：“确定是被我碰瓷过美貌的精灵王吗？”
　　本来还有些不悦自己的结论被质疑，听到后半句，老者想起看过的报纸，给出肯定的答案。
　　“对。”
　　路迦顿时头疼了。
　　他谢过占星师，起身离开准备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老者突然叫住路迦：“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友，如果他感兴趣，也可以来算一下。”
　　占星师对羽毛笔似乎很感兴趣。
　　路迦想了想，走出去后选择如实传达。
　　羽毛笔挑了下眉，不知在盘算什么，最终没有拒绝，迈步淡定走了进去。
　　时间不长，没多久，他一脸深思地走了出来。
　　路迦：“这么快？”
　　羽毛笔点头，仿佛还沉浸在占星师的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圣人说：“里面叫去结账。”
　　圣人让他们在这里稍等：“我去抵押雪貂几天。”
　　路迦：“……”
　　室内，占星师四仰八叉躺在星盘上，浑身血迹斑斑，十分没有形象。
　　雪貂从圣人袖子里钻出来，轻车熟路来到占星师身边，可见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拿去抵债。
　　它的治愈之光能够恢复身体机能。
　　圣人：“你居然会主动给人占卜，他算了什么？”
　　占星师嘴巴微张，是要说话的前兆。
　　圣者面上的笑容淡去几分。
　　双方间有过契约，只要占卜者所问不会对人族利益有损，占星师便不必告知。现在对方愿意开口，莫非是要对人族不利？
　　占星师：“他来咨询婚姻。”
　　以为听错了，圣人沉默片刻，重复问了一遍。
　　占星师的表情也很怪异，不然也不会说出来。
　　一般有机会提问，都是问能在哪里突破，发财，或者找到仇家。
　　正常人谁会去浪费机会咨询这个？！
　　冷峻的短发少年坐在对面，张口便是：“大师，帮我看看感情线，需要朝哪方面努力。我大概在多少岁能结婚？”
　　他当时也惊呆了好吗！
　　一门之隔，路迦也在八卦：“你让占星师问了什么，也是机缘吗？”
　　羽毛笔：“缘。”
　　路迦一脸问号。
　　恰好圣人这时走出来，听到后一个字，神情复杂。
　　一个塞满恋爱运势的脑袋，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路迦则全是满满的事业心，看见圣人后，主动说明了先前的占卜结果。
　　“精灵王？”圣人轻叹：“有些麻烦了，我出面都未必有用。”
　　路迦：“您也碰瓷了他的美貌？”
　　“……”那倒没有。
　　看到星空上的乌云，似乎有下雨的预兆，具体有什么麻烦圣人没有立刻说，而是先叫来执法者带他们去休息。
　　路上，路迦询问执法队长：“上次爆炸的会馆建好了吗？我想住在那里，忆苦思甜。”
　　执法者深深看了他一眼。
　　忆亚历克被炸的苦，思自己的甜吗？
　　最终路迦还是如愿住进了重修的会馆。
　　当晚他点灯熬夜赶稿子，每当感到劳累，就会想一下亚历克，给自己打气。
　　写文什么的，总比被炸好吧。
　　后半夜，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羽毛笔坐在他对面，回忆占星师说的话——
　　“晚婚，但星象的相位很好，代表未来结婚对象优质，双方感情深刻。”
　　他决定收回过去对占星师的偏见。
　　命运占卜，能延续至今说明具有不错的准确率，值得信任。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是个大晴天，双方出门很早。
　　圣塔附近。
　　守卫：“圣塔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熟悉的厉喝，熟悉的台词。
　　羽毛笔帮忙去搜集关于精灵族的资料，独自过来的路迦深吸一口气，你是人机吗？
　　重新走了一套通传的流程后，路迦总算再次进入圣塔。
　　一进去，就看圣人在满房间捉雪貂。
　　圣人偏头露出温和笑意：“是不是有种亲切感？”
　　路迦：谢谢，只感觉到了鬼打墙。
　　不过雪貂居然回来了？
　　圣人看出他的困惑：“太能吃，被退货了。”
　　路迦对雪貂的遭遇表示庆幸，说：“我准备写完初稿，就立刻动身去精灵族。”
　　看出他另有话说，圣人来到棋桌边：“坐吧。”
　　双方都落座后，路迦才开口继续说回写作：“新书已经写得差不多，但还缺一些细节丰富，想和您询问一下圣女和魔王更多的婚姻细节……”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我出生的背后，有没有承载过其他期待？”
　　在圣人面前说谎会被直接甄别出，路迦试图在本就想要获取的信息上，一点点把话题往生命树上牵引。
　　雪貂叼来一本书给路迦，用爪子在半空中留下字迹：
　　官方对这场联姻有过一些记载，你可以拿去看看。
　　圣人：“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和神明有关。”
　　路迦一边记笔记，圣人一边用闲话家常般的语气说着大事：
　　“圣庭的支柱来自生命树。很久以前，生命树可以沟通神明，然后以预知梦的形式传递给圣庭中人，可惜后来它丧失了这种能力。”
　　所谓神明，其实是泛指星空下的规则，有时候也被统称为世界意志。
　　这在圣魔大陆是强者间公开的秘密，圣人说出没有公开的另一半：
　　“但圣庭否认了这种说法。根据历代圣女和生命树沟通的结果，生命树其实是受到世界意志的阻拦，不再能将神谕平等地传递给圣庭每一个人。”
　　“……唯有最强大，纯洁的灵魂才能成为新的神谕使者。”
　　路迦认真听着。
　　这些羽毛笔曾经也提到过，不过没有圣人说的这么详细，特别是关于生命树的问题上。
　　他轻声道：“人只有在降生时是一张白纸。”
　　婴儿的灵魂过于脆弱，同时满足强大这个条件很难，目前已知生来比较强大的灵魂只有返祖者。
　　除了龙族和精灵族，拥有一定返祖血脉的只有魔王。
　　圣人说：“圣庭和魔王想让你成为新的沟通世界意志的载体。”
　　那是一场同时满足利益和情感的联姻。
　　不可否认的是，年轻时的魔王和圣女确实相爱过。只是他们更迫切地想要从世界意志那里，获得突破神格的方法。
　　路迦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入梦时的画面，状似随意地询问：“那魔王亲自去看过生命树吗？”
　　圣人抬眼，敏锐察觉到这个问题的突兀。
　　路迦没有丝毫紧张，说：“魔王生性多疑，总不能圣庭的人说生命树没问题，他就真信没问题，然后积极配合结婚生子。”
　　魔王的口碑一如既往夯实。
　　他只有一个独子，明显对繁衍后代不感兴趣。
　　“联姻前夕，他确实见过一次生命之树。”
　　到了圣人这个境界，不管多久远的事情，都能回想起细节。
　　“我记得魔王走前和我下过一盘棋，还嘲讽了生命之树这个名字。”
　　魔王怼天怼地，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路迦听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系到梦境里的画面，他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魔王并非是随口一说。
　　为什么要讥讽生命树的名字？
　　敛眸藏住疑惑，路迦把外泄的情绪归咎在其他问题上：“原来这就是我出生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是饱含父母的‘爱意和期待’。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您和圣庭……”
　　“圣庭极度尊崇生命树，甚至把它当做神一般对待。”圣人淡淡说，“过分崇拜，意味着永远都不可能超越。”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怅然：“后来我脱离圣庭，也实现了一些超越。”
　　“结果一大群人来崇拜我了。”
　　烦得他都掉了两根头发丝。
　　短暂无语片刻，路迦结束这个忧愁的话题，开始询问和精灵族相关的事情。
　　圣人：“精灵族拒绝和外族有过多交流。”
　　他和精灵王之间，更是泛泛之交，精灵对人族没什么好感。
　　“不过……”
　　听到转折词，路迦眼神微亮。
　　“你去或许能受到接待。”
　　路迦不太敢相信，手指着自己，诧异：“我？”
　　莫非精灵族卡颜？
　　他靠颜值冲进去？
　　圣人否认了他的颜之有理：“近期精灵族两次专门外出采购的东西都和你有关，一个是印有唢呐专题的刊物。”
　　路迦一甩秀发：“原来是看中了我的才华。”
　　“另一个也是刊物，营销你比精灵王美的那篇报道。”
　　路迦手僵了一下。
　　“精灵岛一度掀起激烈的讨论。”
　　“对了，他们的邻邦暗精灵也疯狂采购过，却是为了销毁。”
　　报道另外的版面都在描述暗精灵怎么偷窥别人洗澡。光精灵和暗精灵一向不和，两边对着买，加起来的报纸都可以堆成一座山。
　　“……”
　　路迦曾经预测过这件事，然而现实比他想的还要夸张。
　　他干巴巴说：“如果遇到危机，我当面发起美貌挑战，表示二十年后再一决高低，精灵王会放我走吗？”
　　故事里主角发起延时挑战时，反派不都答应了？
　　圣人静静看着他。
　　一分钟，两分钟，第三分钟的时候，路迦：“……我开玩笑的。”
　　圣人一改轻松的坐姿，口吻严肃：“精灵族一行，绝非儿戏，精灵王的脾性琢磨不透，上一代兽人王就是死在他手里。”
　　路迦睫毛颤了下。
　　“光精灵只是不喜血腥。”不喜和不进行杀戮，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在空间上的天赋极高，给你时间，超越他并非没有可能。”圣人单手捞起雪貂放在棋桌上，淡淡说：“遇事就把它押在那里。”
　　语毕不再说话，已经有了赶客的意思。
　　路迦识趣抱着雪貂离开。
　　回到会馆，羽毛笔看他怀里多了个毛茸茸，皱眉：“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路迦：“质押物。”
　　“？”
　　雪貂嗅觉灵敏，闻见会馆里昔日爆炸残留的烟熏味，出去遛弯透气。
　　路迦没追，趁着间隙说了和圣人面谈的经过。
　　羽毛笔听后稍作思忖，似乎有了些思路：“生命树的事情等我恢复大部分实力，会去亲自去探察一下，圣人说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这和隐瞒无关，就像路迦无凭无据，不可能当面和圣人聊很多问题，包括圣庭偷偷搞过不少秘密实验。
　　“眼下先专注你的网络开发。”
　　路迦自然清楚网络建设的重要性，先将从圣人那里得到的资料梳理，开始修订初稿。
　　他写作时，羽毛笔照例坐在一边。
　　羽毛笔扫了一眼路迦新增的片段。
　　文章重点描写圣女给魔王送的定情信物：鸳鸯佩。
　　鸳鸯佩的作用很神奇，佩戴双方能随时感知到对方的位置，魔王的回礼更为贵重：千日同心蛊！
　　千日中，一方受到伤害，另外一方会自动分担部分伤势。
　　交换定情信物后，双方感情更加深厚。
　　圣女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圣庭，出现在魔王必经之路上，给恋人一个小惊喜。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圣庭中有人得知千日同心蛊的事情后，妄想对圣女下杀手，以此重创魔王。
　　好在经历多次暗杀后，圣女在更多善良的圣庭人帮助下，成功揪出了这些暗杀者。
　　不久，幸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整体写作延续了前文梦幻的风格，极力渲染公主和王子爱情的美好。
　　可惜经历过世俗的强者，最为擅长脑补和深挖人性细节，看完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一篇爱情童话。
　　路迦一直留意着羽毛笔，发现后者的情绪出现一些波动时，就知道成功了。
　　不是硬黑，他写得时候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圣女和魔王互相送的定情信物，一个比一个细思极恐。
　　同心蛊这个礼物堪称极品，联姻一事至关重要，但重创魔王，大败魔界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内斗，最终削弱的还是人族力量。
　　当然圣女也不是省油的灯。
　　相关细思极恐的细节还有很多。
　　路迦几乎是不眠不休写了一天一夜，终于定稿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提着一口气，天微微亮时，他第一时间将稿件寄去巨石城。
　　路迦并不知道卡伦看到初稿后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更不知道大陆首部暗黑童话风格作品的问世，帮助自己成功奠定了文坛大师地位，同时极大降低了未来十年大陆的结婚率。
　　这都是后话。
　　此刻他正走在街上冷嗤摇头：“真是伟大的父母爱情。”
　　计划生育的爹，克父克母的他，和不知道在那干什么的妈。
　　没有直接折返会馆，路迦先来到一家类似花房的四面玻璃建筑。
　　“两张出海票，带只宠物。”
　　去往精灵族必须乘坐蛟船，若以其他渠道进入精灵领地，会被视作偷渡。
　　售票员看了下机械钟：“三小时后有一班。”
　　路迦点头：“就这趟吧。”
　　两张镀银边的精致小票从窗口递出来，售票员看到顾客面貌，上班的困意顿时消失了。
　　“你是伊里亚德！对不对！！听说你赢了魔族的回狩。”
　　路迦矜持点头。
　　“那你这次出海是要找精灵王同台比美吗？不怕邻岛被曝光偷窥的暗精灵族打击报复？你好勇哦。”
　　路迦：“……”
　　完蛋。
　　连售票员都是这个反应，这趟旅程，怕真的是要作死。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吾孰与精灵王美？
　　阿莱克斯：迦美甚，精灵王何能及迦也？
　　龙族：精灵王何能及崽也。
　　占星师：精灵王不若未来君之美也。
　　路迦：@精灵王
　　精灵王：……


第49章 精灵岛
　　圣庭。
　　圣庭以北, 阳光无法普照的特殊区域，终年飘雪。
　　一棵巨大冰雪一样的树木屹立在天地间, 无数密集半透明的枝叶遮天蔽日，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圣洁，叶片的脉络都如同玉髓。
　　任何一个生命站在这棵树下时，都会像是重新回到母体。
　　绵延数千里的根茎有一部分生长在地面，树下静静祷告的女人银发飘散，身披雪白的斗篷。
　　整个空间都是海天一色的白。
　　一位罩着神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后方, 微微颔首：“您找我？”
　　这位已经是圣庭的大神官，地位超然，但是面对女人的态度, 依旧十分尊重。
　　所有的雪花一瞬间全部悬浮在半空中，时间居然静止了一瞬。
　　圣女缓缓站起身，自带的圣洁气息是死灵天生的克星：“你亲自去精灵族一趟, 务必带回一件东西。”
　　静静聆听的大神官在听到下一句话时，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生命树的意思, 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大神官立下重誓，承诺绝对不会让圣庭失望。
　　但他的面上也不禁出现一丝难色：“精灵王恐怕不会轻易如我们所愿。”
　　那位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连兽王说宰就宰了。
　　悬停在半空中的雪花有着净化一切的力量，当它重新纷纷扬扬落下时，圣女走了过来：“精灵王很快就不是威胁了, 我已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你只需按我说得做即可。”
　　言语间掌心中多出一个白瓷玉瓶。
　　她细语交代了几句话，神官听后双目多了两分光泽。
　　天地间还在落雪, 永不凋零的生命树周围没有任何生命，圣女重新回到树下, 静静地祷告。
　　……
　　“两张票居然这么贵。”
　　圣城的物价真不是吹的。路迦买完票，又去习惯性买了些空间卷轴, 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压根用不了这么多。
　　但……就是开心。
　　作为有轻微被害妄想症的人群，囤货的过程中，他收获了满满的安全感。
　　在店老板这究竟是有多少仇家的注视下，路迦准备回会馆。
　　雪貂很嫌弃会馆被炸的环境，一天到晚不见貂影。当他到房间时，只有羽毛笔独自在等自己吃早餐。
　　羽毛笔：“稿子寄出去了？”
　　他比路迦更希望存稿曝光，好‘福’泽众生。
　　路迦点头，搅拌着杯子里的魔法豆问：“你人形跟去没问题吗？”
　　说起来，阿莱克斯可是精灵族分裂的罪魁祸首。
　　羽毛笔整理了一下右手骨架上的黑手套，平静提起往事：“与我无关，是早期的光精灵对外界抱有愚蠢的天真。”
　　他不过是从拍卖场买回那些饱受折磨的精灵，加以利用罢了。
　　精灵族何等高傲，想要迫使他们签订低等血契，可不是靠生命威胁做到的。
　　“禁忌药剂能大幅增强力量，却会改变它们的光明属性。”
　　后面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插手，暗精灵认为力量才是救赎之道，煽动诱哄其他同族改变属性，可惜……
　　羽毛笔眯眼：“后期我放任他们去复仇，暗精灵开始在各地发动血腥狩猎，这也成为我失败的原因之一。”
　　三言两语代过一段波涛诡谲的岁月。
　　路迦听的叹气，阿莱克斯绝对是一位实力和手段兼具的暴君。
　　可惜暴君注定是要被推翻的。
　　羽毛笔倒是并未因为提起往事而伤感。
　　他更关注当下，记忆是按先后顺序恢复，如今和路迦的那部分还遥遥无期。
　　“那个时代无论是我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几乎都已经逝去。”
　　亡灵法师喜欢与黑暗为伍，斗篷和面具是标配。
　　路迦松口气，那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吃早餐的功夫，路迦抓紧时间了解完精灵族的资料，找到雪貂，最后去见了一趟圣人。
　　为了小命，见面后他另做了一些安排。
　　“想请您帮几个忙。”说是几个，不过都轻而易举，于圣人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圣人并未拒绝。
　　路迦迟疑了一下，问：“您眼中的精灵王，是什么样的性格？”
　　他得想办法投其所好。
　　圣人笑了。
　　“我知晓关于他的一些隐秘，但不能说，你已经做了准备，太过有备而来反而显得不真诚。”
　　有道理。
　　路迦相信对方的判断，不再纠缠，起身准备离开。
　　圣人想了下，最后提醒了一句：“记住，精灵王宛若一朵奇特而美丽的花朵，追求精神文明高过物质文明。”
　　路迦秒懂，是奇葩啊。
　　圣人欣慰地让执法队长亲自送他们到人族渡口。
　　蛟船上花香怡人，香雾缭绕，坐一趟的价格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破产。
　　长蛟消息灵通，看着路迦，口吐人言：“你就是那个传说中比精灵王还美的男人？”
　　路迦一脸生无可恋，求求再别提了。
　　他发现旁边还有一艘更庞大的蛟船，好奇：“今天还有人要去精灵族？”
　　正说着，空气骤然变冷了。
　　路迦伸出手，接到了几片雪花。
　　“……”谁要伸冤？
　　一路护送的执法队先一步看到后方走来的一道白影，愣了下，立刻并腿挺背，朝后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节：“大神官。”
　　大神官，圣庭的人？
　　路迦下意识转过身。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纯白，其次才是人影，不自然的白光来自于那身特殊的服装。
　　来人罩着一尘不染的白袍，手持权杖，胸前挂着类似十字架的吊坠盒。
　　最突兀的是他的脸。
　　第一眼看是一张严肃端正的脸，再看又变得苍老衰竭，悉心细瞧居然变成了青年人。
　　路迦第一次看一个人超过四眼。
　　……四季轮转的感觉。
　　神官靠近的一刻，蛟细长的脖子快要垂到水面。
　　冷空气让全身血液流速迟缓，路迦感觉到了几分不适，微微蹙了下眉头。
　　大神官并未回应执法队长的问礼，当那张脸表现出青年人的面孔时，他也皱眉了。
　　一路走来神官一共皱了两次眉。
　　一次是看到渡口上方鸟类留下的浊物，另一次就是看到了路迦，就像是看到了极端污秽之物。
　　路迦伸腿，踩住神官的影子。
　　他看着羽毛笔说：“桀，今天一定能走狗屎运。”
　　踩到狗屎了呢。
　　原本阴沉沉看着大神官的羽毛笔和舔毛的雪貂嘴角都活动了一下。
　　大神官目如霜剑，直刺过来。
　　路迦优雅迈长腿，对着影子头部又是轻轻一碾。
　　我再踩。
　　双倍狗屎运，好耶。
　　大神官：“你……”
　　渡口附近严禁打斗厮杀，路迦见好就收，在对方话说出口前，头也不回地走上蛟船。
　　来自身后的视线快要将他的后背灼穿。
　　路迦心宽地打量环境，船舱内的装饰更加豪华。
　　此刻海水几乎凝冰，外面的执法队长一度不敢去看大神官的面色，长蛟更是不愿意陷入争端，立刻就发船了。
　　几百公里的时速下，蛟船很稳，桌上的果盘纹丝不动。
　　舱内，路迦盘腿坐下，开始吃东西。
　　雪貂甩甩尾巴，它还以为路迦会探究大神官去精灵族的原因。
　　“大神官肯定正在想我去是干什么。”路迦说。
　　先前那一瞥中，除了厌恶，还有轻微的惊讶，说明大神官也没料到会碰见自己。
　　“如果我也思考同样的问题，岂不是我亏了。”
　　现在这样，他就比对方少动一次脑子。
　　雪貂尾巴浅浅弯出一个问号。
　　是这么计算的吗？
　　浆果的味道不错，路迦利用甜分激活大脑。
　　当然是这样，考试不会做的题，蒙一个说不定比思考准确率还高。
　　所以有什么好思考的。
　　路迦从来只关注眼前要面对的问题，正色说：“外来者很难获得准许进精灵族，诸位，我有一计。”
　　雪貂：“叽？”
　　羽毛笔看到路迦的招牌笑容，悄无声息就要换个位置，准备去船舱外吹风避避。
　　想跑？
　　路迦不动声色先一步坐去门的位置，佯装无事发生继续道：“秘诀就是要投其所好，请大家配合我一下。”
　　……
　　蛟船在海上整整漂泊了十来天，海上气候变幻莫测。
　　万米外的海平线上，是一片永不褪色的绿意。那里永远是一个季节，精灵族喜欢以树屋而居，处处渗透着祥和与神秘。
　　一只最普通精灵的箭矢都能追踪敌人上千米。
　　但凡任何一个访客不受邀请进入，迎接他的便会是无数的魔法和箭雨。
　　尽管如此，每天徘徊在附近的远方来客依旧不少，很多已经快要绝迹的稀有魔植和矿产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
　　为了得到进入精灵森林的机会，他们绞尽脑汁，愿意用一切为交换。
　　今日照旧有不少种族来客徘徊在海岸线上，姿态放得很低，诉说着自己的请求。
　　前方只有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但这些访客很清楚，那些随光线渲染改变颜色的树木上，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可惜连续半月，都没有幸运儿成功获得访客资格。
　　“瞧，是从人族发来的蛟船。”
　　百无聊赖地等待中，大家都朝海上望去。
　　蛟船也分等级，神官的蛟船时速更高，率先抵达，当看到标志性的白袍时，各族下意识让开道路。
　　圣庭地位超然，普遍都不愿意得罪他们。
　　舱头，大神官目不斜视，只看向树林深处，隔着万米远的距离，和巡林员对上。
　　他一步跨过百米上岸。
　　岸上访客们面面相觑，圣庭的权杖就是等级的象征，来的竟然是一位大神官。
　　圣庭修炼的光明魔咒很特殊，凡是他们到的地方，温度都会降低一些，气氛也会无形之中显得严肃。
　　上岸后，大神官随手一挥，一个装满奇珍的箱子瞬间出现在岸边。
　　箱子自动打开，好奇伸长脖子去看的访客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预言水晶球，光明圣杯，被诅咒的槲寄生……”
　　光是最上面一层已经很大手笔，这些礼物不仅仅是珍贵，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
　　比如被诅咒的槲寄生汁液涂抹在箭矢上，能起到一定隐形作用。
　　“不愧是圣庭。”底蕴深厚，随手就能拿出好东西。
　　正当他们惊叹连连时，一阵十分喜庆活泼的旋律忽然从海上飘过来。
　　布谷鸟、鹧鸪、燕子、山喳喳、蓝雀……不同鸟类的叫声被交替模仿，就像是谁在海上捅了一个鸟窝。
　　访客们愣住。
　　森林里，一双双碧色的眼睛从大神官身上移开，不自觉看向更远处。
　　又一艘蛟船靠岸，远处三道身影正带着经典曲目《百鸟朝凤》走来。
　　两大一小，人手一个唢呐。
　　中间又小又老的累得要死，雪貂爪子从容控制着气孔，吹得腮帮子高高鼓起，大的羽毛笔面无表情，明明是上曲，却吹出了下曲白事专用的风格。
　　他第一次无语自己超高的学习能力，硬是在两天内被教会了。
　　左边路迦吹得最为积极，舌头的运用达到了极致。
　　三重音叠加，气势给得很足。
　　不知道是被惊扰，还是引起了共鸣，森林里的鸟也开始不停叫。
　　起初只是成千上万只，很快蔓延到几十万只两边的‘鸟’同时疯狂飙高音，天上的云都要被震散了。
　　夹在中间各种族的访客们头昏脑涨。
　　别吹了。
　　……祖坟的魂都快要被吹走了。
　　咕！
　　现在流传的《百鸟朝凤》基本删去鸡叫声，路迦又给他恢复了，临近时对准神官后脑勺的风向，猛一个咕叽。
　　大神官头上竖起了两根毛。
　　路迦主要提供唢呐远程服务，走近时，他暂时停止演奏，现学现用数日前大神官看自己的眼神，扫过周围的箱子：
　　“金银装饰不了天生自由的鸟儿，珠宝只会给它们的翅膀带来负担，唯有音乐永恒。”
　　被拉踩的大神官脸色猛地一沉。
　　一路鸟语花香中，路迦重新开始演奏。
　　满林鸟叫啼不住，广袤古老的森林里，一只金发碧眼的精灵看向巡林队长：“队长，别犹豫了，请他进来吧。”
　　大神官不进，这个都得进来。
　　附近其他的精灵也点了点头。
　　快点有请吧。
　　精灵族喜静，更偏好温柔优雅的旋律，他们快要吵疯了。
　　换作谁激起这种动静，他们绝对会回之箭矢，但唢呐才开始盛行，精灵对任何一种乐器都有探索欲。
　　加之曲子本身也很精彩，演奏者的技艺十分高超，每一次切换鸟叫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所以不能说对方没有诚意。
　　否则就是他们不懂欣赏。
　　……
　　森林外，路迦现在的修炼境界，气血特别足，连吹个几小时都不是问题。
　　大神官看着他，混淆了不同岁数的面孔变化莫测。
　　原本他不想在见到精灵王前生事，但现在……唢呐阵阵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大神官只是权杖尾端轻轻一敲地面，无形的结晶化作多边形利刃，簌簌朝路迦射去。
　　羽毛笔徒手捏碎了结晶。
　　大神官目露一丝诧异，这一次直接举起权杖。
　　打架要用手，路迦正准备叫羽毛笔别理他，让他们一起沿着海岸线边跑边吹，谁料远处突然漂浮来四个绿色光点印记。
　　什么东西？
　　路迦不清楚，但有人知道。
　　访客激动羡慕的声音传来：“精灵族的通行凭证！”
　　绿色荧光在一片期待中，绕过抱着侥幸心理的访客，落入路迦等人的眉心。
　　路迦伸手摸了摸，微微有些凸起，摸着像是一片树叶的形状，一时间耳目都清明了很多。
　　他立刻收起唢呐迈开长腿，对羽毛笔和雪貂说：“可以了。”
　　“叽。”
　　自从学会吹唢呐，雪貂一把年纪习惯了直立行走。
　　大神官也没有再做无意义的缠斗。
　　他看着前方少年清瘦的背影，想起那克父克母的命格，神情愈发冷了下来。
　　“真是个麻烦。”
　　不但是麻烦，还是圣女大人的污点。
　　得想办法解决了。
　　身后，岸上的奇珍宝箱暂时搁置在那里，没有任何访客敢去打主意，还主动敬而远之。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路迦一路走到外围树下，切身感觉到这些树木的恐怖生命力。
　　树皮微微起伏着，就像是会呼吸的活物。
　　路迦观察环境时，树下光线交织的地方，出现几十道身影。
　　精灵一族，皆有着惊人的容貌，标志性的尖耳让整张脸看上去更加精致，衣服的布料细软又轻薄，遮蔽性却很好。
　　几乎每只精灵都背着弯月般细长结实的长弓。
　　根据路迦了解来的资料，现在出现的是巡林员。
　　他们会先询问访客的需求，再提出交易的筹码。值得注意的是，如果第一次没有付费成功，将会被永久拉入精灵族的黑名单。
　　为首巡林员的弓是唯一拿在手上的，他的视线只在路迦的长发上多停留了几秒。
　　天然的黑色，真是独特的颜色。
　　这个长相气质，难怪敢在报纸上胡说八道。
　　他又瞄了眼大神官那张四季变化的脸。
　　丑拒。
　　“远方的来客，说出你的需求。”
　　看在宝物和身份的份上，巡林员没有驱赶丑人，选择先开口询问路迦。
　　其口吻和族群的容貌一样，美得很冷漠。
　　路迦看了眼羽毛笔，后者微微点头，暗示和精灵打交道不需要委婉。
　　于是他单刀直入：“我要见精灵王。”
　　十分平淡的一句话，瞬间引起了一系列连环反应。
　　大神官目光淬冰，树林深处不少精灵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全汇聚在一人身上。
　　路迦冷静重复了一遍：“我要见精灵王。”
　　为了网络，说什么也得引起精灵王的注意。
　　吹拉弹唱，创作表演，主持朗诵，十八般舞艺他样样精通，除了美貌，不怕在精灵族进行任何PK。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路迦：@精灵王。请问您是怎么看待圣人？
　　精灵王：一款无情的改名机器。
　　路迦：@圣人，请问您当初为什么不把圣庭的职位一起改了？
　　圣人：他们游行示威了。
　　圣人：@路迦，其实我觉得你挺有神性，要不要考虑叫神迦或者神里亚德？
　　路迦转身就走，留下一行踩。
　　崽崽就是最六的！
　　路迦：……
　　都给我停止谐音梗！
　　明天请见证路迦和精灵王的美貌（划掉）艺术碰撞~
　　新的一个月，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美路
　　如果有多余的营养液，考虑一下666~


第50章 精灵王
　　说得容易。
　　近处几十个巡林员也都在看路迦。
　　先前问话的精灵确定没有在少年目中看到后悔和闪躲, 懒得开口再多问一遍，只道：“你会后悔的。”
　　随后他的视线终于落在大神官身上。
　　现在那张脸呈现出的是中年人面孔, 虽正气肃穆，但巡林员莫名有些抵触对方身上的气息。
　　他说不出原因，按流程询问：“你呢？”
　　大神官：“见精灵王。”
　　路迦抢答：“那你也会后悔的。”
　　大神官：“……”
　　巡林员看出双方不对付，不准备掺和，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路迦连忙紧跟着精灵们的步伐，中途不时仰头咂舌。
　　林间建有鹅卵石路和吊桥, 但几乎全部修建在半空中，天然的绿色屏障后，不远处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古怪蘑菇。
　　上百只小精灵正在排队从梯子往上抵达蘑菇表面, 上方不时传来‘呜呜’类似火车的声音，疑似交通轨道。
　　涉世未深的小精灵好奇打量着的客人。
　　路迦DNA动了：“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小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 他们调皮又灵敏……”
　　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他的一言不合就开唱。
　　大神官冷冷瞧出去。
　　这算是他第一次睁眼去看对方，随时随地一副嬉笑的混子样, 完全没有继承圣女的一丝高贵。
　　经典歌曲朗朗上口，小精灵们立刻就学会了。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他们一边唱着精灵歌，一边蹦蹦跳跳上梯子。
　　巡林员见状眼神柔和了一些，竟然又主动和路迦说了句话：“我拜读过唢呐专题的那篇文章, 发明唢呐的那个村子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路迦现在可以确定巡林员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在对方提到的不是营销美貌的报道。
　　路迦：“不在了。”
　　地球村是回不去了。
　　巡林员：“那你刚吹的曲子，也是那里的？”
　　路迦继续点头。
　　巡林员：“此去见王凶多吉少, 不如你把谱子写下来，我们帮你传递？”
　　用人类的话怎么说来着？薪火相传。
　　路迦：“……客气了。”
　　见他拒绝, 巡林员有些遗憾，“我们在王面前说不上话, 不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只会成为乐奴。”
　　巡林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河流边麋鹿正在低头饮水，树上挂着的路灯始终常亮着，远处有人在采矿挖石。
　　乐奴也分等级，没有乐感的乐奴只能永远从事体力活。
　　“上一个去见王谈交易的，他最后的刑期比寿命都长。”
　　巡林员遥望着最前面的宫殿，“尽管我已经劝过，但他仗着出身不凡，有恃无恐。”
　　路迦听完没觉得哪里不对，人家丑话都说到了前头，还要去搏，失败了也只能认。
　　雪貂这时‘叽’了一声，自豪地拍拍胸口：情况不对的时候，把我押这里就行。
　　路迦轻吸口气，你真的好熟练啊。
　　雪貂始终用屁股对着大神官，后者自持身份，不和圣人养的玩意计较。
　　大神官那两分心绪不宁，主要担心圣人是否知晓圣庭谋划，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
　　不久，大神官再次否定这种想法。
　　真要知道了，就不会只派宠物和一个孽子来捣乱。
　　森林深处，无数白色天梯绕树，永久坐落着一座宫殿，王柱全是由先前那种高大坚固的蘑菇替代。
　　藤蔓在瞭望台上成蛇形态游动，诡异地唱着歌。
　　宫殿下是精灵族宝库的入口，他们没有特意掩饰过这点，精灵王亲自坐镇的地方，主动来送死的也不多。
　　巡林员：“进去吧。”
　　路迦想起圣塔卫兵：“不用通传？”
　　巡林员：“我们没这个项目。”
　　“……”
　　庞大宫殿内的守卫一个个不苟言笑，路迦本以为会有专门的精灵引路。
　　结果每走出几百米，精灵就用眼神给他指了个方向，一个接着一个，被他们一路用眼神传递到了主殿堂。
　　看了一路别人的眼神，路迦深深感慨：“真是眼里有活啊。”
　　雪貂突然双目冒红心，用尾巴轻轻抽了一下路迦的胳膊：快看。
　　美人，大美人啊！
　　羽毛笔冷冷睨了眼这老东西。
　　前方干净明亮的殿堂内，搁置着一把巨大的琉鲛琴。
　　这里没有设王座，胡桃木搭建的精巧舞台上，一群小动物正在欢快地表演，宛若童话王国。
　　让雪貂满眼冒心的男人安静观看演出，他是台下唯一的观众。
　　路迦看过去的瞬间也得承认，这是自己见过最美的男人，一头金色长发尽显与生俱来的优雅，全身散发着大自然的气息，所有生灵都会下意识想要靠近他，雪貂都无法免俗。
　　羽毛笔压根没多看一眼，提醒道：“墙上。”
　　路迦回过神，眼皮猛跳，墙上张贴的报纸标题，无比熟悉又刺眼：《天！比精灵王更美的容颜》。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精灵王从观众席上起身。
　　“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断了今天的演出。”
　　台上的小动物感知到陌生的气息，已经一个个全部跑走了。
　　路迦和大神官都准备开口说话，精灵王却没有给他们机会，两名精灵侍卫走来，再加了两把藤蔓椅子，它是活着的植物，可以随时冒出荆棘覆盖住坐在上面的人。
　　等到路迦和大神官先后坐下，精灵王才再度开口。
　　“既然来此，就该知道和巡林员的交易只要以物易物，但到我这里生死自负。”
　　这嗓音就像是山颠之上缭绕的云雾，很容易听得人飘飘然，只是后一句话，令人不寒而栗。
　　路迦和大神官先后点头。
　　精灵王才继续道：“唯有通过考验者才有资格商谈筹码。可惜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访客能够做到。”
　　“圣庭的荣耀高于一切，”大神官目中不见一丝惧意，淡淡问，“考验是什么？”
　　精灵王并未回答，只是冷漠说：“稍后若是失败，圣庭也保不住你，至于你，如果无法通过……”
　　冰冷锐利的视线终于扫到路迦：“立刻离开这里。”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饶是大神官再淡定，这时候也深感意外，甚至有了一丝怒意。
　　“阁下是在开玩笑吗？”
　　这区别对待未免也太过夸张。
　　精灵王无动于衷，还是路迦掩口小声道：“我托人找过关系的。”
　　一个势力的面子精灵王不会给，多个的话难免要考虑一下。
　　传讯石有距离限制，所以他出发前特意又去找了一趟圣人，拜托对方帮忙联系到龙族，让龙族帮自己打个招呼。
　　龙族和半人马族关系不错，半人马族长顺便也帮忙打了个招呼。
　　路迦在给卡伦寄去的初稿中，专门夹带了给莉莉安写的一封信，希望她的药剂师父亲和魅魔母亲能尽量给自己说说好话。如果方便的话，最好再和巨石城主提一下。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深知关系户的重要性。
　　说完，路迦还诧异看大神官：“你没找关系吗？”
　　“……”
　　空气第二次变得沉默。
　　真没找啊！
　　异国他乡，带着信仰就冲来了？
　　路迦立刻整理衣服，端正坐姿：“圣庭有你了不起。”
　　周围的气场都在无形中发生了一些扭曲，压得人喘不过气。
　　路迦悠然自得坐在椅子上，等着考验开始。
　　大神官眼神阴郁，看来报纸没夸大，这小子不但能修炼，现在水平还不低，空间抗性相当强。
　　精灵王无视他们间的纷争，随意吟唱了一句魔法，做工精巧的琉鲛琴无声漂浮上了舞台。
　　他随后也走上舞台，灯光自动照耀，当精灵王坐在琴边时，一切就像是艺术品。
　　路迦眯眼，比乐器？
　　大神官倒是松了口气，神官不止一位，圣庭专门派遣他来，就是因为他在乐曲造诣上远超常人。
　　“你之前说的那句话不错。”精灵王视线微垂，眼中只有琴弦：“唯有音乐永恒。”
　　路迦淡淡一挑眉。
　　自己在森林外说的一句话，精灵王居然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很确定，当时周围并没有神识覆盖。
　　“就比琉鲛琴吗？”路迦问。
　　精灵王摇头：“我需要的是观众。”
　　“谁听完觉得好，那就是通过了考验。”过长的手指从容放在琴弦上，精灵王话锋一转，夹杂着几分锋利：“当然，如果是违心之言，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
　　路迦对羽毛笔传音：“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精灵族最擅长音乐，拿这个考验群众，太奇怪了。
　　大神官亦是蹙眉。精灵王既然这么说，必定有把握鉴定稍后回答的真假。
　　只是这个问题的难度在哪里？
　　一阵清泉般的美妙乐音缓缓流淌，每一次拂过琴弦的时间点恰到好处。
　　众人停止思考，专心聆听。
　　路迦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演奏，正一脸陶醉时，精灵王忽然开嗓了——
　　门外的侍卫提前挂上了痛苦面具。
　　路迦和大神官没有一点点防备，险些被这一嗓子魂都给震出来。
　　和龙族的肉身一样，精灵族的嗓音生来就是武器，一般人呕哑嘲哳听众只会觉得难听，可要是遇到精灵族，而且是一个强大的精灵族，冲击力都快赶得上导弹发射。
　　精灵王还在动情演奏着。
　　雪貂眼中的爱心彻底消失了，它疯狂给自己发射治愈光波，尽管如此，终是晕了过去。
　　羽毛笔大难临头各自飞，平静问：“我能在外面等吗？”
　　他要死了。
　　路迦用了生平最大的理智，才没有封闭五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舞台。
　　这合理吗？
　　明明乐器弹奏的这么好，但却五音不全！
　　没有一个发出的音在准调上。
　　墙上的机械钟走过一分三十秒，精灵王唱到高潮时，门外的侍卫已经被拖走了两批。
　　痛。
　　这歌声太痛了。
　　大神官原本周正的一张脸带着一丝狰狞。
　　雪貂身子都快僵了。
　　整首歌一共两分钟。
　　路迦却觉得像是过了两个文明纪元，甚至丧失了时感。
　　是真的丧失。
　　由此产生的极大压力直接造成了短暂的解离症。
　　羽毛笔：“稳住，灵魂别散。”
　　路迦：“……”
　　就在他自我意识快要混乱的时候，歌声终于停了下来，精灵王恢复最初清冷出尘的样子，问：“如何？”
　　路迦长腿一蹬，凳子自动朝后挪了一寸，凸出几厘米的大神官被动获得了首先发言权。
　　第一个直面精灵王，大神官在从歌声中费劲回过神后，居然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冷静。
　　音浪冲击波下，他手还有些不稳，仅仅是拿出了一个瓶子，暗道圣女果然料事如神。
　　原本他还有些不确定，如今已然有七八分把握。
　　精灵王不是天生音痴，应该和那场同兽人王的战斗有关，圣女说那场战役里兽人王找到了咒师遗民，并使用了毁灭诅咒，必然会留下暗伤。
　　如今看来，诅咒直接导致精灵王再也无法识别正常的音高和节奏。
　　对于一个精灵，这是毁灭性的创伤。
　　对方甚至改变不了自己，妄想改变世界的审美。
　　大神官：“这里面，是百滴生命液。”
　　生命树每隔十年才能凝聚出几滴生命液，功效从名字上就能体现出，不但能够修补任何暗伤，还可以净化一切诅咒，每次出现在拍卖场上，都能炒到上亿的价格。
　　而这可是一百滴！
　　叠加下，说不定能直接根除咒师的诅咒。
　　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谁拒绝这样的诱惑，精灵王冰冷的眸光中，同样也有了些波动。
　　大神官注意到这份变化，嘴角轻扯了一下。
　　“圣庭一向带着诚意而来。”
　　说着，他看向路迦还有他肩头上那只碍眼的畜生，不像有人只带着关系。
　　雪貂趴在路迦肩膀上，尾巴垂了下来。
　　被比下去了。
　　它只能治愈身体根基损伤，净化不了诅咒。
　　路迦总觉得这生命液有哪里奇怪，只是先前经历过一轮音乐轰炸，思维转得很缓慢。
　　精灵王并未再去询问大神官好听与否的答案，显然是对这百滴生命液有些意动。
　　大神官偏头微笑着道：“孩子，该你鉴赏了，你认为刚刚那一首歌，好听吗？”
　　路迦不语。
　　唱成这样，聋子听了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气氛在他的沉默中变得压抑。
　　“回答不上来……”大神官不轻不重说：“那你是怎么敢来交易的？”
　　路迦清楚这是在利用语言跟生命液的诱惑，让精灵王对自己挑剔更重，耐心变少。
　　又是沉默的十秒过后，精灵王看向了门口的侍卫，显然是要送客了。
　　看路迦还坐在藤椅上不动，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雪貂毛遂自荐：押我！
　　路迦摇头。
　　他终于开口了，策略和大神官一样，避开正面回答。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不过我敢肯定，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懂您感受的。”
　　不知所谓的话成功拖延了几秒钟。
　　在这几秒钟，路迦继续开口：“我也有很高深的艺术，但不被世人理解。”
　　边说，直接大跨步走上了舞台。
　　他抓紧一切时间，不然等到再次回归考验的问题上，就没有机会了。
　　在精灵王的注视下，路迦清了清嗓子，显然是要唱歌。
　　这个举动任谁都不能理解，无论唱的好坏，都是一步烂棋，唱得好无异于当面打精灵王的脸，故意唱得差……那更是在找死。
　　大神官注意到精灵王的目光染上几分阴霾，放弃阻拦，就等着看笑话。
　　下一秒，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声开始回荡在宫殿内。
　　抛砖引玉，有一块真正的砖头在前面，路迦歌喉非比寻常的悦耳。
　　路迦不但唱，他还跳。
　　腾地一下，路迦冷不丁张开翅膀，当场飞到半空中，保持悬浮。
　　头顶灯光照明，整个画面极其的光彩诡异。
　　大起大落的表演足以让观众咯噔一声。
　　“啊~~~~~”
　　刚刚还无语于突发的升空，一阵单纯的哼唱在魔法扩音后，响彻千里，周围的高脚杯全部被震碎。
　　精灵王一怔。
　　所有新来的侍卫齐齐偏过头。
　　路迦审视望着下方，说白了，精灵族主要还是搞艺术的。想要打动精灵王，就不能用当下主流的一切。
　　否则任何演绎都像是在打脸。
　　异常冰冷空灵的海豚音，是迄今为止人类发声音阶的上限。
　　任谁第一次听到，都会很震撼，最适合用在这里。
　　光美好是远远不够的。
　　再次恢复到重复高亢的曲调时，路迦肢体关节开始配合旋律，一点点地扭动起来。
　　同时以腹腔发音，穿插模仿着发条的声音。
　　灯光忽明忽暗，每一次停顿，就会出现一次拧紧发条的声音。
　　包括精灵王在内，全都跟着拧紧了眉头。
　　很厉害的身体控制力，就像是一只……一只真正的牵线木偶。
　　没错，就是这种观感！
　　对于天生向往自由的精灵，看得无比不自在，恨不得亲手剪掉空中不存在的线。
　　门口才换了两拨的新守卫都忍不住开口了：“能不能强行让他下来？”
　　这算是危害公共安全了吧！
　　没有一个守卫能忍，但出于种族对新艺术天生的好奇，又控制不住去看，看了又受不了。
　　恶性循环下，浑身跟猫抓似的。
　　大神官都忍不住觉得天花板上缺根吊死路迦的绳子。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现在有了。
　　天籁之音和‘天外飞尸’相结合，像极了刚刚完美的乐器演奏和听得人想死的歌。
　　恰好路迦脖子一歪，像是被拧掉脑袋的公鸡，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嘴巴一张：“如何？”
　　精灵王：“……”
　　唱演结束，路迦脱离地心引力，笔直飞下来。
　　一时间，周围的视线全集中在他的四肢上，尤其是脖子，确定先前的只是表演，而不是真的断了。
　　路迦只看着精灵王，目光真挚：“悲剧比喜剧更震撼人心，我的痛感舞蹈，如果能搭配您的歌声，一定能把观众给疼死。”
　　双方简直是最合拍的搭档。
　　大家下意识脑补灵魂歌手和先前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舞蹈相结合，或多或少倒抽一口冷气。
　　组合的名字，叫观众必须死吗？！
　　痛死了当代先驱者路迦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我过去在民间学到不少新颖的艺术，芭蕾，探戈，爵士舞……这次来也是为了交流。”
　　这些肯定不符合精灵族的审美，但不妨碍他用来卖弄塑造懂王人设，勾起精灵王的好奇心。
　　最后不忘补上一句，路迦灵活偷换概念：“艺术是无价的，您的歌声也是艺术。”
　　“……毕竟美好的歌声总是相似的，真正的艺术千变万化。”
　　说完，路迦高傲地瞥了大神官一眼。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人以治疗为名，要消灭艺术吧！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追求精神文明大于物质文明小众爱好者
　　请叫我宝藏歌手！
　　雪貂【违心】【慈爱】【痛苦】：
　　阿莱克斯：
　　大神官：
　　精灵王：……


第51章 揭穿
　　说的无比崇高, 实际路迦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精灵的歌声天生有一定致幻作用，说白了, 不管好听的难听的本质都是精神污染，会对灵魂造成负担。
　　他轻叹了口气。
　　龙族有肉身，精灵族有音波武器，而他，只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嘿桀嘿桀。
　　路迦把自己哄乐了，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 无形中增添了几分信服力，仿佛他对艺术真的有些不同的理解。
　　大神官十分看不上他卖弄奇技淫巧。
　　正当要说些什么，眉心的树叶痕迹重新幻化为原始状态, 路迦那里也是一样。
　　叶片漂浮在身前，这代表着有资格谈交易。
　　没有再进行任何言语上的交锋，路迦和大神官皆是抓紧时间。
　　来之前路迦补习过精灵族的资料, 以指为笔，开始在树叶上写下所需的东西。
　　大神官很快写完, 余光不动声色留意旁侧。旁边人明显内容不少，期间不断使用缩小术腾出更多空间。
　　可惜等他想要细看时，一道身影无声地阻挡住探察的目光。
　　羽毛笔站在两人中间。
　　写完上交叶片，路迦带着几分不确定回来。他原原本本写下建立网络的事情, 并注明为何来此，也不知是对是错。
　　羽毛笔轻点了下头，无声地表示肯定。
　　占星师只说精灵王身上有突破口, 和强者谈话，弯弯绕绕是大忌。
　　两片树叶中, 精灵王先看了大神官那片简略的。
　　“你索要的智慧果，比生命液珍贵许多。”
　　大神官：“二者用途不同, 百滴生命液绝对值价。”
　　精灵王并未立刻给出答案，又看了眼下面的树叶。
　　起初他目露出一些兴趣，只是精灵族和外界联系不多，这个兴趣说多也不多。直到看完全部，那双冰冷的碧色眼眸沉了沉。
　　路迦能感觉到，精灵王这一瞬间是真的动了一丝杀心。
　　大神官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智慧果都没让精灵王有太多波动，这孽子究竟狮子大开口索要了何物？
　　“涉及到重要交易，阁下不用立刻决定，可以多考虑几日。”
　　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多留的几日，可以用来探察一下路迦在搞什么鬼。
　　精灵王目中冷意尚未褪去，片刻后，招来卫兵带他们离开。
　　临到门口，卫兵拿出两个木牌：“上面的亮光会指引你们去树屋，不要到处乱走，大部分精灵都不喜欢外族。”
　　除了巡林员和守卫经常同访客打交道，由于一段黑暗历史，其他成年光精灵对外族很抵触。
　　卫兵重新回到殿内值守。
　　顺着光源走的路上，一行人果然遭遇很多不善的视线。
　　路迦一脸享受：“我好喜欢。”
　　无论什么种族，混血还是纯血，在这里都能享受到那种众生平等的厌恶。
　　奈斯！
　　大神官：有病。
　　看到半空鹅卵石走道上来来往往的精灵，他压住神情中的阴冷。用不了多久，这些自诩高傲的精灵将会彻底从历史中抹除。
　　以往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如今处处遭到冷遇又不能发作，大神官早早回了树屋，也懒得多转。
　　大神官快步离开后，路迦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每次遇到不友善的精灵，他都能友好打招呼。
　　故意挡道的成年精灵看到这个笑眯眯的人类，反而不知道怎么应对，自己气哼哼两声，跑去另外一条卵石道上。
　　“这些光精灵还真是单纯。”路迦摇头。
　　羽毛笔提醒：“他们的箭可不单纯。”
　　呼吸完新鲜空气，先前被歌声创到的伤害抵消不少。
　　路迦大脑重新变得清醒。
　　他并未立刻担心起让网络成型的机缘宝物，反而皱着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特别是大神官送生命液这件事。
　　羽毛笔问：“怀疑圣庭有阴谋？”
　　路迦摇头又点头。
　　对圣庭厌恶是事实，但他很少让偏见影响判断。
　　“生命液……”路迦咕哝了许久，肩头的雪貂在他的重复中，爪子留言，字迹十分潦草：
　　诅咒，神识，陈年旧疾，魔法暗伤……生命液确实号称能治愈一切，迄今为止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羽毛笔看路迦眉头一直不散，说：“先去休息吧，回头再想。”
　　路迦却直接停下脚步：“等等，生命树存在了多久？”
　　羽毛笔无视雪貂也在场，直接说：“人祖的年代，它就在了。”
　　路迦眼前一亮：“走，回去。”
　　羽毛笔挑眉，他可不觉得对方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
　　“是回去找精灵王，”路迦说，“我要告状。”
　　·
　　宫殿，舞台上空空如也，精灵王坐在台下，偶尔会哼唱两句。
　　没有表演时，殿内灯光的光芒偏橘红色调，配合走音的歌声，有一种落幕前的荒诞感。
　　脚步声让歌停了下来。
　　精灵王没有转身就知道来得是谁，他并未转身，语气照旧如烟似雾。
　　“本来我还好奇，能让龙族和圣人另眼相待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路迦笑道：“让您失望了。”
　　失望是有些的，路迦在音乐上确实有天赋，但精灵王一眼看穿了他属于功利性的性格。
　　性格没有上等和下等之分，只是他不是很喜欢。
　　路迦并没有在这点上作挽救。
　　觉得功利性不好，那是利益投射的范围还不够广。
　　稍稍走近后，他清唱了两句。
　　原本静静坐着的精灵王，碧绿的眼眸里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他下意识跟唱了一下。
　　就是这么随口一哼，门口的侍卫纷纷大惊，羽毛笔和雪貂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精灵王被附身了？非但不难听，反而悠扬而又柔软。
　　路迦：“这样平易近人的歌还有很多。”
　　哪怕五音不全，也能唱，而且可以唱的很不错。
　　只可惜现下流行的曲目恨不得把所有技巧都叠加进去，本来就饱受诅咒困扰的精灵王，自然演绎出惊心动魄的效果。
　　“音乐是属于所有群体的，”他强调道，“只要旋律适合，音准也影响不到你。”
　　精灵王又尝试了一下，深深惊叹这个效果。
　　好半晌，他才说：“龙族果然没有看错人。”
　　思维的改变就在一瞬间。
　　路迦给他带来一个全新的思维，作曲作词也许可以不必追求太多堆砌。
　　换作从前，精灵王可能还不会欣赏这些朗朗上口的歌曲，传统思维的影响下，大家的潜意识都是容易等于廉价。
　　经历过诅咒，才能体会返璞归真的美好。
　　见消弭了成见，路迦说出去而复返的原因：“阁下，大神官带来的生命液或许有问题，您使用前还望慎重。”
　　这算是相当严重的指控。
　　精灵王从音乐的美妙中回神，视线锐利逼人。
　　对视间，在少年目中没有瞧见丝毫闪避后，才道：“细说。”
　　瓶子中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活性生机，生命液作假的可能性不大。
　　“传说生命液能净化诅咒，让身体重新焕发生机，甚至重返青春。这么好的东西没有一点副作用，本身就很奇怪。”
　　很牵强的理由，精灵王摇头：“并非所有的物品都有副作用，比如智慧果，我知你和圣庭关系不好……”
　　“和圣庭无关。”路迦突然打断精灵王的话，把卫兵先吓了一跳。
　　胆子也太大了。
　　“我曾在血池受洗中，见到过魔祖。”
　　精灵王细长的眼睛眯起：“魔祖告诉你生命液有问题？”
　　“魔祖没说。”
　　他可以这么编，只是容易适得其反。
　　路迦先提到了自己的返祖血脉，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随后说起黑发才是血脉返祖的标志。
　　精灵王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答案，原因和路迦当初想的一样：“黑发如此特殊，应该有确切资料记录。”
　　路迦深吸口气：“因为魔祖他秃了。”
　　当初为了给魔祖留几分面子，他没有对外完全公布这件事，魔民也当同款发型是在恶搞王都贵族，更不可能传‘谣言’，以至于在场者大部分都陷入了惊愕。
　　“雕像永远只能被仰望，蕴含魔祖意志的规则也是为了防止大众看到他的秃。”
　　好离谱，偏偏逻辑都能对上。
　　路迦：“您可以对我使用真知之眼或者鉴定术。”
　　他的坦然已经让精灵王信了八成，就算说谎，一般人也想不到如此夸张的谎言。
　　路迦继续说道：“魔祖亲言秃是修炼导致的副作用，生命液能促进肉躯焕发生机，他如此在意此事，为什么当时不去尝试生命液？”
　　生命液无论赠送还是使用，肯定都有严格的记录。
　　如果魔祖前往过圣庭，史料也会有记载。
　　精灵王无奈：“当时两族关系不好，何况不影响修炼。”
　　只是没有头发而已。
　　路迦定定问：“如果秃得是您，恰好暗精灵手中有生命液呢？”
　　精灵王：“……”
　　即刻出征。
　　路迦又看向羽毛笔和雪貂。
　　羽毛笔其实不在乎容貌，他本身就是残缺状态。但只有头发长不出来……那还是要想想办法的。
　　雪貂脑补了一下自己秃了的样子，默默爪子护住头顶。
　　最后路迦看向门口的精灵守卫。
　　他使用魔法在半空中三两笔勾勒出几个卤蛋。
　　守卫们狠狠咽了下口水，毛骨悚然。
　　必须用尽一切办法长头发啊！
　　路迦内心呵呵。
　　看吧，嘴上说着无所谓，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让你们秃一个试试呢。
　　没有任何证据，但自我代入后，包括守卫在内，都开始觉得这场交易不太对劲。
　　精灵王略作沉吟。
　　他比其他人还多关注到一个细节，先前路迦提到魔祖说要补救时，无奈肉身太强，对高阶药剂完全免疫。
　　既然想治疗，没理由不去尝试生命液。
　　而生命液是近三百年间才开始拍卖，圣人施压圣庭，导致他们一些产业大幅度缩水，魔祖那个时代，根本不可能通过拍卖得到。
　　对方只要尝试过，一定会留下历史痕迹。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魔祖压根不去考虑使用？
　　路迦笑着说：“您不妨同意交易，然后给圣庭一个假的智慧果，如果他们迟迟没有讨要说法，那这件事就有趣了。”
　　圣庭突然用大量生命液换智慧果，正常情况下必然要有急用。
　　他们要是一直没用，就说明交易是幌子。
　　“要是他们讨要说法，您假一赔十，再赔十个假货。”
　　“……”
　　赌错了不过是赔偿和落面子，赌对了……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小问题了。
　　精灵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说完对生命液的质疑，路迦没有忘了此行真正的目的，再次试探性地提到网络。
　　精灵王沉声问：“你可知道，你想要寻找的那个能让所有访客接入的终端平台，是什么？”
　　压迫力十足的气氛下，路迦摇头。
　　他并不露怯，也不能露怯，直视那双冰冷的碧色眼眸说：“我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交换？”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精灵王眉宇冷了三分：“此事不必再提，我会命长老备一份厚礼，不至于让你空手而归……”
　　微沉的声线一顿，空气中不知何时多出几个绿色的晶莹光点。
　　很漂亮，有种说不出的活力感。
　　路迦很确定，光点不是从某个人身上出现，更不是外面飘过来，它就像是凭空生成的一般。
　　光点来到精灵王身边，稍纵即逝。
　　精灵王神情变得突然有些奇怪，无声注视路迦几秒后，有些惊讶说：“它要见你。”
　　路迦一脸不解。
　　一刻钟后，绕过层层白色扶梯进入宫殿下方，一个更为神奇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周遭几乎隔绝大部分魔法，哪怕最基本的照明术，都很难使用。无数暗河涌动，由于精灵王口中的‘它’只要求见路迦一个人，羽毛笔和雪貂无法深入，路迦独自提灯跟着精灵王往前走。
　　阴暗潮湿的环境，却并不显得森冷，到处漂浮着绿色光点，靠近这些蹁跹的荧光时，还能感觉到淡淡的温暖。
　　当看清所有光芒汇聚处，路迦拿着提灯的手一晃。
　　好大一棵树！
　　今天之前，他从来想不到有天能用巍峨壮观形容一棵树。
　　和魔王梦中的生命树不同，眼前这一棵没有遗世独立的感觉，反而散发着亲和力。
　　大树周围长着很多奇形怪状的蘑菇，偶尔还能看到小动物。
　　“去吧，不用紧张。”
　　快走到树下时，精灵王轻声说：“这是智慧树，也是精灵族真正的支柱。”
　　路迦喉头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
　　想起先前精灵王一闪而过的杀意，该不会自己寻求之物，和这棵智慧树有关？
　　他顿时觉得精灵王先前的冷漠，都是对方脾气好了。
　　精灵王：“智慧树是先天智慧的神物，它意识空间的浩瀚，远远超乎你所能想象的极限。”
　　真正站在庞大的树下，路迦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现代人常讲树网络，还有不少信号基站会伪装成大树，谁曾想自己有一天会面对具体化的树木。
　　要怎么打交道？
　　总不能唱智慧树上智慧果，智慧树下你和我吧。
　　精灵王：“和它详细说一下，你的那个网络，”
　　路迦稍稍延缓了闭眼的时间，平复心绪。
　　智慧树愿意见面，肯定是存在打动它的地方，自己必须找到这个点并且放大。
　　“未来网络会极大的改变这个世界……”
　　一口气讲了很多，快要口干舌燥的时候，路迦终于发现了一些规律。当他说起网络对世界的作用时，智慧树的反应很平静，但提到大家在共同平台上交流时，智慧树的枝叶会微微摇摆。
　　就是这个重点！
　　路迦立刻详细描述：“借助网络平台，不同种族可以随时展开交流，以往这种机会只有万朝会才有，同时还能激励他们进行一些创造性的发明……”
　　口述万字作文，终于停下来时，枝条晃悠了一下。
　　精灵王适时上前一步。
　　他额头抵着树皮，金色长发摇曳，眉心光点闪烁，场景神圣又美丽。
　　再睁开眼时，精灵王神情变得认真。
　　“三天时间，想办法证明你口中网络的影响力。”
　　他注视着路迦，那些茂密的叶片仿佛也在注视着树下少年。
　　路迦不禁有些头疼。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占星师口中的机缘和这棵树有关，然而没有智慧树的配合就无法证明。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不管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除非切身体验，其他很难真正理解网络的价值。
　　“可以，但我需要将精灵族作为试点。这样你们也能看到最真实的反馈，同时还要再拉一名外族进来……”
　　树叶簌簌中，路迦反复进行沟通。
　　和精灵族待久了，他身上也沾染了自然的气息。
　　附近跑来跑去的小动物不再怕生，有的趴在发光蘑菇上，有的直接扒拉他的裤脚玩闹。
　　……
　　天色渐黑，森林里亮起一盏盏树灯时，路迦才重新回到树屋。
　　相隔不过数百米的树屋，有一道视线暗中注视着。
　　路迦感知力超乎寻常，不用猜也知道是大神官在窥视自己。
　　关紧门窗后，他另设屏障。
　　羽毛笔正坐在木桌边写东西，灯光下发丝偏灰偏银，倒更贴近他原本的发色。
　　“你应该也养成写日记的好习惯。”
　　路迦：“……”
　　谢邀。
　　走近一看，路迦发现他写的不是日记，而是一些魔法架构。
　　羽毛笔淡淡说，“网络建设必然需要大量魔法架构做支撑。”
　　这种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让路迦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稍稍的放松。
　　他拿出几个巴掌大的椭圆形东西，说了先前见面时的情况。
　　“里面嵌有智慧树的叶片，可以连接树体意识空间。”
　　智慧果是树的果实，智慧树的存在没有正式公开，却也不算是什么隐秘。
　　路迦感叹：“智慧树的叶片居然能脱离主体不死，难怪我们在岛上的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它。”
　　“我去拜托了锻造师，最迟明天晚上，一部分精灵就可以拿到这个极简移动终端。”
　　精灵王和路迦都不擅长冶炼，好在精灵族有不少过往交易失败的锻造师，能大批量赶制。
　　但要进一步突破空间距离限制等，还需要嵌入铭文，魔石等支撑动能，短时间内肯定是做不到。
　　路迦说完，长松一口气。
　　“我以为还要再费不少功夫，才能说服智慧树。”
　　现在虽然也不容易，可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羽毛笔沉思稍顷，道：“万物都会老去，最终只能在寻求突破和等待死亡中做选择。”
　　按照智慧树存在的时间推断，说不定进入了衰退期。
　　路迦也曾考虑过这点。整个交谈过程中，智慧树对吸纳各种族不同的文明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兴趣。
　　这肯定对它自身意义非凡。
　　羽毛笔问：“想好要怎么证实网络的影响力么？”
　　路迦颔首：“当然。”
　　向精灵族证明只需要三步。
　　质疑网络，理解网络，成为网瘾精灵。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感谢魔祖的智慧之光普照到了我。
　　大神官，受死吧！
　　魔祖：……【涉及侮辱性言语】【魔身攻击】【举报了】


第52章 初体验
　　夜色深沉, 雪貂舔毛。
　　“羽老师。”路迦说完证明网络价值的三部曲计划，笑眯眯叫了一声。
　　羽毛笔微一个激灵。
　　不知从何时起, 羽老师这个称呼莫名比冕下，阁下甚至他的本名听着更有感觉。
　　路迦已经幽灵一样飘了过来。
　　桌上还放着先前写的魔法架构，路迦看着这些精巧缜密的知识点：“正巧，我要咨询一些魔法体系的问题。”
　　羽毛笔一脸矜贵：“你说。”
　　当他细讲完需要咨询的具体点，羽毛笔在一旁坐下，“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听着十分平平无奇。
　　路迦：“我要以小博大。”
　　搞越多动作, 越花里花哨，反而会降低评判观感。
　　只有用看似敷衍的动作，制造出反差感, 才能体现出终端的玄妙。
　　他向来很有主意，羽毛笔闻言也不再多说，回归到魔法问题上。
　　“不难, 一天就能搞好。”
　　路迦立刻撸起袖子，做好了挑灯夜战的准备。
　　“半天足以, 今晚我们就让它生出来！”
　　“……”
　　半夜，雪貂都快睡了的时候，路迦依旧埋头和羽毛笔在研发讨论。
　　由于内容不复杂，整个构造过程都很流畅, 翌日天还没大亮，一个相对完整的架构便成功诞生。
　　“可以了，”路迦伸了个懒腰, “细节可以之后再版本更新。”
　　羽毛笔直击重点，对方昨晚回来提起过, 测试要拉一名外族进来：“准备拉谁？”
　　路迦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你可真懂我。”
　　他正想让羽毛笔帮忙送个东西。
　　留下地址，路迦郑重道：“我的豪门假弟弟, 拜托了。”
　　有事羽老师，无事假弟弟，羽毛笔带着路迦的‘殷殷期盼’开始短暂外出。
　　路迦则独自前去宫殿。
　　精灵王已经下过命令，沿途守卫一路放行，舞台上表演的小动物见过路迦，喜滋滋地主动带路。
　　顺着地底暗河一路朝前，路迦快走到的时候，精灵王正站在智慧树下，神情中带着一丝隐忧。
　　路迦掩下目中的深思，看来和羽毛笔的推断没错，智慧树很可能正急于寻找突破的机会。
　　待走上前，他道：“日安，阁下。”
　　后一句话主要是看着智慧树说的：“我想要在您的意识空间内，植入一个魔法架构。”
　　测试期间，一切行为都要经过智慧树允许。
　　一根树枝轻轻落在路迦肩膀。
　　精灵王指着树枝分叉的部分：“智慧树很喜欢你，可以让你植入两个。”
　　路迦：好一个剪刀手。
　　不过他只发明出一个。
　　智慧树的意识空间用浩瀚形容都远远不够。
　　甚至只要它想，可以随时实现无性繁殖，利用意识空间的投射和生命精华，创造出新的生命。
　　路迦省去了上传的功夫。
　　智慧树的树枝扫过他写在纸上的魔法架构，便自动在体内生成复制，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椭圆形的终端出现一个魔法小程序。
　　目睹全程的路迦：……真正的高科技扫描圣体。
　　精灵王时刻关注过程，昨天粗糙冶炼出的屏幕上多出一条湛蓝飞鱼的形状，波纹里荡漾着几个字：【鱼跃龙门】。
　　出于好奇，他直接点了进去。
　　开屏先弹出账号注册，因为有流程介绍，精灵王操作得很快。
　　填完后，屏幕出现出现玩法介绍。
　　【欢迎来到飞鱼的世界，快帮助小鱼跃龙门吧！】
　　原来是游戏。
　　精灵王兴趣顿减一半。
　　路迦：“阁下不妨先试试。”
　　一目十行扫过规则，精灵王兴趣更加降低。
　　可以说是很幼稚的游戏规则，游戏期间音符会不间断地下落，玩家需要在音符抵达指定区域内，及时进行点击或者长按。
　　一款简易版本的音游，没有太多游戏剧情。
　　精灵王第一反应是：就这？
　　进入游戏后，他发现：就这。
　　游戏内容和第一印象高度统一，一直到乐曲出来后，才有些耳目一新。曲库植入的是路迦从前做练习生时写的曲子，好不好另说，胜在新颖。
　　路迦在一旁安静等待着。
　　看精灵王玩音游就像是在看大师插花，十分赏心悦目。
　　可惜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现在的屏幕灵敏度很低，需要长按的时候不好卡准间隙，精灵王死在了第二关。
　　【是否选择免费复活】
　　精灵王不解。
　　既然免费为什么要强调，难道还有收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在选择是后，又跳出来一个弹窗：
　　【连续答对十道题，可获得复活次数*1】。
　　精灵王耐心耗尽，不再去看后面的弹窗，强行退出游戏。
　　路迦眼神满含期待：“如何？”
　　有些冗长的沉默过后，精灵王给出尚算中肯的评价：“里面的旋律不错，不过如果你想用这个证明影响力，远远不够。”
　　他预想中，就算成果再差，也不该是这种程度。
　　路迦并不着急：“请问其他精灵拿到终端了吗？”
　　“目前下发了三千多个。”
　　昨晚赶工的不止路迦一个。
　　智慧树的叶片可以随时再生，哪怕一次性落下上亿片，也能再短期内补足，只是进一步的锻造过程很耗时间。
　　精灵王很了解自己的子民，缓缓道：“他们和我的看法不会相差太多。”
　　相差不多都是好的说法。
　　路迦植入的曲库旋律简洁明了，总体来说还是背离了当下审美。
　　游戏操作重复单一，从第一关到第二关的难度跨度又大，有很多明显的缺点。
　　路迦倒是不急：“先等一个反馈时间。”
　　……
　　总有些事情在路迦的预料之外，比如他猜到精灵王对待音游的看法，但是并不知道后者把终端下发给了哪个群体。
　　长老团专门进行过讨论，精灵王在会议上要求全程避开大神官。
　　所以目前接触到终端的除了接到保密任务的精灵侍卫，就是日封闭性较强的学校。
　　早间时间，巨大树木顶端一共分割成近百个不同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是独立的大教室。
　　绿植环绕的活体教室内，处处清新盎然。
　　“好烂的设计。”
　　精灵族对审美很有要求，光是看到粗制滥造的终端，已经十分嫌弃。
　　但稍后是最枯燥的音乐理论课，比起温习书本，他们更愿意尝试一下这个丑东西。
　　“连音质都是粗糙的。”年纪第一的尖子生做什么都快，已经注册完毕，听到游戏开机音乐，他挑剔地皱起眉头。
　　精灵一族天生的智慧和协调能力远胜其他种族，操作终端的过程中，他们几乎跳过适应过程。
　　尖子生开始玩游戏。
　　第一次难免有几分紧张，在玩到第二关时闯关失败。
　　【是否选择免费复活？】
　　快到上课时间了，他毫不犹豫选择否。
　　下一秒，屏幕中央突然跳出几行瞩目的大字，游戏自动进入结算画面。
　　【恭喜！您已打败圣魔大陆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
　　【当前大陆排行榜
　　1.兰卡厄斯  2
　　2.芬恩  1】
　　【当前赛季结束倒计时：52小时36分25秒】
　　兰卡厄斯……愣了几秒后，尖子生精灵手一抖，这不是王上！
　　目前大家在注册的时候，几乎都选择使用真实身份。
　　最初的惊愕过去后，芬恩精灵耳朵都激动红了，是王上吗？是真的王上吗！
　　肯定是。
　　“没有谁敢冲撞王的名讳。”
　　避开和金字塔尖同名是被默认的铁律，整片大陆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叫兰卡厄斯的。
　　这岂不是说明，他刚差一点就能赢王上了。
　　“该死！”自己应该选择复活的。
　　他自言自语，邻桌在犯困还没开始，嫌弃说：“瞎咕哝什么呢？”
　　芬恩没搭理，正襟危坐，开始活动手指，当他低头开始重玩第二遍的时候，附近先后响起了一些懊悔的声音。
　　显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精灵结束对局，并且发现了排行榜。
　　一点，就差一点啊！
　　不止是因为精灵王，第一名后面有个智慧果的标志，整个铭牌都是闪烁的。
　　潜意识里的胜负欲被激发，大家都抱着一样的念头：仅仅只差一关，怎么可能不冲上去？
　　有了第一关的经验，芬恩又试了两次，顺利闯过了第二关。
　　第三关难度跳跃过大，复活也没闯过去。
　　“这次应该可以了。”
　　【您已打败圣魔大陆百分之十的玩家】
　　芬恩：“？”
　　【大陆排行榜
　　1. 温蒂妮  3
　　2.尼姆  3
　　3.贝思  3
　　……】
　　【当前赛季结束倒计时：52小时29分25秒】
　　玩家数量居然过百了。
　　芬恩一抬头，看到教室里不知何时全都在低着头，包括他先前打瞌睡的同桌，快把灵敏度不高的屏幕戳出火星子来。
　　忽然，他瞧见了什么。
　　“喂……”
　　邻桌精灵头也不抬：“别和我说话！”
　　马上能闯过第三关了。
　　芬恩又去戳前面精灵的后背，对方甩了甩扎起来的头发，一副别惹我的样子。
　　身前投射出一片阴影，刚进教室的老师冷冷停在前桌旁：“铃声都响了，听不见吗？”
　　温蒂妮心急如焚，但是只差最后一小截了，手指还没有从屏幕上移开。结果可想而知，被老师一通训斥后，又被暂时没收了终端。
　　芬恩看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嘴角一抽：“你也太勇了。”
　　老师来了还不收敛。
　　温蒂妮委屈吸气：“你不懂。”
　　芬恩是不懂，直到因为数名同学接连被没收终端，课间他顺利冲上第一名的时候，他懂了。
　　一旦上了那个位置，就有天然的压力。
　　他绝不允许被超越！
　　一个上午，芬恩满脑子都是跳跃的音符。
　　另一边，自从看到路迦的作品，精灵王一直沉默到下午。智慧树进入衰退期，失去智慧树的赐福，整个族群都会迎来低谷，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年，所以哪怕发现一个突破点，他都会十分重视。
　　可惜结果往往不尽他意。
　　就在精灵王大失所望时，守卫来汇报下发终端的情况。
　　“学院教授们都快气到喉咙沙哑，据说不少学生上课玩游戏，现在还在被留堂。”
　　精灵王皱眉：“确定么？”
　　守卫：“我进去的时候，还被教授指着鼻子说，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像他一样站岗。”
　　“……”
　　精灵王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的审美。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没发现？
　　他不信邪地重新打开游戏。
　　之前强退外加兴趣不大，精灵王对游戏没有多深的印象。
　　这会儿他才开始细致地观察了一下，整体看法保持不变：十分潦草。
　　“这是……”
　　右上角有一个金色的小奖杯，先前退得太快没有注意到，精灵王随手点进去，闪耀的排行榜进入视野范畴。
　　他划拉了一下，然后又一下，漫不经心的视线忽然凝固住。
　　【您当前未上榜，请再接再厉。】
　　排行榜只统计前一百名。
　　上面的名字都很陌生，守卫刚刚才看过被没收终端的学生名单，主动说：“是被留堂的学生们。”
　　精灵王面色微妙。
　　他居然输给了还在上学的小精灵？
　　“早上只是随手试了试。”都没认真，输了也正常。
　　精灵王又认真玩了一局，败北。
　　“……”
　　排行榜其实是不少精灵刷了很多次后的结果，有趣的是，强者习惯性更关注结果。
　　精灵王和情感作斗争，尽量克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排名，赢了也没用。
　　再玩一把，就一把。
　　他投入了过分的专注，结果成绩还没上一把好。
　　不玩了。
　　精灵王似乎面色淡然，作为一族领袖，岂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强行要退出游戏时，他忽而目光一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果断重新开始投入排位赛。
　　一次又一次，精灵王不断尝试通关时，另一名守卫进来通报：“王上，圣庭那位大神官求见。”
　　原本没有通报项目，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很少有访客第一次见精灵王后，还能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让他在外厅等一下。”
　　守卫闻言恍惚了片刻，才接受王上居然为了玩游戏，把圣庭神官晾在外面的行为。
　　这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还有自己的同僚，居然不劝诫，反而在一旁做出加油鼓劲的样子。
　　精灵王再次败北，也就是这时，来汇报的守卫看到了他终端上的排名。
　　第一名，克鲁奇。
　　职责使然，他对同族都了如指掌，唯独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走出去的时候，守卫还在想这个名字，他也有终端，点进去可以查看玩家详细资料，瞬间翠绿的眼睛差点红了。
　　暗精灵。
　　居然是一只暗精灵！
　　光精灵和暗精灵不对付了好几个世纪，现在看到一只名不转经传的暗精灵力压一众同族，这能忍？
　　路迦昨天提出引入一个外族，其实提到了要选暗精灵。
　　理由是两族祖上同源，有恩怨纠纷，未来有可能对网络不利，很有观察价值。
　　精灵王便同意了，今早羽毛笔专门去找了只高等暗精灵发放终端。过程中如何说通对方不得而知，但眼下，暗精灵冲到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
　　王殿外厅。
　　茶水已经渐凉，大神官皱了下眉头，看向先前去通传的守卫。
　　“精灵王阁下呢？”
　　守卫还在走神，没有回答他的话。
　　大神官瞳孔接近墨色，此刻幽暗不见底。
　　换作圣庭，这个侍卫的下场驱逐都是轻的，但很快，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不禁开始思考，精灵王迟迟不现身，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为什么连个守卫都敢不理会自己。
　　大神官开口再次问了一遍，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守卫一直想着终端的事情。
　　王上迟迟没来，应该是还没打赢，那暗精灵岂不是还牢牢占据着第一名的位置？
　　还不如让他来打。
　　守卫心中着急。不就是精准点击下落音符？他绝对有信心把暗精灵刷下来。
　　最后还是旁边守卫看不下去，轻咳一声，意识到还没回神官的话，他有些心不在焉说：“王上正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情。”
　　大神官神色彻底变了。
　　果然不对劲。
　　如果是重要的事情，一开始会说明白，怎么还会让他干等着？
　　精灵王十有八九发现了什么，可真要发现了，就不该只是晾着自己了。
　　是试探，还是说，是要利用这段时间确认什么？
　　“肯定是出事了。”
　　大神官猛地站起身，宜早不宜迟，他必须想办法立刻离开这里。
　　径直起身，他没有任何交代匆匆准备离开，恰好自宫殿另一间走来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
　　蓦地对上一张冰冷的容颜，大神官眼神反射性闪躲了一下。
　　迟来多步的精灵王见状若有所思，笑意不达眼底：
　　“神官这是要急着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排行榜钓鱼——愿者上钩。
　　精灵族和暗精灵开始进入猛烈的游戏厮杀，没空点赞。


第53章 夜半歌声
　　一句话犹如扇形表。
　　五分冷漠, 两分意有所指，三分超绝不经意。
　　大神官竭力控制着气息，除了最开始那一瞬, 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佯装被怠慢有些恼怒道：“我还以为阁下有要事, 又见天色已晚罢了。”
　　顿了一下，“不知那桩交易, 您考虑的如何？圣庭内部还有事情, 我不能留太久。”
　　他显然忘了不久前还是自己提议，大家共同在精灵族多留几日。
　　精灵王没有正面给出回复：“交易智慧果, 要经过长老会的同意, 神官安心待着就是。”
　　目中最后那点冷淡的笑意也消失了。
　　大神官心彻底沉了下去。
　　……
　　夜色阑珊，雪貂依旧在舔毛。
　　自路迦形象地用卤蛋展示秃头，它现在很注重毛发护理。
　　路迦还不知道雪貂的心理阴影, 更不知道自己一个平A差点换来神官放大招, 此刻他正询问羽毛笔把终端给了哪只暗精灵。
　　“那头雪花龙的朋友。”
　　“原来是他。”路迦有印象，当初自己和亚历克决斗, 对方还过来观看过。
　　羽毛笔忽道：“去的时候很顺利。”
　　他抵达的时候排行榜上已经有显示了，精灵王的名字高高挂起。
　　对高等暗精灵来说，压根没有缓冲的时间, 直接就是战斗。
　　零点时, 第一天的统计结果出来。
　　一共下发三千九百个终端, 玩家平均游戏时长九小时，共计三千八百多精灵尝试过。
　　唯二没有参与的, 还是因为终端本身出现故障。
　　“截止目前，排行榜上的名次每分钟还在上上下下, 说明不断有精灵尝试刷记录。”
　　路迦很满意这个结果：“这下精灵王不会再有理由拒绝我。”
　　仅仅一个粗糙的小游戏, 让所有打开它的玩家全都魂不守舍。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终端的魅力？
　　他开始勾勒未来的蓝图：“一切顺利的话, 我首先要发展通信软件，网文平台和短视频平台。”
　　至于购物娱乐等，由于还要伴随快递行业的发展，他不准备包揽。
　　留些蛋糕给后来者，才能更好激发市场活性。
　　“网文平台主要以写小说为主，之后我会和莉莉安沟通，而短视频可以和直播挂钩，卡伦应该很感兴趣。”
　　有钱大家赚，当初他们也帮过自己不少。
　　羽毛笔很难控制住不去用欣赏的眼光看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路迦忽然也偏过头，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没有询问过对方的梦想：“等恢复实力后，你想做些什么？”
　　说着有几分紧张，生怕来一句统一大陆。
　　羽毛笔沉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道：“别一天想东想西的，你整出这么多东西，哪怕是我要帮你守住都很费心费力。”
　　路迦琢磨了一下，潜台词不就是会帮自己守护产业链？
　　他立时笑眯眯拍了下羽毛笔的肩膀，还哼了句歌：“朋友一生一起走。”
　　好兄弟，够义气。
　　羽毛笔面无表情移开搭肩，撂下一句恩将仇报，转身去休息。
　　路迦纳闷挠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天，路迦还没去见精灵王，后者主动先找上门。
　　正值充满朝气的日升，精灵王瞳孔看上去略微不聚焦，手指偶尔会轻轻拨动着空气。
　　……玩游戏玩的。
　　今早精灵王已经荣登排行榜第一，这期间暗精灵一直尝试反超。
　　暗精灵精神再旺盛，也不可能连续三天不放下终端，路迦合理猜测他身后还站着一群暗精灵。
　　事实也是如此，现在已经发展成混乱的团战。
　　精灵王开门见山问：“如何控制玩游戏的欲望？”
　　路迦诧异。
　　竞争归竞争，精灵王不至于没有这点自控力。
　　精灵王淡淡蹙眉：“不是我，是还在上学的精灵。”
　　在得知对方将学校作为主要试点，路迦险些没做好表情管理。
　　现代人为了控制小孩游戏，一个接一个措施不停，什么刷脸，未成年防沉迷系统，网吧必须身份证等等……
　　你居然直接把试点搁在学校里？
　　这是何等的心宽！
　　精灵王还在等路迦的回答。
　　其实回收所有终端一劳永逸，但他不愿意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路迦想了想：“我来试试。”
　　他现场修改了一下魔法结构，和羽毛笔待久了，路迦理论知识积累深厚。
　　由于不用动核心，整个过程完成得很快。
　　羽毛笔检查无误后，路迦开始更新游戏2.0版本。
　　新版本的【鱼跃龙门】新增了生命值设定，一共五颗爱心，每颗爱心代表一条命，每十分钟才可以恢复一颗。
　　同时增加的还有任务成就栏，满足玩家的收集癖和获得感。
　　精灵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是很满意这个改动：“只限制年龄小的精灵就行。”
　　路迦冷漠拒绝：“保护未成年，你我有责。”
　　绝口不提这是为了以后让玩家通过分享，可以获得新增生命做准备，免费推广都给他做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精灵王深深看了路迦一眼，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
　　他今天来另有正事：“网络确实比我想象中更有影响力。”
　　放在现实里，这么一个小游戏，压根不可能有水花，如今却硬控他们两天。
　　承认了这点后，精灵王的视线掠过路迦，伸出手，雪貂跳了过来。
　　“我带走一会儿。”他说。
　　路迦点头，想要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依赖智慧树，但仅靠精灵族也根本不可能完成全部运营，为此精灵王和圣人少不了要有一番谈判。
　　雪貂那里应该有能联系到圣人的办法。
　　不过这些都不需要他来考虑。
　　路迦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精灵王走后，不忘对着几百米外的树屋，又做了个隔空甩手的姿势。
　　“你说那位大神官现在是什么心情？”
　　羽毛笔淡淡：“还用问吗？”
　　被晾在一旁好几天，精灵王又上门来找路迦，不恐慌才怪。
　　路迦听完又幸福了。
　　敌人的不幸很能提升幸福指数，他现在工作起来都有干劲了。
　　“我们来研究一下魔法架构吧。”
　　学术类的东西研究起来最为耗时，路迦最想要捯饬出来的毫无疑问是聊天软件。
　　对于他这种关系户，简直不能太有用。
　　想要做到这点，至少需要上千个魔法架构排列组合，形成一个独立的魔法体系。
　　羽毛笔没办法拒绝我们两个字，陪着他一起尝试。
　　从日升到日落再到天黑，两人终于折腾出一个勉强像样的体系，乍一看像是俄罗斯方块组合而成的变形金刚。
　　接下来就只剩绘制铭文，然后激活。
　　最终校检的时刻，路迦扬声道：“等等！”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了羽毛笔一下。
　　路迦：“来，先和我拜一下。”
　　程序员的最后一步，乞求服务器之神在地保佑他们。
　　“？”
　　这么蠢傻的事情，羽毛笔当然不会做，当下直接激活铭文。
　　光芒顿时流淌过每一个架构的交接处，双方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刚开始很梳理，直到走过三分之一的地方，两个魔法架构突然变得暗淡。
　　不同魔法发生元素对撞，架构开始变得松散，任凭路迦如何捏紧拳头也无用。
　　啪嗒。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几一眨眼的功夫，整个魔法体系宣告崩溃。
　　一天白干了。
　　“……”
　　路迦幽幽道：“我就说要拜一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羽毛笔眼皮一跳，谁后悔了？
　　今天是没力气再修整，干活太久，路迦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的，眼看月色不错，提议出门走走。
　　没有被污染过的原始森林，是城邦中见不到的风景。
　　呼吸着新鲜空气，路迦就要垂直往上，飞去头顶上方的鹅卵石小道。
　　羽毛笔轻拉住翅膀尖：“你去哪里？”
　　路迦转身说：“人往高处走，散步不能往远处散，要往高处散。”
　　这才是散步的正确姿势。
　　半空中冷风凉飕飕的，羽毛笔垂眼：“说得好，本来心情不好出门散心的，往下一跳，彻底没烦恼了。”
　　路迦懒得和他掰扯，找到一个头顶树叶有缝隙的地方坐下。
　　上方满天星辰，他不禁想起幼时记忆中听到过的第一首歌。
　　路迦顺手勾勒出一个半透明的钢琴形象。
　　当然，只是一架假钢琴，表面上他是在弹奏，实际都是靠魔法拟音。
　　一段极其简单的旋律飘散，路迦好为羽师：“要试试嘛？我教你。”
　　羽毛笔不屑一顾，一个虚拟的东西，还需要教？他勉为其难学着路迦前面的动作。
　　“一闪一闪亮晶晶……”
　　磕磕绊绊地弹奏中，羽毛笔抬眼，一旁路迦自娱自乐唱着：“满天都是小星星。”
　　清澈的少年音适配程度百分百。
　　半空中彩虹一样的道路上，飘扬着经久不衰的歌曲，这一幕落在刚走来的精灵王眼中，格外具有自然的美感。
　　他被无数人称赞过美貌，但这是精灵王第一次感受到自然之外人类的美。
　　察觉到异样的气息，路迦停下唱歌，一偏头就看到绷着一张脸的精灵王，显然和圣人的谈判进行得不算太顺利。
　　精灵王只感兴趣乐器：“这是？”
　　黑白键的设置和市面上以弦乐为主的乐器大不相同。
　　路迦主动介绍：“钢琴，一种键盘乐器，可惜失传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以后随着网络诞生，会有越来越多创造性的东西一并迸发。”
　　看精灵王平静如水的样子，似乎不觉得有什么。
　　路迦耐心举例说：“群众才是创造力的源泉，比如有人写了一首好歌，放在以前只能小范围欣赏一下。”
　　“……未来他就可以分享到网上，获取更高的传唱度。”
　　边说，晃了一下手中的终端：“……迟早有一天，大家可以通过展示各种才艺得到褒奖，而非传统以强弱定性个体。”
　　精灵王闻言终于有些意动。
　　那岂不是足不出户，自己就能欣赏到大陆各地的音乐舞蹈？
　　“终端还可以分享感受，此刻头顶的星空很美，兴致来了随时写两句，以后亦能当创作灵感用。”
　　分享欲是一种很高级的表达。
　　念及此，路迦跃跃欲试：“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以今晚星空如题，我们共同创作一首曲子，回头当做终端开启音乐？”
　　精灵王稍作思忖：“挺有意思。”
　　路迦对写词作曲的兴趣很浓厚，要不从前也不会半只脚踏进娱乐圈。
　　现在能和精灵王一起写歌，想想就让人激动。
　　其实精灵王同样心情不错。
　　自受到诅咒变得五音不全，他就再也没有体验过纯粹音乐的乐趣，不间歇的演奏歌唱，也不过是为了保留最基本的曲乐能力。
　　他们一个深受现代流行乐曲影响，一个传承了几个纪元以来的古典曲目，很快碰撞出了特殊的艺术风格。
　　羽毛笔没有创作天赋，只有鉴赏能力，完美发挥了听众的作用，偶尔能提两句意见。
　　当星空变得有些暗淡时，曲子已经编了个大概。
　　路迦余光发现精灵王在看时间，说：“剩下的交给明天吧。”
　　“好。”稍后他还约了圣人谈事。
　　这次离开时，精灵王的神情比先前松弛了很多，重新和圣人取得联系时，对方也敏锐发现了这点。
　　先前之所以谈到一半停下，是涉及到重要权益的商讨，双方无法达成统一。
　　不算圣庭，人族几乎是圣人的一言堂，经过机密会议后做出让步：
　　“信息监控和封锁的掌控权各自一半，我会留下一缕意识在智慧树内。作为置换，一千三百座高级魔矿山未来千年的开采权，都将归精灵族所有。同时，无论任何种族对智慧树图谋不轨，人族都会无条件派兵支援。”
　　精灵王：“百分之六十的掌控权，一千五百座高级魔矿山。”
　　特殊卷轴的投影中，容貌显得不真实，但依旧可以清楚看到圣人皱了下眉：“太多了。”
　　“不，其中百分之二十我准备给伊里亚德。”
　　圣人惊讶。
　　精灵王道：“他参加回狩，说明有争夺魔王之位的野心。”
　　如果网络真能发展起来，这百分之二十在未来魔王竞选中，能极大帮助伊里亚德站稳脚跟。
　　两族纷争持续千年，圣人自然不希望魔族插手，不过路迦这里可以另当别论。
　　没有他，也就不会有网络的诞生，对方索要权益很正常。
　　“也罢，原本我是另有一份重宝相赠。”
　　圣人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什么交易能让你分出百分之二十的控制权。”
　　精灵王：“不谈钱。”
　　“他和你们不一样，我们相处时不谈物质。”
　　圣人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谈物质谈什么？
　　总是冷淡淡的精灵王语气和日常稍显不同，“我们看星星，谈艺术，聊诗词歌赋和平生理想。”
　　这多高尚。
　　才付出一千多座稀有魔矿的圣人，倏地抬眼看他！
　　不同的文化属性植根在不同的土壤中。
　　精灵王问：“你懂这种感受吗?”
　　精神永远比物质重要。
　　圣人看他。
　　他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只是初步划分利益，这场交谈结束得很快。
　　后半夜，雪貂带回消息。
　　路迦看到它一爪一划写下的字迹，惊没了睡意。
　　虽然在创作上双方很合拍，但平心而论，路迦是绝不会因为高山流水遇知音，就送给知音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最多百分之零点二。
　　他发出灵魂提问：“精灵王是过去没朋友吗？”
　　雪貂摇头。
　　路迦反而更加不解：“那圣人呢？”
　　圣人性格温和，学识渊博，包容性很强大，照理很符合精灵王的朋友选择。
　　这题雪貂也会。
　　第一次见面时，圣人在邀请精灵王下棋。
　　第二次见面，圣人在邀请精灵王下棋。
　　第三次见面……
　　下棋。
　　路迦嘴角一抽，好熟悉的画面。每次过去圣塔，那个棋盘都很瞩目。
　　“百分之二十的控制权啊……”路迦轻吸口气。
　　纵使他不努力，等个十年网络成熟了，其他王储对上自己都不会有什么竞争力。
　　这一晚路迦没睡几个小时，翌日正常早起，在对未来的憧憬中，研究昨天失败的魔法架构。
　　其实这些可以扔给羽毛笔，但路迦并未图省事，借此巩固魔力知识。
　　中午吃了个战斗饭，他重新修整三岁半第二部的设定，开始修炼魔法。
　　下午茶，路迦投桃报李，主动去和精灵王交流很多现代乐理知识，双方都受益匪浅；到了晚上，继续为交流软件的诞生而努力。
　　从相识到现在，羽毛笔就没看他闲下来多久。
　　“用得着这么努力？”
　　路迦诧异：“有吗？”
　　在羽毛笔的注视下，他失笑说：“那是我偷懒的时候你没看见。”
　　“比如？”
　　路迦：“比如我中间有跑过神，足足两次。”
　　“……”
　　羽毛笔并不知道，路迦从前在圈子里人送绰号自来卷。
　　自来卷大王忙碌一天后，飞去高地散心，谁知他和羽毛笔在这里，碰到了精灵王，对方这次带来了琉蛟琴。
　　“昨天的编曲还没结束。”
　　路迦喜欢有始有终，点了下头。
　　他们商量编曲时，羽毛笔意兴阑珊听着，中途才说了句：“用唢呐。”
　　琉鲛琴悦耳，但听着就像是弹棉花似的。
　　“好主意！”路迦觉得可以试试，中间放一段唢呐插曲，搭配高音应该很带感。
　　歌声通过空气传播。
　　几百米远的树屋里，大神官正心神不宁地踱步。
　　突然——
　　“呐~”
　　凌晨三点的唢呐声中，肌肉记忆，不，发型记忆，后脑勺的头发当场立起了几根。
　　大神官脸都黑了。
　　他打开窗户，当用神识发现其中之一是精灵王时，不禁面色阴沉。
　　精灵王为什么在他屋顶上唱着歌？
　　“大事不妙。”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三分猜测，现在大神官几乎可以笃定，有哪里暴露了。
　　……
　　另一边，唱曲到启明星出现。
　　路迦终于回屋休息时，意外看到不远处的房子，不禁好奇：“对门怎么没动作？”
　　大神官太安静了，安静到他险些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羽毛笔从来不会忽视周边的隐患，这两天附近的精灵增多，明显是精灵王在给大神官施加压力。
　　“那天你说让神官带假的智慧果回去，精灵王都笑了。”
　　路迦不解。
　　其实不止精灵王，羽毛笔当时也笑了：“大抵是笑你愚蠢的善良。”
　　不是什么好话，他说的时候，却并不带有贬义。
　　路迦差点想现场翻一下字典，重新查一下这个词的释义。
　　羽毛笔意味深长道：“怀有二心来的远方客人，怎么可能再放他离开？”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精灵王路过，留下水墨丹青——《莲花》。
　　阿莱克斯：他什么意思？
　　路迦：赞颂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阿莱克斯：……
　　大神官：老花镜，给精灵王佩老花镜！
　　圣人一晚没睡，想不通自己的魔矿和音乐比，怎么就不高尚了？


第54章 面对面
　　习惯一锅端的路迦顿时怔住。
　　这是要单杀？
　　接下来似乎验证了羽毛笔的说法, 精灵王一直扣着大神官，每当后者想要找借口离开，全部被拒绝。
　　一名神官带着百滴生命液, 迟迟回不去, 圣庭那边要是毫无动作，相当于承认一切；但若是公开施压精灵族, 又有被揭穿的可能, 可谓骑虎难下。
　　路迦心安理得每日作曲研究魔法架构，顺带默默看好戏。
　　又过了小半月, 人族飘第一场雪时, 海上再度有访客自北方而来。
　　来人一袭雪白的斗篷，手持红宝石长剑，正如冰雪本身, 哪怕在四季如春的精灵族, 也没有背离季节的格格不入感。
　　早在靠岸前，森林里的精灵便开始关注这艘超乎寻常规格的蛟船。
　　一名气质独特的女子走了下来。
　　巡林员的神色比当初面对大神官时凝重不少, 视线落在女子剑鞘上显著的十字标志。
　　他下令：“放行！”
　　神官代表不了圣庭，但圣女可以。
　　一个是访客，一个则代表外交。
　　自古圣庭对圣女要求相当严格, 包括年龄, 所以历任圣女更新频率很快, 通常只能担任两年左右。
　　唯独这一代的圣女，已经任职足足三十余年。
　　其中的原因不为人知, 外界只知道在此期间，圣庭很不稳定, 出过几次不小的事情, 但圣女的地位一直很稳, 光凭这一点便不容小觑。
　　圣女此行只带来一位随行女使，并未有更多神使跟随，这是她可以直通的原因之一。
　　自圣女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空气都像是被净化了，海滩上的访客控制不住地一直去偷瞄，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究竟有何不同。
　　可惜没等他们研究太久，视线便被前方的森林屏障阻碍。
　　巡林员领路至宫殿，由于不是正常交易的访客，先由卫兵去通传，片刻后，圣女被请入王厅，卫兵却是脚步不停地走去另外一个方向。
　　树屋，室内温度适宜，桌上插着的花束娇艳欲滴。
　　路迦正在埋头写作。
　　守卫过来时，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哪怕消息较为闭塞的精灵族，都知道伊里亚德和圣女的关系。
　　他不会婉转说话，一板一眼地通知：“圣女来了，王上请您过去。”
　　路迦笔尖一顿，过了几秒，才抬头笑道：“好。”
　　然后他加快速度，似乎准备写完这章再过去。
　　羽毛笔见状说：“我先去看看。”
　　外面的空气过于清新，细细夹杂着的冰凉感让羽毛笔眉头微皱。
　　路迦做事从不拖沓，没有立刻过去，多少有几分逃避的意思。
　　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总是特殊的，圣女专门过来，万一打起感情牌，对方说不定会招架不住。
　　“真麻烦。”
　　羽毛笔意识到加强网络建设的重要性，确切说这个平台的负面效果。
　　里面诞生的怨念和负面情绪，可以帮助他更高效地恢复实力。
　　到时候，看到有问题的势力直接清场。
　　宫殿门口，没有‘好好学习’的守卫今天顽强站岗。
　　羽毛笔快走到时，王厅内正好传来说话声：“我听说那孩子也来到了精灵族。”
　　女人的嗓音很奇异，有种让人心情平和的力量。
　　正说着，她似乎感觉到什么。
　　圣女侧过身子，足足十几秒后，才发出一声清浅的叹息：“长大了。”
　　她话语微顿：“……这些年，我一直有在关注你的消息。”
　　精灵王没说话。
　　大神官眼皮颤了颤，圣女以亲和力著称，总是面面俱到，只有亲信才知晓她真实的冰冷。
　　今天这份无往不利的亲和，显然用错了地方。
　　羽毛笔沉默过后，笑容玩味。
　　他是还保持着先前在圣城时的黑发模样，不过但凡看份报纸，都该知道路迦长什么样。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身后传来脚步声。
　　路迦抱着雪貂姗姗来迟。
　　看到羽毛笔停在门口不进去，他下意识先多看了旁边的白衣女子两秒。
　　这就是圣女吗？
　　路迦走上前，对着门外女使说：“母亲，你终于来了。”
　　记忆中圣女的模样早就淡化，只记得一袭雪影。
　　但这不影响路迦防止道德绑架，先一步卖惨：“您走后，我几乎每晚做梦都会梦见你。”
　　空气安静得很突然。
　　路迦察觉到气氛不对，正当他想要再度开口说话时，意外发现王厅内，还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几乎没过多久，那道雪白的身影便主动出现门外。
　　路迦抬头的动作慢了半拍，小心去细瞧面前的女人。
　　对方个子很高，身披柔软雪白的斗篷，光洁的额头被遮住，单是半边脸，已经是世所罕见的美貌。
　　看着这张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他重新调整情绪：“母亲，你终于来了。”
　　圣女微笑如故：“长大了。”
　　路迦叹道：“我每晚都会梦见您。”
　　圣女：“我也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消息。”
　　两人都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相见甚欢。
　　下一秒，他们又同时收声。
　　不说话的时候，双方气质其实很像，都有种雪域冰川的宁静。
　　场面和谐到门口的守卫和女使都有些自我怀疑，仿佛先前双双认错人的事情并不存在。
　　短暂的重逢过后，圣女悠然落座。
　　她像是有千张面孔，且并不掩饰这点，看向精灵王时，又恢复了高贵清冷的样子：
　　“神官迟迟未归，阁下是觉得这笔交易，哪里不合适吗？”
　　精灵王言简意赅：“生命液。”
　　圣女：“数量上……”
　　精灵王打断：“质量。”
　　圣女十分直接地捅破窗户纸：“您是怀疑生命液作假？”
　　在精灵王要开口前，她平静又坚定地说：“外来寻医问药的访客不少，阁下可以随便找个伤者给他用上一滴，又或者请高级药剂师亲自检查。”
　　圣女做事雷厉风行，说罢竟然直接让大神官将生命液拿出来，当场交给了精灵王。
　　这种魄力超乎想象，成功震了场上一下。
　　精灵王没有说话，看着面前散发着浓浓生命气息的瓷瓶，眯眼若有所思。
　　圣女站起身：“就以十日为限，足够您进行校检，一连舟车劳顿数日，可否先为我安排休息的地方？”
　　想到什么，她看了下路迦：“多年未见，最好能和这孩子近点。”
　　羽毛笔对圣女没有丝毫好感，却不得不承认，她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同路迦有几分相似。
　　都是先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再不知不觉中夺走话语权。
　　精灵族作为东道主进行外交活动时，会举办宴会作为迎接。
　　当晚宴会在蘑菇顶端的一个大型圆厅举办，期间有堪称国宴的菜肴，载歌载舞的精灵。
　　路迦受到了周到的款待。
　　其他精灵对他的态度远胜于圣女，邀请其一起唱歌弹琴，圣女见状丝毫不恼，全程始终在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看待一切。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高兴。
　　喝了太多果酒，路迦回到树屋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迷迷糊糊施加了一个清洁咒，他早早上床休息。
　　羽毛笔坐在一边守夜，半低着眼研究魔法架构，交流软件需要的模块很多，完整串联在一起难度不小。
　　午夜，路迦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羽毛笔意识到不对，正要叫醒他。
　　路迦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冷汗涔涔。
　　“做噩梦了？”
　　路迦目中哪还能看到丝毫醉意，他第一时间偏头看向窗外，视线极具穿透力。
　　“我好像，被入梦了。”
　　羽毛笔目光骤然变得锐利。
　　路迦并不确定，因为时间很短暂。
　　“依照我入魔王梦的经验看，可能性很大。”他有条不紊分析着，仿佛受害者不是自己。
　　“真正见到圣女时，我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所以多喝了几杯。宴会过后，人会得到短暂的放松，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入梦节点。”
　　信仰法让他的感觉很敏锐，先前的梦境入侵感，应该不是错觉。
　　羽毛笔出生于一个没落的王族，亲缘间关系冷淡，但对比路迦的遭遇已经好出千万倍。
　　他遮掩住目中杀机，语气平淡，字里行间却透出宽慰。
　　“不要紧，就算知道你想建网络，短时间内他们也复刻不了。”
　　路迦摆手：“知道不了一点。”
　　羽毛笔挑眉：“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路迦一直在忙于网络，正常情况下梦境肯定会有所映射。
　　“难道你梦见了其他事？”
　　“阉魔王啊。”
　　羽毛笔瞳孔微缩。
　　路迦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惊讶，“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就说过迟早要这么干？”
　　“……”羽毛笔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忘初心。
　　路迦却像是想到什么，喃喃自语：“梦的包容性很广，相当于另外一个空间。”
　　这里可以轻易容纳天灾海啸，尸横遍野。
　　他的视线慢慢偏向羽毛笔手中的薄纸，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魔法公式。
　　末了，忽然问：“平面的建构具有天然局限性，如果换成立体的呢？”
　　羽毛笔考虑可行性：“你是说叠加空间魔法，把一部分东西塞进去？”
　　他提起了兴趣。一般没人会去这么做，因为魔法架构本身就很脆弱，再叠很容易崩溃。
　　不过万事万物总有一个平衡点，路迦又在空间上异常敏感，也许可以试试。
　　要加空间魔法就不能在纸上尝试。回狩后，路迦现在手头资源很足，从储物戒拿出高品阶的空白卷轴。
　　对照之前失败的魔法体系，羽毛笔找到几个相对适合做叠加点的地方，随机择取一处。
　　他娴熟叠了层空间魔法，评价说：“很不稳定。”
　　路迦：“没事，先加塞。”
　　羽毛笔本也是这么想的，先测试一下承受力，看看一方空间内可以容纳多少魔法组合。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快，空间耐受力比他们想象中要强大。
　　路迦看着有些畸形的魔法体系，“不然再试着运行一下？”
　　羽毛笔：“你确定？”
　　他们纯属敷衍着随意一搞，很多地方无比粗糙。
　　现在整个体系就像是四肢奇细大腹便便的怪物，肚子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撑破。
　　侥幸心理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路迦重重点头，为此专门去洗了下手，准备亲自激活。
　　“来，拜一拜。”
　　哪怕第二次听到，羽毛笔仍旧觉得相当荒唐。
　　考虑到有人才因为被入梦受惊，胡闹一回也无伤大雅。
　　他叹了口气：“行。”
　　路迦很有仪式感地摊平卷轴，让月光能够照射而入，美名曰吸取天地精华。
　　跪地的磕学太夸张了，浅浅鞠个躬足矣。
　　“来，我数三二一，一起。”
　　“三、二……一！”
　　月光铺了满地，伴随倒数计时结束，站在桌子两边的身影同时鞠躬。
　　最后一个‘一’字声音略大，窗沿上的雪貂被吵醒，掩着嘴优雅打呵欠，一睁眼就看到了夫妻对拜。
　　它用爪子擦擦眼睛。
　　叽？！
　　发生什么了！
　　魔纹在激活的过程中，一点点被点亮，流经空间节点时短暂暗淡了一下，但还没等围观者紧张，下一组纹路也被全部点亮。
　　一开始羽毛笔还心不在焉，三分之二都成功激活后，他的目光也郑重了三分。
　　？？？
　　这么技术的活儿，不会就这么潦草地成功了吧？
　　比起前些天成宿研究的失败，他更不能接受这样随便的完美。
　　路迦更是屏住呼吸。
　　只剩最后几个魔纹，光芒持续流转，当它全部被点亮形成良性循环的瞬间，路迦眼睛也亮了。
　　“成了！”
　　激动下，他直接一把抱住了羽毛笔：“我们成功了！”
　　脖子被环住，原本还在惊异的羽毛笔当场怔愣住。
　　开窗后很不隔音，真实兴奋的声音在附近回荡。
　　隔壁屋圣女临窗轻叹，思索那一句成功了究竟指得是什么。
　　这个节点着实微妙，在被一场梦‘惊醒’后，突然就大喊成功。
　　有人欢喜有人忧。
　　路迦后半夜睡得很好，最难的魔法体系已经攻克成型，接下来只需要一比一复制上传到智慧树的空间。
　　最基本的网络社交平台有了！
　　……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急如星火地去找精灵王。
　　值守卫兵提醒他说圣女也在。
　　路迦迟疑一瞬，谢过提醒后，突然折返回树屋。
　　羽毛笔正在研究魔法体系，不明白一个畸形架构怎么就成功运转了。
　　见他去而复返，问：“怎么了？”
　　“走，一起去看热闹。”圣女不会无缘无故去找精灵王，肯定有个大热闹看。
　　临出门前，路迦稍作考虑，又对趴在窗户边缘的雪貂交代了两句，然后才重新迈步。
　　这次他一路脚步不停走到宫殿。
　　王厅今日没有小动物表演节目，殿内不单是圣女，大神官也在。
　　一位精灵族的长老正在汇报情况，圣女坐在一边，看到路迦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长老说完退下，精灵王敛眸沉思。
　　族内所有长老都对生命液做过检测，确定没有发现问题。
　　他们也去查阅了过往生命液的使用者资料，没有发现什么暴毙或者受害的记载。
　　圣女开口：“我代表圣庭来访，可以多留些时日。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人类城邦建立的庆贺日，上下都很忙，神官得先回去。”
　　从她抵达精灵岛后，每一个节点都把握得很精准。
　　生命液检测不出来问题的情况下，精灵族理亏，圣女没有趁机要求离开，反而主动留下，精灵王还不同意就有些说不过去。
　　可惜精灵王没有那么好说服。
　　互不相让地无形对峙中，刚进来的路迦忽然笑了。
　　他看向精灵王：“您始终对生命液存疑，而圣庭这边，哪怕被证实没问题，也耽误了他们的时间和精力，不是简单的赔偿就能抹除。”
　　圣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要设法打断路迦的插话。
　　哪知精灵王非但不恼，还让路迦接着说下去。
　　“其实很简单。”路迦看向圣女，只说了四个字：“你来喝啊。”
　　按照生命液描述的作用，无病无灾使用也能永葆青春，激活机能。
　　“一饮而尽，绝对身体倍儿棒。”
　　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圣女听后神情微动，当下抽出宝剑，剑光带有寒霜，竟然直接就要刺伤自己。
　　剑尖在切开皮肤前，被凭空出现的藤蔓阻止。
　　圣女没有立刻挣脱藤蔓，反而凝视剑尖，“这柄剑没入皮肤偏深几寸，便可冻结生命的气息。我不介意亲自展示生命液的效果。”
　　她的淡定无畏，任谁看到都会信其七分，反倒显得路迦咄咄逼人了。
　　路迦也在盯着剑看，不过是看着剑鞘上的十字架。
　　在他原来的世界，十字架原本是刑具，后来被神话。
　　隔着不同的时空，没想到圣庭也在用十字架当做标志性徽章，真是种讽刺的巧合。
　　一声轻叹让他回神。
　　圣女用带着隐晦歉意的注视过来：“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不过那是私事。”
　　路迦微皱眉头，尚未开口，主座的精灵王淡淡道：“殿内不宜见血，就按他说的做。”
　　圣女拧眉：“何须暴殄天物，明明只需要几滴……”
　　“不会亏圣庭的。”精灵王不喜欢重复废话，“证实没问题后，智慧果你照样可以带走。”
　　这一次，圣女却不再雷厉风行。
　　路迦忽然觉得有趣。圣女不怕检查，也不怕受伤使用一些，却不敢一次性服用全部。
　　难不成副作用和使用量有关。
　　量变引起质变吗？
　　另一边，看圣女突然停下动作，精灵王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门口的守卫也没了平日里的和善，手指已经放在武器上，随时准备张弓拉箭。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在精灵岛安静建网络，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主动送上门？【大郎喝药.jpg】
　　阿莱克斯：@圣庭，你们惹他干什么？


第55章 社区
　　箭在弦上, 气氛一触即发。
　　率先打破沉寂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声冷笑。
　　“没错，反正亏的不是我们。”大神官看向圣女：“您何必心疼生命液？”
　　他径直走上前, 就要拿起瓶子一饮而尽。
　　椅子上的路迦突然单膝抬腿, 他脚下有一团金色光团漂浮，是被一贯称呼的‘真理’。
　　这一脚近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期间由于精灵王随手的阻挠, 大神官抵抗的动作慢了半拍，人当场被踹出了十几米远。
　　羽毛笔挑了下眉, 这一脚踹得还真是……带感。
　　便宜圣庭了。
　　路迦垂眼望着还趴在地上的神官, 翘着的二郎腿晃了晃：“让你喝了吗？”
　　自己人被踹飞，圣女仅存的客套笑意荡然无存。
　　大神官爬起来的时候，余光扫见主座上丧失耐心的精灵王, 暗道不妙。
　　“这么急, 神官是在担心什么？”
　　精灵王语气愈发平静，侍卫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内厅, 弓箭相对。
　　眼看无法破局，大神官心一横，袖间的手指微微颤动, 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我急什么？你问我急什么？”
　　“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相逼, 大家本可以相安无事。”大神官忽然变了副面孔, 看着精灵王冷冷道：“你没猜错，这生命液有问题, 它被稀释过，我私吞了部分。”
　　说完, 看向圣女, 垂首：“我愧对圣庭。”
　　圣女面容宁静：“你是该惭愧。”
　　寒气乍现, 雪影现身神官面前，圣女拔剑而起的速度太快，侍卫下意识射箭。
　　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诡异悬停在空中，大神官也像是被时停了一般，动弹不得。
　　伴随噗嗤一声，他亲眼看到自己被贯穿胸膛。死亡降临得太快，甚至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圣庭如此信任你，我甚至让精灵王阁下先让你离开，但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大神官吃力地抬起眼皮，涣散的意识顺着轻柔的话走。
　　没错，圣女本来都专门和精灵王提出，要让他先回去。
　　全是他的错，圣女仁至义尽了。
　　“一切……为了圣庭。”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大神官想要紧握权杖，头一歪，五指微张彻底没了气息。
　　圣女镇静抽剑。
　　血珠顺着剑尖，嘀嗒落在地上，那些箭矢也全部落地。
　　路迦嚯了声，怀有二心的访客，最终只能客死他乡。
　　今天这出好戏，完美迎合十字架的主题，悲壮，奉献，取死之道。
　　静静看表演的不止他一个。
　　精灵王抬手挥退侍卫，圣女短暂地改变时间流速，他抬手的动作慢了半拍。没能阻止神官之死，精灵王也不恼，他漫不经心观望这出大戏，临了还轻轻鼓了下掌。
　　“圣庭果真如传闻一般，赏罚分明。”
　　圣女轻叹：“我也没想到，神官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她摇摇头：“生命液虽被稀释过，价值仍在，就当是赔礼。待我回去会如实禀告，圣庭会送来其他补偿。”
　　这种有恃无恐透露出一个信息：她笃定生命液不会被检测出问题。
　　圣女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这大半瓶东西留下。
　　精灵王视线俯落下来。
　　圣女面上看不出一丝慌张。
　　人族和魔族几乎并列第一大族，龙族和精灵族再强悍，数量稀少，依旧逊色一筹。大族间的外交就是权衡，如今没有实证，死了一个大神官，双方都有了个交代。
　　路迦一向心思细腻，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会儿也没有再强求圣女饮用生命液，只保持静坐。
　　“行，”半晌，精灵王颇有深意道，“吾等着圣庭的补偿。”
　　他甚少自称为吾。
　　上一个惹怒他的兽人王，精灵王用了三十年时间完成了追杀，和圣庭的帐，显然不会轻易翻篇。
　　圣女心中也清楚，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精灵族和圣庭的关系降到冰点不说，日后恐成大患。
　　她没有再说场面话，也没有再看包括路迦在内场上任何人一眼，转身带着女使离开。
　　王厅内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遍布血腥味的空气中，路迦一直盯着圣女离开时的方向。
　　亲眼见证生母的残酷，有点太令人寒心，精灵王想了想，准备说上他两句。
　　谁知这边路迦确定人真的走远了，虚空一招手，另一个白晃晃的小东西直接从装饰性圆柱后跳出来。
　　精灵王一怔。
　　路迦：“都拍下来了吗？”
　　雪貂老手艺人了，随爪递过去留影石。
　　它连魔域都能轻松潜入，更何况小小偷拍。
　　检查了一下内容，确定无误后路迦十分满意。
　　没料到他还有这个后手，精灵王失笑：“这份现场实录，有用又无大用。”
　　单纯用它来还原真相，圣庭可以找一万个角度反驳。
　　路迦：“那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没细谈这个问题，关于这个他另有筹谋。路迦迫不及待先说出那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交流软件开发成功了！”
　　卷轴被摊开，一个畸形魔法体系毫不设防暴露在面前。
　　精灵王的审美受到了冲击！
　　丑东西倒映在眸底，他头疼无比：“这是什么？”
　　好大一坨。
　　羽毛笔偏过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开发者之一。
　　“当然是交流软件的根基。”母……父不嫌子丑，路迦当场开开心心地激活铭文，整个体系立刻开始顺利运转，中途仿佛摇摇欲坠的铁塔，但直到最后，都无崩溃迹象。
　　精灵王第一次在非生命体上，见识到了生命的顽强。
　　“你……”
　　他罕见地有些语塞，不知道是该说这个魔法体系奇迹，还是发明者是神迹。
　　路迦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现在可以去上传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试验效果了。
　　“理论上是没问题，不过智慧树可能会用树枝甩我们一脸。”精灵王口吻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要在意识空间拓印并长期和这么一个畸形体共存，对智慧树来说是挑衅。
　　它对美的追求已到了极致。
　　“……”
　　通往地底暗河的道路上，羽毛笔也在，他本身并不太想跟来，奈何路迦说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甩枝抽打。
　　精灵王口吻严肃：“稍后我来和智慧树交流，你们不要出声。”
　　路迦郑重应是。
　　他现在只想终端快点上市，可没有精力再去发明一个优美的魔法架构。
　　无数暗河交汇处，荧光点点，智慧树散发着永恒的睿智气息。
　　精灵王缓步走过去，额头抵在树干，没有如往常默默交流，而是用精灵语在说什么。
　　路迦正好奇精灵王要怎么说服智慧树，突然瞧见羽毛笔表情有些怪异：“怎么了？”
　　羽毛笔低声：“他和智慧树说，让它闭上眼睛，自己有个惊喜给它。”
　　路迦险些一句卧槽说出口。
　　精灵王话音落下不久，大部分叶片期待地翻转了一个方向，有的则是缓缓闭合，整个空间黯淡了很多。
　　他立刻示意路迦拿出卷轴，企图趁着智慧树封闭大部分神识时，蒙混过关。
　　“就是这个。”
　　一根还有零星正常叶片的树枝耷拉下来，像是扫码一样扫过上面的魔法体系，轻轻一扫后，树枝顿住。
　　在场三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下一刻，所有的叶片同时全部恢复原样，周围还伴随小型风旋，狂风呼啸，小动物惊得到处乱跑，树枝直接将他们三个全都卷了起来。
　　因为威力可控，没有太大的攻击性，路迦暂时没有反抗。
　　双脚离地的过程中，羽毛笔目光幽深地看向路迦：“救场。”
　　他不是最擅长说些什么逆转场面？
　　被迫举高高，路迦丧失平衡下意识地唱道：“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魔法体系，暗淡的美。
　　歌词飘扬，树枝无限伸长，他们全部被无情丢了出去。
　　在暗河尽头起身，羽毛笔视线凉飕飕的：“唱得好。”
　　路迦顺势坐在河边休息，这里的空气不错，王厅那里被神官的血污了。
　　缓了缓，他看向精灵王，欲言又止。智慧树没‘大义灭亲’，卷轴也没有被一并扔出来，是不是代表有戏唱？
　　精灵王冷静说：“智慧树能分得清轻重。”
　　丢他们出来是轻，网络建设是重。
　　路迦闻言松了口气，如今最难的交流软件魔法架构已经突破，具备基本的通讯功能后，随时可以先发布部分终端，之后再陆续上线重要软件。
　　“行，那我先回去造谣，呸，营销，呸……剪辑视频了。”
　　“剪辑视频？”
　　在身边投来的疑惑视线中，路迦缓缓点了点头。
　　他先前在空中旋转了N个三百六十度，现在人都是晕的，不宜多说话，随便说了两句就准备返回干活。
　　眼见路迦像是企鹅一样晃悠着回去，原地精灵王觉得有些好笑，又等了一会儿后，打开终端。
　　智慧树效率很高，已经复刻了整个魔法纹路，透过终端，他都能感觉到当事树的暴躁。
　　新图标是一条咧着嘴巴的小鱼。
　　精灵王发现路迦好像对鱼有执念，上次的小游戏也是鱼为主题。
　　软件的名字和图标一样具有记忆点：【神仙鱼养殖社区】。
　　“奇怪的名字。”他摇了摇头。
　　……
　　致力于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鱼塘主，好汲取信仰养料，路迦回到树屋就开始布置魔法。
　　羽毛笔：“就我们两个，隔什么音？”
　　他神识扫过，圣女不在附近。
　　路迦：“我怕吓到你。”
　　边说走到与世隔绝的空间开始做视频剪辑，期间拿出留影石，唢呐，临时制作的扩音器……严谨地像是在做一台手术。
　　羽毛笔不信邪，正要走过去看一下所谓的剪辑，忽见路迦气沉丹田，张圆嘴巴，对着留影石像是狮子一样在咆哮。
　　未闻其声，只看画面，冲击力更强。
　　羽毛笔及时掉头，选择远离这方天地。
　　路迦几乎是一直忙到晚上。
　　现在可没有剪辑软件供他使用，分割留影石里的画面过程格外繁琐，原本柔顺的黑色长发快要被揉成鸟窝。
　　“啊啊啊啊——”这一段多零点几秒，又要重来。
　　羽毛笔和雪貂出奇统一，雪貂甚至两只爪子都放得很规矩。
　　他们始终安静地坐在一处，不去惹发疯的人。
　　月上柳梢头时，路迦坚持最后一口气，导入上传。
　　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伴随晚风轻拂，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同样的夜风吹过工作后开始熟睡的路迦，又平等地吹过精灵岛上每一个生命。
　　访客，花草树木，晚自习的小精灵们，值勤的巡林员……进行讨论研究的长老团们等等。
　　魔法世界昼夜颠倒者无数。整个森林里，真正进入梦乡的精灵还不足三分之一。
　　趁老师不在，上晚自习的精灵偷偷拿出终端。
　　距离下一刻生命值恢复竟然还有七分三十二秒，精灵撇撇嘴，正要收起，突然发现屏幕上方多了条消息通知。
　　“神仙鱼？新游戏吗？”
　　他一边呼朋引伴，一边迫不及待安装尝试。
　　结果大失所望，这并不是什么游戏。
　　稍微探索了一会儿，所谓社区，是由多个功能模块组成，最上方分别有【社区】、【消息】、【我】，其中【社区】又包括社区签到福利，热门推荐和畅聊大厅等。
　　用来聊天的？那不就是和传讯石差不多的东西。
　　好无聊。
　　“老师来了。”坐在前排的精灵小声提醒。
　　大家默契地把终端放在桌子下面，借住乐理书的遮挡，在老师低头研究乐谱的时候，又忍不住再度研究起来。
　　【热门推荐】成为大多数精灵的选择。
　　这是唯一看上去可能比较有趣的一栏。
　　刚一进去，都没来得及划拉了，首页上方的视频便开始自动播放，咆哮传来：
　　“那什么是真的？”
　　“你说什么是真的！！”
　　精灵被吼懵了。
　　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效果恐怖，大家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地关终端。
　　“全部放到桌上不许动！”
　　完了。
　　死了。
　　要回归自然了。
　　他们恨死了这个突然开始播放的视频。
　　严厉的年长精灵走下讲台，气得眼睛都变色了，正要开口呵斥，语气突然一顿。
　　等等，视频里的好像是大神官。
　　严厉的年长者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咆哮式配音点睛之后，BGM无缝衔接，曲子是路迦从音游曲库中导出，二手音质带着微微的嘈杂。
　　大神官，圣女……王，这些要素齐全。
　　年长者实在忍不住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投入式观看。
　　那些原本还担心被骂的学生，忽然想到不止自己一个被抓包，紧张感不禁散了些，也开始偷瞄着桌上循环播放的视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王上竟然怀疑生命液有假，圣女还被要求亲自喝生命液！
　　剧情太精彩了。这下谁还顾得上待会儿要挨批，一个个目不转睛。
　　由于视频被路迦剪辑过，节奏很快，每隔一会儿都有一个大转折，观看的过程中，大家基本都没呼吸过几次。
　　当看到大神官自发争抢，失败后又称中饱私囊，他们又气又紧张！
　　“狡猾的圣庭，该死的神官。”
　　然而几乎在他们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大神官遭遇一剑穿胸。这剧情来得太突然了，所有精灵的目光几乎被中剑的大神官吸引，特别是对方变高清的表情，视频拉近后，他们清楚瞧见了大神官死前看向圣女的那一眼。
　　最后视频停住，画面放大神官凄惨死亡时的样子，还有那根象征地位的权杖上。
　　所有精灵怔住。
　　唢呐突起，满屏的悲凉感油然而生，几行白字连贯性地出现在视频最后：
　　【年少轻狂，总以为可以风光无限，英雄暮年，最终也逃不过沦为弃子的命运。
　　临死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晚风轻送，视频还在循坏，师生一致陷入沉默。
　　老师忍不住地看向最后定格的大神官的神情，对，临死前，他在想什么呢?
　　这个夜晚，情绪莫名其妙地复杂了起来。
　　热门推荐里类似的视频不止一个，内容上大同小异，区别在于配乐和文案。
　　有的视频只截取大神官被凶残穿胸的画面，伴奏从头到尾都很伤感，文案写得更伤感：【政治的阴谋场上无侥幸，强如大神官如此，更何况你我？】
　　森林里，无聊值班的巡林员恰好刷到的就是这个伤感版本。
　　和那些炙热的学生一样，他们前面还在痛恨神官，但当神官没有造成危害反而死得很突兀的时候，情绪莫名发生了变化。
　　不是原谅，是死都死了，观后感得到了升华。
　　已经处于高位者的神官，依旧说被放弃就被放弃，临了，还要听圣女说一句‘太让他们失望了’。
　　人都要死了，你还让他反思！
　　是人吗？！
　　“大家都在拼了命地活着……”
　　正是感慨间，一句歌词毫无征兆地跳出来，几乎深深扎在了同为打工人的心巴上。
　　“那是高位者永远无法理解的胆战心惊。”一名巡林员神色复杂。
　　然而他并不知道，高位者也有自己需要担心的。
　　比如研讨中正在读消息的长老团，他们是直接被精灵王要求体验新增的交流软件。
　　其中一位长老看完后皱眉：“圣庭心思不轨，王一定要留心。”
　　精灵王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他觉得视频转移了重点。
　　从圣庭搞阴谋的重点，变成了讨论世事如棋和芸芸众生的无奈。
　　但这位长老才从外面回来，此前并没有参与过生命液的研究，第一次从视频中看完来龙去脉，竟然直接默认了大神官死于阴谋败露。
　　他抬手示意安静，又想了想，差侍卫叫来几个不知内情的精灵，要求他们看视频。
　　待视频播放结束，精灵王没有留出喘息的机会，直接进行观后采访。
　　被问到的精灵才刚从内容中缓过神，整体还是懵的，下意识说：“圣庭在下一盘大棋。”
　　精灵王看向下一个：“你呢？看完有什么想法？”
　　“呃。人类果然心狠，不但想用阴谋诡计算计您，一个神官说舍弃就舍弃了。”
　　一个个听完后，精灵王眯眼：“你们都从哪个地方看出来圣庭设计了阴谋？”
　　明明整个视频里并没有任何实证。
　　这些精灵却说不出所以然了，好半晌，才有一个打破沉默：“就是感觉。”
　　“没错，我也有这个感觉。”
　　“不是感觉，看了视频的都知道，圣女摆明了杀人灭口。”一位年长些的精灵稳重开口：“而且你们看神官最后的样子，似乎还挺认同。”
　　“还有另一个细节，他认罪认得太快，而且认罪时一直低着头，明显是担心被人看破情绪。”
　　“中饱私囊罢了！顶多回去受个责罚，没理由非要死刑，其中必有猫腻。”
　　天生细腻的精灵从潜意识的结论逆推，开始了一场场细节帝的分析。
　　就差把圣女左脚迈出门槛，也纳入证据范畴。
　　最后他们意见极其统一：“懂得都懂！”
　　精灵王：“……此事或和圣庭无关，我已和其他长老检查过，生命液本身没有问题。”
　　“不，王上，视频里已经很明显了，圣女分明不敢亲自喝生命液。”
　　“哪怕只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对对，您一定不要被蒙蔽了。”
　　精灵王手指在实木扶手上轻点着。
　　有意思。
　　如果直接拿留影石的内容指控圣庭，同族必然会劝他三思，表示说不定真的是神官一己私欲。
　　但换种方式，什么结论都不给，他们反而认定了和圣庭有关，甚至都敢反驳自己了。
　　以往至关重要的证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抽象了？
　　……
　　一夜在观后感的交流中很快过去。
　　翌日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前，蛟船已经在岸边等着。
　　随行女使几次想要加快脚步，又不敢越过圣女，看着对方闲庭散步般的步伐，十分紧张。
　　现在应该快点走才是，迟则生变，精灵王阴晴不定，万一拦下他们怎么办？
　　她都能感觉到，树林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
　　圣女如来时一般尊贵淡定，竟然还停下了脚步。
　　“误会已经解释清楚，精灵王明辨是非，不会无凭无据为难我们。”
　　女使愕然，总感觉这句话不像是在对她说。
　　圣女微侧过身，视线越过女使落在后方。
　　曦光初射，森林中像是有星辉闪烁，精灵王正从林间走来，后面跟着一众长老。
　　“远道而来不易，不再多作客几日吗？”
　　圣女微笑道：“往年人类城邦庆贺日，都是大神官主管流程，这次他出事，得重新做安排。”
　　精灵王便不再多留。
　　圣女笑容不变，却觉得有点奇怪。
　　预料之中精灵王的确不可能拦下她，但连一句口头相讥都无，直接轻描淡写放行，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差点忘了，”精灵王道，“伊里亚德托我带话，祝你夜夜好梦。”
　　圣女眸光一暗。
　　那天入梦，竟然被发现了吗？
　　当初留下这孩子，还真是留了个祸患。
　　离这里约有两三百米的地方，路迦坐在很高的树枝上，眺望着圣女样子的变化，清楚感觉到了其中的冷意。
　　不过他并不在乎，重点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人类城邦庆贺日？”
　　那一定是个好日子，很适合自己的新产品发布。
　　路迦唇角扬起弧度。
　　本来还担心宣传点不够，如今文有《我的魔王父亲》，武有《一剑穿胸的圣女母亲》，难以想象，平台上线后会火爆成什么样子。
　　根本不用做数据，轻松亿万阅读点击量！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访客们走进来，发现今天没有文字，是一个大型的手绘迷宫。
　　浪费三小时走完，加塞的立体空间内，蹦出一张小丑鬼脸。
　　“嘿桀！不给糖就捣蛋！！”
　　圣女：……神经病。
　　魔王：神经病啊。
　　羽毛笔：可爱。
　　精灵王：顽皮。
　　龙族：很厉害哦，这么小就能画这么复杂的迷宫，说明在艺术上很有天赋，立体折叠空间也做的很棒，加油，加油！
　　PS：那什么是真的……出自电影。


第56章 回归
　　不速之客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直至圣女登上顶配蛟船，岸上访客的视线还忍不住流连在其背影上。
　　圣庭的人天然有种让民众想膜拜的心思，实力悬殊的话, 这种影响力会无限放大。
　　精灵王和长老们此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圣庭在他们心中, 现在就是路边的一坨。
　　不，两坨。
　　后方传来枯叶被踩踏的咯吱声, 路迦从树上跳下来, 迎面走了过来。
　　“精灵王阁下日安，各位长老们日安。”
　　一般父母有错, 难免会迁怒子嗣, 路迦这里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
　　别说骨肉分离，他和父母都快质壁分离了。
　　“有志不在年高，”看到他, 长老团为首的精灵笑眯眯说, “王上已经和我们讨论过关于网络的建设，未来可期啊。”
　　路迦谦虚应是, 顺势说起建设网络的灵感来源。
　　“我被放逐后四处流浪，接触了很多能人异士，他们中不乏思想卓越者, 可惜人微言轻。”
　　路迦尝试潜移默化给他们灌输群众创造力的重要性。
　　智慧树扎根在精灵族, 如果精灵族永远站在云端俯瞰众生, 网络发展的总基调难免会很慢。
　　长老团为首的精灵闻言多少认真思考了一下。
　　精灵王这时开口：“稍后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开，不如你来为他们详细介绍一下。”
　　开会, 多么陌生又熟悉的词语。
　　大清早的，班味就来了。
　　路迦点头：“好。”
　　这次路迦是独自前去, 羽毛笔那边还没有放弃给魔法架构做整容的执念, 埋头做研究, 不过雪貂主动跟来了。
　　会议上，路迦站在最前面：“我主要强调三点……”
　　话说出来，他自己先起了层鸡皮疙瘩。
　　两辈子没上过需要开会的班，在座的都可以算是顶级长辈，被注视的感觉可想而知。
　　这直接导致路迦发言时，全程没有抬头。
　　“终端在出厂时，需要自带一部分配置，如游戏和交流平台，其次还有空间站。使用者可以通过空间站下载最新所需软件……”
　　“其次是款式，现在的款式太粗糙必须更新……”
　　“还有就是产品问世的时间……”
　　当路迦提到这个时，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下面呼气声都停止了，显然大家格外重视。
　　“我准备定在人类城邦庆贺日，蹭蹭热度。”
　　开会很无聊的，路迦专门卖弄了一个小幽默：“哈哈，未来产品风靡，大家免费进人类的史册。”
　　人类最会写史书了。
　　气氛变得更加安静。
　　怎么都不笑？懂不懂冷笑话？
　　路迦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用十分复杂兼同情的眼神看他。一开始他还不明所以，直至发现其中一个位置坐着虚实不定的人影时，路迦笑容瞬间凝固。
　　圣人！
　　谁能告诉他圣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真身降临，满头银丝显得更虚无了，圣人似笑非笑看过来。
　　路迦沉默了。
　　转念一想，两族合作的项目，圣人出现好像也不奇怪。但对方突然远程参与，好歹告诉自己一声啊！
　　长老叹道：“但凡抬头看一眼。”
　　就一眼。
　　圣人隔空撸了撸雪貂，不知道是在揶揄还是真的在问：“史册的名单有我吗？”
　　路迦抿了抿嘴，好半晌憋出一句：“……可以有。”
　　圣人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虚影转身自原地消失。
　　路迦表情变了又变，这走得也太正式了。
　　直到这时，精灵王才开口解释：“雪貂随身携带的联络信物，持续时间很有限。”
　　那岂不是说明，就差一点点，圣人就能错过自己最后的地狱笑话。
　　路迦正欲仰头长叹，精灵王一句话让他回过神：“城邦建立日将至，如何做好终端定位是个问题。”
　　新事物横空出世后，大众通常会持观望态度。终端的定价太低显得廉价，太高又会无人问津，折中……大众真正的心理价值区间，着实不好估计。
　　而且终端还没有彻底完善，宣传点不足。
　　目前它最为厉害的功能，要数替代了消耗性的传讯石，成功突破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一位长老迟疑说：“要不，我们再等等？”
　　等开发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整体成熟后再对外销售。
　　路迦却是摇头。
　　通讯功能已经很厉害，换做从前如果陷落在远一点的地方，传讯石也无法求救。
　　终端依托于智慧树，信号不会失联。
　　“我其实有一个计划，不需要大张旗鼓的营销，即便没有水花，也不会影响到未来二次宣发。”
　　比起刚刚，这次他的很多话显得云里雾里。
　　路迦大概说了下内容，长老团始终游移在有点道理但又好像夸张了的想法中，不过对于路迦，他们给足了信任和尊重。
　　“先按你的计划来。”精灵王最后拍板，冷白的手指一动，一个储物戒出现在对面。
　　“前期准备工作资金。”
　　路迦神识一扫，里面装有大量稀有魔植和珍稀药材。
　　虽然没一个金币，但任何一样，都能在拍卖场上拍出大价格。
　　路迦正要言明太多了，精灵王继续说道：“听你的意思要在城邦庆贺日前折返回人族，圣人那里应该也会有所表示。”
　　“……资源多是双份的，你那位朋友似乎也出力不少。”
　　一个庞杂魔法体系的构建，不是短时间内一个人能完成的项目，显然指的是羽毛笔。
　　路迦轻吸口气。
　　这个不会画饼的世界简直美妙。
　　……
　　之后两天，精灵族很快熟练掌握了社区的使用方法，不但自发注册了账号，甚至已经开始尝试发帖。
　　路迦要先去见卡伦定下供销商，所以要提前启程。
　　出发当日，整个送别规模空前盛大。
　　海天一色的岸边，外来的访客不问种族身份，全部被请离到千米外，精灵王罕见地着华服，羽衣惊鸿，亲自抚琴。
　　无数精灵配合奏乐击鼓，堪称仙宫才有的场景。
　　期间访客几次三番惊疑不定地望向路迦，他们中很多已经在这里苦等多时，清楚路迦来这里还不足半月，没想到却能得到如此高的礼遇。
　　精灵王弹奏的曲子，正是当日和路迦一起创作的那首。
　　一些小精灵也在送别的队列里，受精灵王的影响，他们觉得路迦很好，这会儿让对方离开了，十分不舍。
　　第一次经历送别，有些哭包体质眼泪汪汪的。
　　路迦抱着雪貂，和羽毛笔站在蛟船边缘，与精灵王四目相对间，下意识顺势合奏而歌。
　　唱到一半，他皱眉：“我总感觉这个场景怪怪的。”
　　有种诡异的似曾相识感。
　　直到一曲结束，路迦一拍雪貂大腿。
　　想起来了！是课本上。
　　“至易水上……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
　　这不是易水诀别吗？
　　蛟船就要渡海，奏乐击鼓声不停，只是换成了送别曲目。
　　小精灵挥舞胳膊：“走好！”
　　路迦：“……”
　　他不服，回头喊了声：“我一定会回来的——”
　　羽毛笔额角都是一抽。
　　·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连续遭遇两天风暴，待他们抵达距离巨石之城最近的城邦时，比原定计划足足迟了一日。
　　巨石城没有港口，雪貂借用城中传送阵去喊人。
　　路迦和羽毛笔则守着蛟船，初冬，他新添置了一件袄子：“如果有终端的话，哪里要这么麻烦。”
　　临近年底，各族奸细争创业绩，传讯石脱销。
　　羽毛笔并未反驳，吸收着和冬衣一起购买的妖兽精血。
　　等到卡伦和莉莉安过来，封闭的船舱内还有淡淡的腥甜气息。
　　见路迦没有受伤的迹象，各自识趣地没有多问。
　　莉莉安冬天穿得也很清凉，满眼只有产业链：“路迦，我昨天还和员工说，算算日子，你也该上报纸头条了。”
　　羽毛笔轻呵一声。
　　路迦佯装没听到，待蛟船再次出发，部署隔音魔法后，他才拿出两个终端，现场实操介绍网络。
　　船舱内变得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卡伦一贯敏锐，听得目中精光连连，直接点出核心问题。
　　他和精灵王考虑的差不多，有关于前期如何做运营。
　　路迦：“关于分销利益分配，你派人去找精灵王谈，先进购一批改良版的终端。不要做任何多余宣传，只在个别圣城的店铺注明有此物售卖，售价就定在……九千九百九十九金币一个。”
　　卡伦几乎是失态地站了起来。
　　莉莉安也瞪大了眼睛。
　　一个没有任何推广的东西，默默问世，还要卖出天价，那些有钱的贵族也不是傻子。
　　路迦很淡定：“不做多余宣传，而不是不做宣传，这部分你交给我。商界名言，如果失败了我们就当没干过。”
　　“……”
　　卡伦张了张口，最后冲他竖起了戴宝石的大拇指。
　　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要去亲自去精灵族谈，分别前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小火锅。
　　路迦亲自调配的料，煮得食物全是高级魔植，莉莉安砸吧着嘴，用对方最喜欢的崽子文学作比喻。
　　“你发财的速度比旅鼠生崽还快。”
　　路迦：“谬赞了。”
　　饭后卡伦找泊点换乘蛟船，莉莉安跟着路迦继续往圣城出发，中途路迦谈起网文平台的事情。
　　莉莉安是最肯定群众价值的：“好文自古在民间。”
　　路迦颔首：“相应的魔法体系，要找可靠的魔法师来开发构建。”
　　莉莉安：“包我身上！”
　　说到这里，路迦忍不住想要炫耀他和羽毛笔生产的魔法架构：“对了，给你看看我的杰……”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塞了一瓣橘子。
　　路迦腮帮子动着，咽下去后冷笑：“父不嫌子丑。”
　　羽毛笔淡淡：“家丑不可外扬。”
　　说完后，他们同时都顿了下。
　　两句玩笑话连在一起，有种越界的亲昵。
　　莉莉安盘腿坐在对面剥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
　　蛟船抵达人族港口时，经过了层层严格审查。城邦庆贺日在即，四处喜气洋洋，内外的警戒也在加强。
　　这还只是港口，真正进内城还有一堆复核。
　　莉莉安正说要找父亲托关系，前方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靠近。
　　周围一堆排队进城的，执法队长直接走到路迦面前，传音说：“圣人吩咐，看到阁下后直接领您去见他。”
　　没想到还有被称呼阁下的一天，路迦神清气爽。
　　“那我朋友……”
　　“圣人交代过，可以随意。”
　　有执法队长亲自开道，之后一路顺畅。
　　街道上张灯结彩，旗帜飘扬，很多远在外地的原圣城居民都在拼命往回赶，竟然有种过年的气氛。
　　吟游诗人组团唱着人类的赞歌，售卖出摊的也多了，路迦看得目不暇接：“好热闹啊。”
　　执法队长目露一丝笑意，介绍说：“这次刚好又赶上一个百年。庆贺日上，圣人会亲自致辞，圣庭还会选一些幸运的民众进行赐福，祛除百病，第一魔法学院抽取幸运儿当交流生，高层也会在庆贺日作出对来年的规划，军队展示先进魔法装备……”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口吻充斥着骄傲。
　　到了那天，才算是真正的热闹。
　　快走到传送阵附近，路迦偏头问：“一起去见圣人吗？”
　　莉莉安很崇拜圣人，正想点头，羽毛笔说：“不用，她要带我去见她爹。”
　　路迦和莉莉安：哈？
　　羽毛笔瞥了眼莉莉安：“让她爹配置一些灵魂增补液做回礼。”
　　既然要分食网文平台的大饼，总要有点回馈。
　　路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上次灵魂增补液的效果确实很不错。
　　才吸收完精血不久，羽毛笔身上有种冷冽的肃杀气，这种气质天生克魅魔，莉莉安有些蹑手蹑脚地给他指方向。
　　不知从何时起，羽毛笔似乎万事以自己为先，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路迦心头一时有些不明原因地发热。
　　一直到来到圣塔附近，这股淡淡的暖意才散去。
　　冬日里附近温度要比其余地方低很多，依照圣人的能力，想要控温轻而易举，但他没有这么做，地面的积雪足足有三尺高。
　　执法队长一脸推崇说：“圣人喜欢四季之变，不会轻易去做改变。”
　　路迦：“那你来趟这个积雪地。”
　　执法队长沉默了。
　　研究了一下，周围没有设高空魔法，路迦嗖得一下腾空。
　　“行，你目送吧，我发射了。”
　　语毕，犹如火箭以超强动能飞向圣塔，鲜红的羽轴两边分布的却是偏浅色的羽片，视觉冲击力相当强。
　　执法队长想说其实这里禁飞，但人已经不见了。
　　他摇头：“算了。”圣人似乎对伊里亚德挺包容的。
　　圣塔高层外，路迦悬停在半空中，翅尖轻轻敲打着窗户。
　　圣人打开窗，钻进来一个乌漆漆的脑袋。
　　“……”
　　路迦：“日安，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圣人：“历史人物，进来说。”
　　没想到关于史册的地狱玩笑还没翻篇，路迦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窗框太小了，翅膀太大，不收我进不来，收起来我就掉下去了。”
　　窗户是短窄弧形的，抓着下方窗框挤挤也能进来，就是样子有些寒碜。
　　他不想像毛毛虫一样钻进去。
　　最后是圣人撕裂空间带他进来。
　　一人一貂坐在蒲团上，同时捧着杯热茶，呼了口白气。
　　路迦办事很有效率，一来就先放下一个终端：“您先试试这个，过两天会有新款。”
　　圣人已经见识过终端，所以上手很容易，实操一下后，他发出轻声的感慨：“天时地利人和。”
　　路迦的点子，占星师的预言，疑似进入衰退期的智慧树，缺少一环，都无法进行。
　　经历几个纪元的混战，如今又是各族最为和平的时期。
　　“圣女前往精灵族的事情我已知晓，记得当日你离去前，还曾向我打听过生命树的事情。”
　　路迦避开对方的注视，低头喝茶。
　　圣庭是人族支柱之一，除非有充实证据，这个质疑绝对不能他来提出。
　　如今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很适合落井下石。
　　温茶润喉，路迦问：“您知道生命树的起源吗？”
　　圣人：“生命树是人祖带来圣城。”
　　路迦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念头。
　　圣人却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口吻严肃：“不管生命树有没有问题，人祖那里不容置疑。”
　　“各族中，只有人祖没有留下子嗣，就连死后也没有让个人意志化为星空规则。人祖认为这些全都会影响后世者超越自己，那个时代族群崇拜到达极致，人祖不得不强硬地抹除很多历史痕迹。”
　　圣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受到了这种影响。
　　“魔祖都称赞过，人祖在品格上永无后来者。”
　　听到最后一句，路迦肃然起敬。
　　敌人认证的口碑，那是真正不掺水分的口碑。
　　圣人见状险些气笑了。
　　“生命树的事情探究起来需要时间。”
　　圣庭中，圣女一脉是核心。除了从小被当做神官培养的一些男童，其余都接触不到生命树本体。
　　说到这里，圣人也不免感觉有些头疼。
　　圣庭在人祖时期便存在，相关势力盘根错节，以往他最多以为是机构腐败，倘若生命液真的有问题，那会不会生命树也有问题？圣庭或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牌势力都有底牌，一旦开撕，人族将被重创。
　　“回头我潜入探查一下。”
　　路迦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被发现怎么办？”
　　圣人无所谓摆手：“转身离开。”
　　打草惊蛇的机会只有一次，要选在最恰当的时间点，事后不承认就是了。
　　路迦：“……”
　　圣人说完捞过雪貂顺了顺毛，瞥了眼终端：“先说要事。”
　　窗户没关，风吹雪花入室，路迦微微坐直了身体：“这是我为上市做的企划。”
　　看了眼封面，圣人秒过：“执行吧。”
　　“……哦。”
　　想到马上就要上市，路迦内心祈祷一切顺利，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他想到什么，问：“要不，账号互相关注一下？”
　　以后有事随时私信。
　　圣人没有拒绝，打开社区，准备先注册账号。
　　路迦先指着右上角：“每个账号都有单独的ID，在这里搜索其他人。”
　　相关操作指引还没有完善，准备以后更新版本的时候再说，现在畸形运转的底层架构他不敢乱碰。
　　一个昵称跳了出来。
　　龙物羽·路·迦精灵。
　　圣人：“……”
　　经常被拿去抵押的雪貂上桌，流畅输入一串数字，示意别忘了也关注一下自己。
　　“叽！”这个是它。
　　圣人差点把棋盘一角捏碎，压寨官人。
　　这都是什么鬼名字？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路迦的起名技巧：昵称中，要塞满靠山，比如龙物羽·路·迦精灵。
　　卡伦的起名技巧：昵称中，要表明身份，比如XX批发魔矿石，XX飞艇销售。
　　雪貂的起名技巧：要反映现实，引起共鸣，详情参照压寨官人。
　　圣人：给我读点圣贤书，压寨不是去抵押的意思！
　　莉莉安：名字不重要，头像很重要，要性感妩媚可爱的个人照~
　　羽毛笔：苦思冥想和路迦的情侣名进行中。


第57章 庆贺日
　　雪貂还很自豪。
　　圣人首次考虑送一把年纪的家宠去上学, 起码先搞懂压寨官人的真正释义。
　　“昵称不能和他人重复，并且只能改一次。”路迦及时救了雪貂，把话题转了过去。
　　“一次？”
　　路迦：“随时改影响我之后卖改名卡赚钱。”
　　“……”
　　圣人先前注册账号时, 使用了默认昵称, 现在是一连串数字，他稍作思考也准备换一个。
　　“烟雨过客和空谷幽幽这两个名字哪个好？”
　　他问得很认真, 就像在思考一件重要政务。
　　路迦艰难做出选择：“……空谷幽幽吧。”
　　还不如叫康乐怡年百岁翁和花开富贵。
　　填好昵称, 圣人发现还能进一步细化资料，便随手用桌上的鲜花留影纪念, 作为头像。
　　“有点意思, 比那些报纸上刊登的照片还要清楚。”
　　路迦看着他的新昵称和头像，静默不语。
　　一切搞定后，一张金灿灿的通行证飞到路迦面前。
　　还没等他看清, 圣人便说：“趁着庆贺日前去领, 不然还要再等一年。”
　　语毕顺利切入聊天频道，圣人开始观看精灵们畅聊, 挥手让雪貂送客。
　　一场友好的会面宣告结束，离开的时候，路迦理智地决定收翅膀走门。
　　不忘初心贯穿了他的一生, 本次回圣城, 路迦坚持还在亚历克被炸时的会馆居住, 好延续忆苦思甜精神。
　　一进去，发现羽毛笔竟然已经在这里了, 路迦停下正准备发消息给对方的手。
　　羽毛笔其实也刚进来不久，说：“灵魂增补液的调制需要七天。”
　　路迦点了点头, 脱下沾雪的外袍, 坐下研究起圣人给的通行证。
　　不过巴掌大的卡片竟有着一种厚重感, 正面绘制有一座瑰丽绝伦的建筑，他眯眼识别着藏在建筑上的小字：“第一魔法学院？”
　　通行证后面还有一行字：凭此证可兑换爆咕噜岩乳一份。
　　什么东西？听产品名字，自己这是跟乳制品干上了吗？
　　一道声音很快为他解惑。
　　“人祖毕业于第一魔法学院，后来那里被当做人类学府圣地，庆贺日也会在此举办。至于咕噜岩乳……”
　　羽毛笔回忆了一下：“价值上不逊色于生命液，可以提高元素感知力。”
　　他看向路迦：“这东西对你帮助不小。”
　　哪怕修行信仰法，路迦在魔法元素的感知上，对比真正的天才仍旧稍显欠缺。
　　“你可真是万事通。”路迦诧异，居然什么都有涉猎。
　　前段时间刚刚吸食完精血，羽毛笔近期容易犯困。
　　他半阖着眼，就像打着盹在说话。
　　“大约七十年前，有个幸运儿捡走了我的学徒笔记，成功考上第一魔法学院，当时的录取比例好像是100000：1。”
　　七十年前，路迦赶忙问：“那他还活着吗？”
　　羽毛笔冷笑道：“好高骛远直接练习禁咒，最后炸得只剩下骨头渣了。”
　　由于魔族书籍中关于人类部分涉猎较少，路迦静下心来，准备多查阅一下资料。
　　之后半周，他几乎是闭门不出。
　　一转眼，距离庆贺日只剩最后两日，卡伦从精灵族匆匆赶回，给路迦带来一个新款终端，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去忙其他事情。
　　新终端除了外观上做了调整，内部还多出一个放魔石的凹槽。
　　在智慧树附近使用终端信号很足，但是其他地方，就需要魔石带动激活内部的铭文。
　　每使用半小时就需要更换一次魔石，相当烧钱。这一点只有未来优化铭文后，才能改善。
　　年末的第一天，暴雪也无法覆盖圣城四处悬挂的装饰物，万众期待的城邦庆贺日如约降临。
　　这天一早，路迦托莉莉安搞到两套校服，预备以学生的身份入内。
　　第一魔法学院是全封闭学校，错过今天，下一个开放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过去后你可得把我看住了，”路迦对着镜子调整领口，“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热点全要给到终端，我不能上头条。”
　　不然一直有爆点，会消磨人的激情。
　　沉寂一段时间的头条才更有力量！
　　羽毛笔冷呵着为他的自制力鼓掌。
　　衣物妥当后，路迦戴上好久之前卡伦送他的易容面具，并把头发染成了常见的亚麻色。
　　羽毛笔出演真假少爷后，也挺出名，一并易容成大众脸。
　　然后他们双双沉默了一下。
　　只能说，气质这玩意是天生的。
　　哪怕变了张脸，穿着学生制服的路迦看上去依旧生机勃勃，羽毛笔却更贴近阴郁学长，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
　　“你阳光一点好吗？”路迦说。
　　这哪里像学生了。
　　羽毛笔回应：“学徒笔记里的我挺阳光的。”
　　温暖地帮助每一个贪婪的灵魂实现愿望。
　　路迦无话可说，最后检查了一下通行证。
　　虽然只有一张，但圣人一贯思虑周全，他们俩同时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
　　第一魔法学院坐落在离圣庭光明堡垒比较近的地方。
　　学院历史悠久，实行六年制。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各大势力都会争抢着抛出橄榄枝，只要不中途陨落，前途几乎是无比光明。很多最终身居高位者对学院感情深厚，使得学院在资源和人脉上，更是一枝独秀。
　　庆贺日也是学院难得一遇的参观日。
　　提前报名通过筛选的贵族们，穿戴一丝不苟，亲自带着孩子来观礼。
　　路迦进门时原本还被拦了一下，但当他出具通行证后，门卫立刻行礼放行，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要在平时，少不得昂首挺胸享受行注目礼。这会儿路迦却是立刻加快脚步，低头催促羽毛笔也快点走。
　　宣传的事情另有安排，主要靠圣人落实。他今天来只做一件事：领东西，领完就走。
　　有羽毛笔在，更是连问路的功夫都省了。
　　“学院西区的天文塔附近有兑换点，以往只有优秀学员才能兑换咕噜岩乳，终生只能兑换一次，而且只限三滴。”
　　当年那个自爆的蠢货就是为了想要这点剂量，才会好高骛远。
　　羽毛笔道：“圣人专门给了你通行证，应该不止一滴。”
　　路迦点头，拿出暗影相机，卡好一串魔石。
　　一个相机魔石耗损快赶得上终端，他突然觉得定价九千九都是良心价。
　　“我去兑换东西，你帮忙去礼堂占个好位置。”
　　稍后的庆贺日大典，他想拍几张照片供上市之后使用。
　　羽毛笔看着他：“控制住自己。”
　　第一魔法学院制度森严，不要搞事。
　　路迦自信点头。
　　学院的布局百年内没怎么变过，分头行动后，路迦独自走过绿荫长道，顺利在天文塔附近看到了奖励兑换处。
　　往日这里很热闹，不过今天大部分都去观礼，里面只有零星两个人。
　　负责兑换的是个退休老太太，看到通行证，大喊着‘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说罢手抖着就把一个拇指粗细的瓷瓶递出来。
　　路迦礼貌道谢。
　　能独自看守这么珍贵的东西，这老妪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学院专门临时做了大方向指示牌，想要迷路都难。
　　“太顺利了。”
　　羽毛笔竟然还不放心觉得他会搞事。
　　真是搞笑。
　　谨慎起见，路迦没有直接饮用咕噜岩乳，路上只检查了一下里面有多少量。
　　“这玩意应该不会和生命液一样坑爹有毒吧？”
　　生命液留下的阴影太深，他现在对药剂类产品成功祛魅。
　　正摇着头，路迦忽然感觉到了热。
　　这还下着雪，怎么燃起来了？
　　四周漂浮着细小的奇怪颗粒物，路迦皱眉抬起头，眼睛被光源刺了一下。再度眯眼看过去时，就见不远处一尊高大的雕像下，牢牢插着一柄光华耀眼的巨剑，反季的温度便是源源不断从剑身散发，连带雕像都被映射出红光。
　　天生自带特效，装备品阶不可预估。
　　“贤者之剑。”
　　路迦脑海中几乎是立刻跳出一个名字。
　　他查阅学院资料时曾看到过，此乃人祖的佩剑，据说只要能拔出它，获得剑的承认，就是下一任剑的主人。
　　“多么古早的设定啊。”路迦摇了摇头。
　　当然这么多年谁也没做到，它现在已经成为一处名胜古迹。
　　“来都来了，我还是走吧。”
　　搁在平时，路迦说什么也要去拔一下。但今天，他勇敢地说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只要不惹事，就不会有事！
　　路迦步履从容，自信优雅，路过名人佩剑时，都不带多望一眼。
　　然而就在与剑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耳边倏有烈风掠过，头发一并被吹了起来。
　　逆风向的热风，让路迦顷刻间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试图拉开距离，诡异的热潮却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威压中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
　　咯吱。咯吱。
　　插在土里的剑鞘开始松动，地面顿时大面积皲裂，遂即像是蜘蛛网一样朝四周延伸。
　　路迦眼睁睁看着这柄传说中的大剑，旋转扭动几个来回后，自己有把自己拔出来的趋势。
　　不祥的预感进一步加深了，他嘴唇僵硬地动了动：
　　“不……不会吧……”
　　虽然喜欢贪点小便宜，他更清楚，一个看似天大的机缘从天上掉下来，往往是祸非福。
　　腿暂时动的有些艰难，路迦随机应变，索性上前一步，伸长胳膊，掌心死死扣住剑柄，往下按。
　　“亲，”路迦分散注意力让身体活络起来，咬紧后槽牙对剑说，“等我回去做个背调，我们再谈未来吧。”
　　我先看你的‘政审’能不能过关。
　　也不管一柄能不能听懂人话，路迦不断尝试晓之以理。
　　剑鞘突然在上升的过程中产生巨力，下一秒，路迦手一滑，它彻底飞了出来！
　　学院的半边天空亮了。
　　正在结伴去观礼的学生一个个惊奇地抬起头，学院教授和讲师们却是一个个变了脸色：“快，快通知校长！”
　　陆续通过正门抵达的人类高层一开始还以为是敌袭，刚要进入戒备状态，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呼：“该不会是……”
　　启示殿堂附近，圣庭来使们的脸色十分难看，圣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神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立刻就要赶过去。
　　一道温和的声音制止了她。
　　“庆贺大典就要开始，其他的事情自有学院处理。”
　　圣人的语气很轻，却不容置喙。
　　剑芒冲天，外面陷入混乱的时候，天文塔附近，路迦眼睁睁看着贤者之剑朝自己飞来，像是烫手的山芋甩都甩不掉。
　　他坏的预感就没不准过，强制抱剑的瞬间，贤者之剑的意志通过剑身隐约传来，在脑海中形成一个简明扼要的讯息：跑！
　　“跑？”
　　为什么要逃跑？
　　路迦所预估的麻烦来自于之后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以及魔法学院会不会轻易让自己带剑走。
　　看宝物的把自己当成宝物的拥有者，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但听贤者剑的意思，其中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麻烦。
　　远处，不少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
　　路迦当机立断就要直接把剑收进储物戒，居然失败了。
　　“草。”
　　他抱剑就跑。
　　“我就知道……”主动送上门的东西绝对有问题！
　　超强的感知力让他往几乎感觉不到多少人气的区域冲刺，路迦眼观八方。
　　运气不错，没看到什么特殊监控。
　　第一魔法学院日常封闭性很强，监控一般只会设在个别存放重要物件的建筑内。
　　路迦万米冲刺时，前方空气突然出现波动，掀起的涟漪险些让他急刹，下一秒被撕裂的空间中，一道身影一跃而出。
　　四目相对的瞬间，双方都愣了一下。
　　羽毛笔看到路迦怀里的剑，眉心一跳。
　　路迦感觉到羽毛笔来的方向竟然也有气息强大者在追踪，嘴角一抽。
　　双方不约而继续同往密林跑。
　　羽毛笔：“别直接使用空间卷轴。”
　　路迦早就猜到学院肯定有相关的禁制，别说卷轴，翅膀都没用。顾不得询问他怎么也在逃难，路迦皱眉道：“我们得想办法掩盖气息。”
　　“不难，先找藏身处。”
　　“就地掩埋吧。”
　　羽毛笔刚从森林里的动物身上取了一两滴血，准备施展咒语同化气息，闻言动作一顿。
　　路迦认真：“建筑内肯定会重点搜索，路上乱窜也不安全，谁能想到我们在坑里？”
　　挖坑埋自己。
　　羽毛笔冷笑：“想都别想。”
　　一刻钟后，羽毛笔面无表情待在坑里。
　　周围黑漆漆的，路迦盘腿坐着，连喘了几口大气后才问：“你怎么回事？”
　　羽毛笔别过脸：“出了一点意外。”
　　当年那本学徒笔记被校方发现没收，谁能想到死去的学生有尚未散尽的灵魂碎片附着在日记本上。即便只剩下一点碎片，仍旧受到生前契约束缚，灵魂在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后，自动吸附而来准备续约。
　　结果可想而知，引起了看守教师的主意。
　　路迦啧啧摇头，准备讲述自己的遭遇。
　　羽毛笔打断。
　　一个人抱着一把剑，看图就知道了。
　　现在不是洗刷冤屈的时候，路迦拿出终端，准备先发个消息给圣人。
　　……
　　启示殿堂内。
　　作为学院举行重要仪式活动的地方，今天这里轻松容纳了数万人。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靓丽，贵族们规矩坐在自己的位置。庞大的空间内，此刻没有一点杂音。就连报社员工也有固定的位置，不能随意自由移动。
　　有资格进入这里的官员，贵族以及各阶层的代表们，以防迟到，他们都是提前了至少半小时进入，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突发情况。
　　刚刚圣人已经致辞完毕，现在是一位人族高官在说话。
　　然而大部分观众视线仍旧不受控制，时不时偷瞄着台上那道风采华然的白袍。
　　来宾们强忍住激动，别说他们，就是有资格站在发言台上的高层，也会用余光关注着圣人，想通过他的神情变化判断对自己的讲话是否满意。
　　嗡嗡。
　　短促且沉闷的震动突兀响起。
　　圣人眉梢一动，按照路迦的营销企划，他只需要在今天的大典上掏出终端看一眼，然后放回去就行。
　　而且不能刻意，要十分自然。
　　原计划雪貂会卡在典礼中途的时候发消息，可现在明显提前了很多。
　　【您有一条来自龙物羽·路·迦精灵的消息！】
　　圣人取出终端的时候，底下的人不自觉伸长了脖子。
　　那是什么？
　　看着不大，却是从未见过的魔法装备，上面逸散着奇怪的能量。
　　圣人稍稍将手伸到果盘杯盏附近。
　　这一遮掩行为，进一步激发了礼堂来宾的探究欲。
　　圣人是在上面写字吗？高台中心的高官分神间，演讲不小心卡壳了一下。
　　片刻后，圣人终于抬起头，神识透过大殿，瞄了下外面尚未消散的天地异象，若有所思。
　　当他轻飘飘收起终端，所有人的好奇心彻底攀升到了极致。
　　现在谁还有心思听演讲，圣女都几次不经意间飘来目光，可惜时间太短，没有看清那是何物。
　　特意赶来参加庆贺日的巨石城主低声问：“您刚刚……”
　　“临时回个重要消息。”圣人随口回了下，声音不大。
　　这下反而更加勾得众人心痒难耐。一个个看着邻座比较熟悉的人，用眼神传达讯号，见过那东西吗？
　　没有。
　　我也没有。
　　作为圣城最具有光环的名人，圣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关注，那种来自名人隐晦的宣传方式，无形之中渗入到潜意识。
　　恰逢又是一个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陌生感让它显得更加高大尚。
　　这，就是精心设计过的软文广告陷阱！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不知道啊，当时它嗖得一下就飞过来了。
　　第一魔法学院@贤者之剑：何故起飞？
　　贤者之剑：请听下回分解。
　　路迦：……
　　你们把我日记本当什么呢？
　　现在有了终端，以后我要转空间小窝。
　　阿莱克斯：我那个时代哪有这种条件，全靠日记口碑。
　　路迦：……


第58章 人祖
　　坑中不知岁月。
　　临时地底洞府的位置靠近古树周围, 不易被找到，遮掩咒外加密密麻麻的枯枝败叶封顶。
　　坑里。
　　路迦轻叹：“不知道开幕大典进行到哪一步了。”
　　先前他只发了两个字：【求捞】。
　　配图是坑里的自己。
　　羽毛笔指尖窜出一簇幽幽冥火照亮，问起关于庆贺日的事情：“你那个宣传方法, 确定有用？”
　　路迦：“起码六成可能。”
　　软广告最厉害的就是, 消费者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建立了某种购物意向。努力寻找同款的过程中，初步购物欲望会进一步激增。
　　他目光灼灼：“不要低估名人和带货能力之间的羁绊啊。”
　　“……”好好说话。
　　路迦在这件事情上, 确实挺有把握。
　　比如春晚过后, 歌舞小品没火，XX同款大衣上了热搜, 又或是明星直播过程中, 随手拿出的口红，吃食……最后连根橡皮筋都有同款。
　　事前他专门查过，往年庆贺日大典光是致辞环节平均时长就有一小时四十分钟, 突然出现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记忆点绝对足够。
　　羽毛笔另一只没有燃火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
　　微弱的火光中，这只手形态格外好看。
　　路迦网络遣词造句的DNA动了：“这是一双骨节分明又匀称的手, 指节修长，指骨的曲线难以复制。”
　　羽毛笔已经免疫了，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
　　“瞳仁泛红, 有逐火之势, 可勘破虚妄。”
　　路迦张了张口, 近墨者黑吗？
　　然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羽毛笔说完伸手在他眼前一抹，见其没有反应, 沉吟：“果然如此。”
　　路迦一头雾水的时候，羽毛笔道：“低头。”
　　垂首瞬间, 锋利的剑身反射出锐利的眼睛条。
　　路迦一看, 惊了。
　　“我咋成红眼病了？”
　　血池受洗之后, 他的瞳仁深处便开始泛红，只是不太明显，如今两个眼睛竟然全变红了，跟兔子似的。
　　羽毛笔摇头：“十阶以上的魔法师，有机会让器官进一步激化潜力。破妄便是其中一种，能够轻易帮助魔法师勘破幻觉，甚至发现敌人出招时的破绽。”
　　先前他施展幻术，就是要测试这点。
　　可以肯定的是，路迦不是因为力量关系产生变化，他现在最多是九阶魔法师的实力。
　　加上发射真理，最多再往上走半个阶梯。
　　进化了？
　　最初的惊奇过后，路迦想了想，心中便有了猜测。一方面可能和血脉返祖有关，另一方面……他第一次仔细端详着这把剑。
　　先前光芒遮掩了很多细节，细看历史书中的宝剑居然存在缺口，剑刃上更是有淡淡的裂痕，缝隙间些许浊色填充，类似铁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这把剑是自己朝我舞过来的，按都按不回去。”
　　他摊开掌心。
　　由于使了大力，现在掌心还有一个明显剑柄的形状，足以证明他当时的姿势。
　　羽毛笔定定瞧着，无话可说。
　　当听路迦绘声绘色描述到剑的意志让他快跑时，羽毛笔神情微动想到了什么。
　　第一魔法学院不缺天才，路迦和其他人比起来，最大的不同是他是外来者，这把剑似乎很反感这所学院。
　　“之后我也尝试过再沟通，可惜……”剑没有形成完整的灵智，仅仅能模糊地传递一些信息。
　　路迦话锋一转：“所以我要尝试入下它的梦。”
　　夜有所梦，梦里总能找到想要的信息。
　　“？？？”
　　这是一把剑。
　　路迦转头双手捧剑，温柔对着死气沉沉的剑身灌输鸡汤：“看，没有人相信你，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啊。”
　　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又讲述起震撼心灵的一百则故事。
　　羽毛笔听得头疼，再次严肃强调：“它那微弱的意识和婴儿无异。”
　　尚未发育完全，没有语言表达能力，更无法描述自身认知到的事物。
　　路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在胎教。”
　　“……”
　　·
　　外界，两个区域全部被封锁。
　　所有任教老师收到指示，要求立刻确认自己学生目前的所在地，统计闭关名单，连一些留级的学生都要上报。教师本人也要交代先前个人去向，风纪部的教授率领部门成员，亲自在校园内调查所有可能拔走贤者之剑的人。
　　往常值得炫耀的校园面积，成了找人的阻碍。
　　偏偏今天遇到了参观日，即便是第一魔法学院，也不可能一次性得罪所有参观者，全部进行问讯。
　　“贤者之剑的气息如此明显，怎么可能找不到？”风纪部的教授紧皱眉头。
　　“可能使用了某种特殊方法屏蔽气息。”说话的部下犹豫道：“尤克副院长刚发来消息，已经对我们大张旗鼓搞搜查有所不满。”
　　学院一共有八个副院长，背后分别站着圣庭，贵族，军队，商人，不同派系的教授等。
　　利益不同，大家理念也不同。
　　风纪部教授来自圣庭，此刻他正沉着脸，神情严肃。
　　旁边的学生会长忽然开口：“教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举例雕像附近，人最多的大礼堂，还有学院藏有重宝的地方。
　　众人顿觉豁然开朗。
　　巡查队伍立刻被分成三组，学生会长目睹其余人走远，对后面跟着的人说：“走，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远处天空中，正在演示着新型魔导机，意味着演讲结束武器展示阶段开始，轰隆隆的声音掩盖住其他声响。
　　坑底，快把坑当炕用的路迦，突然变得警觉：“有人来了。”
　　“龙物羽·路·迦精灵。”
　　“迦精灵……你在吗？空谷幽幽让我接应你。”
　　外面传来低声呼喊，一遍又一遍。
　　路迦：……
　　友军！
　　他探出头，看到一名学生一拖二走来。
　　学生会长本来还奇怪这个暗号，没想到居然真成了。
　　“快，贴上风纪部徽章，我带你们出去。”
　　时间很紧，他过后还要回来给晕倒的学生催眠。
　　路迦和羽毛笔也不耽搁，暂时把昏迷学生藏在坑里，直接跟着他从小道走。
　　学生会长一边快走，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当下状况，“一定要小心。风纪部背靠圣庭，不知为何他们对找到拔剑者的决心格外强烈。”
　　路迦看了眼徽章：“你不也是风纪部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学生会长摇头：“刚刚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时，圣人传音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小忙，从那时起，我的立场就不在风纪部了。”
　　“……”
　　学生会长在魔法学院的权利仅次于教师，在他的操作安排下，路迦和羽毛笔顺利从远离光明堡垒的小道离开。
　　一出门，路迦直接动用空间卷轴，传送离开第一魔法学院。
　　空间卷轴不能明确传送点，遮掩咒又只能屏蔽部分魔法师的勘察，回来的路上，他们依旧免不了要避人耳目。
　　“等我回去就睡了这把剑！”路迦恶狠狠道。
　　梦里什么都有。
　　羽毛笔幽幽道：“它还是个胚胎。”
　　这回换路迦无言以对。
　　一番躲躲藏藏的折腾下，等回到会馆，已经是下午。
　　路迦满头积雪，确保会馆周围除了门口的守卫没有人盯梢。他搓着手，认真注视贤者之剑。
　　羽毛笔对入梦的想法报以冷笑，却又在出谋划策。
　　“想要提高成功率，你得先和这把剑签订契约。”
　　和一把莫名其妙的剑签约，具备风险性。好在他和路迦也有血契在，倒可以风险对冲一下。
　　路迦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准备尝试，而且他只准备试一次。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剑鸣忽然爆发，嗡鸣中贤者之剑躺平在半空中。
　　路窦娥：“现在你知道它有多主动了吧。”
　　羽毛笔：“……”
　　光泽尽敛后，剑身上的豁口和裂纹更加明显，羽毛笔说了声‘奇怪’。
　　这些痕迹似乎是不同岁月间留下，不过并不影响契约，甚至会让契约过程更加简单。
　　路迦从不拖泥带水，一划掌心，就要施咒。
　　长剑却在这时一个翻滚起来。
　　剑鸣声比先前更急促了。
　　对此，路迦早有准备，及时后退一步，一旦出现变故，他就会立刻停止。
　　掌心淌落的数滴血没有坠地，嗡嗡嗡的剑鸣如绕梁三日，血珠在嗡嗡声中分裂成千万细小的反重力微粒。
　　一开始还没搞清状况，直到感受到双方在缔结联系，路迦顿时瞪大眼睛。
　　这高低不一的剑鸣声，该不会是它在念咒语？
　　羽毛笔手中已经出现纸笔，难得有兴趣地记录下过程。
　　路迦：……现在是研究的时候吗？！
　　一道如光柱当空垂下，笼罩住他大半身子。
　　剑身上建立了无数个连接点，另一端自然关联在路迦身上。
　　尽管提前设下阻隔，璀璨如烈焰的光芒仍旧照亮了整间屋子。
　　火光中少年血瞳黑发，持剑而立。
　　羽毛笔默默暂缓研究，用暗影相机记录下路迦此刻的形象。
　　“成了。”
　　路迦身体晃了晃，过程顺利地让他想到一句话：所有宽进严出的都是诈骗。
　　精神短时间内大量亏空，他咬了下舌尖集中注意力，索性一鼓作气，准备趁着刚契约完施展入梦术。
　　剑鸣声却在继续。
　　路迦皱眉，难不成这把剑还想要反入梦？
　　说好的婴儿般的意识呢？
　　羽毛笔有条不紊地记录数据。
　　“贤者之剑汇聚过人族大量信仰，你体内的信仰力刚好可以反哺它，不过我建议你来念咒。”
　　路迦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没有足够的压制力，这把剑迟早骑到自己头上来。
　　他低吟：“***！”
　　贤者之剑不甘示弱。
　　嗡嗡嗡！
　　“口口口！”
　　嗡嗡嗡！
　　羽毛笔：“……”
　　路迦冷笑，你逼我的，他气沉丹田：“嗡！”
　　贤者之剑：“？”
　　趁着它被自己嗡懵了，路迦立刻不间断施展入梦术，先前各自的狮吼功也很耗神，这次贤者之剑终于没有再反抗，剑气消弭似乎进入了休眠状态。
　　在感受到了某个契机后，路迦遂即阖上眼陷入梦乡——
　　乱。
　　很乱，比上次入魔王的梦境乱的太多。
　　鲜花长在柱子上，天空低得快和建筑齐平，所有的图层都像是扭曲在一团里。
　　恰如羽毛笔所说，贤者之剑对自身认知到的外物十分混淆。
　　隐约间他又听到了一声嗡鸣，各种斑驳的色彩胡乱交织到极限，画面反而变得有些清晰。
　　路迦辨认着周围地理环境，尸横遍野，山川凋零，毫不设防的人间惨剧让他立时警觉起来。
　　天空中飘来强烈的腐臭味。
　　远处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大战。高空之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抬手一划，空间裂缝中喷出焰流，极致的低温被热动力驱散。
　　路迦极目远眺，认出了人影手中握着的长剑。
　　——贤者之剑。
　　无意识念出剑名的一刻，如同开了VIP会员，画质再次得到提升。
　　只见半空中女子半边战甲染血，手臂处见骨，血水在低温下冻成了冰渣。她却战意凌然，剑尖直指前方。
　　顺着剑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棵半透明诡异巨树，树根在空中疯狂蠕动着。
　　女子受伤，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部分树枝被剑气点燃，燃烧后臭味熏天，路迦站在旁观者的位置，都隔着无尽时空闻见了尸臭味。
　　赤红的火焰和恐怖的冰霜碰撞，这一场战斗横跨了很长时间。
　　这样级别的大战里，路迦逐渐丧失时感，不知过去多久，天地间终于重新恢复平静。
　　画面再次变得模糊，场景变化，隐约可以看到殿堂的雏形。
　　女子自断一骨，插进被链条封锁的邪树中。
　　随后，她面对着殿内追随的将士们，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以我之骨，镇压魔物。”
　　“设圣庭，由圣女和神官世代监督。”
　　“我之剑，将送往第一魔法学院，后世必有承我等意志者，将孽物彻底斩杀。”
　　路迦还想要再看清楚点，可惜除了声音，画面已经糊成一团。
　　连同女子在内，所有的人影浓缩成一个黑点，连同大殿一并消失。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誓言、山川、星空逐渐被树荫，教学楼和朗朗读书声替代。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纪元后的时代。
　　路迦一眼认出了新的场景：第一魔法学院。
　　女子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把剑孤零零插在雕像下。
　　一个白袍沾血的人冲了过来：“孽物挣脱封印，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贤者之剑无动于衷。
　　路迦此刻和剑共感，竟然从求救者的身上感受到了那棵树的气息。
　　那人恳求了半天，发现无用后，先前惊恐和泪水交织的脸庞一瞬变得面无表情。
　　之后的一段时间，越来越多带着同样气息的人尝试拔出它，屡屡失败后，他们也意识到了欺骗是无用的。
　　“真难搞，不行的话就想办法毁了。”
　　“人祖佩剑是神器，怎么毁？”
　　“经年累月，神器也不是无敌的，先想办法打散它身上凝聚的意志。”
　　武力，咒术，甚至还有高阶腐蚀性药液……总能产生用处。
　　历史可以在时光中被人为扭曲和篡改。
　　圣庭变节，不知从何时起，人人歌颂着生命树的强大和圣洁，探讨着一滴生命液是如何在拍卖场上卖出天价。
　　圣庭一家独大，建立了无上威严。
　　以贤者之剑的视角去看，路迦能清楚感受到它的惊愕，彷徨，愤怒还有……委屈。
　　路迦不由叹了口气。
　　忽然之间，他在对方的视角中看到了自己。
　　自己从天文塔的方向走来，无人的林荫小道上传来吐槽声：“这玩意应该不会和生命液一样坑爹有毒吧？”
　　提起生命液的时候，那语气中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路迦通过贤者之剑的敏锐感知，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些魔气。
　　轰！
　　画面戛然而止。
　　一道赤焰的光芒绽放在脑海，火焰中心，是贤者之剑模糊又坚定的意志：
　　与魔共舞，心向光明，我若化魔，谁人敢拦？
　　如果全世界都被蒙蔽，那我们就一起反抗全世界。
　　路迦：“……”
　　？
　　朋友。
　　我新号，才活了不到二十岁，别搞。
　　中二的发言冲散梦境中的意识，这场‘白日梦’仿佛做了很久。结果路迦醒来时，发现墙上的机械钟时针才走了一格不到。
　　羽毛笔在一边观察着路迦的神情。
　　不像上次入梦结束后的冷汗涔涔，后者现在的表情很复杂。而贤者之剑周围一直缭绕着赤红的火焰，不知道在燃什么。
　　路迦还在缓解入梦后的副作用，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回想贤者之剑的职业生涯：从圣庭的背叛，折磨，到苦等无数岁月终于迎来转机，最后宁愿堕魔也要还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简直具备了一切早期网文逆天男主的命格。
　　“生命之树是魔，呸，邪物，”路迦稍缓片刻后，直奔主题对羽毛笔说道，“人祖将它封印在圣庭，由圣女和神官世代监督，可惜后来圣庭叛变了。”
　　全程口吻中仅有几分感慨，没有多少惊讶。
　　时光中变质的东西太多了，人类复杂的情感往往是其中保质期最短的。
　　“当初魔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去讥讽生命之树的名字。”
　　路迦说着不自觉用手按住了眼睛。
　　魔王那双血瞳，似乎能透过现象看出生命树的本质，自己返祖后的血瞳，不知道能勘破到哪种程度。
　　总之，这个红眼病没白当！
　　一抬头，发现羽毛笔很淡定。
　　“你好像也不是很惊讶。”
　　果实有毒不代表植株有毒，生命液有问题，不意味着生命树也如此。
　　羽毛笔：“大部分高等生命都是有温度的。”
　　他们赋有感染力，有七情六欲。
　　生命树那种极寒之物明显不正常。而且如今连智慧树都已经进入衰退期，它还稳稳屹立，老而不死是为贼。
　　路迦吸气：“这件事必须尽快告知圣人。”
　　好消息，人祖打下了基础，生命树估计到现在都还没复原，不然早就闹得天翻地覆。
　　坏消息是当年人祖也只能以重伤为代价，暂时封印生命树，这玩意必定十分难杀。
　　嗡嗡。
　　贤者之剑又开始持续性剑鸣。
　　路迦有些头疼，圣人曾在圣庭待过，贤者之剑始终对他存有偏见。
　　这就很麻烦了，自己和圣人还有合作，往后接触中很有可能会激化贤者之剑的抵触情绪。
　　羽毛笔扫了眼一身狂霸拽气质的剑柄，道：“出身不代表一切。”
　　贤者之剑不信。
　　“你现在主人的妈是圣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路迦和贤者之剑同时惊呆了。
　　羽毛笔淡道：“你就别惊了。”
　　换个角度想，圣庭上演母子相残的伦理惨剧，贤者之剑岂不是美死？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终端上市，准备搬去社区家园，需要乔迁费。
　　……
　　人呢？今天怎么没人来了！
　　龙族：正在信号偏远之地搞基建。
　　阿莱克斯：钱都是你管的，随不了一点礼金。
　　精灵族：我们给你写了首歌。
　　圣人：钱太俗气了，既然能和精灵王交朋友，必定诗情画意，我们来下一盘棋吧。
　　亚历克￥玛丽公主等：随一百个死士。
　　贤者之剑：想要何须问，他们来你的日记属于私闯民宅。少年，拿着我！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路迦：……


第59章 火爆
　　没错, 我是妈生的。
　　突然才想起自己有个妈的路迦，立刻撇清关系：“你听我说，我从小就被他们断绝关系了。”
　　贤者剑不再剑鸣了, 平静躺在那里。
　　路迦：“它接受现实的速度好快。”
　　羽毛笔：“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死了。”
　　“……”
　　贤者之剑被迫害太久, 如今意识受到信仰之力的反哺，逐渐复原后满脑子都是阴谋论。
　　路迦只能留出时间让它平复, 转而先和羽毛笔谈起正事。
　　“生命树的历史都是在胡编乱造, 那所谓培育神谕的倾听者，肯定也是假的。”
　　圣庭一直尝试培育最强大纯洁的灵魂, 绝对不安好心。现在想想, 先天的魔法废体，恐怕反而让他逃过一劫。
　　路迦索性脱敏治疗，不讲鸡汤故事了, 开始负负得正给贤者之剑开始朗读《我的魔王父亲》。
　　读到一半, 贤者之剑还在挺尸，他抽空对羽毛笔说：“关于圣庭的糟心事, 不如稍后由你去和圣者交谈？”
　　语气微微一顿，路迦语带深意道：“就用真实身份去。”
　　羽毛笔挑了下眉，末了唇角也掀起弧度。
　　现在确实是最完美的时间点。
　　内忧外患, 圣者也不可能兼顾全部, 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 自己身份带来的冲击力会极大减弱。
　　至少对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些什么打破平衡。
　　无论是对付魔王还是圣庭，显露力量是迟早的事情, 事后被发现或者揭发反而容易埋下疑虑。更重要的是，终端已经正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阵营成员增加, 有利于未来路迦话语权的提升。
　　手稿被放置在膝头, 路迦看着又开始飘雪的窗外：“不知道这会儿庆贺日的流程走完没有。”
　　·
　　第一魔法学院此刻正处在极度热烈又压抑的氛围中。
　　高层封锁区域，先前闪耀半空的剑芒被解释成提前试验要展示的魔法武器，大部分不知内情的学生和老师相信了校领导的解释，连调查都被粉饰成了财物失窃。
　　过来参观的贵族家长有的半信半疑，还有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夺去。
　　“先前在启示殿，圣人用的东西见过吗？”
　　他们一个个私下在个人的小圈子里询问，结果都没有答案。
　　这下反而更加勾起众人的好奇心。
　　发言和兵展环节已经结束，圣人离场后，剩下的官员权贵们少不得还要私下小聚。
　　“重回母校，我得先去看望一下老师。”
　　“哈哈，我也是！过去我以母校为荣，今天母校以我为傲。”
　　大家谈笑间约好了稍后聚餐的时间，暂时分开活动。
　　“看老师？”卡罗尔上将整理了一下军装，冷笑一声。
　　耀日般的光辉映空时，其中含有一缕可怕的剑气，如果他所料不错，是哪个后起之秀拔出了贤者之剑。
　　这些同僚多半是想要去探查一下。
　　卡罗尔上将不准备凑这个热闹，招呼其他几支军队的将领：“走。”
　　将领诧异：“你不去看……”
　　卡罗尔打断：“难得的休假日，乱跑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今天过来的记者不可能相信学院的鬼托词。他和圣城几家报社的主编都交好，回头问问他们还比较靠谱。
　　几位同僚似乎也想到什么，笑眯眯说：“行，那就先去聚餐点附近逛逛。”
　　每次假期要添置的东西不少，像是魔法战靴，手套这些早该换了。
　　一行人搭乘兽车先回到城邦核心商业圈。
　　最好最贵的商品永远在莱茵商行，得知需求后，销售人员热情推销最新上市的几款战靴。
　　一群军官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卡罗尔无视那些视线，漫不经心听着，突然间，他的脚步停下：“那是什么？”
　　几位同僚下意识看过去，跟着愣住。
　　新款到店后都会有图鉴推荐，其中竟然有一个很像先前圣人使用的东西，价格惊人。
　　“便携式移动终端，之前一直是精灵族内部才能用，我们也是才到货。”
　　卡罗尔：“拿来看看。”
　　销售人员先专门戴了白手套，随后才去小心捧着盒子拿出来，“它可以帮您在任何地方，联系上另一位终端用户。”
　　没有着重介绍功能，销售先说了很肤浅的东西：“现在买还附赠专用腰包。”
　　专用腰包没有太大的设计感，甚至连丝魔法痕迹都感觉不到，撑死值几个银币。
　　众人闻言不禁摇了摇头，他们压根不在乎赠品，更没有仔细听销售介绍，纯粹十分追求圣人同款，当场买了下来。
　　销售人员再三贴心叮嘱：“请尽量不要把终端放进储物戒，不同空间会对联络信号造成影响。”
　　语毕，亲自帮他们戴上腰包。
　　腰包材料用得也很省，半镂空的设计让里面的承载物若隐若现。
　　对这个廉价的东西，军官愈发不以为意，结完账转身就走，丝毫不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腰包会在整个圣魔大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软广告需要一个发酵时间。
　　路迦对第一天的销量并不在意，继续给贤者之剑读书。至于羽毛笔，算着庆贺日差不多结束时，已经独自前往圣塔。
　　“……就这样，魔王和圣女互相交换了定情信物。”
　　嗡！
　　半黑化状态和半被害妄想症的贤者之剑，果然把《我的魔王父亲》当成了恐怖小说听。
　　可怕。太可怕了！！
　　有这样的父母，孩子简直是天崩开局，抛开内容不谈，人魔混血的身份也注定对方不受待见。
　　贤者剑直接起立，剑鞘抚他头，以示安慰。
　　路迦眨了眨眼，竟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世？本来他还准备四十五度望天，洋洋洒洒来一段伤感台词的rap。
　　路迦并不知道，贤者之剑其实对他存在天然的好感，那种纯粹的信仰力量，过去它只在人祖身上感受过。
　　确定他也是圣庭的受害者后，贤者之剑稍微用了点时间，成功做到祸不及子女。
　　“很好，未来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话还没说完，脚踏积雪的声音中，本来就虚掩着的门被推开。
　　进屋的瞬间，羽毛笔正好看见路迦在被一把剑摸头。
　　“……”才一个下午不在，就又被怜爱上了。
　　“谈得怎么样？”路迦忙合上书问。
　　羽毛笔轻轻颔首道：“还算顺利。”
　　至于圣人顺不顺利，他就不知道了。
　　一天之内，先做软文广告推销，又逢贤者之剑被拔，接着帮忙捞人，继而知道圣庭叛变，最后又听闻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还要履行本职工作发表致辞。
　　羽毛笔的语气突然多出几分好奇：“换做你是圣人，面对一堆烂摊子，会先怎么做？”
　　路迦：“当然是去神庙拜拜。”
　　然后烧柱太岁香，哭着安慰自己否极泰来。
　　羽毛笔深深看了他一眼。
　　真是出息。
　　眼看时间不早，路迦稍微巩固了一下魔法咒语知识。先前签约贤者之剑的亏空还没补回来，早早便上床休息。
　　贤者之剑蠢蠢欲动，白天那场入梦的较量里它输了，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
　　羽毛笔呵了一下，佯装没看见，执着于为魔法架构做整容。
　　一刻钟后，贤者剑尖叫一声。
　　清脆的剑鸣中，路迦淡定翻了个身，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今天的梦里，他照旧在对抗路上削魔王爹。
　　翌日，卷王路迦照旧起得很早。
　　贤者之剑今天明显老实了不少，路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吃着早餐。
　　饭吃到一半，他耳朵一动做收纳，签约后贤者之剑可以自由收进储物戒。
　　几乎差不多的时间，外面传来莉莉安的声音：“路迦，你在吗？”
　　门一开，莉莉安一脸亢奋进来。
　　当看到那双不知何时变成血瞳的眼睛，她愣了下。
　　莉莉安先激动汇报正事：“我爹召集了三十位大魔法师，网络小说平台的魔法架构已经折腾出来了！”
　　路迦点了点头，其实这个耗时比他想的还久了一些。
　　莉莉安兴奋：“我们要公开征稿吗？”
　　路迦想了想：“先置顶几个激励计划，奖励一定要设高，名额给足，我的团宠第二部优先在平台发表，到时候自带宣传热度。”
　　平台毕竟扎根网络，有终端才能用网络，终端必须得先火起来。
　　他看着莉莉娅：“你应该认识不少贵族名媛，最近多参加一些聚会。”
　　莉莉安一点就透：“然后我在聚会上，故意带着终端？”
　　“对，而且要漫不经心地炫耀。”路迦说：“你这里负责年轻人的圈子，方便的话，还可以让令尊参加些药剂师圈子的活动。”
　　卡伦先前发来消息，告知第一批终端卖给了军官，庆贺日期间，高官们需要出席的大小场合也不少，等几部分的主体全部覆盖到，将会形成无可匹敌的大火趋势。
　　“好！”
　　莉莉安风风火火又离开了，她下午刚好有场茶话会。
　　路迦顶着寒风把最后一个早餐包塞进嘴：“终于万事俱备了。”
　　羽毛笔起身去关门，天边正好吹来东风。
　　接下来一段时间，路迦为了避风头，再度足不出户，外面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自从购买了终端，卡罗尔上将每次出席聚会，都会引来不少关注。
　　原本嫌弃的腰包，无形当中竟然成为了金字招牌，半镂空提花设计下，若隐若现的终端至少被问了千八百次。
　　“这是什么？新武器吗？”
　　“诶，我那天看这个圣人也有一个！”
　　圣人这个话题一出来，周围立刻形成一个包围圈，大众热情如沸地想让他拿出来展示。
　　一次两次罢了，这两天都拿出来展示了无数回，卡罗尔上将也有些厌倦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其他同僚开始用各种理由推拒宴会。
　　从明天开始，所有邀请他也全都要推掉，反正来年的军队资金已经筹备完毕。
　　“神仙鱼？”
　　卡罗尔拿出终端后，一位老将军好奇看着图标。
　　老将军大半生都在驻边，出于尊重卡罗尔打开了社区。
　　热门推荐里面有不少关于圣庭和精灵族的秘闻视频，其中还牵涉到大神官之死，他本人对任何秘闻八卦都不感兴趣，更没意愿在大众眼皮底下制造话题。
　　所以一进去，卡罗尔立刻跳转到个人页面。
　　其个人资料和为人一样，填得很标准：卡罗尔，第九军区上将。
　　看也看了，敷衍了宾客两句后，卡罗尔准备直接关掉。
　　就在要退出的刹那，他发现消息栏有一个红色的+1。
　　【空谷幽幽关注了你】
　　谁？
　　看到陌生的称号，卡罗尔条件反射点了进去。
　　对方的介绍栏空空如也，不过主页下倒是有发布过两条图文，其中一条是在好几天前：
　　【空谷幽幽：高处观雪，冬来可无恙？世事如棋，今朝逢敌手。】
　　“等等，这个角度……”老将军忽然眯着眼，伸长脖子去看，
　　什么地方居然能直接俯瞰到犰狳广场？
　　旁边的女士比他眼尖多了，指甲戳在一处：“你们看，这是不是圣人座下的雪貂！”
　　一片白雪皑皑中，有一团不太自然的凸起，旁边还有一个爪印。
　　二人凑过来时，挡住了一部分灯光，卡罗尔一开始还没看清，此刻瞳孔微微一缩，锐利的视线精准扫到女人指着的地方。
　　宴会场上顿时整个气氛都变了。
　　一开始还分散在各个地方的宾客们陆续全部过来，试图挤进包围圈。处在包围圈中心的卡罗尔威严的目光扫过周围，有些贵族发怵地后退一步。
　　卡罗尔神情依旧严肃，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他在下滑想要看到更多图文时，几次没有滑动屏幕，指尖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
　　“行不行啊？”旁边一位家族的小少爷紧张起来都忘了说敬语。
　　等意识到说了什么，赶忙捂住嘴。
　　下拉中，卡罗尔终于看到第二条图文。
　　发布者在吐槽自己养的宠物喜欢在多维空间里蹿，成日迷恋躲猫猫。
　　“是圣人！肯定是圣人！”
　　只有圣人的雪貂，才会有这种能力。
　　周围彻底沸腾了。
　　本来就拥挤，随着宾客们进一步往里凑，一时间哪里像是宴会，比交通堵塞的街道上还夸张。
　　卡罗尔的终端被激动的人群险些挤下地。
　　“都往后退。”
　　低斥一声的同时，他像守护自己的剑一样，立刻护住终端。
　　确定是圣人后，卡罗尔那张常年刻板严肃的面孔上出现了崇敬与动容。
　　圣人对于军部，是精神图腾般的存在。
　　当初人魔两族大战，圣人不但强令圣庭拨资，还亲临绞肉场一样的边境上，本尊同时直对魔王和两大亲王。
　　旁边的老将军更是亲自参与过那场战役，对圣人的崇拜无与伦比。
　　这一刻他彻底忘了卡罗尔往昔斐然的战绩，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何德何能！
　　老将军虎视眈眈盯着终端。
　　没错，都是因为这个，如果他也有一个终端，哪里能轮得到卡罗尔！
　　说不定被关注的就是自己了。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告辞了。”
　　一名鸡贼的贵族先脚底抹油，没记错的话，卡罗尔说是在莱茵商行买的，而且还是限量出售。
　　限量啊！
　　宴会的发起者都跑了，更何况其他人，更有甚者直接砍断缰绳，骑着珍兽就往外跑。
　　节假日期间，执法队正在重要道路上维持秩序，前一秒他们还在为热闹又有秩序的气氛感到欣慰，下一秒忽然呆住。
　　“！！！”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疯狂的人群前排着正式礼服，之后是拖着奢华长裙和手持酒杯贵族夫人和小姐们，宝石发卡和胸针有的掉落在地上，他们就这么冲了过来！
　　有钱人永远拒绝不了限量款。
　　跑在最前面的贵族悔得肠子都青了，其实他之前就在商行看到过新品图鉴，但没有进一步细问，认为太过追求同款只会东施效颦。
　　结果就这么失去了一次博得圣人关注的机会，不然对自己的家族可是天大的好处。
　　“疏通街道，加强警戒！”
　　执法队长下达命令，还以为是哪里出现暴乱，这些贵族在逃命。
　　下一刻，就见人群全部拐入了莱茵商行。
　　“别挤。”
　　“能不能守点秩序？”
　　前面的人皱着眉头斥责，作出一副自己都是被强行挤上前的样子，然而胳膊都抢先伸到了老前面。
　　“我要一个终端！”
　　销售人员目瞪口呆。
　　周围顾客看着突然挤进来一群贵族，原本还在发懵，发现他们是为了买东西后，下意识也跟着排起队来。
　　需要抢的，一般都是好东西。
　　外面连续一周，每天都在上演排队的诱惑，热度成功出现人传人现象后，路迦发消息给卡伦，请他过来见自己一趟。
　　卡伦袖口有一些褶皱，一双眯眯眼下方泛着淤青，他日常最注重形象，可见确实忙得脚不沾地了。
　　不过看到路迦时，却是眉眼含笑。
　　能在赚钱的同时享受推广新事物成就感的机会可不多。
　　尤其是，很久没有事情能让他感觉到压力了。
　　门没关严，路迦看到他招手说：“快进来，我和精灵王等你很久了。”
　　一瞬间压力超载的卡伦：“……”
　　进来后，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和路迦形影不离的另一个人居然不在，卡伦有些惊讶。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路迦说：“他在圣人那里。”
　　那天开诚布公身份后，圣人并没有追问他，有什么都是直接见羽毛笔。
　　这让路迦感觉到很舒服，可以在个人宏图上投注更多精力。
　　精灵王远在海外，自然不可能亲身降临，三人依靠终端创建的频道进行语音视频聊天。
　　普通画质也无损精灵王的美貌，路迦快到可以恃美行凶的年纪，夹在他们当中，卡伦搓着拇指上的大宝石戒指，自我宽慰：我气质好。
　　“趁热打铁，我们可以再生产一批终端。”
　　限量的饥饿销售策略用的差不多了，一直收紧的话容易造成逆反。
　　路迦颔首：“当然要量产，不过这次要增加大屏幕终端。”
　　卡伦皱了下眉：“这种不好随身携带吧？”
　　终端刚上市，不是该抓紧时间做技术革新，起码越小越好，比如想办法收进储物戒。
　　大陆人的惯性思维，值钱好用的装备都得收起来？比如他们可以推出隐藏款和普通款，加快产品更新换代，具有多功能的得加钱。
　　路迦摆手：“收起来不容易摔坏，影响赚钱。”
　　他说回前一个问题。
　　“就是为了不能携带。”路迦认真比划了一下尺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
　　“我想要开一种专门的营业性场所，为那些暂时买不起终端的人提供上网服务。”
　　网吧，该你上场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挪去空间小窝第一天，新增足迹功能，能看到每一个偷窥者的足迹。
　　等等，不是不对外开放，怎么还有这么多爪印？
　　男女老少，不同种族，一天之中，访客络绎不绝。
　　路迦：……#￥%…@
　　还是回归纸质日记吧。


第60章 全网热议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打下基础。
　　嗯, 群众基础。
　　终端价格昂贵，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买了也支撑不起燃烧魔石需要的费用, 但路迦又必须扩大终端的基础盘。
　　这个时候, 网吧绝对是最合适的选择。
　　在研究出能降低魔石耗损的新魔纹前，网吧能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我们未来按照小时计费, 肯定能吸引到不少好奇者。”
　　只有更多群众参与进来, 网络才能真正产生讨论度和创造力。
　　卡伦一开始怔然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那双眯眯眼顿时透出精光, “相当于我们建立了一个推广体验店。”
　　他一向很现实。
　　终端上不同模块的开发价值很高。但它现在只在贵族圈子中风靡，明明最有发展前途的社区始终不温不火。
　　贵族的虚荣心无法靠同行衬托，他们炫耀一串项链, 一个手镯……总需要有人捧着。
　　也就是说, 这个社区平台里必须存在不同贫富差距的受众。
　　卡伦还不知道自己看问题何等毒辣。
　　真假炫富派，享乐主义, 攀比主义……这些哪怕在后世也是现象级的网络趋势。
　　路迦问：“其他城市的终端购买情况如何？”
　　卡伦微笑道：“我效仿了你上次直播的手段，圣城早就缺货了。但偏远点的城镇，我还在坚持保证货物供应, 所以出现了一批加钱代购的。”
　　现在黑市一个终端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快两万金币。
　　路迦挑眉, 手段够硬的。
　　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的精灵王忽然开口, “暗精灵最近也在四处加钱购入，魔族, 半人马族都试图联络过我。”
　　临近年底，各族奸细积极活动, 终端的火热很快进入各族高层眼中。
　　其中最疯狂的其实是矮人族, 拼命想要研究效仿。
　　这些让精灵王能感觉到, 网络的热度绝非是一时的。
　　自从有了终端，哪怕是他自己，闲暇时都会下意识打开一下社区，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习惯。
　　路迦闻言松了口气。
　　圣庭和第一魔法学院现在还在忙着调查贤者之剑，巴不得热度在别的事情上，甚至还进行了校园推广。等到网吧一开，圣庭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网络建设早就已经呈现燎原之势。
　　……
　　卡伦描述的缺货都算是含蓄了。
　　第一批便携式终端销售共计两千六百万台，各地一端难求！
　　价格高昂，购买困难，以及名人效应，让终端迅速流行起来。
　　现在悬挂腰包走在街上，当众进行聊天通讯，俨然成为了一种新的时尚潮流！
　　在羽毛笔不断的努力下，神仙鱼社区趁热更新了一次。
　　社区将专门向名人提供认证服务，防止有假冒身份者浑水摸鱼。
　　过去十天内，圣人涨了两千万关注量，精灵王也有一千多万，听说没有抵达千万线的暗精灵族长为此恼羞成怒，还在网络上公开发表了嘲讽精灵王其实是个音痴的言论。
　　魔族没有立刻加入网络大军，亚历克和其他两位王储倒是曾先后亲自前往精灵族，试图取代人族成为精灵族的供销商。
　　每天都有日常接触不到的权贵们注册网络账号，每多出一位认证，就会掀起一番激烈的讨论。
　　众多火热的话题中，圣庭脱颖而出。
　　恐怕他们也没想到，终端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料——
　　《大神官之死》。
　　这个曾经在精灵族引发一阵唏嘘的视频，被越来越多种族的终端使用者刷到。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留言数与日俱增。
　　【假期倒计时两天：一个神官，居然说杀就杀了……】
　　【10786723：楼上名字起得好恶毒，就像那一剑的毒。】
　　【超大眼：呵呵，人族就是虚伪，看这么多评论，没有一个敢说事情本质的。那瓶生命液明显有问题，圣庭为什么要针对精灵族？背后掩藏着什么阴谋。】
　　一开始发评论，大家还比较生疏，随着讨论度的攀升，已经越来越娴熟了。
　　【精灵王居然还敢和他们合作，醒醒吧！】
　　【对啊，精灵族你不是很高傲吗？那就不要和害你们的人族合作！】
　　……
　　没有实名制的年代，短短几日内，网上的发言愈发无拘无束。
　　圣庭的支持者和质疑者吵成得不可开交。
　　【假期倒计时36：24：52：消失的功夫，去签收了我的《我的魔王父亲》，话说预售这么久，我差点忘了。】
　　【20382711：昨天就收到了！不建议睡前看，我昨天看了几章，做了一晚上噩梦。】
　　一本小说能有多恐怖，都在嘲笑他哗众取宠，故意转移话题。
　　然而很快就有跳出来反驳的网民，用【绵里藏针，毛骨悚然】来形容这一本书。
　　书里始终把圣女描述成不谙世事的天真，那种纯真莫名看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窗上水晶兰绽开的那一夜，伴随着一声啼哭，圣女和魔王终于迎来了一位新的家庭成员。
　　凝视着怀中刚出生孩子的五官，圣女温柔轻哄着：“瞧，我们宝宝的眉眼多像魔祖，我看过他的雕像，真是像极了。”
　　旁边高大男子垂眼，向来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其实像人祖也很好。”
　　新婚不久的夫妻对视一眼，不久，屋内传出幸福的笑声。〗
　　网友20382711不嫌事大，特意手打了一段文章文字发在网上，瞬间在终端持有者中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本身至少也是中产阶级，擅长脑补。
　　【……为什么孩子要像彼此祖宗？带入一下，反正我和妻子不会在孩子出生时说：“啊，好像你爹。”“不，更像你妈。”然后嘻嘻嘻。】
　　有什么好笑的？
　　【只有我好奇伊里亚德是怎么知道这个片段的吗？】
　　【蠢货，他不是在现场。返祖的孩子记忆力肯定不差。】
　　【所以为什么紧着圣城先发货，莱茵商行怎么做事的？！】
　　【上面也是个蠢货，魔域今早突然把书禁了，自然得在魔域手够不到的地方供货。】
　　一听到禁书，话题讨论度更上一层楼。
　　一众好奇者纷纷求答案，然而当时那波饥饿营销下，千辛万苦买到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剧透，这个时候一个比一个有版权意识。
　　【精灵王都晒图了！还把书和腐烂的枯叶放在一起，懂得都懂。】
　　【还记得简介里提到过那句‘意外偷听到婆婆和小姑子的对话……不过是……’吗？只能说，突然有点同情伊里亚德了呢。】
　　实际路迦对那段记忆相当模糊，从前只记得是为了什么圣庭至宝，后期修稿时改成[不过是为了给生命树生个孩子。]
　　文章中还几次用很隐晦的语言介绍了圣庭在搞秘密实验。
　　这种细思极恐的解读，目前谁也不敢公然放在明面上，但猜想埋在心中，反而更容易发酵。
　　从前圣女抛弃路迦，大众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人族一直有传言，圣女是为了两族和平才下嫁。
　　今时不同往日，《我的魔王父亲》被传的神乎其神，没有看过的也来添油加醋。当发现这桩婚姻似乎充斥着阴谋算计，谁都不无辜时，路迦这个所谓爱情的果实就显得格外荒唐与可怜。
　　魔王倒是美美隐身了。
　　魔族口碑有口皆知，一向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著称，在公众心中完美的圣女遭到了极大反噬。
　　剑灭神官，弃子不顾。不少以往推崇至极的人，已经有些祛魅了。
　　配合《神官之死》视频的火爆，圣庭一时间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
　　作为被讨论的话题之一，‘弃婴’路迦正窝在会馆赏雪。
　　不远处，羽毛笔近日时常早出晚归，今天虽然没外出，但一直拿着终端。
　　染上网瘾了？
　　似乎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羽毛笔侧过身，挡住探究的目光。
　　“？”
　　猜测无果，路迦索性喝着花茶，继续坐看飘雪挂枝。
　　忽然，半空中的雪花凝滞了一秒，会馆外的院子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洁白的身影。
　　雪地里，来人白得有些耀目刺眼。
　　“我滴个亲娘哩。”路迦面无表情把茶喝了。
　　来得的确是亲娘，那位貌美绝色的妈抬眼看过来，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路迦脚在地上哒哒踩了两下，给借了两步。
　　“……”
　　脚印清晰可见，路迦纹丝不动。
　　他思索着对方来的目的，恐怕是最近风评太差。
　　梦想着让自己公开发表些说些杜撰事实的话，给圣庭洗白。比如对方其实一直有在默默关注他，私下帮助他之类的。
　　圣女原意是不想有第三人在场，眼看他不配合，不再做第二次强调，清楚这样也只会激起个人逆反。
　　她看着路迦，良久的注视下，忽然说：“和我回去吧，回圣庭。”
　　说完圣女开始等着路迦出言嘲讽。
　　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反应，甚至是很好的反应，如果完全不在意，对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写东西来暗讽他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路迦漫不经心把玩着茶杯，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最终，还是圣女率先打破沉默：“你是不是，很怨恨我？”
　　路迦并未回答。
　　第一次见到圣女的那一刻，他其实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情，那种情绪不受控制地从灵魂释放，确实夹杂了一些怨念。
　　“为了你，我已经犯下过一次弥天大错。”
　　路迦挑眉：“哦？我逼你嫁给魔王的？”
　　“联姻一事，是站在族群的角度上考虑。”圣女摇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特意强调族群的角度，路迦更加落实先前的猜测，要从大义角度让自己去辟谣。
　　不过接下来圣女的话，却远在路迦猜想之外。
　　“当初我和魔王分开时，玛丽公主故意扣下你来伤我的心。在你九岁那年，我准备好一切，成功偷偷返回过魔域一次，结果……”
　　路迦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无论是穿越前后，他唯独没有十岁以前的记忆。
　　圣女缓缓闭上双目，陈述一段想要遗忘的回忆。
　　彼时魔族正在举办宴会，魔族们谈笑风生举杯邀舞，只有路迦安静坐在位置上，却要被找茬。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欺凌，但又不能露面。
　　“我暗中寻找机会时，发现你故意提前离席落单，引诱对方跟过去。”
　　圣女在暗中不宜轻举妄动，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但那名欺凌者很快莫名其妙消失了。
　　“后来我在你房间看到了各类黑暗魔法书，我隐约有预感，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关系。”
　　“在安排撤离路线的时候，我偷偷观察过，这样离奇的失踪事件不止一次两次。”
　　路迦面色变了。
　　上次喝完灵魂增补剂只看到了部分画面，一切直到此刻他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想。记忆里小孩的生存方式估计很朴素：利用其他欺凌者的血，当做交易的‘供品’。
　　说白了，他在为日记本线下拉人头。
　　一旁羽毛笔也是微微一怔。
　　圣女：“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不过多半是什么邪恶的献祭仪式。”
　　不然欺凌者不会尸骨无存。
　　“当时我就明白，你更像你的父亲。而我那个时候就该动手的。”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离开。一时心软，换来后患无穷，从魔域传来命运观测的结果更是印证了她的看法。
　　圣女轻声说：“和我回圣庭吧。”
　　路迦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问：“圣庭突然开始针对我，是因为你向他们公布了这件事？”
　　圣女嗓音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我已经错过一次。”
　　路迦笑了，他也不知在笑什么，但就是觉得可笑。
　　去圣庭，帮他们洗白仁爱之名，再永远接受看管吗？说不定还会被废掉一身魔力。
　　“你所谓的欺凌者，恐怕是冲着我命来的吧？”
　　魔族的欺凌可不什么小打小闹，对于一个没有魔法的人来说，处处是致命的危机。
　　圣女只说：“和我走。圣人还不知道你和恶魔做过交易，一旦他知道，你的处境会更难堪。”
　　这已经和魔仆没什么区别了，交易往往伴随着灵魂献祭，走去哪里都会受到防备。
　　她轻轻掀开袖子，瓷器一样的皮肤上有着见骨的伤痕，一道又一道，十分骇人。
　　普通的伤口很快可以恢复如初，这种留下疤痕的，肯定是被特殊法器所伤。
　　“我已经替你承担过刑罚，圣庭不会再计较往昔之事，和我……回去吧。”
　　路迦盯着伤口，沉默的间隙，羽毛笔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夸张暴戾的笑容。
　　说得情真意切，但其中肯定有鬼！
　　戴着黑手套的掌心飘出类似灰暗的迷雾，直接朝圣女轰去。
　　他下手的速度异常快狠准，不过是在零点几秒间，避无可避。
　　圣女扬手降雪，雪花净化了大部分黑气，另一部分雾照旧浸染过来，让她瞬间陷入负面情绪中。
　　不过只有几秒，圣女身上浮现出萤萤光辉，消融了雾气：“暗魔师？”
　　羽毛笔是真正的万法通，各种族的代表绝技信手拈来。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侍卫注意，匆匆带队过来。
　　“会馆内禁止动手！”
　　飘在空中的雪花消失了，圣女似乎不方便这时候露面，直接自原地消失。侍卫还想询问经过，路迦却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他突然觉得很闷，前所未有的闷。
　　等再回过神，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会馆，出现街道上。
　　天地终于变得广阔，但是那种憋闷感仍旧没有消失，初冬雪花湿湿腻腻，落下来有种雨夹雪的感觉。
　　路迦站在毫无遮掩的地方，却没有淋到。
　　他抬起头，头顶魔法结印，牢牢阻碍着雨雪。
　　羽毛笔一只手拿着蜂蜜糕点。
　　路迦不禁有些好奇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啊啊啊！有坏蛋抢东西了！”不远处，一个胖嘟嘟的小孩跑去找家长告状。
　　路迦眉心一跳。
　　羽毛笔侧过头：“看到了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受迫害都会先想到告家长。”
　　如果孩子没有这么做，该反思的应该是父母。
　　什么和恶魔交易？生存面前，谁还会考虑因果报应。
　　“谁干的？”一对夫妇怒气冲冲走过来。
　　还没靠近，一片叶子飞了过去，上面还刻着颇具研究价值的魔法铭文。
　　圣城的原住民眼力不凡，看到铭文后愣了一下，然后越看越惊喜，最后直接堵住孩子的嘴，满口道谢地离开了。
　　路迦望着一家三口的背影，百感交集。
　　很奇怪，自心底滋生的埋怨无比真实，就像是他自己的情绪，压根无法控制。
　　不过路迦很快冷静下来，能给他遮风挡雨的从来不是父母。
　　从很久以前自己就有这个认知，所以有什么好失望的？
　　他摇了摇头，一抬头，正撞上一双冰冷中藏着丝担忧的眼睛。
　　羽毛笔还拿着甜点，头顶雪水顺着透明阻隔边缘滚落，淅淅沥沥，一时间路迦心中似乎也跟着泛起了涟漪。
　　羽毛笔低头说：“走吧。”
　　两人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路迦一路沉思。
　　贤者之剑才不见，对方就找上门，未免过于巧合，恐怕来找他洗白只是一方面，更多是在试探什么。
　　“是不是走错路了？”
　　路迦没戴面具，不想因为身份引发过多关注，所以羽毛笔选择一条陌生的路时，他没有质疑，现在才渐渐意识到不对。
　　羽毛笔摇了摇头，示意他跟着走就行。
　　没多久，天空乌鸦和白鸽齐飞，路迦来到了一座熟悉的建筑物下。
　　“观星台？！”
　　今天来这里竟然就像是无人区一样，行人，巡逻兵，执法队……一个都没有。
　　路迦更纳闷了。
　　然而羽毛笔一言不发，他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走上去。
　　前方的身影即便在上楼梯时，脊梁也是笔挺的，观星台很高，沿着一层层螺旋式朝上，一走就是一刻钟。
　　终于，羽毛笔停步侧身，推开了正前方最后一道门。
　　里面的景象猝不及防呈现在路迦眼中。
　　屋内明显经过了精心的装饰，星图墙纸上漂浮着气球和花朵，布景中心站着的，是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圣人，莉莉安，卡伦，还有不知何时过来的里奥，伯兰尼……
　　卡伦适时打开终端，精灵王成功做到王未至声先到，美妙的仙乐和歌声飘荡在整片空间，只有精灵族才有这样的歌喉。
　　他们正在通过视频唱大陆生日颂歌。
　　路迦意识到什么，倏地抬眼看向羽毛笔。
　　从今早起对方就一直神神秘秘地盯着终端，该不会就是在筹备这个？
　　“本来是要后天晚上带你来的。”
　　满天星辰，灯光交映，那时候的氛围刚刚好，但为了让路迦的心情好起来，羽毛笔提前了这个时间。
　　“生日快乐。”他说。
　　路迦张了张口，罕见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次过生日是粉丝在网上送祝福，那次他记了很久，可惜的是，那并不是真正的生日。公司给他把年纪改小了，日期也改成一个据算过较吉利的日子。
　　同批的练习生，也是要么改名字，要么改年龄。
　　这次同样也没有卡准点，但却让人格外惊喜。
　　卡伦看了下羽毛笔，有些不好意思说：“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忘了这回事。”
　　魔王父亲的书中提到过伊里亚德的出生日，现在所有讨论都伴随着文章内容激烈展开，有人却只看到一个重点。
　　路迦眼角余光注视着羽毛笔。
　　一切都像梦境般不真实。
　　屋内临时安了壁炉，十分暖和，奇异的彩色玻璃外飘着雪，绘制星图上的花朵是点点梅花。
　　他突然想起当初那本笔记上的诗句：
　　我见檐下凛凛梅花，似你。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生日愿望，大家都顺顺利利，快快乐乐，好运全都来！
　　占星师：这是我的地盘，难道没有人注意到我不见了吗？我被房东暂时请出去了！要在高级旅馆过一夜后，才能回来。
　　圣人：回头雪貂押你那里两天。
　　时不时七窍流血的占星师：……也行。


第61章 普及
　　路迦张了张口, 又没有说话。
　　莉莉安笑得花枝乱颤：“突然看你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还挺有成就感。”
　　这句话引来一众共鸣。一般都是路迦发言，他们在旁边讲不出话。
　　路迦微微同手同脚地走进屋。
　　“谢……谢谢大家……”
　　他正思考要说什么, 旁边传来羽毛笔提醒的声音：“礼物。”
　　路迦下意识重复羽毛笔的话：“礼物……”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整个耳朵尖都在烧。
　　果不其然，引得一屋子闷笑声。
　　莉莉安第一个窜过来：“喏。”
　　她递过来几瓶药剂。
　　里面有两种药, 第一种是前些日子羽毛笔要求炼制的灵魂增补液, 莉莉安重点介绍了另外一个蓝色小瓷瓶：“夜情魅语！”
　　话一出口，在场者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尤其是羽毛笔, 表情格外不自然。
　　路迦刚想要好奇打开，被莉莉安制止了，认真介绍起来：
　　“一般□□的结合快感多来自□□, 夜情魅语可以让服用者灵魂微微出窍, 深入对方的精神海，体验前所未有的极致享乐。是魅魔一族的顶级良药。”
　　路迦闻言险些手一滑。
　　莉莉安紧张说：“千万别摔了, 这药可是万金难求。”
　　夜情魅语最大的优势在于，它还能拓宽灵魂和意识，让神识范围迎来增长, 每年十大最具价值药剂的评选, 年年稳居前三。
　　“先收下, 过个千百年再说吧。”里奥沉声道。
　　格罗弗他们还在魔域搞基建，龙族只有他和伯兰尼过来, 里奥直接转换话题：“先来看看我们给你的生日礼。”
　　以龙族的雄厚财力，能被称作一族之礼, 价值恐怕难以想象。
　　路迦暗自有了决断, 太过于贵重的话, 哪怕有点伤对方的心，也不能收。
　　东西是收纳在一个特殊织物袋子里。
　　圣人和羽毛笔似乎隔着织物袋已经知道了里面是什么，各有思量。
　　路迦上前打开，顷刻间倒映出一片纷繁艳丽的光芒。
　　不同颜色的鳞片串联在一起，组合成类似一件小马甲的形状，视线流连中，泛起水一样的波光粼粼。
　　卡伦鉴宝无数，都惊叹连连，这件礼物已经超脱价值能形容。
　　里奥瞄了眼旁边的伯兰尼：“我们查阅过人类的习俗，有地区物的育儿习惯是要从亲朋好友那里要来布料碎片，裁剪拼接而成的‘百家衣’。”
　　寓意集百家之福，无妄无灾，平安长大。
　　这件礼物妙就妙在价值连城，路迦又无法拒绝。
　　不同颜色的鳞片说明来自不同的龙，对于巨龙而言，取一枚鳞片无伤大雅。龙鳞坚韧异常，穿着它可以抵御瘴气污染，万法不侵。
　　更重要的是，它包含了一份美好的祝福。
　　路迦轻吸口气，在巨龙期待的目光中，直接穿上身试了试，出乎意料，并不重，反而轻如蝉翼，而且很温暖。
　　每片龙鳞背面，都被巨龙用爪子刻有魔法铭文。
　　与此同时，里奥和伯兰尼满意地微微颔首。
　　五光十色的百衲衣，穿在路迦身上并不突兀，气质完全能撑得起来。
　　尤其是底衫正好是白色的衬衣，很搭马甲款，有种贵族小少爷的飒爽感。
　　“还有这个。”
　　伯兰尼放下留影石。
　　里面是来自克林哨塔等地区的祝福视频，主要是让他看一下目前当地的建设正在稳步推进。
　　房屋和街道焕然一新。
　　路迦：“好快！”
　　整个区域建设进度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祝福视频和基建放在一起展示，对路迦而言，意义非凡。
　　叽！
　　雪貂这时跳了出来：还有我的，看我。
　　它的礼物是日常收集掉落绒毛捏成的小雪貂，雪貂的毛也有治愈功能，它提醒路迦如果受伤可以直接一口吞了‘小雪貂’。
　　路迦的感动收起了一秒。
　　这就有点惊悚了。
　　下一秒雪貂又掏出一个匣子，示意是圣人给的，回去后再打开。
　　路迦看向圣人，后者微微颔首。
　　卡伦本想着也在此时送出礼物，谁知终端那边先一步传来精灵王的声音：“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金银俗物。”
　　“你是音乐上少有与我共鸣者，所以我专门为你创作了一首曲子。”
　　将之前合作项目里的分红提高了百分之十，俗到极致的卡伦：“……”
　　贫穷不是美德。
　　钱做错了什么，不要歧视它好不好。
　　不知谁施展漂浮咒，最大的一个蛋糕平稳上桌。
　　圣魔大陆的庆生习惯也是吃蛋糕，款式不同，通常以动物和雕塑形态居多。
　　路迦的庆生蛋糕是喜鹊衔着一枝梅花，地上缩着快冻死的几只鸠，旁边还有喜鹊父母的坟堆。
　　元素过多，路迦猜测这个‘唯美’的创意八成来自羽毛笔。
　　他没猜错，几乎是同一时间，羽毛笔把蜡烛插在了鸠的身上，完美避开了喜鹊的造型。
　　蛋糕，音乐，承载祝福的礼物，一场仪式感满满的庆生正式拉开序幕。
　　“吹蜡烛吧。”羽毛笔说。
　　准备干掉一大家子的路迦闭眼许怨，一次性吹灭所有蜡烛。
　　窗外的飘雪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今天正值庆贺日假期的尾声，天黑后外面开始放着不间断的焰火。
　　大家登去观星台顶部观赏夜景，远处一片绚烂。
　　路迦正仰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一枚机械心脏造型的装饰物，大约拇指大小。
　　羽毛笔：“纪念品。上面施加了特殊魔法，戴在身上也可以增加敏捷。”
　　羽毛笔很擅长机械造物，从这枚机械心脏放在耳边时，还能听到模拟的心跳声。
　　不过，它的外表并不美观，有些畸形，红到发黑。
　　路迦想起放逐之地的初遇，对方就是以一个恐怖心脏的形态出现，当时自己还被吓了一跳。
　　用纪念品形容，确实不为过。
　　他笑了笑，说：“一直没说，很高兴认识你。”
　　烟花嘭嘭的声音很大，路迦说话声音不大，羽毛笔却轻易读出了他的口型，刺眼的花火光芒下，他低声道：“我也是。”
　　————
　　庆生宴后，里奥和伯兰尼重新返回了魔域。魔王划分的领土位置不但贫瘠，位置相隔也很远，发展过程中离不开强者坐镇。
　　路迦确认咕噜岩乳没问题后，准备和莉莉安给的增补液一并服用。
　　羽毛笔：“可能会昏睡几日。”
　　路迦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他的灵魂已经凝实很多，这次不至于太狼狈。
　　两种药剂相继入喉，眼前的场景开始渐渐变得虚幻，无论是近在咫尺的羽毛笔，还是房间里的桌椅，这些都开始变得像是千里之外。
　　意识昏昏沉沉时，记忆中那个挤满书架的阴暗屋子又出现了。
　　不同于第一次服用增补液，这一次看到的画面，有种断断续续的斑驳，四周书架千奇百怪，小孩的身影也忽闪忽闪的，整个就像是快崩坏的电影老镜头。
　　“……不会身体耐药了吧？”
　　根本没办法沉浸式体验。
　　前方小孩正在和虚影对话，具体说了什么，路迦无法听清楚。
　　代入圣女曾说过的话，他猜测是在沟通交易内容。应该就是这次之后，小孩哄骗欺凌者成为供品，献祭给阿莱克斯。
　　路迦很努力地想要靠近，可惜就像是磁铁同级互斥，屡屡被阻力撞飞。
　　即便如此，他仍旧拼命往前挤，终于勉强能听清一些。
　　——“我要学习魔法。”
　　小孩吐字清晰，坚定异常：“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没有元素感知力也能修炼的法子。”
　　只有变强才能改变命运。
　　虚影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机械性发问：“你能拿什么交换？”
　　灵魂和鲜血献祭再多，也完全不够资格置换宝贵的修炼法门。
　　谁知小孩突然弯腰从床底下，费劲地搬出几大本厚书。
　　“书上说，各族都在寻找位面之门。”
　　位面之门可以通往不同空间，甚至是异世界，兽人族能迅速崛起就是因为曾经发现了一扇位面之门。
　　说白了，就是发开荒和征伐的财。
　　弊端是，这个过程中灵魂极有可能会崩溃，兽人族唯一的一次开荒征伐，最后只回来了寥寥数百战士。
　　“你看上去知道很多，这么神通广大，应该也知晓位面之门的位置。”小孩先恭维了两句，然后说：“想办法把我送进去，我设法从其他地方给你带来这里没有的东西。”
　　异世界的草药，魔植，古籍……肯定有对方需要的。
　　虚影这才睁眼看了他一下。
　　大概诧异这种异想天开。一个没有魔力的废物，扔进位面也是白白送死。
　　由于路迦反复靠近又被驱离，现场收音效果极差，索性小孩声音愈发斩钉截铁，微微拔高了些。
　　“我的空间承受力很好。”小孩陈述自己的优势。
　　少有的几次宴会上，他经历过传送阵，那些比他厉害多的同龄王储都会吐得昏天黑地，只是他不过是眩晕而已。
　　至于会被扔去怎样的世界，小孩不在意，送死也比坐以待毙强。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他受够了。
　　死也要死在新气象下。
　　路迦静静盯着小孩坚定苍白的容颜，视野范畴中一切显得愈发模糊。
　　本就昏暗的环境中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更黑，他处于旁观者的五感开始进一步被削弱。
　　终于，虚影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给出了回应。
　　小孩一动不动，屋内却开始漂浮着低吟的魔咒，整个画面十分诡异。
　　一连串复杂无比的魔咒被精确念出后，一面透白虚幻的镜子突兀出现在面前。
　　镜像映照出小孩的面孔，那头黑色的头发在暗淡的室内，成功和黑暗混淆。
　　他正好奇打量着这面突然出现的镜子，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蜷缩瘫倒在地。
　　路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小孩发青的指节快陷入冰冷的水泥地时，可以想象到他正在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苦。
　　小孩不敢尖叫，怕引来魔卫，防止把舌头咬断，只能选择就近的事物，死死咬住日记本。
　　被装订的书脊线出现一排清楚可见的牙印。
　　一丝淡淡的杀气从稿纸内泄露。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咯吱一声，正处在换牙年纪的小孩，一颗虎牙断了，竟完全陷入了本子凹陷中。
　　恍惚间看见镜子里缺牙的自己，小孩又痛又气。
　　该死，他最爱美了！
　　这一幕似乎取悦了虚影。
　　大概没见过这么有趣好玩的小东西，他最终没有下杀手。
　　疼痛终于得以减缓，小孩正要勉强爬起来的时候，更加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别说他，旁观的路迦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镜子里，居然缓缓走出来另外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只不过这个没有实体，就像一阵雾气。
　　虚影漂浮在原地，平静说道：“灵魂分割术。我会再给你制作一具傀儡躯体。”
　　后面大概是懒得说了，挥袖魔法元素自动在空中排列成字：
　　【从此，你的灵魂将分为两部分，一半部分去位面之门】
　　【留下的小部分，将延续你废王储的身份，继续在魔域为我寻找祭品】
　　灵魂缺失太多，空间承受力再强也会被搅碎。
　　在虚影看来，快十岁的孩子，打两份工，合情合理。
　　合你全家。
　　路迦没忍住，国骂出口。
　　可惜嘴角的肌肉无法牵动，最终只是虚弱无力地动了下口型。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抽离感抵达极致时，路迦几乎是以张牙舞爪的姿态‘离开。’
　　“路迦。”
　　“路迦，清醒点。”
　　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忽近忽远。
　　路迦吃力地掀开眼皮，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双方鼻尖几乎贴到一起。
　　路迦瞳孔猛地放大！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两手正薅着对方两侧的头发。
　　他连忙松开手，忍着眩晕从床上坐起来。
　　奇妙的感觉，身体十分轻松，即便不用特意集中注意力，也能感知到空气中各式各样的不同魔法元素，头却很疼。
　　咕噜岩乳的益处和增补液的后遗症同时在作用着。
　　羽毛笔看他醒来，确定没有大碍，神情变得松弛：“你的灵魂几乎彻底凝实了，稍微休息一下，实力会有大幅提升。”
　　路迦没有立刻去校验自己的魔力，而是看着羽毛笔。
　　记忆正在缓慢的复苏整合，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带给他多少冲击。
　　过往种种痕迹，早就隐隐指向自己和原身关系匪浅，甚至可能是一个人。
　　但最初那种复杂感已经渐渐消散许多。
　　他现在有了和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联系，身边的朋友和长辈，证明着他来时路的每一个脚印都是有意义的。
　　侧过脸，路迦仔细比较说：“你和我记忆里看到的，很不一样。”
　　那是一个极其狡诈，贪婪，傲慢的灵魂。
　　一个小孩子，去往异世界活下来的可能性低到渺茫，但对方仍旧大张旗鼓地安排了这一切。
　　路迦开始缓缓讲述梦里着看到的一切，当听到分裂灵魂的时候，羽毛笔肉眼可见地皱了下眉。
　　白日门窗紧闭，透进来的微光照耀在路迦半边肩头，哪怕诉说苦难，他仍旧是发光发亮的那一个。
　　羽毛笔静静聆听着。
　　一直到路迦全部说完，他足足沉默许久，才问：
　　“……你在异世界，过得好吗？”
　　制作唢呐时，路迦提到过曾经还有人垂涎他的美色，试图提出肮脏的交易，如今一切对上，恐怕在那里过得也很不如意。
　　想到这里，羽毛笔神情变得阴狠，第二次觉得路迦口中的报复太过温和。
　　“还不错。”
　　出乎意料，路迦提起现代时神采飞扬，不过很快就黑脸说：“除了在我有车有房还还清贷款后，被雷劈死了。”
　　羽毛笔有些心虚。
　　但很快又道：“异世界你的躯壳会加速衰老，随着年岁增长，其他位面的世界主意志会越来越排斥你，被劈死是早晚的事情。”
　　这也是让灵魂回归的唯一法子。
　　他以为路迦会感觉到安慰，结果脸更黑了。
　　“……”
　　好一个自动挡归一。
　　路迦迟疑了一下，“但我并没有从异世界带回宝物，你的记忆体还是选择把信仰修行法交给我。”
　　羽毛笔反问：“是吗？”
　　路迦认真想了想，第一次记忆体出现，就是依靠自己买下的精血。
　　而且那个时候，他和羽毛笔已经建立了初步合作。
　　路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以后喃喃：“……真是神奇。”
　　羽毛笔一向不信这些玄学，但不得不承认，命运在他们间形成了一个奇妙的闭环。
　　昏睡了几天，路迦缓过神来，迟来地准备拆圣人给的匣子。
　　他一边动作，一边问：“对了，圣庭的风评扭转过来了吗？”
　　他还挺好奇那天圣女妈在被自己拒绝后，会安排什么部署。
　　羽毛笔的表情有些奇怪。
　　就在路迦以为又有什么幺蛾子时，他缓缓道：“听说圣女回去后一直在闭关，圣庭的事物现在由另外一位神官负责。那名神官严令内部人员和一切与圣庭利益关系者抵制终端。”
　　路迦指尖一顿，不可思议抬起头：“都禁了，那网上不就没人给他们说话了？”
　　羽毛笔点头。
　　路迦：“……”这什么天才脑回路？
　　当抵制的一方由一个庞大的势力提出时，无数附属势力会积极响应。
　　不出意外，这将是阻碍商品流通的最佳方式。
　　但它绝对不适用于网络。
　　“人要活得接地气啊。”路迦吸了口冷气，还是想不出这个大聪明是怎么想到从自己人开始抵制的。
　　‘逻辑怪’真可怕。
　　羽毛笔不太理解接地气这个词，默认成脚踏实地。
　　“你很接地气。”
　　路迦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夸奖，险些失笑出声。
　　谈话间分散了注意力，他直接打开了匣子，巴掌大小的东西明显被施加了缩小咒。
　　一柄颜色偏紫沉的剑胚出现。
　　“好烫！”这剑胚烫手。
　　从剑胚出现的刹那，贤者之剑开始躁动。
　　下一秒，它直接抱着剑胚开始啃起来，吃得满床剑渣。
　　路迦只震惊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
　　吃啥补啥，圣人不会无故赠他剑胚，肯定是用来给剑增补。
　　贤者之剑经受了无数岁月和圣庭的摧残，早就难现人祖在世时的风采。
　　各方面都在退化的贤者之剑，仍旧让圣庭觉得不安，路迦估计是由于它的特殊属性。
　　“生命树的克星吗？”
　　一个火属性，一个水……不，一个恰好是冰属性。
　　贤者之剑大快朵颐时，路迦也起来简单吃了点东西。
　　“对了，你是不是和圣人签订了魔法契约？”
　　圣人一直没有向自己询问阿莱克斯的事情，羽毛笔购买妖兽精血倒是明显比以前方便很多。
　　大家关系不错，但圣人不会因为个人好恶，拿整个族群的命运去赌。
　　“只是做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约定，不必在意。”
　　故作冷淡的语气让路迦生出几分狐疑。
　　“真的？”
　　羽毛笔冷笑：“你觉得我会吃亏？”
　　路迦想了想，决定相信他，对方确实不是吃闷亏的善茬。
　　看他不再追问，羽毛笔不动声色地放下心来。
　　和圣人之间仅仅是约法三章：第一不得主动对圣庭之外的人族出手；其二是在假如人族遭逢大难，看在路迦那些在人族朋友的份上，能帮则帮；最后是永远不得试图殖民奴役人族。
　　三个约定除了最后一条，基本没有强行限制什么，条件给得很宽泛。
　　真正让他不爽的是。
　　圣人自顾自给了他一个人族护法的牌子。
　　“只是借牌给你，无需在意上面的字。”
　　“大神官以下，见牌上报前，都不得动武，而且可以自由进出一些禁地。有了这个牌子，人族的消费全部可以打七折，不必遵守任何限购规则。”
　　“就算你不用，路迦也能用上。”
　　最后一句话是绝杀。
　　表面上看，自己占尽了便宜，当然实际上他也占了便宜。
　　但……
　　羽毛笔嘴角一抽，如果被路迦看到上面的字，保准会笑到起不来。
　　不。
　　羽毛笔看着大口吃包子的路迦，面无表情想：是笑到飞起来。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吃饱喝足，路迦重新恢复元气。
　　本来要取出终端看眼时间，意外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卡伦。
　　【莱茵商行卡伦：大型终端已经到货，店面选址也定下来了，过来看看吗？】
　　路迦瞬间神采飞扬。
　　看他眼含笑意，明显心情不错。羽毛笔：“你妈死了？”
　　“……”
　　比起魔王，羽毛笔对喜欢拿感情做文章的圣女显然更有敌意。路迦选择理解，然后言归正传说：“是网吧即将开业。”
　　他心心念念的全民上网时代，终于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异世界的网吧之父·克系美人·天选美路·进击的9+——未来魔王的大热人选：路迦！
　　v我一票，日后魔域建设，尔等皆有从龙之功。
　　阿莱克斯：按照你的画饼套路，这时候该打钱了。


第62章 上新
　　卡伦的社区头像和简介都有一种跨时代之感。
　　介绍资料：合作请联系莱茵商行。
　　头像就是他本人着礼服的样子, 每天都要定时发布介绍自家产业链下的产品有多好用。
　　路迦常常觉得他是生错了地方，一天十几条动态，比微商还敬业。
　　【龙物羽·路·迦精灵：好。】
　　【莱茵商行卡伦：一会儿让兽车来接你。】
　　路迦习惯性想发ok的手势, 发现没有选项。
　　“不行。”
　　这样聊天太不适应了, 回头得搞一个发图功能。
　　人类不能失去表情包！
　　兽车来得很快，羽毛笔还在吸收精血, 贤者之剑狂炫剑胚, 啃完包子的路迦留下两个‘吃货’，独自出门。
　　卡伦已经在兽车上等他, 习惯性转着那颗大红宝石戒指。
　　“早上好, 华丽……”
　　路迦打断后面的话，跳上车：“早上好。”
　　为开业积德，他最近已经改邪归正了。
　　兽车一路风驰电掣, 抵达最繁华的商业核心圈。
　　圣城预计要开三十家网吧, 其中最大的体验店毗邻歌剧院，往北正好是高级军官家属住的区域, 人气和安保都是一流的。
　　如今店面最重要的装潢已经结束。
　　选址是管事负责，他亲自接待两人进去。
　　路迦一进门，立刻来了一个急刹：“刺客！”
　　管事面色大变, 随时跟在卡伦影子里的暗一, 差点都要跳出来。
　　然而一番感知下之下, 确定店里根本没有人。
　　卡伦疑惑地看向路迦，后者在停步后, 脸色不是很好看。
　　环视一周，路迦脑壳都疼。
　　他指着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的名贵花瓶, 周围还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幽幽问：
　　“这个, 准备碰瓷谁？”
　　说完敲了敲上好的玉石桌：“这个，又是要暗杀谁？”
　　哪位网民上网不小心激动地拍下桌，然后倾家荡产赔付吗？
　　一抬头，发现提供自助吃食的附近，不高的墙上挂着古董字画。
　　“它！！又是在等哪位有缘人？”
　　卡伦：“……”
　　路迦：“现在愿意来网吧的，多数是手头不算是太富裕的客户。圣城这样装可以，但其他地区的体验店，必须要走亲民风格。”
　　管事冷汗不停往外冒，莱茵商行讲究标准化。
　　届时其他地方肯定要依据圣城体验店的标准来，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很不合适。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无能，只能勉强找补一句：“大部分客人的素质都很高，不会无故拍桌的。”
　　路迦：“天真。”
　　上网从来没发过火的，那可以去做圣人了。
　　“……”
　　卡伦看了管事一眼：“拆掉重装。”
　　路迦转了转，突然眼前一亮：“这就是送来的大型终端吗？”
　　终于有一个不那么糟心的了！
　　外壳做得十分精致，为了不让图像失真残缺，屏幕是正方体。
　　真正让路迦惊讶的，是旁边类似鼠标的配套设施。
　　卡伦解释说：“考虑到摆放桌子的高度，还有终端大小，顾客想要够到屏幕上方，会有些麻烦。所以我和精灵族商量，弄出了一个可以间接触碰的媒介。”
　　路迦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说着就近坐下。
　　看他的神态开始变认真，卡伦态度也专注了几分。
　　路迦稍微体验了一下，操作顺滑，很不错：“我们还需要一些更有趣的东西，提高顾客黏性。”
　　不然刷个动态，注册个账号，不到十分钟就能结束上网。
　　卡伦微微颔首。
　　其实这点就连管事也认识到了，只不过路走偏了，想用豪华装修和免费自助来吸引顾客。
　　“游戏，电影。”路迦伸出两根指头。
　　电影耗时，游戏就更不必多说。
　　现有的音游受众群体有限，必须要开发一款基础盘较大的全民游戏。
　　看路迦侃侃而谈，卡伦就知道他多半已经有了想法。
　　路迦从没让他失望过，“怪谈类游戏。”
　　大型网游制作过于耗时，他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用到魔法架构上，这种玩叙事诡计的游戏创作成本低，而且文本很有特色。
　　颠覆传统想象的怪谈规则，是它最大的魅力。
　　趁着《我的魔王父亲》引发全网讨论之际，进一步放大细思极恐类的怪诞风格，效果一定极其不错。
　　自己还可以趁机进行一些有利推广。
　　陌生的词汇卡伦迷惑的同时，又有种新奇的兴奋：“详细说说。”
　　“先多叫一些可靠的人来。”路迦拿出纸笔：“我们需要集思广益。”
　　卡伦办事一向可靠，先联系了莉莉安，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上，莉莉安没输过。同时瞥了眼角落的影子，“从家族内叫几位客卿来，记住，要不同种族的，再带来十位和我们有死契的大魔法师。”
　　这样现场就可以探讨构建魔法架构，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听到死契时，路迦挑了下眉。
　　不愧是大陆第一商行，能成为大魔法师的哪个不是心高气傲，居然愿意以灵魂签契。
　　卡伦笑眯眯说：“做生意其实有比我厉害的，不过论投资的眼光，我自诩不输任何人。”
　　某种意义上说，他算是一些名人落寞时的天使投资商。
　　“游戏的创意是你想的，收益你拿七。”
　　“五五就行，让出的两成给参与开发者。”给足了利益，成员们才能拼命给你干活。
　　路迦低头喝了口茶，项目越成功，吸引来的网民越多，自己终归会成为最大受益者。
　　……
　　客卿和大魔法师来了后，各抒己见，激烈的讨论持续到天黑才落下帷幕。
　　这还只是第一天。
　　之后连续数日，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路迦和星星一起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面对月亮，在这个魔法世界里，硬生生把自己累瘦了。
　　诡异的是，他找借口拒绝了羽毛笔在魔法架构上的帮助，打发其去帮助莉莉安检查完善一下网文小说平台。
　　年末的最后一天，莱茵商行旗下一万八千八百个网吧统一开业。
　　就人族人口和城市数量来说，这个覆盖率不算高，只能算试营业。
　　开业前一天，管事问：“怎么让别人知道开业了？登报吗。”
　　路迦：“门口放个鞭炮。”
　　“……”
　　每家体验馆能接待顾客的人数有限，圣城的体验馆算是超大型网吧，三层加起来，大约容纳近千人，报纸引流太多没有意义。
　　吉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街道上。
　　大街小巷有不少人闻声驻足，网吧门口放了大型花篮和各种七彩气球，喜庆热闹的氛围让他们下意识有想要探店的冲动。
　　不过还没有人立刻进去。
　　“终端体验馆？”
　　看到网吧旁边的营业介绍时，众人面面相觑。
　　便携式终端现在已然成为区分身份的一种象征。
　　和现代买得起车养不起车是一个道理，终端的后续使用费用，远远超过它的购买费用。
　　圣城居民的虚荣心和它的物价一样高，不少人想要进去，但又觉得进去会不会太掉价，那不就证明他们是属于只能花钱按小时体验的群体？
　　正是迟疑的时候，一名穿军装身姿笔挺的男人刚走了进去。
　　“是卡罗尔上将！”
　　休沐日，卡罗尔刚从军部回城区，为明天的述职做准备。
　　他那张异常严肃的脸孔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连价格都是随便一扫，然后随意坐在一个大型终端前。
　　终端的诞生让他获得了圣人的关注，卡罗尔不介意作为回报，以个人行动支持一下产业发展。
　　有终端的都随意进出网吧，还在踌躇的民众彻底抛开了顾虑，涌入其间。
　　圣城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一早外面便排得人满为患，还有代排收费的。就连最北边，巨石城主和卡伦母亲贝丽尔夫人都去凑了下热闹。
　　圣城，网吧。
　　网吧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很不错，没有什么特别富丽的建造，胜在基础服务到位。
　　每个座位旁，都单独施加了降噪魔法，防止影响到邻座。鼠标旁边专门备注了使用方法，据说轻轻活动它就可以替代手指满屏幕乱按。
　　卡罗尔照例准备瞻仰一下圣人动态，就离开去处理公务。
　　【咕噜噜视频】
　　【怪谈旅行】
　　屏幕上多出两个新图标。
　　新增的虚拟平台？
　　新东西谁都有探索欲，卡罗尔想了想，反正今天时间充裕，便点开了名字上更吸引他的【怪谈旅行】。
　　短暂加载过后，一个缝缝补补看上去十分古怪的木偶人出现在屏幕中央，周围的画面伴随小人的出现，直接呈现出远景。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迷雾小镇。
　　随着雾气深入，一座破破烂烂的院落出现在面前。
　　场景代入感给得很足，可惜对于执行过多次危险任务的卡罗尔来说，这种环境根本不算恐怖。
　　出于职业习惯，他习惯观察起周围环境，院内有一口井，周围全是小土包，正对面是四面漏风的小屋，屋内有微弱的光在一闪一闪的。
　　而屏幕中央，这个可以被操作活动的木偶人应该就是他正扮演的角色。
　　沙沙，沙沙。
　　一个独眼老太太迈着拖沓的步伐走出屋子。
　　她停在门口。
　　接下来，整个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
　　卡罗尔稍作思考，操纵木偶人主动朝老太太靠近。
　　木偶一瘸一拐，走得有些吃力。
　　面对面时，独眼老太终于说话了，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幕：【乖孙啊，又要出去旅行了？】
　　木偶人点了下头，老太太突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死死掐住木偶人的脖子。
　　【又乱跑，谁叫你乱跑的！】
　　前后反差巨大，还没等卡罗尔反应过来，老太太突然又恢复了慈眉善目。
　　【出去可以，但你要记住奶奶的话】
　　【可以相信路上遇到的女人，孩子，和残疾人】
　　【老人不会和残疾人一起出现，女人和孩子不会同时出现，当他们一起出现时，就不值得相信了！】
　　【女人需要帮助时，你可以过去，但当她帮助你，你一定要杀了她】
　　最平淡的文字，却让卡罗尔从看到这个古怪的小镇起，第一次有了情绪变化。
　　被帮助的时候，却要杀了提供帮助的人？
　　这种反人类逻辑的东西，卡罗尔眉头开始不自觉地皱紧。
　　一行行古怪的提示还在继续。
　　【我们小镇上没有成年男人，隔壁小镇没有老人】
　　【遇到非隔壁小镇的成年男人，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
　　【天亮前记得回家】
　　独眼老太把手中的灯递给木偶人：【来，这是奶奶送你的灯】
　　【是否接受老太太的灯？是/否】
　　卡罗尔下意识想要选是。
　　院内忽然刮过冷风，井水里面好像有咕噜噜的声音。
　　卡罗尔冷不丁想到一件事：老人不会残疾人一起出现！
　　而自己扮演的角色走路时恰好一瘸一拐的。
　　屏幕放大凝固在独眼老太诡异地笑容上。
　　选项的倒计时开始进入红色：3s、2s……
　　卡罗尔直接选择了否。
　　下一秒，当他走出庭院，一推开门，远处一条惨白比蛇还要长的脖子直接顺着缝隙伸进来，迷雾中看不清脸的怪物长大嘴巴，吞下了他的整个头颅！
　　恐怖电影永远离不开背景音，音效施加了魔法。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3D环绕式的出现在脑海中。
　　一个穿白袍的蒙面小人从井里跳出来，拿着魔法棒，隔着屏幕像是要戳到他鼻尖上：
　　【嘻嘻嘻，你死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因为老人和残疾人在一起的规则，你就不要灯了吧？】
　　【蠢瓜，木偶又不是人！】
　　卡罗尔哪里被指着鼻子骂过，皱紧眉头重新来了一遍。
　　这次他选择要灯，顺利走出了庭院。
　　【奖励：火种*1】
　　【火种：请将火种种植在院内坟包上，成熟后可延长灯明的时间，为您在雾中保驾护航】
　　卡罗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火种。
　　还真就是一枚种子。
　　他后知后觉院内这些凹凸不平的玩意，竟然全是坟包。
　　种下火种后，气氛越来越怪异了，空气仿佛都有种异样的味道。
　　【距离火种成熟还有两小时三十分钟】
　　【恭喜解锁‘井’】
　　【井：找到并跳进小镇里任意一口井，可以直接返回庭院】
　　卡罗尔沉吟：“相当于传送阵。”
　　手里的灯还可以探索一段时间，他决定先出去看看。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卡罗尔死了不下五次，最离谱的一次死亡原因居然是：
　　【嘻嘻，又信错了】
　　【没注意到女人小腹凸起，拿着产检报告吗？她和孩子一起出现了！】
　　灯光照明范围有限，谁能注意到报告上的一行小字？
　　人无语到了极致，真的会笑。
　　卡罗尔冷笑了一个像素点。
　　无语中，身体却极其的诚实。
　　平平无奇的规则嵌入在恐怖故事中，后劲十足，纯粹文字艺术带来的观感冲击，那种烧脑思索感，让他这种心思缜密的性格，完全无法拒绝。
　　骨子里的猎奇和探索欲被渐渐激活。
　　每一次死亡，不服气的情绪让他诞生下次一定能赢的错觉。
　　一次接着一次，一直玩到灯灭，距离下一批火种成熟还有一个多小时。
　　卡罗尔长吁一口气，只能遗憾退出。
　　外面等待的顾客看到有人似乎要起身，立刻就要进来。
　　然而卡罗尔很快重新坐了下来。
　　他本来准备回去用终端下一个玩，可巴掌大的屏幕哪有眼前的大型终端看得舒服。
　　“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啊？到现在一个顾客都没出来？”
　　“对啊，你们这里不是体验店，要排队到什么时候？”
　　外面似乎起了争执，卡罗尔毫不在意，反正网吧并不限制时长。
　　等待火种成熟的时间，他进入另外一个平台：【咕噜噜视频】。
　　首页正在推送几个和歌剧院合作的项目预告，唯一能看的是《豪门真假少爷》，还需要付费。
　　电影之前已经在人族大陆上映过。
　　不过卡罗尔那时正处于军部最忙的时间，整个人族像他一样没看过的观众大有人在。
　　庆贺日前后一两个月，歌剧院都要排练贺舞，这部电影在人族上映的时间很有限。
　　卡罗尔不在乎小钱，选择点播观看。
　　随着剧情一点点推进，他的目光愈发冰冷。
　　军人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沙子，这部电影成功做到把沙漠灌进了观众眼睛里。
　　他喜怒不形于色，普通人可做不到。
　　因为屏幕缺乏隐私性，所以进来网吧的人选择差不多，很少有逛社区的，都是选择怪谈旅行和咕噜噜视频。
　　免费情怀又让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先体验前者，玩完之后再来看电影。
　　周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拍桌声，店家施加降噪魔法下，声音还能传入耳，可见其气愤程度。
　　“畜生啊！”
　　不但全家，好像全世界都在把真少爷往泥里踩。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吗？现在的电影没有快进功能，靠着主角可能会反击的钩子，观众被迫一分不差地看完。
　　主角坠海，即将迎来反击，电影戛然而止！
　　气急的顾客险些直接捶碎屏幕。
　　“客人，请冷静。”
　　临时请来的网管第一时间出现。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为了保持个人风度和面子。
　　顾客气急败坏地叉掉视频，听到外面在争吵排队时间，意识到火种应该已经成熟了。
　　邻桌卡罗尔尚算冷静，第一个登陆游戏。
　　坟包里只剩寥寥几点光亮。
　　火苗少了一半！
　　【X月X日04：39，悄悄藏在井里的贪吃鬼偷窃了你的1火力值】
　　【X月X日05：10，悄悄藏在井里的贪吃鬼偷窃了你的1火力值】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会怪我吧】
　　贪吃鬼忧伤道歉。
　　这会儿小镇天快亮了，穿着白袍的贪吃鬼形象逐渐清晰。
　　它居然长得和真假少爷电影里的假少爷很像！
　　不，不是很像。
　　那种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刚看完虐心不虐渣的电影，回到游戏发现火种又被偷了，偷窃的还是一个和绿茶假少爷长相相似的东西。
　　再冷静的人，也险些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
　　负责记录数据的管事默默站在前台，意识到路迦要求一定换掉玉石桌的重要性。
　　门口排队的争执还在继续，有顾客一摔鼠标，直接走出去，刚好和排队等待的人和四目相对。
　　顾客张大嘴巴：“啊啊啊啊！”
　　排队的：“？？？”
　　相似的场景还上演在各个地方的网吧，休沐日先来一部狗血虐电影，再来一个窝火游戏，这辈子彻底有了！
　　——————
　　人类的悲欢今天依旧各不相同。
　　会馆，路迦正悉心打包礼盒，他早上手工制作了一些糖果，准备当成生日回礼。
　　一边，羽毛笔在看枯燥的理论书籍，忽然感知到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向自己袭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路迦做了什么，最近对方总神神秘秘的。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路迦抬起头。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路迦笑笑说：“真假少爷的影片我已经安排在网上上映，新海报里的封面特地把你放在主位，这样更拉仇恨。另外，我还参与设计了一款小游戏，让你在里面也是个可恶的形象。”
　　以后随着网吧‘开枝散叶’，仇恨值也能如雨后春笋蒸蒸日上。
　　会馆外的梅花恰好开得正烈，路迦余光瞄到，心中莫名一暖：
　　“生日回礼，希望你喜欢。”
　　面前是无比真诚的一张脸，好半晌，羽毛笔嘴角微掀：“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门外，卡伦愣在原地。
　　他本来是要过来找路迦商量事，顺便告知网吧第一天的运营状况，谁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故意拉仇恨，另一个一度感动到失声。
　　这世界终究还是疯了吗！
　　服用咕噜岩乳后，路迦感知力异常强，很快发现卡伦，他招了招手：“来得正好，我给你准备了生日回礼！”
　　“……”
　　不，他才不要被人恨！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更新个性签名中：送抽象的礼物，品魔幻的人生。
　　卡伦：能不被人恨吗？
　　阿莱克斯冷笑一声：你也配。
　　只有他才有资格让招人恨。
　　卡伦：？？？
　　路迦日记节选：
　　另，今日魔法小成，给日记本增添了小小魔法新功能。
　　阿莱克斯：什么功能？
　　【与好友互发消息连续超过60天，获得“火炎焱燚 ”标识】
　　路迦：……
　　我才写日记多久！吃我一翅膀——


第63章 招聘
　　有些回礼大可不必。
　　卡伦：“我只是路过。”
　　路迦：“过儿, 来。”
　　卡伦：“……”
　　恶魔的手轻轻勾着，卡伦最后还是怀着壮士扼腕的决心走了进去。
　　一个漂亮的包装纸袋递了过来。
　　是当地传统的一种糖果，能闻见淡淡的甜味。
　　路迦看了下羽毛笔那边, 对卡伦说：“回礼工序上可能没有给他的复杂, 不要介怀。”
　　别说介怀，卡伦差点感恩。
　　他收好糖果, 坐下后言归正传说：“各地网吧爆满, 反响很不错，翻年后我准备把运营数扩大到九万左右。”
　　网吧才开业大半天, 但是进去的顾客平均三小时起步, 这还多亏了【怪谈旅行】。
　　卡伦自己也试玩了一下。
　　不得不说，相当精彩。
　　“贴近生活又能挖掘人内心的恐怖，形式也很新颖。”
　　路迦检查了一下其他几个包装袋是否完好, 说：“它最独特的地方, 难道不是脱离了传统武力值设定？”
　　卡伦一愣。
　　的确。
　　在这个游戏里，规则就是一切。
　　作为玩家, 竟然从来没有生出什么放在现实里，这种脏东西一拳打十个，或者一个光明魔咒就能替代火种的念头。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还没说出口, 路迦先一步问羽毛笔：“莉莉安那里如何了？”
　　之前借口支开对方创造惊喜, 但校检一下网文平台的架构是否稳定，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
　　羽毛笔表示可以随时投入使用。
　　路迦闻言面色一松, “明天去网吧的顾客肯定会更多，正好增加他们一个选择。”
　　羽毛笔挑眉：“现在喜欢阅读的人不是很多。”
　　路迦把剩下的几个零散糖果推过去：“但愿意为梦想买单的人很多。”
　　·
　　继神官之死后, 社区终于又有了一个全民讨论的话题：#怪谈游戏#。
　　其中一个《三百米内的传送井点位》的帖子, 异常火爆, 发布者[萝卜坑]一天涨粉十万。
　　下面的评论数都可以赶得上发布者的粉丝数。
　　【居然走出三百米了？我熬了个通宵还在五十米内挡游魂！】
　　【求问，那个递来伤药的半脸男人怎么应付，不管接不接，都是个死，困一晚上了！】
　　【上面的，你不会转身跑吗？】
　　【……烦死了，听说二百米后能解锁新风景，但冥币不够。】
　　冥币是游戏货币，路上如果开到宝箱会有机会获取，也可以做任务收集。不过因为迷雾设定，玩家经常会错过。
　　【不知道贴子主人攒了多少冥币。】
　　远离圣城的一座小城市，一个有些邋遢的失业人员在网吧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就是萝卜坑。
　　萝卜坑一生都是平庸的，平庸的魔法天赋，平庸的学校，平庸的工作……兢兢业业却又被开除。
　　本来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准备用余钱最后享受一场，讽刺的是真正高端的地方还不让他进去。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新开业的网吧。
　　谁能想到，仅仅是玩个游戏，就能收获这么多关注！
　　平时那些买得起终端的人，看都不会正眼看他一下，现在却都在夸他厉害。
　　萝卜坑突然发现还有人私信问他有多少冥币，多的话愿意花重金买号。
　　“这个账号对我意义重大，不能卖。”
　　不过……
　　他想了想，自己完全可以登陆对方的账号，然后帮忙做任务过关。
　　反正看对方似乎只想解锁风景。
　　萝卜坑抱着商量的语气回复。
　　【这样更好！正好我还是更喜欢初始号，你简直是个天才！】
　　萝卜坑震惊看着这句话。
　　被赞美了，他十分兴奋。
　　私信交流完退出时，萝卜坑特意专门关注了官方账号。
　　和其他玩家不同，比起官方承诺后续可能会有的一些福利，他更关注游戏的设计理念，策划的想法等等。
　　可以说，这个游戏帮他找回了人生的意义。
　　其中一个名字让他有些惊讶。
　　“伊里亚德？”
　　是那位最近风头正盛的圣女之子吗？
　　一个人的攻略火了，开始有更多人效仿，官方趁热准备举办创作者计划，研究过程规则的同时，注意到游戏开发者的人也越来越多。
　　往常大家看路迦，只是在看搅弄舆论的弄潮儿，随着游戏群体的扩张，他开始真正在群众中有了好口碑。
　　无独有偶，当天空间站上新网文平台：彼岸阅读网。
　　下方参与开发者同样挂上了伊里亚德的名字。
　　卡伦要求所有网吧经营者统一给大型终端更新下载，便携式移动终端则是在社区弹出广告推广：
　　【梦想起航，彼岸有你！】
　　用户点进去会直接跳转到下载页面，同时还伴有一张金色邀请函：
　　【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吗？让创作帮你找回来吧。
　　最高五万金币的创作者激励金，你不心动吗！大型梦想征文活动，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这次征文是以梦想为主题进行创作，条件给得很宽泛，只要主人公心怀梦想，有拼搏进取的过程，都可以进行参赛报名。
　　彼岸阅读网上线第一天，路迦在线发表新文《团宠三岁半II》。
　　仅仅一章，来自龙族的打赏便如流水一般，飘红在网页上端最显眼的位置。
　　龙族的飘红打赏，还有首页放大的激励金数字，简直堪称征文活动的最佳宣传！
　　读者看了下第二部，换汤不换药的配置。
　　飞行魔物发现小怪物竟然尝试挡在另一只魔物身前，不断提醒对方逃跑后，动作微微慢了半拍。
　　【魔物漫长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行为，冰冷的竖瞳中夹杂着冷嘲】
　　【然而看着拼命保护同类的小怪物，它不禁费解。魔物不是该生来遭到厌弃，为什么要去保护？】
　　【靠近对上死活不逃跑的小怪物时，飞行魔物心头倏地一软。】
　　“又软了，强者都这么容易软的吗？”
　　“这样都能让网站被打赏到崩溃。”
　　“或许我也能和他一样，获得某个特定读者受众的喜爱呢？”
　　类似的想法涌现在看到那些征文企划的网友心中。
　　反正无论是天马行空的创意还是扎根在泥土深处的磨难坚韧，都可以熔炼为笔尖文字。
　　试试又不吃亏。
　　一时间，无数人拿起纸笔。
　　……
　　“路迦！路迦！”
　　莉莉安一阵风似的冲进会馆，吓了门口侍卫一跳。
　　“你知道我们一天收到多少投稿吗？比我接手杂志社三年都多！”
　　路迦正在练习魔法，被她打断施法，转过头说：“看来你接下来要招聘不少编辑，开始审稿。”
　　从前没有人愿意写作，那是因为不赚钱。有创作者激励金，谁会跟钱过不去？
　　“没错，一天面试上千人。”
　　编辑也不好找，第一次不按照魔法实力而是单纯校验文字洞察力，还真叫人不适应。
　　莉莉安坐下喝了一大杯水：“我大概挑了一些文章看，类型倒是挺广，竟然还有不少穷少女逆袭成天才，笨小子枝头飞上天的故事。”
　　搁在以前，大陆可不会有什么莫欺少年穷的作品。
　　人们认定了魔法天赋一般的，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看起来也就缺乏代入感。
　　现在不同了。
　　“有一个叫萝卜坑的，投稿很不错，《我靠打游戏逆袭》，关键还有真实热点案例支撑。我准备把他签进平台，进行长期合作。”
　　莉莉安放下杯子，看向路迦：“对了，现在还有不少以你为模板的主人公。”
　　这个出乎路迦意料：“嗯？”
　　“一些逆袭文桥段明显是照搬改编你的经历，要制止不？”
　　路迦想了想：“算了。”
　　他说起接下来更重要的计划：“我准备接受采访。”
　　避开热点分流，他沉寂了一段时间。
　　现在网络已经走上正轨，自然要来收割自己需要的那部分果实。
　　莉莉安满眼放光，既然是专访，自家报社必须拿下！
　　她当场给出方案：“选我选我！做两种形式的访谈，视频发到社区官号，另一个登报。”
　　路迦明确要求说：“采访主题按我说的来。”
　　“好！”莉莉安答应得十分爽快。
　　接下来路迦说出采访主题，一旁帮他搞游戏版本更新魔法架构的羽毛笔挑了下眉。
　　莉莉安从一开始的兴奋，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这期采访和视频我亲自给你做。”
　　她先回去做采前准备，临走前提醒说：“圣庭暗中在黑市收购了一大批终端，可能不是为了使用，而是研究。”
　　路迦低眉沉思。
　　终端的核心是智慧树的叶子。正常来说，叶子上有专门的魔法，一旦被拆卸，会自动销毁。不过依照圣庭的手段，很有可能绕过魔法，发现端倪。
　　莉莉安：“还有矮人族那边，一旦他们和圣庭合作，提供技术支持，说不定也能做出同样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羽毛笔嘴角勾出一抹讥嘲：“是吗？”
　　生命树究竟能不能像智慧树一样，将自身当做信号源还是个问题，它不是最讲究‘纯洁’？
　　路迦：“以不变应万变吧。”
　　他不是神，能提前想出所有办法应对。
　　何况……
　　“其实也不需要太担心。有些成功不好复制，品牌的魅力有时候是在个人。”
　　莉莉安：“个人？”
　　“同样的产品摆在面前，最终让你做出选择的，可能是出于对产品创始人的好感。”
　　这也是路迦要趁热接受访谈，提升个人影响力的原因之一。
　　熟人局很好配合。
　　莉莉安回去便拟好了采访稿，下午过来进行采访。
　　随行的工作人员是她从巨石之城调来，负责留影石摄录的同时，初步判断好稍后哪部分要重点突出，哪部分可以裁掉。
　　等全部剪辑采访一条龙搞完时，天都要黑了。
　　莉莉安站起来：“时间有些紧，我要赶紧回去安排印刷。”
　　“稍等。”路迦回屋拿来糖果纸袋：“生日回礼。”
　　莉莉安眉飞色舞。
　　还好。
　　她的也是糖果。
　　听卡伦说，对方的回礼中还有一个磨练心智的大礼包。
　　……
　　第二天一早，日刊和官号同步发行专题：《伊里亚德成名生涯中的挫折与挑战——道阻且长，愿你我同行》。
　　有耐心看完访谈的人不多，所以工作人员摄录时，给莉莉安也选了绝美角度。
　　采访者和被采访者硬是靠颜值留下了观众。
　　访谈开头，莉莉安绕过成长，先谈当下。
　　“如今终端正在各个群体中流行，部分用户有些担心隐私安全，对此你怎么看？”
　　“我只能说，最大的信号源中，留有不止一位强者的神识。对于厉害的魔法师，如果终端突然有多余的魔力波动，也是能感觉到的。”
　　路迦只负责牵线搭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任何一方势力，一旦拿下终端绝对控制权，都是无比危险的事情。
　　智慧树体内有圣人留下的一道神识，可以制衡监督，未来等自己强大了之后，还可以进一步三足鼎立。
　　“作为网络计划的发起者，你的初衷是什么？”
　　这句话彻底勾起所有视频观看者的兴趣。
　　之前他们只听说终端是从精灵族进购，没想到发起者竟然不是精灵族。
　　屏幕里的路迦看着很真诚。
　　“我想提供一个更大的交流平台，让大众展现更多的智慧。”
　　莉莉安：“听上去很伟大，但好像有些空洞。”
　　大陆各种族都挺直接，过分的谦虚和空谈会让他们觉得虚假。
　　莉莉安成功当了观众嘴替。
　　“并不空洞，比如网络的创意，早就有人提出过。只不过这个世界大众听不到罢了，你猜……为什么听不到？”
　　莉莉安：“因为提议者本身的身份地位。”
　　路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顺着话茬说下去：“世界应该倾听更多不同群体的声音，网络的诞生会带来很多机会。
　　就像现在，我就很急需要一些理论功底扎实的能力者，魔法实力怎么样不重要。”
　　莉莉安故作好奇问：“能具体说说吗？”
　　路迦：“内容很多。其实你可以看我的招聘要求和条件，报纸上就有刊登。”
　　凡是看采访的人，几乎到这里都停了下来。
　　实力不重要，只要理论功底扎实。
　　这是什么小众的语言？
　　有人正好在外面，想要顺手买一份报纸，居然已经卖空了！
　　圣城还好点，其他地区光是靠口耳相传，报社门口都快被挤爆。
　　先前不知是谁直接把报纸上的招聘截图发在网上，迅速引发了大量关注：
　　职位名称：魔序员。
　　职位描述：1.负责维护和开发虚拟平台；2.编写相关魔法架构并进行测试；3.后续跟踪并解决相关问题。
　　要求：1.年满十六岁，精通魔法理论知识；2.擅长创新和构建魔法架构
　　薪资待遇：400~600金币/月；提供免费住宿；随行配备安保人员
　　若您依旧因高薪遭遇不测，我们将无条件为您讨回公道，并且发放丰厚抚恤金。
　　申请方式：下个月十二号，各大中心城市将举办相关考试，有意者请提前抵达离您最近的中心城市，我们将提前一周设立考试咨询点。
　　请注意，本次招聘不限种族，共预计招聘百名员工。
　　魔序员，好陌生的职业称呼。
　　维护魔法平台的架构秩序吗？不过大众更关注的是岗位本身。
　　现实中，一个人的魔法实力和理论知识，绝对不完全成正比。
　　那些缺乏感知力的人，必须要在理论上下死功夫，才能确保不浪费任何一点魔力。
　　现在，从前的苦学终于可以派上用途！
　　偏远城邦消息流通速度较慢，但莱茵商行在各地都有买卖，已经同步进行了宣传预热。
　　“金币结算，还是破百的金币薪酬！”
　　贴在商行宣传栏上的报纸，引得过往路人驻足，有的在感叹，有的则是目中爆发出连连精光。
　　不管工作的再努力，空有魔法知识，一个月也就挣点零星的银币，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去，一定要去。”
　　一些对未来还抱有希望的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始凑盘缠，准备搏一搏改变命运的契机。
　　这样的场景还在不同地方上演。
　　从招聘启事发出的第一天，便有无数人背上行囊出发，他们中有老有少，日月兼程奋不顾身地朝着希望之地涌入。
　　……
　　圣城，会馆。
　　路迦刚刚和卡伦见完面，坐在庭院中休息。
　　“卡伦已经联系各地区的城主，尽量保障各大官道安全。”
　　圣魔大陆的人口数量亿万，光是在全部中心城市设立考点，已经需要庞大的支出和工作安排，想要面面俱到根本不可能。
　　“空间站很快还会有开发者计划，一旦通过审查和批准，谁都能上传各种程序，日后这会逐渐成为一个大热行业。”
　　那些无法通过测试的人，只要稍作停留，便会发现仍旧存在大量机会。
　　而权贵作为成果的直接享受者，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会尊重人才，重视人才，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羽毛笔静静听他说完，“现在网络上都称你为平民英雄。”
　　路迦一怔，片刻后轻轻摇头：“可别给我戴高帽。”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面具下的真实自我，急功近利，攀高结贵。
　　一切都是为了迎来信仰的爆发式增长。
　　比起黑红带来的快感，现在这种纯粹的赞美崇拜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空气安静下来。
　　“路迦，”羽毛笔低声叫他的名字，并没有安慰，也没有附和赞美，而是说：“时代会记住你的。”
　　树梢上的积雪被寒风吹落，光线变亮了。
　　路迦稍稍抬起头，隔着一片日光，正好看到羽毛笔冲他笃定地颔首。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开局啃树皮，现在目标是大陆首富。
　　阿莱克斯路过纠正：是开局一根笔。
　　树皮不配被提到。


第64章 副院长
　　一日之计在于奋斗。
　　庭中小坐一会儿后, 双方便各自开始修炼。
　　路迦全身流淌着淡淡的光泽，羽毛笔恰好相反，以负面情绪为养分, 让他始终像是蒙着一层灰暗的雾气。
　　雪水中, 倒影一明一暗，乍一看还以为是太极图。
　　路迦检查了身体内的状况。千万金色光芒的吸纳, 让小人已经点亮半边身子。
　　“好奇妙的感觉。”
　　灵魂像是附身在躯壳内, 而非神识脑海中。
　　他甚至感觉到这个盘腿坐着的小人，位置在一点点挪动, 朝着心脏内迁移。
　　这是要搬家的节奏。
　　等小人彻底扎根心脏, 他应该也能拥有羽毛笔一样强悍的心脏，哪怕四分五裂，心脏还能遁逃。
　　一个修炼循环后, 路迦睁开眼, 下意识看向对面。
　　齿轮旋转的声音传入耳内，羽毛笔机械制造的半边仿生身躯, 在灰雾中开始一点点解体，自身的血肉持续生长。
　　他的脸部线条成熟了很多，短发褪去伪装, 恢复银灰色。
　　看上去柔软又锋利的发质, 让路迦忍不住伸出根手指。
　　冰冰凉凉的。
　　像是头顶飘落的雪花。
　　一双发灰发白的眸子忽然睁开。
　　被当场抓包, 路迦讪讪笑了下：“长发更适合你。”
　　短发时候的少年模样，有种锐利的俊美, 但和阿莱克斯本身气质有种大相径庭感。
　　如今这样，就刚刚好。
　　剩下没有复原包裹在雾气的血肉重新被机械仿生替代, 只是长发并未再收起。
　　路迦忽然又问：“突然气质大变, 会不会引起莉莉安他们的怀疑？”
　　羽毛笔：“看习惯就好。”
　　有人眼睛变红了, 也没见他们过问。
　　路迦点头。
　　没错，问就是男大十八变。
　　视线偏向桌上剩下的包装袋，龙族和精灵王的回礼暂时送不了，还剩下圣人和雪貂的。
　　路迦发了条消息给圣人，约好时间见面。
　　下午，羽毛笔和他一并前往圣塔，经过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时，路迦发现路上人关注羽毛笔的不多，看他的也不多。
　　“十阶是魔法师的分水岭，你最近实力突飞猛涨，应该快要过线了。”羽毛笔平静走在街道上，“魔力越深，越贴近自然法则，普通人眼中存在感会大为降低。”
　　关于高阶魔法师的知识，路迦储备量较小。
　　闻言他想起第一次和里奥见面时的场景，似乎也是如此。
　　羽毛笔继续道：“只要稍微泄露气息，或者先入为主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这种存在感弱化会失效。要试试吗？”
　　路迦立刻摆手：“还是别了。”
　　他看向前方人潮，目中出现一些期待。
　　十阶后就是真正的大魔法师，放眼整片大陆也并不多，那意味着自己也将彻底跻身一线强者的行列。
　　选择果然很重要。信仰法的修行门槛很高，但只要迈进去，就是坦途。
　　·
　　雪后，圣塔在白色点缀中，显得更加庄重恢宏，今日塔里多了数道强大的气息，显然里面不止一人。
　　圣人并未说今天还有其他人，路迦脚步稍稍一顿。
　　里面很暖和。
　　圣人之外，多出四张陌生的面孔。
　　一位戴着复古眼镜，身上一股很浓厚的学院风，离他最近的女人则一脸高傲，从面相上看很不好接触，另外还有两人，一个始终站在有阴影的位置，裹在黑袍里分不清男女。
　　最后一个看着最年轻，单眼皮微笑唇，神情却格外冷酷。
　　路迦看他们的时候，四人也全都在观察着路迦。
　　相互打量中，路迦若有所思，只看自己没有看羽毛笔，说明圣人没有知会他们羽毛笔的真实身份。
　　“坐吧。”
　　圣人一如既往地温和，桌上有一壶泡好的暖茶。
　　路迦坐下前先打了招呼：“日安，各位阁下。”
　　四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下一秒，裹在黑袍里的娇小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地来到路迦面前，伸出胳膊，说：“签。”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路迦一脸懵。
　　圣人轻咳一声：“这位是狄兰教授，第一魔法学院的副院长，狄兰身世坎坷，童年是被妖兽养大的，所以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学院风男子也忍不住笑了下。
　　“狄兰可是很喜欢你，作品全都有买不说，还想让圣人把你放在自己的户口下当儿子养。”
　　听到前半句还在皱眉，听到后半句的羽毛笔：“？”
　　黑袍快速把一张纸塞给路迦。
　　路迦摊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对方很喜欢《团宠三岁半》，并表示妖兽对幼崽偶尔是有怜爱之心的，还说了从路迦成名前，就一直很关注支持他，周边都买了几屋子。
　　联想到狄兰的成长经历，路迦觉得她会粉上自己不难理解。
　　俗称情感迁移的妈妈粉。
　　在狄兰的浓烈期待中，路迦给签了名。
　　后者立刻蹲到角度里，背对着众人，后背颤抖。
　　路迦：“这……”
　　学院风男子说：“那是她的招牌笑容。”
　　“……”
　　圣人今日没有闲话家常，开始介绍其他几位。
　　刚开口的男子叫埃德蒙，同样是第一魔法学院的副院长，主要教自然与科学。
　　路迦没有打岔，默默听下去。
　　学院里肯定不止圣庭一家独大，这四位恐怕是圣人的绝对支持者。
　　“洛伊丝，第一魔法学院终身荣誉称号教授……”
　　微笑唇的男子主动介绍：“兰尼，我主管后勤部。”
　　路迦有些吃惊，这杀手气质的男人管的居然是后勤。
　　圣人：“学院还在调查贤者之剑的下落，有问题他们会及时通知你，日常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可以随时联系他们。”
　　如果现在就暴露贤者之剑持有者的身份，圣庭绝对不会任由他成长起来，必须有学院内部的人帮忙周旋。
　　说完，圣人微不可察地冲路迦点了下头。
　　路迦会意，事关重大，对圣庭的指证还需要切实佐证。
　　他心念一动，剑光乍现，无比纯净的火元素绽放在整个空间。
　　屋内四人几乎是直接站了起来，圣人一向淡然的目光，在看到凭空多出的长剑时，也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他们仿佛能透过剑刃想象到，很久远前的岁月里，人祖就是带着这柄剑大杀四方。
　　“收起来吧。”圣人说。
　　路迦纳闷，不想办法检测一下真实性吗？
　　圣人摇头：“我今日特地穿了圣庭的一件外袍，它刚骂了不少。”
　　贤者之剑的一句脏话，胜过千言万语的试探。
　　“……”
　　路迦这才发现，绽放的火元素组合成一片骂声。
　　这就有些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趁着难得的机会说道：“我有两件私事，想要请几位教授帮忙。”
　　还在脑补贤者之剑过往风采的四人闻言回过神。
　　“前段时间回狩中，我分得了一部分土地，都是比较贫瘠的城市。现在那边已经有学院盖起来，各位有意愿的话，我们可以进行交换生项目。”
　　“甚至两边老师未来实现共同任教。”
　　路迦较为认真地规划说道：“人族在理论知识上独一无二，但是缺乏战斗技巧。我敢保证，如果现在上战场，没受过什么教育的克林哨塔魔民，都能一打三。”
　　后一句话说完，几位教授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但是没有否认。
　　“共同执教，取长补短，有效防止藏私。”
　　“也不需要您几位亲自任教，如果能牵线搭桥帮我联系到其他学院的老师和学生参与，我将感激不尽。”
　　“一切为了孩子！”
　　先前路迦在说要请他们帮忙私事时，除了狄兰外，三位教授心中多少是有几分不悦的。
　　初见时就这样，以后还得了。
　　然而路迦话说到一半，他们的神情渐渐回暖。
　　能立刻想到这些，说明骨子里是真的很重视教育问题，而且这确实是一件双方都能受益的事情。
　　听说在龙族帮助下，现在魔域有了几个安全区。
　　格外冷酷的兰尼都多出几分真实的笑意，他看着这张尚显稚嫩的面庞，“你不也是个孩子？”
　　一阵独属于大佬的低笑声响起。
　　圣人也笑了，余光看到气质大变的羽毛笔，泛起的笑容稍显凝固。
　　上次占星师好像说，这位咨询的是姻缘问题。
　　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似乎想到什么，圣人看着乖巧端坐着的路迦，有过的一个猜测逐渐落实，笑容彻底消失。
　　他随手一挥，先前漂浮在空气中快要消失的火元素脏话重新凝实。
　　羽毛笔：“……”
　　视线直接掠过他，圣人问路迦：“还有一件事呢？”
　　有人给铺路，路迦连忙顺着说道：“我想在第一魔法学院，进行一次演讲。”
　　名人演讲很常见，以他今时今日的成就，可以轻易去任何一座高等院校宣讲。不过要去第一魔法学院，还是有些困难。
　　路迦强调：“演讲的主题依旧和教育问题有关。”
　　他大概强调了一下理念，四位教授经过短暂的商量，最后狄兰继续用她特色的蚊子音说：“先回去等消息。”
　　……
　　时间如流水。
　　路迦本以为能不能谈成，很快就会有答案，但一连数日都还没有出结果。
　　再次见到魔法学院的副院长之一，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
　　来通知他的是狄兰，对方坐凳子时，都只坐一小半，拘谨地并拢双腿，见面后递过来半截衣袖和笔。
　　路迦不解：“上次不是才签过？”
　　“换衣服了。”蚊子叫似的声音回答说。
　　路迦和羽毛笔对视一眼，确定都没看出这款衣服和上次有什么不同，只能归结为对方可能囤着不少同款大黑袍子。
　　狄兰说话没有什么过度。
　　“十六号早上，进学院后直接去启示礼堂。”
　　路迦放下心，边签名边说：“还以为过去这么久，没希望了。”
　　他本来都准备重新选择合适的学院，奥斯丁魔法学院，玫瑰剑学院都被他纳入考虑范畴。
　　狄兰轻声：“学校高层一直没有统一意见。实际是一场圣人和圣庭的博弈，你可知，圣庭分庭抗礼的资本是什么？”
　　路迦下意识说：“生命树。”
　　狄兰摇头。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很久以前，圣庭出过一任很厉害的圣女，自那时候起，圣庭才开始真正崛起。对方大限之际，曾封印自身在生命树下。”
　　路迦皱眉。
　　说不定就是从那一任开始，圣庭腐败了，选择勾结帮助生命树。
　　“封印自身。”他琢磨着这几个字。
　　羽毛笔：“以前各族首领都会这么做。不过因为躯体无法经受住岁月，大部分都是选择留下几缕意识，所以出手时的能力也有限。”
　　“…如果那人的躯体还在，这最后一次出手，说不定堪比全盛时期。”
　　毕竟死前还能自爆。
　　狄兰有些诧异于他的了解，颔首：“一旦到了矛盾不可调节的时候，内战爆发，人族势必会走向衰落。”
　　“难怪圣人实力碾压圣庭，还在不停做权衡。”路迦叹道：“他太难了。”
　　阴影下，狄兰说：“你更难。”
　　手握贤者剑，注定和圣庭站在敌对面。
　　“而且你还有魔王这个隐患。”
　　狄兰直接站起来：“被网络侵吞利益的传讯石制造商，也对你恨之入骨。总之，你难，你最难！”
　　她决不允许路迦在各方面被超过！
　　路迦：“……”
　　谢谢，有些攀比大可不必。
　　·
　　回狩时路迦做过几场演讲，对此得心应手。
　　十六号一早，他准时抵达第一魔法学院的大礼堂。
　　这次演讲只允许他一人过去，按照之前说好的，会同步直播，现场又有几位院长，安全上倒是不用过多顾虑。
　　对于这场演讲，校内并未进行什么宣传，风纪部这样背靠圣庭的势力，更是不可能出席。
　　但当天，礼堂依旧是人满为患，里面坐满了，外面还在等着排队进入。一些讲师和教授坐在第一排，居然也来听演讲。
　　其实他们对于演讲兴趣不大。
　　学院不缺名人讲座，连传奇大魔法师的心灵鸡汤他们都喝过。
　　之所以来是对于路迦本人兴致勃勃。
　　演讲后有提问环节，关于终端，关于最近很火的《怪谈旅行》，他们想要问的就多了。
　　路迦站在台上，看着下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最大的感触是：
　　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这次来学院终于不是在坑里了！
　　台下已经有不少拿着终端准备同步拍摄上传的同学。
　　看时间差不多，路迦站直身体，开口道：
　　“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很荣幸今天来到这里。”
　　第一魔法学院的师生素质不用怀疑，偌大的礼堂自动安静下来。
　　“都说现在大陆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我认为这句话没有错。”
　　开篇王炸，立刻就有学生站起来。
　　路迦抬手：“先别急着反驳，在魔法水平上，今不如昔，当代大魔法师的数量明显少于过去。”
　　“倒退的不仅仅是魔法师，每次古老的魔法铭文，附魔手段，以及过去的炼金手稿出现，都能引起轰动，这是为什么？”
　　他当初就是靠着羽毛笔的附魔手段，成功吸引卡伦的注意力。
　　台下学生面面相觑，其实心里都清楚。
　　当然是因为大家都不去研究，所以失传了。
　　“一千年前，我们靠着兽车往返各大城市，一千年后，还是这样。除了交通，其他各行各业也是如此，没有丝毫长进。”
　　台下，一名学生举了下手。
　　路迦点头后，他站起来大声说：“军事武器上，我们还是进步的！现在研究魔法元素的人多数实力微弱，饭都吃不起，如何让我们去信服他们所谓的研究成果？”
　　周围人暗暗表示赞同。
　　路迦：“你说的对。”
　　“所以我准备用靠运营终端赚来的钱，建立魔文学院，同时我也正在和一些学院商量沟通，在高等院校新增魔文专业。未来我们的教育系统中，就能得到更加专业的人才。”
　　“这样，大家就可以共同进步。”
　　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让还等着路迦反驳的学生愣在原地。
　　有人出钱，有人出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或许就能享受到这些研究成果。
　　台下的讲师和讲授也开始低声议论。
　　最近终端招聘搞得势头很大，终端上现有的平台不多，他们自己都想研发一个上传分食这块肥肉。
　　无奈精通魔法架构的人太少。
　　他们一直看不上的魔力低等儿，如今看来，这些人好像还是有用的。
　　路迦静静凝视台下。
　　他很清楚，这场演讲，哪怕理念不同，也不会有任何人跳出来反对。
　　以往肯定不乏有人意识到魔文知识正在不断落后，但谁愿意为了给别人做嫁衣出钱出力。
　　弱肉强食导致很多最浅显的道理被扭曲，在现代，可没有手持高科技武器的军人鄙视科学家的情况。
　　只有成为利益共同体，魔文人才会被真正重视起来。
　　他现在的那些投资，比起未来这些人才的感激，根本不值一提。
　　路迦重新开口，吐字无比清晰，又有信仰力加持，显得极富感染力：
　　“创新的根本在于不同类型的人才。我相信，魔文知识将在这个时代重现辉煌。
　　你们，也将是最杰出的一代！”
　　短暂的安静后，大家各怀思量，最后统一掌声如雷。
　　不知哪位院长带头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学生站起来鼓掌。
　　不止是礼堂，外面的网吧里，一些本就推崇路迦的人看到直播更是下意识也鼓起掌来，对方即将投资创建魔文学院的消息开始不胫而走。
　　在这紧密热烈的掌声中，谁都没有意识到——
　　一个新的文明纪元，彻底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拯救魔域的精神文明，从我做起。
　　魔族喜欢动手，人类喜欢动脑子，相互学习一定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阿莱克斯总结：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互相教对方做人/魔。
　　路迦：……


第65章 黄雀
　　风雪交加, 圣城的冬日总是格外冷。
　　这注定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路迦在大礼堂发表讲话时，学院已经提前进行过相关讨论，其中就包括他之前联系过的奥斯丁魔法学院。
　　院内会议上。
　　“我们不但要成立专业, 还要保障魔文学学生的安全, 其他专业无故进行伤害霸凌的，一经核实, 直接开除。”
　　院长利用终端隔空视频会议时, 其他教授互相对视一眼，正要开口, 就被打断,
　　“我已经得到明确消息，艾利家族，巴特家族正私下疯狂招募魔文人才。”
　　终端空间站今早发出消息通知, 即将开放上传资格, 只要经过审查通过的软件，都可以在终端上架！
　　眼看《怪谈旅行》短短几天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大家族怎么坐得住？
　　正如院长所料，有意向一起分蛋糕的家族，不但求贤若渴, 艾利家族的掌权者更是公开发表对路迦的赞赏：
　　“他是这个时代的一颗启明星。”
　　“我们非常看好和支持他的想法, 愿意为更多人提供就业机会。”
　　无数记者拍下这一幕。
　　隔日, 所有报纸的版面头条，都在围绕魔文学和路迦开展。
　　后者站在启示殿的演讲照片, 直接被刊登在最显眼的位置。
　　作为舆论中心，路迦的粉丝数量迎来恐怖增长。
　　随便一条网络动态下, 留言都能破百万：
　　【专门省下工钱来网吧, 就是为了这条留言, 你是最好的！你让我们一家看到了未来定居圣城的希望。】
　　【啊啊啊，没人注意到吗？头像好美，大陆第一美，不接受反驳！】
　　……
　　传奇的身世，泥土中崛起的故事，每一条都完美踩在慕强批的心巴上。
　　路迦被评论刷屏的时候，正在和卡伦商谈建学校。
　　“高校家族怕是会去中心城市，直接从那些来参加应聘考试的人中进行筛选。”
　　大家都想捡现成的，等这批人被抢走了，就会形成断层。
　　教育还是要从小抓起。
　　路迦：“先建二百所小学作为试点，钱我出大头，学校的名字就叫路迦魔法学院。”
　　卡伦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么直接吗？
　　路迦淡定颔首：“当然。”
　　做好事一定要留名。
　　羽毛笔冷冷看着喷茶的卡伦，鄙夷着他的惊讶。
　　自己的每一份流落在外的手稿，都会署名，不然谁知道是他写的。
　　雪花垂落在睫毛上，路迦揉开，秒变水灵灵的大眼睛。
　　“怎么下了两天都不见停？”
　　随口抱怨一句，不料卡伦解释道：“每年新年伊始，新一批神官会入职，接受赐福。听说生命树是极寒之物，所以主城区气候会格外冷。”
　　路迦目光闪烁：“原来如此。”
　　他抬头看着漫天飞雪，伸手接住一两瓣，不知在想什么。
　　雪花笼罩了半边天空，几乎形成一片独特的界域，轻易辐射到主城内外。
　　暴雪的源头，那棵近乎无边无际的生命树，半透明的枝丫攀升到天边，遮蔽住周围的光芒。
　　树下的可见度，全部依靠生命树自身来照亮。
　　一个个年轻的神官正身着白袍，站在庞大无比的生命树下，郑重立下誓言。
　　他们的内心骄傲又自豪。
　　宣誓完后，实习神官们恭顺行礼，拜离生命树。
　　今天的仪式由圣女全程主持。
　　女使低头站在一边，待人都离开，上前开始汇报外面的消息：“贤者之剑依旧下落不明。”
　　圣女微蹙了下眉头。
　　剑在开放日被拔走，她曾做过最坏的猜测，所以过去见了那孩子一趟。
　　会馆内，她并未感知到任何贤者之剑的气息，也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过分的紧张。
　　“终端的核心已经确认，是靠智慧树的叶片维系……另外，伊里亚德现在的声望很高。”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女使明显语气弱了点，不敢去看圣女的脸色。
　　圣女静静站在树下雪海中。
　　“可惜了。”
　　好不容易等到智慧树的衰老期。
　　如果大神官成功，生命液可以帮助他们解决精灵王这个麻烦，另一边，智慧树每结出一枚智慧果，都会陷入虚弱。
　　圣庭便可长驱直入精灵岛，夺走智慧树。
　　吸收了智慧树，生命树的伤势说不定就能得到痊愈。
　　天地间忽然变得更冷了，强大树干中心有一道恐怖的裂痕，那里曽插着人祖的一截骨头，创伤经年不愈。
　　生命树在发怒，半空雷霆闪烁，每一道凛冽的风都布满了杀机。
　　周围全部女使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圣女摘下斗篷，缓缓走到树干面前，虔诚而又残忍地说：“我会想办法解决这桩麻烦。”
　　……
　　暴雪持续多日，第四天终于停了下来。
　　网络上的‘降雪’，才刚刚开始。
　　莉莉安很关注舆论，发现有不对劲立刻过来告知路迦：“最近出现不少站在种族立场上批判你的。”
　　这些批判很聪明，聚焦在路迦有网络的想法，却选择在人族进行。
　　不断地拱火中，人族和魔族对骂，有些魔民已经开始迁怒路迦。
　　这样下去，他在回狩中积攒的威望怕是会散去。
　　莉莉安冷笑：“他们也不想想，你在魔族是什么待遇。”
　　魔王会像圣人一样，无条件支持吗？
　　她越说越气：“不然直接封号算了。”
　　路迦摇头，这样反而落人口实。
　　“无妨，一些亲王已经联络过我，想要成为魔域那边的正式供销商。”
　　终端谁都能用，最终控制权又在精灵族，这个言论很快会被其他热点覆盖。
　　莉莉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莉莉安走后，路迦研究着联系过自己的魔族亲王名单，从中筛选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对比过条件后，他很快做了决定。
　　现在有了终端，沟通过程异常方便，只是签订契约还需要当面进行。
　　路迦：“亲王不能擅自前往人族界域，只能我跑一趟，不想跑啊。”
　　羽毛笔：“飞。”
　　路迦清嗓：“我向你飞风温柔的吹……”
　　“？”
　　羽毛笔看出他最近是真的精力不足，又开始随地大小唱歌了。
　　最终双方还是用了最原始的赶路法子，租了辆兽车。
　　一路源源不断有信仰入账，路迦全程静静修炼。他提纯的速度远远落后于信仰进账的速度。
　　太受欢迎了也很苦恼。
　　快到边境线，路迦叹道：“怀念啊做塔的日子啊。”
　　当初自己就是在这里，被包裹成一座铁塔，硬抗各种死士自爆。
　　羽毛笔倒是认真考量了一番地势，他的力量已经恢复六成，三月开春前，可以抓那位玛丽公主故地重游放烟花。
　　提起玛丽公主，路迦暂停了修炼，思索片刻拿出终端，在一堆近乎实名制的账号中翻找，也不知道在联系谁。
　　快到黄昏的时候，兽车终于要抵达目的地。
　　阿蔓作为近年才崛起的亲王，封地并不算很广阔，因为她掠夺了一些其他亲王的利益，总体还是比较富庶。
　　街道今天进行了交通管控，路上看不到多少魔民。
　　见面地点位于毗邻维贝河的一栋黑暗堡垒。
　　整栋建筑由钢筋和魔矿锻造，守卫森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栋钢铁怪物。
　　密不透风的堡垒今天特意留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迎接尊贵来客。
　　“欢迎您的到访，伊里亚德殿下。”门的尽头，身形高大的魔仆一脸谦卑地行礼。
　　魔仆低头的时候，视线在地上的影子多停留了一秒，然后才说：“请随我来。”
　　路迦点了点头。
　　堡垒内铺着红色长毯，窗户很少，白日也得点灯。
　　魔仆引路，抵达正厅。
　　阿蔓亲王正坐在一个颜色很沉的灯架下，面前的长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以肉类为主的吃食。
　　看到路迦时，她露出一抹妖冶的笑容。
　　“我就知道，以你的聪明，一定会来找我。”
　　路迦环视四周，发现没有多余存在，目光微动：“我有很多选择。”
　　“但只有一个和亚历克父亲有仇，还主动帮你在统辖地域内进行过宣传。”
　　阿蔓不疾不徐地说道：“红榕城主的权限范围有限，同时比起根底雄厚的老牌亲王，我们的合作中，你能占有更多主动权。”
　　说完，举起酒杯，“敬最好的合作对象。”
　　路迦站在长桌的另外一边，视线扫过酒杯，迟迟没有举起。
　　当初电影首映，阿蔓还主动现身支持过，双方算是有些渊源。
　　沉默稍顷，他再抬起头时，说：“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想反水。”
　　相对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候日常。
　　说出的话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阿蔓笑容瞬间凝固。
　　“这次见面太低调了。换做是我，就会请一堆记者，把我们吃饭的事情昭告天下，好让其他亲王以为合作已经敲定。”
　　进门时，魔仆还检查了一下他的影子，似乎在戒备有暗卫跟着。
　　阿蔓表现出被误会的不虞。
　　她很清楚，尽管路迦说得振振有词，也不过是把怀疑放大，先诈一诈自己。
　　多疑者的常态罢了。
　　路迦还在继续开口试探：
　　“让我猜猜，首先你反水合作的对象不是魔王，他动手都比演戏快，和其他亲王合作对付我也没有任何益处，那就剩下几位王储了。我记得类似的手段回狩中某位就用过，收买其他王储对付我……”
　　路迦顿了一下：“没有永远的敌人。”
　　“出来吧，亚历克！”
　　一阵喑哑的低笑声从后方传来。
　　墙面出现诡异摇曳的影子，正厅处，亚历克徐徐迈步走入，身后跟着几个完全包裹在铠甲中的魔将，浅绿的眼眸深邃明亮。
　　他拍手称赞：“伊里亚德，你果然聪明。”
　　从他进来的刹那，几道身影全都顿了下。
　　路迦表情一言难尽。
　　阿蔓亲王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出来干什么？”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这几个字。
　　亚历克：“既然已经说开了……”
　　傻X！
　　说开你爹妈呢。
　　阿蔓：“没听讲是猜测吗？”
　　开头是让他猜猜。
　　如果亚历克没有自作主张出来，自己完全可以通过言语周旋，打消对方的一部分怀疑。
　　至少可以拖延到吃顿饭，饭菜和酒水里动的手脚，哪怕传奇大魔法师，都有可能中招。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雪下大了，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来自外面天地间沉闷的声响。
　　亚历克神情恢复如常，手指在太阳穴那里轻轻敲了下，像是暗示路迦什么。
　　路迦立刻神识一扫，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来时静谧美丽的维贝河岸，如今正魔骑环绕，远处还有更多魔兵赶来。
　　一个个全部戴着獠牙铁面，手持□□，足见训练有素。
　　“两千魔卫兵，五百铁骑。”只怕空中也建立了封锁线。
　　亚历克笑眯眯的。
　　“你在魔族根基太浅，但很多事情又要亲自出面。你所仰仗的那些大人物，总不能每次都随行而至。”
　　想要徐徐图之，只能不断用利益笼络亲王和那些城主们。这个过程中，谁但凡有心，都能他算计一下。
　　贪婪果然会蒙蔽眼睛。
　　不在人族领地发展，而幻想着两头兼顾。
　　路迦嘴唇动了动，亚历克却是直接发令：“动手！”
　　迟则生变，他不会给对方任何开口的机会。
　　四大魔将立刻同时动手，气势万钧，他们的身体经过改造，攻击时半人半蛇，墙上蠕动的蛇尾倒影阴冷无比。
　　比起杀招，魔将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袭击。
　　堡垒内空间有限，蛇尾将铁壁砸出一个窟窿，显然是要将路迦逼退至外面的包围圈。
　　阿蔓本要一并动手，只是莫名有些不安。
　　龙族还在魔域那些偏远的城邦，一时赶不过来，对方不该如此临危不惧。
　　思忖间，场面出现变化。
　　空气涌现出浓烈的雾气，瞬间形成诡异的磁场，肉身强悍的魔将居然被控住了，无法前进一寸。
　　阿蔓和亚历克同时看向一处。
　　雾气的源头来自于一个男人的手掌。
　　黑色手套包裹下，羽毛笔手指异常修长，只是里面包裹着的仿佛不是血肉。
　　亚力克只用魔眼细瞧时，发现灰雾那不是气体，而是千万条线。
　　半透明的线如同光一般，轻易刺穿魔将坚实的铠甲。
　　“啊！”剧痛中一位魔将似乎要跪倒在地，又被线强行拉了起来。
　　羽毛笔高高在上，像是在演绎木偶舞台剧。
　　亚历克使出屏蔽术想要打断咒语，阿蔓也在试图靠近，却被更多放射性的灰雾包裹。
　　雾气最浓郁的地方，凝聚成小型漩涡。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对峙间，里面隐约传来尖锐的嚎叫。
　　他们正欲一起放大招，雾气却在这时消退了。
　　只见四大魔将站在距离身前不到半米的位置，双手垂下，诡异无比。
　　下一秒，魔将齐刷刷转过身体，一个个面朝着亚历克，瞳孔涣散，杀意沸腾。
　　亚历克警惕性十足的后退一步。
　　阿蔓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亡灵法师。”
　　这个种族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亚历克还很年轻，只在书中看到过相关介绍。
　　亡灵法师最厉害的手段就在于奴役，能在短时间奴役敌人的灵魂，进行反控。
　　那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此刻泄露的气息，确实阴暗无比。
　　震惊过后，亚历克沉声道：“亡灵法师又如何？他能奴役的数量有限。”
　　奴役过程中，被反噬的数不胜数，要不这个种族也不会灭绝。
　　四位高等魔将，哪怕是魔王，想要击杀都需要几个回合的战斗，更何况控制。
　　至少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路迦的底牌。
　　“三千魔卫兵，八百铁骑。”
　　路迦还在机械性地报数字。
　　亚历克已经做出战略调整，准备离开堡垒，直接让军队包抄围剿，即便这样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和死伤。
　　可惜他还没有动作，就被羽毛笔操控的魔将拦道。
　　“五千魔卫兵，一千铁骑。”
　　“…六千魔卫兵，一千二百铁骑，三百飞行魔兵。”
　　持续性的报数令亚历克皱眉。
　　自己最多也就集结了五千魔卫兵，哪里来的飞行兵？
　　余光随意瞥过窗外，立时顿住。
　　天空中确实有飞行兵！
　　扎根在河对岸的魔兵刀锋也不再向着堡垒，而是另一个方向，似乎在和什么势力形成对峙状态。
　　他记得只有五殿下阿莉西亚有训练飞行兵。
　　阿蔓这时也接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说五殿下正带着三支军队，包抄在维伯河以西。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诈，提前和阿莉西亚联手？”
　　路迦：“不知道。”
　　预言家也不是这么预言的。
　　“那你……”
　　路迦实话实说：“我有被害妄想症。”
　　所以去哪里都会多做一手准备，边境线上停留时，就找好了保镖。
　　他又对亚历克说：“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说服了阿蔓亲王，不过我这里全是倒贴的。”
　　只是随意联系一下，双方一拍即合。
　　对于阿莉西亚来说，时刻有被玛丽公主夺舍的风险。
　　放眼魔族只有自己和玛丽公主不死不休，对方还指望着他和玛丽公主自相残杀。
　　“……”亚历克险些被一口血呛死。
　　他就没见过哪个被害妄想症，会为了一次出行如此大动干戈？！
　　羽毛笔压根不明白他们在惊讶什么。
　　路迦上次去精灵族也是各种托关系，提前联系好圣人，龙族，还托龙族另外再找朋友一并和精灵王打招呼。
　　基操罢了。
　　外面大军互相牵制，堡垒内，羽毛笔操控着魔将为傀儡，又让阿蔓不敢轻举妄动。
　　路迦慢吞吞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当初我第一天回魔族，是以和你的决斗开始。”
　　他淡淡道：“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时代变了，真少爷也成了高危职业。
　　亚历克：……看清楚，危的是谁！


第66章 抉择
　　命运常被形容成变幻莫测的星空。
　　但在路迦看来, 命运如满月，因果闭环。
　　当初决斗的本质是为了真假少爷顺利上映，兜兜转转, 倒像是影射了他们的结局。
　　他瞄了眼阿蔓, 似乎意有所指：“划分阵营的不是魔品，是利益。”
　　说完和亚历克视线对上的瞬间, 双方有了唯一的一次默契。
　　窗户被大力掀飞, 二者同时移步堡垒外。
　　外头两岸大军对峙，黑压压的一片, 空气中雪花降落的速度仿佛都变慢了。
　　堡垒内, 阿蔓想到路迦先前说的那句话，忽道：“现在斗得你死我活也没意思，不如等他们打完再说？”
　　羽毛笔专注观战。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蔓皱了皱眉。
　　奴役的过程中每秒都要运转大量魔力, 同时控制四位魔将，说不定对方已经没有多余魔力。
　　她索性也开始观察外面的战局。
　　很快, 阿蔓目露诧异。
　　亚历克和伊里亚德脚下的魔法阵图，都是九阶水平，但亚历克居然在被压着打。
　　路迦那双血瞳清晰捕捉到了目标每一个行动轨迹, 一脚, 就将这位曾经高傲无比的第一王储, 在半空中险些踹出一个滑跪。
　　阿蔓心下浮现出四个字：同阶无敌。
　　哪怕站在对立面，她也不得不承认, 换作自己九阶的时候，也绝非伊里亚德的对手。
　　亚历克连连败退。
　　如果施展血爆术, 他其实有机会退回军队里, 只要亚历克率军离开, 阿莉西亚也不会付出大代价阻拦。
　　但他没有。
　　亚历克今日特意穿了珍贵宝甲护体，并不怕路迦像是会馆一样施展‘爆炸术’。
　　他发狠用嫁接的那只胳膊去挡路迦的攻击，另外五指合拢，直接朝对方脖颈斩去。
　　然而和之前一样，路迦像是预判到了他的动作，不但闪避成功，还在亚历克锁骨处打了个血洞。
　　只差几寸，就是咽喉处。
　　亚历克越挫越勇。
　　路迦眯了眯眼，这厮好像在把自己当磨刀石用。
　　正想着，整片天空变暗，雷云聚集，惊雷如巨蟒般在半空中游动着身躯，黄昏仅存的光芒被遮掩住。
　　百里范围内都是恐怖的威压。
　　这是突破的前兆！劫云在云层翻滚中摩擦出星火。
　　亚历克面上出现了明显的激动。
　　终于！生死之间才能有大造化，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看到转折，阿蔓心中也是一松。
　　下方军队中，阿莉西亚微微皱眉：“居然这个时候突破了？”
　　她不在乎路迦的死活，但这时候死自己就得独自应对一堆麻烦。
　　天空中，路迦看到漫天劫云，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打到一半就突破？”
　　一看就是恶毒反派会做得事情。
　　世界意志降下雷劫时，阻挠干预者都会被粉碎，所以他第一时间选择后退。
　　亚历克此时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靠拢。
　　路迦被拉至雷光圈中。
　　同一时间，亚历克脚下的魔法阵图金光闪烁，后天嫁接的胳膊在雷光中断裂，但他斗志昂扬。
　　眼看路迦被迫在雷光圈中躲闪，亚历克更是快意。
　　念头一通达，一道道雷光仿佛都成了加冕。
　　下方魔兵高声喝彩，阵仗非凡：“亚历克殿下！”
　　一声声助威中，一整个黄昏过去，劫云才终于逐渐有散去之兆。
　　高空之上，亚历克废掉的胳膊也重新长了回来，魔力十分满充沛。
　　他几乎第一时间看向路迦。在雷圈内滞留这么久，对方魔力至少也损耗了四五成。
　　亚历克没有掉以轻心，狭长的眼睛里有诡光一闪而过。。
　　双方进行着高频率的杀戮闪避，又一次交手后，亚历克冷不丁开口：
　　“光靠我父亲让出的筹码，可不足以说动阿蔓亲王。”
　　“是圣女啊，她安排推动了一切。”路迦骤一抬眼。
　　就是现在！
　　亚历克抓住对方似乎惊讶分神的瞬间，直接汇聚最强的雷元素为武器，刺向脆弱的心脏。
　　同阶无敌又如何？九阶和十阶，看似只差一个境界，实际天差地别。
　　一个十阶大魔法师，可以轻松蹂躏上百个九阶魔法师。
　　然而下一秒，亚历克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身体开始钻风，他惊愕地低下了头。
　　“……”
　　天地间整个都安静了。
　　数千魔兵们戴着的恐怖面具下，同样写满了震惊。
　　无数视线几乎凝固在同一处。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刚刚渡完劫神采飞扬的亚历克，仅仅是几次试探性地交手后，居然……被秒了！
　　没有什么两败俱伤的血战，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一秒还在亚历克面前的身影，鬼魅般瞬间来到背后。
　　以聚雷化刃，亚历克就这么轻松被捅了个对穿。
　　身体像是一个巨大的拉风箱，亚历克想要张口，后方先一步伸来一只手，牢牢捂住他的嘴。
　　未说出口的话和血一块逆着流入喉咙。
　　路迦轻声：“嘘，别说话。”
　　死前说不了话，肯定特别憋屈。
　　他稍微松了下手。
　　亚历克立刻费力地想要张开嘴，路迦又死死捂住，学着他被血呛到的样子，嗬嗬嗬地笑了三下。
　　亚历克：“……”
　　路迦：“其实刚刚我也十阶了。”
　　亚历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十阶怎么可能没有天劫？
　　然而当他高傲的头颅无力垂下时，模糊地看到对方脚下的魔法阵图，中心星核向外延伸出十个尖角，确实也是十阶。
　　古怪的是，星核一般是以五角星为主，他的居然是太阳。
　　因为先前渡劫动静太大，竟无一人注意到。
　　路迦再度轻轻松手。
　　亚历克：“你……”
　　路迦倏地捂住：“我好厉害对不对？”
　　仔细想想，他还挺有助人渡劫的潜质，当初暗七也是听自己诵读文章，奔跑中迎来渡劫。
　　亚历克拼命想再多挤出一个字，他现在有满腹的疑问，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死前，那些过往在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他仍旧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早在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时，他就因为一点利益争夺，安排了较为强大的魔仆刺杀。
　　尔后在圣城，自是调派魔将。
　　明明没有给对方任何成长起来的机会，为什么……还是一败涂地？
　　惊愕和不甘，伴随着瞳孔逐渐的涣散，最后僵在了面上。
　　亡者的身躯从高空落下，撞地声十分骇人。
　　随行而至的军队几乎停止了思考。
　　死了。
　　他们的王储就这么死了。
　　不止是亚历克的亲兵，大部分亲王封地的军士如今同样停止了思考。
　　直到另外一道高空中的身影平稳落地，他们才如梦初醒。
　　前方那张年轻傲人的脸庞上，一双血瞳冰冷而又残忍。
　　只是随意一瞥，占据数量优势的魔军居然生出退避三舍的畏惧感。
　　他们一个个全部握紧了武器，神经紧绷。
　　五殿下阿莉西亚此刻正在河对岸，面色复杂，暗叹这种成长速度比被夺舍还快。
　　作为万众瞩目的中心点，路迦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骸，直接返回堡垒内部。
　　“擦手。”
　　羽毛笔递来一张帕巾，另一只手不但操控着无数细线，还拿着留影石。
　　“最后那里拍下来了。”
　　包括亚历克提到圣女的部分。
　　路迦擦去指缝间亚历克的污血，半嘲地说：“我这亲妈还真是事无巨细。”
　　现在想想，网上突然出现节奏，恐怕也是计划里的一环，间接加速自己来魔域谈生意。
　　阿蔓亲王作为最好的合作对象，正常情况下，谁也想象不到她会和亚历克联手，完全可以杀自己一个出其不意。
　　环环相扣，还不用脏圣女自己的手。
　　帕巾被放在一边，路迦抬起头。
　　阿蔓先前观战的震惊还没有完全散去，四目相对，她选择等路迦先开口。
　　从五殿下带兵出现后，阿蔓就一直有所保留，这源于路迦最后的暗示：他和阿莉西亚都能联手，没理由一定要鱼死网破。
　　这种保留让路迦轻松胜下这一局。
　　不然在自己的封地里，阿蔓其实可以做得更多。
　　比如让魔仆自爆给她争取时间，出去支援亚历克，亦或是动用藏在堡垒下方的机关秘术。
　　“今天的饭菜真丰富啊。”
　　没有迎合阿蔓的期待，酣战过一场，路迦自顾自坐下，说起不相干的话题。
　　“非要等我进入堡垒动手，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这桌美酒佳肴了吧。”
　　现在去粉饰没有丝毫意义，阿蔓冷声承认：“亚历克没骗你，圣女出了大力。所有的食物都是圣庭秘密送来，且经过特殊加工。”
　　路迦闻言估计自己和精灵王一样，喜提了生命液。
　　当初精灵族所有长老都在研究，依旧没有发现生命液的问题。
　　不过在得到贤者之剑后，路迦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正好可以实践一下。
　　他看向羽毛笔，问：“这些魔将还活着吗？”
　　羽毛笔：“算活着。”
　　路迦若有所思：“是时候安排全网第一场‘美食’吃播了。”
　　————
　　近日终端的普及率在持续上升，连跑商的都靠代购，在不少小族大赚了一笔。
　　闲暇时刷终端，已经成了娱乐的一种方式。
　　休息日的夜晚，街道上一个个网吧灯火通明，各大城市的主城区几乎人手一个终端，在宅邸消遣。
　　作为拥有超三千万粉丝的路迦，他发的视频很快就上了热门，正在刷【推荐】区的用户，不出意外第一时间看到。
　　一开始，他们没有太在意，直到视频开始自动播放的瞬间。
　　零帧起手！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掐头去尾的十来秒视频里，亚历克被雷刃当场捅穿。
　　画面冲击力太大，刚打完游戏，本来已经有些困的玩家一整个呆住。
　　足足过去半分钟，他才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亚历克死了？”
　　前台这时也传来网吧老板的惊呼，明显刷到了同类视频。
　　网吧消息传播起来很快，无论打游戏的还是在频道聊天的，这时候全部停下手上的动作，一遍遍重复去看路迦发的视频。
　　大陆的不同角落，无数网民此刻正在经历同样的动作。
　　精灵族晚自习当场炸开了锅，圣城作为终端用户覆盖率最高的地方，哪怕是一些在睡梦中的人，全被亲戚朋友叫起来，称有大事发生赶紧来看，雪貂更是激动地给了圣人一爪子，都快钻进屏幕里。
　　整个视频中的爆点太多了。
　　亚历克疑似被杀，动手的还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路迦。
　　但最大的爆点，却源于亚历克说的一句话——
　　“是圣女啊，她安排推动了一切。”
　　由于是半空中，收声很差，哪怕羽毛笔用了些手段，这句话听着也很模糊。
　　渡劫完的亚历克，河畔围守的精兵，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视频就这么戛然而止。
　　大众在观看过程中，需要很努力地去听，才能得出一个不确定性的答案。
　　发生了什么？
　　圣女又安排了什么！明明是魔族的大军对垒，为什么会和圣庭扯上干系？
　　可惜他们把视频快刷烂了，也没找到答案。
　　唯一的线索，只有评论区路迦自己留下的一句模棱两可的配文，宣称明天将会有重磅消息发布，在此期间，他将拒绝一切联络和通讯。
　　大众好奇心都快被勾到嗓子眼上。
　　就在这时，路迦忽然又发了一条动态。
　　这一次，只有三个字：
　　【周日见】。
　　预告瓜发出后不过几分钟，全网炸了！
　　三个字仿佛无限拉长了时间跨度。
　　这个时代才刚刚通网，大家都还没有经历过预告瓜，那种被吊足了胃口的感觉让他们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一个模糊不清的视频，在网友的各种脑补中，都快迸发出亿万个猜想。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每分每秒都在刷社区，全网不断在路迦社区账号下留言。
　　【周日见】三个字下，不到半小时，评论直接破百万。
　　作为处理一切信息的智慧树，险些宕机。
　　……
　　魔域，黑暗堡垒内。
　　阿蔓沉默看着终端。
　　她突然觉得，比起奴役魔将的亡灵法师，路迦才是真正操控情绪的恶魔。
　　“吊他们的胃口可以，我这里大可不必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是商谈还是鱼死网破，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路迦耸肩：“不要墙头草。”
　　气氛急转直下。
　　谁知路迦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对于明确立场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所谓的明确立场，可不是靠嘴，而是契约。
　　自古亲王都是中立的，除了这一代因为魔王的骚操作，连续过继七位王储，导致大家各有偏向。
　　其中阿蔓作为新崛起的亲王，一直都没有明确支持过谁。
　　阿蔓毫不犹豫拒绝，她不会和任何王储绑定在一条船上。
　　路迦淡淡道：“亚历克一死，他那亲王爹肯定要疯。外人可不会相信五殿下是来帮我。”
　　“…我会对外宣称，是你反水导致亚历克一败涂地，不知道来自诺丁亲王疯狂的报复，你受不受得住。”
　　阿蔓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路迦轻轻一拍手，露出纯真又残忍的笑容。
　　“啊，差点忘了，红榕城主一直觊觎亲王之位，等你元气大伤，我就帮助他来一点点把你蚕食殆尽。”
　　阿蔓彻底忍到了极致，直接拍桌而起：“你敢？！”
　　路迦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微微一笑：“不但敢，而且我现在改主意了。平等契约远远不够，我要你献上一缕灵魂，完全地臣服于我。”
　　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低，弥漫的杀气几乎实质化。
　　阿蔓身上的魔纹已然清晰可见，只靠最后一丁点理智压着。
　　然而极致怒火过后，面对笑吟吟的路迦，阿蔓突然骨头发寒。
　　已经是十阶魔法师水平的伊里亚德，再加上亡灵法师这个辅助，即便是她全力出手，也留不住。
　　对方只需要躲去人族，就能避开亚历克生父的追杀。
　　等一切风平浪静，再回来扶持红榕城主。
　　这样仍旧能达成一开始的目的：寻找一位权限足够的亲王当做供销商。
　　反之，如果自己答应屈辱的条约。伊里亚德恐怕还是会去帮红榕城主，只是将统一对付的目标瞄准亚历克的生父。
　　未来一旦红榕城主上位，伊里亚德就有两位亲王的帮助。
　　一加一永远大于二。
　　在仅有的选择中，对方只有赚和更赚。
　　这根本就是个魔鬼。
　　“想好了吗？”路迦问。
　　当初诺丁亲王提议血池受洗要搞死他，自己怎么也得回点礼。
　　阿蔓魔纹下的血管几乎要爆裂。
　　活命的路只有一条，但是献上灵魂，她又如何愿意？
　　“三秒钟，”路迦伸出手指，语速飞快道：“三二一。”
　　然后就准备带着这些食物离开。
　　“等等！”
　　阿蔓叫住他。
　　路迦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阿蔓还在挣扎，但是路迦似乎已经丧失了耐心，眼看他是真的毫不犹豫准备撤退，阿蔓心一横，咬牙道：
　　“我……我同意。”
　　“哦？”
　　阿蔓不得不憋屈地重复一遍。
　　路迦这才慢悠悠坐回来：“这就对了，你不亏。”
　　阿蔓牙根都快咬断，倒是没否认这句话。
　　倘若未来伊里亚德真成为了魔王，这一缕灵魂会让对方格外信任自己，远超其他亲王。
　　但也意味着哪怕死亡，她都不得自由。
　　主仆类的血契签起来很快，不多时，阿蔓脖子上多了一个血色的隐形符号。
　　成功掌握其生死大权后，路迦才详细询问起关于圣庭的事情。
　　圣女联系的是亚历克，阿蔓作为第三方，对于一些细节并不清楚。
　　她强忍住灵魂上传来的不适，回答说：“按照圣庭的说法，这些提前送来的美食，可以控制灵魂。”
　　路迦怒了：“妈妈的，预制菜害人不浅！”
　　伴随阿蔓的选择，外面的情况也在瞬息万变。
　　阿蔓的魔兵倒戈相向，直接包围了亚历克带来的一千亲兵。
　　这一千士兵此刻面临着和阿蔓先前同样的选择：臣服或者死亡。
　　他们迫切想要等到转机，但是附近一道魔影都没有再出现。
　　封地内被交通管制，传送阵无法联通在每个城市，寻常魔族哪怕想来探察，短短几个小时也无法抵达。
　　所以哪怕是毗邻的城市，知道这里爆发了事端，统一选择……盯紧终端。
　　这样消息还来得快一点。
　　预告瓜威力刚猛，线下他们不动如山，线上却四处刷屏探讨，连正在连载的三岁半第二部下面，都挤满了八卦大军。
　　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控。
　　前两天还抵制终端的圣庭，不得不发出严正声明：一旦发现诋毁圣庭者，将直接采取措施。
　　各种混乱中，机械钟走过零点。
　　零点零一，零点零二……到了周日零点过五分，路迦终于上线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更新魔法架构吧@阿莱克斯
　　悄悄上新社区激励功能，花费一铜币即可激励创作者一次。
　　我们绝对赚翻！
　　阿莱克斯内心：才要一铜币，他果然很善良。


第67章 深夜美食
　　直播开始, 路迦迅速切换视角。
　　漏风的堡垒，尚算明亮的灯光，和皱巴巴的桌布组合成背景。
　　真正坐在饭桌上, 面对主镜头的却是一位魔将。
　　羽毛笔已经撤去奴役, 曾经那些古怪细线连接的地方，如今剩下密密麻麻的血洞, 不断流淌出黑色的血。
　　【这是抓了个活的魔将, 经过严刑拷打，审出来了什么吗？】
　　涉及到圣庭, 本就有仇怨的精灵族最为关注。
　　因为在线人数太多, 又都在刷评论，最疯狂的时候每秒钟就能有上万条，导致神仙鱼社区出现了卡顿。
　　精灵王携长老团坐在智慧树下, 信号格外好, 吃瓜没烦恼。
　　智慧树：……
　　正当大家好奇时，路迦突然入镜, 两只手放在面前摆了摆：“家人们，晚上好。”
　　家人们？
　　看直播的一名精灵族长老实话实说：“他的一位‘家人’好像已经凉透了。”
　　从死亡时间来说，亚历克这会儿已经出现尸僵。
　　屏幕前路迦还在说话：“今晚的主题是美食吃播哦。”
　　他介绍桌上的食物：“我管这叫妈妈的味道。”说完又瞄了眼被收尸回来的大王储：“我管这叫父爱配方。”
　　屏幕前的观众狠狠咽了下口水, 不是馋的, 是惊诧。
　　什么魔鬼言论！
　　不过可以确定亚历克透心凉了。
　　路迦依旧端坐在直播前：“现在是刚过零点, 正好我的一位魔将朋友需要横扫饥饿，就由他来做我们今天的实习主播。”
　　“……首先感谢X庭送来的预制菜, 让我们把感谢X庭打在评论区。”
　　【感谢圣庭。】
　　【感谢圣庭。】
　　【感谢圣庭。】
　　【我去，上面的都不要命了？该有的屏蔽词都不屏蔽了。】
　　【别说废话, 整齐的队形都被破坏了。】
　　【……】
　　评论狂刷的时候, 浑身是伤的魔将被强行灌酒塞菜。
　　这让一些重口味的网友, 如兽人族有些失望，魔将素日最爱将战俘剥皮抽骨，本来还以为风水轮流转，终于可以现场看一下拆分魔骨，结果只是强喂饭。
　　他们摇头之际，出乎意料一幕发生了。
　　魔将身上的伤口居然在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愈合。
　　路迦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有条不紊地进行专业解说：
　　“果酒的香气和生命液交织在一起，口感惊人，一口下去，味道直达食客的天灵盖。”
　　“你们看他现在全身都弥漫了生命的气息。”
　　“再说这道烤鸡，一桌大餐少不了肉食，香嫩焦酥的鸡肉因为生命液的保鲜，连骨头入味了。”
　　等爆料等了一天，大晚上被他这么一说，不少人还真的有些饿。
　　焦点也随着路迦的暗示而聚焦在圣庭。
　　除了生命液，确实没有这么逆天的治疗物。只是为什么会有用生命液做的佳肴？
　　这不暴殄天物吗？
　　偏偏路迦走谜语人的人设，哪怕评论刷爆了，始终未正面回应一句话。
　　而魔将这边，伤口复原小半后，意识也渐渐清醒。
　　路迦微笑说：“看来大家都很喜欢我的魔将朋友。既然如此，接下来由我现场为大家签约主播！”
　　早在话音落下前，强大的神识已经笼罩住魔将。
　　后者反射性拼命挣扎，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中裂开，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绝对的实力差下，完全可以实现强行契约，就像放逐之地羽毛笔想做的那样。
　　当着直播间数亿观众的面，路迦口中念着咒语，蛮横进行主仆契约。
　　一滴心头血从魔将胸口飞出，魔将被硬控配合着进行血契。
　　【……这是我见过最血腥的签约。】
　　【不懂，这是故意打亚历克的死魔脸吗？把对方魔将收为己用。】
　　【我感觉是在展示实力。想要强行血契，至少得保证自身在十阶水平。等等，伊里亚德十阶了？！！！】
　　不间断的猜测中，即将成型的血契魔纹却崩碎了！血契签订失败。
　　评论区全部安静了下来。
　　血契的铭文和咒语完全没有问题，怎么就失败了？
　　然而在这格外静的时间段里，路迦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看来我的朋友不太乐意被签。”
　　语毕拉出另一位魔将，开始第二轮美食直播。
　　一样的步骤，重复的桥段，然后熟悉的历史再次上演，魔将在美食治疗下开始复原，被强行操控进行血契。
　　只是这次路迦念咒前，微笑说：“提醒一句，正在看直播是可以呼吸的。”
　　屏息以待的观众下意识开始呼吸，结果下一秒，血契再次失败！
　　所有观众的呼吸瞬间凝固住。
　　智慧树下，精灵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美丽无比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冰冷，其他长老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血契失败，那就是灵魂不全。
　　比如一位魔仆只能有一位主人，再被强行拉去结血契，肯定不会成功。
　　魔将是魔卫兵的首领，一般不会像魔仆一样献上灵魂，怎么会灵魂不全？
　　不知道谁最先开始在评论区打出一行字：
　　【他灵魂出问题了？？？】
　　【……抱歉，突然想起了大神官之死。】
　　当时导火索也是生命液，群众普遍认为是圣庭在生命液中动了手脚，而不是生命液本身有问题。
　　反正大族间互相搞阴谋也很正常。
　　第一个疑问出现后，后面的质疑大军立刻跟上。
　　【该不会这就是今晚要宣布的重大事情，和生命液有关？】
　　预告瓜让无数网友脑补了一个下午，现在他们可以轻易发散到各种阴谋诡计上。
　　另一边莉莉安的员工开始默默带带节奏，评论开始你来我往的争辩。
　　【低劣的栽赃手段，魔将在伊里亚德手上。也许早就被迫和其他谁进行了血契，才会这样。】
　　【没错，演得好拙劣。】
　　【我只有一个疑问，那么重的伤，肯定不是一滴两滴生命液能复原的。生命液一年供应量也没有多少，为什么魔族会有这么多？！】
　　生命液的来源才是重点，这个物证可不是想陷害就能有的。
　　【伊里亚德阁下和人族交情不错，没理由构陷圣庭啊。】
　　【听说圣庭留给精灵王一瓶生命液做补偿，现在用的是那瓶吗？】
　　【当我们精灵族不上网吗？没有的事。】
　　【胡说，明明有！是一瓶被稀释的生命液。】
　　【哦，你是圣庭的吗？】
　　……
　　今时不同往日，哪怕圣庭临时提前笼络了一部分要员为他们说话，但路迦的支持者只多不少。更确切的说，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种莫名其妙的‘毁神’爽感，始终弥漫在潜意识里。
　　评论区炸开锅的时候，路迦还在进行专业的介绍：“只要不暴饮暴食，食物对我们造成负担会比较小。”
　　一语双关，似乎在强调量变才会发生质变。
　　“蕴含着独特能量的美食，让人心驰神往。”
　　路迦语气一顿，笑容逐渐消失：“手上有生命液的家人可以联系我，原价收购，让我们现场共同见证吃播过程。”
　　这句话才是绝杀。
　　生命液每次拍卖，专门囤它的大家族也不少，这些人恐怕现在比谁都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不知道集齐多少滴，有望召唤出一个灵魂不全的食客。”
　　“关注我，解锁更多精彩瞬间。”
　　和那短短的预告瓜一样，直播戛然而止，终端屏幕上只倒映着一张张惊愕的面庞。
　　等观众反应过来，手已经不由自主点击了关注。
　　果不其然，那些有生命液或者生命液曾经的买家脑海嗡的一声，几乎全部在疯狂私信路迦。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路迦平台的资料改了。
　　过去的龙物羽·路·迦精灵不见了。
　　现在的昵称只剩下四个字：【路迦测评】。
　　介绍栏的资料同步更新为：全网第一打假博主(^_^)。
　　……
　　第一次直播完美收官，屏幕上只剩下近期羽毛笔研究出的新功能：回放。
　　对于圣庭来说，这个功能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阿蔓有些心惊肉跳，她发现伊里亚德是真的不计后果。
　　“以前也曾爆发过一次对圣庭的指责，但最后还是被压下去了。”
　　路迦嘁了声：“实名制说坏话和不记名能一样吗？”
　　网络时代的一大特点：任你过去口碑多好，塌房只在一瞬间。
　　能买得起生命液的，身份非富即贵，他们可不会抛开剂量谈毒性。
　　哪怕是一点点的后遗症，对于魔法师突破，都可能造成重大影响。
　　其次，一旦塌房未来愿意去圣庭的年轻人就会减少，而且人是会震惊麻木的，就算下一刻佐证连生命树有问题，也不会造成过于大的轰动。
　　直播前后，堡垒外包围的魔兵已经顺利完成了一轮交接，亚历克一死，大部分都选择归降。
　　阿莉西亚骑在战兽上，没有下来，隔着城堡的窟窿和路迦对望。
　　“哪天遇到困难了可以来找我，”路迦笑眯眯摆手，“献上忠诚，换取生存。”
　　阿莉西亚脸一沉，率队离开。
　　确定对方走了，路迦收敛笑容，回头对阿蔓说：“我会和精灵王打招呼，以后魔域的终端由你作为第一销售商。红榕城主那边你代表我去商谈。”
　　必须赶在诺丁亲王发疯前，先发制魔。
　　阿蔓：“那你……”
　　路迦打断：“我还另外有事。”
　　……
　　路迦是真的有事，连夜便准备跑路。
　　羽毛笔给出和来的时候同样的建议：“飞吧。”
　　兽车太慢。
　　几分钟后，双方先后上天。
　　靠着魔力维系，羽毛笔轻松漂浮在半空。
　　他们正在飞往克林哨塔的方向，之前路迦和第一魔法学院的几位副院长约好，未来进行交换生合作，那边很快要来带队考察环境，正好过去看看。
　　一路伴着星光前行，路迦时不时看一眼终端。
　　直播已经结束，网络还在卡顿。
　　“生命树不行啊。”他心中冷嘲。
　　如果确保能有终端竞品产生，圣庭的动作绝对要比现在大。
　　路迦不再看终端，边飞边思考起其他事，神情逐渐显得冷凝。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路迦诧异侧过脸。
　　第一次听见羽毛笔唱歌，倒是意外的好听。
　　羽毛笔只哼了段旋律，是路迦在精灵族时哼过的小星星，过了一会儿，问：“心情好点了吗？”
　　路迦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羽毛笔看向他：“你在散心。”
　　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跑去高处散心。
　　路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越飞越高，本来要横着飞，变成了竖着飞。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刚是在哄我开心？”
　　难怪百年一见的唱起歌。
　　羽毛笔模糊不清地应了声。
　　路迦没有解释和心情无关，只是困惑。他在好奇自己突破时的魔法阵图为什么和一般人长得不一样。
　　“有句词哼得不对。”
　　夜色阑珊，天空的星星低垂，路迦扇动了一下翅膀，重新教他唱了遍。
　　·
　　高空俯瞰地面，万物都是缩影。
　　记忆中的克林哨塔，永远黄沙漫天，空气呛人。然而这一次，路迦在落地的过程中，能看到数条向外联通的道路，新城门全以巨石锻造，外墙处还立着两个巨大的魔兽石像，狰狞鬼面十分契合魔族的审美。
　　一个鸟人在空中还是很显眼的。
　　路迦降落之前，就已经被发现，迎接他的是满城热烈的喝彩。
　　“伊里亚德殿下！”
　　“是伊里亚德殿下！！”
　　克林哨塔的魔民一身反骨，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民风淳朴，路迦一进城，就收到了夹道欢迎。
　　道路上到处插着小彩旗，克林哨塔的卫兵队长亲自过来见了路迦，十分感慨说：“我从来没想过，克林哨塔还会有今天。”
　　内城区的建设还没有彻底完毕，整个城市却已经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态。
　　路迦左右环顾。
　　知道他在找什么，卫兵队长说：“和临近城邦的传送阵已经建好，龙族去检查阵图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回来。”
　　正说着，整片天空暗了下来。
　　半空中多出几条遮天蔽日的长躯。血瞳清楚烙印出上空的一切，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丹顿和伊莎。
　　上次见面还是一起拍片，路迦奋力挥手：“家人们！”
　　如奔腾海浪的巨龙落地化为人形，伊莎落地后恍然大悟说：“你在直播时喊家人们，原来是喊我们。你知道我们在看直播对不对？”
　　说着啧啧两声：“据说我的假儿子原型，已经死了。”
　　避开这个话题，路迦拿出生日回礼：“吃点糖，甜一甜，就当悼念过。”
　　他好奇的视线更多落在丹顿身上。
　　丹顿年纪大了，日常喜欢宅在岛上，怎么也跑出来了？
　　丹顿无奈道：“还不是你和里奥他们商谈搞出了一堆安全区，顾头不顾尾，我只能跑来打下手。”
　　说归说，眼神还是饱含着对后辈的宠溺。
　　路迦笑着挠挠头，表达了感激，再次强调对龙族给的生日礼物十分喜爱。
　　丹顿习惯凭借气息识人，但伊莎看着羽毛笔：“咦，另一个假儿子怎么也变样了？”
　　上次一起拍电影时，五官还没这么成熟，头发也长了很多。
　　路迦：“才出海找精灵族做过整容，微整，整的不多。”
　　羽毛笔：“……”
　　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两条龙大笑。
　　路迦和许久不见的龙族一起走在路上，沿路参观克林哨塔的变化，途中问起学校盖得情况。
　　卫兵队长：“现在建好的差不多有十来所。”
　　路迦：“加快速度，过两天第一魔法学院要过来做考察，之后会陆续开展互相研学的活动。”
　　卫兵队长自然听说过第一魔法学院的大名，反射性挑人族的刺，“那些在精心呵护的学生，哪懂什么叫战斗？”
　　路迦淡淡：“所以让你取长补短。”
　　智慧和力量叠加，才是进步的捷径。
　　卫兵队长没有再杠，习惯性服从命令：“行，我会做好下面魔的思想工作。”
　　全部参观完，路迦将之后的发展基金交给丹顿他们，然后就先去哨塔内慰问士兵。
　　伊莎看着手中的卡，兴奋道：“我第一次收到小孩子给的钱。”
　　这种感觉好神奇。
　　终于明白里奥的快乐了。
　　金钱在龙族看来只是一个数字，好比在三岁半第二部连载期间，他们可以打赏如流水。
　　但是现在这种又是另一番滋味。
　　丹顿也是越来越喜欢路迦，说：“等我死后，遗产就留给他。”
　　伊莎：“我也要。”
　　卫兵队长：“……”
　　此刻路迦已经抵达哨塔，正在给士兵发放补贴，如果他听到龙族的对话，肯定会短暂陷入沉默。
　　按照他们的寿元，黑发龙送白发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天在忙碌中很快落下帷幕。
　　傍晚，哨塔，住宿区。
　　屋内没有点灯，路迦盯着脚下的魔法阵图，说起自己的星核不是星星，而是太阳。
　　穷人靠变异，他终将伟大吗？
　　路迦自娱自乐起来。
　　羽毛笔归结为返祖体以及和贤者之剑契约的双重作用：“有没有不适感？”
　　“没有，反而觉得生命力更加充盈。”
　　十阶魔法师正常活到五百岁不是问题，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向天再借两百年。
　　“那是好事。”
　　羽毛笔给他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
　　一秒钟也没闲着，放下心后，路迦立刻巩固境界，顺便总结和亚历克战斗的经验。
　　羽毛笔则安静更新着社区的魔法架构，尝试增加更多有效功能。
　　后半夜，羽毛笔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就见路迦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修炼，看着窗外思忖。
　　“圣庭。”因为之前聊到了生命的话题，路迦一时又想到了生命树。
　　“圣庭这次吃了一个大亏，但我还是不甘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羽毛笔：“因为你只是反击，没有报复。”
　　“太对了！”路迦正襟危坐。
　　他这里的有来有往，是指别人来一次，他要还两巴掌。
　　现在还差一巴掌。
　　手好痒。
　　可惜接下来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各大封地间的教育问题需要解决，还得发展其他贫瘠封地的经济，另一方面该做区域推广了，同时还得日常连载三岁半第二部，以至于真假少爷第二部都没时间拍。
　　路迦低头把所有事情写下来，企图在中间找到一个连接点。
　　人生准则，做不完的时候，那就堆在一起干。
　　苦思冥想时，时间过得格外快。
　　不知过去多久，联系近来发生的事情，他心神一动，觉得有个办法可以一箭N雕。正要张口，看羽毛笔竟然在上传新架构。
　　路迦好奇凑过去。
　　羽毛笔：“不是要增设添图功能？”
　　路迦眼睛变得雪亮，心心念念的表情包功能要来了吗！
　　兴趣才是工作最好的催化剂。
　　直至两日后交流考察团正式抵达，路迦才停止设计各种类型的表情包，带魔跑去接待。
　　队伍由狄兰率领，本次交流团内共有三名教授，八名精英教师和二十名学生组成。随行教师看到整齐干净的街道，还有些不适应，克林哨塔可是出了名的贫穷。
　　“欢迎来到克林哨塔。”路迦笑眯眯地表示欢迎。
　　交流团内没有谁应声。
　　年轻学生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目中透着几分嫌弃。
　　尽管情况比想象中好，但是对比教育力量雄厚的第一魔法学院，谁愿意跑这魔域学习。
　　另外，教师的反应也很平淡。不过碍于狄兰这位副院长的面子，才绷着一张脸表示抵触。
　　“蛮荒之地。”不知哪位学生不屑低说了句。
　　“你！”卫兵队长神情立刻变冷。
　　两边的负责人谁也没有在乎这口舌之争。
　　狄兰见到路迦时的动作永远很规律，伸出黑袍宽袖：“签。”
　　路迦熟练给出签名。
　　又一次得到签名后，狄兰才满意问：“怎么交流？”
　　路迦直言：“打一架，老师和老师打，学生和学生打。”
　　狄兰：“好。”
　　路迦和狄兰同时转身一招手：“上。”
　　“……”
　　还在打嘴仗的魔族和交流使团狠狠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劝和，那是不可能的。
　　打一架就老实了[微笑][抖翅膀][煽风点火]。


第68章 首播日
　　前一秒不和的两族成员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彼此都对这次交流有意见, 但所谓的考察不该是参观人文环境，大家坐下来开会商讨。避免种族矛盾引发争端吗？
　　然而路迦和狄兰已经后退百步，让出空地, 等着他们打。
　　魔族的执行力很快。
　　卫兵队长已经下了命令：“让同龄孩子去对打。”
　　克林哨塔从前没有像样的老师, 临时几个魔民被抓壮丁，莫名其妙过去和老师对打。
　　形势急转直下, 各种魔法齐出, 场面乱成一团。
　　路迦冷静施展屏障，避开波及到路边建筑。
　　狄兰习惯性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 细若蚊吟的咒语, 竟然在无限削弱在场者的魔力。
　　因为魔力被迅速消耗。仅一会儿的功夫，打斗双方几乎使用起最原始的斗殴方式，精英教师衣服散乱, 头发和鸟窝一样, 学生那里脸上还有抓痕，被下对面三滥的打斗手法气到, 就差用头撞过去。
　　路迦冷静宣告结果：“平手，交流结束。”
　　然后和狄兰一起鼓掌。
　　啪啪啪啪。
　　整个街道上的气氛在清脆的掌声中变得十分古怪。
　　几位人族教师的脸色变了，教师对战中, 大家都有所保留, 但是学生那里, 让他们大失所望。
　　魔族年轻人身上挂彩的地方略多，但目中战意更加昂扬, 相反，他们的学生居然第一时间整理仪容仪表！
　　“该死, 我的头发。”
　　“快看看我的脸, 是不是受伤了？”
　　明明受了最先进的教育, 却和蛮民打得不分上下，简直是耻辱。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最佳途径。
　　接下来路迦提到双方的优势和不足时，谁也没有跳出来反驳。
　　看两方都收敛了，路迦才缓缓开口：“取长补短，才是交流的终极目的，其中环境是最重要的因素。”
　　同样是训练作战技能，在克林哨塔一天，可能抵得上魔法学院十天半月。
　　同理也可以放在魔法基础教学上，克林哨塔十年也追不上魔法学院。
　　交流团面面相觑，最终一名教授沉吟着走出来：“其实我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
　　他皱眉说出最为难的点：“光是我们认同还不够，克林哨塔名声不大好，那些家长不会愿意。”
　　一个凶名在外的地方，学院强行推动交流计划，家长那边肯定会抵制。
　　卫兵队长目露嘲讽，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人族的沽名钓誉。
　　“名声啊……”
　　路迦想到自己要做的一堆事情，正好需要一个合适的开端，他定了定神说：“不打紧，洗白就行了。”
　　这绝对是教授经历过最难以言喻的交流活动。
　　万载污名，是说洗就能洗的吗？
　　路迦没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甚至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会准备一些邀请函，发给各大势力和种族，邀请他们来开会。”
　　“会议将以全民共享网络发展成果为主题，届时大家随便签些协议，再成立个组织，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因为是在克林哨塔召开，就叫克林会议，以后每年大家都要在这参会。”
　　这会成为历史上一个重大的里程碑。
　　日后提起克林哨塔，大家第一反应都会先想到‘XX会议’的举办地。
　　周围人都听呆了。
　　“如果会议上大家谈得比较开心，还可以顺势成立一个大型联合组织，总部就设在这里，各族都得派族民来上班。”
　　届时轻易出手弄不好就是外交事故，安全性有了保障。
　　教授几次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确实，洗白大型势力的绝佳方式是重新赋予它历史意义和价值。
　　伊里亚德击杀亚历克后实力已是毋庸置疑，以未来网络发展为饵，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单纯交好，各族都不会吝惜进行一次参会。
　　路迦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完了大概，问：“你们认为如何？”
　　狄兰被魔兽养大，不是很懂弯弯绕绕，满眼放光，只觉得厉害就对了。
　　教授：“……”
　　教授依旧说不出话。
　　旁边一个个学生眼睛都瞪直了，外面的世界都是这么处事的吗？
　　好险恶。
　　见没有人回答，路迦一律按默认处理。
　　“行吧，那我去发函，”他让卫兵队长给交流团安排住处，“你们继续该打打，该闹闹。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拳头底下出文明。
　　说完，路迦转身就走了。
　　被留下的两拨势力别说打了，这会儿连句口头针锋相对都没有。
　　街道上的风吹了一轮又一轮，只有互相面对面的尴尬。
　　哨塔内，羽毛笔正在像是看仇人一样地看着刚刚成型的魔法架构。
　　比起之前那个畸形架构，现在看上去……更丑了。
　　但他试了几次，最终成功的只有这个，新的魔法架构可以支持三到四人的网络视频连线，顺便上传了路迦新画的表情包。
　　对于魔法美学有自我追求的羽毛笔，能有个好脸色就怪了。
　　路迦进门远远瞥了一眼，说：“节哀。”
　　羽毛笔眼皮一跳。
　　节哀完，路迦毫不犹豫抱走‘丑孩子’，将最新版本的魔法架构上传到空间站。
　　他自己先下载更新，然后隔空戳了戳圣人和精灵王。
　　屏幕上先后多出两张熟悉的面容，画质不是很高，但预示着多人视频通话成功！
　　“很不错的功能。”圣人遥遥投来赞赏：“算算时间，魔法学院的交流团应该到了。”
　　路迦本来想点出羽毛笔的功劳。
　　但对方侧过脸，一副完全不承认自己设计的样子，仿佛是笔生污点。
　　他只得转换话题，先说了下早上的土匪焊交攻略。
　　圣人和精灵王看似表情严肃，实际嘴角已经在隐隐勾起，直至听到要开大会时，他们才是真正多出几分认真。
　　在场一个比一个精明。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开会许利以他人，这场会议绝对不是单纯为了洗白什么名声。
　　果然，路迦收敛起轻松，正色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重创圣庭。”
　　一字一顿，言简意赅。
　　精灵王闻言心头一动：“联合其他势力一并对付？这法子恐怕不妙。”
　　那就是真正的开战了。
　　圣人也不会同意这么冒失的法子，圣庭扎根于人族，总不能开门放各族大军涌入。
　　“我只想从他们手中换取一些东西。”路迦抿了抿唇：“顺利的话，这场会议一定能载入史册。”
　　成为真正意义上，不含任何水分的历史新篇章。
　　圣人给雪貂梳着毛，看似姿态随意，仔细看就会发现每次讲到重点，他的手就会微微停顿一瞬。
　　路迦继续说：“所有重大的历史事件，都需要一个导火索。”
　　会议只是其中的一环，这次他不准备自己出面，导火索另有人选。
　　话音落下，路迦看向精灵王，满怀期待：“燃起来吧，历史的王。”
　　精灵王：“……”
　　·
　　圣庭。
　　近日外面风波不断，生命液事件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圣庭内部始终安静，只有一些年轻的神官感到不安。
　　这日在去接受神官培训的路上，他们忽然看到远处走过一行人。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白衣，每一个面上都看不出一丁点表情，轻得就像天地间的云雾。
　　白衣全素，全身没有任何代表职位的标志，圣庭分工明确，有人不禁好奇：“他们是什么人？”
　　话一问出口，就遭到带队神官的呵斥：“专注自身，该知晓的，日后自然会知晓。”
　　远处那一行人听到动静也没有偏头。
　　他们一路赤脚前行，最终统一跪伏于巍峨的生命树下。
　　生命树两侧，圣庭侍卫和十几名大神官肃穆站立。
　　尽头处圣女白袍加身，素手微抬。
　　女使会意，上前点燃石台，冰冷的冥火中，一个巨型圣坛缓缓自地底上升。
　　原本跪着的年轻男女，这时一个个走向圣坛，全部平躺在上，双手作祷告状放在身前。
　　足足有数千斤重的石坛被下方树根轻易拖动，躺满年轻男女的圣坛开始下沉。不过片刻，地底传来了血肉被刺破的沉闷声，紧接着是阵阵惨烈的哀嚎。
　　两侧圣庭军听着不禁一颤。
　　这种献祭仪式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都会有一次。
　　作为祭祀的主持者，圣女垂首面无表情。
　　生命树需要吸收强大纯洁的灵魂，婴儿的魂魄纯洁又太弱，只能寻找不错的修炼苗子从小进行洗脑教育。
　　但是这样依旧远远不够。
　　没有红尘历练，他们最多修炼到六七阶，再突破时很容易会死于雷劫。
　　一位大神官这时上前说：“‘进货’越来越难。”
　　圣庭如今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容易被过度解读。
　　圣女侧身面朝生命树，前方刚刚吸收完年轻灵魂的树枝略显光泽。
　　她闭眼伸手放在树干上，确定没有感应错。
　　生命树强烈渴望着要得到伊里亚德的灵魂。
　　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渴望，谁都不得而知，但是圣庭必须严格执行生命树的要求。
　　“他已是十阶大魔法师……”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一个十阶大魔法师，乃是天方夜谭。
　　圣女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固地位，从不缺手段。
　　她很快想到了法子。
　　当年兽人王对付精灵王的方式倒是可以借鉴一二：咒术。
　　先下咒，再引对方到固定地点解咒，最后不惜一切代价动手抓人回来。
　　正想着，远处忽然快步走来一位女使。
　　女使神情略微有些慌张，走近时双手捧着金色帖子递上前：
　　“精灵王下了战帖，要向您发起……发起生死决斗。”
　　所有圣庭军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
　　精灵王可不是会拖沓的性格，那天视频会议后，立刻就发了战帖。
　　可惜一个人的神识范围是有限的，不然路迦真的很想跨越百万里，看看圣庭此刻的表情。
　　终端收到精灵王的消息：【你要用和亚克力同样的方式，逼圣女决斗？】
　　【路迦测评：……战帖，亚历克。】
　　没有一个重要名词是对的。
　　【路迦测评：这次我准备换种方式。（眉飞色舞图）】
　　羽毛笔按照路迦的希冀，添加表情包后，目前用户都没太在意，只有路迦迫不及待使用了新功能。
　　第一次看到表情包，精灵王还愣了一下。
　　一个小人拿着魔法棒挥舞，眉毛和眼睛都在动。
　　精灵王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稍微研究后，他成功找到了系统自带表情包。
　　一眼，他就精确喜欢上了其中一个礼貌又可爱的笑脸。
　　【精灵王：（微笑）】
　　路迦：……
　　这次聊天大概用了十分钟。
　　期间路迦收到了九个微笑表情，终于结束沟通后，一旁的羽毛笔挑眉问：“确定不借助舆情让圣庭应战？”
　　路迦点头：“有些事情不太适合被娱乐化。”
　　仅靠八卦传播，很容易扭曲事实，或者被断章取义。
　　之后还有网络建设大会，决战，以及决战当天发生的事情……如果全都靠社区议论，为了博专注度，早晚涌现出专门为圣庭洗地的。
　　“而且……”路迦顿了下，“这一次圣庭有九成可能会应战。”
　　以他们的圣品，还会在决斗中玩阴谋。
　　好在自己也很阴。
　　路迦：“不但阴，还硬。”
　　命硬，专克各种不服。
　　他会让圣庭知道自己的脸皮有多厚。
　　不过现在需要额外做一件事。
　　“有没有觉得现在风气特别不好？网络流言蜚语太多，根本辨不清方向。”
　　羽毛笔：“……”谁之过？
　　“我想筹备一档特殊的节目。”路迦看着羽毛笔，一副世人皆浊而我独清的样子：“新栏目将主打一个权威，全部用来播报当日要闻。”
　　围绕决斗事件，提供一个播报平台。
　　看他再三强调权威，羽毛笔想了想：“类似官方发布的声明，具备公信力。”
　　“对。”
　　国情不同，路迦原来所处的世界中各国节目也不同，有的地方甚至杜绝娱乐和电视剧，但有一点是共同的：新闻。
　　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新闻联播’。
　　“不管是为了即将开始的决斗还是重要会议，甚至是日后公布生命树真相，都少不了这样专业性的平台。”
　　羽毛笔听他说完大概流程，应该算是比较好推进。
　　路迦已经想好了：“先成立一个简易的新闻部，只由四部分组成：主持人，新闻编辑，撰稿人和记者。”
　　“你准备当主持人还是撰稿人？”
　　路迦：“我当上司。”
　　羽毛笔挑眉：“不是说四部分？”
　　路迦：“因为上司是多余的。”
　　他就是多出的那个。
　　“……”
　　自由人上司路迦其实并不自由。
　　演播室的选址，招聘员工的工资，还有选聘标准这些他都得一手抓。
　　羽毛笔提醒他：“我好像记得你有个朋友叫莉莉安。”
　　好一个好像记得，感觉这份记忆很是不情不愿。
　　路迦摇头：“这次我自己来。”
　　当天，他就把招聘启事发去了含克林哨塔在内的附近几座城市。
　　除了记者，其他选聘标准很简单：穿着得体，吐字清晰，有较好的应变能力。
　　标准简单，工资给得不简单，远超正常工资的数倍，愿意来面试的恶魔不少。
　　当日晚上路迦便直接展开面试。过来研学的交流团本来要离开，见状也好奇留下来，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面试在广场上举行。
　　路迦一眼刷掉大部分过分暴露的穿着，这份职业需要有一定的服从性，选聘标准明确说明穿衣标准，还这么干的多半是刺头。
　　“抽一张，开始读。”路迦让剩下的求职者排队，从厚厚一沓中随机选一张绕口令。
　　成年恶魔选定考题后，读起来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复读机。
　　周围不让出声，围观者只能心里下意识默念，绝大多数心里念得都很顺利，顿时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成年恶魔。
　　这么简单都不会读。
　　“下一个。”
　　轮到自己，候选者自信上前。
　　【你会炖炖冻豆腐，你来炖我的炖冻豆腐。】
　　“你会炖炖顿……动次打次……”
　　“下一个！”
　　大陆通用语和华夏语发音上很像，路迦其实只要求能勉强读通顺就行。结合形象，最后大约筛选出了一百来个恶魔。
　　路迦开始提供正常稿子，重点考察声音和断字等。
　　他当场示范了一下播音腔，口腔肌肉调整后，使得音色更加饱满明亮。
　　结合同时代的审美，他稍微加了点低音。
　　在场恶魔都听得惊叹连连，光是听声音，莫名的有种信服力。
　　羽毛笔下意识想试试，被路迦制止：“别学。”
　　学不好就是气泡音。
　　一开始羽毛笔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一个接着一个恶魔开始试稿。
　　部分刻意的模仿下，游离成超绝做作感。
　　羽毛笔像是回到了被奶嗝支配的日子。
　　不远处，本来好奇围观的学生都跑没影了，他也想走。
　　刚一起身，周围被血鸦色封锁了。
　　路迦张开恶魔的翅膀，定定问：“你要去哪？”
　　不是说好会一直在？
　　羽毛笔轻声道：“请假半小时。”
　　“想走，”路迦冷笑：“先从我的翅膀上踏过去。”
　　“……”
　　气泡音快要掀起海浪的现场，双方遭受了剧烈的精神污染。
　　好在只要样本基数足够多，总能挑选出合适的，最后一男一女两位恶魔脱颖而出。
　　“我……真的是要招我吗？”男恶魔忐忑地接连确认了好几遍。
　　他们属于长相过分周正的，这种长相在恶魔里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已经超过了四十岁。
　　混血恶魔本就地位低，一般过了这个岁数，就会被各种挑剔。
　　路迦颔首：“你们在形象和声音上都很契合。这两天就暂时住在克林哨塔，等通知安排。”
　　得到肯定的答复，男恶魔才长松了一口气。
　　在确定作为门面的主持后，接下来关于记者和撰稿者的招聘就要轻松很多。
　　克林哨塔就有现成的魔民满足记者条件，他们生存战斗能力强，可以随时跑长线。新闻编辑和撰稿者相互配合，只需要具备一定的文学素养，通过笔试很快筛出合适魔选。
　　至于演播室直接设在哨塔最高层，日后也算是另一个地标性建筑。
　　仅仅两天时间，路迦就差不多将一切安排好。
　　演播室布置好的那天，他举办了一个很小的剪彩仪式。
　　这两天一共该招聘了三十位工作人员，如数至现场报道。
　　卫兵队长都为这种低调诧异：“不再多完善一下吗？”
　　路迦摆手：“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子，运转起来后，再慢慢打补丁。”
　　最重要的还是新闻稿。
　　从前新闻联播天天看，套用形式并不难。只要确保每一条播报新闻实事求是，内容短小精悍。
　　一切安排就绪后，路迦组织了第一次部门聚餐活动。
　　混血恶魔都会有一个显著标志，好比路迦的发色，大部分恶魔体现在皮肤和魔纹上。
　　所以近看员工们五彩缤纷。
　　路迦起身，举杯对着彩虹桌说：“一月二十二号，也就是明天，我们将迎来首次开播。”
　　记者员工很有探索精神：“选在这个日子是因为……”
　　路迦：“因为我看了万年历。”
　　万年历说是吉日。
　　“……”
　　路迦看向两位主持。
　　“为了确保时效性，等你们拿到最终稿的时候，最多只有一刻钟的准备时间。我会准备提词器，但是更多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有信心吗？”
　　两名恶魔有些紧张。
　　路迦又提了下工资待遇：“有信心吗？”
　　“有！”
　　路迦满意点头。
　　“干杯，庆祝明天首播顺利！”
　　是时候让圣魔大陆各个种族知道什么是专业，什么是公信力了。
　　他敢保证，第一次开播时的每条新闻都会很炸裂。
　　众魔举杯：“干杯！”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权威，公正，只要没有掐头去尾的假新闻，就能保持公信力。
　　这就是我，一个正值无私光明的好领导。
　　阿莱克斯：同意。
　　其他人：？？？


第69章 决斗
　　小聚过后, 时间在充满希望中来到一月二十二号。
　　近来多暴雪。
　　即便是魔法师，也不喜欢在这样的日子出门。终端的普及率每日上升，买不起的群众乐得在休息日于网吧消遣, 有的还通宵。
　　文娱萧条的时代, 这无疑成为大家最好的调剂方式。
　　当下除了怪谈游戏，最火的要数【咕噜噜】视频平台。
　　继上线真假少爷, 平台开始不断和当地的歌剧院合作, 抓住了一大波受众。
　　休息日的晚上，观众习惯性点开咕噜噜视频, 寻找有没有新的歌剧看。结果刚进去, 首页顶端的滚动条无比瞩目，新增的一个栏目来回投放着预告：《今日要闻》。
　　“新节目？”
　　一堆花花绿绿的歌剧预告中，它有种格格不入感。
　　发现距离开播没剩多久, 闲着也是闲着, 泡在网吧的顾客决定边看边吃点小食。
　　和预告的一样，栏目准时准点开始。
　　无比霸气的音乐开场, 正在往嘴里塞点心的网友动作一顿。
　　一整个圣魔的大陆地图伴随音乐从眼前闪过，无论是颜色还是基调，都有别于现下的播出风格。
　　“有点怪。”
　　哪有用地图做片首的？不确定再看看。
　　前奏结束后, 新闻主持端坐在长桌前, 微笑面对屏幕前的观众。
　　一张口, 字正腔圆且神情严肃。
　　“各位观众，晚上好。今天是魔域月历一月二十二号, 欢迎收看今日要闻。”
　　“……”观众晚上不太好。
　　他们反应了一下，才确定这是真的恶魔。
　　“被夺舍了吗？”印象中, 魔族不都是举止放纵, 极其重视肉欲享受？
　　眼前的恶魔十分保守不说, 本就健壮的体格，被布料包裹的严丝合缝时，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此外，连头发都是用发胶一丝不苟地固定着。
　　画面反差冲击力相当大。
　　路迦总共招了两名主持，采取轮班制，根据面试时的成绩，今晚由年纪较大的那位恶魔开场。
　　“叽！”
　　看到节目惊讶的不止是普通观众，正在修指甲的雪貂，动作都慢了半拍。
　　它爪爪的，魔族脑子这是被圣人踢了？
　　一旁圣人早就知道了路迦要做新闻节目。本以为对方会延续夸张渲染的风格，谁能想到，如此的……质朴。
　　恶魔主持几乎脱稿播报，经过多日特训，初步具备专业主持人的素养：
　　“…从第一魔法学院来的交流考察团已于今日折返。”
　　屏幕插播了交流团来时的几个画面，学生和克林哨塔同龄恶魔友好交流，老师和卫兵切磋，整个画面看上去意外的和谐。
　　事实证明，文字和看视频是两种感受。
　　严肃板正的风格，没有任何夸张的记述，就如同一桌鸡鸭鱼肉中唯一的爽口菜，观众会觉得神清气爽。
　　神清气爽后就是卧槽了。
　　看学生制服，确实是第一魔法学院的学生！他们什么时候去魔域交流的？
　　一些网吧的网管甚至暂时取消了屏蔽声音的魔法，方便大家放声交流。
　　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只用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介绍。
　　画面重新切到主持恶魔的脸上，从容进行着下一条新闻播报：
　　“因曾经的第一王储亚历克死亡，诺丁亲王前去魔都讨要说法，据悉魔王因闭关未曾接见，不久诺丁亲王和红榕城主爆发激烈冲突。下面由本台记者巴里为你带来更多现场播报。”
　　砰。
　　镜头一转，一个尸体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四分五裂。
　　观众：“……”
　　手里吃的都吓掉了。
　　连线记者巴里拿着扩音装备，头发在狂风中乱飞：“大家晚上好，我现在正在红榕城外霍东山脉和拉里城的交汇处。诺丁亲王的侍卫队此刻还在和红榕城主的亲兵交战，截止到目前，双方已经开火七十二小时！”
　　“我身后的几个堡垒已经被炸毁，当前红榕城主处于劣势，但附近营军称，阿蔓亲王正在率兵赶来。他们很快就可以打一场反击仗。”
　　从这条新闻出来，不论是网吧，还是正在和亲友一起看终端的，一瞬间都安静了。
　　刚回到军队休息室的卡罗尔上将直接停下脚步：“魔族内乱，打起来了？”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凝重。
　　魔族内部常年纷乱不休，战乱的消息对他们而言，算不上重磅炸弹。
　　真正让他产生威胁感的是新闻本身。完全有别于报纸隔时刊登稿件，新闻直播的及时性带给了他扑面而来的震撼感。
　　这是何等高效恐怖的信息传递工具！
　　正想着，军队广播通知所有将领立刻前往会议室开会。
　　新闻还在继续：“红榕城是虎仗树主要开采地，虎仗树又是制作卷轴的必备材料，受战争影响，接下来卷轴价格可能迎来新高。”
　　一传十十传百，聚焦在屏幕前的观众越来越多。
　　其中平民看得心直怦怦跳，一个新闻栏目居然如此厉害，能让他们第一时间知晓这么多。
　　要知道，以前这些消息都是秘闻啊！
　　才从几个惊讶的爆点中回过神，就见主持恶魔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郑重开口：“接下来让我们聚焦域外新闻。”
　　“今天上午十二时，人族各大中心城市针对终端程序员招聘的笔试正式开始，据悉本次报名考生超百万，堪称史上最大规模的招聘。”
　　说到这里，主持恶魔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相似的境遇会促生共情能力。
　　实力卑微的混血恶魔和那些魔力低能者的待遇都差不多，从出生起就被决定了命运。
　　然而此时此刻，由他播报的内容正被整片大陆看到，而播报内容中的这些考生也在努力改变命运。这种交织感，让他无法不动容。
　　主持恶魔强忍住这种酸涩。
　　复杂的情感变化透过屏幕直观传递给观众，一时间，一些不同种族的平民心绪也开始渐渐复杂。
　　主持恶魔牢记应该遵循的专业素养，还在继续播报。
　　“……为您插播一条重要消息。”
　　“因生命液一事，精灵王不久前向圣庭圣女送出生死决斗战帖，据悉这已经是本周内精灵王第二次连下战帖。”
　　屏幕前一口气还没缓完的观众：“！！！”
　　他们心情犹如坐过山车的时候，魔域，克林哨塔，新闻部。
　　终端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路迦站在角落处，阅读莉莉安提供的消息，对方派了一些人在网吧附近，观察观众的反应，听说很不错。
　　羽毛笔说：“按照这份反馈，新闻直播会在最短时间内建立权威性和公信力。”
　　对方想要的平台已经有了。
　　路迦也是小松口气，颔首说：“接下来只需要等决斗，只要决斗胜利，我们就立刻筹备在新闻中揭秘生命树的真相。”
　　这可比他在社区发一条动态宣传生命树存在问题有用的多。
　　一环接着一环，不能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
　　一月二十二号，《今日要闻》第一次试播大获成功。
　　一月二十三号，仅隔一日，第一次全民网络建设大会在克林哨塔举办。
　　但很快，这条消息被另外一条消息遮住了热度：圣女应战！
　　决斗地点定在放逐之地。
　　圣庭已经提前放出消息，本次决斗禁止观战，否则后果自负。
　　如今的放逐之地，神识一扫，都知道有没有多余生命气息。这种情况下，试图去偷偷观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大众想要见证这场世纪之战的心情到达极点，又苦于没有办法。就在这时，社区里不知道谁发表了一条言论：
　　【看新闻能知道吗？】
　　这句话一出，顿时打开了一个豁口，不少人下意识想要在《今日要闻》官方号下留言。
　　一进官号，主页介绍中几个大字无比醒目：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
　　看到介绍后，加重了网友的笃定。
　　每日连续固定时间的新闻直播，所有消息又经得起考据，已经无形中让他们认可这个平台。
　　这档特殊栏目，逐渐开始代表大陆重要事件的传播渠道。
　　【你是我在这场世纪之战里唯一的人……魔脉，请务必提供一手资讯！】
　　【求求了，那天我请假，全程守在终端屏幕前！】
　　【同意，我愿意花钱看！】
　　自从有了终端，刷评速度越来越快。
　　截止当晚，大众留言数已经轻松超过上次的预告瓜，再创新高。
　　其中还有不少大人物悄悄建的小号，也在暗戳戳表达同样的诉求，希望新闻直播能提供决战的消息。
　　新闻部不断和路迦沟通，商讨如何回馈观众的期待。
　　路迦一面和他们对接，自己这边也没闲着。
　　网络建设大会要一连开数日，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却抽出时间在画图。
　　羽毛笔好奇有次想要瞥一眼，后者神神秘秘地遮掩一番。
　　好熟悉的场景！
　　当时给路迦庆生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的欲盖弥彰。
　　羽毛笔现在就像是照镜子一样，确定对方准备了惊喜给他。
　　垂目间目光变得柔和，羽毛笔说：“今天是大会最后一天，得尽快结束这场拉锯战。”
　　距离决斗只剩不到三天，再晚就来不及赶到距离放逐地最近的巨石之城。
　　簌簌落笔声停顿了一下，路迦站起身。
　　“走，去开会。”
　　会议室就在新闻部旁边，参会的各种族路过时，都会刻意地停下脚步。
　　新闻直播的含金量直线上升。他们已经意识到必须尽快成立自己族内的新闻班底，不能让民众在重大消息上，依靠他族的获知。
　　唯一的麻烦是，担心路迦会阻碍。
　　谁知当事人并不介意分享相关经验：“共建网络文明，实现互惠互利。”
　　对于想要加入互联网便利的种族，路迦直接开口向他们索取某样武器。
　　会议主题中的相互二字被重点强调。
　　各族代表目光闪烁。索要武器的原因并不难猜，多半和精灵王与圣女不日将进行的决斗有关。
　　但他们谁都不愿意无端牵扯进圣庭和精灵族的恩怨。
　　尴尬窒息的沉默中，一起参会的羽毛笔突然勾了勾嘴角：
　　“不如会就开到这里？有合作意向的直接私下联系，天黑前没有联系的，默认自愿被拒网络大门外。”
　　声音不大，但谁都听清了。
　　不善的视线纷纷投来，发现是陌生的面孔，又锁定种族失败，只能暂时把气憋在心里。
　　傻子才要站门口！
　　谁都能看到网络的巨大前景，真那样的话，岂不是一步慢步步慢。
　　路迦和羽毛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语气轻缓：“……用你们手中的一些消耗品，换取长远可持续的利益，难道不好吗？”
　　气氛依旧沉默。
　　路迦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耐心等待着。清脆的声调在一道身影站起来时，缓缓停顿住。
　　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的居然是兽人族，现任兽人王用粗犷的嗓音问：
　　“你说精灵王可以许诺和我族过往恩怨不究，是真的吗？”
　　路迦微笑：“当然。”
　　现任兽人王闻言下了决心：“行，我同意。反正这么多族群，圣庭难不成要举世为敌？”
　　法还不责众呢。
　　一句话让不少还在权衡的族长有些心动。
　　“也对。”又不是让他们率军开战，有何不可呢？
　　会议表态永远像多米诺骨牌，从众让趋势很快倒向一边，路迦见状唇角微微扬起。
　　“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重创圣庭仅仅是一个小目标。
　　·
　　年初大家都在订立自己的小目标，有的杀人，有的放火，有的劫财。
　　克林哨塔进行网络建设大会的时候，圣庭同样在进行部署。
　　因为献祭仪式，实习神官入职仪式的最后一环拖到今天才正式进行。
　　整个场面肃穆有序，前些日子的实习神官站在白色高大的建筑内，动作不敢有丝毫逾越。
　　其中有实习神官特意多看了眼，确定那天在路上见到奇怪队伍里的人，没有一个出现在这里。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些人早就变成了生命树下的骸骨。
　　现在整个圣庭职位最高的就是圣女和一位资历久远的大神官。
　　双方居上座。
　　交流只能彼此听见。
　　神官的眼皮在张合间，威严无限：“针对精灵岛邻海进行部署已经差不多了。从放逐之地折返而归的必经路上，高空遮掩阵法全部凝聚，三百大魔法师全部就位，纵然决斗精灵王处在上风，他回去的路上也有去无回。”
　　这还只是有备无患，如果计划顺利，决斗中精灵王就会有七成可能殒命。
　　圣女微微颔首。
　　一旦精灵王陨落，精灵族陷入混乱，针对那孩子的咒术就可以开始，即便圣人也不可能两头兼顾。
　　解咒过程中的行动路线和可能性她全部考虑过，伊里亚德途径之地会设层层关卡，必定能将其活捉。
　　神官微微侧目，嘴皮动了下，似乎要说话。
　　圣女淡淡：“圣庭的命运早已和生命树连接，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生命树恢复盛况。”
　　哪怕是她的亲生孩子，也不能。
　　因为心软而功亏一篑的情况，不会出现。
　　……
　　决斗时间定在二月初七。
　　根据人族的万年历，宜动土，求财，馀事勿取。
　　大部分群众显然不存在这些忌讳。
　　这一日，大家纷纷排队请假，一些地方更是万人空巷，全部聚集在网吧门口。
　　如此恐怖的全民关注度，纵观整片圣魔大陆历史都是前所未有。
　　路迦抵达巨石之城的时候，城内挤满了各族来客，其中不乏情报贩子。
　　他这次特意叫上了伯兰尼，一路与龙同行，腾云驾雾轻易被城门守卫认出。
　　守卫看到他们，礼貌问安后说：“再晚点，就封城了。”
　　“封城？”
　　守卫：“超流动负荷了，不易维系治安。”
　　这一场战斗，无论谁输谁赢，都将改变整片大陆的形式。
　　距离放逐之地最近的就是巨石城，能比较容易获得战报。
　　城中如今全是强大的气息，现在敢来的，全是真正厉害的大魔法师，否则这偏远之地，决斗一结束，返程路上趁机袭杀劫财的大有人在。
　　路迦等刚一出现在街道上，立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好在他早有准备，旁边伯兰尼释放的龙威让其他魔法师不敢轻易靠近。
　　无视周遭，迈步走在街道上，伯兰尼只和路迦交流：“我看终端好几个平台又更新了，但没发现什么新功能。”
　　羽毛笔这时也竖起耳朵，路迦这几天上传了新的魔法架构，没有像往常一样让自己检查，所以他也不知道更新的点在哪里。
　　并未正面回答，路迦看着天空的颜色由蓝转为不自然的透白。
　　他眯了眯眼，流畅切换了话题：“决斗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最近日记里的偷偷造访者少了很多，大家都在干什么？
　　@圣人@龙族@圣女@亚历克
　　阿莱克斯不请自来：我全勤。
　　路迦：[问号]
　　圣人：正在为决斗开设黑市押注。
　　龙族：到偏远地方去，到需要我们建设的地方去。
　　圣女：忙着搞阴谋，勿扰。
　　亚历克：死都死了，艾特我干什么？！[愤怒][愤怒][愤怒]


第70章 心·脏
　　魔法元素遍布视野。
　　高空中, 驻守在巨石城上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也掀起耷拉的眼皮，极目远眺。
　　远方, 正是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的荒芜之地。
　　山巅云层上, 气候极寒。
　　女子腰挂配剑，戴着一张模糊五官的雪白面具, 和精灵王遥遥相对。
　　随着她拇指一动, 长剑出鞘半寸，剑芒一时间照耀天地。
　　精灵王同时以魔力幻化成箭矢, 射出一箭。
　　对面的女人仅是素手微抬, 以冷气凝结为屏障。
　　箭矢和屏障克制摩擦，霎时间风卷云涌，天地变色。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起势, 甚至没有融入多少魔力。
　　第一次出手, 双方只是试探。
　　极致的白让精灵王视线被剥夺了片刻，连铂金色的发端都镀上一层霜。他不断聚拢的绿色光点, 消弭着这种剥夺。
　　冷漠注视着对面的女人，精灵王忽然道出三个意想不到的字：
　　“你是谁。”
　　女子的身体有种诡异的时间矛盾感，仿佛强大又衰弱, 这是一位绝世强者, 但绝非圣女该有的气息。
　　回答他的声音十分轻柔。
　　“你只要求和圣女决斗, 圣庭没有违背诺言。”
　　说话时眉头却是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对方刚刚询问自己是谁的时候，另一只手还在拨弄腰间的东西,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在决斗中, 多少透出了几分漫不经心。
　　信号有别于普通魔力, 女子立时默念咒语, 开始增设屏障。
　　空中每一片雪花的棱角全部融合了魔力，整片天地形成透明的牢笼，如同早期防火墙，只不过防得是信号源。
　　……
　　冰封千里。
　　放逐之地和巨石城的过路要道上，记者巴里正靠着龙族提供的特殊魔具遮掩气息。
　　尽管已经足够远，缺乏装备，仍旧会面临被强者神识发现的风险。
　　终端响了一声。
　　战地记者巴里紧张地拿出来。
　　【精灵王：（微笑）】
　　巴里轻吸口气。
　　伊里亚德殿下曾交代他，如果收到来自精灵王的微笑表情，就选择第一版本的新闻稿。
　　清楚记者不可能观看到真正的战斗过程，路迦已经提前预测完大致走向，让巴里结合天空中的打斗特效，适时朗读新闻稿就好。
　　调整好设备，巴里焦急地等待连线。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连线被接通。
　　气温太低，巴里屏气凝神，尽量控制住声线：“观众朋友好。”
　　不经意间发现下方可以看在线人数时，巴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两亿。
　　算上网吧的终端数量，岂不是相当于只要存在终端的地方，全民在线！
　　“我现在正在距离放逐之地交战处不到六百公里的地方，你们可以看到，整片地域都因为交战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真正的观看数量，比巴里看见的还要多出数十倍。
　　网吧门口的顾客数量就像是这茫茫雪原的雪，几乎一群人围着一个终端。
　　《今日要闻》其实已经开播十分钟。
　　先前几条新闻，依旧关于红榕城主和诺顿亲王的纷争，其次是魔域今年一些地区方针的调整。
　　有的观众大失所望，都准备离开了。
　　剩下观众正要犹豫要不要等下去时，恶魔主持忽然进行了连线。
　　真的有！竟然真的有！！
　　观众一口气刚提到嗓子眼，就听巴里在简单的介绍后，直接切入正题。
　　“决斗在十分钟前已经开始，最新消息是两方都如约应战，不过就在刚刚，我听到了特殊的剑鸣声！疑似镜之剑。”
　　镜之剑是圣庭史上最杰出圣女的佩剑，十分有名，传说拔剑时，长剑可照映天地。
　　蓝色的天空会变成透明的镜子。
　　“什么，镜之剑？！”
　　这怎么可能？
　　大部分观众不顾时间地点地站了起来。
　　魔族几大亲王和王储们眼睛更是没离开过新闻，哪怕视路迦为瘟疫的玛丽公主事前也专门命手下找来终端。
　　“镜之剑……”玛丽公主闻言阴晴不定地笑着：“那个死女人果然又在耍心机。”
　　这一代圣女的佩剑明明是曜之剑，宝剑有灵，进行生死决斗的时候，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更换佩剑。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可能也浮现在一些大人物脑海中——
　　此圣女非彼圣女。
　　生命树下，封印着一名圣庭史上最杰出的圣女不是什么秘密。
　　同样是圣女，由她代替圣女参战不算违约。用一位本就该临终的绝世强者，换取一族之王重伤或者惨死更是再划算不过。
　　精灵王一死，圣庭便可抓住机会一举进攻精灵族。
　　他们还只是怀疑，才带着交流团返回人域的狄兰几乎是笃定。
　　有关生命树下封印强者的事情，还是她不久前亲口告知路迦，这也是圣庭制衡圣人的一张绝对底牌。
　　“这才过去多久？”
　　对方就能精准打击报复。
　　狄兰转过身肩膀又开始微微颤抖，露出招牌笑容。按照这个速度，路迦很快可以铭籍本单开一页，自己加入进去。
　　平民日常消息不足，反应自然要比这些阴谋家慢了半拍。
　　不过他们也很快意识到什么，一个个脑子嗡嗡的，眼珠子几乎要黏在屏幕上。
　　……
　　新闻直播间观众数量大爆炸时，放逐之地的天空更亮了。
　　剑芒映照，丝毫没有夜幕要降临的征兆。
　　短短几个回合间，剑与魔法，咒语和封闭术，死亡和生机无线交织缭绕。
　　精灵王周遭升腾的绿色光点，如激荡林海，不断磨平吞噬着这片白色。
　　女子下方是山巅，飘然若仙，挥剑迎战。
　　极致的冷和生命的绿色光点在半空中互相吞噬，精灵王被寒气逼退了三分。
　　“你这样的实力，在任何时代，都可冠绝一世。”女子从容布施魔法：“可惜遇上了我。”
　　并非实力绝对压制对方，而是解除封印后的回光返照，让她出手可以毫无顾忌。
　　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咒，在她这里更是利器。
　　女子用一种淡漠又悲悯的口吻说：“不过更多其中内情，你只有进坟墓里知晓了。”
　　只要将目标困在时停阵法内，三秒动弹不得，她就可以自爆。
　　能带着一族之王给自己陪葬，这感觉还不错。
　　“我的灵魂将追随生命树永存。”
　　女子唇畔微微掀起。
　　然而就在这时，精灵王摇头：“圣庭不守规矩，那我也不必守了。”
　　过于淡定的神情，让女子莫名升起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托一位挚友的福，本王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有准备的仗。”
　　话音落下，掌心一翻。
　　半空中瞬间出现各种古怪的物件。
　　玉佩，石头，宝器项链……杂七杂八的东西如一座小山聚集。
　　不是武器。
　　女人迅速做出判断，玉佩石头上都有图腾，更像是某种信物。
　　就在她警惕观察时，不同的气息从这些杂物上氤氲而出，一道比一道强大，紧接着龙吟，虎啸，半人马的嘶鸣，连成一片形成前所未有的磅礴气势。
　　一道道身影如青烟般升起，爆发的恐怖威压连千里外的巨石之城都有所感应。
　　褐色的迷雾率先化作人形，他穿黑色法衣，背着弓箭，面容冷峻，眉眼间流转的全是阴冷。
　　之后又有更多烟雾化形。
　　弓箭男子旁边的人影看上去要质朴很多，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只是额上的角锋利无比。
　　再旁边的人头戴皇冠，雍容华贵，似乎是某个异族的王。
　　而他们后面，又陆续有近乎百余道身影。
　　“暗精灵，兽人王……”
　　女人甄别出几道身份。
　　不，确切说，是曾经的暗精灵和兽人王，这是他们的祖魂，还有半人马，深渊魔兽，海怪，血族……看到最后，女人直接掀开斗篷，确定没看错。
　　怎么连狮鹫都有？！
　　场上同时代一些老熟人，开始打招呼。
　　“你这畜生也在啊！盖伦，斗了一辈子，想不到再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
　　“哎，不肖子孙，弑血燃香告知要把我换成什么百分之一的网建分红。”
　　“哈哈，我百分之一点五。”
　　“靠！”
　　“那边怎么还有海妖？感觉才死了没多久。”
　　“各位前辈好，我族比较弱，一缕魂魄只能保鲜二百年，所以我们在自爆组。……来，自爆组的到这里集合了！”
　　狮鹫，人面鱼，巨蜴等找到组织，全部靠拢。
　　场面乱哄哄的就像是在开茶话会。
　　“我是圣人亲自来请的，承诺以后可以在我族危机时帮忙。”
　　“其他自爆组的好像谈的价格是爆炸每平米三千魔石。”
　　精灵王静静站在一旁。
　　大多数种族的老祖或者厉害的人物，都会留一缕魂魄守护宗族。
　　只要利益足够，哪怕是和光精灵不对付的暗精灵，也是可以置换老祖的！
　　半天空上，各式各样的祖宗团建，气息连起来可绕山腰三圈半。天地间的寒气因为这乌泱泱的一片，都显得不那么冷了。
　　女子在对面遗世而独立，竟然看上去有一丝孤苦无依的柔弱感。
　　真正命比黄莲苦。
　　精灵王补充：“我的挚友将本次计划命名为‘出来吧，祖宗。’”
　　网络建设大会上，路迦直接向各族索要某样恐怖的武器。
　　实际这毁灭性的武器指得是各族内先祖留下的那缕神识，他要利用亡者之魂，来掀翻圣庭的一大底牌。
　　一群已经死亡的大能者巴拉巴拉地畅谈着。
　　反正他们已经告别大陆了，能最后看一眼世界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不得不说，还是很兴奋的。
　　在场只有一个人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
　　先前胜券在握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朝精灵王看去：“你耍诈！”
　　圣庭只是换人，对方却带来了一百零八个祖宗。
　　这像话吗？！
　　前方有一百多缕神识拦着，精灵王闲庭信步般退至数万米外悬空而立。
　　一件又一件羽衣上身。
　　如果说路迦遭遇袭击时，被层层铠甲堆砌成铁塔，那今日的精灵王就像裹着被子。
　　没有丝毫拖沓，由十三位神识组成的自爆单元率先发起攻击，形成一个偌大的包围圈。
　　女子环视一圈，上下左右都是十八代祖宗的脸孔。
　　还有从土里钻传来的。
　　“呵呵呵呵……”
　　神识本就是消耗品，比她更不怕死，爆炸中还带出笑声。
　　“能带着曾经的绝世强者给自己陪葬，这感觉还不错。”
　　地底传出换汤不换药的台词。
　　近处山崩地裂，女子只能挥剑划出剑浪，硬生生抵抗爆炸产生的威力。
　　魔音贯耳中，女子成功抗了下来。
　　但她并不骄傲！
　　原本雪白的披风在飓风中被掀起，被炸成枯黄色，胳膊处负伤，连剑身都出现了一个豁口。
　　而对面的精灵王，仅仅衣角微脏。
　　女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美眸，出现了明显的怒气。
　　“混账！”
　　精灵王无动于衷，确定对方身上的衰败气息开始变得强烈。
　　自爆组之后，进攻组又无缝衔接出击了。
　　初代暗精灵王和兽人老祖才是真正的顶尖战力，率领近百道神识各施所长。
　　大家走位不同，近身远战各有涉猎。
　　女子手中剑光叠浪，无限放大剑本身的魔法抗性。
　　“你精灵族如此诡谲行事，以多战少，他日我圣庭必将踏平你精灵族，以血灌岛。”
　　狠话撂到一半，她目光倏然一动。
　　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
　　精灵王淡淡说：“这才叫以多战少。”
　　先前他隔岸观火，着实过于给对方脸了。
　　天空中的镜面被破开，如同湖中出现裂纹的浮冰，距离真正破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几百里外的记者巴里，冒着生命危险前进了五十公里。
　　“兽人族的吼，鲛人的歌声，半人马独有的烈火冲击……”
　　分明是不同种族的魔法。
　　“一切情况都和伊里亚德殿下预测的一致。”
　　巴里耐心等待着，按照殿下的说法，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让《今日要闻》一天只播报一件事。
　　所以这次新闻直播一共会连线两次，上一次连线已经结束，距离下次还有一刻钟。
　　漂浮在半空中的终端已经对准角度，一刻钟后，连线再度准时开启。
　　“观众朋友好。”
　　巴里的播音越来越专业性，通过神态和稍稍的提速，让观众跟着紧张起来。
　　“战局再次发生了变化！”
　　“暗精灵王，兽人王等多位魔法大能者前来助阵，相信屏幕前的大家，应该还能听到没有散去的标志性兽吼……”
　　两句话，直接给正在观看新闻的各族观众干懵了。
　　“……假的吧。”
　　和精灵族最不对付的两大种族过去助阵，这怎么可能！
　　过于离谱，怀疑时反而丧失了底气。
　　一些认识高等暗精灵和兽人王的观众，纷纷发去消息求证。
　　实际这两族内部也早就惊呆了，他们的王几天前收到邀请去魔域开会，怎么会去帮助精灵王决斗？
　　由于此刻王不在族中，谁也无法断言准确答案。
　　短短一会儿功夫，社区的消息像是疯了一样的刷新。
　　【十有八九是真的！到现在都没看到一个暗精灵跳出来反驳！】
　　【新闻中说‘等多位’，那就还有助阵的？】
　　【急急急，求真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真有这么多绝世强者，气息是藏不住的，圣女在抵达决斗场前就会发现。】
　　巴里还在进行前线战报：“助战者们到来背后的隐情其实是——”
　　屏幕前的观众甚至都忘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画面静止了。
　　不是连线记者卖关子，而是卡顿。
　　在线观众数太多，社区官号下面每秒钟的留言爆炸，同时间发动态的网民更是数不胜数。
　　一些远离智慧树的地方，信号难免会变弱。
　　记者保持在张口的动作，屏幕中央，却多了一个笑容阴险的Q小人，正推着一块死沉的石头缓慢前进。
　　石头周围跟着滚动三个字：加载中。
　　网友眼尖地发现屏幕中央的小人越看越眼熟：“等等，这不是电影里那个假少爷？”
　　明显以假少爷为原型画的。
　　“靠，《怪谈旅行》中偷火种的也是他！”
　　路迦最近很忙，没太多时间研究魔法架构，平台只新增了一个最简单的小动画。
　　卡顿时，羽毛笔演化出的形象会顶替日常加载符号，充当完美的拦路石。
　　羽毛笔阴魂不散，观众怨念爆表！
　　杀气，憋屈……铺天盖地的海量怨念翻涌，真实想要冲进屏幕殴打小人的情绪在暴涨。
　　不久前才在巨石之城找到落脚处，羽毛笔挑了下眉：“哪里来的这么多精神食粮？”
　　第N次大陆战争爆发了吗？
　　龙族有事外出，屋内一方空间内暂时只有两道身影。
　　路迦托腮，笑眯眯看着窗外落雪：“草船借箭。我们没有的东西，自然要问别人借了。”
　　祖宗如此。
　　羽毛笔需要的负面情绪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隔夜的打击报复√
　　居然敢给我吃预制菜，这就是代价！
　　阿莱克斯：当天的食物里甚至没有兽奶，他们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不把人放在心上还敢出来兴风作浪，该诛。
　　路迦：……拉黑你哦。
　　注：关于生命树下封印强者详见64章~


第71章 矮人族
　　有借不还的买卖被说得头头是道。
　　羽毛笔望过去, 正好见路迦侧脸眉眼含笑，一时间有些出神。
　　直到对方拿出终端，卡顿的新闻直播间上, 出现一个万分招摇的推石小人。
　　差不多同一时间, 城内飘来超分贝的谩骂声，隔着一堵墙还在源源不断输送。
　　“该死, 到底为什么画面会停住？”
　　“什么破网络, 这阴险的小怪人形象，究竟有没有人管一管！”
　　抱怨的声音中, 也包含巨石城主的无语。
　　追新闻直播追到一半被卡住, 他不得不往天上飞另寻方法观战，对上空盘踞的老怪物说：“老伙计，让我上去。”
　　他要举目看看, 现在打到哪了？
　　远处, 放逐地，战斗已经趋于白热化。
　　前代圣女快打道回府了, 可惜回的是地府。
　　单独一缕老祖的神识，肯定比不过圣女。后者解冻后，还保持着一定生命体征。
　　几轮激烈交手下来, 周遭神识越来越少, 但女子的状态也已经无比狼狈。
　　继续耗下去, 最多再过一刻钟，她就会彻底败北。
　　败不可怕, 虚无的惨败才叫人无法接受。
　　女子身躯化为流光幻影，试图突破包围圈来到精灵王面前自爆。
　　精灵王悬空而立, 又射出一箭, 初代暗精灵族长的手中也凭空出现长弓。
　　一前一后, 两支恐怖的魔法箭光暗交织，短程内，女子根本避无可避。
　　啪嗒，肉骨破碎的响声十分清脆。
　　一剑命中目标，女子重重摔了下去。
　　初代暗精灵王的神识不再看她，视线扫向精灵王。
　　神识耗尽力量即将消散，他只说了最后四个字：“唇亡齿寒。”
　　两族不合已久，但毕竟曾属一脉。任何一个灭亡，对另一个而言都绝非好事。
　　兽祖就要看开很多，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祖孙后代，反正已经出手过一次，仁至义尽。
　　最后消亡的功夫，抓紧时间看了一眼天地自然。
　　剩下二十多缕魂魄。定位是后备军，出力较少，也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大家抓紧时间各干各的，反正就是没一个看某代圣女的。
　　场面再次恢复了乱哄哄的状态，寒气形成的牢笼已然土崩瓦解。
　　先被群殴完虐，又被完全无视，历代圣女一个比一个高傲，哪能受得了这份气。
　　她怒而看向精灵王。
　　然而精灵王也没看圣女，拿出终端。
　　很快，巴里收到消息开始疯狂赶过来，路上还不忘时刻保持解说：
　　“生死决斗的结果已经出来，精灵王取得胜利！本台已经和精灵王成功取得联系，他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这无疑是一场震天动地的战斗，此圣女非彼圣女，此兽王非彼兽王，此暗精灵非彼暗精灵……”
　　网络开始陆续恢复信号。
　　记者强势的总结配合终于能登陆上的社区，真相终于缓缓在世人面前揭开。
　　期间观众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圣女不是圣女，助战者也不是这个时代的助战者。
　　整场新闻直播下来，他们充斥着各种疑问，千言万语化为短视频里的两句话——
　　什么是真的。
　　那什么是真的？！
　　巴里赶路时，镜头拉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先前大规模决斗的证明。
　　原本那些喧闹的神识已经消散了，碎石堆中，女子腹部被血水浸透，诡异的雪白面具皲裂。
　　安全起见，巴里不远不近地站着。身为一只恶魔，他却格外的有礼貌。
　　“您好，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本来要先采访精灵王，但看某代圣女快不行了，估计再不采访就死了。
　　“请问您现在有什么感想，对这场战斗的结局您能接受吗？”
　　回应他的，是女子冰冷的眼神和不断从口腔中溢出的鲜血。
　　“时代变了，您还可能不太清楚，我们的采访内容可以同步直播给大陆各民族观众。大家都很关心这次决斗的结果。”
　　噗。
　　这次是一大口血。
　　看她实在说不出话，巴里开始采访另外一位决斗方。
　　精灵王倒是十分配合：“生命液一事后，我对圣庭的品性不敢恭维，如果不是有人李代桃僵，我会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
　　这是真的，也是路迦唯一担心的地方。
　　精灵族有宁折不弯的气节，只要圣庭不玩阴招，精灵王哪怕持有这些神识，也不会使用。
　　还好，偏偏圣庭它最争气。
　　精灵王望向高空之上，还有一句话没说。
　　假如圣庭底线再低点的话，今天说不定会‘双喜临门。’
　　……
　　一场大战让巨石之城万里内的气温都有所下降，高空之上更是极寒。
　　极温被坚固的鳞片阻挡，伯兰尼在云层中穿梭，游动间几乎没有产出一点气息波动。
　　作为罕见的冰霜巨龙，这样的天气出行，堪称最完美的遮掩。
　　龙目于云端静静俯视着前方。
　　找到了。
　　路迦说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敌人。
　　“还真给他说对了。”从巨石之城往返精灵岛的必经之路上，圣庭设了埋伏。
　　圣庭的战略倒是不错，在高空领域设卡。
　　阵法和距离可以完美屏蔽魔法师的气息，正常决战后，精灵王实力难免有所消耗，或许真就精力不济被设伏。
　　伯兰尼随后给路迦发去所处位置的消息。
　　后者秒回：【马上来】。
　　待到两道身影同时赶到，伯兰尼探究的目光在羽毛笔身上一顿。
　　半个时辰前才见过面，怎么这人的气息忽然增强了？
　　刚吸收完小半个大陆的负面情绪，羽毛笔极目远眺，确定距离埋伏点还有百里左右。
　　“圣庭得知战败的消息后，很快会取消埋伏计划，这些魔法师应该在等撤离命令。”
　　现在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打吗？”羽毛笔分析完问。
　　路迦点头：“我开场。”
　　语毕伸出细长的手指，信仰汇聚而成的重磅炸弹，比当日会馆偷袭亚历克的更加磅礴。
　　过分强悍的光球，在成型的瞬间，远处的魔法师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来。
　　路迦先一步抬腿猛踹，光球如导弹笔直弹射。
　　“真理，发射！”
　　精纯的大团子光速命中目标方向。
　　速度太快，埋伏的魔法师注意到时已经没有时间布防。
　　他们哪里想到自己就是偷袭的，还会遭遇偷袭。伴随大团子炸开，这一炸，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路迦开了个好头，羽毛笔压根没有给这群魔法师反应的机会，撕开空间，灰白色雾气凝聚的细线对近处的魔法师进行操控。
　　“列恩，你疯了！”
　　被同伴攻击的魔法师低吼一声。
　　连续遭遇爆炸和暗袭，众人第一反应可不是对方被控制，而是出了反水的叛徒。
　　不然如此隐蔽的高空位置怎么会被发现？
　　羽毛笔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控制了几位魔法师。
　　三百多大魔法师，爆炸重伤了二十位左右，剩下的凝聚在一起，也是极其强大的力量。
　　可惜对内的怀疑让他们第一反应是逃。
　　抵达更高的位置，伯兰尼身体几乎趋近于无形，在喷下恐怖的冰焰，被焰火覆盖的魔法师顷刻间变成灰烬。
　　“撤！快撤！”
　　这时候谁也不会傻到再去等圣庭指令，直接遁走。
　　羽毛笔用完就扔，毫不吝惜操控着手中的大魔法师自爆。
　　另一边，路迦自步入十阶，发射完真理支撑的时间远胜之前。
　　魔法师自爆的瞬间，他趁机凭空凝聚成重弓，进行十连信仰箭矢发射。
　　尸体下饺子似的从高空坠落。
　　后面的惨叫声令前面的魔法师加快速度，有的反应过来，提醒千万不要分散，先确定袭杀他们的人数。只不过这些在保命面前，太过单薄。
　　最终逃窜的人仍旧作散沙流窜。
　　路迦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
　　片刻后，他收手对羽毛笔和伯兰尼说：“不追了。”
　　他们占了先手优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真逼急了这些大魔法师重新拧成一股绳，反而有些麻烦。
　　血腥味和垂死的弥音散发在天地间。
　　鲜血流淌的方向，更远处是决斗后高山变成废墟的残破。
　　此时此刻还有无数道强大的气息在朝着几乎放逐之地赶去，试图亲眼见证决战后的场面。
　　放逐之地的地势在祖魂的自爆中被强硬改变，正如同整片圣魔大陆的局势，在以无法阻挡的气势一路推进。
　　……
　　一场决斗让圣庭损失了一张制衡圣人的底牌，连带损失了不少魔法师。
　　新闻的实时播报在网上掀起震荡，一直到现在，大家还在探讨双方互玩的替身战术。
　　路迦回去时，城内冷清了很多，路边的讨论声倒是依旧不绝。
　　巨石城主不知何时来了，正和一位面容威严的男人在旅店对面而坐。后者眼皮和脖颈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鳞片，一看就不是人族。
　　羽毛笔猜出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巨石城天上那只守护兽的化形。”
　　路迦正好奇对方的种族时，男人先一步开口。
　　“我身上有一半龙的血统，母亲来自混沌兽一族。”
　　路迦看向纯血龙，伯兰尼点头：“确实有龙的气息。”
　　至于混沌兽一族，曾经也是无比强大的种族，因为肉身强大繁衍困难，已经绝种了。
　　男人看着路迦：“半年前初见你时，你还在为了几个金币奔波。”
　　这种大怪物级别的魔兽，居然会关注自己？
　　“形形色色的往来客我见得很多，有些人崛起只是早晚的事情。”男人起身，对巨石城主说道：“时间不早，我先出发去圣城了。”
　　路迦竖起耳朵。
　　知道他的好奇，巨石城主喝了口茶说：“圣庭这次损失不小，圣人准备恢复外庭，请一些客卿去坐镇，好帮助圣庭度过难关。”
　　圣庭过去分内外庭，后来为了更好的专权，裁撤外庭。
　　圣人显然现在要强制干预。
　　路迦闻言挑了下眉。
　　好一个客卿坐镇，这不就是直接监视起来了？
　　杀人诛心啊。
　　他拿出储物戒，对男人说：“劳烦阁下帮我带去给圣庭。”
　　最普通的储物戒，强大者神识一扫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四十九具尸体。
　　男人淡淡道：“顺手的事情。”
　　“凑整吗？”他问。
　　路迦：“……不必了。”
　　男人走后，巨石城主也有公务处理，他提醒了路迦一句：“终端上风向有些奇怪，你自己多留心。”
　　路迦点头。
　　他前面忙得没时间，现在一看，社区里全是疯狂的讨论，短时间内新增了上千个频道。
　　整个过程无限反转，最大的讨论点莫过于精灵王是如何拿到这么多祖魂。
　　陆续有几个种族出来回应，话术很统一，说是为了终端合作精灵王主动提的交易，他们也没想到会用在决斗场上，十分震惊。
　　没想到就有鬼了！
　　可谁都清楚，这注定是一笔糊涂账。
　　圣庭这次栽了个大跟头，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正面开火得罪这么多种族。
　　整场决斗下来，最大受益者无疑是《今日要闻》。
　　全程实事求是的跟踪报道，圣庭命令禁止观战的情况下，依旧能拿到一手消息。
　　还有事后对决斗者的成功采访，让它成了公认最权威的一个新闻发布渠道。
　　路迦满意刷着动态，忽然，目光微微一紧。
　　【警惕！终端会爆炸！】
　　这个帖子大约在二十分钟前发出，但热度很高。
　　【今早被炸伤，有图有真相，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尝试研究一下你们自己的终端。】
　　【呃，说出了我一直以来的怀疑。终端本身就是魔法装备，而每一个装备的实质都是武器。】
　　【这么恐怖吗！】
　　言论扩散和出现的时间十分集中，内容大同小异，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
　　矮人族甚至公开发表声明：
　　【警惕！终端内含有会爆炸的危险铭文！】
　　矮人族在科技方面，是绝对的权威，经过他们认证后，网上瞬间众说纷纭。
　　#终端，爆炸#一跃成为绝对的高讨论词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角度的抱怨，热度也渐渐起来了：
　　【我就只提出一点，终端当初说是可以替代传讯石，结果呢！卡顿登不上去。】
　　【没错，万一遇到致命威胁求救，岂不是害死我们了？】
　　【说是保命的，实际终端本身最致命。】
　　“还挺会找切入点的。”路迦看完后摇头。
　　终端的确含有爆炸铭文，它的核心是智慧树的叶片，在被强行取出研究时，叶片会自毁。
　　不过这种自毁几乎是以燃烧形式进行，伤人的可能性很小。
　　一般的卡顿，几分钟内就能修复。
　　遇到致命威胁，都要死了，谁还发短信啊。
　　当然，真遇到极特殊的情况，那也没办法，世上没有完美的产品。
　　收起终端，路迦懒散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羽毛笔说：“走吧，去休息。”
　　·
　　圣庭内部，完全不同于路迦的轻松，往日威严的殿堂内部，此刻正弥漫着低压的恐怖。
　　女使小心汇报着：“已经命人在转移视线，矮人族和伊里亚德早有隔阂，也愿意配合我们。”
　　圣女今日坐在大殿里，下方无尽长阶两侧侍卫一动不动站着。
　　女使汇报结束后，殿内温度好像更低了。
　　半晌，圣女轻声开口：“这么多指责终端的言论，我那个好儿子没有出来回应？”
　　女使摇头。
　　这正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精灵王，终端代销商等利益相关者，没有一个在这件事上出来做口头维护的。
　　如此严肃的指控，弄不好就会断送终端的销量，为什么他们选择漠视？
　　“呵。”
　　没有口碑就是好口碑。
　　圣女看明白了路迦的安排，新闻和终端，对方只在乎前一个的名声。
　　她不禁微微闭目。
　　圣庭就是为名声所累。如果今天是魔族动用替身计划，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但他们不行。
　　无数岁月积攒下的口碑，一朝崩盘。
　　“暂缓咒杀计划。”这张牌现在打出去估计用处不大，还不如留在关键时刻。
　　圣女忽而蹙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魔王居然不管不问。”
　　女使垂首：“据说魔王在闭关。”
　　“他闭得是死关吗！”
　　寒气泄露的瞬间，大殿所有人都垂首发怵。
　　女使在恐惧的同时，内心生出不安。
　　圣庭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接二连三的失利，恐怕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圣女的能力。
　　圣女也意识到情绪上有些失控。
　　她连续下了两道命令：
　　“动用我们在魔域所有的暗子，务必调查清楚魔王的动向。”
　　“顺便再去查一下，一直跟着伊里亚德活动的那名男子身份。”
　　那孩子际遇很好，从崛起之初便和不少大人物相识，身边有一些高手看护很正常。但她现在，有了些别的猜想。
　　……
　　太阳东升西落，不会因为死了谁就改变。
　　大家都很忙的时候，路迦美美睡了一觉。
　　每次发射完真理，精神上都会有些倦怠，整整睡了一天，他才终于缓过劲来。
　　醒来后，发现终端上有来自精灵王的未读消息：【今日太过匆忙，来日再来赏乐（微笑）。】
　　现在整片大陆都在关注精灵王，这个时候必然不适合见面。
　　【路迦测评：好的。】
　　外屋，伯兰尼和羽毛笔正在说什么。
　　见他醒来，伯兰尼开口说：“有关终端的指责还在加深，需要我去警告一下矮人族吗？”
　　“矮人族……”
　　路迦对这个种族着实没有好感，从放逐之地到巨石之城，哪怕后来在圣城，每一次遇到矮人族，都能发生摩擦。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矮人族相当厉害。
　　他们在工艺和科技上，几乎独树一帜。
　　未来想要降低终端使用的魔石耗损，发展什么三折叠，五折叠，八个留影石安装档位加钱的技术，离不开矮人族。
　　路迦想了想：“能给我详细说说这个种族吗？”
　　伯兰尼想了想：“每个文明纪元都有强大和衰落的种族，矮人族是少数屹立不倒的。他们的族人遍布在大陆各地，据说矮人族的始祖遭遇过血脉诅咒，所有后来的矮人族相貌丑陋，同时运气也不好。”
　　路迦一针见血：“都这样还能存文明中延续，看来本领是很强。”
　　伯兰尼：“不错。矮人族的机关可比阵法还要厉害，武器装备上更是一绝。”
　　他特别强调说：“这一代的矮人王更是顶尖的武器大师。”
　　路迦估计矮人族要比伯兰尼形容的还要厉害一点。
　　不然对方不会要求主动出面帮自己警告。
　　他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羽毛笔。
　　羽毛笔也和这个种族打过交道：“给好处讲道理没用，弄不好还会反咬一口。偶尔给点甜头，持续打压，矮人族就吃这套。”
　　欺软怕硬，心理扭曲。
　　路迦张了张口。
　　这都是什么天选恶人？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记者：请问作为幕后黑手，您对这次的决斗结果怎么看？
　　路迦：……
　　这是日记本，日记本！为什么来别人的日记里采访？！


第72章 IP价值
　　做完大数据调查, 路迦初步有了盘算。
　　看来对待矮人族，要硬气着来。
　　“等回头我再想想，先不用和他们撕开脸。”
　　伯兰尼十分欣赏他这种有条不紊的性格, 路迦衣服上还沾着墨迹, 显然赶来打反击战之前还写了会儿稿子。
　　不过……
　　“什么笔质量这么差，还漏墨？”伯兰尼费解。
　　路迦嘴角一抽。
　　羽毛笔制作的替代笔上, 渗透了一些对方的意识, 每每写三岁半，就会这样。
　　终端写字没有纸稿利落, 他只能将就着用。
　　看出他似乎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伯兰尼主动转换了话题。
　　“要继续针对圣庭布局吗？”
　　路迦摇头，成功斩断圣庭一臂，加上圣人那里已经开始出手, 他没必要把心思全部花在敌军上。
　　伯兰尼：“那我近两日就会返程去监督安全区的建设。”
　　路迦连忙问：“摩柯城那边情况如何？”
　　“按照你原先的想法, 以魔鬼沙漠和各种灵异故事作为噱头，确实吸引了一些游客, ”伯兰尼估算着：“真正发展起来估计还要两三年。”
　　太慢了。
　　路迦功利性很强，从魔王手上讨来的二十多座贫困城市，等全部发展完毕, 他都是百岁老人了。
　　现在必须尽快把这些城市盘活。
　　伯兰尼看出点什么, 说：“你想利用网络做宣传？”
　　路迦点头。
　　纯粹的景色宣传可不够, 还需要有一个营销点。
　　他眉头紧皱，试图找到突破点。
　　矮人族, 城市建设，以及培养粉丝得到信仰回馈, 是自己接下来要重点要做的三件事。
　　特别是最后一个, 直接关乎修炼进度。
　　时间悄然流逝, 期间路迦一直来回走动，根据羽毛笔的经验，一般走到三万步就差不多了。
　　旋风式散步，散到窗外又开始新一轮飘雪，路迦脸上重新有了神采：“以扩粉为基础展开行动，继续搞串烧，把三件事连起来做。”
　　歌手靠歌曲，演员靠作品，没作品的靠脸，最不济还能炒cp。
　　真假少爷虽然也火，但是因为逆天剧情，孵化出来的全是黑粉。
　　路迦拍板：“《真假少爷2》可以开始筹拍了。”
　　羽毛笔眼皮微微一跳。
　　路迦充满信念感的眼神扫过来：“我一定会捧黑你的！”
　　你想要的负面情绪观众都有。
　　羽毛笔：“……”
　　“我们还得轧戏。”
　　轧戏，就是同一时间接拍多部戏，演员的大忌。
　　路迦没这个忌讳，自我需求当先。
　　真假少爷只是顺带拍的。他真正想完成的是另外一部作品：“以现有大陆种族为原型，重塑宇宙时间线，打造超燃战争史诗。再给高人气的角色制作个人传，形成高光电影宇宙。”
　　电影宇宙的IP价值极其高，其独特的世界观有利于淡化种族歧视。
　　另一方面，群像剧最容易诞生黑粉，唯粉，CP粉。
　　开撕的过程为了寻求认同，粉丝群体会不断壮大。
　　伯兰尼挑出重点：“战争史诗？”
　　听上去似乎不错，应该有一堆人会为了这四个字买账。
　　羽毛笔眼中也有些兴趣。
　　说白了圣魔大陆无论任何种族，骨子里都有着战争因子。
　　听他们都说有感觉，路迦眼神发光：“取景地就定在摩柯城，未来这里可以打造成影视体验度假区。”
　　经典的影片，能带火一座城市。再加以引导宣传，吸引游客旅行打卡。
　　临近的几座城市，也往电影取景地发展，借鉴现代横某店的经验，还能提供一堆就业。
　　一箭三雕，简直满足当下的所有需求。
　　伯兰尼提醒他：“现在依旧是歌剧当道，你想让电影真正发展起来，需要更多群体加入这个行业。”
　　诚然路迦上一部电影很成功，但市场普遍认为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龙族的参演，路迦当时自身的热度，还有莱茵商行的大力宣传，才让电影小火了一波。
　　直到现在，提到这部跨时代之作，全是骂声一片。
　　路迦颔首：“欲取先给。”
　　“未来我们可以举办电影节，评选年度最佳电影，最佳男女主，最佳配乐奖……每个奖项都提供充足的奖金……”
　　羽毛笔忽然开口：“把奖金替换成名师指导，古咒语矫正，为装备提供高级附魔等。”
　　能拍得起电影的，不会缺钱。
　　路迦：“有道理。”
　　羽毛笔：“电影节叫路迦电影节。”
　　“有……”
　　有点夸张了。
　　留名到这种程度，路迦脸皮再厚，也有点顶不住。
　　他思忖后说：“迦莱坞？”
　　曾有个世界闻名的电影中心叫好莱坞，异界山寨版蹭蹭星光。
　　迦莱坞电影节。
　　感觉有点绕口，路迦又琢磨了一下：“……迦莱电影节。”
　　朗朗上口还好听，他喜滋滋问：“就叫迦莱电影节，怎么样？”
　　羽毛笔嘴唇动了动。
　　迦莱，迦莱……他重复默念了几遍，然后笑了。
　　“好。”
　　不会再有比这个更好的名字了。
　　旁观龙清，伯兰尼漠视羽毛笔自带笑意的双目。
　　想要办电影节，首先得让大家真正知道电影的魅力。路迦脑海中关于这部转型大电影已经有了很多构想。
　　“演员方面，需要帮忙吗？”伯兰尼问。
　　这次路迦没有拒绝。
　　他立刻双手合十作祈祷状：“那就拜托了。第一部我要以矮人族做原型设定。”
　　伯兰尼笑了。
　　“需要找多少矮人？”
　　路迦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
　　他想说一千，太少了拍不出画面感。
　　伯兰尼：“一万是吧，我知道了。”
　　路迦腰杆子差点直到向后弯，能找到这么多吗？
　　伯兰尼：“整片大陆常年活跃的矮人族，起码有三五亿。”
　　路迦闻言顿觉解决一桩大事，说：“拍摄期间我想要让他们签署保密协议。”
　　伯兰尼：“拿人钱财，规矩自然是你定。”
　　·
　　和巨石城主打了声招呼，当晚路迦便折返回魔域，趁着圣庭最近自顾不暇，他要迅速搞定电影拍摄。
　　伯兰尼直接去找演员，并未与他们同行。
　　过边境线后，路迦先去往克林哨塔，网络建设大会后，这里又是一副新面貌。
　　不但繁荣了很多，最近还正在盖一栋各族联合办公的大型建筑。日后网络保护墙的建立以及相关研究等，都会在这里进行。
　　各族已经提前派来了驻地代表。
　　路迦单独约见了光精灵和暗精灵族派来的代表。
　　他做事雷厉风行，想要询问终端爆炸传言的其他代表们，压根没机会插上话。
　　会议室。
　　光精灵和暗精灵坐在长桌极限两端，路迦位于中心点。
　　暗精灵眯了眯眼：“你头发被风吹起的时候，靠近他了五厘米。”
　　一根头发丝别想偏向光精灵！
　　“……”路迦不得已束发：“这次是有事情要拜托两位。”
　　他长话短说，介绍了一下即将准备筹拍的大电影。
　　暗精灵骨子里的好战因子立刻被激发，光精灵恰恰相反，只是安静听着。
　　“我想聘请二位来当电影编曲。”
　　精灵王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族内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路迦不好意思因私事去打扰他。
　　“编曲没问题，”光精灵对路迦观感不错，天生冷淡的翠眸扫过暗精灵，“但我一个足以。”
　　暗精灵冷笑，也是一样的意思。
　　音乐是电影极其重要的一环，绝对不能敷衍。如果单是一只精灵，很难在短期内完成这个工作量。
　　显然，双方不愿意承认这点。
　　看路迦沉默，暗精灵尖锐提问：“你是觉得我不行？所以找光精灵打下手。”
　　硝烟一触即燃。
　　羽毛笔瞥了眼暗精灵，路迦却从容接话：“再好的作曲家，擅长的领域也不同。”
　　他先说出需要配乐的几个场景：“一个是主角和家人日常相处，曲风要轻快又伤感；其次，还需要和战争相关的乐曲，热血悲怆，光是听着都很有浩瀚和空灵感……”
　　暗精灵打断，执拗要和光精灵争个高低。
　　“真假少爷不就是找我们族配的乐？水平你应该知道。”
　　格罗弗和暗精灵族长关系不错，但当初温泉偷窥的新闻多少让暗精灵和路迦间有隔阂。
　　他不忘挑了下对方话中的刺：“轻快和伤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还有热血会削弱空灵感。什么都糅合，只会四不像。”
　　语言的形容的确容易抽象。
　　路迦思考时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最终路迦耐心告罄：“我就曾经听过几首十分有触动的乐曲，或许能带来启发。”
　　暗精灵自然不信。
　　光精灵虽说认可路迦，但对于这句话，其实也觉得没多大信服力。
　　路迦大方伸手：“我需要一支笛子。”
　　这个时代有笛子，精灵族的储物戒里永远不缺乐器。
　　拿到乐器后，稍微回忆了一下曲子，路迦调整好竹笛的角度，微微垂眼便开始演奏。
　　缺乏其他乐器配合前奏，只能强行进入主题。
　　全程没有缓冲的余地。
　　几乎是在路迦吹奏的瞬间，暗精灵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他那副懒散的态度不自觉收了起来，渐渐地完全忘记了和光精灵的恩怨，主动凑近，尝试听得更清楚。
　　路迦正在演奏的是《star sky》，几乎可以称之为一首史诗级的战歌。
　　笛子虽然无法呈现出鲜明的旋律对比，胜在节奏感更强。
　　任谁听到后，脑海中都会自动铺开冲锋陷阵的战场，连羽毛笔都像是看到了黑夜降临，早就放弃的战场自动浮现，中途笛声更加高亢时，有黎明感，听完又感觉太阳永不升起。
　　凄美，悲壮。
　　会议室没有设施屏蔽魔法，外面的兽车经过。
　　魔兽直接飞到了超高速。
　　中途被甩下去的乘客：“……”
　　路迦只吹了短短几十秒，但他停下后，光精灵和暗精灵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抖，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这首曲子，是谁作的？！”
　　路迦平静报出名字和工作室。
　　两只精灵绞尽脑汁，确定没听说过。
　　路迦耸肩：“都是不会魔法的人类。”
　　“不可能。”光暗精灵罕见地异口同声。
　　一分钟，两分钟……路迦静静的注视下，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
　　双方怔神的功夫，路迦重新拿起笛子，竟然开始新一轮的演奏。
　　全然不同的曲风，先前海啸般澎湃的情绪神奇地在瞬间得到安抚。
　　阳光好像晒进来了。
　　光精灵只觉得是一首无比温暖的曲子，暗精灵不同，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笛子的音色完美适配这首曲子，直到路迦演奏完，在场都久久未回过神。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的配乐。”
　　路迦看着两张有些发呆的脸庞：“情绪的融合是不太好做，特别是轻音乐，不过我相信以二位的创造力，肯定可以。”
　　没听到回答。
　　路迦口吻略带迟疑：“……是不可以么？”
　　“当然行。”
　　“小菜一碟。”
　　是精灵就不能说不行，特别是在编曲上。
　　羽毛笔抱臂站在角落，嘴角勾了勾，在听完不会魔法的人类都能创造出如此伟大的作品时，肯定不会说不行。
　　放完大话，精灵就后悔了。
　　路迦谈工作报酬时，他们看似在听，实际早已魂不守舍。
　　谈好报酬和交曲时间，路迦郑重说：“那就拜托二位了。”
　　语毕，他起身离开。
　　会议室外，不知何时站着附近新闻部的员工，都是因为听到先前的乐曲而驻足。
　　两只精灵这时也起身了。
　　他们一脸冷傲挤出包围圈，只在几秒钟的时间便不见踪影。
　　角落里，光精灵直接给精灵王发去私信：
　　【王，赌上种族荣誉的时刻到了！】
　　过去几分钟，精灵王那边只发来一个冷淡的问号。
　　光精灵发过去刚刚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录下来的现场。
　　消息发出去后，久久没有回应，不知过去多久，那边发起视频连线。
　　光精灵迫不及待说：“您先前听到的那首曲子，是不懂魔法的人类创作。”
　　精灵王忽然想起路迦那句高手在民间。
　　从前他认同但没有太放在心上，这次却是真切感受到凡尘里的创作力。
　　光精灵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才试探着说：
　　“王，我放下话说，我也能创作出这样的。”
　　“……”
　　同样的事情也正发生在暗精灵那边。
　　在听完终端展示的乐曲后，暗精灵族长大为震撼。
　　“你告诉我，这是人能写出来的？”
　　暗精灵补充：“无魔力者写的。”
　　族长：“……”
　　暗精灵：“我放话我也行。”
　　“你放屁。”
　　“……族里能悄悄给我点帮助吗？总之决不能输给光精灵。”
　　暗精灵族长沉默住，然后长叹了口气。
　　“我认识不少擅长大开大合曲风的朋友，集思广益，我就不信写不出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
　　·
　　光精灵和暗精灵两个大族怀着熊熊斗志卷了起来。
　　而路迦这个真正的卷王，在让平静的湖水掀起巨浪后，又出发前往摩柯城。
　　摩柯城比克林哨塔的地势还要再恶劣一些。
　　这里没有冬天，周围毗邻荒漠，大面积的裸岩覆盖在土地上，远处黄沙漫天。
　　路迦发展旅游城计划后，摩柯城才勉强有点生活的气息，至少周围的旅馆多了些。
　　但是每当风吹过，依旧显得无限荒凉。
　　抵达时正值夕阳。
　　他在半空中俯瞰荒地，却是格外激动：“简直是完美的取景地！”
　　只是有点太荒了。
　　“还需要搭建一些大棚。”
　　路迦对要拍的故事已经有了基本构想，包括需要的建筑类型。
　　羽毛笔轻描淡写：“正好矮人族擅长建造，让他们白天努力拍戏，午间加紧运输材料，晚上集体来盖房子。”
　　火热的天气中，路迦倒吸口凉气。
　　看他不说话，羽毛笔说：“我知道，这是默认。”
　　路迦勉强扯了扯嘴角：“有没有可能，这叫晒干了沉默？”
　　羽毛笔佯装没听见。
　　对于一个数次针对过路迦的种族，羽毛笔自然缺乏善意。还是那句话，路迦在一些事情上，过于心软了。
　　路迦懒得解释，决定用行动告诉对方什么叫可持续发展。
　　由于地势特殊，高空是最好的偷袭地，摩柯城天空之上设有阵法，路迦和羽毛笔步行走完最后一段。
　　城主亲自出来迎接路迦。
　　听说克林哨塔发展奇快，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要轮到他们了吗？
　　摩柯城地广人稀，只有三万多魔民，临近的民众趴在高建筑上向下探望，好奇这位属地的新王。
　　路迦见面一句废话都没有，对城主道：
　　“过两天我要在这里进行电影拍摄，很快会来一万名左右的矮人。
　　附近风沙和太阳大，提前准备好适合矮人尺寸的衣服进行售卖，剧组只管三餐，但拍摄耗费体力，矮人偏爱肉食，加速建设美食一条街。附近景点等多立一些标牌，什么住了遭遇厄运概不负责，零点后尽量不要出行等等，勾起矮人猎奇欲，愿意花钱住主题套房。对了，这个主题套房要加倍收费。”
　　拍摄有群演费用，直接让他们赚在哪里花在哪里，最后还要倒贴。
　　这样，大半年的经济指标就完成了。
　　城主目瞪口呆。
　　一边，羽毛笔见识到了真正的可循环利用。
　　做好安排，路迦问：“我住哪里？”
　　城主回过神：“您住主题套房吗？”
　　“……”没让你坑自己人。
　　城主领路去临时会馆，期间视线扫过羽毛笔，暗叹不愧是伊里亚德殿下，四处拉仇恨，出行还只带一位保护者。
　　摩柯城基建不错，不能说房屋建得有多么好，起码很有区域特色。
　　脚步停在一个石窟风格的堡垒前，城主道：“这里就是了。殿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路迦正要摇头，羽毛笔说：“齿轮，越多越好。”
　　城主不解。
　　路迦也好奇：“我们要齿轮干什么？”
　　我们两个字百听不腻，羽毛笔温声回：“造人。”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发财无需等待，开发就在当下。
　　我以未来魔王的名字命令你——
　　影视城，建立吧！
　　阿莱克斯：……少和贤者之剑来往。
　　贤者之剑：@路迦，别理楼上，让我们以剑之名，证道影视城！
　　阿莱克斯：……
　　·
　　锻造之神是剧本，不是小说哈，不然文章发展到这里，同样套路回头写小说，矮人族震惊等，你们会觉得在鬼打墙……


第73章 完美镜头
　　城主关注点迥异, 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是造人，不是造魔。
　　路迦被带去会馆休息。
　　黄昏很快结束, 夜幕降临, 堡垒内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羽毛笔有条不紊地用齿轮组装出仿生傀儡。
　　死亡是战争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全部使用演员, 打斗上会收敛很多, 用傀儡恰好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画面感得到保证，路迦抓紧时间赶剧本。
　　“首先要有侏儒族……”
　　侏儒和地精在现代神话中也很常见, 不过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术业有专攻, 剧情上路迦信手拈来，说出之前想好的：
　　“侏儒族的能力设定为‘造物’，他们能对物品赋予三种以上的属性, 天生力大无穷。
　　外神觊觎侏儒族打造出的战争之锤, 联合海神族和巨人族，对侏儒族发起血腥的战争。
　　唯一存活的王族被救走, 加入远征军，后在一场绞肉场的战役中，成功拥有了锻造之神的力量。”
　　外神入侵, 种族屠杀, 血腥复仇……这些桥段糅杂在一起, 起码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用烂。
　　圣魔大陆至少已经几个纪元没有谁再修成神格，对于成神有着天然的渴望, 算是热元素。
　　“以其他种族为原型的设定，我还没有想好, 需要你的建议。”
　　羽毛笔偏过头：“为什么这次的剧情这么正常？”
　　那他以前吃过的苦算什么？
　　路迦沉默, 算你没赶上好时代吧。
　　羽毛笔相当于行走的知识库, 给出妥善的建议。
　　“龙族可以保留，外型上改变即可，就像你第一本书，不设翅膀。精灵族可以衍化为羽族。”
　　这一族战斗装备以羽衣出名，羽族可以让他们有代入感。
　　“……历史上一些消亡的种族你也可以拿来用，如影族，沙族。魔族直接进行分类，血魔族，食心魔等。”
　　羽毛笔忽然问：“你准备扮演什么角色？”
　　路迦想也不想：“最帅的。”
　　不帅怎么吸粉？
　　“……”
　　路迦的身份敏感，不适合直接归类为人族和魔族，需要构建一个全新的种族。
　　想到他在空间上颇具天赋，羽毛笔沉吟说：“虚空族。”
　　路迦翅膀蠢蠢欲动，听上去是挺帅的！
　　“那我要不要再找龙族做个翅膀保养？”虚空族肯定要展示翅膀。
　　羽毛笔深深看了他一眼：“自然美就行。”
　　双方探讨了一整晚设定，路迦打磨出主演前几幕大戏的剧本。
　　出乎意料，羽毛笔发现虚空族的戏份其实很少，合计下来，不过几分钟。
　　“就这？”
　　路迦微笑颔首。
　　影视剧中，永远不缺戏份少，但却给观众留下惊鸿一瞥甚至念念不忘的角色。
　　如果这个角色还能在关键时刻有效出场，那可就是一辈子的白月光了。
　　·
　　忙了一晚。
　　天一亮，路迦开始雇佣城民搭建需要的影视棚。
　　这次是真正的大制作，矮人族本就喜欢挑刺，至少要让他们感觉到被重视的态度。
　　造人，剧本，布景……擅长不同工作的摩柯群众组成团队，光是准备项目就消耗了近一周时间。
　　前期工作到位后，恰逢伯兰尼那边传来大好消息，演员已经找齐了！
　　又过去两日，路迦站在城墙上，遥望远处乌泱泱的一片。
　　一万名矮人族不是个小数目，和龙族签定完演员保密协议，他们一天之内分四批抵达。
　　伯兰尼没有跟着回来，飞去沙漠周围盘旋，寻找可以修建道路的地势。
　　他不忘在终端作出提醒：【矮人族最喜欢偷奸耍滑，记得留心。】
　　路迦大概打量了一下，这些矮人平均身高大约在一米四五，四肢短小但肌肉过分发达，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明亮。
　　伴随矮人族到来，摩柯城瞬间喧嚣起来了。
　　“听说摩柯城全是混血种和遗民。”
　　演员协议里承诺会保障他们在魔域的安全，这些矮人丝毫不避讳地交流着。
　　和克林哨塔不同，摩柯城不但多是混血种，偏偏还缺乏强大的实力。
　　满城的魔民听到这句话难免扎心，因为城主事前的交代又只能忍着。
　　这种敢怒不敢言，让矮人族感觉到了精神上愉悦。
　　一位留着胡子的矮人适时开口：“好了，说话注意点。”
　　实际一唱一和，压根不给别人插话的地方。
　　高声交流变成了窃窃私语。
　　高处，路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眯了眯眼：“估计这里有一些圣庭安插进来捣乱的。”
　　杀一儆百是最好的方法，可惜不适用。
　　这个族出奇的团结，真杀了，圣庭估计会乐开了花。
　　羽毛笔也承认这是一个极其奇葩的种族，纵观古今，没有任何势力能真正和他们组建同盟。
　　路迦想了想：“走，先去挑演员。”
　　敌对势力之一的巨人族很好找，直接让城内的魔族使用放大咒语，对容貌上加以改变就行。
　　主要还是矮人族这边。
　　蛮横护短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一万多名矮人，没有出现因为争夺高报酬的主演发生矛盾的情况。
　　路迦亲自挑选出几个长相很有记忆点的小矮人。
　　其中女演员叫内莉。
　　内莉的脸只有巴掌大，嘴唇略厚，是矮人族里少有长相比较出彩的。
　　饰演国王和王后的则是那位留胡子的矮人和一名头发盘得很高的女人。
　　王子的扮演者现实中爱慕内莉，电影里扮演其兄长。
　　路迦依次分发第一幕的剧本。
　　剧情很简单：侏儒族的公主交易到稀有耗材，高兴骑着狮鹫从闹市经过，回到石窟王城和几位兄长比试锻造之术。
　　内莉的妆造由路迦亲自指导工作人员完成。
　　服饰兼具利落奢华，耳朵从半圆变尖，皮肤的颜色和发型都和矮人做了区分。
　　草草看了遍剧本，内莉只顾着照镜子，其他并不上心。
　　很快到了对戏的时候。
　　“啊，父亲，母亲，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没有一点意外，看得出任何表演的痕迹。
　　扮演父亲的矮人也很敷衍，压根没记词：“找到了什么呢？”
　　母亲和兄长走过来，他们恰好和女演员认识，熟人对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拍摄需要燃烧大量的魔石。这种丝毫不敬业的态度，乱七八糟的表演，每一秒钟都在烧钱。
　　内莉含笑等着路迦发飙。
　　她在族内众星捧月地长大。
　　圣庭听说路迦在招募本族演员，之前就专门联络到她，给了不少好处，要求一旦她入选，要在拍摄中‘随性’点。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发生。
　　路迦十分平静地指挥工作人员搬运器材，切换去下一个取景地。
　　一天一共拍了三场戏，一场比一场垃圾。
　　路迦全程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让内莉有些摸不着头脑。
　　拍摄结束后，路迦更是直接对羽毛笔说：“走，回去继续造人。”
　　内莉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太阳都没下山，他们要造什么？
　　谁也解答不了这个疑问，只能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并肩离开。
　　演员松懈，导演更是满满的松弛感，第二天路迦直接宣布没有拍摄计划。
　　他在为接下来最重要的战争场面做准备，等工厂赶制出需要的衣物。
　　等待期间，摩柯城主来了，颇为头疼说道：“那些矮人时不时挑刺，还有些想要吃额外的霸王餐。”
　　摩柯城积弱，城主可不弱，他几次都想动手了。
　　正说着，目光忽然一凝。
　　不远处的桌上放着一张簿纸，灯光照耀下，主演员总结几个字格外醒目。
　　墨还没干，应该是才写不久，神识一扫，内容一清二楚。
　　内莉：态度强硬高傲，表里不一，实际有些自卑。
　　根据路迦的观察，每当有高挑漂亮的女魔族经过时，内莉都会下意识避开目光，等对方走远了，小声挑刺。
　　凯&琼（分别饰演国王和王后）：混日子的态度，但具有学术严谨性。
　　这两位遇到拍锻造场面时，会格外认真。
　　帕耶（饰演王子）：缺乏思考的肌肉男，拍戏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内莉身上。
　　“这是？”
　　“摸底。作为导演，对演员应该有最基本的了解。”
　　桌上摆放着战争场景需要用到的样品。
　　路迦细白的手指抚摸过马鞭粗糙的边缘，笑吟吟道：“摸透了性格，再调教人，那就很容易了。”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摩柯城主莫名打了个寒颤。
　　羽毛笔恰恰相反。
　　他的视线顺着抚过马鞭的手指移动，霎时，只觉得摩柯城的空气过于燥热，让人口渴。
　　……
　　隆冬飘雪之际，只有摩柯城多日未降水，气候一天比一天干。
　　今天要拍家国存亡的戏份。
　　内莉来的时候，依旧画着相当精致的妆容，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很艳丽的丝巾。
　　她故意走到路迦面前显摆。
　　其他群演则穿着战甲，站在荒原戈壁上。防止打斗中出现意外，他们各自被要求带着束缚装备，以至于施展个清凉咒都很累。
　　矮人族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
　　“快点拍啊。”
　　“热死了。”
　　乱哄哄的抱怨中，城门内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扮演巨人族的演员出城了。
　　放大咒让他们原本的五官拉长，略显狰狞，看到巨人服饰的一刻，还在吐槽的矮人族瞬间全都冷下脸。
　　能延续至今的种族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战争。
　　巨人族如今身上穿的衣服，乍一看有些像是某个历史上和他们有仇怨的种族。
　　哪怕只有三分像，已经让他们很不爽了。
　　烈日炎炎，巨人族的出现自带消音功能。
　　路迦低喝：“全都站定在各自的位置，天气这么热，不想内莉小姐暴晒脱皮的都配合点！”
　　前两天他和软柿子一样，突然一凶，内莉都下意识愣住。
　　怎么就为了她了？但她确实不想久晒。
　　内莉在族内人气很高，其他矮人尚算配合地走去低谷地，巨人族的演员朝反方向的坡地走去。
　　确认周围清场完毕，路迦冲着羽毛笔点了点头。
　　顷刻间，所有仿生傀儡全部被投放到前排。
　　随着傀儡加入，两军数量疾速攀升，凝聚成极端的压境感。
　　“开拍！”
　　指令就像枪响。
　　巨人族迫不及待发起冲锋。
　　这些天，摩柯城的子民对矮人族积攒了不少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特质的石棒武器高高挥舞，前排仿生傀儡脑壳当场被砸成两半。
　　永远不要怀疑羽毛笔的手艺，齿轮上的自爆魔法自动激活，里面的血包破开，整个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机械齿轮最后的摩擦间，居然还伴随着凄厉的吼叫。
　　声音在空荡的天地间回荡，原本松散站着的矮人族脸色铁青。
　　本来巨人族的衣服已经让他们很不爽，现在心里突然就窜出了一股无名火。
　　另一边，被骂遗弃民数日，变大的魔族在砸碎仿生傀儡后，气势汹汹进攻而来。
　　天空出现短暂的乌云。
　　两边的情绪都开始变得暴躁。
　　双方距离不足千米，血包蒸发过程中的腥味跟随大军前进一并涌来。
　　矮人族彻底被激怒了。
　　“冲！”一个个提起武器就要去干仗。
　　奈何战甲上的束缚铭文无比密集，发起冲刺的矮人直接被甩了出去几个。
　　羽毛笔和路迦，一个在半空中，一个在地面，不断释放稀释魔力的咒语，防止失控误伤。
　　仿生傀儡的铠甲颜色在阳光下会有不同，巨人精准提起一只，瞪着后面的真矮人，咧嘴一笑，直接用牙撕扯下傀儡的一只胳膊。
　　说他们是混血遗民？没错，他们就是这么野蛮。
　　“懦种。”居高临下，巨人吐出历史上针对矮人出现过的侮辱词汇。
　　日常开玩笑打闹都容易打出火气，更何况现在是上万人的群战。
　　矮人早就忘了这是在演戏，怒火和憋屈瞬间爆发。
　　眼看时机差不多，高空上，雾蒙蒙的细线从羽毛笔指缝间垂落，他临时操控着一名矮人喊出台词。
　　“宁死不降。”
　　易燥易怒的矮人族纷纷附和：“宁死不降！”
　　呼啸的烈风刮来，巨人族的喊杀声也此起彼伏。
　　无限的体型差，巨人族狰狞挥舞着武器，矮人族直接拿出武器装备。
　　暗中控场的路迦并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甚至让羽毛笔帮忙提前一天在战场上刻下阵法。
　　此刻，他及时激活阵法。
　　两边的魔力受到扼住，释放的攻击顿时雷声大雨点小。
　　激怒之下，开始发展为最原始的□□博弈。
　　谁知，其中一个巨人居然没有遭受太大的削弱，他速度奇快，直接冲进了矮人族群里，朝着一处猛砸而去。
　　“内莉！”
　　饰演王子的帕耶下意识挡在她面前，更多附近的族人下意识保护着内莉。
　　眼看族人一个个被像是垃圾一样扔走，黄沙吹来血雾，魔力施展不出来，内莉恍惚地后退一小步。
　　她已经分不清是仿生傀儡的血包还是族人的血。
　　内莉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卡！”
　　画面定格在一瞬间。
　　最凶狠的巨人理智地收起石棍，实际是路迦特邀的摩柯城主扮演。
　　随后，路迦又挥退了巨人族演员。
　　连绵起伏的沙丘上，猛一看似乎全都是残破的肢体。
　　路迦缓步走向摔倒在地的女演员，对方身边，还有碎掉的仿生傀儡。
　　好久，内莉才终于从戏里走出来，那双眼睛看着路迦的眼神几乎喷火。
　　“你！”
　　路迦却弯下腰。
　　最后一幕的留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内莉眼中。
　　画面里女人卷曲的头发在黄沙中凌乱，目中的惊惶被精准抓拍，身前是倒下的同族。
　　矮人族野性的美感只有在特定环境中才能突出。
　　内莉眼角被血包喷溅的一滴血，如同一道的艳丽伤痕。
　　最完美的战损妆，战争里燃烧的玫瑰。
　　第一次，内莉被自己美到了，那是一种震撼心灵的美感。
　　路迦虚扶起内莉，又给她看了前天拍的视频：“无情的战争，和之前幸福的相处画面对比，想来观众会很受震撼。”
　　内莉这会儿正处于各种复杂情感交织的时候，乍一看到之前拍的画面，顿时有种被打回原形的羞窘。
　　之前把她拍得也太丑了！
　　“你这拍的是什么？重新拍。”内莉想都不想说。
　　谁知，路迦态度突然冷了下来：“魔石很贵，不是重要场景过的去就行。”
　　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语毕他直接宣布收工。路迦去帮助工作人员收器材，内莉几次想要上前说话都没有机会。
　　……
　　整整一天，内莉的心就跟刺挠似的。
　　接下来无论是吃饭还是休息，她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没拍好的视频。
　　同族骂骂咧咧今天的戏份，但又找不到发泄点，毕竟只是拍戏，最终只能独自咽下这份郁闷。不过对于内莉的人生镜头，全部给予了肯定。
　　“精灵和你比起来都差远了！”
　　“真的，以前……以前也挺好看，但最后的镜头实在是……”
　　太迷人了。
　　他们越说，内莉就越认定前两天拍的画面是黑历史，恨不得全部销毁。
　　入夜，月明星稀。
　　一个穿着斗篷的娇小身躯，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快速敲响某人的房门。
　　好久，路迦睡眼惺忪地出现。
　　“晚上好，内莉小姐，今晚的你和月光一样美。”
　　内莉第一次无视赞美，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出钱，第一幕戏重新拍。”
　　路迦皱眉，似乎很苦恼：“很抱歉，其他群演一天的误工费，伙食费，还有魔石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消耗。其实您当时演得不错，不必这么吹毛求疵……”
　　嘭！
　　内莉一只胳膊突然抵住门，拳头在上面留下一个印记。
　　她咬牙切齿：“不管多少钱，我、都、出。”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导演准则，绝不做为难演员的事情。
　　内莉[咬牙切齿]：重拍，求你。
　　阿莱克斯：看戏中。


第74章 宣发
　　月光下, 内莉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路迦认真思考一番，最后才勉强点头：“行吧。”
　　顺利得到想要的答案，内莉戴好斗篷帽, 消失在黑夜里。
　　确定她走远了, 路迦抱臂靠在门框上，哪里还有先前的不情不愿。
　　当他转过身, 视线和屋内的羽毛笔交汇。
　　双方对视一眼, 都笑了。
　　路迦耸肩：“她主动自掏腰包的。”
　　羽毛笔道：“重拍一遍很耗费你的心力，记得让她给你精神赔偿。”
　　万万没想到, 这片大陆第一笔精神损失费的概念会出自羽毛笔之口。路迦在感叹中摇头：“算了。”
　　偶尔还是要有点绅士风度的。
　　羽毛笔眉头微微一紧, 目光掠过桌上，他忽然问：“当初在放逐地，你怎么不用这种驯法？”
　　路迦：哈？
　　羽毛笔：“比如狠狠打压心脏体, 马鞭和糖果混合着来。”
　　路迦：“……”
　　不要随便乱复盘, 谢谢。
　　由于主演的强烈抗议，第二天路迦重新开拍第一幕戏。
　　这一次, 内莉格外注意镜头，努力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状态。她甚至起了个大早，一字不落地琢磨台词。
　　至于和圣庭的狗屁约定, 早就在出片的诱惑下, 被忘干净了。
　　主演搞定了, 群演还在闹。
　　饰演王子的帕耶：“妹妹，你在打铁上……”
　　啥来着？
　　他忘词了。
　　无所谓, 帕耶开始念一二三四五六。
　　“卡。”路迦并未像前几天一样放任，直接喊卡, 过来给他讲戏。
　　从神态到动作, 各种挑刺。
　　帕耶冷笑, 因为不服开始故意卡壳。
　　他并不知道内莉昨晚偷偷去见了路迦，主动付费重拍。正是对着干的时候，脑袋重重挨了一巴掌，把他扇得头昏脑涨。
　　内莉跳得很高，现在脚才落地，面无表情道：“专心点。”
　　老娘的钱是纸扎的吗？给你这么烧。
　　在内莉的暴力控场下，这场戏终于做到了尽善尽美。
　　另一边，考察完修路地貌，伯兰尼回来时瞧见这一幕有些诧异。
　　矮人族什么时候这么配合？
　　他纳闷问：“发生了什么？”
　　路迦轻轻：“女演员的心思你别猜。”
　　“……”
　　上午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午休时间，内莉忙着给皮肤补水的时候，摩柯城主过来对路迦说：“蹬鼻子上脸，今天这群矮人找茬的更多了。”
　　除了索要霸王餐，他们还搞了不少小动作，试图讹店家赔偿。
　　路迦其实已经目睹过几桩无礼索赔。
　　他点了下头，表示心里有数，望着头顶毒辣的太阳，问起水渠的修建情况。
　　矮人那些都是小问题，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干旱才是摩柯城发展的最大障碍。
　　“要从很远外的主河引流，还需要一段时间。”
　　路迦闻言若有所思，重新开拍时，他突然提前拍摄了群演的戏份。
　　一万名矮人族化妆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这让还在被他们纠缠的店家长松一口气。
　　化好妆，全部换完衣服后，矮人挨个被分发到了魔锄。
　　按照路迦所说，他们要拍亡国后被神魂控制，成为奴隶去开凿挖渠。
　　起初被妆造分散注意力，这群矮人还没有太反应过来，下地干了两锄子后，很快在烈日下意识到不对。
　　“混账！这是不是骗我们当劳工！”
　　还专门派了魔族在旁边演监工，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监工的眼睛比暗精灵还准，一秒钟的偷懒都能立刻捕捉到。
　　摩柯城主内心暗爽，又有些纳闷，殿下明明已经忍了一时，怎么突然开始激化矛盾？
　　气不过，立刻有矮人直接一撂魔锄：“我看你就是故意在耍我们族，骗大家来干活。”
　　一份工钱让他们干两份活！
　　路迦当然是故意的。
　　但他淡定站在原地，冷不丁畅谈起电影内容：“我要拍的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他用了大量华丽的辞藻，去作为开头，其中的战争之锤，几乎被他描述成为史上最恐怖的武器存在，而且还是成长形的武器。
　　伯兰尼去招募演员时，压根没有提剧情。
　　迄今为止，矮人族收到的剧本也都是当天需要拍摄的戏码。
　　当听到七种属性的战争之锤引来外神垂涎时，他们听得十分有代入感。
　　代入感之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震惊的事实。
　　对方的描述中，始终以侏儒族为主视角。
　　侏儒族明显是以他们为原型。
　　该不会这是要拍全程拍矮人？！
　　在他们的想法中，哪怕是内莉，最多只占戏份的百分之一，纵观整片大陆，从来没有谁以矮人为主角写故事。
　　连矮人自己都不写。
　　路迦还在声情俱茂地进行着演说：
　　“外神抢走了战争之锤，巨人族大肆屠戮侏儒族，配合海妖族的歌声，控制圈养了幸存者们当做最低等的奴隶使用。”
　　“侏儒族的公主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走，经过一系列磨难，最终成长为真正的——锻造之神！”
　　队伍后面，刚被帕耶叫来的内莉，闻言满脸惊愕。
　　帕耶都愣住了。
　　他本来是想让突然配合拍摄的内莉看看这个狗魔族的嘴脸，结果就见到了这一幕。
　　“神，”帕耶喃喃，“他居然要以我们为原型，拍神？”
　　内莉先是不可置信，之后，心潮开始疯狂地澎湃。
　　锻造之神。
　　她吗？
　　路迦将这些诧异的情绪收归眼底。
　　矮人族都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如果一开始强调要以他们为主角进行电影拍摄，矮人绝对会当做自己在讨好跪舔，不但不会感动，态度还会更高高在上。
　　情绪递进很重要，现在就不同了。
　　余光瞄到内莉，路迦偏过头：“当然，得救后的剧情，内莉小姐可以自由发挥，我会酌情修改剧本。”
　　他的语气越来越轻柔，像是为对方考虑似的：“比如最后你释然了，看透生死，放弃复仇。但也在机缘巧合下成神。”
　　释然文学，要么？
　　昨天拍摄时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
　　黄沙里看不到其他生命，血浆全部干涸在地，有一种虚无的人间炼狱感。
　　一种莫名的愤怒自心底燃烧。
　　内莉彻底回过神，喉咙充血，她反射性吐出两个字：“放屁。”
　　亡族之恨，岂能说忘就忘？
　　“那给你和敌国王子安排一段恋情？”
　　别说内莉，其他矮人都用恨不得杀人的目光看向路迦。
　　确定剧本不改，路迦重新面向群演，“群演的戏份和主角一样重要，有关亡国后的遭遇，我参考了人类历史上一个古老快失传的故事——卧薪尝胆。”
　　他重点强调了卧薪尝胆能成功的原因。
　　自己吃苦，周围人更能吃苦。
　　“周围人吃得苦中苦，所以主角才成了人上人！”
　　群演：“……”
　　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但一环接着一环，他们压根反应不过来。
　　发表完震撼演说，路迦扬声道：“来，开拍！”
　　他对山坡上的工作人员强调：“镜头一定要录下来监工的丑恶嘴脸，侏儒族的忍辱负重！”
　　气氛突然就燃起来了。
　　魔锄奋力挥舞，矮人开始干活，内莉开始做梦……
　　摩柯城主甩了甩脑袋。
　　发生了什么？
　　他从哪一步没有跟上？
　　干活的镜头多种多样，还有一部分矮人被分配去种树拉石头。
　　路迦冲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意思拍一点就行了，别浪费魔石。
　　到了下午七八点，路迦重新补拍战争刚开始的情景。
　　不同于昨日的懈怠，这一次，两军对垒，真就如生死仇敌一般。有的矮人还悄悄摘下束缚道具，哪怕几秒，也想要狠揍对面一顿。
　　号角在广袤的战场吹响。
　　羽毛笔控场，路迦现场录制剪辑。
　　整场拍摄效果超乎路迦的预料，加入金属碰撞声和魔法元素后，完全就是最真实的战场。
　　他不忘发给负责编曲的两只精灵，企图激发他们的灵感。
　　另一边，光精灵和暗精灵已经痛苦好几天，吃饭闭眼都是音符在跳跃，无比后悔曾经放出的狠话。
　　唯一欣慰的是，听说路迦正和一万名矮人共事，依照矮人族的性格，等电影拍好起码也有小半年。
　　“不急，反正还有充足的时间。”
　　正自我安慰着，他们就收到了路迦发来的东西。
　　照旧零帧起手，瞳孔震动。
　　光精灵和暗精灵不可置信地看了三遍。
　　【路迦测评：一起加油（X腰）】
　　“！”
　　十天不到，究竟是怎么拍出这么震撼的场景？到底是怎么拍的！
　　还让不让编曲活了。
　　·
　　自从精准拿捏矮人族的性格，拍摄进程一日千里。
　　克林哨塔联合大楼已经建成，各族陆续加派其他工作人员，无形之中方便了拍摄。
　　凡是需要其他种族客串的地方，直接去那边采景就行。
　　丹顿等龙都在克林哨塔，每次出外景，路迦也会跟着，顺便轧一下真假少爷的戏。
　　作为一头衰退期的龙，丹顿拍完进行火葬场的戏份，只有一个想法：
　　龙生完整了。
　　漫长的龙生里，他第一次在戏中尝到了做贱人的滋味。
　　为了感谢龙族的配合，路迦晚上在更新三岁半第二部时，还新增了一篇日常番外。
　　连拍两部戏，路迦忙得脚不沾地，堪称旋风陀螺。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服从指挥的矮人族，想要找茬都插不准空隙。
　　唯一庆幸的是，后续大部分拍摄工作是交由羽毛笔负责，战役是其强项，古战场的塑造后者得心应手。路迦只需要演好自己为数不多的戏份。
　　不到两分钟的救场，路迦精益求精，连续NG数次。
　　特效上，除了依靠魔法，另有龙族振翅翻云。
　　苍穹之上，星河都像是被搅弄而出，打造出了最震撼的特效。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大众还在沉浸式讨论精灵王和圣女的决战时，一个叫《锻神》的电影官方账号忽然上线。
　　官号注册成功后，只发布了一条动态：
　　【早春三月，不见不散。】
　　一直留心路迦动向的圣庭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
　　负责盯梢的女使颇为头疼：“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拍了部电影？”
　　魔族那位大王子，头七都还没过吧。
　　另一名女使严肃提醒：“已经满月了。”
　　诺丁亲王，亚历克的父亲听说也快要殉了。
　　“……”
　　她当然知道已经满月，但伊里亚德要搞事，好歹该等到对方过百天吧！
　　女使轻叹：“圣女大人听到后估计要小发雷霆。”
　　矮人族收了好处没办事，伊里亚德搞事的速度又十分惊人。
　　而圣庭这边还没有消弭生命液带来的信任危机，转眼间，对方的第二部电影就要上映。
　　“是第三部。”另一名女使纠正。
　　“？？”
　　“我们的探子汇报说，伊里亚德还在同时拍摄真假少爷后传大电影。”
　　“……”
　　官号注册不到半天，没有任何宣传，因为导演一栏的名字自带热度，当晚就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群众反映也是出奇一致：
　　【比起电影本身，我更好奇他怎么做到全年无休的。】
　　【或许杀亚历克只是顺手的事情。】
　　【……给死魔点尊重吧！】
　　保密协议下，未参加拍摄的矮人并不知道电影具体内容。
　　更没有谁第一时间把锻字和族群联系在一起，由于圣庭暗中挑拨离间，已经有不少矮人开始提前抵制。
　　亚历克的死亡让他们损失了一个大客户，抹黑电影的言论甚嚣尘上。
　　大部分直接对标上一部真假少爷。网友结论空前统一：这一次绝对不会去歌剧院上当受骗！
　　圣庭这边也提前防爆。
　　他们准备好特殊留影石，在上面篆刻能抵御大部分追踪魔法的铭文，方便盗摄。
　　“等电影上映，立刻将视频传播开，自然没有谁愿意再去歌剧院花冤枉钱。”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做了一手举措，已经埋了个大雷，就等着关键时刻引爆。
　　今时不同往日，路迦已经成为圣庭头号目标。无论他做什么，圣庭都在不计代价地阻止。
　　·
　　路迦忙，带动着他的敌人们更忙。
　　可惜当事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卷，甚至因为后半部分主要是羽毛笔接手掌镜，他只负责提供剧本，觉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是一切顺遂的时候，路迦忽然收到莉莉安发来的消息：【近日有人以你的名义在组建频道，还是小心为上[菜刀][菜刀][菜刀]。】
　　大众对表情包接受程度良好，几乎已经成了日常聊天必备。
　　路迦没有办法兼顾太多，网络上的信息，他一直是拜托莉莉安多关注一下，后者在这上面的敏感性很高。
　　旁侧，羽毛笔忽道：“频道加入有门槛限制，要求提供你的小说和任意团宠周边购买记录。”
　　了解的这么清楚？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羽毛笔淡淡道：“我加进去了。”
　　连莉莉安都注意到，他自然早就有所察觉。不但如此，还混到了副管理员的位置。
　　路迦思忖两秒，抓住重点：“里面都是我粉丝……就是都是喜欢我的支持者吗？”
　　羽毛笔停下修炼，近来他的恢复进度一日千里。除了手掌，几乎整个身体重新长出了血肉。
　　听到问话，他朝后慵懒一靠，给出全面评估。
　　“最开始组建频道的管理员有问题，是人族，频道内一部分成员也有问题。在刻意把其他人往激进的方向引导。要看看么？”
　　他打开终端。
　　频道里的消息99+，聊得很热烈。
　　【岁寒：各位，我今天看到了一个指责怪谈游戏垃圾的言论[图片]。】
　　截图中，全是对游戏的质疑，言语其实不算太激烈，但这立刻引发了一些真爱粉的不满。
　　【萝卜坑：……不好玩可以不玩，为什么要骂！[愤怒]】
　　【漂泊小朱：没错，有些人是还没玩就开始骂了。】
　　……
　　截止到这里还算正常，仅限喜爱游戏者对持不同意见者的抱怨。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向变了。
　　【岁寒：各位，我们组团帮路迦骂回去！】
　　【一二三四：没错，帮路迦骂回去！】
　　【帮路迦骂回去！】
　　现在人类粉丝中，称呼路迦这个名字的占绝大多数，无形之中和魔族做了区分。
　　情绪一起来，大家就跟个复读机似的。
　　路迦随意翻了两下，拱火的，真情实感的，一呼百应的……
　　“他们都在帮扶些什么？”他纳闷。
　　扶贫扶到资本家身上了。
　　路迦考虑是暂时观察还是要直接动作。
　　羽毛笔知道他又要开始三万来回踱步。
　　呼啦~
　　恶魔展翅，下一秒路迦脚尖离地，开始在房间里如幽灵平行移动。
　　“一起吗？”他问。
　　这是他最近创新的散步方式。
　　“……”羽毛笔拒绝呈平行状在房间内游离。
　　当漂浮物的第三个小时，路迦还没做好决定，索性筹备些其他事情放松一下。
　　“复仇部分拍完了吗？完了的话我先来做电影宣传。”
　　羽毛笔：“请记者？”
　　路迦摇头：“这次我想做预告片。”
　　他落地在羽毛笔面前：“把所有精华都剪进去，高潮处点到即止，吊足观众的胃口。”
　　再糅杂点特色描述，比如独家首爆预告，史上超燃动作打戏，恢弘战争抢先看等等。
　　歌剧时代大家习惯了剧情梗概，没有正式接触过预告形式，这么一搞，绝对噱头足够。
　　羽毛笔代换了一下，很快摸清楚预告片的概念：“就是在电影里做华丽断……”
　　嘴巴被翅膀尖捂住。
　　路迦威胁看过去：“不要诬陷我。”
　　微凉的气息随着羽毛笔张口，喷吐在羽片上，路迦羽轴微颤，头回意识到翅膀是敏感区，连忙收回。
　　羽毛笔嘴角勾了勾，掀起眼皮说：“真假少爷上映时，你没搞过这个。”
　　路迦想也不想：“因为怕被人打死。”
　　那是能剪的东西吗？！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敌军们好松散，一点都不知道勤劳致富的原理。
　　快，跟上我的进度，全军出击！
　　反派：……
　　阿莱克斯：路过，扎根，续火花。


第75章 出圈
　　路迦会做找打的事, 但绝不会去主动挨打。
　　这——
　　就是伟大的风险规避意识。
　　看他一脸骄傲，羽毛笔顺着夸了句，随后拿出一个暗盒。
　　最后的战争场面已经拍完。路迦静下心来, 专心投入观看样片。
　　作为绝对的商业片, 《锻神》本质是为了打造顶级爆米花式的燃爽，所以审片的时候, 他也是站在这个角度去评判。
　　伴随进度条的延伸, 其中让路迦最受触动的居然是侏儒族被迫成为奴隶修建城墙的一段。
　　黄沙漫天，数千奴隶拖着巨石走去城下, 远处是巨人的谩骂。
　　历史的辉煌和血腥, 全部体现在一个长镜头下。
　　整体呈现出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还好，有羽毛笔的动作指导，所有的战争场面更是挑不出纰漏。
　　看完后, 路迦都不禁有几分感叹。
　　他美滋滋道：“我现在就来剪个预告片。”
　　剪辑繁琐, 路迦一帧一帧地卡要素，羽毛笔在旁边辅助, 当发现影片几个精华的地方都被剪辑出来，“确定没问题？”
　　爽是爽了，但光看预告片都能推测出故事脉络。
　　路迦眼睛弯了下：“先试试效果。”
　　完全保密的电影很难有水花。有些影片在营销过程中, 甚至会发布超过五六版本的剪辑, 那些精华本质都是卖点。
　　燃, 爽……紧扣这两点主题，结尾处有所保留就行。
　　路迦现在励志要做出第一个火遍全网的预告片。
　　反反复复修整了三遍, 确定已经是最佳成片，他才正式拍板：“收工！”
　　一回头, 发现搁置在一旁的终端消息又飙升了一个99+。
　　“……”真是一秒都没闲着。
　　很多粉丝在路迦身上投入了大量情感映射, 幻想自己也能和对方一样, 从底层崛起。
　　如今再被刻意一引导，精神图腾似的崇拜下，直接对不同的意见零容忍。
　　羽毛笔效率一流。
　　在辅助路迦做剪辑时，抽空做好了真粉丝分类和垃圾分类，垂目挑眉问：“想直接销毁还是回收利用？”
　　岁寒是管理员，以他为首的一百二十人明显不怀好意。
　　路迦：“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搞的鬼。”
　　人族只有一个群体会不遗余力对付他：圣庭。
　　不得不承认，圣庭和亚历克在某些方面，眼光还是超前的，都能想到提前组建粉丝群。
　　一旦粉丝以爱为名做出失智行为，自己也很容易造成流量反噬。他本来想说直接销毁，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混迹粉丝群很耗费时间和精力，引导手段稚嫩青涩，不像是神官和女使。
　　……实习神官。
　　路迦立刻想到这些人最有可能的身份。
　　实习神官一向是圣庭最廉价的劳动力，某种意义上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热血沸腾地去做电诈了。
　　看他卡壳，羽毛笔知道多半要冷处理，手指在终端上敲了敲，说：“其实留着他们还是有些用处的。”
　　路迦想了想，选择让他看情况处理：“一切还是以维护我们的利益优先。”
　　圣庭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毁自己名声，应该还有后手，不如观察这些实习生们看看。
　　·
　　有些事可以缓，有些不能。
　　预告片一事上，路迦行动如风。
　　不但很快完成剪辑工作，当晚，更是直接在《锻神》官号发布了预告片。
　　白天才有过一轮热议，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热搜顿时像是雨点一样打来。
　　#锻神#、#预告片#，很快飙升成为热门探讨词条。
　　以文娱萧条时代的目光来看，实在无法单凭词条解读预告片的意义。
　　最无奈的当属圣庭，伊里亚德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提前放出部分电影内容，意味着有被模仿和恶意挑刺的可能，这不是在为票房做减法？
　　焦急的不止是他们，光精灵和暗精灵看到连预告片都出来了，只觉得：造、大、孽。
　　世界为什么会有干工作这么快的人！
　　片尾作曲进度才进行到一半。
　　双方企图在卷王的工作中找到一些瑕疵，迫不及待点进去。
　　开篇，一个沙哑女人的声音传来：
　　“世界将在战争和崩溃中重启，这是……神之战。”
　　以神为吸引点，吸引住看热闹的观众。
　　山川，河流，绝美的空镜，万物变成缩影，下方浓缩成黑点的地方传来欢笑声。
　　镜头开始拉进，正笑着的女子恰好抬起头，看着浩瀚的天空。
　　伴随她远眺的视线，明亮的镜头变黯淡了些。
　　一位矮小健壮的男人从远处走来，下方给出老人身份的文字介绍：[侏儒族之王]。
　　当着所有家族成员的面，侏儒王兴奋高举起一把锤子。
　　“成了！火、土、风、雷、光、暗、冰，它容纳了七种属性。”
　　不知是不是激动引起口吻颤抖：“我预感到，这把锤子，可能为我们带来兴盛，契机，还有……”
　　他深吸一口气：“还有可能是灾难。”
　　“战争之锤，我决定将它命名为——战争之锤！”
　　侏儒王话音落下，音乐出现间断激烈的变奏，画面一黑，观众心跟着提起来。
　　下一幕，山川崩碎，硝烟弥漫。
　　原先侏儒王一家所在的地方已经沦为火海，城外，大军对峙。
　　无数的巨人高举着的武器。
　　拍摄角度进一步拉大了巨人族的体型，参照物是矮人时，这种恐怖的差距让观众几乎可以感觉到巨物恐惧症。
　　除此之外高空中阵法纹路凝聚，云层中似乎隐藏着一只巨眼。
　　远处飘来虚拟海妖的歌声，一场针对侏儒族的虐杀正在上演。
　　血腥、暴力，看得所有人肾上腺激素飙升。
　　这种大规模的种族屠戮中，镜头却逐渐聚焦给战场上的一个女人。
　　开篇还明媚笑着的女人脸上染血，在鲜血和黄沙间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目中蕴含着无尽的悲痛。
　　圣魔大陆见惯了杀戮。
　　所以就视觉记忆上说，再惨烈的镜头，可能都不如一个孩子拿着鲜花，插在大炮中的画面让人印象深刻。
　　如今烽火佳人，生死交织的画面才让他们真正触目惊心。
　　“好美。”正在观看预告片的网友，几乎都生出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但真的很美。
　　化妆也掩饰不了一些种族特征，野性被进一步放大，女人站在黄沙里，就像是一颗璀璨的珍珠。
　　最先回过神来的网友激情留言：【看演员名单，这是矮人族扮演的吧？】
　　【不懂，矮人族何时有了这种惊天美貌？！】
　　之前内莉为了和路迦作对，故意在拍摄当天穿戴上搞得相当精致，现在反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巨人族的棍棒朝女子的头颅挥来。
　　音乐不知何时停止，棍棒砸下带来的风声无比清晰。
　　“别！”原本还等着找瑕疵的暗精灵心提到嗓子眼。
　　和他一样屏住呼吸的观众大有人在，有的甚至已经捂住眼睛，不忍心去看接下来的惨剧，那些与父母一起看终端的小孩更是下意识地祈祷。
　　千钧一发的时刻，音乐突然变得激昂。
　　就像是听到了观众呼声一样，虚空被撕开一道口子，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无视魔法和血雨，破空者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石棍落空了。
　　侏儒族公主被转移到几米开外。
　　来人侧过身，瞳孔的颜色发白发灰，高空张开羽翼带着公主瞬移……真正如天神降临。
　　不，是美神降临。
　　天空中的巨眼立刻有了动作。
　　外神身披星辰而来，权杖一挥，恐怖的光束辐射散开，下方所有被激光射到的士兵，全部死于非命。
　　密集的射线中，观众险些失声叫出来。
　　好在最后一刻，男子成功遁入虚空，发尾擦过射线，被削下来的一小簇发丝，散在战场的天空。
　　画面再次一黑，之后屏幕中央只剩两个惨白的大字，悲痛沉重的女声低语着：
　　“复仇。”
　　五十九秒，预告片结束了，终端前的网友久久失神。
　　受限于舞台面积，歌剧很难拍摄出大场面，真假少爷作为唯一一部被搬上大荧幕的电影，更是没什么大场面。
　　这样超强的视觉震撼，他们还是第一次透过屏幕看到。
　　圣庭负责监控路迦的人都看得心潮澎湃，清醒过后，猛给了自己一巴掌。
　　“完了。”
　　连他们都觉得帅，其他观众看完的反应那还得了！
　　没有一点点意外，短暂的反应时间后，社区再次沸腾了。
　　明明最后救人的戏份只有短短不到七秒，却被观众反复拿出来欣赏。
　　为了不让观众出戏，从发饰到穿着，路迦在形象上做了很大的改变。妆造过于成功，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立刻和他联系在一起。
　　在看到演员表后，才回过味来。
　　再去回放预告片的时候，观众特意仔细去瞧那几秒的救场，这才发现镜头很少对着正脸拍，几乎找不到一个全脸镜头。
　　但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晦感，直接美到了头发丝。
　　……
　　浅浅一个预告片，上线当天便创造了数亿的播放量。
　　翌日莉莉安的报纸专栏频道，重提当初巨石之城的温泉偷窥事件。
　　外力加持下，路迦纯靠美貌实现全民出圈。
　　他没有太多时间享受成功的喜悦，因为需要补采一些镜头画面，当天又飞去克林哨塔。
　　盯着演员补拍完镜头后，终于可以回屋休息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句‘伴迦同路，星光不问远来客。’
　　推开门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几秒钟后，路迦进屋，泄入的冷光照在桌边颀长的侧影上，后者几秒钟前的发言还在相对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路迦：“……你在干什么？”
　　羽毛笔淡定道：“带频道成员喊口号。”
　　只见群里白茫茫的一片，每个人的头像都是白色。
　　语音唰唰地激增，随便点开一条，就是先前听到的那句话。
　　路迦眼皮一跳，险些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是什么羞辱测试？
　　羽毛笔随机播放喊得最大声的那几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管理员嗓门超级大。
　　短短一句话，内里包含百分颤抖，千分不可思议，万分强装的淡定。
　　路迦意外看到了羽毛笔发出的公告，要求写一篇以他为主题的小作文，点出自己身上最打动他们的品质。
　　评比奖励是十张免费《锻神》的票。
　　锻神未播先火，已经可以预料到到时候一票难求的情况。
　　活动一出，得到纷纷响应。
　　“稍后还要再上一个新活动。”羽毛笔说：“合力为你创造一首曲子。”
　　路迦听得脚趾都要扣地了。
　　他看问题一针见血：“你想要同化那些卧底？”
　　同化是好听的说法，实际是洗脑。
　　羽毛笔淡定道：“口号可以制造高亢情绪，喊多了自然会形成潜意识。而文章会暴露他们的心里弱点，这些都能加以利用。”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策反他们，日后会发挥大用处。”
　　当然，这样远远不够，羽毛笔还有一系列军事化管理手段没说。
　　听口号已经一身鸡皮疙瘩了。路迦走去窗边透气，打开窗户看到久违的飘雪。
　　隆冬快要结束，墙角的梅花还在一枝独秀。
　　羽毛笔写的那首诗浮现在脑海中，路迦手指微微陷入窗沿中，耳朵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
　　诗句中作者的中心思想，他如今大概有所解读。
　　作为曾经的大陆传说，阿莱克斯不是慈善家，记忆和实力恢复大部分后，他对待自己甚至超越往昔，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而自己，说对羽毛笔没有感觉是假的，不知道怎么回应是真的。
　　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任何爱意，以至于路迦在面对爱意时，总有一种回馈的羞耻和胆怯感。
　　以往对他好的，可以坐在一张生意桌上讲价格，给予互利共同发展。
　　只是感情不能讲价。
　　路迦侧过身，张了张口，又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轻率享受对方带来的一切，习惯性借着搞事业回避话题。
　　羽毛笔早就摸透了路迦的性子。
　　这个人可以为你做一万件事情，却很难正式用语言表达什么。
　　“等我们杀了你全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路迦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微微点头。
　　窗外，内莉兴冲冲跑过来，想要炫耀预告片火爆全网。
　　她想要再出钱重拍一些镜头，精益求精，完全凸显自身美貌。
　　结果一来就看到两人在窗边‘互诉衷肠’。
　　内莉惊愣在原地，伊里亚德都忙到这种程度，居然还能有时间搞私生活？
　　还有。
　　他们两个说得是人话吗？！
　　感受到第三人的气息，路迦停止说话，精准看过来。
　　“有事？”
　　面前少年的淡定和先前父母祭天的言论重叠，内莉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小心翼翼：
　　“补采的镜头，我感觉我还能被拍的更好。”
　　矮人族的虚荣心一向旺盛，他们到现在比路迦还注重品质。
　　网上的赞美无形将内莉架在火上烤，让对于镜头面前呈现的效果，她近乎从挑剔变成苛责。
　　路迦淡声道：“老样子，重拍的钱你自掏腰包。”
　　“当然！”
　　为了剧情更加紧凑，补拍过程中，路迦进一步细化剪辑。同时间，他开始联系各大歌剧院，确定上映的日期和其他事项。
　　歌剧院抓紧热度，张贴好巨型海报。
　　《锻神》某种意义上算是群像，海报占据C位的是一把大锤子，背景则是如同巨蟒的城墙和水渠。
　　正上方，外神云层的巨眼具有极致的压迫感。
　　主演基本都有正脸，路迦固定在海报最后靠角落的位置，依旧是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返祖的原因，原本透着几分稚气的脸庞，在数月的时间内长开了，呈现出一种锐利的美感。
　　虚空族的设定本就是清冷一挂，完美适配路迦。
　　魔法元素闪烁，这次的海报采用悬浮设计，直接浮动在半空中。
　　城市任何地方，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瞧见。
　　本来就被预告片几秒镜头吊着胃口，现在又被钓了一次。
　　不少观众只觉心里发痒，无处发泄，最后跑去网络上发泄自己的不满。
　　一时间，官号下全是口诛笔伐。
　　【正脸照，正脸照啊！】
　　【啊啊啊啊！我现在有点担心电影里虚空族的镜头了。】
　　【同意！但是我们在官号骂是不是太好，毕竟导演也是路迦。】
　　【……】
　　【求票啊！比起戏份问题，现在关键是我买不到票！】
　　这次倒不是官方搞饥饿销售，线下的确火爆得一塌糊涂。恰巧赶在休息日上映，哪怕一些不是很感兴趣的观众，也会选择囤票准备凑凑热闹。
　　官号一如既往地吝惜言语。
　　一直到三天后，《锻神》官号才终于又发了一条动态：
　　明天全院线，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巴里：不搞事业的时候请问您都在干什么？
　　阿莱克斯：他在搞感情。
　　路迦：……这是我的日记本，你们在干什么？


第76章 锻神
　　距离上线只差一日, 电影票在黑市价格以金币为单位炒了上去。
　　作为近期讨论度最高的《锻神》，早就无形中成为时尚单品，不去看一眼, 都很难在茶余饭后和其他人找到共同话题。
　　除了电影剧情本身的内容, 大部分的讨论集中路迦和内莉身上。
　　完全不同的人设，让他们各自引流, 非但不存在任何粉丝扯头花的事情, 反而整个宣发过程十分和谐。
　　·
　　路迦忙着进行电影最后预热的时候，圣庭这里, 秘密召集了所有实习神官。
　　亲自面见圣女和大神官, 绝对是一份至高的荣耀。
　　搁在以前，实习神官觉得会无比激动，但是这一次, 他们心中莫名不安。
　　尤其是带队的岁寒。
　　他是这一批实习神官中测试成绩最好的, 也是奥德公爵最喜爱的小儿子。
　　组建频道后，抱着玩弄着其他频道成员的心态, 岁寒开始一次次引导其他成员进行出格的行为。
　　白天说着违心赞美路迦的话，晚上则不停扒路迦的黑料，小号发一些辱骂性言论发泄。
　　一天天的深扒中, 他的心态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些变化。
　　“路易斯。”后方实习神官小声提醒他：“圣女大人在问你话。”
　　岁寒, 也就是路易斯, 打了个激灵，赶忙上前行礼。然后汇报这些日子的工作。
　　圣殿内, 圣女依旧坐主位之一，纤尘不染。
　　她旁边, 资历最深的大神官眼皮半阖, 神态威严。
　　正式神官站立两侧, 女使却搬来椅子，请实习神官们坐下。
　　“不用紧张，让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任务。”圣女语气轻柔。
　　岁寒表态：“万死不辞。”
　　圣女很满意他的态度，微笑道：“明天伊里亚德的电影就会上映，届时圣庭将直接出面，强势要求所有歌剧院不准与其合作。”
　　岁寒愣了下。
　　那么多歌剧院，根本全不可能听圣庭的，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圣女却用无比寻常的语气，说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待到圣庭和伊里亚德的矛盾成为热议点时，首映当天，你们要蛊惑伊里亚德那群支持者，在圣庭门前打着为了伊里亚德的旗号，自爆抗议。”
　　这顶黑锅，圣庭自然会让伊里亚德来背。
　　所有实习神官陷入惊愕。
　　岁寒说话头回磕巴起来：“……可，可他们未必会听。”
　　殿堂内静得可怕。
　　岁寒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半晌，抬起头，圣女始终微笑着，大神官那威严的目光犹如千斤重，压在他们的身上。
　　“这是命令，必须完成。别忘了你们进入圣庭时立下的誓言。”大神官道。
　　岁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回过神来后，街道积水上映出他铁青的脸孔。
　　生命树所在的地方信号会变差，为了使用终端，实习神官最近都住在外面。
　　“路易斯，我们该怎么办？”其他实习神官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入职第一天，他们就起誓永不背叛圣庭。
　　那可不是随便立下的誓言，而是经过了魔法卷轴的契约。
　　路易斯自己都心慌意乱，哪能回答他们。
　　天空正在下着第一场春雨，像是针刺似的扎在脖颈上，路易斯脚步都走得有些凌乱。这些日子以来的画面，混乱地浮现在脑海中。
　　每天被迫耗费大量时间在频道里，和成员们聊天，共同写歌作曲，简单的外在环境因素早就开始逐渐牵制思想。
　　还有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对路迦厌恶透顶，但伴随了解加深，尤其是打卡式的频繁谩骂中，奇怪的感觉不受控地萌动着。
　　思绪纷杂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喑哑的嗓音。
　　“觉得迷茫吗？”
　　岁寒猛地回头，手下意识按在佩剑上。
　　头顶乌云的阴影在双方间拉开巨大的鸿沟。
　　身后屋檐下，男人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出现，浅谈的眼珠有种阴湿的怖感。
　　“圣庭不久前重设了外庭。”
　　岁寒依旧警惕。
　　圣人压迫下，圣庭被迫妥协重分内外庭。这件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听说圣人甚至招来了巨石城的大妖。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正疑惑着，来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中蓦然一动。
　　“外庭同样是合法的圣庭机构，”羽毛笔语气蛊惑，缓缓道：“效忠外庭，并不算背叛圣庭，对吗？”
　　乌云在暴雨中消退，他的话犹如天光乍泄。
　　周围实习神官茅塞顿开。
　　然后脸色一个个都变了。
　　效忠外庭，那不就是背叛圣庭？不，是背叛现在的内庭。
　　圣庭对于叛徒的处罚相当严厉，他们在入职前，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从小就被家族教育要以进入圣庭为荣，现在要背弃一切投入外庭的怀抱，就像是在自寻死路？
　　岁寒死死盯着羽毛笔：“你是外庭派来的说客？”
　　“你们好像高估了自己的价值。”
　　实习神官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窘迫，目前外庭客卿最次也是九阶大魔法师。
　　“有人看你们年轻，想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罢了。”
　　羽毛笔自雾蒙蒙的湿气中诡异消失，只留下一句尚未飘散的话。
　　“圣庭成日说要通过生命树聆听神的声音，但神明不是应该去聆听子民的声音？”
　　实习神官们怔在原地。
　　……
　　和真假少爷不同，《锻神》在各族的上映时间，相差不超过两日。
　　首映前夕晚上，大家都很忙。
　　圣庭忙着出面干预影片的发行，第一次明面上展示他们和路迦间的矛盾。
　　双方间阴阳怪气的互怼吸引了不少网民围观。
　　各种讨论度增加了曝光度，第二天，各大歌剧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一些没有买到票的有钱人在现场高价购入，守卫出动维持秩序。
　　“艾伦。”
　　人海中，一个老教授突然认出了自己的学生，诧异道：“你抢到票了？”
　　这次来观影的，还有不少师生团。
　　真假少爷的电影中穿插了大量古铭文，他们特意想看看这次会不会也有。
　　艾伦是新增魔文专业的预备学生，自从路迦提出增设理论专业，一些大点的院校已经提前进行学员储备。
　　师生团都是私下高价回购电影票，教授好奇艾伦家境贫寒，怎么买到的。
　　艾伦：“我在歌剧院当保安。”
　　一句话，让乱哄哄的气氛沉寂一秒。
　　该死，这么好的主意，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扩音设备里忽然传来通知：“十二时场的观众，请尽快入场。”
　　人群重新恢复吵闹，再次不断朝前挤，有的试图悄悄混进去。
　　门外保安不断揪出想要蒙混过关的人，闹市一样的氛围中，里面大厅很快被坐满。
　　伴随厚重的门一关，所有的噪音被隔绝在外。
　　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
　　由于预告片，观众只想迅速看到战场那一段。
　　结果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开头吸引了。
　　真正影片的开头并非聚焦在侏儒族，以外神残杀奴隶的画面开场，旁白介绍了外神和大陆的生存体系，前者在力量上要整体胜过其他种族。
　　观众代入的自然是大陆视角，当看到本土种族被当做奴隶拍卖虐杀，纷纷皱起了眉头。
　　正是不爽的时候，转折来了。
　　浩瀚星空，一个天生没有双眼的老妪站在星辰前，对外神作出预言：
　　“天外的神灵将亡于矮小的种族。”
　　“遥远的北方，锻造的神器迟早高举在神灵的头顶——”
　　预言往往是血海的开端。
　　话音落下，老妪粉碎成为星辰的灰烬。
　　高空中，外神听完预言，愤怒的眼睛立刻向下张望，最终注视向遥远的北方。
　　与此同时，北方侏儒族的领地内，传来欢声笑语。也就是预告片里的第一幕，女子明媚笑着，抬头看向蓝天。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命运在这一刻开始交织。
　　“嘶……”
　　这一幕的运镜堪称完美，现场观众几乎看得眼睛都不带眨。
　　以命运为契机，开头期待感拉满。
　　他们不禁陷入思考，如果他们被预言会死在某个人手里，又要如何抉择？
　　影片没有任何多余的铺垫，外神说服勾结几股势力，直接对侏儒族发起灭族战争，企图消灭预言的源头。
　　悲壮的音乐中，一场捍卫生存的史诗级战争爆发。
　　巨人无情屠戮，侏儒族全民出战，大荧幕上的画面，比预告片看上去还要精彩。
　　为了创作出最完美的作品，光精灵和暗精灵头一回选择了合作，才勉强在上映前交付。这首凝聚了两族心血的作品，前奏响起的刹那，已经让观众身临其境。
　　“杀——”
　　冷兵器爆发出最原始野性的光芒，观众仿佛也跟着在战场里厮杀。
　　石棒高举过公主头顶，背景乐正好快要进入高潮。
　　就在这一刹那，其他声音都静了下来，只有棍棒落下时的骤雨疾风。
　　恐怖的石棒距离女人美丽的头颅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生死攸关之际，空间被破开，流光闪过。
　　高潮背景乐无缝衔接响起！
　　虚空族登场的瞬间，全场爆发出了尖锐的欢呼。
　　外神和虚空族隔空交手，风聚云变，整个魔幻的特效逼真到如世界末日一般。
　　虚空族拯救侏儒族同样是源于预言，他们想要彻底消灭所有外神。
　　第一视角成长线如同强大吸力的磁铁，观众沉浸式跟着公主的见闻和历练走，不知不觉间，甚至将自己代入了主角。
　　侏儒族后，外神发动了更多的种族侵略。
　　他们在被侵略地建立了更加浩瀚的文明，伴随一代抗争者的消亡，关于不再反抗外神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你难道看不见新城发展的有多好吗？”
　　女主幼时玩伴说出这句话时，观众的心都跟着产生了一丝动摇。
　　外面是绞肉场一样的战争，被圈禁的地方却文明渐渐辉煌，退一步拥抱更高层次的文明，或许也并无不妥？
　　“那里不是新城，是羊圈。”
　　“我们这些外界反抗者的压力才让羊圈的饲料更加丰富。”
　　公主目光犹如一滩平静的湖水。
　　玩伴：“但只要信仰外神，就不会再有战争和无谓的伤亡。”
　　“如果让我信仰，那我会信仰教我如何成为神的神。”
　　公主看着玩伴：“当我成为神，我会站在真理的门外，校检你的答案是否正确。”
　　四目相对，玩伴居然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观众好像听到了鼓点一样密集跳动的心脏，下意识地也往后靠了点。
　　和幼时玩伴分道扬镳，公主重新投入战场。
　　每当她上升一个层次，面对的敌人境界也升高一个层次，战争之锤作为成长型武器，进化速度很快，但是在愈发强大的敌人面前，又相对缓慢。
　　标准的升级流套路。
　　每一次公主升级的关键节点十分固定，都是夺回被侵略的土地中，和守地外神进行生死战。
　　观众只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思想冲击。
　　不知谁喃喃说了一句：“好奇怪。”
　　明明电影的名字叫《锻神》，但是导演似乎全程都在教他们如何破神。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电影快要进入尾声时，被推上了高潮。
　　主角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她的一只胳膊几乎都被打碎，另一只已经成为断臂。
　　外神首领的诅咒让她甚至无法开口。
　　观众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举不起武器，念不了咒语，这还怎么打？
　　“根本赢不了啊。”
　　观众都觉得不行时，荧幕里的女人突然拾起自己被打碎的臂骨。
　　惨白沾血的骨头，敲向了战争之锤！以打铁声为节奏，一下又一下，替代咒语，再以血肉为祭，作为材料。
　　外神首领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沉闷又清脆的声响中，公主的身体一点点虚化，战争之锤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进化。
　　悲壮豪迈的音乐中，人锤合一。
　　砸向威不可测的天空——
　　观众几乎全部站了起来。
　　环环相扣又意想不到的结尾，在那惊天动地的一锤中，达到巅峰。
　　电影最后，公主幼时的玩伴站在废墟旁，手中拿着一封信：
　　“外神说，新的神明终会成为新的外神。”
　　“我不信，神明是因为守护和为子民做了什么才能被认定是神明，而不是告诉别人，我是神明。”
　　电影到这里戛然而止。
　　观众被预告片吸引而来，由于真假少爷爆雷在前，抛弃特效和演员粉，大众的要求其实不是很高。
　　导演突然上价值，效果极佳。
　　最后的结局，看得大众悲痛又热血沸腾，社区里，各种和《锻神》相关的词汇早就居高不下。
　　【破神，成神，灭神……谁懂啊？我差点激动地一拳头捶碎歌剧院的墙壁。】
　　【我懂！我赔了三千金币。】
　　【很难想象，这部片子的和拍真假少爷的编剧是同一个人。】
　　【还没买上票，据说女主最后才拥有锻造之神的力量，是真的吗？[惊讶][惊讶][惊讶]】
　　【看完了，推荐去看，电影完成度非常高！本来以为是一部简单的复仇片，但里面传递的精神内核真的很强大，】
　　……
　　关于神的解读在网上掀起惊人的讨论度。
　　早期卖点是主角和配角的长相，但电影上映后，大众探讨的话题却不再是外貌，而是主角的品格和导演所表达的思想。
　　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讨论点……则是圣庭。
　　最先组团去的人族师生队伍出来后都面面相觑。
　　平心而论，他们很认同电影主角的思想，特别是最后信封上的文字，带来不小的触动。
　　“是我想多了吗？”一名学生轻声问。
　　他控制不住地联系到圣庭。
　　那简直就是活生生告诉别人【我是神】的现实案例。
　　神官，神使……这样的职位划分，现在想想，莫名令人不适。
　　这次，教授都没有开口斥责，陷入沉思。
　　全片只字不提圣庭，但处处都是影射。有类似想法的不止是他们，外族嘲讽起圣庭，可没有任何保留。
　　各族对老祖都有个体崇拜，更多却是尊敬和爱戴。
　　只有一个势力，始终自称与神同行，标榜神谕。
　　魔族的一名亲王甚至直接实名发布动态：【自称聆听神谕的圣庭，提供有毒生命液的生命树，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动态才发布不到一分钟，就受到了大量支持留言。
　　另一边，早就做好准备的圣庭，没有等来粉丝自残抵抗，反而等到了电影大爆的消息。
　　相关讨论数在社区已经破亿，凡是带有影片参与人员亲签的明信片，上线即抢购一空。
　　作为取景地的摩柯城，一并跟着电影火了起来，吸引来不少影迷参观打卡。
　　《锻神》好评如潮，大获成功！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担心被喷的时候就上格局，格局内再影射些什么，将矛盾的源头对准影射势力。
　　圣庭：我去你爹的！


第77章 矮人族长
　　外界一片质疑。
　　紧急会议上, 圣庭高层各个脸沉如水。
　　这部电影最恶心的地方莫过于导演看似没有夹带私货，故事内容也和圣庭全无瓜葛。
　　所以他们找不到自证的地方。
　　倘若直接回应，肯定会被反咬说是心虚, 不然为什么要代入？简直让人如鲠在喉。
　　地位最高的那名大神官看向女使：“不是让你把那群实习神官带过来？”
　　女使硬着头皮说道：“我去的时候, 没看到人，说是被……被借调到了外庭。”
　　一开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两三秒, 在场人员全都想到了什么。
　　大殿内，气氛一时间安静地可怕。
　　比起电影, 这次才是真正的破大防。
　　“一群实习神官, 就算死了也造不成影响，”一名高层神官厉声道，“但开了这个头, 万一有跟着钻空子的, 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哪个畜生想出来的主意？肯定不是实习神官自己。
　　圣人吗！
　　这个老不死的。
　　气急之下，他已经口不择言。
　　大神官看向圣女。
　　尽管不满对方这几次的失误, 但不得不承认，圣女的计谋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每次都会出现始料未及的结果。
　　莫非伊里亚德真的克他们？
　　“外庭的势力范围内不好杀一儆百, 临时修改入职契约的话……”
　　话没有说完, 但大家心知肚明。又会被当做心虚, 不然为什么要修改契约，圣人肯定还会趁机伤感地说些内外庭本是一家云云……
　　圣女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她在魔族的探子说魔王已经出关。
　　圣庭现在已经陷入颓势, 坐山观虎斗这么久，对方也该下来谈条件了。
　　话音落下不久, 圣女腰间的鸳鸯佩忽然冒出暖光。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来了。”
　　·
　　《锻神》后, 路迦粉丝数量暴涨, 几乎快要破亿。
　　终端持有率有限的情况下，每天都有专门去网吧的影迷，注册账号留言关注。
　　对于结尾不同的解读，也让影片的热度在持续增加。
　　初代粉丝的热情和真诚超乎想象，他们组建了专门支持路迦的频道，成员活跃度非常高。
　　有热捧，就有质疑。
　　整片大陆，看不惯路迦的也大有人在，诋毁的言论一并发酵。
　　经过羽毛笔制裁，如今的粉丝群粉丝还在粉，黑子也逐渐转粉。
　　【管理员：大家请控制情绪，已经有人拿对骂截图泼黑水，指责路迦引导支持者暗中诋毁威胁他人。】
　　【萝卜坑：看到有人骂，还不能反击了吗？[愤怒][怒火中烧]】
　　【战争之锤分锤：手和嘴长着就是用来还击的，我才不忍[锤头][大锤头]。】
　　频道消息很快上升到99+。
　　【管理员：不是不报，是要有效报，用报表报。】
　　转投外庭后，路易斯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实习生涯不是白干的，在这方面他就很有经验。
　　一水的疑问飘上来。
　　管理员用行动代替语言，直接带着群成员开始做报表，细数过去大半年路迦的成绩。
　　去年六月初，巨石城发布《团宠三岁半》，文章在万朝会荣获最受读者欢迎奖。
　　同月，同莱茵商行合作贩卖周边，得圣人接待，圣城传播唢呐文化，骑巨龙全身而退。
　　月底抵达龙岛，说服巨龙拍摄《豪门真假少爷》。
　　七月，约战王储亚历克，一战成名，正式参与回狩。
　　当月，大陆第一部电影上映。
　　十月，《我的魔王父亲》预售销量破纪录。
　　十月中旬，回狩胜利，血池受洗意外返祖。
　　十月底，前往精灵岛和精灵王合作终端，疑与神官之死有牵扯。
　　十一月，全力打造网络社区，正式推动发行终端。
　　次年一月，开发首款怪谈游戏，呼吁设立魔文专业，正式营业网吧。
　　二月，击杀亚历克，打假生命液，晋升十阶魔法师！同月创办大陆首档新闻节目——《今日要闻》，于彼岸小说网连载的《团宠三岁II》破网站打赏记录。
　　三月，大力推动封地发展计划，克林哨塔联合办公楼正式启动，《锻神》上映。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这还是只是明面上一些比较大的事迹。
　　“我们果然没看错人！”
　　群成员心中生出了一种骄傲的感觉。
　　一个争气的偶像往往能带给粉丝更高级别的享受，路迦是绝对可以拿出手炫耀的那种。
　　再次面对侮辱性评论时，他们不再陷入无谓的争执。
　　带着一张图，直接走遍评论区。
　　互联网刚刚兴起的时代，面对不掺杂丁点水分的真战绩，连挑刺者一时都说不出话。
　　路迦刷到‘成绩单’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他还是看热门词条点进去的。
　　不好的评论在所难免，所以路迦没有分神去管，没有想到在追星上，大家无师自通。
　　他感叹：“这是哪位人才，居然直接做起战报了。”
　　继续发展下去，估计很快会催生有体系的应援活动。
　　羽毛笔不动声色停止频道活跃，收起终端说：“我今早外出时，看电影周边卖得不错。”
　　这次电影路迦没有拉赞助，但影片大爆后，路迦专门喊上卡伦一起进行周边售卖。
　　电影同款道具的销售，都快和电影票一样难抢，莱茵商行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路迦点头，旁边突然传来微妙的动静。
　　视线所及之处，贤者之剑正对着同款道具战争之锤发出剑鸣，一副很燃的样子。
　　每天用精纯的信仰做护理，贤者之剑已经修复了不少。
　　“武器没有灵魂，只有意志，意味着没有相融的可能性。”路迦一眼看穿它的小心思，无情道：“所以请停止幻想我们人剑合一，双双殉道。”
　　贤者之剑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
　　路迦：“……”
　　你到底在遗憾些什么？
　　羽毛笔上午出门是为了购买精血，在路迦教育贤者之剑的功夫，他已经尽数消化完毕，气息凝实了不少。
　　“如何？”路迦也察觉到屋内气息的变化。
　　“距离我恢复巅峰时期的战力，还差三成。”这三成依靠精血很难填平，只能靠修炼。
　　不过羽毛笔倒没有多失望，一年不到的时光里能恢复成这样，已经是坐火箭了。
　　路迦：“我也要得努点力，尽量快点突破十一阶大魔法师。”
　　拥有了一个庞大的粉丝群体，自然要抓住机会。
　　喜欢归喜欢，粉丝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想着你，产生高亢的情绪。
　　只有每次做出实绩的时候，收获关注，信仰才会得到一轮强烈的反馈。
　　羽毛笔同意他的看法：“信仰修行，本身就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世界上不存在能让人在懈怠中进步的法门。
　　稍微想了想，路迦说：“《真假少爷》第二部还没上映，我准备用它维系热度。”
　　前段时间轧戏，整部剧已经拍得差不多了，不过一直没有投入宣传。
　　羽毛笔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
　　《锻神》的立意很高，收获了不错的反响，但这也无形中拔高了大众对路迦的要求。
　　《真假少爷》在格局上很吃亏，虽然拍摄过程中他们也很用心，但珠玉在前，难免会显得小家子气。
　　路迦清楚这点，事前已经做过充分的考虑：“只能另辟蹊径，给普通的东西上价值。”
　　想要超越第一部，就要换卖点。
　　说起专业领域，他语气上扬：“我待过的位面里，有个很好玩的东西，叫3D眼镜。原理很简单，基于人眼的双目视差，创造出立体效果。”
　　这一次，自己要带领大众走进立体电影的时代。
　　什么全大陆首部3D电影，一定能最大限度激发观众的好奇心！
　　3D电影名词听着很陌生，但立体效果一词很好理解。
　　羽毛笔一针见血：“打造身临其境的效果？”
　　“对。”
　　在更真实的场景中看火葬场部分，那不给观众爽死！
　　依靠魔力对样片重新进行量子重组，甚至不需要3D拍摄支架和专业摄影机，就能创造出更妙的效果。
　　但有一点不好突破：“普通视差产生的左右位移，蒙骗不了魔法师。”
　　羽毛笔没说话，缓缓思考了一阵，“束缚道具，降低魔法抗性。”
　　路迦已经考虑过这点，遗憾叹道：“想让魔法师能真正沉浸式体验，还需要加入欺骗铭文，后者激活的时候可能会破坏前者稳定性。”
　　“不难。”羽毛笔说：“每个铭文的关键节点，嵌入魔石。”
　　路迦闻言喉头一动。
　　那可是个浩瀚庞杂的工作量，且需要十分过硬的技术。
　　“如果……果我挟恩图报，让矮人族来干，会不会显得太不做人了？”
　　众所周知，矮人族最讨厌接纯麻烦的手工活，他们会觉得那是一种蔑视。
　　“导演！”
　　门外突然传来有些尖锐的声音。
　　内莉人未至声先到，“我看官号说要放花絮，花絮里面我不够美！我要求补拍。”
　　万一放出她刚开始那些不敬业的片段怎么办？
　　羽毛笔挑眉：“你看，上天的指引。”
　　主动送上门来了。
　　路迦：“……”
　　内莉兴冲冲地来，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有点像看美妙的‘工具’。工具对矮人族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宝贝，用看工具人的目光看自己——
　　该死，不会是爱上她了。
　　路迦：“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内莉点头：“你先说。”
　　说完她再拒绝。
　　路迦快速说了想搞3D眼镜的事情。
　　这回轮到内莉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反驳，头发慢慢立了起来。
　　情况不妙，路迦轻咳一声，立刻指出对她有利的地方找补：“这项技术突破后，过个几年，《锻神》还可以重映3D版本。有回忆加持，你的那些镜头能在观众心里封神。”
　　内莉默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对美的执着驱散了部分不虞。
　　片刻后，她脸色稍霁：“说服其他族人帮忙不难，但这么大的工作量，瞒不过族长，他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
　　现任矮人族族长的威名，路迦多少有所耳闻，他耸耸肩，表示没事。
　　有句名言说得好，不要担心2小时和8公里以外的事情，更何况这至少是一星期和百万里外的事情。
　　四十八小时后，摩柯城。
　　近期来取景地打卡的游客越来越多，四处热闹非凡。
　　当初专门为矮人族打造的美食街，现在成为当地一大特色。
　　路迦正在半空中挂牌匾，指挥城民们建游客中心，摩柯城城主过来通禀：“殿下，矮人族族长到了，说要见你。”
　　“……”路迦翅膀差点给崴了。
　　————
　　接待厅里，空气中火元素异常活跃。
　　里面坐着的人长着一张方脸，衣服设计就像是魔方，每一面都有不同的属性，鼓囊囊的肌肉被金属外甲壳包围，任何一处都能拆解为不同的武器。
　　内莉正有些不安地陪坐一旁。
　　来者不善，在阴沉沉的注视下，路迦步履从容，坐去桌子另外一边：“你终于来了。”
　　那语气就像是等了对方许久。
　　正要发难的矮人族族长眯眼：“你在等我？”
　　路迦反问：“如果不是以手工活为饵，我怎么可能轻易见到大名鼎鼎的矮人族族长？”
　　内莉一惊，他竟然是故意的吗？！
　　路迦当然不是故意的。
　　是纯粹的装。
　　矮人族个性尖锐敏感，那些溜须拍马的话肯定听多了。所以他必须端着，说话也要深藏不露，营造出两个大聪明在高手过招的感觉。
　　说完推过去其中一盏茶，淡然一笑。
　　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云里雾里的氛围下，矮人族族长一开始不善的眼神渐渐收敛，表情不自觉跟着高深莫测起来。
　　内莉年轻藏不住事，满脸疑问。
　　族长两天就赶到魔域，可见有多生气，怎么忽然面对面畅饮开来？
　　她那种不解的目光，无形中扮演了重要的捧哏角色。
　　矮人族族长现在特别来劲。
　　从前那些谈生意的，都是直接开门报价格，仿佛和他们多待一秒都不乐意。
　　同样坐拥金山银山，大家却把龙族当权贵，把矮人当暴发户，明明他们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半杯茶入喉，路迦再次开口：“我见您主要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前段时间火爆大陆的终端其实有很多不足，屏幕分辨率不高，魔石耗损过快，款式也老旧，可惜我和贵族间有些摩擦，不好谈合作。”
　　内莉嘴角一抽，何止是有些摩擦。
　　亚历克一死，菱晶又签署了特供协议，等于说这项心血研究白发明了。
　　矮人族族长显然也想到这点，神情不佳。
　　“不过万幸，您没有拒绝我抛出的橄榄枝。”
　　内莉插话道：“橄榄枝？”
　　路迦温和解释：“我邀请你们出演，族长没有阻止，这是一种信号，代表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内莉惊愕偏过头，原来还有这一层深意吗？
　　矮人族族长胳膊一僵，点了下头。
　　路迦点到即止：“长途跋涉，阁下可以先考虑一下。”
　　矮人族族长颇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立刻谈。”
　　路迦扯出一个笑容。
　　他也想立刻。
　　但临时加戏，合同条款这些都没考虑过。
　　路迦思忖着说：“如果合作，我认为应该传递出矮人族的工匠精神。让它的存在，本身成为行业最奢侈的品牌。”
　　就像以矮人族为灵感的电影一样，传达的是一种信仰。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矮人族族长的心坎里。
　　现下奢侈品牌和贵族几乎是绑定的，无形中他仿佛也跟着高贵了起来。
　　路迦举杯：“如何体现传递，我这边也需要思考。”
　　礼貌起身离开前，路迦叫来卫兵来安排住处：“不可怠慢贵客。”
　　语毕，走出接待厅。
　　天气不错，外面的日光斜斜照在羽毛笔身上。
　　视线交汇，路迦说：“谈得很顺利。”
　　羽毛笔随口问起谈话内容。
　　路迦：“全废话。”
　　没啥内容。
　　“……”
　　·
　　话可以废，做事不可半途而废。
　　当天下午，路迦便让羽毛笔帮忙监工游客接待中心的细节，自己跑去寂静的空间，开始做企划设计。
　　只隔一晚，具体方案便被送到矮人族族长手里。
　　方案包括介绍书和样品展示。
　　其中沉甸甸的终端包装盒上，专门用虚线框出一处地方，著名矮人族生产，说明书上，路迦也专门留了一到两页，可以详细介绍相关工艺。
　　矮人族族长又将目光放在企划书上。
　　【依照贵族的能力，肯定能在某些方面取得重大突破。
　　比如XX显示屏，XX技术……
　　届时我们将作为主卖点，进行全网宣传，让顾客看到就觉得高端，日后你们就是产品性能的保障，也唯有矮人族，可以生产革新……】
　　有实物，有文案。
　　整个企划书看下来，全在阐述对族群的有利点，关键不画饼。
　　全部看完后，矮人族族长的想法彻底发生变化。
　　从一开始阴沉沉地要找茬，到现在他已经不再思考要不要合作，而是如何搞出一个超级厉害的玩意，借助新一代终端震撼问世！
　　矮人族族长不分昼夜地琢磨，哪里还记得手工活的事情。
　　内莉和那一万多名群演当做族长已经默许此事，流水线式的开始赶工。
　　三天后，内莉抽空来见了路迦一趟，尖锐发了一堆牢骚：“麻烦死了，我们现在做得还比较慢。”
　　路迦平和表示：“没事。”
　　内莉让人搬来集装箱：“你先检查一下这些。”
　　巨型集装箱被打开，百万3D魔法眼镜冷不丁摆在了路迦面前。
　　“……”
　　路迦这个资本家瞬间看得暖暖的，暖得心脏红到发黑。
　　看出来了，他对矮人族能力的开发可能还不足1%。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圣庭，不明白为什么要立清高人设。
　　矮人族族长：和圣庭比起来，路迦确实算不错了。
　　圣庭：招你惹你了？！
　　矮人族族长：你赚大钱的时候没带上我，没用的东西。
　　阿莱克斯路过，默默点了一个赞。


第78章 织网
　　检讨了两秒, 路迦决定死性不改。
　　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他现在已经开始思考这一族还有没有其他用武之地。
　　“之后的几批次，能不能尝试搞一个凸显高科技感的设计？”
　　内莉冷着脸。
　　一个破眼镜, 哪里来的科技感？
　　路迦用光元素模拟了一个赛博朋克风格。
　　内莉：酷！
　　嘴上强硬抱怨个不停, 但直到走的时候内莉也没反驳。
　　路迦独自站在原地。
　　他早就对3D免疫了，得换个人试验一下样品。
　　羽毛笔本应首当其冲, 考虑到作为扮演假少爷的演员, 很难有观众视角，路迦选择放过他。
　　最后摩柯城主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体验官。
　　路迦投放用魔力重制过的样片让他看了几分钟, 检验成果时难免有些小紧张：“如何？”
　　摩柯城主喉头一动, 只问：“还能再看五分钟吗？”
　　这个要求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路迦笑起来：“看来可以考虑宣发了。”
　　预告片的形式并不适用于《真假少爷》，这次他想要开发布会，并亲自下场宣传。
　　然而风声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 路迦还在安排时, 有关新电影即将上映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 听到后第一反应都觉得很假。
　　谁都能看出来，真假少爷的题材和《锻神》没法比，上映后不但票房可能不如预期, 或许还会引来群嘲。
　　然而路迦迟迟没有在社区反驳, 仿佛坐实了这则离谱的消息。
　　……
　　网上众说纷纭, 粉丝频道陷入激情讨论。有专家跳出来分析路迦是飘了，膨胀导致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各种猜疑和假设中, 最头疼的当属圣庭，负责盯梢路迦的女使已经变成了7X24小时工作制。
　　露天会堂内, 女使犹豫一瞬, “跟在伊里亚德身边的男子, 还没调查清楚身份。”
　　圣女并未多言，挥退了汇报的女使。
　　墙壁上四处是树的雕塑，漫无边际地包围着会堂的四面八方。
　　女使临走前偷瞄了一眼，魔王正站在反常的极寒之地，威风凛凛，目光睥睨。
　　而圣女端庄静站，虔诚的姿态和魔王形成鲜明对比。
　　“不用查了，那位应该是早期的大陆传说，阿莱克斯。”
　　从拍卖者和后来搜寻伊里亚德的书房得来的线索，全都指向这位。
　　魔王简单的一句话，让圣女表面的平静散开，直接转过身。
　　她并没有去佐证和怀疑事实本身，魔王不会言之无物。
　　“那岂不可以……”
　　“公布这件事情，呼吁大家去讨伐昔日的暴君？”
　　听出话中的冷嗤，圣女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你是个魔头，至今都没被讨伐。”
　　魔王淡淡：“知道就好。”
　　历代魔王巡礼造成的死难也不少，也没见谁跳出来和他讲道理。
　　没有多提阿莱克斯，他这次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记得你我成婚时的契约么？”
　　圣女颔首。
　　生命树需要灵魂强大且纯洁的孩子，可以倾听神谕，由此得知成神的办法。
　　不过生命树能沟通世界意志本身就是假的，圣庭真正需要的是能治愈生命树的灵魂。
　　魔王：“当初都认为只有返祖者才有希望满足这个条件。”
　　幼婴灵魂最为纯洁，但脆弱，返祖者的灵魂天生强大，又先天掌握知识，完美适配。
　　圣女淡淡：“难道不是么？”
　　魔王很少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我搜魂几个魔卫兵，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亚历克被杀时，伊里亚德魔法阵图核心是太阳。”
　　圣女面上不显，袖中的手指微微收拢。
　　魔王：“信仰法。那孩子的崛起很符合这个轨迹。”
　　他嘴角勾起：“浸泡在信仰里的灵魂，才是最纯洁强大的。”
　　龙族，圣人，返祖……路迦机缘太多，圣女没亲眼见过他出手，自然想不到这个偏门。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生命树为何突然对伊里亚德表现出强烈的渴望。
　　魔王再次强调当时的契约。
　　“放心。”圣女长睫微垂，“圣庭负责捉人，但你要借给我一些手下。只要让那孩子服用足量生命液，他会完全听命于生命树，有了答案会立刻告知你。”
　　魔王似笑非笑看着她，状似相信了这些，半晌吐出一个‘好’字。
　　话音落下不久，肩头多了一份重量。
　　圣女额头浅抵在上，声若云烟：“……说说私事吧。”
　　她用一种近乎叹息般的语气说：“我很想你。”
　　魔王沉默，须臾道：“我也是。”
　　·
　　《我的魔王父亲》以禁书为卖点创造预售奇迹后，路迦决定进行加印。
　　雇佣矮人族的手工费不低，赚个小目标补贴一下家用很有必要。
　　“新款成本不低。整体采用半框设计，启动时能发光，附带护目效果。还要做到修饰脸型……”
　　羽毛笔正进一步调整样片里的视点，斜眼看到路迦拿着纸笔碎碎念，问：“之前那百万个眼镜怎么处理？没谁喜欢被差别对待。”
　　“新款加钱。”路迦想都不想说：“问就是限量款。”
　　他正要把设计稿发给内莉，让对方有个参考，发现终端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阿莉西亚：魔王去了人域。】
　　消息是三分钟前发过来的，看他没有回应，直接带来了视频通话。
　　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五殿下，状态并不是很好。
　　路迦施施然靠在软垫上：“终于决定用灵魂向我效忠了吗？”
　　时刻面临夺舍风险，家族又选择静观其变，阿莉西亚哑声道：“还不到那一步，我的价值没有被榨干。”
　　她微顿说：“……还记得你写的那本《我的魔王父亲》吗？”
　　废话，路迦还正准备加印圈钱。
　　见他没说话，阿莉西亚继续道：“当初你在宣传这本书时，简介中有一句，‘直到某天，她意外偷听到婆婆和小姑子的对话’。”
　　路迦：“我编的。”
　　阿莉西亚：“但魔王确实曾有个妹妹。”
　　这位昔日的魔族公主实力普通，处事跋扈，和圣女的关系不佳。
　　编也不能胡编乱造，这点路迦自然也清楚。他打个呵欠，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姑姑好像也叫阿什么来着，没太深的印象。
　　不过‘曾’这个字很有意思。
　　接下来阿莉西亚的一句话，让他眉宇间的困倦瞬间散去。
　　“她大概率已经死了，死在玛丽公主手中。”
　　“早几年玛丽公主已经快不行了，一段时间后突然精神焕发，也就是那时，这位前公主下落不明。”
　　勉强武断的推断，路迦皱了下眉。
　　阿莉西亚继续道：“不久前我秘密发动过一次刺杀，玛丽公主被我安插的魔仆自爆重伤。”
　　路迦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作为昔日魔族第一女悍将，即便是在衰退期，也不该如此轻易地被重伤，还是被魔仆伤的。
　　阿莉西亚郑重道：“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玛丽公主夺舍了自己的亲女儿，再利用特殊手段伪装容貌。”
　　路迦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被夺舍者资质普通，玛丽公主夺舍后自然也力量不济。
　　“魔域人尽皆知，老魔王是死在现任魔王手中。”阿莉西亚笑容冷酷讽刺：“玛丽公主只有一对儿女，王女实力一般，作为独子，魔王有什么必要杀死生父？说不定也是曾经面对被夺舍的风险。”
　　只不过魔王可不是软柿子，根据一些魔族秘闻，老魔王可是死得很惨。
　　“同族血脉夺舍应该更简单，还有机会以弱胜强，她肯定知道魔王对你有想法，不然不会只紧盯着我不放。”
　　看着突然站起身，来回不安踱步的路迦，阿莉西亚有种诡异的快感。
　　魔王如此放任伊里亚德的成长，八成也是为了夺舍。
　　走了几个来回，路迦脚步停在羽毛笔面前。
　　“完了，完了，精神病有一定的遗传风险，这种家族精神病更是百分百了。将来我不会也被遗传吧？”
　　比如什么一到年龄自动觉醒夺舍意识。
　　羽毛笔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抚的话很有力量，“别担心，你已经分裂过了一回。”
　　对啊。
　　路迦一拍手。
　　自己曾灵魂分两半，也算是精神分裂了，还怕什么？
　　他要勇敢起来。
　　首先从绝后做起。
　　阿莉西亚：“……”
　　你们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魔王这次去人域，八成对你不利。”阿莉西亚强行把话题掰扯过来：“消息有用的话，我希望你能让我进封地。”
　　有龙族所在的安全区，她的处境才能好一点。
　　路迦思考了两秒，笑着说：“只要你能活着过去。”
　　终端另一边，阿莉西亚直接叫来亲卫，低声命令：“准备一下，安排撤退。”
　　伊里亚德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介意暂时接收麻烦，但能不能活着突围过去安全区，全靠个体本事。
　　玛丽公主被炸伤后，会盯她盯得更紧。
　　路迦结束通话后，屈指敲着桌子。
　　“魔族有夺舍传统，魔祖也直白表示过，灵魂强盛时会尝试夺舍我。”他边说眉峰蹙起：“但我总觉得，魔王不是很想夺舍我。”
　　性价比极低。
　　退一万步说，就算魔王成功了，之后也无法像自己一样通过文娱的路线继续晋升。
　　羽毛笔坐在窗尾，有些看不清五官。
　　“路迦。”
　　一般他完全称呼路迦名字时，都是有重要的话说。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嗯？”
　　“上次入梦，魔王看到的可不是你。”
　　路迦回忆了零点几秒，面色蓦地一变，直接站起身来。
　　再次开口时，他语气罕见带着几分不确定：“生命树……这老登该不会想夺舍的是生命树？！”
　　卧槽，那也太他爹惊人了。
　　羽毛笔倒是很淡定：“越是强大的灵魂越难被吸收，生命树强行吞噬你的时候，也会是它最虚弱的时候。魔王趁虚而入，成为最优赢家。”
　　冰冷至极的口吻，构建出了一条最完美的食物链。
　　路迦险些脱口而出脏话，那魔王岂不是会变树？
　　转念一想，所有存在灵魂的生命体都能化形，对于强者来说，本体是什么其实不重要。
　　只不过他做人太久，习惯性被固化思维。
　　“我从前以为他是变态。”好半晌，路迦说：“结果都要变种了。”
　　沉默在室内蔓延了几分钟。
　　“对了，树木有性别吗？树的生殖器是什么？”
　　他一直想给魔王那一刀。
　　本来还在担心路迦情绪的羽毛笔，险些被他气笑，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先想这些。
　　几秒后，羽毛笔将这点归结为持之以恒美好品质。
　　……
　　两天后，路迦收到里奥发来的消息。
　　阿莉西亚突然改变路线，临时借道红榕城。她将军队借给红榕城主对抗清缴诺丁亲王旧部，以此换来借传送阵的机会。
　　可惜半路还是被玛丽公主的手下发现，进安全区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她还挺聪明。”
　　军队留在红榕城做筹码，路迦一时倒不好意思开口让对方签订灵魂契约。
　　没有在这位五殿下的事情上过多耗费心神，路迦跑去工厂看新样品，十分惊喜：“简直是艺术品。”
　　矮人族在他的设计稿上进一步做了创新，单凭颜值，都能重创单片眼镜的市场。
　　内莉得意地扬起下巴：“网上说你要开发布会？”
　　路迦点头：“确切说，是首映发布会。”
　　他要一步到位。
　　“现在盯着你的眼睛可不少，就等着你出问题，好爆个大新闻。”内莉语气中幸灾乐祸和好心提醒都有。
　　网络的发展，让新闻热点的地位再次回归，各家报社都想要挖掘大热点。
　　路迦和内莉交谈的时候，羽毛笔立在一边，默默盯着他看。路迦完全没有被魔王的算计影响，心情还颇为不错，像是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
　　对方正好看过来，羽毛笔视线没有来得及躲闪。
　　路迦笑呵呵的：“首映发布会，你觉得定在什么时候好？”
　　“月底。”
　　距离月底没剩几天，既然和《锻神》拉不开时间差，索性越近越好。
　　“行，那就月底。”
　　离开工厂，四面建筑交错投射下阴影，远处游客在取景地打卡。
　　最近游客越来越多，除了新增建筑群，向导成了当地热门职业。
　　沿途，路迦一直专心思考接下来的发布会要怎么开，普通飞虫爬到衣领上都没有意识到。
　　羽毛笔伸手帮他拨掉。
　　信仰法会散发与生俱来的亲和感，那种气息几乎和自然融为一体，寻常动物并不会害怕路迦。
　　先前不痒，这会儿多停留一秒的指尖，却让他颈部有些酥麻感。
　　路迦一掀眼帘，近距离的对视间岔开话题：“首映会我不准备在魔族开……”
　　就在路迦说话的功夫，远处草丛中，一只魔虫静静栖息着，耳侧两根胡须如天线竖起，偶尔翅膀震动一两下。
　　周围普通的飞虫无形中全部被驱离，空气中乱窜。
　　不久后，探听到消息的魔虫朝另外一处飞去。
　　墙角缝隙里，早已等候多时的影魔仆伸出手，准备迎接自己的小宠物。
　　魔域太远，圣女问魔王要了一批特殊魔仆，负责监督路迦的行踪，好寻机确定行动方案。
　　影魔仆能听懂虫语，此刻距离拉得足够远，借由游客混淆的气息作掩护，哪怕是大魔法师也很难发现。
　　待魔虫嗡嗡停在掌心，影魔仆正要屏息倾听。
　　身后，无形的阴影笼罩，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
　　影魔仆回身反击。
　　喀嚓，手中的魔虫同时被抢走，直接被捏了个粉碎。
　　是谁发现了自己？
　　肯定不是伊里亚德，目标已经走远了。
　　来不及多想，就对上一双兴奋到通红的眼睛，拉他出来的人恶狠狠说：“兄弟，你可别怪我，没实力就赶紧滚。”
　　同行抢饭吃，干他们这行的，绝不能心软。
　　不速之客激动望着远处路迦和羽毛笔的背影，看问题完全是另一个角度。
　　赶虫子弹指一个魔法就好，用得着手指嵌入人家衣领吗？
　　现在想想，网络加载时的小人图，怪谈游戏中的偷火贼，再到真假少爷，都是以同一个人为原型，
　　伊里亚德和旁边那个男人不同寻常的关系早有预兆。
　　先前夕光柔和照下来，那不自在的对视，伊里亚德微微侧脸的间隙。
　　照片好像都荡漾了。
　　毫无疑问，自己拍到了一个大新闻！
　　独家，一定要独家发表！
　　影魔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有人在盯梢目标？
　　类似的场景正发生在摩柯城的任意角落。
　　靠近会馆角落里的一排石子诡异地自由搏击，天空上有傀儡鸟翅膀斗殴……那些隐蔽性极好的影魔仆和魔虫，遇到这些八卦记者，全成了小巫见大巫，几乎在信息争夺战中第一个被踢出局。
　　“你……”你是谁？
　　所有影魔仆被殴打的时候，都想要这么问。
　　“呵，你是谁，我就是谁。”
　　正如同内莉所说，现在盯着路迦的眼睛不少。
　　近期有不少记者假扮成游客，特意潜伏在附近，试图获取他的下一步动向。
　　为了争夺独家，这些天他们只要看到疑似的潜伏者，全部默认同行，直接抢暗盒相机或者留影石。
　　记者千变万化，魔仆空间被无限压榨。
　　另一边，还在等着魔仆汇报消息的圣庭，收到了魔仆汇总发来的报告。
　　【13时，买了化形药水，结果路边一排石子全是化形，还没确认身份，我们就被锤了。】
　　【14时，试图潜伏于墙角夹缝，然，天衣无缝，没有地方插队。只能绕到屋顶潜伏，再次被锤。】
　　【15时：周围观察点皆被占领，不得不分散行动。】
　　【16时，全军覆没。】
　　圣庭：“……”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天性乐观，认树作父听着总比认贼作父好听，反正最后都是‘父慈子孝’。
　　阿莱克斯：灵堂大笑。
　　路迦：点赞。等等，我为什么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点赞？
　　·
　　PS：鸳鸯玉佩是从巨石城主那里听到，详情在35章，48章（千日同心蛊部分）。
　　魔王知道阿莱克斯的身份分别在33章后半部分，44章。


第79章 首映
　　摩柯城大火的同时, 难免鱼龙混杂。
　　近来路迦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不过对他而言，只要城里没有发生盗窃抢劫等事件, 就无所谓。
　　确定好首映礼日期, 路迦很快在社区发布了一条动态：
　　【《豪门真假少爷》最终篇即将上映[烟花][炸裂][爱心]
　　转发＋评论揪三百名观众送幸运大礼包一份，首映发布会入场券*1（包路费住宿费）[让我看看]
　　三月三十一号, 邀您共赏这场复仇之旅~】
　　发出不到一分钟, 评论轻松破万。不管心中如何作想，抽奖文案评论区, 全是一水的夸奖和期待, 不少媒体想方设法联系路迦，希望能有观礼的机会。
　　在《锻神》热度居高不下的情况下，仅凭一个邀请参与首映礼, 真假少爷成功跻身热议词条第一。
　　一日后, 晚上十一点，路迦直接在百万评论中随机抽取了三百名观众。
　　不久, 官号首次线上线下同时开启预售渠道，预售价格竟然比前两次电影票高出三个银币！
　　《锻神》堪称真正的大制作，实景拍摄, 真实雇佣数万演员, 也没有搞涨价。
　　这一操作, 顿时把不少人给搞懵了。
　　【他怕是被夺舍了吗？！以前歌剧最火的时候，也没有卖到十个银币！】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受不了漫天要价，真当这个市场一家独大吗？】
　　【那你不看不就行了？】
　　【圈的就是楼上这种傻子的钱！】
　　和圣庭有牵扯的势力趁机跳出来, 内涵路迦, 并表示他们已经开始筹拍电影, 引来不少支持。
　　【支持良心商人整顿市场，到时候一定去看！】
　　【没错，把钱扔了都不会去看第二部一眼。】
　　……
　　群嘲的评论直接开创历史最高，本就看不惯路迦的群体借题发挥……动静太大，网络都直接被吵崩溃了一段时间。
　　可怜智慧树一把年纪，被迫老当益壮。
　　官号非但没有做特别解释，反而装傻充愣，继续宣传线下预售点。
　　自始至终，活脱脱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卖票机器。
　　见网上吵得不可开交，羽毛笔提醒路迦这两天别看终端，专心修炼。
　　其实这一次，路迦真的算是良心商人，3D眼镜的成本造价不菲，票价并不算高。
　　然而话一出口，一阵低笑声传来。
　　路迦坐在靠门的位置，正满脸温柔刷着评论，嘴角还泛着诡异的笑容。
　　“声音还是太小了。”
　　都怪网友不给力，不然热度还能再上去些。
　　羽毛笔：“……”
　　“现在该操心的不是影片质量，而是首映礼的地点。”
　　让摩柯城主体验后，路迦又找过不同种族阶级的试阅者，反响很好。
　　身临其境的火葬场，搭配首部3D影片的噱头，首映会后，相信他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
　　三月三十一日，莫哈郡，毗邻矮人族首都的地方。
　　安保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摩柯城积弱，无法承担举办首映礼的全部工作。
　　所以不久前，路迦选择借地，并用两句话狠狠拿捏住了矮人族族长。
　　“现在盯着我的眼睛太多，不排除谁想趁首映礼对观众下杀手，好制造丑闻。”
　　“……矮人族是‘禁区’，在这里举行发布会，相信不会有种族敢越界。”
　　双方目前有长久利益的合作，族长被恭维到爽点后，大手一挥，批准了一处场地使用权。
　　为了展示矮人族的工艺，让来客涨见识，他甚至让族人临时加修了一下场地。
　　当日，发布会顺利举行。
　　不少凑热闹的游客提前赶来。
　　其实路迦的话也不全是吹嘘，矮人族的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确实没有谁想不开在这里闹事。
　　几十家知名媒体早早蹲守在场地门口。
　　“观众朋友们，我们此刻正在莫哈郡，正如镜头前展示的，周围被堵得水泄不通。”
　　正在增设围栏的临时工作人员跑过来说：“就是你们堵的！”
　　记者：“……今天会场专门聘来十位大魔法师做安保工作，之后他们还会负责护送观众安全归家。”
　　娱乐新闻直播，评论区留言速度刷得贼快。
　　【祖宗的，大手笔啊！】
　　【我觉得导演更应该雇佣魔法师保护一下自己，别被愤怒的观众打死。第一部给观众喂馊饭，谁知道第二部是什么情况？】
　　【有一说一，伊里亚德自己就是十阶大魔法师。】
　　【……真的吗！！】
　　有钱有闲的看客很多，评论区就这么热闹了近两个小时。
　　快到点的时候，各家媒体开始收起设备。
　　“导演和演员都已经从后门入场，首映礼禁止摄录，预计两小时后和大家见面。”
　　【别啊！你们连最基本的偷拍设施都没有吗！】
　　评论区都恨不得发语音，矮人族刷到这句话，嘴角一抽，他们倒是开发出了菱晶，可惜被已死的亚历克契约买断了。
　　媒体和观众陆续进场，签到后内场工作人员发放奇怪的眼镜。
　　“发这个干什么？”
　　工作人员简略说明观看时需要佩戴，问重点：“请问您要普通款还是设计款？普通款免费，设计款需支付额外费用。”
　　收费项目。
　　疑问被后四个字打散，不少观众眉头一皱，真就像外界说的一样，想赚钱想疯了？
　　现实生活中，除非进入衰老期，魔法师普遍没有近视的，导演竟然连这点小钱都不忘赚。
　　报社却眼前一亮，稍后内容有的写了。
　　不知谁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看首映还花钱？反正我视力好，一铜子都不出。”
　　工作人员淡定打开另一个箱子。
　　“限量设计款。”
　　金色传说不是虚的，打开的刹那，通过爆发的魔法元素，制作出小规模的炫彩效果。
　　肉眼看都觉得质感非凡，哪怕是刚刚故意挑事的，也不禁被款式惊艳到。
　　“前面不买就不要学报社的堵路好吗？”
　　记者：“……”
　　不带这样二次人身攻击。
　　眼看电影快开场，最后愿意单独出钱买的人还不少。
　　不同于现代很多发布会，路迦选择让观众先看电影，否则按照这片大陆人的耐心，介绍再多，只会产生昏昏欲睡之效。
　　等一切结束，主创团队再配合采访也不迟。
　　十二点，全部观众入座。
　　场地灯光统一暗淡下来，广播连续发出三次温馨提醒。
　　“为了更好的观影体验，请及时佩戴好眼镜。”
　　大部分都还在犹豫时，坐在前排的一名男子最先戴好。
　　第一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不看到主角报复回去，心中始终有个疙瘩。
　　“魔崽子，收一下魔气。”
　　男子不耐烦偏头，看到旁座的观众，瞬间哑火。
　　“您，你是？！”
　　这位不是在和诺丁亲王交战，怎么跑来看电影了？
　　红榕城主用眼神示意别说话。
　　有了阿莉西亚军队的加入，今早战役已经提前结束，他专门抓紧时间来看看这曾经难以启齿的东西。
　　银幕亮了，整个场地随之安静下来。
　　不再迟疑，剩余观众纷纷戴上眼镜。
　　一瞬间的视觉冲击很猛烈。仅隔着一层薄浅的镜片，和银幕的距离便无限拉近。
　　他们不确定地取下来，立体感瞬间消失。再戴上去时，又恢复了独特的视角。
　　“好神奇的感觉。”
　　魔法制造的立体效果还在一般3D之上，这和幻境又有所不同，新鲜体验感拉满。
　　来回的尝试中，剧情不知不觉中正式开始。
　　破败的贫民窟，繁华的空中城市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当中。
　　此刻，他们就像是及生活在电影中的一员。
　　正当观众惊叹眼镜的效果，上部所有的画面骤然如同走马灯快速交叠放映。
　　不止是视角，矮人族专门设计的播放设备，让豪门大家长尖锐的批评，以立体环绕音的形式在耳边响起。
　　“你弟弟还小，就不能让着点他？”
　　“考这么差，你让整个家族蒙羞。”
　　黄金六十秒，主角被替换，被放弃，被误解……一些已经被遗忘的憋屈场面正在迅速复盘。
　　奇葩父母手指隔着屏幕都快戳出来，像是在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贴脸开大，观众气得差点没直接站起来。
　　前情提要！
　　怎么还会有气死观众不偿命的前情提要？
　　系列电影，普遍都会用到前情提要。然而当总结归纳的是火葬场文学时，堪称绝杀。
　　立体视角下，一些暴脾气的观众甚至有掀房顶的冲动。
　　一家知名报社记者最先回过神，短暂摘下眼镜玩味地研究着。
　　“原来如此。”这是想用眼镜的话题度掩盖新电影的不足，他们所处的行业最会玩这个。
　　一眼看穿企图，记者不屑地勾起嘴角。
　　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漫长的一分钟回顾已经结束，画面定格在快结尾时的葬礼。
　　价格昂贵的寒霜花砌成花圈沿路放满，由于真少爷掉入大海尸骨无存，棺木里只放着一些衣服，来往被请来的宾客全都是豪门望族。
　　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享受到。
　　死了，却拥有堪称顶级的葬礼规格。
　　白莲花弟弟几乎哭着跪倒在棺材边。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不过近距离围观假少爷哭丧的场面，拳头还是痒痒的。
　　“闻到了吗？好奇怪的味道。”周围观众吸吸鼻子，终于判断出来了，是洋葱味。
　　味道是从假少爷的手背飘来，显然对方在借着刺激性物品假哭。
　　怎么做到的？
　　记者再次摘下眼镜，确定没在空气中闻到特殊气味，也就是说，这并非周围环境产生的特效。
　　最激动的当属高价从幸运观众手中买来入场资格的教授。
　　他观察3D眼镜，宛如在看一件艺术品。
　　“神来之笔，简直是神来之笔！”声音吵到后面专注剧情的观众，踹了他凳子一脚。
　　教授不为所动，他搞清楚了特效原理，镜腿的花纹上篆刻有不同的魔法铭文，给观众传递错误的神经信息，从而达到不同的效果体验。
　　演员掩面哭泣时，其实是在念咒语短暂激活铭文。
　　外面都在指责路迦多收三个银币。
　　但现在教授只觉得对方身上，贴满了慈善家的标签。
　　其他观众可没心情研究构造。
　　3D眼镜，其实制造的快5D的效果，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表演，视觉冲击性极大。
　　假少爷：“如果，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你，我……”
　　悲痛欲绝的样子，让这些天因为悔恨而忽略了假少爷的父母心中有所触动：“你哥哥最善良了，不会怪你。”
　　“好贱。”不知是谁说出了大众心声。
　　好贱一家人。
　　替‘死人’原谅呢。
　　先前让旁边别魔收敛的红榕城主，这会儿自己身上都开始散发魔气。
　　画面太真实了，从前情回顾到现在，憋屈得停不下来，仿佛他们都跟着经历了一次被伤害，父母还积极出具谅解书的经历。
　　忽然，假少爷视线无意间扫到门口，他的瞳孔猛地扩张，像是见鬼一样，后退中撞翻了花圈。
　　观众跟着他的视线掉转视角。
　　只见大门外，站着一道清瘦孱弱的身影。
　　激昂的复仇带感bgm冷不丁响起。
　　从鞋底开始一路往上，最后定格在和遗照上一模一样的面容。
　　灵堂内瞬间发生混乱。
　　乱哄哄的一片中，一道高大的身影挤开惊慌的来宾，快步走上前。直到这一刻，他彻底看清了外面的人影，大哥不可思议地呼唤着真少爷的名字，喃喃问：“是你吗？”
　　“是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大哥再也忍不住，狠狠抱住了他。
　　观众似乎也被隔空拥抱了，涌现出了生理不适感。
　　真少爷垂泪诉说着坠海后被冲到岸边得救的事情。
　　最初的惊愕后，假少爷也佯装激动走上前：
　　“哥，你没死怎么不提前联系家里，父亲母亲为了你还请了这么多……”
　　来了来了。
　　观众嘴角一抽，又来犯贱了。
　　然而这次，话音未落，真少爷身体先趔趄了一下。
　　大哥及时扶住他，担忧问：“没事吧？”
　　“头撞到礁石，有点疼。哥，让弟弟先送我上车休息，你们留下来招呼来客，都是我的错，怪我，害大家……”
　　他脸色惨白，一副时刻要晕过去的样子。
　　假少爷目光中的诧异被怼脸放大。
　　银幕外的看客却像是就站在主角身边，和主角统一频率，心中自动浮现出一句话：你也有今天。
　　周围宾客态度转换的很快，工具人一样重复着‘真识大体啊。’
　　“对啊，这个时候还能想到照顾父母的面子。”
　　杂七杂八的声音变成最完美的伴奏，他们听在耳中，神情都有几分飘飘然。
　　这代入感太强了，还没有正式报复，先半场提前爽了下。
　　假少爷不得已扶着真少爷离开，
　　观众目光睥睨，腰板都跟着坐直了些。
　　刚上车，真少爷突然站直了身体。
　　啪。
　　没有一点点预兆，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借位打耳光没办法一镜到底，双方取巧制作了脸替。
　　熟能生巧，《锻神》时做了上千傀儡，羽毛笔现在手工活登峰造极，傀儡乍一看和真人无异，只是在对应表情上转化有些僵硬。
　　这种僵硬完美适配当下，成功演绎出假少爷被打时候的惊愕！
　　观众当场呆住。
　　不搞阴谋诡计，不提前设计，上来就直接扇巴掌？
　　这么奇葩的剧情，却没有一个人吐槽，记者都扶了扶眼镜，看得目不转睛。
　　上一部他们看了多少逆天剧情，受了多少委屈！
　　这一刻，好爽！
　　再打啊。
　　刚那一巴掌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细品呢。
　　左右开弓，二十起步啊！
　　假少爷：“你！”
　　后期配音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但现在谁还会在乎这些。
　　“啪！”
　　像是听到了观众的呼唤，主角反手又是一巴掌。
　　多维视角下，呼出巴掌的风声都是那么的清晰，配角像是冲出了屏幕，站在他们面前被打。
　　观众的沉浸感极强，他们感觉这一巴掌就是自己打出去的，绝美身体通畅感。
　　红榕城主直接倒吸了口冷气。
　　“怎么会……”斗败诺丁亲王时的感觉，都还抵不上这真实一巴掌的观影体验。
　　他的爱好这么低劣吗？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走到面前。
　　观众一颗心跟着紧张起来，才愉悦没多久，就要被拆穿了？
　　“哥，他打我！”
　　假少爷看到来人后，捂着脸冲过去哭泣地告状。
　　大哥一怔。
　　“我，我没有……我……”真少爷吐字不清，只是时不时捂着头。
　　后脑勺处有着很严重的磕伤。
　　假少爷泪水涟涟：“大哥，他……”
　　“闭嘴！”大哥低吼：“没听他说头被礁石磕到，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打你？还打出红印子。”
　　好简单粗暴的剧情。
　　明明狗血烂俗的桥段，身临其境看下来，却有种头皮发麻的爽。
　　谁能拒绝在火葬场里，对着渣来几巴掌的快感，之后还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诬陷渣一把。
　　假少爷委屈的表情愉悦到所有人。
　　他愤愤盯着主角：“你冤枉我。”
　　四目相对，观众对上白莲花吃瘪的视线，连连点头。
　　没错，我们比谁都知道你冤枉。
　　我们还要继续冤枉你！
　　大哥焦急开车送真少爷去医院。途中看似柔弱的真少爷，忽然轻轻凑到假少爷耳边，轻声：“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超燃bgm再度响起。
　　放映室里，路迦正静悄悄坐着，将下方观众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
　　羽毛笔皱眉：“他们的品味……”
　　“你懂什么？”
　　路迦难得没什么坐姿，斜倚翘着二郎腿。
　　他伸出一根指头在羽毛笔面前晃了晃：“直白的情节，刺激的人物关系，雪貂见了都要停下来看两秒。”
　　没有营养，全是海量的情绪价值！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恶魔展翅][堵嘴][不允许任何人忤逆爽文的价值]
　　阿莱克斯：史上最完美的禁言术，没有之一。
　　路迦：？？？


第80章 余音
　　第一次立体视角看电影的观众, 免疫力为零。
　　“叽！”
　　最后一排响起了土拨鼠的尖叫，正是雪貂。
　　它不远万里从人族赶来，捏紧爪子戴着3D眼镜观看, 这会儿爽得不要不要的。
　　这下羽毛笔彻底陷入沉默。
　　他是主演之一, 还是反派角色，没有丝毫体验感。
　　电影继续放映。
　　赶走白莲花, 反制大哥, 曝光父亲的情人……一家子狗咬狗。
　　观众根本没时间眨眼睛，生怕错过一个巴掌和逆袭。
　　故事的最后, 真少爷让所有欺负过他的人全部付出了代价, 最刺激的要数他和大哥争家产的片段。
　　“你需要的是一个漂亮的宠物弟弟，真是不巧，我也想做上位者。”
　　大哥无能狂怒。
　　两个小时的观影时长很快结束, 观众依旧坐在座位上, 迟迟不肯摘下眼镜。
　　《锻神》很好看，但基调沉重, 有些未必会有重刷的勇气。
　　真假少爷不同。
　　短期内甚至可以反复刷，譬如主角回归后，在一次宴会场上惊艳众人, 三维的视觉体验, 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超强代入感。
　　“真是伟大的发明。”
　　不少人对3D眼镜爱不释手, 流连中又有些庆幸，好在第一部上映时没用这种特效, 否则他们得气出问题。
　　灯光重新亮起，路迦和主创团队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走上舞台。
　　龙族忙着监督封地基建, 刚到没多久。
　　其中伊莎最为活泼, 依旧穿着那条淡黄色的长裙, 今天她特意加了一个摇曳的拖尾，向台下的观众挥手。
　　龙族亲自打招呼，这待遇平时想都不敢想。
　　可惜观众还没有完全出戏，一想到他们在戏里的模样，嘴角就提不起来。
　　路迦站在C位，微微鞠躬：“非常感激各位来参加电影首映，希望大家先前观影愉快。”
　　那可是太愉快了！
　　观众终于出戏，台下掌声雷动。
　　今天的主持人是从矮人族请来，简单进行了一些铺垫后，开始进入现场互动环节。
　　“大家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可以在举手后畅所欲言……第三排靠走廊的观众，我看到了，是你最先举手。”
　　“我是路迦导演的忠实粉丝，我想听您详细介绍一下这幅特殊的眼镜！”
　　提问者年纪不大，明显还是在校学生。
　　“还有就是，其实这个效果用在《锻神》上，会更加惊艳，为什么您不把它留给意义更大的《锻神》？”
　　他问得都是观众想知道的，不禁连连点头。
　　所有的视线重新聚焦在路迦身上。
　　路迦从容不迫开口：“大家现在佩戴的叫3D眼镜，稍后，我会让我的朋友和矮人族详细为大家讲解他们所负责的部分。”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
　　那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吗！
　　不搞3D，不管第二部上不上映，自己都要挨骂。
　　当然这些心里想想就行了。
　　路迦轻咳一声，圆滑回应：“不同的电影能带给观众不同的体验，我想要鼓励市场有更多电影类型诞生。”
　　“之后我有出资举办电影节的计划，以迦莱电影节命名，奖品将涵盖铭文指导……”
　　旁边里奥补充了一句：“龙岛旅游。”
　　现场的人顿时目露惊喜。
　　那岂不是有和龙族攀交情的机会？除了精灵岛，就属龙族物资最为丰富，运气好了还能以物易物。
　　摆出所有好处，路迦最后上价值：“我相信，百花齐放才能激发电影的荣光！”
　　这次观众几乎是不间断地在鼓掌，提问的学生一脸崇拜坐下。
　　互动环节少不了媒体，主持人随后点到前排记者。
　　后者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明显是要制造话题。
　　路迦十分从容，现代社会媒体他见多了。
　　应对方法不难，不好回答的就转移话题，转移不了的就强上格局。
　　如此，再尖锐的问题都能应对。
　　记者拿着扩音器，死死盯着台上：“我想请问——”
　　故意拖沓了两秒，他卖了个关子，然后才说：“配角一栏的阿菜和你是什么关系？”
　　说完，得意洋洋。
　　电影他自己都看得透心爽，很难挑出问题。但职业需要，怎么能不制造爆点？
　　只要对方否认，他事后就放出在摩柯城拍到的照片，说其心口不一，那下一期的销量绝对稳了。
　　羽毛笔在大场合一向都会自动降低存在感，现在被记者重点提出，大众顿时注意到另一主角。
　　他和路迦站得很近。
　　五官成熟，气质凛冽出挑，那双在电影中只会假哭搏同情的眼睛，真实瞳孔里像嵌着刀刃似的，看谁都是睨一眼。
　　总之，气质和电影中展现出的完全是两回事。
　　观众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妆造和魔法。
　　记者连珠炮弹似的对路迦发起提问：
　　“您多部作品中都出现过他的身影。而且根据我私下的走访调查，网吧的剪彩仪式，还有精灵岛之行，这位都在场。”
　　“先前您口中精通铭文的朋友，是否也是他？”
　　路迦喉头滚动了一下。
　　懈怠了。
　　忘记拥有大量粉丝后，明星的私人感情自然会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圣魔大陆可没有同性恋和异性恋之说，不同种族间通婚更是常态。
　　然，父母不杀，怎敢成家？
　　一旁，羽毛笔深知路迦的心结，正要上前替他解围，耳侧突然传来路轻缓的声音：
　　“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当然，没有我也没有他的今天。”
　　路迦既不否定对方的价值，更不抹灭自己的意义。
　　阿莱克斯教给他改良的信仰法，自己则帮他搜集精血负面情绪，他们几乎是相互扶持地走到今天。
　　可以万般解读的一句话，并未满足记者。
　　“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路迦想了想，道：“未完待续。”
　　角落里，有极端粉身体开始摇晃。
　　最早粉上路迦的一批人经常会在其感情和事业上同时建立起大量幻想点，梦想共享成功，也就是传说的梦男梦女。
　　砰的一声。
　　“有人晕倒了！”
　　后排不知是谁跟着尖叫一声，疑似早期接受不了偶像恋爱的真实写照。
　　路迦：“……”
　　好几位记者对着被抬出去的担架咔咔猛拍。
　　他们简直快要爱死路迦了。
　　3D眼镜，绯闻风波，支持者晕倒……可选择的标题无数，简直就像是马蜂窝一样，人怎么可以活得这么有料！
　　最重要的放映和互动环节已经结束，赶在失态不可控前，路迦立刻要结束发布会。
　　“官号之后还有一些小福利，大家可以多多关注。”
　　喧闹的场地稍微安静下来。
　　“我个人账号也会不定期发一些和电影相关的物料，”路迦补充后鞠躬：“再次感谢大家对电影的支持。”
　　疯狂的粉丝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沉浸在3D电影的快乐中，被福利两个字吸引，下意识先打开终端搜索官号。
　　工作人员开道，路迦带着团队从侧面离开。
　　后方，伊莎眼珠子在羽毛笔和路迦之间转悠，回想拍戏时的经历，感觉有些事情确实有迹可循。
　　两个‘儿子’在戏里撕得你死我活，私下却交情匪浅，伊莎不禁龙鳞有些炸：“好诡异的伦理感。”
　　里奥倒是对这件事很淡定，暗杀事件后，他和伯兰尼早就私下分析过，决定不插爪。
　　后台。
　　四周空间不是很大，临时放置着摆台和镜子，矮人族的座椅尺寸偏小，整个空间对龙来说过分狭窄，里奥没坐多久就去外面透气。
　　伊莎等随后也出去了。
　　临走前，伊莎还贴心地把工作人员一起叫走了。
　　先前还有些拥挤的地方，只剩下一对真假少爷。
　　气氛莫名其妙地开始升温。
　　没了台上的泰然自若，路迦还没从采访中走出来，表情中多出一丝局促。
　　他佯装无事地背过身，调整瞳孔和发型的颜色。清洁咒，复原咒，电影里的形象在逐步褪色，恢复他自身的样子。
　　随后，路迦站去窗边透气。
　　“喝点水。”一杯清凉的果汁递过来。
　　才发言过，路迦喉头确实有些干，咕噜噜地咽下去。
　　“未完待续，是会有发展但还需要等待的意思吗？”
　　“咳……”路迦险些呛住。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做阅读理解了？
　　透过玻璃，路迦看到虚像微微侧目。
　　严格意义上说，双方正处在暧昧期。
　　羽毛笔也暗示过会等他，结果才等了一周，活生生被记者搬到台面上来。
　　羽毛笔在这方面十分直接，又问：“我理解的哪里不对吗？”
　　师生位置颠倒。
　　路迦支支吾吾。
　　双方的视线隔着玻璃，一瞬像是在不同的时空交汇。
　　“没有……我是说……”
　　台上那句没有彼此他们都走不到今天，其实完全契合各自的命运轨迹。
　　自幼年开始的交集如同一颗种子，十年后生根发芽，最终在血腥荒芜的放逐之地渐渐盛开。
　　窗外明明没有花，此刻，路迦却像是看到怒放的腊梅。
　　见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羽毛笔也不急，帮忙拿走手上的杯子。
　　杯子被拿走的一瞬，路迦忽然手腕轻轻一晃，水珠溅了出来，顺着指缝流淌。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在起雾的窗户上留下四个字：标准答案。
　　未待完续，代表他们未来可期。
　　羽毛笔唇畔渐渐浮现出笑意。
　　路迦对待感情很慢热，这已经说明了很多。
　　一段可持续的，与日俱增的关系，或许终有一日质变为腊梅，在寒冬也不凋零。
　　……
　　首映发布会从开始到结束，一共经历了三个小时。
　　门口大批路人聚着不散，好奇观众出来后的反应。
　　当初真假少爷第一部上映结束，骂声一片，引起不小的震动，谁知道第二部会不会真的有复仇。
　　等待中不少人幸灾乐祸想着，说不定为了拍第三部，第二部还会延续憋屈风格。
　　正思索着各种可能，里面突然传来动静。
　　最先出来的是担架，有观众被抬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
　　不等问完，后面又走出来一批观众，全部手捧着一副眼镜，兴趣满满交流着。
　　“这玩意太神奇了。”
　　“哈哈哈，我愿意称之为今年最佳！”
　　“不敢想象，如果有一部恐怖电影，用它看多爽。”
　　外面等待的群体面面相觑，不是去看电影，怎么全都在聊眼镜？
　　说归说。
　　他们的视线下意识跟着在3D眼镜上多停留了一秒。
　　曲线流畅，整体有一种说不出的高级感。
　　现在最流行的单片眼镜，为了迎合贵族喜好华丽点，在链子上下了大功夫，但看着都不如这个华丽。
　　“让让，快让让。”
　　视线很快被无情遮挡，几名记者怕被抢先发稿，疯狂冲出人群寻找撰稿的地方。
　　线下乱，线上同样很乱。
　　【不是说有好多凑热闹的都去了矮人族，怎么到现在还没一手消息？】
　　【等得急死了，电影到底怎么样嘛[睁眼]。是不是烂出了新高度？】
　　大众普遍看衰，奈何关注度是实打实的高，早就有不少人卡着点刷终端。
　　期间混进来不少为搏眼球乱说的，因为没有晒入场券，引起些讨论但没什么水花。
　　下午三点一刻，第一个晒票的观众终于出现了。
　　【萝卜坑：没有支持错人！这场电影给我带来了太多惊喜[超级爱心]。你们能想象到近距离看虐渣有多么快乐吗！】
　　【好大一棵树：不想承认，但真的好爽，有一种场外互动感。】
　　【化肥售卖，合作私信：反正上映后，我要再去看一遍！】
　　为了凸显看过仿佛高人一等的神秘感，最早这些发言听得人云里雾里。
　　伴随时间流逝，网上评论数激增，这层面纱才终于被揭开，特效，立体电影等关键词第一次出现在网友视野范畴。
　　大陆首部3D电影，超真实体验感。
　　不但能身临其境看爽剧？还能真人在线打巴掌？
　　第一部那些让人气血不畅的镜头，经常仰卧起坐攻击他们，如今终于有了完美的发泄渠道。
　　好野蛮的设定。
　　好……想去。
　　口头嫌弃着，但这个时候大家动作却空前统一，立刻摸去线上购买渠道，刷新了两次页面后，上面只剩下冷冰冰地售罄二字。
　　【手一慢，设计款眼镜就没了，就不能多放点货吗[怒]】
　　嫌贵被割韭菜是一回事，但丝毫不影响韭菜没被割上时的愤怒。
　　【买到就偷着乐吧。家在附近零售点，已经断货了。不然你把没设计款的普通票卖给我，我加3银币？】
　　【+5币。】
　　评论中早就有人曝光大量电影情节。
　　诡异的是，泄露越多，大家反而摩拳擦掌更想要去看。
　　恶意曝光的人最后都给整不会了。这世界是疯了吗？知道了剧情还要去看。
　　迦莱电影节等词条热度也跟着飞涨。不少网友还专门去@之前说要抵制路迦的势力，之前全是支持，现在反而阴阳怪气让他们早点拍，拍好了说不定还能领奖。
　　就在全网围绕电影发散时，《理查德日报》发布了另一则重磅消息：《亲密同行，疑秘密交往曝光!》
　　头版区域直接塞了摩柯城记者偷拍到的照片。
　　照片里，羽毛笔半边指节陷入衣领，双方间明显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
　　这家报刊专注花边新闻，擅长曝光各种婚外情。
　　上午路迦在发布会现场的回答，直接被以《记者现场采访，对方没有否认》做总结。
　　标题醒目，呈竖版被夹在外面，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很快遭到一抢而空。
　　而比路人更早知道的是智慧树。
　　早在记者发布前，智慧树就先一步从外出回来的光精灵口中，得知了一切。
　　“每次商讨电影曲谱时，那两人就眉来眼去的默契。”
　　“我觉得不太寻常，说不定有天他们关系更近一步，然后全网炸了。”
　　这名光精灵是精灵族最懂人情世故的，不然也不会被劳务派遣去克林联合大楼。
　　智慧树：……
　　都别炸，让它先炸一下。
　　三天两头一热搜，它真的要炸枝了！
　　莫哈郡。
　　首映会的反馈很好，当晚，路迦找到当地一家有特色的餐厅，和龙族一起欢乐聚餐。
　　羽毛笔坐在旁边，亲眼见证路迦过上了举着兽奶杯，和强者觥筹交错的生活。
　　只不过嘴角沾到奶渍时，递纸的是自己。
　　路迦其实对奶制品没有执念。
　　矮人族不喜欢魔法豆，莫哈郡盛产果酒和兽奶，为了长成竹子的梦想，他才一天灌两杯。
　　伊莎凑近：“任何时候，你都要顺着自己的想法走。”
　　并非所有种族都像龙族一样，丝毫不在意外界评判。社区现在都快炸了，不管这两人的真实关系如何，她可不希望对方被舆论影响到。
　　路迦点了点头：“好。”
　　他是演员，也是资本。二者兼备，压根不需要立单身人设。
　　真正影响路迦判断的，是他自己。
　　他打小就清醒，后来做练习生和狗仔的几年，见识过太多炸裂的瓜。如今相识不过一年，就几次萌生出向前跨出一大步的想法。
　　这让路迦不得不质疑这份决定是否正确。
　　强压下复杂的情绪，他拿出一早准备好小礼物，举杯说：“万物复苏的日子里，庆贺影片大获成功！干杯~”
　　灯光下，路迦脸蛋染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像是一杯乖巧的浆果酒。
　　羽毛笔多看了两眼，第一个和他碰杯。
　　所有酒杯陆续贴了上来。
　　“票房大卖。”
　　“圣庭这次可是打错了算盘，路迦，希望你早点死全家，然后来我家。”
　　里奥只有霸道，没有文采。
　　伊莎：“金山矿山，事业有成！”
　　一句句祝贺语中，让路迦笑弯了眼。
　　这是他在这片大陆的第二次团队聚餐。
　　从新闻联播开始，到首部3D电影上映，自己终于又小小前进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战地记者巴里：据说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你觉得自己多久能摆脱父母爱情的影响？
　　路迦：一晚上吧。
　　一般纠结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巴里：……
　　路迦：你不觉得我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巴里：[问号]


第81章 树芯
　　灯火辉煌, 推杯换盏。
　　优秀的资本家从不画饼。路迦在口头感谢后，又取出一早悉心准备好的礼物……最新打板的三岁半周边。
　　一按白软软的肚子，崽崽就会发出‘嗷呜, 嗷呜’的叫唤。
　　果然, 新周边大受龙族喜爱。
　　里奥秒拍图发给不在场的伯兰尼。
　　无他，炫耀。
　　想当初可是自己带对方入崽崽坑, 险些让伯兰尼这厮弯道超车了。
　　伯兰尼秒破防, 大为后悔没有参演电影。
　　【伯兰尼：[神龙摆尾][甩你一脸]。】
　　被同担的嫉妒愉悦到，里奥垂首继续研究周边。
　　夜空明月倒悬时, 庆功宴散场。
　　伊莎玩心大, 让服务员随机指定买单者，羽毛笔不幸被命中，这会儿正在结账。
　　工作人员不浪费一点时间, 跑去湖边选美景, 龙族则美美给周边拍美照。
　　最后几杯酒喝得有些上头，路迦站在围栏边吹风, 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独自等羽毛笔出来。
　　一只大手突然轻按在头上。
　　路迦回过头，里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露出深邃关切的眼神。
　　“有心事？”
　　路迦沉默了一下, 问出埋在心底的疑惑：“龙族一般会用多久, 决定发展一段关系？”
　　里奥笑容微僵，这么乖的崽, 居然有要被拐走的征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想狠狠教训外面的野小子一顿。
　　里奥叹了口气, 回答道：“一个月, 一年, 三年五载的都有。”
　　这种事情哪有固定答案。
　　路迦眨眨眼：“这么短？”
　　以龙族漫长的生命，竟然没有用更长的时间去做决定。
　　里奥失笑：“如果你一开始没有认清对方，那大概率只有吃过亏后才能认清。”
　　这和时间无关。
　　他停了一下，又道：“不过你的眼光，一向都很准。”
　　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路迦下意识停止了话题。
　　羽毛笔从饭店门口走来，“老板说很喜欢你的电影，给我抹了个零头。”
　　羽毛笔一向不喜小恩小惠，笔生准则是不找零。
　　这会儿专门说出来，显然是为了让路迦高兴，让对方知道，到处都有他的影迷。
　　定定看了羽毛笔两秒，路迦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光或许真的不错。
　　……
　　短暂相聚过后，便是别离。
　　去魔域封地旅行的游客越来越多，安全区的新城建设刻不容缓，龙族当晚就离开了。
　　路迦回到旅馆，兑现发布会现场说过的小福利。
　　全网都在等恋情瓜回应的时候，他发出设计好的九宫格。
　　【路迦测评：《真假少爷》第二部即将全大陆播出！四号不见不散！系列表情包送上~评论抽三个幸运儿分6666金币。】
　　[路人疑惑][莲花多多][我，确定是我吗？]……一组呆萌呆萌的九宫格表情包十分吸睛。
　　电影才播完，评论区迅速热闹起来，很快有看过的观众跳出来解答。
　　【不行了，笑死我了。】
　　【和大家解释一下路人疑惑图的来源。
　　贵族少爷和同伴商量之后要去哪里，真少爷的大哥突然出现，冷冷说了一句：“请尊重一下我弟弟，不要在葬礼上说无关紧要的话。”
　　贵族少爷直接懵了。】
　　【这个路人表情完美演我！仗着家族权势把一群陌生人强行叫回来哭丧，简直有大病。】
　　[路人疑惑]后面跟着的表情包正好是[灵堂纪律委员]。
　　纪律委员自然指得是大哥。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在这个还没有官方玩梗的时代，路迦这个操作成功拉近了和网友的距离，同时让更多的关注点回归剧情本身。
　　见效果不错，他退出终端，研究起地图。
　　“从莫哈郡到精灵岛，隔得有点远啊。”
　　来之前矮人族族长答应完善终端技术，具体合作细节要和精灵王以及圣人详谈，协议也得当面签。
　　现在搞定了电影，路迦想一起跟过去，顺便处理一下私事。
　　终端震动了一下。
　　【休息[严肃]。】
　　两个字言简意赅，发信人就在对面，同样一脸严肃。
　　大魔法师不需要过多睡眠，但路迦这一周都在高强度工作，几乎没怎么阖眼。
　　路迦敬了个礼：“好的。”
　　没看懂手势，羽毛笔现在就是路人疑惑脸。
　　确定路迦上床休息后，他敛下不解开始修炼。
　　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路迦视线微微倾斜，正好扫到对方专注的眉骨。
　　从前他们两个没少同塌而眠过，直到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休息的时候，羽毛笔几乎都在忙着别的事情。
　　路迦后知后觉这是在刻意地错开。
　　他不禁觉得奇怪，亡灵法师可不是什么保守的种族。
　　长嘴就要问。
　　路迦屈指浅敲了下床畔，直截了当地说：“你在躲我？”
　　窸窣的一声，轻砸在耳膜上。
　　羽毛笔睁开眼，看出了他的疑问，说：“避免影响你休息。”
　　当初他们只是临时的活命搭子，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再躺在身边，对方可能会有些不自在，或是紧张。
　　没有人能拒绝真诚以待的细节。
　　路迦闻言，咕哝说：“我不会被影响。”
　　他果然有表达羞耻症。
　　刚说完，脸颊的热度瞬间有些高，路迦立刻转过身。
　　背后钻入凉风，是被子被掀开一角，不过很快，凉风就被挡住，身边多出一道气息。
　　路迦：“？？？”
　　羽毛笔当真没有一点点犹豫，全程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床不大，羽毛笔又是平躺，路迦只要稍一侧身，就能碰到对方。
　　其实现在，双方已经有了些触碰，背部贴到的一小片皮肤温度在上升。
　　路迦不习惯侧躺睡觉，又把身子掰扯过来，只不过头偏向墙的方向。
　　西式睡衣的领口比较敞开，细长的发丝散乱，锁骨半露，侧头拉长了整个颈部的线条。
　　余光仅扫到一角，羽毛笔觉得呼出的气息的都有些辣心。
　　在被烧得理智不清前，他尽量集中注意力想些其他的事情，效果寥寥，最后只能想些更大尺度的。
　　外面初春骤雨，隔着一小片空间，路迦闭目许久，也在靠思考分神。
　　不知过去多久，他莫名觉得羽毛笔也没睡着。
　　路迦试探问：“睡了吗？”
　　“没。”羽毛笔秒回：“在想些事。”
　　“想什么？”
　　“怎么宰了魔王和圣女。”
　　路迦对待感情的束手无措，这两口子功不可没。甚至直到今天，他们居然还想着吸干路迦所有的血。
　　“别想了。”辗转反侧大半夜，路迦轻声说：“我刚已经想好了。”
　　“……”
　　四号，《豪门真假少爷》第二部正式上映。
　　大众聚焦在3D大电影时，路迦和矮人族族长悄悄从温顿湾出发，提前乘蛟船前往精灵岛。
　　上船前，路迦说：“我肯定瘦了。”
　　前段时间他一直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脊背都给他盯薄了。
　　羽毛笔懂他的冷幽默，回：“是薄了三分。”
　　矮人族族长理科思维，硬是没看出瘦在哪里。
　　蛟船秘密出海，中途路迦给精灵王发去即将拜访的消息。
　　船尾装了加速器，整个航海时长缩短一日有余。
　　远远能看见一片充满生机的翠绿，特有的花卉开得正当好。这一次，不但没有巡林员拦他，还很高兴地朝里面喊了声：“路迦来了！”
　　路迦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他就喜欢别人这么称呼自己。
　　“我在精灵族的风评看来很不错。”
　　羽毛笔：“你带给他们更广阔的利益，受欢迎理所应当。”
　　自从生命液爆雷，精灵族对路迦还有一份额外的感激。
　　连虚荣至极的矮人族族长都没否认这点，只是冷哼一声。
　　听出林间有往外奔跑的动静，路迦更激动了。
　　要亲自迎接自己吗？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
　　昂首挺胸，路迦迈步前进。
　　下蛟船时，羽毛笔故意落后小半步，让他独享最大的荣光。
　　就在路迦上岛的一瞬间，前方开始奏乐。
　　大喜大悲的唢呐声铺天盖地涌来。
　　“……”
　　只见树梢上站满了金发碧眼的精灵，有老有少，一个个拿着唢呐，仰着修长的脖颈吹奏。
　　路迦首次扬名出圈，便是因为唢呐。
　　为此，尽管觉得这个乐器风格有些粗犷，精灵族依旧编排了一首唢呐曲。
　　精灵王立在高处优雅指挥。
　　下方精灵幼崽用力过猛，满脸通红，但十分尊重音乐，吹得十分认真。
　　群体唢呐声如山崩地裂，让人肝肠寸断。
　　所有精灵在吹奏的同时，还在用含笑的眼睛望着路迦。
　　路迦：“……”
　　他脚步一颤，在应援曲中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羽毛笔的胸膛上。
　　羽毛笔担心他摔着，说了句好好走路，但是唢呐滚滚，路迦只听到了一句‘走好’。
　　一个岛的精灵都在给他吹唢呐应援。
　　路迦只感觉自己的魂正在天上飘。
　　他迟钝地想起上次离岛前，被风萧萧兮易水寒支配的恐惧。
　　林间树叶震动中簌簌作响，路迦终于魂兮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跟着队伍前进，站在一处巨型蘑菇屋下。精灵王冷漠得和耳朵快被震聋的矮人族族长说话，提起圣人也十分关注合作事宜，晚点想要进行一场视频会议。
　　矮人族在精灵王面前收敛了些，没反驳找事。
　　这位是知名的脾气不好，上任兽人王说宰就宰了。
　　“《锻神》电影的作曲者之一就是来自精灵族，”路迦回过神适时道，“相信这次也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有共同话题，气氛往好发展了几分。
　　精灵族已经准备好接待宴，矮人族族长提出要先交换一些矿产资源。
　　精灵王点头应允。
　　长老领着矮人族族长前去月光山。
　　矮人族族长一走，一双碧绿的眼睛看向路迦，精灵王语气多了几分松弛感。
　　“我新作了一首曲子，一起交流一下。”
　　周围还有不少精灵，路迦想了想问：“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他低语了几句。
　　不久，路迦成功借到了一万八千的运动步数。
　　他们一直走到地底暗河，沿蜿蜒河道前进，这片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丰盈的绿色光点。
　　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精灵王还是带路迦来了。
　　沿途，路迦说：“魔王去了人域。”
　　精灵王神情变化不大：“他可能要和圣庭展开合作。”
　　圣人重设外庭强行分解圣庭势力，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圣庭难免要去寻找强力外援。
　　魔王是仅剩的可以和圣人分庭抗礼的存在。
　　精灵王随口道：“也不知道圣庭要靠什么，打动魔王来蹚浑水。”
　　后方羽毛笔的眼神骤然变冷，路迦却泰然自若道：“靠我。”
　　精灵王略带疑惑地偏过头。
　　说话间，他们快要在绿色光点的包围中抵达智慧树下。
　　路迦缓缓道：“生命树是被人祖封印的邪物。圣庭大概率想把我投喂给它，吞噬的过程中生命树会陷入虚弱，魔王好伺机夺舍生命树。”
　　精灵王神色一顿。
　　“拿你喂树。”
　　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想出这么阴毒的主意？
　　路迦颔首：“我的灵魂比较特殊，说不定可以治愈人祖给生命树留下的创伤。”
　　前方智慧树无数枝条无风而动，有凸起处冒出新芽。路迦面上不见丝毫伤感，就像在说一件不关己的事，不知在想什么。
　　信息量很大，精灵王还在逐条捋清作判断时，路迦问：“让智慧树去吞噬生命树如何？”
　　这一次短暂怔住的可不止是精灵王。
　　所有蹁跹的枝条悬停在一处，周围萦绕的光点定格。
　　自从智慧树成为网络的中心枢纽，它抗衰老成效显著，一些已成枯枝的地方开始焕发新生。
　　但现在，这棵古老的智慧树惊讶了。
　　“等圣人正式发起内战，我会想方设法拦住魔王，给足智慧树吞噬的时间。”
　　路迦笑眯眯地说：“上次我们合作毁了圣庭的一张底牌，不妨再接再厉，毁掉剩下的那个？”
　　胜利的最佳方式，是请来敌人意想不到的帮手，就像那些祖魂。
　　智慧树作为精灵族的生存根基，定位更像是辅助。古往今来的任何战役，它都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即便是圣庭，也不可能料到它会出战。
　　四周一片沉寂，原本树下活泼的兔子松鼠，察觉到气氛不对，全部跑远了。
　　半晌，精灵王打破沉默：“送智慧树上战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路迦颔首。
　　魔王和圣女阴谋的落脚点都在自己，任何大战，他首当其冲。
　　路迦不愿意抗这个风险。
　　兵对兵，树对树，风险对冲多好。
　　当然对精灵族而言，整件事风险的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机遇。
　　精灵王：“倘若智慧树顺利吸收生命树的力量，很可能就是板上钉钉的神明。”
　　路迦眨了眨眼：“那咋了？”
　　三个字，把精灵王给问住了。
　　片刻后，他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以你崛起的速度，很大可能成神指日可待。”
　　利用智慧树抗衡生命树，并不算多么难想到的主意，可哪怕羽毛笔都没有朝这个方向考虑。
　　智慧树自己都不会想。
　　神明，代表着至高无上和主宰地位。
　　任何一个种族，发现其他种族有登临神位的可能，都会不顾一切阻止和争夺，防止对自身造成威胁。
　　“圣庭胜利，我族也不会好过，”精灵王缓缓说，“你完全可以利用其中的厉害关系，让我们辅助你夺舍生命树。”
　　路迦喉头一动，夺舍生命树。
　　他疯了吗？自己腰细腿长身体好，五官顶尖又年轻，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夺舍一棵曾经滥杀无辜的树？
　　他真的会吐。
　　而且让智慧树夺舍还有一大好处，如果里面还有枉死的残魂，可以让智慧树帮助它们净化解脱。
　　一根新鲜的树枝这时狠狠抽了过来，直接把精灵王扫出千米。
　　小崽子，说什么呢？
　　另外几根枝条轻缓地伸到路迦面前。
　　【这位智慧的小友，我们谈谈。】
　　脑海中突然多出一道古老沧桑的声音，路迦有些懵，须臾才反应过来是智慧树。
　　我去。
　　您老能说话啊！
　　【小友】。
　　古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我只问一遍，你真心愿意帮忙？】
　　路迦感慨不愧是智慧树，光是声音都会让大脑变得清明。
　　“互帮互助吧。”
　　他自己不愿意担一些风险，让渴望这份利益的去担。
　　何况……
　　他只说了两个字：“《锻神》。”
　　正如电影里所说，如果他信仰神，只会信仰教他如何成神的神。
　　什么自我之后，天下无神的中二想法，路迦从来没有。
　　毕竟真正能成为神的只有极少数生灵。
　　纵然成功吞噬生命树，智慧树也需要一段岁月来消化，按照自己目前的修炼速度，他有自信能在对方之前拥有神位。
　　羽毛笔迟早也能成神，他们无需恐惧任何危险。
　　智慧树擅长捕捉到各种情绪变化。
　　确定路迦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一道声音再次传来，只不过这次，这道声音更加宏远：
　　【以树之名，智慧将与你同在。】
　　瞬间，无数绿色的光点化作烟雾流转，树干变得有些虚无，在光迹流转间，智慧树凝结出一根近乎透明不过三寸长的绿株。
　　无花无叶，却散发着耀眼荧光，神圣无比。
　　羽毛笔眯了眯眼：“树芯。”
　　树芯？
　　路迦看着坠在自己面前的绿株，在羽毛笔微微点头后，准备伸手触碰。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根枝丫伸了过来，分叉处还夹着一张薄纸。
　　路迦定睛一看：免责协议。
　　事由及责任
　　1.甲方（路迦）承诺帮助乙方（智慧树）吸收生命树，乙方很感动，赠予甲方树芯一根。
　　2.甲方得到树芯后若顿悟遭遇雷劈，或变聪明嫌弃周围人蠢笨从而没朋友等突发情况，乙方概不负责。
　　3.最终解释权归智慧树所有。
　　“……”
　　还挺合规。
　　不管怎么说，看羽毛笔先前的暗示，应该是好东西，路迦选择签下自己的名字。
　　智慧树也快速用一根树枝行云流水签名。
　　合同生效的瞬间，绿株瞬间融化在路迦掌心中，他翻手一看，掌心已空空如也，但绿株消失的地方，多出一条掌纹。
　　它在肉眼可见地生长，越往下痕迹越轻，一直延长到手腕才停下，似乎还在以皮肤纹路的状态蔓延。
　　体内多出一团不灭的绿色火焰，火焰下垂，小人盘膝抱火。
　　路迦心下震动。
　　魔法阵图自动浮现在脚下，其上又多出一个凹槽，旁边还有一处若有若无的凹槽雏形。
　　盯着魔法阵图看了两秒，路迦后知后觉。
　　突、破、了。
　　本来至少还差临门两脚，结果一步成功？！
　　都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也不知晓的情况下，就硬突？
　　机关枪也没这么突突的！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阿哈，突破了，九宫格~[问号][垂耳兔头][摆手][熊猫头][加油][撒花][三花猫头][熊猫头][摊手]
　　阿莱克斯、龙族、精灵族、圣人等朋友点了个赞。
　　阿莱克斯：最普通的自拍,也能捕捉到你的美丽！
　　魔王和圣庭留下一个踩。
　　亚力克短暂诈尸，留下一排僵尸直立行走踩。


第82章 星火
　　愚蠢的凡人啊。
　　路迦甩甩头, 大中午的怎么能骂人？
　　怨不得智慧树要签免责协议，明明他主要提升的是实力，但却有种看谁都不爽懒得多说一句废话的诡异感。
　　难怪智慧树当了那么久‘哑巴’。
　　路迦定了定心神, 强行利用未经梳理的斑驳信仰力驱散这种感觉, 着眼于修行方面。
　　“终于……”
　　十一阶大魔法师，距离十二阶也只差一线。
　　眼看突破居然没有引来雷劫, 智慧树也惊讶了, 末了似乎想到什么，不再言语。
　　“树芯存在的时间比智慧树诞生灵智还早。”
　　先前被扫出千米外的精灵王, 重新优雅走过来：“树芯是智慧树沉淀最多生命力的地方, 有它在，相当于你多了一条生命线。”
　　羽毛笔也道：“千年树木万年芯，未来智慧树成神, 还能反哺你一部分。”
　　路迦霎时有些不好意思。
　　跑来谈合作, 白得了根树芯，这便宜可占大了。
　　见他突然有些拘谨, 羽毛笔摇摇头。
　　对于一些古老的生命体，但凡能有百分之十的成神希望他们都会冲一冲。更何况此战赢面不小，对于精灵族, 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处。
　　“那个, 能给我提供一片静地吗？”眼下路迦急需巩固境界。
　　刚突然来了一轮晋级, 各方面还不太稳定。
　　精灵王带着他去清泉谷休息，附近自然元素浓郁, 不会被打扰到。
　　路迦：“看来只能晚点再欣赏您作的曲目。”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精灵王摆手表示不必用尊称, 临到地方的时候, 忽然道：“路迦, 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
　　路迦看过去。
　　“但凡见面，你总有弦外之音。但无论是在哪个节点相遇，本王都会引你为知音。”
　　不是因为共同的利益。
　　而是每次的利益诉求后，对方无意中透露出的理念，精灵王都十分看重。
　　路迦干笑：“……过奖，神明又不是垄断业务。”
　　全靠同行衬托。
　　精灵王并未待太久，他还要去见矮人族族长。
　　路迦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羽毛笔道：“不行了，夸我夸得有点狠。”
　　夸颜值夸事业多好。
　　夸人品，都给他整不自信了。
　　羽毛笔伸手帮着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淡笑道：“该夸的。”
　　清泉谷下方埋着大量月亮石矿产，能量溢出到水面，浸泡对经络有好处。
　　路迦合衣下湖，信仰力运作下，身体在冰凉的湖水中依旧炙热。
　　水面突然起了涟漪，路迦身边多出一道身影，他纳闷：“你也泡？”
　　精灵岛这些特殊区域含有浓烈的生命元素，并不适合亡灵法师。
　　羽毛笔一本正经：“磨炼意志。”
　　路迦信了他的鬼话，重新闭眼，专注梳理体内魔力。
　　这次修炼也不例外，日照香炉生紫烟。
　　皮肤在升温中因为发红，轻盈的衣物浸水后，可以看到一层半裸的薄粉，落花恰好从水面漂过。
　　羽毛笔身体绷紧。
　　修炼不知岁月，不知何时月亮自山谷另一侧升起，羽毛笔外泄的气息凝厚了几分，间接居然真的提升了意志。
　　路迦的终端忽然在岸边不断震动。
　　一下又一下，几乎是不间断，不知有什么急事。
　　“好吵。”专注巩固的路迦微微蹙眉。
　　羽毛笔长臂一捞，施展隔音魔法，帮忙接通终端。
　　屏幕上面还有十几条未读。
　　【斯通杂志社小莉：快看社区，电影大获成功，限量款3D眼镜都卖疯了。】
　　【斯通杂志社小莉：还有没有多余的啊，我都没买到，有的话给我留个呗。】
　　【斯通杂志社小莉：[人呢]】
　　【斯通杂志社小莉：母亲可喜欢你这部电影，说看完身体都健康了！】
　　……
　　一水的消息全都来自莉莉安。
　　听到回应莉莉安松了口气，“终于接通了。平时你可都是……”
　　羽毛笔打断对面的喋喋不休：“有事？”
　　莉莉安愣住，“路迦……”
　　“他在忙。”
　　莉莉安更惊愕了，终端一般都是随身携带，忙的话可以不管或者不接。
　　就在这时，她突然好像听到那边有流水的声音。
　　沉默让羽毛笔耐心有些告罄，“还有事吗？”
　　莉莉安这会儿终于回过神，联想最近小道消息乱飞，似乎想到了什么。
　　绯闻，流水，不方便，还有这位语气中同样带着疲惫!
　　越想越有，莉莉安快速思考中即将宕机。
　　终端一边的人已经没了耐心。
　　“等等!”女声急促喊停。
　　赶在羽毛笔挂断终端前，莉莉安灵机一动，嘴皮飞快地问：“冒昧打扰!”
　　“如果哪天亲口公布恋情请一定要通过我们专栏好吗!绝对用最好的稿子，最棒的版面，版材都用特殊羊皮纸，千百年后仍旧可以收藏。”
　　现在报纸上毕竟只是记者推测，和亲口承认是两码事。
　　最后一句话让羽毛笔表情出现了一丝的意动。
　　莉莉安心都悬起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回复——
　　“可以考虑。”
　　说完，挂断。
　　莉莉安当下激动无比。
　　另一边，屏幕都没暗，私信忽然又弹出一条来自圣人的消息：【雪貂已经出发去给你送一样东西。】
　　羽毛笔顺手：【。】
　　引用+‘。’，表已读。
　　圣人：“……”
　　一眼识别不是本人。
　　如果是路迦，三个表情包起步。
　　羽毛笔对圣人送礼这件事，没有丝毫惊讶。
　　为了智慧树，精灵族必然会毫无保留全民参战，这对圣人百利而无一害，他自然要有所表示。
　　送来的肯定宝物，想来对路迦提升大有裨益。
　　时间随月光在山间静谧流淌，一直到远处飘来弦乐声，路迦周身淡淡的烟雾消失，他长长吁了口气。
　　“居然这么晚了。”
　　看到半空圆月，他有些惊讶。
　　近来信仰力进账暴涨，他必须小心翼翼地吸收，防止魔力紊乱。
　　水份蒸发干净的前一秒，羽毛笔正好目睹了路迦湿漉漉上岸的一幕，完美的腰身比就像是一条人鱼。
　　他伸手拉对方上岸。
　　一个大魔法师当然不需要借力，不过双方默契忽视了这一点。
　　指甲落下滴水，羽毛笔冷不丁想起路迦沾水在窗户上落下的回应：标准答案。
　　四个字在这时回想起来，依旧能带来心热。
　　压下旖念，他将终端递过去，提起莉莉安找过他的事情。
　　路迦直接语音通话回过去，简短交谈了几句后，莉莉安轻咳一声问：“刚在干什么呢？”
　　路迦：“泡温泉。”
　　清泉谷的水和温泉也差不多了。
　　莉莉安明知故问：“你自己泡？”
　　路迦：“还有羽……我朋友阿菜。”
　　莉莉安语气因为激动都拔高了几分，努力说起正事：
　　“能做的都做了，能爱的也爱了。抽空关注一下小说网呗，大家现在都照着一个题材写，我举办了几次征文，甚至社区推文，结果效果都一般。”
　　路迦打开小说网，想到推文思路没错。不过在神仙鱼推小众冷门题材，肯定有局限。
　　不同平台受众不同，社区活跃用户更喜欢快节奏。
　　“我……”路迦突然顿住，他在处理事情时，习惯性先锁定重要关键词处理，现在才注意到前半句话。
　　“能做，能爱？”
　　莉莉安意味深长：“反正你朋友答应我了，公布恋情的时候，给我独家。”
　　路迦思维转了几圈，似乎终于想到了某种可能，耳朵顿时发烧。
　　他语速飞快地对终端说了句：“我是因为实力增长了些，不得不泡温泉巩固，小说的事情我会上心，回聊。”
　　这回轮到莉莉安沉默了。
　　比起朋友谈恋爱，朋友炮弹般地升级更是让人泪目。
　　月色下的局促落在羽毛笔眼眸，“精灵族在举办接风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路迦含糊不清应了声。
　　莉莉安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沿途羽毛笔提起圣人的时候，他都没怎么集中注意力。
　　靠近宴会圆厅，四下复古灯柱环绕，半空中的鹅卵石小道似乎都在发光。
　　上次圣女来的时候，精灵族也举办过宴会，这次规格更大。
　　路迦直接在门口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和精灵王并排坐着的矮人族族长听到这句话，十分受用。
　　矮人族对路迦的心态普遍很扭曲，见不得对方好，又见不得别人说对方不好。
　　这会儿酒过三巡，矮人族族长依靠装备感知说：“你好像变强了。”
　　路迦走过来坐下：“侥幸突破。”
　　矮人族族长手中的酒瞬间不香了。
　　没事，他安慰自己，对方就算突破了，也逊色自己两阶。
　　路迦隔空朝着他和精灵王举杯：“敬美好未来。”
　　精灵王颔首。
　　突破消耗了大量能量，路迦很快沉浸式和美食搏斗。
　　精灵族靠海，海产品很多，羽毛笔坐姿板正，带着手套也能从容帮他把蟹腿上的肉挑出来，精密地就像是在动一台手术。
　　精灵王视线在那只独特的黑色手套上多停留了一秒。
　　先前视频会议结束，他和圣人私下有过一番深谈。
　　既然决定要全族参战，契约同时，双方自然要对阵营中的成员做基本了解。圣人没有明说羽毛笔的身份，但交谈间，精灵王对其种族已经有些猜测。
　　他判定对方大部分力量都淤积在那只黑手套之下，好奇为什么不散开吸收？明明实力迎来一波突飞猛进。
　　强者间很有边界感，精灵王并未主动展开问询，一场接风宴在宾客尽欢中结束。
　　……
　　海上天气多变，路迦登岛第二日，精灵岛上便开始播放停船通知。
　　岛上的精灵闲着无聊，常在林间溜达。
　　精灵岛对本族不设禁地，这两日却被临时通知不能在议事厅附近驻足。
　　议事厅内，路迦正和精灵王，还有矮人族族长就终端革新做探讨。
　　路迦提出多种类型的终端款式：“我们完全可以做成一个持久的产业链，每年上一个新款。”
　　矮人族族长闻言胡子翘了起来：“我可不做低质量的东西。旧的不坏，新款出了卖给谁？”
　　路迦：“加功能，搞限量。”
　　总而言之，牢牢抓住顾客‘喜新厌旧’的心理搞钱。
　　羽毛笔不在现场，没有见证这场激烈的讨论，自早上起，他就一直站在海岸边。
　　闭岛期岸边没了众多等着交易的外来客。灾难级的天气里，万米海域外，一道雪白的身影却跨越空间乘风破浪而来。
　　羽毛笔伸手，捞了个空。
　　雪貂空间感超强，爪子没法戴储物戒，它背了个小行囊，立起来的时候乍一看像是仓鼠。
　　甩包袱给羽毛笔，对方开口前，雪貂已经留下一行爪迹：出发前，圣人问你是不是有东西让我带过去？
　　羽毛笔挑眉，和聪明人合作是要省心点。
　　他摘下手套，随意掰碎一截骨头抛出。
　　脆响声让雪貂毛都立了起来，接过时一瞬间像是被负面情绪环绕了。
　　这些逸散的能量很快就自动封印在骨块缝隙中。
　　好毒的骨头！
　　雪貂可从来没想过会当骨头的搬运工，好奇这玩意能干什么。
　　羽毛笔淡声道：“一个媒介，未来圣庭丧钟里的钟摆。”
　　……
　　带着骨头，雪貂再次出海，等羽毛笔返回森林，路迦那边的会议已经开完，后者正片刻不得闲地认真检查一个魔法架构。
　　羽毛粗略扫了眼，和社区的架构相似，不过明显简洁很多。
　　“简易版本的社区？”
　　路迦点头：“对，以打分评论为主，用户可以在上面针对某部作品进行打分和写评价。”
　　社区的功能庞而杂，专精有时也很重要。
　　就像X瓣曾经大获成功，就是借鉴了很多有用的功能元素，其中最成功的要属两点，五星打分和精心维护读者评论。
　　它以此为媒介，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用户网。
　　路迦在新软件中保留了这两部分。
　　羽毛笔帮他检验链接点。
　　“圣人给你送来了东西，我检查过，可以直接服用。”
　　拔苗助长在路迦身上并不存在，信仰铺路，他只要经验够了，就能直接升级。
　　“给我？”
　　天上掉馅饼，谁不喜欢？路迦立刻笑眯眯打开，匣子里装着一枚光滑内敛的珠子，其重量比看上去要重得多。
　　细看，珠子里好像蕴含着熊、鹤、豹、虎四道不同的幻影。
　　“四象星珠。”羽毛笔说：“不要吸收它，最好嵌入你体内小人的眉心。”
　　路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二郎神。
　　反正又不长自己脸上，他决定照做。
　　羽毛笔提醒：“你先后服用过冥乳和四象星珠，日后再多的天材地宝恐怕都无法起到效果。”
　　路迦表示明白，类似抗药性：“没事。”
　　先爽了再说。再努努力，传奇大魔法师指日可待！
　　魔法架构已经检测完毕，吞服四象星珠前，路迦准备先通过空间站上传。
　　“确定要发布这个？”羽毛笔问。
　　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对方目前所有运营的平台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点评永远不可能只有一道声音，路迦已经有口碑不错的作品，新平台形成不了太大的加持。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路迦解释道：
　　“对我加持有限。是小说网站的一些作品缺乏曝光，小众作品本身就不易出圈。”
　　上传进度快要到百分之百时，他笑了笑：“一个点评性质的平台可以起到不错的作用，而且它还有一个很大的妙用，用久了就知道了。”
　　没有再管软件，提升实力的心情刻不容缓，路迦收拾了一下桌面，跑去清泉谷吞服四象星珠。
　　一番操作猛如虎，他说走就走了，空间站里，无声无息多出一款可以下载的软件。
　　关系户不是白当的。
　　每次路迦上传魔法架构，智慧树审核得格外快，还会统一发放推荐通知。
　　路迦两个字俨然是最好的招牌，多数终端用户看见开发商大名后，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下载。
　　每一次都能搞出风靡一时的玩意，现在大众对路迦的期待阈值很高。
　　“【星火】？”
　　百万里外的巨石城，莉莉安恰好在参加巨石城主举办的宴会，发现开发商是路迦，毫不犹豫地安装体验。
　　周围和宾客寒暄的卡伦余光瞄到后，也快步走过来：“是路迦？图标挺有趣的。”
　　所有对方的作品，斜下角都有一个羽毛的虚影轮廓，要很仔细才能看出。
　　莉莉安摩拳擦掌：“让我们看看是什么。”
　　盯着下载进度的眼神几乎要望穿，她一连说了三个‘太慢了。’
　　自己才说过网文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阻碍，突然上新的软件或许和此事有关。
　　终于进入主页面，一股散发浓浓原始气息的界面让两人同时一怔。
　　莉莉安迟疑说：“好像有点像……社区？”
　　不，比现在使用的社区还要简略许多。
　　【电影】【音乐】【小说】【问答讨论】四个模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有种苍凉的开荒感。
　　莉莉安不可置信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最终点进排在首位的电影模块。
　　提示框跳出来：
　　【电影爱好者的交流天堂】
　　【在这里，您可为电影打分和评价。】
　　【是否不再提示？是/否】
　　进去之后竟然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板块内，目前只有三部电影，《锻神》和《真假少爷》上下两部，且除了电影海报和预告片，相关物料几乎空白，中间的五颗星疑似可以用来做星级评价。
　　星级评价下方，直接就是【写影评】三个字。
　　页面简单到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误上传了。
　　莉莉安不信邪地依次点了一遍其他模块，小说和音乐区倒是有很多作品，但同样只有简介。
　　她和卡伦面面相觑，路迦这是在搞什么？
　　卡伦：“试着打分试试。”
　　整体操作下来，可以用十分容易上手，没玩过终端的看两眼都能用。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卡伦勉强想了个理由：“现在网上都是好评，路迦想听到更多不同的意见？所以搞了个打分收集。”
　　莉莉安诚实表示：“据我所知，他没有这种品质。”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鉴于最近日记本有太多访问痕迹，特设阅读指南：
　　1.观看日记后心态崩了，概不负责。
　　2.观看日记过程中，看到秀恩爱场景受不了，概不负责。
　　3.一切解释权归路迦所有。
　　智慧树：……好熟悉的免责感觉。


第83章 边缘人物
　　不止他们纳闷, 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路迦的人，第一时间下载完，都搞不清出他弄出这个平台的意义在哪里。
　　比起其他软件一出现就能大爆的现象, 【星火】上架后, 并未激起任何水花，就连路迦也没有发表过动态。
　　它就像是白开水一样, 寡淡到哪怕有不对付的势力, 想要用近来其他创作者捯饬出的软件拉踩，都引起不了什么讨论度。
　　还不如直接骂路迦本人江郎才尽来得有阅读量。
　　圣庭负责盯梢路迦动态的, 工作汇报只三个字：凉透了。便没有再投入任何关注。
　　深夜, 圣庭。
　　圣庭最近正值多事之秋，自从分设内外庭，内部人心不稳, 核心虽然仍是铁板一块, 但核心圈以外，不乏有心思动摇的神职人员。
　　内外庭互相僵持, 最早被策反的一批实习神官，为了安全起见，近期都在外庭保护中活动。
　　当初的群主岁寒, 也就是路易斯正盯着《锻神》的打分界面陷入沉思。
　　全都批判新软件无聊, 他都不敢说, 其实比起社区那种‘人声鼎沸’的地方，星火页面的简洁反而更加吸引自己。
　　他点开输入框写影评：
　　【很好的一部电影, 影片最后反而模糊了神的感念。
　　巨人在外神控制下渺小如尘埃，矮人持锤也能俯视苍穹……何为神？公主最后, 站在了真理的门外吗？
　　在我看来, 不求神明守候, 只要它不戕害天空下生存的生灵。】
　　这也是路易斯最后选择外庭的原因。
　　让他们去蛊惑平民自爆的命令，令路易斯对圣庭大失所望。
　　【公主真正成为神明的瞬间，是殉道的一刻。
　　从前我认为神明拥有真理，人类才是幸存者偏差。
　　但足够的时间长度中，当民众感受不到神明存在的意义时，他们就该登月摘星，驱逐空中的阴影了……】
　　足足千字的长评，在原本空白的界面中，分外瞩目。
　　任谁来了都会立刻注意到。
　　软件热度很低，但陆陆续续还是有各个地方的群众看完进来打分。
　　漫漫长夜，很多人面对这条长评，然后一个个陷入思考。
　　直到有人回复了一条：【万千生灵是创造者，祇只是名义上的支配者。】
　　和影评一样，这条回复很玄乎，好像装着很多道理，高大上细品不知所云，莫名又引起了共鸣。
　　没多久，回复上了高赞。
　　其中一个赞的头像和昵称同卡罗尔上将一模一样，不过秒赞秒撤。
　　但还是被不少人注意到，是高仿号还是本人？
　　他们更倾向于本人，高仿号通常是为了博眼球，不会立刻撤回。
　　撤回的原因不难猜，话题很敏感，似乎影射了圣庭。
　　“卡罗尔上将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不少人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
　　当初电影上映后，关于圣庭也有不好的议论。
　　但几乎是外族在说，还扯到了人族□□貌岸然。上升到种族整体，人族自然也不愿意，最后变成了族群间的无差别攻击，反而模糊了重点。
　　这次不同。影评区不知何时也又出了几篇长评，其中不乏对剧情的深度解读。
　　从神明探讨到阶级矛盾，有人还引入了个人成长经历，电影反而被淡化成一个载体，成为他们和社会，和其他同好的一场对话。
　　点赞的数量还在飙升。
　　随着赞越来越多，深夜看到评论的大众认同感莫名越强。
　　后面因为分享过来的用户一看到高赞和似是而非的话，唰的一下，冲击感格外强！
　　“神明……”
　　这个词本身就能在潜意识里带来权威感。
　　长久以来强权压抑下的无奈感，在一个不需要实名的平台上，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通过发表影评各抒己见。
　　有支持的，有反驳的。
　　【卡死在七阶：呵呵！别忘了一则传言，传说神祇堵死了各自渠道的成神路，所以才无后来者。】
　　【菜发财：不能细想，神明也并非绝对的不朽，假设他们已经不在了，化作星空中的规则，那岂不是大家都会卡死在十三阶传奇大魔法师？】
　　历史虚无主义也来了。
　　【用户1322：历史可以作假，根本没有神明，努力毫无意义。】
　　很多人都对神明有所寄托，见否定神明的言论出来，一群后来的信徒冒了出来——
　　【圣庭就是代表着神明，已知最后几位神明都出自圣庭。】
　　才刚发出不久，一个言论跳了出来——
　　【药不要：圣庭不代表神明，批判圣庭和神明有什么干系？】
　　谁发明的个体代替整体？
　　这句话一出，争论的评论速度骤然慢了。
　　不知何时起，各种历史记载和因素加成，万族潜意识里会把圣庭当成离神最近的存在。
　　巨石城，莉莉安看到父亲坐在院子里，一张脸孔在终端前发绿光。
　　她吓了一跳，走过去发现是在发帖，吓了第二跳。
　　“您不是说网络太浮躁了，除了通讯一无是处？”
　　药剂师淡定道：“那个什么神仙鱼，乌烟瘴气的，这个平台不同，探讨的全是有思想和深度话题。”
　　小众，很高端，适合他这种有追求的高质量人类。
　　“？？？”
　　从《锻神》影评开始，其他几个板块也相继活跃起来。
　　长评竟然成了打发漫漫长夜的绝佳调剂品。
　　现实主义冷门小说第一次被注意到。
　　那些尖锐的，如淤泥一般的矛盾，在用户揭示的过程中，形成一种私密持久的高潮感。
　　社区中逐渐有一些账号自发推荐，称其为宝藏地，点赞十几万，评论上千，比较热门又算不上真正的热门。
　　星火平台成功依靠大胆的发言逆风翻盘。
　　还没太多人注意到的时候，平台用户正以一种不快不慢，持续增长的趋势，开始抱团形成独特的评价文化。
　　……
　　因为路迦事前说过使用起来就知道这个软件的妙处，羽毛笔也在抽空关注着星火。
　　他发现这潭死水竟然有诡异活起来的苗头。
　　三部电影的影评区各有千秋，真假少爷现在影评集中在【夸张表现方式下的斗争精神】。
　　“斗争精神？”
　　这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最夸张的还是《锻神》。
　　一个空镜里的太阳，被解读为无视善恶的光明，公主最后信封中的标点符号也拥有了自己的定义。
　　羽毛笔无话可说。
　　路迦服用四象星珠后，魔力还有些紊乱。
　　修炼中，他不看平台猜测着：“我猜这些评论的共性是浪漫又尖锐，饱含批判，似乎很能引发深思。”
　　羽毛笔：“差不多。”
　　其实细看很多话，都是空话，但也揭示了一部分道理。
　　有些明显个体实力不高，却对神明夸夸其谈。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
　　路迦缓缓吐出四个字：“文艺青年。”
　　任何时代都能找到这个群体的缩影。
　　追求小众让他们喜欢探索有深度的作品，不屑权威，撇去矫情，某些特定的时刻，能够为这个社会带来思想的启迪。
　　路迦需要的就是这点。
　　“当大众都去探讨神明定义的时候，圣庭它就丧失了……”
　　羽毛笔目不转睛看着他：“唯一性。”
　　路迦笑了：“没错。”
　　哪有什么唯一真神。
　　他翻阅过资料，很早以前圣庭可以精准预言哪里会发生灾难，如何解除等等，甚至随便一次赐福都能驱除瘟疫。
　　现在想想，多半和生命树有关，典型的先放火再救火。
　　“我们和圣庭间的存亡战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路迦有种预感，战争的脚步正在飞奔而来。
　　“赢了，战后不可能将所有相关势力满门屠戮。”
　　每一个庞大势力灭亡后，都有想复辟他的旧部，为了避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思想的解放很有必要。
　　矮人族开始投入量产新终端，旧的终端即将降价。
　　伴随终端的普及，一些小众文化很快会朝大众过度。
　　当一个小孩都能在网上随意描述他口中的神明，以神职人员设立岗位的圣庭，将彻底丧失权威。
　　路迦暂时停止修炼：“其实我倒是希望圣庭想办法挽救一下名声。”
　　挽救代表防守，如果他们选择进攻，那就证明彻底不要脸了。
　　“一个不要脸的敌人，往往会变得蛮强大。”
　　羽毛笔在旁边倾听的时候，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路迦敏锐注意到：“手不舒服？”
　　“长骨头。”掰碎了一小截骨片给了雪貂带走，现在正渐渐复原。
　　羽毛笔戴手套的手本就没用血肉。
　　“增生了？”
　　“……”
　　增生可不是真正的长骨头，路迦半开了句冷笑话后，趁着羽毛笔不注意，握住对方的手腕，刚好摸到了某个凹槽。
　　他眉头皱起：“怎么搞的？”
　　这种关心让羽毛笔十分受用：“保留小节目，揭幕的时候才有惊喜。”
　　说着他顺滑地转移了话题：“你迟早成为神明，还要帮大众破神？”
　　“当然。”
　　神明对路迦来说只是衡量力量的单位。
　　不是谁的专属光环。
　　他哗啦一下，展开大翅膀：“其实我是天使。”
　　大天使。
　　“……”
　　·
　　路迦忙着为新终端做预热，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
　　人族突然就不太平了。
　　和星火平台的发展一样，一些开始没有被注意到的事情，猛然间如山洪爆发。
　　起初只是平台上一个不知名的发言者，声称圣人有意废除贵族世袭。
　　原本没什么人在意这则发言，但一夜之间，议论声越来越多。
　　紧接着，事件迅雷之势过度到另一个程度，有部分人认为热度这么大，圣人没有出面反驳，已经是默认的态度。
　　传言甚嚣尘上，贵族们也愈发紧张和不满。
　　这天试用新终端时，精灵王提起了这件事。
　　路迦最近一直忙着修炼，唯一的空闲也拿出来连载三岁半，同时匿名写书评增加星火平台的社区活跃度。
　　他今早从莉莉安那里简单了解一下前因后果，摇头说：“圣庭在故意引战。”
　　这次他们甚至没有太过遮掩，私下主动联络起一些贵族。
　　阳谋最难捱。
　　放在以前，这种言论掀不起风浪，圣庭不可能实名在报纸上煽动舆论。今时不同往日，快速的时代变化中，大家都能感觉到繁荣之下的紧张气氛。
　　圣人当然不可能直接否认。
　　古往今来所有世袭的东西迟早都会走到尽头，相关言论未来都有可能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冷处理是最佳方式。
　　精灵王很满意终端新出的翻盖设计，有种莫名的仪式感。
　　见路迦在沉思，他十分平静说：“人类贵族的特权建立在底层之上，随着学术派兴起，诉求和矛盾自然会增多。”
　　擅长魔法架构的理论派在市场上现今非常吃香，他们开始抵制‘魔法低等儿’的说法，不满贵族对平民的一定处置权。
　　贵族这边高高在上惯了，有的听信圣庭的游说，认为完全可以把这些武力弱的学术派圈禁，强迫他们服务。
　　学术派不甘示弱，牢牢抱紧军部大腿，还有了新的团体名称——‘新士’。
　　“文明进步了啊。”路迦摸了摸鼻尖：“以前学术派索要权利时，贵族都杀一儆百，现在都学会绑架了。”
　　和谐新社会，越来越友爱了。
　　羽毛笔：“你说的对。”
　　精灵王：“……”
　　路迦专注测试新系统，贵族也好，新士也罢。
　　为了吃终端这口蛋糕，双方间共同利益其实不少，有军部和律法压着，暂时走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只是这种矛盾很容易被有心者拿来当枪使。
　　“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路迦还有其他事情忙，准备先匿一阵子。
　　一整晚，大家都没休息，忙着测试新系统稳定性。
　　路迦只小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天边星辰还散发着冷光。
　　羽毛笔去找矮人族族长解决测试中发现的一些小问题，精灵王正侧耳听露水坠落晨雾飘散的声音，见他醒了，说：
　　“早上好，子弹打到你了。”
　　路迦一脸懵，以为听错了。
　　枪口不是对准圣人的？
　　一夜之间，怎么还拐弯了。
　　施了个清洁咒，路迦轻吸一口气，在精灵王的提醒下，打开终端。
　　社区各大版块几乎被屠版了，在关于废除贵族的话题下，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我们只是想要获得最基本的尊重，可笑这些贵族却觉得我们是逾矩？[愤怒]】
　　【上面的，难道不是吗？哪次战役，不是贵族和军队出力死伤最多，你们付出了什么？】
　　【回楼上，那些高端武器的基本架构，难道不是学术派前辈们做的吗？还有前线物资，难道不都是靠我们运作？】
　　【呵呵，手工活和药株种植的低廉活计，价值能和大魔法师比？[冷笑][冷笑]】
　　百万条的互怼中，不知谁把路迦推到了前面，称他为‘新士领军者’，是光明，是他让学术派拥有了自己的权利。
　　无数的溢美之词，路迦俨然成为学术派的代表。
　　“果然这辈子不是代表就是被代表。”
　　路迦一目十行浏览一些热帖时，终端忽然开始震动。
　　卡伦的语音通话打了进来。
　　没有日常的客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严肃：“看社区了吗？”
　　“嗯，正在。”
　　卡伦沉声道：
　　“路迦，情况很不对劲，我昨天从圣城回来，那里很多学术派把和你有关的东西带在身上，吟游诗人还出了好几个传唱度广的词曲，都把你和‘新士’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有人在刻意地神话你，现在对你不满的贵族越来越多。”
　　他们不但把路迦放在了贵族的对立面，也让一些曾经的底层在对方身上投射了过多的期盼。
　　一旦这份期待没有得到满足，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正如卡伦所说，路迦社区账号下已经涌来大批带节奏的。
　　【空雕花：真的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你大部分产品，难道不都是贵族在购买？】
　　【珍珠宝光：路迦，你说句话啊。】
　　【用户111：表明立场好吗？你到底要代表谁？】
　　【迈科：没错，没错，你究竟是站在哪一方！难道你真的要代表那些平民，这简直是对我们的背弃！】
　　……
　　大概了解完情况，路迦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明显是故意搞事，”卡伦语气愈发沉冷，“这就是阳谋，躲都躲不过。”
　　精灵王淡声道：“只要设置社区规范，合理封了圣庭的账号，风波很快会下去。”
　　路迦摇头，他不是指整个事件莫名其妙，而是：“就没人发现里面有个根本漏洞吗？”
　　卡伦一愣：“漏洞？”
　　路迦心平气和，在线随机回复了一条质疑评论：
　　【@迈科：未来我有概率成为魔王，你们确定让我在人族做代表？ 】
　　在他回复前，评论区每时每刻都在增长数目，但这句话一出，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故意搞事的，还是被煽动的，所有看到这条回复的网友全部陷入沉默。
　　哪怕精灵王都默了下。
　　以往路迦最受关注的就是他人魔之子身份，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身份渐渐模糊了。
　　总之大家全部很震惊，但不知道在震惊什么，他们又确实很震惊。
　　【迈科：呃，呃……是这样吗？】
　　【不然请问我为什么参加回狩呢？】
　　归根结底，路迦属于有史以来最神奇的‘边缘人物’体质。
　　当他在人域时，人族和魔族会下意识把他当做人，当他在魔族时，两族下意识又把他当做魔。
　　粉丝和朋友都喜欢喊他路迦，魔族每次都欢呼伊里亚德殿下。
　　长此以往，他在大众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区分得明明白白。
　　【……】
　　魔域。
　　人族内战，魔族看戏。
　　除了阿莉西亚，其他王储破天荒的在一起小聚，不知道这场路迦是怎么被拉入这场争斗，但不妨碍他们幸灾乐祸。
　　直到瞧见这条回复，三殿下张大嘴：“差点忘了，他也是魔族啊。”
　　明明亚历克死后，路迦就是王位的有力支持者！
　　怎么他们看戏的时候给忘了？
　　下方一位魔将灵光乍现，立刻献计：“殿下，魔族同样有新旧贵族的矛盾，我们也可以效仿人族，给他挑起来。”
　　一脚狠狠踹过去。
　　踹他的是一向低调秀美的四王子。
　　“蠢货，你见魔域哪个贵族是支持他的？”
　　除了红榕城主和突然变卦的阿蔓，大家族原本就有各自支持的王储。
　　本就最近心情不佳，四王子忍不住又踹了一脚：“现在你还要帮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我是路迦，我只为神明，未来魔王，和大陆首富代言。
　　阿莱克斯路过，留下续火99+。
　　龙族飞过，留下金山银山。
　　圣庭搬来大炮，试图将狂徒夷为平地。
　　·


第84章 真代表
　　羽毛笔从矮人族族长那里回来时, 察觉到树屋内的气氛不太对。
　　“出什么事了？”
　　路迦伸了个懒腰，从容道：“没什么，就是人族得换一个代表了。”
　　他突然笑眯眯凑近, 揶揄说：“不然你上？”
　　代表？
　　羽毛笔第一反应是上次圣人自顾自塞的护族使者牌子被发现了。
　　他冷笑一声：“别忘了我的身份。”
　　他是亡灵法师, 他只为万族魂灵代言。
　　现场语音通话还没结束，趁着卡伦这个人族终端的代销商在, 路迦给他展示了一下新终端, 并商讨上市日期。
　　“四月十号左右吧。”卡伦道：“四月中旬上市的产品一般不多。”
　　路迦利落同意。
　　想到今天无谓的纷争，他含笑的双目多出几分凝重：“学术派地位的提升比我想象得还要快。”
　　卡伦试探问：“你想压一压？”
　　路迦：“说什么呢。他们应得的。”
　　他甚至觉得还不够高。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 任何一个国家在废除贵族制度后, 贵族仍旧保留了地位和大量财富。
　　魔法时代，完全可以迎来更平和的过度。
　　“新士这个词不太好。”一新一旧，听上去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路迦缓缓吐出三个字：“科学家。”
　　他照搬释义：“对自然、生命……具有杰出成就的科学工作者。”
　　精灵王还挺喜欢这个词, 代入这个释义后, 确实比新士听着自然舒服。
　　卡伦反复琢磨了两遍后说：“有一种古怪的崇高感。”
　　路迦道：“方便的话，你可以找巨石城主商讨, 尽快创办科学杂志，收录最有价值的论文。”
　　卡伦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他没有找莉莉安的原因。
　　学术具有权威性, 如果要把杂志做起来, 必须要找最有权威的几位存在审核。
　　如果能再请来几位传奇大魔法师, 想来日后大家都会以在这个杂志上发表文章为荣。
　　“不错的主意。”
　　路迦笑了笑，结束通话：“那就麻烦你了, 回头再聚。”
　　贵族目前是上位者，没有自上而下的尊重。想要他们真正看重学术派, 后者就必须要有更多的光环。
　　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路迦侧过脸, 对着羽毛笔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会儿功夫羽毛笔已经扫了下社区，知道发生了什么，眉目间有些隐隐的不悦。
　　这些人竟然把路迦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路迦可以以德报怨不计较，但他对这些学术派可没有丝毫好感。
　　“理智的发言不少，只是被掩盖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羽毛笔在想什么，路迦耸耸肩：“而且之后我还要从学术派身上捞一大笔。”
　　薅羊毛也得把羊养肥了。
　　什么贵族新士，他要无差别攻击。
　　一向对这些俗事不感兴趣的精灵王闻言来了几分兴致：“准备怎么做？”
　　路迦：“我要代表他们。”
　　精灵王：“……”
　　路迦最终也没说要做什么，具体的他还要详细做几份策划书。
　　轻轻打了个响指，路迦神采飞扬：“接下来是音乐交流时间。”
　　这正合精灵王的心意，立刻不再关注上一件事，朝王厅转移。
　　舞台动物表演，乐音如泉水流淌。
　　羽毛笔本来在旁听，谁知精灵王即兴开嗓，他险些被这个音痴送走。
　　本来就在长骨头的时候，这一嗓子下去，创面真的差点增生。借着给路迦去拿糕点的借口，羽毛笔暂时远离罪恶之地。
　　路迦不动声色瞄着消失在拱门的熟悉背影，确定羽毛笔走远了。
　　视线落在华丽典雅的琉鲛琴上，他虚心对精灵王求教：
　　“大师，我要学这个。”
　　·
　　四月，雪融后万物迎来复苏。
　　路迦在这一天回到了克林哨塔，在此之前他已经发出过通知，很快继第一届网络大会，各族代表又一次齐聚在联合办公楼内开会。
　　期间到场的都有意无意地看着矮人族族长。
　　伊里亚德居然能和这一族相处融洽，简直是神迹。
　　暗精灵视线不幸无意间和人对上，矮人族族长立刻变得敏感，冲他吹胡子瞪眼。
　　看什么看，是看不起自己吗？
　　暗精灵暗骂一声有病。
　　工作人员正在逐一发策划书，大家注意力被转移，气氛才渐渐和缓下来。
　　“专利权？”数量较少的妖精族推了下十分小的圆片眼镜，研究着策划书上很多陌生的词汇。
　　入春路迦褪去外袄，偏黑发在阳光下晒得发红。
　　他不疾不徐说：
　　“科技改变生活，比如新的终端即将上市，这次新增的魔盒可以降低魔石损耗，就很值得一个专利权。”路迦说话的时候视线扫过矮人族族长。
　　同样是被看，这一眼看得矮人族族长心旷神怡。
　　没错，技术工作者才值得被尊重！
　　暗精灵：“……”
　　“还有前段时间学术派发明的节能魔灯，也符合标准。”
　　路迦：“报告里的第十页，我有注明专利权的取得条件，各位可以看看。”
　　兽人族代表一目十行：“搞这个有啥用？”
　　其他代表也不是很感兴趣，光是听上去就很麻烦，东西发明了大家都能用，这不是自古默认的准则？
　　只有人族代表若有所思仔细翻阅着。
　　半人马族族长皱眉：“而且这和网络也没有关系。”
　　路迦解答：“专利检索必须要用到网络。”
　　大家不感兴趣也正常，整片大陆对创作者的权益维护太少，没有谁愿意静下心搞创作。要不也不会飞艇都诞生千百年，却连个电梯和吊车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是，工人干活普遍使用漂浮咒，魔力一般的人都不配搬砖。
　　最后魔法师去干体力活，学术派失业，更底层的连苦力活都没资格干，整个市场都在饱和下沉。
　　当然，和各族代表说这个并没有用，反正即便不管，社会也不缺干活的。
　　比起意义，他们习惯先看利益。
　　“第二页。”路迦说。
　　大家懒散地倒翻回去。
　　只一秒，原本不经意的目光倏地缩紧。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超大表格，妖精族代表镜片差点掉下来。
　　《专利收费标准一览表》。
　　表格里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申请费，印刷费，审查费，复审费，优先权要求费……居然还有年费和无效宣告申请费！
　　“……专利申请，要钱吗？”
　　路迦：“当然。”
　　这还只是一个申请者的费用。
　　除极低收入者经过核实后，可以适当享受减免优惠，日后未来法案实行起来，细水长流是个天文数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明明是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却极目远眺，漫不经心地似乎在看着什么位置。
　　“在联合范围内，我们要绝对保护发明者享受独占权，如果有侵权者，根据合理确定赔偿数额，还要额外进行产权罚款。”
　　“我们——”
　　“要代表他们！”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响彻会议厅。
　　兽人族忙说：“就是除了保护费，大家还能拿钱呗。”
　　整个长桌的代表都在冰冷注视他。
　　路迦眼皮一跳。
　　粗鄙。
　　此刻矮人族族长眼睛都在发亮，几乎是直接跳起来：“我赞同，谁反对？”
　　论发明，他们无出其右。
　　这简直是路迦为了讨好他们而制定的条例！
　　人族代表想了想说：“我认为是可行的，不过既然是法案，肯定还要族内会议探讨。”
　　它妙就妙在既保障了学术派的权益，贵族也不会反驳。
　　只要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专利对于家族企业同样存在巨大的商业价值。
　　路迦颔首：“丑话说在前面，所有申请必须通过联合会议批准，私下开小灶搞关系的……”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威胁之意已经藏在笑容里。
　　各族代表点头，他们还有网络这块大蛋糕，谁会为了专利权撕破脸。
　　对学术派嗤之以鼻的兽人族这会儿陷入沉思。
　　他们是不是也得注重培养一下这方面的族人？不然按照策划书上，未来尽交专利使用费去了。
　　这场会议结束得很快，结束后，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在联络本族。
　　空气中充斥着交谈和筹谋，全在悉心计算着这笔可观的数字。
　　路迦看了一眼后，静静离开会议室。
　　羽毛笔更是不喜欢会议的喧闹，先前一言不发听着，这会儿和他走出去的时候才开口道：“策划书封面的句子，我很喜欢。”
　　先前各族代表只关注利益链，没有几个注意到那句话。
　　——万族群星闪耀时。
　　路迦一怔，尔后失笑：“那源自我以前特别喜欢一本书。”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轻声说着那本书的内容，所有的故事围绕着那些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瞬间展开。
　　羽毛笔温声道：“现在也是决定性的瞬间。”
　　如果法案顺利通过，可想而知会有多少发明者如雨后春笋冒头。
　　这才是真正能潜移默化改变整个世界的东西。
　　室外空气清新，克林哨塔的绿化费了大功夫，路边垂柳依依。
　　期间，路迦的脚步有意无意地越走越慢，虽然面色如故，但是双方距离很近，羽毛笔能感觉到他微微绷紧的肌肉。
　　还未等他询问，路迦停在喷泉边。
　　广场上游玩的小孩不少，追逐打闹中，有魔族小孩眼尖地看到他，兴奋行礼：“日安，殿下。”
　　“日安。”
　　路迦拿出一些糖果，请他们为自己腾出点位置。
　　眨眼间，广场上变戏法似的多出一把琉鲛琴，成年魔族和小孩好奇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哨塔也投来注视。
　　拿了糖果的小孩主动帮他搬来一把椅子。
　　莫名的，羽毛笔体温有些失衡。
　　路迦说过他不会弹奏琉鲛琴，突然拿出这把琴，肯定是有其他的意义。
　　路迦看着羽毛笔，下一个瞬间，琉鲛琴的琴弦被拨动。
　　有小孩刚想喊兴奋一声‘殿下在弹琴’，被身后父母眼疾手快捂住嘴。
　　作为初学者，路迦的手法不算娴熟，但曲子很好听。
　　不少现场观众都下意识半闭着眼，发现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好像能看见冰山冷泉从高处融化，随着旋律微微加快，沉闷的瞬间也似种子破土而出。
　　琉鲛琴能流行这么久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韵律温柔高贵，很适合抒发情感。
　　羽毛笔站在离路迦最近的地方，忽然间发现这似乎是一个特意挑好的位置，从这里往后，绿化带里冬日的腊梅刚好到了花期。
　　然而充满希望的旋律，那些被吹到半空中的残瓣像是在路迦身后，绵延盛开着。
　　羽毛笔一时有些失神。
　　曲子快要结束时，他薄唇稍微迟缓地动了下：“这首曲子叫什么？”
　　“我专门写的，”路迦脸微微贴在琴木边缘，有些许未散的紧张，也有几分坦然：“《盛开》。”
　　他一直让羽毛笔等自己。
　　但等待期间，他纠结的始终是要不要立刻在一起，还是再等等。
　　没有任何选项是分开。
　　那晚和龙族交谈过后，路迦渐渐意识到，那些决定性的瞬间，往往真的只是一个瞬间。
　　想太多也没有用处。
　　屏蔽魔法阻碍了最后的对话，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不愧是殿下，弹琴也好好听！
　　只有羽毛笔没有鼓掌，乐器仿佛还在流淌，一年前还畸形的心脏此刻蒸腾出了生机，蔓延包裹自全身。
　　甚至周围背景图一样被他无视的老者小孩，都有了鲜明的色彩。
　　腊梅凋落时节，路迦却写了盛开。
　　这朵花在音乐中永不凋零，已经最好的回答——
　　他会朝自己走来。
　　·
　　搞不了感情的时候就要赶紧抓事业。
　　利益交织，有原本的策划案打底，还外派单身的各族代表很快就通过了关于专利权的法案。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广泛热议。
　　网络也没有掀起什么骂战，之前针锋相对的贵族和学术派这次竟然出奇的统一，似乎还挺支持。
　　另一边，巨石城主等传奇魔法师参与的学术期刊，正式宣布了每年投稿和审批日期。超强的审稿班底，让期刊在诞生之初就自动建立了权威性。
　　先后两件大事，彻底转移矛盾焦点。
　　一片和谐的新气象中，五月初，异变陡生。
　　圣庭突然潜入不明身份者。
　　坊间传言说动手的是圣人，意在试探生命树的实力。
　　几乎是在同日，圣庭也展开反击，一部分活动的高级神职人员突然出现在魔域边境，按照他们所说，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人族旅游人员，并且得到了魔王首可。
　　路迦强令所有安全区暂停接待游客。
　　“妈的，子弹又打到我这里了。”
　　他眺望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这更像是圣庭的警告，想逼我离开魔域。”
　　不久前，魔王派来信使，送来契约书。
　　内容言简意赅，只要龙族不出战，魔王就会只调动很有限的战力去人族参战。哪怕路迦在战争中死亡，他依旧将继续大力发展封地，不清缴任何与路迦利益相关者。
　　路迦继续骂：“爹的。”
　　羽毛笔：“圣庭我们迟早要去一趟。”
　　还有一份大礼包要在那里拆，但不能去太早，战时混乱的时候过去，才比较安全。
　　路迦想法一致，搭在围栏上的手指微微屈紧：“终于要见证历史了。”
　　很明显战争就要开始，双方正在利用最后的时间拉拢势力支持。
　　按照之前和精灵王以及圣人的战略部署，他只需要等通知，伺机进入人域。
　　“任何一场大的战役都会有属于它的导火索事件，这次又会是什么？”
　　路迦眯眼仰头观天，深沉造型刚凹好不到一秒，黄昏分界的天空闪现一道极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无数细碎的魔光在空中散开，整个场面极为壮观。
　　空气中蕴含的魔力元素大幅度增加，远处隐约传来怒吼和惨叫。
　　一道身影匆匆上楼。
　　卫兵队长：“殿下，不好了！有大好事。”
　　路迦：“……”
　　九年义务在克林哨塔势在必行。
　　“是珍稀魔矿！在克林哨塔周围发现了一座巨型特殊魔矿。”
　　魔矿堪称整片大陆最具有战略意义的物资，地位比现代社会的黄金还要高出亿万倍，自古以来魔矿永不贬值。
　　圣人和精灵王就终端划分权益时，便是以魔矿作为交易筹码。
　　路迦面色一变，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圣庭的人。”
　　卫兵队长迅速解释，那些神职人员成日假模假样地在周围活动，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把失踪的旅游人员找到，结果意外发现了魔矿。
　　路迦立刻问：“这些神职人员现在在哪里？”
　　卫兵队长沉声道：“知道带不走魔矿，他们就想要直接炸毁，被巡逻兵当场击杀一人，剩下的也被附近的龙族宰干净了。”
　　神职人员的死瞒不了多久，路迦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家伙。”
　　克林哨塔打响了大战的第一枪。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伊里亚德殿下，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亲王叔叔邻居的二舅婶婶。
　　路迦阁下，我是第一魔法学院学生代表小学同学的父亲啊！
　　还有我，您记得我吗？我是你曾经购买精血的店老板，关系比他们亲近多了！
　　路迦：……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闲杂人等？
　　圣人[破妄之眼][看穿]：知道你要进历史了，来蹭你史书页面，混个几行字记录的。
　　羽毛笔[心情不错[红心][红心]][拨拉小金库][从五十临时飙到一百[红心][红心][红心]][纪念他美丽的爱情]。


第85章 小恶魔
　　雪融得慢, 残花和零星的飘雪同时在风中蹁跹。
　　圣城，光明堡垒外竖起高墙，魔法师正在不断施咒进行加固。
　　期间数道人影如白雾飘过, 一路来到圣殿附近。终于停下来时, 气息反而更加飘忽不定。
　　“围绕霍斯环型山以南的布防已经全部完成，传送阵改造完毕, 一旦非我们的人使用, 会同被污染的安罗兽穴一起卷入空间夹缝。”
　　“临时响应圣庭号召的共计一万三千名十阶以上魔法师，其中有三位传奇大魔法师, 还有两位在洽谈中。”
　　“各地神职人员成功控制住一百二十座特大城市。”
　　汇报的人明明长相不同, 但毫无情绪的面容让他们刻板的像是一个人。
　　圣庭的势力几乎分布在南边，一旦内战爆发，将以霍斯环型山为界限, 展开对峙攻防。
　　“另, 咒师已经抵达。”
　　这场秘密汇报很快结束，更多的核心战力布局由于魔王在场, 没有细说。
　　圣女看向魔王。
　　男人张狂又威严地靠在座椅上，只身待在圣庭也没有任何收敛。
　　“两位亲王和三千位高阶魔将已经被抽调入境，届时他们会帮助对付精灵族。”
　　一旁最高神官皱眉：“才这么点？”
　　魔王玩味地勾起嘴角。
　　圣女先一步抬手, 阻止神官继续发言：“别忘了魔域还有龙族。”
　　一旦亲王都来人域, 魔族多半会被偷家。
　　最高神官仍旧有些不满, 这一战关乎存亡。
　　他沉声道：“听说魔域两位新晋亲王和伊里亚德走得很近，为何不……”
　　话音未落, 感觉到了刺骨的杀意。
　　“你还真是老了。”魔王毫不留情道：“内战的是人族，吾难道要为你们削弱魔族战力？”
　　用了尊称明显是一种警告。
　　其实魔王心中并无多少愠怒, 冷淡结束话题罢了。
　　最高神官被驳斥面色不佳, 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重新看向汇报者, 最高神官道：“你们不用再回去了，盯紧外庭。”
　　汇报的人想了下，补充说起另一件事：“伊里亚德不久前在封地秘密展开排查，这是我们的探子失联前，最后发过来的一段视频。”
　　广场喷泉边弹琴的视频流出，圣女和魔王看完后面面相觑……
　　早恋了？
　　再偏过头的时候，双方不知在想什么，嘴角或多或少勾了一下，眸底算计更深。
　　外派的探子半个时辰汇报一次。
　　现在误点许久。
　　圣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不用再争取其他势力和魔法师。”
　　她以一种平和到极致的语气下达命令：
　　“开战。”
　　————
　　打响第一枪后，路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燃起来了。
　　不过燃得是圣庭的热血，自己土地上的导火索。
　　高空中乌云成倍增加，团聚排列成阵形，那一簇簇浩瀚的阴影终于显露出雏形，数千魔法战舰包围前方的高空领域，直接针对半空阵法发起攻击。
　　一切快得出奇。
　　远处还有无数流光正在赶来。
　　打前锋的魔法师全部站在战舰之后，他们竖立了旗帜，口中高喊着‘为枉死同族报仇’！
　　克林哨塔是战力最强悍的一个地区，全民皆兵，卫兵队长反应也很快，立刻组织反击。
　　数万军士和压在边境的大军对峙。
　　苍穹一声清亮的龙吟响起，口中吐出的冰冷浊息轻松融化火球。
　　“瞄准！”指挥的神官厉喝。
　　战舰轰鸣的魔法全部冲着冰霜巨龙的腹部而去，清空了魔匣，效果寥寥。
　　上方一共有三条巨龙伟岸的身躯，其中一条盘旋来到克林哨塔，口吐人言，正是里奥的声音。
　　“我和伯兰尼他们拖住大部分军队，你趁乱撤出去。”
　　路迦丝毫不矫情：“好！”
　　这些人是为了捉住自己，只要他出现在其他地方，克林哨塔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
　　巨龙降落高度，锋利可以捏碎山川的利爪轻按在路迦头上。
　　“你……”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换成了万事小心。
　　其实路迦完全可以选择一开始就潜伏在人域，伺机而动。
　　但是他堂而皇之留在魔域边陲，目的只有一个，拖住大部分战力。
　　一旦战争开启，为了活捉他，圣庭必定会派出不少圣庭军沿途设防。
　　闪烁的龙目内，像是又看到了当日圣城制造爆炸脱身的小孩，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拖垮，做出最果断有利的决策。
　　巨龙重新翱翔腾飞去边境战场。
　　路迦盯着云层后消失的龙影，说：“借道王都，我们去人域。”
　　血池受洗时，魔祖说过，在血池底有一个秘密传送阵。
　　正要空间转移，被一只修长的手拉住。
　　羽毛笔盯着他：“路迦，可能还有一件大喜的坏事。”
　　路迦：“……”
　　都给我好好的用形容词和名词。
　　羽毛笔说着半开玩笑的话，语气却很肃穆：“你有没有想过，以往大家潜意识都把克林哨塔等当做贫瘠之地。”
　　荒漠，没传送点，植被稀少等，所有的开发都从这里绕路，是正常回狩争夺王储都不去看的地方。
　　路迦立刻意识到什么：“这些封地，几乎都没有做过矿产资源勘测！”
　　魔矿的事情瞒不住，曝光了一个，必然会有无数觊觎的目光投向这些地域。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命运也真的会标价格。
　　路迦遂即对卫兵队长说：“我会立刻让阿蔓亲王过来，再问红榕城主借一部分兵力，五殿下伤养得如何？”
　　卫兵队长：“七成吧。”
　　路迦：“让她指挥原有的兵马配合阿蔓。”
　　只要阿莉西亚足够聪明，就该知道怎么做对她是最有利的。
　　封地太散，数量也不少，魔域现有的这些龙族估计还不够，他正准备联系刚走的里奥，发现对方已经给他发来消息。
　　【龙岛的支援已经在路上。】
　　路迦心中一暖。
　　“殿下，其实另有一件好事。”
　　确定这次好事前没有形容词，路迦松了口气：“说。”
　　卫兵队长：“这两天摩柯城陆续有神秘包裹出现，拆开后里面是一批厉害的高端武器，已经请多名锻造师和魔法师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
　　路迦想了想，猜到了是谁送的——矮人族。
　　如今暂停接待外来游客，东西不可能是外面送来的。而矮人在摩柯城临时搭建的工厂还在，只有他们有这个手艺。
　　矮人族居然暗戳戳在赞助自己，他着实有些惊讶。
　　“兵器分发给战士，务必守住魔矿。”
　　“是。”
　　下完命令，路迦顺势反握住羽毛笔的手，空气中泛起强联的涟漪，二者自原地消失。
　　刚要下哨塔的卫兵队长瞪大了眼睛，念咒的是殿下。
　　只有十二阶大魔法师才能自由进行空间传送，殿下不是十阶吗？！
　　·
　　魔域最近外紧内松。
　　路上没有设多少关卡，似乎正如魔王所说，只要龙族不进主战场和魔族厮杀，他不会对魔域进行干涉。
　　真战场只发生在因为魔矿烧起来的克林哨塔。
　　快到魔都时，高空之上，路迦改为飞行状态。
　　他的手中出现一把长剑，日日泡在信仰力中修复的贤者之剑，原先的豁口处几乎复原。
　　碎尘在空中飘扬，落在剑身上，耀眼璀璨。
　　“我如今是十二阶的实力，距离传奇大魔法师还有一级。一旦大战开始，你必须要全力配合我，补足这一阶的差距。”
　　贤者之剑发出一声积极的剑鸣。
　　——殉道吗？
　　路迦：……
　　等战争结束，他第一件事就是给电影分级。
　　具体的作战方针在离开精灵岛前，大家便通过视频会议讨论过。
　　届时圣人会拦下魔王，执法者维护城中治安不参与战斗，一部分人类高层将被派去守边界，防止外族入侵。
　　精灵王则会以光明堡垒为中心进行攻破封锁，缩小战争圈。
　　而路迦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赶这百万里路，拖住圣庭军。
　　王都近在咫尺，路迦和羽毛笔同时施展隐身咒，直奔血池。
　　如今魔王不在，以他们的实力犹入无人之境。
　　魔祖最后一缕意识消失后，血池的能量大幅度衰减。
　　路迦凝视魔祖雕像片刻，开始必要的封建迷信：“祖宗保佑。”
　　您也觉得我更适合做新魔王吧。
　　祈福完毕，他指尖逼出一滴血珠，散开化作云雾包裹住羽毛笔，短暂屏蔽对方外族的气息。
　　“走！”
　　血池传送阵年久失修，顷刻间二者像是掉进了抽水马桶。
　　……
　　不知过去多久，距离边界不足百里的距离，空气中出现一个气旋，漩涡中心，两道身影趔趄地走出来。
　　总算离开魔域，但炮火声无止无休。
　　魔法对轰在天空形成一个蜂窝状的虫洞，魔法师驾驭纷乱的气流，陷入厮杀。
　　附近区域已经在光速间沦为战区，路迦神识扫过，其中一部分神官明显是在地毯式搜寻着什么。
　　双方暂时躲在一片积云后，极限高空悬停。
　　手搓了一个小真理，他对准其中一个圣庭驻点的方向：“走你。”
　　真理精准投射下去。
　　十阶之后，路迦的信仰力越发温和，有时候一只小虫子都感觉不到他本人的威胁。
　　直至光团快到千米处，下方驻扎的圣庭魔法师终于意识到不对，白袍映照处一张张惨白的面孔。
　　实力最强的首领看到了高空中浮现出的熟悉身影。
　　“是伊里亚德！拉网布防！”
　　“快，通知其他人！”
　　战争比预计中开始得要早，他们这些才赶到附近的小队尚未来得及设阵。
　　光团炸开，下方惨叫一片，但消息提前一步传了出去。
　　围绕克林哨塔的战舰立刻在调转方向，乌云正在以飓风之势朝维克小镇席卷而来。
　　路迦挑眉：“搞定。”
　　大军已经从魔族边境朝这里转移。
　　南面吹响号角，海上航线全部封锁，东面也有圣庭军长驱直入，圣庭在霍斯环型山以南信仰传播最广，当地军队连连败退。
　　羽毛笔施展保护咒语，凝结屏障。
　　路迦迅速摊开地图：“想进入光明堡垒，我们只有两条行动路线。要么从山口出发，抵达亚曼港后直穿危险海域，要么绕路去巨石之城，再中转到海瓦堡。”
　　后一条路线远一点，但比较安全，海瓦堡是第九军团驻扎点，效忠圣人。
　　路迦视线却凝固在第一条高风险路线上。
　　如果走第二条路，军部仅有的一些传送阵都是直通圣城大门外。从圣城外再到光明堡垒，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最后，路迦的目光和羽毛笔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一处：第一魔法学院。
　　走第一条路，他们可以在第一魔法学院中转。
　　第一魔法学院距离光明堡垒只隔一片魔兽森林，学院里有一半高层支持圣人，崇拜路迦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圣庭不可能完全控制住这里。
　　路迦立刻下了决定：“现在霍斯环型山一定设下了天罗地网，高空有战舰，地下有圣庭军，留给我们的地方不多了，从他们脚底下过吧。”
　　羽毛笔：“……”
　　路迦盯着储物戒，意味深长说：“他们虽然人多，但我很有钱。”
　　有钱，是可以在一些事情上嚣张些的。
　　……
　　霍斯环型山面积辽阔，圣庭围绕山川边缘设防。
　　此地不但有传奇大魔法师，还至少分布着两万左右的圣庭军，三步一设防，每小队四人守住各个方位。
　　知子莫若母。圣女显然也猜到了路迦大概率会走这条路，不惜让巅峰战力驻守。
　　每次轮岗，至少百余圣庭军队伍巡逻。
　　“不知道上头为什么那么紧张，我总觉得伊里亚德不会来这里，南面可是我们的天下。”
　　话音未落，身前突然多出一道身影，他吓了一跳。
　　领队的大魔法师闪现后，压根没有看说话的圣庭军，冷冷观察四周。
　　所有圣庭军见状立刻提起警惕。
　　大魔法师皱眉，先前分明感觉到什么。
　　通知高空军搜寻半空，他不放心地又在地面展开巡查，最终脚步停在一处较为松软的土地上。
　　袖袍一甩，地面顿时出现一个深坑，下方是森白的骨头。
　　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围绕着骨头活动。
　　山里死去的魔兽无数，微弱的能量往往会引来虫子筑巢或者吞噬，大魔法师这才收起目中的警惕，冷声交待：“全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一只鸟都不要放过。”
　　“是！”
　　声音震荡中，谁也没有发现隐藏在魔兽骸骨下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骨头，借着虫子的撕咬声做遮掩，进行移动。
　　不远处，山体边缘，一颗小石子一路滚了进去。
　　路迦发誓不会忘记这沉痛的一天，一路滚进霍斯环型山。
　　正当一切顺利，一道恐怖的魔法光束突然射来。
　　路迦猛地变回人形躲过。
　　当他回过神时，已经被四面大军包围。
　　传奇大魔法师冷笑：“真以为你能瞒过我吗？”
　　路迦眯了眯眼，他可没有侥幸到觉得能滚出山脉。
　　不过这么快被发现，倒是出乎意料。
　　双方几乎同时被锁定位置，骨头堆里的羽毛笔，此刻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剿。
　　路迦的视线突然落在传奇大魔法师手中类似罗盘的物件上。
　　大魔法师讽刺说：“没错，还得多亏了你们自己。”
　　圣庭山寨终端失败，但研制出了能检测到终端信号的东西。
　　此行所有圣庭军不得携带终端，这样一旦有信号出现，就能说明有陌生人潜入。
　　大魔法师动作很快，扬手瞬间，数万圣庭军听从号令手持武器冲了上来。
　　“杀！”
　　山巅上，另有数千士兵手持奇异能量幡帜，上方绘制着特殊咒语。路迦猜测魔王已经和圣女说过羽毛笔的身份，现在这些都是用来克制亡灵法师的物件。
　　幡旗摇曳，怪风在半空形成风窝，传奇大魔法师虎视眈眈，准备伺机给出致命一击。
　　路迦搓了个真理光团，逼退一部分魔法师，朝着羽毛笔的方向扬声道：“轰山！”
　　攻击魔咒全部打在了山体上，滚动的落石纷纷进山谷。
　　“天真。”
　　传奇大魔法随手就轰碎了头顶的几颗石头，直朝路迦而来。
　　然而还没有来到路迦面前，便被羽毛笔拦住。
　　圣庭底蕴深厚，守在霍斯环型山的圣庭军最少也是七阶，数万七阶兵力集体发射魔力辅助时，能量类似天文数字。
　　羽毛笔全力接下一击后，消耗也不少，面色微有两分苍白。
　　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传奇大魔法师再次下令二轮进攻，最多三轮，他就能拿下这两人。
　　另一边，路迦还在缠斗中抽空轰山。
　　传奇大魔法师有条不紊地指挥：“高空军列阵，小心他趁乱从上方逃跑！”
　　圣庭军训练有素，改为聚集在落石附近的上空，幡旗继续直对下方的羽毛笔，起到一定的束魔作用。
　　路迦加快速度轰山。
　　瞬间，落石似雪花，纷纷扬扬坠下。
　　传奇大魔法师冷眼看着他挣扎，抬手轻松轰碎石块。
　　异变突起！这一次，巨石竟不似先前直接化成粉末。
　　周围空间猝不及防发生紊乱，形成的漩涡比先前白幡汇聚的还要旺盛。
　　传奇大魔法师反应及时，强行耗损魔力把自己摘了出来，尽管如此，身上还是出现不少恐怖的裂口。
　　原地，几百名圣庭军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什么鬼？
　　远方，圣庭军莫名其妙出现在另一个地界。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同样是一脸懵。
　　“我怎么在这里？”
　　“咦，你也在？”
　　“快看，队长他也在。”
　　目测也不是地府，咋就一个队伍提前大团圆了？
　　最初的惊愕过去，战场内，传奇大魔法师突然反应过来，厉声道：“小心这些落石，其中有空间卷轴变的！”
　　太狡诈了！大魔法师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是有多不做人，才能想出这么变态的策略？！
　　一旦动手抵抗，算是间接撕裂空间卷轴，会连同附近的人一起被直接传送到未知的地方。
　　然而大魔法师被羽毛笔缠住，其他圣庭军乱了阵脚，压根没有办法有效阻止路迦针对卷轴施展变身咒。
　　天空中的落石如同复制粘贴，越来越多。
　　“该死！”谁能在攻击的时候，还抽空分辨哪个是空间卷轴。
　　路迦仗着翅膀和十二阶的实力，冷静穿梭在圣庭军中，甚至还‘好心’帮他们激活一些。
　　全程真实上演着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谁说战争一定要流血？
　　先驱散小兵等回头打完大boss，再来收编，路迦啧啧感叹自己真是一个懂礼义廉耻的未来好魔王。
　　越来越多的白光闪过，一批批人被传送走。
　　士气和队形被打散后，最为致命，圣庭军分队队长尝试给手下打定心针：“空间卷轴单个价值千金，他坚持不了……多久……”
　　后面的话，语气莫名有些微弱。
　　突然想起来，这混蛋，比他爹妈都有钱！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崛起！
　　穿越时一个空间卷轴都要靠黑吃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全新的卷轴囤囤鼠·迦！
　　·
　　路迦经常囤空间卷轴前文有提过几次，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前情回顾，路迦得到树芯后实力提升十一阶以上，服用四象星珠后提升至十二阶。
　　毕竟圣庭是底蕴深厚的大反派，打败也不容易，我尽量都写的有趣轻松点[红心]


第86章 终至
　　哪怕是圣庭军, 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残忍的事实：站在他们前面的，不说是大陆首富，起码也能排前三。
　　路迦不要钱似的随便撒着卷轴, 轻车熟路地给它们变形。
　　“果然。”
　　自己变石子滚过去, 哪有空间卷轴变得爽。
　　对面，正在和羽毛笔交手的传奇大魔法师莫名一阵肉疼。圣庭请他, 折合成金币大约三四亿, 恐怕还没有现下这些空间卷轴来得贵。
　　他莫名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头顶又有巨石出现，羽毛笔迅速一退。
　　传奇大魔法师速度稍慢他半拍, 出手时看到后退的羽毛笔, 下意识地缩回手，以为又是空间卷轴变得。
　　还没等他仔细分辨，巨石当头砸了下来。
　　……纯石头。
　　被骗了！
　　“你该说, 感谢首富打赏的石头。”
　　路迦一边说, 一边展翅高飞，近距离对准大魔法师射击, 一弓搭多箭。
　　这最后一箭，箭头是空间卷轴，箭身是信仰力。
　　刚猛挨一记石锤的传奇大魔法师, 不还击也得还击。
　　射向高空的大部分箭矢确实很强, 引发一串小型爆炸, 但针对魔法师的只是看似极强，对方挥袖间才发现极弱, 虚假的箭矢轻松断裂。
　　闪耀的碰瓷之箭！
　　路迦生怕大魔法师走的不够快，赶在空间卷轴彻底碎裂前, 好心为其吟咒。
　　“不——”
　　近在咫尺的空间卷轴被亲手激活, 而且还是高质量的卷轴, 再强大的魔法师也得中招。
　　被强行传送的瞬间，传奇大魔法师听到外面人的对话。
　　“--你瞧，他逃了。”
　　“--录下来吧，让圣庭知道便宜没好货。”
　　和空间卷轴比，大魔法师那点雇佣成本着实廉价。
　　“……”
　　传奇大魔法师在消失刹那，活生生被气吐了一口血。
　　传送阵外，路迦看着空气中多出的一点血花，纳闷：“是那位魔法师吐的吗？”
　　羽毛笔颔首：“应该是。”
　　“污染空气。”路迦撇了撇嘴，再次印证了便宜没好货。
　　顶尖战力消失，大批大批的圣庭军还在化作流光被动传送。
　　“太慢了。”羽毛笔可没有路迦的仁慈，直接转暴力杀戮。
　　落石被血雨替代。
　　残暴的杀人手段震慑力非凡，圣庭军面色大变，这明显超出了圣庭预估的实力范畴。
　　“撤！”
　　“快撤！”
　　仅存的数千圣庭军被打散，有了第一个带头跑的，其他也毫不犹豫跟上。
　　路迦和羽毛笔对视一眼，摇头说：“穷寇莫追。”
　　尤其是，这些是字面意义上的穷。
　　山的对面就是海，圣庭不可能做到在浩瀚大山覆盖式驻扎，但肯定会藏阵。一旦在山里施展空间转移，估计会引发未知后果。
　　路迦重新变回一粒小石子，跳进河里。
　　能被冲走，为什么要滚着走呢？
　　从河流到瀑布边缘表演万米跳水，湍急的水流极大缩短了路程。
　　按照原定路线，他们需要从亚曼港穿越海域。
　　羽毛笔：“继续？”
　　路迦：“嗯。”
　　借港口跳跃，石子和骨头的组合开始在深海潜水。
　　在茫茫大海变成一滴水是最好的方式，可惜太危险，变身咒的恐怖之处就在这里，水元素充盈的环境中，很可能被同化。
　　一旦如此，便彻底消散了。
　　“小心那些鱼。”羽毛笔传音提醒。
　　这些不是正常的鱼类，全是机械制作，明显是探测器。
　　海上的战船还在不断投放更高精密度的探测器，运作间嗡鸣不断。
　　密度太大，想要完全躲避有些困难。
　　手骨躲在珊瑚礁后，羽毛笔以光速捞过来一个探测仪，在它发出警告前，重新拆卸组装。
　　路迦：“在干什么？”
　　羽毛笔行云流水般地在海底做起手工活：“改振频，控制到一定范畴，循环内可以引起鲛人族唱歌的欲望。”
　　流水线改造了一小批探测器后，红光闪烁间，不同的嗡鸣声串联在一起，形成类似鲸叫的频率。
　　海面战舰警觉，尚未进行深度探索，远处的鲛人开始吊嗓子。
　　让人昏昏沉沉的嗓音在大海中中回荡，几乎是一瞬间，探测器短暂失灵。
　　就是现在！
　　石子阻力太小，路迦和羽毛笔变回人形，一路冲出前方探测器形成的类鱼群。
　　内海域巡逻船更少，快到的时候，确定没有阵法，双方直接进行空间传送。
　　终于上岸，两人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直奔第一魔法学院。
　　一路上圣庭军只多不少，路迦给狄兰发去消息的同时，颇感欣慰。
　　“圣庭从来不让人失望。”
　　果然为了堵截自己，不惜外派出大量圣庭军，期间顾虑到各种可能，悉心在所有路线上设卡。
　　如此一来，真正的主战场就是顶尖战力的较量，不用拼人海战术。
　　他为他们点赞。
　　……
　　赶路大半日，太阳已经有颓唐落山之意。
　　薄薄的光芒打在远处的第一魔法学院，地面偶尔能瞧见未干涸的血迹，没有厮杀声，但里面的武器证明着不久前这里曾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西门，一道身影正在那里踱步，正是参观日将路迦带出魔法学院的学生会长。
　　狄兰照旧自闭地把自己罩在袍子里，突然一抬眼说：“来了。”
　　看到路迦的瞬间，学生会长又惊又喜：“你竟然真的突破了包围圈！”
　　路迦环视一圈，没感觉到什么人气。
　　“学院风纪部已经被控制住，三位副院长和其他几位副院长对峙。好消息是院长刚回来了！院长虽然保持中立，但禁止校内开战，强行将学生都聚集在礼堂附近。我们得快些……”
　　话音未落，学生会长突然被狄兰推开。
　　只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一个恐怖的深坑，上面遍布冰刺。
　　学生会长惊骇地望过去，上方不知何时像是多出一面镜子，教学楼和周围人影全部倒影在碎裂的冰片上。
　　天光和镜片光芒交汇处，一道纯白的身影飘在云端。
　　干大事时，圣女一贯少言。
　　她来了就打，屈指轻弹，一枚冰片碎裂，里面的倒影跟着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倒影的源头，下方几人都感觉到了恐怖的牵扯感，像是被巨力拉扯。
　　“好疼。”学生会长皮肤裂开，都能看到下方的骨头，如果不是被狄兰的斗篷护住，估计已经碎了。
　　路迦站定抬起头，瞄了眼胳膊。
　　皮肤上出现无数光点，他一抖胳膊，用信仰力震碎，再迟一秒，估计手就要废了。
　　“母亲大人是想强行玩骨肉分离吗？”
　　圣女只是微微一笑，指尖点在冰片上，所有的冰片犹如多米诺骨牌，全部裂开。
　　路迦皱眉，什么手段，这么邪乎？
　　“置换魔法。”羽毛笔道：“对于魔法师来说，影子也是精气神的承载物。这通常是咒师的手段，没想到她也会。”
　　能稳坐圣女位置数十载，确实本事非凡。
　　圣女手一抹，天空中重新出现新的镜子。
　　想要攻破，除非近战，但双方距离太远，路迦看穿了对方的真实用意，无非是想打消耗战，耗损自己的魔力。
　　狄兰：“你先走，我拦住她。”
　　校园内广播突然响起：“请所有师生立刻赶往礼堂，请所有师生立刻赶往礼堂。三分钟内在外滞留者，一律视作违反校纪，学院将进行开除。”
　　无视广播，狄兰调动魔力形成领域，朝天空区域逆向辐射。
　　高空中传来缥缈神圣的声音，圣女终于开口了。
　　“我的宝贝儿子，难道永远只会让别人出头？”
　　路迦抬头挺胸，说出口头禅：“那咋了？”
　　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圣女都怔了下。
　　当她冷笑一声，第三次要出手时，天地间骤然一暗，没了光源，冰片上的倒影越来越模糊。
　　原本要脱手的攻击魔法瞬间转化成保护咒，覆盖在上空。
　　更高的地方，星空中仿佛藏着一头巨兽，脚踏虚空而来。
　　巨石之城那只被征召来的老怪物出现了，说出的话和狄兰大同小异：“先走，圣人让我来接应你。”
　　比起看圣女时的冰冷，看路迦时多少带了些赞赏。
　　为了打散大部分兵力，愿意冒百万里赶路的风险，确实很难得。
　　路迦该跑的时候从来毫不含糊，掉头就走。
　　无数冰晶轻飘飘又带着凛冽杀气刺来，比飞梭的攻击性还要强大，圣女抬掌间，巨兽的利爪也跟着落下：“你的对手是我。”
　　“是吗。”圣女唇边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天地间气温骤降，仿佛回归到冬日。
　　巨兽有些不好的预感，一次性抽调这么多元素，这女人似乎完全不在乎接下来的对抗中，魔力耗损会让她落于下风。
　　没有躲避利爪，圣女强行调动体内大部分力量。
　　“时停。”
　　霎时间，空中开始落雪，虚无的雪花在半空中散开时，下方随风摇曳的树木凝固，灰尘滞流在一处。
　　同样走的控制类路线，羽毛笔率先清醒了半拍。
　　路迦意识恢复了，但是身体还不能动，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他抛给羽毛笔一个你懂的眼神。
　　时停的瞬间，圣女的宝剑化作白色长蛇，从背后朝着少年露出毒牙。
　　羽毛笔读懂了路迦的眼神，没有管他，直接侧身闪开。
　　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一幕被圣女看在眼里，眼看宝剑就要直戳单薄的后背，造成不可逆的重伤，她嘴角有了真实的弧度。
　　下一秒，极致的白色光芒爆开，想象中的重伤没有发生。
　　外面的光芒散去了，里面却还在发光。
　　圣女面色微变。
　　外袍炸裂内服却纹丝未裂，明显不正常。
　　“你……”她的眉眼间出现一丝错愕。
　　就连巨石城的老怪物都有些诧异。
　　原地，路迦穿着生日时龙族送他的百衲衣，鳞片五光十色。
　　时隔小半年，面对爆炸他仍旧如铁塔稳定。
　　似乎察觉到有睥睨的目光扫来，路迦看都不看一眼远处高空中的圣女，恢复行动力继续跑路：“记得告诉魔王，我可没带龙族上战场。”
　　没有母爱，他有的是龙爱。
　　自己只是把龙族‘穿’在身上。
　　披着龙壳，怎么能不算一只健康的小龙崽呢？
　　时停只持续了两秒，天空中重新展开交手。
　　圣女和巨石城的老怪物陷入厮杀，狄兰扛着学生会会长：“往北。”
　　沿路一直走到森林边缘，她喉咙挤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树林周围出现大量的魔兽。
　　狄兰本就是被魔兽带大，她上前一步，亲昵地蹭了蹭魔兽硕大的头颅，似乎实在交流什么。
　　片刻后，她冲路迦颔首。
　　魔兽俯身，路迦明白了什么，跳了上去。
　　狄兰终于开口：“如果发生任何不幸，我会作主让你的签名照永远留在荣誉堂。”
　　路迦：“……好。”
　　魔兽用询问的眼神看狄兰。
　　“我不和你们一起。”狄兰指了下路迦：“我先去组团打他妈。”
　　说完放下学生会长，径直朝高空而去。
　　路迦：“加油啊！”
　　魔兽：“？”
　　魔兽森林日常人迹罕至，虽能直通光明堡垒，但要有千里之距。
　　大约走过一半的距离，路迦闭目神识一扫，轻轻拍了下魔兽鬃毛：“请稍微慢点。”
　　光明堡垒的外层防线还没有彻底攻破，他需要保存魔力，不准备参加前方战斗。
　　过去二十来分钟，魔兽才重新加快步伐。
　　最后一百里，五十里……
　　距离光明堡垒越来越近了。
　　远处高耸入云的白色建筑，实际是最坚固的钢铁怪物，环绕在外的护墙每一个据点都有圣庭军在进行保卫战。
　　吊桥被砍断，人类军团和精灵族先一步抵达堡垒外，同时朝保护罩发动攻坚。
　　魔法光箭发射，有圣庭军从高墙坠落。
　　“拉开距离！”卡罗尔说罢，直接朝着堡垒的防御重心发射魔法。
　　火光冲天中，沸腾的厮杀和冲锋声不断传来。
　　羽毛笔眯眼：“最后的防线破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从光明堡垒长驱直入，设法接近生命树。
　　没了吊桥，魔兽直接飞过下方断崖，顺利避开从高处坠落的石墙。
　　曾经散发庄严的厚重大门，如今被炮火轰得到处是孔洞。路迦纵身一跃下来，对魔兽说：“多谢载我一程，回去吧。”
　　魔兽看着他不说话。
　　路迦实话实说：“对于狄兰教授来说，你是亲人，死不起。”
　　万一稍后较量中，魔兽殒命，他可背负不起。
　　魔兽用魔法在空中留字：你妈都死得起，为什么我死不起？
　　“……”
　　羽毛笔冲路迦微微摇头，示意不要研究魔兽的思路。
　　路迦其实多少能懂一些，狄兰明显站队圣人，倘若圣庭取得胜利，狄兰必死无疑。
　　魔兽自然偏帮于他。
　　前方有圣庭军冲了过来，直接被魔兽一爪开膛。
　　路迦重新骑着魔兽狂奔。
　　圣殿内部坚固的雕柱摇摇欲坠，墙面丧失洁净，特别打造的指引之钟倒还算完整。
　　钟摆一下又一下，也不知是在为哪一方敲丧钟。
　　祷告堂和赎罪殿附近，内外庭自相残杀。
　　主殿长毯延伸的尽头，是秩序分明的殿堂宝座，如今宝座四周皆是森然白骨。
　　路迦手中的贤者之剑微微有些颤抖。曾经何时，人祖曾在这里亲设圣庭，让神官和圣女互相监督，永镇生命树。
　　沧海桑田，双双叛变。
　　四处都在厮杀，依靠着魔兽冲锋，路迦尚算轻松地经过血迹斑斑的主事处。
　　前方气温骤降，圆型大厅穹顶被轰出一个窟窿。
　　外面波动异常凶狠，魔气肆虐，其中隐隐还有魔女独特的笑声。
　　“停下吧。”路迦说：“我爹在前面当拦路虎。”
　　魔兽四蹄一僵，好邪恶的家风。
　　直接穿过去肯定不行，他一出现绝对会被当做重点攻击的靶子。路迦瞳色和发色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顺便用不成熟的光元素重新将衣服补全，遮盖住百衲衣。
　　他握紧贤者剑的手微微用力。
　　主战场到了。
　　接下来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羽毛笔看出他的一丝紧张，伸手过去，微凉的指尖却带来了暖意：“不用担心，胜利会属于光明的一方。”
　　路迦看着四面八方的残尸，轻声：“是么？”
　　羽毛笔颔首：“不信你看我。”
　　昔日惨败的例子在眼前。
　　百闻不如一见，面对史上最成功的失败者，路迦突然觉得好有说服力。
　　他又自信起来了。
　　魔兽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地狱笑话。
　　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动静，大量魔法元素在半空中闪烁，甚至有的光芒都飘到了这边。
　　圣殿堂外，由生命树庇护的主战场，在一片霜白中看似无边无际。
　　汇聚在此的皆是顶尖战力。
　　不远处，最高神官正在和突破外围防线的精灵王交手，下方神官们同大魔法师陷入混乱的对战。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打，都无法接近生命树本体。
　　这棵树附近的范围太过广阔，赛过万里雪原。
　　万余名最强大的圣庭军整齐列队，包围在生命树附近，形成坚固的防线。近处千余名女使和神官，同样寸步不离守护着生命树。
　　其他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魔王和圣人处于高空中，已经一动不动站了一个时辰。
　　站得圣人直想叹气。
　　他们战力几乎持平，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拖住彼此。
　　不知道路迦那边情况怎么样，百万里赶路，估计都要跑断腿了。
　　真是可怜懂事招人疼的好孩子。
　　对面魔王猩红色长发披散着，抬起头时，一双类似新月的瞳孔先露出残忍的笑意。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分神，我很好奇你在想什么。”
　　想伺机而动，还是考虑失败后的结果，人族的未来。
　　圣人实话实说：“想你儿子。”
　　“……”
　　作者有话说：
　　羽毛笔日记节选：
　　路迦，一款除了父母，全世界都爱他的特殊案例。
　　路迦挥动翅膀飞过，留下一根羽毛表赞同。


第87章 赢家上（一更）
　　意想不到的回答, 让魔王失语一秒。
　　他凝目看去，竟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玩笑的意味。
　　圣人忽然摇头：“其实我不大明白，你在折腾些什么。”
　　魔王和圣女终日互相蒙骗, 但在圣人面前, 他倒是没说谎：“星空规则。”
　　双方同时沉默了一下。
　　“不打碎既定的星空规则，无法成神。”
　　传言没有错, 上古神明为了一家独大, 先后堵死了各自渠道的成神道路，神明并非不朽, 他们死后化作星空规则, 以至再无后来者。
　　魔王嗤笑：“你信不信，魔祖和人祖也不甘心。终其一生，他们只能困在成神的边缘。”
　　生命树是唯一的希望。
　　它能独自主宰一方天地的时间和气候, 分明不受此间位面世界意志的束缚, 多半是什么天外邪物。
　　只要能夺舍它，自己就可以突破规则, 晋升成为新的神明。
　　至于圣女口中，生命树可以沟通神谕，为他提供成神的办法, 在魔王看来跟睡前故事一样可笑。
　　魔界王族以夺舍起家, 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其中发家之道, 从第一眼看到生命树，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很失望。”魔王轻声说。
　　本以为是一个先天强大的灵魂, 自己只需要捕捉到生命树吞噬灵魂的虚弱时刻。
　　没想到，多年后, 还有峰回路转。
　　圣人认真道：“如果你多看点书, 就会发现, 所有时代的转折点，光明一方胜利的次数占大多数。”
　　“是吗？”
　　魔王目光垂下的地方，透白的树枝爬满天际，湿润的液体化作水雾。
　　当它坠散在受伤的神官伤口，那些伤口顿时肉眼可见地痊愈。
　　倚靠生命树的祝福，战局正朝着圣庭一方倾斜。
　　魔王口吻蕴含几分宽大：“兵对兵，将对将，好久没打过这么干净的仗，倒有些不适应。”
　　圣人冷笑，魔将和魔女始终没有出手，明显是在护着什么人。
　　他稍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面色有了罕见地动容。
　　是咒师。
　　“天生咒师，上万圣庭军，还有周围埋伏在空间里的亲王，恐怕是冲着路迦去的，你管这叫干净？”
　　依照这条封锁线，想要接近生命树，必定要耗费惨烈的伤亡。
　　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要清除这些‘路障’，不然路迦拥有贤者之剑也无大用。
　　双方对话间，空气中忽然出现一些特殊的气息。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树根覆盖最浅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溢出一缕缕灰白色的雾气。
　　魔王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迷雾之中，一道手中缠满细线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半空中。
　　来人灰白色的头发就像是手中的丝线一般，诡异轻轻飘动着。
　　报纸上早就刊登过早恋和黄昏恋的照片，他一眼认出。
　　魔王冰冷道出四个字：“阿莱克斯。”
　　声音不大，但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这个在大陆耳熟能详的名字让场上肃静了一瞬。
　　有些名字会犯忌讳，在大陆不可能出现同名，不知是谁说了句：“阿莱克斯早就已经……”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亡灵法师本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生物，每隔几十年，就陆陆续续有传言，说这位最黑暗的存在并未泯灭，还在世间作怪。
　　正在和精灵王缠斗的最高神官并未太多惊异。
　　他立刻分神下达命令：“百人为一小队，队伍间分散至少百米。”
　　亡灵法师可以主宰人的思维，引发混乱，以小组为形式规避，队伍间互相监督最为稳妥。
　　魔王的神情却渐渐变得凝重。
　　明明生命树附近已经是铁板一块，但他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
　　他其实并没有太把阿莱克斯放在心上，后者不得不和伊里亚德绑定在一起，已经说明状态和实力大不如前。
　　实力衰退，时隔千余年往日的手下也早就分崩离析，威胁性……似乎完全可控。
　　但是现在。
　　刺啦，刺啦。
　　好像有什么古怪的声音，确定不了来源。
　　弥漫在空气中的细线疯涨着，茂密程度几乎快要赶上生命树一半的枝条，双方呈现出一种无声的姿态锁定拉扯。
　　小卒只能当小卒，魔王并未向普通士兵公开过阿莱克斯的事情。
　　眼下那些魔将和圣庭军还沉浸在原始的震惊中，能制衡生命树，真的是阿莱克斯回来了！
　　这位酷爱战争以残忍著称的亡灵法师，难道不是该站在黑暗的一面，为什么跟他们对着干？
　　地面起伏晃动，圣庭军小队停下列队的脚步。
　　“怎么回事？”守在附近的军队不敢远离，目测前方万米都在动。
　　忽然！
　　一根白骨从地底钻出。
　　周遭圣庭军吓了一跳，才刚冷静下来，地底全是哗啦啦的声音。
　　雪貂带走的礼包迎来拆封，一枚凭空出现的骨片悬浮在雾气中央，平地起风。
　　生命树庞大的树冠成了扩音器，在它身体里爆发出不同尖锐的哀嚎。
　　强烈的负面情绪侵蚀在场所有人的大脑。
　　手，头，髌骨……一场白骨泥石流正自地底爆发。
　　丧失血肉的骷髅从地底争先恐后地爬出，抱着曾经剥夺生命的蠕动树根，缠在身上就像婴儿的脐带。
　　天上是生命树凝成的霜白，地面是白骨铺成的惨白。
　　迷雾之中的身影依旧优雅立在外场，媒介搭桥，沟通着生命树体内的亡灵残念。
　　魔王视线快速穿梭过万千白骨。
　　伊里亚德呢？为什么只有阿莱克斯登场，另一个在搞什么鬼？
　　然而就在他专注白骨时，所有骨头齐刷刷一手指天。
　　魔王看到了无数中指。
　　“……”
　　没有给他更多观察的时机，雾线和骨头环环相扣，羽毛笔黑色手套下闪烁着莹莹鬼火。
　　他笑容隐藏在雾气背后：“现在，轮到我来写小说了。”
　　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魔王今天第一次真正出手。
　　圣人暗叹终于停止‘罚站’，他以指为兵器，一力压下魔王发起的进攻。
　　几轮大规模的魔法闪爆，刺得下方眼睛都睁不开。
　　最高神官想对守在生命树周围的圣庭军呐喊队形不要乱。
　　可惜刚张口，精灵王的箭矢就对准他的O型嘴射出，卑鄙的行为让他很难再抽出间隙说话。
　　交手时，魔王看向对面的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多日前对方突袭圣庭，试探生命树顺便转移实习神官是假，原来是为了藏东西！
　　一枚骨片藏在骸骨堆，就像是把一滴水扔进大海，生命树也不可能发现。
　　最高神官也发现异常的关键，找到了媒介。
　　看着散发煞气的骨片，他喝道：“销毁它！”
　　话音未落，左边嘴角被划烂一个口子。
　　精灵王看着血肉横飞的嘴角蹙眉，只有一边留痕，逼死强迫症。
　　羽毛笔有条不紊操纵那些被生命树吞吃过的血肉残魂。
　　“楔子，天堂。”
　　生命树确实存在恐怖的治愈力，间接让枉死在树根下的白骨还残存着些许破碎的灵魂。
　　这里是亡灵法师绝对的天堂。
　　生命树暴怒，朝着远处发出连绵不断的进攻。
　　羽毛笔双手抬起：“小说内容，虫蚁。”
　　地底的骸骨要比圣庭军的数量多出十倍不止，敏感的根茎突然爬满了‘虱子’，即便是生命树，也受不了这股痒意。
　　它拔地而起。
　　“啊！救我。”地面裂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缝深渊，就近的圣庭军直接被掀翻在地掉了进去。
　　类似鱿鱼须一样蠕动的树根上，疯狂抖落白骨。
　　生命树将无数骨片浸染毒霜，重新朝羽毛笔散去。
　　羽毛笔移形换位，避开毒雾，语气带着戏谑的笑意：
　　“终章，未亡人。”
　　未亡人？
　　凡是听到三个字，下意识都会做一个基本的思考，是指这些白骨吗？
　　为了甩开虱子，生命树正跑高抖腿。
　　谁知，头顶穿过嗖嗖的风声，没有一点点预兆，高处空间被暴力撕裂一个口子。
　　——一道身影持剑从裂缝中跃出。
　　自上而下的身影英姿飒爽，银白色的发丝高高竖起，左手持剑，战袍加身。
　　来者挥剑的弧线习惯斜切，还有贤者之剑周围沸腾的明亮的赤色光芒。
　　人祖！
　　体内亡魂残存的意识在暴动，瘙痒感让它完全无法集中意识，生命树分神下，条件反射地感到畏惧。
　　就是这短暂的瞬间，长剑砍下半边树冠，长驱直入陷入树干三寸。
　　主躯被伤，褐色的液体喷出，生命树剧烈动作了一下，爆发出的光晕将路迦轰出百丈。
　　半边树冠削落后，愤怒下张牙舞爪的枝丫显得莫名滑稽。
　　阵痛中，秃头的生命树终于回过神来。
　　被骗了。
　　不是人祖！
　　百丈外，路迦恢复真容，遗憾歪头笑了下：“啊，没秒掉。”
　　……
　　无数目光投射而来，从远处看一个操控白骨像鬼一样恐怖，一个如天神下凡光芒耀眼。
　　细品下这配合打得阴到了极致！
　　原本生命树周围固若金汤的防线，彻底崩碎。
　　电光火石间的配合，连带着咒师避开裂缝周围的亲王都看呆了。
　　这攻略做的，怎么比他们还脏？！
　　生命树受伤，没有办法像是先前一样肆无忌惮给神职人员治疗。
　　倾斜的战场天平回归了原有的位置。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走动的白骨，拖沓间偶尔发出窸窣声。
　　“抓住他！”最初的惊愕过后，女使和几位大神官化作一道道流光，魔女配合制造幻觉，一并在路迦周围形成缜密的包围圈。
　　还有魔将在逼近，不过被魔兽拦下了。
　　路迦抹去嘴角的血渍，抬起头，头顶一艘艘巨型战舰，炮口正对准下方。
　　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数名精灵族的长老，箭矢瞄准战舰的装卸魔石处。
　　他们对路迦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尽可能后退。
　　“这里交给我们。”
　　一支箭射出化作漫天箭雨，战舰射出的炮弹在半空中被打碎发出惊雷声。
　　路迦感觉出去后可以给自己创作一副世界名画：《核弹下的小男孩》。


第88章 赢家下（二更）
　　精灵族只能拦截天空中的危险。
　　仅过几秒, 无数炮弹碎片和魔法攻击像是密集的雨点朝路迦射来。
　　羽毛笔似乎完全漠视对方的遭遇，没有任何分神，仍旧在外场不断依靠白骨和生命树的根茎进行自由搏击。
　　路迦独自应对着来自四下的进攻。
　　哪怕穿着百衲衣, 魔法炮轰下能做到毫发无伤, 十分惊人。
　　其中一名神官面色微变：“传奇大魔法师。”
　　不，距离传奇大魔法师应该还差一些, 但这个实力跃迁也已经超乎想象。
　　生命树挣脱部分白骨, 一条类似蛇刺的枝条突然朝路迦扫来。后者专心应付偷袭而来的魔族亲王，毫不在意夺命枝条。
　　才亲眼目睹过阴暗组合的手段, 魔族亲王莫名有点慌。
　　路迦自然没让他们失望。
　　继白色和灰色, 空气中突然多出第三种颜色，密集的光点赛过累累白骨。
　　它们雀跃着在高空中形成一个隐秘的大树轮廓。
　　大部分圣庭军和魔军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下意识更关注路迦和羽毛笔, 以为是这俩另一种肮脏的手段。
　　只有生命树最先感知到什么, 距离路迦只剩不到一米时，枝条被狠狠抽开。
　　另外一棵树木的轮廓彻底显形。
　　天空成了调色盘, 一半白，一半绿。
　　两棵巨树在半空中冲撞攻击，智慧树一个树根横扫腿, 生命树一记枝条扇巴掌, 整个场面触目惊心。
　　战场情况一惊一乍, 一部分圣庭军险些张大了嘴巴：“树，树在打架。”
　　全然不同品种的树木在博弈, 大家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据说进入衰退期的智慧树竟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互抽互踹，每一下碰撞的瞬间, 空间都出现了裂缝。
　　周围人纷纷闪避, 唯有路迦反方向逆行, 立持剑冲过去，想要趁虚而入干掉生命树。
　　“拦住他！”
　　最高神官看到了贤者之剑，想要出手，奈何和精灵王的对战中脱不开身。
　　操纵骸骨的羽毛笔，手持贤者剑的路迦，还有突然加盟的智慧树。
　　战局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高空之上，魔王看着圣人，目光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圣人轻咳：“我承认这是一场干净的战争。”
　　魔王视线定了两秒后，突然笑了：“是么？”
　　话音落下时，一道血影缓缓出现。
　　与此同时，生命树展开疯狂反击，残存的叶片化作一叶叶孤舟，发出诡异的靡靡之音，飘向不同的地方。
　　……
　　魔法学院，锋利的兽爪正朝圣女头颅隔空抓来。
　　圣女肩膀出现一道血痕，赶来助阵的女使有两个不幸当场被撕碎。
　　白色的叶片突然漂浮在上空，尽管知道过分使用生命树的馈赠，灵魂会和生命树绑定在一起。
　　但此刻，圣女也顾不得那么多。
　　她直接吸收了叶片，不顾剩下女使的死活，转身朝生命之树的方向奔去。
　　这样的场景还出现在光明堡垒附近的任何一个角落，所有神职人员正不顾一切赶往主战区。
　　生命树在召唤他们！
　　春日不变的雪原中，空气变得极度寒冷。
　　血影此刻显现出了真面目，瞳仁散开，全身上下每一根魔骨，都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这张面孔对于年轻一辈比较陌生。
　　圣人却一眼认出。
　　老魔王！
　　圣人：“你把他炼成了魔仆？”
　　魔王淡淡：“当父亲的，总要为孩子做些什么。”
　　父亲夺舍儿子失败，当儿子的让父亲永远以傀儡的形式活下去，也算是报答了养育之恩。
　　魔族的王族血脉都擅长空间移动，血影几乎是一秒出现在下方，拦住了路迦。
　　路迦看着眉眼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魔仆，脸色可算不上多好看。
　　“爷爷。”原来你没入土啊。
　　神职人员正在一个个赶来。地底的圣坛升了上来，现场一部分被洗脑的神职人员主动活祭，增强生命树的能量。
　　只是这次他们在献祭后，防止被亡灵法师废物利用，连骨头渣都不剩。
　　阴影中的咒师不再迟疑，趁乱口中的咒语融入空气，无声无息地包裹住目标。
　　路迦正在躲避爷爷牌傀儡的伤害，大脑突然一片刺痛，动作迟缓片刻，险些肩胛骨被刺穿。
　　当他看过去时，正好瞧见咒师在吐血。
　　什么垃圾？
　　被诅咒的还没吐血，诅咒的先吐了。
　　智慧树的树芯和体内的小人，承担着诅咒带来的威胁，但路迦使用魔力时，仍旧有滞塞感。
　　敌人从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空气流速变了，高空多出飘雪。
　　吃过一次亏，路迦知道很快会迎来下一次时停。
　　背后巨兽即将追来，圣女强行静止时间，期间看到智慧树，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自古谁让辅助打输出？
　　精灵族做到了，居然把全族的希望和根基搬到了主战场！
　　时间开始逐渐凝固，生命树的赐福落在魔仆和一干魔将身上，让他们免收干扰。魔王那里也飞来一片枝叶，但他根本不屑使用，先圣人一步挤进了其中一条空间裂缝。
　　“路迦。”天空中传来圣人的声音：“学他。”
　　魔王：“……”
　　路迦秒懂，现学现卖翅膀一张，在时停的前一秒，艰难地挤进一条空间裂缝。
　　血影魔仆跟着他进了空间裂缝。
　　强烈的窒息感让路迦举步维艰，咒师还在运作，体内的魔力已经开始紊乱，单是依靠百衲衣肯定还不够。
　　路迦尽量找回当初和雪貂玩躲猫猫时候的感受，一步一脚印。
　　他和魔仆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一米，比起被抓住，路迦更担心魔仆自爆。
　　这样他有一半的概率会重伤乃至死亡。
　　不过相应的，自爆会带来空间紊乱，无论是重伤的躯体还是死后的灵魂八成都会被从这里冲走。
　　圣庭也就前功尽弃。
　　现在双方只能进行一场消耗战。
　　持续下去，路迦估计自己的赢面会大一些。
　　时停这么逆天的魔咒，必定消耗巨大，说不定还伴随反噬，圣庭不可能使用太多次。
　　空间裂缝外，圣女忽然喊了一声魔王的名字。
　　其实早在她呼唤之前，路迦身后的魔仆就有了动静。
　　魔王临时做出新的指挥。
　　短短几息的功夫，魔仆竟然放弃追杀路迦，离开了裂缝。
　　“？？？”
　　路迦在退至裂缝边缘，侧头正好看到魔仆冲着后方的羽毛笔而去，甚至所有的魔将也放弃守护咒师，全部朝一个方向施展魔法。
　　“搞什么？”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进攻起羽毛笔？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唤回他的注意力。
　　时间太紧迫了，羽毛笔只低沉说了六个字：“《我的魔王父亲》。”
　　大约思考有零点几秒，路迦陡然意识到什么。
　　他快速默念咒语配合羽毛笔，没有再迟疑，不断穿梭在空间裂缝，疾速朝生命树靠近。
　　翅膀成为阻碍气流的利器，护住躯干的同时，上面被划烂出一道道裂纹。
　　路迦速度快到了极致，几息间已经快要接近生命树。
　　后方，羽毛笔挡住了魔将排山倒海的攻击。
　　空气中的雪花重新开始飘落，间隔数秒的时停就要结束。
　　魔王和圣人交手的同时，一直在留意下方，眼看羽毛笔就要重新避开裂缝恢复行动力。
　　他无视那些魔将，冷冷下达了命令：“自爆。”
　　快要近身的魔仆强悍的肉躯轰然炸裂。
　　稍微近些的魔将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湮灭。
　　背后恐怖自爆带来的强悍冲击波，已经飞至万米开外的路迦都能感觉到。
　　他眼眶微微有些红，但没有回头。
　　路迦知道自己必须相信羽毛笔，相信他能扛住活下来。
　　昔日被打散到四分五裂都能活下来，在生存能力上，没有谁比阿莱克斯更加强大。
　　“怎么可能？”
　　眼看路迦速度不减反增，好不容易摆脱巨石城的老怪物，圣女直接愣在原地。
　　这次她是真正意义上的花容失色。
　　魔王也目露诧异。
　　昔日的夫妻俩唯一一次，感到彻彻底底的惊愕。
　　圣女猛地朝天空望去，对最高神官低吼道：“祭坛——”
　　最高神官无视精灵王的箭矢，以伤换取引燃祭坛的机会，试图激活上面的铭文。
　　原本这是用来防止魔王釜底抽薪，如今不得不提前使用。
　　魔族亲王也在疯狂用魔力轰击路迦，企图拖慢他的速度。然而精灵族的长老射穿战舰后，立刻下来拖住魔族亲王。
　　路迦已经来到生命树周围！
　　愤怒让手中凝聚的信仰光团无比精纯，先一步砸向祭坛，破坏上面的铭文。
　　他清楚魔王和圣女为什么惊讶。
　　……《我的魔王父亲》。
　　这本书里讽刺那混合着虚情假意的夫妻情分。
　　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和阿莱克斯也是这种关系。
　　阿莱克斯那些流浪在外的日记，让魔王理所当然认为他们间也进行了低级灵魂契约。
　　作为主的一方重伤，另一方也会重伤。
　　一个魔仆自爆，就能同时重伤两人，这是完美的取胜之道。
　　所以最后一刻，他们选择将所有火力集中在羽毛笔身上。
　　然而他们做梦都不想到，自己和羽毛笔签得是平等契约，只要双方同意，就能解除。
　　先前魔仆消失的一秒，他们就已经解除了契约，伤势影响不到彼此。
　　全是划痕的翅膀煽动而起，生命树感觉到威胁，所有枝叶全部朝着路迦而来。
　　智慧树的枝条化作千万绿色的光点，如同一面绿墙阻拦住横扫一切的枝叶。
　　路迦乘势来到高空中，在贤者之剑注入了几乎全部的魔力。
　　“不要，生命树一旦消亡，我也会……”
　　圣女已经没有第三次时停的力量，这最后的节点，只能尝试用母子间的情分让路迦手下留情。
　　手起，挥砍，剑落。
　　路迦眼神冰冷而坚定，直刺而下。
　　另外半个树冠被当场削落在地！
　　远超人耳极限的分贝从生命树中发出，仅剩的躯干立刻引来智慧树的吞噬。
　　圣女猛吐一口鲜血，身体趋近半透明。
　　所有神职人员的命运和生命树早就以灵魂契约的形式，牢牢绑定在一起。
　　圣女的灵魂还算完整，但是力量在随着生命树而不断消散。先前过度透支魔力，现在正在疾速反噬，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不，不……”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想不明白为什么魔仆自爆带来的伤害，没有二次反馈到路迦身上。
　　路迦没有看生命树，也没有看圣女，转身飞奔向后方一道虚弱的身影旁。
　　圣女模糊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迟钝的结论：
　　——死于不相信有真爱。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一些禁书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详情参考《我的魔王父亲》。
　　赞加转这条日记，随机在访客中抽魔王父亲典藏版一本。
　　龙族飞过，留下赞加转。
　　阿莱克斯留下鲜花加赞加转。
　　雪貂留下爪印加赞加转。
　　圣人留下赞加转……
　　亚历克继续诈尸，留下僵尸踩，踩踩踩……


第89章 战后
　　圣女做战败总结的时候, 路迦已经以最快速度来到羽毛笔身侧。
　　“还好么？”
　　羽毛笔手中的雾线断了大半，老魔王自爆的威力不弱于核弹。
　　万幸，亡灵法师的能力让他在最后时刻强行反控, 成功争取到两秒的移动时间。
　　反噬代价严重, 黑色手套下有两根指骨直接碎裂，透过胸前的血窟窿, 几乎都能看到内脏。
　　面对路迦满脸的焦灼, 他指着胸口，扯出抹笑容：“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
　　‘推心置腹’。
　　路迦最后那一击消耗了大部分魔力, 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百衲衣因为生命之树释放出的寒气, 大部分鳞片已经破损。
　　一个虚弱到极致，一个快要能看到心脏，倒真得很像他们初次见面。
　　路迦被活生生气笑了, 一边颤抖着尝试给他止血, 边骂道：“还有精力想这些，看来命很硬。”
　　比他的还硬。
　　一句玩笑话就消磨了大部分力气。
　　天空浑浊的气团一点点驱散, 羽毛笔视野范围愈发狭窄。
　　手指丧失了先前的灵活，他额头顺势抵着路迦的颈窝，轻声：“我休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听着这像遗言的设定, 路迦紧张治疗的同时, 温暖告诫：“一睡不醒的话, 我明天就在网络举办大型婚恋交友节目。”
　　“或许，你听过非诚勿扰吗？”
　　他的语速从未这么快过。
　　“节目会找一堆男女嘉宾, 完全突破传统的交友方式。”
　　突破传统？婚恋相亲。
　　羽毛笔没有办法瞑目：“……”
　　重新支棱起来只在一瞬间。
　　这一幕落在正遭遇清缴的敌军眼中，只觉得格外讽刺。
　　对这些出生在圣魔大陆上的种族, 你告诉他们有一个魔法低等儿靠着以残暴风格著称的亡灵法师帮助, 成长为大魔法师。
　　虽然相处不到一年, 但双方是真爱。
　　这不是童话故事，而是魔幻故事。
　　所以圣女到生命快终结的时候，还无法接受现实。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思路很正确，阿莱克斯确实曾要强迫路迦签订低级血契。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就像爱情一样，丝毫不讲逻辑和道理。
　　眼下圣女已经是强弩之末，最高神官等神职人员的力量也在随生命树一起衰落，精灵王和赶来的老怪物立刻朝着高空而去。
　　魔将不足挂齿，眼下最大的威胁只剩一个——
　　魔王。
　　三位绝世强者同时出手，哪怕是魔王也无法抵抗。
　　那张不可一世的面庞，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死亡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一箭双雕失败，还不知道哪里出错，才是让魔王无法接受的。
　　他没有念防御咒，血瞳一暗，拆皮剥骨那般挑开空间的外壳。
　　“不要给他出手的机会！”精灵王神情一变。
　　以魔王的性格，绝对会制造空间自爆，拉他们下水。
　　下方，没人注意到一个将死之人嘴角诡异的笑容。
　　圣女看向摔落下来的最高神官，唇瓣无声动了几下。
　　力量彻底凋零前，两道白色身影同时化作闪电，一个冲向祭坛，一道冲向高空。
　　精灵族长老率先发现异状，手中箭矢笔直射去。
　　另一边路迦也看到了，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魔力消耗追逐，甚至以防万一，一部分精灵族还守在他和羽毛笔周围，防止二者被偷袭。
　　“有古怪。”路迦想起先前使用信仰光团轰击圣坛时，成功阻止了铭文被激活，但圣坛本身竟然没有在爆炸光束中一并破碎。
　　这不合常理。
　　一位明明是魔王带来的兵，忽然传音：“拦住他！那祭坛是圣庭原本用来防备魔王的后手，绝对不简单。”
　　路迦来不及看是谁在通知自己，正如场上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
　　周围圣庭军见大势已去，一并纷纷跳进祭坛，惨厉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时间再次短暂凝固。
　　献祭咒文下，高空中圣女身体轰然破碎，化作的白光散在魔王四周，使他免受时停。
　　“带祭坛走。”她的语气有几分狰狞和怨毒：“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不甘的回响飘散在半空中，其实还有一句话圣女没说出口。
　　最坏的结果，她也要他们一家三口在地底‘团聚’。
　　语毕，灵魂彻底消散。
　　抓住这几个呼吸的功夫，魔王强行撕开空间，来到祭坛旁。
　　和他仅仅相差零点几秒，半空中突然窜出一只雪貂。
　　圣人担心魔王的空间能力，特意让雪貂进行埋伏，隔着段距离开始不断喷吐棋子。
　　嘟嘟嘟嘟。
　　像是机关枪，可惜魔王背对着它，没办法帮路迦攻击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根本没有时间念防御咒，魔王背后翅膀血肉模糊，破损的程度和路迦有得一拼。
　　这堪称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
　　他并未停顿分毫，血翅一张一缩，收纳祭坛后光速进入空间裂缝。
　　时停结束的瞬间，精灵王的光束紧随其后，空间裂缝闭合，魔王身影消失。
　　那一记追踪箭终究晚了半拍。
　　精灵王蹙眉。
　　“不用觉得可惜。”圣人神情严肃，语气还是温和的，“棋子上的气息抹灭不掉，迟早能找到他。”
　　先前的重伤，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养好的。
　　他将目光投向生命树那边。
　　天空中的白霜在一点点消散，生命树主宰的这方空间正在崩溃。
　　临死反扑是最恐怖的，两个强大的树灵魂正在进行最原始的野兽博弈。
　　期间智慧树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霜化冻结，生命树更不必提，被路迦两剑削成了秃头后，秃了，也弱了很多。
　　被彻底蚕食只是迟早的事情。
　　圣人道：“超度亡灵和消化能量，智慧树恐怕需要一个不小的过渡期完成这两件事。”
　　精灵王翠眸中有着罕见的欣喜，点了下头。
　　这份等待绝对是值得的，智慧树吸收成功后，足以支撑精灵族未来千年屹立。
　　远处突然出现淡淡的金色光芒。
　　金光闪耀处，过度损耗魔力的路迦脚下浮现出魔法阵图。
　　没有雷劫，没有惊天动地，他正在默默升级突破真正的传奇大魔法师。
　　“……”
　　“智慧树在反哺他。”巨石之城的老怪物看出门道。
　　何止是反哺。
　　智慧树强烈的信仰力通过赠予路迦的树芯输送，帮他突破了通向传奇大魔法师最难的天堑。
　　几位强者的注视中，路迦脸颊终于重新有了血色。
　　药剂师正在为羽毛笔进行医治。
　　路迦有些踉跄腿软地站起来，确定羽毛笔没有伤到根基后，他抬起头，甚至没有稍作缓和，直接冲向了圣女消失的地方。
　　地上只剩下破碎的宝剑和衣物，路迦试图寻找他们的残片，全部收拢在一起。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焦灼，那么的无助。
　　贤者之剑本来该遵循本能吞噬圣女遗留的宝剑，这会儿都一反常态地静静悬空，轻轻拍了少年的脊背，似乎在安慰他。
　　老怪物叹了口气，不忍心去看这一幕，转而追踪一名逃走的亲王。
　　虽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血缘的关系剪不断，这孩子怎么可能不痛苦，不难过呢？
　　圣庭军自我献祭，魔将更是作鸟兽状四散，远远地已经能看到人族军团在进入。
　　圣人和精灵王过去尝试帮他寻找圣女遗骸。
　　满脸写着：我们来了，不用着急。
　　路迦头也不抬：“小心地上，别踩到了，本来就不好修补。”
　　修补？
　　圣女最后明显使用了献祭咒，坦白讲，能有一两根遗骨都是奇迹，何来修补？
　　“你母亲的遗骸……”
　　“鸳鸯玉佩。”路迦像是收破烂的，满地找渣。
　　鸳鸯玉佩，这个《我的魔王父亲中》被重点提到的定情信物，佩戴者可以感觉到双方的位置。
　　圣女只是自我湮灭，但周身物件还在，那些物件只是破碎了而已。
　　如果能找碎片，就能让矮人族帮忙修复利用它，找到魔王肯定比什么气息追踪要具体快捷很多。
　　圣人，精灵王，贤者之剑全部沉默了。
　　路迦翅膀受损严重，孝心外包：“那就拜托你们了。”
　　然后他让药剂师再帮自己检查一下，不要哪里留下隐疾。
　　“……”
　　你都突破成为传奇大魔法师了，可以一拳打死百万牛，能有什么伤？
　　羽毛笔这会儿恢复了一些意识，同样不放心：“精神上呢？”
　　最后一刻他们强行切断契约，虽然是平等契约，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路迦：“没错，帮我们都检查一下吧。”
　　高级药剂师嘴角一抽：“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们精神健康得很。”
　　路迦这才放下心，最后用留影石记录了一下圣女消散和魔王消失的地方：“趁热度还在，回头加印一下《我的魔王父亲》。”
　　版权费发给阵亡战士，也算是尽一份孝心，帮助他妈的在天之灵做点好事。
　　羽毛笔不语，只是用你过分善良的眼神看他。
　　药剂师反正是看不下去了，直接飞起离开这二人。
　　春日已经快要过去，圣城迎来了真正的冰消雪融。
　　天边垂下光芒，时隔无数岁月，阳光终于重新照射在这片空间。
　　远处昔日恢宏矗立的圣庭如今只剩下破壁残垣，军队在做最后清缴，生命树现在只剩下不到雕柱的粗细。
　　地上尸体的血迹铺开，伤者被抬去治疗，魔兽和赶来的狄兰用独特的语言沟通，附近卡罗尔上将正在向圣人汇报先前内庭交战中的伤亡情况。
　　战后需要忙碌的事情只多不少。
　　周围人都散开，独处的间隙，路迦看着这一幕，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先前洒在翅膀上的药剂正在起作用，开始蛰疼，他回过神来，想起刚刚提醒自己的魔兵。
　　对方没有被清算，反而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日安，阁下。”
　　随着伪装解除，身份显露。
　　这位先是莉莉安的魔，后来是圣人的魔，最近成功混迹在亲王带来的士兵中，作着三面间谍。
　　路迦深深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由衷佩服起一个魔人，随口问了句：
　　“最近有见过莉莉安吗？”
　　“小姐正忙着记录战士的光荣事迹。”有记录，才能被铭记。
　　路迦点头，翅膀又疼又痒，好像顺着根管痒到肺里。
　　他低咳着说：“去找内场士兵用留影石拍摄，过后整理成纪录片。”
　　该铭记的铭记，该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钉死。
　　周围需要采访的人很多，记者很快去到其他地方忙。
　　羽毛笔还坐在地上，一条腿屈起，清醒归清醒，但爱情还没有让他直立行走。
　　路迦主动坐在他身边，仰头对着天空，享受片刻的阳光。
　　种族天性。
　　羽毛笔埋在地底许久也没有怀念过太阳，此刻并肩坐着，他第一次用美好这种词来形容太阳。
　　“魔王溃败，你很快会成为魔域新的主心骨。”
　　羽毛笔侧过脸，浅色的眼珠泛着一丝温和的光：“依靠剑斩生命树的名头，会有源源不断慕强者的信仰朝你聚拢。”
　　成神指日可待。
　　路迦并未多言，轻握住他凹陷的手骨，共同沐浴在阳光下。
　　……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路迦已经很疲惫的时候，还有人在陆陆续续赶到。
　　最先赶来主战场的是医疗人员，其次是更多前线记者。
　　圣人没有阻拦报道，让军队派出专员主动接洽回应一些问题。
　　之后几天，媒体第一次详细揭露了圣庭的阴暗面，实习神官也一个个站出来，讲述圣庭曾经试图让他们进行教唆自爆计划。
　　圣庭积威许久，往日这些曝出来，少不了出来洗地反驳者，如今几乎是一面倒地赞同。
　　星火平台那些文艺青年更是翻出之前的言论，证明了他们的先见之明。
　　#破神#话题再一次登临热搜。
　　诚如路迦希望的，旧势力的余孽根本燃不起来，哪怕想要打着复辟圣庭的旗帜，也找不到几个愿意响应号召的。
　　各族新闻报道者争先恐后地采访播报这场世纪战争，无论是人族高层还是精灵族都对路迦夸赞不绝。
　　《百万里赶路，拖散圣庭主力军》、《人祖风采，两剑劈倒生命树》、《恋情石锤！直击现场手牵手》……
　　本来要拍战场纪录片，士兵顺手专门给了一个特写，把最后牵手的画面拍了下来。
　　伴随恋情瓜，另外一则消息开始疯传：与路迦交往的神秘男子，疑似史上最厉害的失败者——阿莱克斯！
　　由于没有任何高层正面回应，目前这件事仍旧不能确认真假。
　　坊间议论纷纷，碍于亡灵法师擅长操控，是一个专门针对灵魂下手的种族，很多话大家只敢内心蛐蛐。
　　尽管如此，相关隐晦的词条还是不断在热搜上滚动轮换。
　　#没有之一的男人#
　　#大陆阴影重现#
　　#真的假的#
　　另一边，由于魔矿事件还没处理完，只短短休息小半周，路迦又爬起来准备忙事业。
　　他先和圣人商讨了一下关于战后资源的分配，遂即直接同羽毛笔坐兽车飞回魔域。
　　狮鹫在半空中高飞，羽毛笔骨头复原的不错，靠着车壁，手中把玩着一团雾蒙蒙的能量。
　　“现在传来的负面能量比网络卡顿时还多。”
　　路迦闻言十分淡定：“因为名人恋爱破防很正常。”
　　不得不说，消息曝出的时间倒是刚好。
　　圣庭强权倒塌，大众对于强权的不可僭越感，正在随着网络兴盛而消磨。
　　“对比产生宽容啊。”圣庭都能丑事作尽，一个往昔主张战争的亡灵法师，所带来的危机感反而没有太多。
　　路迦突然意识到阿莱克斯曾致力于靠武力一统大陆，除了实力到了，厌恶，恐惧，畏惧，这些情绪恐怕才是他修炼需要的养分。
　　正要偏头确认，发现羽毛笔手中的浑浊能量范围在扩大。
　　周围飞鸟敏感地纷纷闪避，祝分手的评论看多了，羽毛笔杀心渐起。
　　“他们到底在不满些什么？”
　　严格意义上说，路迦只拍了两部电影，至于锻神，戏份不过几分钟。
　　能受到全民关注，更多还是一手牵线互联网和魔文专业的诞生，面对一些十分不好听的言论时，羽毛笔自然觉得是在无理取闹。
　　路迦正思考如何转移话题，羽毛笔忽然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你说，如果直接公布修炼诀窍，会如何？”
　　路迦一怔：“什么？”
　　“告诉他们我能利用负面情绪变得强大。”
　　“……那些祝分手的人，都会成为我成神的根基。他们生气，又要提醒自己不能怒，否则会便宜我两次，但厌恶从心起，不以意志为转移，依旧得无能狂怒。最后……”
　　羽毛笔伸出手，和路迦十指相扣：“只能看着我们牵手彼岸，双双成神。”
　　路迦：“……”
　　快住口。
　　毒唯也罪不至此啊！
　　作者有话说：
　　羽毛笔日记节选：
　　随手换了社区签名：所有反对的瞬间，都是在为我们的永恒做铺垫。
　　访客：路迦的日记都在搞事业，你怎么都是感情？[问号]


第90章 庆功宴
　　飞行途中, 羽毛笔又提出了很多令人发指的想法。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精神虐待。
　　路迦尽量提前一一扼杀在摇篮里，随着跨越边境线，神情逐渐变得认真。
　　“也不知道封地那边是什么情况？”
　　大陆上每次发现新的魔矿, 都是腥风血雨。那些特殊稀有的魔矿更不必说, 为了争夺开采权爆发的战斗不计其数。
　　一个从未开采过稀有魔矿，足以引得无数势力眼红。
　　狮鹫从半空中落下, 克林哨塔周围全是防守的卫兵。
　　路迦神识一扫, 挑眉：“咦，一呢？”
　　本来准备找个恶势力杀一儆百的。
　　结果一个‘一’都没有。
　　羽毛笔走上前, 扫了一圈, 确实没看到什么危险分子。
　　阿蔓亲自带兵镇守魔矿，不多时赶过来：“之前形式很不乐观，如果不是担心龙族, 估计早就开战了。”
　　“……四殿下和六殿下几次想借着增援之名, 驻军这里。”
　　路迦随意颔首：“他们以为我不死也要重伤，等着捡漏呢。”
　　汇报的同时, 阿蔓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路迦身后的羽毛笔。
　　那双毫无色彩的眼珠令魔发怵。
　　当初对方操控魔将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谁能想到这位可能是曾经的大陆传说。
　　不过这次他居然成功了。
　　果然活得久，才有无限可能吗？
　　羽毛笔斜眼看过来, 阿蔓连忙转换话题：“其他几位王储那里, 殿下准备怎么处理？”
　　如无意外, 面前年轻的混血种，很快就是板上钉钉的新魔王。
　　路迦理所当然说：“让他们继续当王储呗。”
　　正好带兵巡逻路过的阿莉西亚听到这句话, 迈起的脚步僵住。
　　阿蔓震惊：“那辈分上……”
　　路迦：“管谁叫爹不是叫。”
　　路过的阿莉西亚实在没忍住，头皮发麻说：“兄弟姐妹同样可以作为王储。”
　　不一定非要谁喜当爹。
　　路迦冰冷回应：“在我这里, 没有这种伦理关系。”
　　阿莉西亚：“……”
　　路迦平日笑眯眯的, 冷脸的时候反而更容易让人发怵。
　　他让阿蔓发去请帖, 邀请这些王储来参加几天后的庆功宴，自己则去找矮人族族长，感谢其赞助的武器，同时请对方帮忙尝试修复鸳鸯玉佩。
　　·
　　庆功宴定在联合办公大楼里举办。
　　圆厅布置风格很粗犷，全是以肉类为主烹饪的美食，处处透出一种原始的美感。
　　克林哨塔的传送阵重新开放，来往宾客不少，不少中心城市的城主和亲王，哪怕本尊没到，也献上了十足珍贵的宝物。
　　其实他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搞了这么大规模的宴会，肯定不止是为了庆贺。
　　路迦白袍黑发，灯光下黑发又泛着赤红。
　　这位年轻的未来魔王，此刻正静静坐在龙堆里，美貌锐利，左右还有亡灵法师和矮人族。
　　再也没有任何王族，敢把他和从前宴会角落里受欺凌的王子联系在一起。
　　魔卫兵通传：“精灵族的使团到了。”
　　大战后百废待兴，人族和精灵族现在是最忙的，路迦没想到精灵族还会主动派遣使团。
　　“快请他们进来。”
　　唢呐阵阵，精灵族的长老带着精灵使团走了进来。
　　路迦呼吸一滞。
　　是请进，不是把自己请走。
　　他强扯出一抹笑容时，恰好人族使团也到了。
　　雪貂领着人进来。
　　它手持一把宝剑，在唢呐声中翩翩舞剑，背后跟着使团一个个年轻人，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雪貂老夫聊发少年狂，他们还得配合，这该死的人情世故。
　　内莉好奇看着这一幕，不太明白。
　　“为什么要跳舞？”
　　矮人族族长持杯冷笑：“全是细节。雪貂舞得是圣女遗剑，是公告路迦的实力已经在圣女之上，圣女都死了，没有她实力的最好乖乖听话。
　　其次精灵王使团亲自演奏，这代表歌舞升平！”
　　他猛灌了一口酒：“精灵族，人族，和魔族在未来有可能进入一个和平发展的，紧密交流的时期。”
　　声音不大，但是路迦听清楚了。
　　果然敏感的性格更会做阅读理解。
　　‘歌舞升平’结束了。
　　雪貂爪子一挥，空气中留下几行文字：这些都交流生，分别来自凯雷家族，盖伊家族……
　　宾客们的表情渐渐微妙起来，这不都是和圣庭走近的一些家族？居然全部送来魔域当交换生。
　　难怪一个个表情这么难看。
　　路迦轻嚯一声，妙啊。
　　这些可以是交流生，也可以质子，既然来了，未来难免潜移默化中受环境影响，逐渐改变价值观。
　　关键是，自己还可以趁机收一笔高昂的学费。
　　不愧是圣人，出手就是大招。
　　眼看各族代表都陆续来齐，路迦终于站起来。
　　宴会场上自动陷入安静。
　　“晚上好，感谢大家赏脸来参加今天的宴会。”他环视一圈：“在此，我有几则好消息要分享。”
　　没有什么铺垫，他轻描淡写说下去。
　　“魔族和人族已经签署《交流生计划协定》，不久我们还将和精灵族和矮人族共同创立音乐之家项目，并推出联名耳机。”
　　这点路迦之前去请修复玉佩时，已经和两族确认过。
　　发展音乐产业是精灵族最希望的，路迦自然要大力支持。
　　以音乐之家为基础，届时音乐公司，创作人，歌手等都会在这条生产线上，伴随有效提高就业率。
　　耳机？陌生的词汇让宾客面面相觑，和3D眼镜一样，可以成为时尚单品的物件吗？
　　路迦没有当众解答：“另外，我和其他王储商量过，从下月初，贵族不再享有对混血魔族的任意处置权，停止当地每年毫无节制地拨款。”
　　他顿了一下，直接不客气地扫过一些座位：“日后重大项目将采取招标形式，王族不再享优先权。”
　　先前面面相觑的，头还没偏过来，就已经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的面孔。
　　这不就是变相废除贵族制度？！
　　今天贵族不少，他们愤怒的眼光不敢直接投向龙堆里的传奇大魔法师，看向了其他王储。
　　六位王储脸色也很精彩：“他什么时候和我们商量过？”
　　阿莉西亚：“……现在吧，你看他的嘴巴在动。”
　　“……”自言自语的商量么！
　　六殿下正要站起身，忽然注意到前方，羽毛笔稍稍转了下手腕。
　　黑色手套下的白骨，似乎饱含着无声的警告。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亡灵法师擅长把活着的生灵当傀儡用。
　　即便拒绝，大概率会以行尸走肉的方式完成伊里亚德要达成的目的。
　　路迦高举盛满果酒的杯子，隔空相敬，口中无声说着：
　　“父王不在，我会延续他的义务，继续抚养你们的。”
　　各花入各眼，王储们眼中可恶的面庞落在龙族眼里堪称可爱极了。
　　又嚣张又乖，还可爱。
　　伊莎走哪里都不忘穿她淡黄色的长裙，闪着星星眼说：“真想抱回金窝再养两年。”
　　一句话道出了其他龙族的心声。
　　今晚的宣讲，几乎涵盖了教育，军事，科技甚至执法等各个领域。
　　其中有两条最受瞩目，大兴科技发展，进一步明确专利权的重要性，只要能发明方便大家生活的科技物品，都有可能通过专利申请。
　　可以预见到，为了抢占专利，很快会掀起一股科技潮。
　　另外一条却是让在场不少贵爵变色：魔族正式和八大种族签订引渡协议。
　　这意味着过去那种我在自己种族土地上犯罪，跑去其他种族逍遥享乐的日子彻底划上了句号。
　　当然，路迦没有做绝，还是给了点甜头：“创办和音乐，电影，小说等文娱产业，在当地会享受相应纳税补贴。”
　　贵族不缺人脉资源，以他们的前瞻性很容易看到这是块肥肉。
　　打一棒子画一张饼，一时间这些魔族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整场宴会下来，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有，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最后矮人族族长做总结：魔域自此会翻开新的篇章。
　　·
　　月黑风高，晚风问柳，庆功宴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路迦走去高处护栏边透风，看着星空笼罩下的魔域，第一次静心欣赏它的美丽。
　　高处风大，空气中突然飘来淡淡的葡萄香味。
　　路迦转过身，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
　　“加了裂熔花的果酒。”
　　高处风大，羽毛笔的声音有些轻飘，面前多了一个酒杯。
　　双方开始单独的庆贺。
　　路迦抿了一口，果然暖意顺着血液散开。
　　红唇血瞳，还有一滴果酒不服从管教，在嘴边留下红印。
　　羽毛笔视线凝固在对方面上几秒，回过神下意识要帮忙抹去嘴角红色的酒渍。
　　皮肤传来亲切的触感，他几乎能想象到颜色的酒在温热舌尖散开，然后入喉。
　　羽毛笔喉头微微发涩。
　　“好喝吗？”他问。
　　路迦诚实夸赞：“裂熔花和葡萄是绝配，特别美味。”
　　杯中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余量。
　　他顺势朝前一倾：“尝尝。”
　　羽毛笔看着的却是比水波潋滟的唇纹，定定盯了几秒后，理智靠后，他像是一只饥饿捕食的游隼，骤然俯下高傲的头颅。
　　酒杯摔碎在地。
　　溅出的红痕中，出现一声轻微的闷哼。
　　“唔。”
　　毫无章法的一个吻，路迦睁着眼睛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现在的状况。
　　心脏一瞬间骤停又飙升。
　　很甜，泛着一些葡萄的甘甜。
　　和路迦说的一样美味。
　　作为主动俯身的发起者，羽毛笔完全遵循本能，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侵略感。
　　甚至，他比路迦还要笨拙。
　　高塔罡风，仅仅是一个吻，双方都有种心脏要炸开的感觉。
　　不知过去多久，唇部微微发麻时，路迦轻轻推开羽毛笔，皮肤不自然地发热。
　　“我……”用行动回应一个人的爱意，比用语言简单千万倍。
　　最后他们面对面站着，堪堪吹了一会儿风。
　　不知过去多久，路迦忍不住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站岗呢。”
　　羽毛笔也笑了。
　　待到心跳好不容易平缓下来，路迦尝试转移初吻过后的尴尬。
　　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雪貂带来了不少从圣庭搜刮来的物资，还有一些活着的魔将战俘。”
　　羽毛笔对这些不以为意，看到路迦隐隐皱了下眉，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担心魔王？”
　　路迦点头：“我总觉得整件事很奇怪。”
　　为了报复自己，神官和圣庭军全部自我献祭，然后给魔王做嫁衣？
　　圣庭哪有这么宽宏？
　　羽毛笔一针见血：“祭品。”
　　路迦抬头看他。
　　“圣坛能发挥出的作用，取决于祭品，”羽毛笔只觉得唇边余温犹在，尽量将注意力从路迦面上移开，“想要反击，光是神官和圣庭军，肯定远远不够。”
　　路迦陷入沉思，这点他也清楚。
　　但到哪里去找强大又甘愿自我奉献的祭品？
　　忽然，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夜色下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魔王自己？！”
　　羽毛笔颔首：“圣女估计想要让魔王自我献祭，然后带着你下地狱。”
　　实现地底大团圆。
　　不过魔王愿不愿意上钩是另一回事。
　　估计此刻他正躲在哪里，在为亡妻留下的选择感到无比恼火和头疼。
　　《我的魔王父亲》还是写得太光明了！
　　路迦几乎骂到魔王祖宗十八代。
　　“成神，万事可解。”羽毛笔上前半步，帮他压了压一根翘起的头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趁热打铁，短期内整合魔域。”
　　之前魔族的信仰力主要来自封地，对比整片魔族疆域十分有限。
　　“返祖，剑劈生命树，还有你在终端电影等多方面的加成，想要聚拢信仰不难，眼下只有一个阻碍……”
　　“还是魔王。”路迦说。
　　那些畏惧和支持魔王的势力，绝不会轻易倒戈，倒不是说有多么忠诚，纯粹担心下错赌注过后招来报复。
　　现在他们大多选择低调示好，试图静观其变。
　　今天很多宴会不亲自来却送重礼就是最好的体现。
　　“必须打破他们对魔王能卷土重来的幻想。”路迦握住栏杆，极目远眺：“这样才能发自肺腑地承认我的绝对地位。”
　　不知过去多久，积云被吹散。
　　星空下，他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们耍无赖，好不好？”
　　————
　　作为最近几十年来唯一爆发堪称大规模的战争，尽管已经结束小半月，相关新闻热度每天仍旧在持续走高。
　　圣庭内庭侥幸存活的一部分人，将在月中迎来审判。
　　帮助圣庭以赐福为名，送稚童去内庭作为祭品培养的的当地教会被全面清缴。
　　往日圣庭搜刮的财富，三分之一发给阵亡士兵，另外用来设立魔法铭文专业的助学金，还有一部分按照战前契约，打到了路迦账户。
　　路迦用母亲留下的遗产，和卡伦联合创办了第一家娱乐公司，最近正在面对全民进行海选。
　　各大地区月内形成的电影班底也如雨后春笋般诞生，其中音乐之家项目更是吸引了各地的吟游诗人，一时间百花齐放。
　　比起战争和打架，文娱渐渐成了更吸引大家的点。
　　总之，每天话题都不重样。
　　#路迦的修炼体系#、#亡灵法师#、#生命树#等随便一个词条的探讨度都能破亿，在这样壮观的热潮下，一个新的话题一经出现，直接一跃成为社区讨论度的榜首。
　　#通缉令#。
　　路迦正式下发针对魔王的最高通缉令，凡是提供魔王下落信息的举报者，一经证实可以获得亿万金币的报酬。
　　他不但通过网络系统进行公布，更是在魔域内下达铁血命令：
　　胆敢窝藏包庇魔王者，死罪。
　　胆敢给魔王提供帮助者，死罪。
　　为了财帛，不少投机者试图制造假消息骗取酬劳，结果被路迦用鉴真术甄别，一来二去，再也没敢搞假消息的。
　　各地又新增举报邮箱等，只要留下终端号，就能匿名告发，大规模的举报热潮中，包括魔域在内的各族逐渐默认一个事实：
　　魔王大败，被路迦开除魔籍，正遭到狼狈追杀。
　　靠近人域边陲的一座城镇，街道上暗巷，被撕裂的空间中走出一道血红色的身影。
　　街角铺子的议论声飘来。
　　“昔日魔王何等风采，竟然沦落到被追杀的下场。”
　　“已经是前魔王了。”
　　“呃，但是魔域好像没有举行新魔王的继任礼。”
　　“有区别吗？他们都已经开始公开通缉前任魔王了。”
　　“肯定是真的啊，不然前任魔王为什么不出面回应，这种本尊不出面回应的，基本实锤了。”
　　比矮人之锤还锤。
　　一句话引来无数赞同。
　　暗巷里的血红色身影微微一顿：“……”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因为亚历克死的太早，其他的准备换种伦理关系，所以都没机会写《我异父异母的兄弟》。
　　日记本缘更《我的流浪日记》。
　　开篇：
　　流浪一年半后，我成了新魔王。
　　阿莱克斯点了个赞。
　　……魔王路过，留下一行举报。
　　·


第91章 新上映
　　魔王倒是想回应, 只是条件不允许。
　　换做以前，坊间可没人敢说闲话。但通缉令发久了，魔王在群众心中权威性直线下降。
　　有的为了赚钱, 有的为了博眼球, 最近网上匿名宣称自己是魔王的不计其数。
　　阴影中，魔王向来血沉的眼睛正盯着地上的蚂蚁。
　　一张英俊到完美的脸上, 此刻全是严肃的冰冷感。
　　“圣坛。”
　　他的好妻子死去前的几秒, 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一道大难题。
　　带着储物戒的手指苍白发力，直至彻底屈紧, 魔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面色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片刻后，他重新消失在空间中。
　　路边，先前议论的几人化作血雾。
　　----
　　“最新消息, 魔王疑似在亚塔城出现。”消息是阿莉西亚带来的。
　　路迦静思片刻, 侧脸看向雪貂。
　　参加完庆功宴，雪貂尚未离开, 闻言爪子彩虹般一划拉，空气中多出几行字：
　　【棋子上的气息被他用魔力压制了，但有临界点, 压得越狠爆发后越难驱除。】
　　“临界点大概多久？”
　　【两个月。】
　　路迦颔首, 不算太久。
　　他更寄希望于矮人族长那边能提前给出好消息, 利用鸳鸯玉佩杀魔王一个措手不及。
　　雪貂爪子又比划了两下。
　　路迦笑了：“不必担心，他重伤, 又疲于奔命，还要为祭品苦恼, 哪有时间注意到这种细节。”
　　恐怕此刻魔王内心正对圣女正爱恨交织又饱含怒火。
　　雪貂想想觉得也是, 思维盲区。
　　如果不是路迦‘可怜兮兮’地战后第一时间寻找亡母遗物, 他们也不会考虑到这点。
　　“通缉令产生了不错的效果。”阿莉西亚站在一旁，忽然问：“要看看吗？”
　　看什么？路迦有些好奇。
　　不久，他们通过传送阵来到附近一座中心城市。
　　“这是亲王克拉伦统治的辖区。”阿莉西亚指向前方最新的地标性建筑。
　　只见高大的雕像侧着身子，嘴角斜着勾起，朝前伸出手，就像微商在说‘来’。
　　因为雕像比较清瘦，显得没有震撼感，创作者还专门石雕一件披风，跟嘴角一样，邪魅地飞起。
　　路迦快要被创飞了。
　　“这是什么？”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阿莉西亚语气充满着复杂与羡慕：“原先魔王的雕像被替换成了你的，克拉伦用行动表示出了诚意。”
　　雕像可是大族代表在圣魔大陆的必备单品。
　　路迦看着一直沉默守在身后的羽毛笔，颤抖伸手：“扶我回去。”
　　羽毛笔心疼地把他扶进传送阵。
　　阿莉西亚留在原地继续羡慕塑像。
　　接下来一段时间，路迦同时享受着反哺和魔族与日俱增的信仰力。
　　智慧树每消化一部分生命树遗留的能量，他都能从中受益。
　　不过因为要净化超度亡魂，延缓了智慧树的反哺速度。
　　路迦内视体内几乎要全部点亮的小金人，嘴角……想起雕像，嘴角上扬中下抑。
　　他尽量转移注意力，太好了，成神只差最后一步。
　　然后嘴角再度勾起。
　　“克拉伦这个混蛋。”
　　路迦咬牙切齿，这让他以后怎么直视自己？
　　羽毛笔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给路迦轻轻拍背顺气。
　　终端忽然震动了一下。
　　卡伦发来消息：【看到雕像了吗？那位阁下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特意从我这里借了些能工巧匠。】
　　矮人族最近在忙着生产耳机，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建造雕像，好匠师只能外借商会的。
　　羽毛笔正在顺气的手一顿。
　　路迦死死盯着终端屏幕，不知过去多久，缓缓抬起头。
　　他突然想起来，有人近来好像过于沉默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深知逃不过去，羽毛笔坦白从宽：“当初在巨石之城，你好几次羡慕路边的雕像。”
　　原本他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强硬要求这些王公贵族表态，并和设计师提了严格的要求：
　　1.能体现出亲民感。
　　2.要有高大被仰望的感觉。
　　3.要有傲视群雄的潇洒。
　　羽毛笔事后找补说：“其实条件都满足了，我觉得还不错。”
　　路迦起身，站在他面前，做了一个伸手pose。
　　羽毛笔一秒扭头。
　　路迦：“直视我。”
　　直视我！O-O
　　羽毛笔：“……”
　　实在是没忍住，他垂眼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笑出声来。
　　不管怎么说，雕像是绝对身份的象征，彰显着路迦在魔域的威望。
　　庆功宴后，不少封地陆续开始颁布新的法令，贵族特权名存实亡。
　　远在人族的贵族震惊了一下又一下，之前盛传圣人要废除贵族制度，大家强硬要求路迦站队。
　　结果对方一扭头咔咔切掉了魔族特权，竟然比圣人还雷厉风行。
　　“好险，如果他真代表了，大家可能现在都在喝西北风了。”
　　五月底，路迦宣布了第一届迦莱电影节的举办时间，在原本的奖励上又新增了一些诱人的奖励。
　　留给贵族悲伤的时间不多了，莱茵商行已经开始在各地频繁投资建立电影院，贵族们也迫不及待和一些普通有才学的民众合作。
　　拍电影容易，好剧情难寻。有时间钻研话本子的，一般只有普通人。
　　编剧这个职业应需而生。
　　路迦专门把电影节推后几个月，就是为了等更多作品。
　　相隔不到一周，六月初，耳机正式上市。
　　路迦团队开发的铭文，矮人族亲自制造，光是这两个噱头完全可以无脑冲。
　　街道一些商铺门口，也第一次尝试用播放音乐的方式吸引顾客。
　　私下做考察，魔来魔往的街道上，处处充斥着烟火气。路迦有一瞬间有恍如隔世之感，仿佛重新站在现代的街头。
　　眉目间的恍然落入羽毛笔眼底。
　　“待你神识更加浩瀚，我来制作傀儡，一缕意识覆盖其上，你就可以短暂去往其他位面。”
　　路迦有些惊喜：“真的？”
　　羽毛笔：“不过你会很快被其他位面的世界意识排斥，短时间内遭雷劈遣返。”
　　路迦心中冷了大半，就没有更体面一点的走法吗？
　　走访一圈，确定越来越多种族的商贩朝安全区聚拢，一切正如即将到来的夏日，赫赫炎炎。
　　由于下午还有一场采访，路迦没逛太久，准时来到采访室。
　　一些大族正积极为本族新闻联播做准备，为了域外信息更加准确，需要各族间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他们此来便是为了探讨这件事。
　　来都来了，自然要采访一下大众眼中已经上位的年轻魔王。
　　整个采访话题包括未来安全区的扩张和文娱建设政策等，但是到了后面，提问逐渐跑偏。
　　一名做好激怒路迦，千古留名准备的战地记者问：“下个月各地电影院会正式营业，据说当天会有一大批全新的影片上映，大家都很关心，到时候您会有新片上映吗？”
　　后片排队的莉莉安拼命给路迦使眼色，示意不要正面回应。
　　其实这个问题在网络上已经掀起过一番热火朝天的讨论。
　　谁都想要一夜成名，拉踩是最直接的方式。
　　明明路迦和此事毫无干系，但硬是被放在讨论群中，探讨他会不会来参加这场票房角逐。
　　甚至在采访的时候，路迦的社交账号下还有网民持续询问这件事。
　　【有些能不能消停点，功成名就的大魔法师，为什么要凑这种热闹？】
　　【……拍部电影又用不了多久，我想说该不会是怕了吧。】
　　【上面的真敢说，不怕被[菜刀][菜刀][菜刀]】
　　【有一说一，即便是路迦阁下，也很难超越曾经的自己吧，《锻神》是巅峰，《真假少爷》吃了3D特效的红利。】
　　【那是曾经的自己吗？分明是几个月前的自己[推3D眼镜][魔王圣女的]】
　　莱茵商会向战俘‘购买了’圣庭肖像使用权，搞了一系列表情包。
　　圣庭在娱乐化中成为深入人心的反派形象。
　　……
　　碍于路迦现在的身份实力，目前探讨比较委婉，不过其中也不乏尖锐的声音。
　　路迦淡定回应：“我会考虑。”
　　记者愣了下，不是，真敢拍啊？
　　采访结束后，莉莉安和团队交代一声，追上路迦：“刚那是名兽人，兽人族办事鲁莽，不然之前也不会得罪精灵王。他们很可能会断章取义！”
　　“……光我知道的，现在在拍摄的就有悬疑片，纪录片，还有一部对标《锻神》特效的，质量确实不错。”
　　路迦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似乎不放在心上。
　　见莉莉安暂时没有回团队的意思，他邀请对方去会客室小坐。
　　“你专门跑一趟，应该不止是为了采访。”
　　莉莉安颔首，长话短说：“帮城主叔叔捎口信给你，圣人去见了趟占卜师。”
　　路迦好奇：“然后呢？”
　　占卜师通常只擅长命运和机缘的预测，不可能占卜出魔王下落。
　　“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操作的，但是圣人找去了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处咒师遗民的聚集地，圣人去的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没了。”
　　咒师？路迦想起大战时被诅咒的经过，目光渐渐变得疏冷。
　　咒师应该不是逃了，而是被魔王拿去做祭品。
　　某种意义上说，如果存在还活着的咒师，确实很适合献祭。
　　外面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路迦的思考。
　　阿莉西亚面上似乎在强装镇定，看到还有客人，下意识闭起嘴。
　　路迦示意直接说就行。
　　阿莉西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着追杀你奶奶。”
　　路迦：“是你的奶奶。”
　　莉莉安：“……”这有什么好谦让的？
　　“一开始找不到玛丽公主的下落，我以为她是带着手下逃跑了。”
　　阿莉西亚深吸一口气：“直到今早，有手下从一只路过的狮鹫口中获知，玛丽公主消失当日，她的府邸似乎传出过惨叫声。”
　　能让这么多魔将悄无声息消失，不太可能，除非本身就有契约限制。
　　现在保护玛丽公主的死士和魔卫兵，都是过去魔王一手安排的。
　　路迦沉声问：“玛丽公主是哪天不见的？”
　　“圣庭倒台的消息传来，我立刻带兵过去，她已经不见了。”
　　路迦立刻生出一个近乎笃定的判断，魔王逃跑后第一时间先来魔域，父母祭天后，又献祭了魔将，不久前对方找到咒师遗民，进行了第二次献祭。
　　终端震动了几下。
　　路迦的神情在收到矮人族族长的消息后，有所和缓——
　　鸳鸯玉佩的修复进度已经到百分之九十。
　　莉莉安察言观色一流：“有好消息吗？！”
　　“算是吧，总之不用太担心。”
　　路迦补充了一句：“包括票房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准备拍动画电影。”
　　“啊？”
　　莉莉安不明白什么叫动画片，阿莉西亚陡然听到陌生的词汇，下意识也有些好奇。
　　“受众群体是小孩子。”路迦缓缓说：“主打一个温情路线，家长领小孩看，起码两张票起步。哪怕选择其他电影，看完发现还有适合小孩子看的，大概率会专门购票。”
　　“由于面向低龄市场，大众潜意识里只会当作没有竞争关系的参照物。比如‘拍得还不如动画片’，而不会反向参考。”
　　懂每年熊X没的魅力吗？全是一家三口起步价。
　　路迦说完，从容系上魔法编织的漂亮围裙：“总之，我拿什么输。”
　　“……”
　　好半晌，莉莉安喉头一动：“你系围裙干什么？”
　　“防止洇墨。”
　　说完路迦直接暴力撕开空间离开，他在矮人族工厂附近找到找到羽毛笔，微笑伸出手：“直视我。”
　　变回你最初的样子吧，羽毛笔！
　　一起合作Q版幼崽动画片，纪念我们的从前。
　　羽毛笔：“……”
　　围裙有橙黄绿青蓝紫六种颜色，唯独缺了赤色。
　　羽毛笔眼皮微微一跳，这是在等自己吐上去吗？
　　彩虹代言者·迦勾了勾伸出的手指。
　　看他眼睛如一轮弯月，笑意盎然的，羽毛笔心头蓦地一软。
　　【蓦地文学】久违登场，堂堂亡灵法师意识到这点，险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最终没有一点点意外，一分钟后，少年握笔书写，笔杆子微微发烫。
　　窗外清风送来花香，吹拂过纸面时，上面多出一只栩栩如生又威风的猴子形象。
　　原以为路迦会直接改编《团宠三岁半》，看到是个猴，它还有些不适应。
　　路迦：“刚吓你的。”
　　故意穿个围裙逗对方，顺便悄悄留影了羽毛笔当时的表情，回头和自己的伸手雕像并列，大家一起进黑历史。
　　画了几张后，羽毛笔诡异地觉得有点意思。
　　从笔杆的顺滑程度，路迦就能猜测到羽毛笔的想法，嘴角微微翘起。
　　谁能拒绝《西游记》？
　　每个角色都各有特色，长生肉设定的唐僧，在网络时代都没有被拉下神坛的孙悟空，曾经玉树临风后来变成猪八戒的天蓬元帅……和谁都能过两招的沙和尚等等。
　　老少皆宜，常看常新。
　　“四大名著，这是其一。”
　　它的版权已经进入公有领域，只要注明作者信息即可。
　　取真经的旅途，曾被学者深度解读为追寻真理的旅程，还可以和《锻神》表达的理念形成一个小闭环。
　　羽毛笔反应了几秒，意识到路迦是在说曾生活过的其他世界。
　　以往他会避开询问，担心路迦会有‘背井离乡’的虚无感。
　　此刻对方主动提起，羽毛笔顺势问了下去。
　　路迦沉默了一下，停下绘画。
　　他看向窗外，片刻后，缓缓讲述起一个不含任何魔法，但同样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世界。
　　羽毛笔静静听着。
　　轻柔又复杂的描述中，他尝试去窥探那个不服命运孩子的轨迹。
　　路迦情绪调整的很快，没多久便重拾画笔。
　　羽毛笔自信这次应该是个酣畅淋漓的爽快故事，毕竟有一个武力值天花板的猴子，队伍成员看起来也很互补。
　　这个阵容，拿什么憋屈？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下午路迦专门邀请矮人族族长过来一趟。
　　因为修复玉佩和耳机订单，这个种族最近忙得甚至没时间妒忌别人。
　　矮人族族长瞪着路迦，表示他最好有足够重要的事情找自己。
　　“有个新产品想要找你们。”
　　一听新产品，矮人族族长眼睛亮了，很快又掺杂着狐疑：“你没骗我？”
　　他可是听内莉说，对方现在致力于搞什么动画。
　　“动画片只是为了打开其他市场的引子，”路迦暂时没有细说，拿出终端：“稍等，我还约了精灵王。”
　　远程欢聚一堂后，他不忘这次生意带上卡伦，一早便发去消息。
　　好巧不巧，卡伦稍后要去军部宣传最新的武器，已经约好了时间。
　　他既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又不好提出为了自己延迟会议。
　　路迦帮忙两全其美：“人去军部，给我们留下一张照片就行。”
　　重在参与嘛。
　　搬开书桌上的花瓶和小食，卡伦郑重放下一个大相框。
　　————
　　视频会议后的一周，路迦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市场调研，铭文研究，还有抽空关心魔王的踪迹，事情全都堆在了一起。
　　说到魔王，除了消失的玛丽公主和一干魔将，亚塔城之后，再无他的消息。
　　魔域欣欣向荣时，暗中似乎潜藏着会随时喷发的暗涌。
　　大众关心的热点一日一变，路迦究竟要拍什么的话题才上热搜，电影院便宣布要提前一周开业。
　　里奥来找路迦时，后者正在忙着进行动漫剪辑。
　　他金瞳一下点亮了，鲜艳明朗的画风，里面每个巴掌大的角色看着都很有趣。
　　当然，里奥最喜欢的还是变异崽崽。
　　路迦心知肚明。
　　承认吧，龙族骨子里就喜欢可爱的东西。
　　欣赏了一会儿，里奥说起正事：“圣人联系龙族，想让我们帮他留意其中部分的电影院。”
　　提前上映是有意为之，各个院线都设立了隐秘传送阵，如果魔王选择这天搞事，支援可以随时赶到。
　　路迦停顿片刻，忽然问：“魔王这天真的会来吗？”
　　里奥摇头：“说不好。”
　　如果是圣女，应该会，圣庭的人讲究仪式感。魔王的话，不确定性就很大了。
　　大手摸了摸路迦的脑袋：“你专心准备上映就好。”
　　届时龙族包场，一龙一院，名正言顺地进行盯梢守护。
　　路迦：“……”
　　他好说歹说，总算让对方打消包下所有电影院的念头。
　　之后半个月，路迦不分昼夜地忙碌，动漫改变进度一日千里。
　　快要丧失时感的前一刻，他仰天长呼出一口气，倒头就睡。
　　羽毛笔及时接住，把人抱到床铺上。
　　夏日炎炎，亡灵法师的体温无异于最好的调节器，路迦无意识地靠过来，熟悉的气息下，蹭了两蹭。
　　“赶上了！”他无意识喃喃。
　　距离新电影院开业只剩下一天的晚上，终于完工了。
　　被蹭的羽毛笔：“……”要命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转加赞通缉魔王的消息，今天在访客里抽电影票两张[让我康康][橘糖]
　　莉莉安：这么忙，你居然还能有时间写日记？
　　卡伦：这已经不是日记本，而是产业链了。
　　阿莱克斯不语，只是一味地转发。


第92章 新品
　　第二天, 一场雨过后，天气迎来难得的凉爽。
　　概括为，今天很适合出门溜达。
　　新区, 顾客往来密集, 人为给环境增温。
　　电影院开业第一天，又是休息日, 愿意跑出来看新鲜的大人小孩很多, 无论哪里的主城区，此刻都是热闹无比。
　　电影院一个个规模不小, 广场上挂满了魔法宣传横幅。
　　〖爆笑来袭！首部喜剧大电影, 一扫不开心！〗、〖3D恐怖电影，你敢来挑战吗〗、〖情感震撼，超值票价〗……各式各样的宣传标语闪烁着魔法元素。
　　二十几部电影海报各有各的特色, 卡伦巧妙地将电影院和商行运营的其他铺子结合在一起, 周围可以买到各种类型的商品。
　　不远处就是歌剧院，路迦和精灵族合作的音乐之声项目正在如火如荼进行。
　　如今歌剧院非但没有萧条, 反而被打造成了高端艺术殿堂。
　　所有店面连起来，形成一个完美的商业圈。
　　记者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原本想得那些充满争议性的标题彻底淡化了。
　　他敏锐察觉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一家大型商铺外面摆放着庆典花篮。门上的宣传牌却写着：十三点营业。
　　不赶紧趁着人多营业, 这是在等什么？
　　记者留了一个心眼, 准备过后来看看。
　　站在未营业的店门口, 回望整个广场更加震撼，一个完美的标题突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起航——崭新文明纪元》。
　　报社做多了八卦野史, 偶尔转换一下思路，说不定还能赢得外界夸赞。
　　附近, 记者思路打开的时候, 里奥和伯兰尼正巧守在这个电影院, 内心也跟着生出一种‘吾家有崽初长成’的自豪。
　　双方商量稍后一个守在内，一个守在外。
　　龙爪石头剪刀布后，里奥获得胜利，抢占了里面的位置。
　　伯兰尼磨着后槽牙，眼睁睁看对方走了进去。
　　电影院的二楼还在招商，一楼大厅起码包含十几个小厅，有专门的按摩等待位。
　　前台贩卖着一些高价小吃，顾客很多。同时间播放的影片不少，里奥毫无疑问选择了路迦导演改编的这部，神识提前覆盖住其他影厅。
　　海报画风略显幼稚，但冲着路迦名头买票的不少。
　　整个影厅坐得满满当当。
　　里奥看过故事开头，搭配背景音乐，更加很有代入感。
　　“猴子！猴子戴着的头箍是黄金做得吗！”
　　小孩子比较多，看到猴子出来跟着手舞足蹈的大叫。
　　家长淡定坐在一边，嚼着小吃：“可能吧。”
　　“那猴子……”
　　一颗硕大龙头呈现出的虚影突然出现在父子俩面前。
　　一大一小眼睛惊恐瞪大。
　　“禁哭，禁叫，禁闹，懂？”
　　两个魔头同时瑟瑟发抖点头。
　　屏蔽咒下，周围观众不明所以，眼看终于安静下来，都松了口气。
　　虚影消失前，里奥余光瞄到后排一名观众不停踢踹前排座椅，试图吸引其注意力。
　　龙尾轻轻一甩，踹椅观众脸上多出一道红痕。
　　被甩的魔法师正要发飙，看到龙头，惊吓地坐了回去。
　　啪。他果断再给了另外半张脸一巴掌。
　　良好的秩序下，其他观众得以更加身心投入地观看电影。
　　路迦改编的是最经典的几个故事之一：《三打白骨精》。
　　相较文字，短短一部电影的时长，很难体现出角色各自的有趣，唐僧只能以脸谱化的形式首次登场。
　　观众全程气不打三处来！
　　唐僧错怪了孙悟空一次不说，还再一，再二，又再三！
　　孙悟空可不是什么软包子真少爷，他骨子里具有反抗精神，而且聪明，强大。
　　一双火眼金睛洞察万物。
　　以至于观众站在上帝视角看它被压制时，恨不得进去冲着唐僧邦邦两拳。
　　一只文武双全的猴子在地上捂着头痛叫，这谁能忍？
　　“快去救那只猴子！”
　　这次小孩下意识的叫喊里奥没有阻拦，同样在磨爪子，恨不得戳进屏幕。
　　故事最后沿用了原著的结尾。
　　大圣拜别唐僧，不忘说：“有妖精拿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
　　唐僧道：“我是个好和尚，不提你这歹人的名字，你回去罢。”
　　大圣纵筋斗云，跨越山海离开。
　　误解矛盾中，观众一颗心不上不下，又气又想看到唐僧后悔的样子。
　　然而留给他们的，是银幕上猴哥远行的画面。
　　小孩眼尖：“快看，有字！”
　　片尾出现几行滚动的字幕：
　　——改编自吴承恩《西游记》。
　　——系列电视剧将于近期开播。
　　——六月二十四日，电视机旁，共赴八十一难！
　　灯光一开，重新恢复明亮的影厅内，观众先前看完心头堵得慌，这会儿面面相觑，注意力被转移了些。
　　“电视剧是什么？电影的别称吗。”
　　“不知道，电视机又是什么？”
　　唯一比较明确的是八十一难，聪明点的观众立刻反应过来，《三打白骨精》应该只是其中一难。
　　那岂不是还有很多能看？所以说大圣最后还会回来吗！
　　一直到离开电影院，相关的交流还没有停止。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吓了他们一跳。
　　只见先前没有开张的店铺这会儿正用鞭炮吸引人的耳目。
　　扩音喇叭一遍遍循环：“新店开业，接受预定。最新电视机，让你畅爽观影体验！”
　　电视机？确定没听错，孩子好奇心最重，跑了过去，边跑边招呼家长。
　　“快来！”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越来越多好奇的观众朝着那个方向靠近，最后演变成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电影院外很快排起长队，院内也在排队等待观影。
　　第一次拍电影，资本家还没学会偷工减料，满满的诚意之作，这次高质量的作品不少。
　　每一个出来的人，都会被外面久久不散的长队吸引，跟着过去排队。
　　现货很快抢空，预售登记的等待中，电视机这个新颖名词，跟着大众探讨传播开来。
　　……
　　有凑热闹的，就有不凑热闹的。
　　难得的休息日，卡伦的母亲，贝丽尔夫人正躺在床上准备享受人生。
　　优雅得体的她，实际根本不喜欢交际。
　　窝在床上看看书，刷刷终端，多好。
　　人，为什么一定要出门呢？
　　刚做完的指甲轻轻划拉着屏幕，打开社区后，贝丽尔夫人很快被红到发紫的词汇吸引。
　　热度过高的词条会展现不一样的颜色，能忍住不点进去的都是神人。
　　“电视机？”
　　接触过终端后，其实很好理解电视机是什么。
　　说白了，它截取了终端的一个功能，日常只能用来看东西。
　　但电视机比终端便宜很多，几乎用不到太多魔石耗损，贝丽尔夫人几乎一眼心动！
　　她不缺钱，只注重体验感。
　　每次用终端看线上电影，屏幕太小，还得手拿着。
　　如果床对面的墙上能挂一台电视机，岂不完美？
　　不仅仅是她，大众目前对电视机的期待同样很足：
　　【平民福音啊！天知道每次来网吧还得排队，有多麻烦。】
　　【我看宣传说以后新闻联播这些都能在电视机上看，真的吗？】
　　【路迦阁下研究的铭文，矮人族制造，精灵族加盟……这还能有假[继续推3D眼镜]】
　　【不行了，我太激动了！已抢到现货，坐等二十四号开播的《西游记》，已经受够了追影的苦。】
　　【每天追连载，追影，我也受够了。等等，电视机不用追更吧？】
　　一日内所有热点，几乎被电视机霸占。
　　电视机定价不高，当然如果要追求高端外表的另说，除此之外，价格还会按照分辨率再进行调整。
　　分辨率一般，材料成本自然也低，最低的仅仅三枚银币就能买到。
　　可以说，真正惠及到了千家万户。
　　另一方面，路迦的口碑还在上升。
　　为了鼓励新生行业，他没有让卡伦给自己太多排片，首日票房不错，但也没登顶。
　　然而无人在意票房，当其他电影面对着鸡蛋挑骨头的审判时，《三打白骨精》的命很好。
　　观众普遍认为，票房在西游动画之上的，可以考虑，票房在这部之下的，不用看了。
　　动漫电影的票房就是尺。
　　按照龙族的说法，其他投资商急着拉踩竞争的时候，路迦原地矗立在那里，给他们当尺子用。
　　多么善解人意。
　　此刻，‘略通人性’的路迦正在检查各地影院外的留影石。
　　他确定没有发现魔王行踪。
　　“奇怪。”魔王静悄悄，绝对在作妖。
　　路迦闭眼运转了一圈信仰力。还是专注自身比较容易，距离自己突破传奇大魔法师，也用不了多久。
　　“现在就看谁更快。”
　　路迦停止思考，左右没看见羽毛笔的身影，视线搜寻间对方正好进门。
　　夏天天气燥热，羽毛笔给他带了杯清凉的果汁。
　　葡萄味的，汁液流过喉咙的时候，路迦忍不住想到了那晚的吻，喝完后体温还上升一些。
　　在被发现异常前，他先一步问：“你早上去哪了？”
　　“给一些贵族施压。”不满意废除贵族制度的大有魔在，这个过程中他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魔王的踪迹。
　　路迦闻言来了兴趣：“你把他们打服了。”
　　羽毛笔摇头：“学你。”
　　路迦不解。
　　羽毛笔：“我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说，直视我。”
　　事实证明，一般没有谁敢直视亡灵法师。
　　“……”
　　坐下后，羽毛笔喝完剩下半杯果汁，提起另一件事：“近来你的崇拜者到处越来越多，网络上很多剪辑。”
　　路迦的粉丝群体本就庞大，听后也没太放在心上。
　　最近忙着检查留影石，他一进社区，惊讶发现推荐视频中十个里面七个都是自己。
　　这会儿还没有大数据，纯粹就是热度。
　　“鲜花盛开在荒芜地，魔王成长于暴风雨……”
　　轻快热血的曲风，搭配他在各个场合的一些剪辑片段，底下全是高赞。
　　评论让路迦瞳孔都是一颤：
　　【巡礼下的血色天空，少年还不知道属于他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这天，巨石之城走进了一位年轻人。】
　　……
　　又刷了几个，差不多都是类似背景音乐。
　　不知不觉中，他拥有了专属bgm。
　　短视频名人剪辑的特点就是很燃。路迦自己看的时候，却觉得像是有人在耳边读出他的个性签名，莫名脚趾扣地。
　　羽毛笔又递过去一张报纸。
　　版面上大大写着纪元启航的标题。
　　“魔文专业，网络等正在积极改变这个时代，可以预见，贵族制度已是昔日荣光，各地都在出台保护平民的措施……
　　不少专家认为，一旦路迦阁下成为魔王，魔族和人族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和平时代……”
　　“你粉丝写的。”羽毛笔说。
　　只有粉丝，才会在专业报道中，用路迦这个名字。
　　其实这位记者不但是粉丝，还是最新的路转粉。
　　羽毛笔帮他把报纸翻面。
　　路迦定睛一看，这又是什么？
　　“你的路粉在游行。”
　　“……”
　　终端有更具体的视频。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爷爷激动对着镜头说：“我支持路迦阁下，听说魔域免费给老人发咕咕蛋，高龄者还有补贴领！”
　　第一魔法学院的新生代表正在台上发言：
　　“我们清楚看到了路迦阁下在教育上的努力，我要对所有魔域来的交换生说，你们应该做正确的选择……”
　　路迦：“？？？”
　　羽毛笔：“有两名王储还不太死心，偷偷尝试寻找传奇魔法师保驾护航，拉拢落魄贵族，觊觎魔王之位。”
　　所以他才抽空会去震慑那些贵爵。
　　其实路迦大势已成，只是他崛起太快，还有些不愿意接受现实。
　　不少记者夸大事实，写了些噱头标题。
　　什么《魔域内乱？伊里亚德是否真的能成功登临王座》，《魔派之争再起风波》等等，这导致路迦的粉丝极度不愿意。
　　“不同种族的支持者在各地游行，宣扬让你成为魔王。”
　　试图通过游行干扰他国内政。
　　网上关于路迦成为魔王益处的小作文，短时间内激增几十万篇。
　　路迦阅读时，羽毛笔面无表情说：“还有个别激进者，表示如果你退出魔王之争，他们就再也不会爱了。”
　　历史上确实有放弃魔王之位的先例。
　　路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都是什么逆天事业粉？
　　羽毛笔忽然道：“我觉得他们说的对。”
　　财富，地位，全都是路迦应得的。
　　路迦：“……”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给我清醒过来！
　　羽毛笔并不知道这曾是一部很出名的电视剧，路迦还曾经去为新版短剧试镜过。
　　他只听进去了‘我的爱人’。
　　关键词萦绕不散，掌心下的皮肤突破了亡灵法师的正常低温，居然变烫了。
　　没救了。
　　路迦摇头，脑残粉应该纳入医保。
　　正想开两句玩笑，他骤感目眩，几乎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羽毛笔及时扶住路迦，确定他有没有魔力紊乱。
　　飞机，高铁，医保卡……整个片段一晃而过，眩晕感很快消失，路迦重新站稳，大口呼吸着。
　　因为自己想念现实世界，产生错觉了？
　　当然，他没有这么天真。短暂的头晕消散后，路迦第一时间思索背后的原因。
　　无果后，他又去看了药剂师，确定身体没大碍。
　　最后只能归结为前段时间魔力消耗太大，休息不足。
　　路迦不得不静心梳理起体内的信仰力。
　　他修炼时，羽毛笔在一旁守着。
　　机械钟走过一个格子，羽毛笔看向对面窗外的视线渐渐一凝。
　　高空之上，遍布星空的规则似乎有了些松动，中间还隐隐夹杂着一些黑气。
　　冰凉，阴暗，类似亡灵的气息。他轻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什么好兆头。”
　　同一时间，不同地方仰头注视高空者不少。
　　花白胡子的占卜师在高塔眯眼，下方星图上的光点错乱移动着，他和天地间的联系，无形间减弱不少。
　　深海的鲛人，旷野上的兽人族还有每天奔波的狮鹫，偶尔会失去方向感。就连魔法师调动元素力都会有些许滞涩，但要说感知最为强烈的还是精灵族。
　　天生对自然感知最为敏锐的精灵最近偶尔会感到不舒服，那是一种单纯生理性地反胃。
　　智慧树还在超度生命树体内的亡魂，暂时没有办法分出心神安抚这些小精灵。
　　精灵王和暗精灵族长，双方罕见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暗精灵族刻薄美丽的面容上，闪过不虞：“两天前，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两天前？
　　精灵王蹙眉，自己的反应竟然慢了四十八个拍子。
　　暗精灵族长冷嘲提醒：“那时候你在猴哥，猴哥。”
　　“……”
　　精灵王没有做口舌之争，拿起终端。
　　就在一分钟前，圣人刚发来消息。他只看了一眼，翠绿色的眸子一暗，沉声道：“恐怕和魔王有关，圣人已经去找路迦了。”
　　自己也得做些安排。
　　·
　　路迦这边修炼上一切如常，并未在感应元素时出现障碍。
　　信仰法受单纯环境影响较小，受群体的影响较大。
　　梳理魔力整整一个时辰，再睁眼时，门口突然出现耀眼的光芒。
　　“我的眼睛。”就算是华丽断章狗，眼睛也不该被闪瞎。
　　不远处银丝看似铺地又隔着些距离，雪貂在男人肩膀叽叽叫，圣人笑容温和站在外边，屈指轻扣了两下门。
　　羽毛笔对圣人的到来没有感觉到惊讶，料想和最近的异常有关。
　　路迦主动搬了个几个小马扎出去，正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雪貂也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小马扎。
　　大家排排坐后，路迦感慨：“感觉我们像是村子口说别人闲话的。”
　　正要来说魔王闲话的圣人，笑容微微凝固。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来吧，好朋友就要背后一起蛐蛐魔王[吃瓜]
　　圣人：文明用语，我们是在思各族之忧，忧天下之事。


第93章 命运潮汐
　　坐好位置, 端正姿态，路迦看向圣人，迟到地问了句日安。
　　圣人：“我来找你说说魔王的事情。”
　　路迦：“稍等。”
　　取了些瓜子果茶, 他道：“边吃边说。”
　　午后, 阳光，嗑瓜子, 大家唠起魔王来。
　　路迦先提到之前犯了短暂的眩晕症。他很惜命, 虽然找药剂师检查过，但不忘多挂个圣人门诊, 探讨是不是给生命树一剑的时候落下后遗症。
　　“路迦。”
　　日光被一片飘来的云遮挡, 圣人叫了他的名字，猝然切入别的话题：
　　“你是不是去过其他位面？”
　　路迦嗑瓜子的手一滞，羽毛笔不动声色望过来。
　　雪貂继续翘着二郎爪炫瓜子。
　　圣人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过猜测。
　　过去路迦总提到很多奇思妙想来自民间书籍, 但圣人博览群书, 却一本都没看过。《西游记》是最好的例子，它的内容就算在出版萧条的时候, 也不至于籍籍无名。
　　最初的惊讶过后，路迦轻易承认。
　　就是确信实力足够，他才会直到现在才开始改编四大名著。
　　这点事不值得圣人专门跑来一趟。
　　果然, 圣人道：“同我去个地方。”
　　经过几次传送阵的周转, 他们出了魔域, 很快来到一个路迦意想不到的地方。
　　眼前是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魔王巡礼，圣女决斗, 曾经的放逐之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地貌被改了又改, 现在几乎是平地。
　　还没感慨一秒, 路迦忽然阖目, 仔细审视着周围。
　　圣人：“感觉到了么？”
　　路迦和羽毛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除了魔气，这里空间还是紊乱的，有不少很新的裂缝。
　　圣人突然提到位面，双方自然想到放逐之地的位面之门。
　　曾经，幼时的路迦便是被羽毛笔从位面之门送走。
　　圣人口吻沉肃，说起正事：“抄剿圣庭的宝库时，我发现了一些失传的书籍，观阅后有一个不太妙的猜想。圣坛有着极高的防御力和承载力，圣坛之上，或许可以引燃世界本源。”
　　路迦神情有了真正的动容。
　　一些破碎的细节开始串联起来。
　　附近空间紊乱，说明位面之门可能才打开过，魔王肯定比圣人更早猜到自己去过其他位面的事情。
　　对方带着圣坛来到这里，又消失了，极大概率进行了位面穿越。
　　“引燃世界本源。”
　　路迦反复琢磨这句话，不禁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猜想：“他该不会想要献祭其他位面！”
　　魔王思路这么开阔的吗！
　　路迦第一次有些拿不定自己的判断。
　　通往其他位面要付出很大代价，逆行过程中会加速衰老。自己能平安度日十几载，全靠空间抗性强，最重要的是，魔法废柴的体质。
　　但魔王就不一样了，多待的每一天都会对魔力产生巨大消耗。
　　羽毛笔这时开口，寒意渗在眼珠中。
　　“圣坛庇护，或许他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别忘了他先前已经献祭过玛丽公主和咒师遗民等。”
　　圣坛具体的作用除了持有者，谁都不知道，说不定真的能让魔王找到世界本源所在。
　　一旦献祭成功，绝非一件好事。
　　他看向路迦：“你突然感觉到眩晕，有可能是世界意志在求救。”
　　后者灵魂里还有被劈的雷元素渣残留，显然被当做媒介发射信号。
　　路迦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嘴角一抽。
　　真是没白劈啊。
　　当他再次抬头，面对波动的空间时，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随意。
　　站在魔王的角度，圣人留下的棋子气息快要抵达临界点，自己和智慧树的实力又在飙升，等待就是死亡。
　　献祭位面，听着浮夸作死，却是唯一的生路。
　　荒地吹来的风带着几分沉重。
　　不知过去多久，路迦有了决定：“我要回去一趟。”
　　一家三口，只能活一个，不管为了谁，魔王必须死。
　　位面意志并非某固定种思维，而是一些强大的灵魂湮灭后无意识聚拢在一起，在规则运转下，偶尔能产生思维判断。
　　如今主动求救，对自己的排斥应该会少很多，但仍旧存在。
　　规则不可逆，也无法交流。想要定位到魔王的存在，还得靠鸳鸯玉佩。
　　他立刻给矮人族长发去消息。
　　圣人：“末路时，最容易变得疯狂和激进。魔王现在很危险，这件事还需要进一步商讨。”
　　“好。”
　　兹事重大，商讨最终以会议的形式很快在克林哨塔举办。
　　天塌下来的时候，个子高的总是先容易看到，最近大家明显都感觉到了异常。
　　联合办公大楼中，各族族长亲自到场，而不是以寻常代表的形式参会。
　　气氛肃穆。
　　圣人褪去日常的温和，当场道明圣坛的利害。
　　“大部分祭坛都自带诅咒效用，圣庭和咒师遗民从前有联系，圣坛的诅咒作用恐怕远胜其他。”
　　兽人族族长忍不住插话：“魔王就算要诅咒，也该诅咒他儿子啊。”
　　和世界异变有什么关系？
　　路迦：“……”
　　我谢谢你。
　　精灵王冷冷一瞥兽人族长：“动点脑子。”
　　一旦路迦出事，包括精灵族在内，龙族圣人等都不可能放过魔王。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亡灵法师。
　　魔王这是要与全世界为敌。
　　“魔王想要通过献祭获得更大的力量，圣坛也会对这个世界的修炼造成影响。”
　　圣人再度开口，视线扫过在座各大族长，笑容颇有深意：“一旦魔王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交给他们各自脑补。
　　短期内，圣坛对世界影响很有限，传奇大魔法师普遍会采取观望态度，反正不影响到他们就好。
　　所以后一条可以忽略。
　　但前一条绝对不能。
　　显然，圣人精准拿捏住这群人的七寸。
　　魔王变成至强后，必然会堵死其他传奇大魔法师的通天路。
　　路迦不然。电影里潜移默化传递的概念，和其实际行动中展现的作为，都证明对方不是吃独食的人。
　　口碑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
　　在其他族长被说动但还在迟疑时，兽人族长大脑简单最先选择站队：“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半人马族长迟疑了一下，哒哒哒跟上附和。
　　其他族长低声商讨。龙族气场很足，随意哼了一下，准备唱反调的族长碎碎念还没出口，直接遭到压制。
　　会议安静下来。
　　“我会分出神识前往另一个位面。”
　　圣人一锤定音：“劳烦各位维持位面之门的稳定，同时守在入口，倘若魔王出现，群起而攻之。”
　　好一个群起而攻之。
　　大家面色各异。
　　如果先回来的是魔王，岂不是代表对方献祭成了？他们哪里是其对手。
　　这不是自杀式袭击？
　　圣人温和的外表下，本质比魔王更加强势，当场拿出契约卷轴，主打一个谁也别动歪心思。
　　路迦见状扬了扬眉，不得不说，圣人还是很会做人的。
　　没有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稍后他只需要举手响应号召。
　　羽毛笔天生恶灵，轻描淡写的语气恰好让在座每一位听清：“不会写字的话，我可以帮他。”
　　让亡灵法师操控订契，那可真就要命了。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自愿，经过一番友好的商讨，各方最终在契约卷轴上各自署名。
　　鲛人族族长深吸口气，对路迦说：“快，叫新闻记者来。”
　　事情都做了，总得青史留名。
　　合照，记录，安抚群众，一个都不能少，赢得生前身后名。
　　路迦：“……”
　　·
　　结束被历史铭记的一天后，大家做了详细的队伍分配。
　　各大势力还有内务要安排，集体约在一日后的荒芜地见面。
　　当晚，夜色一览无余照耀在地面，下方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在场者的表情都很严肃，暗精灵族长眯眼看着天空：“想不到还有一扇位面之门在这里。”
　　整片大陆的位面之门可不多见。
　　矮人族族长已经成功修复玉佩。
　　路迦，羽毛笔，龙族，精灵王和圣人作为主力军，确定前往另一个位面寻找魔王。
　　路迦等人的表情对比平时显得漠然很多。
　　他们并非本体在此。
　　格罗弗和丹顿他们守着本体，今时今日，就连路迦都必须借助傀儡承载意识才能进行位面穿越，而非粗暴分裂灵魂。
　　“果然，强大就是原罪。”路迦长叹一声。
　　他已经失去了魔法低等儿的先天优势。
　　受位面压制，在另一个位面他们只能使用微弱的魔力，还有被反噬的可能。
　　魔王也一样，即便有圣坛庇护，也免不了自损八百。
　　这下好了，矮子里面拔将军，打到最后，菜鸟互啄。
　　“龙族和精灵王呢？”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路迦还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暗精灵族长面无表情指路。
　　伸手点的地方，一群手办模型正排队从树下走过来。
　　路迦险些场出来一句‘门前大树下，游过一群鸭’的儿歌。
　　精灵王和龙族属于先天肉身强大，限制条件会更多。浓缩的就是精华，承载他们神识的载体是智慧树枝丫制作，更富有灵性。
　　若不是成员越多，要承担的反噬和削弱就更大，路迦可能会见证一个小手办军团。
　　他清点了一下：
　　“二、四、六七八。”
　　手办军团共有八位：精灵族长和一名长老，其他是龙族。
　　很是滑稽可爱的场面，可惜没谁能笑出来。
　　守在位面之门下的各大势力领军者，多少有几分忐忑，他们比谁都希望路迦等人成功，否则等魔王回归，真的要殊死一搏。
　　极度紧绷的氛围中，只有羽毛笔心不在焉。
　　他站在月光下，微微出神。
　　这一趟旅程还有额外隐秘的意义。在那个双方命运曾短暂相交又分叉的路口，他们终于能有机会一起走过。
　　“走吧。”羽毛笔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手骨延垂直向上延伸的雾气化丝，扯开空间的隐蔽外壳，半空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一扇门的轮廓若隐若现。夜半三更，位面之门周围才稳定一些的空间再次泛起剧烈的波动。
　　几道身影在一众注视下，先后朝位面之门而去。
　　月光被截断，混淆的气流波动中，路迦微微握紧羽毛笔的手。
　　近乡情怯，那个世界就像他第二个家乡。
　　当初功成名就的走，如今快要成神的回。
　　路迦不禁问自己，他放弃了市中心的房子，放弃数百万的存款，就换来一个无比贴心的恋爱对象，无数支持者和一个成神的宝贵机会。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老天，请告诉他答案。
　　轰隆！
　　眼前闪过一道蓝色，路迦面色一变。
　　艹，为什么又劈他！
　　……
　　第二次被劈，路迦有了些经验，确定神识安然无恙便没有任何反抗。
　　身体是麻木的。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继续握着羽毛笔的手，位面之门的传递过程比传送阵难受不知凡几，到处都是漩涡和宇宙尘埃，别说张嘴，身体都像是漂浮在惊涛怒浪的海面。
　　路迦尽量维持着清醒。
　　直至远处终于出现一点亮芒后，他才刚松了口气，立时间意识消沉，彻底昏了过去。
　　空间风暴结束了。
　　刚过黄昏的夏日，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上，突然多出了几道身影。
　　有翅膀的好处体现出来，位面穿越结束的刹那，飓风龙没有趔趄，平稳降落半空中。
　　其余先缓和了一下位面穿越带来的空间冲击，才静神观察周围环境。
　　四四方方奇怪的建筑风格，不远处是堆积的水泥沙。
　　他们第一反应是城里有危险。不然为什么有盖到一半荒废的建筑？
　　“路迦呢？”里奥问。
　　下一秒，就看到羽毛笔目光沉沉。
　　地上，多出一堆破碎的齿轮。
　　路迦……碎了。
　　羽毛笔确定碎片里没有任何灵魂残渣，路迦此刻应该无碍。
　　为什么好端端的，只有路迦出事？
　　他做错了什么，被屡屡针对？
　　冰冷几乎从眼底漫到灵魂中，羽毛笔半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齿轮堆。
　　路迦附身的傀儡是他亲手打造，专门插入的骨片和鸳鸯玉佩都不见了，应该随路迦的神识一起消失了。
　　“先去找人。”骨片上有他的气息，不难追踪到。
　　除魔小分队很快离开建筑工地。
　　城里并没有什么危险，附近一个小孩骑着两个轮子的物品经过。
　　突然看到造型古怪的人冒出来，小孩一个急刹，被一双大手及时接住，没有摔倒。
　　圣人见状心下微动。
　　圣女到死都不愿意相信的真爱，却改变了一个残酷亡灵法师对待生灵的态度。
　　羽毛笔温声道：“和路迦一样，是黑发。”
　　这个世界的人长得很有优点。
　　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
　　原来这才是助人为乐的原因。
　　其实羽毛笔真正的目的在小孩手上戴着的东西，完全是机械钟的缩小版，当场拿一把金币。
　　“和你换这个。”
　　小孩哇哇大哭。
　　羽毛笔冷冷道：“不换也得换。”
　　圣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对小孩用安抚的口吻说：“委屈你换一下。”
　　语气中微微含有几分暗示的力量，嘱咐对方立刻回家，以及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
　　一群怪人注视下，小孩点头立刻脚踏踩成风火轮，一路狂飙，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偷偷来建筑工地冒险。
　　羽毛笔看了下表盘：“下午七点十四分。”
　　格罗弗甩着小龙尾巴，严谨估算：“四天后的这个时间点前，必须离开。”
　　他们甚至连一周的时间都没有。
　　强烈的位面压制感十分不适，时间轴上更靠前的位面反噬远超他们想象。
　　一旦突破临界点，这部分神识便会湮灭，对本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黄昏之后夜幕并未降临，云层中有浅浅的血色，明明是夏天，植被上却结着可疑的冰霜。
　　赶路的时候，大家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位面意志在变得虚弱，恐怕魔王已经在尝试点燃世界本源。
　　各方面上，留给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跨过一个街区后，整个世界呈现出一个最基本的缩影。
　　高楼大厦，车水马路，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没有了来往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酒吧夜市等才刚进入到热闹的时候。
　　一切都陌生而新奇。
　　这么紧张的日程中，不妨碍心疼指数。
　　羽毛笔：“环境差异如此大，路迦一定经过了一个艰难的时期。”
　　龙族和百灵鸟同时点头。
　　对于路迦来自其他位面，他们已有猜测，只是没有像圣人那样点破。直到这次出发前，对方特意整理出来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学，发给其余人。
　　准备充分，先前和小孩沟通起来才能毫无交流障碍。
　　此刻他们开始心疼起路迦的不容易。
　　圣人：“……”
　　你们怎么随时随地抒情？
　　“好漂亮的Coser！”
　　一声低低的尖叫传来，遂即有更多的目光投射而来，圣人正要随手施展屏蔽咒。忽然想起低魔世界每次使用魔法，都会遭到严重反噬。
　　他们只能加快脚步走出关注圈。
　　羽毛笔没有闲暇关注大环境，他能感觉到路迦就在附近。
　　精灵王附身的百灵鸟声音灵动：“西北方向聚集着很多人，似乎有人提到路迦的名字。”
　　一群手办在天上飞着过于引人注目，只能分别停在圣人和羽毛笔肩头，场面也挺滑稽。
　　好在现在低头族不少，夜色下，倒也不算太显眼。
　　西北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广场，朝北通学区，南接人民医院。
　　此刻，广场上聚着不少人，一个个微垂着头，不苟言笑，边缘的路沿石上堆砌着鲜花和小礼物。
　　为首的娃娃脸神情悲怆：“今天，是路迦出事的一周年。”
　　匆匆路过的小团体脚步瞬间停下。
　　“……由于脑损伤面积非常大，他不幸成为植物人，但我相信，路迦一定能醒来！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希望他能捱过这一劫。”
　　两个世界时间流速有些差异，在这里，一年前路迦被雷劈。
　　在他出事后不久，当初被他举报犯事的公司老板正好迎来最终判决，该老板可谓是作恶多端，一手揭发导致被雪藏的路迦再次进入公共视野。
　　无父无母，最落魄的时候也在做公益，顶着门面的颜值却被迫转行狗仔，苦尽甘来又被雷劈。
　　荒唐又努力的一生，引得不少人同情。
　　在他变成植物人后，所有人都开始爱他。
　　“哥哥——”
　　突然的一嗓子，让近处羽毛笔等怔然。
　　“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旁边是拉着‘哥哥加油’的小横幅的。
　　“感谢哥哥，守护了我家妹妹。”
　　“他也守护了我家哥哥！”
　　什么哥哥妹妹的？
　　在羽毛笔考虑同名同姓的可能时，飓风龙浅浅抖了一下翅膀，指向不远处的报亭。
　　报亭的设计倒是和圣魔大陆很像，昏暗并不影响他们的视线，一眼看到上面刊登着路迦的照片。
　　不仅如此，附近路边摊播放的音乐声很熟悉，虽然声线成熟了些，但路迦的声音就算化成灰，精灵王也能认出来。
　　因为短视频剪辑，这些歌曲最近翻红，小商贩放得很多。
　　当初路迦当狗仔时写的一些东西，也被前经纪人整理成自传。
　　他成年后就曾留下过遗嘱，如果哪天出现意外，前经纪人可以帮忙处理财产，算是报答对方知遇之恩。
　　目前书本正在发售，资金用于成立一个路迦基金会，为困难儿童进行帮助。
　　现场，媒体和营销号都在场录视频。
　　站在最前面的娃娃脸继续说道：“一周年之际，世界各地的好心人专门为路迦录制了祝福视频，我们相信这份心意一定能传递给他。”
　　不知是谁带头，大家手拉手清唱起祝福的歌谣。
　　圣人若有所思：“难怪魔王迫不及待要献祭这个世界。”
　　他大概觉得遇到了鬼打墙，到哪里都能遇到路粉。
　　“……”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下辈子，再也不装了！
　　等等，这句话我是不是说过？
　　阿莱克斯：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第94章 他乡
　　来自天南地北的祈福中, 羽毛笔骤然望向更南面。
　　一个明显充斥着湿冷气息的地方，骨片透出的几缕煞气混淆在内。
　　“在那里。”他率先朝那个地方走去。
　　快到的时候，秉持着能不用魔法就不用魔法的原则, 羽毛笔看了眼现场唯二有人形的圣人：“你靠脸吸引注意力, 我去爬墙。”
　　正在进去的人，很多好像都在掏证件,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 还是爬墙比较方便。
　　圣人闭了闭眼，觉得此行其实是对心境的一种磨练。
　　怎么靠？
　　站在大门口, 高呼大家看我脸么？
　　第一人民医院的大标牌下, 圣人无奈叹了口气，走到一名坐轮椅的小孩面前，微笑说：“看。”
　　他手一指, 逼真的手办军团一水无语地往左飞, 再一指，指哪飞哪。
　　这一幕立刻吸引了来往人驻足, 就连门卫都忍不住看过来。
　　羽毛笔趁机绕到后方过路人少的地方，顺着骨片的煞气，一路摸索而去。
　　……
　　医院。
　　很麻。
　　全身都是麻痹感。
　　路迦睁着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 这种酥酥麻麻感终于消失, 他勉强支持着扶手下地。
　　有些萎缩的肌肉正在慢慢恢复力量，左侧腰部快到大腿位置的恐怖伤疤也随着淡金色的光芒淡化。
　　“这次劈对了。”
　　作为承载意识的躯壳,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身体，显然更加具有兼容性, 感受到的威压相对较少。
　　“不过……”
　　路迦觉得有些纳闷, 为什么换了个位面, 他还能感觉到信仰力在流经自己？
　　不算特别强大，但确实有补给。
　　作为曾经的十八线，他在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粉了才对。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路迦准备找个地方先看时间。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外面那些祈福的心我理解，不过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退一万步说，病人就算能醒来，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下地行走……”
　　医生正和前经纪人交代着，推开病房门一瞬，惊呆了。
　　“你，你……”定时探望的前经纪人语无伦次：“你怎么下地了？”
　　路迦和他们大眼瞪大眼，实则看着两人身后那道冷峻的身影。
　　不久前，羽毛笔顺利进入十二楼，顺着煞气的方向，一路刚刚走过来。
　　以前和经纪人贫嘴惯了，路迦脱口而出：“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
　　“(个_个)！”
　　双双懵逼的状态中，医生像是感觉到什么，一回头吓了一跳。
　　这又是哪儿蹦出个大活人？
　　职业本能让他没有时间质问太多，赶紧让路迦先上床，询问他此刻有哪里不适，同时火速安排检查。
　　考虑到四肢还在恢复，路迦也没拒绝。
　　折腾了半个小时，各种检测做下来，指标诡异的正常。
　　这会儿灵敏度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路迦适时说：“我要出院。”
　　医生建议再留院观察一下，他拒绝了。
　　路迦一脸深沉：“其实醒来前我梦见了我爸妈，他们托梦请我去上香。”
　　神迹加神学，面对这么扯的言论，头一回医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前经纪人陷入思考，他不是连父母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孤儿吗？
　　路迦简单收拾了一下，临走前认真道：“我醒来的消息请暂时不要公布，我想要安静休息一段时间。”
　　医生仍旧不放心：“至少再观察一晚。”
　　路迦拿着一切正常的检验报告：“不了，我爹一刻都等不了。”
　　“……”
　　最后是前经纪人开车送路迦回去，半路路迦不忘捎带上圣人。
　　拉着一车可以原地出道的长相，前经纪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今天迷惑事件太多了，他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一场梦。
　　一直到市中心的大房子外，前经纪人才勉强找回一些真实感。
　　“谢了。”路迦利落下场：“我去上坟……香了，回头再联系。”
　　前经纪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代我向伯父伯母也上炷香问好。”
　　他眼眶一热：“感谢他们。”
　　可能真的是在天之灵保佑，两人曾经一个被开除一个被雪藏，现在终于渐渐好起来了。
　　路迦：“一定。”
　　进了小区，在保安活见鬼一样的眼神中，路迦及时关上电梯门，立刻问：“现在几点？”
　　羽毛笔给他报了目前的点和他们抵达的时刻，期间一直在用余光注视着路迦。
　　很漂亮，怎么瞧都好看。
　　额前有点碎发，短发让路迦看上去有种别具一格的清爽。
　　电梯对他们而言是新奇的物件。圣人观察稍顷，很快就搞清楚了运作原理，他轻笑说：“有趣。”
　　龙族评价：“有趣。”
　　精灵王：“有趣。”
　　进门时，路迦指纹解开密码锁，微笑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绝美大平层：“我家到了。”
　　没有魔文，却提取了生物信息，圣人：“有趣。”
　　龙族：“有趣。”
　　精灵王：“有趣。”
　　再别趣多多了！没事，还存在正常的一位。
　　路迦偏过头，视线和已经盯了他很久的羽毛笔对上，后者温和说：“路迦，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回家。”
　　羽毛笔很讲究礼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
　　路迦：……有病。
　　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是陌生的，时间紧迫大敌当前，大家强压住想要探究的欲望。
　　全是灰尘，路迦先开窗透风，夏季的夜风飕飕灌入，不冷，反而很舒服。
　　当他拿出鸳鸯玉佩时，圣人神情微松。
　　比起追踪棋子上的气息，鸳鸯玉佩显然要更快。
　　医院时记忆力不集中，路迦没有再耽搁，神识渗入玉佩内部，直接闭眼感知。
　　不同位面延伸神识都会带来微微的刺痛，好在这具身体排斥性不强，模糊的空间轮廓中，似乎隐约出现一个小岛的形状。
　　“爹的，他出国了。”
　　岛屿轮廓陌生，肯定不在本国。
　　路迦翻出快要长草的地球仪，尝试定位。
　　巴掌大的几条龙组队好奇围着地球仪转了一圈，以蓝色为主的星系，看着还挺有好感。
　　“气候一致，是同一个半球，阔叶林，芒果形状……”
　　路迦快速扫过各个地区，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佩戴玉佩一路追踪，可惜当他们无限靠近魔王时，对方也会有感应。
　　羽毛笔：“只需要大致方位。”
　　世界本源都藏在极为隐秘的位置，但只要距离接近，找到也不难。
　　“这里。”片刻后，路迦眯了眯眼，指了个一长串名字的岛屿。
　　还好，不算太远。
　　那么问题来了，他面朝其他几位，“一群黑户要怎么过去？”
　　羽毛笔：“我直接制作飞行器。”
　　路迦摇头：“这个世界实行航空管制，可能会被他国导弹打下来。”
　　羽毛笔沉默了几秒，忽然无比严肃说：“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路迦一脸问号。
　　不能乱飞辛苦？
　　结果一抬头，从手办军团的脸上，竟然看出了一样的神情。
　　他们普遍认为，限制条件这么多的世界，路迦活得一定很艰难。
　　里奥：“你甚至没有独立的一片地，一栋楼。”
　　格罗弗：“还得住在闹市区，周围有学院，商铺，太拥挤了。”
　　精灵王：“医院就隔几条街道，不够贴近自然。”
　　圣人：“道路也过于四通八达了，楼层不够高，无法俯瞰整座城市。”
　　路迦：“……”
　　够了。你们这群不懂市中心价值的。
　　快速补缴了水电费，好在宽带还没过期，路迦翻出旧手机充电搜索岛屿的相关信息。
　　虽说只有很低的概率，魔王会利用鸳鸯玉佩设埋伏，但他追求万无一失。看到岛屿附近最近自然灾害频发，环境异常的新闻，路迦才彻底笃定。
　　羽毛笔忽然说：“去找你的时候，我看到天空上有东西飞过。”
　　路迦解释：“那是飞机，类似飞艇的运输工具，不需要魔法，但需要身份证明。”
　　羽毛笔：“不难，重新换两副傀儡附身，你把我们装行李中。”
　　好像可行！路迦查询了一下航班，凌晨正好有一班客机，淡季还有空座。
　　羽毛笔制作傀儡时，他迅速换了身便装。
　　月黑风高夜，靠着赠送的贵宾厅次数，路迦来到机场，走专门的通道好减少注意。
　　一路上他有些心不在焉，总感觉忽略了那里。
　　安检员看到路迦，还以为活见鬼了，结果下一秒，安检设备开始发出尖锐的爆鸣。
　　一群人立刻围了上来。
　　路迦：“……”
　　这会儿谁也顾不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行李箱当场被打开，一箱同伴露了出来。
　　里面没有一件衣服，全是奇形怪状的小物件。
　　木雕龙姿势各异，有的盘在那里，有的抱着盲盒，一脸无辜……附近还有一只百灵鸟木雕保持仰颈吊嗓的姿态。
　　其中一个玩偶长得很敷衍，二人转似的，左右手各举着一枚棋子，仿佛前一秒还在下棋。
　　唯一相对正常的是一支笔，前提是忽略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东西。
　　百灵鸟的眼睛咕噜转了下，吊嗓子用力过猛产生的波动。
　　这哪里想要出行的装备。
　　瞬间，所有人看路迦的眼神可疑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有违禁品。
　　路迦：“别拆，算了，拆了的记得安上。”
　　一扭头：“那个不能摸啊！”
　　一支笔有什么不能摸的？
　　工作人员更加怀疑了，路迦因为在现场张牙舞爪暂时被带去小黑屋。
　　外面又有人员迅速拿来更专业的识别仪检测，负责看着路迦的工作人员转身去给他接水，悄悄再三核对身份证。先前还刷到营销号，今天路迦粉丝在搞周年庆，不对周年祭，也不对……反正就是周年活动。
　　结果人转身出现在机场。
　　不过这位是真的在icu住了不少时间，可千万别因为他们执行公务碰瓷昏过去。
　　路迦正感郁闷，袖口处传来一点动静。
　　竟然还有条漏网之龙！
　　伯兰尼小爪叭叭地偷翻着安全手册。
　　“第13页提到，有乘客在乘坐飞机前，携带含超标放射性能量的物件，被安检拦下。”
　　“……根据你家《华语字典》关于辐射物的介绍，我认为智慧树的枝丫，亡灵法师使用的齿轮等或许通不过检查。”
　　倒不是神识载体存在有害物质，而是特殊材质会产生奇妙的磁场和能量，有一定概率被扣下。
　　伯兰尼最后说：“不然你告诉他们你要去拯救世界。”
　　路迦：“……”
　　从小黑屋到精神病院吗？
　　他静静看着墙上的挂钟，其实对羽毛笔他们来说屏蔽傀儡气息不难，自己只用安心等着就行。
　　果然，没过多久，安检员就带着他的行李箱进来。
　　安检员满脸狐疑，再次询问：“出远门，怎么只带了一些手工品？”
　　还是些奇奇怪怪的手工。
　　“粉丝送的，我好不容易醒来，想去看看世界，当地有人接我。”
　　扯上粉的话，莫名很有逻辑。
　　反复确定行李没有问题后，安检员仔细给手办军团摆回了原来的造型。
　　“欢迎下次光临。”
　　路迦：“……”
　　开个句玩笑缓和了下气氛，安检员给他指明方向：“现在还能赶上登机，旅途顺利。”
　　路迦颔首。
　　经历过一场乌龙，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准点成功登机。
　　“没事，否极泰来。”
　　路迦安慰自己。刚自言自语完，一扭头，窗外整个天昏地暗。
　　由于异变程度加深，高空中出现空间裂缝。
　　纷乱的气流常人肉眼无法捕捉，防不胜防，机翼开始晃动，飞机陷入了剧烈的颠簸。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 受航路气流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
　　播报完毕前，飞机一个大起大落，减压让氧气面罩先一步直接从面前降下。
　　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羽毛笔自己从行李里走出来：“你在这个世界果然过得很辛苦。”
　　好差的飞行条件。
　　路迦面无表情让它吸氧保持安静。
　　旁边大哥吓得五官乱飞，天，大活人给笔吸氧了！
　　路迦偏过头，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说：“不用怕，万一坠机，我会出手。”
　　大哥头一歪，也不知道是不想听他说话，还是真昏了过去。
　　短短几秒钟，乘客的尖叫和啜泣就填满了客舱，最后在认命和恐惧中，抓紧时间拿出手机留遗言。日常大家性格不同，经历不同，但这个时候口中的内容基本是千篇一律。
　　旁边大哥死去活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手机喊着‘妈妈我爱你’，后面的女乘客在给姐姐留遗言，除了银行卡密码就是一句‘我爱你’。
　　就连哭泣的小孩在母亲给长辈留遗言时，也在大喊着‘外公外婆我爱你们’。
　　路迦半撑着脑袋，平静看着外面裂缝中的红光。
　　不知道是不是受大环境的影响，一片嘈杂中，他嘴唇忽然轻轻动了下，近乎无声地说道：“我爱你。”
　　封闭的机舱内，泪水和啜泣声不断，低不可闻的三个字却清晰被羽毛笔感知到。
　　氧气面罩缓缓从笔尖滑落。
　　一瞬间，在它这里飞机仿佛已经坠落爆炸。
　　羽毛笔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三个字。
　　接下来，它开始走马灯，过去双方相处的所有片段不断闪回。
　　看羽毛笔身体都僵了，路迦无奈重新把面罩扣在上面，他没有忘记正事，另外一只手浮现出淡淡的金芒，默默朝外散去。
　　裂缝迸发的激烈气流成功被阻隔在保护罩外，再加上驾驶员超高的技术，终于飞出了高危区。
　　“还挺丝滑。”
　　路迦瞄了眼发烫的掌心，自己原来的身体使用魔法时，受到的反噬比想象中要少。
　　有利有弊。这具身体曾经承载分裂的灵魂，以至于他现在使用神识时，会很限制。
　　路迦轻轻点了下氧气面罩：“你要做我坚强的后盾。”
　　避免他因为不使用神识而被偷袭。
　　羽毛笔似乎终于回过神，轻声而又郑重：“我也爱你。”
　　路迦：“……”
　　老天，你还在上个频道没回来吗？
　　四个小时后，飞机成功降落，乘客们相拥欢庆。
　　路迦是最快下飞机的，在那些激动的叫喊中，安静提着行李箱来到一处掩人耳目的地方。
　　开箱后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圣人和伯兰尼正好在下棋。路迦诧异的是，先前行李箱立起来也不影响他们发挥。
　　“怎么做到的？”
　　其他手办军团基本闭目养神，精灵王拿出储物戒，从中取出新的智慧树枝丫。
　　对付魔王使用的傀儡，自然不能像现在一样敷衍。
　　圣人的棋子，智慧树的树枝，龙族提供的特殊齿轮，最后才由羽毛笔以雾线为锁链，亲自组装起来。
　　重新校准他们所在位面能待的时间后，圣人看着闷声干活的羽毛笔，发现异常：“他看上去很愉悦。”
　　路迦耳朵微微有些发烧，又想起了自己刚刚说甜言蜜语时的样子。
　　羽毛笔动作很利落，首先完成了自我组装，容貌和日常无异。
　　很快，其他几个傀儡也降生了。
　　场面一度十分沉默。
　　里奥面无表情用翅膀尖指着傀儡：“为什么没头发？”
　　羽毛笔：“材料有限。”
　　他拿自己和路迦的同款短发举例，表示没有任何私心，自己也没有保留原先的长发。
　　一旁精灵王不语，只是默默投过来死亡凝视。
　　他第一次体会到魔祖的含金量。
　　“……”路迦轻咳一声：“我们这里有一个很强的动漫人物，叫光头强，光头了就会强。”
　　最后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暗示性地咳嗽两声，总不能因为几根头发，小团体内讧。
　　“行吧。”羽毛笔只得潦草地给他们加了些。
　　一切准备就绪，路迦望向远处还在隐隐冒烟的火山：“走，销户。”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全军出击——


第95章 拿捏
　　路迦沿路拦了辆大黑面包车, 得知他们要去最近天灾最频繁的地方时，司机眉头皱成川。
　　“听说那附近不久前有陨石坠落，你们这些小年轻, 为了拍视频挣钱命都不要了吗？”
　　路迦打断：“去吗？”
　　司机：“得加钱。”
　　路迦赶时间, 没有兑换外币，好在司机也是华国人, 没有拒绝他多加了三倍价格的本国钞票。
　　二十二公里的路程, 只有dj相伴。
　　里奥：“切歌。”
　　他要听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车内响起熟悉的旋律，路迦摇下车窗伸出手, 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灰烬。
　　灰烬入手格外的冰凉, 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
　　羽毛笔给他揉了揉掌心：“里面有亡灵的气息，尽量别碰。”
　　司机最后把车停在小镇上，再往前哪怕有钱, 他也不愿意走了。
　　路迦一行下车, 徒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一部分岛民都已经撤离，现在还愿意滞留的, 除了赚流量，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实在舍不得固有资产的。大家闭门不出，昔日较为热闹的旅游小镇, 如今像是一座空城, 有地方还焦黑一片, 疑似遭遇过火灾。
　　日月无光，沿海死鱼的味道飘散过来, 地面表层薄得像一层纸，仿佛一塌就碎。
　　登机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各自收起了言笑, 圣人对路迦和羽毛笔说：“稍后我们拖住魔王, 你们两个想办法阻止圣坛。”
　　魔王走投无路亲身降临, 而他们只是部分神识过来，必须联合一战。
　　路迦：“好。”
　　毁坏祭坛的难度可能有些大，得尝试取巧破坏上面的魔法铭文。
　　羽毛笔忽道：“路迦，两点钟方向。”
　　神识不便展开，路迦只能隐约看到千米外的山头，上空烟尘尤为强烈。
　　猩红天空和下方的黑气互斥，形成了壮观的自然景观。
　　靠着翻译软件，路迦勉强找到一位拍视频的路人交流，很快回来说：“当地人说最近的确有陨石坠落，从那时起，天空就是红的。”
　　在场圣人无疑文化属性最强：“世界意志在自我保护，企图降下天灾试图掐灭祸根。”
　　这种保护无疑是有效的，起码坚持到了他们到来。
　　路迦却是神情一变。
　　再开口时，他语气有些异常：“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位面企图用陨石砸死魔王，或者砸碎圣坛，期间起了一些效果。”
　　圣人颔首。
　　圣坛无法离世界本源太远，得干巴巴摆在那里一段时间，魔王不可能擅离，那他们就得承受这种伤害。
　　路迦陷入深思。
　　那种熟悉感来了，像是忽略了什么。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当时他进机场忘了考虑辐射。
　　自己不会年纪轻轻被雷劈成小脑萎缩吧？
　　“魔王，天灾……”
　　稀疏的天光打在眼睫上，羽毛笔刚想说什么，路迦排除了前两个词汇，落脚到最后的陨石上。
　　倏地，他重重一拍手，睫毛都跟着一抖：“巨石城！”
　　三个字一出，圣人一怔。
　　紧接着，大家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路迦看向羽毛笔：“火石阁拍卖会时，你不是还和我科普过？”
　　很久以前，天外飞来两块血色巨石，以血色巨石为地基，在上面建造了巨石之城，边角料则建造了奇珍阁。
　　那意味着原先巨石表面的温度只是被魔纹镇压，石头本身的能量还在。
　　也许圣魔大陆也曾遇到类似的危机，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可以派上大用途。
　　一旦解封，这块石头将会是个大杀器。
　　路迦：“两块巨石，搬来一块，关键时刻砸下来能起到用途。”
　　天外飞石砸老爹，想想自己都伟大。
　　对路迦而言，这些属于全新的记忆，但对圣魔大陆的原住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快忘记了，自然很难联想到巨石之城的历史。
　　圣人欣赏又赞叹道：“的确是个好主意。”
　　问题是谁来做。
　　一来一回消耗巨大，且需要极强的空间能力，才可能在返回时定位到现在的坐标。
　　圣人一秒给出答案：“我……”
　　一路顺风已经挂在大家嘴边。
　　圣人：“我让雪貂去。”
　　双方有特殊的血契在，哪怕不在同一个位面，透过神识也能简单交流。
　　“……”
　　路迦诧异：“比我还刁。”
　　好一个刁钻的角度。
　　雪貂可以代表圣人，让巨石城主执行命令，同时擅长空间，简直再合适不过。
　　圣人不动声色看了下羽毛笔。
　　后者动作看上去很随性，却是飞速开始创造一具动物傀儡，用于雪貂降落时使用。
　　傀儡初具雏形时，圣人凭空再次拿出两枚棋子。
　　一黑一白，和刚刚给羽毛笔用来提供材料的棋子又有所不同，精灵王略带思量地打量着黑白棋。
　　路迦离得近，清楚探知到棋子内居然有着杀伐之气。
　　不过现在，可以当武器的棋子变成小x和小y。
　　俗称坐标。
　　它们同时朝天而去，卡进空间裂缝中，期间圣人神识似乎短暂消失了瞬间，向来淡然温和的脸庞上有一些冷汗。
　　有血契在，跨位面的沟通仍旧十分艰难。
　　棋子顺利卡入空间裂缝时，圣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其中一个方向的震荡感格外足。
　　羽毛笔这时也突然望向远处山林的某个方向，隐约传来了亡灵的嘶吼。
　　他视线一定说：“好像是南边。”
　　圣人这时也点了下头。
　　留下坐标，他道：“最后确定一下战略部署，我们先去找魔王。”
　　讯息已经传递过去，雪貂能不能成功过来还是未知数，跨越位面的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该战还是得战，不能干等。
　　依照先前的发现，队伍朝着密集的南边植被区而行。
　　这座岛屿以山地和丘陵为主，越往前走，气候越反常。
　　羽毛笔语调微沉：“亡灵的气息越来越重了。”
　　远处还有没扑灭的山火，沿路全是怪异的碎石块，疑似陨石坠落的残留物，走了一圈后，他们像是遇到鬼打墙。
　　精灵王仰颈清啼了几嗓子，林中飞鸟也叽叽喳喳了两下。
　　交流完精灵王说：“在兜圈子。”
　　大家诧异的目光中，他很淡定：“各位面鸟语都差不多。”
　　精灵一族，本身就有和天地自然沟通的能力。
　　吸取教训，所有人都放慢了步伐。路迦空间感最强，行至一处时，忽然停步闭了闭眼。
　　再度掀起眼帘时，他瞳仁泛红，默念起咒语。
　　无事发生。
　　路迦脚步落得越来越慢，凌乱的气流中，瞳孔焦距诡异散开了，纹路像是烙印在周围全部的花草树木。
　　每一处临近空间裂缝的地方，都被多重审视，枝头鸟雀在不舒服的侵略感下振翅高飞。
　　路迦相当耐心，不断重复先前的行为。
　　直至空间终于产生变化，他虚空一抓，塑料薄膜被撕扯的怪异声传来。
　　丝丝缕缕的，持续约有一刻钟，眼前的世界顿时一变。
　　迷障彻底被破除，赤色光芒一泄如虹。
　　猩红色的天空耀眼得看不到太阳，上空失踪已久的魔王，长发披散，一只胳膊完全是黑气凝实。
　　他那种嚣张且目空一切的气质，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圣坛大约离他有千米，上面全是最新献祭者的遗骸，正下方地底约有一条万丈深的裂缝，混淆着多种颜色的物质正在被圣坛倒抽吸纳。
　　这是路迦第一次窥视到世界本源的形状，不可谓不震撼。
　　有些像五种柏拉图多面体，对应着不同的元素力。
　　魔王向下一睨，情绪变化不显，稍微了解他的，却都能从微妙的肢体动作中，感觉到惊讶。
　　对魔王来说，并不诧异他们能找来，但来得太快了。
　　他看向多年的对抗敌手。
　　灯下黑，伊里亚德不会这么快想到自己穿越其他位面，明明棋子的气息已被压制，对方是怎么快速定位到自己？
　　圣人：“时至今日，你还是小瞧了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魔王看到了路迦用魔法在半空中留下的大字：
　　鸳鸯玉佩[白菊花.jpg]。
　　花朵画得惟妙惟肖。
　　魔王终于瞳孔动了。
　　成功让对方上演蓦地文学，路迦垂眼的瞬间，几道身影同时出手。
　　一刻都耽搁不了！
　　起飞的瞬间，路迦全程看都没有看魔王那边，按照先前的安排，径直朝着圣坛而去。
　　身后精灵王远攻，圣人和龙族近身后，里奥立刻煽动飓风，伯兰尼喷吐的冰霜配合格罗弗的霜冻，阻碍魔王的行动。
　　魔王靠着真身降临，从容应对群攻。
　　不相上下的战斗过程中，那血红如瀑的长发有一捋开始变白。
　　圣人就没有这个隐患，傀儡的发丝本身就是银白色，不过从他产生裂纹的颈部，也可以看出来，一次交手反噬不轻。
　　和圣庭大战时不同，受到位面压制，这一次他们战斗产生的波动小了很多。
　　仅仅交战三四个回合，各自都变得虚弱。
　　圣坛持续贪婪吸收着世界本源。
　　炙热的魔法攻击不断叠成热浪，一浪一浪地朝着圣坛滚去。
　　攻击到这种程度，圣坛依旧稳稳屹立。
　　路迦这边进展缓慢，堪称隔靴搔痒。?
　　羽毛笔牵制住祭坛上的白骨，但双方都无法更近一步接近圣坛，只能尝试从远处暴力破坏。
　　“有点麻烦。”路迦看向羽毛笔。
　　圣坛的温度外热内冷，离得太近还需要施加保护咒语，现在的魔力支出很有限，难怪魔王先前都离圣坛有一段距离。
　　世界本源正在被一点点蚕食。整个过程，都能让魔王受到馈赠，补充疾速流失的生命力。
　　羽毛笔冷声道：“圣坛在反哺他。”
　　看似是围攻车轮战，实际是消耗战。
　　魔王只需要消耗时间。
　　路迦真情实感骂了一句妈的，这圣坛是生命树龟孙吗？都喜欢玩补给。
　　重新掌握优势，魔王面上重新有了笑意：“只有部分神识，你们也想拦住我？”
　　应对围攻的时候，他甚至体贴出谋划策：“倒是你们其中有谁愿意自爆的话，可能还有机会，不过……舍得神识亏损吗？”
　　魔法碰撞中，魔王似笑非笑看向圣人。
　　圣人不语，抬掌间，无数黑白交错的棋子在空中汇聚成一把长剑。
　　其实魔王也不知道圣人的武器是什么，当年交战，对方多是使用魔咒。
　　谁能想到居然是棋子组成的剑。
　　所以他的武器究竟是剑，还是棋子？
　　魔王笑意彻底消失，似乎发现自己的思路被路迦带的有些偏，经常会做些无谓的思考。
　　“不对。”潜意识关注到剑，这是强者天然的某种危机预警。
　　魔王立刻去细看，后知后觉剑身有豁口。
　　他不禁想到射伤自己的棋子，如果那是对方飞剑的部分，很有可能……
　　还没有想完，体内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剑气。
　　魔王猛退数步，脊梁骨往外钻血，嚣张的气焰萎靡不少，剑气在他体内肆虐，不断造成破坏。
　　“你是故意的。”魔王脸色不佳。
　　知道自己会压制棋子的气息，反而间接隐蔽了剑气的存在，这老阴货！
　　圣人乘胜追击，精灵王和龙族一秒换位，来到背后，冲着血窟窿进行进攻。
　　鲜血喷涌，半个翅膀几乎成残破的废风筝。
　　先皱眉的却是圣人。
　　圣坛的吸收正在加快，魔王的复原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这个过程中，圣坛本身的力量也在变得强大，那边路迦进行阻断时，难度会加剧。
　　当他分神去看路迦那边的情况时，险些愣了下。
　　路迦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羽毛笔独自在牵制圣坛。
　　四下环顾一圈，原来后者正窜高走低，举着胳膊不知道在干什么，期间似乎还在尝试用魔法修复地面上一些断裂的线体。
　　一番折腾下来，路迦最后停在山巅一块巨石边缘。
　　高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家人们，我是路迦，我醒了。”
　　“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梦见我爹在这里，所以我第一时间来还愿。”
　　远处正在战斗的两拨，同时顿了一下。
　　成功搭建直播信号，路迦火速动容地和粉丝连线。
　　现代社会最快的就是消息，名人效应下任何风吹草动，下一秒像是都能被全世界告知。
　　路迦才开播不到一分钟，手机便开始不断震动。
　　上方疯狂弹出推送，各种标题狂轰乱炸——
　　《路迦醒了？》、《是网红恶意模仿还是真人，植物人诈尸！》、《周年活动迎魂来》……抽象的像是AI生成的标题。
　　不过这也代表着一个事实，热搜已经爆了。
　　和热搜一起出现的，是直播间以万飙升的观众量，还有持续进账的信仰力。
　　【当前在线人数：3万】
　　【当前在线人数：5万】
　　【当前在线人数：7万】
　　……
　　突然想到今天的日期，路迦心情激荡。太好了，是周末，连学生都放假回家了，我们有救了！
　　兼具奇迹和反转，路迦刚醒时带来的效果无比震撼，反馈基本是正面的。
　　信仰力还在不断丰盈，感觉被掏空的身体重新热血起来了！
　　留给舆论进一步发酵的时间，路迦短暂退出直播。
　　隔空和魔王冰冷不善的目光对上，素白掌心汇聚的光团子肉眼可见地成长为小太阳。
　　“粉丝才是最好的反哺，大补！”
　　不就是补给战？一起半路补身体啊。
　　牵引法运转下，金色光芒流转更甚，路迦吧唧地一下发射真理。
　　轰隆一声。
　　圣坛在魔王眼皮子底下狠狠晃动了一下。
　　上方的骸骨震碎了数十具，羽毛笔操控起来更加方便。
　　别说敌方，都给友方干震惊了。
　　套用圣人观点，树林里的鬼打墙不是鬼打墙，眼前的鬼打墙才是。
　　换位面不换路粉。
　　“路粉，永远的神。”路迦自己低喊出声，不知道在燃什么。
　　圣坛已经摇摇欲坠，但还不够！
　　他再次打开直播，满眼通红：
　　“家人们，刚刚信号不太好，我也想你们……”
　　“你们都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最困难的时候只有粉丝肯相信我……”
　　没有父母？
　　精灵王看了眼对面因为圣坛遭受攻击，跟着受到影响的魔王，暗道不是从小没了，是从大没了。
　　……更确切的说法，现在进行时。
　　路迦还在绘声绘色介绍悲惨的身世。
　　屏幕上闪过无数的‘哥哥别哭’，‘哥哥我们永远都在’，‘你是最好的’。
　　他得到的情感反馈更多了。
　　远处，魔王眼睁睁看着路迦单手比心，第二次用背在身后的左手挫炸弹，三秒从虚弱变得生龙活虎。
　　直到退出直播，路迦眼眶还是通红的。
　　伴随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他高高站在岩石边，冷酷炮轰圣坛。
　　“……”
　　这个反差难以用语言形容，和路迦战斗，不骂脏话绝对是文明素养的一种体现。
　　挑衅魔王的同时，他从未停止过发射。
　　以路迦今时今日的实力，可以完美避开使用牵引法造成的虚弱期，再加上信仰力的补充。
　　“我终于从大炮变成了机关枪。”
　　路迦无比自豪地想，以后粉丝的简历上，可以再多出一条：和偶像一起拯救世界！
　　真正的粉随正主。
　　另一边，羽毛笔操控祭坛上的白骨，张牙舞爪的白骨被压制，他食指一动，单独提溜出其中一具散发黑气的骸骨。
　　对比周遭，这具骸骨显然充斥着更多的怨念。
　　“路迦，”羽毛笔忽然说，“你奶奶。”
　　路迦惊愕，这都能认出来全家福的一角？
　　羽毛笔：“看骨相。”
　　他很熟悉路迦的骨相，魔族直系血脉间具有共同之处。
　　另一方面就是气息辨认，因为爱他，他连他家人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
　　作者有话说：
　　世界意志日记节选：
　　下面打架的，有人在下棋，有的在心里数八拍，有人在直播，有的抽空好奇怎么打赏，还有的在研究别家的尸骨。
　　@想要献祭世界本源的，你活该。
　　魔王：[愤怒][愤怒][愤怒]
　　·


第96章 团圆
　　作为全家福, 不，全家桶的一角，骷髅正在半透明的拉线下僵硬动作。
　　新死的亡灵关节上还有血污, 活脱脱一副森罗地狱景。
　　羽毛笔在这个过程中, 能量耗损加剧。
　　他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重点牵扯着玛丽公主的残骸。
　　被献祭的过程, 是对灵魂和躯体的一种绞杀, 玛丽公主生前留下的怨念久久不散，羽毛笔尝试让这具骸骨通过执念, 找回一些生前的记忆。
　　骨架而已, 对魔王是蜉蝣撼树，但对他们至关重要。
　　有戏。
　　他眯了眯眼，玛丽公主的骸骨僵硬地扭过半边身子, 走了回头路, 尖锐的利爪狠狠朝着祭坛铭文划去。
　　比起路迦，最后拿她当供品之一的亲儿子, 显然更得玛丽公主恨。
　　指骨划拉带来的磨损尖锐刺耳。
　　路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回体会到奶奶的爱，祖孙一心, 其利断金。
　　“回头我要再在写一篇《奶奶2》。”
　　纪念他死去的隔代亲。
　　还在专心致志的羽毛笔, 嘴角微微一抽。
　　圣坛遭遇狂轰乱炸, 魔王被献祭反哺的速度随之减缓，头顶多出了两缕飘摇银发。
　　再坚硬的心智此刻也不免动摇。
　　如果阿莱克斯的情感还能勉强归结为被打残后的雏鸟效应, 信仰法才是真正让魔王惊骇的点，连续不中断的魔力供应, 未免过于逆天。
　　他第一次产生些后悔的情绪, 当日如果在放逐地多留片刻, 一切都会改写，至少能掐灭伊里亚德这个祸源。
　　魔王口中快速默念了什么。
　　他在空间造诣上非凡，而这恰恰是龙族和精灵族欠缺的。
　　翅膀破损的情况下，魔王依旧短暂突破重围，念完一记魔咒。
　　圣坛之上，从开始时匍匐隐藏着的魔将尸骸，突然窜了出来。它并不在雾线控制当中，猝不及防地一下，压根来不及应对。
　　共轭父子俩一脉相承地爱玩爆炸。
　　“小心！”路迦还没喊完，便被羽毛笔先一步借风力推搡出去。
　　剧烈的光波中，魔力几乎搅碎了一方空间。
　　路迦焦急地望过去，随风飘荡的尘埃中，只见羽毛笔屹立不倒，毫发……头发受损了，正在冒烟。
　　傀儡的身体都诡异地并无大碍，更何况神识。
　　路迦松了口气，魔王面色却是变了。
　　爆炸的余威中，出现一片色彩斑斓。他发现了什么，猛地朝追击而来的龙族看去。
　　格罗弗是龙族中脾气最好的，动作也要慢上半拍，追上魔王后，那股子慢悠悠的口吻谁听了都火冒三丈。
　　“他庇护了路迦多次，双方几乎官宣了，我们当然要送点什么。”
　　圣庭一战后，龙族私下又给了羽毛笔一件百衲衣，防止血尸爆炸的一幕重演。
　　语毕用说教的口吻道：“得道者多助。”
　　同时间，一道白光闪过，圣人不废话，直接朝魔王而去。
　　愠怒到了极致，魔王蓦地笑了起来：“区区几道神识，也想奈何我？”
　　火和雷化作的巨蟒盘旋在半空中，朝他们缠绕而去。
　　其实魔王清楚，这一战已然不可能获胜。
　　因为……
　　路迦他又双叒叕开直播了！
　　“家人们，人流量太大，刚被挤掉线了。”
　　魔将骸骨爆炸时，路迦面上的担忧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现在的庆幸，演都演不出来。
　　【我信了，他是真的把我们当作家人。】
　　【太感动了！上链接吧。】
　　【嗯嗯嗯，橱窗卖什么我都会买点支持的（biubiu爱心）】
　　【卧槽！主播后面的山体怎么觉得摇摇欲坠？】
　　【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好奇怪，不像是山体滑坡，更像是……山石扭曲了。】
　　路迦：“美颜开大了，稍等我几分钟。”
　　收起手机的下一秒，他一秒瞬移，原先路迦所在的位置，居然在溶解。
　　亲爹隔空打华丽狗？
　　过分了。
　　‘巨蟒’在半空中肆虐，魔王身上出现烈焰的虚芒，完完全全如同烈火里的凶兽。
　　路迦皱眉：“什么鬼？”好烦打到一半变身的。
　　羽毛笔熄灭头顶的烟雾，强控另外两具骸骨村内破坏铭文：“加快速度，魔王狗急跳墙了，他正在献祭。”
　　路迦调动信仰力朝圣坛轰炸时，严肃警告：“禁、止、辱、狗。”
　　说归说，心下可没面上看上去如此轻松。
　　魔王之前献祭玛丽公主，咒师遗民还有一干魔将，甚至把注意打到了世界本源上，就是为了避开圣女留下的两难选择。
　　结果到头来还是要献身。
　　路迦突然头疼起这份干脆。
　　换作其他对手，大概率还会抱着侥幸心理，拖沓一会儿。
　　唯独魔王是个实干家，说献就献。
　　羽毛笔低声提醒：“轰击圣坛的下方，把它往西推。”
　　路迦瞄到什么，顿时会意，不再焦灼炸铭文，改为以推进为主。
　　另一边，火雷构成的巨蟒力量越来越强大，封锁住魔王周围。
　　精灵王射出的十之光箭全部被阻拦。空间像是长满了拉链的脸，充满撕裂伤，傀儡身体在这种冲击下，无法如山川稳定不动。
　　高空，魔王翅膀如琉璃般炫目，一点点变薄，粉碎。
　　他内心的情绪谁也不得而知，至少面上没有露出失败者的狰狞和愤怒。
　　“用一个整个世界和你们的成神路陪葬，谁是赢家呢？”
　　嘶喃的话语就像巨蟒的吐息。
　　世界本源已经燃烧了一半，随着他的献祭，吞噬过程陡然加剧。
　　对面圣人温和的神情荡然无存：“你疯了。”
　　魔王反而愉悦，看向那边躲避空间溶解的路迦。
　　“我的好孩子，怎么不绝地反击？”
　　利用祖魂爆炸，利用智慧树，还有刚刚的直播……对方每次胜利都是建立在出其不意的基础上。
　　但花招总有使完的时候，比如现在。
　　路迦额头冷汗涔涔，推动圣坛的过程并不容易。
　　信仰力来得快，使用时耗损得也快。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万米高空。
　　千米，百米……数十米。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空间乱流，来不及避闪时，剐蹭在身上会留下血痕。
　　大部分冲撞在山体上，山川都有四分五裂之势。
　　魔王那轻嘲的目光没投来多久，整个天空忽然像是张开了一只眼睛，中间从下往上看去碗口大的‘瞳仁’，正在咕噜噜的转动。
　　那‘瞳仁’蓦地一张！
　　它变大了。
　　短短几秒钟，瞳孔再次蓦地扩充。
　　就在这睁眼看世界间，‘瞳仁’瞪到极致，水灵灵地掉了下来。
　　那是一颗蕴含着充沛能量的巨型陨石。
　　由于体型太大，掉落过程中卡顿了一瞬，负责搬运的雪貂环视一圈头和尾间，最终哇哇哇地一屁股怼上去，毛顿时烫没了。
　　铁腚助力，陨石稳狠准地砸下。
　　路迦和羽毛笔找准间隙，合力将圣坛推到魔王周围，喝道：“就是现在！”
　　精灵王和龙族冒着过度耗损的风险，配合着在魔王周围施展屏障。
　　四方空间被封。
　　已经没了翅膀的魔王无法第一时间逃遁，只能看着陨石在极短的时间内砸下。
　　天降正义。
　　火石奇高无比的温度，稳准狠地命中猎物。
　　剧烈冲击下，大地迎来惊雷般的震动，飞弹的土石瓦砾温度奇高，大家纷纷躲闪。
　　羽毛笔给路迦挡下大部分飞石，后者喘着气，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两个都中了吗？”
　　羽毛笔让他安心：“一石二鸟。”
　　全身碎的话，那里应该也碎了，路迦也算是实现了当初的理想。
　　“……”
　　不要乱用词语！
　　抵御着高温，路迦还是要亲自确认一番，靠近中途看到了白色一角。
　　是圣坛残片。
　　魔法铭文被损坏了部分，加上一记重锤，很明显它和魔王一样不死也残。
　　天空的颜色变了，世界本源得到喘息之机，闪过银光反击，一场小型流星雨即将到来。
　　圣人：“快退！”
　　大家各自闪避，就在这时，火石竟然开始松动，被压制的躯体强行撑地出来了。
　　真正致命的是温度而非石头的重量，魔王那张英俊的面孔此刻遍布血迹，高温使得半身只剩下骸骨。
　　魔王面色惨然，也尝试飞身逃离。
　　才退不过数丈，视线先一步和一道熟悉的身影撞上。
　　二者相隔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魔王现在很难飞起来，只离地不过几寸，路迦仗着翅膀高高在上。
　　一切像是回到了魔王巡礼那日，一个艰难求生，一个就像在看路边的一根野草。
　　不同的是，路迦停了下来。
　　“我可以救你。”他用施舍般的语气说：“但你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其实也不算太普通：黑户，残疾，逐渐腐烂的器官。
　　羽毛笔全程没有情绪波动，路迦说救，又没说别人不能杀。
　　这对父子没有真正相处过几天，在某方面却是真正了解对方。
　　“普通人？”三个字不知刺激到了魔王哪根神经，气笑了。
　　路迦的目光愈发悲悯了，仿佛看到路边的阿猫阿狗，施以援手。
　　望着伸过来的胳膊，魔王笑容越发大声，产生剧烈的情绪起伏。
　　他七窍流血，笑够了，陡然平复下来。
　　“我就要去见你的母亲了。”
　　鸳鸯玉佩凭空出现，魔王额头的角已经断裂，第一次不加掩饰自身的脆弱：“我们这一家……”
　　低头的一瞬，魔王掩下诡谲的眼神，语气愈发虚弱。
　　路迦下意识屏气凝神去听。
　　“该团聚了。”
　　魔王冷酷说完四个字，放弃逃离，悍然自爆。
　　能量炸开，只要能牵扯住对方三秒，他们就能一起下地狱！
　　然而面前人先一步消失，本应近在咫尺的路迦出现在远处高地。
　　不，自爆产生的波动中，他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魔王只觉得脑中白光一闪，来不及细究，便再没了意识。
　　银河流淌，空间混乱造成太阳隐匿。
　　手被羽毛笔牢牢牵住，路迦纷乱的思绪慢慢得以抚平。
　　他念咒会被发现，先前羽毛笔降低存在感施加幻咒，以至于魔王觉得作为胜利者的自己放松了警惕。
　　“魔界美德到我这里就终结了。”
　　魔王和圣女都是自己要死的，杀父弑母的账他可不认。
　　羽毛笔附和说：“当然。”
　　路迦这双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流星纷纷扬扬坠落，绚烂到炸裂。碎星太密集了，双方不断空间跃迁躲闪。
　　无人在意魔王的尸骸，只有不远处圣人多看了一眼。
　　堂堂一代魔王，就此陨落，哪怕自爆都没有产生太大的正能量。如同他的一生，轰轰烈烈地开始，结尾悄无声息。
　　圣人不禁有些唏嘘。
　　前面太赶了，现在才附身傀儡的雪貂，将本体藏匿在棋子里，三两步一个直跳在圣人头顶趴窝。
　　叽叽。
　　魔王呢？
　　谁都没有回应它。
　　大家都在忙着躲流星。
　　天空中呈现出超绝的视觉盛宴，下方的人却是苦不堪言。
　　世界意志正在彻底毁坏祭坛，让它吐出一部分被消化的本源。
　　天女散花的场景足足持续了近一刻钟，地面到处是轰炸的窟窿。
　　终于消停来下来时，多色的本源重新散去大气层，空气中充斥着琉璃般的粉尘，其中一小部分居然散去在场者的周围。
　　“力量……好像在增强。”众人全都抬头看着这神奇瑰丽的一幕。
　　这就是路迦平时的感觉吗？那种莫名其妙的升级爽感。
　　唯独当事人毫不在意，斑驳的光点间，快速登录直播间发了个超级大红包，然后闪退。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如银河璀璨。
　　路迦笑吟吟站在低垂的天幕下，道：“家人们——”
　　大家朝他看来时，却没有等来任何后续。
　　路迦只是重复了一遍：“家人们。”
　　龙族率先反应过来，微笑颔首重复：“嗯，家人们。”
　　流星耀世，羽毛笔不语，仅仅十指相扣，更用力地牵紧身边人。
　　·
　　身临其境体验了一把流星雨。
　　终于尘埃落定时，路迦暂时设立屏障，飞去魔王残骸的周围，进行回收。
　　里奥：“真是个好孩子，魔王这么对他，还帮忙敛骸骨。”
　　羽毛笔：“只是在打扫战场，防陨石辐射当地居民。”
　　语毕，对视一眼：“是大爱啊。”
　　圣人失语。
　　路迦的行为道德是很高，但能不能不要随地大小赞美。
　　好在还有正常的精灵王。圣人偏过头，精灵王正在安抚远处一惊一乍的林间鸟。
　　似乎察觉到在被注视，精灵王侧身说：“我告诉它们，路迦正在帮它们重建家园。”
　　圣人：你们开心就好。
　　清理完大片积石，路迦带着储物戒飞至高空，用金色的信仰光芒洗濯大地。
　　“是鸟人！”远处传来惊讶的呼喊。
　　吸收了琉璃碎尘后，路迦神识前所未有的清明，能清楚看见那些不怕死赶来拍摄的营销圣体们。
　　见状路迦只能在他们拿起手机前，暂时让人昏迷，继续完成大扫除。
　　干完临时清洁工，他平稳降落。
　　“先去城镇里帮忙。”
　　魔王陨落前火雷行成的巨蟒，一并崩散开，现在小镇多处起火，交战时产生的气旋，掀翻了一些屋顶墙体，不乏有人受伤。
　　他亲口提议，自然不会有人拒绝。
　　往小镇走的时候，路迦注意到空间的变化，位面本源被强行抽离的一瞬，让岛上新形成一扇位面之门：“帮完忙直接回去吗？”
　　羽毛笔想了想：“留一日吧。”
　　现在往返很方便。路迦对这个世界似乎还有留恋，故地重游，多转转也好。
　　小镇的受灾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部分道路塌陷，古树都倒了不少，不便转移的一些留守者，正惊魂未定地四散逃跑。
　　一位被吓傻的年轻人瘫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末日来了，末日降临了……”
　　能走的窄道里，已经有上演踩踏事件的前兆。
　　情况紧急，路迦临时捡了几部手机，折腾出翻译器给他们用。
　　里奥面对乱糟糟的一片，冷冷开口：“老人小孩先走。”
　　龙威无形中带来服从性。
　　说完里奥看向路迦：“你第一个。”
　　路迦：“……”
　　醒醒，他不是孩子！
　　说着，随手扶起一棵树，站在真正摔倒的小孩子面前：“别怕。”
　　小孩嘴巴都合不拢。
　　倒塌的不止有树木，还有电线杆，伯兰尼感觉到电元素集中的位置，闪电般提溜着一位女士放到另一边。
　　作为一头文化龙，吃过安检的亏，他找到解释：“肾上腺素。”
　　格罗弗不说话，只是一味在夏天降雪，扑面火灾，精灵王优雅地徘徊在瓦砾和碎石下，拯救鸟，拯救猫，拯救狗。
　　羽毛笔静静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身前，被雾线把骨渣重新黏合，更加灵活的老人担心问：“孩子，我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懒得纠正称呼，羽毛笔面无表情摘下手套，露出性感的手骨，但见每一个骨节都能随意转动：“这才是回光。”
　　“！！！”


第97章 神祇
　　羽毛笔正在展示光的时候, 忽然间，被强烈的飓风打断说话。
　　数十架直升机正在盘旋，降低高度寻找降落点。渡船靠海, 更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间晕厥的营销号被吵醒，反应了两秒, 大喊着：“救援到了！”
　　从凌晨突发山火起, 一些区域已经派出支援，可惜受环境干扰, 现在才到。
　　救援队一到, 立刻开始清理塌方。
　　跟随的媒体很快开始采访居民，了解情况。
　　略去当地居民‘神志不清’的一些发言，掌握信息后, 他们争先恐后朝路迦等包围而去。
　　“天灾无情人间有爱, 几名热心游客早已积极投身救援当中。”
　　记者直接边走边说，话筒递给路迦：“你好, 方便采访你一下吗？您贵姓。”
　　外国记者会多门语言，直接免去翻译器交流。
　　羽毛笔原本要拉路迦离开，但看到话筒, 后者习惯性把脸贴上去, 一秒表情管理：“我姓路。”
　　记者：“陆地的陆？”
　　羽毛笔纠正：“美路的路。”
　　因为一场罕见的流星雨, 关注这里情况的网民骤升。
　　全平台同步直播，零帧起手, 不少网民一进来就看到了热心市民……不，热心游客美路先生。
　　【才龙霸天：卧槽, 是路迦吗！我没看错吧。】
　　【尐儍猪：刚路迦直播时就有人放大手机屏幕反光, 看到几个吊威亚的, 说他在拍戏。】
　　【耶耶耶：旁边那还有几个帅哥，能把镜头移过去一些吗？】
　　【姑姑：别老看天边，路迦旁边的男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爱你一万年：能不能别见到帅哥就磕！】
　　镜头外，路迦头上落了些灰烬，羽毛笔仔细帮他掸去，路迦使坏地鼓起腮帮子吹了下。
　　被余烬呛到，羽毛笔只是顺势拨了拨他的头发，让中间翘起一根。
　　路迦笑了两声，故意挑眉警告。
　　【爱你一万年：……撤回上一条，这两人确实不对劲。】
　　情侣间的一些细节是瞒不住的，记者凑得太近时，羽毛笔下意识半揽住路迦的腰，用眼神发出警告。
　　【111：呃，这么说有点不尊重，但媒体都没扒出过路迦有绯闻，他是怎么在当植物人的时候找到爱情的？[小黄人问号]】
　　难道这世上真存在要就有的爱情？
　　【估计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不然不可能复健得这么好。】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的时候，由于羽毛笔不间断地释放冷气，记者没说几句，就开始声线不稳。
　　求生欲让他转去气息更加温和的圣人那边。
　　“先生，请问你也是来小岛旅游的吗？”
　　圣人认真回答问题：“我来拯救世界。”
　　记者麦都没拿稳。
　　弹幕很快换了一批人。
　　【不行了，好中二啊！】
　　【银发白衣，太好了，是二次元，我们有救了！】
　　【二次元拯救世界，不接受反驳[怒]】
　　整个现场采访，越采越有。那边还有精灵王在捞猫猫狗狗，气质吸引不少自媒体跟拍，救灾现场如今是真正的各显神通，一时间热搜标题挂都挂不下。
　　当然，其中最炸裂的爆点标题依旧是路迦。
　　继‘死而复生’，他又以热心游客的身份出现，并疑似和男友恋情曝光。
　　伴随热点和持续性的直播，他的故事很快还出现在国外网站上。
　　当过艺人，斗过老板，做过狗仔，遭遇雷劈，险死还生，孤岛惊魂……无数BUFF叠加，路迦真正意义上大火了一把。
　　“信仰太多了。”路迦和羽毛笔咬耳朵说。
　　透支力量后的虚弱在彻底吸收完晶尘后，逐渐得到恢复。
　　先前光顾着战斗和感动，再三确定神识能扩张的极限增强数倍后，他语气带着一丝激动：“突破的临界点，好像已经到了。”
　　一个位面正面的反馈，强到离谱。
　　只是他现在不是本体，力量得全部压缩储存到神识中，等到回去才能确定。
　　救灾部队正在陆续登岛，已经没有什么太多需要帮忙的事情。
　　路迦趁机避开记者镜头，索性和羽毛笔一起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
　　“总算能休息了。”靠着椅背，路迦闭目晒眼皮。
　　他轻捏了下一直没有放开的手，忽然有些贪心不足，可惜世界反馈对羽毛笔加成有限。
　　像是知晓他的想法，羽毛笔摇头：“其实不然。”
　　“嗯？”
　　“别忘了，出现问题的不止一个位面。”
　　他们跨越位面前，圣魔大陆已经先出现异状。
　　说来讽刺，魔王追求速通成神，正是圣坛诅咒带来的影响，让圣魔大陆遍布星空的规则衰弱，自己摸到了成神的门槛。
　　过往的积累下，很快就会迎来质变。
　　路迦迟一步地反应过来。
　　手牵手，他惊喜睁开眼：“快，让我们一起说——谢谢魔王。”
　　这才是真正的温暖了四季！
　　路迦甚至立刻将个性签名改成：魔王是个大暖男[狗头.jpg]。
　　羽毛笔不常玩终端，但还是用另一只手，在路迦的手机上给他点了个赞。
　　·
　　时间在点赞和说笑中流逝。
　　在小岛转悠一日后，路迦抽空回复了前经纪人的消息，表示自己要隐退，对方可以长期居住在自己市中心的大房子，他日有缘再会。
　　随后，一群外来者们抵达被拉线封锁的山区里，提前宣告行程结束。
　　圣人叹道：“可惜没有找到做宠物美容的地方。”
　　雪貂来的时候魔王正在发癫，为了赶时间，没有立刻附身傀儡，导致元气大伤。
　　尽管得到天地间的馈赠，但是被火石烫没毛的臀部，一时半会儿还没恢复。
　　路迦：“……美容不是整容。”
　　那么容易长毛的话，魔祖也不会至死都是秃头了。
　　雪貂发出生无可恋的叽叫。
　　路迦说出强大即原罪的至理名言，比魔祖幸运的是，高级药剂师的特制药水应该可以对它起效果。
　　说完最后眺望了一下独属于这里的人间烟火。
　　羽毛笔表情还是一样，语气却低着安抚：“以后还能过来。”
　　路迦点点头，收回视线。
　　部分神识根本容纳不了超载的信仰，得赶紧走了。
　　里奥也感觉到他体内澎湃到快要溢出的能量，骄傲地摸了摸他的头。
　　全岛最出息的崽。
　　空间屏障被羽毛笔扒拉开，万丈高空的位面之门异光闪烁。
　　路迦不做丝毫停留，登高一步跃入，异世的桎梏在越过界限的刹那，一点点瓦解消失。
　　他很利落，但这一次的空间传送很慢。
　　现有附身的躯壳化作万千粒子，神识独行晃荡穿越，回归本体的本能让路迦几乎以一种推倒一切的速度凯旋。
　　……
　　圣魔大陆，放逐地，此时正值夜晚。
　　丹顿等龙族聚在这里。他们原本负责保护的路迦本体，结果本体被剩下的神识驱动，无意识地朝着这里迈进。
　　他们不得不跟过来。
　　“怎么还不回来？”矮人族族长暴躁踱步，很是不安。
　　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利。
　　其他种族的势力代表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中也透着焦虑。
　　矮人踱步的速度加快，落叶被踩得咯吱响。
　　暗精灵族长皱眉：“你能不能消停下？”
　　兽人难得说了句人话：“左右不过两种结果，年轻小孩都不怕，我们更没理由紧张。”
　　他指的是莉莉安。
　　莉莉安的实力全场最弱，雪貂去巨石城搬运火石时，她便跟着一起过来。莉莉安看得很开，如果魔王是胜利者，肯定不会放过和路迦有干系的人。
　　那还不如跟着过来，掌握一手资讯，至少有一半概率拍到大获全胜的场面。
　　镜头如实记录着一切。
　　突然，莉莉安往前走了两步：“路迦的身体，刚好像动了一下。”
　　丹顿等龙正要低头时，整片天空如掀开的头盖骨，露出浑浊的脑髓。
　　调色盘一样的光晕笼罩在大地，少年躯壳被陡然出现的位面之门吸纳而去，一头年轻龙反应最快，立刻就要把本体抢回来，身体却被无形的屏障拍了一掌，强悍的龙鳞都发出震颤。
　　当它要第二次起飞时，被丹顿拦下：“等等，好像是世界规则降临。”
　　奇怪的是，一般只有突破时，才会有规则出现，现在天空中并未看到有雷霆的迹象。
　　“有东西出来了！”
　　威压如山川压顶，兽人王紧握住手中的骨刀，还没等透过光线去窥视，在场一众齐刷刷被规则强行震荡开。
　　他们后退数十丈时，好几道身影从空间裂缝边缘借力跳下来。
　　矮人族族长借助装备第一个看清，狂喜：“是……”
　　“先退。”话还没说完，龙族的声音传来。
　　人回来了还要退，矮人族族大喜大悲：“难道魔王也追来了？”
　　“不，路迦在突破成神。”
　　“……”
　　这不比魔王归来惊悚！
　　矮人族族长死活没有消化这个消息，他死死瞪着龙族，你们说什么？
　　我问你们在说什么？！
　　另一边，神识飘飘荡荡终于回归本体，力量一并散入身体，体内金色小人的最后一角也被点亮，从金色瞬间过度成琉璃形态。
　　有点见识的大佬现在都已经清楚路迦是信仰法的代表，但亲眼目睹这一幕，震惊得他们都想上天了。
　　没有任何雷点，水到渠成，全是天地祝福。
　　那他们从一阶修行到十三阶，挨得十三次雷劈算什么！
　　天地间出现连绵不绝的异色，从这里一直到巨石之城的夜空全部被照亮。
　　无数魔法师走上街道，观看这奇妙的一幕。
　　星空下的规则隐隐多出一道轨迹，路迦清楚感觉到一部分意志力在和更浩瀚深远的地方建立链接。
　　张开的翅膀在光幕下，振翅产生韵律。
　　魔法阵图太阳的轮廓彻底显现，链接化作近乎透明的指针，转过阵图最后一格，代表正式突破了十三阶。
　　即将成神的刹那，前方传来呼喊——
　　“路迦！”
　　正经中，莉莉安职业本能还在，她高举着留影石，像是摄像师一样，提醒对方凹造型。
　　“你可以做伸手雕像的样子！”
　　一想到那个雕像，路迦心态就有些不稳了，忽略这句话，在属于天地间的馈赠结束前，他下意识先去寻找羽毛笔的身影。
　　一如既往的，所有人中属那道身影离自己最近。
　　光点落在对方完美的眉骨，鼻梁，一直到薄唇边，那双眉眼间的情绪难得十分好解读。
　　全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羽毛笔无声地念了四个字：“我的神明。”
　　清晰的爱意表达中，路迦先是一怔，忽然想起了对方曾写给自己的诗句。
　　灵感就像冬日里惊鸿一瞥的腊梅，现场所有的注视下，他伸手接住洒落的光芒，将其幻化成一根枯枝。
　　随后，半身鞠躬，左手轻轻一甩——
　　“花开富贵。”
　　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大家表情有些微妙，为什么听上去这四个字有种上了年纪的感觉？无论如何，余音带着信仰力飘逸。
　　被大战破坏的放逐地一扫贫瘠，死亡多时的种子和根茎深埋在地底多时，重新焕发出生机。
　　南天竹拔地而起，百万小玲四处绽放。
　　长且绚丽的花期和腊梅冬夏交替，恰好永不凋零。
　　……
　　下方的身影在浩瀚天空呈现出缩影。
　　而星空之上，多了一条轨迹。实力极致强大者，能将意志篆刻在星空当中，如魔祖让回狩的规则遍布魔域。
　　然而魔祖活着的时候距离突破成神还差一线，死后意志散开才逐渐具现成规则。
　　近几个纪元来，路迦是唯一一个完成活体印刷的。
　　只要他不死，无论春夏秋冬，放逐之地的花朵也将不死不灭。
　　花枝芬芳灿烂，羽毛笔站在原地，被鲜花包围。
　　亡灵法师的气质天然和那些深埋地底的腐根一样，淤积闭塞。他们可以控制一切的傀儡，却很少被爱意硬控，否则也不会疯狂激进，最终消亡在历史长河。
　　只有路迦，从初见就一直在把他当做鲜活的生命体对待。
　　收拢翅膀，光芒散尽前，路迦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大明星，当然要一起走花路。”
　　这次是真的一生一起走了。
　　几个字轻易刻进灵魂，羽毛笔散发的气息中，再也感觉不到任何阴霾。
　　他伸出胳膊，用力拥抱住路迦。
　　夜晚反向的光芒下，其他种族正静悄悄站在一旁。
　　终于，矮人族族长忍不住了：“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站在这里？”
　　看路迦成神，还要看他们拥抱爱情。
　　因为他们善吗？
　　兽人王冷冷道：“因为贱吧。”
　　“……”
　　温馨时刻，咔嚓咔嚓声不断。
　　正在疯狂摄影的莉莉安身后陡然出现一道阴影，吓了她一跳。
　　暗精灵族长阴恻恻道：“赶紧剪辑，今晚就发出去。”
　　不能只他们左眼成神右眼爱情，全大陆都得咽下这颗酸柠檬。
　　莉莉安：“……好。”
　　这么大的新闻，就算暗精灵族长不交代，她也要抢发。
　　突破的异兆太强大，附近的一些大魔法师都在好奇往这边赶，想来很快会有同行抢饭吃。
　　近墨者黑，近路者赚。
　　和路迦交友后，莉莉安在营销上愈发得心应手，当晚，一篇《诞生！新世纪第一个神明》横空出世。
　　和神有关的都是爆点，平台和官号本身流量又大，凡是看到，就没有不点进去的。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中，只有一行红到黑的大字：X日一点三十分，路迦正式成神！
　　写稿太耗费时间，莉莉安这次是以文案加视频的形式抢先发布。
　　咯噔音乐，加上突然弹跳出的打字，让观众心里都跟着咯噔一声。
　　成神？
　　路迦成神了！
　　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迫不及待要确认时，页面呈现出Q版羽毛笔的经典形象，网页卡顿，平台彻底瘫痪了。
　　“天杀的！”早不卡晚不卡偏偏凌晨卡。
　　作者有话说：
　　兽人王日记节选：
　　烦死了烦死了，为什么大晚上要看别人秀恩爱啊！
　　龙族踩了一爪，你懂什么[愤怒]
　　精灵王留下一个类似五指山的掌印，一切尽在不言中。
　　兽人王[诧异][激动][第一次体会到蹭热点的惊喜]：写了这么久的日记居然有访客了？
　　……
　　其实原本的画面是——
　　【灵感就像冬日里惊鸿一瞥的腊梅，现场所有的注视下，他伸手接住洒落的光芒，将其幻化成一根枯枝。
　　随后，半身鞠躬，左手轻轻一甩——
　　“开花吧。”
　　枯木逢春，三个字带着信仰力飘逸。】


第98章 正文完
　　午夜爆大瓜真的很没良心。
　　网友疯狂点击屏幕, 来来回回过去了十来分钟，勉强挤了进去。
　　然而评论区依旧很卡，很多很多洋洋洒洒打了一大篇, 却显示发送失败。
　　现在活跃的, 几乎全是一水的震惊体。
　　其实早在月前，就有专家预测过路迦的修行法和成神时间, 表示以他一年内的进步速度来看, 没有修行瓶颈，可能短期内就会突破成神。
　　预测归预测, 真正看到时, 震惊含量依旧不减。
　　视频进度条还有很长一截，他们连忙往后拉了下。
　　【提示，观看六十秒广告可解锁更多路迦成神视频】
　　莉莉安在赚钱一道上很会无师自通。
　　才六十秒,
　　看！
　　画面开始播放电视机的销售广告,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满屏幕找红X关闭广告的等待中，功夫不负有心人, 后半段突破的画面加载了出来！
　　只见天光乍泄，路迦体内散开的金色能量如同鼓棒，在天幕敲出阵阵异响。
　　翅膀边缘锋利的光芒亦如白虹贯日, 进一步实现虚空留痕。
　　魔法阵图最完整的纹路勾连成型, 证实着世间有新的神明诞生。
　　谁不梦想过成神？
　　正是看到心潮澎湃处, 画面再次戛然而止。
　　【专属会员解锁更多内容】。
　　“……无语不是说不出话，是不想骂得太脏。”
　　“是不是有点过分！是不是有点过分！！”
　　“点进去付费链接了, 什么会员？居然是按月制续费的，奸商！”
　　“嫉妒让我魔心不稳, 他才多大, 二十岁的神明吗？终于明白魔王的不待见从何而来。对了, 魔王呢？”
　　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在乎魔王。
　　亿万生灵，不差钱的比比皆是。很多连评论都来不及打，想都不想花钱解锁。
　　终于能看到后续了——
　　十五分三十秒，路迦和男人深情对望。
　　十七分四十二秒，路迦为男人花开富贵。
　　十八分五十九秒，小情侣野外用力拥抱。
　　魔界王子成功实现爱情事业两手抓。
　　视频以红黑字切入，以彩虹体结尾：【为庆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将从会员费中抽取百分之十，捐赠给各地魔文理论研究机构。】
　　合着他们还得随一个份子钱，间接为别人的爱情做慈善，是吗！
　　愤怒的网友纷纷留言，【一定要看到后面，太值了！】
　　【没错没错，整个视频的精华都在后面。】
　　类似的评论每一条都有百万赞，瞬间被冲上首页。
　　#不看后悔一辈子#和#成神#话题一起，一举登顶，路迦独自承包了平台所有话题量，无论是社区还是频道小群里，全都在刷屏。
　　被骗进视频后半部分杀的网友越来越多，一水路迦的红名下，阿莱克斯出现在热搜冰山一角。
　　一名路迦毒唯大粉实名发帖：《祝愿阿莱克斯早日突破》。
　　祝福是真心的，他们毒唯就靠梦想着雷劫带走阿莱克斯活了。
　　雷，劈吧！
　　网络让不同身份阶层在虚拟平台上拉进距离，大部分网民看热闹，毕竟路迦是否成神对他们影响不大。
　　但各族军部和高层纷纷连夜开会。
　　圣人离开的这段时间，老怪物一直留在圣城，帮忙坐镇。
　　同一个势力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更何况视频会议中，还接入了一些和人族交好的小族，集体开始担心起未来大陆局势。
　　老怪物懒得讲道理，他学着巨石城主的腔调：
　　“各位，我们要用发展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不能光看路迦成神是主战还是主和，要看到星空规则薄弱，圣者大人说不准很快也能通神。”
　　“同样的，我们不能只关注爱情，那位最失败的大陆传说，未来会不会成神，双方会不会闹离婚，离婚造成的影响等都考虑一下。”
　　对啊！
　　差点忘了阿莱克斯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众人口干舌燥，滔滔不绝讨论了一个晚上。
　　快天亮，看他们都说累了，老怪物从容提醒：“那两位还没结婚。”
　　快去洗洗睡吧。
　　“……”
　　·
　　沸沸扬扬的讨论并没有传到路迦这里，一举突破十三阶的天垫，他需要按部就班巩固境界。
　　路迦去往巨石城就近闭关时，羽毛笔就守在附近，安静钻研魔文。
　　此刻，这种静透出极致的疏离。
　　圣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平心而论，阿莱克斯是真正的万法通，想要更进一步对他而言绝非难事，按理说对方只要潜修，很快能突破。
　　然而看上去他并不急。
　　雪貂光腚三下两爪跳过去，它现在可不会委屈自己，当场提出相关疑惑。
　　羽毛笔：“衔接的太密集，天地间对路迦的回馈会减少。”
　　成神之后的一段时间，天地馈赠会递减，但递减的部分也很重要，毕竟神明也有强弱之分。
　　他现在成神，会掠夺部分天地对路迦的回馈。
　　雪貂恨不得给自己掌嘴，非要凑上去问人有多爱。
　　记着当初护族使牌子的旧怨，羽毛笔终于掀起眼皮：“反正我不用挨雷劈。”
　　不急。
　　圣人语塞。
　　还是尽早去呼吸圣城的空气为好。
　　圣人道明来意，准备将雪貂留下几日。药剂师的药剂作用很一般，等到路迦出关，可以让他尝试用信仰力医治一下。成神后的力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或许可以帮助雪貂回复原本的皮毛。
　　面对最后关头出了大力的秃尾貂，羽毛笔罕见没雪上加霜，点了下头。
　　路迦真正出关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高级药剂和信仰力同时作用，一共三个疗程，雪貂还真得救了，新生的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路迦举着镜子，雪貂不断转圈自我欣赏。
　　他偏头看着羽毛笔说：“离开太久，我得尽快回魔域视察一下。”
　　魔域是由一盘散沙盖成的高楼大厦，就像他们构建的魔文架构，畸形扭曲，但不妨碍运行。
　　希望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作妖。
　　羽毛笔颔首，表示没问题。
　　路迦：“先去克林哨塔吧。”
　　对于第一个演讲地，他的感情始终要更深厚一点。
　　这是高情商的说法，事实是民风过于彪悍，得时刻盯着。
　　出发前，羽毛笔帮他考虑的更加全面：“不要忽视放逐之地，这里以往不属于任何一族。”
　　因为过于荒芜没有资源，所以各族不屑一顾。
　　“以你今时今日你的身份地位，完全能设立传送阵，组建安全区，推动边陲小镇和巨石之城相互贸易往来。”
　　路迦挑眉：“好主意！”
　　计划表上又新增一项目，赶路途中路迦还在认真思考新安全区如何建设。直至快到的时候，视野被一片金黄占据。
　　初秋，克林哨塔外新建造了一片魔田，田埂两侧不少魔民正在街道运送矿石，不久前发现的魔矿现在已经进入开采阶段，远远望去，一片兴盛和睦。
　　最近新上位了一任城主，对方陪同视察，介绍着目前重点发展的几个行业。
　　“义务教育已经普及开，最近我正带兵满城乱捉孩子来上学。”
　　看不起理论知识的大有魔在，作为一个魔头，城主选择‘以暴制暴’。
　　他刚汇报到一半，眼前突然闪过白光，遂即尖叫爆发。
　　尖叫的不是路迦，而是女音。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被隔空打飞，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路迦淡定站在原地。他成神的消息大陆皆知，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敢来玩刺杀。
　　惊讶了一秒路迦现在的实力，新任城主继续惊讶第二秒：“吓死了，还以为我们重操旧业了。”
　　刺杀魔王可是克林哨塔的传统美德。
　　路迦呵了一声。
　　刺客没有易容，头发一缕缕混淆着血迹，黏在被魔纹覆盖的皮肤上，此刻她恨恨注视着路迦。
　　确定偷袭者是魔女后，大家突然觉得很正常。上一任魔王任职期间，冷落邪恶骑士团，更加重用火焰地狱马和堕落魔女。
　　其中魔女都是前魔王的极端狂热粉，为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路迦淡淡一睨刺客魔女。
　　魔王已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只不过没有什么水花，从通缉令后，魔王在很多人心中跌下神坛，大家现在更关注星空规则松动和能否成神的问题。
　　这种轻描淡写彻底激怒了魔女，她憎恨又痛苦地看着路迦：“王族父子皆多父子相残，简直就是诅咒，看着吧……”
　　“你也迟早会死在自己孩子手里！”
　　路迦叹气：“姐，我男同。”
　　他不生。
　　魔女被那声莫名其妙的姐给叫住。
　　看到同样把自己当蝼蚁看的羽毛笔，她才勉强解读出前一个词汇可能有的意思。
　　魔族可没有守身如玉这种概念，只要有一方的精血，随时随地可以制造生命。
　　魔女自然不信路迦所说，坚信对方会死在后代手中。
　　羽毛笔懒得听废话，正要弹指间让她灰飞烟灭。
　　路迦牵手制止：“别这样，我要做一位仁爱的魔王。”
　　“……控制住别让她死，把我带回来的魔王遗骸（防辐射）和圣女遗物葬在一起，然后让她跪在我父母坟前，每日默读一遍《我的魔王父亲》，给他们二老‘送终’。”
　　羽毛笔皱起眉头。
　　路迦愿意让魔王和圣女合葬，还宽恕了魔女，让对方能陪伴在魔王坟前，简直就是给每一位伤害过他的存在，天堂般的待遇。
　　一旁，新城主倒吸一口冷气。
　　说得是魔话吗？
　　书本讽刺了夫妻俩虚情假意的爱情，偏偏把他们葬在一起听；而魔女不但要诵读魔王曾经对圣女的山盟海誓，还得跪着读。
　　那还不如杀了。
　　路迦这时对新城主下了命令：“对了，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他不喜欢杀戮，所以一直没有对魔王的旧势力做清缴，但不代表他愿意容忍无数飞蛾来自己这里取火。
　　自己又不是蜡烛。
　　那些乱扑的，非常有必要知道，死亡有时候是一件奢侈品。
　　“杀了我，杀了我！”魔女怒吼着，偏偏神识被雾线控制无法自爆。
　　细线缠绕在森森指骨上，羽毛笔余光瞄着还在怔神的新城主：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去坟头直播。”
　　新城主惊恐脸。
　　路迦无言以对。
　　赶来的卫兵拖着魔女走了。
　　轻吸口气，路迦一路目送。
　　羽毛笔安慰：“放心，相隔万里，我也能让刺客不自爆。”
　　一定会达成对方想要做仁爱魔王的心愿。
　　新任城主实在听不下去了，说的是魔话吗！
　　他面色一肃，整理心情低头恭维道：“亲王传讯，询问您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加冕仪式。”
　　默认归默认，但最重要的流程还没走。
　　路迦想了想，雕像都立了，确实不宜拖沓。
　　“七日后吧，去通知他们准备，有几族的邀请函我亲自写。”
　　伴随这道命令一下，整个魔域顿时沸腾起来，魔王登临王座可不是小事，平均数百年才能遇到一次！现在的路迦到处都有山呼海啸的支持率，有魔还试图从黑市购买到邀请函用于收藏。
　　路迦亲自发的邀请函确实很值价，和加冕仪式一样，十分具有仪式感。
　　比如龙族是崽崽新年造型周边，精灵族是最新研发的唱片，矮人族路迦送了他们一张设计图。
　　实力稍逊一筹的种族，没有拿到亲笔邀请函，但也不影响上赶着巴结。
　　各势力忙碌示好的时候，王都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忙活。
　　加冕仪式繁琐复杂，魔王倒台前后，部分亲王重新洗牌，正在经历权利交替。各自封地还要响彻路迦号召，组建交流研学活动，根本忙不过来。
　　最后责任落在几名闲职魔员身上。
　　王储们生无可恋地奉命来盯梢各个环节，三殿下问阿莉西亚：“我们一定要这么屈辱地活着吗？”
　　阿莉西亚：“你也想去坟头直播？”
　　不是她站路迦，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大家瞬间都闭嘴了。
　　本身继承王位希望就小，所以六殿下看得最开，“父王失去了性命，贵族失去了特权，而我们还是王储。”
　　原地踏步罢了，想想也不值得感伤。
　　“……”
　　屈辱的，看开的，思考未来的……总之个体意志无法改变结果，由于即将到来的盛大仪式，魔域处在喜气洋洋的大环境下。
　　路程远近问题，第一个收到邀请函的是人族。
　　圣人已经回到圣城，正和占星师于观星台下棋，看完邀请函后，递给对面一脸好奇的占星师。
　　睹物思旧魔，占星师先感慨了一下上任魔王的下场，然后问：“你不着急吗？那孩子都成神了。”
　　圣人摇头：“我从不拿个例的成功鞭策自己。”
　　终结这一局后，他进入魔女直播间，在线刷了一艘飞艇。
　　【帮我在魔王坟前，说声谢谢。】
　　感谢他献祭位面，导致两个世界的规则松动，自己也能看到成神的希望。
　　魔女：“！！！”她快要疯了。
　　旁边负责看守的卫兵队长提醒：“殿下的意思，你什么时候赚到一个亿资助贫困孤老，什么时候重获自由。”
　　以为永无天日，突然峰回路转，近乎崩溃的魔女看着榜一大哥，进入艰难的思想斗争。
　　日升月落，七天时间很快过去。
　　提前一两日，便有势力携重礼纷至沓来，仪式当天，整座王城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无论换过多少任魔王，王都永远浩瀚宏伟，一座座空中岛屿靠着魔法和科技托举，尽管贵族制度废除，地下城依旧等级森严。
　　一些旧律的影响无法消弭，等级和法律的对抗间，权力中心反而显出神秘的光彩。
　　当天，魔族最精锐的士兵穿戴整齐，收起日常放肆的情绪，严格驻守在各个关卡。
　　面对各方来贺他们一个个与有荣焉，手持银枪，原地不动地站立着。
　　“快看，精灵王。”一位曾经的大贵族震惊：“精灵王居然亲自来了。”
　　这位从前万朝会都不愿意参与，出了名的最不喜热闹。
　　“废话，我们王现在可是神，谁不给面子？听说他们原本交情就不错。”
　　旧贵族们看到那些亲自来的势力代表，心中最后一点不忿消失。
　　所有势力中，龙族一直在建设安全区，魔族看到巨龙倒不是很惊奇，反而矮人族的内莉到来，引起别样的欢呼。
　　《锻神》让大陆审美变得开始多样化：“内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一道道远方来客的身影陆续消失在地下城入口，王储们那么多年没有白养在前任魔王膝下。庞大繁华的地下城布置十分妥当，设有专门的接待使，每一个流程都没有出错。
　　宫殿内，蛟龙盘旋的柱体巍峨屹立。
　　穹顶设计的雕塑投下阴影，至高的王座之下，魔族音乐家敲金击石，钟鼓齐鸣。
　　来客被安排在两侧安排好的坐席，亲王和中心城市的城主们早就穿戴整齐，站在中心长毯上，神情庄严肃穆。
　　历任魔王皆是在黄昏时刻登临王位，礼仪官卡准时间，尽头宏伟的大门自动打开。
　　从路迦出现的一刻，原本还有几分嘈杂的大殿自动陷入安静。
　　所有注视齐聚在少年身躯上。
　　绒锻材质的长袍拖地，他的美貌和纯金打造的王冠一样华丽，想要凑热闹的贤者之剑悬挂在腰间，增添本身气质中的凌厉感。
　　今天的主角独占全部光彩，羽毛笔看着路迦一步步踩在厚重的地毯上，缓缓走向高处，神情罕见的轻柔。
　　最后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魔王……”
　　路迦内心默念着两个字，心绪复杂。
　　奏鸣声中，幼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和成年后的一切交织混淆，他搭在剑鞘上的手微微收紧。
　　宫殿很大，长毯通往至高处还有一段距离，路迦并未目不斜视地盯着王座，而是余光时不时看向两边，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一步接着一步。
　　迈过层层阶梯，平视王座。
　　直至他转身的刹那，所有魔族权贵统一行礼：“愿王与星空永驻！”
　　贺声整齐划一，响彻大殿内外。
　　魔域没有宗教，王即一域完全的主宰，路迦没有弯腰，亲手给自己戴上王冠。
　　沐浴着王冠自带的光辉，他稍稍定神后，手中出现一小沓纸。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加冕典礼的环节：新王发言。
　　之后便是盛大的宴席。
　　回狩时才会用到的密集直播设备被激活，面对无数子民的注视，路迦开始任职宣言：
　　“各位魔民们好，各位远道来客们好。”
　　空气沉默了一下。
　　问好也就罢了，为什么后面要停一下？
　　被特邀来莉莉安秒懂，很有节奏地鼓起掌来。大家后知后觉，也一起跟着用力鼓掌。
　　掌声快要平息前，路迦才继续道：“又值秋日，年稔岁丰。“
　　先前庄严伟大的气氛感，顷刻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今天我很高兴继任魔王之位，我深感使命之光荣，肩头之责任，诸位之期待。”
　　“作为一名魔王，我会保持初心，继续大力建设文娱产业，丰富民众生活，勇于担当，积极作为……”
　　下方大家的表情渐渐从严肃变得→(O口O)。
　　路迦读完第一张，翻页继续读第二张。
　　不紧不慢的语速中，很快又开始了第三张的征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表情由(O口O)转(￣o￣)+.+z+Z。
　　听困了。
　　第一次当魔王，路迦还有些不熟练。
　　他是按照以前生活位面的学校会议来写稿，特意准备了二十分钟的海量演讲稿。
　　三殿下实在没忍住，偷偷和近处阿莉西亚传音：“我这两天看了本小说，这是不是里面讲的站规矩，他在给我们罚站。”
　　阿莉西亚：“……”
　　都闭嘴吧。
　　还有，你都在看什么鬼东西？
　　客席那边，圣人低头佯装低头喝茶，里奥觉得很神奇，他现在居然有了困意，比梦息草还灵。
　　内莉困得快要睡着掉桌子下面去了，精灵王还在研究路迦的声音是不是也被诅咒了。
　　只有羽毛笔听的很认真，觉得路迦很有文采。可惜还没来得及欣赏多久，路迦满共只念了不到半小时。
　　结束时掌声沸腾如雷。
　　每位宾客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喜悦，终于读完了，要知道以往魔王的发言不过几句话，总结下来：我来，我见，我征服。
　　这类型的，闻所未闻。
　　城主和亲王们则若有所思，他们以后是不是该效仿新王，也这么准备？
　　最后一轮恭贺声后，在场所有魔族纷纷微微垂首，杂念一扫而空，他们再次统一行标准礼。
　　路迦姿态随意地坐在王座上，神识透过屹立在魔域的雕像一瞬散开——
　　万里山河，尽在眼下。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节选：
　　谨以此文献给历史长河外见证魔王成长的访客们，星光好运与你们同在。
　　·
　　争取明天无缝衔接番外，发一下正文几个小彩蛋：
　　1.巨石城最后用来砸魔王的陨石，是世界意志最早来砸生命树的。
　　2.文章中多次强调路迦更喜欢路迦这个名字，而不是伊里亚德，羽毛笔也更喜欢现在的身份，而不是阿莱克斯。
　　魔王和圣女始终没有出现名字，因为对他们而言身份排在所有东西前。（精灵王有名字，在音游排行榜那里）
　　3.伊里亚德词源融合了“神圣守护”与“信仰虔诚”的双重寓意。
　　4.亡灵法师可以追溯到人类血缘，阿莱克斯名字释义“人类的保护者”或“战士”。（所以他看到圣人给的牌子很是破防）
　　5.圣人不断邀请强者下棋，是为了让他们熟悉自身武器气息，同时检查棋子中的杀伐剑气有没有泄露，决斗时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一任魔王：我就说他是个老阴货！）
　　作话不要钱，再次感谢大家支持，下本开《当皇帝不如当咸鱼》，告别路迦这个自来卷，即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黑心绝美咸鱼受容倦[橘糖]一位同样写进历史书的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