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美人死遁三次后[穿书]》作者:眠自在【完结】   简介:   林清寒穿书了。   他穿进只看了一页的点家退婚流后宫文里,成为了主角逆袭路上的炮灰。   好消息,龙傲天一生波澜壮阔,给他使绊子的反派有无数个,林清寒走完剧情就能顺利回家   坏消息,他得演三个,从贴身奴仆演到恶毒师兄,再到清冷伪君子掌门,所有恶俗剧本里的人设他都演了个遍   但…林清寒的过本kpi刷的又快又好,短短三年就达成死遁大满贯,可没人告诉他,剧情崩了他还得喜提二次返工啊!   被人守在复活点的林清寒:?   等等,这剧本不对吧?   而且,为什么龙傲天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凌晏和贵为仙门世家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可因身负天魔骨,自小便命运多舛,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直到他开始反复的遇见同一个人。   最初,他同他跌落悬崖,凌晏和冷眼看着此人表面与他共患难,实际却和别人偷偷商量着置他于死地,故而凌晏和给人下心魔蛊时毫不手软。   那个喜着青衣的小厮果真于关键时刻反水,却是以性命助他觉醒天魔骨,登仙途无上大道。   凌晏和默然许久,直到一切在大火里消弭于无形,方才取走那枚被刻意留下的玉佩   *   再次相遇,是在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上,将他逼入仙门禁地的恶毒师兄心思狭隘,却有同一双写满叹息、怜悯、戏谑的眼睛,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那时他便想,或许———   对方是有苦衷的。   果然,这次他照旧死在他剑下,   凌晏和却因祸得福,得妖族圣女青睐,缔盟约,得上古神剑,取绝世秘籍,觉醒天灵根。   这次凌晏和刨了他的坟,与人共寝了一天一夜方才离开,亦开始期待下一次相逢   *   第三次,凌晏和身败名裂,那虚仁假义的仙门魁首,却于众目睽睽之下,吻在他的唇角,随后推他下深渊,送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彼时凌晏和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可等他夺得魔君之位,打上仙界,对方却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刎,只为助他一统天下。   这次凌晏和抱着对方的尸身,道心尽毁,彻底堕入魔道。   —   五年后   魔界隅疆宫,寒室内   明亮月光倾泻如水   那蒙着眼睛的小仙君半截身子浸在冷泉内,不时发出两声隐忍闷哼   氤氲雾气在他锁骨渡上了一层淡粉,水中隐隐似有锁链声簌簌作响,   那大马金刀,一身玄衣的魔界至尊却半跪于岸旁,低眉顺眼的为心上人束发,任由那激流沁湿那价值万金的袍角,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发现,语调里是带着笑的———   【师兄…别动】   【这冷泉对你的伤大有裨益…】   【双修铭文是难捱了些…】   【若你不再跑,我就给你把锁链解开,如何?】   #不是,哥们?我给你送挂你却想上我?   #你说的那个疗伤,他是正经疗伤吗?   #点击就看,心狠魔尊爆改恋爱脑   【注意事项】   1.前期真相杀,受微万人迷,会有雄竞场面,sc   2.攻和原后宫没有什么关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穿书 龙傲天 万人迷   主角视角:林清寒 凌晏和   一句话简介:点击就看龙傲天自我攻略100法   立意:爱比恨更强大 第1章   仙界,霖雨村。   天刚入秋,凉风袭来钻入人的衣袖里惊起一片寒意。   村边上的一户人家,大门微微错开一条缝,隐约能看到院子中央坐着一个人,正拿着蒲扇上下晃动着。   坐在院中的人将衣袖微微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臂,他拿着扇子正对着面前的火炉轻轻扇着,火炉上正坐着个砂锅咕嘟咕嘟泛着热气,将男人因病态显现的苍白面色热出些红润之意,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中药的苦涩香味。   “吱呀——”   大门被人推开,男人回过头,看清来人时唇角牵起,露出一抹清淡的笑来,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弯,顿生波光粼粼。   “哎呀,你怎么又下床自己煎起药来了。阿颜都说了你大病初愈,现在天气渐冷不让你出屋来着。”少女不满地嘟囔着,将背后的篓子摘了下来,里面正装着刚摘的草药,然后她转身朝后面的女子告状,“阿颜你看他!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后面的女子将门关上后,回头看向院中的人,不禁皱起了眉。   林清寒略显歉意地冲她笑了笑:“公子一直不醒来,我有些坐不住。”   “公子在为我受罪,我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报答他。”林清寒垂下眸子,面色满是自责懊悔,连扇风的频率都慢了下来。   “什么为你受罪,马匹受惊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事情,只是你体质好些而已。”少女上前几步安慰他道。   林清寒轻轻摇头,露出个苦涩的笑来:“若我当时能早些发现,也不至于跌落悬崖让公子这般受罪。”   “如若当时公子没有护住我,也不至于卧床半月,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说到此处,林清寒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禁将脸埋进双手中,像是不愿去面对如今的现实。   “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受惊的马匹就是来两个壮汉都不一定拉住,更别说当时你们还坐着马车了!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沈渺渺上前拿走他手中紧攥着的蒲扇,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朝着火炉狠狠扇了两下,火炉里的火焰瞬间就大了些。   “他既然护住了你,便不希望看到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叶朝颜看向自责不已的人安抚道。   林清寒看着面板上显示的主角对他负二十的信任值,垂眸低声道:“他一定会怪我的。”   他家公子当然会怪他,因为就是他设计给人整下悬崖的……   是的,林清寒穿越了。   他穿到一本废柴逆袭流龙傲天文里,成为了其中的反派一号。   根据剧情,原身是从小安排在龙傲天身边的眼线,但前几十年都没用得上他,他就老老实实在龙傲天身边当奴仆,直到龙傲天十七岁出游前他接到命令将对方弄下山崖。   一向信任他的龙傲天自然中了招,但原身却惨遭封口,马匹受惊让两人直接从山崖上冲了下去,所幸被山下行医的女主所救,两人才算保住性命。   在女主和其好友的细心照料下,原身先醒了过来,但他没有逃跑也没有趁此杀掉龙傲天,而是留了下来。   为什么呢?因为他看上了美若天仙的女主,为了女主宁愿冒着被龙傲天杀死的风险也要待在山下。   苏醒过来的龙傲天看着没有逃跑的奴仆,虽不信任他,但身处陌生环境他也只能用这么一个人,于是他给了原身第二次机会。   但原身改了吗?   自然是没有,不然他也不会是反派了。   在龙傲天因为女主悉心照料两人互生情愫的这段时间里,原身也没闲着,继续跟自己的上司联系并且两人一拍即合策划了一出刺杀龙傲天的大戏,为的就是彻底除掉主角。   而反派一号有他的私心,他想趁着龙傲天身死后女主悲痛欲绝时趁虚而入,抢走女主。   当然,他没成功,还被龙傲天发现了。   一般龙傲天文里觊觎女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还是背叛龙傲天两次的人。   得知真相的龙傲天愤怒不已,直接觉醒了天魔骨陷入走火入魔见人就杀的癫狂状态,将追杀他的人和原身全部杀死。   这一出下来,不仅女主对龙傲天更爱了,龙傲天本人还被下山游历的云隐仙人带回天下第一仙门的灵霄门收为关门弟子,一步跨到仙门里去了。   而原身则被龙傲天砍断四肢扔到烈火里烧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林清寒穿书时,正是两人跌落悬崖后被女主所救的关键点。   当时林清寒看到原身惨烈的死状时是想一走了之的,但系统拦住了他,并且拿百亿奖金“威胁”他完成任务。   于是,林清寒便“屈辱”地留了下来。   但任务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林清寒想到这里下意识看向任务栏上密密麻麻的任务框。   【主线任务:完善三位反派信息,助力主角一统天下。】   【当前角色任务:完成主要剧情,帮助主角觉醒天魔骨,并被云隐真人收为弟子。】   【当前角色支线任务:主角信任值达到50以上,脱离卡点前信任值降到0。】   【注:除完成角色任务外,还需要完成角色支线任务,两者都完成后宿主便可以脱离卡点,解锁下一张角色卡。】   是的,林清寒不仅要扮演反派一号,还要扮演反派二号和三号,并且被龙傲天成功杀掉三次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问就是当时刚穿越的时候系统让他抽取角色扮演卡,他准确无误地从贵人、挚友、反派三张里抽中了最难的那一张。   反派线已经很难了,更糟糕的是主角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生性多疑,砍掉人四肢连眼睛都不眨的大魔头。   其他两个反派的死状更是一个赛一个惨烈。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坏的消息。   最坏的是这是一本没有写完的小说,只有三万字正文其他全是大纲的毛胚文!   甚至那三万字正文还是林清寒从那鸽子作者手里催了半个月才催出来的!   所以目前他只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和关键剧情点的开始与结果,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他一无所知。   如果知道有一天他会穿到这本书里,他一定会逼着那鸽子作者把龙傲天的性格改成热血笨蛋,并让对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码字!   当然,这些都是前话了,现在林清寒已经穿越过来半个月了,并且龙傲天马上就要醒来了。   而他即将面对对方的怒火,和穿书到这里的第一个剧情点,也是原身和龙傲天的第一次对峙。   当然原身惨烈地输了……   但林清寒不会坐以待毙,从他穿越到这里开始便早早筹备起来,这半个月足够他给龙傲天备上一份大礼。   想到这里,林清寒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呀,又在瞎想什么呢!”沈渺渺抬手用手指在林清寒的额间点了点,“你这么关心你家公子,他醒来不会说你什么的。”   少女明眸皓齿,水灵灵的大眼此刻盯着火候,还不忘安慰林清寒。   沈渺渺,沈家的掌上明珠,叶朝颜的好友,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女主的闺蜜,龙傲天的小丈母娘。   此时在林清寒眼里,沈渺渺头上正顶着一个明晃晃的数字“60”,这是她对林清寒的好感值。   林清寒起身从旁边拽了个小木凳递给沈渺渺,自己则拉过对方放下的篓子,将里面的草药一株株拿出来在地上铺好,耐心分类。   “若是公子真怪我也无妨,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也没脸再在公子身边待下去了,等明日我便去市集上找个新人来,这样公子醒来也好有人伺候。”   “你要走?!”   沈渺渺一把将蒲扇扔到地上,站起身来指了指林清寒,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屋子,惊讶不已,“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软弱!不行,你不能走。”   “不是,是你不能就这么走!这是阿颜的地盘,阿颜都没让你走,他怎么能赶走你!”   林清寒垂下眸子沉默不语,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因为沈渺渺的话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拨弄着地上的草药。   忽地,他面前出现一双纤纤玉手,将他分好的草药一一拿走。   “不用走。”叶朝颜不会安慰人,此刻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才继续,“我和渺渺都很喜欢你,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纵使他没有说什么,两人却都认定龙傲天醒来就会将他赶走。   林清寒假装怔愣地抬头看向叶朝颜,眼尾微微泛红,配上他那还有些病气的面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连叶朝颜都心一软,原先的尴尬情绪都消散了去。   “对,阿颜都说了,你不用走那便不能走。你若是走了,就没人帮我分这些草药了。”沈渺渺跋扈地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像是被二人的话弄得怔愣一下,他垂下眸子,眼眶更红一分,然后垂下头闷声说道,“多谢二位姑娘。”   “好了好了,以后谁都不许说走哦。”沈渺渺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地说道。   林清寒点点头,从沈渺渺手中接过煎好的药来,抬头朝两位姑娘看过去,“我去把这药给公子喂了,等下我给两位姑娘做饭,也让我表达些感谢之意。”   “好啊,我早就不想吃那干巴巴的干粮了。”沈渺渺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叶朝颜则朝林清寒点了点头。   等房门关上的时候,林清寒才松了一口气,原先软弱的神情一扫而空,那双含情的眼睛不笑时平添几分凌厉之意。   来到这个世界后系统对他唯二两个帮助便是可以显示除主角外别人对他的好感值,以及系统为了让他更好的融入这个世界将反派的身体按照一比一参数用他的原身载入的。   当然等他脱离卡点后,她们记忆里便是反派一号的样子,而不是他林清寒的。   这也让他那张还算可以的脸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沈渺渺对他的好感值是60,叶朝颜的是55。   原本剧情中龙傲天和原身的位置此刻调转了过来,被人针对嫌弃的人变成了对方。   也不枉他这半个月来尽心尽力地表演,真心实意地伺候着昏迷的龙傲天   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他准备的主仆情深的戏码。   林清寒上前两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躺着的男子面上还有些少年稚气,但锋利的眉眼足以昭示着未来的长相。   林清寒垂眸熟练地替人整理着被褥,等做完这些后,他将床头的手绢沾了水然后用力拧干,轻轻擦拭去对方头上的细汗。   忽地,他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林清寒愣了一下,垂眸便对上一双阴郁的眸子。   “林清寒。”   阴郁的声音传来,像是恶鬼低语一般。   闻言,林清寒垂眸正对上那双盛满怒意的眸子。   他看着对方,那双桃花眼眼尾渐渐染上一抹红色,顿生波光粼粼,他就着对方动作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身下人的耳畔。   “公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将他猛然向下一拉,在他想要抬手撑住身体的时候,一只大手扣在他的脖颈后压住了他的动作。   同时一根细线横在他脖颈处,逼得他不得不微微抬头,对上身下人阴鸷的目光。   “是吗?”   林清寒勾唇轻笑,原先我见犹怜的脆弱神情一扫而空,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抵在细线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血珠顺着细线滴落,他垂眸看向身下人,笑意不达眼底。   “公子不信我吗?” 第2章   血滴低落在凌晏和脸上,他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漆黑的眼眸中已然盛满了戾气。   林清寒见状笑得更加张扬,他用了些力气硬生生将细线压断了,对方的神色立刻变得戒备起来,抓着他手腕的力气松了松,他很轻易地挣脱出来,白皙的手腕上显现出明显的红痕。   他不想和对方对峙了,这个姿势让他有些累。于是他拍了拍压在脖颈上的手,游刃有余地直起了身子。   林清寒抬起手看着右手指尖可怖的伤口不满地蹙眉,“啧,这下不能给公子做饭了。”   凌晏和撑起身子,他坐在床头狠狠将脸上的血珠抹去,一脸阴鸷地看着面前的林清寒。   他在生气,林清寒想。   但他不打算去管,和主角的第一场对峙里他不能输,只有展现自己的实力才会让对方忌惮,才会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优势。   林清寒这样想着,没再去看凌晏和的神情,而是走到铜盆旁捧起一点清水冲洗这伤口的血迹,然后随手在一旁拿了干净的纱布处理了一下。   好在叶朝颜习惯在每个屋内备上处理伤口的东西,不然指尖一直滴血还当真有些麻烦。   “你干了什么?”   刚苏醒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沙哑混着对方压抑怒气的质问,在林清寒耳边听着倒是愉悦了不少。   他没回答,而是端起放在桌案上有些变凉的汤药,他迎着对方戒备的目光走过去。   “公子摔伤了腿,我自然是要喂公子喝药。”林清寒说着走到床头,眼神扫过凌晏和的身下。   果不其然,凌晏和的面色骤然沉了下去,他看向林清寒的眼神当真是想给人生吞活剥了。   林清寒对上他的目光并没什么反应。   方才凌晏和的细线还让他有些吃惊,但到底是醒来时太过虚弱,加上才炼气后期的人对上他金丹后期还是有些吃力。   如今凌晏和处于弱势,连凶狠的目光落到他眼中也不过是狼犬呲牙。   “拿走。”   凌晏和阴着脸说道。   “公子确定不喝吗?公子的伤估计要半个月才好转,不喝的话怕是好得更慢些。”   林清寒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对方戒备的神情,他摇了摇头,而后手一松,手中的瓷碗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瞬间成了散落在地上的陶瓷碎片。   看来对方还是疑心于他,林清寒摇了摇头。   凌晏和蹙眉看向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变了,他阴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做好了对方动手的准备。   但对方只是可惜地看了眼地上的汤药而后摇了摇头。   “可惜了,我为公子精心熬了一个时辰呢。”林清寒看着他似是遗憾地说,“但公子不想喝便不喝了,差这一顿也不打紧。”   不等凌晏和反应过来,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拍了一下,而后门外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阿寒你没事吧?”   听着外面人焦急的声音,凌晏和眯眼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不在意他的打量,面色如常地回复门外的沈渺渺,“无碍,只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汤药,惊扰了公子,劳沈姑娘费心了。”   这话说得倒是体谅,但落到沈渺渺耳中便成了另一番味道。   “哼,你又替他说话。”沈渺渺不满地说道,“罢了,你们二人聊,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喊我和阿颜,谅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多谢沈姑娘。”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后,林清寒才看向神情古怪的凌晏和,对方见他望过来还偏过头去。   小孩子脾气。   林清寒拉开木凳坐在桌前,从袖中拿出之前叶朝颜给他的膏药,细细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方才那位姑娘是沈家独女,沈渺渺。说起来她和其好友还是我和公子的救命恩人,若非她们路过山崖发现我们并带回来救治,怕是现在我们也不会这般安和地坐在一起谈话。”   林清寒体贴地朝凌晏和一笑,然后惊呼一声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说起来,她那位好友公子应当也听说过,叶家长女叶朝颜。”   果不其然,凌晏和闻言转头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公子昏迷的这半个月,都是我为公子沐浴换药熬药喂药,怕是在两位姑娘眼中,我们之间的感情浓厚至极啊。只是她们对公子的印象并不好。”   林清寒将膏药收起来,看向凌晏和等着他的答复。   凌晏和闻言挑眉看向他,冷嘲热讽地说道:“你倒是有本事。”   “多谢公子夸奖。”   屋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林清寒看着死活不开口的凌晏和忍不住轻叹一声。   看来是他抛出来的信息不够,不能打动对方开口。   “说起来,仙门试炼大会好像两月后便要开始了,不少人已经启程前去灵霄门了。”   闻言凌晏和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仙门试炼大会,也是灵霄门招徒和各大世家展现自家势力的重要活动,几乎所有世家的人都会提前两月前去到灵霄门山下交谈试探。原本凌晏和也是前去的一员,但是很不巧被原身整下山崖,不然恐怕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路上了。   见对方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林清寒挑眉继续说着,“说来也巧,我们如今所在的霖雨村正好在前去的必经之路,并且和四海堂挨着。”   看着凌晏和终于有了些好奇的神色,林清寒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四海堂是个比武的场所,不少人把它当做试炼前的小比拼,基本路过的人都会在此处停留半月甚至一月有余,为的就是试探其他修士的实力,好自己心里留个底。   不少人也会在这场小试炼之后整出个预测排行榜,甚至有人往里面压不少灵石就为了等揭榜那日的收获,也就是下赌注。   原文中凌晏和的继母便是为了不想让他抢了凌家二公子的风头才命原主将人推下山崖,顺带也能抢走原本属于凌晏和的婚约,一举两得。   但凌晏和还是参加了,蒙面参加,一举成名,直接狠狠打了继母和凌二公子的脸,成了试炼大会的榜首预选人。   “公子不想去看看吗?”   林清寒把玩着手中的小罐膏药,白瓷的瓶子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尖转动,举手投足间就能轻易将别人的目光勾走。   “我这幅样子如何能去?”凌晏和不吃他这一套,话中也带了些怒意。   林清寒也不恼,继续说着,“昨日我悄悄去四海堂看了一眼,堂口已经挂上了凌家的旗帜。”   “呵,迫不及待回去了?”凌晏和讥讽道。   闻言,林清寒摇了摇头,手中把玩的动作停了下来,瓷瓶扣在木桌上发出一真清脆的响声。   “回去?怕是凌家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说到此处时,林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抓着瓷瓶的手指有些泛白。   凌晏和看着他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姨母费劲心思培养你这么多年,怎么舍得丢弃你这条好狗。”   面对明晃晃的嘲讽,林清寒只是自嘲地一笑,而后摇了摇头,“我本就是她的一枚弃子,从十几年前就是了,但当时的我被自由蒙蔽了双眼,直到被人推下山崖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我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嘭——”   原本被林清寒把玩的瓷瓶骤然碎裂,膏药混着血渍沾在他那双玉琢的手上。   凌晏和眼中的嘲讽散了去,他打量着面前的人,忽地轻笑。   “你想投奔到我手下?”   “是。”林清寒抿了抿唇回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要一条别人的狗?”凌晏和冷眼看他。   林清寒垂眸沉思片刻,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带了些笑意,“因为公子现在需要我。”   看着凌晏和不为所动的神情,他抿了抿唇将底牌抛了出去。   “公子若是不信我,便在我身上打上独属于公子的记号便好。”   “从此我便是公子的一把刀。”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比起陌生人,凌晏和应该更想要一个知根知底可以操控的熟人,即使这个熟人咬过他一口,但只要凌晏和能操纵他,他就一定会有用他的心思。   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他如何统一四界?   操纵他的手段,原文里写的清楚,凌晏和和原身第一次对峙后在人身上下了共生蛊。   共生蛊是凌家的秘法,此蛊可操纵含有子蛊之人为自己做一切事情,反抗不愿都会遭受噬心之痛,同时子蛊还能为母蛊挡命。   并且共生蛊毒性强烈独断,只允许含子蛊之人体内只有这一种蛊,若是有其他蛊虫便会被子蛊当做养料蚕食殆尽。   可谓是百蛊之王。   此秘法只传于嫡系继承人身上,凌晏和是凌父和正妻所生,就算凌父再不喜欢凌晏和将来凌家的继承人也只能是他,这也是继母为什么要除掉凌晏和的原因。   因为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凌家二公子继承凌家。   如今行动不便的凌晏和想去四海堂就必须有个帮手,原先这个帮手是叶朝颜。   但现在经过林清寒的干预后,凌晏和所选之人就只剩下他了。   凌晏和只能选他当刀,别无二选。   “我讨厌聪明人。”   凌晏和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眉间阴郁之气更浓几分。   林清寒勾唇轻笑,心中松了口气。   “但现在公子需要聪明人。” 第3章   “好啊。”   凌晏和挑眉看向他,他伸出右手一只类似蚕蛹的蛊虫正在他手心蠕动着。   林清寒看着他手里的蛊虫,眼神昏暗不明。   对方答应了,但同样也意味着他必须要将性命放在这个人手上,虽然被人操纵的感觉不太爽,但相比于原文中原主的情况,他如今和凌晏和算是合作关系,倒也不算太糟糕。   “过来,我把子蛊给你。”   凌晏和朝他勾了勾手。   林清寒上前两步,停到床边准备抬手去接这个蛊虫,但没等他碰到,先被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细线压弯了腰,将他压得目光和凌晏和齐平,而伸出的手也被一条细线压得无法动弹。   “公子这是作甚?”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心里不恼反而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凌晏和抬手捏住他的下颌,先前只顾着对峙,如今凑近了看才发觉面前的人样貌竟然有几分蛊人,若是能将那张嘴闭上就更好了。   “给你打上标记。”   凌晏和抬眸看着他,手上用了些力气,逼着林清寒张开嘴,而后将蛊虫喂到他嘴里。   蛊虫划过咽喉的感觉并不好受,林清寒下意识皱了皱眉。   “别动。”   压在他脖颈后的细线用了些力气,像是在警告他一般。   林清寒果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抬眼看着面前一副看戏模样的人。   性格还真是顽劣,林清寒心里想着。   凌晏和挑了挑眉,心情难得轻松了些。   下一瞬,面前的人身子骤然一软,猛然半跪在地上,面色变得惨白,连额间都渗出些细小的汗珠,他想要蜷缩起身子,却因为被凌晏和钳住下颌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凌晏和眯着眼看着面前面色苍白但被急得脸颊和眼尾有些泛红的人,眼中的杀意怒火都要压制不住了,却只能无奈地抬头望着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还真是一副好景色。   凌晏和眸子一暗,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拂过对方被咬得殷红的唇。   跪在他面前的人身子一僵,牙关松懈漏出一声低沉婉转的喘息声来。   下一瞬,林清寒被人甩开,他如愿弓起身子,甚至顾不得地上的碎片,双手撑在地上抵抗着噬心之痛。   屋内除了加重的呼吸声外竟然难得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那钻心的疼痛才消散了些。   “好了就出去。”   有些强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原先捆在他双手上的细线也被收了回去。   “蛊毒七天发作一次,希望七天后你还有命来取解药。”   看着手腕上大大小小的血痕,林清寒眼眸一暗,撑起身子,连疼痛都顾不得便用衣袖狠狠擦着嘴唇,直到疼痛代替了若隐若现的痒意他才停手。   他垂眸看着凌晏和,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凌晏和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清寒在生气。   他愿意给对方一点甜头,但不代表他愿意在对方面前如此狼狈不堪。   “明日我们要去四海堂,公子可别忘了。”林清寒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来。   凌晏和难得好心情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冲面前的人露出个笑来,“我不会忘。”   说罢,林清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猛然关上的时候,凌晏和垂眸看着地上的药渍,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   离开凌晏和的房间后,林清寒便再也没去他屋里一眼,照常地做饭跟沈渺渺和叶朝颜闲聊,连晚饭都是沈渺渺给凌晏和送去的。   沈渺渺和叶朝颜只当他是伤了心也没敢问,想着让他自己静静。   只有林清寒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气没消,直到夜里他躺在床上时凌晏和那略显玩味的笑还在他脑海里回想。   想着自己筹备了半个月,谈判时每一步都未曾出错,偏偏在种下共生蛊的时候,露出那种声音,简直是狼狈死了。   林清寒整张脸都黑透了。   【当前主角信任值:-15。】   系统恰到好处的提醒拉回了林清寒的思绪。   他看着面前的数字,心情也不算那么糟糕。   慢慢来,这才是他走的第一步。   接下来凌晏和肯定要去四海堂参加那比武大会,他总有办法坑对方一会,总不能让一个人狼狈。   反正两人现在谁也不相信谁,他坑凌晏和一把对方也不会怎么他。   想到此处,林清寒眉头舒展了开来,将被褥朝上拉了拉,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   “阿寒,阿颜你们收拾好了没有?再晚点那都比完了!”   沈渺渺不满地在院子里跺着脚。   叶朝颜看着她这幅模样轻笑一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今日是去采买草药,不是去看人比试的。”   沈渺渺正想说些什么,一扭头看到林清寒和凌晏和后面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林清寒推着从系统那里讹来的修仙版轮椅走了出来,还有轮椅上一脸黑线的凌晏和。   “噗,这是什么?”沈渺渺看着凌晏和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果然凌晏和的表情更黑了。   “这是我赶制了半个月为公子做出来的,公子喜欢吗?”林清寒笑眯眯地看向面色阴沉的凌晏和,故意拉长尾音说道。   “喜欢。”   听着对方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林清寒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沈渺渺围着这个轮椅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朝林清寒竖了个大拇指,“阿寒你的手艺真不错!”   “这倒是个好东西。”叶朝颜看着轮椅若有所思地想着。   看着凌晏和越来越黑的脸,林清寒心情大好于是决定放过他。   “方才听沈姑娘说比试,我和公子也想去看看。”   “好啊!阿颜,我们买完草药就去看看好不好?”   沈渺渺像是有人撑腰一般连忙拉住叶朝颜的衣袖晃了晃,叶朝颜本来就是提醒她两句,经她这么一闹自然是笑着点头。   四海堂离霖雨村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几人走到了。   正好碰上了集市,沈渺渺拉着叶朝颜朝着周围几个摊贩前挑着什么东西,林清寒就推着凌晏和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着。   “这里人倒真是多。”   林清寒看着周围各类的修士挑眉说道。   “十年一次,他们自然在意。”凌晏和冷声回他。   林清寒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阴阳之意,没去理他,反正这人又不能站起来打他,随他说去吧。   他打量着周围的人,真是剑修乐修符修甚至连妖修都来了。   这倒真是壮观。   天下如今分为仙、人、妖、魔四界,仙魔两界自创世以来便不断争斗,百年前无惨魔君战败被打入深渊后仙界暂时占了上风,而妖界自一开始便持旁观态度,和仙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直到二十年前妖界内乱元气大伤,这才同仙界来往。   但两界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任谁都看的出来妖界只是接着仙界的庇护缓解一段时间,故而两界只是允许了来往其他便照常。   如今看到妖修也来凑这仙界试炼的热闹,可见这次试炼的重要程度。   林清寒扫过周遭经过的人,大多数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腰间配着绣有代表身份的锦囊,他甚至看到了叶家和沈家的。   怪不得出门时两人特意变换了容貌,当然他和凌晏和也用了易容术还特地带了面具。   原文里,叶朝颜是背着家族出来的,她虽然是剑修剑术已在仙门赫赫有名,但她心不在此而是想行医救人做药修,家里人原先想逼着她来参加试炼让她拜入灵霄门学剑,但她不愿于是偷偷跑了出来在叶家看不到的地方行医济世。   沈渺渺则是凑热闹,秉承着“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想法偷偷跟去的。   两人都没跟家里说便悄悄溜走,如今易容也是怕被家里人发现抓走。   但原文里叶朝颜其实参加了试炼大会的,还是为了凌晏和参加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让她改变想法。   想到这里林清寒眯眼看着轮椅上带着鬼面具遮面的凌晏和。   “姑娘,今日我们回春堂不看病。”   “你们药铺不看病叫什么药铺?”   沈渺渺看着拦住她的掌柜不满地说道。   “不知掌柜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叶朝颜开口问道。   掌柜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着装,朝两人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说了不看病,再说你们两个人也不像生病的模样。去去去,别扰了里面的贵人。”   沈渺渺听到这话瞬间来了气,连忙拦住了掌柜,“什么贵人能让你们连病都不看?”   “你这人怎么冥顽不灵?”掌柜被她拦住也不敢大声说话,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才小声说道,“那是苏家和凌家,你这人能惹得起吗?!”   “那怎么了?!苏家和凌家难不成就能挡着不让人看病了!”   沈渺渺不吃掌柜这一套,不顾这人阻拦便朝回春堂里看去,不仅打量还大声喊着,“快来瞧瞧,仙门世家仗势欺人了!连病都不让人看,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一喊,几乎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回春堂。   “你这是做什么?!”   掌柜快要被她气得冒烟了,想要将她拉走的时候,回春堂里的人走出来了。   “你这个姑娘倒是血口喷人,我何时不让你们进来了。况且,你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像生病的样子,怕不是故意来这里挑衅找茬!”   “阿远,没事的,让她们先看吧。”   里面走出来一名男子,身着绯衣,腰间佩着修有仙鹤的锦囊,凌家二公子,凌远。   而挽住他胳膊正娇滴滴地说话的人,是凌晏和的未婚妻,苏家小女,苏念欢。   看清出来的两人后,回春堂门口的人聚的更多了。   因为出来的二人所处的世家分别是仙门六大世家中排行第二的苏家,和第四的凌家。   背景如此硬的闹事谁见了不得停下来看上两眼?   “哼,我何时说我有疾了,患有疾病的正是我身后这位。”   沈渺渺向后撤去一步,正露出了身后的凌晏和。   凌远见状冷哼一声,“带着青面獠牙面具这般见不得人,怕是做贼心虚。”   话音刚落,凌远便腾空而起,直冲凌晏和而来,想要直接将人的面具掀开。   可还未等他靠近,一根细线便突然横在他面前,他连忙闪避但还是来不及,硬是让那细线切断了他的半截衣袖,连带着手腕上都出现了一道血痕。   “噗嗤,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呢,看来是断袖之癖?”沈渺渺轻笑一声打趣着。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屏住呼吸,惊叹地看向带着鬼面具的那人,这人只坐在椅子上,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便硬生生将人的半截衣袖截断,若是方才凌远反应慢些断掉的就不止衣袖了。   “这人是哪家的公子,出手如此之快?!”   “这凌家二公子如今可是金丹初期,这人莫不是元婴期?”   “元婴期!若真是元婴期,这凌家公子便是碰到硬茬了啊。”   听着周围人的惊叹,林清寒垂眸看向凌晏和,瞧见对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一下下敲着,看着心情十分不错。   见状他挑了挑眉,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凌晏和耳边,“公子好生勇猛啊。”   凌晏和斜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但指尖敲动的动作更加懒散几分。   孩童气性,林清寒见状想着。 第4章   周遭人的交谈声愈发得大,将凌远听得面色铁青。   今日母亲让他去四海堂陪着苏念欢让两人培养一下感情,碰巧对方比武之时不慎被划伤手指给了他亲近的理由,于是他连忙将人带到了回春堂,为了能跟人独处他还特地吩咐了掌柜今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哪成想他还在屋里给人上药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怒意直接冲了出去,看着外面闹事的人他心中又不免一喜,想着这正是在苏念欢面前展现自己实力的好机会。   原本看着闹事是个姑娘凌远还觉得对人动手不太君子,但看到那端坐着戴着鬼面具的人时他的顾虑被打消了,于是起身用了五成功力想要给人一个下马威。   谁知竟然被人用暗器狠狠摆了一道。   凌远看着对面人神情懒散无比轻松,而自己丝绸的衣服被割去一块已变得破烂不堪,对比明显,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远哥,你没事吧?”   苏念欢上前搀扶住凌远,声音娇滴婉转,但遮不住语气里的诧异。   凌远连忙整理神色,勉强挤出个笑来安抚道:“无碍,只是不曾想此人竟用暗器,一时晃神让他得逞了去。”   苏念欢闻言点点头,但还是将人打量了一番。   “你们两人倒是狼狈为奸,我们这位公子明明是靠正经手段将你击退,你竟然倒打一耙说我们使用暗器,还真是比得起输不起。”   沈渺渺修为不低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便借此发挥一通。   “你这泼妇!我哪句说得不对?他若不是使用那歪门邪道的功法怕是连我一片衣袖都摸不到。”   凌远原本心里就带着气,如今被沈渺渺这么一说,更是怒意上头。   “既然这位公子说我家公子赢得不光彩,不若你们二人堂堂正正地比拼一番。”林清寒骤然开口,“如果公子输了那便在这回春堂前当着众人的面好生给我们道歉。若我们输了那便任由公子处置,如何?”   凌晏和闻言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微顿。   原来林清寒打得是这个主意,幽黑的眼眸染上一丝诧异。   但他并未出言制止。   凌远看着同样戴着面具的林清寒面露鄙夷,“主子说话哪有你这贱奴插嘴的事!”   一股强大的灵力裹着一片刀刃直冲林清寒面门而去,这招来得又急又凶,显然是用了七成功力,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利风擦面而过让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对这个倒霉的奴仆有了一丝怜悯。   叶朝颜和沈渺渺几乎是在灵力擦面而过的一瞬间便抬手准备为林清寒抵挡。   众人都在紧张林清寒,唯独凌晏和面色如常地端坐着,而后忽地轻笑一声。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强劲的灵力冲击便消散而去,众人都下意识看向林清寒,想看一看对方的下场,却在目睹结果后不禁愣在原地。   只见原本被众人认为会死在此处的人,此刻好端端地站在远处,一手扶在轮椅上,一手将那利刃轻松地夹在两指之间,即使隔着那遮半面的面具都能看得出此人的从容不迫。   “咔嚓——”   他两指稍稍用力,那片来势汹汹的利刃就这样轻易地折成了两半。   “啊,抱歉,不小心弄坏了公子的法器。”   林清寒拍了拍手,朝凌远露出个歉意的笑来。   虽然落在对方眼中和挑衅无异。   凌晏和能躲过对方的攻势靠得是出其不意和凌远贪生怕死的性子,但原主境界是金丹后期,凌远不过是靠丹药堆起来的金丹初期,就算用了上好的法器也不过是金丹中期的威力,如何能和他比?   “怎么会……”   凌远面色忽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方才可是用了母亲给他的暗器万花刃,此物削铁如泥坚不可摧,加上自己用了十成的功力怎么着也能将人一招击杀。   可那万花刃竟然……竟然这么轻松便被一个小小贱奴折断了?!   凌远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不起眼的奴仆比端坐的人更强。   他惹错人了。   “你这人方才还说我们使的是歪门邪道,如今又用杀人的暗器来取我们的性命,倒真是表里不如一。”   “大家快来看看这仙门世家的真面目,一个凌家一个苏家今日不让我们看病就罢了,我们提出比试他们不愿意就算了,竟然还要致我们于死地!这天下难道无人能管束你们了吗?!”   沈渺渺原本正诧异地看向林清寒,但看到凌远面如死灰的表情,她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周遭人将大家带入了她的节奏中。   “是啊是啊,方才我搁老远便听到那掌柜的说什么里面有贵客不许人进去看病!”   “我看就是仗势欺人,不过是那女子手上有点伤口,竟然就要将这药铺独占,倒真是霸道。”   “打不过还使阴招,我看这仙门世家都是一副模样!”   “这回春堂也是见人下碟,如何担得济世救人的牌匾!”   原本这次参加试炼的人中散修较多,世家子弟总归就那一两百人,大部分都是从各地赶来想蹭机遇的小门小户,一路走来多少都遭到商贩的区别对待,如今闹这么一出大家心中那些堆积的不满也都涌了上来,一人一句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淹死回春堂前的人。   回春堂的掌柜见状也是眼前一黑,他本就是贪财一下,不曾想惹上世家纠纷,更没想到他惹的人比世家子弟还要厉害,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但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垂着头被周围的修士指着鼻子骂。   而漩涡中心的凌远和苏念欢面色就更差了。   凌远本想着用这一招吓一吓周围的人然后赶紧离开,不曾想弄巧成拙,阴沟里翻船了。   苏念欢神色更是难看,原本清纯无辜的伪装都要崩裂,她原先只想钓一下凌远,让人继续心甘情愿给她跑腿做事,哪知道竟然被人卷入这场闹剧中。   她看向懦弱慌张的凌远,眼神中全是嫌弃。   “今日之事我愿相信是凌公子和苏小姐不小心为之,但恐怕众人难以信服。”   一片哄乱中,轮椅上的人缓缓开口周遭逐渐安静下来看向他。   “不如就按我这顽劣奴仆的主意来,我们堂堂正正比一遭,二人意下如何?”凌晏和一只手撑着下颌,微微抬头看向面色诧异的两人。   “怎么比?”凌远下意识问道。   一声轻笑从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中传来,落到凌远耳里却让他不禁后背发凉。   “四海堂,踢馆。”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寂静,而后爆发出剧烈的讨论声。   原因无他,而是四海堂的踢馆以及被挑战的人相叠让众人不禁兴奋起来。   四海堂比试一向是按照积分顺序进行分配比试,积分高便能和高手比拼,积分低就只能在中下游打些烂鱼臭虾。每场积分根据每场比试中自身和对手情况,以及胜负表现来随即发布。   而不论是谁,只要报名那便必须从榜单末尾开始打,打到积分足够才能在榜上排个好位置,才有机会和高手对决。   若是不想如此缓慢,那就只有踢馆。   四海堂门口有个实时更新的榜单,上面显示着所有报名者的积分排行。   而踢馆就是指定榜单上的一员跟其进行一场比试,若赢则可将人拉下来坐上他的位置对方积分清零重新开始爬榜,若输那便任由对方处置。   因为踢馆失败的处罚并不固定,对方就是想取自己的性命也只能任由其行,当然这样极端的惩罚也鲜少有人发布,最多便是拿走法器什么。   即便如此大多数踢馆的人也不过是挑榜单中游的进行比拼,节约时间还能增点名气,同时也不至于接受惩罚,非常稳妥的一种行为。   但凌远和苏念欢可不是什么中游,两人一个是榜前五,一个是榜前十,都是最近讨论度较高的选手。   这样的踢馆可是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这便是众人如此激动的原因。   “什么?”沈渺渺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大胆,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问林清寒,“你不拦着你家公子?”   林清寒看着同样不赞同的叶朝颜勾了勾唇,“我相信公子。”   轮椅扶手上那只正在敲打着的手顿了一瞬,而后恢复了原先的频率。   林清寒说完看着沈渺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叶朝颜不赞同的神色耸了耸肩,他当然是相信凌晏和了,这场比试在原书中跟他毫无关系,毕竟是凌晏和对凌远,叶朝颜对苏念欢,男女主携手共战,他个反派又没什么戏份。   前期他主要是忍辱负重,后期才是他发挥的关键。   但他不介意给凌晏和使一点无伤大雅的绊子。   原文中倒不是现在踢的馆,而是第二日叶朝颜和凌晏和两人单独上街时路过四海堂被他们二人挑衅才做的决定。   他方才不过是提了一嘴,说踢馆的是凌晏和,他不过是起个推动作用,顺便给人得机遇的路上使点小绊子。   原文里四海堂踢馆这段剧情里打脸凌远和苏念欢是次要的,关键的是此战给了凌晏和一张入场券,参加拍卖会得到百春藤的机会。   而这张入场券是叶朝颜与苏念欢比试时被素来爱美人的四海堂堂主看中所赠,之后这位四海堂堂主还和凌晏和公平竞争,并且在后文还被其人格魅力征服帮了他不少忙,是凌晏和升级路上的新手礼包,还是可以用到后期的那种。   但现在叶朝颜大概率不会再跟原文一样跟人一同参加试炼,那凌晏和要如何认识这位贵人,还得到百春藤呢?   林清寒垂眸看着如今还算从容的凌晏和,不禁勾了勾唇。   拿了反派的剧本他总要干些坏事的。   他也想亲自确定凌晏和是怎样一个人,文字无法将人的性格完全描述出来,林清寒需要靠行动来一一试探对方的底线和性格的边界。   “难不成你们怕了?”   看着周围人焦急的神情,沈渺渺连忙帮两人助威道。   凌远闻言脸色一变,他正想出言拒绝,衣袖便被身边的人拽了拽,他低下头便看到苏念欢皱眉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周围的人显然都站在了踢馆那一方,如若他拒绝定是要被扣上个胆小怕事的帽子。   到时候不止他会被人瞧不起,连凌家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接受对方的提议,最起码还能搏一搏。   “自然没有,不过今日我们已经比拼了一场,不若明天再战?”凌远硬着头皮说着。   众人纷纷把目光落在轮椅上的人,可这人只是轻抚了一下面具上的獠牙,不给人半点回应,模糊不定的情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自然可以。”   凌远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凌公子不问一下踢馆的人数吗?”   那懒散的声音响起,凌远骤然抬头看他。   只见凌晏和一手摸着面具上的獠牙,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凌远,和他身后面色有些发白的苏念欢,而后手一勾指向了身后的林清寒。   “我和你,他和苏姑娘,如何?”   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时间,体内的蛊虫骤然发作,只见凌晏和那只手指微微一勾,他便被逼得俯下身子。   狐狸面具和鬼面具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清寒透过面具正对上对方那双半眯的眼睛。   而后他的身体被操纵地弯得更深,两人的面具紧紧相碰,他甚至都能隔着面具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只能被两人听到的懒散声音在林清寒耳边响起,让他身体不禁紧绷起来。   “做了坏事就想跑?” 第5章   “你们两人真的是,刚才差点吓死我了,那两人一看修为就不低,你们二人竟然上赶着要跟他们一对一打?!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尤其是你!”   沈渺渺拎着掌柜赔付的草药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到最后声音拔高骤然转身直指林清寒。   “抱歉,我和公子并非故意隐瞒。半月前来四海堂的路上不曾想意外坠崖,被两位姑娘所救后公子迟迟未醒我不敢随意解释,昨日公子醒后本想着今日看过四海堂排行榜后便和两位姑娘坦白一切,不曾想竟然出了这种岔子。还请二位姑娘谅解。”   林清寒见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连忙举起双手,将编造好的理由托盘而出,末了眉眼一弯朝人露出个歉意的笑来。   沈渺渺看着人低垂的眼眸含着歉意和恳求,原先责备的话硬生生被咽了下去,指了半天最后将手一甩背过身不去看他了。   “你就是在狡辩!”   林清寒看着对方气呼呼的背影,轻笑一声,连忙说道:“不如今日我来做饭给二位姑娘赔罪?”   “我要吃红烧茄子,还要给阿颜做一份蜜渍豆腐,否则别想我们今日原谅你!”   “好。”   闻言林清寒面上也恰当地染上笑意。   安抚好沈渺渺后,他敛起神色抬眸看向一旁的叶朝颜。   自从在回春堂面前闹那一回后,对方便一直安静地走在一旁,虽说对方平日也不是好说话的性子,但到底和没心没肺的沈渺渺不同,叶朝颜是本文的女主,智商情商双高的温柔大姐姐类型。   虽然叶朝颜对他的好感值没有变化,但他总觉得对方看出了些什么。   “叩叩——”   指节叩击木板的清脆声音打断了林清寒的思绪。   他垂眸看向发出声音的凌晏和,并不是很想理会。   “叩叩——”   敲击声再次响起。   见对方大有他不理会便一直敲下去的念头,林清寒终于忍无可忍俯下身去听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虾鱼肚儿羹。”   林清寒愣了一会才骤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这人在点菜?!   “怎么了?”   沈渺渺疑惑的声音传来。   他能感受到叶朝颜投来的目光。   “不行吗?”   看着凌晏和那双狭长的眼眸中的玩味和挑衅,他若是还不明白对方意图,那便蠢笨得猪狗不如了。   对方在报复他。   “当然可以。”   林清寒眉眼一弯朝人说道,但眼底看不出丝毫的笑意。   这人倒真是和书中说的一样——睚眦必报。   应付完凌晏和后,林清寒迅速直起身来,眼底不禁冷了几分。   倒是凌晏和心情不错地享受着林清寒的轮椅服务。   ——   龙湖山庄。   凌远正在房门前来回渡步,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三番两次后他将手猛地一甩,停在了门口,手已经扶上门框停顿了片刻后还是收了回去。   “欢儿你放心,晚上我去母亲那寻灵器来,明日我们一定会赢。”   想起当时自己说出去的誓言和苏念欢泪眼朦胧朝他点头的神情,凌远猛然睁开眼睛,抬手将房门打开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奢靡豪华,随处可见的黄金饰品,镶着明珠的金樽酒杯,银线串着贵重宝石的帘子,和那用金线绣制的金凤屏风,可见房主身份之华贵。   凌远不是第一次进入母亲的房间,但每次进来他都会被母亲房内多出的珍宝惊上一番,更别说这只是母亲手下的一处闲置山庄了。   但今日他没有功夫去细看周遭的一切,他的心思都落在屏风后的身影。   “母亲。”   凌远连忙俯身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   屏风上的身影闻声动了起来,脚步声一下一下牵动着凌远的心,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将头低得更深。   脚步声停了下来。   “跪下。”   女人威严的声音传来,凌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跪在地上。   “可知错?”   凌远心中一惊,背后已然惊出一身冷汗,他声音颤抖着回道:“孩儿无能,折了凌家的颜面。”   “但都是那两人使用些阴险狡诈的手段,若非如此孩儿定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凌远连忙补充道。   女人没有说话。   凌远心一沉,身子俯得更低。   “凌晏和没死,我放在他身边眼线体内的蛊虫被共生蛊的子蛊蚕食殆尽了。”女人突然说道。   “怎么可能?!那么高的悬崖,他怎么可能没……”   凌远闻言猛然抬头,他看到女人那双眼眸中充满了不悦,原先的惊叹和不满瞬间消散,他下意识停住了要说的话,继续垂下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女人冷哼一声说道:“若他回来,不说你的婚事,你我二人在凌家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但他回不来。”   女人阴狠的声音传来,凌远不禁身体一抖。   “远儿这个家迟早是你的,但你得争气。”女人掀起眼皮,漠然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凌远。   闻言凌远将身子俯得更低,几乎都要挨着地面,“孩儿这次一定会赢,但是母亲送给孩儿的百花刃被那贱奴折坏,孩儿……孩儿手中还差件法器。”   “哐当——”   一枚令牌被扔在凌远面前,他连忙看去便看到上面正刻着象征着凌家的仙鹤图案,是打开库房的关键。   凌远心中一喜,而后又低下头,继续说着:“苏妹妹受了伤恐怕明日的比试凶多吉少,孩儿想为苏妹妹挑一件法器。母亲总说让孩儿跟苏妹妹亲近亲近,孩儿认为这正是亲近的好时机。”   女人沉默片刻:“去吧。”   凌远闻言面露喜色,连忙跪谢,“多谢母亲。”   说罢,他连忙起身,拿起面前的令牌便要转身离开。   “只许胜不得败。”   女人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远将令牌紧紧握住,朝女人打着保票,“有这些法器在,孩儿明日定不会输,母亲只管等好消息!”   房门被打开然后又被关上。   女人坐在床边迟迟未有动作。   “蠢货。”   ——   翌日,四海堂。   往日四海堂内只有固定的一群人在比武场守候,如今候着的人竟是赶上第一天比武的人数,近乎七成的人都来了。   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想看看有胆量挑战榜单前十的人到底是个不是天高地厚的莽夫,还是实力强劲的勇士。   “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不要硬撑。”沈渺渺看着林清寒忍不住嘱咐着。   由于此次踢馆的人为两人,故而按照被踢馆人的排行顺序来进行比试,所以第一场是林清寒对榜单第九名的苏念欢。   胜负的判定十分简单粗暴,谁能将对方打到无法进行比试便算胜出。   “无妨,我不会输。”   林清寒依然戴着副面具但不再是昨日的狐狸面具,而是被他换了个普通的半遮脸面具,昨日的面具他回到房内便直接扔了。   “不可大意。”叶朝颜蹙眉说道。   林清寒闻言倒是轻笑一声,而后看向担忧的二人,反问道:“二位姑娘觉得在下会输吗?”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了一瞬的沉默,昨日林清寒的实力她们有目共睹,今日的比试对他而言并不难。   “一定会胜,但你要小心。”沈渺渺看向对面的苏念欢忍不住皱眉,“我总觉得他们会使阴招。”   林清寒闻言也将目光看向对面身着粉衣的苏念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方不是可能会使阴招,而是一定会。   不然原文中即将元婴期的叶朝颜也不会跟个金丹初期的苏念欢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被对方伤了不止一次。   “开始了。”   凌晏和沉声开口。   林清寒抬头看向面前的比武台,其边缘正闪着阵阵银光。   结界即将形成,比试也将开始。   林清寒走上台去,和苏念欢互相抬手行礼。   “在下林寒。”   “在下苏念欢。”   “请赐教。”   话音刚落,结界形成,比武开始。   一瞬间,苏念欢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她的步伐变幻莫测又颇为迅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攻向林清寒三招,而且招招致命。   “嘶,苏女侠的花神步好似更上一层啊,此功法原先就变化莫测但速度不如今日这般快,只要够仔细还是能让人抓出一丝破绽,可如今竟是一点都让人看不透。”   “我看不止这花神步有所突破,连她的修为都更上一层。”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也不卖关子,直接指着比武台上的人,“往日这位苏姑娘是靠着步伐迷惑比试之人然后一招致命,可见其耐力不足才用花神步补短,但如今她已出了数招,每一招都用了七八成的功力,若非修为提升在下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可能。”   听着周围人的话,沈渺渺的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   凌晏和抬眸看向比武台上的人,眼睛半眯起来。   虽然林清寒一直在防守并未出击,但招招应对轻松,赢下这场比武对于这人而言并不是难事。   毫无悬念的局并没有什么意思,他的目光落在了比武台上的人,指尖微微勾起。   台上的苏念欢便再现一杀招,直冲向林清寒的脖颈,想将人一刀割喉,但被人手中骤然出现的黑骨扇挡了回去。   而林清寒不知是被灵力震到还是别的什么,眉头紧皱身子微微一弯,被人逼得后退两步。   众人见状不禁惊呼。   “我看这个妖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了防守他什么也不会。”   “没意思,这局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下去得了。”   “此人就是防得再好也总有放不住的时候,我看这局定是苏姑娘胜了。”   周遭喊声杂乱,没有人注意台上的人朝台下看了一眼,那双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染上不少的怒意。   凌晏和微微挑眉,看着对方将目光收回。   他的心却被对方那一眼勾起了兴趣。   一向善于伪装的人竟然被他撕下一角外皮,露出内里并不和善的面容。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趣了。   周遭的唱衰声越发得大,甚至到了林清寒每阻挡进攻一次,台下便会传来一阵吁嘘声。   听得沈渺渺直跺脚,恨不得上去把所有人都打一顿。   “那还用说?苏姑娘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凌远坐在一旁闻言得意地笑着,“而她对手不过是靠些阴损招式,如何能和真才实学的功法相比,我看不如这位公子早些喊停,你家奴仆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闻言才看向那个轮椅上的男子。   “你这人休要口出狂言,胜负还未定,你倒是先说起大话来了。”沈渺渺虽然同样担心,但也容不得凌远这般诋毁林清寒,立刻怼了回去。   凌远闻言反倒是笑得更加猖狂,直接起身推开了沈渺渺,走到凌晏和面前,语气阴狠。   “昨日是我疏忽中了你们的阴招让你们多活了一日,但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你若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轮椅上的人闻言竟然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微微掀开面具抿了一口。   凌远见被人忽视正要发作,便透过那青面獠牙面具,对上了对方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眼眸。   深不见底的杀意如同一盆冷水将凌远浇了个透彻,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卡住,等他回过神来时背后竟然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面前人仿佛是倦了一般,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去,略显无趣地吐出一字。   “滚。”   同时,周遭人发出一阵惊呼,阵法破裂开来。   凌远心中没由来的慌张,他来不及跟面前的人计较骤然回身,而后被面前的场景惊在原地,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比武台上,苏念欢神色恍惚地瘫坐在地上,手中的长剑早就不知何时弹飞到台下,原先仙女的形象碎了一地,全然一副狼狈不堪的败者模样。   而其对面之人则与她恰好相反。   一身黑衣立在台上,身上连点灰尘都未沾上,他微微俯身手中的黑骨扇抵在苏念欢的咽喉。   “你输了。”   林清寒垂眸看着面色不甘神情愤怒的苏念欢,冷声道。   看着对方不甘的神情,以及想再次拿起法器冲向他的时候,林清寒蹙眉将骨扇收了一些距离。   “我不想伤人。”   而后他没去管苏念欢,收了骨扇后转身看向台下的人,那双眸子冷得吓人,可众人却因为他这一眼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欢呼声。   林清寒抬眸扫过台下的人,直到看到角落里那个神情懒散的人时,那双冰冷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   林清寒快步穿过人群,众人的惊叹夸赞都入不了他的耳,他现在眼中只有凌晏和。   “你吓死我了……”   沈渺渺正想拍一拍林清寒的肩膀,却被他的气场吓了一跳,连话都没说完便愣在了原地。   她印象中的林清寒一向是温柔如水的,还从未这般……像阎罗来取命一般。   凌晏和看着来势汹汹的人,面色如常地给人倒了一盏茶。   可惜这茶并没有送出去。   林清寒上前两步直接揪住了凌晏和的衣领,那双好看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怒意,而那杯中的茶水则因为他的动作从杯中溢出,顺着凌晏和的手滴落下来。   “啧。”凌晏和不满地将茶盏放下,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茶渍。   这一动作在林清寒心中再添一把火,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话语间都染上了怒气,“是你干的。”   闻言,凌晏和轻笑一声,将那帕子随手扔在桌上,而后一只手抬起勾住林清寒的衣襟,将人拉得更近些。   两人的面具再次相碰,顽劣的声音也随着清脆的碰撞声一同响起。   “嗯。喜欢吗?” 第6章   这是林清寒穿越后第二次被人惹怒。   方才的比试与他而言并不费劲,苏念欢步伐快不过是用了法器。原主本身就是鹰妖视力极好,只要仔细观察便能找到规律。   况且原主在妖族中悟性也算是上游。   妖族和人族修行不同,二者虽都是吸食日月天地之精华而增进修为,但人族本身便有神形修炼起来更至纯至真,更容易晋升境界。   而妖族它们由万物进化而来可开灵智有神形,但难以完全剥离,残留的妖念会无时无刻不扰乱心念,故而修行起来更容易踏入走火入魔之境。   只有极为少数的妖才能彻底将自己从原身彻底剥离开来修成自己的神形,并将原形幻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器,达到妖器合一的境界。   而原主便是这极少数中的一员,黑骨扇是原主的骨骼所铸,自然比苏念欢那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法器威力高。   这便是林清寒跟凌晏和合作,并且不在乎和苏念欢比试的底气。   但在原本林清寒并不放在心上的比试里,凌晏和狠狠坑了他一把。   若是先前那小打小闹林清寒并不在意,但方才那一招苏念欢出得又快又猛他抬手阻挡的瞬间,凌晏和竟然操纵了共生蛊,噬心之痛让他手中松懈一瞬差点被人一刀割喉。   对方想置他于死地。   林清寒眼眸一暗,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   凌晏和就算今日将他害死也无法改变其如今的境况,反而会使自己的处境更加严峻,对方没理由弄着一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怒意上头后,林清寒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眯眼看着向对方。   林清寒从那双幽黑的眸子看到了玩味和引诱,像是深渊在诱导凝视之人一跃而下。   对方在期待着些什么。   忽地,林清寒想到了什么,在心中将系统喊出来并打开了面板。   【当前信任值:-10。】   看到面板上的数字后林清寒心一沉。   疯子。   这人弄这一出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凌晏和也在试探他,想要撕破他的伪装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为此凌晏和愿拿他的性命做赌,若他真的中招,便从侧面说明了他对凌晏和没有利用价值。   没用的棋子,凌晏和何必在乎其生死。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看着那双深邃的黑眸时林清寒这样想着。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发现这一点后他心脏竟然因此兴奋地颤栗了一下。   林清寒松开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不仅如此他还贴心地帮人整理好了衣襟。   “喜欢,公子给的我都喜欢。”说罢一句,林清寒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什么,片刻后朝人露出个无奈的笑来,“只是公子莫要想着为我做些什么,公子平安我才安心。”   果不其然,勾住他衣襟的手指松了开来,凌晏和靠在轮椅上,没了再跟他周旋的意思。   林清寒见状也直起身子,神情坦然地站在轮椅旁,余光打量着沈渺渺和叶朝颜的神情,见两人并没有说什么,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方才的话他是说给沈渺渺二人听的,他辛苦半月营造出来的主仆情深的假象不能崩,林清寒并不确定凌晏和是否能靠着主角光环再把局势倒转回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他更倾向于维持现状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她们信不信并不重要,人总是要有些小秘密的,林清寒相信两人明白这一点。   而凌晏和,对方的目的他已知晓日后多加防范便可。   更何况,林清寒并不觉得自己能完全藏住,在日后的相处中对方迟早会发现他的真面目,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至于今日算计在他头上的伎俩,他会一笔一笔慢慢还回去的。   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纠缠。   林清寒想至此处原先的愤怒一扫而空,心情甚至更加愉悦轻松了些。   而另一边的苏念欢恰恰相反。   苏念欢瘫坐在比武台上,林清寒眼中的漠视让她迟迟反应不过来。   她虽是苏家庶女,但十岁便炼气而成,十五就金丹初期,苏家嫡系无一人能和她相比,甚至她来到四海堂面对各地前来的散修时也靠着自己的花神步一跃成为榜单第九名,是试炼大会前十的预备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可如今她竟然败给了一个无名无姓的贱奴,她还用了上品的法器,服用了可暂时提升一个境界的丹药,却仍然如此狼狈地输掉了比试。   她已经竭尽全力,而她的对手全程游刃有余,并未把她放在眼里。   若非中途出现一丝差错让她逼退两步,她只会输得更难看。   “苏家也不过如此,竟然抵不过一个无名小卒。”   “我早就看那苏念欢不顺眼很久了,她平日便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如今可算是跌了下来。”   “呵,她不是靠着凌家二公子才有得这样的成绩吗,不过是靠着那唬人的花神步投机取巧罢了,我看她也没什么真才实学。”   “要我说还是这位公子有天才之英姿,举手投足间从容无比,这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是吧,先前看他一上台我就知道此人定是不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看着台下曾经为她欢呼的人露出了失望的目光然后转身去吹捧别人,苏念欢面色彻底冷了下去。   凭什么她如此狼狈失去的排名被人议论,对方却踩着她坐上了她的位置,接受着原属于她的欢呼赞美声。   对方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奴仆。   她不甘心。   苏念欢死死盯着台下那带着面具的人,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她如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迟早有一天,她要将那人的面具扯下来,然后狠狠将人踩在地上。   “欢儿,你伤到哪里没?”凌远恶狠狠地推开比武台前的人,连忙上前将苏念欢扶起,“他那定是使了什么阴招懵逼了这比武台的阵法,他那贱奴如何能跟你比。”   “你莫要伤心,等下远哥替你拿下这局,让他们跪下来给你磕头。”   苏念欢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鄙夷,但她抬头看向凌远时已经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直将凌远看得掉到了她的温柔乡里,说话更是口无遮拦。   “放心,我再去库房里给你那些增进法力的丹药来,我保证不出三日你便能再回到榜九,不,一步到榜三,如何?”   看着凌远谄媚的笑容,苏念欢眼眶一红,直接埋在人的怀中,声音哽咽,“谢谢你,远哥。”   凌远一愣,连忙将人搂在怀中,原本的慌张被得到珍宝的喜悦冲掉,此刻他搂着人飘飘欲仙地从比武台上走了下来。   “放心欢儿,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不会亏待你什么。”   苏念欢没应声,只是抬手虚搭在凌远的后背上,在对方将她搂得更紧时,她面上的嫌弃再也掩盖不住。   苏念欢并不喜欢甚至厌恶凌远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人,但如今她打出去的名声被别人抢了去,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从苏家那样一个利益至上的家里面拿出资源来,如今她只能先抓住凌远。   “哼,庶女就是庶女,没什么用。”   角落里,同样穿着粉衣腰间配有莲花图案香囊的少女不满地嘟囔着。   而她一旁的少年只是冷漠地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停了片刻后才开口,“走吧,向家主汇报此事。”   少女闻言连忙起身,得意洋洋地拿起身旁的长剑,“可算让我抓住她的把柄了,走走走,我要快点将此事告知家主。”   不一会,二人便离开了四海堂。   看台上,一名身着红衣姿态矜贵的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比武场上的一举一动。   “堂主,苏姑娘输了今日积分清零从新开打,是否需要属下将暗箱操作一番?”男子身旁的侍卫开口问道。   红衣男子闻言没去看他,只是将手中的仙果扔到了桌上,“不必,她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算不上真正的美人。”   “如今她已经找好了下家,我又去凑什么热闹。”   男子看着台下的一男一女神色漠然,而后他的目光移向堂内的一个角落,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中多了丝玩味。   “再者,我已找到比她更美的人。”   新的一轮比试已经开始,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先前的一局调动了起来,如今纷纷盯着比武台上的二人,不敢分神片刻,生怕错过些什么。   “在下林晏。”   “在下凌远。”   “请赐教。”   阵法启动,比武开始。   凌远率先出剑,他本是中品雷灵根,此刻挥出的一剑竟然带着雷霆之势,一招刺向凌晏和的面门。   就在那长剑要触碰到凌晏和的面具时,一根细线抵住了剑锋,竟然硬生生挺住将那长剑停在了面具前几毫米的位置。   凌远的神色瞬变,他用力想要突破那不不起眼的细线,但不成想竟然冲破,反而长剑被其他细线缠住,让他动弹不得。   不可能,他服用了丹药,如今修为应当是在金丹后期,这人如何能挡住他的剑意。   凌远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再次出招,被对方铺天盖地的细线挡住。   这一次他的攻势不仅被对方挡住,还因躲避不及被一根细线割断了一缕发丝,而他阴沉的脸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见状,台下瞬间发出一阵惊呼。   林清寒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并不意外。   原文里凌远就是个没有什么修仙天赋的中庸之才,只是被他那个望子成才的母亲喂丹药喂出来的花架子,表面上看着威风得不得了其实就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这人四海堂能爬上第五,一方面是因为真正的天才都被灵霄门收走,余下的不过是略有慧根之人。   另一方面原因是她的人法器实在是太多了。   凌家虽然世家排行只占第四,但他们有着自己的产业还是仙门独一份的制蛊生产线,虽然实力一般但真的很有钱,法器多得更是数不清。   原文里光是凌晏和后期将凌家端掉后搜集来的法器都够他用到了大结局,可见其库房之深。   科技改变命运,所以凌远这个花架子也能排个前列。   但还是比不过凌晏和。   原文中,凌晏和前期本身就因为天魔骨和灵根不相融合,导致他虽有接近金丹期的实力但迟迟突破不了炼气期。   但对付个花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使对方有挂,但凌晏和也有啊,还是最大的挂——主角光环。   果不其然,占不到好处的凌远神色愈发难看,他看着轮椅上甚至有了一丝困意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趁着擦血渍的功夫他微微转动左手得戒指。   刹那间,整个阵法被黑雾蒙蔽,让人看不出里面的细节。   “这是怎么回事?”   “比武多日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着周围人慌张的神情,林清寒倒是毫不意外,他看着黑雾种隐约出现的鬼影,目光漠然。   “蠢货。”   拿着魔族得幽鬼戒对身负天魔骨的凌晏和,真是把自己送入虎口,输得不亏。   “哦?这么相信你主子?”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男人含笑戏谑的声音。   一双好看的手从林清寒背后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其肩膀上拂过,赤红长袖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面前人的肩膀两侧,像是将人圈入了自己怀中。   在那手指要滑到其耳垂时,一把黑漆漆的骨扇直接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脖颈处的刺痛让男人怔愣片刻,未等他缓过神来,他便看到面前的人正偏头看向他,而他只能勉强透过冰冷的面具窥探那双美眸中的一丝冷冽杀意。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四海堂堂主,竟是个浪荡的登徒子。”   冷冽的声音传入男人耳中的瞬间,比武台上的阵法破开,轮椅上的人正转身看向这边。 第7章   林清寒偏眸看着身后的红衣男子,手中的黑谷扇抵在对方脖颈处,仿若下一秒便能要了身后人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男人轻笑一声,眼眸一弯,指尖点在扇面上,声音含着笑逗弄着林清寒。   林清寒不吃他这一套,抬手将黑谷扇往前推了一下,果不其然身后人后撤一步,两人的距离也拉开了些。   “若非四海堂堂主,我倒想不到有何人会大胆到在此处设下结界。”   林清寒将骨扇收回,看到上面的血渍时他眉头微皱,掏出个帕子仔细地擦拭着。   纤细的手指隔着手帕将鲜红的血渍抹去,白中透粉的指尖因为用力显得有些泛白,压在赤血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是光看一只手,便能勾的人想去看其主人的样貌。   齐泊沧看着对方的动作,眼眸一暗,连带着擦拭脖颈血痕的动作都变缓了。   “传言都说四海堂堂主神出鬼没,是个颇为神秘的人,不知堂主此举是何意思?”   林清寒将帕子收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对方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眸。   他确实不太清楚齐泊沧找他的原因。   原文中此人是齐家家主和别人的私生子,故而一直被放养在外,但是家主极为看中齐泊沧的天赋,为此几乎是倾尽资源于齐泊沧身上,单系木灵根,十三岁金丹后期,十七岁创立四海堂名扬天下,如今不过二十七已然是化神后期,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此人极为好女色,原文中曾说他十五岁时被齐家带回想要将其归入祖籍时,齐泊沧将齐家上上下下的女眷骚扰了个遍,愣是让人打了出去,并彻底剥去了对方认祖归宗的机会。   原文里,齐泊沧在四海堂看中了当时天下第一的美人叶朝颜,于是看着叶朝颜的面子上给了凌晏和一个机遇,后来更是为了叶朝颜帮助凌晏和多次,久而久之他也被凌晏和的魄力感化,成了对方的小弟,又贪恋叶朝颜又不得不帮助凌晏和。   算是主角团里被凌晏和压榨得最狠的人了。   如今这人竟然不去找离他只有一个身位的叶朝颜,而是跑到他面前找伤受,他实在弄不清这个冤大头的心思。   听到林清寒的发问,齐泊沧正想上前一步便被对方的扇子抵住了肩膀,先前被玉手抚摸过的扇面此刻正压在他肩头,而扇边处锋利的刀刃正对着他的下颌,仿若他再上前一步便会被面前的美人取走性命。   “你既然听说过我的传闻,还不知我为何来找你吗?”   齐泊沧看着锋利的刀刃,眼底情绪波涛翻涌,他压抑着情绪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看着面前人头顶上的好感一下子从20窜到了30,林清寒眼皮一跳,看向齐泊沧的眼神更加古怪。   齐泊沧见人戒备的模样忽地一笑,他将抵在肩膀的扇子拨开,刹那间便身形一闪,骤然出现在林清寒的身侧。   林清寒身体骤然绷紧,在右侧出现一抹赤红的时候,他手中的骨扇已经直对着人的心口而去,可在落到这人面前时却被一只手抓住。   林清寒眸子冷了下去,方才的交锋不过是小打小闹,此刻这人才显现出了真正的实力。   他手中的骨扇被人抽走,被人塞到他的衣襟里,紧接着他的右手被人轻轻掰开,一个冰冷带着些许重量的东西放在了他手心。   “三天后,来天海阁。若你被我找到,告诉我你的名字。”   磁性清润的声音带着些缱绻落在林清寒耳边。   齐泊沧抬手将人虚拦住,眼眸则看向比武台的男子,他看着那青面獠牙面具下冷厉的面容,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挑衅笑意。   周遭发出一阵惊呼声,而林清寒则蹙眉看向手中的令牌,上面刻着“齐泊沧”三个大字。   林清寒下意识挥了挥手,想要将身边那股黏腻的花香味打散。   另一边,比武台上。   凌远半跪在地上,他如今脸上身上几乎全是细线割出来的痕迹。   而他对面的人,毫发无损地坐在那怪异的法器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凌远心中怒意上来,想要起身拔剑再冲向凌晏和。   只一瞬,铺天盖地的细线再次压了下来,硬生生将凌远压到了比武台上,而他手中的长剑则被细线硬生生地割断了。   若有人仔细看便能注意到,原本纯白的细线如今仿佛被黑雾缠绕一般,若是靠得近些便能听到瘆人的哭泣声。   “废物。”   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落了下来,如一盆冷水将凌远浇了个透彻。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便看到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他怔愣片刻顿时挣扎了起来发了狠地往后退,甚至顾不上压在他背上的细线,只动作了片刻他的背部依然血肉模糊,因他得动作比武台上愣是磨出了一道骇人的血痕。   凌远顾不得什么颜面,他耳边都是厉鬼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将他折磨得快要疯掉。   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面前的人是个怪物,怪物!   那人竟然将他幽鬼戒中的数十只厉鬼全部吸食了体内!   如今凌晏和在他眼中早就成了阎罗般的人物。   凌晏和看着台上举止行为丑陋无比的凌远,没了继续跟人比试的心思,他抬眸扫过台下人或欢呼或惊恐的神情,只觉得无趣极了。   直到目光扫过某个角落时骤然停下。   角落里的人正被一个红衣男子揽在怀中,两人举止亲昵不知在做些什么,末了那男子还略带挑衅地看向他这处。   凌晏和的眉眼瞬间压了下去。   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哪怕是只可以随意舍弃的恶犬。   下一瞬,凌晏和余光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抬手正想给人一个了断。   “铮——”   凌远抛出的刀刃被一片注入了灵力的花瓣打偏,随后飞出的几片花瓣分别钉住了他的衣角,将人死死钉在了比武台上不得动弹。   “你胆子倒是大得狠,敢在四海堂闹事。”   凌厉的声音传来,红衣男子骤然出现在比武台上。   “凌远,比试前私自服用丹药强行提高境界,比武失败欲用暗器伤人,此后不准再入四海堂。”   话音落下的瞬间,强大的灵力将众人压得难以抬头。   闻言凌远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身上的细线早就被撤去,闻言他连忙上前想要拉住齐泊沧的衣角,却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开,直接滚下了比武台。   “是他!他是个魔修!快将他抓起来!”凌远面色惨白,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世家的面子,抬手指向凌晏和大声喊道。   可下一秒,他的脸瞬间涨红,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肆意造谣罪加一等,来人立刻将他赶出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海堂内便出现两个身姿妙曼的女子,两人朝齐泊沧行了个礼后便拖着被下了禁言的凌远走出了四海堂。   齐泊沧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指尖,而后敛了神情含笑看向一旁的凌晏和。   “今日之事是四海堂的疏忽,差点让公子遭遇暗算,为此在下作为堂主理应给公子一个交代。”   说罢,齐泊沧手中出现了一张请柬。   “三日后,天海阁有场拍卖会,拿此请柬便可入内,算是给公子的补偿如何?”齐泊沧似笑非笑地看着凌晏和。   话音刚落,周围便掀起一阵骚动。   “多谢阁主。”   淡漠的声音落下时,那请柬也落到了凌晏和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齐泊沧抬眸看向某处,眼眸染上笑意。   “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   留下这句令众人琢磨不透的话语后,齐泊沧骤然消失,比武台上只剩下了拿着请柬若有所思的凌晏和。   没了那压的认喘不过气的灵力,众人也纷纷缓过神来,周遭变得聒噪喧哗了起来。   “四海堂堂主!他竟然会出现在此处?!今日真是来值了!”   “话说堂主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给谁说的?莫不是他真如传言中好美色看上了我们之中的某位美人不成?”   “永不准入四海堂,看来真是将堂主彻底惹怒了,啧啧啧。”   “用些不正当的手段真是仙界的奇耻大辱,依我看着惩罚都算轻了!”   “我看那苏念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还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呢。”   “对啊,这凌远被赶了出去,那这苏念欢去了哪里。”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开始寻找苏念欢的踪迹。   而他们寻找的苏念欢此刻已经走出了四海堂,她面色惨白,看着门口一道长长得血痕时更是面色更差。   不中用的东西。   想着刚才那群人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苏念欢心中不免咒骂起凌远来。   若非因为他,她现在也沦落不到现在这个境况。   原本她还期望这对方能打压一下对面的势气,如今看来真是她将凌远高估了,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花架子。   若非她跑得快,如今就得被困在四海堂让那群粗人的唾沫星子淹了不成。   想到此处,苏念欢眼中添了分狠厉。   凌远不靠谱,她需要再找个靠山,苏念欢正想着。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以为是被人发现了惊慌地想走,却被人压得根本动弹不得。   她慌张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便和那熟悉的面具打了个照面。   “姑娘怕不是忘了和我家公子的约定。”   对方的声音清润含笑若是其他女子听到定要脸红一会,但此刻落到苏念欢耳中听着却如同厉鬼类似索命一般,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8章   艳阳高照,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少人停下了脚步围在了回春堂门口,竟是将平日里宽阔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看着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苏念欢的脸一下子就被气得羞红,迟迟开不了口。   “苏姑娘,你这是想赖账不成?”沈渺渺看着迟迟不肯开口的苏念欢,上前两步转身看向扎堆的路人,“昨日大家应当都看到也听到了,苏姑娘和凌公子是如何答应我们的。”   “若我们赢,你们就在回春堂外当着众人的面给我们道歉。如今凌公子重伤恐怕一时半会没办法前来此处,你和他情义深重来替他道歉不过分吧,苏姑娘?”   沈渺渺说到此处眯眼看向苏念欢,她故作惊讶的样子,语调微微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带着狡黠,“莫不是苏姑娘想要反悔?”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先忍不住了,加上在四海堂内的不满,一股脑地都指向苏念欢,话语更是如利刃一般扎在苏念欢身上,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   “阿渺。”叶朝颜看向周遭情绪亢奋的人群,上前拉了沈渺渺一把,朝人摇了摇头。   沈渺渺见状撅了撅嘴,没有再煽动周围人的情绪。   “苏姑娘,请。”   林清寒垂眸看着面前的苏念欢,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苏念欢闻言看向林清寒,眼神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而后她垂下眸子,攥紧的双手垂在身侧,不甘地朝着林清寒的方向鞠了一躬。   “昨日的事是我和凌公子的不对,在此我代替凌公子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看着苏念欢弯下去的身子,林清寒并没有说话,而后微微俯身看向凌晏和,“公子觉得如何?”   隔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林清寒看不到凌晏和的神情,但看着对方偏过头的动作他大抵能猜出对方心情并不怎么样。   “既然苏姑娘已经道歉,过往之事便随风而去,不再作数。”林清寒开口说道。   说到底是凌远和凌晏和有仇在,苏念欢不过是个附带的炮灰,林清寒也没打算怎么难为她,落下这句话后他便推着凌晏和走出了人群   而后沈渺渺朝苏念欢冷哼一声后便也跟着叶朝颜一同离开。   不过一会,回春堂外便只剩下了双目通红的苏念欢,她死死盯着四人的背影,眼眸中是压抑不住的狠厉。   ——   “要我说就是太便宜她了,这种人就应该让她在回春堂前站上几个小时,好好下一下她的面子。”   沈渺渺不满地推开了大门,吱呀吱呀的声音混着她不满的语气充斥在院子里。   叶朝颜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沈渺渺便哼哼唧唧地躲到了林清寒的身后,想要因此免除叶朝颜语重心长的训导。   林清寒被夹在两人之间颇有些无奈。   “来我房间。”   冰冷的声音落下的同时,沈渺渺下意识就松开了抓着林清寒衣角的手。   林清寒看着撂下话便独自回屋的凌晏和眼底一沉,他朝沈渺渺和叶朝颜露出个笑来,便跟在人身后进了屋。   至于沈渺渺,自然是逃不过叶朝颜的一顿训斥。   “阿颜,我错了,我下次不会那样了,能不能少训些时间?”   林清寒听着屋外沈渺渺求饶的呼喊声,将房门关上。   “公子叫我何事?”   林清寒转身看向凌晏和,原先脸上淡淡的笑意已经被敛去。   凌晏和没有应声,他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瞬间,林清寒手中骨扇幻化出来,细线和扇边的剑刃相碰,两者擦出的细微火花从空中落下。   这人发什么疯?!   林清寒抬手挡着铺天盖地的细线,眉头紧皱。   碰到细线的一瞬间,刺耳的哭泣声传来,彻骨的寒气从骨扇蔓延到他的手上,直往他体内钻,林清寒眼眸瞬间暗了下来。   对方竟然吞噬了幽鬼戒中的鬼魂。   但这并不足以拦住林清寒,他抬眸对上凌晏和那双漆黑的没有一丝情绪情绪的眼眸,握着骨扇的手腕一转,几乎在细线压在他身上将其压着半跪在地上的同时,黑骨扇也抵在了凌晏和的脖颈处。   细线停了动作。   林清寒抬眸看向凌晏和,对方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看得他不禁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连带着攥着黑骨扇的手也用了些力气,直接在对方脖颈处划出了一道血痕。   轻微的刺痛让凌晏和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面色愈发的冰冷凉薄,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勾起。   比起撕破林清寒那虚伪的面皮,防止其背叛在他心中份量更重。   没人知道这条狗会不会再反咬他一口。   因此,驯服恶犬是主人的职责。   他会让林清寒意识到,背叛的代价会有多严重。   凌晏和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手指猛然一收。   刹那间,林清寒瞳孔骤缩,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从心脏开始蔓延至全身,一瞬间便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握在手中的黑骨扇落了下来,被凌晏和接到手中,他冷眼看着脚下忍受痛苦的林清寒,手指摩挲着因用力指尖有些泛白。   林清寒跪在地上,他痛苦地咬着下唇不让一丝痛苦的呻.吟流露而出,湿漉漉的发丝贴胡乱地贴在他的脸上,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他的衣衫内,不一会铁锈味从他的嘴里蔓延开来。   可这并不能缓解噬心之痛,剧痛蚕食着他的神志,痛得他早就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的五感仿佛被剥夺了去,只能忍受着一次次如洪水般袭来的剧痛,告知他还活着。   林清寒蜷缩着身子狼狈地跪倒在凌晏和的脚前,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思绪都早就短成了一段一段,他整个人在无穷的黑暗中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想要搞清楚如今的状况,可那如利刃刺破胸膛的剧痛将他的精神折磨得有些破败不堪。   他从未觉得如此痛苦过,永无止境的剧痛让他如同被万箭穿心千次万次一般,折磨得他想要自我了断。   在牙齿要将舌头咬断的瞬间,他的下颌被人狠狠掐住,对方强迫他松了力气,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长时间的疼痛让林清寒早就失去了对痛感的感知,因而噬心之痛停下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恍惚,直到有人粗暴地用手帕擦拭着他嘴角的血渍,他的思绪才渐渐回笼,面前的黑暗也再一点点散去,他的五感也再慢慢恢复。   等林清寒的眼睛能看到事物的时候,他再次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眸,对方眼中似乎还有隐约的怒意。   林清寒几乎是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认出面前的人是凌晏和,一本文里的主角,而他现在正在这本书里,接受着对方的折磨。   凌晏和看到身下人神志逐渐清明,几乎没给人缓神的机会,操纵细线绑住林清寒的右手,将其举到了他的面前。   在黑骨扇划破手腕的瞬间,林清寒是没有感受到疼痛的,先前的折磨已经将他痛觉的感知系统彻底搅乱,只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滑落时,他才意识到,原来手腕被人划破了。   下一秒,林清寒便感受到冰凉的指尖狠狠抚过划破的伤口,而后用力地擦在他的脖颈上,浓郁的血腥味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下意识便想躲开,可还没等他动作起来便被人狠狠钳住下巴,让他无法动弹。   “太臭了。”   阴鸷的声音落在林清寒的耳畔,将他脑海中散落一地的乱珠一颗颗串了起来。   “系统,他折磨了我多久?”   林清寒在心里问着系统。   【换算成宿主你们世界的时间计量是两个小时。】   闻言,若不是现在痛得没有任何力气,林清寒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对方这般折磨了他两个小时,仅仅是因为齐泊沧留在他身上几乎闻不到什么的味道。   疯子。   林清寒看向凌晏和,他看着对方阴郁的眼眸,心中的怒火愈烧愈烈,将他眼尾都烧得染上了一抹淡红。   凌晏和看着身下人眼中藏不住的怒意,抬手狠狠抹在那双好看的眼眸上,鲜血为林清寒的眼尾上了一道艳丽的赤红,将他那白玉般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冶,如同要吃人喝血的厉鬼美人一般。   “我会杀了你。”   怒火几乎要将林清寒的骨骼都焚烧成灰烬,将他的理智全部吞噬,可此刻他平静地和凌晏和对视,平静地将心中叫嚣着的欲望直白地宣泄出来。   闻言,凌晏和那如死潭水一般的眼眸仿若倒影出对方的怒火,在他眼中烧出一抹亮意,他俯下身子,拿起扶手上沾着血迹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林清寒身上的血迹。   两人靠着极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温热的气息混着浓郁的血腥味相互交织。   若是旁人看了,定要觉得他们是抵死缠绵的爱人,正温情的缠绵在一起诉说着彼此对对方浓烈的爱意。   “好,我等着那一天。”   凌晏和有些懒散的声音传来,故意拉长的尾音像是在林清寒心头狠狠添了一把火,他抬眸看着对方面上的笑意,以及其眼底冰冷又兴奋的情绪。   原先迂回走剧情完成任务的方案彻底被林清寒扔到了烈火中烧了个彻底,手腕上的刺痛一阵一阵的,刮蹭着他的神经,让他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狠厉。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凌晏和。   整整两个小时的穿心之痛,他会双倍,十倍,甚至百倍奉还给凌晏和。   【当前信任值:-5。】 第9章   “家主,是晚辈无能轻敌了对方,请家主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苏念欢恭敬地跪在地上,她忐忑地等着家主发落。   座上的男人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正抚摸着一面容姣好的少女,而他身旁的少年正端着一盘颗颗饱满的葡萄。   这两人正是白日出现在四海堂的苏家子弟。   少女娇羞地趴在男人怀中,而后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念欢,她轻笑一声,语气里的奚落藏都藏不住。   “姐姐,你不诚实。”   “今日我和哥哥在四海堂可是看到了姐姐的比试,姐姐被一个普通卑贱的妖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到了家主这里便成了轻敌疏忽了,姐姐难不成是想欺骗家主不成?”   在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威压施下,苏念欢的脊背瞬间被压得落了下去。   她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指甲穿破掌心的刺痛感让她稍稍缓过神来。   “晚辈不敢。”苏念欢几乎是哆嗦着将这句话说完。   可那威压并没有撤去,反而是又加了一道,几乎瞬间便将苏念欢逼着吐出了一口鲜血。   “哎呀,姐姐吐血了,家主你看啊。”   少女小声惊叫一声,话语中的窃喜毫无隐藏地显露出来。   “请家主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苏念欢强忍着阵痛,硬是憋着口气将这句话讲完,连带着牙齿都在打哆嗦。   屋内一阵沉默,只能听到少女清铃般的笑声。   “啪——”   就在苏念欢要撑不住被威压震晕过去的瞬间,她脊背一轻,一张请柬甩在了她的面前。   “杀不了他,你便不用再回苏家。”   威严的声音落了下来。   “多谢家主。”   苏念欢松了一口气,境界强压后的眩晕感涌了上来,她面前一阵阵发晕,她咬牙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将面前的请柬抓在手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姐姐既然得了好处便退下吧,不要饶了家主的兴致。”   少女抬手抓着男人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不屑地冲着苏念欢说道。   “晚辈告退。”   苏念欢忍着剧痛直起身子,朝座上缠绵着的家主行了一个礼。   转过身的瞬间,她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她眉间的阴郁几乎凝结出了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她的体内。   苏念欢将手中的请柬死死攥住,脑海中闪过那戴着半张面具的面容,心中的恨意波涛汹涌。   —   龙湖山庄。   许姬坐在铜镜前,艳丽的面容显露在铜镜上,她得一只手搭在跪在脚边的侍女头顶,另一个侍女则小心翼翼地给人手上涂抹蔻丹。   “公子情况如何?”   许姬偏眸看向恭敬地站在她面前的侍卫。   面前的侍卫闻言骤然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声音闷声传来。   “公子,公子还未醒……”   “咔嚓——”   不等侍卫说完,他的脖颈便被强大的灵力直接拧断,骨骼错位发出骇人的声音。   许姬面色如常,而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却因为这惨烈的场面打起来哆嗦。   鲜红的蔻丹涂抹在了她的指尖,顿时,屋内的气氛便冷了下来。   两个侍女吓得连忙跪下,砰砰地磕头,“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许姬看着指尖的一抹红色,眉头微皱。   刹那间,两个侍女便惊恐地捂住了嘴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而后她们睁着眼倒在地上,手心处还握着一块沾满鲜血的软肉。   “聒噪。”   许姬起身跨过屋内的尸体,她推开了房门,外面的侍卫瞬间单膝跪了下来。   “备车,去天海阁。”   —   林清寒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理智还未回笼,只知道出门碰上了沈渺渺将人吓了一跳,而后就是叶朝颜冷脸过来将他训斥了一番给他手腕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浴桶里,身上的血腥味已经除去。   林清寒抬起右手看着手腕上包扎着的一层厚厚的纱布,阵阵刺痛一遍遍地提醒他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看着那清澈的水,眉头越皱越深,而后他烦躁地拍了一下水面,水珠溅起打在他的脸上。   林清寒回想起方才心中滔天的怒意和杀意,他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被凌晏和影响了,他竟然想杀了对方。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并不是个有道德的人,但他不接受自己的失控,更不接受被别人引诱的失控。   想起凌晏和那双死寂的眼睛因为他的话而泛起涟漪的样子,林清寒更不爽了。   原先林清寒是想慢慢试探,他需要摸清凌晏和的性子后再取得对方的信任,以保证能完成支线任务。   但现在这个想法被他否决了,这么温和的方法不适合凌晏和。   凌晏和是个疯子,他在原文里是个偏执疯狂的人,会因为原主的再次背叛将人活活扯断四肢又给人留有一□□气,在原主刚燃起生的希望时将人直接扔向烈火中的人。   而现在,凌晏和即使并不信任他,在看到别人接近他时,凌晏和会用共生蛊活生生折磨他两个小时,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为了给他个教训。   “啧。”   那种被任务压着不得不突破自己原则的感觉让林清寒很不爽。   或许,他一开始对他和凌晏和关系的定位便错了,他以为二人共处同样的困境之下并且有着同样的敌人,他们是合作关系。   但凌晏和眼中,林清寒至始至终都是他的一条狗,只能在他脚下匍匐摇尾,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凌晏和并不在意他的生死,他在凌晏和眼中只是个物件,得不到便只能毁掉不可落在别人手中。   这种关系不对,先前的优势在种下共生蛊的时候便已经发生了倾斜,他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境况。   他需要让凌晏和意识到,他林清寒无法被其掌控。   林清寒靠在浴桶上,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那清澈的水面。   “系统,我要看你有的所有资料。”   【已为宿主整理出全部剧情。】   林清寒一目十行地看着,直到目光落在某处时骤然停下来。   “百春藤,能治百病压制邪物,或许是个破局的关键……”林清寒不自觉地呢喃着。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将注意力都放在面板上的时候,胸口处显现出了一朵赤黑的花骨朵,只一瞬间便再次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三天里,林清寒几乎连房间都没有出过,他将全文仅有的剧情反反复复看了,期间都是沈渺渺和叶朝颜轮流给他送饭,估计她们二人也是觉得他受了刺激也不敢打扰他,将饭送到门口便离开。   所以,天海阁拍卖这一日,林清寒刚出屋看到站起来的凌晏和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原文里,他记得凌晏和是拍卖会得到百春藤这神药后才站了起来。   “林公子身子硬朗,连我都没有想到能恢复得如此之快,但还是要注意一段时间。”叶朝颜像是看出了林清寒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多谢姑娘。”林清寒向叶朝颜道谢后打量了一下凌晏和。   先前这人身上总是带着病态混着他眉间散不去的阴郁像个来索命的煞神,如今病态散去倒显现出他少年的稚气,只是没什么表情的神色让他依然有些疏离。   如今凌晏和穿着墨蓝长袍,墨发垂肩,长身玉立,倒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凌晏和看向他的时候,林清寒将目光收了回来,跟二位姑娘道别后便准备前往天海阁。   “林清寒。”   在林清寒要上马车前,叶朝颜叫住了他,他回过身有些诧异地看向叶朝颜。   “等你回来,我想和你谈谈。”   叶朝颜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沈渺渺就躲在叶朝颜的后面时不时探出来看他一眼,又有些怯地收回了动作。   林清寒朝叶朝颜点点头。   前些日子确实吓到她们了,他应该给她们一个交代。   林清寒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下坐到了凌晏和的对面。   马车渐渐走动了起来。   “记得平安归来!”   在走出去有些距离后,林清寒听到少女呼喊出来的叮咛,他闻言垂眸眼角染上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就敛去了神情。   马车内一片寂静,前些日子还在刀剑相向的二人如今却宁和地坐在同一辆马车内一言不发。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来。   林清寒率先下了马车,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天海阁。   天海阁是个五层高的楼阁,整个楼阁都华贵万分,在烈日下整个楼阁竟然闪出阵阵金光,倒像是从天而降的仙中阁楼。   天海阁是仙界最大的交易场所,它这里的法器宝物都是独一无二且数不胜数的,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仙界的藏宝阁。   里面的宝物并非金钱便能买到,听闻其阁主是个随性的人,宝物一向是只和有缘人做交易,来者就算是真仙期的仙人不合他的眼也休想进天海阁。   这拍卖会也是阁主给众人的一次进阁的机会,他会给看中的人发请柬无论是乞丐还是世家家主都有可能收到,收到的人便可进入天海阁,用同等的代价来拍卖展览出的东西,这个代价不止是金钱。   原文里,凌晏和和叶朝颜得了请柬进入天海阁后,碰巧遇上里面大乱,机缘巧合下凌晏和落入天海阁的地下得到了神树的残骸——百春藤。   此物不仅可治百病,还可以压制邪祟之物,可谓是新手礼包最实惠的宝物了。   凌晏和用此治好了原先的腿疾,并且此物还帮他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天魔骨,助他突破筑基期,并且此后只用了十天便到了金丹中期。   至于其中的种种细节,林清寒并不知晓。   这确实是凌晏和踏上逆袭之路的起点,只是不知这次对方是否还会这般好运。   林清寒偏头看向刚下马车的凌晏和,他含笑看着对方,“公子,请?”   凌晏和抬眸看他,微微挑眉,应着他的话率先走向了天海阁,在路过他身边时,林清寒听到了对方落在他耳边的一声轻笑。   “你应该记住你的主人是谁了。”   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上前两步,抬手落在他的衣襟上,纤细的手指划过衣边带着些许温热。   他只要微微垂眸,便能透过衣领看到对方修长白皙如玉的脖颈,明明是个男子脖颈却纤细的仿佛轻轻一捏便会折断一般。   下一瞬,原先抚在他衣襟的手指一勾,将他勾地微微俯下身子,对上林清寒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自然是公子您。” 第10章   一只手压在了林清寒的后脖颈上,那双依然含着笑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林清寒抬眸对上了对方深意流动着的黑眸。   “记得便好。”   说罢,凌晏和抬手拍了拍放在衣襟上的手,而后转身朝着天海阁入口而去,徒留林清寒还站在原地。   林清寒不悦地看向凌晏和的背影,他的后脖颈的刺痛并未消散,对方那只手带来的冰凉还附在他的皮肤上,仿若被一只从水鬼掐住一般,让他脊背都有些阴冷。   他有些烦躁。   林清寒蹙眉对自己突然而来的情绪有些疑惑,但他没有细想,以为是太厌恶凌晏和因对方的触碰有些应激了。   在门口的人回过头打量他的时候,林清寒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神情快步走了过去。   “一份请柬只许一人进入。”   没有什么情绪的话语从门口的侍卫嘴里吐了出来。   林清寒并没有请柬,齐泊沧给他的是一个令牌,看来对方并不想让他作为一个普通客人来参加这场拍卖会,并且还给他准备了一份独特的礼物。   看着侍卫那双黑白分明没有情绪的眼睛,林清寒取下来挂在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令牌递给了侍卫。   那木制的令牌落到侍卫粗糙的手掌中时,对方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像是在确认木牌上的刻字。   林清寒眯眼看着侍卫的动作。   “还请二位公子先去偏房换了衣服,洗去一路的风尘再进入天海阁。”   侍卫抬头将令牌递给了林清寒,面上带了些讨好的笑意。   林清寒了他一眼微微挑眉,而后拿过令牌抬眸看向凌晏和。   凌晏和垂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不一会,一位风资妖娆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身上的浓郁的胭脂粉味顺着风扑了林清寒一身。   “二位公子,请。”   女子看向林清寒,眼中含羞不敢多看,说完这句话后便连忙转身急匆匆地给两人领路。   林清寒被那胭脂味熏地皱了皱眉,见女子快步走在前头后,他抬脚跟上。   看着林清寒不解风情的动作,凌晏和微微挑眉。   在三人走后,一阵微风吹来,门口的侍卫身体一僵,眼神再次变得麻木无神。   一片粉嫩的花瓣随着风慢悠悠地飘在空中。   刹那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细线斩成两半,破碎的花瓣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等待着接下来被个踩入尘土的命运。   女子带着二人从偏门进入了天海阁,并将两人引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林清寒看着只一间的厢房眉头微皱,难不成要让他和凌晏和在一个房间内换衣裳?   想到此处,林清寒甚至能感受到从头顶上投下来的探究目光,让他头皮有些发麻,将他原先压下去的烦躁再次勾了起来。   在他忍无可忍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女子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娇羞地看着林清寒,小声地说道,“公子的房间在后面,还请公子随我多走几步。”   林清寒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转身跟着女子离开,他并不想和凌晏和独处。   没等他走出两步,有个东西爬上了他的手腕。   林清寒骤然停下脚步,他猛然抬起右手将衣袖拉开一些,便看到系在他手腕上的一段白色丝线。   手腕上的细线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视一般,亲昵地贴在他手腕上,一下又一下地蹭动着,先前手腕上的伤还没愈合,如今被那细笑的东西蹭动勾起了丝丝刺痛。   林清寒眼底一沉,那细线仿若在他心中放了一把火,他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凌晏和正站在厢房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海阁内有些昏暗,对方的影子打在地上拉得很长。   林清寒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公子?”   女子疑惑地回头看着停下脚步的人。   林清寒回过神来,他将神色收敛起来,朝女子点了点头,而后将衣袖往下拉了一下,跟在了对方身后。   对方在警告他。   但他偏不要随了凌晏和的愿。   女子将林清寒引到了厢房门口,她头一次见到如此标志的人,正想抬头同对方说些什么,却对上了那双冷的吓人的眼眸,原先的怀春情愫骤然消失消散。   她连忙低下头,背后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公子的房间,小女子便先行退下了。”   林清寒看着原先一步三回头的女子,如今却面色苍白低着头仓皇地离开,他有些疑惑。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面前的厢房上。   不知道齐泊沧准备了什么给他。   林清寒抬手推开房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他微微皱眉。   这屋里全是齐泊沧的味道。   屋内的陈设华贵的吓人,地上铺着大片的绒毯,金丝楠木的桌子上放着一面铜镜和数不清的胭脂粉,屏风将紫檀幔帐床和挂着衣服的架子隔开,上面还绣着一颗正盛的桂花树。   唯一不搭的便是正对着屏风摆放了一盆枯萎的盆栽,在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林清寒将房门关上,他弯腰将鞋袜褪去,光滑白皙的脚微微弓起,纤细圆润的脚趾先踏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将脚踝线条显得更加流畅优美,洁白的绒毯都不足那双脚的半分。   他赤脚踩在绒毯上,缓步朝着衣架走去,行走间隐约能看到脚背上清晰的静脉纹理。   角落里,背对着林清寒的盆栽上的枯枝竟缓缓长出绿芽来。   林清寒停在了衣架前,他抬手拂过上面挂着的一件件衣服,最后停到了一件宽大的红衣上,将那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衬得更像莹润通透的白玉。   枯枝上的绿芽因他的动作缓缓舒张开来。   林清寒看着那熟悉的红衣低声轻笑一声,他的声音本就清凌悦耳如今含着笑更是添了几分婉转妩媚出来,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将手收了回来,动作轻快利索地将外衫褪去,而后他的动作逐渐变缓,隔着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他将手搭在腰间,那劲瘦的腰肢在他的动作下若隐若现。   枯枝上的绿芽飞速生长着,只是眨眼的功夫连花苞都长了出来。   而后忽地衣架上的红衣被人拽得飞了出来,而后轻飘飘地落在了角落的盆栽上,将它盖了个完全。   林清寒快速在衣架上拿了件黑色劲装穿上,而后他直接拉开屏风朝着那怪异的盆栽走去。   看着正衣衫下扭动着的枯枝,林清寒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抬手按住了不安分的细线,缓缓蹲了下来。   看着突然停下动作的枯枝,他干脆利落地将那红衣掀开甩了出去,红衣还没落地便已经从空中烧了起来,灰烬飘落下来,将洁白的绒毯染上一片脏污。   林清寒看着面前含苞待放的枯枝,忽地露出个笑来,他抬手摸上那花苞。   那花苞像是感受到什么,亲昵地贴在林清寒的指尖。   “嘶。”   林清寒的指尖被刺了一下,花苞贪婪地吞掉他指尖上的血珠,而后缓缓绽放露出了金色花瓣。   林清寒闻到了熟悉的花香味。   “登徒子。”   林清寒看着那绽放的桂花,低声骂道。   看着还欲开放的枯枝,林清寒抬手准备用火将其烧掉时,手中的细线骤然解开,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将这桂花枝斩断。   被斩断的桂花枝瞬间枯萎,绽放的桂花也已干枯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做完这一切的细线又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他的手腕上,这次连骚动都不再有了。   林清寒闻声微微皱眉,忽地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抬起右手在盆栽旁叩了两下,清脆的响声再次传来。   “咚咚咚——”   不急不慢的敲门声传来,林清寒微微挑眉收了动作,他站起身来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反倒是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拍了拍身上染上的灰尘,将门打开,一阵风迎面而来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味道吹散了不少。   屋外,凌晏和一身白衣站在门前,他手中拿着把折扇,背对着昏黄的灯光,倒是显得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模样。   如果忽略了对方落在他身上的探究目光的话。   林清寒没去理凌晏和,他抬手将门关上,站在门前跟凌晏和错开一些身位,等着有人前来将他们引去拍卖会。   凌晏和靠在走廊上的栏杆处,垂眸打量着林清寒,从他的后颈一路向下,落在腰间时顿了片刻。   他手中的细线忽地扭动了一下似乎想要从他掌中逃出去,但被人按了回去,瞬间便软趴趴搭在凌晏和的指尖上。   果不其然,没等他们二人在外面等上多久,便缓缓走来一个侍女。   “请二位公子戴上面具,随奴婢前往拍卖会。”   侍女微微蹲膝,将手中的东西举到他们面前,是两副一模一样的面具。   林清寒打量了一下那两副面具,他偏眸看了凌晏和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动作,他抬手从中拿了一张戴到了脸上。   等他戴好后,凌晏和才将另一副面具拿走。   死疑心病,林清寒在心中暗骂一句。   “二位公子这边请。”   林清寒跟在侍女身后,原先狭窄的冷清的走廊逐渐宽阔起来,面前的布置也越来越华贵。   侍女将他们二人领到了三楼,林清寒瞬间就皱起了眉。   三楼喧闹无比,跟他们戴着相同面具的人聚在一起,或笑或惊叹地交流着什么,即使隔着面具林清寒仿佛都能看到他们面上贪婪渴望的神情。   令他戒备的并非是这群已经有些神经质的人,而是满屋子的妖气和挂在三楼门口的告示。   上面列着今日拍卖的展品,一共十二件,前十一件都是法器,最后一件上面却写着的是一只五百年修为的大妖。   这只大妖便是致使天海阁大乱给了凌晏和趁机得到百春藤的源头。   “我们可以去看一下展品吗?”林清寒突然开口问道。   原先还在看告示的凌晏和闻言将目光落在了林清寒身上。   “二位公子是少爷的贵客自然是可以的。”侍女恭敬地回道。   “劳烦姑娘了。”   “公子请随我来。”   林清寒向前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凌晏和,他微微挑眉,扬唇轻笑,“公子,不和我一同去看看吗?”   凌晏和抬眸看着林清寒那双含笑的眼眸,和那张扬的笑,像个引诱猎物进入圈套的猎人。   看着对方几乎是有些挑衅的目光,凌晏和迎着他的目光,忽地向上前走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好啊。”   林清寒对上了他那有些玩味的目光,低沉的声音混着戏谑的意味落在他耳边,将他心中的死死压下去的烦躁混着不肯让步的不服气轻飘飘地勾了出来。   他果然还是讨厌凌晏和,林清寒这样想着。 第11章   拍卖会上的每一件展品都被单独存放在了一个房间,侍女引着林清寒和凌晏和两人一路走过。   随着深入林清寒心中的疑惑便更多一分,心中的烦躁愈发得强烈,他的身体在抗拒往深处走。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今的林清寒是一个会趋利避害的妖,他比旁人更能意识到整个走廊上弥漫着的浓郁妖气,浓烈得几乎将他熏得有些反胃。   等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时,林清寒身体竟然小幅度地颤栗起来。   林清寒抬眸看着面前的房门,这是那只五百年大妖所在的房间,里面浓郁的妖气几乎压得他快要无法动作。   里面的妖十分强大。   但同时,他闻到了从门缝中飘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   “我们奉齐公子的命令前来查看这件展品的情况,让我们进去。”林清寒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抬手将令牌拿出举到侍女面前。   侍女怔愣地看着面前令牌上的刻字,面上闪过一丝纠结,但最后她还是朝二人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林清寒见状抬手就要将门打开,却被一只手压住了动作。   他抬眸看过去,凌晏和正垂眸看着他。   “公子如今拦我是反悔了?”林清寒压住甩开对方那只手的强烈想法,挑眉地看向凌晏和反问。   凌晏和垂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而后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收了回去。   林清寒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了房门。   几乎是一瞬间,一道风刃只冲他的面门而来。   “铮——”   黑骨扇飞出将这风刃硬生生接下。   林清寒面色一白,里面的大妖至少是化神前期。   等风刃散去后,林清寒看到了屋内那巨大的铁笼,和笼子里的庞然大物。   对方看向它这边,那双白金色的眼睛将顶在原地,一瞬间脊背腾升起强烈的凉意,全身都在叫嚣着催促着他离开。   林清寒一咬牙,嘴里蔓延出浓郁的铁锈味,舌尖的刺痛让他从那强大的威压中回过神来。   真不愧是五百年化神期的大妖。   他没有后退的可能,那侍女并未信他们的话,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但好在那大妖被铁笼困住,只能用法力发起远程攻击,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着那大妖,林清寒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奋,是碰上强者的雀跃。   趁着下一次攻击未到前的间隙,林清寒将凌晏和一把拽进屋内,而后门被狠狠关上。   “你要干什么?”凌晏和垂眸看着紧紧被攥紧的衣袖,幽黑的眼眸中带着探究。   林清寒抬手挡住再次冲来的风刃,他顾不上手臂被震得发麻的感觉,直接抬手拽住了凌晏和的衣襟,将人拉到他面前,“我要他的妖丹。”   “公子难道不想要吗?”   凌晏和只是挑眉看着他毫不掩饰的野心,那双沉寂许久的眼眸似被他感染一般,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亮意,与此同时不加掩饰的怀疑也都被林清寒看在眼里。   下一瞬,林清寒直接将凌晏和推开,他连忙抬手去挡却只来得及将风刃打偏些,瞬间刺痛从他脸颊处传来。   “啧。”林清寒抬手抹去血迹,一道鲜红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鲜艳无比,他偏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凌晏和,眼神淡漠,“既然公子不敢拿,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给凌晏和反应的机会,林清寒上前两步直冲向屋内那巨大的铁笼。   铁笼内的正禁锢着一只苍老的猎鹰,它已经完全失去的人形,庞大的妖身被笼子囚禁,铁链穿透了它灰色的翅膀将它死死钉在了原地,干涸地血块粘在那早就没有了光泽的羽毛上。   林清寒对上了猎鹰的眼睛,那双浑浊没有神气的白金色眼眸。   刹那间,几乎是数道风刃朝着他袭来,林清寒蹙眉抬手阻挡。   火焰和风刃相冲,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   林清寒咬牙顶着这些利刃朝那铁笼快步过去,他的身上不止一处被利刃划破,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但他丝毫不在意目光只落在铁笼里的猎鹰上。   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将风刃吞噬,林清寒握着黑骨扇骤然一挥,面前坚硬的铁笼硬生生被他划破了一个口子。   他动作敏捷干脆,几乎是破开铁笼的刹那,手腕一转,骨扇直直冲向猎鹰的心脏。   早就没了生气的猎鹰在被刺穿心脏前,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   黑骨扇穿透了猎鹰的胸膛,鲜血溅到了林清寒有些苍白的脸上,他面色冷漠地将骨扇抽出,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皱眉擦拭着脸上和扇子上的血迹,而他脚边躺着巨大的妖尸,这场景将他活脱脱衬得像个取人性命的修罗。   林清寒蹲下身,抬手抚过猎鹰的眼睛,那双白金色眼眸永远地合上了。   就在他想要伸手探向尸体的丹田时,腾空而现的细线缠在了他的腰间,一瞬间他便被人拉了出来,后背撞上了宽阔坚硬的胸膛。   铁笼内乍现出阵阵血光,倒在地上的尸体逐渐融化,血肉骨骼如同流水一般在屋内流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掩住鼻息。   若是刚才他还待在原地,怕是也要被这阵法练成血水不成。   林清寒蹙眉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境况。   凌晏和垂眸看着可以说是靠在他怀中的林清寒,对方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染在他身上。   细线缠在林清寒劲瘦的腰间正不安分地蹭动着,仿佛是在不断摩挲。   林清寒被骤然推开的时候还有些发愣,他蹙眉看向身后神情晦暗的凌晏和,等腰间的细线缓缓抽出惊得他不禁身体紧绷时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他竟然是靠在凌晏和怀里的?!   一瞬间,林清寒的表情有些扭曲,在看到对方退开的距离时,他心中的不悦涌了上来。   都是直男有必要这么如临大敌地退出二里地吗?   铁笼内闪烁的妖丹打断了林清寒的思绪。   白金色的妖丹立在血泊之中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灵力,是突破境界的绝佳珍宝。   在林清寒准备上前一步时,一根细线将那妖丹缠绕住扯出了血泊。   林清寒回头便看到凌晏和将那妖丹拿在手中。   “这倒是个不错的东西。”凌晏和将那妖丹把玩在手中,戏谑地看向面前的林清寒。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焦急的喊声。   “公子这是不打算给我了?”林清寒站在原地,抬眸看向凌晏和。   凌晏和并未作声,他垂眸看着林清寒,黑沉的眸子等着他打量他,似乎想看他作何反应一般顽劣地逗弄着。   妖丹在凌晏和的手中散发出异样的红光。   “务必要将屋内的人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外面传来狠厉的喊声。   林清寒看着靠在门口的凌晏和,忽地一笑,一个令牌被甩了出去,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既然公子想要,那便独自和门外的人解释吧。”   刹那间,无数桂花花瓣从房间内各处涌了出来,将林清寒拥在中央,他朝凌晏和张扬挑衅地一笑,而后随着花瓣一同消失在了房间内。   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凌晏和垂眸看着地上的东西,眼眸里暗潮翻涌犹如在酝酿恐怖的狂风暴雨。   他弯下腰将地上的令牌捡起,“齐泊沧”三字鲜艳无比,像是被人喂养了鲜血一般。   “这就是你的计谋?”凌晏和眯眼看着手中的令牌,他的眼眸黑沉如墨,眼底翻涌着滔天的黑雾。   “砰——”   房门被人撞开,只一瞬密密麻麻的细线便从凌晏和背后生出,不给门口的人反应的机会,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缠着黑雾的细线从凌晏和身侧飞出,鬼泣声和惨叫混合在一起。   “很好,林清寒。”凌晏和捏着手中的令牌,他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炼狱般的场景,目光骇人,冰冷的话语里压抑着怒气,“这是第二次。”   —   芙蓉幔帐床上,隔着薄纱能隐约看出床上躺着个黑衣男子。   林清寒睁开眼时先看到的便是头顶上赤红的幔帐,艳丽的颜色看得他眼皮一跳,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那该死的花瓣带到了床上。   先前林清寒只打算将大妖惹恼让凌晏和与其苦战一番自己独自去寻找百春藤,直到他闻到大妖房间内的一抹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时才反应过来。   原文里寻找百春藤的关键不在于大妖作乱,而在于齐泊沧。   原先他只觉得奇怪,按齐泊沧的性子不至于只是弄个偷窥的枯枝就算完事,等看到那大妖的时候他骤然串明白了原文的完整剧情。   齐泊沧当时是故意将叶朝颜和凌晏和引到大妖房间的,到时二人与大妖打斗,他便可以趁此将叶朝颜揽走。   而那大妖本就将死,天海阁早就愁得焦头烂额,而被留在原地的凌晏和便成为了送上门的背锅侠。   只不过现在被掳走的人换成了他。   林清寒想起自己离开时凌晏和那近乎要吃人的眼神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凌晏和也并不吃亏,五百年修为的妖丹,还和他同是风灵根,短时间内至少可助他突破至元婴期了。   况且对方有主角光环,区区天海阁的人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顶多就是受点伤。   他相信凌晏和能应付这点小小的麻烦。   想至此处,林清寒心情大好,眉眼上都染上了笑意,他起身准备下床摸一摸周围的情况。   “咣当——”   沉重的铁链因他的动作发出剧烈的响声。   林清寒一愣,偏头看向左手上套着的锁链,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锁链的另一端连着床头的石壁上,林清寒估摸了一下,这锁链的长度大概只允许他在这张床外的两三步内活动。   林清寒没有片刻犹豫,黑骨扇骤然出现空中而后狠狠朝着铁链劈去,刀刃和玄铁相碰擦出耀眼的花火。   等火花熄落在空中后,那铁链上竟然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清寒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带着熟悉的花香味,缠绵在林清寒的周围。   忽地,林清寒身子一僵,黑骨扇骤然飞到他的身后。   想象中的血腥味并没有传来。   林清寒的手腕被人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指在他腕骨处轻轻摩挲,陌生的触感让他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你果真选了我。”   清甜的桂花香气,强硬地掠夺走林清寒周遭的空气,侵略性地将人笼罩起来。 第12章   齐泊沧出现在林清寒的身后,他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面前人的耳畔,感受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和反应过来的挣扎,眼底惊起一波暗潮。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对方一路的果敢抉择都落在他的眼里。   齐泊沧抬手抚摸着林清寒的手,从腕骨处轻轻摩挲,指尖一路划到对方的指节上,他轻轻点了一下,被戳动的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他从林清寒手中将黑骨扇慢慢抽出,而后扔到了地上像是丢弃碍事的物件一般。   他俯看着林清寒的侧脸,指尖从对方的手腕上划过其纤细的脖颈,细腻的皮肤让他半眯着眼,他抚过林清寒的耳后,见人身体骤然紧绷,齐泊沧将指尖收回,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   “我找到你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林清寒感受到身上令人不适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方有些戏谑的声音,他骤然回头便看到身着红衣的齐泊沧已经没什么正形地躺在了床上,正含笑看着他。   林清寒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齐泊沧只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并非真的是男女通吃。   否则,他必定会将人阉了然后大卸八块将人塞到酸菜坛子里。   林清寒眼底闪过一丝寒意,随后被他不动声色地敛去,他抬眸看向齐泊沧,而后抬起左手晃了一下,连接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齐公子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林清寒挑眉闻道。   齐泊沧看着他的动作点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见林清寒的神情并不友好,他才开口解释,“我在外面的名声你不是都清楚?”   说着,齐泊沧坐起身子,直直地看向林清寒,狐狸眼睛微微一勾,“登徒子自然是这么待客的。”   这是将林清寒说他的话还了回来。   林清寒闻言不认输地看着齐泊沧,他微微挑眉,“我可是抛弃我那心狠手辣的公子选择你,这样对我可真是让我寒心啊,齐小少爷。”   话落,齐泊沧原先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被敛去,他半眯着眼看着林清寒,“你还知道些什么?”   林清寒看着对方戒备的神情,故意拖长了腔调,“我还知道你是一只半妖。”   “咔擦——”   林清寒抬手将落在床上的锁链举起,原先只冲他而来的花瓣扎在了坚硬的铁链上,原本刀枪不入的铁链竟然被一片小小的花瓣给拦腰斩断。   林清寒站起身甩了甩手,套在他手腕上的铁圈化成了桂花瓣飘落了下来。   “别心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林清寒没去看齐泊沧阴沉下来的神色,而是拍了拍衣袖弯腰将被冷落在地上的黑骨扇捡了起来。   “你还是只桂花妖,想来你的母亲应当是桂花树精……”   骨扇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手心,将齐泊沧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忽地,林清寒修长的腿压在了床沿上,黑骨扇抵在齐泊沧的下巴处,逼得人微微抬头仰视着他。   “怪不得齐家先前不肯认你回去。”   林清寒轻启薄唇吐出刻薄的话语,他垂眸看着眼中染上怒意的齐泊沧,勾了勾唇角,“林清寒。”   话落,齐泊沧被他突如其来转移的话题整得愣了一下。   下一瞬,骨扇轻轻拍在了齐泊沧的脸上,一下又一下,不疼但侮辱性极强。   “可要记好了。”林清寒顽劣地看着齐泊沧,称得上恶劣的话语落了下来。   齐泊沧看着林清寒的目光,眼底情绪波涛汹涌,他抬手将骨扇压在了自己的侧脸上,而后他直勾勾地看着林清寒微微偏头在扇骨上落下一个吻。   “在下记住了。”   林清寒蹙眉看着对方眼中说不明白的情绪,在对方动作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骨扇抽了出来。   这人什么毛病?   林清寒不悦地看了一眼齐泊沧,而后又一言难尽地看了看被玷污的扇子,神情扭曲了一下,最后将扇子在白净的床上狠狠蹭了两下心中的膈应才压了下去。   齐泊沧就维持着先前的动作,眼眸晦暗地看着林清寒。   林清寒做完一切后抬头看向齐泊沧,看着对方头顶上40的数字,古怪地看了齐泊沧一眼。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林清寒没有再去看他,而是掀开床上的幔帐走了出去。   出去后他才发现齐泊沧竟然将他带到了地下的暗室里,这里的摆设和先前他去换衣服的屋子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暗室里有个巨大的石门,林清寒上前两步走到石门面前,他抬手抚上去感受其纹理。   粗糙的石面划过他的掌心,林清寒用力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开。   他方才也并未找到什么可以镶嵌东西的空处。   林清寒双手环抱看着面前这个无解的石门,他有一种预感,石门背后的是百春藤。   但现在他没有找到打开这扇门的方法。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林清寒收回思绪,回头看向朝他走来的齐泊沧。   “你想要打开这扇门?”齐泊沧看向林清寒问道。   林清寒点点头,并没有做隐瞒。   “如果我帮你打开门,会有什么奖励吗?”齐泊沧笑着问他。   林清寒闻言倒真是想了想,而后他抬眸看向齐泊沧,“你想要什么?”   齐泊沧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选我?”   林清寒挑眉看着他,似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那个主人怕是不好相处,若是他见到你将你杀了如何?”齐泊沧轻叹一声问道。   林清寒闻言想到凌晏和那个快气疯了的目光,眼眸微弯,轻哼一声说道:“他杀不了我。”   齐泊沧看着他坦诚的样子忽地一笑,而后抬手想要去触碰他的手,没等林清寒有什么动作,他手腕上的细线倒是先蹦了出来横在了齐泊沧的指尖前,仿若齐泊沧再近一步便会直接将他的手砍断。   齐泊沧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东西,“这是?”   林清寒看着那舞动的细线眉眼一压,不悦地抬手将它按了回去,声音冷了几分,“不用理它。”   看着林清寒的动作和表情,齐泊沧垂眸轻笑大抵明白了什么,微微摇头低声道,“他竟不是把你当个物件。”   “什么?”林清寒蹙眉看向齐泊沧。   齐泊沧闻言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完的意思,而是看向他手中的骨扇,“想打开石门吗?想的话就举起你的黑骨扇。”   林清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不清楚石门和骨扇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料想对方如今也无法拿他怎么样,还是半信半疑地按照他的话将拿着黑骨扇的手伸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林清寒的手腕被齐泊沧拽住,在他想要抽回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黑骨扇直接穿透了齐泊沧的胸膛。   林清寒蹙眉看向他,眼中已经染上了怒意。   下一瞬,齐泊沧将人往他怀中一拉,他抬手虚掩在他的肩膀,像是再讨个拥抱一般。   “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希望你会真地选择我。”   而后,林清寒感觉身上一清,面前的齐泊沧和暗室的一切都幻化成了无数的桂花瓣,随着石门缓缓开启随风而散。   金黄的花瓣亲昵地蹭着林清寒的脸颊,而后不舍地被风吞噬而去,最后消失在他的面前。   林清寒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去,他不满地将黑骨扇的桂花瓣捏了起来,下一秒花瓣便在他指尖燃烧,最后只剩下细小的灰烬从手中飘落。   他很讨厌别人替他做选择。   但这齐泊沧竟真是半妖,他先前总觉得齐泊沧就算是木灵根所使用的法术也太过邪门,隐约有些猜测,直到他落到这个暗室内后,他闻到了浓郁的妖味。   齐泊沧根本没想藏,或许对方就是因此才在四海堂选中了他。   但他倒是真没想到齐泊沧竟然是打开石门的钥匙。   按先前那侍女对齐泊沧称呼为“少爷”,这天海阁应当是齐家的家产,可为何齐家要将齐泊沧作为这石门的钥匙。   齐泊沧在齐家手中有把柄?是他母亲吗?   线索太少了,林清寒一时间无法做出判断只能暂时搁置此事,现下他还需要解决最重要的事情。   林清寒抬眸看着面前幽长得仿若没有尽头的石道,他抬手压制住手腕上不安分的细线。   希望凌晏和没有蠢到连通往此处的暗道都找不到,林清寒这样想着抬腿踏进了面前的石道。   在林清寒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白皙的脖颈上已经缠上了黒赤的荆棘,只显了一瞬便隐匿不见,仿若从未出现一般。   —   天海阁内。   有个醉醺醺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在长廊上,他手中拿着刚从别人手中坑骗来的法器心中正美着,忽地被人撞了一下,他瞬间心中来了气,“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撞你爷……”   话语戛然而止,男人惊慌地捂住脖颈,涌出的鲜血根本无法堵住,他发出嗬嗬的声音,抬手想要拽住面前的人求助,还没等他沾满血的手拉住那白衣宽袖便咣当倒在了地上。   而出手之人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抬脚从他的尸体上跨了过去。 第13章   阴暗的石道内粘腻潮湿,脚踩上去能感受到明显的滑腻,周围的场景好似从未变过,走了这么久仿若这条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林清寒眯着眼看着周遭的环境,前方是看不到头的通道,回头是已经渐远的微弱洞口。   只停下了片刻,林清寒再次抬腿向前走着,约莫过了一会,他再次停下脚步,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已然是遥远的尽头,和早已远去的洞口。   自从他进来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周遭的环境却从未变过,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林清寒停了下来,蹙眉环顾着四周。   这石道内有浓郁的妖气,但他却找不到妖气的来源,就仿若他被这妖气包裹住无法进行感知。   对方不想让他找到,林清寒这样想着,忽地,他眼中一亮,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笑意消失不见,他依然站在原地蹙眉为如今的状况苦恼着。   “滴嗒——”   头顶处落下一滴水珠,从林清寒面前落下,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细小的水瓣。   林清寒没有继续往下走,他像是终于撑不住一般停下了脚步,甚至顾不上周围如此诡异的环境,随意地席地而坐靠着石壁准备小歇一下。   他双手环抱,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闭上眼睛,不过片刻,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起来,在未知的环境内林清寒竟然睡着了。   周遭的妖气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开始缓慢地流动,一条细小的藤蔓从石壁上慢慢爬向林清寒,它动作缓慢小心像是害怕将人吵醒一般。   过了好一会,这藤蔓才爬到林清寒头顶处,它微微离开石壁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林清寒的发丝,见人没有动作后,它的行为大胆起来,缓慢爬到林清寒的脖颈处。   这次它不再小心翼翼,而是直接离开石壁,果断迅速地冲向那纤细白皙的脖颈。   刹那间,那藤蔓便被横空出现的细线砍断,半截藤蔓落到了林清寒肩膀处,截断处粘稠的绿色液体缓缓流淌出来滴落在那黑色劲装上显得格外显眼。   被砍断的藤蔓猛然收回,又爬到高处不敢触碰林清寒,又忌惮地看着他肩膀的细线,细线仿若知道它在注视自己一般,直接将林清寒肩膀上的半截藤蔓扫了下去,顺带连着落在他身上的粘液也一同处理干净。   石道在藤蔓被砍断的瞬间扭曲了一瞬,溢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束,而后又被黑夜覆盖。   藤蔓不敢轻举妄动,它挂在石壁上观察着林清寒,见人皱眉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它更不敢有什么动作,直到林清寒再次沉入梦乡眉头舒展开来,它才开始动作。   这次,动作的不止一条藤蔓,几乎林清寒周遭都爬满了藤蔓,它们缓慢地朝着靠墙的人移动,数量多得像是要将林清寒完全吞噬一般。   细线挂在林清寒的肩膀上,它似乎在注视着朝林清寒爬过来的藤蔓,仿若对方有任何动作,它便会立刻出击一般。   藤蔓这次不再忌惮这渺小的细线,任由对方砍断它的同伴,它飞速地在石壁上蔓延着,在细线斩向其他藤蔓的瞬间,它骤然悬空冲向了林清寒的脖颈,想要将他死死缠住。   “抓住你了。”   纤细的手指夹住了直冲而来的藤蔓,瞬间火焰从指尖开始蔓延,藤蔓开始剧烈挣扎,但为时已晚,烈火以林清寒为中心骤然烧起,将他周围来不及闪避的藤蔓一同吞噬。   藤蔓被烈火烧得冒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仿若是在哀嚎一般,烈火将它们一点点吞噬烧成灰烬,面前的石道在剧烈扭曲着,黑暗和光亮再不断互相吞噬。   林清寒坐在烈火中央,睁开眼眸看着周遭的一切,淡漠的眼眸中印着剧烈燃烧的火焰。   他抬眸看着扭曲的石道,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烈火骤然烧得更旺,刹那间石道的黑暗被烈火完全吞噬,显现出它本来的模样。   周遭宽阔明亮,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石坛,石坛中央是一个直冲头顶的巨大藤蔓,它粗大的本体被烈火灼烧,而它蔓延到头顶上的分支一点点渗到泥土中往上蔓延至看不到的地方。   它的根部并非扎根于土壤之中,而是浸泡在赤血里,不必靠近便能闻到浓郁的妖气。   林清寒起身走向石坛,他垂眸看向石坛,这才发现石坛上正刻着一圈他看不懂的鎏金色刻文,像是什么禁制。   黑骨扇骤然出现,狠厉地劈向正被烈火吞噬的藤蔓,在跨过石坛时刻文骤然发出金光,强大的屏障突然立起将黑骨扇猛地弹开,被林清寒收到手中。   同时整个石道剧烈晃动了一下。   “果然,天海阁在靠你支撑。”林清寒垂眸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赤血,黑骨扇划过鎏金色的刻文,“让我猜猜,你和天海阁达成了某种交易,身为神药你可以压制邪性的妖气助天海阁剥离妖的本体来炼制法器,而你所收的回报便是那些被废弃的妖血,来作为自己生长的肥料。”   “压制邪性的百春藤本就是靠妖血来滋养的邪物,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林清寒抬起手,黑骨扇再次劈向藤蔓,屏障再次立起,石道这次抖动得更加剧烈,甚至有细小的碎石从头顶坠落。   “滚出来。”林清寒冷声朝着藤蔓说道。   话落,原先在藤蔓上的小火苗骤然变大,石道也跟着发生细微地抖动。   林清寒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藤蔓,他神情自若。   没过一会,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小妖出现在他面前。   小妖身体飘离地面略显透明,此刻正幽怨地看着林清寒,稚嫩的声音含着怒意落下,“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林清寒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手拂过石坛上刻文,声音含笑。   “做笔交易,我还你自由,你为我做事,如何?”   闻言小妖眯眼看他,强大的妖气冲向林清寒,将他的发丝吹得飘了起来。   不过是堪堪元婴期后期,还被人压制到了金丹后期,若不是他如今受制于人只抬抬手便能将面前的人灭掉。   可面前的人却不曾露出一丝胆怯,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曾褪去,像是在纵容他的胡闹。   “我若拒绝呢?”小妖冷声道。   “那你会死在这里。”   林清寒看着他,含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落下的话语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百春这才仔细看着面前的人,面容姣好倒是心肠狠毒。   两人站在巨大的藤蔓前,烈火灼烧着藤蔓发出微小的滋啦声,血腥味蔓延在整个暗道内,由弱溅强的震动让头顶上的石子泥土渐渐抖落了下来,砸在两人面前。   暗道撑不了多久了。   好半晌,百春后撤一步,戒备地看向面前的人,“什么交易?”   林清寒闻言眉眼一弯,抬手将藤蔓上的火焰收了回去。   “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   凌晏和阴着脸从三楼一路往下,最后停到了先前林清寒换衣服的厢房,他抬手将门推开,铺面而来的黏腻香味让他眉头皱得更深。   他戒备地扫过屋内的一切后抬脚走进屋内。   凌晏和抬眸扫过中间的屏风,而后环顾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盆栽。   而盆栽不远处便是那显眼的灰烬,凌晏和只是扫了一眼,指尖微动,面前的盆栽便被细线斩得四分五裂,培土顺着陶瓷碎片散落一摊,让屋子内显得更加狼狈。   凌晏和垂眸看着那堆培土,乌黑的眼眸里掀起滔天的黑雾。   过了片刻,他收回的目光,细线从他背后腾空而起,厉鬼的欢呼声充斥在他的身旁。   “我早说了那人会背叛你,你偏不信邪。”   “被背叛两次嘻嘻,蠢货。”   “不若让我吃了他?”   “轮不上你我二鬼,今日是蛊虫发作之时,那妖奴会遭受噬心之痛而亡,真是便宜了他。”   刹那间,强大的气压将厉鬼吓得一阵哀嚎。   凌晏和站在屋内,眼里的愠色渐浓,他半眯着眼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   他倒是没想过林清寒竟然如此大胆地背叛他第二次,还是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地离开。   自己竟然还真着了他的道,让人轻易地跑走了。   该说不亏是他吗,一条永远学不会忠心的狗。   但没关系,对方的生死依然掌握在他手中,只需轻轻勾手便能取走对方的性命,让其再也无法背叛他。   凌晏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目光偏落在角落里那堆泥土上,而后一顿,勾起的指尖也随之停了动作,原先在屋内搞破坏的细线被扯到那堆培土面前。   它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那堆泥土,而后弓了弓身子朝凌晏和摇了摇头,但看到对方阴沉的目光后,它只能不情不愿地将那堆泥土拨开。   等它做完这一切后便嗖地一下消失不见。   凌晏和缓缓蹲了下来,他垂眸看着面前站着泥土的空缺,他抬手将令牌放了上去。   “咔嚓——”   面前缓缓出现一个暗道直通地下。   凌晏和垂眸看着面前深不见底的暗道,眼中的黑雾一扫而空,原先死气沉沉搭在他手指上的细线忽地抬了起来,而后摇摆着指向地下。   “他在下面是吗?”   细线闻言摇得更欢了。   “除他外还有别人吗?”凌晏和半眯着眼看着手指上的细线。   原先摇得正欢的细线忽地不动了,而后又剧烈地摇了起来。   凌晏和抬手用指尖点了点那摇得正欢的细线,瞬间细线又软绵绵地爬在他的手指上不动弹了。   “闭嘴。”   凌晏和眉眼微翘,站起身来。   “惯会耍些惑人的诡计。”   不过一会,屋内便只剩下一片狼藉,再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第14章   妖的寿命较长,但五百年大妖已经是少见,更不用说是千年的大妖了。   百春便是这百年难遇的千年大妖,按理说,就算他不是三界中呼风唤雨的角色,最起码也是不会有人主动招惹的大人物。   但不幸的是,他失去了记忆,睁眼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他的灵魂被囚禁,妖身成为支撑这座高楼的骨架。他的妖力被用来清除肮脏法器的妖气和支撑天海阁,元神则靠着剩下来的妖血滋养。   在清醒回来的这段日子里,百春几乎没见过什么人,鲜少几个来这里净洗法器的人都穿着特制的黑袍,他连对方是人是妖都难以分清。   百春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这暗不见日的日子他过够了,于是他故意在清洗法器的时候留有一丝妖气,这样不至于他的妖力一直亏损,看起来虽杯水车薪,但积少成多。几十年来他便靠着这些积攒出能与困住他的禁制一战之力。   但也只是能勉强一战,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妖血能给予他的东西很少,他需要活妖的妖气来助他一臂之力,或许可以冲破这该死的禁制。   可他连人都不曾见过更不说妖了,好在天不亡他,一筹莫展之际林清寒送上门来,在对方踏入暗室内时他便感受到那至纯至浓的妖力。   虽说这不过是只刚百年的小妖,但已有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即使对方的修为被压制到了金丹期,也足够助他一臂之力。   百春立刻就盯上这个人,他不敢贸然出击,只能设下幻境来迷惑消磨对方,趁对方疲惫至极露出破绽之时他便可借对方的妖力来突破禁制。   但没成想,设下的全套被人识破,还被人用来反向下套将自己逼入险境。   “你说我的修为被压制到了金丹期?”听完百春的叙述后,林清寒蹙眉发问。   这是系统所给资料中不曾讲述的部分,关于原主的身份介绍只是寥寥数句。   【乌骨鸟,鹰族,金丹后期,单系火灵根,为许姬效力埋伏在凌晏和身边的棋子。】   仅此而已。   “系统,原主的修为在何境界?”林清寒在心中询问系统。   【金丹后期。】   “你们手上的资料会有偏差吗?”   【资料由作者大纲整理而成。】   听到此处,林清寒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系统回避了他的问题。   按理说这个世界是以那个鸽子作者的大纲而发展,本身就留有很多漏洞,系统大可告诉他世界未完全构建,就像一开始告诉他的那样,但系统却说资料全由大纲而生成。   并且关于齐泊沧的记载并未说他半妖的身份,这是大纲外的内容。   看来需要他探索的东西很多,系统所给的资料不能完全相信。   对于原主修为被压制,林清寒有一点猜测,这事可能与凌晏和那个继母脱不了干系,他需要有所防范,林清寒这样想道。   闻言百春挑眉看他,原先不满的神情忽地扫空,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你不知道?难不成你也同我一般失忆了?”   “只失去了一段记忆。”林清寒抿了抿唇说道。   原先百春还对他颇有戒备,如今听了他的话倒是多了几分同情,不自觉地和他亲近了些,“若是如此,你我二人还算同病相怜,日后出去也能有个照应。”   林清寒看着他头顶“10”的好感值,开口说道:“你怎么不问我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百春挑眉看他,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先要挟我帮你做事呢。”   “先前以为你是故意埋伏,如今看来你也是受害者,于我并无威胁,我何必做得如此决绝,更何况我有求于你。”说罢,林清寒垂眸朝人露出个略带歉意的笑来,“先前出手并未考虑这些,伤到了你我很抱歉。”   闻言,百春一愣,看向面前的林清寒,对方眉眼微垂,嘴角微勾愧色难掩,瞬间他心中的不满消散了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背过身去。   “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先动的手,你出手只不过为了防卫,按理说应当是……是我给你道歉。”说到最后百春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闻言林清寒莞尔一笑,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多谢前辈体谅。”   一句“前辈”落到百春心里顿时将他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直被困在地下他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如今碰到这么一个拿着掌控权还给他道歉称他为前辈,顿时他心中便涌上了一股责任感。   “帮助后生本就是我的责任,更别说还是你这种礼数分明的孩子。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如能帮忙我定会竭尽全力。”百春拍了拍胸脯道。   林清寒抬眸看向百春,看着对方头顶的数字由“-10”跳到了“40”。   果然对待好面子的人还需要示弱加追捧三分才可奏效。   “晚辈深受体内蛊虫侵扰,不得解法,恳求前辈出手帮忙压制一二。”话落,林清寒弯下腰朝人拱手做礼。   百春闻言眉头微蹙,有些不悦:“谁给你下了蛊虫?”   林清寒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犯难。   “你若不说我便不帮你了。”   “是我家公子。”林清寒说罢连忙开口不忘为人找补,“公子对我极好,但我毕竟是妖奴,公子有所防范也是应当的。”   “你既是自愿为何又要我帮你压制?”百春疑惑地问道。   “公子事务繁忙并不能顾及这些小事,但噬心之痛若不缓解我怕无法及时护住公子。”林清寒回道。   听到“妖奴”二字,百春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再听到林清寒的解释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了些心疼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人有如此实力竟然被人抓去做了妖奴?还心甘情愿为人做事?!   对方明明就是在行驯服之举才不肯按时给他解药,这人竟然还处处为其着想?!简直是蠢不自知!   百春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终归还是心疼更多,如今妖的处境他并不知晓,但妖奴的处境他很清楚,他如今也算是一个妖奴,林清寒和他的处境相同。   对方既然要帮他重获自由,那他也不能对林清寒的事无动于衷。   至少,他要帮人摆脱那个邪恶该死的公子才行!   “我可以帮你,但压制邪物的方法你也看到了,我需要寄存在你体内以子蛊的邪气为养料而进行压制。换言之,我需要寄存在你的识海内。”百春看着林清寒神情严肃地说道。   寄存识海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一个人的识海连最为亲近之人的进入都不一定可以接纳,跟别说让一个陌生人进入且寄存了。   似是意识到有些不妥,百春开口补充道:“我需要借助你的妖气冲破这个禁制,此举会让我元气大伤妖身毁灭,需要将元神留在在你识海内寄存修养。在此期间我的意识会沉睡,等到元神修养完整后你且为我寻找一个安身之处我便可以从你识海内剥离出来。”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若你有所顾虑,便只借给我妖气,而后吸食完我的元神便可,你那子蛊估计连一缕都不用便会消散。”百春无所谓地说道,“我原先是想夺取你的身体来养元神的,如今你识破我不会再寻此方法,但我也不想再等上个十年百年,我要离开此处,若不能,我也不愿如此侮辱地苟活。”   林清寒看着百春。   对方所言应当为实,原文中只说了百春藤未神药并未说它是妖,并且只出现了这个剧情点,之后并未有所提及。   看来原文里的凌晏和选择了百春口中的另一个说法,借助对方的元神来强行压制天魔骨。   这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但林清寒并不想这样做,他不想也不能在这个阶段除去子蛊,他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将两人摆放在同一个高度,获得一个合作的关系,并非要和凌晏和彻底撕破脸,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况且,这个身体只能存活一段时间,加上百春的状态确实差得可以,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做什么。   他要赌一把。   “我选第一种。”林清寒开口说道。   百春闻言眯眼看他,像是在打量他是否在说谎一般。   但他并未看出什么,林清寒面色坚定,看不出丝毫破绽。   无论对方是不忍心还是权益过后的想法,都实在是过于疯狂。   过分善心的傻子又或者是穷途末路的赌徒。   但百春并不讨厌,他欣赏面前的少年果干,更是多了一份感激。   “如你所愿。”   说罢,百春的虚影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细小的藤蔓从石坛上爬出来缠到林清寒的指尖,林清寒垂眸看着指尖被刺破露出鲜红的血珠,而后被藤蔓吸取。   几乎是一瞬间,林清寒便感受到体内的妖力再被人抽取,对方抽动得十分缓慢像是怕引起他的不适一般,即使如此也足够令人难以忍受。   林清寒微微蹙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唯有有些苍白的面色和额角的细汗展现出他现在所承受的苦楚。   石坛上的刻文发出异样的红光无比诡异,与此同时,头顶上的藤蔓疯狂地生长,显露出的法阵发出阵阵金光却一次比一次弱。   地底剧烈的震动让林清寒生出一阵眩晕感。   “咔嚓——”   法阵被冲破出一丝裂痕,同一瞬间,林清寒太阳穴一阵刺痛,有细小的藤蔓正一点点试探着他的识海,像是脑中被物件一点点戳动,阵阵刺痛加上逐渐被吸取妖力的空虚感,逼得他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尽力缓解。   屋逢偏漏连夜雨,心脏阵阵刺痛让林清寒面前一阵眩晕,他猛然甩了甩头想要清醒一些,可刺痛和噬心之痛愈发得强烈,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完全吞噬。   只是眨眼的功夫脖颈上的荆棘便爬上了他的脸颊。   艹,林清寒不禁暗骂一声。   在林清寒即将撑不住的瞬间,法阵骤然破开,蔓延在头顶上的藤蔓逐渐失去了支撑,迅速地枯萎掉落,地底发出强烈地震动。   一缕元神融入藤蔓中强行冲破了识海的屏障,荆棘花也瞬间布满了他的半张脸。   林清寒眼中一阵失神,苍白的面色衬得微微张开的薄唇红润几分,先前略显妖冶的面容此刻倒是多了几分破碎。   林清寒脱力地向后倒去,纤细的手指微微脱力,漆黑的骨扇从手中坠落。   刹那间,一只飞爪从暗处飞出,直冲向林清寒的胸膛,大有穿心之势。   在黑骨扇将飞爪打飞时,凭空出现的细线死死缠在飞爪上而后猛地一拽,将藏于暗处一脸苍白的女子拉了出来,只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细线便将女子压得跪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一双手拖住了林清寒的手臂,原先后仰的人被来人稳稳拖住,脱力的人下意识后仰,脑袋靠在了身后人的肩膀上。   “这也是你计谋中的一环?”   戏谑的声音落在怀中人的耳边,引的人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无意识地在人脖颈处蹭动了一下,抓在林清寒胳膊上的手骤然收紧了一瞬。 第15章   “这天海阁怎么晃动得如此厉害,给我们一个说法!”身着华贵的男子大声喊道。   “老子来这里是为了买法宝来的,不是为了送命,赶紧给老子让开!”   见面前的侍卫依然横在他面前没有让路的想法,男子不悦地指着面前的侍卫,又大声嚷嚷了两句,可面前的一排侍卫一如方才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为什么他们这些等着拍卖开始的人莫名其妙被侍卫围住,不许他们离开也不告诉他们缘由,这天海阁还时不时摇晃一番,众人早就在心中积攒了不少怨气,原先见侍卫拿着刀还有些胆怯,如今被出头的男子引出,瞬间众人也开始叫嚷起来。   出头的男子见状更是大胆,主动上前去推搡侍卫想要强行冲出去。   “啊——”   寒光闪过,鲜血飞溅,周围惊起一阵惨叫,出头的男子瞪大了双眸,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咕咚一声头颅落地。   出手的侍卫连眼神都没分给地上的尸首,只是将长刀收入剑鞘,而后站在原地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被他拦住的众人此刻满脸惊慌,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众人不自觉地后退想离眼前的尸首远一些,更有甚者被面前血腥的场景吓到,扶着座椅阵阵呕吐。   渐渐地,周遭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天海阁扔在时不时地晃动,这次众人没有人再出言反对,只是聚在一起互相寻求安慰。   没人注意到有一个身影从楼梯上闪过直冲一楼而去。   苏念欢面色惨白地从三楼躲避了数个侍卫终于来到了一楼,她面色慌张不是因为侍卫的阻挡亦或者是天海阁的变故,而是自打她进了这天海阁之后竟然连那个妖奴的面都没见过。   如果她今日不能杀掉妖奴,怕是苏家不会再要她这个失去名声的庶女。   想着族内其他嫡子嫡女得意的笑容,苏念欢的面色愈发得阴沉,她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更不愿去想这天海阁的变故是何原因,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妖奴。   苏念欢从一楼走过,最终脚步停在了一间厢房门口,她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风声,来不及思考她推开门,目光从狼藉一片的房间落到了角落里的暗道上。   那妖奴会在下面吗?   听着外面的阵阵脚步声,苏念欢来不及思考,连忙将门关住,踏入了暗道。   等走到最底处时,她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石门,以及半跪在暗室中央的妖奴。   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苏念欢只是简单地探查了一下暗室的情况便将目光放在了林清寒身上。   对方的状况很不好,这正是她出手的机会。   在法阵破裂林清寒脱力之时,苏念欢瞬间出手,飞爪被她骤然抛出直冲林清寒的胸口,她等待着刺穿对方心脏的瞬间,可那一刻并没有到来。   一人突然接住了脱力的林清寒,而她被铺天盖地压下来的细线硬生生地压到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念欢诧异地看着林清寒身后的男人,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她愣在了原地,凭着细线她自然认出了那人是妖奴的主人,可四海堂那日对方戴着面具她并没看到对方的面容。   如今才发现,这人竟是凌家大公子,那个修炼十年才堪堪炼气期的废物,曾让她蒙受屈辱的废物未婚夫,她记得凌远告诉过她,这人已经被推落悬崖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凌晏和不仅还活着,甚至能将她和凌远强行压制,这人的修为难不成一直以来都被隐藏了?   想至此处,苏念欢的目光沉了下来,她死死盯着凌晏和。   但对方并没有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凌晏和任由林清寒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垂眸对上林清寒那双失焦的眼眸,和从衣襟里蔓延到脸上的赤红荆棘,幽暗的眼中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一只手撑着林清寒,而后抬起另一只手捡起了落回来的黑骨扇。他掰开林清寒攥住的右手,将骨扇放到了其掌心,而后他托着对方的手将黑骨扇握紧。   凌晏和将目光落在林清寒脸上赤红色的荆棘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引着林清寒抬起手,而骨扇正对着的便是角落里的苏念欢。   “杀了她。”   慵懒玩味的声音落在林清寒耳边,一瞬间,那双失神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红色。   原本脱力靠在凌晏和怀中的林清寒像是操纵一般,缓缓抬起头,将目光落到了角落的人身上,冰冷无质感的目光让苏念欢心一沉。   凌晏和看着从他怀中站起身来朝着苏念欢走去的林清寒眉眼微弯,阴冷的眸子含着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凌晏和,你不能杀我,我和你有婚约,如果今日你杀了我苏家和凌家不会饶过你的!”苏念欢看着朝她走来的林清寒,连忙看向凌晏和大喊道。   被打断的凌晏和有些不悦地看向苏念欢,阴鸷的目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最清楚吗,他已经死了。”   冰冷的声音落下,巨大的恐慌落了下来死死压在苏念欢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凌晏和竟然知道?!   他竟然知道这一切是自己和凌母计划的。   苏念欢本就不愿意嫁给一个废物,但她只是个庶女,她的婚约权由家主而定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于是她故意攀上了凌远,恰好凌母也对婚约有别样的想法,于是三人便计划出了将人推落山崖的想法来毁约。   她以为凌晏和并不知晓此事,若对方一直知晓,恐怕早就对她存了杀意。   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苏念欢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噗嗤——”   黑骨扇穿破了胸膛,鲜血溢出染红了衣裳,预想而来的死亡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苏念欢骤然瞪大眼睛,在看到面前的景象时更呆愣在了原地。   凌晏和有些诧异地看着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林清寒,那双幽黑的眼眸没有了半分失神全然一副无比清醒的模样,赤红的印记爬在林清寒的脸上,给原本冷白如玉的面容添了几分摄人的妖冶。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裳,但凌晏和并没有在意,他勾了勾手指,面前的人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林清寒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法阵被破除时他确实有一瞬的失神,噬心之痛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但温润有力的生气涌入他的全身将那阵痛压制而去,他渐渐恢复了神识。   方才不过是权益之计,他想看看凌晏和想做什么。   他确实记得苏念欢想要取他性命之事,但比起对方带来的不值一提的威胁,林清寒更讨厌被凌晏和操纵着做事。   他原先是想给苏念欢一些教训,可他现在不想了,他只想让凌晏和意识到,自己是不能被操纵的。   忽地,一阵轻笑落到林清寒耳中,他不解地看向凌晏和。   对方正抬眸看他,阴鸷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凌晏和在笑,那笑意里参杂着不可抑制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林清寒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禁蹙眉。   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落在了林清寒耳边。   “你不想杀她?那我帮你。”   闻言,林清寒骤然回头,他看到一根细线狠厉地划破了苏念欢的脖颈,鲜血喷溅出来,落到了他的眼底,染上一抹艳丽的赤色。   凌晏和抬眸看着林清寒,胸口处不断溢出的鲜血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停在林清寒身上。   他看到林清寒转过身来,垂眸看着他,好看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赤红。   他没有告诉林清寒,中共生蛊之人会不断趋向手持母蛊之人,林清寒会越来越像他。   压制子蛊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在蛊虫发作之时,能引起中子蛊的人失控可太容易了,只需要一些鲜血便可以激起人心中最大的欲.望,展露出本性。   凌晏和本就没想让苏念欢活着,但能让他看到如此好戏,也算对方死的有些意义。   林清寒冷眸看着凌晏和,他的眼尾不知何时冒出来了黑色羽尾,覆盖在了赤红的荆棘上。   “去死吧。”   凌晏和听到对方狠厉冰凉的话语,刹那间,黑色的翅膀骤然张开,与之同现的是从暗室的四周烧起的熊熊火焰。   剧烈的抖动,掉落的石子,燃烧的烈火,死亡仿佛即将降临。   凌晏和只看着面前的人,眼底的疯狂根本掩盖不住,他像是孤独的劣童突然得到了心爱的玩具般,面上勾起略显诧异的笑。   “你的痴念竟是这个。”   他原先将林清寒看做空有皮囊的花瓶,徒有一副伪善的面容,实则只要轻轻一推便会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所以他可以随意掌握对方的生死。   如今,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面上的笑意更深几分。   林清寒和他一样,是个疯子。   这人为了杀他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惊喜。   现在,他不想让林清寒死了,他想让其好好活着,然后亲手撕下对方的伪装。   他想看到林清寒更疯狂的内里。   一只手覆在林清寒握黑骨扇的手上,而后引着人微微用力,骨扇没入胸膛更深几分。   林清寒似是被面前人的动作惊到,怔愣一瞬,凌晏和的手指便趁机抚上了他的唇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嘴咬住,瞬间,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林清寒眼底的鲜红褪去,面上的荆棘也消散开来,退回心口处。   下一瞬,他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向前倒去落到身下人怀中,墨黑色的翅膀将人盖住,不知是谁将谁抱在怀中。   凌晏和抬手从林清寒臂下穿过,一只手压在对方背后的翅根处,引得怀中人一阵瑟缩。   “别动。”   凌晏和下意识地说道,可怀中人早就失去意识,听不到他的话只是本能地反应着。他抽出被咬破的指尖,而后狠狠抹在对方的唇上,怀中人不满他的动作,不禁蹙起眉来。   “轰隆——”   巨大的落石掉了下来,将凌晏和的目光引走。   天海阁要塌了,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凌晏和垂眸看向压在他身上的林清寒,微微挑眉:“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   回应他的只有摇晃的地面,和怀中人不老实的翅膀。   【当前信任值:20】 第16章   仙舟内,身着华贵的女子和略显愁容的男人隔棋盘而坐。   “夫人,并非是我难为你,而是家主吩咐了,这天海阁只允许该进的人。”齐同和摇了摇头,将一白子落下,语气里尽是无奈。   坐在他对面的许姬闻言却是哼笑一声,她两指夹着一枚漆黑的棋子,并不着急将它落下,而是慢悠悠地和对方拉扯,“齐公子这话便是将自己看扁了,仙界多数人都觉得齐家主在其三个儿子中最看重的是大公子,但依我看来是二公子更受齐家主信任。”   齐同和闻言半眯着看向她,语气不善:“不知夫人何意?”   “这天海阁全权由二公子掌管,足以证明齐家主对公子的信任。”说至此处,许姬却是抬头朝他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继续说,“天海阁何其贵重,二公子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闻言,齐同和脸上的笑意褪去,目光落在许姬身上。   天海阁归于齐家之事本就鲜少人知,更别说归谁掌管,面前这个足不出户的妇人竟然直白地讲了出来。   不仅如此,对方竟然还拿父亲压他。   齐同和不免对面前的人升起一丝敌意,他和大哥不合仙界人尽皆知,他几乎下意识将这人归类到大哥行列中。   许姬似乎并没有将他那明显带有敌意的目光放在眼里,而是垂头沉思着面前的棋盘,似是苦于破局上。   门猛地被打开,来人刚踏进屋内,原先焦急的步伐忽地顿住,他看了看许姬,又看了看齐同和,不知自己来的时不时时候。   见侍从慌张的模样,齐同和的心猛地一沉,他偏眸瞥了许姬一眼,最后面色阴沉地看向侍从:“慌慌张张像什么模样,平白让别人看了笑话,有事快讲!”   闻言,侍从不敢怠慢直接跪了下来。   他身子俯得很低,齐同和的脸色也随之更加难看。   “回公子,天海阁……出事了。”   “什么?!”   齐同和猛然起身正欲发怒,余光却瞥见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许姬,硬生生将怒意压了下去,生硬地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天海阁不是有齐泊沧那小子镇着吗?   如何能出事?!   侍从将身子俯得更低,整个人几乎是跪趴在地上。   “是……地基出了问题。”斟酌半天的侍从,迂回地说了一个解释。   此话落到别人耳中可能觉得不过是小事一件,可落到齐同和耳边如同惊雷劈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海阁地下藏着什么。   父亲原本就更器重大哥,这天海阁还是他费尽心思从大哥不要的东西里抢过来的,若是天海阁出了事,他如何跟大哥竞争齐家下一任家主之位?!   况且,这天海阁多年来从未出事,怎么如今竟然好端端地从地下出了问题?   想至此处,齐同和审视地看向身旁的许姬:“你是大哥派来的?”   许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黑子缓缓落下,手腕上的流珠手链随之晃动着。   她语气平淡:“来时我便说了,我是来找二公子的,想请示二公子可否进天海阁一趟。”   “我只是个久居于深院的妇人,如何能见到大公子,二公子真是高看我了。”   齐同和没有回应,而是将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屋内气愤无比凝重,只有许姬坐在棋盘前等着齐同和接下一步。   “调头,去天海阁。”齐同和声音冷得吓人,“找到幕后之人留活口。”   “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齐家头上撒野!”   说罢,齐同和拂袖愤然离去。   屋内瞬间就只剩下了许姬一人,她坐在棋盘前垂眸看着上面的情况,轻轻摇了摇头:“可惜了。”   若是有懂棋的人看到这棋盘定是要惊叹一声,因为这棋盘上的白子已注定了败局,无论下一步如何走,都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   天海阁。   凌晏和靠着石壁屏息打坐,而他面前正是那五百年的妖丹。   此刻妖丹正泛着异样的光芒,而它其中所蕴含的浓厚功力正缓缓引入凌晏和体内。   期间不断有落石从头顶掉落,但无一个落到凌晏和与黑衣男子周围,仿若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二人隔开。   过了片刻,凌晏和缓缓睁开眼,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更加黑沉,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入坠深渊。   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妖丹乖巧地归回到凌晏和手中,此刻它的光芒已然不减,仿若方才对方吸食的功力于它而言不过是从深井中取了一瓢水。   凌晏和将妖丹收了起来,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偏头看向靠在他身旁的林清寒。   林清寒此刻面色苍白,但也比先前好了太多,起码能看出些血色,不是原先那副刚从棺材里爬出的死人模样了。   凌晏和半眯着眼将人上下打量着。   称得上惑人的面容,此刻透露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密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眼角的一点显得脆弱怜人。   齐泊沧的传闻他也听过,只是不曾想过面前这人竟引得对方青睐到纵容对方在其底盘上随随意撒野。   倒真是一张祸人的脸。   凌晏和眉眼间透出一抹阴沉,眼底一片凉然。   随后,他站起身来,俯身下身,巨大的阴影竟林清寒彻底遮掩住。   凌晏和抬起手,指尖微微用力,将那紧绷的腰带勾出一条缝来,手中的黑骨扇顺着林清寒紧绷的腰线被塞进了那条缝里。   他的目光不曾离开对方面容分毫,直白的目光仿若要将身下的人完全看透。   若是此刻林清寒是醒着,定要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   做完这些,凌晏和仿若已然觉得不够一般,他抬手附在那精瘦的腰上,顺着绸缎划过,指尖将腰带上的细小褶皱一点点抚平。   终于,那双作乱的手被人虚虚抓住。   “公子这是要轻薄我?”   林清寒语气不算友好地说道。   他刚醒来,原先的刺痛还未完全消散,目光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凌晏和被人抓包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面色如常。   他低头看着林清寒,目光落在抓在他手腕上的那白玉般的手上,从指尖扫过落到透着粉的指节上。   下一瞬,那只手便被他的主人收回。   分明只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却将林清寒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在对方目光落到他身上别处前,林清寒率先站起身来。   眼前一阵发黑,让他差点踉跄一下,好在他抬起一只手从背后撑住石壁,冰冷的触感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按照你说的,主仆情深。”   什么?!   林清寒差点问出声来,他有些费解地看向面前的凌晏和,眉头微皱。   这人犯什么毛病,这里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主仆情深的戏码演给尸体看吗?   凌晏和倒是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依然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应。   面对对方揶揄的目光,林清寒毫不示弱地回了过去,光明正大地打量起面前的人来。   对方胸口的剑伤竟然已经恢复?甚至修为也突破至了筑基中期。   林清寒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浓郁的妖气。   果然,凌晏和用了那个妖丹。   龙傲天就是龙傲天,就算百春藤这种神药没了,也会有百年妖丹送上门,该完成的升级点怎么都是逃不过的。   还真是强大的主角光环,一点亏也不吃。   “在想什么?”   一向不爱搭理他的凌晏和突然开口发问。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高出他半个头,此刻林清寒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对上少年的目光。   先前并未这般觉得,许是对方突破境界,又或是地下太暗,林清寒竟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若有若无地压迫感来。   林清寒不喜欢这种被人笼罩的感觉,他下意识蹙眉,想要退出对方带来的阴影,可只触碰上了背后冰凉的石壁。   心中有些烦躁,林清寒干脆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抬头直直对上凌晏和的目光,不甘示弱。   “在想你怎么不杀我。”   这次林清寒没有再用“公子”一称。   显然,凌晏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眸中渐渐蒙上一层黑雾,又在一瞬间散去,正剩下化不开的墨黑。   “我需要你,这是你说的。”凌晏和毫不避讳地将两人先前的话搬了出来。   林清寒闻言挑了挑眉,他再上前一步,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   就连对方的气息都能感受到,无比暧.昧纠缠。   凌晏和的眼眸瞬间半眯起来。   林清寒并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奇怪的,相反,他甚至觉得这样好极了,对方给他的压迫感他要同样还回去。   于是那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凌晏和,温润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落了下来。   “我可以认为,你已经上了我的船,和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疑问的语句,确实肯定的意味。   林清寒微微勾唇,眼底带了几分凌厉的意味,眼尾的痣也显得勾人无比。   几乎在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到凌晏和肩膀上时,无法忽略的灼热目光和低哑的声音同时落下。   “确实如此,但……”   没等他说完,林清寒忽得一笑,眼眸微弯,明媚勾人,将病气带来的苍白都压了过去。   凌晏和眼眸一黯,目光停在林清寒面上,抬手朝肩头抓去。   下一刻,便见面前的人轻笑出声,落在肩头的手指被收了回去,而后一只手抚在他的背后,微微用力,将他朝侧边推去。   “既然如此,那便由公子探路,带我出去吧。”   凌晏和回头时,便看到林清寒正靠在石壁上,偏头戏谑地朝着他笑。   像只故意做坏事的猫,正得意地卷起尾巴。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林清寒在耍他。   可想象中的怒意并没有涌上心头。   相反,对方展现出的面容他很满意,林清寒在一点点摘下人前戴的面具。   只在他面前这般。   【当前信任值:23】   听到系统的播报,林清寒眼皮一抽,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凌晏和。   对方没有因为他的举动生气,甚至眼底甚至还染上了些笑意。   林清寒几乎一瞬间便认出了对方那笑意的意思,像是他高中时期蒙的最后一道大题竟然对了时,独属于少年时期的张扬暗爽。   凌晏和?张扬?暗爽?   三个词放在一起,让林清寒几乎背后生出一阵恶寒。   没等他仔细再次探查对方那笑容中藏的什么,对方便收回了目光,真地朝暗道深处走去。   几乎同一时刻,林清寒心中的警钟便被狠狠敲响。   对方一定想了其他法子来报复他。 第17章   先前暗道的出口已经被落石堵住,连那石阶都被震得坍塌而落,在此情况下石室内竟然归为了平静,只有偶尔掉落的碎石。   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落子加快的频率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必须尽快走出去。   林清寒跟在凌晏和身后,他抬头看向面前的路。   这条路是凌晏和发现的,虽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有主角光环在这条路应当是正确的。   相比于这条路的尽头,林清寒觉得他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   一片白茫茫的识海中鼓起了一个土包,只露出微不可察的藤蔓尖尖,任凭林清寒如何动作都无法将百春唤醒。   他能感受到这被埋于深处的藤蔓正替他压制着心口的蛊虫。   但是不够。   林清寒微微蹙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心口的阵阵刺痛虽不算猛烈但也实在是磨人,更别说他如今这幅模样了。   百春藤的效果自然是好的,起码给了他于共生蛊对抗的机会,但没想到这蛊虫竟然如此烈,在有百春压制的情况下,还硬生生将他的意识盖了过去。   想到此处,林清寒的面色不免有些黑,连带着看向凌晏和的眼神也有些幽怨。   关于共生蛊,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在百春醒来前,林清寒只能先通过自己的经历来摸索。   意识昏沉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自己看到苏念欢的尸体后,噬心之痛将他的意识撕扯得模糊不清,唯有嘴里化开的血腥味令他记忆深刻。   共生蛊的操纵能力比他意料中的更厉害,或许有蛊虫发作的原因。   只是凌晏和给他喂了什么解药?   难不成,是他自己的血?   想到这里,林清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蹭了一下嘴唇,仿若想要把脑海中的异样感擦去一般。   而他抬手的瞬间,目光便落到了手腕上的细线。   凌晏和怎么没把这东西收回去?   林清寒有些诧异和不爽,他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   忽地,面前的人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林清寒快速将手垂下,而后朝凌晏和端出个令人挑不出错的笑来。   凌晏和的目光从林清寒的脸上,划到那被擦得有些嫣红的薄唇,最后落到他垂在身侧藏在衣袖中的手腕上。   又来了,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公子有何吩咐?”林清寒率先开口。   凌晏和扫了他一眼,后撤一步,抬手指向面前的石壁。   “这是死路?”林清寒蹙眉问道。   “不是。”凌晏和的目光落到他右手手腕上,“过来。”   手腕上的细线因对方的话竟然开始扭动起来,企图拽着林清寒走过去。   “啪——”   清脆的声响响起,林清寒一巴掌将那细线拍在手上,下手毫不留情。   “不劳烦公子,我自己可以走。”林清寒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凌晏和垂眸看向林清寒的手腕,拍打落下的红痕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格外明显,但很快便被衣袖遮盖住,他的目光也因林清寒的靠近收了回来。   林清寒走到石壁前时愣了一下,抬起手打了个漂亮的响指,指尖骤然冒出了一朵小火苗,此刻正在轻微晃动着。   “有风。”林清寒看着火苗说道。   有风就代表有出口,凌晏和选择的路果然是正确的。   “嗯。”凌晏和抬手抚上石壁,随后他往里注入了些灵力,瞬间石壁上便爬满了藤蔓,若不是凌晏和手收得快,怕是手臂会被那来势汹汹的藤蔓给绞住。   “石壁上被下了法阵,想要出去,唯有破阵。”凌晏和收回手,随意甩了两下。   林清寒半眯着眼,目光在石壁和凌晏和身上来回流转。   “公子是想让我破阵?”林清寒挑眉问道。   凌晏和直接了当地承认:“嗯,火克木,确实该你出手。”   果然啊,他就知道凌晏和没那么好心帮他带路,林清寒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但他体内的妖力几乎都被百春榨干,此刻已经没有余力来破阵。   林清寒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靠在石壁上,抬起双手似是摆烂地看向凌晏和:“公子说得对,但我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若是强行破阵,我会死的。”   凌晏和对他的话像是早有准备,上前两步朝他走来。   林清寒几乎下意识地警戒了起来。   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刹那间,林清寒便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如暖流一般流进了他的体内,原本枯竭的丹田此刻逐渐充盈。   凌晏和在给他渡真气。   对方在试探他如今的状况。   林清寒刚想要偏头看他,便感觉到肩膀的手用了些力气。   “凝神,共生蛊并不能撑很久,你若是还想被我操纵便可再胡乱动作。”嗤笑声从身侧落下。   林清寒在心中白了凌晏和一眼:“公子若想知道我如今的状况大可直接问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凌晏和道。   什么多疑的毛病。   林清寒没再理他,而是直起身子,抬手放在石壁上,在藤蔓还未碰到他指尖前,火焰便已经生出,将藤蔓瞬间吞噬化为灰烬。   凌晏和就算查到了百春的存在也无妨,对方又不能怎么着他,况且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处。   藤蔓像是烧不尽一般无限生长着,林清寒此刻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抽干的水池,一边放水一边存水。   他可算知道百春为何连突破阵法的能力都没有了,恐怕它早就被这天海阁榨取了所有的价值。   “这藤蔓烧不尽,我快没有力气了。”林清寒蹙眉说道,他此刻面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已经到尽头了。   凌晏和垂眸看着他脖颈上渐渐攀附而出的荆棘,幽黑的眼眸一沉,渡过去的真气更多几分。   林清寒咬牙硬撑着,他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阵阵眩晕。   林清寒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想要更清醒些,可他的动作没能缓解多少,咽喉涌上一阵血腥味。   周遭开始剧烈震动着,面前的石壁也不堪重负地产生了道道裂痕。   几乎只差临门一脚,但只有林清寒自己知道这一脚离得有多远。   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识海内的藤蔓偏挑此刻破土而出,而后疯长起来,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撑爆。   “林清寒。”   “林清寒!”   喊声将林清寒的思绪唤了回来,忽地两根手指贴在了他的唇上,用力撬开了他的紧合的牙,而后压在他的舌尖,带着血腥味强行挤进了他的体内。   “冷眼和……唔……你……”   含糊的声音从林清寒的嘴里吐了出来,他能感受到滴滴血珠流落下来,顺着他的咽喉而下。   识海里的藤蔓因这一动作正在慢慢缩回。   凌晏和当真是拿鲜血当蛊虫的解药。   艹!   这也太脏了!   林清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抗拒着,但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力气又添了几分。   “再动,你便和我在此地合葬吧。”   阴冷的声音落到了林清寒耳边。   几乎一瞬间,林清寒脑中便出现了一幅画面,百年后,有人一铲子将泥土铲出,巨大的土堆里他和凌晏和的白骨正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   还是这个更恶心……   不行,就算死,他也不能和凌晏和死在一起。   林清寒眼一闭心一横,火焰骤然从石壁上显现而出,仿若要将一切吞噬。   “轰隆——”   面前的石壁骤然倒塌,刺眼的亮光倾斜而下,耀眼地晃了林清寒的眼睛。   体内的力气几乎在破阵的瞬间便被完全抽走,林清寒甚至来不及躲避从头顶上落下的石子。   意外的,掉落的石子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嘴里的手指骤然被抽回,而他的腰被人捞住,整个人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住。   “戴好。”   冰冷的面具被扣在林清寒的脸上,他被凌晏和捞出了地道,一瞬间,他便从被人揽着腰到了被人背着的姿势。   凌晏和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背后传来坍塌的巨响,林清寒下意识回过头便看到先前如仙中阁楼一般的天海阁此刻正轰然坍塌。   并且还有一些渺小的黑点朝他们的方向快速移动着,等看清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利器之后,林清寒明白了,这些人是来追杀他们的。   当然,这些事不归他管了,都归凌晏和了。   他现在真的是一丝力气都抽不出来了,况且他费了那么大劲才破阵,背他离开是凌晏和这个合作伙伴应该做的。   想到此处,林清寒心安理得地趴在了凌晏和背上,任由对方累死累活地逃亡。   “公子一定要护我周全。”林清寒轻笑一声,凑到凌晏和耳边说道。   本就是故意找茬的林清寒并没想到凌晏和闻言竟然偏头看向他。   凌晏和不知何时也戴上了面具,林清寒只能透过面具的缝隙看到那双向来幽黑阴沉的眼眸里竟然露出几分笑意。   少年微微勾唇挑眉看他:“自然。”   林清寒愣了一下。   对方语气太过张扬自然,他几乎缓了一会才意识到,凌晏和此刻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人最会被轰轰烈烈的场景和惊险刺激的逃亡勾出些莫名的喜悦和激动来。   凌晏和也不意外,只是先前的阴郁模样在他脑海里落了刻板印象,压住了他身上散不去的少年气。   “铮——”   细线骤然从林清寒身后生出,替他抵挡了射过来的利箭。   凌晏和收回了目光,专心躲避其身后的攻势来。   林清寒趴在人的背上,目光由先前的诧异变得古怪了起来。   装什么啊…… 第18章   凌晏和确实遵守了他的诺言。   在两人逃避追杀的这段时间内,林清寒没有被伤到一丝一毫,甚至在人背上靠着都有些令他发困。   但危机感并没有解除。   林清寒回眸看着逐渐靠近的一群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些人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凌晏和先前已经给他渡了不少真气,如今又遭遇追杀还要费心躲避其他人的追击,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若不尽快甩掉身后的人,他们迟早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林清寒并不觉得现在的两人能对抗身后足足十几个人。   即使是在主角光环下,他们也没有胜算。   必须尽快想出个解决办法。   “系统,能把附近的地图调出来吗?”林清寒敲了敲脑海中的系统问道。   【正在为宿主调出……】   林清寒看着面板上的地图微微挑眉。   他并没有对系统抱太大希望,毕竟对方所有的资料都来自于那少之又少的大纲。   能调出地图来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些。   “凌晏和。”林清寒仔细看着面前的地图骤然开口,“往右走。”   凌晏和并没有回应他,过了一两秒才按照他的话动作。   “向前走,走到岔路口时选左边。”   “直走。”   “右拐。”   林清寒沉声下达着命令。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   林清寒从地图中抽出了思绪,回头看向身后,追杀他们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而凌晏和的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   好消息,他们甩掉了追杀的刺客。   坏消息,他们闯入了一片森林,地图也已经到了没办法探索的地区。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凌晏和问道。   “我和公子一样,有自己得到信息的办法。”林清寒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林清寒说罢想要从凌晏和的背上下来。   “有人来了。”凌晏和低声说道。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金网从天中落下,由小变大,猛然将二人罩住,然后顷刻间化作了牢笼,将二人困在了原地。   林清寒眯眼朝天上看去,一艘仙舟从空中落下,从里面走出了个怒气冲冲的男人。   男人身后跟着数十名侍卫,仔细一看,竟是先前追杀他们的那些人。   而最后从仙舟中走出的女子,身着华服,身旁却一人未有。   在女子出来的瞬间,林清寒感受到凌晏和身体一顿,他眯眼看向那个女子,心中有了个猜测。   “呵,区区二人竟然将天海阁搞成这幅样子,荒唐至极!”   齐同和看着牢笼里的两人,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他转头呵斥着那十几名侍卫。   竟然在凌家那妇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颜面,齐同和心中的怒气根本压不住,连带着看向牢笼里的林清寒和凌晏和时,眼中的杀意浓得不加掩饰。   “你们二人受谁指示,竟敢将心思打到天海阁上,胆子真是大得很!”   林清寒眯眼看着说话的男子。   此人他并不认识,原文中也没有这个情节。   大纲上只写了凌晏和和叶朝颜趁乱从天海阁离开,并未说过被人阻拦。   但林清寒大致能推测出来,此人的身份。   看那群侍卫恭敬的神情这位男子在天海阁的地位应当极高。   有仙舟还能和凌晏和那个继母一同出行,家族想必也应当是六大世家之一,应当和齐泊沧一样是齐家人。   此人年龄看着又不大,应当是齐家小辈中的一员,又手握天海阁,那得从嫡系中挑。   这么迫切地想要给他们二人归队,倒像是书中那个怎么都挣不到家主之位,被凌晏和当做收服齐泊沧的筹码炮灰,齐家那个没什么智商的齐二公子——齐同和。   啊,怪不得这么问呢,林清寒看向齐同和,微微挑眉。   “公子,要理他吗?”林清寒低声询问凌晏和。   凌晏和并没说话,只是一根细线骤然冲向牢笼,顷刻间金光乍现,那细线被烧得只剩下了灰烬。   “这金缕网可是刀枪不入,困人于无形,你们二人若是没有元婴期的水准,便休想从这里走出去。说!你们是何人派来的!”齐同和怒道。   林清寒闻言眯了眯眼。   元婴期吗……   “公子,我需要你的真气。”林清寒凑到凌晏和耳边低声说道。   “理由。”   林清寒挑眉轻笑:“我要带你出去。”   说罢,林清寒用左手轻轻勾住凌晏和的脖颈,右手垂落下来小幅度地晃了晃。   凌晏和身形一顿,没有回应他。   林清寒并不着急,在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温热的手指搭在他的手上,真气顺着林清寒的指尖涌入他的体内。   林清寒见状勾住搭在他指尖上的手指,低声道:“多谢公子。”   “不必说些废话。”   少年冷硬地说道,搭在他手上的手指弯了弯。   齐同和见二人窃窃私语未曾把他放在眼里,心中怒意更甚,正欲开口却被牢笼里的人打断。   “我们并不受任何人指示,若是阁主愿意放我们离开,我们倒是可以暂时作为别人的手下。”   温润的声音落下,黑衣男子开了口。   齐同和闻言眉眼瞬间压了下去,他看着开口的人,目光冷冽:“我何需如此,牢中的酷刑便足以让你们吐出一切。”   “若是如此,阁主早就动手了,而不是只用用这不痛不痒的牢笼将我们困住。”林清寒轻笑一声,看向齐同和,“若是公子愿意,我们二人可以告诉公子百春藤的下落,还可以伪造一些大公子动手的痕迹。”   凌晏和闻言偏眸看向他,但林清寒并没有察觉到。   闻言,齐同和半眯着眼,看向林清寒。   他未动手的原因便是因为他需要知道百春藤的下落,只要百春藤在天海阁还可以再建。   但若是百春藤没了,天海阁便真的不复存在。   况且,这人竟然开口提了大哥的名字,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齐同和沉默不语,林清寒不禁微微挑眉。   看来,他说中了对方顾虑的点。   再拖些时间便可,林清寒咬牙忍受着体内乱窜的妖力。   “阁主要是信不过我们,大可等我说了百春藤的下落再考虑放不放我们走。”说只此处,林清寒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齐同和身后的女子,“阁主确定要我在此处说吗?”   他不需要对方的信任,只需要一些时间,再拖一会,一会便好。   “啪嗒——”   林清寒额间的冷汗滴落下来,砸在了坚硬的面具上。   搭在他手上的指尖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宽大的手,此刻正虚虚拽着他。   齐同和一愣,他自然不能让许姬知道百春藤的事情。   况且,笼子里的人一妖一人,两人修为都不及他,还都受了伤,他有不少手段可以限制住二人。到时候得知了百春藤的下落直接将二人杀了并嫁祸给大哥即可。   “齐二公子,妾身有一个想法。”   就在齐同和准备开口时,许姬突然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林清寒蹙眉盯着许姬。   “我们凌家善蛊虫,恰好有一只可以令人吐露心声,公子只需将此蛊下在二人体内便可得知一切真相。这二人能搞出如此动静都非善类,夜长梦多,公子不如便在此处让二人将一切交代个清楚?”   “天海阁的机密不可外传,公子可以操纵这二人将知晓的事情写下来,妾身可先去仙舟回避,等公子做完一切将妾身带回便可。”   许姬伸出手,一只蛊虫便出现在她掌心。   齐同和垂眸打量了她一下,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掌心。   看着齐同和沉默的样子,林清寒心一沉。   没时间了。   “公子,你等下要快些跑。”   暗哑无力的声音落在凌晏和耳边,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抓着林清寒的手用了些力气。   齐同和抬手去拿许姬手中的蛊虫。   “沈家在此,谁敢对他们动手!”   凌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刹那间,一辆马车猛地冲了出来,直冲向齐同和。   周围的侍卫瞬间拔刀,寒光闪过,长剑直指骤然出现的马车。   缰绳被人猛地一拽,马匹稳稳停在了牢笼面前,马车的帘子也被人抬手掀开。   林清寒看着马车上的伸出的手,眉头微皱。   在来人现身前,一个面具从牢笼中冲出,稳稳地落在了沈渺渺的脸上。   林清寒只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快速趴在凌晏和背上,遮住了自己的脸。   “逞什么能?”凌晏和蹙眉看向他,语气有些不悦。   强行冲破封印的感觉并不好受,林清寒没功夫理会凌晏和,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将他闹得几乎要昏过去。   他无力地靠在凌晏和体内,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人的衣服。   忽地,温热的有些发烫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强硬地扣住了他的右手,温热的灵力流入了他的体内,替他暂时缓解了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沈渺渺一愣,抬手摸向脸上的面具,目光落在牢笼中的人身上。   “来者何人?”齐同和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面露不屑。   “你是聋了吗?沈家令牌在此,这二人是我们沈家的人,只是误入天海阁被迫卷入这场风波,现在我要带走他们。”沈渺渺上前两步厉声说道。   “呵。”齐同和打量了她一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敢冒充沈家。来人,将她杀了。”   “我看谁敢!”   巨大的灵力压了下来,将意图向前的人都钉在了原地。   鎏金色的令牌骤然显现,耀眼的金光将面前的人都震在了原地。   齐同和看着那耀眼的令牌,几乎要将牙咬碎。   沈家的令牌,他不会认错。   六大世家中,沈家排第二,齐家不过是末尾,如今天海阁出事,他若是再得罪了沈家,便真的是没有能和大哥争的机会了。   “怎么,你们是想和沈家为敌?”沈渺渺冷声开口,灵力的威压更加一分。   “噗——”   周围的侍卫接二连三的因为这威压被逼出了鲜血。   齐同和看着周围的惨状,猛地闭上眼睛。   “我们走!”   牢笼又化作了金网被收回到了齐同和手中,他没再看沈渺渺一眼,立刻转身上了仙舟。   许姬是最后上去的,她回头看了一眼,手指抚摸在手链上,而后登上了仙舟。   在仙舟离开后,沈渺渺立刻就奔向林清寒的方向。   可还未等她靠近,便看到对方松了力气,手骤然从凌晏和的肩头滑落,若不是右手被人死死攥着,怕是都要摔下来。   “林……”   不给沈渺渺反应的机会,凌晏和便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她只看到了对方那双幽深的眼眸,里藏着明显的急躁。   见人走向马车,沈渺渺也不敢耽搁,压下心中的惊慌,连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马车便从密林中离开。 第19章   “阿颜,水。”   沈渺渺用身子顶开门,端着一铜盆的水快步走进屋里。   叶朝颜没有抬头,将手中温热的巾布递了过去。   “强行突破境界,真是不要命了。”叶朝颜捏着林清寒的手腕,眉头紧皱。   床上的林清寒并不老实,体内妖力乱冲,他不自觉地想要蜷缩起身子来缓解不适,却被一双手按在床上,只能无力的偏过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叶朝颜将过了凉水的巾布搭在林清寒的额头降温。   冰冷的触感让林清寒一激灵,压在他肩膀上的手用了些力气。   “有办法解决吗?”凌晏和按着人蹙眉问道。   叶朝颜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看:“必须将他体内的真气引渡一下,否则他撑不过今晚。”   屋内一阵寂静。   “这要怎么渡?”沈渺渺焦急地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真气又不像药掰开他嘴就能强行灌下去,他如今意识昏沉要怎么接受他人的真气?”   渡真气需得林清寒准许才可,如今他意识昏沉,怕是只能接受全身心信任的人的真气。   但这样的人何其难找,就是亲生父母都不见得能毫无嫌隙,更别说毫无血缘关系之人了。   叶朝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迅速取出腰间的布包,展开后上面是长短不一的细针。   “先用外力压制,之后再寻其他办法。”叶朝颜说着便要将针扎下,却被人抬手拦住。   “我来渡。”   说罢,凌晏和在床边坐下,他将林清寒扶坐在床上,为了防止对方挣扎,他只能握着林清寒的手腕,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   “这不是儿戏,若是他对你的真气有所排斥,你这便是害了……”   叶朝颜的话骤然停止,她看着靠在凌晏和怀中挣扎幅度逐渐变慢的林清寒,面色有些古怪。   “阿寒他竟然能接受你的真气?!”沈渺渺小声惊呼道。   凌晏和没有理会她们的话语,他双手压制着不安分的林清寒。   林清寒偏头靠在凌晏和的脖颈处,温热急促的气息都喷洒在他颈间,许是真气让他舒坦了些,下意识朝着热源而去,无意识地跟身后的人靠得更近,薄唇几乎都要擦过对方跳动的脉搏。   而凌晏和并没有因为林清寒冒犯的动作有什么厌恶的表情,反而是低下头,用脸颊碰了碰对方有些烫人的额头。   他这只是因为腾不开手的动作,落到别人眼里,倒像是低头吻在了林清寒的额间。   “之后要怎么做?”凌晏和问。   “他……”   “渺渺,帮我去看看外面的药煎得怎么样了。”   叶朝颜骤然开口打断了沈渺渺的话,被方才那一幕整得有些怔愣的沈渺渺懵懂地点点了头,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内只意识只剩下了凌晏和和叶朝颜,以及一个意识模糊的林清寒。   “先把紊乱的真气通顺,再根据情况给他写个方子调养一段时间。”   叶朝颜抬手想要将林清寒的手腕抽出替人把脉,可还没等她的手落下,对方身后的人便骤然抬头看向了她。   幽黑的眼眸里藏着冷冽的情绪,落在她身上莫名有一种被孤狼盯上的寒意。   叶朝颜微微蹙眉,正欲开口解释,对方的目光又收了回去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攥紧在林清寒右手手腕上的手向上挪了一下,抓在了他的小臂上,露出了手腕上缠着的细纱布。   看着纱布上透出的赤红色,叶朝颜眼皮一跳,心中不免也添了火气。   她小心地将纱布一点点解开,待浸了血的布料落在地上时,正往外渗着鲜血的骇人伤口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凌晏和正盯着叶朝颜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那伤疤。   “他发高热的缘由不止是因为内力紊乱,这伤疤才是起源。有邪气顺着伤口进了他的体内,本不严重偏他又突破境界,让那邪气趁虚而入了。”   闻言,凌晏和不禁皱眉看向叶朝颜。   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垂眸仔细地将药粉撒在那伤口上,仿若方才的话只是她的自言自语一般。   许是有些疼,林清寒又有些不安分起来。   薄唇擦过脖颈,凌晏和眼眸一暗,手上用了些力气,声音低哑:“别动。”   可他怀中的人并没有什么意识,听不到他的话。   “你们凌家的事情我不会管。”   凌晏和眯起黑眸,眼底掠过阴郁的暗光。   自那沈家令牌现世时他便已经猜出了叶朝颜二人的身份。   但叶朝颜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关于林清寒她又知道多少?   此人可留吗?   叶朝颜并不知晓凌晏和心里在想什么,她用干净的纱布在伤口上缠了几圈。   她站起身看着凌晏和,对方眼中的阴郁并没有在她这里溅起什么水花,她语气依旧平静。   “我并不知晓你和林清寒之间发生了什么,下在他体内的蛊我解不了,你也解不了,邪气是如何来的你比我更清楚。渺渺跟我讲了你们当时的情况,强行突破境界,若你带着他,他也未必能撑回霖雨村。”叶朝颜垂眸看向昏沉的林清寒,语气染上了些哀叹之意。   凌晏和一愣,他看向叶朝颜,眼底里酝酿着腾升的黑雾:“什么意思?”   “如若当时你抛弃了他,他只有死路一条。”叶朝颜说道   凌晏和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面上看些说谎的痕迹。   “或许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情,但我想你对他的惩罚已经足够了,这个疤痕和蛊虫会跟随他一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对他好一些,起码不要再置他于今日境地。”   “就当是看在当时生死之前,他是真心想让你离开的份上,对他宽容些吧。”   直至叶朝颜离开后,这些话依然敲打在凌晏和心头上,久久散不去。   凌晏和垂眸看着已经安分下来的林清寒,他抬手往对方体内再注入了一丝真气,怀中的人只是皱了皱眉,连挣扎都未曾有。   像是全心全意信任他接纳他一般,对他的真气没有半分抗拒。   “真心?你也有真心吗?”   少年偏冷的声音带了些许疑问落入了黑夜中。   【当前信任值:30】   ——   林清寒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周围狭小的环境,若非是身下有些颠簸,他都要以为自己被装进了棺材里。   “醒了?”   叶朝颜掀开马车的帘子,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汤坐在他的对面。   “多谢叶姑娘。”林清寒接过对方手的汤药,轻轻吹了两下后,他有些迟疑地抿了一口。   好苦。   虽是如此,林清寒还是硬着头皮将药汤饮下肚,等缓过那股子苦劲后,他将药碗放在了手边,抬眸看向叶朝颜。   “我昏迷了多久?”林清寒问道。   “两日。”   “那我们这是要去?”林清寒指了指马车询问着。   “黄山岭,渺渺暴露了身份,霖雨村已经不安全了。”叶朝颜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蜜饯递给了他,“我们打算去最近的黄山岭歇歇脚。”   黄山岭?看来剧情在他昏迷的时间里往前推进了一步。   原文中,凌晏和和叶朝颜在黄山岭感情迅速升温甚至私定终身,也是原身叛变的重要推手,这个剧情过后便是原主二次背叛的重要节点了。   看来他得尽快把支线任务做完了。   “那日多谢沈姑娘出手相助,只是不知二位姑娘是如何得知我们的情况的?”林清寒接过了那袋蜜饯。   叶朝颜从他手里接过药碗,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记得当时我说等你回来后谈一谈的事情吗?”   林清寒点了点头。   “林清寒,我们是朋友吧?”叶朝颜抬眸看向他。   闻言林清寒一愣。   叶朝颜和沈渺渺把他当朋友吗?   林清寒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后回道:“二位姑娘觉得是的话,那是,我们是朋友。”   叶朝颜微微蹙眉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并没有说出口,反倒是轻笑出声来。   “姑娘笑什么?”林清寒有些茫然道。   叶朝颜朝他摆了摆手,眉眼间的笑意并未散去:“只是没想到你是这种性子。”   林清寒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他是哪种性子?   叶朝颜只当这是个小插曲,没再细说而是回归了原本的话题。   “既然是朋友,你做些危险的事情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一声。”   叶朝颜起身看向他,神色认真:“当日的事情我不清楚,你应该去问渺渺。”   “她现在很伤心,因为你的事情。”   林清寒闻言一愣,随后避开了叶朝颜的目光,垂头看着手中的蜜饯,过了一会他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轻笑:“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点。”   “嗯。”叶朝颜见状眉眼也染上了笑,没有再在马车内停留。   林清寒拿出蜜饯往嘴里放了一颗,甜腻的味道瞬间压过了那挥散不去的苦涩,让他有些昏沉的脑子都转动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颗巨大仙树下,沈渺渺正在树上拿着木棍去打树上的仙果。   “啊!”   仙果被木棍打落,却只是从沈渺渺手中划过,继续朝下掉去,在要掉落在地面上时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   沈渺渺怔愣地看着树下拿着仙果含笑看她的林清寒,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赌气地转过头不去看人。   “前几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应当告知你和叶姑娘一声,下次不会了。”林清寒开口道。   沈渺渺没有理他,而是哼唧了一声。   “在下想要拿手中的仙果来给沈姑娘讨个不是,沈姑娘可以原谅在下吗?”林清寒轻声朝着树上的人哄着。   “这明明是我打的仙果!”   沈渺渺闻言立刻从树上跳下来,从林清寒手中拿过仙果护在身后。   直到对上林清寒那狡黠的目光时,她才骤然回过神来,自己被林清寒耍了。   “你这人真的是……!”沈渺渺的气早就在看到对方那惨白的模样时散了差不多,如今被林清寒这么一闹早就没了。   “可以告诉在下那日沈姑娘是怎么神机妙算,然后从天而降救走我和公子的吗?”林清寒凑过去问道。   闻言,擦着仙果的沈渺渺抬头看向他,眼珠转了一圈忽地有了亮光:“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林清寒挑眉看她。   得了许可后,沈渺渺四处看了看,然后拉着林清寒低下头,小声凑到人耳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说道:“实话告诉我,你和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嗯?”林清寒简直满脑子问号。   他看向沈渺渺似乎不解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而另一位主人公恰好从他们面前经过,在林清寒想着要不要将这个问题抛给凌晏和时,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如同见到瘟神一般快步离开了他的视野范围。   林清寒:?   他反复点开了面板,看着上面30的数值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快说呀,到底是什么关系。”沈渺渺焦急地询问。   “不熟。”林清寒面色严峻地说道。   沈渺渺:“……?” 第20章   沈渺渺是个坚持不懈的人,在林清寒多次敷衍下仍然不肯放弃询问,几乎黏了对方一整天,甚至连坐马车也要跟林清寒挤在一辆。   在对方第七十八次问出这个问题时,林清寒揉了揉眉心,出声打断了她:“姑娘还没告诉我,怎么恰巧出现的。”   沈渺渺见被他打断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说道:“我是卦修,自然是算出来的。”   闻言,林清寒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原文中确实写了沈渺渺是卦修,但并非这般神机妙算到恰好出现的地步。   “姑娘是精算到的?”林清寒问。   “那是自然!”沈渺渺立刻回道,但看着他有些不相信的神情,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弱了些,“虽有些偏差,但也无伤大雅。”   “偏差?”林清寒追问。   见状,沈渺渺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其实我算了很多次只算出你们有劫难,至于具体的信息是我借助了法器。”   闻言林清寒点了点头,像是信服了她的说法。   这一动作彻底惹恼了沈渺渺,原先叽叽喳喳的人此刻也赌气一般不理他了,倒是让林清寒落了个清静,可以研究刚升级的新系统了。   因为他完成了重要剧情点,系统自动升级了一下。   【系统已重启,新面板添加了地图,人物小传等功能。由于当前世界无法完全按照既定轨迹前行,因此更新后为宿主添加了剧情点提示功能,此功能为自动提示,宿主可选择是否开启。】   剧情点提示功能?   林清寒没着急选择,他打算先看一下面板。   点开后上面果然多了地图和人物小传的功能。   只是地图显示的距离有限,只能显示方圆百里的情况,超过了这个范围便是白茫茫一片。   倒也还算有点用途。   至于人物小传就更鸡肋了,只会显示他所接触到的角色,并且对方的信息和大纲并无二样,唯一有用的地方大概是可以自动记录他和角色的冲突点。   林清寒看着已有角色上记录的情节点挑了挑眉。   看来是个不错的备忘录。   林清寒并没有在这两个功能上多做停留,他的目光落在了“提示”页面,点开后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板块。   分别是“主角信任值”“角色好感值”“世界完整程度”“暗线完善情况”。   “系统,暗线完善情况是什么?”林清寒看着这一项1%的进度问道。   【每个世界背面都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谜团,根据宿主发现和解除谜团的情况将会实时更新此项进度条。】   林清寒:“暗线完善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吗?”   【不是,宿主只需完成每张角色卡的主线和支线任务。】   闻言林清寒松了一口气。   他大概明白了暗线的意思,每个文章都会有一个潜在的待挖掘的暗线,即主线的背面,是被隐藏的信息。   但他也清楚,龙傲天升级流文里的暗线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危险重重暗流涌动的存在。   既然不是必须完成,他也不必去蹚这趟浑水。   林清寒将目光落在了提示页面的按钮上,他点了一下。   【是否要开始自动提示功能?】   面板上弹出两个选项,林清寒意识到这好像是刚才系统所说的剧情点提示功能。   【开启自动提示后,如遇到剧情点系统将自动为宿主提取其内容。】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功能,起码不用他再点开繁杂冗长的资料自己慢慢总结了。   【自动提示功能已开启。】   林清寒刚将新系统熟悉一遍,马车便停了下来。   在马车上憋了一肚子气的沈渺渺瞪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林清寒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下去。   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小二正在门口招呼着人,夜里有些冷,对方呼出的冷气随风消散开来。   “阿颜!”   沈渺渺连忙朝着下了马车的叶朝颜奔去,扑到对方的怀中开始告状:“阿颜,我还是更喜欢你,林清寒他根本就不理我!”   说着沈渺渺还回头不满地看了林清寒一眼。   林清寒挑眉看着她,并没反驳的意思,沈渺渺见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了什么他不理你?”叶朝颜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问道。   沈渺渺正想开口说话便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一瞬间她就闭了嘴,趴在叶朝颜怀里不说话了。   见了沈渺渺的动作,林清寒也看向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凌晏和。   少年穿着墨色的衣服,神色冷淡地站在马车前,与周围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对方的目光扫了一下周遭,在落到林清寒身上是快速掠过,没有丝毫停留。   啊,看来他家公子又走上高冷路线了,林清寒这样想着也没有再看对方。   为了信任值,他决定配合一下。   倒是沈渺渺悄悄探出头观察到他们二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思索片刻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四人并没有在外面停留,很快就被小二招呼进了客栈。   “四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叶朝颜说道。   “好嘞,不知客官要几间房?”小二搓着手看向四人。   叶朝颜蹙眉有些犹豫,她和渺渺一直是同住,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什么想法。   “两间。”   “四间。”   沈渺渺和林清寒同时开口。   “你要四间干什么,我们这一路走来盘缠可不一定够。”沈渺渺不解地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个金块放在了小二手里。   沈渺渺瞪大眼看着那金块:“你哪来的钱?”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问题。”林清寒抬手戳在她眉心上回避了问题。   其实这个金块是他从天海阁顺的,齐泊沧房间里倒是有不少好东西,他拿走一些作为自己的补偿。   “两间。”   小二手中的金块被人拿走,而后换成了碎银。   “好嘞,这就为四位客官安排!”   小二生怕两间变成一间,连忙拿着碎银离开去安排房间了。   林清寒回头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凌晏和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是又不走高冷路线了?   “你真的不如你家公子会精打细算。”沈渺渺看着林清寒回击道。   “走了,渺渺。”叶朝颜有些无奈地看着沈渺渺挑衅的动作,拉着人的手准备带人离开。   “要尽快和你家公子和好哦,不许再闹别扭了。”   在被拽走前,沈渺渺语重心长地跑到林清寒面前落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跟着叶朝颜离开了。   林清寒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询问便被人抛下,只能和不知道心里想什么的凌晏和站在一起。   “你准备在下面睡?”凌晏和站在楼梯上问道。   林清寒刚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凌晏和便转身离开,跟着小二的指引去找房间了。   就算林清寒对人际交往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凌晏和的不同,对方似乎再刻意回避他?   想到这林清寒不禁眉头微蹙。   这不是个好的信号,他必须在黄山岭剧情结束前让信任值达到50才行。   “客官,您二位的房间已经到了,之后的饭菜会有人专门送上来,若是有什么其他需求,客官尽管招呼我们。”小二有些谄媚地说道。   “嗯。”凌晏和将几枚铜钱扔到他手心。   “客官大气!”小二得了铜钱瞬间喜笑颜开,连忙退了出去。   凌晏和推开门,没有看林清寒一眼便踏了进去,像是身后没有人一般。   见状,林清寒心一沉,看来凌晏和大概率真的对他起了什么意见,他需要尽快知道对方对他的意见来源自哪里。   “怎么不进来?”凌晏和蹙眉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问道。   林清寒走进屋内,顺手将门关上。   屋内的烛火并没点着,屋内现在一片昏暗。   “公子,金块还没给我。”林清寒率先开口道。   “嗯。”凌晏和并没着急点燃烛火,而是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公子这是不打算给我了?”林清寒打了个响指,瞬间屋内便亮堂了不少。   凌晏和将金块扣在桌上:“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齐泊沧那里顺的,我这里还有很多,公子要吗?”林清寒坦然地说道。   金块被手指推到了林清寒面前。   “不需要。”凌晏和面色如常地说道。   看来不关齐泊沧的事情,林清寒想着。   “公子能告诉我,在我昏迷的这两日里发了什么吗?”林清寒撑在木桌上看着凌晏和。   与其猜来猜去,他选择直接发问。   敲打在桌子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林清寒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眸。   看来说中了。   “你想知道什么?”凌晏和的语气低沉,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全部。”林清寒立刻道。   一阵风吹了过来,将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晃了些。   “没发生什么。”凌晏和道。   林清寒蹙眉看他:“什么都没发生?”   “嗯。”   “从我醒来开始公子就一直避着我,连沈姑娘都看出来。如今公子却说什么都没发生……”林清寒身子往前凑了凑,紧逼道,“公子,你在骗我啊。”   凌晏和站起身来,阴影打在林清寒身上,多了几分压迫感。   但林清寒眼中却没有半分怯意,甚至多了几分誓不罢休的意味。   “这么急迫,你想问出些什么?”凌晏和轻笑一声,抬手抚在林清寒的脸侧,顺着下颌滑落最后压迫在林清寒凸出的喉结上。   阴鸷的目光落了下来,压迫感十足。   林清寒眉眼微弯,抬手盖在脖颈上的那只手上,他目光一直看向凌晏和,手上的却引着对方的指尖挪动着。   最后停落在脖颈侧跳动的血管上。   凌晏和眼眸一沉:“这是干什么?”   “我想知道公子为什么不理我。”   那双含情眼直勾勾地看着凌晏和,他下意识用了些力气,便见身下人有些不适地偏了一下头,却并没有撤走压在他手上的指尖。   “这很重要?”凌晏和问道。   “嗯,很重要。”   凌晏和仔细看着林清寒,想要从对方眼眸里看出些破绽。   但什么都没有。   对方的目光很坚定,语气真挚,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直白又小心地询问他。   仿若他对林清寒而言很重要一般,重要到可以把自己的性命送到他手上把玩。 第21章   林清寒偏了偏头,压在脖颈命门上的手指用得力气有些重,他需要强压着才能不让铺满胸腔的不适和反抗意味压下去。   他倒不是真的想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凌晏和,但大概只有这样对方才会告诉他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况且,他并不觉得凌晏和会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服下这个。”   凌晏和伸出手,手心上正是褐色的蛊虫。   看到那蛊虫,林清寒眼眸不着痕迹地一沉。   这和当时许姬和齐同和展示的蛊虫一样,是那个能叫人吐露真心的蛊虫。   “这蛊虫怕是对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共生蛊的子蛊还在我体内。”林清寒开口说道。   “无妨,我只问你几件事。”凌晏和淡然开口,没有给林清寒拒绝的权利。   林清寒垂眸看着那正在蠕动的蛊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许是先前在天海阁时凌晏和伪装的太好,又或许是那三十的信任值让他生出了些幻想,他差点以为凌晏和现在对他真的存了些信任。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凌晏和垂眸看着林清寒,对方看到蛊虫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虽很快被敛去但仍被他抓住。   此刻他站着,林清寒撑着桌子垂眸看着蛊虫,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的鼻尖,无法看清对方的情绪。   凌晏和他看着掌心的蛊虫,心中莫名起了燥意。   此蛊虫对林清寒大约只会起十句话内的作用,他不该做这些无用功的。   “好。”   “什么?”   林清寒的声音很轻,落到他耳畔像是微风拂过,他下意识地追着对方问了一句。   凌晏和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只看到林清寒的头垂了下来,而后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指尖蜷缩。   触感转瞬即逝,林清寒很快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眼眸一如往常一般清亮,落到凌晏和眼中却像一根刺轻轻扎了他一下。   “公子若有什么想问的还请快些,不然我就是说假话公子也瞧不出了。”林清寒笑着开口。   听着这带刺的话,凌晏和不禁眉头轻蹙。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若林清寒真的信任他,那喂其蛊虫的举动便是伤了对方的心。   但凌晏和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   林清寒是他的同盟,他需要明确对方对他有几分真心才可同人合作,不用蛊虫他也会用别的手段。   “当时你有把握让我们二人一同逃脱吗?”   林清寒有些诧异地看向凌晏和,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没有。”林清寒如实回答。   若是凌晏和选择抛弃他的话,他确实会死。   “为什么这么冒进?”凌晏和蹙眉看他。   “赌一把,赌赢了便死,赌输了还有一条活路。”林清寒回道。   况且他觉得凌晏和不会舍得抛下他这么好用的一把刀。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原主的境界不止元婴期,给他下封印的人术法应当十分精湛,竟是连叶朝颜和凌晏和都瞒了过去。   凌晏和这是觉得他太过冲动了?林清寒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   “为什么会接受我的真气?”凌晏和垂眸道。   林清寒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不是公子渡给我的吗?”   “我渡给你你就全盘接收?”凌晏和眉头皱得更深。   “不然呢?”林清寒反问。   等着死于妖力竭尽吗?   “我倒没想到你会这么单纯。”凌晏和收回了放在他命门上的手,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清寒看着凌晏和并没说话。   他也没想到凌晏和竟然如此胆小,还是说怕他死了浪费了对方这么多时间?   “你是林清寒吗?”   很没由来的一句话,但凌晏和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方发现了什么?   林清寒心一惊,蛊虫的效果已经没了,他可以说谎。   “是。”   凌晏和并没有回应他,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个遍。   林清寒不甘示弱,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眼里没有半分怯意,整个人无比坦荡。   “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嗯?”   凌晏和的话太过跳脱,让林清寒怔愣了一瞬,但对方已经转过身,从一旁的衣柜中取出了一床棉被。   “还是说你想睡在地上?”凌晏和回头看他。   仿若方才的审问只是幻觉。   如今已是深秋,没到点炭盆的时候,夜里还有些凉意。   林清寒是个怕冷的人,他看了眼地面,又看了看还算宽大的床铺,思考了一会,最后做出了决定。   “我打地铺。”林清寒上前去接棉被。   和凌晏和在一张床上睡,他怕第二天醒来没了性命。   凌晏和“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想来方才那句话应该也是试探,想要提醒他注意分寸。   林清寒这样想着干脆利落地将地铺铺好。   收了小费的小二干事很快,没一会便将饭菜盛了上来,期间沈渺渺还过来看了他们一眼,只不过被没待一会便被叶朝颜拽走了。   等林清寒躺在地铺上感受到背部传来的丝丝凉意时他才忽然发现,深秋的夜晚并不好熬。   即使他现在是个火灵根的妖也一样得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想到这里,林清寒愈发觉得凌晏和是故意捉弄他。   许是在报复先前在天海阁自己捅他的那一剑,但再给林清寒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好不犹豫地捅过去。   林清寒看着面板上30的数值,心中并不轻松。   这五分是在凌晏和喂了他蛊虫后增加的。   凌晏和的信任值增长大多都是靠伤害压迫他得来的,对方的多疑性格比想象中的更加难缠。   剩下20的数值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得到。   真是任道而重远。   忽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清寒抬眼看向床铺。   烛火已被熄灭,屋内一片昏暗,林清寒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床铺上没有人。   凌晏和去哪了?   他现在是元婴期,不该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才对。   林清寒刚坐起身,身后便传来的微小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黑骨扇骤然出现刺向身后,在被阻挡的一瞬间,林清寒骤然转身握住黑骨扇用力一压,身后的人不知怎么卸了力气,被他硬生生压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闷声。   黑骨扇也横在了那人的脖颈处。   “你发什么疯?”林清寒看清身下人时惊诧道。   凌晏和点了点黑骨扇:“有人布下了幻境。”   林清寒蹙眉看着对方,并没有立刻收回黑骨扇,而是细细打量着身下的人。   少年的眉眼锋利,轮廓分明,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稚气,阴鸷的眼眸此刻竟然带了些明亮,此刻正直勾勾地望向林清寒。   纵使他对凌晏和再有意见,但对方的面容确实好得有些过了,是他这个直男都会慨叹一句的地步。   少年没有等到林清寒的回应,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不顾横在脖颈前的骨扇,硬生生翻过身来将对方压在身下。   “啪嗒——”   血珠滴落在林清寒的眼下,而后顺着他的脸侧轻轻滑落,留下一道血痕。   凌晏和眼眸中的亮光被遮掩了去,此刻竟带着些让人看不清的幽暗。   对方的骨架比他的大,此刻完全被对方笼罩让林清寒无端生出些被恶狼扑到的错觉。   “你……”   林清寒的话戛然而止,有些冰凉的指尖抚过从他眼下,让他不禁皱了皱眉,他偏过头想要躲开,却被人捏住下颌用力掰了回来。   力道大得吓人,林清寒觉得下颌定是被人掐红了。   他抬眸看向凌晏和,在看到对方那像是被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眸时一愣,心中清明了不少。   索性他也不再动弹,而是挑眉看着凌晏和,想要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凌晏和似乎被他的乖顺取悦到了,钳住他下颌的手松了开来,顺着林清寒的脖颈往下滑动,最后停在心口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心口。   幽黑的眸子里升起一片黑雾,阴鸷的目光落在林清寒的心口,像是想要将人开膛破肚,然后取出那颗心脏仔细观摩一样。   “你想剖开?”林清寒轻声发问。   闻言,凌晏和眯眼看他。   像刚成年的恶狼第一次遇到心仪的猎物不知如何下口一般。   “过来,我教你。”   林清寒抬手勾住凌晏和的衣襟,眼眸微弯含着笑意。   一向温润的声音此刻被他说得轻巧慢悠,如同魅惑的海妖在唱歌,勾的人不知觉顺着他的动作。   凌晏和顺着他的动作缓缓垂下头。   气息喷洒在林清寒的脖颈,他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凌晏和。   不知不觉间,一只手顺着凌晏和的腰间而上,从他的背部抚过,最后点在其后脖颈,用力一敲。   凌晏和闷哼一声,倒在了林清寒身上。   幻境骤然破开,烛火此刻正燃烧着,屋内一片亮光。   林清寒冷眼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凌晏和,眼里不自觉染上了些凌厉之意,他抬手在人的后脑勺上拍了拍,语气冰冷:“做你的春秋大梦。”   而后他干脆利落地将人推开。   中了幻术还想挖他的心,这就是主角的“信任”吗?   林清寒起身没有理会趴在地上的凌晏和,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布下法术的人。   忽地,他的目光停在了纸窗上。   纸窗不知何时被人戳了一个针孔大小的孔洞。   林清寒眯眼看着那个洞孔,困意逐渐涌了上来,他眉头紧蹙,目光落在了正在燃烧的蜡烛上。   下一瞬,他便意识坠入黑暗,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第22章   “大宗主怎么迟迟不醒啊?”小仆从趴在床前小声说着。   “还不都是因为你当时下手太重!三宗主一会就回来, 你等着受罚吧!”   旁边的大仆从抬手拍了他一下,语气狠厉。   “明明就是二宗主吩咐的要将那些人绑走,哪成想竟然绑到大宗主了……”小仆从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   “你小声嘟囔什么呢?”大仆从横了他一眼。   忽地, 一只白的晃人的手从床幔里伸出,小仆从瞪大了眼睛,吓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能使劲拽着在一旁整理花草的大仆从。   大仆从被他拽得有些烦了,猛地转头训斥的话已经脱口“你又怎么……”, 他还没说完便对上了床上人的眼眸。   “噗通——”   大仆从拽着小仆从跪在了床前。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大一小的仆从,林清寒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们……”林清寒清了清嗓正准备询问。   “大宗主, 三宗主说他等会过来。”年岁略大一点的仆从开口打断了他。   “是三宗主说要将客栈里的人都绑过来的。”年岁小些的仆从快速说了一句。   没拦住他的大仆从连忙开口补充:“小五嘴快, 还请大宗主饶他一命!”   林清寒看着面前两个如临大敌的仆从脑子里一顿混乱,他没有立刻回应二人,而是打开了面板。   看到原主角色卡上骤然加的“百妖宗大宗主”的身份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新剧情吗?   林清寒揉了揉眉心,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你们绑了几人, 人在何处?”   “三十余人,如今都在后山。”大仆从开口回道。   “客栈里的人你们都绑了过来?”林清寒蹙眉问道。   “是。”大仆从似乎是怕他生气连忙补充, “三宗主只说绑人来练功法,并不是故意来绑大宗主您的。”   练功?   【检测到新剧情点,正在为宿主搜寻相关资料——】   【黄山岭百妖宗男女主定情地,主角凌晏和一行人被百妖宗二宗主抓来练习功法,却不成想二宗主看上了女主叶朝颜并要与其成婚。凌晏和一怒发冠为红颜, 杀了二宗主,习得其白骨生死术,并得了女主叶朝颜的芳心。】   看到系统的提示林清寒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文里这只是个小插曲,主要是为了促进男女主的感情,并不重要。   而原主当时因为被凌晏和赶去在客栈外面守夜都没能进百妖宗。   林清寒倒是没想到原主竟然是百妖宗的大宗主。   看着角色卡上的身份, 林清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系统,这段剧情不属于我的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吧?”林清寒问道。   【不属于。】   林清寒闻言挑眉轻笑:“这一段剧情不按原剧本发展也可以?”   【在不影响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完成度的情况下,宿主可以自由发挥。】   听到系统的话,林清寒面上笑意更深。   还真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他正愁没地方刷信任值呢。   “三宗主在哪?”林清寒问道。   “大哥找我?”   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来人如一阵风一般快步走了进来。   “你们二人在这跪着干什么,出去,别扰了我和大哥的谈话。”进来的男子大约是十七八岁的模样,面上稚气未退,眉眼低垂,看着是一副无害的样子。   他身上的少年气浓郁,不像凌晏和成日端着架子如阴雨日时天上遍布的乌云。   “是。”   大仆从带着小仆从连忙退了出去,屋内瞬间只剩下了少年和林清寒。   林清寒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模样和其头顶上100的数字就放下戒备,能当上百妖宗三宗主的人城府必定不低。   少年站在床边,垂眸看着林清寒,眉头忽地蹙了起来。   就在林清寒握住黑骨扇时,少年动了。   少年猛地趴到林清寒身上,眼泪没有任何前兆地啪嗒啪嗒落下,不一会就打湿打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大哥,我好想你……我和大姐都以为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少年哽咽的声音传来,林清寒身子一僵,他点开面板人物小传那一栏,看到了这个三宗主的介绍。   【温乐游,元婴期初期,百妖宗三宗主,三百岁,桃花妖,二百岁时被原主捡走,将原主视为亲生兄弟无比敬重,性格大咧。】   林清寒看了眼简介,又垂眸看着在他怀中蹭动的温乐游,背后的黑骨扇消失不见。   “哥,你怎么和那群臭仙人在一起,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百妖宗找我们?”温乐游抬头望向林清寒,眼睛红红的,声音无比委屈。   “事出有因,外面艰险没来得及见你们,想着此次回来看一看,没成想被你绑了过来。”林清寒面不改色地说道。   提及绑来一事,温乐游瞬间从林清寒怀里起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本想抓那些人来吓唬一下,没成想竟然把大哥你绑来了。”   “吓唬?”林清寒轻挑眉。   “对啊,我听说大哥被仙界的人抓了去,于是便在客栈那埋伏了人,想着抓人过来问问话,但他们都不知道大哥的下落。”温乐游有些失落。   “之后你把人放回去了?”林清寒问道。   温乐游点了点头:“大姐给他们用了失魂咒,洗去了他们在百妖宗的记忆后便让我放了回去。大姐说仙界丢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清寒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大姐”不如温乐游好糊弄。   外面忽地传来一阵唢呐声,引起了林清寒的注意。   “外面何事这么热闹?”林清寒抬眸看向外面。   “外面在提亲。”温乐游冷哼一声,语气幽幽,“昨天绑来的人里有个人入了大姐的眼,大姐说对方是仙人,要和对方结契得按仙界的规矩来,真不知道那群仙人有什么好的。”   “谁要提亲?”林清寒突然发问。   温乐游以为他没听清,提高了些音量:“大姐,大姐看上了昨日的……”   没等温乐游说完,一声轻笑便将他的话打断。   “大哥,你笑什么?”温乐游不解地问道。   “想起了些好笑的事情。”林清寒拍了拍不明所以的温乐游,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走吧,这等大事我们不能缺席。”   ——   后山。   抬着聘礼的妖怪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大气都不敢喘。   “这聘礼你是不愿意收了?”花雪琼看着面前满身伤痕的少年冷声问道。   凌晏和并没有回应她,他站在原地,墨色的衣袍正滴着血,衬得他像从炼狱出来的罗刹。   花雪琼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眼眸中的冷意更深,她抬起指尖,刹那间,几道冰锥便朝凌晏和射去。   几乎一瞬间,聚在院子里的妖怪都屏住了呼吸。   二宗主的实力强悍已经是元婴后期,差一步便可登上化神期。而那少年不过是筑基期,此刻还被下了散功粉一点内力都用不了,如何能跟二宗主打?   众妖本就不太喜仙人,此刻看到这么一个场景,都等着少年出糗。   但凌晏和的表现并没有如他们所愿。   即使没有内力,这冰锥也都被他的身法躲去,竟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见状,花雪琼面色阴沉,在对方躲避最后一道冰锥时,她勾起指尖,一道新的冰锥从凌晏和的背后生出,直冲对方心口。   寒意从背后升起时,凌晏和眼眸一暗,指尖骤然出现一条细线。   “砰——”   冰锥与骨扇相碰,瞬间四散而裂。   花雪琼骤然回头,便看到了快步走来的人,她呆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呢喃:“大哥……”   “属下参见大宗主,三宗主。”   原先还在看热闹的众妖此刻纷纷恭敬地跪了下来。   “大姐,你看谁回来了!”温乐游拽着林清寒的袖子从众妖中走过无比雀跃地奔向花雪琼。   林清寒没想到后山有这么多人,被温乐游这么猛然拽到对方面前,他只能先朝人勾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大哥。”看到面前的人,花雪琼的眼周瞬间红了。   凌晏和抬眸看向众妖中簇拥着的人,对方一路走来目光没有偏移过半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细线顺着他的动作缠在他的指尖。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他清咳一声:“我听乐游说了,你要提亲?”   花雪琼闻声点点头。   林清寒见状环顾了四周,最后落在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对方满身是血的站在原地,深沉的眸子里酝酿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哎,大哥!”   林清寒没有管温乐游的呼喊,他朝凌晏和走过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别人听不到他们耳语时,他停了下来,而后身子微微前倾,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眼中带着调侃的笑。   “公子好生狼狈啊。”   凌晏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阴鸷郁结忽地消散,眼中只容了个林清寒。   林清寒只落下这句后便转过身,骨扇骤然从他手中出现。   “他不能和你成亲。”林清寒开口。   站在他身后的凌晏和闻言眉梢轻挑,身上的戒备消散了去。   “为何?”花雪琼蹙眉问道地问。   骨扇打开,黑漆的扇面半遮住林清寒的面容,将他勾起的顽劣笑意遮得半分都看不出。   “此人是我的贴身奴仆,配不上堂堂百妖宗二宗主。” 第23章   奴仆?   几乎在林清寒话落时, 众妖的目光都落到了凌晏和身上。   这人确实武功高强,但以这人桀骜不驯的模样当真愿意当人的奴仆吗?   林清寒并不在意众人疑惑的目光,他举着折扇正在查看这位二宗主的角色资料。   【花雪琼, 元婴后期,百妖宗二宗主,原身为沉香,三百五十岁,在一百岁时被原主捡到, 并和原主一起成立了百妖宗,性格谨慎内敛。】   这个花雪琼确实不如温乐游好糊弄。   林清寒抬眸落到花雪琼头顶上100的数值, 略有些诧异。   他倒没想到花雪琼这样的人对不告而别的原主竟然有百分百的好感值。   “大哥, 此人并非善类。”花雪琼蹙眉开口,并不愿意顺从。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交给雪琼你了。”林清寒后撤一步,黑骨扇轻轻点在凌晏和的肩膀上, 从其锁骨处抚过,扇边的利刃抵在了对方的脖颈处。   凌晏和的目光直落在林清寒身上, 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情绪。   “我亲自来看管他。”林清寒抬眸和凌晏和对视,眉眼微微翘起。   点点笑意落到凌晏和眼中,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点出一丝亮光来。   “对啊大姐,你也说了这人并非善类,且让大哥替你审查几日, 若是没什么问题再说提亲的事也不迟。”温乐游本身就不喜什么仙人,连忙附和道。   花雪琼闻言面色有些不虞,她抬眸看向林清寒:“大哥当真不想将他给我?”   林清寒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凌晏和,甚是体贴地询问:“你愿意跟着三宗主吗?”   凌晏和直勾勾地看着他, 面上一如既往地冷淡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有漆黑的眼瞳带了些强烈的压迫感。   在众妖等着凌晏和的回复时,便听得对方落下一个低沉的轻笑。   “我听公子的。”   懒散的音调混着拉长的尾音落到林清寒耳中,让他不自觉的心中一跳。   原来被人叫“公子”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像还不错。   林清寒眉梢弯得更深,他收回了压在对方脖颈的黑骨扇,敛去了面上的神情,转身看向花雪琼。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没有了再周旋的机会。   花雪琼纵使有千万个想法此刻也只能压下来,她看向林清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最后开口妥协:“既然如此,那便听大哥的。”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了林清寒身后的人。   原先那如潭水一般死寂的黑瞳,此刻越过林清寒落在她身上,对方眉梢微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讥笑,混着幽黑的眼瞳让她下意识皱起了眉。   此人留在大哥身边不妥。   几乎一瞬间,花雪琼心中便涌上了这个念头。   而后,她不再去看那什么仙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林清寒身上,语气强硬:“虽然他是大哥的奴仆但也不可被特殊对待,稍后我会请人去教他如何侍奉主上,若是大哥要将这也驳回,此人便不可再留在百妖宗。”   林清寒微微挑眉,看向花雪琼时也带了几分认真和审视。   看来对方并不是真的打算和凌晏和成亲,做此举动好像只为了将人留在百妖宗一样……   “可以。”林清寒回道。   他想看看这个二宗主打得是什么念头。   闻言,花雪琼暗松了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些:“大哥今日回宗定要设宴洗去风尘,从客栈抓来的人还未曾处置,之后便让乐游带着大哥在四周转转,小妹先行告退了。”   “我还有两位好友在其中,烦请小妹帮我照顾一下。”林清寒开口道。   花雪琼点点头,问了叶朝颜和沈渺渺的外貌特征后,便行礼转身离开,顺便带走了那群跪了许久的妖。   待她们离开后,温乐游才蹦蹦跳跳地来到林清寒面前,脸上的笑意简直是遮掩不住半分。   “多亏了大哥,我平日可不敢跟大姐这般说话,大哥走后大姐便不似先前那边活泼。”说道这里温乐游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很快他又眉梢带笑地看向林清寒,“但大哥现在回来了,之后大姐便不用再背负这么多了。”   看着温乐游雀跃的模样,林清寒竟然有一瞬间不太想将还是会走的真相告知于他。   想了想,索性先让人开心一段时间再找个时间同他们讲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安抚某个多疑的主角。   “走吧大哥,我带你去四处转转,你离开的这几十年里百妖宗变化可大着呢!”温乐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拉着林清寒向前走。   他是故意要将那个仙人落在身后,仙人怎么配跟他大哥站在一起。   温乐游这样想着,还不忘用余光扫林清寒一眼,见大哥并没有别的反应,他心中更是有些雀跃。   这人在大哥心中分量也并不重嘛。   林清寒被温乐游拽着,原先想要跟凌晏和交谈的想法只能暂时压制住。   手腕上传来一阵痒意,林清寒眼皮一跳,他没有回头依旧任由温乐游扯着他的手。   等那细线动作越发放肆不着调时,林清寒才慢悠悠地将胳膊从温乐游怀中抽出。   “怎么了大哥?”温乐游不解地问他。   林清寒清咳一声:“你现在已经是三宗主,让其他人看了你这副娇纵的模样,日后在宗门内岂不是没了威严?”   温乐游闻言思索了一下,想说自己本来在百妖宗就这幅模样,但他向来都听林清寒的话,如今就算心中有些诧异也只是点点头。   大哥说的总归不会错。   “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到,那我私下里再同大哥亲昵。”温乐游笑着说道。   林清寒含笑拍了拍他的头,面露欣慰:“乐游长大了。”   被林清寒这般夸赞,温乐游若是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介绍起百妖宗来愈发得卖力。   在温乐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激情介绍时,林清寒放慢了脚步和凌晏和并了肩。   “公子叫我?”林清寒装作茫然的模样看向凌晏和。   仿若才注意到手腕上的细线一般。   “在下并无要事。”   偏冷的声音落了下来,林清寒压着心中的笑意继续装着无辜的模样。   “公子不必这般,此招是万不得已,乐游和雪琼向来不喜仙人,若是公子和我的关系让他们知晓,他们定是要做出些冒犯的举动来,只能先委屈公子几日。”   凌晏和偏眸看向他,黑眸半眯了瞬,似是在打量他。   林清寒就任由对方打量,面上的真挚不减半分。   “无碍。”   那探究的目光收了回去,凌晏和似是又恢复了先前沉默寡言的模样。   小孩脾性。   林清寒在心中笑骂了一声。   和人待了这段时间他也约莫出了对方的性子,虽多疑但对其有利的事情凌晏和并不排斥,倒是对方的占有欲让他有些诧异。   但细细想来也并不突兀,向来幼时便未得到什么东西的疯子,自然是不允许和自己相关的事物沾染上别人气味和目光。   心思倒也不算难猜。   “多谢公子体谅。”林清寒笑着说道。   凌晏和偏眸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怕温乐游回头看到这副模样,林清寒只草草说了这两句便加快了步伐,和凌晏和错开了些距离。   这大好的机会,若非现在需要得到对方的信任值,他定要接着这个时机好好使唤一下凌晏和。   但不急于这一时,他们有的时间纠缠,眼下还是要想如何从凌晏和这里榨取更多的信任值。   想到此处,林清寒面上的笑意敛去了不少。   那向来温润待人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冷了不少,再仔细敲些甚至能发现他眼眸中的淡漠和凌晏和有几分相似。   百妖宗不是什么正经宗门,说是宗门不如说是一个歇脚的大家。   宗门内除了他们这三个宗主外便并没有设置其他职位,收进来的妖怪也没有系统的修炼体系,大多都是散养,若是有人修炼上有了困惑甚至可以直接敲开宗主的寝殿大胆询问。   就连林清寒走了多年莫名回来的大宗主从百妖宗走了一圈就遇到不少妖给他送东西,扒着他问问题。   这样懒散的宗门倒是跟原主反派的身份不太搭配。   百妖宗虽不正经,但地盘不小,坐拥整个黄山岭,就这样在温乐游的带领下走了一圈,便直接从晌午走到了傍晚,回来时接风宴都已经准备好了。   “阿寒,你可没有告诉过我们你还是个宗主,不讲义气!”沈渺渺坐在桌案前,看到林清寒走来不顾礼仪地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声又狠厉地朝他抱怨。   温乐游一直跟在林清寒身后,见状面色不虞,上前拍开了沈渺渺的手:“你竟敢对大宗主如此不敬,仙界的人都跟你这般没有礼貌吗?”   沈渺渺被人骂了立刻抡起袖子准备跟人好好交流一番,但没等她开口便被一旁的叶朝颜拉住。   “不得无礼。”叶朝颜蹙眉说道。   “仙界竟有如此美人?!”   温乐游看着叶朝颜直接惊呼出声,等话脱口后又忽觉不对,整个人都快烧熟了。   “那是自然,我们阿颜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沈渺渺连忙夸道,说这话时还有些心虚地看了林清寒一眼。   林清寒是她见过除了阿颜之外最好看的人,若是平日问起来她定要在林清寒和阿颜之间纠结一番,但眼下为了争口气她索性先忽略了对方。   林清寒并不知道其中的暗流涌动,他此刻正看着温乐游。   他倒没想到温乐游依然按照原剧情走,看对方讨厌仙人的模样还以为并不会再对叶朝颜如原文那般痴迷。   若是对方依然选择要接近叶朝颜甚至还要强取豪夺的话,林清寒会提前将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倒不是因为什么善心大发,只是他不清楚现在凌晏和对叶朝颜的感情,他不想因温乐游而被殃及池鱼。   “我要坐在这里。”温乐游忽地说。   此话一出,连歌姬都分了几分余光往这边看来。   林清寒微微偏眸看向凌晏和,便看到一直神游的人此刻竟然将目光落在了温乐游身上。   瞬间,他心中便警铃大作。   看来凌晏和的感情线也按照原文中走了!   “你想得……”   “不可。”   沈渺渺那个“美”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林清寒厉声打断。   “为什么?”温乐游不满地说道。   “你身为三宗主不可这般没有礼数。”林清寒面色淡然地说道。   想要反驳的温乐游回头看向林清寒,骤然愣在原地,一路带着笑的林清寒,此刻眼底的笑意消散而去,从骨子里深处来的淡漠将他冻在了原地。   冷得他一时间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温乐游才反应过来,垂下头悻悻道:“听大哥的。”   而先前只是轻瞥了一眼温乐游的凌晏和,闻言也将目光落到了林清寒身上,而后又落到了一旁的叶朝颜身上,似是在探究些什么。   那双幽黑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些凉意,又在对方余光偏来时骤然消散。   这场闹剧最后被林清寒两句话化成了个小插曲。   等落座后,林清寒不着痕迹地看了凌晏和一眼,见人面色如常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看来还是得防一下温乐游,林清寒想。   【当前信任值:32】   “咳咳……”林清寒被酒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温乐游连忙凑过来问道。   林清寒冲他摆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无碍,被呛了一下。”   温乐游点点头,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问些什么。   酒盏再次被盛满,清澈的水面上正印出身后凌晏和的眼眸。   林清寒透过水面和那双黑眸对了视。   一瞬间,林清寒好像又要被酒水呛到了。   青春期的少年真是令人猜不透…… 第24章   先前看花雪琼那沉稳的一副老干部的性子, 还以为这次宴会些许会繁琐些,而林清寒最讨厌繁琐复杂的东西。   但其实不然,整个接风宴并不奢靡, 只有主客之分,其他都算松闲。   比如坐在主座的温乐游三番五次地朝客座的沈渺渺那边跑,虽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林清寒也并未出手制止。   温乐游的行为不算过界,叶朝颜也没有和他攀谈的意思, 他此刻出手未免有点太过突兀,不合适。   况且, 按系统通报的时间, 他觉得让凌晏和信任值降低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一件。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菜肴将玉著放下,朝一旁的小五招了招手。   “大宗主有何吩咐?”小五手里还拿着刚分到的大鸡腿,此刻吃得满嘴流油,被林清寒招呼过来面上还有些不舍。   林清寒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 而是压低了些声音:“去,再备一个位置, 就置办在我身旁。”   小五闻言有些疑惑,他扫了一圈并没有少客人的位置,但他不敢忤逆大宗主的话,连忙点头便咬着鸡腿去置办了。   等小五走后,林清寒也没有再动筷子的念头。   他晾了凌晏和小一会, 除了宴会前温乐游闹得那一出外,信任值便没有再下降。   林清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如玉的面容因为酒意染上一抹酡红。   看来对方对这主仆调转的戏码接受良好,或许他可以不必这般束手束脚地担心。   被酒意麻痹了神经的林清寒并没有意识到,背后隐匿在阴影中那烫人侵略的目光, 从他白皙的脖颈慢慢滑落。   小五看着不太机灵,但做事利落,刚吩咐下去便将一张桌案端了过来。   “啊!”   小五看着掉落在地上只咬了一半的鸡腿,痛心地嗷了一嗓子。   这一声在优美的鼓乐中显得极为突出,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悄悄行事的林清寒:“……”   他收回之前对小五的评价,这人干事也是毛手毛脚的!   “我的大鸡腿呜呜……”小五看着沾了灰尘不能吃的鸡腿心痛地呜咽。   花雪琼看着那多出来的桌案率先反应过来,她看向林清寒直白地发问:“大哥可是还有朋友要来?我去派几个小妖去迎接……”   林清寒抬手掐了个净身诀,将那罪魁祸首的鸡腿清洁了干净,而后他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酒,才缓缓开口:“并没有其他人要来,只是我想给我那奴仆找个位置坐。”   “奴仆?”沈渺渺满脸问号地看向林清寒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其身后一直没有落座的凌晏和,顷刻间她脑子里过了不知多少话本,眼睛倏地一亮,正要开口便被一个糕点塞住了嘴。   “食不言寝不语。”叶朝颜淡定地擦拭去指尖的食屑,语气平静地教导着沈渺渺。   沈渺渺:“唔唔?”   听了林清寒的话,花雪琼看向站在阴影处的人,目光并不和善。   “大哥明明答应我了,说按百妖宗的规矩来,怎么现在要反悔吗?”花雪琼蹙眉说道。   先前神游的温乐游此刻也回了神,他惊诧地看向花雪琼。   平日里他没少听大姐夹枪带棒的话,但他从未见过花雪琼对林清寒这般强硬过,之前也有过一次,但那时是花雪琼求林清寒教她魇月术,对方不允后她的气愤之语。   事后花雪琼还特地做了糕点去跟林清寒道歉来着,之后便再也没有那样的场面。   如今怎么因为一个奴仆就要生起气来?   温乐游连忙开口挽回:“大姐是担心大哥这样做会让宗门其他人有所怨言,毕竟大哥刚回来,新来的妖还不太了解大哥。”   林清寒听了温乐游的话低声轻笑。   连这小子都看出气氛不对出言调解。   看来这二宗主当真是对凌晏和有什么怨言,若是因为不能和心悦之人成亲而对他不满,不应该将怨气撒在凌晏和身上,更不会让人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开宴会,连置办个桌案都要厉声斥责。   林清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杯盏和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其他奴仆都有饭食吃,却让他站着似乎也不太合百妖宗的规矩?”   闻言花雪琼眉头皱得更深,看向凌晏和的目光更加不善。   一旁的温乐游则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二人再吵起来。   点燃炸药引线的凌晏和如旁观者一般站在阴影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清寒身上。   他不喜人多的地方,宴会游行等等只会让他觉得心烦。   他也乐得站在这阴湿潮暗的地方寻一处清静,但有人不喜他这般被人对待,偏要不顾一切将风暴掀起来。   林清寒想干什么?   凌晏和半眯着眼,打量着林清寒的背影。   宴会的气氛因为这一出瞬间紧张了起来,连鼓乐声都停了。   大家都在悄悄看向林清寒,等着这人做出决定来。   “不如让他去和奴仆一桌,即不亏待了他,又合了百妖宗的规矩。”处在风眼之间的林清寒却将话锋一转,轻飘飘地将即将燃起的炸药按灭了,“小妹看这样如何?”   花雪琼闻言眉头并未舒展开来,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她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   “听大哥的。”落下生硬的一句话后,花雪琼收回了目光,继续闷头吃饭。   温乐游也松了一口气,紧忙调解氛围:“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宴会的鼓乐再次响了起来,仿若方才的风暴只是一个小插曲。   凌晏和站在阴影里并没有动,幽黑的眸子在打量着林清寒,只偶尔落在花雪琼身上。   倏地,流转的目光停了下来,隐匿在眼眸中的黑雾消散而来,凌晏和看向林清寒的目光也带了些玩味。   他好像被人利用了。   可他面上并没有被人利用的怒意,反而是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和期待。   林清寒搞了这一出后便拿起玉著融入进了宴会。   信任值没掉就说明凌晏和对此事接触良好,他不必多心。   忽地,身后惊起一阵凉意,林清寒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恢复了正常。   “委屈你了。”林清寒垂眸说道。   “不委屈,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忠诚的话语从凌晏和嘴中吐出来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落到人耳中倒是能咂摸出几分笑意和玩味来。   对方在模仿他先前的语调,在此基础上又平添了对方独有的侵略和压迫,说出来的感觉和林清寒的截然不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颈侧烫得吓人,林清寒下意识地微微偏了偏头,引来对方得寸进尺的一声轻笑。   身后的凉意渐渐消散,耳边传来了渐远的脚步声。   凌晏和走了。   林清寒意识到时,下意识抬手摸在了颈侧狠狠擦了两下。   这人什么毛病?   如羊脂玉般的脖颈因他粗鲁的动作擦出了一道红痕,像是气息喷洒上去染红了一般。   “你们打算何时离开?”花雪琼问道。   叶朝颜思索片刻:“三日左右。”   花雪琼闻言一愣,并没有回应。   “三日?!你们这跟没在这里待有什么区别?!你们走了大哥是不是也要走?”原先在一旁悄悄偷听的温乐游憋不住气连忙看向林清寒。   见人没开口反对后,他更是着急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行,三日太短了!”   沈渺渺白了他一眼:“我们又不是出来玩的,阿颜还要继续行医呢,哪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行医?”温乐游闻言眼珠一转,忽地五官皱在一块,他捂着手臂哀嚎,“我胳膊好像出问题了,百妖宗没有医师,我怕是命不久矣。”   边说着,他还悄悄去瞄叶朝颜。   沈渺渺:“……”   在远处看戏的林清寒都被对方劣质的演技给整的无语了一下。   看来当时选择不让对方接触叶朝颜是对的,不然指不定捅出什么大篓子,林清寒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雪琼看着温乐游那拙劣的表演,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掐在了他端着的胳膊上。   “大姐?”温乐游抬头疑惑地看着花雪琼。   “咔嚓——”   不给温乐游反应的机会,花雪琼手中稍稍用力,温乐游的胳膊便真的伤了。   目睹了全程的林清寒:“……”   温乐游都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花雪琼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捂着胳膊将身子弓起,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即使这样他依然强忍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叶朝颜。   “七日,不能再多了。”叶朝颜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说道。   闻言,温乐游眼中一亮,正要举臂欢呼,便被疼痛压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沈渺渺见状佩服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在叶朝颜给他正骨时,他甚至还有功夫问对方年岁多少是否婚配,当然对方并没有回答,而他也因为正骨的疼痛没面子地在人面前惨叫出声。   这场接风宴最后以温乐游的惨叫收尾。   宴会后,林清寒回到被安排好的寝殿准备歇息时,忽地又坐了起来,还把在一旁守夜却偷偷打盹的小五吵醒了。   “宗主?”小五揉着眼迷瞪地看向林清寒。   “他跟你们一起用饭了?”林清寒问道。   小五正迷茫着一时间没明白林清寒的意思,等对方问了第二遍后他才反应过来,大宗主是在打听自己的奴仆。   “没有,仙人只看了一眼便走了。”小五老实回答。   林清寒闻言并不意外,他点点头继续吩咐着:“让厨房做些仙界的菜送到他房内。”   小五愣了一下。   “你饿的话让厨房也给你做一道。”   瞬间小五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多谢大宗主!”   撂下这句话后,小五便屁颠屁颠跑去了厨房,边走边想。   大宗主人真好! 第25章   百妖宗的奴仆都是住在一起, 先前温乐游拉着林清寒介绍时说过这一点。   凌晏和不喜人多的地方,故而在外面逛了一会才回住所,彼时已经是月明星稀。   因此, 在看到门口守着差点睡着的小五时,他难得有些意外。   小五靠在门口怀中紧紧抱着食盒,困得头一垂一垂的,意识早就迷糊了。   “你在这作甚?”   冰冷的声音落了下来,小五猛得一激灵, 茫然地抬头想寻找声音来源处,便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小五瞬间清醒过来, 对方明明面无表情, 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总让他觉得有些害怕,他连忙垂下头,颤颤巍巍地将怀中的食盒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大宗主吩咐我带来的, 大宗主说你晚膳没用多少怕你饿,特地嘱咐我去小厨房加灶。”   听到“大宗主”时, 凌晏和原本冷厉的神情顿了一下,压迫的目光从小五身上落到了他举出来的食盒上。   “他如何得知的?”   闻言小五连忙解释:“大宗主原本都要睡了,辗转反侧后又起身跟我询问了你的情况,问清楚后便吩咐了我,还说要按照仙界的菜式来做, 我离开时大宗主还没睡。”   “大宗主对你可真好,百妖宗夜晚有宵禁是不许外出和偷吃的,大宗主却连睡了都还念着你,别的奴仆可都没有这待遇。”   小五对于凌晏和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一心只想离开, 对方一问他便张嘴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末了还不忘感叹两句,想着夸大宗主两句后后对方便会让他离开了。   可面前的人却迟迟没了下一句,小五心中直发怵,许是恐惧太多他也蹲出了些气性竟大着胆子抬头偷瞄了面前的人一眼。   原先这人周遭戾气,见他时满是打量,此刻面色在月光下竟然柔和了起来,隐约还能看出些笑意来。   小五不敢细想,连忙垂下头。   真是困昏头了,这样一个凶煞的人怎么会笑,小五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   “放下就离开。”   得了指令后,小五几乎是头都不敢抬便连忙起身,顾不得什么宵禁撒丫子就跑出了老远,等身后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他才停下脚步缓气。   “大宗主那么好,怎么有个跟煞神一样的奴仆……”小五小声嘟囔着朝林清寒的寝殿走去。   ——   翌日,林清寒醒来时只觉得一身轻松。   先前强行突破境界让他伤了些根基,夜里总是睡得不踏实,如今倒是难得让他睡了个好觉。   调整好后的林清寒只觉得一身轻松,他随意捞了件衣服穿上后便招呼小五给他端些吃食来。   等待的时间,他不忘仔细翻弄一下寝殿的东西。   昨日夜里回来时有些晚了,林清寒还没有仔细看过。   花雪琼给他安排的寝殿是原主原本的屋子,屋内摆设简谱,唯独床头上了锁的柜子显得有些神秘。   林清寒在屋里找了一会没找到钥匙后,垂眸看着那锁,干脆利落地放火将那其烧熔了。   原主的东西就是他的,给他撂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他熔对方一个破锁怎么了?   毫无负罪感的林清寒直截了当地拉开了柜子,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清寒微微挑眉。   倒是不少好东西,什么玄铁金块法器都整齐地摆在了柜子里像是什么战利品一样。   想不到原主还有收集的癖好,这样想着林清寒将柜门关上。   这些东西他现在用不着,等之后看看有没有什么用途。   等他环顾完四周后,饭菜已经被端来了,与其一同来的还有温乐游。   “大哥,你还没用早膳吗?”温乐游笑嘻嘻进来,右手被细纱布吊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看着对方这喜笑颜开的模样,林清寒不用猜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你去找了叶姑娘?”   “当然!这么高超的医术,除了叶姑娘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温乐游说着便拉开凳子坐在了林清寒对面。   林清寒提醒道:“之后少去打扰叶姑娘。”   “为何?”温乐游不解地问。   “孤男寡女,你不要名声,难道别人也不要?”林清寒随意扯了个借口。   温乐游闻言瘪了瘪嘴,他自知理亏也没在这方面跟林清寒争执,而是眼珠一转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神秘兮兮地说:“大哥,你赶紧些,等下我要带你去看个好玩的,若是慢了可就要错过了。”   闻言,林清寒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了?”   温乐游故作玄虚地冲林清寒摇了摇头:“这是秘密。”   他本意是想钓一钓林清寒,但对方闻言却垂下头继续用膳,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   “大哥你一点都不好奇吗?”温乐游忍不住开口。   “等下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好奇的?”林清寒理所当然地说。   见人面色平静,温乐游倒是先沉不住气,认输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大哥你这样真的很无趣。”   “嗯。”   “大哥你现在是悠闲了,但你那奴仆怕是要遭罪。”温乐游憋不住透露了些出来。   听到凌晏和的消息,林清寒才对这件事正了心,他看向温乐游等着人往下说。   温乐游看着他终于被勾起了兴趣的模样,被狠狠取悦,一股脑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百妖宗很多弟子和奴仆都不服他,现在正要跟人比试呢,我来的时候已经比了几个,大哥你要是吃慢了怕是就看不上了。”温乐游说道。   闻言林清寒并没有太震惊,而是问了别的事情:“这是百妖宗对奴仆的规定吗?”   温乐游一愣,不知他问这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百妖宗的奴仆都是看宗主喜好随意点几个伺候,但那人在大宗主你身边贴身伺候,如此好的机会落到一个仙人身上,其他妖自然是有些不服的。”   “二宗主知晓此事吗?”林清寒问道。   温乐游点了点头:“大姐早上只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沉默便是一种默许,林清寒微微挑眉。   看来这个花雪琼对凌晏和的意见很深啊,这样轮番打擂台的事情都用上了。   “要我说就应该如此,那仙人若是没点实力如何能在大哥你身边伺候,这事我站大姐……”   “走吧。”   那边温乐游还在喋喋不休说些什么,被林清寒落下的一句话整得愣了一下。   “不是说要去看看?”林清寒看着他茫然的模样面色如常地说道。   “是,是要去看的。”温乐游见状也起身跟在林清寒身后,起身时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并没有怎么动过的痕迹,就像是草草吃了两口一般。   温乐游记得大哥胃口一向可以,今天的菜肴也都是按照大哥的喜好来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难不成大哥竟然在意那奴仆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仙人,如何能在大哥心中有如此分量?   温乐游连忙甩掉自己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可某些念头还是在他心中埋了一颗种子。   ——   “打倒他!打倒他!”   “一个仙人凭什么能做大宗主的奴仆,我不服!”   等林清寒来到现场时才发现想和凌晏和比的人是真的多,排队等着跟人较量的至少有一百多个,更别说看热闹的了。   这么一比,倒是跟当日四海堂差不多了。   唯一差的可能就是和凌晏和对手的妖水平都参差不平。   “这妖可是个好苗子,两个月前大姐从外面捡来的,当时他还是个炼气期,如今都是金丹初期了,依我看这局那个臭仙人必定要输。”温乐游凑到林清寒耳边说道。   林清寒没有回应,他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目光落在比武中心的人身上。   凌晏和一身黑色劲装,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凌厉的眉眼,和优越的骨相,明明站在阳光下,那平静如水的眼眸却给他平添几分冷意和疏离。   即使对面的妖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却并没有把凌晏和比下去,他身上独有的游刃有余的上位者气息注定了他无法甘于人下。   “大哥,你更看好谁?”温乐游打量着林清寒的神情,好奇地开口。   话语间,台上的人目光移动,也跟着落在林清寒这里,和他隔着众妖对了视。   但只是一瞬,比武开始了。   林清寒没有回答,而是将注意落到了比武上,温乐游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比武中心。   比武开始后,那妖便立刻起了攻势,一招一式间都带了十分的狠厉,手中的骨鞭被他挥得啪啪作响,惊起的厉风让周围看热闹的妖都不禁后撤两步,生怕被误伤。   可这凌厉的攻势却连凌晏和的一片衣角都没伤到,甚至他面上看起来都有些兴致缺缺,见状那妖心中怒火横生,挥出的招式比方才更狠,握着骨鞭的手臂上都布满了可怖的青筋。   见状,林清寒勾了勾唇:“胜负已分。”   凌晏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突破了金丹期,不亏是主角,林清寒想。   温乐游被他的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他下意识以为林清寒说得妖胜,可看到对方面上的笑时,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但看着台上的局势,他又觉得凌晏和胜的成分极低,连带着看着林清寒的目光都变了。   难不成大哥是被那奴仆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连大哥的理智都一同勾去了?   “砰——”   没等温乐游细想,一声巨响勾走了他的注意,他看向声音来源处,在看到面前的场景时骤然瞪大了眼睛。   先前还占上风的妖怪,挥出的骨鞭愈发的杂乱无章,再又一鞭抽向对方时,鞭尾被人一把抓住,然后那高大的妖怪竟被对方猛的一拽,身体失去平衡让他扑向了凌晏和。   不给妖怪反应的机会,凌晏和出手又准又狠,立刻将妖的双手反剪至其身后,在妖怪发出惨叫时,他膝盖一顶硬生生将那妖怪压在了地上,让其毫无还手之力。   一瞬间,周遭叫嚷的妖怪平静了下来。   看到如此场景,温乐游怔愣地回头看向身旁的林清寒,看着林清寒那不是端着而是真心实意的笑时更是心惊。   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仿佛全天下只有比武的那个臭仙人能在他大哥这滩平静的汪水里溅起涟漪。 第26章   林清寒并不知道温乐游的想法, 看着比武台上反转的一幕他面色平静,目光落在被甩在一旁的骨鞭时目光一顿。   而后他又看向手中空空如也的凌晏和时,微微挑眉。   “宗门内有铸剑的地方吗?”   “啊?”温乐游被人一问还没从那怔愣之中回过神来, 下意识回应:“有,但大哥你不是用扇子吗?”   林清寒点点头道:“给别人铸。”   “那个奴仆吗?”温乐游追问道。   “嗯。”林清寒坦然回应。   凌晏和之后确实会有一把不错的剑,但现在对方手中什么都没有,他要送对方一把。   等凌晏和拿着他送给的剑经历不少事情后发现被自己背叛,估计会恶心死先前握剑的自己。   想到对方那厌恶的神情时, 林清寒眉梢微挑,眼中顽劣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而他一旁的温乐游看着林清寒的笑意时, 心更是一沉。   坏了, 他大哥好像对那个臭奴仆陷得很深怎么办?   “大哥要拿什么铸剑?”温乐游试探地问道。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佩剑,那他大哥还有的救……   “我房内有块玄铁,就那个吧。”林清寒随意地说。   “什么?!”温乐游瞪大了眼看向他,一脸不可置信, “那玄铁可是大哥你当时跟那死火龙打赌九死一生才赢回来,先前我想碰一下都被你打了板子, 就这么……这么给他铸剑了?!”   这玄铁还真是战利品?   林清寒在心中这样想着,看向温乐游时面色从容:“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放在那里也不会生出金子来,不如拿来发挥些作用。”   反正他也不用剑,留着也是留着, 不如送给凌晏和刷一刷信任值,顺带还能恶心一下对方。   听着林清寒随意的语气,温乐游面色一阵扭曲,过了还一会他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大哥对那奴仆情深极致,好像有些救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 温乐游几乎是怨恨地看向凌晏和。   此刻台上的黑衣少年已经松开了压着的妖怪,正抬手整理着衣袖,看得出来身上半分灰尘都没有沾染。   少年似乎还是面对他们这个方向整理,甚至在不经意间目光抬起时会轻飘飘扫过这边。   不等温乐游去探索,他便看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侧。   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是染了点点笑意,像是在邀功一般。   而后,那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笑意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凌厉。   一瞬间,温乐游脑子里的断掉的思绪骤然接上。   那个仙人就是故意做给大哥看得。   大哥好像对那臭仙人而言也很重要……?   想至此处,温乐游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林清寒,便见到对方刚收回目光,此时正垂眸想些什么。   纵使他和林清寒站得无比贴近,依然无法闯进对方和那仙人的交谈里去。   “走吧。”林清寒忽地开口,而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   温乐游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向凌晏和,便见那人早早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地对上下一个挑战的妖。   好像方才那纠缠粘腻的气氛并不存在一般。   凌乱的温乐游发愣地跟在林清寒身后离开了。   ——   百妖宗内最闲的估计就是林清寒了,他好歹也算是个堂堂大宗主却连一点事都干不上。   温乐游忙着去招惹叶朝颜,沈渺渺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叶朝颜身边,生怕温乐游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清寒只能正百妖宗内闲逛,等走到花雪琼的住所后停下了脚步。   “二宗主不在宗门?”林清寒看着紧闭的房门随便抓住附近的一个小妖问道。   被他拉住的妖怪看了他一眼面上染上一丝绯红,连忙低下头小声回应:“回大宗主,二宗主清晨便外出处理客栈一事,大宗主若是要寻,可等傍晚再来”   去处理客栈的事情需要耗费元婴后期的妖一天的时间吗?   林清寒并没信,但还是朝那妖怪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那妖见状面上的绯红更深,连忙摆手羞涩地说道:“不必谢,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公子。”   偏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原先还娇羞着的妖怪面色瞬间变得发白,连行礼都忘了便落荒而逃。   看着仓皇离开的妖怪,林清寒挑了挑眉没太在意,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凌晏和。   对方还穿着比武时的那件黑色劲装,贴身的衣物将少年的身形衬得更加有力好看。   “赢了?”林清寒随意问道。   凌晏和点点头,束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起,倒显了几分少年气。   林清寒并不意外,那些妖怪想来也只是凑个热闹,在看到凌晏和真实实力后那些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便会不战而退,根本不需动手。   愿意跟凌晏和交手的妖怪想来也打不过他,毕竟原文里连元婴初期的温乐游都没能打过,其他妖怪又怎么可能是龙傲天主角的对手。   林清寒没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此地去别处转转,并没有把比武的事情放在身上。   凌晏和跟在林清寒身后,见人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的神情,眉梢轻挑。   他这位同盟倒是十分信任自己。   打量的目光落在林清寒的薄背上,轻挑地往上滑动,定在随着动作晃动的墨发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上。   林清寒比他想象的更了解自己。   凌晏和收回了目光,黑色的眼眸中似有不明的情绪流转。   他站在林清寒身后如同伺机待发的恶狼,只等面前的人露出一丝破绽,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咬在其脆弱的脖颈上。   “大宗主。”   林清寒正会寝殿的路上,一个小妖拦住了他的路,恭敬地朝他行礼。   “何事?”林清寒看着他说道。   小妖摩挲了一下手掌,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二宗主命我教导大宗主的奴仆学习百妖宗的规矩,今日是第一日。”   闻言林清寒挑了挑眉,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二宗主何时吩咐你的?”   “回大宗主,是昨日。”小妖恭敬的回道。   倒是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林清寒扫了小妖一眼:“二宗主命你教导些什么?”   闻言,小妖有些犯难地低下头:“这……”   看来是不让说了。   林清寒在心里冷哼一声,对花雪琼的好奇更深几分。   这个在原文中并未出场的二宗主,怎么突然对凌晏和如此敌意,千方百计想将他和凌晏和分开。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林清寒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小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依然没有开口,而是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公子说了算。”   凌晏和恰当好处地开了口。   手腕上的细线轻轻蹭动着林清寒的手腕,顺着他的手掌扫在他的手心上,像是有人用指尖勾了勾一般,引起一阵痒意。   “既然如此,那便按二宗主说的办。”   林清寒面色如常,手掌攥紧将那不安分的细线抓了个正着,一瞬间那细线便老实了下来,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手指上。   闻言,那小妖松了一口气,一脸谄媚地看向林清寒:“多谢大宗主体谅。”   林清寒扬了扬下颌没有回应。   身后的人从他身侧走过,等走到他面前两三步距离时回了头,那双深沉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他,眼中染上的情绪像是在说“等我回来”。   原先趴在林清寒手指上的细线忽地又挠了他一下,而后又没了生气变成了一条死线。   与此同时,凌晏和的目光也收回了回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林清寒挑了挑眉。   “少年心气。”他低头笑骂着。   再抬起头时,先前的笑意已经敛去。   ——   “你身为奴仆要做的便是好好服侍主子,主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主子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听懂了吗?”   小妖说着看向面前的少年,对方的目光早就不知道偏向哪里去了丝毫没有落在他身上。   见状,原先还对他有些胆怯的小妖也有些了火气,他拍了拍书案企图唤醒面前的人。   对方确实被他弄出的声响吸引,但对上那人凌冽的目光时,小妖背后不禁惊起一阵凉意。   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在草原上成为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幼兔,而他面前正是獠牙乍现的恶狼。   对方的比武他也去看了,整个百妖宗的妖竟无一人是这仙人的对手,甚至竭尽全力都不能让这人的衣袖沾染一丝尘土,而这样一个人此刻正冷眼看着他,眉眼中的烦躁不加掩饰。   小妖顿时入坠冰窖,什么宗主的嘱咐他瞬间都忘了个干净,满脑子只有“快跑”二字。   “这些书……你自己看吧……”   小妖胡乱地将怀中二宗主给他的奴仆指南一股脑塞到了凌晏和面前,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其中一本书因为他胡乱的动作没有安安稳稳地落在书案上,而是摇晃了一下,“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凌晏和对这所谓的教导本就没什么感觉,他和林清寒一样,都是为了探查那二宗主的目的才顺应做了对方想让他们做的事情。   按理说,他应该对面前的书卷视而不见,但他的目光却不知怎么地落在掉到地上的那本书上。   微风穿堂而过,将那书吹得掀动了两页,最后停了下来。   凌晏和垂眸看向摊开的部分,只一眼,那好看的眉便蹙了起来。   展露出来的两页上正画着两个男子双修的场景,一男子坐在另一人身上,面色舒畅欢愉。   凌晏和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对于双修交合之事他并非不知,但他对这等肮脏之行不没有什么感受,甚至厌恶至极。   这种抛弃一切理智任由情感和本性支配的行为毫无美感全是野蛮,他看不上这种行为。   “刺啦——”   落在地上的书卷被细线骤然割断,碎成了细小的碎片,随着风在屋内飘了起来。   收回了目光的凌晏和面上厌恶之意并没有消散,修长的指尖敲在书案上,比先前急促了许多。   双修对妖来说确实是促进修为的一种方式,不只是妖,就是仙界也有不少人身边有炉鼎,通过与其双修来提升修为。   林清寒也会和人双修吗?   他也会对别人露出那种脆弱惹人怜的魅.惑神情吗?   凌晏和半眯着眼,敲在书案上的手指停了下来。   不,林清寒那种人应该是不屑于用这种方法提升修为。   况且,那人要面子的狠,又怎么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懦弱的一面。   若说真有人能将林清寒逼成那样,那人也只能是自己。   别人也配?   凌晏和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了学堂。   而原先还吹动的风,此刻骤然平息,随风飘动的碎片安静整齐地落在地上。   唯独缺少了怀中男子神情的那一片。 第27章   “二宗主回来了吗?”林清寒回到寝殿没有看小五, 随意地问道。   “没有。”小五老老实实地回道。   林清寒点点头,冲人招了招手,然后将手中的药包给了小五:“去备水。”   小五连忙上前接过药包, 林清寒待他不错,现在他已经没了最初见其时的恐慌,甚至还能壮着胆子去瞧大宗主的神情。   对方好似十分疲惫,交代完事情后便随意地倒在了躺椅上,连那双好看的眼睛都闭上了根本没瞧他。   接了药包后小五没有立刻离开, 他先是眼巴巴地望了林清寒一会,见人没有什么动作, 他叹着气颠了颠手里的药包, 准备去按照林清寒吩咐的去备水。   “等下收拾完,准你去小厨房寻些吃食,莫要贪多。”   “多谢大宗主!”   一句话落下小五瞬间干劲满满,恨不得立刻就把水烧好给林清寒送去。   他又蹦又跳地走出了寝殿, 没有注意前面的路,一下子和来人撞了满怀, 正好撞在人胸口处,直将他撞的双眼酸涩泪都要流下来了。   “你……”小五抬头正要质问,便对上了那双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眸,瞬间就如被扎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蔫吧了下去, 紧紧抱住怀里的药包不敢吱声。   凌晏和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了他怀中揣着的药包,目光一顿:“大宗主呢?”   小五不敢惹这人,垂着头嗡声回复:“大宗主在寝殿休息。”   “手里拿的什么?”冰冷的声音再次落下。   “大宗主给的,吩咐我备水。”小五如实回道, 心中不免有些埋怨,有这说话的功夫他水都烧上了。   这大宗主的奴仆真是没有眼力见,他正忙着呢!   “他不舒服?”凌晏和问。   “嗯,大宗主今日看着没什么力气。”   我这可是要紧差事,知道了就赶紧让开,我还等着去找大宗主赴命呢,小五在心里想着。   “给我。”   “嗯?”小五闻言诧异地看向面前的人。   对方见状却皱了眉,看着更吓人了。   但小五没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发问:“你要给大宗主备水然后泡这个吗?”   “你是蠢货吗?”对方似乎被他的迟钝惹怒了,说起话来都像是刀子。   小五不觉得疼,反而觉得很开心,他把事情交给面前的人自己就可以去小厨房了!   但他不敢表现得太雀跃,而是绷着脸,学着其他奴仆的样子,自以为老成地将药递给了面前的人,还苦口婆心地补充:“大宗主今天真的很累,你可要好好准备,不能有半分差池。”   药包刚落到对方手中,一阵厉风便吹了过来,灰尘树叶糊了小五一脸。   “呸呸!”小五擦了一把脸,睁开眼时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急性子,跟大宗主一点都不像。”小五哼唧了一声准备去小厨房,可还没走两步便被绊倒在地,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小五看着空旷的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地面一阵诧异:“这也没有东西啊?”   一阵冷风吹来。   林清寒被吹得皱了皱眉。   他现在整个人如同沉在烈火中,浑身上下烧得很。   从白日开始,他的思绪便开始逐渐浮躁,内里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直将他意识烧得昏沉。   但他此刻还能抽出为数不多的理智来思考当下的境况。   花雪琼在躲着他,为什么?   是怕他去询问?难道他去问了对方就一五一十地告知?   想着对方头顶上一百的好感值,林清寒还真有些拿不准,对方说不定真得会告诉他些什么。   明天再去派人蹲着,不止蹲在其寝殿,而是在百妖宗各个角落都派些人,他就不信花雪琼能忍住几日都不回百妖宗?!   微风再次吹来,凉意拂过林清寒的额头,并没有将他体内的火压下去,反而烧得更狠些。   “唔……”林清寒没心思再去想别的,他在躺椅上蜷缩起身子,企图缓解体内的灼热感。   那奴仆怎么还没回来,林清寒意识昏沉地想着。   忽地,那阵穿堂风再此吹了进来,这次不是轻轻拂过他的身子,还是有一双温热的手落在了他身上,将他抱出了躺椅。   来人身上沾染了外面的寒气,林清寒的脸贴在对方胸膛处被冰了一下,思绪也短暂地回了笼,他抬头看去,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黑眸。   一瞬间,他的神志就清明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林清寒诧异地问,他想要从对方怀中挣脱,但许是体内是在烧得没什么力气,又或是别的什么,他竟没挣脱下来。   “嗯。”对方只是冷淡地落下这么一句话。   闻言林清寒反而不做挣扎了,反正对方现在是自己的奴仆,伺候他是应当的,他应该好好受着。   反正信任值没掉,他怕什么?   凌晏和步伐稳健,抱着他半点没晃悠,三两步便将他抱到了浴桶旁。   腾升的热气涌上来,林清寒伸出来一只手,往下摸了摸。   水温正好,药材也在里面。   他拿着沾了水的手拍了拍凌晏和,让对方放自己下来。   可对方没动,林清寒抬眸看向对方,猛地睁开眼他被光亮刺了一下,没等看清对方的神情,便被放了下来。   凌晏和站在他身旁,面色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那双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内里像是有黑雾腾升,不知酝酿着什么风暴。   林清寒此刻没功夫搭理他,以为是自己将水洒到对方身上将人惹怒了。   但他现在没功夫哄。   “既然送到就离开吧。”林清寒落下了话,便走到屏风后面准备脱衣。   预想中的脚步声没有传来,对方似乎在站在原地。   这是要和自己算账?   林清寒在心中冷哼一声,想着将人在外面晾一晾,手上的动作没停,三两下便将外衫脱掉,只留下了。   衣服脱完依然热得慌,林清寒心中难得有些烦躁,以为是自己内力紊乱的后遗症,此刻只想赶紧泡一下药浴。   林清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看到浴桶旁的人。   凌晏和果然没走。   林清寒抬眸扫了对方一眼,面色从容地下了浴桶,并没有打算搭理他,也没打算背着人薄薄的一层里衣。   凌晏和爱看就看,他个大男人还怕对方看不成。   林清寒靠在木桶内闭上了眼,他的头微微后仰,露出了白嫩的脖颈。   蒸腾的热气将林清寒那如玉的面容热出些绯红,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嗒”一声落在了桶外。   凌晏和垂眸看着浴桶里的人,向来从容不迫的人此刻面上有些苍白,又被热气熏出些异样的绯红,此刻半靠在浴桶上,浓密的睫毛被汗水打成一簇簇的模样。   那张能说会道的薄唇被人半抿着,有些泛着白。   “唔——”   微弱的喘息声落了下来很快又被人止住。   凌晏和眼眸一沉,他看向林清寒。   原先他只是来看看蛊虫的情况,第一次给解药后的三天内必须再给一次,否则会被蛊虫勾起欲.望。   他没有告知对方,前来也是想看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如今,凌晏和看着对方,只觉得屋内热得有些发狠,热气仿佛也喷在他身上一样,让他无端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想看林清寒更狼狈的模样。   热。   还是很热。   林清寒不免皱了眉。   下午他去跟叶朝颜要的方子,此刻泡在其中,草药味直冲他面前,清苦的味道唤醒了他的意识,但并没有压制住他体内的燥火。   “哒——”   细微的脚步声动了,但不是渐远,而是渐近,最后停到了他的身后。   林清寒掀开眼皮,抬头看着俯下身的凌晏和。   雾气腾升,像在他面前蒙了一层纱,让他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   但他隐约能猜出来,对方应该很愤怒。   天之骄子被教导了一下午,估计来他这里是想报复撒气,结果还被他冷落了,指定心里憋着火气。   “哈。”想至此处,林清寒毫不避讳地低笑出声。   他眉眼微弯,眼尾被烧得有些红,他看向凌晏和,没有掩饰自己恶劣的挑衅。   忽地,对方动了,那双黑眸直勾勾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滔天一般,在他面前逐渐清晰。   小孩子,就是憋不住气。   林清寒这样想着,藏在水中的手里骤然出现了黑骨扇,他想着对方如果动手,他也得提起神抵抗才对。   少年那张好看的脸贴得愈发得近,林清寒眼中的笑意也变得更浓。   握着黑骨扇的手慢慢抬起,蓄势待发等着给人致命一击。   “啪嗒——”   骨扇掉落在水池中,溅起一阵水花。   林清寒那双好看的眼眸骤然瞪大。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唇角,趁着他晃神的功夫,薄唇便被人敲开,有什么长驱直入,一瞬间他的手腕被人抓住,然后狠狠地按在了木桶的另一边。   薄背碰撞在木桶上,疼得让林清寒回了神,他想要挣扎双手却被狠狠禁锢。   抬脚想要去踹对方,可力气被燥火夺去,最后只是软绵绵地踩在了对方的腹部。   林清寒心一横,上下牙一碰。   “嘶。”   少年不悦的声音响起,那强烈的被掌控感终于退去。   林清寒趁着这个空档想要挣脱,但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便被人再次压在了浴桶上,还被禁锢得更狠。   他抬眸想要跟人对峙,便对上了那要吃人一样的眼睛。   而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少年再次付下身来。   血腥味混着撕咬一般的吻袭来,嘴里的刺痛让林清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凌晏和吻了他。   不是意外或是形势所迫,而是简单直白没有理由地吻住了他。 第28章   浴桶的热气往上腾升着, 将屋内二人的身影衬得有些模糊。   林清寒的意识也仿若被这血腥味的吻搅浑了一般,本该推开对方的他却被嘴里的血气安抚了燥火,身子止不住地发软, 被勾得只有那有些涣散的眼眸还顽强地睁着,正盯着近在眼前的人。   少年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随后动作更加猛烈,彻底将他挣扎的机会剥夺了去。   侵略的气息将林清寒彻底笼罩,暴风雨般的攻势带着少年的青涩不留余地地侵占着林清寒呼吸的空间, 被掠夺得让他的意识在热气中更加昏沉。   体内的燥热更甚,原本踩在对方腹部的长腿也逐渐失去了力气慢慢滑落……   敏感的脚心不知没什么被搁了一下, 原先昏沉的大脑骤然清醒, 电光火石间林清寒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挣扎起来。   木桶中的水珠溅起,逼得少年不得不偏头避开,林清寒瞬间抓住机会, 一咬牙不知从哪里被激起了力气,猛得抽出了被禁锢的手。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将屋内两人的神志都拉了回来。   林清寒脸色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他眼中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站在他对面的凌晏和眼眸异样暗沉,他并不在乎被掌掴的半张脸,那炙热的目光依然黏在林清寒身上,落到其泛红的眼尾, 和殷红水润的唇上……   “滚。”林清寒厉声说道。   面前的少年没有动。   黑骨扇骤然出现在他手中,一眨眼的功夫便压在了凌晏和的脖颈处,毫不留情地划了一道血痕。   【警告!警告!检测宿主即将危害主角安危,即将采用电击等强制措施进行世界维护!请宿主在三秒内做出抉择!】   系统的提示音将林清寒吵得心烦,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人, 眼底的杀意藏都藏不住。   但压在对方脖颈处的黑骨扇确实收了些力气,只横在对方命门处,没了先前明晃晃的杀意。   “滚出去。”林清寒厉声说道,黑骨扇也随着他的声音摇晃了一下,逼得少年不得不后撤一步。   “蛊虫的解药七日后我会再来给你。”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强大的灵力便直冲其面门,他侧身去躲,不知不觉间退出了寝殿。在他脚刚踏出寝殿的瞬间,面前的大门猛地关上,将他彻底拒之门外。   凌晏和抬眸看着面前的大门,眉头皱了皱。   他这是怎么了?   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像是印在他的脑中一般。   浴桶中的林清寒和平时判若两人。   白色的褥衣已经完全被水浸湿,湿哒哒地贴在人身上,半点东西都遮不住,反倒将人精瘦美妙的身材勾勒的完美无缺。   那张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是压住的怒火,可嫣红的眼尾压着看不出半分怒意,落在那如玉的脸上直让人怜惜。   倒有几分那画上的意味……   凌晏和的眼眸一暗。   他对林清寒起了邪念。   他只是来看对方狼狈的模样,为何会到这种地步?   凌晏和不解自己的失控,和在心口处喧嚣的心跳告诉他,他还想看更多,想看对方嫣红的眼尾缓缓落泪,看对方只能靠在他身上低声哀求,想看对方更多脆弱的神情……   他或许只是想撕开对方那伪装的面具?   “啊——”   小五看着凌晏和一身黑衣脖颈处的鲜血止不住的下流,还以为看到了断头鬼猛地惊叫出声。   下一瞬,他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像是被下了禁言咒,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凌晏和被这叫声唤回了神志,后知后觉的痛意传来,他下意识摸上脖颈处,一阵湿黏。   林清寒方才是想杀他的,但最后对方停手了,为什么?   身旁的呜咽声加重,凌晏和扫了眼面前惊恐流泪的小厮,脑中响起了下午那教习妖怪的话。   “你身为奴仆要做的便是好好服侍主子,主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他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听懂了吗?”   林清寒是他的奴仆,他应该为自己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疏解欲望。   对方始终是他手心中的麻雀,纵使林清寒再怎么搞小动作,对方都压制住了杀意,亲手将锁链送到了他的手上。   在林清寒不知情的情况下纵容了自己,默许自己可以掌控他的一切。   那双黑眸中翻腾的情绪逐渐被压制下去,最终回归了平静。   小五看着面前如罗刹般的人面上升起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时心中一沉,他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希望自己可以死得体面些,起码要有个全尸……   “死后要烧给我大鸡腿,要小厨房做的……”   忽地,小五止住了声音,他惊诧地摸了摸嘴唇。   他可以说话了!   小五抬头看向四周,那个吓人的仙人已经走了,他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叮铃——”   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劫后余生的心情,宫铃响起。   大宗主在叫他。   小五连忙起身朝寝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疑惑地呢喃:“殿门怎么关得这么紧?大宗主在防贼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五终于把殿门推开,屋内的热气糊了他一脸,缓了一会后他才看清屋内的场景。   浴桶和屏风被推翻在地,药渣和清水凌乱地撒在地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大宗主和奴仆打架了吗?那奴仆可真够凶的,能将大宗主惹恼。   小五在心里念叨着,想要将屋内收拾一番,没等他伸手,面前的场景便回复成了先前离开的模样,地面一下子干净起来了。   这时候小五才下意识去寻找大宗主的身影,扫到床幔上时才看到林清寒正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浴桶搬下去。”   小五不敢怠慢连忙照做,摸到浴桶时才发现里面的水随着方才的法术一同消失了。   大宗主真体贴人,小五心中想着端起浴桶就要离开寝殿,没等出门又被叫住。   “明日催一下三宗主,铸剑的事情我希望三日内完成。”   “属下遵命。”   等殿门再次关上时,林清寒才卸了力气,任由自己砸在床上放空思绪。   【当前信任值:40】   看着那水涨船高的数值,林清寒面色愈发得难看。   凌晏和竟然对他起了欲.望?!   对方把他当那种招招手就可以为主子撅.屁.股卖身的傀儡了吗?!   林清寒心中的怒火烧得更烈,但他思绪却逐渐清明。   凌晏和敢如此行事便是认定了自己不能伤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没办法杀掉凌晏和。   对方恐怕把自己当成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想到此处,林清寒眼中的杀意再现。   这是个好机会,对方对自己放松了警惕,他可以趁机搜刮些信任值,然后赶紧快进剧情,这个身份不能再用下去了。   共生蛊的影响比他想象得更大,这也是对方肆无忌惮形式的原因,毕竟没有哪头大象会害怕脚下的蚂蚁。   他需要尽快完成目前的任务,然后换下一张角色卡。   但他也不能白白受了别人羞辱。   林清寒眼眸微眯,思绪落在了花雪琼身上。   或许他可以推这个原文中没起到什么作用的二宗主一把。   蝴蝶振翅,也可以掀起风浪。   林清寒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头顶的床幔上,那双深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要凌晏和为今日之事后悔。   ——   “回二宗主,属下方才见那个奴仆从大宗主的寝殿内出来,脖颈处带血。之后属下去询问了大宗主身旁的奴仆小五,对方说大宗主和那奴仆好像打了一架。”   闻言,花雪琼眉眼一压,看向跪在地上的暗卫:“当真?”   “千真万确。”暗卫回道。   花雪琼面色松动了些,继续发问:“教习规矩时,那奴仆反应如何?”   “教习的老师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匆匆跑了出来,没一会那奴仆也离开的学堂,之后属下悄悄潜入,发现屋内有书籍被撕成了碎片。”说罢,那暗卫摸向腰间取下了佩戴的锦囊,然后拉开口轻轻一倒。   先前被细线撕破的书籍此刻已经被粘好,正放在花雪琼面前,仔细看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痕迹。   花雪琼随意掀了两页,冷哼一声:“连这都忍受不住,他对大哥果真不是真心。”   “继续盯着。”花雪琼说罢将书籍扔给暗卫,“将此物放回学堂,通知教习老师,每日三个时辰的课程加至六个时辰,再派几个人保护其安危。”   “是。”   等暗卫离开后,花雪琼起身将屋内的烛火点燃。   她的寝殿比林清寒那间还要简洁,除了必需的物件外多余的东西几乎没有,除了摆放在床铺对面高高挂起的一张白布。   花雪琼起身走到那白布面前,她抬手抚摸上去。   “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住大哥,护住百妖宗。”   话音落下,那空无一物的白布竟然逐渐浮现出几个字来。   看着那怪异的文字,花雪琼目光微动。   这文字几十年来她从未看懂,但她感受到了白布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   那个奴仆不能留。   烛火随风晃动了一下,白布上的文字逐渐隐去,归为平静。 第29章   “喏, 拿着。”   温乐游将手中的长木匣盒递给面前的少年,表情明显的不情愿。   凌晏和并没有接过,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擦拭着手中的木剑,他手边正放着一本剑诀。   这是前些日子莫名出现在学堂的,凌晏和只当这是那教习小妖给他新添的课程,他本不想理会但翻看了几页确实是本好剑法,故而自己刻了把木剑顺手练下。   见被人忽视, 温乐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直接将木盒扔过去, 但又舍不得里面的东西, 只能压着脾气冲人解释:“大哥命人做的,你若不要我便拿回去。”   话落,凌晏和的动作一顿,但他仍没有抬头:“做的什么?”   温乐游见他这般不在意更是替林清寒打抱不平, 话语间都带了些怨气:“一把剑!亏的大哥将那玄铁拿出,还特地吩咐我三日内把剑做出来, 但没成想有些人根本就是不识好人心毫不真心。”   “罢了,我直接拿回去的了,省得脏了这剑。”说罢,温乐游便要转身离开。   突然出现的细线横在他面前,挡了他的路。   “你这是做什么?”温乐游愤然转身质问道。   凌晏和此刻将木剑放下, 目光落到他怀中的木盒上:“他何时吩咐你做的?”   温乐游不满他没大没小的说话语气,冷哼一声,话语里也带了些气:“你比武那日。”   凌晏和微微蹙眉抿唇不语。   见他这副模样以为是对方是愧疚了,温乐游心情好了些,清咳一声继续说道:“你得有三日没去大哥身边了吧?大哥着了凉卧床了两日, 纵使如此大哥还是念着你,卧病在榻也不忘催促我去盯着铸剑的进度。倒是你这个人没什么良心,连看都没去看大哥一眼。”   说着,温乐游目光落到他手边的剑诀上,眼神变得更加幽怨:“这剑诀我之前百般求大哥都未曾给我看一眼,倒是便宜你了。”   凌晏和一愣,这些日子他确实没去看林清寒。   一来,对方怕是不想见到他。   二来,他也需要时间来琢磨些事情。   只是短短三日,那人便病了?   共生蛊的解药不够还是别的什么?   这剑诀也是其命人送来的?凌晏和目光落到手边的剑诀上,见那上面仔细的标注时眸光微颤。   “他在哪?”凌晏和问。   温乐游见他现在才着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大哥的病早就好了,正和二宗主商讨冬日宴的事情,估计这会正忙得不可开交,你等晚上宴会再去寻大哥吧。”   说罢,温乐游也懒得跟他细说,将怀中的木盒扔给凌晏和后便转身离开了,似是一点都不想同他多说。   对方粗鲁的动作并未引起凌晏和的反应,他垂眸看着怀中的木盒。   木盒很有分量,打开后里面的长剑便显露出来。   剑身由玄铁所铸,薄而长,剑柄上刻着一个细小的“和”字,和剑诀上批注的字如出一人。   长剑旁边还备着一个玄色剑鞘,简易却又泛着光泽。   凌晏和抬手拂过那刻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林清寒是在向他求和吗?   长剑从木盒中取出,凌晏和随意挥动了一下,原先被立在一旁的木剑便被随意斩断。   这是一把极好的剑,被林清寒送到了他手上。   长剑归鞘,少年却不见的踪影,只留下短成两半的木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   “冬日宴?这是什么?”   沈渺渺好奇地看向林清寒。   不等林清寒开口,温乐游率先开口解释:“百妖宗的习俗,宗门是冬日第一天成立,为了庆祝这一天便定下每年入冬当日摆宴席,今日便是入冬第一日,晚上可热闹了,不仅有宴会还有花灯看。”   早就在山上待腻的沈渺渺闻言眼睛都亮了:“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温乐游挑眉说道。   沈渺渺闻言手中的草药都不研磨了,拉着温乐游就到一旁追问细节去了。   一旁熬药的叶朝颜看了她们一眼没说什么,倒是朝林清寒招了招手。   “怎么了?”林清寒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病气。   叶朝颜轻声问:“吵架了?”   林清寒一愣,反应了会才意识到叶朝颜说得是他和凌晏和。   “我以为叶姑娘不关注此事。”林清寒轻笑,并非挤兑而是由心而发。   叶朝颜闻言眉眼也染上笑:“渺渺说的,说已经许久没看到凌公子和你一起了。”   林清寒点点头,接过沈渺渺未研磨完的药粉:“我倒是想问叶姑娘一件事,不知我昏迷时发生了什么,让沈姑娘突然这么关注我和公子之间的关系。”   闻言,叶朝颜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   林清寒原先并不想问的,但前些日子凌晏和的行为是在刺激到他了,让他都有神经质起来,任何未曾注意的事情都要翻出来重新查一遍心里才安稳些。   “那日你内力紊乱需要人给你渡真气才能熬过去。”思索片刻,叶朝颜还是开了口。   林清寒挑眉看她:“公子给我渡的?”   “嗯。”   林清寒确实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凌晏和会让他自生自灭呢,怪不得醒来后凌晏和对他的态度躲闪还旁敲侧击说他鲁莽,看来是心疼自己的真气了。   看着林清寒面色如常,叶朝颜眉头皱得更深,顿了一会委婉地开了口:“只有十分信任对方才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接受对方的真气,仙门世家的会专门准备炉鼎来提升修为,这种一般会自小开始训练。”   点到为止,叶朝颜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下林清寒是真的愣住了。   怪不得沈渺渺一直追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合着是以为他是凌晏和的炉鼎,怕是见对方给自己渡真气还要脑补出二人两情相悦的戏码。   那凌晏和前两日做出那种行为也是把自己当炉鼎了吗?   【当前信任值:43】   看着面板上的数字,林清寒眸子一暗。   若对方真把自己当炉鼎,怕是给人送剑的行为被当成了示好甚至是求和的信号。   还真不爽啊,林清寒半眯着眼。   林清寒敛去了一闪而过的不悦,抬眸看向叶朝颜:“我有一事想请叶姑娘帮忙。”   叶朝颜闻言看向他,见人面色郑重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且说,若我能帮忙定倾力相助。”   “我想请叶姑娘给我一份毒药。”   叶朝颜眉头一蹙:“毒药?”   “嗯。”林清寒点点头,“一份可以勾起蛊虫发作的毒药。”   闻言,叶朝颜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看着其面上明晃晃拒绝的意味,林清寒微微挑眉。   果然,叶朝颜诊断出了他体内有蛊虫。   “你要这做什么?”叶朝颜问。   林清寒朝人露出个歉意的笑来:“我不能说。”   叶朝颜一愣,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那双向来看人温柔如水的眼眸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拒绝,那种强硬的疏离让叶朝颜有些恍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林清寒。   可她很快就缓过神来。   这才是林清寒。   林清寒不知道叶朝颜心中在想什么,他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叶朝颜曾说过他们是朋友,于是他这次选择向朋友寻求些帮助。   “可以,我会给你开个方子,但此药不稳,不能按照你的想法来操纵体内的蛊虫,我会尽力将药性降低……”叶朝颜说着微微蹙眉,顿了一下严肃地看向林清寒,“必要时,我提前出手强行体内解毒。”   林清寒含笑着朝人点点头,在对方一脸凝重的神情下继续开口:“除此之外,今日的冬日宴我希望叶姑娘能带着沈姑娘提前离席。”   “你要做什么?”叶朝颜立刻追问。   林清寒笑而不语。   “这也不能说?”叶朝颜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   “不能。”林清寒如实回答。   看着对方更为凝重的表情,林清寒觉得对方心里恐怕已经后悔了方才的应许。   叶朝颜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苦涩的药味充斥在房内,过了好一会,她才斟酌着开了口:“我看不透你们之间的恩怨。”   蛊虫,提前离席,叶朝颜就是个傻子都能琢磨出来这一处是奔着谁去的。   但她不清楚林清寒和凌晏和之间的事情,作为林清寒的朋友,她能做的只有为其提供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林清寒垂眸看向炉火内正燃烧的火焰,轻声道:“没有恩。”   “什么?”   原本以为这个问题也会被对方轻轻掀过去,听到对方回复时叶朝颜有些诧异。   这是林清寒第一次如此坦白地说这件事。   听了她的疑惑,林清寒似乎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回眸看向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带了些冷意。   不是冲她,而是冲别人。   “我们之间只有怨。”林清寒平静地说道。   叶朝颜愣在了原地。   直到林清寒离开房间时,她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苦涩的药味充斥在房间内,叶朝颜思绪却不自觉回忆起那双满是阴鸷占有的眼眸。   真的……只有怨吗? 第30章   “今日大哥催我去给那个奴仆送剑, 这剑大哥都催了我好几次了。”温乐游埋怨道。   沈渺渺闻言连忙将茶水递给他,眼睛亮亮地追问着:“那凌晏和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他起初根本就不想理, 若不是我说了大哥有多辛苦,他都能直接走人!”温乐游说着便上了气,连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难道不是知道是阿寒送的他才有了反应吗?   沈渺渺疑惑地想,但看着温乐游生气的模样没敢直接说出来,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同时还希望他能再说出些什么来。   温乐游见有人支持他,心中的不满再也藏不住:“我看前几日大哥打他都打轻了, 真该给他赶出百妖宗!”   “阿寒打他了?”沈渺渺一愣, 猛地出声。   温乐游被她吓了一跳,抬眸看她,有些诧异:“对,前两日的事情。”   沈渺渺似乎也发现自己动作太大了, 连忙压下心中的好奇,假装平静地问:“伤得重吗?”   看来他们这几日便是因为这件事情吵架了, 沈渺渺心想。   “脖子上划了一道,死不了。”温乐游没好气地说道,“我去看他的时候连疤痕都没了。”   沈渺渺点点头,心想“看来是凌晏和的错”。   “大哥不在百妖宗的时候也这么娇惯那奴仆?”温乐游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沈渺渺。   听到“娇惯”二字,沈渺渺手一抖, 差点把茶杯扔出去。   “还……行?”沈渺渺思索了一下,“除了给人煎药,和拼死保人外其他也没什么了。”   “砰——”   茶杯被温乐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碎成了渣渣。   “大哥竟然为这么一个人拼命?!”温乐游声音尖锐。   温乐游起身太快差点直接晕过去,连忙扶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渺渺见状第一反应是“这得多疼啊”,随后她便想要开口继续跟人解释, 毕竟她只说了后果还没讲前因呢。   “说什么呢?”   凌厉的声音打断了沈渺渺的思绪。   “大哥他竟然为那个奴仆拼过命!”   没等沈渺渺开口,温乐游便率先告起状来。   花雪琼闻言眉眼瞬间压了下去,周遭空气都跟着凝重了起来。   沈渺渺心想大事不好,连忙开口:“不是……”   “聊什么呢,这么凝重?”   温润的声音落了下来,沈渺渺的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完了,沈渺渺闭上眼。   温乐游原先正激动不已,在看到林清寒出现时瞬间泄气,想要开口话又止到嘴边,直将他逼得左右为难。   花雪琼更是个不善言的人,此刻也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林清寒扫了一圈,似是没发现他们的异常,目光悠悠转转落到了石桌上。   上面正露出鲜红的血渍。   “乐游。”林清寒淡声说道,“去疗伤。”   话音落下的同时温乐游浑身一颤,疼痛慢慢涌了上来,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面色扭曲。   沈渺渺看着他这幅模样更觉得心中一阵愧疚,她连忙搀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子。   “劳烦沈姑娘了。”林清寒眉眼微弯朝她露出个感激又些许无奈的笑来。   原先想要开口的沈渺渺被这笑彻底压得说不出话来,涌上来的愧疚感让她胡乱点点头便拉着还在呻吟的温乐游往屋里走。   等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向站在院中的人。   等她得了闲空,她就找个单独的时间挨个跟人坦白。   “怎么了?”温乐游疑惑地问。   沈渺渺摇摇头,拉着人进了屋。   等房门关上后,林清寒才收回目光。   “说说吧,怎么回事。”林清寒垂眸看向石桌上遗留下来的沾着血的陶瓷片子。   花雪琼抿着唇一眼不发。   元婴期的修士听觉格外灵敏,方才温乐游和沈渺渺的交谈她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仅仅几句话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哥为那人拼过命,那她若是对那人下手大哥会怎么想?   “雪琼,你向来稳重,百妖宗由你照看我很放心。”林清寒眉眼带着笑,可面色并不轻松倒是带了些担忧和愁苦,他轻叹一声,看了过来,“但你总是将话憋在心里,这样不太好。”   花雪琼心一颤,她下意识去追寻林清寒的目光。   “罢了,是我不好。”林清寒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要勾起,可偏又笑不出来,最后倒是弄出个十分苦涩的模样,“若我能好好护住你们,便也不用让你来扛旗了。”   “是我让你和乐游为难了,过了冬日宴后我便打算先行离开。”林清寒无奈一笑,“之后……之后的事情再说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年能回来看看你们。”林清寒抬起头,朝人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一如既往的,将一起都掩盖住,只留给他们好的一面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花雪琼面前。   如同铁锤重重地砸在花雪琼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半分声音都无法发出。   大雪裹着残肢断骸混着每次噩梦惊醒时的恐慌席将花雪琼完全包裹住,只是深秋却让她全身冰凉僵硬。   她呆愣地看着林清寒,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落到她眼中却逐渐扭曲变成雪地里瞪大的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死眸。   花雪琼想说不为难,想拉住林清寒的手将人留下,想问他为什么不肯回家又为什么要为人拼命,想追问如果是什么,为什么会是如果。   可她什么也没问出来。   噩梦终究是梦,纵使说出来也不过是些胡言乱语又或是过度担忧而造成的忧虑,她已经不是百年前的花雪琼了,恐慌早就将她磋磨成了另一副样子——稳重成熟。   她不必在站在谁的庇护下,她亦可以为他人撑起保护伞。   震颤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垂眸看着脚下的落叶。   “他对你很重要吗?”   林清寒被她问的愣了一下,在她抬眸时偏眸躲过,而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再次看向她,一如既往地安抚着:“你们对我都很重要。”   花雪琼没有说话,脚下的落叶被她踩碎。   白布的杀意似是根种在她心中一般,此刻已长成茂密高大的大树,将她的胸膛挤得透不过气来。   忽地,花雪琼抬头看向林清寒,那双应该活泼明媚的杏眼此刻沉稳得吓人。   “我不会让大哥为难。”   林清寒一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花雪琼的头顶:“你啊……”   花雪琼任由对方安抚着,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   她要在冬日宴上杀了凌晏和,这样大哥就不会在百妖宗和别的什么之间为难了。 第31章   百妖宗的冬日宴确实豪华, 整个宗门都被花灯装饰着,宗门内的妖都穿上了新衣欢笑着玩着往年的游戏,倒是和人界的春节有几分相似。   宴会自然少不了酒席。   开始自然是热闹的, 等到了后半程,沈渺渺便拽着叶朝颜出去找乐子玩了,不一会宴会上便只剩下了百妖宗的三位宗主坐在一起说些家常话。   凌晏和站在阴影处看着面前穿着青衫的林清寒。   青色向来寡淡,但穿在林清寒身上将他皮肤衬得更白,隐约能看出些未褪去的病气。   “大哥, 这是二十年来你第一次跟我们过冬日宴,我知道大哥你过些天要离开百妖宗,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但只要大哥你想回来,百妖宗永远是你的家。我希望大哥明年还能同我们一起过冬日宴。”温乐游被酒意熏得有些意识模糊,举着杯便走到林清寒面前。   此话一出,一旁的花雪琼都偏过头不敢望这看。   林清寒垂眸落在温乐游那有些泛红的眼尾上, 顿了一下端起了手边的酒杯。   可没等他举起手,手腕便被人攥住。   “大病初愈, 喝什么酒?”   冷硬的声音落下,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身旁的人便俯下身就着他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凌晏和垂眸看着身旁的人,对方诧异地回头看着他,又在他看过去时快速垂下眸子, 不与他对视。   凌晏和不自觉地眉头微蹙。   温乐游看到这一幕一愣,在看到林清寒垂眸的一瞬间,他心中的怒气一下被点燃了,他指着凌晏和怨气满满:“真不知道你这人哪点好,偏让大哥看上了你, 又让大哥为你如此伤心。”   “乐游。”林清寒蹙眉制止道。   温乐游一瞬间住了嘴,愤恨地看了凌晏和一眼,心中的火气更是憋不住:“你最好对我大哥好些,否则我们百妖宗绝对饶不了你!”   “温乐游。”林清寒话语里带了些怒气。   这下不止温乐游愣住,连一旁的花雪琼都蹙眉看向这边。   林清寒鲜少动怒,更是很少喊过他们的全名,此刻却因为凌晏和这样做了。   被人叫了全名后,脑子混沌的温乐游更加委屈了,眼眸一垂憋不住地嗡声说道:“大哥你就是被这人勾去了魂,我都听沈渺渺说了,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都在这人身边,还为了这人连命都不要了……”   强大的灵气铺面而来,温乐游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林清寒。   林清寒此刻正冷眼看着他,目光中是疏离和威慑。   这让温乐游觉得很陌生。   大哥从来没这么对过他,面前的人当真是自己的大哥吗?   温乐游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人,忽地发现自己有些看不真切林清寒的脸。   看着林清寒皱眉不悦的神情,温乐游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你不是大哥……”温乐游轻轻摇头,恍惚地呢喃。   “咣当——”   酒杯从温乐游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却将喧嚣着的鼓乐都盖了过去。   “乐游!”花雪琼看着骤然摔掉酒杯离开的温乐游面色难看。   她的声音并没有被温乐游听到,对方仓皇地离开,十分狼狈。   “大哥!”花雪琼脸色难看地看向林清寒,可目光落到他背后人身上时一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你若是同他求情,便跟着他一起走。”林清寒避过花雪琼的目光语气冷硬地说。   一瞬间,花雪琼便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清寒,似乎是不理解为何向来温和的大哥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眼眶只是微红了一下便被其低头遮盖下去。   “大哥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但这话当真是……伤人心。”花雪琼顿了一下转过了身,声音只一丝颤抖后便恢复了正常,“我去劝劝乐游,也请大哥好好想想吧。”   随即花雪琼也离开了去,原先热闹的宴厅内便只剩下了林清寒和凌晏和二人。   凌晏和垂眸看着突然冷面无情的人微微挑眉。   “不去看看?”他问道。   林清寒朝他挥挥手,语气有些烦躁:“任凭他们去闹。”   这话落下便是没有迂回的余地了。   这局做得太过拙劣,不像林清寒的手笔,凌晏和心想。   但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林清寒两侧,将人囚在了桌案前的狭窄空间内,“上次给你蛊虫的解药不全,需要我补给你吗?”   话落,林清寒身子一颤,偏头去看他,那双眸子有些失神,脖颈处的荆棘花若影若现。   凌晏和看着那肆意生长的荆棘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是被共生蛊操纵了,解药给的不足便将林清寒心底的烦躁勾了起来。   但这人未必不是借机利用。   凌晏和半眯着眼打量着身下神志不轻的林清寒,沉声说道:“自己来取。”   幽黑的眼眸中翻腾着浓烈的情绪,却偏偏压着含笑勾着身下的人。   林清寒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懵懂的目光从他的眼眸一路下滑,停在他的唇上。   凌晏和注视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微风袭来,拂过林清寒的面庞,将他的神志唤了些。   修长的手抬起,轻轻搭在凌晏和的后颈,然后借着力,让林清寒从那狭小的空间内转过身来对上了凌晏和暗沉的目光。   按在后颈的力气没有消,反而重了些,重到将林清寒的上身拉起,逐渐贴近凌晏和。   凌晏和呼吸一沉,目光一丝不错地落在林清寒身上,眼眸中翻腾的情绪像是要吃人一般。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林清寒的鼻尖若即若离地蹭动着他的脸侧,勾得人心一紧。   可林清寒只是蹭动,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硬生生将凌晏和的呼吸磨得更加急促。   忽地,林清寒抬起头,那双含情的眼眸此刻闪烁着波光,眼尾也泛了红,他蹙眉看向凌晏和,似是埋怨似是委屈地轻声唤着:“给我。”   凌晏和心一沉,下意识俯身。   电光火石间,黑骨扇骤然刺穿了凌晏和肩膀,鲜血溅在他和林清寒的衣服上。   他掀开眼皮看过去,正对上林清寒那不知何时恢复了神志的眼眸,此刻正淬着刺骨的寒意。   “再有下一次,我会杀了你。”林清寒毫不留情地说道。   血腥味充斥在他们之间。   凌晏和看着林清寒眼中明晃晃的杀意,死寂的黑眸被感染出点点星光。   他没去理会胸口处的黑骨扇,而是继续俯身,将林清寒彻底困在桌案前。   桌案上的菜肴瞬间被细线扫落,叮叮当当地尽数摔在地上。   林清寒眼眸一暗,手上用了些力气,压着他的少年却因为他的动作发出一阵轻笑,让他下意识脊背涌上一股寒意。   在林清寒压得无处可退时,细线措不及防地横在他的脖颈处,将他压在早就预备好的桌案上。   林清寒被迫仰头看着正眯着眼的少年。   而凌晏和却毫不在乎林清寒眼底的浓烈的恨意,他的目光扫过胸口处的渗出的鲜血,眼底阴沉的情绪正翻涌着。   他一只手抓住林清寒的手腕,用力一扯,骨扇带着血被扯出,溅出的鲜血有几滴洒落在林清寒那张好看的脸上。   林清寒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其右手上的细线随着他的动作将其压在桌案上,而另一只手被凌晏和攥着,整个人被钳制得完全动弹不得,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凌晏和用一只手抹过胸口处的鲜血,而后他俯身将鲜血狠狠擦在那张花言巧语的薄唇上。   但对方并不配合,猛然偏过头的动作让那鲜血在其脸侧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疯子。”林清寒看着凌晏和,眼中的怒火遮掩不住。   “嗯。”凌晏和闻言并不恼,而是含着笑看他,直将他看得发毛,“我是疯子。”   “一个……你不舍得下杀手的疯子。”   拉长的尾音带了些慵懒和呼之欲出的兴奋,落在林清寒耳边如平底惊雷般,彻底将他的面容变得惨白。   凌晏和看着他的反应,眼底的笑意和翻腾的欲望再也遮掩不住。   迎着对方厌恶和惊恐的目光,他渐渐俯下身去,薄唇微涨,轻轻压在对方脖颈出凸起的喉结上。   脆弱稚嫩的皮肤被牙齿轻轻摩擦,将林清寒硬生生逼出了一阵闷哼。   同时黑骨扇再次飞出想要刺穿凌晏和的心口,却被一把玄铁剑挡住,瞬间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林清寒的心也如同那骨扇被硬生生砸在地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当前的情况。   像一只奋力反抗想要飞出别人手心的麻雀,想要振翅而飞都重重摔在地上,直至头破血流时才惊恐地发现,那双可以翱翔的翅膀早就被人狠狠抓在手中。   或死或活,早就由不得它自己了。   凌晏和抬眸看着那轻颤的睫毛,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根本不需要去纠结自己对林清寒的欲望来自何处,林清寒本就是他手中的逃不出去的麻雀。   主人对自己的宠物产生情愫很正常。   况且,他的命在林清寒眼中比自己的还要重要,这点微不足道的痴念又算什么呢?   林清寒是他的所有物,如此便可。   【当前信任值:50】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微风拂过,将宴会上的烛火吹得有些摇曳,也将那垂落下来的纤细手指吹得蜷缩了一下。   “啧。”林清寒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将脖颈处的细线一并甩去。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凌晏和,林清寒面上寒意更深,他抬手摸向脖颈,一阵刺痛随即传来。   “跟狗一样。”林清寒蹙眉说道,他揉了揉手腕,摸到右手腕上不知何时绑上去的细线时目光一沉,“吃里扒外的东西。”   但操纵细线的人已经昏迷,缠在他手腕上的细线此刻成了真正的死物。   林清寒弯腰给地上躺着的凌晏和翻了个身,目光落在对方肩膀处正在渐渐愈合的伤口时,面色古怪。   这恢复得也太快了。   林清寒索性不再去管地上的人,他抬眸看向天上那轮异样模糊的圆月。   他本想借着花雪琼的手来耍一波信任值,但没成想竟然提前刷够了,既然如此,不如看看其要做什么。   忽地,林清寒收回了目光,他微微抬手,宴会上的烛火顿时熄灭,他也渐渐隐在黑暗中,清亮的眸子看向某一处。   有人来了。 第32章   花雪琼将昏沉的几人拖进房间时已经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她立刻从客房内走出直奔庭院。   她必须再快一些,花雪琼抬眸扫了一下模糊的圆月,步伐更快, 甚至可以称得上急促。   如此范围的魇月术她是一次用,不知持续时间如何,她还专门在烛火里加了迷药,但这也不能拖太久,她必须尽快找到凌晏和将其解决。   想至此处, 花雪琼直接抬脚一蹬,索性抄起了飞檐走壁这条近道, 没过一会她便到了庭院内。   烛火已经熄灭, 只能靠着洒下的月光将面前的场景看个模糊。   花雪琼已经是元婴期,视力相较于常人更胜一层,加上离开时她特地记了一下凌晏和的位置,于是抬脚踏进庭院, 三两步便走到了记忆中的地方。   看着正半靠在桌案处的凌晏和,花雪琼心一沉。   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这里, 是大哥吗?   花雪琼来不及细想,手中骤然幻化出一把冰刃,她迅速抬起手直冲凌晏和心口刺去。   只要这个人死了,百妖宗和大哥便会没事!   “嘭——”   冰刃在她手中碎成了两半,花雪琼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身子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从手心滑落的冰刃,心里一空。   霎时间,烛火再次点燃,只不过这次的蜡烛被人换了一批。   “你果然是要杀他。”林清寒从阴影处走出语气平静。   花雪琼没有抬头, 而是手中再化出一道冰刃,重复方才的动作。   这一次,冰刃没有碎裂,但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林清寒用力拉着人的手腕向上一提,强迫花雪琼和他对视,在看到对方那双杏眼中的不可置信时,他面色如常:“说说,怎么回事?”   “为何要提亲,又为何今日要设此局?”林清寒平静地扫了花雪琼一眼,“你与他不是旧相识,对他的杀意从何而来?”   “花雪琼,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必须死……必须死才对……”花雪琼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地小声呢喃。   林清寒瞬间蹙眉:“什么叫必须死?”   回应他的不是花雪琼,而是身旁骤然生起的黑雾。   黑雾要将其慢慢笼罩时,花雪琼才缓缓回神,她抬眸看向涌在她眼前的黑雾,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   像是被人骤然看空,从心底深处勾出了最深的恐惧,一瞬间就让她仿佛置身于极寒之地,除了寒冷之外再无别的感受。   花雪琼恍惚地往下看去,便看到这黑雾的来源,她身子一抖。   这黑雾会蔓延在百妖宗的每一个角落,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她的失手会造成百妖宗的灭亡。   她的失手会葬送最爱之人的性命。   被黑雾吞噬前,花雪琼恍惚地想。   “走!”   忽地,有人一掌推在她的肩膀,将她从极寒之地中推了出去。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正在为宿主加快剧情发展,请宿主做好准备。】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林清寒心一沉,他来不及思考,只能先将花雪琼推出去,而后迅速结印设置了结界将他和满身黑雾的凌晏和包住。   “该死的,谁准许你加快剧情发展了?!”林清寒质问系统。   【这是原定程序无法更改,请宿主尽快做好准备。】   闻言,林清寒眼中狠意更深,他没功夫去理会这该死的系统,而是蹲下身子看着情况十分不对的凌晏和。   对方眉心处正渐渐显现出一个血红色印记,即使林清寒还没有摸清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但他也能意识到这个印记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结界限制住无法往外扩散的黑雾此刻纷纷朝林清寒涌来,寒意几乎是直直钻进了他的骨缝中,直让人打颤。   “凌晏和,醒醒!”林清寒蹙眉看着凌晏和,厉声唤道。   可对方并无反应,反倒是周遭黑雾更多,几乎要将林清寒完全吞噬。   “你可真是个大麻烦!”林清寒看着昏迷的人恶狠狠地说道,而后认命一般,抬手点在对方眉心处。   一瞬间,凌晏和周身的黑雾更重,重到将整个结界完全撑满。   “大哥!”花雪琼看着结界内的情况大声喊道。   她面色惨白,起身朝结界处奔去,却被地上的毯子绊倒,几乎是狼狈地摔在地上,可她顾不得疼,几乎是立刻撑起身子继续朝结界而去。   黑雾彻底遮挡了花雪琼的视野,她骤然站在原地,似乎是呆愣了一下,而后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她看不到大哥了。   林清寒被黑雾吞噬了。   ——   灵霄门,仙云台。   “荧惑守心,煞星降世。”   须发半白的老者站在仙云台前,浩瀚星空均显现在他眼前,流星而过,破空而出,老者的神色更加变幻莫测。   “妖祥之昭,伴生星落,天要变了。”老者抬头望向远方。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似是不解,上前两步探身询问:“师父,此事需要通知掌门吗?”   老者闻言回眸看他,轻轻摇头:“不必,此煞星与其伴生劫一同出现,自有破解之法。”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别挽,师父要去下山探查一番,若是掌门问起,你便说我已闭关多日。”老者大手一挥,繁星被他收入掌心,仙云台下又是先前那般云雾缭绕的模样。   少年一愣,抬头发问:“师父是要去处理那煞星吗?”   老者闻言却是轻轻摇头,高深莫测地看向他:“天命已定,无人可破。”   话落,少年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老者的身影已经不见。   少年静静地抬头看向如墨的天空,声音冷淡:“天命不是人来打破的吗?”   ——   “爹爹给你的玉佩呢?拿出来!”   蛮横又稚嫩的声音落下,吵得凌晏和不禁皱眉。   “问你话呢!”   肩膀被人狠狠推搡了一下,他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进了一片冰凉。   是雪。   凌晏和倏然睁开眼,眼前的光亮刺了他一下,过了一会他才看清面前的场景。   一个圆润的穿着一身锦衣,脖颈处带着明晃晃长命锁的男童此刻正惊恐地看向他,那只推在他肩膀处的手正悬在半空中。   是凌远,又或者说是十岁时的凌远。   看来他进了幻境,凌晏和想。   凌远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脸上的阴鸷逐渐退去,原先心中的胆怯被羞愤代替,他猛地又朝人推了一下,但不如先前力道那么大,似乎是为自己找面子一般,他恶狠狠地看着凌晏和:“把爹给你的玉佩拿出来!”   看着对方那只朝他而来的脏手,凌晏和眼眸一沉,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十二岁生辰那日,那个成日不着家的父亲心血来潮地送给了他一个玉佩。   白日送的,不过两个时辰,凌远便气呼呼地过来索要。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凌远和许姬来到凌家后便经常发生,有时是抢他的书籍,又或者随意按个理由将他扔去祠堂跪个三两日,再者就是不找任何借口地苛刻他屋内的炭火衣物甚至是吃食。   凌晏和并没有功夫理会这些蠢货,那什么玉佩与他而言更是无用之物。   但当时他并没有给凌远玉佩,而是将那玉佩直接扔到了结冰的湖面上,将人一把推了下去。   寒冬腊月的冰湖凉得彻骨,凌远因此卧床半月,之后见他都发自内心的胆怯,不敢再随意招惹。   凌远见他躲开,心中仅剩的一丝胆怯彻底被怒火烧了个干净,他蓦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着石子的血抬手朝面前的人扔去。   石子的棱角处重重地磕在对方额角,一抹赤红从上滑落,将凌远吓得面色一白,可他不服气强撑着冲凌晏和吼道:“你这个贱种不配拿那么好的玉佩,赶紧拿过来!”   血腥味充斥在凌晏和的身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升起骇人的黑雾。   平静的胸腔此刻正喧嚣着,像是有人趴在凌晏和耳边不断耳语。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凌远被面前人那阴沉的面容吓得一哆嗦,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骤然变得不同的人。   凌晏和看向面前的孩童,心中的邪念愈演愈烈。   细线已经缠在了他的指尖,他只要轻轻勾一勾食指,便能让面前的人,人头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或许,他也可以直接割了对方的舌头,挑断对方的手筋脚筋,让其如同废物一般活下去,好像……也不错。   凌晏和眼中的黑雾翻腾得更厉害,他手上的细线缠得更紧,只等一瞬间,心中的想法便得以实现。   “嘶,蠢货。”   清润的声音带着些不屑落到了凌晏和耳中。   叫嚣着的邪念骤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指尖的细线也停止了收缩。   不一会,一抹青色便撞进了凌晏和的视野里,熟悉的身影挡在他的身前。   凌晏和抬眸看着对方的背影。   在这个幻境里,林清寒会做什么呢?   他会露出和旁人一样那样恶心的怜悯目光,还是对如此软弱的他露出不加掩饰的嘲讽?   凌晏和注视着对方,看着林清寒转过身,而后他便对上了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   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眸中只有无尽的平静。   却如一缕春风将他心中的邪念一点点吹散,空落落的胸腔内被其他东西慢慢充盈。 第33章   林清寒并非刚进入幻境, 而是在那小孩推凌晏和时便已经进来。   他还以为凌晏和能发现他,但对方并没有,若非他实在是被凌远那小子的行为蠢到看不下去, 自动走出来,怕是等幻境结束凌晏和都发现不了他。   林清寒垂眸打量着面前大概只到他腰间的幼年凌晏和,心中并没有什么触动。   非要说有什么想法,那便是——太瘦了。   现在的凌晏和太瘦了。   但想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许姬的虐待, 这在大纲内他早就已经知晓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令他惊讶的。   “你是谁?!怎么在我们凌家!”凌远恶狠狠地盯着他,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你敢骂我,我会让人打断你的腿!”   林清寒收回了落在凌晏和身上的目光,而是兴致缺缺地看向朝他挑衅的凌远。   他对这么一个蠢货没有什么想说的。   自以为是在欺辱拿捏凌晏和,实际自己就站在冰湖边上, 三番五次地动手只会落得个被扔下冰湖的下场。   自己的已经置身在危险边缘上还毫无察觉,简直是蠢笨不堪。   林清寒冷眼看着凌远。   凌远从没被人看垃圾的眼神看过, 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神志来不及去看当前的情况,便要挥手去打林清寒。   但被人侧身一躲,随后后背被人狠狠一推,身体瞬间失衡, 凌远几乎是尖叫着摔进了那冰湖里。   林清寒将黑骨扇收回,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扇子,想要甩掉上面不幸沾染的傻气一般。   看着破了大洞的湖水只泛起阵阵涟漪后变没了别的动静,林清寒面色如常。   果然是个幻象,林清寒想。   凌晏和就这样站在一旁, 静静地看着林清寒的动作。   面前的人和他做了相同的选择,林清寒和他是同类人。   原先被压下去的黑雾此刻再次从他心中涌出,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凌晏和站在雪地里,却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看着林清寒,那双黑眸中是异样的兴奋。   几乎是一瞬间,凌晏和便将人钳制住,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狠狠压在地上,同时黑骨扇挑在他的下颌处,强迫他抬头对上那双打量的眼睛。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强烈的念头再次涌上他的心头,将他眉心的印记烧更红,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   看着凌晏和眼睛内的疯狂,林清寒心中的念头被验证了个七七八八。   凌晏和的天魔骨发作了。   这明明是原主死时才出现的剧情,竟然硬生生地提到了现在,系统口中的剧情加速倒真是让人措不及防。   想到被系统摆了一道,林清寒心中的不爽几乎已经到了顶峰,连带着踩在凌晏和肩膀上的脚也用了些力气。   看着那张有些惨白的面容,和半分疯狂都不减的眼眸,林清寒俯下身子和面前的人对视,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冷冽:“凌晏和,你若是都能被那鬼东西控制心智,不如我直接杀了你,送你个痛快。”   话落,那只纤细修长的手便掐在了凌晏和的脖颈处。   命门被人掌控的感觉令凌晏和回了些神志,他看向说要取他命的人。   对方好看的眉蹙着,那双熟悉的眼眸中盛满了冷意甚至带了些怒意。   林清寒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   这个念头瞬间充斥在了凌晏和脑海中,竟然硬生生将浓烈的杀意压制住。   看着对方眼中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林清寒掐在其脖颈的手松了一下。   他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   他要杀凌晏和,也必须是堂堂正正跟人打一架,亲手将利刃捅穿对方心口,将其心脏狠狠搅拦,看着那阴鸷的面容逐渐失去生气。   一个被操纵的的傀儡,还不配他林清寒动手。   在那只手要被抽回时,骤然被人握住。   林清寒一愣,一瞬间他体内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一般,只能任由对方将他拽去,而后他便看到面前的孩童抬起了那瘦弱的胳膊,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轻敌了,林清寒。”   充满恶意的话语用稚嫩的声音说出,落到了林清寒耳边。   他抬眸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已经恢复了清明的眼睛。   对方似乎是觉得缺些什么,穿透他心脏的手转动了一下,顽劣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共生蛊在,你不该这么信任我。”   “呵。”   林清寒骤然低下头,轻笑混着鲜血从他嘴里溢出。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流出的鲜血似乎是滴落在他的眼角,将他的双目都染红,那双平静的眼眸此刻因为凌晏和掀起了和对方一样的疯狂。   “咔擦——”   结界瞬间破裂。   ——   月光洒在花雪琼身上,将她的身子照的更加单薄。   花雪琼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手中的白布。   “告诉我,我要怎么救大哥!”   被她攥着的白布一角已经被她的手心染红,她面前的结界上不止何时多了不少血红的手印。   白布没有反应,这次甚至连她看不懂的字都未曾冒出。   花雪琼双目通红,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掉落,一颗一颗狠狠砸在白布上,将那块无用的布彻底浸湿。   在林清寒走后,她不止一次在深夜里惊醒。   无一例外,每次梦中出现的都是林清寒的死状。   甚至有一次,其四肢都被人砍断扔到一旁,鲜血将大雪染成了红色,那双曾经将她从雪地里拉出来的手就那么被人随意地砍断扔到了一旁。   每次,林清寒尸体旁都站着一个她看不清面容的人。   噩梦将她的折磨得甚至有些神志不轻,她终日惶恐不安,生怕某个冬日便会在不知名的雪地里挖出一具熟悉的尸体。   直到某日,一个神秘人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这么一张白布。   对方说:“煞星将至时天书会给出你提示。”   林清寒教过她不要轻信别人,可花雪琼还是接下了这张白布。   她寻不到林清寒的下落,这白布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知道梦境不一定为真,但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于是,这个白布便在她房中挂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前几日,白布上显现出了一个人的画像。   花雪琼没见过那人,但对方身上的气质几乎是让她立刻就认了出来——那人就是在梦中杀害大哥的凶手。   之后,林清寒回到了百妖宗。   花雪琼从来都没有觉得上天如此馈赠她过,在看到对方身边的臭仙人时,她差点直接一剑将人刺死。   但不行,此人和大哥关系不知如何,她不敢随意行事。   她想试探一下,试探此人在林清寒心中的地位。   出乎她意料,大哥十分重视此人。   花雪琼甚至想过,不如将人直接藏起来,让其和大哥永不相见说不定也能化解危机。   但林清寒说他要走了。   几乎是一瞬间,花雪琼便意识到没有时间了,上天在逼她做出抉择。   可她还是做错了。   花雪琼茫然地看着没有反应的白布,心中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完全吞噬。   她是个无能的人,命运给了她机会抉择,可她没有抓住,于是被其牢牢套住,只能看着大哥步入既定的命运里,而她无力回天。   花雪琼跌坐在地上,目光逐渐涣散。   她的发丝开始变得僵硬,手指开始无法动弹,白嫩的皮肤逐渐萎缩蜕变显露出枯木般的沧桑模样。   道心破碎,人身永散,无知无情。   一只妖最坏的结局在她身上逐渐显现。   “咔擦——”   细微的声音引起了花雪琼的注意,那双茫然的眼睛逐渐抬起,落到面前的结界上。   金黄的结界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一条接着一条,那坚不可摧的结界瞬间变成了即将破裂的模样,而后骤然炸开。   巨大的灵力冲了过来,将花雪琼的发丝吹动,将她眼中的无神吹去。   手中的白布在触碰灵气的一瞬间便烧了起来。   直到灰烬落下,面前的场景逐渐清明,花雪琼的神志才被唤回来。   巨大的悲伤仿佛突然被抽走,缠绕在她脖颈处的细线被一把剪刀拦腰剪断。   空气逐渐被她吸入肺腑,她重新活了过来。   而这一切都因一人而起。   幻境破碎,林清寒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手骤然变成了一团黑雾,阴冷的触感混着未曾散去的剧痛刮蹭着他的神经。   无形的黑雾就停在他的跳动的心脏处,而后轻轻一握,心脏骤停,林清寒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而后经脉中的堵塞感彻底消散,充沛的灵力在他体内流转着,甚至连识海内的藤蔓都舒服地探出头。   原先烙在身上的封印被人撕碎,属于原主化神期中期的修为重新显露出来。   林清寒眼中的杀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地是一丝诧异,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凌晏和破除了许姬在他身上下的最后一道桎梏。   “碍事的东西。”少年看着他,面色苍白,唇角微微勾起,缓缓吐出三字。   那双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心口,看着那跳动的心脏处只剩下了他留下的蛊虫,原先瘦小的蛊虫此刻正寄居在对方心脏上。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数根细线从中发散从林清寒心口处蔓延而出,顺着血液穿过对方的四肢,连同元神灵魂一起牢牢缠住。   而这些细线的最终点都汇聚在凌晏和的指尖。   共生蛊彻底和林清寒融合,对方成为了自己手中的囚雀。   凌晏和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他抬眸看向林清寒,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心中的畅快之意更浓。   此后,林清寒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能接受他的枷锁,被他彻底囚禁,从身到魂,对方再也无法从他的手心中逃出。   这才是他愿意入局的原因。   看着凌晏和眼中的疯狂,林清寒眼皮一跳。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不知情的地方失控了。   但没等他细想,面前的少年却被人抽走了力气,骤然向前倒去,直直栽倒了他的身上。   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颈侧让他下意识偏了偏头,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不容忽视,但他只坐在地上并没有推开身上的人。 第34章   “大哥。”   轻得不可察觉的声音落到林清寒耳边, 他回头看到花雪琼那张脸上难得不稳重的表情。   林清寒愣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他垂眸将身上的人挪开, 而后转身正要询问花雪琼些事情。   身形还未站稳,对方就撞到了他的怀中。   林清寒鲜少和人如此亲密接触,按理说他该将人推开的,但环在他腰间的手力气大得出奇,竟让他失了推开的力气。   林清寒第一反应是衣服要被抓得皱得不成样子了,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花雪琼,才发觉对方在抖。   “怎么哭了?”林清寒到底是没把人推开。   怀中的花雪琼身子一僵, 她抬起头, 一双杏眼红通通的,惊魂未定的神情还残留脸上,她有些怔愣地看着林清寒,轻声发问:“大哥?”   “嗯。”林清寒应道。   简单的回应, 花雪琼却觉得没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话了。   她从林清寒怀中离开,悬在空中的手臂微微发抖, 似乎还带着残留的僵硬,指尖抚在对方的青衫上微微用力。   是热的。   不是雪地里的一片冰凉。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连林清寒看着都惊了一下。   花雪琼立刻抬手去擦,她的动作粗暴急促,眼眶很快就被弄得一片赤红甚至隐约渗出血色。   她应该稳重一点的, 稳重点才能护住百妖宗。   忽地,她的手腕被人抓住,清润的声音混着一丝无奈落到她耳畔。   “发生了什么?”   花雪琼抬头看向林清寒,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眼眶一阵酸涩。   三百年前, 即将化为人形的她被人抓住即将扔到火炉里称为千万丹药中的微小部分,但一双手挡在了火炉面前。   对方一身青衣,语气平淡:“在下可否买下这块沉香?”   三百年后,林清寒抓住了她慌乱的手,没有责备呵斥,只是无奈又担忧地看向她,亦如往常那般轻声询问。   花雪琼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在林清寒面前,她总是那个会置气落泪的沉香。   “大哥,我好想你。”花雪琼忽地说道。   林清寒一愣,没有回应。   他不是原主,这句话不该他回答。   但花雪琼并没有注意到他古怪的沉默,而是终于缓过神来一般,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花雪琼每说一句,林清寒眼中的冷意就更深一分。   末了,林清寒开口询问:“那白布呢?”   花雪琼像是终于想起这个物件,有些茫然地回头寻找,最后目光落到了地上被吹散去的灰烬。   “烧掉了,结界破掉时便被烧掉了。”花雪琼看着地上的灰烬说道,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来立刻转身看向昏迷的凌晏和,“大哥,他就是那人说的煞星。”   林清寒眉头微蹙,没做回应。   神秘人?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能预言的白布又是什么设定?   林清寒立刻点开了面板看向了暗线那一块,果不其然,这个进度条动了。   从1%变成了5%。   “那白布是原文中存在的设定吗?”林清寒朝系统发问。   原文中的花雪琼并未在这段剧情里出现,这个白布当时并没有派上用场吗?   【检测不到相关信息,系统无法做出回应。】   “原身身死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林清寒再次问道。   这次系统总算给了他一些回应,它在地图上进行了标注。林清寒仔细一看,原身身死的地方距离黄山岭不过百里。   林清寒问:“系统,原文中花雪琼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给林清寒调出了一段剧情,一段微不足道的片段,若非系统调出来林清寒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是凌晏和最低谷时在魔界企图立足时的一段小插曲,有人组织了一群妖追到魔界来讨伐他,却被凌晏和挥挥手全都杀了个精光,估计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群妖怪。   林清寒沉默了一会:“那群妖是花雪琼组织的吗?”   【是。】   林清寒收回了面板,垂眸看向花雪琼:“我回宗门那日你在哪?”   花雪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开口回答:“在天海阁附近,那边出了事,我想去那边找找关于大哥你的消息。”   “但是没找到。”   林清寒看着她低下头有些失落的模样,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实感。   原文中的花雪琼在原主离开后开始做预知梦,惊慌不已时神秘人突然出现给了她一个可以窥得天命的白布,于是花雪琼开始四处寻找原主,在天海阁出事时她立刻外出寻找却和原主擦肩而过。   一无所获的花雪琼回到宗门时发现百妖宗遭受重创,陪伴自己多年的弟弟死于别人手下,于是她开始寻找凶手,一路寻着对方踪迹却看到了更为心惊的场景。   散落在雪地里的原主的尸体。   之后花雪琼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心,一路追寻直至魔界。发现凌晏和踪迹后,花雪琼立刻组织了不少妖准备和人决一死战,却被人轻飘飘的一击击溃,随意地死在了魔界不知名的角落。   这就是原文中花雪琼的结局。   还真是好笑,阴差阳错的错过,一张破白布就将几百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清寒垂下眼眸,看向地上那摊灰烬,心中却被点起了怒意,但他语气依然平静:“温乐游呢?”   “在屋里,叶姑娘和沈姑娘也在,迷药和幻境的效果不久,约莫等一会她们便醒了。”花雪琼回道,而后看向地上的少年有些犹豫地问,“要杀了他吗?”   林清寒顺着花雪琼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毫无防备的凌晏和。   只要他此刻动手,对方便会死掉。   “不必。”林清寒收回了目光,他抬眸望向远处,眼眸中带了冷意。   这种顺应天命的行为,他并不喜欢,甚至厌恶至极。   花雪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到林清寒严肃的神情,她又止住了。   她应该相信大哥。   笼罩正她心头的恐慌仿佛一瞬间被撤去,原先浮躁不堪的心境也被抚平,花雪琼忽地有一种感觉。   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自己。   “带他离开。”   林清寒倏然开口,然后不给花雪琼反应的时间,抬手掐诀,坚不可摧的结界瞬间将花雪琼和凌晏和罩住。   而后林清寒一掌拍在了结界上,将二人推开一段距离,似乎想要将他们送离此处。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强大的灵力压制下来,瞬间便将结界压碎。   林清寒几乎是强撑着身子才没被灵力压倒。   太强悍了,他如今已经是化神中期,可在这灵力下却毫无还手之力,来者的实力至少也是大成末期,又或者是渡劫期……   想到渡劫期,林清寒脸色一沉。   原文中的设定里,天下唯一一个渡劫期修为的人便是云隐真人,那个在凌晏和天魔骨觉醒后将人破例带入灵霄门的仙者,文中最接近神的人,号称上天入地无所不知。   林清寒并不想现在碰上这个人。   一是实力差距太大。   二是他不知道云隐真人对凌晏和的态度如何。   原文中云隐真人出场不多,但每次出场都必有大事发生,此人不偏不倚,心中有自己的准则,他说不准对方会选择将魔种扼杀在摇篮中,还是悉心地教导让其走上正轨。   毕竟现在凌晏和身上的天魔骨还没有完全觉醒,扼杀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清寒不能拿这个来赌,这个世界包括他身上的系统都是在若有若无地偏向凌晏和,这点剧情差距对凌晏和或许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最差的结局不过是世界重塑,重新开始一遍。   但他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他并没有太多的保障,更拿捏不准这个世界对他的容忍程度。   他必须把凌晏和送离这里。   林清寒再次掐诀,可这次结界并没有形成。   与此同时,一名头发半白的老者骤然出现在庭院中心。   林清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花雪琼被灵力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喉间已经涌上阵阵腥甜,她甚至都看不清面前发生的场景。   只隐约看到一抹白色,在她眯着眼想要看清时,一阵厉风骤然朝她吹来,她抬手想要将身旁的凌晏和抓住。   大哥说让他们离开,她必须要完成大哥的嘱咐。   可等花雪琼尽力抬起指尖时,却只来得及擦过对方的衣角。   凌晏和被那老者抓走了。   “铮——”   电光火石间,一把玄铁剑骤然横在了云隐真人面前,硬生生截断了已经要飘走的云雾。   “放下他。”林清寒握着长剑说道。   云隐真人连一片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强大的灵力再次袭来。   林清寒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嘴角不止何时已经溢出了刺目的鲜血,连带着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可那剑依然横在老者身前,不曾又半分退让。   云隐真人终于大发慈悲地看向他:“此人是天煞孤星,一旦出世天下为祸。”   林清寒半眯着眼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云隐真人选择扼杀恶种。   “放下他。”林清寒再次开口,面上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见状,云隐真人终于正眼看向他:“你要杀了他吗?”   林清寒骤然蹙眉,他正要开口,可对上对方那双苍老但清明的眼睛时,却蓦然愣住。   似乎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完全被人看透一般,对方看清了他的内心。   “我会杀了他,但不是现在。”林清寒偏眸躲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沉声说道。   这并不是个好的回答,他应该回复“不会,因为他还未犯下罪孽”这种理由企图哄骗面前的人。   但林清寒还是按照本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不了,他就追人追到灵霄门,堂堂名门正派难不成真能随意要了一个人的性命?硬磨也能给凌晏和磨出几天活头吧?   “他离入魔只差一步之遥,需得雪灵芝来镇压其心中邪念,你愿跟我去灵霄门取此物吗?”   林清寒倏然抬头,便对上了云隐真人那双含笑的眼眸。   这人不是冲凌晏和来的,而是为他而来。   为什么? 第35章   灵霄门, 仙界第一宗门。   自千年前由一名即将飞升成仙的修士建立,在千年间愈发壮大,逐渐成为支撑仙界的支柱, 是高于仙界六大世家的存在。   林清寒坐着仙鹤看着身下壮阔连绵不断的山峰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但他身边御剑飞行的云隐真人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渡劫期的人还需要御剑飞行吗?林清寒看着仙衣飘飘的老者眼神有些古怪。   “不需要,但这样或许更符合我在你们心中的形象?”云隐真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解释。   林清寒立刻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向对方。   这人果真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林清寒微微蹙眉。   这不可不是个好消息,若真是如此, 那他此行的目的对方应该已经知晓。   仙鹤逐渐停了下来,林清寒从其身上下来便看到面前的飞流而下的瀑布, 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不仅有瀑布, 远处还有一间简易的木屋,似乎是刚刚才搭建好一般。   “之后三日你便在此处住着,若有什么需要便敲响门口的宫铃,自会有人来见你。”云隐真人收回长剑, 抬手指向木屋说道。   “三日?”林清寒皱眉,“仙人不是说来取雪灵芝吗?此物需要取三日?”   云隐真人闻言竟然点点头, 大咧地看向他:“是了,但此物我不知放在了何处,大概需要三日时间来寻找。”   看着对方了当的回答,林清寒心更是一沉。   对方这是摆明了要将他留在这,可缘由呢?   “为什么?”林清寒直接问道。   云隐真人并没有回答, 而是指向面前的瀑布:“这瀑布是灵霄门的许愿池子,每到试炼前便有不少弟子前来抛掷一枚铜钱祈愿能在比武中落个好名次。”   林清寒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潭底石缝中残留的几枚铜钱。   “试试?”云隐真人伸出手,掌心正放着一枚铜钱,“或许你将铜钱抛在水池内, 雪灵芝能早两日找到。”   林清寒扫了那铜钱一眼,并没有要拿的意思:“我不信这些。”   见被拒绝,云隐真人并不意外,他将手中的铜钱放在了水池旁的石头上。   等身旁的人离开后,林清寒才垂眸看向石头上躺着的铜钱,他没有拿的想法而是直接离开了瀑布。   银光乍现,林清寒看着面前徒然升起的结界,心中的怒气差点都压制不住。   他不过是在周围走了一下,便发现了对方设下的结界。   “好,很好。”林清寒甩袖离开。   既然云隐真人想让他等,那他便好好等着。   翌日,林清寒推开木屋门,面无表情地敲响了门口的宫铃。   如云隐真人所言,很快就“人”前来。   看着面前粗制滥造的木质傀儡,林清寒眼中的冷意更深。   “云隐真人呢?”林清寒问。   可木偶只是僵硬地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林清寒看着它的模样倏地笑了。   “没事了,你走吧。”   话落,那木偶竟然真听懂了他的话,左摇右晃地离开了,像是刚学会走路一样。   林清寒倚着木门,目光落在面前的瀑布上。   激流而下打在水潭旁的石头上,砸出阵阵水珠,偏偏上面的铜钱没有一丝偏移地躺在上面。   “嘭——”   木门被狠狠关上。   接下来两日亦如第一天,敲宫铃来的是不会说话的木偶,向外走不过两步便会碰到结界。   林清寒整个人完全是被软禁了。   看着石头上的铜钱,林清寒眼中的冷意几乎都要凝结成冰,他俯身将那铜钱拿起,轻轻一抛,铜钱在空中转了两圈便直直砸落在潭水里,又在飞流而下的水流冲击中不见了踪影。   林清寒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   没一会,潭水中的倒影便多了一个。   “理由,我要知道你找我的理由。”林清寒连敬词都懒得用直接发问。   “天机不可泄露。”云隐真人说道。   林清寒只觉得的眼皮一跳,他倏然看向身旁的人,心中的火气只往上窜。   “这个愿望不算。”云隐真人恰到好处地说道。   林清寒心中的怒气压了三分,目光重新落到了潭水上:“我想知道天魔骨如何完全觉醒。”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有预防的意味也有借机利用的可能。   云隐真人并没有隐瞒,自然地开口回答:“两种方法。其一,便是三日前,趁其欲念升起时将人拉入幻境,催化其邪念来唤醒天魔骨。其二,天魔骨觉醒需得强大的灵力支撑,若是灵力足够充沛也可将其觉醒。按理说需得两种方法同时进行才可,但如今他体内的天魔骨只觉醒了一半,这两种方法都使用。”   林清寒偏眸:“不怕我借此利用?”   云隐真人平静地看着他:“人各有命,天命不可违。”   “雪灵芝呢?”林清寒问。   “不问些别的?”云隐真人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了过去。   林清寒接过,打开木盒看到里面躺着的灵芝,以及铺面而来的寒气后才放心地将盒子盖上。   “你想我问什么?”林清寒抬眸看向面前的云隐真人。   这人太过神秘莫测,与其扭扭捏捏想着掩藏什么,不如直接发问。   “共生蛊,我还以为你会问这个。”云隐真人道。   虽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面前的人,但听到对方的话时,林清寒的心还是免不了一沉。   这人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你找我来的原因吗?”林清寒不放过一丝机会地再次询问。   云隐真人这次没有再说那些高深莫测的话:“有一部分。”   林清寒点点头,继续问:“关于共生蛊你知道多少?”   “看你想了解多少。”云隐真人道。   这就是知晓全部了。   林清寒毫不客气地说道:“全部。”   “狮子大开口啊。”云隐真人挑眉看他。   闻言,林清寒冷哼一声。   将他软禁在此处三日,只一个问题就想将他打发了?   想得美!   云隐真人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共生蛊是同生共死术的衍生物,此蛊一旦种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蛊主用灵力喂养做个可以替死的傀儡,二是被蛊主用精血喂养此后魂魄被蛊主所囚,生生世世永不得自有。”   “魂魄被其所囚?”林清寒倏然看向云隐真人。   “嗯。无论生死,只要蛊主受伤便会从子蛊身上汲取养分供其快速恢复,如若命悬一线还可借子蛊的寿命,直至其魂魄被完全消磨为止。”云隐真人平静地看着他,像是透过了他的肉.体直直望向他的灵魂。   “如果子蛊修为高于蛊主,蛊主还可通过双修或者直接借用的方法来提升自身修为。”   想起凌晏和身上快速恢复的伤口,以及对方那肮脏的欲望,林清寒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蛊成需要三个阶段,期间蛊主需要为其喂三次精血,并将其身上所有的禁锢等未知因素完全排除后才会蛊成。”云隐真人继续说道,“当然,等子蛊将其他人的禁锢融合也可以,但那样会削弱蛊主对子蛊的控制。”   怪不得凌晏和会出手。   怒极反笑,若非自己在灵霄门,林清寒都想在人面前好好鼓掌赞赏一番。   “所谓的魂魄绑定,是我自己的魂魄,对吗?”林清寒沉着气问系统。   【宿主完成三张角色卡的身份即可返回原本世界。】   避而不答,但林清寒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才是你口中的推动剧情。”林清寒几乎是肯定地说道。   这次系统没有给他回应。   林清寒看着面云隐真人的目光。   平静,淡然。   但屡次开口都在像是一种无形的催促,推着他做出抉择。   一种强烈的被人玩弄的愤怒感涌上心头,猛然在他心中点燃了一把烈火。   云隐真人静静地等着面前的人做出回应。   忽地,一阵轻笑落下,面前的人抬头望向他,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盛满了怒意,可其面色却依然平静。   一种压抑到极点的疯狂。   “你要我帮他觉醒天魔骨。”林清寒平静地说着,可那双眼眸中却是笃定和愤怒,“这是你叫我来的缘由。”   云隐真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沉默便是承认。   猜透对方心思后,林清寒心中怒火并没有消退,可心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未知的才最棘手,现在形势已经明朗,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心思去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怎么减轻共生蛊对我的控制?”林清寒平静地发问。   “洗髓,但效果微乎极微。此蛊没有解药。”云隐真人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闻言林清寒自然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有功夫在心中挤兑系统,“每次换身份是不是也在洗去我灵魂上的印记?”   这次系统依然没给他回应,但他不在乎了。   他林清寒平生最讨厌被人操纵,这些他都会讨回来的。   “给我洗髓。”   “什么?”云隐真人头一次心中产生了一丝诧异,他看着面前神色自然的人,第一次说了些废话,“洗髓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脉络经骨会在这期间重塑,根基妖力紊乱不堪,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深渊万劫不复。”   面前的人闻言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勾唇露出个嘲弄的笑来,“这不是你们期待的吗?”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别的东西。”   听完他的话,云隐真人没有开口,而是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面前的人。   对方看着平静至极,内里疯狂偏执的本质一点不比那身为煞星的少年少。   怪不得,这人是其的伴生劫。   “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会先一步杀了凌晏和。”林清寒面色平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出怎样疯狂的话来,“我说道做到。” 第36章   庭院内, 房门被一次接着一次地打开,苦涩的草药味随着开关门的动作飘进房内。   “怎么样?”   叶朝颜推开门,便看到不知从外面站了多久的花雪琼朝她走来, 对方眉头皱着连身上的落叶都没有注意到。   “发着高热,只能先用草药吊着。”叶朝颜朝人轻轻摇了摇头。   见花雪琼脸上的担忧更浓,叶朝颜朝人解释:“病症由心魔扰心而致,其丹田躁动,需要极寒的灵药来压制方可有所解。”   “去哪里能寻到极寒的灵药?”花雪琼立刻问道。   叶朝颜摇了摇头, 面色凝重:“此灵药一般生在极寒之地,仙界怕是难寻, 就是可寻也要去北海那边。北海遥远, 御剑来回也需半月有余,更别说停驻寻找,他现在这个情况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花雪琼沉默了。   大哥走前曾嘱咐她要照顾好那人,不能让其损了性命, 但现下她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人垂头,叶朝颜开口安慰:“并非没有其他法子, 我手上有些寒性灵药可以暂时稳住他的心脉,虽不比极寒灵药但也能撑些时日,至少能撑到林清寒回来。”   闻言,花雪琼不禁偏过头,过了许久才低着声音说道:“我不知道大哥何时回来……”   “你该相信林公子, 他的本事你比我更清楚。”叶朝颜朝人淡然一笑。   她心中虽也着急,但许是跟林清寒相处了半月之久,见识了对方的实力,她竟然下意识觉得对方可以搞定,只等着对方来便可。   花雪琼一愣, 抬头看向叶朝颜,见人并非安慰而是真心实意,急躁的心也在其注视下慢慢平静下来。   大哥总会有办法的,花雪琼这样想。   “阿颜!阿颜!”   叶朝颜抬头望去,便看到沈渺渺着急地朝她这边跑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大木盒子。   “阿寒回来了!还带来了灵药!”   花雪琼骤然回头,便看到雀跃少女身后的那一抹青色。纵使知道大哥会没事,但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她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   “劳烦叶姑娘费心了。”   林清寒徐缓而至,他轻轻拍了一下花雪琼的肩膀以示安抚后便抬头看向叶朝颜。   沈渺渺见状连忙将手中的木盒打开举到叶朝颜面前。   “还请叶姑娘帮我看看那真人有没有骗我。”林清寒微微挑眉朝人说道。   叶朝颜听了他玩笑话,神情也不免放松了些,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木盒上。在看清面前的东西时,饶是见过不少灵药的她也被惊了一下,她偏头看向林清寒,试探道:“这是……雪灵芝?”   见其惊讶的神情,林清寒点点头,心想那云隐真人竟然没坑他:“嗯。”   “这是不是可以入药了?”沈渺渺适当地开口询问。   闻言,叶朝颜朝林清寒点点头。   一瞬间,院子里的人神情都放松了不少。   “渺渺,将这灵药研磨分成六份,取其中一份按着这份方子去抓药。”叶朝颜将手中的方子递给了沈渺渺,而后看向了一旁的花雪琼,“这份方子需得用灵力加持来熬,火候在一个时辰内不得有任何变化,渺渺学艺不精,还劳烦二宗主出手帮忙。”   花雪琼闻言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看着二人离开后,林清寒看向叶朝颜,正要开口打趣对方这次想跟自己谈些什么,便见对方脸上的笑意敛去直接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女授受不亲啊,叶姑娘。”林清寒挑眉说道。   叶朝颜根本不管他的话,将手搭在他的脉上,表情愈发得凝重。   “你洗髓了?!”叶朝颜骤然抬头看向他,语气难得重了些。   林清寒将右手抽回,神色平静:“不是什么大事。”   叶朝颜听着他随意的语气,眉头紧皱:“不是什么大事?洗髓是违背天命之事,稍有不慎便会根基全毁,重者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嗯。”   叶朝颜看着林清寒波澜不惊的表情,余下责备的话倏然止住。   她抬眸看向林清寒,对方那双向来含笑的眼眸里没有因为她的话掀起任何波澜。   林清寒知道洗髓的后果,但他依然去做了,叶朝颜皱眉看向他,语气不解:“为什么?”   林清寒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回应。   “因为体内的蛊虫吗?”叶朝颜忽地发问。   “这是我自己的抉择。”林清寒轻声回道。   叶朝颜哑声。   看着人沉默的模样,林清寒觉得不该回答得如此直接。但叶朝颜说他们是朋友,他觉得不该对朋友撒谎。   罢了,现在叶朝颜也好,沈渺渺也罢,她们的好感值对自己已经没什么用了,这个身份顶多再用个七八日,直接点也没什么,林清寒抬眸看向一旁,并没有出声的意思。   “疼吗?”   林清寒蓦然回头。   叶朝颜正看着他,秀眉微蹙,细长的眼眸里不是失望诧异,而是担忧和心疼。   林清寒倏地垂下眼眸:“不疼。”   叶朝颜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的火气也变成了心疼,半晌过去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等下我去给你抓些药,每日都要服用,千万别忘了。”   “嗯。”   说罢,叶朝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拉开房门。   听着吱呀吱呀的声音,林清寒抬起头,目光落到叶朝颜的头顶。   硕大的“80”赫然而现。   等房门关上后,林清寒收回了目光,在院中站了一会,而后离开了院子。   ——   凌晏和醒的时候是在深夜。   屋内没有点烛火,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子透过,隐约有些亮光。   体内的一阵燥热一阵寒意,冰火两重天,倒是将凌晏和还有些混沌的意识拉到了现实中来。   漆黑的眼眸融入一片黑暗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目光从身边一一扫过,看到身旁隐约的身影时忽地停住。   凌晏和望向那边,屋内太昏暗,他仔细朝那边看着,细线也顺着他的指尖缠了上来。   忽地,细线停了下来。   一阵微风吹来,将紧闭的窗子吹开了一条缝,月光从中透进来更多,打在那人脸上。   是林清寒。   凌晏和静静地看着林清寒的眉眼。   太白了。   不知道是月光太白,还是什么原因,将林清寒那如玉的面容照得更加白皙,甚至有些脆弱和病态。   凌晏和抬起手,将身上的被子微微掀开,他想坐起身来。   可身边的人动了。   原先抓着被子的手一顿,而后不着痕迹地停了下来,缓缓放到床上。   林清寒醒了,此刻正坐在他床边,那双熟悉的眼眸正看着他,凌晏和想。   对方在想什么?   如果他是林清寒,他会毫不犹豫地趁这个时间将自己杀掉,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林清寒不会这么做。   林清寒坐了一会,目光从床上移开,落到了更远处。随后,他站了起来,脚步轻缓,声音渐近。   凌晏和闭上眼,忽地一阵熟悉的清香将他笼罩,轻纱般的衣袖意外垂落下来,轻轻打在他的脸上。   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而后又被他压制住。   可那衣袖依然垂在他的面上,迟迟没有挪动,将他心的高高悬起。   一阵轻笑落下,凌晏和呼吸一滞。   轻纱被人捞起,指尖划过他的心口,轻轻停顿了一下而后如柳絮飘走。   凌晏和倏地睁开眼,屋内已经没了林清寒的身影,他偏眸看向靠床的窗子,此刻已经被人关紧 ,连一丝缝隙都未曾留下。   他坐在屋内却迟迟没有回神。   林清寒到底在想什么?   ——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停,喧嚣热闹的集市中,两个男子穿着简单的素衣混在其中,却总惹的周围人侧目而视。   “大哥。”温乐游虽好玩,但鲜少连易容术都不用地在街上走,他看着其他人投过来的目光恨不得把头钻到地里去,只能连忙用袖子遮挡,小声跟林清寒说话,“叶姑娘让我们买的药材够了吗,这人人好多……”   “嗯。”听到温乐游委婉地表达想要回家的想法,林清寒视若无睹地回应。   闻言,温乐游瞬间泄了气,只能硬着头皮在街上走,心中却飞过了千万个后悔的念头。   原本叶朝颜说让人下山买药材时,温乐游是不打算去的,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从幻境中醒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对叶朝颜的感情很奇怪。   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但林清寒开口说要去,原本准备离开的温乐游一听,也悄悄举了手。   毕竟几天前他发酒疯跟大哥闹了一通,虽然林清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和他一如往常,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想着正好可以趁着买药的空隙好好跟大哥亲近一下,将几日前的隔阂消去。   可等到了集市上他就后悔了,他和大哥的隔阂是消除了,他的脸也要跟着一起丢掉了。   温乐游看着周围不加掩饰的目光,心如死灰。   “最后一家药铺。”林清寒忽地开口,将手中记着药材的纸张递到了他手上,“我去别处转转,等下你买完便找个人少的地方等我。”   一瞬间,温乐游如蒙大赦,甚至来不及问林清寒要去干什么,就连忙拿着手中纸张,朝着林清寒指的方向一股脑地跑了过去。   等温乐游的身影消失在林清寒视野里后,他淡然地扫了周围一眼,而后抬脚朝前方走去。   集市上人很多,他脚步又快,没一会那抹青色便隐匿在人群中寻不到踪迹。   “人呢?!”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朝一旁的人说道。   但他没有等来身旁人的回应,而是等到了横在脖颈处的利刃。   男人身子一僵,他僵硬地回头,便对上那深不见底的寒意。   “带我去见许姬。”林清寒冷声道。 第37章   酥红轩内, 外面莺歌燕舞,胭脂粉味重得吓人,唯有二层一处房熏着清香, 显得一片净土。   许姬坐在棋盘前,白皙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棋局似是在思索该如何落子。   如此珍重思量,对面却空无一人。   房间内气氛宁静,周围的侍女都低着头, 不敢往棋盘那看。   房门被猛地打开,冷风吹了进来, 将许姬额间的发丝微微吹动。   暗卫快步上前, 而后骤然单膝跪地:“回夫人,外头有人硬闯,是否……”   许姬微微抬手,暗卫便止住了话头。   “请他进来。”   “是。”   暗卫领命退下, 许姬将手中的黑子随意地扔回了棋篓,她抬眸望向前来的人, 面上带了些笑。   “夫人!夫人救我!”   林清寒将跟踪他的暗卫随意扔在地上,没去管这人的哀嚎,而是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   果然,先前跟在齐同和身旁的人便是许姬。   看着许姬头顶上“-20”的数值,林清寒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被扔在地上的暗卫依然哭喊着恳求。   许姬微微抬手, 瞬间便有一个侍女将手中的香炉拿远了些。   “太吵了。”许姬开口。   话落的瞬间,原先还在哭喊着的暗卫瞬间收声,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溢出,血腥味充斥在房内。最后“啪嗒”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未闭合的眼眸中是明晃晃的惊恐。   林清寒面色如常地看着许姬:“夫人叫我来所为何事?”   许姬抬眸看他, 脸上带着笑,亲切地问候:“晏和年幼,你跟着他受了不少苦。”   “跟着大公子是我的职责,没有受苦一说。”林清寒回道,“夫人有事不若直说,在下还有事要办。”   闻言,许姬看着他,眼中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将东西拿来。”   林清寒看着一个侍从走进屋内,他手中端着一个木案,上面正放着一枚玉佩。   玉佩质地很好,温和莹润,用得应该是尚好的玉材。   纤细的手指将玉佩拿起。   “这是你为表忠心留在我这的东西,细细想来竟然也有三十个年头了。”许姬抬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来。   “杀了凌晏和,你便能拿回这个东西。”   林清寒抬眸看向许姬,对方终于收敛了脸上那虚伪至极的笑容,狠厉之意尽显。   但林清寒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那玉佩上。   “夫人何必拿个假货来哄骗我。”林清寒淡声开口。   话落,端着玉佩的侍从骤然跪倒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发颤,他似乎是想辩解什么,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恳求地看向许姬。   可许姬没分给他半分目光,而是直直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不怯她,同样看了回去。   “自己下去领罚。”许姬沉声开口。   果然,那玉佩是假的。林清寒看着那仓皇而逃的侍从,面色如常。   这玉佩既然能牵制原主为其卖命这么久,许姬怎么可能这样大咧咧地摆给他看。   “只要你杀了他,我便将玉佩给你。”许姬说道。   林清寒嗤笑一声:“夫人还是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现在的我完全效忠于大公子,如何能做伤害其性命之事?况且,一诺千金,夫人倒是三番两次地说给我听,太廉价了。”林清寒看着许姬骤然沉下的面容,慢悠悠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许姬阴沉道。   林清寒微微勾唇,他抬眸看向许姬:“玉佩,我现在就要。”   “不可能。”许姬沉声道。   “那便没得谈了。”林清寒收回目光便要离开。   结界瞬间挡住了他的去路,林清寒看着结界外的暗卫,微微挑眉,而后偏眸看向阴沉着脸的许姬。   “夫人大可拦我试试,我不怕死,希望夫人也不要怕。”   清润的声音混着化神期的威压一同落下,瞬间便将屋内的侍女压得面色惨白,痛苦的呻吟声在屋内响起,许姬的面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   “现在不可,等你杀他那日我会派暗卫前去,到时候便会给你。”许姬咬牙说道。   林清寒扫了她一眼:“夫人怎么又许下承诺?”   “啪嗒——”   半块玉佩被扔到了林清寒面前。   “你自己的玉佩,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许姬冷哼道。   几乎是看到玉佩的一瞬间,林清寒便知道这个是真的。   他甚至能从脑海中搜刮出原主关于这玉佩的画面,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原主的记忆。   化神期的威压被撤去。   许姬心中暗松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三日内,杀了他。”   “不行。”林清寒开口,在许姬发问前继续说,“叶家大小姐和沈家小女还在,夫人难道想将她们也杀了吗?”   话落,许姬的脸色更加难看。   林清寒没去管她继续说道:“等时机成熟后,我自会通知夫人时间地点,恭候夫人的帮助。”   “我希望,派给我的暗卫能完全听我号令。”林清寒说着微微勾唇,眼底的冷意将那张漂亮的脸衬得惊心动魄,“我要亲手杀了凌晏和。”   许姬见状半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在看到对方面上明晃晃的杀意后,她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他对你也不好。”   明晃晃的讥讽。   林清寒并没有理她,但周身冷意更重。   许姬眉眼微微挑起,眼眸中的冷意添了几分:“可以,但你怎么让他们服众?又或者说,你要怎么证明不是在骗我,万一他已对你起了疑心呢?”   林清寒忽地起身,面前的结界再次出现,这次他没有后退,而是抬手碰到那结界上。   “咔嚓——”   结界轰然裂开。   “今夜我就能带他来此处。”林清寒抬眸看向许姬,冰冷的眼眸中带了些微不可查的轻笑,“但有我在,你们连他半片衣角都碰不到。”   许姬静静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睛因他的话染上了浓烈的情绪。   “好,我等着瞧。”许姬愠怒地笑。   刚关上房门,一个穿着轻纱罗裙的女子便快步走到林清寒身边。   “公子,你生得可真漂亮。”女子轻轻揽住林清寒的肩膀,直白地说道。   在酥红轩待了多年,海棠自认已经见过天下各种各样的男子不会再为谁惊叹,但看到林清寒时她还是愣了片刻。   她还没看过有哪位男子长得能用“美”字形容,这张脸太美了。   “是么?”   那双含情的眼眸落到她身上带了些轻笑,纤细的手指微微抬起,女子下意识闭眼,可着指尖只轻轻抚在她头顶。   “花瓣。”   含着笑的声音落了下来,海棠被砸得心中一软,她睁开眼便对上对方那微微勾笑的面容,而举在她面前的手指微微晃动,被夹在两指间的花瓣晃了她的眼。   直叫她的心也快速跳了起来。   “多谢公子。”海棠垂下眼,不敢再去看林清寒的脸,而是小声唤着,“公子今日留下来可好?”   “嗯?”   声音微微上扬,将海棠的心也挑了起来,她连忙抬头拽住人的衣袖询问:“公子难道不想?”   林清寒面色有些犯难:“有人在外面等我。”   海棠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心中一喜,声音放得更软:“公子派人传个话便是,我为公子找人去,如何?”   林清寒没有回答。   “夜里风冷,公子留下喝杯热酒吧。”海棠再此挽留。   闻言,林清寒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瞧了她一眼,轻声道:“劳烦姑娘了。”   海棠心中喜意更浓,连忙说着不麻烦,便将人拉到了旁边的屋里去。   “他留了下来?”许姬阴沉地看着面前的暗卫。   “是,和酥红轩的海棠姑娘在隔壁歇了下来。”暗卫恭敬地回道。   “呵,他倒是悠闲。”许姬冷笑,眼中恨意乍现。   “啪嗒——”   一条手链被扔到暗卫的面前,上面的玉珠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将这物件送到齐家主的面前。”许姬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告诉他,他要的人我找到了。”   “是。”   等暗卫退下后,许姬垂眸看着那被冷落许久的棋盘,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   “林清寒,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   庭院内,微风吹过,将草药的苦涩味都吹到了沈渺渺脸上,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   “这药好苦啊。”沈渺渺嫌弃地嘟囔。   叶朝颜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沈渺渺毫无察觉:“可怜了阿寒了,竟然要吃这么苦的药。”   说到这里,沈渺渺眼珠一转:“话说阿寒对凌公子还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先前又是为人拼命,这次又只身跟个渡劫期的大能走了就为了给人取药,啧啧啧,阿颜不是我说,这肯定不是正常的主仆关系,你说……”   话音戛然而止,沈渺渺看着不知何时站到一旁的凌晏和倏地瞪大了眼睛,她偏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一旁没有提醒她的叶朝颜。   “啊!阿颜,你跟别人学坏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沈渺渺几乎是立刻就将手中的蒲扇扔到了地上,而后逃一样地跑了出去。   看着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叶朝颜无奈地轻笑。   “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凌晏和半眯着眼看她。   叶朝颜将笑意敛去,自然地回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凌公子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凌晏和看了她一会,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正在火炉上的砂锅上。   “眼下没了人看火候,还请凌公子帮下忙。”叶朝颜说着,弯腰将地上的蒲扇捡起递了过去。   凌晏和没有立刻接过,垂眸看了下,才将蒲扇接过。   叶朝颜不在意他的怀疑,自然地从旁边装好的药包里拿出一些药材,然后拿了块粗布垫着将砂锅的盖子掀开,抬手将草药放了进去。   凌晏和看着她的动作,蓦然发问:“经脉受损?”   “凌公子好眼力。”叶朝颜回道,而后盖上盖子。   “何时的事?”凌晏和蹙眉问道。   “你醒前的两日,当时你高热不退,差一味极寒的药材,多亏他及时找来。”叶朝颜平静地说道。   凌晏和面色阴沉地看着火炉内燃烧的火焰,沉默片刻:“他没有告诉我。”   闻言,叶朝颜轻笑一声:“他确实不喜欢说这些。”   “他和你很相熟?”凌晏和偏眸看向她,手中的蒲扇停了下来。   “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叶朝颜看向他,语气平淡,“只是他当时情况太差,我替人把脉诊断了而已。”   凌晏和眉头皱得更深,脑中忽地闪过夜里对方那张过于的白的脸,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人呢?”凌晏和问。   “跟温宗主下山去买药材了,给你写的方子中有几味百妖宗没有。”说罢,叶朝颜静静地看向他。   凌晏和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为何告诉我这些?”凌晏和抬眸看向叶朝颜,眼中打量的意味根本没有掩藏。   叶朝颜看着他没有半分躲避,她没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第一次露出了些疲惫和无奈。   “我不知道。”叶朝颜垂眸看向地上的落叶,“只是觉得你该知道这件事情。”   微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吹得飞起,顺着风在空中打了个旋。   叶朝颜抬眸望去,看着被放在一旁的蒲扇,第一次有些茫然。   她这样做,算是做对了吗?   入冬后天黑得格外快。   凌晏和站在宗门出,抬眸望向远方,崎岖的山路上隐约能看出个人影。   倏地,幽黑的眸子沉了下来。   回来的只有温乐游。   —   街道上,寒风吹过,将温乐游吹得直打哆嗦。   “大哥这是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温乐游看着周围收摊的摊贩,小声嘟囔着,“大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温乐游连忙说道,而后弯腰呸了两声。   “你……”   娇软的声音传来,吓得温乐游一激灵,他猛地直起身来,看着面前穿着烟紫色纱衣的女子,面露戒备。   “你是林公子的幺弟吗?”女子疑惑地问。   “是是是,大哥现在在哪?”温乐游听到林清寒的名字连忙询问。   女子朝他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林公子正在酥红轩里陪海棠姑娘呢,他让我传信说让你先回去,他晚些再回。”   闻言温乐游蹙眉不解地看她:“大哥现在身在何处,什么酥红轩海棠姑娘的,这些大哥都没跟我说过,你这人莫不是骗子?”   见被人这样说,女子也被惹得有些不满,她斜了温乐游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来直接扔到他的身上:“毛头小子,这是你哥让我带来的,若是不信你便亲自去问你哥吧。”   温乐游看着怀中的令牌和大哥的亲笔手信,连忙拉住了要走的女子:“真是大哥跟你说的?”   “那是自然,我骗你做什么?”女子不愿跟他废话,将手抽了出来,小声嘟囔着离开了。   温乐游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失落和茫然。   “大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   温乐游吓得一激灵,猛地抬头便看到站在宗门口的凌晏和。   对方一身黑衣站在门口,腰间还配着一把长剑,此刻那双黝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面色阴沉的活脱脱像等在黄泉路上的黑无常。   温乐游在心里将人编排了一遍,他心里正烦着没打算离面前的人。   忽地,剑鞘横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温乐游抬高音量问道。   “林清寒呢?”凌晏和冷声道。   “大哥去哪关你什么事?”温乐游不服地说道。   横在他面前的剑鞘骤然收回,凌晏和扫了他一眼,轻蔑地说道:“问你也是白问。”   被人明晃晃地挑衅,温乐游瞬间就来了气,上前两步拦住了要走的人:“什么叫问我也是白问?我知道大哥是去了酥红轩,你知道吗?!”   “酥红轩?”   温乐游收了声,看着凌晏和骤然冷下来的面容忽地清醒过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面前的人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哎!你,你别去,别坏了大哥的好事!”温乐游紧急补救道。   话落,凌晏和竟然停下了脚步。   “我自然不会坏了他的好事。”   凌晏和垂眸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落叶,眸色深沉近墨,一字一顿地说道。   冷冽的声音压抑着翻腾的情绪混着寒风吹过,直让站在原地的温乐游打了个寒颤。   “这人说话怎么阴测测的……”   ——   “客官,外面天寒,来里面歇息一下呀。”   涂着胭脂粉穿着烟紫色纱裙的女子扭着腰肢笑吟吟地想拉门口的少年进来。   寒光乍现,长剑直接横在了女子面前,吓得她猛地跌坐在地上面色惊恐地对上了少年那冰冷的眼眸。   “林清寒在哪?”   冷冽的声音落下,直将女子吓得一哆嗦,她猛地抓住了对方话里的信息,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林清寒……”   看着对方猛然一沉的眼眸,女子强压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惶惶道:“但我见过一个林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公子你要找的人。”   “他在哪?”   女子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在二楼,海棠姑娘的屋里,门口正挂着牌子,公子上去看看便知晓。”   少年垂眸打量了她一下,吓得女子连忙垂下头,背后早就被冷汗浸透。   长剑入鞘。   女子却在地上缓了好久,她颤着身子站起来,看着周围打量的目光,面露狠厉地挥了挥手:“再看,小心那煞神下来一剑将你们捅个对穿!”   看热闹的人被她整得哄堂而散。   “一群疯子……”女子轻拍胸脯恶狠狠地骂道。   房间内,烛火摇晃,昏黄的灯光打在林清寒的脸上,将他脸颊上的酡红照得更抓人,他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好看的眼眸中混着酒意的朦胧,此刻微微弯着直将人的魂都够了去。   酒杯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轻轻摇晃,杯中的酒水泛起阵阵涟漪,忽地甩出来一滴,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溅其细碎的酒瓣。   海棠坐在他身边,看着人散漫的笑容,心早就不知道被勾到哪里去了。   “公子?”海棠轻声唤道。   “嗯?”   那双含情的眼眸望了过来,却没有对焦,似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有些涣散。   海棠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一跳,又往前坐了些,整个人像是坐在人怀中一般。   她在这陪人坐了一下午,好歹将人灌醉了。   “公子,别喝了,做些别的吧?”海棠轻声哄着,抬手就要去接人手中的酒杯。   可原先悬在空中的手忽地往后一撤,海棠没料到,差点摔到人怀中,但被一只手稳稳扶住,她抬眸望去,便看到林清寒正微微挑眉看向她。   海棠被他看得面色微热,可她没挪开目光,而是直勾勾地从其眉眼往下滑动,直白地停在了对方那微微勾起的薄唇上。   “公子……”海棠看着他,微微倾身。   “嘭——”   房门被猛地推开开,寒风骤然吹了进来,惹得海棠一哆嗦,她回头正想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便对上一双冷得吓人的眼眸。   “滚出去。”   凌晏和的目光越过海棠落到了她身后的人身上。   那人正掀起眼眸看向他,向来清明的眼眸中带了些朦胧的迷离,眼尾染上几分糜烂绚丽的红,在昏黄灯光下倒像个惑人取命的狐妖。   “你是谁?”海棠强压着心中叫嚣着的胆怯,壮着胆子朝人喊道。   可面前的人根本就没看她,而是直接上前两步,而后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将房中的桌子劈烂。   海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那长剑,感受着少年周遭狠厉的气息,身子止不住发颤。   忽地,一只温热的手落到了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去吧,我和他有事要谈。”   海棠回眸,便看到林清寒笑着看她。   那只温热的手垂落下来,轻轻拖住她的手掌,而后一个反转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她手心。   是个金灿灿的金块。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林清寒朝她歉意地笑了下。   “公子。”海棠鼻头一酸,在人温和的目光下缓缓起身。   她走到门口,不舍地回头望了一下,便看到拿剑的少年倏然回头看向她,吓得她连忙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细线便压了下来。   “啧。”   林清寒挑眉看着朝他压过来的细线,微微抬手,那些来势汹汹的细线便被烈火吞噬殆尽。可很快,一把玄铁剑便横在了他的脖颈前,强逼着他抬起头。   林清寒抬眸,便对上凌晏和那幽黑的眼眸,里面正翻腾愠色。   “我真该将你这只手也一同斩断。”凌晏和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闻言,林清寒偏头轻笑,抬眸直直地看向他,微微挑眉语气轻挑:“你气什么?”   “呵,我为什么要因你生气?”凌晏和半眯着眼说道。   林清寒依旧挑眉看着他,随意地抬起手指压在剑刃上:“不气,那你拿剑?想杀我?”   凌晏和沉眸看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见状,林清寒竟是随意地往后一靠,凌乱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了白嫩的脖颈,他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凌晏和,随意地说道:“你若是想杀我也得等我快活完再说。”   “快活?”   “嗯,不然我来这寻花问柳的地方干什么?”林清寒嗤笑一声,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若你想和我同一个屋里快活也行。”   “林清寒。”凌晏和神情阴郁地看着他。   见人凌厉的神情,林清寒顿感无趣地挥了挥手手,像是被扫兴一般:“你若不愿便出去候着。”   话落,他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凌晏和,似乎是觉得面前的人扫了他的兴致。   凌晏和看向床上的人,幽黑的眼眸沉得吓人:“你想找谁来?”   闻言,林清寒轻笑一声,声音散漫:“谁都行。”   忽地,长剑被人猛地扔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林清寒没来得及抬眸看去,便被人钳住双手,而后狠狠地压过头顶压在了床上,他眉头紧蹙,抬脚就要踹去,却被人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另一条腿则被人用膝盖压着完全动弹不得。   抓着他脚踝的手指微微摩挲,逼着林清寒瑟缩了一下,他想要收腿却被压得动弹不得,凝聚的灵力被蛊虫搅碎,整个人都被抽了力气,霎时间便被人抓着狠狠往前拽了一下。   酒意将林清寒的思绪搅得有些混,被人这么一弄更是有些缓不过神来,只能先喘着气回神,那双清明的眼眸第一次混上了些茫然。   轻笑声混着强硬侵略的气息压了下来。   “躲什么?”凌晏和挑眉看向他,漆黑的眼眸中愠色混着戏谑,“不是你说的要快活些?”   “混账。”林清寒低声骂道。   凌晏和只是挑挑眉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不顾人的反抗俯下身来,温热急促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脸上,少年俯身目光灼灼。   在薄唇落下前,林清寒骤然偏过头去,他眉头紧蹙,面上的厌恶意味太过明显。   凌晏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人面上的神情,眼眸阴沉如墨。   在蛊虫的控制下,林清寒依然不愿意。   压着人手腕的力气不自觉地重了几分,硬生生让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粘腻温热的血液渗出,粘附在凌晏和的指缝中,他看着林清寒紧抿得有些泛白的唇,再次俯下身来。   这次黑骨扇骤然出现,利刃抵住了他的心口,凌晏和一愣,看向林清寒,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风雨欲来。   林清寒见他的模样连个讥笑都懒得扯,他冷眼看着凌晏和,心口的刺痛一下下冲击着他的神经,强烈地反感涌上心头,他沉着声音:“滚!”   “谁都可以?”凌晏和目光森然,拉长的尾音混着怒气显得十分古怪。   林清寒听了他的话只觉得酒气混着怒气一同冲了上来,直让他觉得恶心,他看向凌晏和冷声道:“除了你。”   话落,屋内瞬间降到了冰点。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狂风,强风猛然冲撞在纸窗上,将窗户吹得嘎吱嘎吱作响。   压着他手腕上的手骤然收紧,伤口被人用手指狠狠按着,血肉都被揉搓,疼得林清寒倏地咬紧了唇,先前留存在身上的酒气被刺激的撤去,徒让他的面色白了几分。   “为什么?”   阴冷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微微俯身,利刃划破了他的胸前的布料,彻底抵在了他的心口处,可他像是完全不知甚至不在乎一般,幽黑的眼眸直看向林清寒,眼里闪出几分愠怒的寒光。   他再次问:“为什么?”   林清寒被他问得心烦,蓦地掀开眼皮看向他,一字一顿:“太恶心了。”   倏然,纸窗被狂风吹破,冷风直往屋里灌,林清寒本就是怕冷了,进了屋里后便脱了外衫,如今只穿个单衣被寒风一吹,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呵。”   一声轻笑落下,凌晏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色黑得纯粹混着滔天的戾气,如同恶鬼降世一般直直地盯着他。   “那就恶心着吧。”   随意的声音落下,林清寒骤然睁大了眼眸。   凌晏和俯下身来,黑骨扇往上抬了一下,骤然穿破了他的肩膀,鲜血混着侵略的气息一同压了下来。   脖颈处薄嫩的皮肤被人狠狠咬住啃摩,异样的感觉混着刺痛逼着林清寒微微仰头,本意是想避开对方的侵略,却亲手将自己送到了对方口中。   急促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处,林清寒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可到底是喝了酒又加上被对方用蛊虫压制着,硬是没挣脱开来,反而将身上的衣衫磨蹭得脱落了些,寒风便顺着吹了进去,直冻得他身子都僵了。   林清寒偏过头,目光落到角落里的物件,指尖微微一勾,可很快,对方的手骤然压了下来,角落的捆仙锁还没飞出便被蛊虫操纵着又落了回去。   “想干什么?”   阴沉的声音落下,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脸上,他倏地闭上眼睛,心跟着一沉。   “混蛋……你今日敢拿我当炉鼎,明日我便会杀你了……”   被搅浑的思绪混着酒意呼出无力的呢喃,落到屋内却硬生生止住了对方侵略的动作。   凌晏和皱眉看向他,语气古怪:“炉鼎?”   只一瞬的松懈,林清寒心一横,角落里的捆仙锁骤然飞出,飞快地将凌晏和捆住,蛊虫安静了下来。林清寒来不及想别的,蓄了力气手脚并用地将人推下了床。   夺回身体控制权的瞬间,林清寒立刻掐诀将破掉的窗户补好。   等屋内寒气渐渐散去后,林清寒那被弄乱的意识才渐渐回笼,他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等缓过来些才抬手去摸脖颈处,一阵刺痛让他眉头紧皱,烦躁地看向床下的人。   凌晏和正跪在地上,双手被捆仙锁狠狠禁锢着,明明是一副受困的模样,偏偏那粘腻恶心的目光还落到他身上。   林清寒被他眼神看得发毛,心中怒气更是直冲了上来,一时间不择口地骂道:“下流胚子!”   这人简直跟发情的狗一样!   他本意是想研究一下从云隐真人得来的东西,而后动一下共生蛊将人逼来,直接用捆仙锁将人捆了,哪成想他还没开始筹备对方就先跟捉奸一样闯了进来,而后就将他压在床上……   想到对方做了什么,林清寒脸色阴沉得更深,他目光落到对方身下处半眯了眼,黑骨扇骤然出现在他的手心。   阉了得了。   “你以为我把你当炉鼎?”凌晏和骤然开口,语气古怪。   林清寒冷笑一声:“不是吗?”   闻言凌晏和蹙眉看他,似是上了些怒意,神情轻蔑:“不过是些世家掩盖家中废物成群的腌臜手段。”   听着人语气里的不屑,林清寒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人装得真是连自己都骂。   “骗子。”林清寒到底是没忍住,骂了他一句。   闻言,凌晏和一愣抬眸看过去,林清寒此刻衣衫凌乱,面色不虞,眼尾还有没褪去的潮红,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还泛着刚被人欺负狠的水色。   波光粼粼,让人心一软。   “没骗你,那些手段我不屑于用。”凌晏和偏过头,语气有些不自在,“况且,那低劣的身份也配不上你。”   林清寒冷笑一声。   对方竟然想靠这拙劣的哄骗手段将他蒙蔽?还真是傲慢得狠。   “你的手段也没高明到哪去。”林清寒毫不客气地怼道。   心中的刺痛还隐隐存着,加上醉意渐渐涌出,林清寒没了和人争执的心思。   总是占了嘴上功夫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扫着四周的目光忽地顿住,霎时间林清寒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人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林清寒幽幽地看着凌晏和,第一次对龙傲天有了深刻的认知,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啊。   “我给你找个人进来。”林清寒忽地开口。   “你敢——”   凌晏和倏地看过来,目光凌厉,显然是动了怒。   林清寒被人这么一威胁,心中的火气也被勾了起来,他朝人冷笑一声:“那就这么晾着吧。”   说罢,他也不去看凌晏和的反应,干脆利落地将烛火熄灭,直接躺在床上拉着被子准备先歇息了。   本来外面的结界立的就够耗费他精力了,更别说被凌晏和折腾一番,酒意后知后觉地上来将他脑袋都轰得有些刺痛。   既然对方不识好歹,他何必去管?   林清寒这么想着,直接闭上了眼睛准备歇息。   昏暗的屋内,床幔垂下,轻纱薄如蝉翼,半分东西都遮挡不住,直将床上人的身影勾勒出几分朦胧来。   外面的风阵阵吹着,将刚补好没多久的窗子吹得更响。   忽地,床上的被子被人猛地掀开,床幔也被人随意地拉开。   林清寒目光幽怨地看着还精神着的凌晏和:“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人自己不睡,也勾着蛊虫不让他睡,简直就是个疯子!   凌晏和没有回答他,但林清寒却感觉到体内逐渐涌入一股真气,从心口处蔓延出来,涌入了他全身,最后汇聚在右手腕处。   林清寒抬起手,便看到手腕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结痂,慢慢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带着伤歇息什么?”   在林清寒看过来时,凌晏和轻声说道,似是十分体贴。   “呵,我该感谢你吗?”   也不知道这伤是因为谁整出来的,林清寒横了他一眼,而后目光落到他身上,有些烦躁地道,“我去外面给你叫个人来吧。”   被人用充满欲.望的目光盯着,就算没有蛊虫他也睡不着。   “不。”凌晏和直直地看向他,黑眸中染着疯狂的意味,他微微勾唇,缓缓道:“你来帮我。”   “做梦!”林清寒利落地回绝。   凌晏和闻言轻轻挑眉,但没有退让的意思。   外面的风再次吹了起来,大有要将窗户刮破的意味。   吱呀吱呀得,吵得人心烦。   林清寒蹙眉看向凌晏和,对方胸有成竹地看着他,少年英气的面容上带着从容,唯有额间细小的汗珠暴露出对方浮躁的内心。   忽地,林清寒轻笑一声,面上的不悦一扫而空,而是多了几分戏弄,他朝隐忍难耐的凌晏和勾了勾手,语气轻佻:“过来,我帮你。”   少年隐在黑暗中,那双幽黑的眼眸倏地被这句话点亮。   看着靠近过来的少年,林清寒面上的笑意更浓,眼底不加掩饰地嘲笑,像是在讥讽少年的屈服和不堪,将他整个人衬出了几分勾人的恶劣来。   修长的腿微微抬起,长袍下的褥裤被林清寒嫌麻烦早就褪去,此刻光滑的小腿从衣衫中伸出,轻轻压在了凌晏和的身下。   闷哼声响起,林清寒眉眼微挑,毫不意外地看着对方额间滑落的汗珠,脚上得力道时重时轻。   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凌晏和,对方一直笔直的背部此刻微微弓起,那张游刃有余的面容早就因他的动作彻底被撕破。   看着凌晏和备受屈辱的模样,林清寒心中涌上一阵快意,连心中的不适和因动作而勾起的轻颤被彻底盖了过去。   看看这无所不能的主角,此刻就在他的脚下,任由他的动作被他彻底踩在泥土里。   林清寒的眼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他力道压得更重些。   看着凌晏和倏然抬起的眼眸,对上那狠厉阴鸷的目光,林清寒挑眉轻笑,一字一顿地嘲弄道:“一条发.情的疯狗。” 第38章   林清寒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凌晏和, 他面容轻佻得意,对面前这种风光旖旎之事蔓延出的暧.昧意味浑然不觉。   凌晏和跪在地上抬头看他,那双幽黑的眼眸中早就没了平日里的寂静, 此刻如波涛汹涌的深海,正酝酿着新的狂风暴雨。   明明处在被人束缚的下位,此刻却像是一头恶狼,让人莫名生出被侵略的感觉。   林清寒轻笑,脚上正要加些力道:“我说得不对吗……唔!”   脚踝猛地被人抓住, 林清寒被拽得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 还是他反应迅速连忙用手来撑着床铺才没摔下去。   好烫。   林清寒诧异地看过去, 对方似有所感地看向他,那双黑眸中满是欲念,像是要吃人一般。   烫得林清寒倏然收回了目光,他立刻就想抽身, 可心口的刺痛骤然抽去了他的力气,钳制住他脚踝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他彻底被人抓住完全挣脱不了。   林清寒彻底被人抓住了。   “我倒没看出来你这般饥.渴,连个男人也能让你这样失去理智,真是……难看极了!”   林清寒被整得头皮发麻,一颗心被凌晏和搞得高高悬起,他连忙骂到企图嫉妒对方来规避其带来的猛烈且异样的感受。   但偏偏凌晏和只是落下一声轻笑, 抬眸看向他,那双黑眸里带了餍足和戏谑,让林清寒的心猛地一沉。随后对方便垂下头继续动作着不去理会他,徒让他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脆弱的脚心被顶着,一下又一下, 连带着林清寒的身子也跟着一起发颤。   太过了……   林清寒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身体的控制权被别人强硬地抢走,他只能如一片浮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颠簸摇晃,只一片浪就能将他击溃吞噬。   太狼狈了,林清寒喘着气想着。   位置颠倒,此刻手握选择权的成了凌晏和,感受着对方狠厉不留余地的动作时,林清寒再一次对这个小说中疯狂的主角有了真切的实感。   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便如同被扑到的猎物,尖牙早已横在他的脖颈,生死什么的全然由不了他。   太霸道了……   不容忽视的感触将他的思绪搅浑,恍惚间林清寒突兀地想起了那口寒潭,刺骨的冰寒混着迟来的剔骨之痛朝他袭来,来势汹汹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逼得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细微到不可查的痛苦呻.吟。   那凶猛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林清寒恍惚地看过去,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充满欲.念的眼眸,他倏地偏过头避开了那赤.裸的目光,   凌晏和见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那双烫人的手,仔细用力地摩挲着脚踝,揉搓着稚嫩的皮肤,而后轻轻地挑逗一般地向上划着,顺着动作一起勾在人的笔直的小腿上,引得的那修长有力的小腿轻轻颤抖着。   “凌晏和,我一定要杀了你……”   林清寒咬紧牙关,攥着被褥的指节用力得泛白,强烈的恨意包裹着怒气涌了上来,如同一把烈火将他彻底点燃。   回应他的是急促低沉的喘息声和加重的力道,将他逼得只能认命又羞愤地闭上眼。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滴晶莹滚烫的生理性泪水从通红的眼角缓缓滑落。   手腕上的细线不知何时顺着他的手腕爬了上来,轻轻接住了那滴泪。   “别哭。”   ……   林清寒卧在床上时还没有缓过来,敏感的脚心此刻火辣辣得泛着疼,一阵阵刺痛着他的神经,提醒着方才被别人按着做了何等耻辱的事情。   阴沟里翻了船,林清寒的心情并不好,他沉着脸眼眸望着角落里的阴影,心中已经将凌晏和千刀万剐了一遍。   混蛋!疯子!混账东西!   他竟然被人按着做了这么屈辱的事情?!   毫无还手之力,被操纵的愤怒直冲他的心头,逼着林清寒直犯恶心。   许是太疲惫,林清寒的怒意终究是没抵过困意,躺在床上竟是没一会便气息平稳睡了过去。   屋内烛火熄灭只剩一片昏暗。   跪在床边的人目光沉沉直勾勾地望向床幔遮掩着的身影,被束缚住的双手微微蜷缩。   林清寒睡得并不安慰,睡前他将被子盖得严实就为了阻挡某人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可在屋内烧得愈发旺的炉火下反倒成了折磨他的工具。   没一会,他身上便浮出一层薄汗。   林清寒蹙着眉抬脚将被子往下踹了踹,被褥褪到他的腰腹处,衣衫虚掩着他的身体却又因为他的动作什么都没遮住,白嫩光滑的皮肤大刺啦地漏在外面,此刻正微微起伏着。   手腕上的细线不知何时动了起来,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动,轻轻拂过起伏的胸膛,没一会便隐匿在被褥之下。   “唔……”   林清寒倏地将身子蜷缩起来,鼻尖都已经冒出了细汗,整个人简直像被人狠狠抓住了命门一般,全然一副防御难耐的模样。   微风吹过,将纸窗吹得动了一下。   遽然,林清寒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眸还没缓过神,此刻一副失焦的模样,眼尾还泛着没退去的红。   被褥被猛地掀开,林清寒将在身上作乱的东西抓住狠狠扔了出去。   细线只是在空中飘了一下,而后再次飞到了林清寒身边,在人眼皮子底下缠在了手腕上,等老老实实打了个结后便贴在了人皮肤上,素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看着如此厚脸皮的东西,林清寒眼皮一跳。   无耻之徒!   床幔被人猛地掀开,林清寒沉着脸下了床,三两步便走到了凌晏和面前。   凌晏和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恰当好处地抬头望向他,眉眼轻挑,眼中的玩味和戏谑不加掩饰。   看着那贪婪的眼睛,林清寒心中的火气被平静掩饰下去,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缓缓俯身。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但林清寒连眼都不眨,直直地看着凌晏和,而后抬起手轻轻拍在对方的脸上,“下流胚子。”   侮辱意味极重,但凌晏和呼吸却骤然急促,黑眸望向林清寒,眼中的暗示赤.裸明显:“我帮你。”   声音低哑带着初尝情.欲后独特的风味,此刻压低放轻引.诱着林清寒作出决定。   “不必,我和你不同。”说罢,林清寒直起身子,连半分目光都没分给对方,直直往里屋走去。   酥红轩的服务工作做得不错,每个姑娘的房间内都分为里室和外室两个部分,外室便是姑娘的正常起居之所,里室则是备了一个大木桶,旁边还有个储存类的水系法器。   林清寒把玩了一下那和石头差不多形状的法器,没一会面前木桶内便蓄满了冷水。   深秋刺骨的寒凉,林清寒却眼都不眨地坐到了木桶中。寒意将他完全笼罩,替他将升腾起来的欲.念压了下去。   他对风花雪月的事情无感,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倒也不是觉得这种生命大和谐的事情有什么难以启齿又或是令人恶心之类,他只是提不起兴趣。   那种事情对他而言甚至有些无聊。   林清寒靠在木桶上,垂眸望着水面。   所以他也不懂凌晏和的欲.念来源,对于一个喜欢开后宫的人,林清寒也没有傻到会认为对方是真的对他起了什么不可说的龌龊心思。   那也太自恋了。   凌晏和那么一个多疑偏执满是阴暗面的人,怕是对这种男女之事秉持着恶心的念头。   对方能面不改色甚至是乐此不疲地作出这等事情,怕只是好奇又或者知晓无论如何折辱他都插翅难飞。   还真是很不爽啊,想起少年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林清寒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凌晏和完全是把他当个物件把玩。   浸泡在冰水的手心发烫着,隐约闪烁出几分符咒的模样。   林清寒面不改色静静地感受着结界被术法攻击的感觉。   按理说他该痛苦的,那结界与他本源相连,每一击都是打在他的元神上,可他面色如常唯有心口的刺痛还未褪去。   这种受人牵制的处境让林清寒觉得无比厌恶。   说实话,他在看到那鸽子作者的大纲是对凌晏和存了欣赏和喜爱的念头的,具有阴暗面的主角总是会勾起被压迫束缚着的人的喜爱,仅仅是看着大纲林清寒都能想象到这本书将来会怎么大爆一场。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便亲身进了书中体验了一番,若是能跟凌晏和做朋友、师徒甚至是陌路人,对方在他心中都依然是个有闪光点人设比较新颖的角色。   但林清寒偏偏拿的是反派剧本。   他说不上两人之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叶朝颜曾问他和凌晏和是什么关系,当时的林清寒只觉得二人之间的敌意满满,他其实并没有仔细往深处去思索导致这一切的缘由。   如今,林清寒明白了。   他们的关系不对等,凌晏和从始至终都是上位者,从一开始对方就握住了他的命门。对方手中的细线拴在了林清寒四肢的骨节上,最终连着那颗脆弱的心脏,决定着他的生死。   从一开始,林清寒想得谈判便是错的,什么合作伙伴,什么同盟,都是假象。   凌晏和根本不用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因为林清寒的命早就被他握在了手中,生死不过是对方一念之间的事情。   对方肯耐下性子陪他闹了这么几处,无非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彻底将他捏在手心里而已。   林清寒忽地轻笑一声,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第一次和凌晏和的交锋里他会输。   手中闪烁着的符咒骤然暗了下去,滚烫的触感不再显现。   林清寒偏眸看向一旁。   屋里的纸窗被什么东西顶出了一条缝,而后那道缝隙愈发得大,林清寒没去管,只默默看着。   耗费了不少时间,那努力的家伙终于挤进了屋里,是只灰麻雀。   小巧的麻雀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屋内,忽地煽动翅膀朝林清寒飞了过来,等要靠近人时又停在了木桶边上,爪子牢牢抓住边缘静静地看着林清寒。   林清寒垂眸看着这只麻雀,对方脖颈上挂着一个细长的玉哨,清透的玉体中存着一滴赤红的血珠。   麻雀就乖巧地站在木桶上,它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黝黑的圆眸中是探究。   倏然,一只修长的手从水中抬起,麻雀扇了一下翅膀有些戒备,但还是大着胆子没有飞走。   下一刻,那沾着水珠的手便抓住了麻雀,幼小的麻雀被这突然的动作下得惊叫了一声。尖锐细长的声音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那只手开始渐渐收紧。   麻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力量悬殊,它不仅徒劳无获反而因为自己的动作掉落了不少羽毛,整只鸟都狼狈极了。   扼住它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继续收紧,麻雀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击,鸟喙张开毫不留情地朝着修长的手指咬了下去,鲜血顺着它咬出的伤口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水中将清澈的水染红。   大手没有收回,麻雀也较着劲死死咬着,似乎想跟这只抓着他的手同归于尽。   渐渐地,紧咬着的长喙松了开来,那双圆溜溜的小黑眸彻底失去了生气,在林清寒的注视下缓缓变成了血红色。   “嘭——”   藏在鸟腹中的符咒骤然起效,猛地炸开,内脏血肉都四溅开。   “啪嗒。”   挂在麻雀脖子上的玉哨也随即落到了地上。   林清寒没有抬手擦去脸上粘黏着的细小血肉,他望向自己的右手。   对方下手狠厉,往那鸟内贴了至少有三张的起爆符。修长的右手此刻已经血肉模糊,指尖白骨乍现,十分骇人。   林清寒只是平静地望着,仿若那只狰狞吓人的手是别人的一般。   化神期的妖恢复速度也要比常人快上许多,林清寒甚至能看到血肉是如何重新生长然后粘附在白骨上的,最后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完好如初,连一块伤口都没有留下。   麻雀奋力死咬,甚至连体内的起爆符都炸开,只不过是伤了他的右手,甚至不过一会便又长好。   真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指尖擦去了飞溅出来的血肉,林清寒那张如玉的面容上被留下一道道血迹,如此骇人的一幕因为那双平静的吓人的眼眸让人脊背发寒。   林清寒将一切收拾好,然后弯腰将满是赤血的玉哨捡起。   或许,在凌晏和眼中,他就是那只死得随意的麻雀,林清寒抬手擦去玉哨上的血迹,睫毛垂下遮掩住了眼眸中平静到极点的疯意。   薄唇微微勾起,在月光下显得惊心动魄。   —   “大哥!你昨日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声,害我担心一场。”   温乐游一大早便在宗门口守着,左盼右盼终于把林清寒盼了回来,见人来了他立刻上前,一把推开站在其身侧的凌晏和,连忙上前抓住林清寒的衣袖。他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认林清寒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后才松了一口气。   “雪琼呢?”林清寒问。   闻言温乐游有些不满,明明是他被人骗了一遭却什么安慰都没得到,他原本赌气不打算告诉林清寒的。   但在温乐游抬头望向对方时,看到林清寒眼下隐约的青色和眉宇间明显的倦意,一瞬间心疼得他什么气都消了,连忙开口:“大姐应该在自己宫里待着,百妖宗这几天堆了不少卷宗,正等着她处理呢。”   “嗯。”   林清寒应了一声,抬手安抚地在他头上揉了一下便离开了。   温乐游被人顺毛顺的心中一阵开心,刚抬眸便看到了凌晏和的身影,原先充满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他没好气地看向面前的人:“大哥这么疲惫你这做奴仆的也不知道怎么照看的!”   话落,温乐游便感受到一阵厉风朝他袭来,他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   等哆嗦完,温乐游又觉得有些羞耻,自己竟然在大哥的奴仆面前丢了面子?!   虽然这个人很厉害自己完全打不过,并且大姐已经告诉他面前的人不是大哥的奴仆只是大哥的朋友,但他怎么能在一个破仙人面前丢了颜面!   想至此处,温乐游立刻直起腰来,想要好好替林清寒训斥一下面前的人,可等他抬起头时并没有看到凌晏和。   他立刻寻找,却只看到凌晏和的背影,高束马尾上的青色发带和他身上的黑衣完全不搭,而且那发带他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忽地,温乐游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记得昨日林清寒戴的是条青色发带,今日大哥那条发带好像变成了黑色。   巧合一定是巧合,说不定是大哥那条发带掉到墨盘里被染黑了呢?温乐游宽慰自己道。   林清寒并不知道自己戴错了发带,他昨晚没有休息好。虽说化神期的人不需要歇息,但他到底是承受了一晚上的法术攻势,也需要时间调整一下。   早上起来的时候随意捞了根长条就绑了头发,根本没在意发带的主人是不是自己。   “大宗主。”   林清寒朝行礼的小妖点头示意而后快步走进屋内。   花雪琼正坐在桌案旁处理着小山一样的册子。   百妖宗虽是不是什么正规的宗门,但到底是成立了一两百年,不能真的随便散养。但她和温乐游本就不懂如何管理宗门,只能学着人界皇室的样子当模板照搬。   虽然送上来的册子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百妖宗也算是一种管理宗门的方式了。   “大哥你来了。”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花雪琼从册子中抽出身来,抬头望向林清寒。   林清寒朝她点点头,抬手止住了对方要起身的动作:“我只是来说些小事,一会便走。”   花雪琼闻言也没和人推脱,坦然地坐了回去。自从冬日宴后,花雪琼便觉得她心中的大哥又回来了,整个人也没了刚见林清寒时的拘谨。   “大哥你说。”   闻言,林清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罐子,放到堆成山的册子上。   罐子里灌着水,但花雪琼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水,而是天地灵水,只能在灵眼里取的。   灵眼是仙界天地灵气的来源,小灵眼只是供仙果花草成长,大灵眼才是供修士修行所用。小灵眼四散在仙界的角落,几乎每走一步便能看到一个,并不稀奇。   但大灵眼不同,先前确实是和小灵眼一样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但百年前无惨魔君率领魔族攻打上仙界,虽然最后被压制在深渊之下,却对仙界造成了巨大损失,最严重的便是魔气入侵导致不少大灵眼枯竭。   如今大灵眼难寻,大多存在于灵霄门和仙门六大世家手中,其他地界倒也隐匿一些,且大多藏匿于险阻之地。   这天地灵水便是从大灵眼中取得的,用来滋养魂魄元神最好。   花雪琼看着那罐子,隐约能透过灵水看到一抹透明的元神,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小段藤蔓。   “我将此物交于你保管,它曾帮过我,我答应它会为其残留的元神重新找一个身躯。”林清寒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怕是不能亲自操手,只能托付于你和乐游来帮我还此人情。”   花雪琼一愣,听懂了林清寒的意思。   “大哥真是和我们生分了。”花雪琼垂下眼眸想要去拿那罐子,但被林清寒一手压住,她被逼着不得不抬头看向对方。   “我要走了。”林清寒说道。   花雪琼心倏然一沉,她早就知道留不住林清寒,也早早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人这么一说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什么时候?”花雪琼哑声问道。   “三日后。”林清寒平静地说。   这事他正打算一会同叶朝颜讲。   闻言,花雪琼茫然地点点头,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林清寒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明年大哥还能跟我们一起过冬日宴吗?”花雪琼哽声询问。   林清寒垂下眼眸,目光落到罐子上:“若是它醒来想要离开百妖宗,放他自由。”   听着林清寒避开了这句话,花雪琼鼻子一酸,垂着头不去看他,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   “拿着这个。”   一条手链落到了花雪琼面前,她看着上面的玉珠,倏然抬起头:“这……这是大哥的魂珠?”   林清寒点点头。   魂珠,是妖族特有的物件,凝聚一缕妖力幻化成一颗珠子,能让拿到此珠的人知晓妖主的生死。   花雪琼蓦然落下泪来,她紧紧攥住那手链,魂珠坚硬硌得她手心疼,她只能感受到魂珠的温热。   那代表林清寒活着。   只要活着,就能再见面。   妖的一生很长,百年千年,只要静静地等着自会盼来他们再次于冬日宴上把酒言欢的时候。   这是花雪琼收到的最好最令人安心的礼物,是林清寒对她的承诺。   等离开屋子后,林清寒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院子里的枫树。   那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很不好看。   但林清寒望向这颗难看的树,脑子里无端涌现出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院子里的花雪琼和温乐游还很小,看起来只有凡人十五六岁的模样,两人站在树下为一块糕点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大打出手之意。   “这是大哥给我买的!”温乐游撅着嘴说道。   花雪琼没去理会他的哀嚎,而是直接上手去抢。   她的妖力在温乐游之上,几乎是一出手便将那糕点拿在手中。   温乐游看着手上的糕点屑子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花雪琼看着他那副模样面上也带了委屈的意味,她蹙眉不解地看向落泪的温乐游:“这糕点是大哥对我学会魇月术的奖励,我本就分你了一些,是你趁我出去时一股脑吃了给大哥留出来的份。这一块绝对不能再被你吃掉了!”   闻言,温乐游一愣,哭声骤然止住,他呆呆地看向花雪琼:“我怎么能把大哥的份吃了……”   话落,他眼眶一红,又要落泪。   一抹青色骤然出现,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个人,从背后再掏出一份糕点。   “这次我来分,三个人的份。”   无奈的声音落下,却止住了温乐游的哭声。   “大哥你就惯着他吧!”花雪琼愤愤道。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从手中变出来一个发簪递到花雪琼面前:“不止惯着他。”   花雪琼闻言一愣,目光从男人身上落到了面前的发簪上,她抬手将那发簪拿走,而后偏过头不情愿地嘟囔道:“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了。”   画面止住,林清寒收回了目光。   【宿主完成任务后,关于宿主的一切痕迹将被替代】   听着系统的提示,林清寒面不改色。   他死了,蕴含他妖力的魂珠会灭。   但给花雪琼的魂珠里装的是百春的妖力,对方在他识海内存着,他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对方的一缕妖力。   原文中百春在后期基本没有任何戏份,现在它变成了在原文中只出现了一两章的龙套炮灰,没有戏份的NPC生死不定。   那颗魂珠或许永远不会灭。   —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沈渺渺猛地将手中的话本合上,一脸戒备地看着来人,在看到温乐游的身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沈渺渺拍了拍胸脯,不满地说道。   温乐游见她这副模样更加好奇,他探头去看沈渺渺怀中的话本,但被对方一巴掌拍了回去。   “好好坐着,这话本可是我背着阿颜让百妖宗的小妖下山专门买的,我悄悄给你看,你可不许往外张扬!”沈渺渺神秘兮兮地说道。   见状,温乐游彻底被人勾起了好奇心,他点点头,然后往沈渺渺那边凑了一下,去看话本上的字。   《邪魅花妖:霸道魔尊强制爱》   温乐游眼皮一条,不解地看向沈渺渺,压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沈渺渺斜了他一眼,对方被她瞪得立刻收敛了神色。   “你懂什么,这话本现在在仙界人界都流传遍了,我这本还是命好几个小妖去蹲点才抢来的。”沈渺渺撅了撅嘴,颇为自得地说。   “这里面写了什么?”温乐游好奇地问。   见状沈渺渺眉毛扬了扬,不计前嫌地开始给温乐游讲述,并没有注意到亭子不远处的一抹黑色。   “这讲的是魔尊和小花妖的故事。里面的魔尊心狠手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几乎没有人敢接近,除了这弱小的花妖。这花妖是魔尊的贴身侍卫,负责保护魔尊的安危。但他实际身份是妖族派去的眼线,为的就是监视魔尊的一切,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魔尊杀掉。但这只花妖却在和魔尊相处过程中爱上了对方。”   “为什么?”温乐游适当地问。   “日久生情啊。”沈渺渺扬声说道,“这只花妖自小就被安排在了魔尊身边,是看着魔尊长大的,怎么说都会对其有些感情吧。”   “之后呢?这小花妖还准备杀魔尊吗?”   “当然。小花妖在魔尊身边潜伏多年,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直到有一日他撞到了魔尊最虚弱的时候。那时的魔尊正值突破期间,小花妖只要稍微出手便可以毁掉对方的百年的修为。他也确实动手了,但刀刃抵在魔尊脖颈处时他犹豫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爱上了魔尊,他无法对魔尊出手。”   “但魔尊不知道以为花妖是个叛徒,对对方的背叛勃然大怒,直接将人关到了地牢里,十八般酷刑都用上,为的就是逼花妖吐出背后之人。但花妖重情义什么都没说,于是挨了一个又一个煎熬的日夜。最后在他快要死掉的时候魔尊出现,给他下了替死咒,让花妖继续留在了他身边。”   “为什么魔尊又转变心意了?”温乐游问。   沈渺渺想了想:“或许他对这个陪伴多年的侍卫也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他需要花妖。我认为是后者,因为当时魔尊修为受损整个人太虚弱,魔界因此动荡不安,他身边缺一个可用之人,所以他盯上了花妖。因为花妖的血可以稳固他的心神,帮他更快地恢复。”   “可花妖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温乐游蹙眉道。   “但他给花妖下了替死咒。”沈渺渺道,“如果花妖动了杀魔尊的心思自己就会遭到反噬的。我感觉魔尊要不是无人可用,可能花妖在地牢里就死掉了。”   “之后花妖跟在魔尊身边替人处理魔界乱党,这次期间花妖替人挡了伤害,甚至在魔尊被人暗算后他自己折枝自毁了一半修为就为了将魔尊救活。但醒来的魔尊并没什么反应,反而觉得花妖存在他体内的妖力太脏了。”   “花妖不在乎,他只想陪在魔尊身边赎罪,哪怕是被魔尊一次次伤害,甚至到了不能完全维持人形的地步,他都没有离开。”   “直到某一日,魔尊走火入魔强迫花妖双修,他才万念俱灰彻底死了心,最后为魔尊挡了致命一刀彻底死去。之后就是魔尊幡然醒悟发现自己对花妖存在着爱意,然后花妖意外获得新生准备重新开始时再次碰到了魔尊,两人再次相见干柴烈火孽缘纠缠。”   “花妖为什么会因为双修而死心?他不是已经得到了心爱之人的肉.体了吗?”温乐游不解道。   沈渺渺沉默一下:“被心爱之人强迫当成小倌,任谁都会失落吧,就像仙界里被心爱之人当做炉鼎一样,一般人是不会喜欢这个身份的。”   “他为什么要求死?”   “因为他赎罪完了,本就心死之人在人间无了念想便选择了离开。”   沈渺渺立刻回道,等说完她猛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出声的不是温乐游,而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凌晏和。   至于温乐游?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溜走了!   沈渺渺见状心中怒火上来,也想趁机溜走,但手中的话本却被人抽走,倏然止住了她动作。   “你做什么?!”沈渺渺想上前去抢,但对方微微抬手,杜绝了她的动作。   “你这样恶劣小心阿寒某天也悄悄离开!”沈渺渺愤愤地说道。   她嘴里的离开是林清寒不再伺候这尊大佛另觅新生。   闻言,凌晏和的眼眸蓦然沉了下来。   沈渺渺见他这副模样双手环抱,继续添柴加火:“你不要以为阿寒不会离开你,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还整日跟人吵架,就算是泥人也要有了脾气。”   “赶紧把书给我,不然我就去阿寒那里去说你的坏话!”   “他不会离开。”凌晏和冷声道。   沈渺渺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的?阿寒有说过吗?虽然你没像书里的魔尊那样给阿寒下那么恶心的咒法,也没有做让阿寒心寒的事情,但你的行为太恶劣!阿寒可是很爱自由的,你若是总这般对他若即若离,小心阿寒不再对你好了!”   周遭瞬间冷了下来,不给沈渺渺探究的机会,狂风四起,直吹得她睁不开眼。   沈渺渺被这风吹得脸都僵了,连忙开口求饶:“你把这风停了我就告诉你挽救的办法!”   本是不抱希望的一句话,但强风真的慢慢停了下来,沈渺渺缓缓睁开眼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张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面容。   “说。”   凌厉的声音落下,沈渺渺心中却多了些喜悦。   她在阿寒未来的幸福而感到高兴!   沈渺渺在对方的注视下清了清嗓子:“首先,你不能对阿寒那么凶。”   在凌晏和刀子般的眼神落下前,沈渺渺再次开口:“别说你没这样,冷着脸不说话也叫凶!你要笑一笑,笑着对阿寒说话懂不懂?”   “你是蠢货吗?”凌晏和蹙眉说道。   沈渺渺白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其次,你给人惹生气后要去哄一哄。阿寒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的,你只要顺着他就行。”   “怎么顺?”   沈渺渺挑了挑眉:“当然是投其所好了!阿寒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你给他便是。”   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凌晏和垂眸落在池塘里跳跃出来鲤鱼。   好像要到蛊虫发作的时候了……   “当然送礼也是讲究怎么一个送法的,比如不得强迫不得威胁,必须是阿寒心甘情愿地接受才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一定一定要询问阿寒的意思,他的意见非常非常的重要!”   沈渺渺说着,抬眸想要询问凌晏和明白了没,但却只看到一团空气。   凌晏和早就没了身影,只留下石桌上的一话本。   “这人着什么急啊……”沈渺渺不满地嘟囔着。   ——   小五在寝殿外站着焦急地来回踱步。   昨夜大宗主没有回来,他在寝殿外候了好久,最近大宗主身体抱恙如今突然不归他心中焦急生怕对方出了什么事,甚至连晚饭都没有怎么吃。   晚饭怎么能有大宗主重要?!   最后还是小四看出他的异常悄悄去问了三宗主,得了大宗主外出的消息后小五才不情不愿地回自己的房间歇息。翌日他早早就回到了寝殿继续等,只要没看到林清寒全须全尾地回来他就放不下心!   好在小四刚刚跟他说了大宗主已经回来了,正在二宗主那商议事情。   “大宗主……”   看见熟悉的一抹青色,小五雀跃地上前,在看到林清寒那有些发白的面容时忽地止住了声音,小心又担忧:“大宗主需要在下去叶姑娘那里取些药来吗?”   林清寒静静地瞥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小五见状更是心中一沉,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宗主如此虚弱的模样,甚至连药都不愿用!   “你下去吧。”   不给小五再次询问的机会,林清寒便朝他摆摆手,转身进了寝殿。   看着林清寒单薄的背影,小五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大宗主对他那么好甚至愿意给他半夜开小灶,他怎么能就这么单看着大宗主受罪?!   他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大宗主才行!   说干就干,小五立刻朝叶姑娘的方向走去,甚至还不忘在路上随便拉了一个小妖嘱咐它给林清寒准备些热水。   只是被他喊住的妖怪还没有来得及走到林清寒寝殿便被某个冷面罗刹吓跑了。   身在寝殿的林清寒并不知道小五的良苦用心,他甚至都不记得刚刚同谁说了话。   强行将百春移除体内的后果便是共生蛊地飞速生长。   林清寒卧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心口的刺痛阵阵袭来,如洪水猛兽将他完全吞噬。   已经蛊成的痛感比以往更强烈,像是在惩罚林清寒做了些小动作。   林清寒额角布满了冷汗,薄唇苍白如纸,整个人如同从冷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心口蔓延出无数条尖锐的细线,顺着他的每根血管延伸向他的四肢。   刺骨钻心的痛感都比不上被人死死攥住操纵的束缚感,灵魂早已不被他所掌控,轻易地被别人把握在手中,只是微微勾手就能逼着他做任何事情。   林清寒的呼吸急促无力,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胸口处的压迫一次次挤压着呼吸的空隙。   “怎么这么狼狈?”   一只手扶在林清寒的额角,轻轻擦去凝聚的细汗,纵使意识模糊,在听到那声音时林清寒还是下意识地皱眉,几乎是在对方触碰自己的时候他便往后缩了一下,企图躲避开。   “躲什么?”   身边的床凹陷了下来,对方坐在林清寒的身后彻底堵住了他的退路,听着对方不悦的声音林清寒只觉得更加烦躁。   “滚。”   凌晏和垂眸看着床上的人,那张好看的脸如今惨白,向来游刃有余的人此刻蜷缩着无比的脆弱。   对方明明疼得都没了说话了力气,偏偏还是用着气音给他下了逐客令。   凌晏和眼眸一沉,抬手压住对方的肩膀,不顾对方的挣扎硬生生压着将人的身体舒展开来,逼着林清寒不得不面向他。   “能看清我是谁吗?”凌晏和冷声询问。   林清寒掀起眼皮,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凌晏和手一顿,压在对方肩膀上的力道松了些。   他根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什么,凌晏和蹙眉看着面前茫然的人,正打算收回手。   “凌晏和……滚。”   虚弱到发颤的声音遮掩不住浓浓的厌恶。   凌晏和缓缓看向林清寒,对方却偏过头去似是已经坠溺在无边的痛苦中,明明被折磨的动弹不得,偏偏眉头紧蹙着,面上的憎恶不减半分。   呵。   他真是疯了才觉得林清寒会离开。   凌晏和神情阴郁,眼中愠色正浓。   对方已经是他掌中之物,何必费尽心思地讨好,纵使他百般折磨对方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林清寒如此厌恶,他应当更欢喜才对。   看着被囚困的麻雀痛苦地挣扎反抗却无法逃脱,最终只能无力失魂主动地戴上枷锁甘心称为囚鸟,才是天下最好看的场景。   压在林清寒肩上的手再次大力地按了下来,直逼得他分不清是心口更疼还是被压住的地方更难以忍受。   很快,一只手强硬地撬开他的唇,血气味扑了他一脸。   熟悉的血气扑来,体内的蛊虫顿了一下似乎不再和之前那般猛烈,可林清寒却觉得更加恶心。他死咬着牙关,不顾体内妖气紊乱强行操纵操纵黑骨扇,想要将这只作乱的手一刀斩断。   倏地,心脏猛地被无形的大手攥住。   霎时间林清寒只觉得心口被人用利刃狠狠贯穿了一样,整个人全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乎是死了一遍完全被人剥夺了生气。   黑骨扇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牙关松了力道,两根修长的手指硬生生挤了进来。   鲜血滴滴落下,为林清寒注入了新的生气。   原本失焦的眼眸逐渐恢复了清明,混沌的思绪被拨开了迷雾,他重新活了过来。   凌晏和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失神的眼睛一点点恢复清明,这都是他亲手铸造的,是他给了林清寒生的机会。   林清寒应该感谢他,这不是他现在正需要的吗?   凌晏和垂眸望向床上的人,幽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些隐约的期待。   下一瞬,他被猛地推开。   林清寒骤然坐起身子,整个人俯在床边止不住地干呕,眼尾因他的动作染上触目惊心的猩红,可他根本没有注意这些,俯身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凌晏和看着他自虐一般的行为,面色愈发得阴沉,暗沉如墨的眼眸似是要掀起狂风暴雨一般。   在林清寒再次俯身的时候,凌晏和上前一步,大手压在对方的肩头,手上青筋乍现。   “滚!”   林清寒猛地将人甩开,他一只手撑在床上,强撑着虚弱的身子,猛地朝人吼道。   “你就这么厌恶我?”凌晏和死死盯着他,下颌紧绷,声音里怒气乍现,“即便我给你所需的?”   话落的瞬间,凌晏和便蹙紧了眉,他情绪嫌少起伏如此之大。   为什么?   面前像是蒙着一层厚雾,只等他往前走上一段距离,便能瞥见光明。   一声冷笑落了下来,止住了凌晏和的深思,他猛然抬起头,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神色古怪,语调轻扬地重复:“我所需的?”   凌晏和竟然把这个所谓的施舍和强迫说是他所需要的?   轻不可闻的嗤笑声落下,林清寒勾着唇,一只手撑在床上,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直直地望向凌晏和,怒意恨意扭曲纠缠却偏又被盖上平静的幕布,让人觉得动心骇目。   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心倏地一沉。   林清寒这副激烈的模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是他从未见过的。   “先前的我真是失心疯了,竟然想跟你做同盟,可笑至极。你这个人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成为同盟。”林清寒掀起眼皮看向凌晏和,眼中的厌恶毫无遮掩,“凌晏和我不想再陪你过家家了,装了那么久让我身心俱疲。”   凌晏和心一沉,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念头。   他应该制止住林清寒的话,无论用什么代价。   可他没有,他静静地站在那,等着林清寒的回复,像个偏执的孩童追着父母死缠烂打地询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现在我看到你觉得恶心,多看一眼便多厌恶一分,憎恶到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杀了你,即使是同归于尽。” 第39章   屋内一片寂静, 静得凌晏和耳边一阵嗡鸣。   “在我动手前,滚出去。”   话音落下,凌晏和看过去, 林清寒喘着粗气,他面色还是惨白,脸颊却因为太用力被迫染上了异样的红。   林清寒鲜少这么失态,如今竟是不顾当前形势朝他撕破脸面,当真是厌恶极了。   凌晏和看着床上的人, 忿火燎原直将那双好看的眼睛染红,顺望过去的视线也将他一同点燃。   给人换的金丝鸟笼对方不愿住, 那便不必留了。   “很好, 林清寒。”凌晏和面色阴沉,无名怒火高万丈直烧得他声音凌厉,“我等着你杀我的那一天。”   穿堂风吹去。   林清寒看着那急促离去的背影,全身上下蚀骨地疼。   蛊成后的发作比他想的还要厉害, 先前姑且能咬牙硬撑,如今被喂了几滴解药发作起来更加恶劣, 一刀刀刮蹭在他的元神上与凌迟无疑。   力道一松,林清寒倏地摔在床边。   刺目的鲜血落在地上,血腥味弥漫开来,罩住了屋内的清苦药香。   林清寒望向那片鲜红,沉默了片刻, 面容愈发得惨白,血几乎止都止不住,明是骇人的场景,他却勾了勾唇,蓦然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   血滴落在被褥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林清寒就这样抬手压在那血花上, 笑得张扬。   心口的刺痛早就被他忽视而去,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涌了上来。   凌晏和的表情真的是太好笑了,对方竟然气急了?   林清寒抬手擦拭着嘴角的血,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原先还被对方施舍的动作激地恨不得立刻举扇将人捅个对穿,但看到对方末了那铁青的面容他却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下一浪疼痛拍了过来,却未曾让林清寒乱了思绪,反而使其愈发清醒。   “他在气什么呢?”   林清寒轻声地问。   【当前信任值:60】   看着丝毫没有变动的信任值,林清寒倏地挑了眉。   想起凌晏和逼问的那句话,林清寒眨了眨眼,苍白的薄唇被鲜血染得赤红。   无用的雀鸟拼死也只是脏了对方的手,但若是其无比在意的一只呢?   林清寒忽地笑了出来,他抬起手黑骨扇骤然出现在他的手掌中。   下一瞬,血滴四溅,林清寒上身完全被鲜血染红,心口的伤口无比骇人,直刺激地他脸上毫无血色。   强烈的疼痛压盖住了痛彻心骨的强烈感受,如此还不够,他抬手封住了全身上下的穴位,灵气无法流通。   林清寒静静地坐在床上,任凭血液外流,生气流失。   蛊虫停了。   噬心的疼痛不再继续,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涌入体内的真气,为他注入磅礴的生气。   他赌对了。   林清寒眉眼轻挑,看着逐渐愈合的伤口。   凌晏和亲自将谈判的筹码放在了他面前。   ——   “他这是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沈渺渺拽了拽温乐游,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黑衣少年身上,小声说道。   温乐游瞥了一眼:“他不一直都这样?”   沈渺渺偏头看他:“有吗?”   “当然,除了在大哥面前他给谁过好脸色?”温乐游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想再聊这些,转而说起了别的,“你们真的今日就要走?”   沈渺渺戒备地看向他:“你不会还在惦记我家阿颜吧?!”   “说什么呢!”温乐游连忙拍了她一下,见前面的二人都没有回头看向这边才继续说,“你别这么大声,我先前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偏要去纠缠叶姑娘。直到冬日宴后我才骤然清醒发觉竟然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情,此事你以后莫要再提了。”   沈渺渺不信:“当真?”   “当真!”温乐游立刻回道,而后继续问,“你们真的不能再留几日吗?我想跟大哥再待一阵子。”   “恐怕不行。”沈渺渺难得认真起来,“我和阿颜不便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阿寒和凌晏和二人还需要前往灵霄门,路途遥远再拖些时日怕是赶不上了。”   温乐游看向她,见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免失落。   他看向马车前的林清寒,心口一酸。   百年前他只是依附在桃花树身上的一朵桃花,是无端生出灵智的妖物,本应该被身为大妖的桃花树妖除去,是林清寒制止了对方的行为,说与他有机缘将其留了下来带回了百妖宗。   温乐游自知自己天资不够,不如花雪琼聪颖,还因为魂魄不全回到百妖宗老是生病,娇弱得不行,光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要把林清寒的老底都花了出去。   自林清寒离开后百妖宗依然如旧,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每日和他拌嘴的花雪琼突然变得沉默,整日不归甚至有一次半年之久才回来。   有什么东西悄然逝去,在他不知情的时候。   但他太渺小太软弱,无力回天只能恐慌地看着时间流逝。   直到林清寒回来。   温乐游望向花雪琼,对方亦看向他。他看到了红肿的眼睛,显然是哭过的模样。   对方似是发现了什么倏地偏过头不肯看他,温乐游见状却松了口气,低头笑了出来。   逝去的东西又重新回来了。   “走了。”   “一路平安顺遂。”   “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马车渐行渐远。   林清寒靠在马车内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原著中叶朝颜和凌晏和的分开是需要为四海堂的事情前往叶家赴命,才不得不在断水崖与凌晏和分别。而原主也是在二人分别后才跟许姬搭上线。   但这一切都因为他的举动出现了改变。   叶朝颜和他们的分别不再是因为叶家的缘由,而是因为她们需要一路向西行医济世,而他和凌晏和则需要一路向东前往灵霄门参加试炼。   但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依然要在断水崖分开。   因为断水崖之后便进入了沈家的境界。   前往灵霄门的这一条路上分别由六大世家进行掌管,先前的四海堂是齐家的地盘,而自断水崖往后便由沈家管控。无论如何,他们必然要在这里分别。   马车缓缓停下,林清寒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清风拂来,混着一阵清香。   马车停在了断水崖上的一片竹林内,此刻竹叶飘落随风打旋。   “我们要走了哦。”沈渺渺有些不舍地说道。   林清寒朝她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一串铜钱。   沈渺渺眼睛蓦地一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林清寒:“这是送给我的吗?”   林清寒朝她点点头:“之前从某个大妖手中赢下来了,他所习的便是卜卦之术,想来这东西对你应该有所帮助便带了出来。”   “谢谢你阿寒!”沈渺渺将铜钱仅仅攥在手中,脸上的喜悦遮掩不住。   “这个是给叶姑娘的。”   叶朝颜看着面前的针囊伸手接过,缓缓打开里面正放着一百多根针,长短粗细各有不同被整齐得码好。   “这是用我房内的银器打造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用来感谢叶姑娘的出手相助。”林清寒补充道,“我已用烈火撩过,姑娘放心用。”   “哇,阿寒你很用心啊。”沈渺渺笑着说道。   “阿渺,去马车等我,我有事同林公子讲。”   话落,沈渺渺也没觉得什么,顺从地朝马车走过去,在看到马车旁的黑影时被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装神弄鬼什么?”沈渺渺嘴快道。   对方没理她。   沈渺渺也不觉得尴尬,顺着凌晏和的目光望了过去,挑了挑眉:“原来你在偷听啊。”   “与你无关。”凌晏和冷声道。   “不用看了,阿颜肯定会设下结界的,况且你和阿寒关系那么好直接去问他就好,何必在此鬼鬼祟祟的偷听。”沈渺渺顿了一下,而后戏谑地看向他,“难不成你跟阿寒吵架了?”   凌晏和冷脸看向她。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尘土混着竹叶扑了沈渺渺一脸。   “呸呸呸!”沈渺渺擦着脸上的尘土,望向早就无人的空处,愤愤道,“脾气真差!活该阿寒不理你!”   在下一阵风出来前,沈渺渺率先上了马车。   林清寒收回了望向马车处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叶朝颜。   一个通体瓷白的陶瓷瓶子落到了林清寒眼前。   “这是?”林清寒接过,打开闻了一下,苦涩味冲得他微微蹙眉。   “缓解蛊虫发作的丹药。”叶朝颜道。   林清寒闻言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垂眸看向手中的药瓶:“除了解药此蛊发作并无别的缓解方法。”   叶朝颜没有说话。   “你去找了他?”   叶朝颜摇了摇头:“是他来找的我。”   林清寒默然。   “那蛊邪性太大,这些丹药只能起缓解作用,如若发作怕是依然难以忍受需要解药才可。”叶朝颜蹙眉说道。   “不用了。”   林清寒将药瓶盖好重新递了过去。   “现在不是用气的时候。”叶朝颜看向他,语气里并不赞同他的做法。   “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林清寒将手中的药瓶随意地抛了出去,在叶朝颜抬手去接时,一团烈火出现瞬间将那药瓶吞噬成灰烬飘落在风里。   “你!”叶朝颜看着那不复存在的药丸面色诧异,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   “若是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你的行医的志向重新拿起长剑参与到世家争斗中,你会如何?”林清寒突兀地说道。   闻言,叶朝颜看向他,心中的焦急和怒气都在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渐渐消散。   “他人言论与我的抉择有何关系。”叶朝颜说道。   “你不认命。”林清寒轻笑一声,“我也不认。”   叶朝颜抬眸看向他,沉默片刻。   “我行医并非是志向,只是幼弟得了离魂症自出生起便一直沉睡无法清醒,家里求医问药十几年来未曾有一点办法。”叶朝颜看向不远处飘落的竹叶,“家主说若其十八岁时还不得清醒,便……”   话头终止,叶朝颜倏然摇了摇头:“多么可笑,分明他的心还在跳动,身体也同我一样温热,却偏要因为他人的一句话便要终止生命。他甚至都未曾睁开眼看过这个世界。”   “你是为他行医的吗?”林清寒轻声发问。   叶朝颜闻言一愣,而后忽地轻笑一声。   “不,不是。你说的对,行医是我的志向。”   叶朝颜抬头望向面前的人,声音平淡,但掷地有声。   “嗯,望你如愿。”林清寒笑着说道。   “来日再见时,你体内的蛊虫我定有法子除去。”叶朝颜笑着朝他说道。   “那我便等着看了。”   马车渐渐离去,消失在了远方。   林清寒抬手撤去了结界,一只纸鹤顺着他的动作钻进了其衣袖里。他似是没看到一般,朝仅剩的一辆马车走去。   ——   马车最后并没有进入天乐城,而是停在了城外的一家客栈前。   天乐城内局势不清,加上出了天海阁这件事情,林清寒和凌晏和的身份都经不起暴露不敢贸然进城。   下了马车后林清寒就不再与凌晏和同行。   如今两人已经撕破了脸面也就没有必要去演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就算他不嫌恶心,估计凌晏和也要难受得想吐了。   “通行令。”   城门口的侍卫腰间配着长刀,此刻正瞋目竖眉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林清寒将腰间的令牌递了过去。   侍卫接过,在看到令牌上的“凌”字时瞬间换了一副脸色,先前的不耐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   “原来是凌家的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快请进。”   林清寒将令牌拿了回,径直走进了城内。   刚进城门口便看到了显眼的布告,轻轻扫了一眼,等瞧见上面的内容后,林清寒忽地笑了出来。   上面赫然画着他和凌晏和的肖像,还专门标着是要犯,抓住者赏黄金万两,发布悬赏的正是天海阁,当然那画像上的是他们易容过的模样。   就算林清寒现在以真面目走在天乐城内都无人能认出他就是那个“要犯”。   看着门口的侍卫,林清寒微微挑眉。   看来齐家是下了大手笔势必要将捣毁天海阁的人抓到。   手笔大的林清寒都想亲自走一遭把那万两黄金带走了。   林清寒其实还是有点好奇百春的身份的,他有预感其身份一定和面板上的暗线有关。但他并不想被人催着去探寻这所谓的暗线,况且走到现在他也没了再探暗线的机会。   林清寒收回了目光,径直朝不远处的茶楼走去。   茶楼内说书人正昂声讲着什么,林清寒没有去听,转身走向门口的一个小厮。   “公子有何吩咐?”小厮笑盈盈地看向他。   林清寒没说话,而是直接将袖中的令牌拿了出来。   在看强令牌上的字时,面前的小厮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眼中的打勤献趣变成了死水般的寂静。   “客官请跟我来。”   小厮撂下这句话后没去管林清寒是否跟上便一股脑地朝楼上走去,步伐僵硬——是傀儡术。   林清寒看向手中的令牌。   凌家比他想象中地更会用些操纵人的手段。   “客官,请。”   林清寒颔首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木桌上放着半块玉佩。   将房门关上,林清寒没有着急去拿玉佩,而是站在屋内静静地站着。   “这是夫人给我的考验?”   话落,强大的化神境威压落了下来。没过一会屋内便一阵扭曲,面前的幻境散去,横在他脖颈处的长剑猛地落下。   方才若是他着急去拿玉佩而上前走半步,便会被横在脖颈处化于无形的长剑直接割喉。   林清寒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十几个暗卫目光凌冽。   清脆的哨声响起,原先忍受着剧痛的暗卫目光顺佳变得呆滞无神,和先前看过令牌的小厮一样。   “站起来。”林清寒冷声道。   化神期的威压被撤去,暗卫遵从命令地站了起来。   林清寒向前一步,看向其中一个暗卫:“夫人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暗卫没有言语。   林清寒目光倏地一沉:“张嘴。”   暗卫张开嘴,内里空洞。   见状林清寒忽地笑了,面前的暗卫早就被拔了舌头,看来是一批死侍。   许姬果然不会透露给他任何信息。   “玉佩。”   花落,剩下的半块玉佩从其中一个暗卫手中出现。   林清寒上前拿了过来,他将两个半块的玉佩合成了一个完成的玉佩。   玉佩洁白细腻,摩挲起来温润光滑。   林清寒拂过上面的不知名的图案,修长的手指蓦然顿住。   “你当真要离开妖界去那劳什子的仙界?!”   “我意已决。”   面前的长者闻言面色更加难看,对方坐在高处,沉眸看向他。   林清寒一愣,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场景再次切换,从雪地到高山再到街头小巷。   林清寒感受着无法操纵的身体,逐渐对这一切了然,这是原主的记忆。他直接了当地点开了面板,看着上面缓缓增长的暗线进度毫不意外。   系统在逼着他探索暗线。   林清寒看到了身为沉香的花雪琼和当时只是花骨朵的温乐游,也亲自感受着原主一次次和人交锋对打然后赢下一件件战利品,这些最后都被存放在了百妖宗的箱子内。   漫无目的地修行,像是闲散侠客一般,直让林清寒看得困顿。在他差点要睡着的时候,面前的场景骤然变暗。   厉风混着血气直冲林清寒而来,他下意识想要去阻挡,可没等他动手那长鞭便停了下来。   “为何不躲?!”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清寒随着原主的动作望过去,面前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是许姬。   或者说是很久之前的许姬。   “我已说过今日是来与你谈判的。”原主道。   许姬面容骤变,面色狠厉地吓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滚开!”   长鞭再次挥出,这次被原主抬手握住,掌心传来钻心的刺痛,对方这一下应当是用了十成的功力。   “觅清圣女的事情我已听闻,我理解你复仇的急切,但做出的决策实在是鲁莽无用。”原主毫不留情地说道。   “住嘴!不许你谈论她!”   许姬说罢便要再次挥动鞭子,但长鞭被原主紧紧握在手中让她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啪嗒。”   半块玉佩被甩了出去。   “若你想通,便拿着这个来断水崖找我。”   林清寒还想去看看许姬的反应,但没给他这个机会。   原主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绵密的细雨落下,打在林清寒身上将他思绪搅乱。   原主是主动跟的许姬,为何原文内备受其束缚?   原文中关于原主的身世并未描述,甚至关于其描写都是嫉妒心强易恼羞成怒,典型的炮灰反派描述。但现在看来原主不仅不无脑甚至可以称得上城府极深。   他到底在筹谋什么?   一道惊雷劈下,骤然的亮光让林清寒下意识顺着原主的目光望去左前方的湖泊,而后他猛地愣住。   湖面上倒映出原主的面容,只一瞬也深深刻在了林清寒脑海里。   原主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轰隆——”   林清寒坐在屋内,昏黄的烛光打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当前暗线进度:20%】   “这是你给我下的套吗?”林清寒声音沙哑。   【检测到关键剧情,正强制为宿主载入相关内容,请宿主在两小时内完成任务】   【当前倒计时:02:00:00】   看着面前的倒计时,林清寒忽地笑了出来。   “好,我接受你们的邀请了。”   酝酿的雷电终于来势汹汹地劈了下来,刺目的亮光通过纸窗照了进来,与林清寒眼底浓郁的疯狂彻底照应。   林清寒起身看着屋内的十几名死侍,烈火从他面前烧起将旁边的纸窗烧破,狂风刮了进来直将屋内的烛火吹破。   “走吧。”   玉哨被轻飘飘地从窗口扔出。   林清寒从茶楼里走了出来,他抬眸望向阴黑的天空,一轮圆月正高高挂在上面。   “下雪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忽地骚乱起来,大家纷纷开始朝住宿跑去。   未入冬便先降大雪,这注定是一个难捱的寒冬。   慌乱的街道上,林清寒一身青衫站在原处,奔跑的人和他擦肩而过。鹅毛大雪朝他飘来,他仍站在那里任由雪花压在他的肩头。   白得晃人的手抬起,一片雪花慢悠悠地落到他的掌心,甚至未等看清便融化成水。   “哥哥,拿着这把伞吧。”   稚嫩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垂眸,便看到一个女童正将手中的伞递给他。   “幺幺!”   远处传来一阵喊声,女童闻言慌乱了一下,不等其回应便直接将伞塞到了他的手中。   “哥哥再见!”   女童跑向喊她的妇女,妇女责备地点了点女童的眉心,而后将人抱起,两人撑着一把伞走进了人流里。   不过片刻,油纸伞被撑开,阻隔住了飘落的大雪,逆着人流而去。   【当前倒计时:01:50:31】 第40章   十里多长的街道处处相连, 放眼望去连尽头都看不到,此处的百姓面上皆带着笑从摊贩前面走过。   “你这妖女,昨日我夫人从你这买了香囊只戴了半日便昏迷不醒, 如今还在卧在床上,你竟然还敢在这里卖这害人的物件!”   面带怒意的男人站在卖香囊的摊贩前大声嚷嚷着,摊主是名女子闻言开口解释:“我卖的香囊只是有安神作用并不能致人昏睡。”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闲着没事干来找你这妖奴的茬?”   男人闻言更是生气,一挥手直接将架子上的香囊一把扫到地上。   茉莉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香囊,不服气地同人争辩:“我是拿了通行令的花妖不是妖奴, 就算我是妖奴你也断不能随意毁坏我的香囊。”   “好,你这个妖女, 看来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了!”   话落, 男人从袖中掏出一宝塔形状的法器手中掐诀,没一会宝塔便开始变大,高高悬在茉莉头顶直待一瞬便能直接将人压在地上。   茉莉连忙抬手抵挡,可腰间的令牌却限制了她妖力的周转, 只能使出五成的妖力同人抵抗,霎时间她的面色便变得惨白。   这一番动静并不小, 但周围并没有人打算出手制止。   妖族,不过是背信弃主的家伙,何必多加怜悯。   金光乍现,茉莉终是不敌被法器的灵力冲飞出去。   她口鼻内布满血腥味,强大的冲击搅乱了她的思绪,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本以为要同往常那般重重摔在地上,出乎意料的,一件极其细小的物件抵在了她的背上,硬生生止住了那冲击。   茉莉半跪在地上,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但她全然不在乎,偏过头想要去看谁救了她。   在看到那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时,茉莉骤然愣住。   “找死!”男人怒道。   这次法器直冲茉莉身后而去。   一阵冷呵从茉莉背后响起,短促的声音却无端让她脊背生寒。   寒光乍现,一阵厉风袭来,顿时惊起惨叫声。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我只是想骗些钱没有想做别的什么。”男人被一把长剑死死钉在墙壁上痛哭涕零地求饶,况且她不过是个妖——啊!”   长剑移动,男人惊叫一声吓昏了过去,腥臊味从他身上蔓延而出。   “啧。”   茉莉被面前的场景惊了一下,直到守卫前来将那惹事的男子带走后她才缓过神来,起身看向帮助自己的少年。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茉莉朝人深深鞠躬,而后将一个干净的香囊递过去,“我看公子气度不凡,小女子身上并无贵重物品能配得上公子,只有这只香囊送给公子以表谢意。”   “这个香囊里只放了我几片花瓣只有安神的作用,我没有往里面注入过妖力!还请公子收下!”茉莉连忙解释,她依然弯着腰,大有对方不收下就不起身的意思。   “不必,我并非出手相助,只是你差点撞到我。”   冷冽的声音落下,反而让茉莉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是公子出手帮了我,我来仙界多日经常碰到这些事情已然习惯。公子是第一个帮我的人,身上又有同类的气息,我相信公子是个好人。”   “同类的气息?”凌晏和垂眸看过去。   茉莉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他,而后皱眉打量了一下,最后指向凌晏和的心口处:“我能闻出来,妖气是从那里传出的。我们妖族对同类气味十分敏感,我断不会闻错的!”   面前的少年却是沉默了下来。   茉莉见状暗道不好,不会是让人误会了是有妖要害他吧。   茉莉立刻开口解释:“那妖气温和没有害人的意图,应当是在公子身上下了什么护身的符咒之类的,公子不必害怕。”   凌晏和蹙眉,他并不知晓此事,脑中想起对方停在自己心口上的指尖。   难道不成是那个时候?   “你们妖都会如此随意吗?”   茉莉瞪大了眼:“怎么会!这护身符咒可是极其损耗妖力的,若非是十分在意的人怎么会费尽心思设下这个东西!”   在意?   凌晏和冷笑一声:“那便不是了,那人恨不得杀了我。”   “不可能!”茉莉立刻反驳,“若是他想杀你为何不在给你心口处下术法的时候就直接动手?况且我们妖族天生比人族缺一窍,恨便是恨,爱便是爱,怎么可能为了仇恨的人大费周章?”   “那你如何解释他的行为?”凌晏和抬眸看向她,幽黑的眼眸中带了些审视。   茉莉歪头想了想,而后看向面前的人,有些犹豫不决。   “有话直说。”   “我说了公子你可别生气。”茉莉有些不好意地轻咳一声,“我觉得可能是公子做了惹恼他的事情,才让她说出那种气话的。”   一记冷刀看了过来,茉莉猛地一激灵,更加小声地说:“我就问问公子,她是不是每次冲公子说这种话的时,公子都做了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看着少年皱眉茉莉在心中替自己的同类轻叹一声,正想把这件事掀过去:“不说这个了……”   “他确实……神色不太好。”   “那就对了!”茉莉连忙说道,没去管凌晏和那古怪的语气,继续询问,“做那些事情前,她是不是待公子比别人都特殊?”   凌晏和想起林清寒那双充满挑衅和玩味的眼眸。   “或许。”   茉莉拍了一下手掌,定下结论:“那就是了!那妖根本就不是恨公子,而是对公子爱得不行了,但对方或许比较内敛不是爱说真心话的性子。公子又不太懂我们妖的思绪,这才出现了这样的误会!”   凌晏和转头看向她,微微挑眉:“爱得不行了?”   茉莉点点头,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那她有没有为公子做那种事情?”   “什么事?”   茉莉脸红了一下,声音更低:“就是……双修之事。”   真是要了妖的老命了!但是为了报答面前的公子和帮助自己的同类,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令人羞愤的事情!   空气一阵沉默。   “一半。”   “啊?”茉莉一愣,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对方凌冽的目光瞬间止住了想要询问的意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但她还是强压着,语气尽量平淡地引导,“这还不是爱吗?”   林清寒爱他?   凌晏和眸光一颤,避开了茉莉的视线。   茉莉心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继续问:“那公子爱她吗?”   寒风吹过,凌晏和垂下眼眸,沉如墨的眼眸被睫毛遮住看不出情绪。   “他不过是我养的一只雀鸟。”   若真是一只雀鸟为何要如此刨根问底询问其真心呢?   茉莉皱眉,到底是没有真的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而是轻叹一声:“公子,你若是这般就算是真的灵宠也是要跑的。”   凌厉的目光骤然落下带着阴冷的气压,惊得茉莉一抖,但她没有害怕而是继续说:“我是妖不懂你们人族是怎么思忖的。但在我们妖眼中,对于朋友爱人这么重要的人,是必须真心对待施以尊重才可。”   “不瞒公子,我此番来仙界便是来寻人的。”茉莉垂下头,“他是我的郎君,我们本在妖界生活说好了不离不弃,但妖界出了事并不太平,他便带了我来仙界想着避一避,这一避便是一年有余。”   “某天我发现他回来的时间愈发得晚身上还总是带着伤,问他去做什么他总不告诉我。我无法忍受爱人变成这般模样,想着同他谈心讲开,但他遮遮掩掩不肯透露半分。那日是我们第一次争吵,吵得很凶,但他还是跟往常在翌日离开时同我亲昵,但我当时在气头上就躲开了。他看了我很久,最后只是低下头推门走了出去。”   茉莉沉默片刻:“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再次晚归,但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反而撞上了前来搜查的修士,好在我运气好那些修士被另外一只藏匿起来的妖勾走了注意,我趁机跑了出去。等一切平息后我再回到住所时,那里已经一片荒芜还下了阵法杜绝一切妖的进入。”   “自那之后,我便守在那片荒地旁边,想着总有一日能等到他。时间过得很快,那边荒地变成了如今的天乐城,他或许迷了路还没有找到这里,我应该在这里等他。”   凌晏和皱眉看向她,语气带着厌恶:“他背叛了你。”   茉莉只是轻轻摇头:“不,我和他在妖界缔结了契约成为了对方余生的伴侣。我们妖界的结契和你们人界的不同,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其中一人有二心便会遭到反噬永世不得坠入轮回。我没有感受到契约的解除,他没有背叛我。”   “可他离开了你。”   茉莉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无奈地轻笑:“嗯,他离开了我,所以我很后悔。后悔那一日我应当拉住他,后悔当时没有回应他。同时我也在想,为何他不告诉我一切呢,我们已经发下了全天下最牢固的誓言,却连这些都无法说出口吗?”   “但后来我不去想这些了,我只想找到他。”茉莉看向凌晏和,“我跟公子说这些并非是诉苦,只是想告诉公子,莫要像我们二人一样因为一时的赌气而失去了在乎的人。”   “他不可能离开。”凌晏和蹙眉说道。   “离开的方式不只有一种。”茉莉偏眸看向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轻声地说,“还有很决绝的再也无法相见的一种。”   “真有误会的话交心说开也好。”   “若真是到了那种地步,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雪下得大,像撕破了的棉絮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舞。   地上已经堆积出薄薄的一层雪,踩在上面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顺着脚步留下一串痕迹。   忽地,脚印停了下来。   凌晏和抬眸看向面前的客栈,雪花在他眼前落下,遮掩了一瞬的视野。   短刀破空而出狠厉地将飞雪切断,掀起的短促气流堪堪止在凌晏和的背后,利刃刺穿血肉的细微声音响起,滚烫的鲜血滴嗒滴嗒地落下,烫化了地上的薄雪。   一剑穿心。   长剑被抽出,血滴在雪地上被甩成弧形,背后响起沉闷的碰撞声。   凌晏和抬眸看向面前骤然出现的十几个暗卫,幽黑的眼眸翻腾着黑雾,长剑被他握在手中,而他左手只提着一坛酒。   “他就派你们来拦我?”   短促的嗤笑声落下的瞬间,细线混着黑雾从少年的背后升起,白茫茫的大雪中出现阵阵瘆人的鬼泣声。   不过片刻,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随风飘去,只剩下混在血雪里中的残肢断臂。   少年踩在血雪上,身形稳健,手中提着的酒坛半分血滴都未曾沾染。   【当前倒计时:01:00:00】   客栈凄凉无比,看不到半个人影,独立在大雪中,颇有几分萧索姑凉的意味。   凌晏和站在门口,元婴后期的修为足够他探查里面的一切动向,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明晃晃的陷阱,像是知道他一定会踏进去一般。   房门被推开,一道厉风袭来,凌晏和没有动,平静地越过差一点刺入他眼中的利刃,看向握着他的主人。   “共生蛊对你果然很重要。”   轻扬的声音传来,林清寒压着手中的利刃往下滑动,最后抵在凌晏和的心口,他向前一步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想要从其脸上看到愤怒仇恨这种丑陋狼狈的情绪。   但什么都没有,对方那双黑眸垂落下来,海波不惊地看向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   “啧。”林清寒不满地将手中的短刀扔了出去,后退两步靠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没有意思。”   “外面的人是你的?”凌晏和问。   “嗯,但之前不是。”林清寒顿了一下,而后看向凌晏和,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之前那群人是许姬的。”   寒风骤然冲破纸窗冲了进来,却在下一刻被强大的结界挡了回去。   “许姬找了你?”凌晏和看向他,眉眼压了下来,语气都急促了些。   林清寒摇了摇头,勾唇看向凌晏和,一字一顿道:“是我主动找的她。”   【当前信任值:55】   听到系统的提示,林清寒心中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这一句话足够掉到50以下了。   “为什么?”   凌晏和眉头紧蹙,气息变得凝重了几分。   “没有为什么。”   随意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呼吸一滞,他抬眸看过去,便看到了林清寒眼中的恶劣和坦荡。   这就是林清寒的原本的性格,凌晏和终于见到了其最真实的模样,勾魂摄魄顽劣得不可一世。   可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愉悦。   “我说过了,我恨你恨到想杀了你。”林清寒轻笑,“难道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凌晏和看向他,少年一双黑眸沉如墨,眼底混杂的情绪复杂难懂。   【当前信任值:50】   “那还真是令人生气。”林清寒声音冷了下去,外露的情绪被他彻底敛去,此刻只剩下了平静。   长剑出鞘的瞬间便被黑骨扇压在了墙上毫无反手之力,同时捆仙锁突现,眨眼间便捆住了凌晏和的双手压着人狠狠跪在了地上。   酒坛骤然落下,刺耳的声音响起,陶片四溅。   “还得多谢你,若是方才你同我动手我还未必能这么快进行压制。”   林清寒冷笑一声,直直地对上凌晏和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他轻轻勾了勾手,屋内的阵法便一一显现出来,将晦暗的屋内都打亮。最大的阵法从凌晏和身下生成,瞬间化作了无形囚笼将其牢牢困住。   “操纵十几个元婴期修为的暗卫比我想象中的消耗要大,多亏了公子说了不少废话给了我恢复的时间。”   熟悉的称呼随着轻低的语调从人嘴里缓缓吐出,语气亲昵。屋内却骤然冷了下来,将这古怪的气氛冲破,展露出内里的刀光剑影。   林清寒上前两步,拉了个凳子坐在凌晏和面前,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凌晏和跪在地上,那双眸子死死看向林清寒,先前游刃有余的面皮被彻底撕破,露出内里的狠厉阴郁。   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意味。   “别这么看着我,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对我做的事情吗?”林清寒微微俯身,抬手去挑凌晏和的下巴,却被人偏头躲过去。   林清寒挑眉轻笑,支起身子,抬脚踩在对方的肩膀上用了力气,声音冷了下去:“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只能跟你绑定在一起,公子你对我情根深种吗?连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是又如何?背信弃义之人自是这个下场。”凌晏和冷笑一声,半眯着眼看向林清寒,尾音被拉长像是长剑在摩擦一样。   林清寒只是挑眉看着,无视了对方的挑衅,默默认下了背信弃义的名号。   凌晏和抬头,眸色黑得纯粹带着浓郁的戾气,心口涌上的无名烦躁逼着他说出违心的话:“况且,林清寒我为何要信你?凭你背叛了我一次,还是凭你随意换了个内里?”   看着凌晏和眉眼化不开的阴鸷,林清寒觉得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凌晏和这么多疑的人不会信任任何人才对,可看着面前人怒形于色,他忽得有些不确定了。   但很快林清寒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凌晏和这样要强的人,大抵是觉得被戏耍了,哪怕是预料之中的戏耍也会引起他的戾气。   这人的占有欲强得有些可怖了。   “这么好的招式用在我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了。”   林清寒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了手腕上的细线,随意地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你真是一个笼子不够,还要放个眼线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林清寒掀起眼皮看向凌晏和,“倒是符合你的性子。”   凌晏和垂眸看向脚边的细线,没了术法控制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死线,此刻被人丢弃在地上浸透了酒气粘上了尘土,那肮脏的污渍却像是蒙在了他的心头。   无端的窒息感涌了上来,连凌晏和自己都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当前信任值:40】   林清寒挑眉看向面前的凌晏和,有些诧异地呢喃:“原来你生气的点在这里啊……”   闻言,凌晏和看向面前的人,目光森然,眉心的血红印记若隐若现。   【天魔骨觉醒进度:60%】   林清寒毫不犹豫地抓住凌晏和的右手,手起刀落,一道同样骇人的伤口出现在上面。   “疼吗?”林清寒轻笑一声,语调轻缓似是安抚地说,“疼也忍着吧,这都是你带给我的。”   林清寒反握住黑骨扇,毫不留情地将扇尾抵进那破开的伤口内,顿时将那深可见白骨的伤口弄得血肉模糊。   他垂眸看向凌晏和,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痛苦来。   但很可惜,他只看到了凌晏和那充满煞气的眼眸,即便面色已经开始发白,少年依旧如困兽般恶狠狠地看向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扑倒干脆利落地划破他的脖颈。   林清寒轻笑一声,手上力道加深,粘稠的血迹难以避免地沾在了他白玉般的手上。   “多亏了你这个伤疤,我每次看到便在心中多恨你一分,时刻提醒着我对你有多讨厌。”   “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划一次。”凌晏和凑了过来,幽黑的眸子盯着林清寒,如恶鬼耳语般一字一顿道。   林清寒偏眸看向他,两个凑得很近,气息交织纠缠,暧.昧旖旎。可偏偏彼此眼中并无半分风雪意味,恨怒交织恨不得亲手取走对方的性命。   “如果你从我手中活下来的话。”   阵法启动,凌晏和的面色骤然变化,金色的符文上蔓延出噬人的黑雾。   【当前信任值:30】   【天魔骨觉醒进度:65%】   “啪嗒。”   黑骨扇骤然掉在地上,林清寒微微蹙眉,手心的符咒阵阵发烫,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烫穿。   外面有人来了,境界比他高。   黑骨扇再次回到了林清寒手中,他站起身来颇为不舍地看向凌晏和:“本来想和你再多聊会,但现在看来你我真的很没有缘分。”   许是对方不得不应付强劲的幻阵,又或许对林清寒厌恶至极,这句话落下后凌晏和便偏过头不再看他。   在林清寒刚跨出一步的时候,沙哑的声音落下。   “为何要给我下护身咒?”   林清寒回眸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猩红的眼睛,对方被捆住双手,却还死死盯着他,心魔印赤红地显露着,连同升起骇人的黑雾,而从伤口处滴落的鲜血都已经在他的脚边凝聚了一摊。   明明都这种境地了,对方竟然还在纠结这种无用的问题。   “因为你只能死在我手上。”林清寒平静地说道。   【当前信任值:35】   “疯子。”   林清寒笑着说道,而后他转过身,没再看凌晏和一眼。   “林清寒,我没有准许你离开。”   阴狠的声音传来,却在落下这句话之后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共生蛊已经困不住我了,凌晏和。”   林清寒看着那阴郁的脸上闪过的一丝茫然,心中升起一阵快意。   【当前信任值:30……25……15……0】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当前倒计时:00:25:58】   【天魔骨觉醒进度:80%】   房门被关上,林清寒站在门口面色惨白,他抬手扶住走廊上的栏杆,身形一晃倏地垂头吐出一口血来。   心口的刺痛逼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云隐真人给他的阻隔符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他必须速战速决。   林清寒抬手擦拭去嘴角的血迹径直走出了客栈。 第41章   身着淡蓝色绣着仙鹤华贵仙衣的男子站在客栈门口, 大雪从空中飘向四处,却唯独避开了他。   齐舟砚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客栈,此地已被巨大的结界笼罩。他先前用法力试探了一番, 布下阵法之人修为不低,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对藏匿于其中的人有所戒备。   先前家住传令于他,命他即可前往天乐城剿灭妖界前朝皇室的余孽。   齐舟砚对妖界和仙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家主令牌即出,断然没有抗命的说法。   尽早解决为好。   一道惊雷再次劈向矗立的结界, 在轰隆声落下的瞬间,一道烈火直冲他的面门。   “齐家人?”   齐舟砚侧身躲过, 便听到那清润的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只一瞬他心中便了然一切, 面前的这只大妖受了重伤。   林清寒蹙眉看着面前的人,以及面板上“齐舟砚”二字,心头一沉。   他现在已经无法分清这是原剧情的内容还是因为他的举动所造成的蝴蝶效应,这个在文中后期才出现的角色竟然在这里就出现了。   齐舟砚, 雷灵根,是下一任齐家家主, 也是凌晏和被打入深渊的主要推手之一。前期这人根本就没有出场过,是个隐藏了很久直到最后才出现的大BOSS。   怎么现在就登场了?   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混着雷电的剑意骤然冲向他。   齐舟砚平静地看着那凌厉的剑意擦过对方的衣角,手握着长剑再次挥出一击。   林清寒强忍着心口的刺痛,手握着黑骨扇用力阻挡。   对方的境界比他高一些, 但并未高出太多,约莫是化神后期。若是先前他并非没有将人击退的可能,但眼下他一半法力压在了身后的结界上,还要分出心来应付心口蛊虫的刺痛,几乎是必败的局面。   “你不专心。”   数道剑意直冲林清寒而来, 他抬手去挡,却硬生生被压在着狠狠砸在了身后的楼房上。   齐舟砚客栈破除的大洞,似乎对这样的局面早有预料。   下一刻,烈火骤然冲出,亦如往常一样直冲齐舟砚面门。他平静地躲过去,倏然抬手想要往后挥剑,但慢了一步。   “你也没有多专心。”   声音从身后出现的瞬间,利刃擦过齐舟砚的后脖颈,割断了他的一根头发。   林清寒骤然后撤,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面前的齐舟砚却转身看向他,那双平静的眼眸泛起一阵涟漪。   不给林清寒仔细探究的机会,数道惊雷从天而降,将他完全吞噬。一瞬间刺眼的亮光覆盖了整个客栈,大有渡劫天雷落下的意思。   齐舟砚的身影消失了一瞬,而后出现在半空中,惊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而他只是垂眸看着地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但直到雷声消失殆尽,也没有半分那人的身影。   “可惜了。”齐舟砚沉声说道。   任务完成,他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了,齐舟砚转过身。   大雪已然飘落着,但却比先前更冷几分。   “抓住你了。”   张扬的声音落在齐舟砚的耳边,他倏地偏过头,便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眸,此刻在黑夜中迸发出耀眼的火星。   霎时间,刀刃刺穿了齐舟砚的心口。   “啧,你们齐家人还真是喜欢用分身。”看着面前逐渐消散的身影,林清寒蹙眉不虞。   大雪飘落,雷声轰鸣,林清寒身着血衣面色发白,可偏一双眼眸亮得惊人。   齐舟砚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死寂的眼睛泛起阵阵涟漪。   “齐舟砚。”   话音落下的瞬间,幻影消散。   林清寒站在雪地里,面色白的如同薄纸。他身上的青衫早就被鲜血染尽,此刻肃然变成了一件血衣。   【暗线进度:25%】   【当前倒计时:00:05:13】   林清寒已经没了挪动身体的力气,他的经脉都在方才奋力一击中断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能使他狠狠摔在地上。   大雪似乎知道了他的虚弱,仗着人动不了顺着风直往他这飘,不一会雪花便堆积在他的肩头慢慢聚成了一层薄雪。   林清寒望着前方,此刻他身姿挺拔却只需一阵风便能将他轻轻推倒。   他望向前方,忽地轻笑一声:“怎么不动手?”   话落,一把长剑便架在了林清寒的脖颈上。   这把玄铁剑太重了,林清寒差点承受不住被压着跪了下去。他强撑着嘴角都溢出血来,却被他微微挪动身侧的手臂一一接住,半点都没落到雪地里。   从背后看,他站得笔直除了身上的血衣完全看不出任何虚弱的痕迹。   “那样太便宜你了。”冷冽森然的声音落下。   林清寒轻微地点了点头似是回应了对方的话,原文里他是被凌晏和砍断四肢扔到烈火里活活烧死的。   当时原主只是背叛,而他还给了凌晏和无尽的屈辱,现在看来对方估计会下手更重。   林清寒不在意地抬头看向天空中飘落的大雪。   大雪纷纷压下来,还真是跟花雪琼梦到的一样。   凌晏和看着林清寒的单薄的身影眉头紧蹙,他现在应该立刻杀了面前的人,又或者直接将人的手脚砍掉,让其再也跑不掉。   但看着对方满身是血的模样,他只觉得脏得下不去手。   “真狼狈。”凌晏和冷声说道。   “你带来的那坛酒是要跟我谈心吗?”林清寒忽地问起别的事情。   【当前倒计时:00:05:45】   长剑用了些力道瞬间便在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也配?”凌晏和毫不留情地说道。   林清寒轻笑一声,凌晏和大抵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时里面的怒意有多明显,像是明晃晃地告诉了他的答案。   少年人就是藏不住气。   若是后期的凌晏和恐怕早就将他的手筋脚筋一并挑断了,哪里会在这里说些废话,林清寒不合时宜地想。   林清寒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穿进这个世界前他只是睡了一觉,或许他是在睡梦中突发疾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十分安逸地来到这个世界。   疼痛,恐惧,皆与他无关。   但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体内生气的流逝,指尖开始变凉僵硬,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甚至光是呼吸都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无数的征兆都告诉他,生命的镰刀已经横在了他的头颅上,随时便会下落斩断一切的联系。   现在林清寒就是一个破掉的手提琴,寒风从他的破洞涌进来,摩擦着他的骨缝发出嘶哑难听的尾音。   生命即将终止,林清寒心中没有恐惧反而起了坏心思。   凭什么他要忍受这种痛苦,凌晏和却能在此之后得到机缘大大提升走上升级的路子?   系统不是让他拿的反派剧本吗?   那他便告诉这个世界,什么才叫真正的反派。   面前的人忽地转了过来,凌晏和这才看清林清寒如今的情况,惨白的面容僵硬的手指,甚至依然被染红的青衣。   只一眼,他的心便狠狠沉了下去。   对方就是顶着这个伤势在雪地里站了如此之久?   凌晏和突兀地想着,聚在心口的情绪无端被搅碎,混乱地只剩下他理不清的沉闷。   “这次是我输了。”   凌晏和心倏然一沉,隐约觉得有些东西要失控了。   “我会告诉你输家的下场有多么惨烈。”凌晏和蹙眉开口,狠话撂下可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强烈。   【当前倒计时:00:03:14】   林清寒看着他,眼眸里尽是平静。   凌晏和蹙眉,这人总是这样,无论何种境界永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肯低头,不肯认命,倔到底。   倔强的人忽地勾起一个顽劣的笑,不给凌晏和反应的机会,林清寒勾了勾手,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在凌晏和的脚下,瞬间将人钉住动弹不得。   “林清寒,你耍我?!”凌晏和倏地看向面前的人,声音阴鸷吓人。   果然,当时就该直接让人彻底动弹不得!   狠厉的念头横生,还未等蔓延,少年倏地愣在原地。   凌晏和垂头望向缠绕在指尖上的白线,面上的阴郁缓缓出现一丝裂痕,竟显露处从未见过的迷茫诧异。   先前无法操纵的细线此刻从迷雾中显现出来好端端地绑在他的指尖,顺着风而蔓延直至林清寒心口的蛊虫,他依然操纵着对方,但这一切已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颠倒过来。   强大的灵力从细线的尽头反哺过来一点点融入凌晏和的体内,滚烫的妖力顺着他的四肢涌入他的心脏,进入他的元神和某个即将裂开的东西融为一体。   原先为他操纵的物件此刻成了对方的工具。   林清寒正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   【天魔骨觉醒进度:90%】   “林清寒,你想做什么?!”   凌晏和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根本没有注意情绪外露得有多明显。   他此刻已经无法理会的别的事情,他死死看着面前的林清寒,指尖微微颤抖。   林清寒的生气在慢慢消散,像一颗巨石狠狠砸在凌晏和的心头,直将他逼得双目猩红,如同一头痛苦不已的困兽。   他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术法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面色越来越苍白。   凌晏和猛地勾起手指,他想要阻挡住妖气的流动。锁住他四肢的绳索收紧似乎要将他的手脚绞断。   但凌晏和浑然不觉,幽黑的眼眸里只能映出那摇摇晃晃的身影。   下一瞬,林清寒却因他的动作倏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刺的他一动不敢动。只能被迫站在原地,强迫他看着眼前人生命的流逝。   再继续下去,林清寒会死。   “林清寒,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停下来!”凌晏和双目猩红,他恶狠狠地看向面前的人,语气狠厉,“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恶狠的威胁被他焦急地抛出,以为是丢出了能牵制住对方的锁链,却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送了出去。   【当前倒计时:00:01:13】   林清寒看着他,那双眼睛忽明忽暗,沉默片刻后只嗤笑一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怪话。   但他不知道,如今他面色惨白脆弱至极,连发出的声音都轻得几乎令人听不到。   凌晏和怔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试图勾起一个笑来。   可林清寒半分力气都没有,嘴角只是动了动,笑意没能显露反倒是鲜血溢出得更多。   “凌晏和,你对共生蛊看得太重了。一次两次都因为它被算计,一点记性都不长。”   【天魔骨觉醒进度:95%】   “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改掉这个毛病。”   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后撤一步,踏在雪地里,抬眸看向他,纷纷飘落的大雪遮掩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林清寒的神情。   “不然,太无趣了。”   轻不可闻的声音落下像是最后的告别。   “林清寒,我不准你死!”   少年眼尾猩红,情急之下撕破了所有的伪装和狠厉,最直白坦诚的念头赤.裸.裸地被摆在满地鲜血之上。   【天魔骨觉醒进度:99%】   林清寒眸光一顿,他抬眸望向凌晏和。   那双幽黑阴鸷的眼眸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无措和茫然。   可大雪落下遮住了林清寒的视野,盖住了他心中的一丝诧异。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凌晏和怎么会露出那种脆弱的模样?   生命流逝的最后一秒,林清寒毫不留情地将体内的妖力全部渡了过去,他望向凌晏和眉心完整的赤红的心魔印,眼眸中的情绪被计谋得逞的顽劣渐渐取代。   先前他本想用幻阵逼凌晏和天魔骨觉醒,可现在他用了第二种方法——用自己的全部妖力助其觉醒。   他要此后凌晏和此后每次动用法力时都参杂着他的妖力,让其只能无比厌恶恶心又不得不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他要凌晏和此后都沉浸在大仇无法得报的愤恨泥潭中。   他要给凌晏和从灵魂深处打上永久的烙印。   【天魔骨觉醒进度:100%】   【当前倒计时:00:00:00】   “林清寒!”   凌晏和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原地,寒意将他包裹住,彻骨的疼痛从心口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攥在他手中的细线骤然断裂,尽头处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没有任何预警地向后倒去,如同一只坠落的蝴蝶,倏地摔到了雪地里。   那被困住的鸟雀死在了精心布置的鸟笼里。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第42章   林清寒倒在雪地里, 不断往外渗透的鲜血将他身下的白雪染红,而他就静静地躺在上面,任由血雪从身下蔓延毫无反应。   是了,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会有反应?   阵法早就在林清寒倒下的时候被撤去,束缚住身体的枷锁已经消失不见,可凌晏和依然站在原地垂眸看着雪地里的人。   无形的牢笼困住了他。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难得透露出几分迷茫和无措,与他眉心煞气十足的心魔印反差明显。   凌晏和的世界突然被暂停, 他蹙眉看向林清寒,似乎不能理解所发生的一切。   可飘落的大雪不会为谁停下轨迹, 很快一层薄雪便堆积在林清寒身上, 被人的鲜血染红融化然后再次覆盖,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其身上留下了遮掩的痕迹。   那向来从容不迫的面容被白雪薄薄地遮住,渐渐消失在凌晏和的视野里。   站立许久的少年倏地动了,他挪动着僵硬的步伐, 落在肩头的雪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凌晏和缓缓地走向林清寒,可等靴尖碰到那血雪时又突兀地停下。   少年蹲下来没去管铺面而来的血腥味, 他伸出手试探地去触摸那不寻常的红雪,可真等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上来时他又猛地将沾染的雪甩了出去。   细线四出,眨眼间便将那混着鲜血的雪全都扫平。   等再也看不见任何的赤色后,凌晏和才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那双含着恨也好爱也好的眼眸此刻彻底阖上,层层大雪遮掩住熟悉的眉眼。   “真难看。”   凌晏和低声说着, 语气不似往常不在意,他抬手想要扫去那些碍眼的细雪。   可还未等指尖触碰到对方,骤然烧起的大火将对方完全吞噬。   烈火掠过凌晏和的指尖却没有伤到他分毫,薄薄的一层符文包裹住他,避免了一切伤害他的来源。   刺骨的寒风吹过, 可凌晏和的心口竟然在发烫。   滚烫的符咒彻底熔去了那假装的平静,露出内里无处躲藏的阴鸷。   背叛他的人已经死去,他心情应当是愉悦快意的。可心口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啃食般的痛意却让凌晏和有些无措。   “为什么?”少年茫然地发问。   话音落下,石沉大海。   能回应的他的人已经离去。   “林清寒,你若不醒来我便挑去你的手筋,给你戴上镣铐将你困在一方天地里,只能如丧家之犬卑微求全。”凌晏和轻声说着,黑色眼眸被大火照应点亮出一样的星光,配着他阴冷的声音显得偏执又疯狂。   “算了,这样太狼狈了。”凌晏和俯身下身将唇贴在林清寒的耳边,语气亲昵似是在说些柔腻的情话,可其内容森然骇人,“到时候给你打一副配着长链的镣铐,做细一些太沉的你定要生气。”   “铁链配好后,我攥着长链带着你去天乐城看看怎么样?”凌晏和抬眸看着林清寒,那只被符文护住的手轻轻在其脸侧蹭了蹭,“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此后再没人会在你身边,你只能属于我。”   回应他的只有噼里啪啦烧得正旺的火焰。   许是沉默太久,那双黑眸倏地沉了下去。   落在林清寒脸侧的手渐渐下滑停在了那修长的脖颈上而后慢慢收紧。   冰凉的触感传了过来,将少年的理智一同冻住。   “林清寒,我说过会杀了你。”凌晏和直直地看向“沉睡”的人,话语里带了几分的狠厉。   狠话并没有收到回应,压在对方脖颈上的手力气更重几分。   “林清寒,再不醒你就真的要死了。”   凌晏和死死看着身下的人,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似乎是真的想要掐“死”对方。   可存了杀心的人又怎么会处处提醒。   蓦地,布满符文的手颤抖地松了力道。   “你赢了。”   脱力的声音落下,少年残留的稚气软弱渐渐显露出来。   凌晏和闭上眼睫羽都在发颤,他似乎是想要勾唇做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可心口的古怪感觉却逼着他败下阵来。   “醒来,我告诉你怎么解共生蛊。”   少年第一次低下头心甘情愿地服了软。   “林清寒!你不是最在乎那什么自由了吗?”凌晏和厉声说道,狠厉的声音里带着不宜察觉的颤抖,“现在我给你,给你自由,只要你醒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凉。   太凉了,林清寒身上怎么会这么凉,明明这火烧得正旺怎么偏捂不热这人。   凌晏和俯下身将人抱在怀中似乎想要将自己的体温渡给对方,他抬手擦拭着落下的雪花,一遍遍固执地重复:“你不是恨得想杀了我吗?可我现在还好好活着,你不能死。”   少年紧紧抓住遗留下来的绳索,想要将抛下的人拽回来。   可等摸到绳索的尽头时才惊觉,握着绳子的人已经离开。   噬心的疼痛刺红了凌晏和的眼眶,他垂下眼眸看着面前的人想要瞧出些挽留的余地。   可左看右看,只将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   少年默然,不得不承认一些早就初现倪端的事实——他不想林清寒死。   纵使对方背叛了他,他仍要林清寒活着。   大火顺着托举住林清寒的手开始蔓延,而后将两人彻底包裹住。   忽地,一只纸鹤飞进了大火里,强行拽出了里面还清醒着的人。   细线骤出,凌晏和毫不留情地出手,他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对方的境界高深莫测,看他如看蝼蚁,可他已顾不上别的。   “因果线不是这样用的。”细线停在了云隐真人面前,他抬手捏住其中一根注入了些灵力,面前的白线变得透明无法看清,“这是故人留给你的法宝,唯有与你因果相连之人才能看到。”   云隐真人一顿,视线越过了面前的凌晏和落在了那团烈火中:“可惜了,你是天煞孤星与任何人都有缘无分,唯一能看出你这因果线的人已经死了。”   话落,强劲的寒风吹来,狠厉的剑意混着骇人的黑雾直冲云隐真人的面门。   “滚!”   少年恶狠的声音落下,挥出的剑意更毒辣,招招都冲向云隐真人的心口。   杀意乍现毫不掩饰。   云隐真人并没有躲开,而是微微抬手,一个法阵骤然从凌晏和脚下升起。   在看到那熟悉的符文时,先前还如恶兽一般的少年兀地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脚下的法阵脑内嗡的一声。只是愣神的一秒,他便被法阵出生成的仙锁束缚住了手脚,再也无法动弹。   “熟悉吗?”云隐真人将凌晏和的反应尽收眼底,在人彻底安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   凌晏和抬头看过去,猩红的眼眸直盯着云隐真人。   一瞬间,云隐真人微微蹙眉,他抬起手便摸到脸侧留下的温热液体。   伤人于无形,正是因果线。   云隐真人这才正经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你身后的人从我这里学来的。他从我这取走了雪灵芝,同时也拿走了些不值一提的小物件,你脚下的法阵便是其一。”   “他做了什么?”   少年沙哑的声音落下。   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凌厉,反而带了一丝无措。   云隐真人垂下眼眸看向地上的积雪,今日大雪飘落确实寒冷,但和寒潭池水相比还是太过渺小。   “这事该你自己询问。”   “询问?”   一声冷笑落下,少年眼中的戾气尽显,眉心的心魔印更重连带着他身后都烧起了浓郁的煞气。   云隐真人微微蹙眉,上前两步不顾凌晏和的挣扎在其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那赤红骇人的印记瞬间被银白色的法印遮盖,连带着身后的煞气一同被封印住。   看着凌晏和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眸,云隐真人才徐徐说道:“他让我收你为徒,此后你便是灵霄门的弟子。”   少年倏地顿住,阴鸷的眼睛里黑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强行涌上来的狠厉。   “我为何要听他的?”   少年执拗的声音落下。   云隐真人没有理会,像是认定对方会答应一般,他抬头望去看向那渐渐熄灭的火焰。   “凤凰涅槃,或获新生,或无轮回。”   “结果已定,无法更改,可惜了。”   少年的身形骤然僵住,他猛然转过身去而后彻底愣在原地。   那团大火已经完全熄灭,徒留下地上的一摊灰烬。   法阵硬生生地被扯开,少年不顾嘴角溢出的血跌撞又狼狈地向前两步,而后倏地跪下。   骄傲自尊仿佛随着那烈火一并消散只留下本能的反应,凌晏和俯下身去揽那地上的灰烬。   温热的骨灰却从他的指缝落下混在了冰冷的雪花里。   “就这般恨我,连尸首都不肯留下?”   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嗤笑落下。   凌晏和忽地一顿,不顾当前的情况强行催动灵力想要去探寻被牢牢捆住的魂魄。   倏然,一口鲜血落在雪地里。   少年缓缓弯下腰,整个人蜷缩起来,心口的刺痛几乎将他完全吞噬。   什么都没有。   林清寒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当前信任值:@#¥%】   【警告!警告!主角行为偏离轨道!将启动强制清除措施抹掉宿主的全部痕迹!】   【清除进度:0】   屋内的暖炉烧得噼里啪啦声声作响。   许姬垂眸看向桌子上赤红的魂珠,这物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妖的物件她不该留着,可这东西阴魂不散一直跟到了现在。   “咔嚓——”   狭长的眼眸倏地一沉,夹着棋子的手骤然收紧,圆滑的棋子被突然的力道压得飞了出去,不受控制地弹在了墙上不见了踪影。   旁边的侍女吓得立刻跪了下来,生怕因为这颗棋子便惹上杀头大祸。   可预想而来的震怒没有落下,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又倏地低了下去。   许姬猛然站起来,攥着桌子的手用力得泛白,她死死看着桌上断裂成两半的魂珠,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这魂珠是——   震颤的眼眸突然变得迷茫,随后归为了以往的高傲。   许姬抬手扫掉桌上的魂珠,挥挥手让紧绷的侍女站回原位,而她坐在棋盘前继续垂头思考着下一步的落子处。   【清除进度:5%】   “舟砚,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将来这家主之位免不了是你的。”齐家主坐在台上沉声说道。   齐舟砚站在原地拱手俯身:“回家主,晚辈愚钝怕是不能担任家主之位,倒是晚辈的二弟心思聪颖,想来比在下更适合担当大任。”   “齐同和?呵。”齐家主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鄙夷,“连个天海阁都管不住,如何担得起家主之位?!也就只有你视他为手足将他看作珍宝了!”   听着家主的愤愤之语,齐舟砚垂下眼眸,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齐家主似是看惯了他这副不言语的沉默样子,无奈地朝他挥挥手:“你且下去吧。半月后我会和其他家主一起前往凌霄阁,到时便由你暂代家主之位。”   不给齐舟砚拒绝的机会,齐家主烦躁地闭上眼,随便指了个人送其出去。   齐舟砚微微皱眉,还是跟着侍从离开了议事堂。   “何叔。”   在侍从下去前,齐舟砚开口叫住了他。   何叔是齐家主的心腹跟随家主多年,是看着齐舟砚长大的,只一听便知道对方想要问些事情,于是他停下脚步做礼:“公子有何吩咐?”   “今日家主可有提及那大妖?”齐舟砚开口问道。   何叔微微蹙眉:“不知公子问的大妖是?”   齐舟砚正欲解释,忽地顿了一下,而后朝人抱歉一笑:“是我记错了。”   等何叔离开后,齐舟砚仍在议事堂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   【清除进度:10%】   昏暗的地牢里。   蔓延至四处的桂花花瓣早已干枯,此刻四散在地上凄凉无比。   齐泊沧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滚。”   “是家主吩咐的,说请小公子务必参加一月后的试炼大会。”带话的奴才不加掩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眼里带着明晃晃的不屑。   倏然生出的桂花枝子猛地抽在了奴才的脸上,硬生生抽出一道血痕。   “什么脏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   “呸!不识好歹的东西,真当自己是齐家小公子?!一个孬种罢了!”   奴才呲牙咧嘴地捂着脸上的伤口朝面前人的不择口地骂道,骂完便对上了齐泊沧阴狠的目光,吓得他猛地一激灵,不敢再去激面前的人,小声骂了几句便往后撤去。   “咔嚓——”   奴才皱着眉低下头,才发觉自己不过是踩着了个掉落的桂花枝,他在心里暗骂一声正想将这枯枝踢开。强大的灵力将他猛地冲到墙上。   “滚。”   剧烈的疼痛和强大的威压终于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想起来,面前的人就算不是齐家小公子就算被困在了这个地方,但对方仍是化神期的修士。   对方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一瞬间,奴才的脸色变得煞白,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地牢。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齐泊沧那双眼睛带着点点亮光此刻正看向掉落在地上的桂花枝,眼中的星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果然美人易逝。”   齐泊沧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他靠在墙上似乎在回忆往昔,连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忽地,他的瞳孔一颤,那双眼眸再次变得凌厉平静。   【清除进度:20%】   “大姐,快看我堆的雪人!”   温乐游冻得双手通红,可还是不断挥舞着手臂向花雪琼展示自己的杰作。   “丑死了。”花雪琼看都没看就撂下这么一句,她的目光直落在手中的瓶子上。   温乐游被骂了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笑了笑,而后起身走向屋内和花雪琼一起看瓶子里的小段藤蔓。   “这东西长得也太慢了,我估摸着等大哥下次回来这东西都不一定能长好。”   温乐游嘟囔着想要伸手去戳一戳瓶子却被花雪琼一记眼刀制止。   “好想大哥啊,明明大哥就走了一天我现在已经非常想念他了。”温乐游撇撇嘴说道。   花雪琼看了他一眼:“屋内有大哥的魂珠。”   温乐游立刻支楞起来往屋里跑去。   “大姐你不早说!我要给大哥看看我堆的雪人!”   “蠢货,你拿出来大哥也看不到。”花雪琼无情地怼道。   屋内的人沉默了一会才给了她回应。   “怎么我进屋喝口水你都要骂我?还有,大姐你这桌上的魂珠是谁的?”   温乐游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正拿着一颗翠绿色的魂珠。   花雪琼见状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突然顿住。   这颗魂珠是谁的?   温乐游见其茫然的神情微微歪头眯了眯眼:“大姐,这不会是哪个妖怪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温乐游便闭了嘴,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花雪琼面前的罐子,而后他又垂眸看向手中的魂珠,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掉吧。”   听到花雪琼的话,温乐游点点头,随手将魂珠扔了出去。   【清除进度:40%】   小五站在寝殿门口将手中的木桶和抹布咣当一下放在地上,而后满意又自豪地给自己擦了擦额头的汗。   “等大宗主来了看到屋里这么干净肯定很高兴!”小五眼睛眨了眨骄傲地笑了笑。   “小五你在这闲置的宫殿门口干什么?要开饭了,听说今晚有大鸡腿,你若是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什么闲置——”   小五皱了皱,他看向面前的宫殿。   两位宗主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住所,面前这个宫殿不是空闲的又是什么呢?   小五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是干活太辛苦都累昏头了。   “小四等等我,不要跟我抢鸡腿!”   【清除进度:45%】   “阿颜,不要再看医书了,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了!”   叶朝颜看着突然空掉的手心一愣,而后抬头望向拿走她医书此刻正叉腰气呼呼的沈渺渺。   沈渺渺见人眼中的茫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医书藏在身后大有叶朝颜不休息她就不归还的意思。   叶朝颜无奈地轻笑,只能点头同意:“听你的。”   “那就明日再看,今日已经很晚了!”沈渺渺说着将手中的医书猛地拍在桌子上,而后拉着叶朝颜往门口去,“阿颜你不知道,外面都下雪了!”   叶朝颜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等到了门口看到外面的飘雪时她倏然皱了皱眉:“今年怕是个寒冬,给他的药寒性太重怕是夜里要难受。”   闻言,沈渺渺一愣,她茫然地转过身,腰间的铜钱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颜,你在说什么啊?给谁的药?”   叶朝颜微微蹙眉,她望向外面的雪,而后又回头看向屋内被放在桌上的医书。   那医书是她路过南疆时记录下的对付蛊虫的注解,眼下在仙界如何用蛊的人不多为何她看此书看了一下午?   “无碍,许是我记错了。”   【清除进度:70%】   大雪纷纷飘落压在少年的肩头。   凌晏和似乎感受不到肩头的寒意,直是一捧一捧的将面前的骨灰放进匣盒里。   等到末了,一块完好的玉佩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方才那团烈火足以烧尽万物,这玉佩却完整无缺,想来是林清寒下了术法精心护了下来。   光顾着一个死物,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凌晏和微微蹙眉在心中骂道。   他将玉佩拿起而后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云隐真人抬眸望去,目光落在凌晏和怀中的木匣:“你捧着一团死物做什么?”   凌晏和的眼眸骤然冷了下去,周遭戾气腾升。   可在他想要开口时却倏地顿住。   凌晏和忽地垂下眼眸,怀中的木盒沉甸甸的,他抬手打开便看到那一堆灰烬,眉头皱得更深。   “凡尘俗物不利于修行,尽早丢下为好。”   话音落下,凌晏和依旧看着那摊灰烬。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或人被人强行抹去痕迹,只留下一块明晃晃的空缺在他脑海中,突兀明显。   “不必,这个东西还影响不到我。”   木匣再次被关上,少年上前两步拿起地上的佩剑走到云隐真人面前。   长长的脚印被落下的大雪再次覆盖,仿若从未有人踏足过此处一样。   【清除进度:100%】   【恭喜宿主成功完善第一张角色卡,正在为宿主载入新身份……】   灵霄门,红枫谷。   “别挽,你醒了!” 第43章   “别挽?”   贺与知踏进红枫谷小声唤着。   红枫谷是沈别挽的住处, 是灵霄门里一处幽僻寂静的地界,天地灵力充沛,人烟稀少, 是修行的好地方。   此刻已是初春,但红枫谷的枫树依然红着叶子,一年四季一直如此。   贺与知往深处走,石子路的尽头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他知道沈别挽就在那。   等走进了才发现, 一片枫树并非扎根在泥土里,而是从巨大的湖水中拔地而起。   一阵风吹过, 火红的枫叶轻飘地脱落, 在空中打旋而后如精灵一般缓缓落下,绚烂热情。而让贺与知屏住呼吸的是烂漫景色中心的人。   男子穿着单薄的淡绿色轻纱长袍,长发散下随意地披在肩头,他站在湖水中央, 赤脚踩在上面引得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枫叶随风大片飘落时,他只是微微抬眸看着它们飞舞。   如同降落凡间的神仙, 不食人间烟火。   忽地,男子似有所感地看过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望过来,若隐若现的疏离感,动魄摄心地将贺与知钉在原地。   只是愣神的功夫, 男子已换了副模样,长发挽起,一身灵霄门常规的弟子服,徐徐朝他走来。   “贺兄?”   等面前人走进,带着疑问地看向他时, 贺与知猛然惊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偏过眼眸进行遮掩。   “方才来时碰到灵霄门的弟子前来传话,说是云隐真人知晓你醒来,有要事同你去观星台商议。”贺与知说完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缓了会才抬眸看向面前若有所思的人。   “多谢贺兄。”沈别挽微微弯眉,身上的疏离感散去,“还请贺兄在房内坐会,我等下便回来。”   贺与知刚缓过神来此刻又被面前的人的笑给整得有些乱了方寸,偏过头回应:“无碍,我只是怕你养病无聊,过来陪你解解闷。”   等他再抬起头时才发觉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走出红枫谷后,林清寒才敛去了眼中的笑意。   他醒来不过两日,才刚弄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次的角色身份并非像上次一般,连原主的记忆和名字他都不知晓,只能凭借少的可怜的剧情进行推断。这一次他得到了原主的记忆和名字。   沈别挽,云隐真人的关门弟子,凌晏和的师兄,沈家旁系的孩子。五岁便拜入灵霄门,还是云隐真人亲自收徒。十七岁结丹,十九岁元婴,如今不过是刚刚二十三岁便已经是化神境界,仙界里已是顶尖的天才,也是此次试炼大会最有可能夺得魁首的人。   但这一切都在凌晏和拜入宗门后便改变了,且不说刚入宗门两个月便境界突破,在试炼大会上更是一战成名剑指魁首,直接盖住了沈别挽天才的光芒。   沈别挽外表和善内里傲慢,三番两次被人抢走风头加上其心术不正便生出了恶念,在试炼大会最后一关和别人设计将凌晏和推入禁地想彻底将人除掉。   但没成想,自己也跟着掉了进去,   在那禁地里,凌晏和不仅得到了绝世秘籍,天下第一剑和上古神兽签订契约,甚至还偶遇误入进来的妖皇之女,得对方青睐。在离开后还因为救了对方,被妖皇钦点为驸马,得到了妖界的支持。   而沈别挽就是一个引路的炮灰,充其量就是在禁地里给凌晏和使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绊子,甚至最后连禁地都没出就被凌晏和一剑捅死了。   非要说的话,便是凌晏和刷级的工具人吧。毕竟沈别挽的修为摆那,越级打怪逼迫凌晏和觉醒了天灵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作用了。   “可惜了。”   这是林清寒接收到信息时的第一反应。   天资家世全都有,偏败给了自己的心性。   林清寒醒来的时,试炼大会第二关刚结束。   试炼大会分为三关,第一关在灵霄门内按抽签进行一对一比拼,是凌晏和崭露头角的开始,也是在一关里让沈别挽发现这个师父临时捡来的弟子的非同寻常。   第二关在人界进行,是团队作战,各自组队来处理魔修任务,根据任务中每个人的表现进行综合性的打分。   在这一关里,沈别挽因为第一关里被凌晏和抢了风头,于是主动跟人组队想要在人界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不懂事的师弟。结果不仅没被凌晏和当回事,还在任务中被人反将一军,成了完成任务的主力。凌晏和也因为第二关里的表现,在排行榜内一跃成为前三名,仅次于沈别挽两个名次。   不少人也从看好沈别挽,到开始觉得魁首可能是凌晏和。   因此而心声妒忌和恐慌的沈别挽急于求成,想要强行突破境界,结果无情道差点破掉陷入即将走火入魔的境地。幸好云隐真人即使发现出手制止,才让沈别挽只是经脉受损昏迷。   林清寒醒来时,沈别挽已经昏迷半月有余了。   清风拂过,林清寒停下脚步,看向仙云台上的云隐真人。   须发半白的老者似乎等候多时,此刻正垂眸看向他,那双和年龄不服的清明双眼望向林清寒时,仿佛看向对方灵魂深处。   “你终于来了。”   啧。   无论多少次,对上云隐真人这双眼睛都会让林清寒感觉很烦躁,一种被人完全看透的不悦。   林清寒抬头望去,原先披着沈别舟那假意和善的面皮彻底撤去,露出他内里的疏离。   “怎么认出来的?”   云隐真人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林清寒无语地看了人一眼,毫不推托地走上仙云台站到人面前:“找我过来是要为你那被夺舍的弟子报仇?”   “但很可惜,他不会回来了,永远。”林清寒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话语中流露出的挑衅。   闻言,云隐真人依旧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带了林清寒最为讨厌的怜悯,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孩童大放厥词的无奈与纵容。   半晌,对方才缓缓开口,沉稳又怀念地说:“他已经回来了。”   林清寒转头看向过来,眉头蹙着正欲询问。   “有人抹去了有关你的记忆。”云隐真人率先开口,“这个比你的问题更重要。”   林清寒微微挑眉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那你是怎么记起我的?”   云隐真人轻轻抬手,面前便展现出一片浩瀚星云。   “窥天命。”   “他应该也忘记了你。”   林清寒坐在桌前,他看着桌前贺与知留下糕点垂眸沉思。   “查看第一张角色卡。”   【此内容为最高级保密措施,宿主权限过低无权查看】   轻轻叩在桌上的手指顿住。   “你是替代了我在上个身份时留下的痕迹,还是完全抹去了?”林清寒问。   【此内容涉及最高级保密措施,宿主权限过低无权查看】   林清寒轻笑一声,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声音随意但压迫感十足:“那我要怎么提高权限呢?”   话落,一个虚影渐渐显现出他眼前,是一只麻雀。   林清寒看着桌上凭空出现的物件,似乎并不意外。   “上一张角色卡对我的能量消耗过大无法和宿主进行自主意识地沟通,抱歉。”麻雀张嘴,吐出的话僵硬没有质感,“我对宿主并无恶意,接下来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   林清寒面上的笑意也敛去,眼底带了一丝寒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选择了我。”   “我选择了你?”林清寒眯了眯眼,伸手去抓桌上的麻雀,指尖却穿透了过去,“我不会选择无法掌控的东西。”   麻雀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似有蓝色数据流淌,过了一会,数据消失,它再次张口:“是你选择了我。”   听着系统的话,林清寒轻笑一声,凑近了些:“我怎么选择的你?”   “宿主权限太低过低无法告知。”   “换个问题,怎么提高权限?”林清寒敛去神情开口。   “这就是接下来我会向宿主证明的。”   话落,系统似乎是没有了能和他交谈的多余能量,麻雀的虚影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请宿主务必相信我。”   麻雀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十分不稳定。   “能量不足即将回归自动模式。”   终于,虚影消失,那熟悉机械的提示音在林清寒脑海中响起。   【已修复剧情bug,正在为宿主颁布当前任务】   【当前角色主线任务:帮助主角获得自在心法、潜龙剑、并与霜月神兽结契,觉醒天灵根】   【当前角色支线任务:主角仇恨值达到100】   【系统更新新增功能:储物空间,扫描鉴定】   【储物空间:无穷无尽,宿主可随意放置物件进入,不可是活物】   【扫描鉴定:宿主可选择一件物品进行扫描,扫描结束将为宿主打印鉴定档案,档案内包括此物的来源、成分、相关剧情等】   【希望宿主认真完成任务】   等提示音结束很久后,林清寒才缓缓从思考中走了出来,那双平静的眼眸此刻翻起波涛来。   “原来如此。”   林清寒看着那个扫描鉴定的功能微微挑眉。   进入禁地后他免不了要接触暗线的部分,那个所谓的鉴定档案应该会是个非常有用的东西。   这是系统在向他投诚?   第一个身份卡时系统确实没有和他进行过任何自主的聊天,这是第一次。   如果系统说得是真的,那就说明有东西在限制它。限制一个高智能的虚拟生物的是什么?主神系统?   林清寒掀起眼皮,眼中的情绪翻涌着。   想要确定这件事就必须等系统再次同他进行有意识地交谈,太被动了,不是他喜欢的方式。   他需要在系统下一次找上来钱握住主动权。   有什么东西能牵制这个虚拟生物吗?   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一下两下,流露出林清寒的并不愉悦的心情。   忽地,手指顿住,林清寒掀起眼皮,拨开层层迷雾,他看到了世界的中心。   凌晏和。   剧情强行推动,关键点时突然出现的倒计时,就连抹去他的痕迹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人——故事的主角。   “哈。”   短促的笑声落下,林清寒靠在椅背上神情散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   谈判的筹码从一开始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和系统甚至更高级别的东西进行谈判的便是凌晏和。   好巧不巧,他刚在人身上烙下印记,就是不知道现在经历了清除记忆这件事,那印记还在不在。   他需要见凌晏和一眼来确认一下。   林清寒站起身,并没有朝屋外走去,而是在凭借着沈别挽的记忆在屋内寻找想要的东西,在看到角落里放的通体雪白的长剑时,他才停下动作,伸手去拿。   长剑出鞘,剑体如玉石般洁白通透,是把极好的剑。   林清寒将剑归鞘拿在手中走出了红枫谷,他没有去凌晏和所住的榆叶居,而是往外走,直至曾经被云隐真人“软禁”的地方——启明峰。   灵霄门弟子临近突破前进行闭关的地方。   林清寒扫了周围一眼,抬脚踏进了洞内。   他需要去找凌晏和,但不是现在。无论对方是否记得他,体内的共生蛊都是一个隐患,纵使现在他已经可以偶尔挣脱对方的控制。   但不够,他需要强到凌晏和无法对他起任何操纵之心也不可能操纵他时,才是他和凌晏和坐下来好好交谈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们只能用实力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身形消失时强大的法阵封印了洞口,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榆叶居。   屋内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眉间血红的印记显现着,和那双眼眸里的死寂相照应,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你的好师兄醒了,不仅无碍还闭关了,你不去补一刀?”   心魔化作黑雾在少年身边萦绕蛊惑。   “不必,他还不配我动手。”   少年压抑住溢出的黑雾,眼眸中的戾气在渐渐散去。   “可他若是赢,那冰魄盏可就被别人抢去,你想要找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忽地,一阵风吹了进来,将黑雾硬生生扯断。   “嘶,连记忆都没了还念着,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痴?”   在下一阵风袭来前,黑雾率先钻进了少年的体内。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可少年却没有动作,他只是垂眸看着右手上的一枚戒指,眉头微蹙,眉间的心魔印愈发得赤红。   “你到底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   千仞峰之巅,山峰如剑直指云霄,层层云雾堆叠缭绕,汩汩山泉顺峰而下,豪迈之气在日光下尽数显现。   七彩仙舟就在这山峰上直冲云霄,巨大的羽翼拨开流动的云层,一瞬千里但平稳至极。   试炼大会已至最后一关,多数弟子已经彼此熟悉,甚至已经结交成派,此刻都聚在甲板上欢声交谈着。   其中交谈的对象自然少不了大露头角的灵霄门的新弟子,此人一路斩关过将几乎是碾压式地闯进了决赛,不少人都压他是这次试炼的魁首。   “听说他是云隐真人亲自领回来了,来参加试炼大会不过是给自己正名。”合欢宗的一名女弟子说着,“若是如此那可真够威风的,那么多修士都不足他一个刚入门不过两月的新弟子,当真是天才。”   同行的另一个男弟子冷哼一声,反驳道:“到底是个新出茅庐的新人,只赢了那么几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成天摆个臭脸傲得狠!比不上沈兄半分,依我看这次魁首还得是沈兄的。”   女弟子闻言若有所思,也跟着有些犯难:“沈兄和那位弟子都师出于云隐真人,且沈兄出身沈家,确实二人难分伯仲,只是沈兄前两轮的比试下来积分好像差了那位新弟子。”   “那都是沈兄让着他!”男弟子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瞬间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在座的各位谁不认识沈别挽,出身沈家,十七岁结丹,没过两年便踏入元婴,如今已经是化神初期,原是大家在心中认定的魁首。   谁知半路杀出来个林晏,听都没听过,只知其曾在四海堂展露过头角。   但那算什么?不过是普通的散修聚集地,有天赋的人早在年幼时便被灵霄门看重,最差也是被其他宗门选走,又或是由世家单独培养。   可这林晏,既不在叶沈苏凌贺齐六大世家内,也不在其他宗门里,不过是刚入门两个月才元婴后期。如何能跟化神期的沈别挽比?   但这只是这个男弟子的想法,大部分人都看了林晏前两关的比试,对方是有实力的。半路出家但剑法不比在座的任何人差,更别说凭一己之力压过好几个化神期的选手了。   真让他们说,林晏和沈别舟比,魁首是谁还真不一定。   “你如何得知是沈别挽让着他?这是十年难遇的试炼大会,谁不想展露头角?怕不是你给沈别挽找的托词吧!”人群中一名弟子说道。   “我看他就是输不起!实力不够便找些什么借口,懦夫一个!”   男弟子闻言不服气,上前便要和人理论。   但还未等他有什么动作,几片花瓣从空中落下。   还没等男弟子看清,一把通体雪白的剑鞘便横在了那修士的脖颈上。   身着淡蓝色晕染缎面常服的男子骤然出现在人群中央,他身形挺拔,手握住剑柄,身旁的花瓣从他身边滑落,整个人如同神仙下凡。   此刻他眉眼微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望向满脸恐慌的修士,语气轻挑。   “输不起,嗯?”   强大的化神境界压了下来,瞬间周围人的脸色便变了。   “是……是化神后期!他竟然突破到了化神后期!”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面色顿时变得艳羡又惊叹。   上一关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短短两个月沈别挽便连破两境还是在化神期内,放在整个仙界里都是未曾有过的事情。   若说先前林晏和沈别挽之间还胜负难分,现在便是已成定局。   元婴期后,每进一步便难于登天。他林晏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元婴后期越三境打败一个只差一脚就登上大成期的人。   这试炼魁首定是沈别挽。   被剑鞘压着的修士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冷汗腾升,他恐慌地看向身旁的人。   可沈别挽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有些像是在找什么人,但很快他收回了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不给修士反应的时间,压在他脖颈上的剑鞘便收了回去。   “沈兄宽宏大量!是我说话唐突了,还请沈兄不要见怪。”修士连忙道歉。   没找到人的林清寒兴致缺缺地点点头,他根本没注意修士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悬台。   “我就说沈兄他是让着那什么林晏了吧。”   等林清寒离开后,那合欢宗的男弟子立刻骄傲地冲身旁的师妹说道,一边说还不忘小声祈愿:“若是能和他修行合欢宗法,纵使是露水情缘我也愿意。”   身旁的女弟子早就被其出场镇住,此刻红着点头默认。   林清寒并不知道下面的动静,他正站在悬台上吹风。   原本他是想闹大一点找一下凌晏和的,但很显然他没有找到。   也是,对方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找不到才正常。   “别挽,怎么在这待着,上面风大你身子还弱别着了凉。”   温和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偏过头看向来人。   来人穿着一身淡墨轻纱长袍,长相清秀柔和,眉眼间透露出一股谦虚的文墨书生气息。   是贺与知,贺家人,沈别挽从小到大的玩伴,元婴中期,在贺家专门培养并未拜入灵霄门。   “无碍,只是出来透透气。”林清寒随意地回道。   贺与知无奈地摇头,想要将手中的披风搭到他身上:“你啊,什么时候肯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   林清寒不习惯和人如此亲密,伸手接过披风,而后站直身子不着痕迹地和人拉开一些距离:“怎么了?”   贺与知看着落空的手反应了一会才看向林清寒:“还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我从你房里发现了这个,里面的内容不太好,想来是谁放错了,想问问你怎么处理?”贺与知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递到林清寒面前。   一个银白色的圆球,上面刻着细小的符文——是留影珠。   见状林清寒了然,这是沈别挽的东西,里面是四海堂内凌晏和和凌远交手的场景。   原文里沈别挽便是和凌远联手将凌晏和推下禁地的,此事是凌远主动找沈别挽商议,但其实沈别挽早就有利用凌远的打算,这个留影珠就是其收集来的信息。   当时林清寒闭关两月,直至上仙舟前才出关,那去查此事的奴仆才急匆匆地给他送来。   林清寒没当回事,随手放在了房间内。   若不是贺与知提起,林清寒还没想起来这回事。   这个东西在原文里没用,现在落到他手里便更没用了。   林清寒本想扔掉,却听到台下一阵骚动。   贺与知也听到了,偏头看过去,微微蹙眉:“下面又在比试。”   听着对方话语里透露出的不赞同的意味,林清寒也看了过去,是两个刚入元婴的人在比试。   这样的场面林清寒曾在沈别挽的记忆里见到过,这在试炼大会开始后是常有的事情。   少年人斗性大,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于是便喜欢用简单粗暴的单挑来证明这件事。   林清寒对此无感,但他并没有收回目光。   看热闹的人群外,一个同样身着淡蓝色晕染缎面常服的少年走过,他身形修长腰间佩剑,周遭散发凌厉的气场,和旁边热闹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是凌晏和。   林清寒微微挑眉,目光落到对方垂下的右手中指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灰黑的饰品。   凌晏和那样的人也会带饰品?   “系统,帮我鉴定一下。”林清寒在心中唤着系统。   【距离太远无法进行扫描】   “没用的废物。”林清寒毫不留情地说道。   在那抹身影即将消失前,林清寒微微抬手,一只纸鹤从他袖中飞出缓缓飘落。   贺与知见状也顺着那纸鹤看去。   小巧的纸鹤摇摇晃晃地飘向即将离开的少年,在要进入对方一丈之内的范围里前,被无形的物件直接斩断。   下一瞬,少年站定身形,缓缓抬头看向悬台。 第44章   含笑的桃花眼里透露出熟悉的恶劣, 可偏又混着别的什么东□□属于沈别挽的东西。   拙劣的模仿,可凌晏和眼底还是一暗,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林清寒垂眸看着台下的少年, 那双熟悉的黑眸里阴鸷凌厉,还多了些看他如死物一般的蔑视。   还真没认出他来。   蠢狗。   【当前仇恨值:40】   “别挽……”贺与知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向身旁的人。   只见林清寒已经收回目光,神情愉悦地伸出手,掌心处正有一根发丝, 至于发丝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林清寒手一挥,那发丝便成为齑粉被他撒在了留影珠上。   忽地,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温热有力。   “别挽,不可。”贺与知蹙眉,那双温和的眼眸里带着强硬的拒绝。   林清寒只是动了动手腕,从人的掌控中挣脱出来, 他面色平静地看贺与知:“贺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这是摆明了不会停手了。   贺与知依旧看向他,固执又不解地问:“他若是哪里得罪你了且不去管他便好, 何必做这些沾染自己的事情?”   林清寒把玩着手中的留影珠,小巧的圆珠如鱼得水般从指缝中穿过,可纵使怎么动作都逃不脱压着它的手。   “我和他有仇,此仇不报我心头恨意难解。”   听着面前人随意直白的话,贺与知眉头虽皱, 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方没有瞒着他已是最好。   林清寒没了继续和人解释下去的意思:“若是贺兄看不惯,大可告知他一声,也算做了一桩好事。”   “别挽,你知道我不会的。”贺与知轻声说道。   “既如此,贺兄不必再劝, 我心已决。”   林清寒靠在悬台栏杆上,垂眸看着手中的留影珠,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并不意外。   在沈别挽的记忆里,贺与知知晓他的一切阴暗面,但对方却是真的正直,也不知道为何要跟沈别挽这人做挚友。   倒真是误入狼窝了。   好在沈别挽和他想得一样,都不想这样一个人掺和进来自己的事中。   没必要,也太麻烦。   林清寒轻笑一声,正准备将留影珠收起来,忽地一只手横了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珠子。   他倏地抬头,便看到早就离开的贺与知正站在他面前。   对方微微喘气,额间还带着细汗,显然是刚跑上来的,都来不及缓一缓便垂眸看向他。   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是与其外表不符合的坚定。   “我来帮你做。”   “什么?”林清寒茫然地看过去。   贺与知平缓了一下气息,坚决地看向他,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这种脏手的事我来帮你做,你不要沾染。”   -   凌远回到房间时才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撤去,露出明显狼狈颓废的模样。   他靠在房门口仿佛还能听到那些人的耳语。   “一个被散修打败之人也好意思来参加试炼大会?”   “凌家养了多年的人就是这副德行?我看倒不如他那个已经死透了的兄长。”   “才勉强进入最后一关,指不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滚!都滚开!”   凌远怒吼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隐约透露出几分疯狂的意味。   “这怪我吗?若不是母亲和家主非要我参加这试炼大会,我何至于受这种屈辱?!况且,那该死的林晏竟然成了灵霄门的人!若非他,我怎么会备受非议,更不会筋脉受损此后难有进展!”   凌远面色阴狠,垂着头,眼底凝聚着压抑的恨意。   四海堂后,他确实活了下来,但还不如死在了比武台上。鬼气侵体经脉受损难有长进,还是用灵药吊着他才没有修为倒退。   他的修行之道彻彻底底地完蛋了!   甚至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死在了天海阁里,而搞毁天海阁的人也是林晏。   真可笑啊,连齐家那样一个家族也拿林晏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看着云隐真人将人护下。   齐家收了手,但他不会!   他要杀了林晏,不,他杀不了那人,他需要一个帮手。   凌远啃着手指焦躁地在房中踱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忽地脚步声停下,凌远抬起头,眼里迸发出异样的光芒,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沈别挽,他要和沈别挽联手。那人不是挺讨厌林晏的吗?对方肯定想除掉这个人,他可以帮忙,哪怕是给沈别挽当狗,他也要除掉至他这般境界的人。   凌远突然放声大笑,喜悦和杀意在他脸上交织纵横,整个人看起来面目狰狞。   “叩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凌远愣了一下,仓皇地将地上的面具捡起来戴上,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全然忘了仙舟内的房间是按人分发的。   等确定别人认不出自己后,凌远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一阵寒风吹过,如今已是初春但还是有些凉意,吹得他瑟缩了一下。   屋外没有人。   凌远蹙眉,眼珠转了转,目光阴冷如同长时间不见天日的小鬼。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缓缓往下看去。   门口放着一个银白色的圆球。   那物件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刻在身上的符文缓缓散发出一阵银光,而后那银球便射出一道光束,巨大的四方景象从凌远眼前徐徐展开。   只一眼,凌远的眼神就变了。   先前的阴狠随着景象的播放逐渐被恐惧代替,无声的留影却如同巨大的笼子将他完全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直至留影结束,他才面色惨白地看向地上的东西。   凌远看向那圆球,如同看到洪水猛兽一般眼中的恐慌都溢了出来。   “不,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母亲说过,已经处理干净了,对处理干净了。”   凌远面色惨白,看着地上的物件无神地重复嘟囔。   过了许久,隐约的交谈声传来,凌远才惊醒般回神,他猛地弯腰将门口的留影珠拿起,然后将门狠狠关上。   直至门外的交谈声渐行渐远后,凌远才松了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看着手心里的物件。   “啪——”   留影珠被他狠狠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圆球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最后竟然十分巧合地停在了凌远的脚下。   逼得凌远整个人往后退去,完完全全靠在了门上。   若非他门是关上的,恐怕他此刻都要退出十万八千里远才行。   谁,是谁放在他门口的?母亲说帮他摆平了为什么还有人会看到?!   不,这段影响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否则他就不能拜入灵霄门门下了,若是如此怕是家主和母亲都要对他失望。   想至此处,凌远猛地一激灵,他垂眸看向留影珠,眼中的恐慌逐渐被凶狠代替。他从万物囊中取出一个木匣,匣盒打开,里面飞出一只黑紫色的虫子。   虫子在空中飞了一圈随着凌远的命令在那留影珠上盘旋一会而后撞在木门上,见飞不出去蛊虫依然锲而不舍地飞过去,像是想要去追什么一样。   凌远了然,他将木匣和留影珠一起收起,捞了件斗篷披在身上,等彻底遮住自己身形后,他才打开房门垂着头走了出去。   他要找到这珠子的主人,而后将其灭口,任何知道他狼狈模样的人都该死!   -   仙舟缓缓降落。   最后一关的场地在妖界,妖界和仙界相隔甚远,纵使仙舟行驶再快也得三日后才能到。   参与试炼的修士都是些少年,耐不住性子,在这仙舟上待了半日便觉得枯燥无味。同行的长老看着一个个蔫吧了的孩子也于心不忍,便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让仙舟降了下来。   一来是需要对仙舟进行维护检查,二来也是给了少年们透气的机会。   几乎是仙舟一停稳,舟上的人就等不及地往外跑,没一会偌大的仙舟便成了一个空壳子。   仙舟停在了一片密林旁边,一见那密林便有不少人嚷嚷着要去看看。不为别的,只是他们觉得这种高深莫测的野外之地偶遇特殊机缘的概率很大。   凌晏和也进了密林。   他并非为了什么机缘,只是单纯地在人多的地方待得太久,惹得他有些烦躁。   少年只身一人配着一把长剑不急不慢地走进了深处。   初春已至,枯树也长出新芽,点点绿意挂在枝叶上,一阵微风吹过便将它们吹得晃了晃,显得脆弱不堪。   忽地,凌晏和停下了脚步,他看向前面似乎等候多时的人。   那人穿着遮住身形的斗篷,带着面具,看不清模样,唯独露出一双眼睛,疯狂狠毒的目光如同毒蛇在吐露信子,死死地望向他。   赤.裸.裸的恶意。   凌晏和对这样的眼神并不陌生,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人,腰间的长剑略微出鞘。   “林晏,我要你的命!”   恶狠的声音落下,凌远腾空而起,长剑混着雷霆剑意骤出,伴随着密密麻麻毒性极强的蛊虫直扑向面前的人。   无形的屏障瞬间出现在凌远面前,可它不只是防御,在蛊虫撞上来的瞬间便被拦腰斩断,动作快得凌远连那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刹那间,凌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强烈的刺痛便从他的肩头传来,他怔愣地看过去,便看到自己的右臂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喊叫声响起,凌远蜷缩在地上死死捂住断掉的右臂,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凌晏和站在原地,面色如常,只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原先出鞘的长剑也已归位。   他甚至没有动,凌远就已经倒下。   凌远整个身子都斜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面目都狰狞起来,可他依然抬起头,死死瞪着面前的人,眼里的恨意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废物。”   凌晏和垂眸看着地上的人,语气平静,连不屑和讥讽的意味都没有,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林晏,我一定会杀了你!!!”   对方的狠话没有在那双幽黑的眼眸里激起半点浪花,潭水的死寂掐灭了凌远的呼吸,让他如坠冰窖。   无形的细线悬在凌远的头颅上,一阵风吹过,细线随风而动。   忽地,一片粉白色的花瓣突兀地出现在凌晏和的身后。   长剑骤出,寒光闪过,凌厉的剑刃却被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   “还挺警惕。”   凌晏和倏地转身,便对上了那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眉眼轻挑,眼中的顽劣尽显。   熟悉的感觉让凌晏和微微蹙眉,只是愣神的功夫,他的手指便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已将骨戒储存到随身空间内,宿主可以随时查看】   那双沉如墨的眼眸顿时凌厉了起来,阴鸷的戾气横生,在猛烈的剑意袭来的一瞬间,林清寒松了手如云一般后撤两步。   “检测一下,立刻给我鉴定档案。”   看着凌晏和沉下的面色,林清寒微微勾唇:“我要看看这个物件是什么来头,只是碰一下竟然就将人惹毛了。”   凌晏和手握长剑,缓缓转身看向他,神情阴郁,眸色黑得纯粹带着铺天盖地的戾气,看他如看一团死物。   “还给我。”   阴冷的声音混着狂风袭来,林清寒只是轻笑一声,通体雪白的长剑便落到他手中,只是出鞘的瞬间便将强风冲断,树枝被两股强大的灵力压得胡乱摇摆仿若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被折断。   “落到我手中便是我的了。”林清寒抬眸看向凌晏和,语气随意。   【当前仇恨值:85】   林清寒微微挑眉,难得有些诧异。   “找死。”凌晏和冷眼看着他,缓缓吐出二字。   凌厉的剑意骤然幻化成千道直冲林清寒而来。   裹着利风的千道剑意轰然落下,其中蕴含的灵力连苍穹都忍不住为其降下惊雷。   雷电炸开,炫目的强光照在林清寒脸上,天灾般的攻势不曾激起半分惧意,反倒在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点出耀人的亮光来。   千剑落下,银白的长剑如游龙般在压倒般的攻势中游走,剑气带着烈火挥出,和飓风碰撞的瞬间,天摇地动。   惊雷再次落下直劈地面,如白昼般晃人的光亮还未褪去,就被两股强大的灵力强行撕破。   铛的一声两剑相碰,灵气骤然炸开,直将周遭的高树瞬间斩断。   轰隆的倒塌声中,剑刃倒映出对手的眼眸,一个愠怒狠厉,一个果断散漫。   短暂的交锋后二人迅速撤开,又在下一刻长剑再次相碰。   手腕上传来的震麻感让林清寒的心情愈发得愉悦,挥出的剑意也逐渐密集,只一瞬间便是百道千道,天空中雷鸣不断隐约已经有了渡劫突破的劫雷之意。   攻守调转,玄铁剑出鞘飞快地挡住了猛烈的攻势。   凌晏和看向面前的人,沈别挽的傲慢嫉妒此刻全都褪去,徒留下来的只有理所应当的张扬。   这样强大的灵力修为和剑意,配得面前人的自信和野心。   没有人不会为这样的人动容,就连倒在地上的凌远此刻也呆呆地望向挥剑的林清寒,眼中的恨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敬佩敬仰。   唯独凌晏和不会。   幽黑的眼眸并没有看向面前的人,而是在人身上游走,他的重点不在沈别挽这个人,而是在其身上的东西。   林清寒也发现了对手的不专心,攻势更加毫不留情起来。   反正凌晏和怎么着都是找不到的,既然如此那便先拿对方开刀,也好让他试试耍剑的感觉。   铮鸣声响起,裹着烈火的剑意竟然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凤鸣声,撼天动地,势不可挡。   脖颈处刺痛传来时,凌晏和倏地收回了目光。   鲜血缓缓留下,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是平静地看向面前的林清寒,似乎已经给人定下了最终的结局。   既然找不到,便杀了再寻。   玄铁剑急遽而出,混着阴冷的戾气黑雾直冲林清寒的面门,而在看不到的地方无数条无形的细线裹在剑身上。   如果对方拿长剑阻挡,那玄铁剑上的细线便会瞬间割断对方的身体。   如果对方感触到细线的存在而躲开,那便会被长剑一箭穿心。   面前的人必死无疑。   凌晏和终于掀起眼皮正眼看向面前的人,似乎是想记录下对方惨烈的死状。   “啧。”   不满的声音落下,那如死寂潭水的眼眸被眼前的一幕激起层层水花。   通体雪白的长剑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月般的白光,一瞬间便斩断了凌晏和布出的所有细线,而后轻轻一转直接将玄铁剑打飞了出去。   长剑脱手,骤然空掉的手却在一瞬间蜷缩了一下,凌晏和倏地抬起眼眸,那双幽黑的眼睛死死钉在面前人身上。   擦过脸侧的剑风,轰隆不断的雷鸣,这些通通消失在凌晏和的世界里,他抬头望去,眼里只有一个人,只是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扫过人的眉眼身形,便让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下一刻,长剑毫不留情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紧贴着跳动的血管,仿若下一秒便能直接划破开来置人于死地,如此举动骇人至极。   可比这更令人惊心动魄的是握剑的人。   林清寒看过来,一张过目不忘的美人面容此刻混着若有若无的杀意,散漫的目光落到凌晏和身上,令人呼吸一滞,在那死寂的眼里点起了一把火。   “你输了。”   “成王败寇,剑下败者只有死路一条。”懒散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微微勾唇,恶劣地看向面前的人,“但我不想杀你,所以你需要付出一些别的东西。”   看着凌晏和眼中翻腾的情绪要吃人一般,林清寒心情更加畅快,连压在人脖颈处的长剑都贴近了些。   剑刃划破皮肤,赤红的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剑体,配着凌晏和生气的模样,让那双好看的眉眼弯了起来。   “师弟,你给我当狗吧。” 第45章   密林里连风都停了下来。   “当狗?”凌晏和眯眼看过来, 语气古怪。   林清寒轻笑,点点头:“对,给我当狗。”   话音落下, 连身后快要昏厥过去的凌远都清醒过来,惊恐地看向说出此话的林清寒。   对方语气玩味却透露着认真,似乎是真心实意想要面前的恶狼为他俯首称臣。   如此惊骇世俗的话,从林清寒口中说出来竟也显得理所应当,仿若本该这样。   他不仅饶了你一命, 还准许你在人脚下当狗,有什么不知足的?   “为什么?”凌晏和抬眸, 明明是受人牵制, 那双黑眸里的侵略和压迫却还是压了下来,半是引诱地看向林清寒。   压在他的脖颈上的长剑骤然用力,逼得凌晏和不得不偏头才避免被人真得割喉。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而已。”林清寒端详地看向凌晏和, 似乎已经将人看作宠物一般,连语气都懒洋洋的, 十分随意。   他确实是突发奇想,本着重来一次定要让凌晏和吃不了好果子走的念头临时起意,毕竟对方压制了他那么久,他也该一一还回去了。   况且,这样才能收割更多仇恨值不是吗?天之骄子的主角却被他踩在脚下, 只能匍匐顺从地听从他的指令,想来凌晏和会被气疯吧。   想至此处,林清寒连眉眼的笑意都更浓几分。   而备受“屈辱”的凌晏和此刻正直直地看向他,漆黑的瞳孔紧缩死死地注视着林清寒,呼吸也有些急促, 下颌像绷紧的弦,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直接将他吃了一般。   越是这样,林清寒就越想听他的回答,想要再激一激对方,赚一下仇恨值。   原先只是逗一逗人随意冒出的想法此刻彻底落实,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想用哪种法子控制住面前的人。   “别挽?”   焦急的呼唤打破了紧绷的氛围,林清寒抬眸看了凌晏和一眼,有些不悦。   主角光环还真是强大。   “想好了来我房间。”   凌晏和本欲回答的念头戛然而止,他微微蹙眉似乎不太理解刚才自己的想法,但很快他呼吸一滞,有别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绪。   架在他脖颈处的长剑被收了回去。   凌晏和顺着人的动作望过去,有些意外但面上不虞更多。   林清寒收回目光将长剑擦拭干净,而后转身看向急匆匆赶来的贺与知。   “受伤了吗?”贺与知焦急地问,在得到林清寒否定的回答后,他还是将人上下都打量一遍确定连一点受伤的痕迹后才松了一口气。   贺与知这才看向周围,只一眼便被面前血腥的场景刺了一下,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凌晏和的脖颈和地上断臂的凌远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清寒身上。   “方才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摇光长老正在往这边赶,先离开吧。”贺与知上前一步,自然地接过了林清寒的佩剑。   站在旁边的凌晏和兀地看过来。   贺与知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他此刻眼里只有林清寒,接过人的佩剑不成,还从万物囊里拿出隐形衣给林清寒披上整理好后才算是收了手。   凌晏和抬眸看向林清寒,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林清寒这次没有制止贺与知的行为,他闹出这么大一个动静只留贺与知一人在外面给他守着承受压力,他若是再避开对方的好意,怕是要让人寒心了。   “嗯,走吧。”   话落后,林清寒头也不回地跟着贺与知离开了。   树林里,凌晏和仍站在原地,任由脖颈处鲜血往下流淌,目光一直落在林清寒离开的方向。   那双幽黑的眼眸里翻腾着滔天的黑雾,如面临狂风暴雨的海绵。   直至脚步声和交谈声渐近时凌晏和才收回目光,他抬手一挥,凌远和他便来到一个荒凉的地界。   凌晏和走过去,看向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凌远,慢慢蹲下来。   “想杀我?”   细线缠住凌远的脖颈强行将人吊起,逼着人抬头看向他,根本不在意对方会不会被这东西勒死。   原先还意识模糊的凌远看向他,眼中的恨意杀意交织在一起变得癫狂,连说话都不加遮拦没有惧意。   “当然,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饮你的血将你骨头一块块砸碎,将你彻底踩在脚下!”   狠厉的话说出,却没有在人眼中激起半分波澜,反而让人没了兴趣。   “不是我想听的。”   阴冷的话音落下,缠在人脖颈上的细线骤然往上一提。   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凌远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他的手脚也被无形的长线绑起来狠狠的扎根在地下将他困住,只能被迫承受着对方带来的压迫。   起初,凌远还恶狠地看向面前的人,可很快被他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他开始挣扎可却根本动弹不得反而将自己逼得更加濒临死亡。   “我说……我说!”   电光火石间,凌远立刻想到了什么,着急忙慌地开口,但被压迫了太久他吐出的话也只是些急促的气音。   缠在他脖子上的细线这才缓缓松了力道。   得了松懈的凌远立刻大口呼吸起来,他看向面前的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来不及再缓一缓便急忙开口:   “是有人在我门口放了留影珠,上面有你的气息,我以为是你放的便跟在你身后来了这密林。”   越说凌远声音越小,他后知后觉感到了屈辱和羞耻,他竟然向自己的仇人妥协了?!   凌晏和没有注意他的异样,而是微微蹙眉:“留影珠?”   说罢,不等凌远回应,便有无形的细线从他身上扫过,如同对待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强烈的耻辱涌了上来,凌远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恨不得立刻咬断人的脖子。   可下一幕却让他愣在原地,从心底涌出一阵强烈的恶寒。   凌晏和把玩这那小巧的留影珠,那双死寂一般的眼眸竟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面前的场景就变了,凌远狠狠地被摔在地上,只将他摔得逼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一阵阵眩晕。   “啊!”   一声惊呼从身旁传来,凌远恍惚地抬头才发觉他已经回到了密林里,而且他面前围了很多人。   下意识地,他想要抬手去摸脸上是否带着面具,可毫无感知的右臂让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右手了。   凌远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蹲了下来,似乎想要掀开他身上的斗篷。   “不……不要!”   刺目的亮光打了下来,凌远哇得一下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气急攻心,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   后来的事林清寒并不知道,告别贺与知后他便回到了房间内。   和凌晏和打的那一架让他感觉心情舒畅,天地灵气都汇聚于他体内,隐约有了突破的意味。   等将心中所感完全融会贯通后,林清寒才从浴桶里出来,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坐到桌子前。   “鉴定档案。”林清寒敲了敲桌子,催促系统交工。   【物品名称:未知】   【物品成分:骨灰】   【物品来源:未知】   【物品获取时间:半年前】   【物品获取地点:天乐城】   看着那一串未知,林清寒垂下眼眸,半干的长发披在肩上,被热气熏红的眼尾此刻压了下去,看不清他的情绪。   小巧的骨戒出现在林清寒的手心,阴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上来,骨灰造成的物件邪性至极,但落到他手中倒有些熟悉和亲切。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应该是他的骨灰。   “啧,还真是个疯子。”   林清寒评价道,但面上还是染上一点笑意。   当时烙下的印记竟然真得留了下来,凌晏和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依然记得最浓烈的东西,比如恨。   恨到对方忘了林清寒也要把他的尸首烧掉,用他的骨灰做成戒指日日戴在身上。   林清寒抬手抚摸着戒指,想着凌晏和每次看到这个物件时内心都有无法疏解的恨意,心情愈发得畅快。   “还真是帮我一个大忙。”林清寒轻笑一声,原先绷紧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和系统谈判的主动权便落回到了他手中。   接下来要怎么样才能让凌晏和之后彻底离不开他呢?   简单的恨总会遗忘的,必须加深一点,三次够吗?   林清寒看着手中的戒指,陷入了思考中。   “别挽,你睡了吗?”   外面传来轻声的询问,林清寒敛去眼中的笑意,将那戒指随意戴在了手指上,起身将房门打开。   门口的贺与知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又怕林清寒睡了扰醒他,正纠结着,面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怎么了,贺兄?”   有些冷淡的声音落下,贺与知抬起头瞳孔震颤。   面前的人面色红润,身上沐浴过的热气和香味还没有散去,在开门的瞬间便撒在了他的身上。不仅如此,林清寒只简单地批了件外衣,长发散落在身后,不如白日凌厉清冷那般有距离感不说,只要微微垂眼就能看到那被勾勒出来的窄腰,和修长的小腿。   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贺与知骤然呼吸急促,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最后只能匆忙地垂下来看地面。   等目光真落下来时,他却微微蹙眉。   林清寒竟是没穿鞋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看着面前人慌乱的模样,林清寒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询问,便听到贺与知有些担忧和关切的话。   “怎么光脚出来了,初春夜里寒气重,若是惹了风寒怎么办?”   说着弯腰伸手大有想要直接将人抱进屋里的意思。   林清寒微微蹙眉,立刻后撤一步,语气冷淡了些:“贺兄若是再不进来,就是穿着鞋子我也要着凉了。”   贺与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进屋。   将房门关上后,贺与知才发现屋内热气不断,连脚下都是热的,屋内点了地龙,所以林清寒才光着脚。   原先悬起的心落了下来,贺与知这才意识到方才在门口时自己的行为多有唐突,正发愁怎么跟人解释时,抬眸便看到林清寒已经做到了桌前,桌子上还放了两杯茶水。   对方亦看向他,平静自然地说:“贺兄再站在一会,我也不好意思坐了。”   全然没有被唐突后的不悦,体贴宽容,让贺与知更加为心中的龌龊念头感到羞愧。   “摇光长老去密林查看一番后只找到了失血过多昏迷而去的一名弟子,现场还残留一丝魔气和妖气,现在长老正在一一查询外出的弟子,并且已经怀疑此事是魔修所为。”贺与知神情严肃地说。   林清寒点点头,并不意外。   凌晏和身上有天魔骨还有他残留在其体内的妖气,伪装成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近来魔族隐约有了别的心思,仙界其他地界也不是没有冒出过魔修的行踪,更别说眼下正值灵霄门试炼大会了。光是林清寒醒来这两个月,就没少听说有哪个修士被突遇魔族了。   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见林清寒面色如常,贺与知也放下心来,继续说:“我同摇光长老说过了,你身子未痊愈出事前一直留在仙舟上修养,长老没有多问。”   “多谢贺兄。”林清寒微微勾唇,透露出淡淡的笑意。   贺与知话语一顿,偏过眼眸才继续说:“林同修也被询问了,他对答如流也过了摇光长老一关,眼下只能等那名晕倒的同修醒来后才能问出些什么了。”   林清寒垂眸:“问不出什么,凌远不会说。”   留影珠的事情凌远巴不得别人不知道,更别说被凌晏和又打了一顿,怎么可能开得了口告状。   “我想也是,他生性要强,自不会说这事。”贺与知点头说道。   见对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林清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我还以为贺兄会给人送些草药做些补偿什么的。”   贺与知闻言偏头看向他,愣了一会才无奈地笑了笑:“我有这么老好人?”   “没有吗?”林清寒抬眸看过去,语气平淡地补充,“贺兄都好心和我共走一趟浑水了。”   贺与知微微蹙眉地看向他:“你认为我帮你是好心?”   林清寒将茶杯放下,和人对视并没有言语。   看到那眼眸中的平静时,贺与知一愣,垂下眸子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说别挽你这双眼睛里盛满了世间的柔情,看谁都温柔体贴。我倒是觉得偏这样才是最冷酷无情。”   林清寒微微蹙眉,不太理解贺与知为何这么说。   “罢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贺与知抬头看他,眼中的情绪林清寒看不懂。   贺与知似乎不想再聊此事目光垂了下来,便看到林清欢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   “怎么戴上饰品了?”   林清寒随口回复一句“不过是随手戴戴”。   “师兄,我有事找你。”   熟悉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贺与知诧异地看向林清寒,似是在问这人怎么会来。   林清寒表面平静,其实和贺与知一样,没想到凌晏和会在今晚敲了他的房门,竟然连“师兄”都喊上了。   在沈别挽的记忆里,别说听到凌晏和的一句“师兄”了,连人一个正眼都没得到,也不怪人被激得满心嫉妒和恨意了。   如今凌晏和是转性了?   林清寒收回思绪,正想起身去开门时,贺与知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门口风冷,我去开。”   说罢,贺与知也不给林清寒拒绝的机会,便走向门口。   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少年原先微微挑起的眉眼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压了下来。   “这么晚了,林同修前来可是有要事?”   凌晏和没有回答,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面前的贺与知,而是越过面前的人,目光落到屋内的林清寒。   在看到林清寒身上的单件薄衫时,那双幽黑的眼眸沉得更深,几乎阴鸷得似乎要凝聚出来黑雾。   凌晏和皱眉和屋内的林清寒对视,语气阴冷都要滴出水来。   “他怎么在这?” 第46章   如此冒犯的话连贺与知都忍不住皱眉, 他挪动身体挡住了身后的林清寒。   而后他面色不虞地看向面前的少年:“我和别挽是多年好友,怎么不能在这?”   “倒是林同修,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 凌晏和才终于将目光落到了贺与知身上。   只是他的“看”法实在不算友好,上下打量随意的动作充满了不屑和挑衅,惹得贺与知心中都被激起了火。   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凌晏和垂下眼眸,声音低了下去, 语气慵懒又暧.昧:“师兄不是说要我做你的人,还要我晚上来你房间?”   极具暗示意味的话一出, 贺与知的眉头皱得都要打成一个结了。   “别挽不会说这种话。”   凌晏和掀起眼皮看向他, 眼里带着打量和凌厉:“你倒是很了解他?”   贺与知蹙眉,正要开口。   “贺兄。”   处于漩涡中心的人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是我叫他来的,忘了同你说。”   闻言,凌晏和眼中的阴郁渐渐散去, 看向贺与知时眉眼轻挑。   见状贺与知心一沉,愈发觉得是先前密林里凌晏和威胁了林清寒些什么才让人说出这些话。   但这到底只是个猜测, 况且林清寒都开了口,他也不好在门口站着,索性直接转身走进屋内没去理会门口的凌晏和。   被人冷落和区别对待后,凌晏和丝毫没觉得有什么,抬脚就踏进了屋内。   而他的目光从贺与知转身后便一直落在林清寒身上, 连关门时都没看只是随手往后一推。   若是目光有实质,林清寒都觉得他现在要被凌晏和拆之入腹了。   “贺兄今晚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林清寒看向贺与知开口。   凌晏和在这,他不想贺与知过多在人面前晃悠,免得惹上什么飞来横祸。   闻言,贺与知一愣, 抬眸扫了身旁的凌晏和一眼,再看向林清寒微微蹙眉。   别挽什么时候和林晏关系这么好了?   但他没有细想,只以为自己是想错了,或许他们有什么事要谈不便他听。   别挽做事一向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整理好情绪后,贺与知拿出一个木匣盒,递了过去。   林清寒接过匣盒打开,看到里面的玉镯时微微挑眉。   玉镯窄细洁白,光泽莹透纯净,细腻滋润,最重要的是里面蕴含了强大的灵力,不是俗物。   连一旁的凌晏和也看过了,但目光只是在镯子上扫了一眼,而后又落到林清寒身上。   “护心镯。先前出了那种事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便留这个给你,希望能护你平安顺遂。”   “莫要再出事了。”   林清寒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贺与知笑着看向他,似无奈似关切,更多的是真诚。   木匣盒被盖上,林清寒垂下眼眸:“多谢贺兄。”   这物件是给沈别挽的,他不会收。   凌晏和见状微微挑眉,眼中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人关上匣盒没有要戴的意思,贺与知心中一阵酸涩,但很快被他遮掩过去。   “既然别挽你有事要谈我便不叨扰了,早些休息。”   “嗯。”   等房门关上后,林清寒才偏眸看向身旁站了许久的凌晏和。   “怎么不戴?”   凌晏和上前一步,垂眸看向林清寒,语气轻扬。   “关你何事?”林清寒将匣盒收好,抬眸看向凌晏和,微微挑眉,“找我来是想好了?”   “不是,我来师兄这拿东西。”   说罢,凌晏和的目光落到林清寒的手指上,在看清那物件后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人,眼里的玩味藏都藏不住。   林清寒见状直接把手举起来给人看个清楚:“我说过了,这东西已经是我的了。”   “不行。”   “为何?”   “那物件太邪了,你压不住。”   凌晏和看向过来,语气认真。   林清寒冷笑一声,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   他自己的骨灰能不邪吗?   凌晏和却以为林清寒是生气了,又上前一步,声音低了下来:“这个还我,我送你别的物件戴。”   林清寒睨了他一眼,微微后仰,语气挑了起来,勾人一般挠在凌晏和心头。   “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   看着林清寒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凌晏和呼吸一沉,目光更是移不开。   林清寒看着他,轻轻一笑,忽地靠近过来修长的手指压在了凌晏和的心口,瞬间让人目光暗了下来,连呼吸都停滞住。   “我要你做我的狗。”   说罢,林清寒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微微勾着,不加掩饰地挑衅地看过去。   “只要这个?”   略带沙哑的声音落了下来。   林清寒微微挑眉:“只要这个。”   那双幽黑的眼眸看向他,里面的情绪翻腾着,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全完吞噬掉。   屋内忽地安静了下来,林清寒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等系统通报仇恨值的增加。   “那个人是吗?”   但没有,落下来的是凌晏和暗哑的声音。   林清寒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凌晏和说的是贺与知,他略微蹙眉,似乎不太理解凌晏和问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撬他墙角?   “师兄想怎么做?”   林清寒倏地抬头看过去。   少年亦垂眸看着他,那双黑眸直直看过来,里面压抑着的情绪让林清寒看不懂。但对方落下的话却不像承诺反倒像引诱。   不给林清寒细细品味的机会,少年弯下身子,一只手压在了他的手上,灼热的温度烫得林清寒下意识想要收回,可不想落人下风的念头涌上来硬生生压制住他的第一反应。   “难不成师兄只是嘴上说说?”   话落,少年再次向前,只是半年未见,身形竟然又长了几分,此刻已经能将人完全笼罩住。   离得太近了。   林清寒微微蹙眉看向凌晏和。   少年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里没有任何的屈辱和愤怒,似乎是认定了林清寒不能拿人怎么样。   一瞬间,心头异样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激起的胜负欲。   眼眸中的波澜被压了下去,林清寒抬眼看向凌晏和,手不仅没挣脱出来反而在人心口上轻轻划了一下。   在看到对方眼眸一颤时,林清寒勾唇,缓缓说道:“听过箍心咒吗?”   “只要用灵力混着鲜血在人心口刻下字的同时念动咒语便能将人的心束缚,从而催动对方做任何事情。”   指尖随着落下的话语轻轻描绘着,若即若离地点在凌晏和的心口。   凌晏和眉头紧皱,想要将人作乱的手压住。   可没等他动作,那双修长光滑的手便从他手掌里挣脱。   凌晏和眼眸一沉,便想跟着人的动作去抓。   “跪下。”   凌晏和眉头一蹙,强大的灵力从他的心口开始蔓延,术法已经成了。   几乎是不可抗拒的命令驱使着他膝盖微弯,但很快又被他强行撑了回去。   “啧。”   看着凌晏和抵抗住的模样,虽在林清寒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些不太开心。   果然,对方没那么容易被一个简单的术法操纵住。   林清寒勾了勾手,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捆仙索落到他手中。   凌晏和蓦地抬头看向林清寒,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混着某些遗失的碎片闪现着。   “第三次了。”   林清寒看着被压在地上的凌晏和,他抬手抚过捆仙索,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如果凌晏和有记忆的话就能认出,那个困住了他两次的阵法此刻正刻在捆仙索上。   “这次是因为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凌晏和的下颌,逼着人抬眸和他对视,那双黑眸此刻直直看向林清寒是真真正正带上了散不去的戾气。   连带着人眉心的心魔印也若隐若现,但很快被银白色的法印遮住。   林清寒看着面前人即将失控的模样微微挑眉。   怎么还被逼得天魔骨都蠢蠢欲动了?给他当狗这么耻辱?   见人没有反应,依旧死死看着他,目光阴鸷是真得想杀了他一样。林清寒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扯开了人的衣襟。   一把短刃也很快出现在他的掌心。   寒光乍现,在鲜血滴落的瞬间,凌晏和眉心的心魔印再也压制不住,印记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带着被压抑了许久的黑雾一起突破了原有的封印。   【当前仇恨值:95】   忽地,捆仙索断裂,林清寒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差点将他的腕骨捏碎。   “嘶。”   林清寒蹙眉,他不悦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可凌晏和只看向林清寒手中的短刃,然后落到那划破了正在滴血的手。血滴似乎不是落在地上,而是滴落在那双眼眸中,直将那双漆黑的眼眸染红。   不对劲,凌晏和的状态不正常。   林清寒垂眸看着面前临近失控的人,想要往深处探究。   遽然,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道拽着林清寒,突如其来的拉力让没有防备的人身形一倾,硬生生被拉到了凌晏和怀中。   披在身上的衣衫太薄什么都遮掩不住,此刻大刺啦啦地坐在人怀中,滚烫的气息都扑面而来,林清寒蹙眉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   可凌晏和的手臂从他身后压了上来,落在他的后腰处然后蓦然收紧。林清寒鲜少和人这般亲密更不知道自己腰侧这般敏感,几乎是那手臂碰上来的瞬间他就不自觉地挺起身子想要脱离身后的触碰,但这样的动作反而将他自己送到人怀中。   凌晏和攥着他的手腕,箍着他的腰,将人牢牢扣在怀中后往前凑了过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上来,烫的林清寒偏了偏头,几乎是本能地觉得凌晏和恢复了记忆,正想操纵“无我”剑来夺得主动权。   可想象中的针锋相对没有袭来,反倒是脖颈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林清寒一怔,缓缓垂眸看向俯在他身上的凌晏和。   少年的双手因为强行挣脱法阵此刻血肉模糊深可见白骨,连带着他被攥紧的右手都染上了鲜血,更别说腰侧那温热粘腻的触感了。两人简直像坐在血泊中一般,仿若下一秒就能穿透对方的心脏。   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下,凌晏和却只是凑到他脖颈处,连那灼热的呼吸都收敛住,轻得林清寒都要感觉不出来。   他停止了挣扎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凌晏和,想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那温热的薄唇压在他跳动的血管上时,林清寒全身都颤栗起来,几乎是应激一般垂下来的那只手中已经开始凝聚灵力。   但凌晏和只是蹭了一下,而后头垂了下去,缓缓下滑最后停在林清寒的心口,侧耳贴上。   凝聚而成的灵力散开,林清寒蹙眉神情复杂地看着贴在他胸前的少年。   虽然只是看过大纲,但林清寒也明白面前的人是被心魔暂时侵占了理智,本以为对方会被心中的恨意操纵对他痛下杀手。   但没有,凌晏和就这样趴在他的胸前,整个人都安静下来,连带着眉心的心魔印都渐渐退去。   屋内逐渐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任由鲜血在身下流淌,诡异奇怪极了。   林清寒就这样看着凌晏和,他想要看清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这可不像是恨他恨到想让他死的表现?还是说主角与众不同,连恨一个人的方式都异于常人?   静谧的氛围里,呼吸声渐渐可以细微听到,同时林清寒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心跳,他的心跳。   忽地,林清寒瞳孔一颤,他抬头看向周围的场景。   被捆仙索束缚住的少年,滴落在地板上凝聚成一摊的血迹,相似的短刃。   和他离开前一样的场景。   林清寒垂眸再次看向凌晏和,原文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操纵一切的主角此刻就这样匍匐在他怀中,期盼试探地去听他的心跳。   一瞬间,林清寒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创伤后应激障碍。   指人在经历巨大创伤后受到异常强烈的情绪波动,反应延后引起的一系列应激相关障碍,一种疾病。   但这种病怎么会落到凌晏和身上,又怎么可能和他联系起来?   凌晏和不是恨他吗?   怦怦怦。   有力的心跳从耳边传来,那种震颤从耳侧蔓延到凌晏和的全身,将他从混沌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温热的体温从他的指尖怀中延绵至他的心口。   凌晏和终于抬起头,他看向怀中的人,那双熟悉的在梦里出现了,模糊眼眸此刻清晰起来,平静又带着别的情绪看向他。   实质性的目光终于让凌晏和意识到,怀中的人是真实的,活着的,不是虚影。   禁锢住人的力道渐渐松开,迟迟未注意的伤口处引起刺痛也涌了上来,但凌晏和没有动。那双幽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怀中的人。   “凌晏和,你除了恨我外还有别的感情。”   平静又肯定的声音落下,如同一把铁锤狠狠砸在凌晏和心头,刚平缓下来的呼吸又因为面前人的话被勾得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想要偏过头,可下颌被一只温热的手压住,硬生生地掰了回。   凌晏和被迫看向怀中的人,那双桃花眼此刻平静下来,沉如水地看向他,像是拷问一般。   明明两人是平视,他偏有一种仰视的感觉。   这种被人压一头的感觉是他不喜欢的,但看向林清寒时却意外消散了去。   “是什么?”   林清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此刻带了不容抗拒的意味,如同一把剪刀,刺啦一声便轻轻松松地剪断了横在凌晏和心头的薄布。   “你对我多出来的感情是什么?”   “嘶,连记忆都没了还念着,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痴?”   放轻了带着引诱意味的话混着心魔的戏谑一同落到凌晏和的耳畔,如同平地惊雷将他炸得皱了皱眉。   林清寒坐在人怀中,不着急地看向陷入沉思的凌晏和,他在等着对方的回答。   下一瞬,禁锢住他的力道彻底撤去,不仅如此,他还被细线拽了拽手腕,似乎是在催促他离开。   “师兄不是要刻字?说些废话做什么。”   屋内的氛围因为这句话陷入了一瞬间的凝滞。   林清寒没有动,他依然看着偏过头去的凌晏和,但很快先前避开的人转了过来,那双幽黑的眸子不加躲避地直直望向他。   和他最开始见到凌晏和时一样,死寂沉寂,不会因为任何人泛起半点涟漪。   对视的一瞬间,林清寒便从人怀中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坐回椅子上。   骤然空下的怀抱被冷风钻了进来强行吹走了温存的残留,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还是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凌晏和压了回去。   他抬眸望去,便看到林清寒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了他的心口。   混着鲜血和灵力的短刃压在皮肤上,用了些力道便刺破的皮肉,但预料中的血液没有流淌出来,反而勾得刀刃上存留的赤血流进了伤口里。   血乳相交。   凌晏和不加掩饰地看向林清寒。   对方的长发披散下来,偶尔垂落一缕在耳侧。昏黄的灯光打在那美如画的脸上,平日勾起的眼眸此刻压了下来,平添了几分疏离感。   偏这样的人微微倾身,抬手按在他的心口,刻下强硬的法咒。   刻痕一道又一道落下来,连同凌晏和的呼吸都跟着重了些。   忽地,专心致志的林清寒停了下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往下垂了垂,而后微微蹙起。   “下流无耻。”   被骂后凌晏和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低沉:“师兄也给那个人刻了吗?”   林清寒古怪地看过去,似乎没想到早就翻篇的人怎么又被凌晏和提起。   短刀再次落下,这次力道重了些,刺痛感落下让凌晏和微微蹙眉,可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赤.裸.裸地黏在林清寒身上。   “只有不听话的小狗才会被主人刻字。”林清寒抬起短刀,冰冷的刀刃轻轻拍在凌晏和脸侧,“你听话吗?”   凌晏和眼中闪着幽光,直勾勾地望过去,抬手想要去抓晃在眼前的手。   但没等他动作,短刀就被收回,林清寒已经端坐回去。   凌晏和眯了眯眼,目光停留了一会后才不舍地移开,垂眸看向心口的刺字。   简洁的文字,他看不懂。   “师兄刻的什么?”   “你记起丢掉的东西了吗?”林清寒没回答反问。   那双乌黑的眼眸沉了下来。   见状,林清寒轻笑一声,垂眸看过去,语气随意:“记不住主人的蠢狗。”   凌晏和微微蹙眉,对新起的称呼并不能接受。   刻在他心口的刺字印在林清寒眼中,让眼眸里染上了些笑意。   没关系,凌晏和不接受也没什么,反正烙印已经刻下了,他还专挑了个笔画最多的字刻上。   不论凌晏和对他是什么感情,只要看到那刻字一次便会想起他一次,连带着放在他身上的感情。   这就够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他有的是时间去探究。   “师兄,东西还没给我。”   凌晏和抬头,目光落在那灰黑的戒指上。   玩闹够了的林清寒闻声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随意地抛给了面前的人。   骨灰做的戒指,也只有凌晏和能戴下去。   得到戒指后,凌晏和摩挲了一下,而后缓缓戴到了右手上。那双幽黑的眼眸再次落到林清寒身上,声音压了下来,“我也有东西给师兄。”   林清寒懒得去纠正对方话中的“也”,没什么兴致地掀起眼皮,“嗯?”   一条不知用了多少细线编织而成的手绳出现在他面前,只一眼林清寒就认出那细线是凌晏和操纵的东西,顿时连兴趣都没有了。   但凌晏和没看出来,依旧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低声说:“我给师兄戴上?”   说罢,他便想起身去拉人的手腕。   一抹白色在他眼前晃过,凌晏和倏地止住了动作,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林清寒赤脚踩在了他的肩头。   没了鞋靴的阻挡,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凌晏和的肩头,他甚至连目光都不用抬就能看到那条匀称修长的腿。   “就戴在这。”   足尖点了点,凌晏和兀地抬眸看向林清寒,目光同酥红轩荒唐那夜一模一样,欲.望不加掩饰的流露,直勾勾地落在林清寒身上,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人拆之入腹。 第47章   灼热的手掌兀地摸了上来, 纵使承受过一次也让林清寒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太烫了。   手指摩挲着脚踝,密密麻麻的感觉涌上来,像是数条毒蛇缠在他身上, 只等放松警惕的瞬间。纵使如此,林清寒依旧面色如常地看着面前的人。   凌晏和轻轻抚摸着那赤.裸粉白的足,眼眸沉如墨色,甚至愈发阴沉下去。   散乱的片段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着,旖旎暧.昧的气氛, 灼热畅快的体验,一下下刺激着他的神经,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不许做别的。”   冷硬的声音落下, 林清寒似乎预料到他的痴念一般提前下了命令。   凌晏和缓缓抬头看过去,幽黑的眼眸里情绪翻涌,占有和欲.望不加掩饰地展露在林清寒面前。   明目张胆的欲念配上阴郁偏执的神情简直就像即将扑上来的恶狼,任谁看了都要抖一抖。   林清寒目光不曾偏移半分地和面前的人对视, 敲在桌子上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渐渐地,摩挲着脚踝的手慢了下来, 恋恋不舍地挪开。凌晏和托着光滑细嫩的足缓缓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两手拿着有些宽大的细线进行比较。   匀称圆润的足趾勾了勾,似乎是在催促。   凌晏和盯着那肆意的动作缓缓抬头,林清寒一只手散漫地撑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在他抬头的瞬间一缕发丝轻飘飘地垂下正落在他的脸侧。   淡淡的清香铺面而来, 凌晏和眼眸一暗,任由发丝在脸上作乱,视线不曾偏移地放在林清寒身上。   “快点。”   林清寒往前坐了些,垂落的发丝几乎擦过凌晏和的唇,温热的气息几乎都要喷洒在他的脸上, 可他依然不为所动地催促着。   烛火摇曳,昏黄的亮光打落下来,只看得见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细绳柔软,擦过皮肤时引起微弱的痒意。炽热的温度透过阻隔传递到林清寒身上,连带着正在愈合的伤口渗出的鲜血一同蹭在上面。   末了,宽大的细绳终于被戴在脚踝上,那白皙的赤足也被染脏了。   不仅脚上,林清寒腰侧手腕处都沾染上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再去洗一次。   “还算听话。”   在他要收回脚的瞬间,落在脚踝上的手骤然收紧,而后猛地一拽。   林清寒早有防范地撑住椅子,抬脚就要挣脱,可凌晏和却没有将其下压,而是略微起身凑到他面前,那漆黑的眼眸看过来。   掌风扇来,凌晏和不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清脆的响声落下的瞬间林清寒的手也被压制住。   熟悉的掌控感涌了上来,林清寒蹙眉看过去,少年轻轻挑眉,目光落在他身上,头偏了偏。   掌心传来一阵湿润感,林清寒几乎是被刺激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抬脚想要去踹,可脚踝上的力道也重了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压下。   好看的桃花眼带了嗔怒和斥责,直让凌晏和面上的笑意更浓。   在无我剑出鞘的瞬间,压在林清寒身上的力道撤去,令人不适的侵略感却久久挥之不去,他立刻坐直身子蹙眉看向面前的人。   锋芒逼人的目光在垂落下去的时候一顿,然后瞬间变得古怪难以理解起来。   “你对我多出来的感情就是这个?”林清寒眉头紧皱,有些嫌弃和厌恶地看过去。   凌晏和见状眼眸更沉,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这只是欲.望。”   “师兄,人都有欲.望的。”凌晏和看过去,目光幽幽,在看到面前人脸上的不解更深几分后他挑了挑眉,换了个说法,“比如你身边的人,那旖旎心思昭然若揭啊。”   明明没提名字,林清寒还是听出了“身边人”指的是谁,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抬眼看过去慢悠悠地回答:“他和你不同。”   “呵。”   说不上是冷笑还是别的意味的声音落下,林清寒眉眼微挑,便看到凌晏和目光沉了沉。   “那还真是可惜了。”   莫名其妙的话,林清寒收回目光不打算再和人谈这些。   “自己去解决。”   凌晏和抬眸看着人的背影,目光滑落,黑眸更沉几分。   等身后的脚步声走远后,林清寒才坐直了身子。面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凌厉的神情流露出来。   【当前仇恨值:25】   看着骤降的数值,林清寒更是皱起了眉头。   凌晏和这人太不稳定了,想一出是一出先前对他仇恨值暴涨如今偏又落了下去,为什么?   难道对他起了欲.望便会如此?凌晏和拿他当发泄情欲的工具?   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   恨意伴随着风险但这种恶念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即使增加了欲.望也不过是发泄愤恨的一种表现,这依然在可控范围内。   但若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他要考虑一下是否要在凌晏和身上下注了。   一墙之隔。   粗重的喘息声在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隐在暗处的人渐渐掀起眼皮,露出那双乌黑的眼眸,明晃晃的餍足。   凌晏和垂眸,看着手指上的骨戒,眼眸深沉。   “沈别挽”又或者说那段记忆对他影响比他想象中要大,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失控……   “如果他威胁到你,你会杀了他吗?”   一缕黑雾飘了出来萦绕在凌晏和面前,心魔恶劣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幽黑的眼眸里情绪平淡。   “找回记忆就杀了他。”   闻言心魔确实仰天长啸,嘲讽地凑到凌晏和眼前:“你舍得吗?都成为人脚下的一条败犬了,你能杀了他吗?”   细线瞬间出现割断了溢出的黑雾。   梦里飘落的大雪仿佛落在了凌晏和身上,让人脸上都布上一层寒意,他半眯着眼,手指在浴桶上轻轻敲打着。   为了寻回记忆的权宜之计而已。   或许是没能亲手杀掉对方,才让梦里的他情绪异常。   等找回记忆,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   “哥,你回来了。”   落子松不知在屋内等了多久,脸上的倦意在看到凌晏和时还有些没有褪下去。   凌晏和扫了他一眼:“东西找到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翻遍了家中的古籍,甚至连我爹那宝贝了很久的神器都用上了才得到这么一个消息。”边说着,落子松从椅子上下来,将揣了很久的卷宗拿出来展开递了过去。   卷宗古老昏黄,有些年头了。凌晏和目光垂落,看向卷宗没有言语。   倒是落子松挑挑眉邀功一般开口:“我听我爹说了,这第三关要在虚妄秘境里比,那可是无惨魔君诞生的地方,邪物多得很,我看着卷宗上记载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那虚妄秘境里藏着一本心法可让人摒弃一切杂念经脉净化,修为飞涨!”   落子松也不清楚凌晏和要找压制邪物的物件做什么,但他们剑修和其他修士不同,练剑好斗本就容易心生邪念更别说像对方这种突破迅速的天才了,很多想法是他这种凡人不能参透的。   既然对方说会带着他让他在试炼大会里混个不错的名次不至于让他们合欢宗丢脸,那他自然是要将能奉上的都奉上,不然这到手的大腿可就要跑了!   想到这里落子松又去打量凌晏和的脸色,见人面色如常他在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这个刚抱上的大腿实在是喜怒无常,若非第一关时被人打服,他落子松断不会这般没有骨气地跟在人身边的。   但这不是凌晏和太强了嘛,他跟在人身边快半年多少也对其手段和整个人心服口服了,为人做事也心甘情愿不少。   “做得很好。”   没什么情绪的夸奖让落子松眼前一亮,但很快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情跌入谷底。   “再去查另一件事,是否有妖或什么术法能让人死后魂魄不散复生到另一人身上。给你两日。”   “啊?死而复生?还从别人身上复生?这术法听着很邪性啊,哥你碰到了?”   落子松震惊得都没注意到后面的“两日”,蹙眉看过去十分不理解。   在对上凌晏和那双漆黑的眼眸时瞬间偏移开来,他尴尬地挠了挠脸:“那我回去看看吧,这太邪性了,我不能保证能不能查到,我尽力找找。”   “嗯。”   凌晏和应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哎,哥!我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看到对方停下脚步,落子松急忙开口,“我打听了,沈别挽那人睚眦必报,上一次整你不成怕是要在第三关里加倍还回来,要我专门盯着他吗?”   “他沈家法器多,我们合欢宗也不是吃素的,总不能真让他占了上风夺走冰魄盏。”   “不必。”   落子松倏地抬头,便看到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竟然涌上了些别的情绪,像是逗猫一般的戏谑和纵容。只是个不过脑的念头却让他不禁打了寒颤。   对方怎么可能这样,一定是他看错了,他看错了。   他大哥铁面无情怎么会纵容别人哈哈哈哈……就算纵容也不能是那个恶毒的沈别挽吧?是吧是吧?   “我会亲自盯着他。”   落子松:……   凌晏和眉眼轻扬,平静许久的海面掀起波涛骇浪。   话落,房门关上,落子松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   但对方最后落下的话还是敲在了他心头,将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全都驱散开来。   “这就对嘛,我就说我大哥怎么可能对人露出那种表情,一定是看错了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落子松又忽地沉默下来。   他刚刚好像从他大哥身上闻到旖旎过的味道了,他在合欢宗里待了这么久对这种气味十分敏锐。   大哥刚才去了谁的屋里?算了,不想了大佬的事情和他无关,总归不是沈别挽屋里就行。   落子松甩了甩袖子,打算继续指使宗门里的人帮他查卷宗了。   那么多书,就两日的时间,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查完呢。   -   仙舟在两天后到达了妖界。舟车劳顿,加上妖界和仙界风俗不同,试炼大会定在了第二日。   翌日,试炼大会开始。   广场中心放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妖界密文,参加试炼的修士四散在周围等待着第三关的开始。   “听说了没,那沈别挽可一跃成了化神后期,我看这次魁首非他莫属了。”   “云隐真人闭关不出,一出门就收了两个高徒。另一个叫林晏的不是也厉害至极,一个野散修士只正统修行了两月便在第一关内崭露头角。依我看,最后这魁首之斗要在二人之间决出了,那还有我们什么事。”   “哎,他们二人拜于同门,岂不是关系不错?我听闻第三关可以共同通过,亦可以个人比拼,若是他们联手我们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原先猜测谁是魁首的人都转头看过说话的修士,眼神古怪似乎在看傻子一般。   “关系不错?我看他们恨不得拿剑捅死对方,先不说那林晏看着就一脸不好相与的模样根本不会和别人同行。就光那沈别挽你没听说吗,沈家天才修得还是铁血无情的无情道,原先就是魁首预选,若非林晏横插一脚哪会变成悬念。对方抢了他的风头他还能忍住和人联手?!”   “就是就是,像这种天才最是心高气傲,怎么可能跟自己的竞争对手联手。依我看,他们不先打起来就好了!”   原先问话的少年依然不信,旁边的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拽着他指向一侧。   身着灵霄门弟子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神色平淡,身旁还站着一位淡墨色长袍长相温和的男子。   “喏,那就是沈别挽,他旁边的是贺家公子贺与知,二人年少相识,感情好着呢,要组队也是他们俩组。”   “那林晏呢?”   见状,那说话的男子一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色扭曲。   “那林晏和合欢宗少宗主走得近,听说二人已经双修过了,那林晏可是功法大涨!合欢宗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走得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林晏和那少宗主已私定终身,少宗主金贵惯了,哪允许林晏再和别人组队?你这蠢笨模样怎么过得前两关!”   “切记,进去秘境之后千万千万不要同那两个人沾上关系!这试炼大会就让那两山大王去争吧,我们落个不错的名次便是最好的了!”   被规劝的修士点点头,倒是身旁的几个人听闻了这些话后不自觉地往话题中心的二人那看去。   此刻的林清寒并没有注意周围的言语,他此刻目光正落在天空中悬浮着的水镜。   “这是云隐你的弟子吧?水镜放的位置隐蔽鲜少有人能注意,是个心细的孩子。”   悬浮岛上不仅坐了六大世家的家主亦有其他宗门的宗主,妖界妖皇和灵霄门派出的代表云隐真人。   而方才说话的便是妖皇楼弃,妖界虽式微但楼弃可有大成后期的修为,仅次于云隐真人。更别说此地是他的主场,一开口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云隐真人轻笑:“碰巧罢了。”   闻言楼弃确实爽朗一笑:“你啊就是谦逊,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徒弟也是。我可听说了,除了这个沈公子还有一位可能夺得魁首之人,那人也是你的徒弟。”   “三脚猫的功夫不足而论。”   话虽如此,但在座的众人都没有把这谦虚的话当真。一个化神后期,一个只修行两月便元婴后期的修士,再怎么看都是仙界后起之星。   六位家主闻言只是点点头,心里都在琢磨云隐真人从哪里捡的徒弟这么会找,他们也去看看能不能找来几个。   “老叶,你家长女怎么没来参加试炼,听说她可是天道选出的圣女。”苏修真慢悠悠地说。   叶真微闻言眉眼一横,语气带冲:“她瞧不起这试炼,偏要行医,听说去了南疆那蛮荒之地,简直是胡闹!”   “别气啊老叶,我家渺渺也跟着去了,正好历练历练,少年人年轻气盛想出去闯荡一下很正常。”沈永长笑着安抚。   叶真微不吃这套,反而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家族有人要拔的头筹你自然开心,若让你家那个沈别挽出去历练半年之久看你急不急!”   话落,原先有些拘谨的各位闻言也笑了起来。   唯有凌家主端着脸半分笑意都不曾透露出来。   “凌家主可是有什么心事?”一旁的贺邳见状关切地看过来。   可凌家主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而后僵硬地吐出二字:“无碍。”   六大世家中分为上三家和下三家,上三家是叶沈苏,下三家是凌贺齐,凌家和贺家一同并列,如今贺家主遭此冷落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   “莫要理他,也不知这些年吃了劳什子药,全然不愿意和你我说话了,让他自个冷脸去。”沈永长是个热心肠的,见状笑得打趣替贺邳借了围。   倒是一旁迟迟未说话的齐良骏抬眸看了凌家主一眼。   “天上那位也不知怎么的,非要把第三关安排在妖界。我这地方各位也知道,鸟不拉屎的能出什么天命之子,准又是撒下来捉弄你我的。”楼弃叹了口气。   “不可妄言。”叶真微闻言蹙眉制止。   楼弃见状挥挥手没了兴致:“是我失言各位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云隐真人没有看过去,而是抬眸看向停在不远处仙树上的一只纸鹤,只一眼那纸鹤便变成了灰烬。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视线被切断,林清寒终于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一座仙舟停在空中,众人抬头望去便看到仙舟前端身着华贵衣服的妖族女子。   “各位弟子,此次关卡设置在我妖界的虚妄秘境。”   “此秘境已存在于妖界几百年,内里未知玄妙同时凶险并存。结界通道打开后各位弟子请尽快进入,三天后我会再次打开秘境。届时根据获得灵物的多少来定积分。”   此话一出,众修士神色均是一变。   在仙界这么多年谁没有听说过这虚妄秘境,当年无惨魔君诞生的地界,听闻此处凶煞丛生,连妖皇和魔界决裂后都特地将此处封印,如今第三关怎么会安排在这个地方?!   仙舟上的女子似乎是看懂了他们的顾虑,她轻轻挥手,一个个光点便从空中飘落,落到每个人身上。   林清寒垂眸看着手腕上落下的一道符印,法力深厚熟悉,有点像云隐真人的功力,但比他更强。   “这是各位仙师为大家写下的符咒,如遇危险符咒显灵,遇险的弟子会立刻被传送到安全地点,不会让任何弟子受到危险。”   “同时在秘境内获得的珍宝都归发现者所有,不必归还妖界。”   闻言林清寒微微蹙眉,他看向那隐匿而去的符印沉思。   难不成是楼弃空中的“天上那位”?那个书中高深莫测的存在,和天道齐肩,唯一的作用便是在试炼大会前降下预言说有天命真人会在大会中诞生。   一个推动剧情的工具而已,怎么会真的存在?   【暗线进度:30%】   还真和这暗线有关,林清寒收回目光,往向发光的石碑。   “别挽,戴着这个,进去后我去找你。”贺与知将手中的红线递给林清寒。   红鸾线,上好的法器,即使相隔千里仍能指引二人重逢,在这样的秘境中是和同伴碰面的关键。   林清寒垂眸看着,思索了片刻还是抬手接过。   红线刚缠在他的手指上打上一个小结。周围忽地引起一阵骚乱。   林清寒抬头望去,看到骚乱中心走来的人。   凌晏和没有穿灵霄门的弟子服,一身黑衣劲装将少年高大的身形衬托出来,玄铁剑被他配在腰间整个人凌厉至极,强大的气场让原先聚在一起的修士纷纷下意识侧开给人让出一条路来。   但引起骚乱的不只是凌晏和,还有他身边穿着红衣面容娇好的少年。   少年眉眼弯弯,左顾右盼,时不时笑盈盈地和凌晏和说两句话,两人看起来倒是十分般配。   “那就是合欢宗少宗主,落子松,化神初期。”贺与知开口说道。   林清寒点点头,并不意外这个人。   落子松,凌晏和在试炼大会上偶然碰到的,虽贵为合欢宗的少宗主但人跳脱没架子,是主角团里的开心果。这个时候出场不仅是给凌晏和送助力也是在进入秘境后撮合对方和妖皇之女的助攻。   一个很典型的主角团的角色。   唯一有点让他意外的是,仙界的人竟然会传两人的谣言。凌晏和一个典型的龙傲天怎么会跟男同扯上关系,真是奇怪。   贺与知见林清寒这副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若是林清寒因为凌晏和而迁怒于落子松,合欢宗那边是个麻烦,他不太想让林清寒染上这种事情。   对方就应该站在高处,任何凡尘都不要沾染。   “走吧。”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淡蓝色以及其身边人时,众人口中“不好相与”的人微微蹙眉。   “哥,这里面凶险万分,我跟你结伴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个死法。”落子松搓了搓手看向凌晏和。   “进去后我不与你同行,顾好自己的安危,别死了。”   话落,凌晏和就已经转身离开,步伐快得像是要追什么人一样。   “不是,哥!你走这么快前面有你老相好啊!”   落子松大声喊着,看着人并没有回头的意思,只能认命地跟了过去。   虚妄秘境内,铺面而来的瘴气让林清寒皱了皱眉,他抬手掐诀无形的屏障从他周遭逐渐升起,将他和这呛人的毒气隔绝开来。   各异的花草在地上杂乱地铺着,泥泞的地面只要微微用力便会一脚陷下去,杂乱无章的藤蔓散乱在地上,不像秘境倒像一处荒地。   手指上的红鸾线发出微弱的亮光,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林清寒直起身子,手却握上了腰侧的无我剑。   几乎在魔气冲上来的瞬间,寒光乍现,凌厉的剑气直接将那团黑雾斩断。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腐肉,林清寒微微蹙眉,书中并没有说过这虚妄秘境内有魔修的痕迹。   【暗线进度:31%】   这秘境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林清寒握着长剑踏进了面前升起的迷雾中。   白靴踏过泥泞的地面,跨过地上的腐肉白骨,最后停了下来。   林清寒缓缓抬头,眼睛半眯,眼前的散落在地上的藤蔓开始渐渐往他这边蔓延。   长剑出鞘,没有斩去地上的藤蔓,而是直至身后。   “滚出来。”   话落,一道熟悉的声音落下。   “师兄。”   林清寒回眸便看到凌晏和一身黑衣劲装站在不远处,迷雾遮住少年的身形,偏一双幽黑的眼眸压下,阴暗潮湿的视线穿过薄雾落到他身上。   “和我结盟吧,师兄。”   少年抬脚踏过地上的残骸,直直走到林清寒身边,声音压下混着迷雾的湿气落了下来。 第48章   虚妄秘境里雾气和瘴气交织, 遮掩着人的视线。   凌远死死抓着身上的斗篷,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打斗中被划破,但唯独兜帽和面具被他紧紧护着。   他急促地往前走着, 鞋靴早就泥泞不堪,粗重的呼吸落下,在秘境中显得格外明显。   忽地,凌远停了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面前藤蔓的缝隙看去, 落到空旷地界的男子身上,让他不禁放缓了呼吸。   男子手握通体雪白的长剑, 剑刃上和那好看的脸上都沾染了些血迹。   嗡嗡的蛊虫在凌远身边扇动着翅膀, 想要冲破藤蔓却被布满伤疤的一只手抓住。   “找到他了。”凌远低声呢喃,一双眼睛里尽是癫狂。   看着剑刃上的血迹林清寒略微蹙眉,啧,弄脏了。   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月般的白痕, 血滴被摔在地面上的枯叶上。   无我剑还未归鞘,林清寒已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草丛。下一瞬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里面踉跄地走了出来,林清寒看了一眼,身体放松下来。   “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如雪山寒气一般的声音落下,凌远倏地看向林清寒,目光粘腻, 身体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只要和这个人联手,他就能杀了凌晏和,只要和他联手……   浑浊的眼睛里染上疯魔般的痴狂,甚至透露出些若有若无的黑雾。   “我想和你联手杀了林晏。”   凌远阴狠地说。   林清寒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恬淡自然, 如一口寒潭不会因任何人泛起一丝涟漪。凌远看着他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我这里有蛊虫可以杀人于无形,只是很多毒性太强我无法操纵,但你境界高深莫测定能操纵!你只需要动动手便不会有人发现是你杀了他!”   凌远说完怕对方不信,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匣盒,他颤抖着手打开,而后谄媚般地朝林清寒那边举了举。   木匣盒里放着密密麻麻的茧,全是未破壳的蛊虫。   见状林清寒微微挑眉,但依然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   凌远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人的神色缓缓开口:“我看到了,你剑上有林晏的血,你们交锋了。他现在对你肯定起了防备,但他不会在意我,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   说到后面,凌远语气都狠厉了,但他还是咬着牙继续把自己的外皮剥开,露出最狼狈不堪也是最真诚的东西给林清寒看,企图得到面前人的施舍。   “他突然登场抢了你的风头,仙界不少人说他有可能是魁首,先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凌远抬起头,眼眸中是痴迷和钦佩,“那日你只是略微挥剑便将千道剑意斩断,林晏不如你。”   “但他始终是个隐患,他那人邪门得很。先前我同他比试,他竟然将厉鬼全都吞噬了,那可是被封印饲养了多年的鬼魂邪性无比!你和他正面交锋光明磊落,但保不齐他会用些什么腌臜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凌远急促地解释着,而后虔诚地看向面前的人,诚心臣服道:“所以,让我帮你吧。你我联手除去他,我手中的蛊虫毒性不弱正好能和他那些肮脏的——”   原先喋喋不休的凌远瞬间止住了话头,惊诧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人。   林清寒徐徐朝他走来,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出鞘,寒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眸,下一刻剑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我完全可以在这杀了你,拿走那些蛊虫来对付我亲爱的师弟,这样连最后一个人知晓我所作所为的人也就不复存在了。”   含笑的声音落下,凌远背后惊起一身冷汗,他不自觉地打颤,眼睛盯着横在他脖颈前的剑刃。他不死心地继续拉拢:“但你总需要帮手,那蛊虫不好操纵,你需要一个人教你……”   “呵。”   凌远惊恐地抬头,便看到林清寒笑了,那双桃花眼微弯,原是勾人摄魂的场景,此刻却让他的心狠狠沉了下去。   “我不需要任何帮手。”   林清寒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平静的视线落在凌远身上,像是在看地上的杂草,万物在他眼中都是这副模样。   大道无情,冷血铁面给凌晏和太不脱贴,给面前的人才最合适。   凌远闭上了眼睛,藏在身后的手骤然攥紧。   “但我不会杀你。”   凌远沉入谷底的心因为这句话剧烈跳动起来,他痴痴地望着面前的人,眼中几乎都要染上笑意。   下一刻,一个身影从林清寒身后缓缓出现。   无形的细线毫不留情地割断了林清寒背后的蛊虫,凌远脸色一白。   凌晏和从迷雾中走出来,目光落在握剑的人身上,最后停在人身后略微俯身语气暧.昧:“师兄,我藏得好吗?”   说着他抬手想要擦去林清寒脸侧的血迹,可面前人身形一转,长剑归鞘,再看向他时身上没有半分灰尘和血迹。   “下次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来找我。”   冷冽的声音落下,凌晏和的视线随着人的身影望去,幽黑的眼眸那阴暗在水底的情绪被勾起在平静的水面下掀起阵阵漩涡。   直直那抹淡蓝色远去,凌晏和才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霎时间,浓烈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凝聚,直直地捣碎了悬在天空中的水镜。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惊醒了失魂的凌远,他惊慌地抬头,瞳孔骤缩,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退路。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凌远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仅剩的左臂发抖着指向面前的人。   撤去伪装的凌晏和就这样垂眸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凉薄的目光如刺骨的寒风吓得凌远止不住地打哆嗦。   “不对,母亲跟我说了你死了!你死了才对!”凌远猛地抱住头,面具咣当落在地上,将他那惨白的面容展露出来,可他无暇顾及,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企图哄骗过去自己的内心。   “是啊,我早该死了,死在悬崖之下,是吗?”凌晏和缓缓朝他走来,枯叶被他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发出破碎的清脆响声,“还记的我怎么被你们算计的吗?”   “是我母亲,我母亲和苏念欢的主意!和我没有关系,和我没有关系!”   凌远大声尖叫捂着头胡乱地推脱。凌晏和目光冷了下来,细线瞬间将人困住压在地上,他抬脚踩在凌远仅剩的一只手上,听着刺耳的尖叫让他眼中的烦躁更重几分。   “是谁推我下的山崖?”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母亲找的人!她说要让你身边——”忽地,凌远像是被人掐住咽喉一般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只是呆滞地睁着眼,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魄。   “啧。”   凌晏和目光冷了下来,修长的手指略微勾起,一缕黑雾便从凌远的眉心中穿过,引得人全身抽搐一下,但很快对方就没有了任何动作。   凌晏和静静地看着,黑雾从人的脑海里搜刮一番,最后猛地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从眼睛,耳朵,口鼻里,凌远不知所措地瞪着眼,似乎是想要看清面前的人,但一片血红挡住了他的视野。   他没有机会看清了。   沉闷的摔落声想起,凌晏和站在七窍流血的尸体旁边,漆黑的眼眸看向手心的黑雾。   微风轻轻吹过,将他的束起的发丝吹起,也将手心的黑雾吹撒。   “原来你想杀了我。”   凌晏和望着手指上的骨戒许久,低低一笑。   黑雾散去,地上只剩了一具骇人的尸首。   “哥……”好不容易找到人的落子松看着地上的血腥的场面咽了咽口水,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   凌晏和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落子松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将手中的法器拿了出来,一个莲花模样的铜碗。   “先前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去找了,还真有这么一个邪术叫夺舍术。传言是一个修士意外进入魔界后出来却性情大变嗜血好杀,干了许多作恶的事情被其他修士当魔修抓获。但他的家人坚持说那壳里换了个人根本不是他们所熟识的亲人。”   “争论之际,一位仙人从天而降,用这莲花铜碗一测,才发现正如其家人所言这修士的内里早就换了一个人,是被魔界的魔修夺舍了。”落子松说着将手中的铜碗递过去,“这便是那传言中的莲花铜碗,只要将夺舍之人和被夺舍的人的灵力或沾染灵力的物件,放入这铜碗里便能知晓是否是被夺舍。”   “本意是来测魂魄,灵力是最能直接反应魂魄的东西。”   “按理说贴身物品都会多少沾染上主人的一点灵力,一般来说修为越高他身边的物件越容易沾染上些灵力,哥你只需找那人被夺舍前后用过的东西就行。”落子松贴心地补充道。   凌晏和从万物囊中取出一只断箭,落子松倏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第二关时沈别挽射向你的箭吗?”   他记得这个物件上面是有毒的,而他哥拿走的原因是为了研究那毒怎么做的,怎么现在拿出来了?!   在看到那断箭被放到莲花铜碗里时落子松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沈别挽被夺舍了?!怎么可能!   那些世家子弟的人都会受定魂礼,用来稳固魂魄更便于修行来着,就算是谁被夺舍都不可能是沈别挽啊!   凌晏和没注意到落子松的神情,他抬手一缕灵力从他的指尖出涌出落到了莲花铜碗里。   是他体内莫名多出来的妖力。   落子松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一般来说修士体内是很难存在别人的灵力的,除非是双修。   他大哥有个死掉的心上人还夺舍了沈别挽?!   寒风吹过,落子松打了寒颤,他垂眸看向没有反应的莲花铜碗,神色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凌晏和冷声说道。   落子松面容死灰:“灵力同源,沈别挽没有被夺舍。”   “没被夺舍?”凌晏和半眯着眼,漆黑的眼眸深了几分。   意外复生但非夺舍,如此逆天而行的能力,无论“沈别挽”做了什么,恢复记忆后对方都不能留了。   “去古树那等我。”   在恢复记忆前,他必须盯着那人。   看着凌晏和里去的身影,落子松只觉得心中凌乱,脸色古怪极了。   “不是夺舍……那就是沈别挽和大哥双修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假的吧?!   落子松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   贺与知将手中的魔物随手扔到地上,他看向手中早就黯淡的红鸾线眉头紧蹙。   进入秘境后他便和林清寒失去了联系,纵使知道对方实力强劲不会有什么不测,但贺与知还是放不下心,连步伐都快了些。   虚妄秘境内有一个千年古树,只要进入秘境的人便能看到,如今天色渐暗,进入秘境的修士大概都会往那个方向去。对方应该也会去那。   贺与知抬头看了一眼古树,判断了一下距离和所需要的时间后便继续朝前走。   忽地一个身穿贺家衣服的少年拦住了他,神色慌张:“少主,我们方才往东边走碰到了魔物,那魔物彪悍大家拼劲全力才将我送出来寻人帮助,恳请少主出手相助!”   话落,少年满脸泪痕地跪了下去。   从那魔物中逃脱后少年求了很多路过的人,但他们大多都是冷眼旁观,本以为毫无希望时,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贺家谁不知道少主为人随和,待人和善没有半点架子,如果少主出手定能救下那些人!   少年怀着希望跪下去,祈求能听到满意的答案。   “这伤药你拿着。”   少年倏地抬起头,便对上一双颇为冷淡的眼眸,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少主。   可贺与知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将伤药放在人身侧后便再次提剑朝前走。   “少主!”   少年连忙出声,便看到面前的人回头,那向来和善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少年被那神情刺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发问,“少主不去救他们吗?”   贺与知看着他,语气冷淡:“人死不能复生。”   话音落下,如同晴天霹雳,砸得少年后退两步,脸上染上愤怒,他指着贺与知大声斥责:“你这样见死不救,如何担当起贺家少主的名号!伪善!伪君子!”   听着这样指责的话,贺与知反倒是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贺家少主?”贺与知轻笑一声,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若非能成为别挽的助力,谁愿意接盘那腐败肮脏的家族。”   讥讽的话语落下,少年大脑一片空白,对方那轻蔑的表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   “你弄快些,等天黑没办好看你回去怎么和家主交代!”苏檀蹙眉催促着。   苏萧横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依旧埋头往地里藏符咒。   巨大的古树拔地而起,茂密的树枝遮盖在他们头顶,连秘境内最后的天光都遮掩住。   苏檀在旁边看了一会,抬手掐诀想要将埋下符咒的地方遮掩住,忽地一团烈火打来,直冲她的面门。   少女身形矫健,侧身躲过,蹙眉看向周围,语气凌厉:“谁!”   苏萧也停了手上的动作,他站直身子看向四周。   寂静无声,仿佛方才的烈火只是个幻觉一样。   如今距离秘境开启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秘境内险象接二连三,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此处。   苏萧眉眼一低,侧身和苏檀对了眼神。   眨眼间,两人的身体竟然消失在了古树下,半分都看不到。只有一颗颗小石子被放在古树周遭,在最后一颗石子要放下时,苏檀的手被硬物猛地敲打,手中的石子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长剑横在她的脖颈,压得她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旁边的苏萧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掐诀想要反击时被一道强大的灵力给冲了出去,瞬间隐形衣彻底散去,一道捆仙锁将他压在地上彻底动弹不得。   来人实力强悍,他们不是对手。   苏檀立刻看向苏萧,两人眼神一暗,下颌微微张开。在牙齿要猛然闭合时,二人被绳索勒住脖子强行抬头望去。   透过古树茂密的缝隙可以窥见空中的一轮圆月。   苏檀和苏萧二人身体一僵,眼眸呆滞一瞬,没了挣扎的痕迹。   见状,林清寒将无我剑收起,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符咒,凶煞邪性,不像仙界的物件。   “谁派你们来的?这符咒是何用途?”   呆滞的二人没有言语,嘴上的金色符咒若隐若现。林清寒看过去,是禁言符。看来背后之人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去吧,做你们未完成的事。”   话落,原本呆滞住的二人动了起来,他们双目无神动作却熟练至极,一人埋符咒一人画符文。   林清寒就站在旁边看着。   巨大的法阵成形将古树围住,而后隐匿于泥土中看不到任何痕迹。若是有人不小心走近怕是会直接坠入这法阵中,背后之人大费周章是为何?就为了将他们置于妖界禁地?   林清寒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二人。   “忘记吧。”   苏檀打了个寒颤,一阵风吹来,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去,古树前已经站着了一个人。   那人什么时候来的?苏檀皱眉觉得有些不对,但阵法已成,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对劲。想到这里,她偏眸看向旁边的苏萧,对方看向她微微蹙眉似乎是不解。   见状,苏檀收起飘远的思绪,专心致志地看向古树前的人,忽地她认出了不远处的人。   古树前的是沈别挽,家主要求着重关注的两人之一。对上苏萧的目光后苏檀的心静了下来,二人往后退了退,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着第二个人的到来。   林清寒站在古树旁,他看了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一颗早就枯死但依然生长的树,还真是奇怪。   手掌展开,那红鸾线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泛着荧光的细线,从他的指尖蔓延到远方看不到的地方。   手指蜷缩,缠在上面的细线被拽了一下,而后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开来。   林清寒站在树下,月光透过缝隙打在他身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秘境内日月颠倒,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林清寒掀起眼皮,便看到提剑朝他走来的少年。   “师兄唤我何事?”   凌晏和背对着月光,朝林清寒走来。   “处理完了?”林清寒抬手拂去落在肩上的叶片,语气随意。   “自然。”   风拂过,掠起少年鬓角处沾着血的一缕发丝,凌晏和身上的魔气血气没有散,靠近过来时混合起来的味道扑了林清寒一脸,让人不禁皱眉。   “臭死了。”   凌晏和闻言眉眼一挑,慢悠悠地掐了个净身决将身上的血渍全部清去。做完这些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都快要贴到林清寒身上。   他目光幽幽垂眸看向面前的人,似乎是在看人的反应,表面上看着乖巧顺从,如果忽略林清寒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细线编织而成的弥天大网就好了。   林清寒连眼都没眨,背后的细线便被一团烈火全部烧尽。   “无趣。”   裹着灰烬的烈火从空中滑落,在那双幽黑的眼眸里照出点点星光。凌晏和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压低缠绵悱恻般落到人耳边。   “师兄原是要杀我的,怎么当时在密林里不动手?”   林清寒这才掀起眼皮看向他,面色依旧平静:“想起来了?”   “不全,只是窥得一点。”   凌晏和再次上前,略微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的脖颈,“师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从外人看来二人耳鬓厮磨好不暧.昧,唯有林清寒看到了少年眼中的阴鸷和森然,如同恶鬼凑到耳边跳脱地求问,但只要回答不对便会亮出身后藏着的利爪立刻将人毙命。   纤细的手指抬起,夹住了悬在脖颈侧的细线,而后略微用力便彻底斩断。   下一刻,手指压在了凸起的喉结上,凌晏和倏地止住了呼吸,幽黑的眼眸盯着面前的人,目光灼灼。   “我现在依然能杀了你。”林清寒挑眉看他,手指下压,逼得少年喉结滚动,呼吸急促,“但你现在不是我的狗吗?”   轻挑的声音落下,勾得凌晏和眼眸一沉。   那双桃花眼就这样直勾勾地看向凌晏和,所有的情绪展露在他眼前,勾得人不得不随着其节奏走,可等他真得追过去时,压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经撤去。   林清寒收回手,面色如常地看向四周,仿若方才的事情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站在他身后的凌晏和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残留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望向林清寒的眼眸中一抹黑色暗涌。   【即将进入关键剧情,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林清寒垂眸看着地上的法阵亮起,他抬手想要去触碰升起的屏障,却被一只手栓先截胡压下。   “抓紧我。”   灼热的大手从他的手腕处下滑,如同毒蛇一般强硬地挤进了他的指缝内,与他纠缠不分。   林清寒回眸,凌晏和正靠在他身边,发丝被厉风吹起,露出少年张扬的面容。   “别挽!”   “遭了!”   落子松看着古树周围升起的阵法步伐加快,边跑还不忘跟身后的女子告别:“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哥你等等我啊!”   旁边的女子看向阵法中央微微蹙眉,快步跟在落子松的身后,而她发丝间插着的一根木簪子却骤然消失,化作一缕明黄色花瓣飞向阵法中心淡蓝色身影上。   血红色的阵法乍现,而后黯淡下来。古树周围的人也早就没了踪影。   “遭了!”   苏檀从暗处跳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古树眉头皱得都要打成一个节了。   家主只吩咐他们将最有可能是天命真子的沈别挽和林晏除掉,没说让别的人进去!这下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苏萧面色同样难看,他看向矗立着的古树,目光一沉:“先向家主汇报此事吧。”   二人匆匆离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停在古树上的纸鹤。 第49章   “哎呦。”   落子松被身上的刺痛疼得连眼都没睁开便先嗷嗷乱叫起来, 等他手摸过自己完好的四肢后才睁开紧闭的双眼。   突然的光亮刺了他一眼,缓了一会他才看清面前的场景。   花朵绽放,芬香四溢。青草如茵, 翠绿欲滴。面前的大树枝叶繁茂,树梢枝头的片片树叶青翠娇嫩。跟那荒败的虚妄秘境完全是一副相反的模样,面前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啊!   落子松捂着酸痛的腰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一切:“终于能好好呼吸了,可憋死我了!”   慨叹的话刚落下,落子松就屏住了呼吸, 他怔愣着望向花海中站着的人。   那人一袭淡蓝色的衣服站在亮眼的花丛中不仅不素淡,反而让群花失去了颜色沦为陪衬。阳光打在人如玉般的面容上, 晃得落子松下意识揉了揉眼来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很快他就意识到, 眼前的人不仅不是他的幻觉,对方还在朝他走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如今芳龄才十八,若是告诉父亲自己想要和人婚配会不会被家法伺候?   不行不行, 他还要找大哥呢,怎么能在这里被美色缠住?!落子松坚定自己的内心啊!   落子松深呼吸几个来回, 确定稳住自己的道心后冷脸看向面前的人,而后彻底呆住。   对方站在他面前,清镌惑人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茂密的睫羽下清透的眼眸带着疏离淡然,偏偏眼尾上扬又给人平添了几分近人的笑意。   “公子可曾婚配?姓甚名谁, 家在何方?”落子松几乎是不过脑子地就吐出一串话,说完还呆呆地看向面前的人,就差把“我看上你了”这五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面前的美人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薄唇轻启。   “沈别挽。”   嗯???   落子松骤然僵住,他呆滞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见人并没有任何说谎的意思, 他彻底呆住,而后猛地后撤一步,指着林清寒,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是沈别挽?!那个嫉妒心极强看不得别人比他好的霸道公子?!那个给我大哥使绊子结果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的蠢货?!”   然后莫名跟我大哥双修的沈别挽?!   林清寒闻言微微蹙眉。   落子松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人。   他其实根本就没见过沈别挽,第一关时他被凌晏和吓得够呛下了比武台就走了,第二关他跟凌晏和他们的任务点隔了十万八千里。可以说和沈别挽完美错过,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尴尬的场面了。   完了完了!他怎么能当着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听说这人可是个喜怒无常的大少爷,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不会因为这件事拿他开刀吧?不对,就冲他刚刚那些话先杀他的应该是他哥才对……   可这人长得这么好看,他娘告诉他人美心善,他怎么也没办法将人和那个蛇蝎师兄联系在一起啊?!   哥,我理解你了,和这种人双修简直是件美事啊!   “这里并非是虚妄秘境,不可久留。”   话落,林清寒没再管他,提剑往古树那边走去。   落子松一愣,预料中的刀光剑影没有来,他手中捏着的法器顿时失去的了用途。他呆愣地看着愈来愈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沈别挽不仅没对他动手,还关切地告诉了他最安全的道路!   “沈兄,等等我!”   来不及多想,落子松立刻抬脚朝人离开的方向跑去。   林清寒站在古树下,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妖族禁地。   和虚妄秘境不同,这颗熟悉的古树没有出现在禁地中心而是出现在了禁地边境处。林清寒抬眸望向天空,隐约能看到阵法波动的边境,如一个大网将他们牢牢罩住。   林清寒打开面板点开了地图板块,一个简略粗糙的禁地地图浮现在他眼前,只是简单的标记了三个方位和中心处,其他的都被一团迷雾所包围。   看着那三个被标记出来的方位点,林清寒了然。   看来他们被分成了三拨人,按剧情发展凌晏和现在应该跟妖族皇女分在一起才对。   原文里进来的是沈别挽、凌晏和、凌远、落子松还有两个误入的弟子,并没有贺与知。看来是剧情发生了偏移。   这样就不太好办了,原文里从禁地活着出去的只有主角团的三人,但偏加进来一个贺与知。   啧,先去禁地中心等着和剩下几人混合吧。   林清寒收起面板,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旁边噤声看了许久不敢打搅人思考的落子松,见面前的人从思绪中抽身,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林清寒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朝东边走去。   “哎哎哎!等等我啊沈兄!”   被无视的落子松自知理亏,他连忙喊着朝人跑去。   林清寒没有拒绝和人同行,两人同行也并非什么坏事。   不,不是两个人,林清寒从袖中掏出一根木簪子别到了头上,那光秃秃的木簪子竟然开出了点点花骨朵,金黄的在阳光下十分闪眼。   是两个半人。   -   凌晏和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垂流直下的瀑布,清澈的泉水滑落坠在岩石上溅其飞扬的水瓣。   正是落子松给他的卷轴中所画的场面,那心诀就在此处。   凌晏和站起身,幽黑的眼眸环顾四周,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少年薄唇微抿,周身气场瞬间变得阴沉下去。   倏地,漆黑的眼眸转了转,往上看去。   长相明艳的女子坐在树枝上,乌金色的长衫穿在身上,将她衬得更加凌厉。丹凤狭长的眼睛望了过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   一阵风吹过,玄铁剑和长鞭相碰擦出刺眼的火花。   交锋而过,女子从树上下来长鞭握在手中,眉眼凌厉地看向凌晏和:“你身上哪来的妖气?”   “让开。”   阴冷的声音落下。   混着煞气的剑意斩出,楼霁月挥出长鞭,同时一道暗紫色的咒法飞出,直擦着凌晏和脸侧而过,瞬间便腐化出鲜血滑落。   一滴血珠悬在楼霁月的指尖,她略微挑眉,可眼中已有了杀意:“凡人?呵,看来仙界那群伪君子了。”   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漆黑的眸子如寒星坠落,整张脸都阴郁下来。   白玉制作的鞭子不留余力地挥出,寒冷刺骨的鞭尾直直的刺向凌晏和的面门,侧身躲过后长鞭被拉回,而后再次挥出。   鞭花交错纵横,一鞭连一鞭混着化神后期的威压,让人眼花缭乱避无可避。   很快黑色劲装便被鞭尾扫出一道道破痕。   不相上下的剑意同时挥出,裹着悚然的杀意和骇人的煞气直逼得楼霁月往后退去。   漆黑的长剑如同毒蛇吐信,又如恶狼嘶吼,破风而至,直取人心口的位置,杀意如同狂风海啸般袭来。   楼霁月蹙眉,不再小瞧眼前的只是元婴后期的少年,她手心凝聚灵力,十成的功力注入到白玉长鞭中,然后被她猛地挥出。   凌晏和神色阴戾,目光冰冷。玄铁剑被他紧握在手中,而后毫不留情的挥出。   两股强大的灵力冲撞在一起,巨大的波动竟是将飞流而下的瀑布都硬生生地劈开,连半点水都流不下来。   长剑直冲楼霁月脖颈处时,凌厉的鞭尾也直取凌晏和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强大的灵力从二人中间涌出,硬生生打断了针锋相对的场面。   “咣当——”   凌晏和倏地垂下眼眸,心口的金色符文显现出来。   而楼霁月则死死看向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眼尾染红,看着凌晏和的眼神都染上了怒意。   “阿兄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先前满身戾气的少年蓦然平息下来,幽黑的眼眸往向地上的玉佩,眼底闪过浓郁的不解和迷茫。   迎着楼霁月几乎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凌晏和缓缓蹲下来,修长的大手伸出,缓缓去碰地上的玉佩。   手指与软玉相碰的瞬间,过往迷失的一点片段如同卷轴般在他面前打开。   “拿着这玉佩不要丢掉。”   青衫拂面,熟悉的清香,模糊的脸,抵过来的半块玉佩。   “我记得教过你,任何人都不可信任,包括我。”   悬崖之上,温热的鲜血从额角滑落,他却固执地伸出手想要去拉悬崖边上的人,但对方全是勾勾手将他猛地拉过一把推下悬崖。   失重的感觉,从而过划过的刺耳风声,和那张看不清的脸。   玉佩出现一丝裂痕,滔天的黑雾瞬间从少年的身后涌出,楼霁月看着面前的黑雾微微蹙眉。   “魔气?你是魔修?”   可蹲在地上的少年早就没有回应她问题的理智,眉心处的心魔印若隐若现,竟然隐约有强行突破银白印记的势头。   蔓延过来的黑雾混着悲哀和恨意直直朝着楼霁月裹来,她是妖族,妖族对魔气比凡人更为敏感,几乎是黑雾涌出来的瞬间便让她后撤两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悬在空中的黑雾如同罗刹降世,正趴在少年肩头隐约有将人吞噬的念头。   按理说楼霁月不该管的,这禁地内设下的阵法本就是压制魔修的,面前的少年就算彻底入魔也不管她的事。   可看着地上的熟悉的玉佩和少年心口处散发出来的熟悉灵力,楼霁月倏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眸中的悲伤犹豫全部一扫而空只剩下坚决。   长鞭挥出眨眼的功夫就将地上的玉佩卷走,少年兀地抬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彻底沉了下去,只看了一眼便让楼霁月汗毛耸立,整个人都应激了。   “还给我。”   阴冷的声音混着强大的煞气直冲楼霁月而来。   挥出的灵力根本无法阻挡,甚至不知何时一根无形的细线竟然缠到了她的脖颈上,猛地收缩将她压在石壁上。   下一刻,凌晏和已经站到她面前,一只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看她的眼神没有实质,如同在看一团死物。   血气涌了上来,楼霁月却兀地一笑:“也算阿兄没有白疼你,你这般惦记他。”   “蠢货,赶紧醒醒,别让我阿兄平白费心头血给你设下这护心咒。”   心口处的符咒和刻字渐渐发热,烫的少年微微蹙眉。   “凌晏和。”   温润平静的声音落到凌晏和耳畔,阴黑的眼眸一颤。   涌出的黑雾逐渐回笼,赤红的心魔印渐渐隐去。   失去了压制后,楼霁月猛地喘了一口气,看向凌晏和的目光更加复杂古怪。   “你说他是你阿兄?”凌晏和垂眸看过来,眼眸深沉。   楼霁月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对,阿兄百年前自请离开妖界多年没有踪迹。他法力高深不会出事,但没想到半年前阿兄的长明灯灭了。”   长明灯可以看人是否活着,灯灭则人死。   凌晏和握着玉佩的手捏紧,指尖用力得泛起白色。   “我没想到再次见到阿兄是在你这。”楼霁月说着不甘心地看向凌晏和,眼中还带着嫌弃和怨恨,“阿兄竟然会在你这个废物身上下了护心咒,还给了你全部妖力。你是不是蛊惑了他,给他下了什么蛊?”   蛊?凌晏和微微蹙眉。   楼霁月见人不答也失了往这方面说的兴致,再多说有什么用?   “阿兄怎么死的,他与其他妖族不同,不会轻易丧失性命。”楼霁月沉声问道。   闻言,凌晏和眉头皱得更深,失去记忆的烦躁涌了上来,将他那双眼眸染得更加阴鸷。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楼霁月瞬间就被这句话点燃,她倏地揪住凌晏和的领子,根本不去管方才被人怎么按在墙上,她现在恨不得将人直接按到泉水里淹死!   她阿兄几乎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面前这人,结果对方竟然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不记得了?!   可当她望向少年那双黑眸时又突然顿住。   烦躁和被戏耍的愠怒,以及先前少年看到玉佩差点走火入魔的场景在楼霁月眼前交织重叠,攥着人领子的手渐渐松开。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楼霁月再次发问,回应她的是更为阴郁的目光。   算了,阿兄这般护着他,她总不能在真违背了人的意愿将人溺死在河水里。   楼霁月烦躁地朝人挥了挥手:“跟着我,这禁地内有个地方可以帮你恢复记忆,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那几个同你一起误入此地的人。”   说罢,她便径直朝着西边走去。   凌晏和站在原地,眼眸落在手中的玉佩上,温润细腻的触感。   那些片段里的是“沈别挽”吗?他失去了不止一段记忆?   为什么记忆里的他那么痛苦?   密密麻麻的念头啃食着冰冷坚硬的石心,异样的情绪充斥在凌晏和的心头,让他分不清看不懂。   -   “沈兄,沈兄你等等我啊。”   落子松边喘气边快步朝林清寒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清寒话少只赶路,落子松不是个能沉稳下来的性子,走在人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他也不祈愿林清寒能给他什么回应,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说些话他根本压不住心里的恐慌啊!   “沈兄,我觉得你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刁蛮。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原先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路走来我是真觉得你人很不错。”   连他大哥都会嫌他话多让他闭嘴,林清寒跟他走了一路竟然一点嫌弃的意味都没有,甚至还会在他有危险的时候提醒他。   这简直是绝世大好人啊!   落子松现在心中给大哥凌晏和鞠躬请罪后继续跟林清寒搭话。   “沈兄,我真心觉得你该管管外面那些随意污蔑你的人,不然你这风评受损也太冤枉了。”   落子松打抱不平着,忽得一阵白雾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沈兄,这地方什么时候起雾了?”   没有回答。   落子松一怔,就算林清寒不喜欢回话但总有对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的。   但眼下,什么都没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落子松倏地看向四周,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林清寒的影子。   白雾之中,一团火苗摇曳着散发着微弱的光。   林清寒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白雾,手中的火焰不断能帮他照亮前路。   这团白雾出现的古怪,连他都没有察觉。   他和落子松走散了。他并不担心对方,主角团的人运气总归不会太差。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快走出去。   白雾弥漫,林清寒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湿润的空气将他长长的睫羽都坠上细小的水珠。   忽地,巨大的银水镜子出现在林清寒眼前。   银质波浪的水面正印出林清寒身影,同时也拦住了他的去路。   剑意划过,如同斩在水面上,半分伤害没有留下。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水镜,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碰到水面的瞬间,世界颠倒,他的思绪灵魂被毫不留情地拽进了水面里。   纯白看不见边际的空间,林清寒掀起眼皮便看到了地上停着的一只麻雀。   “宿主你好,这是我创下的独立空间,可以隔绝主神的检测。”   “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时空管理局的137289号工作人员,也是你口中的系统。”   林清寒看着地上说话的麻雀微微蹙眉:“你一定要变成麻雀吗?”   话落,面前的麻雀变换了身形,一套桌椅出现在林清寒面前,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影。   没有面容没有性别像是服装商店里的白色模特。   “找我什么事?”林清寒坐在了对方准备好的椅子上抬眸问。   “或许我应该先为你介绍一下。”虚影僵硬地抬起手,面前出现一块巨大的面板,上面显示着“时空管理局”三个字。   “按照你那边的观念,宇宙中存在无数个星体。在我们这则对应的是无数个时空,每个时空内存在不同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他们的秩序和发展方向以及结局,但因为未知因素有些世界偏离既定的轨道引起时空紊乱。时空管理局便是维护时空稳定而建立的。”   “关于世界偏移程度来进行分类,交给不同的部门进行处理。我在可控区,分到这里的世界偏离轨道程度在25%左右,只需要修改或去除某个不确定因素才能让世界回归正常。但我们无法直接参与到世界中,必须通过媒介间接纠正。”   林清寒轻笑:“所以,你们便去各个世界抓人来维护其他世界的稳定?”   虚影看着他:“不,是选中。我们进行推演对所有时空进行筛选,被选中的人将会被投入到匹配的世界中。”   “这和抓有什么区别吗?”林清寒目光冷了下去,“都是违背个人意愿的强迫行为。”   虚影顿了一下似乎在反应林清寒的话:“个人意愿是人类主观的行为,涉及感情思考多维度,我无法进行准确的检测。选中的人会在帮助纠正世界后根据检测推断给予对方最需要的东西,比如宿主你幼年失去失去双亲按照既定的轨道进入社会,二十五年没有杰出成就,属于普通人。百亿奖金是我们根据你的经历推断出的你最需要的东西。”   “这有利于你改变生活质量,提高幸福指数。”   “你说这些是让我好好完成任务不要多管闲事?”林清寒微微挑眉,目光不算友善。   “不,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没有情感的AI声音落下,林清寒嗤笑一声:“主动权并不在我这,平等的才叫交易,其他的都是逼迫。”   虚影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而后它抬起手指,一个光点飘到了林清寒眼前,霎时间变成了两个物件,一个红色的印章和一个蓝色的钥匙。   【印记之章(1/1):印章刻下印记永存,获得印记的人将会记住宿主的名字和所有记忆,并清除其他痕迹】   【遗落之钥(1/1):记忆的匣盒盖上上锁,会将记忆封存无法打开】   一个无视完成任务脱离卡点的清除环节可以帮助他获得一个忠实的下属,一个可以任由他选择清除一个人脑海中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属于系统的能力,就这样落到了林清寒手中。   “在你们人类眼中进行交易前应该先试好?”虚影说,“这是我的诚意。”   “下了血本。”林清寒点评,他看向面前的虚影,眼眸渐渐平静下来,“这些能力可以世界对你的束缚吗?”   “可以,这是主神给我的权利,在你们那里或许这叫‘特权’?”虚影发出AI独有的笑声,“现在我把这个特权给你,你愿意和我进行合作吗?”   很有诚意的话,巨大的橄榄枝,递到了林清寒面前。   那双桃花眼垂下来,密而长的睫毛如蝶翼颤抖遮住了他的情绪。白色空间里安静下来,虚影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情绪的AI可以根据数据库对人类进行性格分析。   但林清寒身上的数据确实一串乱码,它无法对这个人进行分析和判断,这个世界真正的未知因素坐在它的对面。   过了好一会,林清寒从思绪中走出来,他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虚影,“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关于主神关于你。”   属于他的数据瞬间消失,没有人能预测他的选择和决定,真正独立真正不受控制。   “好。”虚影回道。 第50章   “主神是什么?”   “按你们的说法, 是我的上司。它可以勘测每个员工的工作进度,但同样我们可以进行‘摸鱼’,就像现在我创造的这个独立空间, 它检测不到。”虚影如实道。   “上一个身份时为什么没有来和我交谈?”林清寒问。   “我们在世界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因为世界对我们有排斥性,我们只能寄存在宿主的意识层面进行简单的交流。但我的能量被瓜分出去,所有的能量只能用于支撑关键的运行无法多出自我意识和你交谈。直到你开启第二张角色卡,被分出的一部分能量重新回归, 除去必要任务外我获得了可以偶尔和你进行交流的自我意识。”虚影回道。   林清寒微微挑眉:“为什么?”   “很抱歉,我无法对此做出回答。一般每个工作人员在被投放到世界进行检测和指引任务时只会存在一条密令, 但我的程序里存在了两条密令。”虚影看着林清寒, “一条是,帮助你;一条是,阻止你。”   “不是维护世界稳定?”林清寒追问。   “不是。”虚影终于抛出了最后的底牌,“我和你一样失去了‘记忆’, 一段设计两条密令投放时的对应编码。被瓜分出去的能量同样与失去的编码有关。两条密令存在我的程序中,它们相斥但我必须遵守, 但一个程序只能存在一条密令。两条密令运行下去我会被世界清除。”   “所以,你要和我进行交易,需要我帮你找到失去的编码,除去其中一条密令?”林清寒半眯着眼。   “是。”   “哈。”林清寒低笑一声,“你的行为都是基于密令而行动?”   “是。”   “那你基于哪一条密令呢?”   “两条。”   “听起来像个定时炸弹,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行为哪个是有利于哪个是加害于我,和你合作会很麻烦。”林清寒垂下眼眸,长密的睫羽遮住了眼眸里的情绪。   “风险与收益并存,似乎是你们常说的话。”虚影看向林清寒,“我的数据库告诉我, 你是一个爱赌的人,这样和你进行谈判成功的概率会提高50%。”   “最终你算定的成功概率是多少呢?”林清寒挑眉问道。   “50%,你是个不可控的因素,数据库无法对你进行准确的分析。或许两条指向你的密令并不是偶然,你很危险。”虚影如实回答,客官地描述着林清寒。   林清寒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听起来像是不信任我。”   “只是客观描述。”   林清寒窝在椅子里轻笑两声:“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你答应了?”   “不,作为交易对象我需要知道交易内容。”   虚影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完成暗线任务。”   “为什么?”林清寒看过去,眼眸里笑意敛去。   “我的程序里暗线对应的是你的权限,足够的权限后你会获得完整的记忆,相应的我会获得失去的编码。”虚影回道,“但这只是我的推测,或许权限背后是毁灭。”   “暗线任务的基准是什么?”   “不清楚,这是密令编写的程序,必须输入相应的密钥后才能得知。”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我交谈,你可以继续引导我,逼我完成暗线任务,像上一个身份时那样。”林清寒半眯着眼发问。   “这是数据库开始给的最优方案,我已经按照这个方案给你发布了对应的能力。”虚影坦诚地说。   林清寒并不意外:“最开始?你现在放弃了这个方案?”   “是的。”   “为什么?”   面对林清寒的追问,虚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一段影像。林清寒抬头望去,微微蹙眉。   画面上是一片炼狱,人界仙界妖界魔界均是血红一片,同类相残相杀,残骸遍布在大地上,称作是世界末日都不为过。   血月凌空,而在那天上的正有一个男人垂眸看着地上的惨状。他高高在上,有腾云驾雾的能力,身上穿着尊贵无比的华服,应当是救世主才对。   可偏他身上煞气横空,眉间的心魔印赤红无比,站在血月前成为了炼狱的主导者。   幽黑的眼眸忽地抬起,和外面的林清寒对视,熟悉但有陌生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少年气,看万物如死物,看他亦如是。   在煞气铺面而来前,影像关闭。   “这是?”林清寒目光冷了下去。   “世界偏移的结局。”虚影开口,“这个世界的未知因素,导致偏移轨道的关键,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所以呢?这和你放弃方案有什么关系。”林清寒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乎世界如何。   虚影看着他:“这样的未知因素我们没办法进行清除只能进行修改,因此才选中了你。我们希望你能扮演反派让主角惩恶扬善,走向世界正轨。”   “正轨,呵。”林清寒冷嗤一声,“所以,你开局让我抽的角色卡三张都是反派对吗?”   虚影一顿:“是。因为数据库检测,你只会终于自己的决定,任何强行安排给你的指令你不会遵守。”   林清寒点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个:“难为你了,煞费苦心做这个局,效果很不错。继续说。”   “但在你脱离卡点后,主角心态发生了巨大偏移,数据库无法进行任何预测,导致这一切的源头是你。”虚影继续说,“继续下去世界轨道依然会偏移,引起主角心态偏移的因素应该被除去,否则世界会重启,你将再次进行任务进度直至世界回归正轨。”   “但两条密令相冲,在世界重启前我就会提前崩溃,偏移轨道的世界如果不能及时重启主神会选择暂时关闭这个世界,无法离开的你会暂时被封存世界里。这是没有过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再次打开会怎么样,你可能会和原来一样,也可能彻底迷失忘记自己的来处。”   “所以,我需要你在完成暗线的同时,清除引起主角心态变化的因素。根据数据库分析,是一种独属于你们人类的情感。”虚影如实道,“继续逼迫你完成任务的概率是0%,和你交易完成任务的概率是100%。这是数据库给我的最新方案,和你合作。”   林清寒垂下眼眸:“听起来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完成暗线找回记忆你找回编码,同时我完成全部任务修改未知因素,世界回到正轨,我们都有个happy ending。”   “如果主神没有发现你我的交易的话。”林清寒轻笑,“你们这个时空管理局看起来很没有人权,根本不管被抓来纠正世界的人的死活,你们员工也是一样。如果它发现主角偏移的原因在我,估计它会直接除掉我。你也一样,两个密令加身也是不可控因素不如一同除去。”   “你害怕它发现你身上的两条密令,你需要解决这个东西,解决的方法需要我完成暗线获得权限帮你找到遗失的编码。同时作为引起主角失控的因素,我也需要你替我在主神那里进行伪装和隐瞒。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死活都牵连在凌晏和身上,只有他回归正轨我们的交易才是有效的,我们才能活下去。”   “一旦不能,我们就会被主神发现死路一条。”林清寒靠在椅背上,神情不明语气轻挑,“风险很大的赌局啊。”   “你说的很对。”虚影点点头,看向他,“那你要赌吗?”   没有质感的声音落下,林清寒站起身来。   “我推测暗线是大纲背后的东西,藏于既定轨道下的剧情。”   虚影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继续分析凌晏和多余的情感是什么,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同时继续屏蔽主神。”   “好。”虚影点头,“之前有件事没告诉你,这个地方屏蔽了主神,一切它做出的决定这里都无法接收,已经做过的决策会在这里背削弱。根据数据库的分析,在这个禁地里你能得到暗线的关键信息,多加小心。”   “他会在这恢复记忆?”   “如果时间久的话,会。”   “我知道了。对了,我不喜欢你那一串数字,改个名字。”   虚影有些为难:“名字对我没有意义。”   “能让我和你交流起来更方便,这就是有意义。”林清寒轻笑一声,“我们那像你这样的AI都叫小爱小艺什么,你就叫小统吧。”   话落,白色空间内已经没有了林清寒的身影,虚影独自坐在桌子前。   “小统?听起来并不友善。”   白雾散去,蹲在角落里的落子松戒备地看着周围。   他已经在这白雾里走了很久了,结果还是在原地打转,索性他随便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蹲下直直盯着眼前想看什么到底是什么邪物出来。   眼见白雾将要散去,落子松已经把顶尖的法器攥在手中,看着朝他走来的身影,他已经开始催动法器。   “妖物!我告诉你,这法器可以斩杀世间一切邪物,请你立刻放下屠刀,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颤抖的声音落下,落子松紧闭着眼睛,将法器高高举起。   忽地,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法器上,法器没有反应,落子松心一沉。   完蛋了,这法器竟然是个假货,看来他今日是要折在这里了。可恶,他还没有和人好好体验合欢宗法呢!   “法器的符文没刻完。”   熟悉的声音落下,落子松倏地睁开眼睛,在看到面前的林清寒他鼻头一酸,猛地上前将人抱在怀中。   “沈兄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这白雾太吓人了你去哪了?!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你不要突然离开我,要不我变成纸人挂在你身上吧,好不好沈兄,求求你了呜呜。”   一阵冷风吹来,落子松缩了缩脖子,抱着怀中人的手更紧了:“沈兄你有没有觉得周围有点冷?我这有火系法器给你取取暖吧。”   “这也是你们仙界的人?”楼霁月眉头紧皱,看着抱着跟木桩的落子松神情古怪,眼神中带着不屑和一些怜悯。   “别挽,你没事吧?”贺与知想要去拉林清寒的衣袖,被人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   听到周围人的交谈声,落子松才渐渐睁开眼,在发现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块巨大的木头后,他“啊”地大叫一声,猛地将东西甩了出去。   “好好一个沈兄怎么变成木头了?”扔掉后落子松还有些诧异地问。   “什么?”   阴冷的声音落下,落子松一个哆嗦,僵硬地回头,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张有些阴沉的脸。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挠了挠头发:“哈哈,没有哥,我做梦的,我就是要抱木头才对,抱木头嗯。”   完蛋了,他哥面前说想抱其情人怎么办?   在落子松纠结的过程中,凌晏和早就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幽黑的眼眸看向两步之外的林清寒。   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楼霁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是打算在这住一辈子吗?”   “抱歉,请问姑娘是?”贺与知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楼霁月。这里是虚妄秘境的背面,我们妖族的禁地。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禁地不容外人,两天之内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如果两天内没有及时离开呢?”落子松好奇地发问。   楼霁月冷哼一声:“那你们便会被这里的阵法同化,成为镇守这里的一部分。”   “镇守?那你为何没事?”落子松蹙眉似乎并不相信。   长鞭骤然出现搭在了落子松的后脖颈上,楼霁月大手将鞭柄和鞭尾齐齐握住,用力将惊恐的落子松拉到她面前来。   “我是妖啊,这阵法对妖无用。”楼霁月说着半眯着眼,眼尾拉长变红,鼻梁上出现两个细小对称的黑痣,惑人勾魄,是九尾狐妖。   落子松蓦地瞪大了眼睛:“你好漂亮啊。”   此话一落,周围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原本想恐吓的楼霁月眉头紧皱,看着落子松的眼神欲言难止。   “请问姑娘,要怎么离开此处?”到底是林清寒淡声开口,打破了僵局。   楼霁月对仙界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气,正想冷声开口,却又倏地顿住。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对方一身淡蓝色的衣服眉眼微抬,熟悉又陌生的眼眸看过来,让她有些晃神。   “此处是我妖界世代镇守的禁地,每五十年替换一次,算你们好运两日后禁地开启,只需往北边走到达通天塔便可离开。”楼霁月偏过头,语气冷硬,但倒也解释清楚。   “通天塔?”贺与知抬头看过去,除了原处的古树并没有较高的建筑。   “通天塔隐于阵眼处,唯有结界开启当日才会出现,你们只有两日时间去赶路。”楼霁月开口,“通天塔只会开启两个时辰,时辰到了便会自动关闭。”   “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林清寒问。   楼霁月看向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怀念:“不,我兄长死了,我需要在这里镇守一百年。”   “节哀。”林清寒垂下眼眸。   “无碍,赶紧赶路吧,我送你们到通天塔。”   话落楼霁月走到前面带路。   “走吧,别挽。”   林清寒没有动,而是将目光落到一旁一言未发的女修身上。   “哎?你也进来了?”落子松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他走上前围着人打量了一下,“你是不是没听清我最后一句话啊,还真是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你认识他?”凌晏和看过去,略微蹙眉。   “对啊。哥你让我去古树那等你的时候我碰到了她,她叫齐娩,齐家旁支的一名修士,不会说话。当时她正遇魔物我出手帮了她想着给人带到安全的地方,结果看到那法阵和站在法阵里的你,我一着急没交代清楚,她可能跟着我过来了。”说道这里,落子松再次朝齐娩道歉。   齐娩摇了摇头,抬手用法力在空中写下一句话:   “谢谢你,我不介意。”   “既如此,便一起同行吧。”   话落,落子松便跟在齐娩身旁,似乎是在安慰人。   林清寒本和贺与知同行,他正打量着四周,忽地脚腕什么东西拽了一下,而后柔软的东西在他脚踝上轻轻摩挲。   “贺兄。”   “嗯?”贺与知抬头看去,便看到林清寒半眯着眼,嫌少情绪外露的模样,“你先跟他们一起走吧,我有事要办。”   话落,林清寒停下来转身看向队伍末,贺与知微微蹙眉,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少年眉眼轻扬,看向他时带着只有二人才清楚的志在必得。   “做什么?”   凌晏和收回目光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师兄,不觉得她眼熟吗?”   林清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队伍前面的楼霁月,眼眸转了回来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在试探我?”   “师兄还记得当时怎么把我推下山崖的吗?”凌晏和凑近了,身上独有的压迫感袭来,漆黑的眸子垂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不肯放过对方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想要还回来?”林清寒掀起眼皮,语气平静得有些过了,“杀我一次不解气可以动手第二次。”   凌晏和倏地蹙眉:“我杀过你一次?”   “记忆都没恢复瞎问什么。”   那双眼眸依旧水波不兴,看向凌晏和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冷漠得像变了个人一般。   冰冷的如针一般刺了少年一下。   “你在隐藏什么,上一次你瞒我给我了护心咒和全部的妖力,这一次呢?”凌晏和步步紧逼,可林清寒依旧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像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足让他看上一眼动一动心一样。   对方是铁了心什么都不说,比平时更心硬。   不作为的行为几乎如一把火瞬间将少年杂乱的思绪点燃。   凌晏和眼眸一暗,他猛地地拉住人的手缓缓放在心口,语气沉了下来:“即使留下刻印,你依然要瞒我,对吗?”   “想杀我,为什么要下护心咒?”   “不杀我,为什么又要推我下山崖?”   “你隐在雾里,一举一动都披上外皮,你的所作所为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的试探已经全然变味,若即若离摸不着头绪的举动终于激起了少年心底的气性,呼之即来招之即去,被人玩弄于手掌中却连对方内心的一角都挤不进去。   他站在对方铸就的城墙外,不能靠近半步。   试探,询问,甚至是质问,都无法激起面前人任何的情绪波动,对方就像完全闭合的瓶子,在大海上漂泊拍打,连半点海水都挤不进去。   失去记忆的烦躁,心中异样的感触,和对方突然的变化终于扯断了少年那名为理智的线。   凌晏和倏地拽住林清寒,不顾人的神情大跨步将人拽到了岩石后面狠狠压在石壁上,周遭戾气横生。   “林清寒,你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脱口的称呼让少年皱眉,但他来不及细想,面前毫无波澜的人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的那双眼眸终于被他的话引起了阵阵涟漪。   “我要做什么?”林清寒重复了一下,语气古怪,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你要做什么呢?逼问我是真的想得到答复,还是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你也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隐瞒的事情你做的很少吗?”   少年呼吸一滞,看向他时带了几分戒备和凌冽。   “失控的感觉不好受吧。”林清寒轻笑一声,但眼底半分笑意没有,“被不知情的人操纵情绪很愤怒,事情脱离掌控很着急。”   “被按在水里想要挣脱逃离,以为看到水面上的光离开后就获得自由,结果奋力游出水面却发现那不过是鱼缸上的一排霓虹灯。”   陌生的词汇让凌晏和皱起眉头。   一双手慢慢摸上凌晏和的脸,轻嘲的话落在他耳边。   “真可怜。”   本就翻涌着的大海因为这一句话掀起狂风骇浪。凌晏和垂眸看着被压在岩石上的人,目光狠厉愠怒涌了上来。   林清寒就在那吃人的目光中凑了上来,两人鼻尖相贴,亲密无间,可偏偏一人眼中带恨带怒,一人眼中轻蔑不屑。   “林清寒,你很危险,不该留。”   凌晏和语气冷了下来,半威胁地看着面前的人,不再轻视不再打量,是看对手的敬畏和戒备。   【当前仇恨值:48】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林清寒嘲笑一声慢慢扬起头,他吻住了面前的少年,柔软的唇贴上来时不带任何温度甚至有些发凉。   少年的呼吸瞬间乱了起来,抓着人肩膀的手骤然攥紧用力,紧绷的弦“啪”地断掉,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将他浮出水面清晰的情绪和选择一口气又按了回去。   他不自觉地想要敲开人的唇齿,想要探进去,看看这人到底在瞒他什么。   可先前还温情着的人却猛地将他推开,那双桃花眼里看向他时带了些凉意。   “在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前别来试探我。”   缠绵的气氛被人一刀挥断,不带半分留恋地抽身,徒留少年站在原地有些怔愣地看着远去的背影。   凌晏和站在原处,罕见地大脑有些空白,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上自己的唇角。   轻微的刺痛感传来,他的唇被人咬破了。   对方的话在他耳畔回想,一句一句砸在少年心头,如同抛下来的绳索,少年攥紧攀爬,终于在围墙的缝隙窥得了对方内心的一角。   林清寒生气了。 第51章   妖族禁地实在不像名义上的禁地。   碧蓝如洗的苍穹, 满天白云悠悠飘荡,绽放开来的花树,艳丽多彩的花瓣随风飘落, 拂面闻香,所踏之处仙气昂然。   跟虚妄秘境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像这禁地才是真正的秘境一般。   “这地方也太美了,哪里是禁地,简直是仙境!”   落子松伸手想去拽旁边的花闻个香气, 长鞭横在他面前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背。落子松“嗷”一嗓子退出三两步远,不满地看向动手的人, “不让摘就算了, 你打我做什么?!”   出手的楼霁月横了他一眼:“这禁地的一草一物都是阵法的一部分不能碰,碰了你就必须代替它,你若是真想留在这里大可去摘。”   阵法玄妙,一花一草都是阵的一部分的并不多见, 这种多是大阵,落子松只在古籍里看到过。   “这么严重,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阵。”落子松揉着被大红的手心中也没了怨言,“这地方有什么邪物需要这么大的阵法压制?”   楼霁月冷嗤一声,朝落子松勾了勾手。   “做什么?”落子松走过去,被人拉着看向旁边的花树。   “去碰它一下。”话落,落子松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不能碰吗?”   闻言楼霁月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抬手一推。落子松本就没什么防备,被这么突然一推重心不稳,立刻就扑向面前的花树。   眨眼间,那养眼的花朵变成带着尖齿的怪物不断地抽长直冲落子松面门而来。   “啊!”   长鞭绑住落子松的腰, 在尖齿就要蹭到他脸颊时,猛地一勾将人拉了回来。同时,那花树在伸长一段距离后似是受到了什么束缚眨眼的功夫就变回了原本无辜纯洁的模样。   而安全下来的落子松惊魂未定地看着突变的大树,整个人都炸了毛:“这这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种邪性没有灵智的东西只有魔界才有,甚至魔界的花草树木都是长得一脸凶相不好惹的模样,哪有跟这花树一般伪装得人畜无害,内里血腥残暴。   林清寒看着身边的柳树,轻轻抬手靠近柳枝,对方像感应到什么柳叶变尖变细朝着那靠近的手指缠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只是稍微撤远一些,在阵法压制前柳叶还是刺破了指尖,刺目的血珠涌出。   “别挽。”贺与知微微蹙眉从袖中拿出一张帕子抬手替人按住,一旁略微向前的凌晏和又退了回去,眼眸垂了下来。   而林清寒并没在意手上微不足道的刺伤,他的目光落在那柳树上:“煞气入体,这柳树已变成魔物,只是在阵法的作用下保留了原本的模样,障眼法而已。”   话落,楼霁月看了过来,微微挑眉:“你说的不错。”   “这里面压制的邪物我也不清楚,但应该很邪。这存在的阵法只是压制它不能将其净化,需要每五十来守着也是为防意外。这邪物的煞气太重阵法已被侵蚀,最多再撑个一百年,邪物就要破土而出。”   林清寒收回手,看了过去。   “什么?!这玩意还能出来!那出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落子松瞪大了眼睛。   楼霁月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这事妖界和仙界都已知晓,如果百年都没找到解决办法,那就只能等它破土大家一起死。”   见对方不是开玩笑,落子松打了个寒颤,安慰自己:“肯定能,仙界妖界这么多人难道解决不了这个事情吗?”   楼霁月只是冷笑并没有说话。   若真有办法,估计在侵蚀大阵时便已想出,何苦拖了一个又一个五十年?   林清寒垂下眼眸,脑海中显现出系统曾给他看过的炼狱场景,或许当时也有这邪物的参与。   “想这些没有用,赶紧离开。”   “在想什么?”贺与知和林清寒并肩耳语。   “想大阵。”林清寒如实道。   贺与知轻笑:“百年足够有能人异士出世,这邪物保不齐还要被压制。”   闻言林清寒看过去,便发现贺与知说这话时正看着他,“你认为那能人异士是我?”   贺与知点头:“你天资高悟性好,如今已经是化神后期,继续下去未必不能摸一摸天,到时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若林清寒真是沈别挽,真的有“继续”的可能的话,或许真的会拍一拍胸脯像个被上天眷顾许久的天之骄子应下这句话。   “你对我太信任了。”林清寒收回目光,淡声道。   听了他的话,贺与知只是轻轻摇头:“因为别挽你向我证明过,你有救世的能力。”   林清寒并没有什么反应,贺与知对沈别挽几乎是无底线的纵容和无条件的相信,这种话不过是捧捧他而已,不必当真。   “你啊,什么时候能把我说的话当真。”   贺与知见人不在意的模样有些无奈,但他确实习惯了对方这样,见状也转了话题,走在人身边两人并肩看起来十分顺眼。   “哥,你不觉得沈兄旁边那个人话很多吗?”   落子松先前是跟在楼霁月旁边的,被人吓了这么一遭退到队伍后面跟凌晏和并肩,正好看到前面二人的动作,越看他越不顺眼。   这个叫什么贺与知的怎么和林清寒这么亲近,他的嘴都要贴到人耳朵上了,这正常吗?!   “你话也很多。”   毫不留情的评价落了下来,落子松倏地停住脚步,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凌晏和,一副被辜负了的模样,“哥,我这是在点你啊!”   凌晏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见状落子松愈发觉得自己报的这个大腿实在是太过榆木脑袋,那贺与知的心思都要刻在脑门上了,他大哥竟然能容忍这么一个人在他情人身边如此亲密地待着,难道不怕被撬墙角吗?   想到这里落子松感觉一个重担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不能让他哥被人撬墙角,更不能接受是林清寒被撬走。   于是他将先前被人明讽的事情抛之脑后,义无反顾地上前两步凑到凌晏和旁边:“哥,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二人走得有点太近了吗?”   凌晏和偏眸看他,眼中情绪冰冷,似乎在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懂后落子松更觉得心寒,他大哥是真的一点情爱都不懂:“他们走得近说明沈兄更亲近对方,他更信任对方,哥你应该有危机感才对。”   终于,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半眯起来:“信任?”   落子松立刻抓住这点反应狠狠点头:“对,就是信任!你看他们这般亲密无间,说明沈兄愿意跟他接触,愿意跟他亲近,这不是信任是什么?”   “呵。”凌晏和冷嗤一声,“不见得。”   见人不开窍,落子松又气又急地问:“那哥你和他亲昵到哪一步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妥当,两人都双修了没有比这更亲密无间的事情了,他正想换个说法,便见凌晏和转过头来看向他。   落子松一愣,目光不自觉地就在人脸上打量起来,最后定格到对方唇角处的伤口。   “这是什么?”落子松怔愣地问。   凌晏和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他也没有回应他。   暧.昧的痕迹,凌晏和甚至都没有用法力消掉!落子松倏地站在原地,想起一开始时两人掉队他还打算去找,但看到林清寒的身影后他便没了担忧,继续跟在楼霁月身后。   他在这给他哥担心,结果俩人背着他做那种事情!他哥还一点都不遮掩!这哪是不开窍,这是根本就不在乎贺与知做什么,反正林清寒肯定不会被抢走。   这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啊啊啊!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情了!太过分了!”   高扬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里。   “落子松,你瞎叫什么?”   在楼霁月异样的目光下,凌晏和抬眸,便看到一直走在前面的人终于回过头来。   对方面色平静,视线短暂地扫了过来,如一片羽毛轻轻擦过,最后落在了落子松身上,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幽黑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嘴角的痕迹眨眼间便被消去。   -   如画般的仙境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场景,面前一座石门矗立着,阻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路。   “这是什么?”落子松看着有些年代的石门问道。   楼霁月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她抬手将令牌放到凹槽中,石门缓缓打开。   “离开的路,前面不会再这么顺畅。”   石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静谧的森林,和门口放的巨大铜镜。   “前往通天塔的道路被下了三道障碍,就连我进来时也受了伤,这条路是问心路,心有杂念便会被强行拉入幻境。若能在幻境中心智坚定还可破除,若不能,呵。”楼霁月止住了话头。   落子松没听懂,探出脑袋发问:“若不能会怎么样?”   “永远留在这里。”   落子松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地发问:“若我真的被拉入幻境怎么办?”   楼霁月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问心路不会难为蠢货。”   “人正常的恶念并不会被多加难为,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强行将你逼出。唯有心怀邪念接近魔修的地步才会被幻境缠住,其他的大阵也没有这多的法力去浪费。”   “你们这些修士大多都没这个问题,最多就是耗些时间。”   林清寒略微挑眉。   主线剧情终于来了。   落子松松了口气:“那我们赶紧走吧,进去后我怕多耗个几柱香两天就过去了,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说完落子松就冲到门口,他指了指门口的铜镜,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窥天镜,心怀念想站在它面前它会给你答复。”楼霁月解释。   “什么都可以?”落子松跃跃欲试。   “有缘人才可以。”楼霁月不想和他多废话,盘起的长鞭打在人身后,将人推了进去。   落子松被这一推便跨到了铜镜面前,他抬起头发现铜镜里并没有他的身影,还真是一个神器。   “这次试炼大会我能取得好名次吗?”落子松期盼地开口。   可他等了很久,铜镜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反应。   “这镜子是不是坏了?”   话落,他便被人拍了拍肩膀。   “别挡路。”   落子松只能失望地往前走。   一连过去好几个人,铜镜都没有什么反应。   林清寒跨过石门,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偏眸看去,毫无反应的铜镜里竟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滔天的烈火熊熊燃烧,火焰从树根处开始蔓延一路攀爬,直至大树顶部,整颗树都被大火包围。   画面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林清寒扫了一眼身旁的贺与知。   “怎么了?”贺与知偏头询问。   林清寒摇了摇头。   看来这窥天镜的画面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他收回目光跟着队伍往前走。   凌晏和站在石门前,看着望不到头的道路,眼眸微挑。   幻境?不过是虚幻的东西如何能困住人,被困住的怕也懦弱胆小。   少年大步跨进,他微微偏头看向门口的铜镜,藏在心底的念想被一瞬间捕捉,空白的铜镜开始泛起阵阵涟漪。   漆黑的眼眸倏地暗了下去,无形的细线从他四周出现直冲铜镜而去,狠厉地想要将铜镜直接斩碎。   细线凌厉而出,却如划过水面一般划过铜镜,锋利的因果线没有伤害到铜镜半分,上面的场景依旧赤.裸.裸地展现在凌晏和眼中。   身着淡蓝色轻纱常服的人出现在铜镜内,熟悉的面容有些泛白,嘴角溢出鲜血格外的刺目,但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心口处的长剑。   一箭穿心,溢出的鲜血将布料染红,毫不留情地夺取了那人的生气。   长剑通体漆黑,从剑体到剑柄,那暴露出青筋的手死死攥着剑柄,似乎是对穿心的人恨意不减,连一点力道都不愿意松。   是玄铁剑。   少年眉毛蹙紧,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铜镜,眼中的阴翳遍布,目光没有收回似是想要多看些。   可铜镜却再次归于了平静,再也显不出任何东西。   “这白雾是什么,怎么突然出现?”   凌晏和倏地抬头,白茫茫的大雾蔓延过来,先前的停留让他跟队伍拉开了距离。   太远了。   沉如墨的眼眸望向前方,视线移动在寻找什么,可大雾移动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远,他只在遮掩前寻到了一抹蓝色。   “不必慌张,这是问心路的第一处,问来处。只是带你走过过往一生,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楼霁月的声音远在云端,空灵地传了过来。   凌晏和微微蹙眉,立刻就意识到这就是对方所说的恢复记忆的办法。   真相就在眼前,就隐匿在大雾中,近在咫尺。   少年看向大雾,正欲垂眸,却又在一刹那间骤然抬起,幽黑的眼眸瞳孔微颤,凌晏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一步。   大雾也在同时涌了上来,没什么实质的雾气从地面蔓延将他的身体覆盖,想将他带到过去。   少年却固执地看着前方,望着那双看过来的桃花眼,看着对方眼眸中的平静,不肯让步。   直至大雾将他彻底覆盖,他都不曾偏移目光。   -   雨滴飘落,嘀嗒嘀嗒地落到屋檐上,顺着凹槽聚成小股水流从屋檐边上倾流。   长长的走廊往深处延展,滑落的水流练成排,没有尽头的水帘。   雨天不便做事,太潮湿不方便都是理由。   但凌府近几日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处理起来着实磨人,十几个侍女侍卫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清理干净。   “那屋里的场景可真吓人,血气和腥臊味混在一起别提有多熏人了,看那一眼我直倒胃口。等老爷来了我便不在这秋华堂待了!”一个侍女端着铜盆快步踏上长廊,有些埋怨。   旁边的侍女拉了她一下:“小点声,别让大公子听到了。”   如此动作,一开始的侍女怨气更重但还是降了些音量:“说就说了,那大公子太邪门了,实在不像个正常的孩童。这不是第一次夫人给他请夫子来了吧?前前后后请来了三个夫子,一个教一天便莫名被吓得失心疯了,一个就给上了一堂课便被气走听说不过两日就暴毙了,这一个更是被人吊倒在悬梁上活活吊死了!若真是在这待下去,我看下一个死得就是我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大白天的怪瘆人的。”旁边的侍女闻言打了个寒颤,面上也变了神色。   “要我说这大公子就是太邪性了,身上指不定有什么东西附着,听说他出生时不像其他婴儿那般啼哭,只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哪有孩子不会哭的?”说话的侍女摇了摇头,“也难怪老爷要将他送到这僻幽的秋华居,大夫人生产时力竭而亡,所产下的孩子却是个连哭都不会的怪物,任谁看了心里都有些发怵,索性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了。”   一旁的侍女闻言倒是叹了一口气:“要我说,这大公子也怪可怜的。大夫人逝去不过两年,新夫人便进了门,还带来个两岁的孩子。这些年大公子真是一点长子的优待都不曾有过,寒冬连炭火都不够。前两天我收拾院子时扫了一眼,那小小的手上全是冻疮,多的连我这个干活的粗人都看不下去。”   话落,先前抱怨的侍女也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在长廊上,尽头正是她们所言的秋华居。   凌家贵为六大世家之一,虽为下三家但也只是实力之分,论钱财倒也不比沈叶两家少。府邸种的安排布局均是淡雅但不失气派。   唯独这秋华居,只占了凌府的一角,单有三间房屋,还有一间是客房,连个单独的小灶都没有。   更别说那空旷的院子了,只有一口井别的什么都没有,从不远处透过那白茫茫的院子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是荒废的庭院,哪能想里面还住着人?   两个说话的侍女是从外面取的水,院子里的那口井枯了许久,平日里连水都要去别的院子里去,活像寄人篱下一般。   雨似乎大了些,密密麻麻地砸落下来,视野所见都被蒙上了一层雨幕有些令人看不真切。   端着铜盆的侍女见状连忙从一旁拿伞出来撑着踏出走廊,她们原先步伐还较缓,不知聊到什么其中一个侍女偏头看了一眼。在看到屋檐下站着的人时骤然收回目光,步伐也加快了些,像是看到什么煞神一样,快步踏进了客房里开始收拾。   “煞神”就站在屋檐下,孩童的面容稚嫩,偏一双漆黑的眼睛黑得吓人,又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前方。他身形瘦小,初春寒峭却穿着单薄的衣服,搭在他身上还有些小了。   凌晏和就站在屋檐下,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倾落下的雨,以及在客房内忙碌的侍女。   他好像从诞生后变这样,不会哭不会笑,像一口死寂的潭水,像院子里那口枯井,就这样存在于一个角落里。   你看他一眼便会被那冷冰冰的神情和没有质感的目光盯得一个寒颤,不由自得地便将那些传闻和他联系在一起。   于是疏远害怕,渐渐地枯井真就成为了枯井,再也蓄不出一滴水来。   但凌晏和不在乎,他就站在大雨之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色细线缠绕在他的指尖,像蛇一样游走在他身上。   一个孩子却体现出异常的诡异感。   终于,侍女们收拾完了客房,撑着伞走了出来。   “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请夫子这件事,今日那新夫子就要来了,还不知道能活几日。”   “别说了,赶紧走吧,这雨真是越下越大了。”   两道身影踏进了雨幕中渐渐消失不见。   凌晏和看向那被收拾好的客房,抬手去摸指尖上的细线,黑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屑。   又是些没用的废物。   反正活不了几日,干脆今晚就杀了吧。   可怖的想法落下,他的神情却是随意兴致缺缺。   似乎是雨落得太过重复无聊,站在屋檐下的人终于没了耐心,转身准备回屋。   忽地,一把青色的伞骤然闯进了大雨里。   来人一袭水墨长袍,步伐徐缓朝这边走来,拿着伞的手举起宽袖微微滑落,露出白得晃人的手腕。   凌晏和止住了离开的念头,他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人。   对方的脸被青伞和雨幕遮住让他看不清楚,等对方靠近过来,最先让他注意到的是扑面来而的清香。   苦涩清幽,抓住人的注意后又轻飘飘地散去。   和先前的夫子不同,这个更像个弱不禁风的骗子。   凌晏和在心中毫不留情地评价。   终于,那把遮挡住的大伞被人收起,凌晏和抬起头毫不掩饰地看向来人。   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还真是弱小。”   轻蔑的声音落下,凌晏和面色冷了下去,他看向面前的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敌意。   “■■■”   “记牢,别忘了,蠢货。”   等客房的门关上后,凌晏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他的名字。 第52章   新夫子住到了秋华居, 在与凌晏和紧挨着的客房内。   夜明星稀,昏暗的房间内凌晏和站在纸窗前看向旁边亮灯的房间。隐约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对方似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歇息了。   “杀了他。”   引诱的声音落下, 屋内没有任何人出声。   孩童幽黑的眼眸看向纸窗外的客房,墨黑色的细线在黑暗里蔓延,顺着窗户的缝隙爬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挤进了那早就熄灯了的房间内。   幽黑的眼眸里显现出不符合孩子的肆虐情绪,静静地望着客房, 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失,黑夜深如墨, 也将那黑眸染得更深几分。   忽地, 孩童瞳孔微颤,缠在他手上的细线瞬间断裂,连带着心中那喧闹的声音一同断开。   凌晏和倏地抬起眼眸,他看到那间昏暗的客房再次亮起光来。   烛火摇曳, 夫子的身影正印到纸窗上,缓缓靠近。紧闭的窗户被轻轻推开, 只露出半截手指,纤细修长。令人诧异的是他指尖的细线,洁白无染,被他轻飘飘地捏着然后松开。   没什么重量的细线在空中打旋飘下,最后悠悠地落到湿润的地上, 沾染上泥泞的尘土。   纸窗关闭,烛火再次熄灭。   凌晏和站在窗口,瘦削的胸膛起伏着,那死寂一样的眼睛终于露出了孩子一样的好奇。   那个新夫子竟然将他的细线洗白了。   前所未有的经历如同一把黑夜里出现的火把,点亮了他的眼眸。   他想尝试更多, 想看对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他救不了你,我和你是一体的,我死你亡,我生你存。”   诡异悚然的声音纠缠在孩童的耳畔,升起的黑雾将那刚燃起的光亮按灭。   “不,我只是想看他能坚持几日。”   平安无事的一个夜晚。   翌日清晨,屋外寂静无声,往日里来送饭的侍女并没有前来。   凌晏和推门出去,看到那新夫子正准备出门,他开门时对方甚至都没看过来一眼,就像是借住。   很奇怪的人。   凌晏和也没有和人交谈的意思,他跟这种文弱的书生相处不来,文邹邹的虚伪话语直听得他好笑。   那抹青色远去,凌晏和亦如往常地去看被他关在房里的麻雀,那是他前两日得来的“趣物”。   麻雀受了伤被迫停在他这煞神的窗棂前,祈求帮助。于是凌晏和给了它想要的“帮助”,也收取了相应的代价。   昨日阴雨不断,柴房内潮湿,那麻雀怕是要被闷坏了。   凌晏和这样想着,心情甚至有些愉悦地推开了房门,漆黑的眼眸沉了下去,染上嫌少存在的愠怒。   原本被拴在角落里的麻雀消失不见,整个柴房内见不到半个活物,那物件被人放走了。   整个凌府没人敢去拿秋华居的物件,邪气太重大家避之不及又怎会上赶着去触碰。能触碰的只有那个刚来的夫子。   凌晏和皱起眉头,第一次有些生气。   他知道对方的做的事情,但却没办法立刻报复回去,只能等人回来。   于是,凌晏和在秋华居等了整整一天,期间来送饭的侍女一次未来,那新来的夫子也没有来。   等到孩童脸上真的显露出明显的烦躁时,对方终于回来了。   凌晏和站在房门口准备等人的解释。   房门关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凌晏和皱眉,看着紧闭的房门。   “杀了他。”   凌晏和没有听,而是回到了房内。   这一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虫蛇如浪潮般挤进了那间客房,却如同石子沉入大海没有任何声响。   翌日,那夫子依旧早出晚归。而凌晏和也终于得知,自己的起居都交由对方掌管,先前的侍女全都撤去。   第二晚,煞气悄无声息地侵入了客房,企图侵入对方的梦境,但无功而返。   第三晚,半夜无数的尖刀从房顶上的细线脱落而下,连对方半片衣角都没有割破。   第四晚、第五晚、第六晚……   终于一个月过去,凌晏和都摸清了对方的作息,却还是没能杀了对方。   “我帮你杀了他,他很强大,被许姬安排在你身边是个威胁。”   阴冷的声音缠绕在他的耳边,如同阴魂不散的恶鬼,一遍遍提醒着他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确实,杀了吧。   -   房门紧闭,烛火熄灭,夜寂静下来。   融入于黑夜的黑雾从房外蔓延渗透,融入砖瓦房梁墙壁内,将这间客房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囚困住。   有些瘦削的身影推开了房门走进了昏暗的房屋内,没有光亮但凌晏和视黑暗如白日,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躺椅上睡着的夫子。   对方的身形比他想象中的单薄,带着文弱书生特有的柔气,整个人陷在宽大的躺椅里,没了初见时的凌厉。   凌晏和没有贸然上前,他还记得那被扔到泥地里的细线。对方并非看起来的温和,不可掉以轻心。   晦暗的房间内,半人高的孩子就站在门口隐匿在黑暗中静静地打量着毫无防备的人。   时间点点流失,终于凌晏和动了。   他缓缓上前,脚步声轻不可闻,像只野猫强行闯进了别人的房间,如果他手中没有拿着一把短刀的话。   靠近躺椅,他终于将那人看清,对方偏着头随意地躺着,那张脸依然看不清,但单看那白皙的脖颈和修长的双手也不难猜出对方的模样。   可惜了。   寒光乍现,烛火燃起。   凌晏和几乎都没反应过来便被按在了地上,手上的短刃早就被甩到了一边。   “要杀我却连刀都拿不稳,废物。”   戏谑含笑的声音慢悠悠地落下,被压制的住的人骤然挣扎起来。   渗在房里的黑雾逐渐蔓延进来聚拢在凌晏和的操纵下混着细线直直逼向压着他的人,自从和心中那魔头交流后他再没有这样狼狈过。   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了上来,终于冲破了先前扣在外面的伪装,敌意混着杀意压了下来。   烈火烧起,漆黑的眼眸微微瞪大。   所有的攻势全被烧了个干净,这个“文弱书生”在扮猪吃老虎,是个实打实的硬茬。   阴沟里翻了船,凌晏和心中涌上一股屈辱和不服输。   “凭什么?凭什么谁都能压你一头?”   “因为你太弱小了,你的力量不够,没办法和庞然大物相对抗。”   “但我能帮你,只要你接纳我,我就可以帮你杀掉所有欺辱你的人,将他们狠狠踩在脚下,任由你狠狠凌辱。”   “滚开!”   孩童眼眶红了起来,厉声和脑子里吵闹的声音对抗。   “凌晏和。”   温润的声音落下,穿破那密密麻麻的恶意直接砸在了凌晏和的心头,他抬起眼眸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被人拽了起来,那张看不清的脸正对着自己。   这样狼狈失控的模样赤.裸.裸地展现在天光下,被一个陌生人看在眼中。   对方会怎么样,嘲讽?惊讶?害怕?还是说怜悯?   无论哪一个都足够他厌恶,他不需要。   心中的怨念升起,混杂着愤怒不甘最后融合成了恨意。   他看着面前的人,幽黑的眼眸中升起未曾察觉的黑雾。   忽地,修长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中,温热的触感从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强大温润的灵力就这样猛不防地闯进了他的体内。   他下意识地排斥,可对方强硬至极,硬生生扫荡了他的全身。强行接受灵力的痛苦涌了上来,疼痛模糊了凌晏和的视野,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人。   不,他本来就看不清。   过了很久,又好像过了一瞬,压在他眉心的指尖撤去,可剧烈的疼痛还有余留。   凌晏和被松开,他站在那人对面,几乎是愤怒地看过去。   可对方就坐在躺椅上望着他,即使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凌晏和也感受到对方的平静,就像是在看一花一草,没什么好惊讶的。   对方根本就没把他这一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放在眼中!   忽地,凌晏和胸腔内的愤怒消散,他僵在原地。   原先充斥在他脑海中阴魂不散的声音消去,十年一来他第一次感到了安宁。没有人撺掇嘲讽,他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先前在这里的侍女全都被撤去,现下由我负责你的日常起居。”   迟来的解释缓缓落下,凌晏和抬起头,先前被扔到地上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那人的手中。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中随意地抓着可以割破皮肤的刀刃,语气轻挑:“如果你不想接受,那便等能杀掉我时再提意见。”   “在那之前,你只能听我的。”   凌晏和抬手摸上自己的眉心:“你做了什么?”   那人轻笑,戏谑地说:“给你打上属于我的印记。”   凌晏和蹙眉,这语气随意地就像是在说他是对方的一条狗一样。   “为什么?”凌晏和没去管对方玩笑的话,执拗地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发问,“我明明想杀了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那人摇了摇头,两指夹住手中的刀刃轻轻用力,削铁如泥的利刃就这样轻易被人折断,“败者没有提问的权利。”   “等你成长到可以杀了我时再来问这个问题。”   凌晏和被人赶出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摸上头顶的印记,那声音真的被遮去了。   他握着手中的短刃,幽黑的眼眸却染上点点星光。   -   说是凌晏和的日常起居全被那人包圆,但对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抬手施施法将那无用的柴房改成了厨房。   至于洗衣做饭这等粗活,对方以辟谷为由全都推给了他。   除此之外,说好的是来教导他的夫子却什么都不干,早出晚归,他全然成了对方的小跟班。   终于有一日,凌晏和在天黑前堵到了那人。   “做什么?”对方问。   凌晏和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对方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时间,立刻就想将他推开。凌晏和抬手拽住人的衣服,用了些力道才将人拦住。   “我要修行。”   那人似乎是有些惊讶:“你这时才提?”   被人小瞧后的凌晏和眉头皱得更深:“你身为我的夫子就应该教导我这事。”   本就不该他进行提醒。   先前不愿意受人管束,此刻却主动提出的羞耻感让凌晏和偏过头,不可肯去看那人。   对方却只是轻笑一声,像哄小孩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是一个冰雪铸造的灯盏,还没触碰铺面而来的寒气都让凌晏和觉得有些刺骨。   “每日放滴血进去,而后屏气凝神,何时将你那黑线洗白再来找我说修行的事情。”   将那冰得磨人的灯盏握到手中时,凌晏和看向那人的目光都变了:“听着像邪术。”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话落,他便被人轻轻推开,房门再次关上。   凌晏和盯着手中的灯盏,眼中有些不解。   对方对他没有敌意。   如此下来便是两年,那黑色的线才刚刚染白。   看着那洁白的细线,凌晏和略微挑眉,几乎是守在了那人的房门口,就等着看对方接下来要他做什么。   从白日到黄昏,本该回来的身影却迟迟未归,已经抽条般生长成少年的人靠在房门口眉眼压了下去。虽不像孩童时那般情绪外露,但面上还是有些不慢。   让他第一次萌发出要去寻人的念头。   “大公子,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凌晏和看着来传话的侍女,略微皱眉。   那个从不过问他的父亲又怎么突然唤他?   纵使凌晏和不想去,但只要他还在凌府就必须听人的命令。因而走进书房后,他连最起码的礼都没行,就站在房内看着面色酡红的男人。   原来如此,对方喝醉了才来找他。   凌晏和眼眸冷了下去,不想和一个醉鬼计较,正要转身。   “站住。”   强硬的声音落下,凌晏和不满地止住了脚步,看向面前的凌成雄时面上冷意藏都藏不住。   若是平日,对方定要发怒将他赶去祠堂跪上十天半个月才算解气,但眼下对方饮酒醉意上头,竟然全然没意识到那个晦气的大儿子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想他。   “今日是你的生辰,拿着这个。”   做工精致的玉佩被那只有些粗糙的大手递了过来。   凌晏和没有接过,他垂眸看着那突然被抵过的珍宝没有任何情绪,眼眸阴沉。   这是凌成雄第一次示好,对方整整十二年都只是将他随意地赶去秋华居不闻不问,如今记得他生辰还给他送生辰礼,当真是个笑话。   “半月后便是世家统一测灵根的日子,到时候让许姬带你去裁件新衣裳,我看你身上这件小了。”凌成雄将玉佩强行塞到了凌晏和手中,话落后还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人的肩膀。   温馨的场面,如果凌晏和眼中没有那明晃晃的轻蔑和不屑的话。   果然,对方是有所求。   若他灵根上称便是给凌家添光,之后凌家都需要仰仗他才能从下三家内越上去。   凌晏和冷笑,根本不理会凌成雄的反应,直接转身出了书房。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和善意,那个人对他这般又是为何?   这一天,他没有得到答复,那个人一夜未归。   -   “爹爹给你的玉佩呢?拿出来!”   蛮横又稚嫩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只扫了拦在他面前的凌远一眼。   他听侍女说那人回来了,如今在许姬那里,他没工夫去理会面前的蠢货。   “问你话呢!”   肩膀被人狠狠推搡了一下,他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进了一片冰凉。   是雪。   凌晏和这才注意到昨夜下雪了,想起那人平日里单薄的穿着,他不禁眉头蹙起。   若是冻死了便没人教他东西了。   凌晏和直接侧身想要绕过挡在他面前的凌远,对方却死咬着他不放跟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还敢无视我!煞星,等着我告诉我娘将你再罚跪去祠堂!”凌远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他高了些。   “滚开。”   凌晏和懒得跟面前的废物进行交谈,和凌远交流太费时间,他没有功夫这这种蠢货纠缠。   看到对方的无视,身为家中骄子的凌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蓦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着石子的血抬手朝面前的人扔去。   石子的棱角处重重地磕在凌晏和额角,一抹赤红从上滑落,将凌远吓得面色一白,可他不服气强撑着冲凌晏和吼道:“你这个贱种不配拿那么好的玉佩,赶紧拿过来!”   血腥味充斥在凌晏和的身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升起骇人的黑雾。   他抬手摸向额角的伤口,刺目的鲜红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沉寂了两年的魔头再次在他耳边低语,来势汹汹不可阻挡,瞬间裹挟住他的理智。   凌远看着他忽然阴沉的面容心下一惊,身体都僵住全身颤栗起来,一时间什么玉佩不满全都消散殆尽,他只想跑。   可下一刻,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细线绑住了他的脚腕,凌远措不及防地扑倒,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雪里。   疼痛惊醒了他,凌远惊恐地回头看着朝他一步步走来的凌晏和,那双幽黑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只一眼便吓得他尖叫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平静的胸膛叫嚣着,被压抑住的恶念不受控制地被激发出来,填满了凌晏和的胸膛。   他垂眸看着尖叫恐惧的凌远,看着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他并不想要凌成雄给的玉佩,但也不会容忍别人随意使唤轻贱。   像凌远这样的废物,何须废话?直接杀了便是。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勾起,缠绕在凌远身上的细线骤然提起,将人吊挂在空中,失重感让他面色惨白。在逐渐靠近那结冰的冰湖时,凌远终于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去招惹你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惊恐的求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噗通——”   凌远坠到了冰湖中,看着人扑腾的身影,凌晏和略微歪头,似乎觉得不够,直接抬起手来,细线从湖面上编织成网直接将人死死压在了湖中。   这才对。   那双幽黑的眼眸染上骇人的笑意。   凌远的声音逐渐微弱,湖水冰凉,更别说是结冰的湖水。   盖在湖面上的网似乎觉得还不够,往下压得更深只能看到对方飘在水面上的发丝时才算满意。   凌晏和就这样站在湖边,看着湖面里挣扎的人时,他眼中只有升腾的快意。   编织成网的细线不知为何开始变黑,从尾端开始飞速地蔓延。   那双幽黑的眼眸一颤,眼中蔓延的黑雾停滞了一瞬而后快速地散去。   在心中阴魂不散的声音退去的一瞬间,压在湖面上的细线被收回,与此同时被压在湖水中的凌远也被一股灵力托举出来。   凌晏和一怔,他几乎是僵硬地抬头望向前面。   那人就穿着单薄的青衫站在不远处没看他,而是缓缓蹲下探了一下冻得面色有些发青的凌远。   对方似乎还有一口气,只那人掏出一个药丸给人喂下后才起身看向他。   几乎在看到那模糊的面容时,凌晏和立刻转身。   “回来。”   听着对方话语里的愠怒,凌晏和站定在原地,垂落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   是了,对方是许姬的人,对他好也不过是监视,如今他伤了凌远那人自然是露出了真面目。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凌晏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欲说出的话还未脱口,一只温热的手先压了上来,点在他的眉心,熟悉的灵力再次涌入体内,这次却不如最初那般刺痛。   身体默认的接受却将少年强行压在心口的火气激起,他抬起手想要将人推开,他不需要对方的施舍和怜悯。   “别动。”   强硬的声音落下,凌晏和看着被压制住的手在心中唾弃自己。   对方不过是一点施舍就另他甘之若饴,还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少年闭上眼睛,不愿再看面前的人,可对方身上的香气却扑面而来,没一会便将他笼罩住。   终于,难捱的灵力撤去,那苦涩的清香也骤然离开,甚至没给凌晏和反应的机会。   也对,对方不过是怕他再动手,被迫施加封印而已,只有蠢货才会把这当真。   估计接下来对方便要说教他训斥他,将他压到许姬又或者凌成雄面前定罪。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伎俩了。   “回秋华居,今晚不要出来。”   凌晏和蓦地睁开眼眸,他看向雪地里的人。   那人正操纵的灵力将一旁的凌远托举起来,手中还抓着眼熟的玉佩。   少年这才抬手摸上腰间,陌生的触感让他眉头一蹙,他垂眸便发现腰封处不知何时被人偷梁换柱,放了半块玉佩在那。   “生辰快乐。”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凌晏和彻底砸在了原地,他不自觉地摸上了腰间的玉佩,上面还残留这对方的余温和灵力。   “惯会给主人找麻烦的坏狗。”   那人就这样轻挑地落下一句话便没了身影。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袭来,如此重大的事情就像一阵风,轻飘飘地吹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凌晏和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去摸枕头旁放着的玉佩。   他并不喜欢这中俗套的物件,可触摸到那纹路时,密密麻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凌晏和想。 第53章   自那日后, 那人就鲜少外出了。   凌晏和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但如此下来又过了五年,他竟也有些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对方不是爱交谈的性子, 他也不是。两人凑到一次大多都是各做各的事情,偶尔那人会在修炼上指导他一些。   即使他没有灵根。   五年过去,凌晏和才堪堪练气期。   凌成雄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许姬似乎也觉得他构不成威胁不再去注意他,至于凌远, 对方自从掉入冰湖后就再也不敢来他面前晃荡。   三千多日,他的身边竟只有那人。   凌晏和从入定中脱离出来, 他看向院中的人。   今日天气好, 那人就把躺椅搬出来,开始还看着他入定修行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便自己先睡去了。   么强大的人此刻就安静地陷在躺椅里,毫无防备。   微风吹来,凌晏和略微蹙眉, 他起身走进屋里。没一会,房门又被轻轻打开一点声音没有发出。   少年手中拿着一个披风缓缓走向躺椅处, 抬手将厚实的衣服缓缓盖到那人身上。   这么大的风活该得风寒,少年看着那人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心中想着。   衣物盖上,凌晏和正欲收手,忽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温凉的触感让他略微蹙眉, 他掀起眼看去,还是那张模糊的脸。   “做什么呢?”对方刚醒声音还有些哑。   凌晏和动了动手腕,轻易地挣脱出来。   那人似乎是终于缓过神来,注意到了身上的衣服。   “没白照顾你这么久。”   被人按着摸头的时候凌晏和眉头紧皱,心中也有些不满, 没不见那人干什么,饭是他做衣服是他洗,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但他到底没有说出来,那人好面子这样说出来保不齐又要回他些不爱听的话。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   那人终于正经了起来,凌晏和抬眸看向对方,随意地问:“几日回?”   对方没有说话,凌晏和倏地心一沉,面色也不好看起来:“你要走?”   “不是。”那人看了他一眼,“只是不知道何时回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凌晏和自小就知道这件事,但听到对方这句话时他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生气。   “随你。”   凌晏和听到自己这么说。   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笑一声,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凌晏和眉眼一低,他还是不太习惯对方那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态度,不善地看了对方一会才不情愿地凑过去。   眉心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少年身形一僵,便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他的体内,替他抚平了心中一切的邪念和杂音,腰间挂着的玉佩似乎是感受到原主人的呼应也有些发烫起来。   那人没少干这种事情,为了帮他压制心中的魔头,总会抽时间来给他渡灵力,久而久之他竟然对那人的灵力不再排斥。   凌晏和下意识想退开,但脚下如同扎了根,直逼着他承受这磅礴的灵力。   太久了,久到凌晏和被那温热的暖流所包围,美好的仿若下一秒对方便会抽离而去任由冷风见缝插针地袭来。   对方真的要走了。   走便走了,反正也是许姬派来的,本就不是他身边的人。更何况那人本事高得很,也不该拘泥于这小小的秋华居。   凌晏和这样想着,不再抗拒放纵自己接纳对方的灵力。   时间一点点流失,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终于那温热的触感撤去,眉间炽热的感觉传来像是一个印记,少年下意识抬手紧紧抓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这是做什么?”那人饶有兴趣地问。   凌晏和没放手,只是看着对方。   “心魔印,帮你压制一□□内的魔气。”那人解释着,“如果你想解开,只能杀了我。”   凌晏和蓦然蹙眉,手上的力道重了些。那人也不挣扎,反而看向他:“算是我给你打的烙印,省得某人再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话落,那人动了动手腕,花了一番力气才挣脱出来,白皙的手腕上出现了明显的红痕。   “啧,下手没轻没重。”   凌晏和垂眸看着那红痕,幽黑的眼眸沉了下去。   他或许也得给那人留些什么才对。   当天夜里,凌家库房。   门口的侍卫站在两侧,微风吹来让他们不禁眨了眨眼。   “刚刚过去了什么?”其中一个侍卫揉了揉眼,仿佛看到了一闪而去的黑影。   另一个侍卫则打了个哈欠:“你眼花了吧,这夜里真冷,等下我们去烧些酒暖暖身子。”   阴暗的库房内,少年站在黑暗中警惕地看着四周。   凌成雄一生爱算计,这藏有密宝的库房自然有繁琐的法阵存在。凌晏和打量着周围,大手张开,几条细线飞了出去。   细线自若地游走在屋内探查着,少年隐在黑暗里,脸色愈发得阴沉。   离开的细线一一归来,什么都没有发现。   昏暗的房间内,珍宝堆叠无数,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像是引诱人坠入深渊的诱饵。   凌晏和掀起眼,薄唇微抿,周身散发出阴沉骇人的戾气。他抬脚踏了进去,什么禁制阵法都落不到他眼中,此刻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赶在白日前,留住那人。   阵法显现,滔天的剑意被容纳在不算大的空间内,擦过少年的手臂肩膀脸侧,划出一道道血痕。   蔓延出的血腥味被黑雾包裹住,赤红的鲜血点亮了那幽黑的眼眸,将深底的偏执照得透彻。   血痕被拖得很长很长,蔓延到库房的尽头,那是一间书房模样的房间,桌案上还放着打开的书卷,似乎看书的人只是离开片刻。   鲜血洇透了身上的黑衣,凌晏和全然不在乎,他直直地看向书案上放的木盒,眸中闪过一抹亮色。   不知是不是天生与魔物作伴的缘由,他对邪物感知比旁人总是深几分。那木盒周遭散发着浓郁的邪气,是他要找的物件。   凌晏和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沾着血的指尖还没有触碰到桌案便被强大的结界挡了出去,连带着手指都被烈火灼烧出黑印来。   少年并不在意,干脆利落地攥着细线猛地一拉,被烧黑的指尖直接被硬生生切断,鲜血流水般滴落下来。   凌晏和眉头都没皱一下,幽黑的眼眸依旧盯着那木盒,不经意间闪过偏执的光。   他再次伸出了手,执拗地去抓桌上的木匣盒。   阵法再次亮起,凌晏和眉眼一低,手上动作不停反而更加果断,是铁了心想要去拿。   意料中的烈火没有烧起,手指穿透了法阵,腰间一阵滚烫,他倏地偏过眼眸,那半块玉佩此刻竟然发出阵阵荧光和阵法相呼应。   来不及去细想,凌晏和趁机将桌上的木盒拿起立刻后撤几步退出了阵法范围。   阵法消失,少年却无瑕顾及,他连抢来的木盒都未打开,抬手去摸腰间的玉佩,那物件依旧在发烫。   他眉头紧皱,明明只是半块玉佩不算什么好物件偏让那双黑眸沉了下去。   终于,烫人的温度渐渐退去连带着闪烁的荧光,那半块玉佩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凌晏和垂眸看着,过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抬手打开了怀中的木盒。   被白丝牢牢裹住的蛊虫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毫不犹豫地抬起那还在滴血的手指,血滴掉落砸在白色的蛊虫上却没有将其洇透,反倒像是被吸走一般半点痕迹没有留下。   看着如同死物一般的蛊虫在吮吸掉血滴后微弱的蠕动了一下,凌晏和皱着的眉眼终于松动了些。   共生蛊,凌成雄曾跟他提过,在测灵根前。   对方说这物件只能传给嫡长子,说此物大有好处,只要滴上一滴血便能让蛊虫认主。被种下子蛊的人经过三次母蛊鲜血喂养便会永远臣服于持有母蛊的人。   从肉.体到魂魄彻底和他绑定,甚至可以为他替死。   他不需要那人替死,只要对方留下来。   凌晏和将木匣盒合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库房。   庭院里,月影遍地。少年缓步走到院中,他垂眸看着脚边滴落下来的血滴,随意掐了个净身决将身上的血迹清去。   等衣角不再滴血后,他偏头闻了闻,确定身上没有一丝血腥味后,他才抬起眼眸看向没有亮光的客房,快步走过去。   房门被打开,昏暗的房间被月光一点点填满,显现出屋内的场景,空荡荡的躺椅,和整洁没有动过的床铺。   屋内没有那人。   凌晏和看着空房,月光打在他的背后,照不到他眼底的阴黑。   少年眼眸微眯,阴湿的戾气从周身蔓延出来,他微微勾唇露出个诡异的笑。先前披着的面皮措不及防被人一把撕下,露出偏执阴翳的内里。   “没关系,总会回来的。”   一声轻笑落下带着刺骨的冷意,墨黑色的衣角不知不觉又滴落下鲜血,啪嗒啪嗒打在地上聚成了一小滩赤血。   -   “大公子今日又待在秋华居?听说苏家对婚事不满他不着急吗?”   “大公子怎么着急?这个婚约本就是很久之前订下的,当时都还没有公子和苏小姐。两家联姻大伙都是高兴的,哪成想大公子没有灵根啊,人苏家能满意吗?”   “若是苏家那边退婚怎么办,大公子之后可如何在仙界混下去?”   “公子的事情你操心什么?过两日苏家要约大公子去一趟专门来商议此事,为此夫人都把那夫子叫回来了,听说要人专门带着大公子去,估计就是要谈谈这婚事了。”   谈话的侍女忽地噤声往旁边退去。   从长廊上走来的少年根本没有看她们一眼径直朝韶光院走去。   “大公子这是去干什么?”见人走远后其中一个侍女悄声问。   另一个侍女拍了她一下:“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商量婚事!”   凌晏和快步走着,墨蓝色常服因他的动作甩出不小的弧度,那双幽黑的眼眸在阳光下竟然闪出了几分亮光,不似平日那般阴沉着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身边冷上三分。   “你就为了那个小子一百年的修为都不要了?!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那样的邪术你也敢用,当时这古籍我就不该让你看!”   愠怒的声音穿透房屋落了出来,急促的脚步骤然间停止,少年站在门口眉头蹙了起来。   “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温润平淡的声音落下,沉寂许久的心脏跳动起来,凌晏和眼中却没有什么喜色,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缓缓攥紧。   那人竟然为别人毁去一百年修为,真是痴得可笑。   “我让你看着他,没让你为他做事做到这种地步!天魔骨之事你我分明说的是再议,你怎得贸然行事,还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先前冰魄盏你便是如此,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渡煞气,那几百年的根基经得起你这般造作吗?!”   许姬许是气急了,连桌案上的物件都一把推开,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砸在了少年心中,将人彻底钉在了原地。   那被灯盏吸去的煞气,被染白的细线,就连眉间的印记,都是那人损耗根基做的。   为什么?   少年眉头紧皱,黑眸彻底沉了下去。   烦躁抑郁的情绪扼住了跳动的心脏,将人一把拽入了摸不清的黑暗里,徒留一颗心扑通扑通作响,聒噪的凌晏和耳边听不到别的一点声音。   那人对他这般好是为什么?   凌晏和仿佛被那两句话定在原地,更让他不解的还是涌上来的情绪。疑惑不解担忧,将这些全部撕开后,他竟然看到了一丝喜色。   他又在高兴些什么?   少年缓缓抬起手按在了心口处,跳动的心脏震得他手掌有些发麻。   扑通扑通。   “谁在外面?”   冷冽的声音混着灵力直接冲开了房门,厉风吹过门外空无一人。   -   秋华居今日格外的安静,终于回来的夫子进入客房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而另一间房则紧闭着。   凌晏和坐在桌前,幽黑的眼眸垂落下去,神色晦暗不明。桌边的木盒敞开着,里面白色的蛊虫此刻正慢慢蠕动着。   少年眉头紧皱,头脑仿佛被糊了一层油纸,胸腔被塞了大团棉花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就坐在那,从烈阳当中到天色渐晚,透过纸窗的光线都暗了下去。他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就这样端坐在屋内整整一日。   七年的点滴在脑海中闪过,一段又一段,一双大手无情地撕掉了蒙在心头的薄纱,一层又一层,带着血连着骨就这样硬生生地扯掉,随意扔在角落的一旁。   终于,天色暗得彻底,屋内再没有一丝亮光的时候,搭在桌子上的指尖动了。   那双幽黑的眼眸抬起,先前蒙着的薄雾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清明。   少年终于承认,自己有了痴念。   对方不能离开,既然能耗费百年修为就为了镇住他的心魔,为何不能为他留下来?   那人说不准,或许对他也是有些心意的?   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幽黑的眼眸在黑暗里闪出点点星光,他抬手将桌上的木盒拿起,步伐轻扬,随意又急迫地推开了房门。   -   房间内,微弱的月光透过纸窗落在了那宽大的躺椅上,打在那人身上,将那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亮,在黑暗中仍晃了人的眼。   周围寂静无声,少年不知何时推开了房门此刻正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垂眸看过来。   那人似乎睡得并不安慰,身子不安分地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凌晏和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人。   对方惯会耍些把戏,说不定这又是再搞些什么。   少年这样想着,等待着那人先让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翻身的动作大了些,可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咣当——”   窗棂被石子打了一下在黑暗里发出明显的响声,但躺椅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凌晏和微微蹙眉,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缓缓走过去,终于听到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幽黑的眼眸往下垂落,那人整个人陷在躺椅里,身上的衣服依旧很单薄,因身体的挣扎散乱着露出那微凸的锁骨。   昏暗的房间内,对方的白得晃人的皮肤上刻着明显的铭文,此刻透出微弱的银光。   那铭文似乎是没有尽头一样,从锁骨手腕往跟深处蔓延,即使隔着那衣服都能想象出来。   遍布全身的铭文,就这样明晃晃地刻在那人身上。   像是标记,又像是在宣誓着什么。   赤.裸大胆。   凌晏和眼眸一颤,眉眼瞬间就压了下来,戾气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倏地靠近,不受控制地抓住那人垂落在一边的手腕,不顾人的闷哼将袖子猛地扯了上去,那修长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刻的全是铭文。   凌晏和的眼眸兀地暗了下去,他死死看着那闪烁着的铭文,直将眼眸都看红。   凌家对他修行之事并没有苛刻之说,家里的藏书阁凌晏和没少去过,关于修行的术法他几乎都过了个遍,面前的铭文他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可直到看清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   这是双修铭文。   一旦发作不灵力交融便会遭受反噬。   一道便足够定一个月,那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估计遍布了全身,这几乎是一辈子的烙印。   对方早就有了归属。   大脑“嗡”的一下变得空白,凌晏和站在原地缓了好久,眼眸不自觉地往下看去,在看到那明晃晃的铭文时还是让他呼吸一滞。   不是幻觉不是把戏。   是真正的双修铭文,就刻在那人身上。   少年站在原处,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   对方竟然有了归属?   来不及试探询问,尖锐的真相率先展露出来将少年刚明了的心思捅了个稀巴烂。   胸口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一颗心被人死死攥住,他就失神一般怔愣地站在那里。   忽地,被攥着的手腕动了一下轻轻地摸到了凌晏和的手背上,亲昵又依赖地蹭了一下,瞬间如一把火将他点燃。   凌晏和兀地上前两步直接跨到躺椅上,那椅子承受多出来的重量被弄的发出“吱呀”得声响,在黑夜里格外得刺耳。   凌晏和俯下身来不顾身下的人的反对将那双手攥住狠狠压到了对方头顶,力道大得吓人几乎是攥紧的瞬间便逼得人“唔”的一声。   他的心里被一团乱麻缠绕,还不等解开便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徒剩下愤怒和刺痛,将少年的眼睛都逼得通红。   “为什么?”   暗哑愠怒的声音落下,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为什么早有归属还对他不明不白的好?   为什么不有私心却愿意舍弃百年修为?   为什么看到你身上的铭文担忧比忿火更重?   少年垂下眼眸,眼底的爱恨交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翻涌着,酸苦涩口。   那人向来疏离,此刻却彻底软了下来,如同一汪春水带着说不出的柔情,不挣扎不反驳,就这样任由他抓着手。   明明是这般动魄人心的场景,偏看凌晏和攥紧了手,眼尾都泛起了红,似是不甘又有些绝望地望着身下的人。   那双眼眸里的愤怒褪去,留下的是无尽的无力和痛苦。   “你在他面前是这样的吗?”   冰冷的阴翳的声音落下,带着说不出的沙哑。   那人偏偏头,不知听清了没有。   不重要了。   少年俯下身,温热的触感传来,唇齿打开长驱直入,亲密无间的事情做起来却让他心里针扎一般疼。   幽黑的眼眸执拗地睁开着,紧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依旧是那张看不清的脸。   为什么看不清呢?   烦躁和愤怒波涛骇浪般打在少年的心头,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粗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撕咬吸吮着对那柔软的唇施加着报复。   “唔……”   闷哼声传来,身下的人开始挣扎,凌晏和倏地起身,嘴角破了个口子此刻正往外渗血,而他却垂眸看着那人,幽黑的眼眸彻底被黑雾笼罩。   不可告人的邪念也渐渐蔓延到他的心口。   有归属又能怎么样?   抢过来便是。   少年冷嗤一声,眼眸彻底冷了下去,如同冰冻多年的雪山,就这样打量着身下的人。而后他再次俯身,这次他的动作不再粗暴,而是轻柔小心地啄着,从人的唇上往下滑落。   那人无法忍受地仰头,修长的脖颈就送到他嘴边,带着刺目的铭文,少年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想要覆盖什么,又想要证明什么。   握着对方的手开始缓缓地往里面注入灵力,想象中的阻隔并没有出现,几乎是顺畅无阻地就进入了对方识海内。   灵魂的震颤没有让少年眼底露出半分喜色,他就这样看着身下的那人,享受着片刻也是最后的欢愉。   明知是一场美梦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沉沦了进去。   那人醒来会恨他吗?会想杀了他吗?   会后悔舍弃的百年修为吗?   少年情不自禁地再次去碰对方的唇,对方的双手被细线绑住,而他腾出空来去摸对方的眉眼,是皱着的。   他继续俯身,不知那人是不是昏头了还是铭文控制得太过厉害,就这样任由他作为,只是时不时不满地咬他一口,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恨他也好。   少年这样想着不再收敛,任由自己在这汪春水里沉沦。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抵死纠缠,缠绵悱恻。   撞得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在黑夜里不断蔓延回荡。   ……   月光打进屋里,照到躺椅上的人,银白色的铭文浑身大片的红痕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绽放着。   少年支起身,肩膀上印着一层又一层的血痕,那双幽黑的眼眸半眯着,在看到身下这副美景后,狠厉的戾气消了些。   木匣盒被打开,蚕蛹般的蛊虫被他捏在手里,盒子则“咣当”一声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凌晏和看着那人,眼眸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噙笑,在黑暗中显得诡异又偏执。   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咣当——”   房顶的砖瓦轰隆隆地落了下来,凌晏和倏地抬眼,随手抓了件外衣将身下的人遮住,才看向尘土飞扬的地方。   明亮的月光倾斜而下,寒风也渐渐灌了进来,凌晏和蹙眉顺着透落下来的月光往上看去,房顶竟然破了一个洞,皎洁的圆月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他眼里。   “凌晏和。”   清润又有些遥远的声音传来,凌晏和倏地清醒过来。   那人正坐在躺椅上,凌乱的衣服此刻整齐服帖地穿在人身上,看不出半分缠绵过的痕迹,唯有遮不住的脖颈处透着黯淡下去的铭文,宣示着对方身上的标记。   未曾看清过的的眼眸此刻清晰可见,正平静地望向他眼底带了一丝冷意。   旖旎暧昧的事情被这一眼看得彻底破碎,少年倏地垂眸,他站在躺椅外,和对方有一步之差。   指尖的蛊虫就这样大咧咧地展现在那人面前。   凌晏和忽地清醒过来,胸腔内被棉花堵塞住。   方才的缱绻风月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此刻梦被戳破,心思也被那人看个透彻。   他在恨我吗?凌晏和望着那双眼眸想着。 第54章   那人似乎垂眸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蛊虫, 眼眸中的冷色更凉几分。   “在做什么?”   有些沙哑的声音落下,像一把刀横在少年面前。   凌晏和抬起眼眸,那双黑眸却落在那人脖颈上黯淡的双修铭文上, 语气称得上质问:“谁刻的?”   这话问得太奇怪了,那人只是他的夫子,对方和谁双修和谁旖旎都不是他这个学徒可以插手的。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   那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闻言冷笑了一声,向来平稳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一条疯狗。”   讥讽不带笑意的声音落下, 凌晏和倏地眼眸一沉,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在外面还有别的狗?   真是和那人待得久了, 不知不觉都被其驯化了。   那人似乎是生气了, 就这样坐在躺椅上看着他,月光打到他的脸上照进那双眼眸里,平添了几分冷意。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此刻倒像是相隔千里,一条巨大的沟壑横在他们面前。   对方不会往前踏, 凌晏和也踏不过去。   他们就这样隔着遥远的距离对峙,等着有人率先让步。   看来他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漫长的沉默笼罩在少年心头, 阵阵刺痛从心口传来,酸得他眼疼,逼得他不得不承认残酷的事实。   “今日之事我当没看见,你走吧。”   那人声音有些僵硬,听起来倒真是被他的心思刺激到了。   凌晏和眼眸一暗, 没有说话。他手指微微蜷缩,指尖上的蛊虫自觉地朝他这边蠕动着,似乎也是怕了那人周遭寒冰一样的气场,不敢靠近只能躲避。   沉默并没有阻止那人的话语。   “过两日我会同你去苏家一趟。”   凌晏和兀地抬起头,黑眸直直望向那人, 对方依旧平静。   先前的情绪全都被收敛起来,似乎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没什么好在意的,甚至可以宽容他这种无伤大雅的越界。   大度又残忍。   刺激得人想要试探更多。   “你要我履行婚约?”凌晏和倏地上前一步,衣衫碰到了对方的腿,语气称得上锐利。   那人拒绝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把他推出去,那人对他的心思就这般厌恶至极,必须彻底根除吗?   少年执拗地看过去,薄唇紧抿,连下颌线都绷紧得像根弦,视线几乎是压迫性地望过去。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那人眉头紧皱,看向他眼神古怪,语气也算不上好。   凌晏和的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几乎是逼迫地质问:“我就这般见不得人这般龌龊,需要你将我推出去推给别人才罢休是吗?”   “凌晏和,你冷静点。”   “我做不到冷静。”少年再次靠近,身体强行挤进了那人的腿间,在看到那人不自觉地往后退的动作后,他心中的那把火彻底烧了起来。   强烈的念头叫嚣着,逼着他不得不追问。   “你若对我没有那些意思,为什么耗费百年修为,替我化解怨气,那年雪日又为何要替我隐瞒!”凌晏和倏地俯身,脖颈上都蹦出青筋,如困兽般看向面前的人,“你难道是这么好心的人?还是说许姬失心疯了让你对我做这些?”   “我要知道原因。”   狠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颤抖。   那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他,好看至极的眼眸里混着一丝不解:“你喜欢我?”   凌晏和忽地笑了出来,他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怒气直冲心头:“你若不喜,拒绝便是,何必装成这样。”   “你在怜悯我吗?”   少年哑着嗓音问,那双黑眸被逼得猩红。   那人却陷入的沉默,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凌晏和就这样望着他,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直将他淹没。   他宁愿那人干脆果断地拒绝,何必现在又是装傻又是不解,像是对待一个物件般,宽容又绝情。   太过分了。   “乱套了啊……”那人小声呢喃了一句,似乎颇为困扰。   闻言凌晏和却笑了出来,沉闷的笑声在黑暗中蔓延回响,混着沙哑的声音一时间听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利刃彻底斩断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方当真对他没有半点心意。   那为什么又对他这般好?   “明日便去苏家。”沉默片刻后,那人终于开口,语气都变得严肃几分。   凌晏和面色彻底冷了下来,眼中愠色渐浓,薄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推开我?”   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那人抬眸看向他,向来随意的人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烦躁,看他像是在看个大麻烦。   也对,他本就是个麻烦。   凌晏和看着那人,心彻底沉了下去,那双幽黑的眼眸也渐渐冷下来,隐约还混着不宜察觉的黑雾。   既然对方不愿,那就没必要询问了。   “好,我跟你去苏家。”凌晏和轻笑一声,看着那人的目光灼热偏执,缓缓俯下身在气息喷洒在那人耳侧时,如愿看到了对方身体一僵。   那人眉头紧皱,身体想要后撤却被细线拦住,脖颈处的铭文也不知为何又突然闪亮起来,比先前在梦里见过的还要刺眼。   凌晏和盯着那铭文,眼中全是占有和侵略,一字一顿:“但我要你。”   不给那人反应的机会,少年倏地凑了过去。   如果对方没有躲开,那共生蛊……   “啪——”   清脆的响声落下,凌晏和猛地抓住了那纤细的手腕,不顾脸侧的涌上来的麻木,先抬头看向那人,便对上了那盛满怒意的眼眸。   凌晏和倏地垂眸,嘴角勾起露出个自嘲的笑来。   那人怎么会不躲开?   不重要了,能留下就行。   凌晏和再次掀起眼皮,紧紧攥着那人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拽,不顾对方的挣扎干脆利落地俯身,轻轻蹭了下对方的唇角。   霎时间,捆仙索出现,将大逆不道的少年束缚住狠狠压在了地上。   那阵温热转瞬即逝,冰冷的触感从膝盖处传来,将凌晏和的思绪勾了回来。   “你真的很不听话。”   那人显然是气急了,语气比平日里冷得更吓人,几乎是淬冰一般吐出来。   凌晏和肩膀一沉,他倏地抬头便看到那人藏在衣衫下的修长小腿,对方似乎是瞧见了他的目光,脚下力气更重几分。   他第一次见那人这幅模样。   那人倾身过来,强大的威压同时落下,逼得凌晏和面色白了些,他蹙眉望去便撞进了那疏离的目光中。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终于显现出自己的棱角来。   “这种把戏你要用多久?”那人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夹着蠕动的蛊虫。   凌晏和眼眸一暗,倏地偏过头去。   一声轻笑落下,连同那蛊虫被轻飘飘地抛了过来,落到他腿边。   “你问我为什么要舍弃百年修为?”   凌晏和猛地抬起头,那双黑眸直直地盯着那人,呼吸也急促起来。   “利用。”   凌晏和一怔,大脑“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他看向那人,眉头蹙起,似乎不太理解话中的意思。   “为了压制住你体内的煞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全都是为了你体内的魔头。”   “不先取得你的信任慢慢将它压制,它可能会提前察觉率先夺舍。原本只是一缕邪念已是足够难缠,若是再让它拥有肉.体。”那人冷笑一声,“那可就太麻烦了。”   “于是我接近你,给你渡灵力下心魔都是为了压制那魔头,换做旁人我依然会这样做。”   “所以,我对你没有半分情谊,所作所为都只是利用,懂了吗?”   冷冽的声音落下,悬在头顶的斩刀终于脱落下来。   凌晏和倏地抬起头,那双黑眸死死看向面前的人,执着又渴求地想要从人脸上看出一丝裂痕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知道那人为何如此舍得,原来如此,原来只是利用……   少年低笑一声,被束缚住的双手开始用力,手腕处传来阵痛,可他没去管依旧执拗地动作着,直到粘腻温热的液体滑落,直到绳索陷进皮肉。   他不在乎。   忽地,绳索一松,双手顺势垂落下来。   凌晏和没有犹豫地就将腰间的玉佩拽出来,鲜血沾染在那白洁细腻的玉面上,他盯着那人,最后一点倨傲都被抛下:“这个呢,这也是利用吗?”   那人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没有因此泛起任何波澜。   “哄骗你的把戏而已。”   少年动了动唇,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一样难受梗人,他停顿了许久垂下眼眸,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好心计啊。”   他竟然真被耍得团团转,太蠢了。   凌晏和轻笑一声,苦涩在胃里翻涌,他猛地抬手当着那人的面将手中的玉佩摔在地上。   沾着血的玉佩就这样被摔在地上,“咣当”一声,颠簸了两下便落在地面上。   房间内忽地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   少年缓缓抬起头,那双幽黑的眼眸里黑雾翻涌遮掩住先前的不甘和无力。   “我会杀了你。”   森然的声音落了下来,那人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笑了,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没有弯。   “我等着。”   -   大风潇潇,马车疾速行驶着。   马车内的氛围实在是怪得可怕,少年靠在一旁闭目小歇,而他对面那穿着青衫的人正慢悠悠地品着茶,茶杯里的水在颠簸的马车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即使闭着眼,凌晏和发现自己依旧能听到那人的细微声音。   那人不太喜欢苦涩的东西,府中备的茶叶总是带着涩口感,对方几乎没碰过。如今马车上这种不知那里对了那人的口味,从进来后已经饮了两杯。   看来是当真喜欢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皱眉,忍不住骂自己犯贱。   明明昨日刚同人说了势不两立的狠话,现在又注意那人的喜好,真是蠢货一个。   凌晏和压下心中的烦躁,不再去关注那人,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外面。   风声呼啸着,吹得马车有些不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们似乎是在向上走,那马跑得越来越慢了。   忽地,凌晏和睁开眼,他猛地掀开马车上的帘子。   一条狭窄的小路出现在他眼前,崎岖无比两侧都是深沟险壑,马车走在上面都快放不下,只要一个不留神便会坠落下去。   从凌家去苏家啊就是走马车就算要过山也不会是如此陡峭的路,这不是去苏家的路。   凌晏和将帘子放下,回眸看向对面的人,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不怎么在意依旧在品他手中的茶。   “你做了什么?”凌晏和扫了那茶盏几眼,冷冽地问。   那人却略微挑眉,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再晚些你连尸首都没了。”   听到这话,凌晏和眉眼瞬间压了下去,细线已经缠在他的之间,他半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人。   对方并不意外,是早就发现还是亲自所为?   终于,那人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抬头但没看他而是微微勾手,马车的帘子便被卷起来。那人看向外面,轻嗤一声:“到了。”   凌晏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蹙起。   悬崖,马车停在了悬崖边上。   等他再回眸时,那人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大风吹起人的衣衫似乎再大些便能将人带走。   凌晏和甚至来不及思考是不是陷阱,身体就先一步下了马车。大风吹来将他的发丝吹起,而他就看着那人,心中不安的弦正紧绷着。   “你站在那干什么?”凌晏和冷声说着,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目光直落在那人身上。   对方正垂眸打量着悬崖下的场景,身子都倾斜出了些,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去。   凌晏和心一沉,再次上前一步。   忽地,一抹黑色飞速地朝他袭来,凌晏和眼眸一暗,快速地操纵细线身体迅速躲闪,想要避开那狠厉的攻势,但千防万防还是被划了一道。   额间刺痛传来,温热的鲜血流下,凌晏和略微蹙眉。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手中正拿着一把漆黑的扇子,上面还沾着一点明显的血痕,这是凌晏和第一次见那人出手。   心中的念头仿佛被印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决裂后便是分别了。   细线被凌晏和紧紧攥在手中,蓄势待发,但他却朝面前的人伸出手,声音都急促了些:“过来,别站那。”   那人见状却是笑了:“你知道今日我带你来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那有些嘲笑的眼眸,凌晏和心一沉,几乎是预料了对方的话不会好听。   “除掉你,让婚约顺理成章得被续给凌远。”那人缓缓说着,目光从他的额角滑落,对上他的眼眸,语气平静,“我会在这里杀了你。”   “还不动手吗?”   真相被揭露,凌晏和却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也被抚平了些,他没有收回手语气也坚定了些:“你过来,我和你打。”   闻言,那人却皱起眉头,看他的眼神颇有几分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下一刻,凌晏和眼眸一颤,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前走了两步,他看到那人后撤了。   在这么一个悬崖边上,对方竟然在后退?!   凌晏和心一提,呼吸也跟着乱了一拍,他想要喊那人的名字,可话到嘴边却又梗住。   那人的名字是什么?   只是这一恍的愣神,那人又后退了些,几乎是马上就要掉下去。   再没有给凌晏和犹豫的时间,他立刻抬手。眨眼间的功夫,细线骤然飞出干脆利落地勾住了那人的窄腰,他随之向前靠近,想要去拽那人的手。   忽地,面前的身影消失不见,背后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熟悉的清香顺着对方的动作袭来,他可以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的。   但少年却只是努力回过头,对上了那双桃花眼。   不是平静,而是有些诧异和他看不透的情绪。   “一次不够,两次还不行?我已经教过你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怎么就是学不会?”   风声裹着对方破有些无奈的话语擦过他的耳畔,而他依旧望着那人,那张依旧模糊的脸。   为什么就是看不清呢?不合时宜地念头涌上心头。   不重要了,以后也不会见了。凌晏和苦笑一声,准备迎接坠落的命运。   电光火石间,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拽住。   几乎是不给他回神的机会,不容抗拒的力道施了上来,他被猛地一拽彻底拉到了别人怀中,那熟悉的清香瞬间将他包围住。   凌晏和一愣,下意识想要抬眸,却被那人抬手遮住了视线。垂落在身侧的手腕也被人紧紧攥着,对方似乎是铁了心不让他看。   凌晏和就这样被人箍在怀中,对方的温度心跳都被他所感知。   这又是为了什么?苦涩再次涌上心头,他甚至都有些想笑了。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怀有不切实际的希冀,说不定对方不是利用而是心软?   太可笑了。   下一刻,温热的触感贴了上来,少年彻底僵住。   对方只是轻轻擦了一下便松开,离开得太快他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又是一场虚梦。   沉溺在湖水里的人骤然看到一丝亮光,他下意识便紧紧攥着飘渺的可能。   “你是不是……”   少年几乎是颤着声音开口,他想要拨开对方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他想要去看那人的反应,他想要知道这还是那人口中的利用吗?   他想要一个理由,对方拉住他的理由。   但那人只是轻笑一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询问。   “忘记吧。”   少年身体猛地一僵,心口骤然有一种停窒的感觉,他想要抬手去抓对方,什么都行。   可意识却渐渐模糊,他想要睁开眼却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无形的大手从他记忆中拂过,轻飘飘地抽走了些什么东西。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感受着,亲眼看着怀揣了许久的珍宝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他却连动一动手指阻拦的能力都没有。   呼啸的风声吹过,将那人的痕迹吹走,又带来了些别的东西。   无力感席卷了少年,将他拖入意识的黑暗中。   少年再次睁开眼时,晃人眼的手腕兀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几乎是下意识抓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背叛他的奴仆,为什么他想要留住对方,甚至连共生蛊这种邪术都想用上。   他忘了什么吗?   少年略微蹙眉,他搜刮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完好无损。   他没有忘记什么。   少年抬起头,对上那双算计满满的眼睛,看着对方随意直白地说出了种蛊的要求。   一块石子轻轻掉落在他这沉寂的潭水中。   于是他们算计纠缠,拿着最锋利的匕首刺向对方,直到一方彻底消逝在大雪中,连同所有的痕迹彻底消失在了凌晏和的世界里。   白雾渐渐散去,显现出那高大又孤寂的身影,少年就这样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落空后又不自觉地摸索手指上的骨戒。   所看到的一切像是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头,连魂魄元神都怔愣住。   那人竟然这么想让他忘记。   他也真的如对方所愿。   戏耍欺骗,凌晏和甚至不知道该反应哪一个。   心口堵塞得让他难受。   他该爱吗?还是该恨?   没人告诉他这个答案,少年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过往的片段充斥在自己眼前。   不,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终于,少年掀起眼,他直直地望向没有尽头的长路。   凌晏和倏地动了,他踏出脚走在路上,一步两步,速度越来越快。   少年的身影从过往快速地掠过,毫不犹豫地闯进了那浓郁的白雾中,强行进入了别人的过往里。   他几乎不用分出目光便能确认那人在什么地方,他顺畅无阻地在这白雾中行走着寻找着,终于眼前的白雾开始消散。   凌晏和的步伐慢了下来,徐缓轻慢,最终停下脚步。   白雾也彻底散开,那双幽黑的眼眸抬起望向路的尽头,那一抹淡蓝色就这样撞进了他的视野里。   是林清寒。   凌晏和就这样望着对方,对方也看向他。   明明只是一会没见,却仿若过了数千个日夜。 第55章   白雾蔓延, 将那抹淡蓝色覆盖住。   林清寒收回目光,身边的贺与知已经消失不见,他也看不到别人的身影。   “小统?”   没有回应, 这个地方看来不仅可以屏蔽主神也会屏蔽系统。林清寒略微挑眉,看向眼前白茫茫一片时终于起了兴致。   这个禁地暗藏玄机。   他所见的大纲里关于妖族禁地的描写十分少,只写了凌晏和进入禁地过了其中三道悬门得到对应的物件,至于怎么碰到悬门和怎么通过的并没有过多的描述。   想再多也没有用,得先找到主角才行。   林清寒掀起眼, 看向指尖处缠绕的灵线,长线蔓延到白雾中。   问来处吗?   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来处是什么。   林清寒轻笑, 随着灵线指引的方向踏进了白雾里。   -   “唉, 你是不知道,老林那个弟弟就是好赌的性子!将自己媳妇的嫁妆赔进去不算完,连他们儿子的学费都搭进去了!这两天正闹离婚呢,成天在家里吵, 弄得街坊领居连觉都睡不好,光听他们摔东西的声音了!”   “离了也好, 省得祸害那么好的姑娘。就是他们家那个小孩怎么办?”   “那孩子也真是可怜,两三岁连事都不记的年纪父母便没了只能跟着叔叔生活,偏他这个叔叔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原先还有老林媳妇护着帮着,这下离了婚分家了,人总不能将他也带回去, 这不合规矩。我看八成是要留在老林身边了,真是命苦啊。”   “那孩子也是个闷葫芦,算了,摊上这样的事再怎么也不能笑哈哈的。”   两人正说着,居民楼的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滚!臭娘们, 离就离!我林浩民离了你还能活不成了?!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混着酒意的骂声从楼里传来,一个穿着红裙子女人抹着眼泪拉着行李箱头走了出来,她手边还拉着一个嗷嗷哭的大胖小子。   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路上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穿着宽大短袖的有些瘦小的男孩站在楼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透过有些泛黄的窗户望向那抹远去的红色。   “啪嚓——”   酒瓶被狠狠砸在墙壁上,飞溅出的碎片擦着男孩的眉眼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出现,刺目的鲜血就出现在那张乖巧的脸上。   “狗娘养的!你往下看是不是想跟那个臭婊.子一起走?!白眼狼!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倒是个吃里扒外的,一颗心都扑到了外人身上!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   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大骂着地朝瘦小的男孩踉跄地走来,他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铁棍,正不断挥舞着,劲风几乎都要擦在男孩脸上。   男孩就这样抬眸看过去,黝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男人的面容。   那干瘦的身躯上顶着一个巨大的酒瓶子,上面贴着一张白字,两个黑字就这样大咧咧地印在上面——叔叔。   男人看着他不害怕不后退的模样更加生气,手中的棍子挥舞得很快,几乎都要打到他身上。   在那人靠近过来的瞬间,男孩转过身去,干脆利落地推开了窗户,毫不犹豫地踩在床沿上跳了下去。   -   “听说你没有爸爸妈妈,真可怜。”   半大的孩子穿着统一的校服将一个孩子堵到角落里贱兮兮地开口。   “他叔叔前两天还喝酒喝死了,我都没见他哭过,他肯定是怪物!我妈妈说亲人离开是个人都会伤心的,但他没有,他不正常!”   另一个胖胖的男孩开口说道。   为首的孩子听到这一句话将桌边的纸包拿了过来,他笑着将纸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橡皮屑和粉笔灰。   两者被搅匀混在一起显得黑乎乎的,将包着的纸张都染脏。   “不哭是病,老师说我们应该互帮互助,所以我要帮你治病。”为首的孩子理所应当地说着,将手中的纸包怼到角落里男孩脸前,蛮横且不讲理,带着天然的恶意,“把药吃了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了。”   角落里的男孩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   很脏,吃了会难受。   难受需要买药,他的钱不够了。   于是男孩抬起眼,看向将他围住的四个孩子。   他们穿着学校里统一要求的白色短袖,胸前还别着学校里的校徽,那校徽的外周刻着一行小字——团结友爱。   “吃!”   稚嫩的声音尖锐的响起,男孩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脸上。   黑黢黢的像一团看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上显现着两个字“同学”。   见他没有反应,从没碰过壁的几个男孩面子上有些挂不去,也不管他的回答,就像强行按住他将那纸包里的“药”塞到人嘴里去。   电光火石间,角落里的扫帚被男孩抓住,长棍被甩出来,狠狠打在为首的孩子额头上。   刺目的鲜血流了下来,将那双平静的眼眸衬得格外吓人。   -   男孩抽条般地生长,转眼间就成了明媚张扬的少年时期。   只是他依然很安静,坐在最后一排,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如既往平静如水,就这样待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去在乎别的事情。   “林同学……我喜欢你!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漂亮的女孩大胆直白地将写满爱慕的信封递到少年面前。   他垂下眼眸,看着那粉色的信件:“抱歉。”   女孩身体一僵,慢慢抬起头,顶着那个巨大的粉色信封,沉默片刻后笑了一下:“谢谢你,希望你天天开心。”   话落,女孩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开,只留下一滴滑落的眼泪,“啪嗒”砸在地上。   少年低下头,看着地面上很快就干掉没留下任何痕迹的水印,那双平淡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不解。   喜欢是什么?   微风吹过,将少年的发丝吹起,也将一闪而过的念头吹走。   他转过头,便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守在角落里的穿着皮衣叼着根草正朝他气势汹汹走来的混混。   “你敢动小爷的女人?!不想活了!”   熟悉的推搡,没激起少年心中半点情绪,他就这样抬起眼,看着熟悉的白底黑字。   总是这样,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看不清脸,一张简单的纸就将人的身份轻易地概括。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顶着一个物件,一个酒瓶,一个黑色漩涡,一个粉色的信封,又或者是眼前的这根棍棒。   似乎人本该这样,不需要有一张脸,只需要顶着那个具有特征表示的物件就可以。   少年敛去神色,对混混失去了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嘭——”   大脑一阵嗡鸣,后脑勺处传来剧烈的阵痛,将少年轰得眼前一黑,差点摔过去。   “见识到小爷的厉害了吧!再有下一次……啊!”   那作恶的手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地抓住狠狠一拧,骨头错位的咔擦声响起。   少年根本不顾留下的鲜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人疼得蜷缩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哀嚎。   真吵。   -   “林清寒!你不想干了是吗?!前两日让你跟着我去陪酒是器重你,那顾客想要摸你两下手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被摸吗?!”   “直接把人的手掰断,不仅让公司损失了一单大生意,连带着风评也带差了,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文件夹被人狠狠甩了过来,没夹稳的纸张就这样洋洋洒洒地散落出来,飘落在那修长的身形上。   办公桌后的穿着西装的男人显然是气狠了,连脖子上的电脑屏幕都开始一闪一闪的。   骂完对方男人似乎是觉得太过了,又不得不软下声音来好言相劝:“我带你去那是信任你,你却给我搞出个这么大的篓子。不说你我,就是公司也落个不好的名声,你说我怎么能不气?”   “再说,那可是赵总,我们谈了几个月了终于将这个项目拿下来。这几个月里我们耗费了多少心血,你难道不清楚吗?”   见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他的耐心彻底被耗光,干脆不装了直接靠在椅背上,语气不耐:“磨项目这几个月赵总的喜好很明了吧?如果他不是有那种癖好,你觉得自己一个刚入公司的新人能摊上这么大的项目?!天方夜谭!”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跟我叫板。我就直接跟你说了,要么你立刻去给赵总赔不是,要么就滚蛋!”   话落,平静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林清寒掀起眼,看向那冷面无情的上司。   那人意识到了他的注视,架子端得更高,偏过头不理就等着他点头哈腰地道歉。   但没有,回应他的只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男人蓦地回头,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辞职报告,忽然面色铁青。   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从玻璃门里传来,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望向造成这个场面的罪魁祸首。   “我就说他干不了几天吧?长得越好看越是个心高气傲的主,难伺候得狠!”   “成天拽着一张脸给谁看,栽坑了吧!”   “那么大的项目,要不是对接人有那种癖好,怎么轮得上他?我看就是他没攀上高枝才对人赵总恩将仇报!”   不加掩饰的恶意扑面而来,林清寒向来是无视的,但这次他却停在了那大放厥词的同事面前。   好看的桃花眼垂落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看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要是没有赵总你……”   “顶着一个电脑在说话?”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落下,先前还咄咄逼人的同事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住,又或者说是时间被暂停了。   林清寒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周围。   看热闹的,接水的,打字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唯有他能活动能行走,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和触碰周围的一切。   “你不是吗?”   没有质感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落下来。   林清寒一怔,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般,僵硬木讷地走向了休息间。   房门打开,一面全身镜印入眼帘。   与之相对应的是镜面里印出的身影,修长的身体,脖子上却顶着一本书,上面同样贴着一张白纸,大咧咧用黑字写着——反派。   是了,我是反派。   因为是反派所以他就该过得凄惨,这是他的命运。   林清寒垂下头,似乎是认下了这个事实。   狭小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褪去了原本粉饰的面具,露出内里浓郁的黑色,渐渐蔓延靠近想要将他吞噬。   忽地,站在门口的人倏地抬起头,毫不犹豫地撕掉了那张白纸。   “咔嚓——”   幻境破碎,白雾再次出现。   林清寒抬起眼,看着延伸在其中的灵线。   【当前暗线进度:35%】   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那些过往是假的?那他又是什么?   专门给他看这个是做什么?   如此大费周章弄出个漏洞百出的幻境,明晃晃地勾着他去探索,像有人在背后一手操纵一般。   那双桃花眼倏地冷了下去,林清寒望向面前似乎在引诱他进去的白雾,眼睛半眯。   既如此,那他倒要瞧瞧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没有再犹豫,干脆利落地顺着灵线踏进了未知的迷雾里。   这次没有了所谓的过往回忆,只有大片的白色,雾气像流水从他身边掠过。   泛着淡淡荧光的长线指引着他,穿过层层迷雾,一步两步,缓缓靠近。   周围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过了一瞬,林清寒就这样静静地顺着那条线走着,终于白雾开始消散,视野变得开阔。   残存的石墙,广阔凄凉的高台,不过是断壁残垣。   林清寒踏了上去,踩在那残缺的石阶上,站在了那荒凉的高台上,看着对面渐渐散去的白雾。   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牵着那灵线也晃荡了一下,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下一刻,一抹黑色从白雾中踏出。   少年眉眼锋利如刀,长发高高束起,腰间的佩剑散发出琉璃一样的光芒,那双幽黑的眼眸如鹰一般望向高台,戒备怀疑。   林清寒望向和少年擦肩而过的灵线,脸上带了些恹色。   刹那间,长剑出鞘,琉璃剑和无我相碰,擦出刺目的火星。   交锋的瞬间,少年神色聚变,手上的攻势狠厉几分,排山倒海般的剑意直冲林清寒袭来。   飓风和烈火相撞,卷起窜天的火焰。   两道剑意就这样直接了当地穿破了这火焰,一道刺穿了少年的心口,一道划破了林清寒的颈侧。   少年的身影就这样消散而去,林清寒则是眼都不眨地抬手用灵力抹去了脖颈处的伤痕。   【当前暗线进度:37%】   对面的白雾再次涌动,好看的桃花眼抬起,在看到那抹黑色时瞬间失去了兴致,几乎是没有任何前兆的,长剑直冲过去刺穿了来人的心口。   身影再次消散,林清寒依旧看向前方。   无我剑一次次挥出,身影消散又重现,若是有尸首恐怕现在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若是别人碰上这种诡异的事情定要吓得连剑都挥不出,而林清寒就这样面无表情又轻车熟路地抬剑杀了主角三十三次。   连眼都不曾眨过。   白雾再次涌动起来,林清寒掀起眼皮看过去,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眸。   少年是闯进来的,发丝还在摆动着,腰间的通体漆黑的佩剑和半块洁白的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到空旷的石坛上被拉长拉远。   指尖绑着的灵线没有再跟少年擦肩而过,而是直直地连接在了人的心口处。那灵线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少年进来后便渐渐消散,最后彻底不见。   “林……”   话还没说完,凌厉的剑意便先冲了过来,凌晏和略微蹙眉,玄铁剑立刻阻挡,漆黑的剑鞘在碰上剑锋的瞬间就被砍断,四分五裂。   剑意太冲了,但却没有杀意。   凌晏和抬眸,便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对方似乎心情不好目光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怎么了?”凌晏和立刻开口询问。   回应他的是更加锋芒逼人的剑意,逼得他不得不抬剑去挡,凌晏和略微蹙眉,回应着对方的无名的情绪。   他来不及询问过往的种种,对方的剑意再次落下,这次是实打实得用了劲,连烈火都用上了。   凌晏和的眉眼倏地压了下来。   强行被人清除记忆百般愚弄的忿火在这一剑下挑起,他抬手挥剑。疾风相迎,在要擦过对方脸侧时又骤然变柔,只是轻轻拂过。   林清寒略微挑眉,攻势更加狠厉,几乎让人应接不暇。   本就破败的石坛因为交锋的灵力变得更加残破,就连那断掉的石柱上都多了几道深得吓人的剑意。   让人看了只会庆幸,得亏是落到了石柱上,若是落到人身上怕连尸首都留不全。   长剑相撞,凌晏和只觉得手臂都被震麻了,无缘无故被人这般逼迫,就算是再窝囊的人也会被逼出气性,更别说他了。   过往中残留下来的情绪被这几剑下来彻底挑燃。   不询问就挥剑是怕他问出些什么,还是像再次消除他的记忆,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做梦!   强风刮过,将地上的石子一起卷起,毫不留情地冲向了林清寒,在那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掀起了阵阵涟漪。   一声轻笑被风卷走,轻得凌晏和差点没听清。   那人就是这样,过去是现在也是,就这样轻飘飘地落下两句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在人心里留下了痕迹又不明不白地清除。   对他如物件一般玩弄,毫不在意地抛弃。   让他连对方的目的都不清楚便将一颗心都送了出去。   或许,他对林清寒只是恨而已。   于是凌晏和将心中的杂念抛出,挥出的剑意也同样毫不留情。   【当前仇恨值:60】   林清寒眉眼一挑,心下已然明了,对方恢复了记忆。   既然如此,这便是生死之斗。   石坛上声声铮鸣回荡着,两道强大的灵力相冲,狂风恶浪般席卷了四周,连那粘腻的白雾都吹退了一丈。   雪白和玄黑就这样交织相冲,如势不相让的敌人又如缠绵悱恻的爱人,就这样纠缠不分。   千道剑意落下对上滔天燃烧的烈火,两道不相上下的剑意卷着劲风直冲对方。   凌晏和就在这时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林清寒。   他瞳孔一颤,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和记忆中的模样交织重叠,最后合二为一。   玄铁剑在要擦过对方脖颈时骤然脱手,被强劲的灵力冲破出去,直接被冲到了一边,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上。   而那洁白的无我被人轻挑一下,擦着凌晏和的脖颈而过。   剑意裹着惊风掠过耳边,擦过命门的同时也将那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彻底捅破,炽烈直白的心意展露无疑,少年认命般闭上了眼。   他输了。   “所修剑道,怎么连剑都拿不稳?”   带着不满的声音落下,长剑被横过来,冰冷的剑体轻轻拍在少年的脖颈上。   林清寒蹙眉看着闭上眼不回应的少年,心中的烦躁搅散了想要逗弄一下的兴致。   无趣。   他正想收回剑的时候,手腕被人猛地抓住。   对方似乎很急促,力道一点没收直接将人拉到怀里。   林清寒被人按在肩头,鼻尖正蹭过对方脖颈处刚被划出的血痕,血腥味充斥在他的周围,让他眉间倏地蹙起。   “放开。”   冷冽的声音落下,他正想将人一把拍开时,少年却贴了上来,侵略强硬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压在他背后的手力道大得吓人,活脱脱想要勒死他。   不像拥抱,倒像是气急了想直接弄死他。   对方到底是恨他的,林清寒这样想着心中的烦躁消了些,同时手腕一转,无我剑就这样横在少年后颈处。   等着对方的反应而选择是否要痛下杀手。   “我恨你。”   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落下,混着咬牙切齿的愠怒和更多的令林清寒弄不清的情绪,将他的思绪彻底搅混。   只是愣神的片刻,对方就将他箍得更近,似乎是像将他揉进血肉里。   少年的心跳得很快,震得林清寒倏地有些茫然,握着无心剑的手蜷缩了一下,长剑渐渐垂落下去。   那对他多出来的情感真的可以任由他利用吗?   莫名的失控感席卷了林清寒,让他陷入了沉思中。   两人就在这荒凉的石坛上,进行着诡异又温情的拥抱。 第56章   白雾散去, 长到望不到尽头的问心路显现出来。   贺与知睁开眼,从过往的片段里抽离出来,思绪还未完全理清。   “这过往也太真实了, 仿若我自己又重活了一遍。”落子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咦?我哥和沈兄呢?”   疑惑的问声落下,贺与知骤然清醒过来,他抬眸扫过周围,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落子松和齐娩寻找着, 而楼霁月则和他一样脸色算不上好。   “他们不会让幻境留下了吧?”落子松干笑两声,就看到楼霁月无比严肃的神情, 一颗心瞬间提起, “真是这样?”   “楼姑娘,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知晓他们二人的去处吗?”贺与知蹙眉问道。   “我试试。”   楼霁月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罗盘,注入灵力便显现出禁地的全貌,那问心路上还凝聚着几个光点。   “这个光点指的是我们吗?”落子松看着罗盘开口询问。   “是。”   楼霁月眉头紧皱, 再次注入灵力。   重现的禁地与上一次并无二异,问心路上依旧是四个聚积在一起的光点。   “没有别挽和林晏的身影。”贺与知点破了事实。   周遭气氛瞬间凝聚了下去, 站在众人之外的齐娩也眉头紧蹙。   落子松:“或许是罗盘坏了呢?”   “不会,这个罗盘和阵法出自同一人,阵法上的任何生灵都会被其感知显现在上面,哪怕是困入幻境,除非——”楼霁月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们不在阵法上。”   “不在阵法哪能在何处?难不成他们到了阵法下面不成?”落子松不解地开口。   在看到楼霁月眉眼压下去的神情,落子松心一沉,小心翼翼地开口:“当真如此?”   “只有这一种情况。”   落子松被吓得后撤一步,面色有些泛白:“怎么会到阵法下面去?他们又不是邪物,这阵法就这般不讲理随意吞人下去?这和魔物有什么区别?”   这话落到楼霁月耳里确实是冒犯极了, 但她没有出言说什么。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这阵法确确实实将两个无辜的修士吞入其中,这般蛮横不讲理和霸道横行的魔物没有任何区别。   “可有解法?”贺与知沉声开口。   “这阵法出自高人之手,除了每任妖皇知道真相外,其他镇守的人都只是知道如何进来和如何出去。”楼霁月深吸一口气,神色冷静下来,“我这有个法子,只能赌一下。”   “说。”   “通天塔不仅是让镇守之人离开的通道,同样也会将魔物所被净化的部分带出。”   “我听闻阵法内压制的是无惨魔君的记忆,想来那两人定会被人的记忆引向其最在意的节点,我猜那个节点对应的是阵眼。”   “而通天塔便是阵眼。”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被通天塔带出?”贺与知连忙追问。   “是。”楼霁月回应,面色并没有好多少。   “他们在记忆里怎么知道通天塔何时开启?”落子松疑惑地问。   贺与知脸色也沉了下去:“这一切都基于你所听的传闻为真,若是……”   “所以只能赌,赌他们二人能在两日内到达阵眼,赌那压制的只是困住人的记忆。”楼霁月开口,语气坚毅,如定海神针将先前凝滞的诡异气氛压制下去。   落子松烦躁地跺了跺脚,纠结半天后看向楼霁月:“那就赌一把!我哥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他肯定能出来!”   “别挽聪慧,应当能将其中缘由琢磨清楚。”贺与知看向楼霁月,“听你所言。”   见状,楼霁月也没再多说什么:“那便赶路,提前去那接应他们。”   齐娩看着三人的背影,将手中的符纸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敛去神色乖巧地跟在他们后面。   -   石坛上,林清寒正抬眸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空旷的黄土地上立着巨大的石坛,石坛是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一层接着一层,由倾斜的石梯相连,直到最顶端立着三根断得不成样子的石柱。   林清寒走进,抬手拂过石柱,上面的纹路早已模糊,指尖划过时有明显的顿感。   刻痕蜿蜒曲折顺着石柱地步攀爬而上最后消失在断掉的横截面处。   若这只是简单的石坛,柱子上应当刻得是与之对应的鸟兽,而不会是这种像符文一样的图案,刻痕处更不会是黑红色。   就像叠了一层又一层干涸的鲜血一样。   不是正经符文。   林清寒收回手,指尖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直扫了一眼准备去看下一根柱子时,手指忽地被人托住。   柔软的布料落了下来,被人压着擦去那蹭上的尘土,那布料是有些硬的,但对方动作很轻没让林清寒感觉到半分摩擦的不适感。   他垂眸看过去,凌晏和正略微弯腰垂头托着他的手,用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擦拭着指尖上的污秽。   宽大的手握剑时力道大得吓人,如今动作却无比轻柔,对方就这样垂头看着,一点点抹去那点微不足道的灰尘,动作虔诚的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林清寒略微挑眉,没抽出手,任由对方动作着。   “你恨人便是这样?”   玩味的声音落下,凌晏和连头都没抬:“给你涂的毒药。”   听着少年的话,林清寒抽了抽手:“那不能给你擦了。”   手没抽出去便被人按住,凌晏和抬起头来,不容抗拒地压着人的手腕,手上动作不停。   过了一会,他才送了力道,将手上的布料放了下去,语调扬了扬:“现在抽回去晚了。”   看着那干净了的指尖,林清寒勾了勾唇:“坏狗。”   “罚你去看那边。”   轻佻的声音落下,凌晏和眼皮一跳,掀起眼皮,那双幽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林清寒。那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到他的视野后还扬了扬下颌,给人指明了方向。   微微勾起的薄唇就这样直直地撞到进了他的视野里。   方才他探了,林清寒身上没有双修铭文。   无论是幻境还是对方消去了,此后他断不会让任何人在人身上刻下烙印。   谁都不可。   少年的视线倏地收回了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没再在意那调笑的话,竟真的去看另外两根石柱。   林清寒没太在意,收回目光跟终于上线的系统交谈着。   “被屏蔽了?”   【这里有类似主神的能力隔绝了我的意识】   林清寒略微挑眉:“你们这一个世界到底有几个人观测着?”   【按理说只有主神】   “看来有第三方插手。”林清寒并不意外。   系统不能给自己下密令,主神也不会大费周章下两个矛盾的指令,其中一条一定是第三方设下的。   “主神能探查到这个地方吗?”林清寒又问。   【不,只要世界数据没有发生巨大偏差和波动,主神不会进行探查】   林清寒点点头:“看来我们还能合作一段时间,他的情感探测得如何?”   【正在进行分析,你们人类的情感多种复杂,需要捕捉情绪起伏的时刻跟数据库进行比分析】   “这是让我激他?”   【是】   林清寒顿了一会:“可以,但我需要你将这项分析做成进度条,时刻跟我汇报进度。”   【作为合作伙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要求看起来像是不信任对方,但林清寒顾不得这么多,他需要进度条的数据作为基准,来判断凌晏和情绪的变化。   对方那多出来的感情实在有些让他琢磨不透,太奇怪太矛盾了。   【我需要提醒你,这里有类似主神力量的残留,虽然现在是封闭状态,但靠近我的自主意识依旧会被屏蔽】   林清寒眉头蹙起:“封闭状态?若是解封会怎么样?”   【那它就会按照原本的程序运行,结果我无法预测】   “听起来很不可控。”林清寒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接下来我会进入自动模式,如果需要我,请叫我的名字】   话落,对方就真的没有了声响。   “在想什么?”凌晏和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林清寒抬眼:“看完了?”   “嗯。石柱上刻着不同的符文,还有积存着的血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凌晏和如实道。   林清寒点点头:“看来得先破解。”   林清寒走过去,手指正要按上那符文时骤然被一只手拦住。   “我来。”   凌晏和两指并拢在掌心干脆利落地划过,皮肉绽开鲜血流出,他将手掌按在了石柱上。   鲜血并没有缓缓流下,而是顺着刻文四散而开,像是被石柱吸收一般。   与此同时,脚下的石坛也开始出现异动。   “这是个祭坛。”   林清寒笃定地开口,他垂眸看着鲜血从石柱滑落后顺着特定的轨迹在平坦的石坛上流动着,最后汇聚到中心的小点,瞬间法阵启动。   巨大的红光将两人吞噬。   -   三百年前,悲哭地。   黄沙飞舞,寸草难生,广阔的大地只有一个小村落倔强地扎根在这里。   “这孩子能行吗,身上半点肉没有,天神大人会满意吗?”包着头的妇女低声说着。   “那你说除了他还能把谁献给那位大人?!”抬着东西的男人厉声说道,“不过是个孤儿你心疼什么?还是说你舍得用你家翠儿来替他?”   被这么一问,原先说话的妇女也闭了嘴,她看了看被捆绑住像家畜一样吊在木杆上的少年忍不住地叹气。   “你且去吧,到时我给你烧些纸钱,到了地下也能快活些。”   男人听了这话瞪了妇女一眼:“你同他讲这些做什么,若是让那大人听去将人惹恼如何再给我们降雨?不许说了!”   话落,那妇女果真没再说话。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迎着风沙慢慢走着,脚印在黄沙上拉出一道很长的痕迹,最后又被一阵风吹散。   终于,他们到了祭祀的地方。   巫祝带着宽大的木制面具,那面具被涂得漆黑,连带着雕出来的和善微笑都变得诡异万分。   “这就是今年的祭品?”   沙哑沉重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前来的一行人连忙将肩上的东西放下,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回大祭司,是的,这孩子水灵机巧,定能让大人满意。”   巫祝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地上被捆绑着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眉眼俊俏锋利,却是如他们所言“水灵”。   “绑到祭坛上。”   “是。”   得了准许后一行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那少年身上的绳索解开,一人架着一边往高台上走去。   高台有六层,最顶层立着三个石柱子,相对着的两个柱子上各铸着两个巨大的铁环挂着粗大的铁链,而单出来的石柱上只铸了一个,但那铁链上挂了个半掌宽的项圈。   几人互相搭手终于将少年架在了那高台上。   余下的五层高台骤然燃起大火,火焰窜出半人高,地下原本在探头的村民瞬间跪了下去。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烈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巫祝就在这千人跪拜的场景下,一步一步缓缓踏上了石阶。   有顽皮的孩子悄摸地抬起头,便看到那吓人的火焰在巫祝穿过时竟然让出了一条路,似乎连烈火都在畏惧。   如此场景实在震撼。   “诚心至此,天神为悦,往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沧桑浑厚的声音从高台上传下来,缓缓落到每个人的耳中。   天神似乎真的看到了村民的诚意,轰隆隆地降下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高台上。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敬畏地将头垂得更低,根本不敢抬头打量,生怕有什么不敬惹恼了天神。   故而他们不知,原本要取血的巫祝此刻正被少年一把按在石柱上。   “你这是大不敬!天神降神罚于你!”巫祝厉声说道。   凌晏和掐着他脖子的手骤然收紧,一双幽黑的眼眸在烈火下衬得比那诡异的面具更可怖:“另一个人呢?”   巫祝被他压着四肢都开始剧烈挥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不出是在求饶还是真的回答少年的话。   “没用的废物。”   凌晏和眼眸冷了下去,手腕一转,巫祝就这样被狠狠地摔在了祭坛中央。不给人反应的机会,那垂落的铁链便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操纵着立刻缠在了巫祝身上。   半个巴掌宽的铁链卡在人脖颈处后还越收越紧,鲜血顺着面具的边缘缓缓滴落,砸在了祭坛上。   霎时间,狂风大作,惊雷不停地劈下。   凌晏和就站在高台上,飓风吹起他的衣角发丝,响雷从他身后炸开,无法吸引他的半分注意。   那双黑眸就这样一一扫过台下的人,然后愈发得阴沉。   云层堆积,天空变得阴沉昏暗。   “是谁在此地造次?”   遥远混着威压的声音从天空降落,这时众人才惊醒般抬起头。   天空竟然破了一个口子,一条浑身长满墨黑鳞片的蛟龙撕破层层阴云盘旋在空中。   滚滚天雷就这样从它四周劈下,那双流动着暗红色光的黄金瞳扫了一下地上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祭坛上的少年。   “区区祭品,也敢对巫祝下手,大不敬。”   浑厚愠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带着化神后期的威压直直地降了。   不少村民见状面色苍白,顾不得什么敬畏之心,尖叫哭喊着四散而逃。   凌晏和就站在高台上,面色平静没有被境界的威压震慑到半分,他抬眸看着天上的庞然大物。   这东西威胁太大,杀了为妙,省得再伤了不该伤的人。   刹那间,玄铁剑出鞘被他握在手上。   蛟龙就在空中看着那渺小的身影,似乎在考量给人降下怎样一个惩罚。   金黄色的瞳孔一缩,高台上早已没了少年的身影。   蛟龙迟缓地回头,剧烈的疼痛从身上传来,长剑划过坚硬的鳞片擦出刺目的火星,也将少年那沉着的面容照耀出来。   “放肆!”   蛟龙怒斥,立刻回身张开血口朝人冲去。   可少年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难以捉摸寻思,偏它着身体又过于庞然。   几番下来人没抓住,反倒是他身上多了几道划痕。   被渺小的蝼蚁如此戏弄,蛟龙心中忿火丛生,它不再维持妖身,而是化作了人形,想要借此制服对方。   几乎是在蛟龙化为人形的瞬间,无形的细线捆绑住了他的身躯,蛟龙一愣。   只是片刻的功夫,寒光闪过,直冲他的心口而来。   削铁如泥的长剑没能刺穿蛟龙的心脏,而是硬生生被对方坚硬的身躯阻挡,抵歪,擦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凌晏和眉眼压了下去,没去管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立刻后撤。   这一剑彻底把蛟龙的气性逼了出来,他怒吼一声,用法力和坚不可摧的皮肤将细线直接撑破,而后他倏地回头看向凌晏和,那双金瞳里怒火遍布。   “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恼怒的声音混着强大的攻势袭来,没唬到人半分。   凌晏和果断抬剑,抵挡住对方那强大的妖力。   一人一妖就在空中不断地对招,飓风裹着雷电,将悲哭地衬得简直如同炼狱。   逃命的村民根本无处可去,没走两步便被飓风拦住,想要后退一道惊雷偏又劈下。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如此来个两三回,他们也只能拖着发软的双腿找了块巨大的岩石进行遮掩。   “我都说了,不该送那孩子去的。”先前跟着送祭品的妇女此刻抱着怀中的孩子,满脸泪痕地嘟囔着。   一旁的男人被那哭声吵得烦心,转头朝旁边的妇女怒吼:“哭哭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当初不是大家伙做的决定,将那孤儿推出去吗?”   “村子在这悲哭地待了这么多年,哪次不是靠着天神的庇佑?!”   “你敢说你家没有受天神半点恩惠吗?如今又在这里假惺惺得装给谁看?!”   男人凶狠的声音落下,妇女怀中的孩子被吓得哭声更大。   妇女见状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但还是迟了一步。   天上的蛟龙在和少年的对峙下,境界的差距竟然越来越小,隐约有落下风的趋势。   他心中一沉,消耗的妖力化作对血肉的渴望越发的浓郁。   先前那群虔诚的信徒早就抱头鼠窜,连半分痕迹都寻不到,他心中烦躁正甚。   就在此时,微弱的哭声传到了他的耳中,那双金瞳瞬间一亮。   蛟龙立刻朝天借了一道惊雷,硬生生抵挡住凌厉的剑意,激起的亮光暂时晃了少年的眼。   趁着这一间隙,蛟龙立刻化作妖身张开血盆大口直冲那块发出声音的岩石而去。   男人也注意到了天上异样的惊雷,在看到朝这边扑来的蛟龙时,他面色变得惨白,那双慌乱的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到那哭闹的孩子身上。   “不!不要动我家翠儿!”   妇女痛苦地嘶吼着,拼了命地抱住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用脚去踹扑过来的男人。   可男人早就被吓破胆子,此刻如同穷途恶鬼,力道大得吓人,哪里是一个妇女能抵挡住的。   那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被男人硬生生地夺过,他不顾妇女撕心裂肺的呼喊,手上用力直接将孩子扔到了蛟龙冲过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那道亮光褪去,凌晏和倏地回神,他看向逃走的蛟龙心下一沉。   他身上不比蛟龙好多少,只是穿着黑衣显现不出赤红色的鲜血。   若是让那蛟龙补充精力,再想将其斩杀便更难了。   几乎是一瞬间,玄铁剑被他猛地掷出,破空而出直冲蛟龙而去,存了十成的灵力,势必要取蛟龙的性命。   哭喊,嘶吼,风声,大笑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忽地,一阵春风袭来,撕破了这混乱。   微风拂面蹭过哭泣的女孩,而后轻轻托起,原先哭闹的孩童忽地停止了哭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倒映出将她抱起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如玉的面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只让人望着就安定万分。   “哪里来的臭修士,正好让我饱餐一顿!”   蛟龙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非但不惧甚至更惊喜。   他在这悲哭地作威作福多年,只能吃没什么修为的凡人,还从未吃过修士。若是能将面前这个修士吞掉,那个毛头小子还足以为惧?   想至此处,蛟龙速度更快几分,直冲那人而去。   “是吗?”   含笑的声音落下,那双桃花眼也抬了起来,看向蛟龙时带了几分对方看不透的怜悯。   几乎是在那抹白色出现的瞬间,凌晏和就心下一惊,他看着被抛出的玄铁剑,眉头紧皱,不顾灵力逆流立刻就要将长剑收回。   就在要勾住长剑时,那操纵的灵力骤然断掉,凌晏和倏地抬起头。   只见那名白衣男子轻轻抬手,通体漆黑的长剑周身的杀气一扫而空,就这样乖顺地钻到人手中。   林清寒手腕一转,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月般的痕迹,又在刹那间凌厉万分,干脆利落地挥下。   鲜血四溅,却半点都没沾染到那人的白衣之上。   那双金瞳骤然瞪大,惊恐又后悔地望向挥剑的人。   为时已晚,先前来势汹汹的蛟龙轰然落下,激起阵阵尘土。   林清寒将手中的长剑压得更深,一手捂住女孩的眼睛,一手握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被一剑穿透的蛟龙,那双眼眸里清冽平静。   “废物。”   蛟龙身下,生意蔓延,原先布满黄沙的荒芜之地,此刻竟然蔓延出嫩草野花。   长剑被拔出,而后随意地扔向一旁。   凌晏和抬手接过剑,剑柄处残留的温热传到他的手中,他快步走向林清寒,那双黑眸中也因那一剑被激起点点亮光。   【当前情感分析进度:20%】 第57章   “多谢仙人, 多谢仙人!翠儿快谢谢恩人!”   “多谢仙人。”   面对女孩嗡声的感谢,林清寒颔首,看向激动的妇人:“此地过往都发生了何事?”   “这……”妇女抱着孩子, 面色有些犯难,视线落到了蛟龙的尸首上。   “他命已绝不会再伤人。”林清寒看着面色各异的村民温声道。   闻言,聚在一起的村民面色没有好多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这样无声地望了一会,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望春村的村民,原是在人界。但眼下魔族来犯, 我们村好巧不巧离得最近, 只能迁到这挨着妖界的哭悲地来。”说话的村民叹了口气,“本以为是逃过一劫,谁知来到这里根本种不出粮食来,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艳阳日, 半点雨水都不下。”   “眼见我们的存粮不够了,巫祝正好来到我们村说可以帮我们向天神祈雨, 但要我们每年用……用童男童女献祭!”   此话一出,有些村民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林清寒闻言没说话,看了眼旁边的凌晏和。   两人对视一眼便互相明了,这里指不定又是幻境。   “你们不跑?”凌晏和蹙眉问。   那村民被这么一问面露苦相:“没办法啊仙人,这哭悲地进来之后走不出去, 东南西北四个角我们都走遍了,除了黄沙就是黄沙,根本走不出去啊!”   “多少年了?”林清寒问。   “五十年了。”   此话一出,林清寒略微蹙眉,他对这个世界的时间点并不清楚, 只知道这幻境应当是无惨魔君战败之前,其他的倒难猜测。   “哭悲地,是无惨魔君诞生之处,传闻妖族虚妄秘境的前身便是哭悲地。”   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从耳边落下,林清寒偏眸便对上了凌晏和的眼睛。   那双黑眸此刻垂着,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盯着他,见他望过去也不躲,反而更加坦然自在。   林清寒“嗯”了一声便收回了目光。   看来这妖族禁地压制的物件和无惨魔君有关了。   刚想到此处,先前还抹泪的村民手肘高高悬起却迟迟落不下,等下一瞬又如黄沙一般被风吹散。   周围也暗了下去,像是舞台上场景变换时落下帷幕的模样。   没有攻击性,就像有人想给他们展现什么一般。   “怎么换了衣服?”   少年的声音落到耳畔,气息吹得他耳朵有点痒。林清寒偏了偏头:“脏了。”   那炙热的视线没移开,林清寒也不觉得有什么,对方又不能吃了他,看两眼掉不了几块肉。   “蛮子,蛮子来了,快跑啊!”   孩童戏谑玩闹的声音传来,面前的场景变成了一个村落,二十几户人家围成小小的一圈,就这样立在黄沙之上,应当是村民说的望春村。   四五个孩子就在黄沙上追逐着,边跑边回头用石子丢向后面衣服有些破旧的孩童。   林清寒不清楚“蛮子”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这几个孩子的模样也知这不是什么好话。   “蛮子”被扔石子也不恼不说话就站在人身后一步一步走着,那双黑黑的眼睛无比沉静地望着几个孩子,没有什么情绪和看死物一样。   见状,几个孩子似乎还觉得不够尽兴,不仅丢石子还捧起黄沙朝“蛮子”扔去,飞扬的沙子就这样糊了男孩一脸。   “蛮子”依旧不恼,甚至还笑了。   那瘦得脸颊凹陷的脸就这样露出个大幅度的笑来,眼睛里一点笑意没有,十分诡异。   林清寒略微蹙眉,他看到了“蛮子”周身蔓延出来的黑雾。   这黑雾太熟悉了,林清寒几乎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一个人,他回头看向凌晏和。对方似乎一直在看着那黑雾,在他望过来时才收回目光。   “怎么了?”   林清寒看着他:“熟悉吗?”   凌晏和眼眸一沉,懂了他的意思。   他和无惨魔君是一样的情况。   天生魔种。   凌晏和心一沉,他并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云隐真人也曾说他是天煞孤星,他当时并不在意。   但在看到那双桃花眼时,他才发觉自己心中竟然涌上一股微妙的抗拒。   天生魔头,嗜血好杀,六亲不认,这是世人给无惨魔君的评价,亦能给他。   林清寒也会这么想他吗?   看了凌晏和的反应,林清寒心中的猜想便被印证了,他回眸又看向那“蛮子”,又或者说是无惨魔君。   这时候的无惨魔君似乎就已经能熟练地操纵黑雾,甚至可以隐去些痕迹,在孩童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黑雾缠上他们的脖子。   身后沙子摩擦声音响起。   “蛮子,过来!”   嘹亮的呼喊声传来,出现的黑雾骤然消散,“蛮子”看向喊他的村民。   林清寒也望了过去,对方正是那个将翠儿扔出去的男人。   “要祭祀了。”林清寒道。   话落,场景变化,面前的村落孩童又被黄沙卷走,先前见过的祭台出现在眼前。   烈火燃起,众人朝拜,巫祝踏上石阶穿过烈火走上高台。   “蛮子”被铁链拴住手脚脖子高高挂在祭台上,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是睁开的,就静静地看着巫祝朝他走来。   巫祝拿着一把短刀,锋利的匕首划下,鲜血滴落砸在石坛上。   阴云聚积,天空惊雷响起,蛟龙破空而出,接受到召唤缓缓落到了祭台上。   他化作人形,朝谄媚的巫祝敷衍地挥挥手后,那双金瞳贪婪地看向被挂起的“蛮子”。   蛟龙抬起手,手掌按在“蛮子”的头顶,一刻都等不了打算直接就地吞噬掉人的血肉。   林清寒抬起头,望向高台上。   本该被吸食掉血肉的“蛮子”依旧好好的活着,倒是动手的蛟龙一脸惊恐,想要收回手,但手掌却像黏在男孩头顶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蛮子”抬起消瘦的脸,惊恐的蛟龙勾起一个笑来。   霎时间,巨大的蛟龙就变成了一层皮肉,血肉骨骼全都消失不见。   黑雾骤然炸开,铁链崩断,台上没缓过神来的巫祝直接被冲飞出去,身体还悬在空中就被飞过来的黑雾包裹住,化作同样的一层皮肉从空中飘落下来。   惊恐逃窜的村民,吞噬血肉的黑雾,尖叫哭喊,连天空都受到了影响有些泛红,简直一派炼狱的场景。   “蛮子”就站在祭台上,那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   他很喜悦。   看着那从身边扫过的黑雾,林清寒眯了眯眼。   无惨魔君没有心魔印,那凌晏和为什么会有?   天魔骨如此强大,为何主线任务却是接二连三地压制,为了让其走向正轨吗?   一道剑意破空而出,裹着春意袭来,将所有的黑雾斩破。   来着是位女子,一袭白衣劲装,眉眼英气,从天而降宛若救世主一般。   剑意挥下,所到之处春意横生。   “蛮子”毫不犹豫地操纵黑雾去挡,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便被一剑压下。   “罪孽深重,此后你便改名为净明,待在我身边直至洗清罪孽。”   女子声音清冷,落到人耳畔带着强大的灵力。   话落,她抬手点在孩童眉间,一道血红的印记显现而出,周遭的黑雾骤然消散。   在看清那印记的瞬间,凌晏和倏地垂眸看向面前的林清寒。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缤纷绽放的花树,耸立的高塔,和巨大的古树。   是虚妄秘境。   女子将净明领到通天塔面前。   “此后你便在塔里修行,何时你心中邪念无存后,我便会来见你。”   净明已经换了件衣服,干净的衣裳将他衬得没有那么阴郁,他抬眸看着高耸入云的高塔,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十年时间转眼而过,先前瘦削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身材高挑的少年。   净明从通天塔走出,正看到守在塔外的女子。   “邪念虽消,但罪孽未除,此后你便随我出世救人,以善抵恶。”   “去剑阵挑一把称心的剑。”   净明颔首,随着人去了剑阵。   千把长剑就随意地插在谷中任人挑选,他只是扫了一眼便随意选了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   “眼光不错。”女子点评道。   但净明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而后背在身后,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何时出谷?”   “今日。”   净明确有天资,从未学剑只是在旁边看了女子耍了几次便融会贯通,挥出的剑意如寒冰所到之处万物冻结。   二人就这样结伴出世,斩妖除魔,如此三十年。   “何时可以离开?”   “等你罪孽消除后。”   三十年间二人的对话从未变过,净明不冷不热,如他的剑法一样像块捂不热的寒冰,从不亲近那女子。   但女子却时不时地顺手捡些玩意丢去他的住所,都是人界的一些小巧玩意,净明每次见了都是随手扔到柜子里。   久而久之,房中的柜子都装不满,他又塞到橱子里。   终于有一日,净明同女子说了第二句话。   “我不喜欢这些物件,以后不要送了。”   女子看着被扔在面前的物件,轻轻抬手将东西烧了。   此后她当真就再没送过。   二人又是一同外出而后又一起归来。   在某个平常稀松的日子里,安逸平静被打破。   女子的旧友来到了此处,这一日他们没有外出。   净明并不在意女子的行踪,这一次却放了个物件在门口。   “觅清,你怎得用那种邪术镇压煞星?!”   “封灵术固然能定去那魔头,但若要完全除去便要先破封灵术,你与术法同源到时你也会死!”   “师兄,我心意已决。不日后我便会亲自解术,到时魔头虚弱,还请各位同修用四海清晏术将魔头封印,以免酿成大祸。”   “觅清!”   “师兄!难道你要为私情而舍弃天下苍生吗?!我是其伴生劫,避免煞星祸世便是我的命运!”   “我在所不辞。”   一字一句都被煞星本人听去。   于是当天夜里,净明便提剑去往了女子的住所。   回忆戛然而止。 第58章   觅清圣女和无惨魔君有关联, 为何书中以及仙界没有半分记载?   许姬和觅清圣女又是何关系?他当时又为何会和许姬联手?   净明那晚当真对觅清动了手?   突如其来的一段记忆,让一切都变得疑云重重。   林清寒看向面前骤然出现的通天塔半眯起眼:“看来我们进了无惨魔君的记忆里。”   甚至还需要跟着走完人的记忆才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百年前,无惨魔君被镇压在深渊之下。”凌晏和沉声道。   “或许, 这里镇压了他的一部分。”林清寒道,“我们在应该阵法之下。”   “怎么就选中了你我二人呢?”林清寒垂眸下眼眸,顿了片刻倏地抬起头看向凌晏和,“你在窥天镜里看到了东西?”   凌晏和蹙眉并不想回忆:“嗯。”   林清寒轻笑:“怪不得。”   楼霁月曾说窥天镜只筛选命定之人,或许正是筛选了他们二人。   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毕竟凌晏和是主角无论如何都能进来,那他呢?   这次他并未和凌晏和一起, 怎么也被带了进来, 反派必须和主角绑定?   若是照记忆里对应的身份来看,凌晏和对应的是净明也就是天煞孤星,那他便对应的是那女子对方的半生劫。   难怪当时云隐真人专程来找他。   那岂不是要让他对凌晏和施行封灵术然后二人一起死?   可对方已经被下了术法了,林清寒望向凌晏和的眉间, 难道他不是对方的半生劫?   凌晏和本就看着林清寒,此刻对方望过来, 视线往上,他心瞬间一沉。   林清寒早就知道封灵术,他的目的和那女子一样,舍身救世?   对方要舍弃性命吗?   “你额间的心魔印是谁下的?”   声音落下,凌晏和呼吸停了一瞬, 看着那双坦然的眼睛,心中的思绪骤然被抚平。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林清寒忘记了。   “不知道。”   听着少年沉下去的声音,林清寒并不意外。   也是,对方定要杀那人,又怎会告诉他。   若是能找到那人说不定还可以作为要挟, 来刷一下仇恨值。   可惜了。   林清寒没了兴趣,转身看向面前的通天塔。   看来他只能从别的地方刷了。   还真让系统说对了,这禁地中藏着的东西足够多。   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凌晏和也跟了上去。   要除掉心魔就必须破除封灵术,这法子不行,他得寻个别的。   或许无惨魔君的记忆力会有别的法子。   二人踏入了塔中。   -   面前金光闪过,林清寒睁开眼,便被眼前的场景晃了眼。   满地的金银堆砌在一起,珠宝首饰散落在地上,一派富贵模样。   凌晏和不在。   看来这通天塔清邪念还是分开进行的。   林清寒没去看这地上的金银,抬脚踏过,径直走向被遮挡住的大门。   木门推开,又是另一番天地。   扔过来的酒瓶,递到面前的纸包,到后面是挥过来的棍子,和砸到身上的文件夹。   林清寒没有像记忆里一般动手,静静地走过这些虚影,推开了下一扇门。   ……   一共推开了九扇门后,林清寒终于到达了顶端,看着摆在塔顶上的书籍后,他的神情终于变了。   “这自在心法也太好拿了。”   林清寒捻住纸张,翻看了两页,轻嗤一声。   他看向了面前一扇紧闭的大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刷仇恨值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   推开第八扇门后,凌晏和眉头蹙起。   太费时间了。   无用的诱.惑,那人该等久了。   凌晏和掀起眼皮,看向从空中飘落的雪,略微蹙眉。   他不喜欢雪。   凌晏和扫了一眼四周,原本应该存在的大门此刻却不见踪影。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凌晏和眉眼一压,玄铁剑出鞘,他倏地转身,长剑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而后骤然止住。   入眼的是熟悉的身影,林清寒正看着他,面色惨白,身上穿着被鲜血洇红的青衣。   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单薄的身影便如同雪花一般坠落。   长剑脱手,凌晏和兀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面前场景骤然变换。   疾风划过耳畔,凌晏和抬起头,便看到林清寒站在断崖边上。   对方勾起唇:“忘记吧。”   “林清寒!”凌晏和倏地扑过去,指尖勾起。   可本该拴住对方的细线不复存在,如同那个雪夜。   那抹青色后仰如同奔向天空的鸟儿,义无反顾地坠落山崖。   -   自在心法已经不知被林清寒翻弄了几遍,看过来看过去,看得他都有些倦了。   凌晏和怎么这么慢?   林清寒将心法拿在手里,去看那紧闭的门。   铺面而来的寒气,让他不禁皱眉。   这是看到什么了,幻境连门都浸透了。   林清寒眉眼压了下去,无我剑骤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太慢了。   不过是记忆,砍了算了。   势不可挡的剑意骤然劈下。   凌晏和垂眸看着雪地里的尸首,神情有些木然。   这是第几次了?   记不清了。   明是幻境他已明了,可到底都无法舍弃。   或许当时应该伸出手?   又或者不该同人说那样的话?   或许对方就不会死了。   凌晏和蹲下来,他抬手抚上那熟悉的脸庞。   太凉了。   灵力就这样一股一股地传过去,企图将人暖热。   石沉大海,无果。   “轰隆——”   惊雷劈下,凌晏和没有动。   他的指尖已经被冰雪覆盖缠绕,不断蔓延上来。   “轰隆——”   风雪吹过,刺骨的寒意铺面而来,让他的衣角都结了冰。   林清寒是有些怕冷的。   这雪地太凉了。   凌晏和缓缓俯身,坚冰顺着指尖开始朝他飞速蔓延。   “咔嚓——”   裹着烈火的剑意破空而出,一剑斩破了所有的幻影。   冰冷的尸首也随之一同消散,凌晏和一怔,他看着指尖褪去的寒冰,缓缓抬起头。   林清寒站在门口,眉眼带着微不可察的烦躁,通体雪白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   那扇迟迟未开的门就在他的身后被剑意斩得破败不堪。   林清寒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已经恢复如常,破门时他也只看到了漫天大雪,至于何事困住了凌晏和,他并未看清。   但看到那人蹲在地上,虔诚地想要赴死的模样,他不免觉得有些烦躁。   蠢货。   连幻境都识破不了。   “清醒了?”   无我剑一转,轻轻敲在地上。   林清寒垂眸看着凌晏和,语气里带了些冷意。   少年似乎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双幽黑的眼眸里带着浓郁的晦暗,他向来看不懂这些。   看着人这般模样,林清寒原本想逗弄人的心思都没了,将手中的自在心法轻轻一抛甩到了人面前。   【主线任务:帮助主角获得自在心法已完成】   “你进秘境不就是为了这个?”   林清寒淡声说道。   当初凌晏和在古树时看到阵法没有走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对方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面对那古怪的阵法会傻乎乎地不走。   定是有所求才会进来。   等听到觅清圣女的那番话时他才有所察觉,对方或许就是为了压制天魔骨而来。   对禁地的传闻有所了解。   又和合欢宗这个好收集古籍的宗门走得近。   面对通天塔连半分疑惑都没有就踏了进来。   若不是为了压制天魔骨,他当真不知还有何事还能让人这般大费周章了。   可惜了,竟然蠢成这样,让虚无缥缈的幻境给困了。   林清寒没有欣赏别人狼狈脆弱模样的癖好,仇恨值等会刷也不迟。   他收回目光,准备先离开这个地方,留给对方整理一下。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传来,几乎是他刚转过身,就被从背后而来的冲击力撞了一个踉跄,若非他连忙用无我剑抵了一下,非得让人撞摔到地上不成。   “你犯什么病?”   林清寒蹙眉,回眸正想骂人两句。   “林清寒。”   沉闷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不稳的气息喷洒下来,逼得他不得不侧头。   偏他一动作,箍在他腰间的手就收得更紧,力道大得似乎是想要给他直接勒成两截一样。   对方身上的寒气还没消,此刻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后,简直难受得要死。   “再不放手,我就给你砍了。”   林清寒冷声道,握着长剑的手一转,似乎真得打算动手。   “别走。”   【当前情感分析进度:80%】   长剑止住,林清寒眉头忽地蹙了起来,脖颈处传来的湿润感让他动作停住。   等静下来他才发觉,身后的人在抖,细微得难以察觉,但他们现在贴得太近,一举一动都被他捕捉。   对方难得的脆弱来得措不及防,林清寒后知后觉才发现,对方竟然还没从幻境中走出来。   幻境不能强破,若是逼得狠了怕是能直接让人变成傻子。   一想此后要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交手,他瞬间就黑了脸。   “最后一次。”   林清寒咬牙吐出一句话。   和仇敌抱在一起太怪了,绝对不可能再有下一次。   环在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也不知凌晏和听没听清楚。 第59章   通天塔开始摇晃, 记忆节点已过该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抱够了吗?”   林清寒看着掉落下来的石子简直要被人气笑了,他腿都站麻了对方箍在他腰间的手倒是还有劲得很。   埋在脖颈处的脑袋闻言动了动,发丝蹭在他的脖颈处引起一阵痒意。   无我剑就在这一瞬间脱手, 立刻朝身后之人砍去。   缠在身上的那双手瞬间撤开,林清寒立刻向前两步,转身握剑,剑锋直直面前的人。   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带着诧异,哪里有半分的被幻境所困的迷茫。   真是被人耍了。   林清寒心中被激起了火气, 剑意立刻挥出。   凌厉的剑意袭来,凌晏和立刻侧身, 劲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脸侧而过。   “轰隆——”   身后的墙壁被这一剑斩得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整个通天塔从摇摇欲坠变成了顷刻间便会倒塌的模样。   凌晏和手指摩梭了一下,残留的温热还未消散。   那双黑眸就这样从人的脸上往下滑最后停在对方的窄腰上。   太细了。   剑意再次袭来,这次是存了八成的功力。   凌晏和立刻抬手,玄铁剑出鞘才挡住对方的怒意, 就算如此他还是被逼得后退了半步。   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凌晏和垂眸, 便看到了那本有些泛黄的书籍。   和落子松给他看的卷宗里的东西一样。   自在心法。   凌厉的剑意再次袭来,这次凌晏和没躲,劲风擦着他的耳侧而过,脸上一疼,显然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掀起眼, 看向林清寒。   “下次我会直接砍了你的手。”   林清寒将长剑收鞘,语气里的愠怒藏都藏不住。   “轰隆——”   塔顶已经开始坍塌,林清寒转身一剑劈出条路来,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凌晏和抬手擦了一下脸侧, 指尖染上血迹。   他俯身将脚边的自在心法捡起,指腹压在纸张上轻轻摩挲。   林清寒知道他有所求,还是将此物给了他。   少年眉眼轻挑,将心法揣进了怀里,在高塔塌落前提剑顺着那缺口追了出去。   -   通天塔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剑谷。   谷口两侧峭壁如削,蔓延而去的石板路,路的尽头能看到剑冢林立。   只看一眼林清寒便已明了,潜龙剑在此处。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林清寒连头都没有回,径直踏进了剑谷内。   这剑谷应当有些年头了,石板路上都布满了青苔,湿滑阴冷。   等走到尽头又豁然开朗,数把长剑斜插在地上,看着好不壮观。   林清寒只扫了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中间的那把剑上。   通体呈淡青色,剑柄上刻着一条在云层中盘旋的龙,剑刃锋利异常,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异样的光芒。   林清寒扫了一眼鉴定档案,果真是潜龙剑,是由龙鳞铸就的剑身,锋利无比。曾是那仙界第一飞升之人的佩剑,后来仙人飞升潜龙剑自动封剑回到这剑谷之中。   这一千年来也只有无惨魔君拔出来过。   是把好剑。   林清寒往前走了一步,剑冢异动,藏在暗处的剑阵伊始。   插在地上的长剑震颤,嗡嗡作响的剑鸣声响彻天际,在谷中回荡着。剑影交错纵横,直冲林清寒而来。   无我剑出鞘,剑意相抵,他被逼得后撤两步,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林清寒没有回头,往旁边跨步接着身后的力气再次抵上剑意。   剑影来势汹汹,如龙卷袭来,带着搅动天地的势气,和裹着烈火的剑意冲撞,强大的灵力对冲天地仿佛都要被撕出一道口子。   林清寒眉眼一压,来不及顾及被震麻的手臂,再次挥剑。   忽地,如游龙般的剑意从侧边袭来,林清寒正欲侧身挡过,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横过来,将那剑意斩破。   他偏眸便对上了少年灼灼的目光。   少年抬手挥剑,身形因这动作显得修长有力,锋利的眉眼轻挑,那双幽黑的眉眼连剑阵都没有看一眼,直直望过来,在阳光下被点出几分耀眼的光芒。   “我助你,师兄。”   张扬含笑的声音落下。   一道剑光闪过,林清寒倏地收回目光,无我剑再次挥出。   剑阵中剑影交错重叠,密密麻麻带着破竹的气势压下来,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两个身影就在这千道万道剑意中相交,抵挡着这裹挟千钧之力的剑意。   利刃擦过脸颊,林清寒蹙眉,能感受脸侧滑落的粘腻液体。   这剑冢内剑意无穷,而他们二人迟早有力竭的时候。   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   “铮——”   挡下压下来的剑意的间隙间,林清寒快速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忽地顿住。   潜龙剑的光亮比方才更盛。   对,这是净明的记忆。   实物应当只有潜龙剑这一个,破阵的关键就在于此。   林清寒眼中一亮,挥出的剑意都带了十成的功力,迅猛凌厉。   令人感到震颤的劲风从身边刮过,凌晏和偏眸便看到那抹白色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剑阵中央。   一瞬间他就懂了对方的目的,玄铁剑不再阻挡迎面而来的剑意,而是快速朝无我剑汇聚。   一道道袭向林清寒的剑意被他也被凌晏和挡住。   越靠近潜龙剑剑气越是长虹贯日,好几道几乎是擦着林清寒的脖颈而去。   无我剑挥出的剑意也同样势不可挡,强压之下林清寒都感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压下去,再次凝聚全身的灵力,果断干脆地挥出。   风声呼啸,坚不可摧的剑意直冲潜龙剑,将横来的凌厉剑意抵挡住。   强大的灵力对冲抵消,引起短暂的万物寂静。   林清寒眼前一亮,抓住这微小的间隙立刻上前,在握到剑柄的瞬间,眼眸沉了下去。   剑未解封,这剑与他无缘。   几乎是不用思考,林清寒立刻抬手攥住身旁人的手腕。   凌晏和本在抬手替人阻挡剑意,被这样骤然一握,身体一怔,只能来得及阻挡冲向身旁人面门的剑意。   臂膀被划破,可他毫无感觉,而是偏眸去看林清寒。   手腕被那带点凉意的手握住,而后猛然一拽。   手掌贴上了冰冷的物件。   【主线任务:帮助主角获得潜龙剑已完成】   剑意骤然停止,而后如爆发般涌出。   洁白的长剑横起,在面对那巨大的灵力冲击也依然被击退了些。   林清寒将长剑收起,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抬眸看向剑阵中间。   少年俯身握着那绝世之剑,目光却依然回眸追逐着他。   蠢货。   林清寒眉眼轻挑。   潜龙剑认主,万剑铮鸣。   凌晏和握着手中的长剑骤然拔出,强大的剑意席卷了剑谷。   阴冷的剑谷却因这灵力逢春,悬在峭壁上的歪脖子树都缀上点点艳色。   少年手握长剑,在这阵劲风中干脆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剑意被随意地挥出却不凌厉,带着阵阵柔风吹向谷内四处。   林清寒垂落在耳边的发丝也因这风被轻轻托起。   忽地,风止剑停,那尖锐的剑尖被送到眼前,林清寒垂眸看着那锋利的剑刃上托着的白里透粉的花骨朵,缓缓掀起眼。   凌晏和就站在剑阵中央,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手握长剑将那花骨朵送到他眼前来。   阳光倾撒而下,正投落到剑阵中央,照到少年那双正弯着的深邃眼眸中。   这天下第一剑竟然被人拿来摘花。   还真是令人折煞。   林清寒抬眸看着那眉眼张扬的少年,略微挑眉,语气带了些玩味:“这是做什么?”   凌晏和看着面前噙笑的人,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带了些难得的狡黠。   “折辱你。”   本就是为遮掩心中喧嚣的玩笑话,凌晏和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正要再说些什么。   忽地,少年瞳孔一颤,到嘴的话骤然止住。   他看到林清寒缓缓俯身,如墨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衬得那修长的脖颈更加白皙。   密而长的睫羽遮住了那好看的眉眼,偏隐在阴翳之下多了些令人不可亵渎的意味。   那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而后含住了那粉嫩的花朵。   握着剑的手一抖,那双幽黑的眼眸瞬间就沉了下去。   林清寒直起身子,抬手将那花骨朵夹住,微小的火焰燃起,瞬间就将那花朵烧得只剩灰烬,随风而去。   他掀起眼,看向怔愣在剑阵中的少年,唇角勾起,好看的眉眼也略微挑起,带了几分戏谑。   “这才叫折辱。”   像这种直男龙傲天主角,应当比较反感同性这样做才对。   那双幽黑的眼眸彻底沉了下来,此刻带着炙热的晦暗,墨色翻涌。   凌晏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倏地偏开了视线。   【当前情感分析进度:90%】   林清寒略微挑眉,打量着剑阵中的人。   这人是气急了?   没等他细看,迷雾渐起遮挡了他的视野。   再睁开眼时,林清寒已经到了房内。   深夜,屋内没有点灯。   林清寒扫了一眼周围,有女子的胭脂物件,应该是觅清圣女的房间。   看来这一个节点是净明提剑来做了结的时候。   无我剑不在身边,身上也使不上力气,这是防止他反杀对方?   林清寒坐在床头,看向旁边的纸窗。   皎洁的月光透进房内,打在地上照出白茫茫的印记,应当是轮圆月。   既然要扮演,自当是追求真实更好。   隐在黑暗下的那双眼眸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意。   林清寒抬手脱了外衣和鞋袜,将束发的发冠摘取,就真的顺从净明记忆里的那般,拉上被褥躺了下去。   床幔垂落,将床上人的身影衬得格外朦胧,只看背影便觉得单薄脆弱。   如果忽略那修长的手指间夹的刀刃的话。   且不说凌晏和会不会趁机对他动手,万一对方被无惨魔君所影响,他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   凌晏和睁开眼,面前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林清寒的身影。   那双幽黑的眼眸瞬间就沉了下去。   既如此,得快些离开。   玄铁剑出鞘,剑意几乎是即刻挥出,存了十成的功力,没有半分留念。   势如破竹的剑气却被黑暗轻飘飘地吞噬掉。   少年眉眼瞬间压了下去。   在长剑再次挥出前,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   “怎么是你?”   阴翳的声音落下,随之而现的是一名男子,他身形高大,一身玄衣衣角绣着价值连城的金纹,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露出熟悉又陌生的脸,和那双暗红色的眼眸。   是魔族。   凌晏和眼眸瞬间暗了下去,他眉头蹙起,看向面前的人无比防备。   对方和他有着同样的一张脸,只是对方眉眼长得更开,更凌厉。   不知是不是浸透了魔气,即使眼眸带着一丝笑意,依然让人觉得阴恻又压迫。   像没有心魔印的他。 第60章   “我那好师兄呢?”   那人嘴角噙着笑, 话语却带着散不去的阴测测味道,他目光落到凌晏和身上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兴致不高。   凌晏和看着面前和自己模样相仿的人, 毫不客气地挥出剑意。   可对方身形却骤然消失,阴冷的气息一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那只如寒冰一般的手轻抚过剑柄,在剑意挥来的瞬间又撤了回去。   “他还给你铸了剑?”   对方的声调压了下去,没了先前的笑意此刻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凌晏和眉头紧皱, 幽黑的眼眸里带了无法抹去的杀意。   剑意挥下,在对方躲闪的瞬间无形的细线压了下来, 却只是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对方只是一抹神识。   凌晏和没有丝毫放松, 对方嘴里对林清寒的亲昵意味太重,听得他心里烦躁。   纵使对方灵力和他同源。   “不成形的虚影。”凌晏和冷声道。   那人闻声看向他,暗红色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轻屑:“你呢?包藏祸心的野狗?”   凌厉的剑意挥下,反引起虚影的一声嗤笑。   可很快, 那人的目光落到了凌晏和的心口,那双暗红色眼眸彻底沉了下去, 明明只是个虚影,却在这一刻周遭都凝起了寒意。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凌晏和反而挑了挑眉。   “他对你倒是不错。”   破有些咬牙切齿的话吐了出来。   “你没有自己的师兄吗?盯着我的算什么?”凌晏和声音冷了下去,带了些讥讽的意味。   那人闻言低笑一声,再抬眼的时候没了先前明显的情绪:“死了。”   “什么?”凌晏和眉眼压了下去, 语气里都染上了些杀意。   那人却不在意,反而是回忆起了往昔:“那时我应当跟你一样,还是个毛头小子。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在试炼上让人一剑斩下。”   “当时我想他太傲了, 迟早有一天我要将他的脊骨折断。”   “哪成想他这一傲就是十多年。”   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人眉头蹙起,语气也沉了下去:“他但凡低下头,或许……”   “你杀了他?”凌晏和厉声问。   那人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你会杀他吗?”   “不会。”   “我是你,我也不会。”   那人垂眸:“他突然死的,寒冬腊月,明明前两个月还说要来魔界围剿我,偏自己先去了。”   “患病?”凌晏和追问。   那人再次摇头:“突然身死。”   “没有预兆?”凌晏和蹙眉。   “没有。”   “世间哪有这般蹊跷的事。”凌晏和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挑眉看他,没有言语。   望着那意有所指的眼眸,凌晏和瞬间就意识到,这样蹊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了。   林清寒便是身死后归来,不是夺舍,不是邪术。   就像是沈别挽和林清寒是同一个人。   “世间就是有这样蹊跷的事。”那人说道。   “你若是我,那为何我还能站在这?”凌晏和蹙眉,依旧不信对方的话。   那人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   “这世间都灭了,我自是活不了。”那人仰起头,身影有些落寞,“我们赌输了。”   “你肯定想问世间好端端地怎么会灭,我们又赌了什么。”   凌晏和眉头一皱,莫名有些不爽。   “那是我和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那人掀起眼,终于带了几分认真,“接下来要看你和他了。”   “我在这地方待了太久,早就腻味了。”   “既然要走,不如顺带帮你一下。”   云里雾里的话砸了下来,凌晏和最不喜这东西,正想再问,那人却化作了一抹黑雾直直地朝他而来,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就融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赤红的心魔印显现出来,连带着被压住的黑雾一起溢出。   藏在心底的欲念就这样被人毫无前兆地掀开,顺带擦去了先前落下的句句对语。   幽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红色,又很快被滔天的黑雾遮掩而去。   面前的场景开始显现,月光倾洒下来。   凌晏和提剑站在门口,耳边只记得一句遥远轻微的——“别信他的话”。   -   夜深,周遭寂静。   安静得林清寒都有些乏了,困意都涌了上来。   “吱呀——”   轻不可闻的开门声将林清寒从昏沉的意识里拉了出来,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正遮住眼眸,侧身而看和睡着了一般。   对方的脚步声放得很轻,若是旁人怕是真要听不清楚。   但纵使身体无力,他到底也是化神期的人,这种声音在他这里不难捕捉。   修为越高五感越敏锐,对那溢出的杀意也多少有所察觉。   随着脚步声接近,握着刀刃的手也紧了紧。   林清寒呼吸平缓,身体的起伏都和熟睡无异。   对方停在了床头,熟悉的气息笼了下来,垂落的发丝都贴在了林清寒的身上,随着动作轻轻擦过,引起一阵痒意。   但他没有动,对方身上的杀意和寒气太重。   距离太远,不够一击毙命。   蠢狗,能让人操纵去了。   林清寒在心中低骂一声,呼吸没有任何变化。   他在等,等对方靠得足够近时将人打晕。   终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本在在床上熟睡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翻身,被褥被扯开的时候,那握着刀刃的手也趁着被子落下的瞬间抬起,直直压在了凌晏和后颈处。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怎么不动手?”   有些暗哑的声音落下。   林清寒视线偏移,从掉在地上的潜龙剑,挪到凌晏和垂在身侧的正在流血的手。   对方这是刚从操纵中醒来?   “那你呢?”林清寒没有收回压在对方后颈的手,刀刃就悬在命门一寸之外,“净明应当是杀了觅清的,你怎么不动手?”   那双幽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里面的情绪不断翻涌着,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净明没有杀觅清。”凌晏和忽地说道。   “什么?”林清寒眉头蹙起。   “我不会杀你。”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了方才已经结束的话题,“你呢?”   林清寒眯起眼,对上那双具有压迫感的眼眸。   不杀他倒符合凌晏和的性子,对恨的人对方应当不会给个痛快,慢慢折磨才最有趣。   即使对方于他有别的情感,应当也是抵不过恨的。   “和你一样。”   林清寒轻笑一声,戏谑地看向面前的人。   文字游戏,谁都会玩。   对方说不定还不如他。   林清寒挑了挑眉,见人没再说话,心情好了些,正准备将手收回。   下一瞬,对方骤然贴近,那双平静果断的眼睛倏地瞪大,悬空的腰被人一手捞住,温热的唇也压了下来。   这人是犯什么病!   林清寒眉头蹙起,压在人脖颈后的手一转刀背对着人的后脑勺,正欲挥下时,被突然出现的黑雾打飞了出去。   他一愣,倏地看向凌晏和,这时他才注意到那双黑眸里看似清明,其实早就被赤.裸.裸的欲念所覆盖。   连带着眉心处的心魔印都一明一暗的。   魔族重欲,但长时间纵容释放就算是魔族也挡不住。   于是便有了魔期,每隔几月或一年便会突发一次,期间贪念杀意情.欲高涨,等挨过这段时间便能安定些时日。   这本是对方在坠入深渊后化为魔修才有的情节,为了方便其和魔族魅女增进感情的设定,怎么现在被人勾起来了?!   “唔……”   唇角被人细细吮吸的感觉太过明显,刺激得林清寒头皮发麻,他抬手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偏聚集起来的力气都在方才用了出去。   此刻被人牢牢环住腰,推在人肩膀上的力道和挠人一样,没起到半分作用。   他偏头想躲,对方却如阴魂不散的毒蛇,死死追着他缠着他。   几次折腾下来,反倒将他惹得有些喘不过气。   一愣神的功夫,湿润的触感就顶到了唇缝处,林清寒几乎是身子一颤,他死咬着牙关不想让人得逞。   凌晏和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抗拒,也不强求就一点点磨他,从唇角亲到唇珠,而后慢慢摩挲啃咬。吻得温柔缱绻,偏又时不时咬他一下,将他吊起来。   两人就这样较起劲来,但很快林清寒就意识到这样下去落下风的还是他自己。   林清寒就没跟人接过吻,仅有的一次还是被面前的人抢去。   但那一次也是因为他中蛊,对方也是犯病两人才纠缠在一起。他主动那一次不算,不过是泄愤而已做不得数。   当时凌晏和估计是好奇也存了折辱他的意味,动作粗暴简单,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如今对方动作轻柔磨人得有些过头了,几乎将他的力气全都磨走。   如此情景,林清寒还试图找回被扯远的理智。   对方莫不是受了无惨魔君的影响?   就算是被人激起了魔期,那也因该是杀欲贪念甚至别的东西高涨,怎么着也不该是情.欲!   他哪点能激得起对方的情欲?!   但很快他就被人从惊诧中硬生生拖到了另一重深渊中。   凌晏和不知道是得了什么趣,逮住他的唇珠百般磨蹭吸吮,逼得他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东西。   “凌——”   林清寒被磨得实在是受不了,正想开口叫人滚。   等刚张开口,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闭嘴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对方彻底闯了进来,一改先前温柔的风格,如狂风暴雨般将他席卷,打了他一个措不及防。   林清寒下意识就想躲开,可又能躲到哪里去,被人追逐纠缠,勾着磨着压着,将思绪都搅浑了去。   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一股脑地全用在了他身上。   一会快一会慢,虽生涩但也足够激得他眼尾泛红。   不行。   林清寒开始挣扎起来,他抬手去推面前的人,如先前一样软绵无力不说,反倒引起对方的不满,彻底没了慢那一说。   舌尖都被人追得发疼,林清寒蹙眉在对方下一次追上来的时候,心一横,上下牙一碰。   对方只是顿了一下,撤都没撤走就接着吻了下来,血腥味混着撕咬的意味压了下来。   等那血味被搅散,林清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共生蛊安静了这么长时间,就在这一瞬间被凌晏和的血勾了起来。即使对方没操纵,这蛊虫也通人性般谄媚着自己的主人,硬生生将他最后的反抗星火给按灭。   “唔……”   林清寒呼吸急促起来,他全如被浪潮拍打上岸的一条鱼,任由对方掠夺着他的喘息空间。   他抬起眼,想要逼人放开,却撞进了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眸里。   向来死寂阴鸷的眼眸,此刻情绪翻涌着,明明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偏还在被什么压制着克制着。   明明都没了理智被情.欲操纵着,却也只是吻得急了些,没和之前那样力道都不收。   没有毫无顾忌的放肆,而是克制地索取和试探,本质上还是温柔着磨他顺着他。   这可不是一个魔族在魔期应有的表现。   【目前情感分析进度:100%】   电光火石间,先前散落的东西都被串了起来。   对方为何不动手,为何对他的死这般恐惧,又为何对他起了情.欲,却还压制着本性……   凌晏和对他竟然有了情?   不,不可能,凌晏和怎么会对他有情呢?   对方就算不恨他,也不该是情才对。   【数据库显示,主角对您的情感为情爱,数值为???(无法分析)】   系统的提示音毫不留情地落下,将林清寒狠狠砸在原地,让他不得不面对袒露在眼前的事实。   凌晏和对他多出来的情感是爱。 第61章   不, 系统是个不懂人类情感的AI,它的推测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   凌晏和对他起了情.欲,就算真是如此也没什么, 情.欲并不和爱挂钩,他只不过是碰巧撞上了对方的魔期。   说不定这些温存和克制都是少年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将他引入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圈套中。   这不是爱,只是欲。   想到这里,林清寒心定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强压下了挣扎的心思, 仔细打量着凌晏和的反应。   对方似是被他的顺从所取悦, 先前被激起的肆虐又被压了下去,像只餍足的野兽一下一下地品尝着自己的食物。   短暂的温情后,便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动作。   林清寒忍着头皮发麻的刺激感,坚持看着对方, 那双桃花眼里清明时隐时现,但大多数都是透亮的。   甚至多出了几分冰冷的无质感的打量, 在这种旖旎的氛围里显得格外违和。   如果凌晏和此刻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便能接收到对方那种近乎暴风雨来临前的冷静。   偏少年此刻都被对方放出来的信号给勾走,心里除了欲.望被满足的爽快,更多的还是对方没有挣扎的窃喜。   像沸水里不断冒出的水泡,炸开时带着细密的水珠, 飘飘洋洋地落在他的心口。   林清寒没有反抗。   这个事实还是砸得凌晏和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他才从迷雾中走出,抬眸去看对方。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眨了一下,似乎遮盖住了什么东西,他想去追去寻, 本能地觉得这个很重要。   可到底是在魔期,在滔天的欲.望中能分出几片清明已是不易,更别说看着那人眼尾泛起勾人的红色,连带着向来游刃有余的眼眸里都蓄了些水汽来,在月光下一亮一亮的,勾人摄魄。   什么念头都被太有冲击力的画面给压住。   或许只是他看错了。   凌晏和眼眸沉得更深,连带着勾在人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攥了一下。   他连力道都没有用多少,就引得人猛地一颤,溢出了细微的诱人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发出的瞬间就被人死死咽了下去,但还是被他捕捉。   那双昏暗的眼睛望向那双带了些惊诧和怨气的眼眸,凌晏和眉眼轻挑,手上也多了些动作。   本就灼热的掌心从腰后摩挲到腰侧,又勾到腹前轻轻按压揉捏,很快就将人整得半分力气都没有。   压在脖颈上的手臂渐渐滑落,连带有些发软的身体一起往下坠。箍在后腰的手用了些力气,轻轻颠了林清寒一下,将他往上捞。   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终于让他得了喘息的机会。   压迫感被撤去,林清寒被逼得连扇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蹙眉顺气。   凌晏和垂眸看着他,那双眼眸还泛着红带着没撤去的水雾就这样压下来,不满地看向他。纵使万般冷淡绝情也要被染上些艳丽,让人移不开眼。   更别说那巧舌如簧的薄唇,此刻殷红无比隐约有些红肿,点缀着一抹水色略微敞开,只想让他看人露出更多艳红和脆弱。   比如将人捆起来,让人再也不能逃出去自己的手心……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时候,凌晏和忽地蹙起眉。   不,这不对。   这种肆虐的想法怎么能用在林清寒身上?   可很快,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被翻涌起来的欲.望给遮掩了下去。   为何不能?   他偏要看对方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泛起水色,要将对方的满身傲骨搅成一汪春水,让人再也不能也不敢离开他。   看着那晦暗不明的目光,林清寒面上闪过一丝冷色。   凌晏和对他的那不叫情,最多就是为了哄骗他就范的把戏,这系统也不知道从哪里的数据库分析出来的情感,半点都不准确。   就算真的是情爱也不过是微弱的一点,不用别人做什么,凌晏和自己就会抬手按灭。   又或者,在对方没发现前,就随一阵风被吹走了。   都是不可信的东西,凌晏和这样多疑的人怎么会跟爱这样软弱脆弱的情感联系在一起。   太可笑了。   林清寒感受着体内逐渐涌上来的灵力,没了和人在这演什么大尺度戏码的心思。   少年的气息太灼热,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时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先前还有必要忍,现在搞清楚后便没有必要了。   林清寒抬眸看着朝他俯身下来的人,掌心灵力凝聚,那双先前还百般柔情的眼睛此刻半分温存不再,冷冽得如一座冰山。   绝情刺骨。   凌晏和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对方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血迹没有清楚,浓郁的铁锈味扑了他一脸。   林清寒掀起眼看他,那双幽黑的眼眸里真是半分清明都没有,完全是凭本能在行事。   野蛮狼狈。   落在他唇上的目光太过炙热,林清寒几乎是一瞬间就皱起了眉。   这人还想亲他?   真是痴心妄想。   带有浓烈侵略意味的气息压了下来,林清寒没有躲,他看着凌晏和,手心的灵力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刀刃。   存了十分的功力,他是打定主意对方若真是想对他进行那些腌臜事,他便手起刀落直接将人阉了得了。   省得这人再随地发.情去霍霍别人。   几乎在唇齿相贴前,林清寒就已经抬手,那双眼眸也彻底冷了下去,看向凌晏和时眼里只有冰冷。   看他如看花花草草没有半分特殊。   预想而来的轻薄没有落下,对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隔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林清寒蹙眉,他不解地掀起眼,想看这人又在憋什么招数。   还不等他看清,强硬的力道松开,对方倏地偏过头,温热的唇擦过他脖颈上跳动的血管。   林清寒几乎是应激一般操纵着气刃压在人的背后。   “绑了我。”   暗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凌厉的灵力停滞了一瞬,便如同被银针戳破的气泡,彻底散开。   林清寒垂眸,才发觉凌晏和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埋在他的脖颈,横在他腰间的手已经握成拳,另一只手则死死攥住被褥,青筋乍现,显然是隐忍极了。   为什么?   凌晏和眉头紧蹙,赤红的心魔印在眉间不断闪烁,眼中的黑雾不停翻涌,心中的欲念叫嚣着,让他将人压下,做些能让他畅快的事情。   他埋在林清寒的脖颈处,对方身上独有的清苦味充斥在他身边,为他心中的燥热又添了一把火。   “用你的捆仙索绑了我。”凌晏和再次说道,急促低哑。   “为什么?”   林清寒难得有些怔愣,眼眸里有一丝的茫然。   凌晏和被他问的,额间的青筋一跳,他第一次觉得林清寒也不是什么都游刃有余。   平常他还能刨根问底深究一番,逗弄打趣对方,但现下这句话只将他心中肆虐的念头翻了一番。   他喉结滚了滚,好半晌才压着声音吐出一句话。   “会伤了你,你也不会愿意做那些事。”   林清寒眉头蹙起,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这个回答是不对的,是不正确的。   凌晏和不应该这样回复他。   那白皙的皮肤就这样明晃晃地印在凌晏和的眼底,让他想在上面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翻涌的黑雾几乎要将他全部笼罩时,他蓦地闭上了眼。   不去看就好了。   可眼睛闭上了,林清寒的呼吸顿时变得明显起来,一声一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侧落下。   对方身上也软得不像样,几乎是肌肤相贴的瞬间他便要抑制不住那滔天的念头,更别说如今就将人圈在怀中了。   凌晏和后知后觉才发现,埋在人身上是件多么错误的决定。   这人他光是看一眼就要抑制不住想将人关起来的念头,更别说现在这样触手可得的距离。   屋内忽地沉默下来,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听不到别的。   这样长久的安静在凌晏和这里显得异常难捱,他死死攥住手掌,手心都被刺穿,湿润黏糊的鲜血渗进他的指缝中。   不能再用这个姿势,凌晏和这样想着,便想起身先跟林清寒拉开些距离。   否则,他真不确定等会还能不能残存些微弱的理智……   两人刚错开些缝隙,金光乍现,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捆仙索立刻缠到了凌晏和身上。   在双手被捆住的瞬间,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凌晏和就眼皮一跳,呼吸骤然止住。   林清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攥住他的衣领猛地一翻身。两人位置调换,凌晏和就是被人砸进了床里,后背猛地撞在墙上,疼痛让他的思绪清明了些。   疼痛也好,总比让他如同野兽般被本能操纵来得痛快。   但下一刻,他便不这么想了。   因为林清寒就借着这个动作跨坐在了他身上。   林清寒就这样直接地坐在了他的腹上,温热的触感从最不该被刺激的地方传来,直将凌晏和一双眼都逼得猩红。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蹙眉横了他一眼,然后便略微抬起身想要往后挪。   凌晏和简直快被他这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激疯了,他立刻勾起手指用细线压住了对方的动作。   他抬起眼,一双黑眸如野兽捕食前的预兆一般,死死看向林清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清寒闻言掀起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不复平常那边平淡,看着他时满是审视。   几乎是和人对视的一瞬间,凌晏和都要以为对方将他的一腔痴念看光了去。   但转念一想,林清寒在这方面向来迟钝。   无论是贺与知还是他,又或者别人对他那点子心思,对方都不知晓,又怎么会看出些什么。   说不定林清寒到现在都觉得他们是仇敌。   凌晏和闭了闭眼,没想从人这里听到什么答案,他勾着细线想先将人带走,再这样坐下去迟早要出事。   那挥出的细线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凌晏和倏地掀起眼,便先被林清寒不顾一切往后挪的动作逼出一声闷哼。   “凌晏和。”   清润的声音落下,那双纤细的手也隔着粗麻的布料握住了那炽热。   “嘶!”   凌晏和倏地倾身,裹着不容抗拒的侵略的压迫凑向林清寒,两人鼻尖相抵。   赤红的心魔印正印在凌晏和的眉心,那诡异的血红不抵那双黑眸里涌动着的情绪,先前还有所压制,此刻彻底爆发出来,灼热赤.裸地几乎要将林清寒拆之入腹一般。   林清寒不甘示弱地顶着这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和人对视着,他打量着凌晏和流露出的情绪,那双向来平静的桃花眼里带了些不明的意味。   就在凌晏和偏头凑近时,清润的声音带着笃定如一把利剑将少年用来遮掩的薄布直接斩掉。   等话落后,凌晏和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眼中的欲望退了腿,露出难得的清明。   “你说什么?”   凌晏和呼吸急促,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宜察觉的颤。   林清寒看向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方才的话。   “凌晏和,你喜欢我。” 第62章   凌晏和忽地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就支起身子,一双黑眸看向林清寒,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无措, 似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发现了。   很明显吗?   凌晏和茫然地想。   林清寒将他面上情绪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而后他垂下眼眸,手指动了一下。   太烫了,隔着布料他的手心都要被烫伤了。   林清寒嫌少自渎,更别说帮别人, 他的手法本就青涩无比,又因为想验证些东西还变得没有什么轻重。凌晏和被他这通动作激得连想其他事情的心思都没有, 只想先做些别的泄泄火。   于是他往前凑了凑, 想去吻林清寒的唇角。   但林清寒偏了偏头,让他只能擦过对方的脸侧。   “不许亲。”   话音落下,凌晏和喉结滚了滚,抬眸看了林清寒一眼, 对方正垂眸看他,那双好看含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带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坚定, 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碰。   他目光下移,从人鼻梁处划过,最后落到近在咫尺的薄唇上。   那唇虽没了水色但还泛着红,离他很近几乎往前凑一凑就能吻住,或许他贴上去的时候林清寒都不会反应过来。   但最后凌晏和还是没有凑过去, 转而求其次地埋在了林清寒的脖颈处,他的双手被捆住,只能被迫忍受着那人撩火的行为。   不知道他哪里惹恼了林清寒,握着那炽热的手重了些,凌晏和被他逼得眼皮一跳, 呼吸重了很多,忍了好一会才闷声开口:“你生气了。”   林清寒动作一顿,他看向被捆住的人,对方粗重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脆弱敏感的皮肤上,激起消不下去的痒意。   他上半身往后撤了些距离,凌晏和被这措不及防的动作惊了一下,有些没缓过神来,抬头看向他。   林清寒这才看到他额角凸起的青筋,和额间布满的细汗,那双黑眸和先前一样黑雾腾升不同的是被强压下去露出了些清明。   都憋成这样了还有功夫去揣测他的心情。   林清寒看着那双直望着他的眼睛莫名的有些烦躁。   “不许看。”   等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林清寒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他嫌少这样被人整得这般心烦,更别说这样情绪化地开口。   凌晏和听了这话差点笑出来,但对上那有些愠怒的眼睛,他又压了下去,往前凑过去继续埋在人脖颈处,还真如林清寒所言不去看。   看来是真生气了,气得连胡话都说出来了,凌晏和想。   这个插曲闹出来,两人安静了一会,没人再去提那句情绪袒露的话,屋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寒是真的有些恼了,他本来就是想试探一下,看这人对他的情感到底有多少。   谁知道给自己搭进去了,也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回事,他手都酸了。   凌晏和也好不到哪去,心上人就在怀里,对方的手离他很近,他几乎强忍着才没将人压住。   “你快点。”在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后,林清寒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人。   这要求简直是无理极了,哪有人这能快起来了。   凌晏和闻言又往人怀里挤了挤,哑着声音回复:“我尽力,师兄。”   一句“师兄”喊得林清寒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这人也不知道犯什么神经,这种情况下还能喊出这样的称谓。   太违和了。   他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快了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急促了。   凌晏和本不想干扰他,但被他这一通搞得只觉得心里火都要被人强行按灭了。   “师兄,疼。”   林清寒眼皮一跳,手上动作直接停了。   这也真不怪他,任谁听到仇敌埋在自己脖颈处半哑半低的声音,说出这样示弱的话都会和他一样。   他想让人别装,但又想起来自己方才的动作,莫名跟人感同身受起来,到嘴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忍着。”   虽是这么说,林清寒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   凌晏和眼睛眨了一下,被压下去的询问又因对方这一串动作给挑了出来。   “你还是恨我吗?”   凌晏和本不想问的,他看的出来林清寒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他又何必去问?   说不定帮他也是有所图。   但感受着对方这一系列的动作,他还是忍不住。   万一呢?   万一没那么恨他,万一对他没有那么排斥?   就算对他有所图他也认了,只要林清寒还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就不会把人让出去让人跑掉。   什么法子他都能用,只要能留住这人。   “是啊,我恨你,我们一直都不对付,不是吗?”   林清寒轻笑一声,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散。   他垂眸看着趴在身上的人,想看人有什么反应。   凌晏和闻言眼眸半眯,情绪晦暗不明:“你对仇人也能做出来这种旖旎之事?”   对方话里的凌厉太重,林清寒挑了挑眉,对方就在意这个东西?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加火:“对,我可以跟任何人做这种事。”   “只不过你是我的小狗,我愿意先让你尝尝滋味。”   凌晏和眼眸瞬间沉了下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对方身上消失不见的双修铭文。   林清寒也会对那人做这种事?还是说他们可以做更深入更亲密的接触?   “你和他也做过?”   听着少年阴沉的声音,林清寒眉头蹙起。   他和谁?贺与知?还是谁?   这人在想什么?   短暂的沉默让凌晏和心一沉,几乎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他就直起身子,握住了对方的手。   林清寒被他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想要立刻收回,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硬着头皮没有动。   凌晏和的手腕被捆仙索束缚住,但一双手还有活动的空间,他就着这个姿势引着林清寒跟上他的节奏,同时手上也不老实地在人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你们有这样过吗?”   少年执着地追问,眼眸沉如黑墨,带着锋利的压迫。   林清寒也被他那充占有的眼神给激了一下,轻嗤一声,不甘示弱地抬眸看向他:“凌晏和你拿什么身份管我?”   “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弟,还是说你死我活的敌人?”   “哪一个都轮不到你这样问。”   凌晏和眉眼瞬间压了下去,他看着面前的人,先前的温情都被人这几句话搅散。他不自觉地就从人的脖颈处看去,想看人身上到底有没有被人留下独特的痕迹。   “看什么呢?”林清寒手上动作一紧,逼出凌晏和一声闷哼,也让他彻底将注意力移了回来。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这样缠绵的气氛无法沾染对方半分。   就想林清寒不会为谁停留,又或者说不会为他而留。   凭什么?   他要林清寒为他留下。   “嘶。”   也不知道凌晏和想到了什么,压在林清寒手上的手骤然加快了动作,他那本就被磨得有些难受的掌心在双重夹击下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对方分明就是把他当泄.欲的工具。   果然,他就说凌晏和不会对他有多少情。   这样便好,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这点多余的枝叶剪掉,他们就还能回到一开始的关系。   林清寒没躲没反抗,就任由凌晏和这样,那双桃花眼冷了下来,不带任何欲.望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就这样冷冰又理智地打量着对方。   两人明明离得十分近,气息都喷洒在对方身上,呼吸都交织纠缠在一起,偏将这种暧.昧的风月之事做出几分火药味来。   终于,在凌晏和动作加快的时候,林清寒骤然从人掌心里挣脱出来,拇指压上,逼得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重,林清寒觉得腕骨都要被人捏碎了。   他没在乎这点疼痛,而是掀起眼看着面前被逼的双目猩红的少年,唇角微勾,一字一顿道:“不许射。”   凌晏和呼吸急促起来,他看着林清寒,一双黑眸里丝毫不掩自己的欲念。   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扑过来。   林清寒不让步,就这样磨着他。   他想逼凌晏和露出本性,想证明对方对他欲大于爱。   这样一切都还可控,这样他就还可以再继续先前的想法。   凌晏和眼中黑雾翻了一番又一番,几乎都要将他全部吞噬,却又在林清寒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退去。   凌晏和深吸一口气,压着眉眼看着林清寒,身体往前凑去,裹着压迫朝林清寒袭来。   林清寒心定了些,莫名地有些放松。   看,他就知道凌晏和会这般。   没人能在欲望鼎盛要泄时还能维持住伪装的面具,只要凌晏和露出真面目,他们就还是仇敌,之后只会刀剑相向,不会再进行这般不伦不类的行为。   林清寒也不躲就等着凌晏和做出些蛮横的行为,甚至在对方身体压下来的时候他眉眼都扬了一下。   少年那棱角分明的脸凑近,在昏暗种显得格外气势凌人,侵略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林清寒身上。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的脸上。   温热的唇落下,轻得几乎没有什么力道,像一缕风,没有压迫,只是轻轻擦了一下。   林清寒那密长的睫羽一颤。   “别闹我了,师兄。”   凌晏和抬眼,看着那化不开冰的眼眸,只能先一步败下阵来。   那场大雪还是落在了他心上,让他再做不出强迫人的事情。   林清寒慢一拍地看着他,在对上那双黑眸后又倏地挪开了视线,手指也松开来。   释放的瞬间,捆仙索被人挣脱开来,林清寒被人抱住,粗重的呼吸声落到他耳畔,烫得他耳垂都有些泛红。   凌晏和抱着他,眼中的黑雾慢慢褪去,连带着心魔印也渐渐消失。   就靠着这简单的接触,难捱的魔期就这样过去了。   为什么?   林清寒眼睛眨了一下,感受着压在身上的重量。   没有缓过来的手指蜷缩一下,又被一双烫人的手抓住,说是抓其实就是虚虚握着。   林清寒垂眸,便看到凌晏和正托着他的手,一点点擦拭着。   丝绸布料从掌心拂过,没什么力道地多擦了几遍,又轻轻撑开指缝,一根一根地擦拭,不带任何欲望。   明明自己都没来得及收拾,倒是先管起他来了。   林清寒眉头蹙起,他想抽回手,却被凌晏和拦截,最后也只能任由对方用那干净的帕子擦过。   等做完这一切,凌晏和才将帕子扔掉,随意掐了个净身决草草了事。   “为什么?”   凌晏和闻声看向林清寒,先看到他眼眸中的不解。   “你不是知晓吗?”   凌晏和呼出一口气,再次抬眸看向林清寒,在对方要躲开时他先抬手压住了人的肩膀,逼迫着林清寒和他对视。   “我喜欢你。”   几乎是有些发紧的声音落下,砸得林清寒瞳孔一颤,但被睫羽遮住没让凌晏和瞧见。   等说出这句话,凌晏和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松开压在林清寒肩膀上的手,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林清寒垂眸,他能感受到纸窗被人打开一阵微风就这样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却吹不走他心口的烦躁。   想起凌晏和那双几乎是闪着亮意的眼睛,他甚至生出几分埋怨来。   凌晏和让他很为难。   “喜欢?”林清寒轻嗤一声,抬眸看向凌晏和,“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迷魂药才会生出这种感情?”   “凌晏和,你是忘记了我捅你的那几刀,还是忘了你下在我身上磋磨魂魄的共生蛊?”   “这魔期是不是弄坏了你的脑子,让你对我萌生出这种感情。”   “太可笑了。”   太尖锐了,几乎不加掩饰的嘲讽砸在凌晏和身上,让他立刻皱起眉来。   他看向林清寒,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愠怒,底下似乎又藏着别的什么。   “你在生气。”凌晏和深吸一口气,压着心中的烦躁,继续劝他,“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   林清寒冷笑一声,从人身上撤下去。   他拉开了些距离,冷眼瞧着凌晏和:“不,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今日就说清,省得你再有什么不该有的痴念。”   一腔欢喜被人盖上“痴念”二字,还是林清寒本人亲口说的。   就算凌晏和再好的脾气也要被这句话点炸了。   凌晏和看着已经退到床边的林清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我的事,没有什么好谈的。”   “你的事?”林清寒冷嗤一声,“凌晏和,你不是向来讨厌背叛,怎么喜欢一个背叛你两次的叛徒?”   “再蠢的人都不该在一个坑里犯两次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能在你心里烙下这样的刻印,让你将恨都误认成了爱?”   “林清寒。”凌晏和被人激得眼皮一跳,声音也压了下去,“我不是傻子,对你到底是恨还是爱我自己分得清楚。”   “倒是你,这般急促地逼迫我,你想掩盖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恶心,被仇恨的人这样喜欢,我觉得很不适。”   林清寒骤然脱口,而后又皱了皱眉,他抬眸看向凌晏和。   少年似乎被这句直白的拒绝砸中,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眨眼的功夫便被扣出血来。   【当前仇恨值:70】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林清寒将心中的莫名涌上来的沉闷情绪压了下去,眼眸也被一如既往的冰冷代替。   凌晏和倏地抬眸看向林清寒,眼眸里情绪翻涌得厉害:“既然这么恨我,又为何在生辰时给我玉佩,又为何在悬崖前落下那个吻,为什么又在死前将我托付给云隐?!”   “又是护心咒,又是损耗经脉为那破雪灵芝,你既然恨我当初就该不管不顾任由我入魔!”   “林清寒,你恨人就恨成这样,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   听着那陌生的话,林清寒眉头蹙起,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对方的腰间,便看到那熟悉的半块玉佩。   “原来就是这些让你生出这多余的情感。”林清寒听着只觉得好笑,“护心咒是只有我能杀你,将你托付给云隐又在死前给你渡全部妖力,不过是想让你此后所用的每一缕灵力都有我的痕迹,让你恶心让你反胃。哪成想你竟然被这些东西所感动。”   凌晏和看向林清寒,看着对方那冷冽的刺骨的眼眸,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凌迟般的话没有停止,林清寒不管不顾地将他一颗心捅烂。   “至于损耗经脉为那雪灵芝,你倒是会臆想。”林清寒冷笑,“我倒想问你,给我下那折磨人的共生蛊后喂血三次,强行让你我二人绑定,让我死了魂魄也要为你磋磨,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闻言凌晏和眉头紧蹙,他看向林清寒:“磋磨魂魄?”   “你要说你不知道?”林清寒眉眼也压了下去,在看到对方眼眸里茫然后,他顿了一下,“不重要了,你选择喂血不就是摆明了让我和你永远绑定?”   凌晏和看着他,被这句话砸得半分反驳的语句都说不出来。   确实如此,无论是落崖前还是落崖后,他拿那共生蛊都是为了强行将人留下。   看着人沉默的样子,林清寒眼眸也暗了下去:“经脉受损是因为我为了压制蛊虫的去洗髓,和雪灵芝没有半分关系。”   “洗髓?”凌晏和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他立刻起身想凑到人身边去摸对方的脉搏,还没靠近就被凌厉的剑意挡住。   “别碰我。”林清寒冷声说道。   “洗髓这种事你也敢去做?!若是有个三两长短,便是要丧命的事!”凌晏和蹙眉。   林清寒看着他,一字一顿:“为了摆脱你,我愿意。”   凌晏和看着他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一双眼被逼得泛起了红,偏又执拗地看着他:“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解开,若你觉得不解气,可以捅回来。”   说着,凌晏和便不顾一切地向前,任由无我剑横在他的脖颈处。   在剑刃要划破他皮肤时,林清寒骤然开口:“至于你说的什么玉佩什么吻,我根本不知道。楼霁月说过问来处不过是弄些虚无缥缈的幻境,你应当是被幻境骗了。”   凌晏和垂眸看向他,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他心口开始蔓延翻滚,过了好半晌他才哑着声音开口:“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怎么能说那是幻境?”   林清寒抬眸,桃花眼里尽是冷意:“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不是也忘了?让你忘记便是我不想让你再缠着我,落下吻可能也跟我方才跟你行那事一般,不过是为了看你的心意而已。”   “做不得真。”   “是真的。”   少年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一双黑眸猩红执着地看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松手。   林清寒垂眸,目光落到那玉佩上,勾了勾手就将玉佩握到手中。   烈火烧起,将玉佩完全包裹住。   凌晏和眼眸一颤,连剑都顾不得了,立刻扑了过来,抬手想去抓那玉佩。   无心剑收回得慢了些,凌晏和的脖颈还是被划出了血痕。   在对方冲过来的瞬间,林清寒下意识往后退,却往后他已经坐在了床头,身体骤然腾空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那伸向玉佩的手骤然转了个弯,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带了些力气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那玉佩也因这一插曲变成了灰烬。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进,林清寒抬眸便看到凌晏和目光正落在那堆灰烬上。   他动了动手腕,钳制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无论如何,你对我的好都是真的,我不可能忘记。”   凌晏和垂下眼眸,声音沙哑着说,他收回目光看向林清寒。   “你说先前是为了利用,那现在也是吗?”   那双黑眸里倨傲烟消云散,被铺天盖地的苦涩覆盖住。   林清寒几乎是立刻就偏开了眼睛。   “你说这些话,是我现在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林清寒手指倏地蜷缩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说出这话的凌晏和。   对方依旧看着他,像只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哪里还有原文里秒天秒地龙傲天的样子。   少年的一身傲骨就这样让他磋磨没了。   林清寒静静地看着凌晏和,周遭的场景开始如黄沙一样流逝,他望着那双眼睛,觉得周身灵力都在倒流。   “凌晏和,你我二人真的很没有缘分。”   林清寒就着钳制住他的那只手缓缓抬起,压在了人心口上,去摸对方几乎要跳出胸腔里的喧嚣。   【当前仇恨值:80】   “我曾经是真的想过要跟你做笔交易,如果你对我是恨的话。”感受着手腕被攥紧的触感,林清寒轻笑一声。   系统找他说那些话时,他并没有想将凌晏和推开。   凌晏和是他谈判的筹码,他不能丢弃唯一的一张底牌。   如果凌晏和对他是恨的话。   恨这种有缘由的情感在他的可控范围,这种极致的恶意是他最能操纵的东西。   但爱不一样。   爱这个东西太无私又太自私,不讲道理又让人看不透。   他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不受他的控制。   若只是一点也好清除,但看着凌晏和那双眼睛,他实在是说不出一点两字。   他需要让凌晏和对他的情感变成恨才行。   凌晏和看着面前的人,苦涩在心口不断翻涌。   忽地,那箍心咒的连接被消磨去。   “你做了什么?”凌晏和几乎是有些恐慌地攥住了林清寒的手腕。   林清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种近乎绝情的冷淡让他有一瞬间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谁造出的傀儡。   明明手腕是温热的,偏没有任何情绪。   “刻字需要半个月才能消除。”林清寒如实地说。   “林清寒!”   凌晏和死死看着面前的人,根本不理解他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的喜欢,对方就要跟他划清一切?   【当前仇恨值:85】   “凌晏和,你我二人不会有任何的可能。”林清寒平静地说着,“你应该恨我,将剑架在我身上,而不是在我落地前抓住我的手腕。”   凌晏和看着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去,先跟人拉开距离。   可没等他有所动作,那双黑色的眼眸骤然出现了茫然的空白。   【遗落之钥已启用】   “林清寒,你凭什么一次两次地动我的记忆。”凌晏和几乎是咬牙挤出了这句话。   林清寒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的挣扎,依旧没什么情绪:“因为你做错了事,你应该恨我。”   “我偏不!”   少年的倔强没有撑太久,在系统这种第三方势力的干涉下,反抗太过渺小了。   【当前仇恨值:90……95……100】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林清寒看着骤然失去精神,倒在他怀里的少年,眼眸垂了下来,睫羽遮住他的情绪。   修长的手指摸上脖颈处的划痕,拂过的地方血迹不在,伤痕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凌晏和,我是你的仇人,你应该恨我,恨我到抽筋拔骨都不解气的地步。”   “你和我只会是仇敌。”   微风从纸窗内吹进来,裹住二人,将那垂落在床上的手吹得蜷缩了一下。 第63章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 林清寒垂下眼眸。   看来只差主线任务的天灵根和上古神兽,等完成这些任务便可以结束第二张角色卡了。   林清寒这样想着,将暂时昏过去的凌晏和放在一旁。   他站起身, 看向出现在眼前的大树,枝叶繁茂却是血红色的,显得诡异无比。   林清寒走进,抬手去触碰那赤红色的树叶。   修长的手指碰到叶片的瞬间,一股白雾涌了上来将他包裹住, 等白雾消散后原地已经没有了林清寒的身影。   被安放在一旁的黑衣少年倏地睁开眼了,他抬手摸上脖颈处, 触摸到那片光滑的瞬间, 沉如墨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   凌晏和站起身来,他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甩出的风莫名得有些凌厉。   他提起玄铁剑,一步一步踏向了那诡异的古树, 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住了那片沾染上人气息的树叶。   白雾再次袭来,将凌晏和包裹住, 等雾气散去后,少年的身影和那片树叶都已消失不见。   -   明月高悬,月影散落在地上,任由少年踩过。   净明走路没有声音,等走到屋门口时, 那早已灭灯的房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握着手中的长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两指间夹的纸人摇摇晃晃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探路的灵物,渡入一丝灵力便可驱使。   净明并不着急,他在门口等了一会。等纸人再次从门缝中挤出来, 不断挥动着薄如蝉翼的手臂向他描述屋内的情况后,他才抽走纸人体内的灵力,随手揣了着,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昏暗无比,净明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不远的床榻上。床幔垂下,虽然模糊了他的视野但也让他看清了床上的人。   觅清正在歇息。   净明提起长剑,轻手轻脚地走向床铺,锋利地剑刃挑开床幔,也显出了床上的人。   一个木质的傀儡。   净明面色一变,来不及收回长剑他就想要往后退去,但身体却骤然一僵。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还在站在门口。   而觅清正站在门口,抬眼看他。   月光撒在那人身上,配着那件白衣轻纱,将觅清衬得像下凡而来的仙人。   是幻术。   净明垂眸看向地上的月影,心中明了。   觅清嫌少展示幻术一技,是他有所疏忽没有考虑到此事。   “咣当——”   长剑被扔在地上,觅清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净明道:“成王败寇,我输了。”   觅清这才明白他扔剑的意思,原来是将性命甩了出去,她见状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净明绷着脸,看着笑出声来的觅清,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你笑什么?”   “笑你蠢。”觅清不加掩饰地说,她勾了勾手,长剑便又回到了净明手边。   “我不会杀你。”   净明皱眉:“因为我死了那魔头便会出世?”   觅清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你未犯下大错,我不会取你性命。”   “望春村的村民都被我杀了。”净明再次说道。   觅清没有回应他,而是抬起手,一副景象就展现在了净明眼前。   净明看着那副景象略微蹙眉。   是望春村,先前被黑雾吸干的村民此刻正在农田里劳作。   看着净明不解的神情,觅清靠在门口,她向来如水一般平淡,此刻面对对方的疑问也只是勾了勾手。   那景象多了些东西,曾经死去的村民头顶上出现一根长长的白线,线从虚幻的景象里蔓延出来,最后指向了净明的心口。   净明蹙眉,毫不犹豫地抬剑去斩。   但狠厉的剑意却是穿过了细线,未伤及分毫。   “因果线,你犯下的杀孽已绑定在你身上,那死去的村民此后都吸食你的精气为生。只有他们安稳死去后,你才可以得以解脱。”觅清道。   净明冷哼一声:“他们死不足惜。”   闻言觅清却是摇了摇头,她再次挥手,水镜中的景象再次变化。   一间破败不堪的房屋内,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男人正躺在床上。他身下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床”,只是用发霉的稻草堆砌而成的歇脚地方。   房内的除了这堆烂稻草外没有别的物件。   男人身上也生了烂疮,时日不多。   “你给我看这些作甚?”净明冷声道。   “何稻民,当年朝你扔石子的人。他生性好赌,将家中钱财挥霍掉后将妻儿当走,将父母气逝,成了孤家孤人,如今染上了疫病没有多少时日了。”   觅清看向净明,因果线缠绕在她的身旁,在月光下更衬得几分疏离:“因果轮回,他做的孽自由他亲自清付,你亦如此。”   净明不说话,依然看着觅清:“我若执意堕入魔道呢?”   “那我便会取走你的性命。”觅清淡声道。   一阵风吹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吹得更远了些。   “那你呢?没有犯过孽缘便要舍弃性命,如你所言的话这因果是不是要强加在我身上?”净明冷笑一声。   觅清闻言却是垂下了眼眸:“不,我也做过恶。”   “什么?”净明蹙眉。   “在入仙界前,我曾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儿女,三岁时我家遭受灭门惨案徒留我一人在世。满地的血迹和尸首此后刻在我的脑海里,于是十八年后我提着剑重复了这场荒唐的闹剧,亦如他们那般留下了一个五岁的孩童。”   觅清说完抬眸看向净明:“很不巧,那日我离开后被仙界囚禁许久的魔头逃窜到了人间,就落在了那户人家那个孩子体内。”   “等我知晓这件事时,那孩子已经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我也因此得了仙缘。”   “终于,在四年后,我找到了那个孩子。”   长剑出鞘,直冲觅清脖颈冲来。   来势汹汹带了十足的杀意,但觅清没有躲。   木屑飞溅,长剑刺入了木门中。   觅清抬眸看着生气的净明:“三天后,我会赎清自己的罪孽。”   一道剑气再次擦着她的耳边而过,似乎是在阻止着什么。   “到时你体内的魔气会被除去,灵霄门会收你入门,此后你入仙途不得再入红尘之中。”   “我不要你的施舍!”净明厉声道。   觅清却是平静地看着他:“这不是施舍,只是我的命运。”   “什么狗屁的命运,我倒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般认命的人?”   三十年间净明嫌少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此刻竟然连粗俗的话语都露了出来,让觅清怔了一下。   “我不后悔。”觅清看向他,那双泛灰的眼眸像寒冰一样,“四十年前如此,提剑时亦如此。”   “唯独不该的便是让别人步入了我的后尘。”   房门被关上,净明被隔绝在了门外。   他垂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木屑,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对于五岁左右的记忆,他记得并不清楚,他只记得他不是家中受宠的孩子,母亲早逝父亲妻妾成群。他曾想过无数次一把火将府邸烧尽,如此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愿望被实现。   对方一身黑衣蒙着面,沾着血的长剑正指着他。   地上是散落的尸首,周遭是燃起的大火。   他知道那人恨极了他们家。   但最后长剑还是没有挥下,那人走了。   当日之事他记得不多,唯有那双充满仇恨的无法遮挡的眼眸刻在了他心里。   他不明白当时的那人现在怎么成了这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少年站在门口许久,从天黑到天明,等到房内有了动静后他才离开。   三日眨眼而过。   这一日他们依旧没有外出斩魔。   净明就坐在屋内,他看着桌上的一件小玩意。一个小木剑,是他刚学剑时觅清给他刻的。   外面轰鸣声起,惊雷落下,正劈在他的房顶。   少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等第十道惊雷落下后,少年终于忍不住,提剑走出了房门。   向来明媚晴朗的谷中,此刻阴云遍布狂风大作,觅清正抬剑抵挡着从天上落下的惊雷。   净明面色一变,立刻上前抬剑和人一同抵挡。   剑气和雷电相碰,他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能猜测出来,仙界的那群人变卦了。   “你想活吗!”   磅礴的灵力冲击下来的时,觅清骤然回头看他。   那双早就没有了生意认命的眼睛,此刻迸发出磅礴的生气,和不服输的倔强,只看这一眼就让净明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和那血腥一夜,露出的眼眸一模一样。   “想!”   在下一道惊雷落下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细线包裹住了他们。   回忆戛然而止。   白雾散去,林清寒看向面前的古树,理清楚了一切。   那个阵法他曾在沈别挽的记忆里见过,九重天雷,将无惨魔君镇压在深渊时便是用的这个阵法。   原本想要压制魔头的四海清晏阵被九重天雷替换,仙界不想镇压魔头,他们而是想将其彻底除去,为此不惜违背和觅清的约定。   觅清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在对方撕毁约定的瞬间也做出了选择,和净明逃了出去。   但到底是九重天雷阵,多少还是镇压住了一部分,故而有了这妖族禁地。   难怪仙界没有觅清的记载。   这对仙界而言是件可耻的事情,若是真要记载他们做的腌臜事也要被曝出来。   至于那因果线,林清寒大概明白了他们二人和凌晏和的关系。   这段剧情应该是想让凌晏和明白自己的身世,并在妖族禁地获得父母所留下的法宝,获得一部分金手指。   自在心法和潜龙剑已经被找到,那这里应该对应的是上古神兽。   林清寒正准备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秘境入口,一道凌厉的剑意便从背后袭来。   无我剑早有防备的出鞘,灵力对冲,吹得古树一阵窸窸窣窣。   林清寒抬起眼,便看到那正对着自己的玄铁剑刃。他顺着剑刃看过去,便看到了凌晏和那双冰冷的死寂的眼睛。   和两人初遇时一样。   看来忘得很干净。   这才对。   两道剑意相碰,灵力对冲,激起的劲风扫起林清寒的发丝。   冲向林清寒的不止有剑意,还有四处游走见缝插针的细线,疾风裹着杀意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才是恨。   应付一个低于自己一整个境界的修士并不难,但凌晏和到底是主角,先前他们打斗多少都会擦出些伤痕,这次也不例外。   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的时候,林清寒连面色都没有变,他手上也不再留情,裹着烈火的灵力冲向凌晏和。   灵力随着招数不断被抽出,本该涌上来的力竭感却转化成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林清寒任由这剑意在他四周刮过,他抬眸看向凌晏和。   就这样,打完这一架分出个你死我活,他们才算是敌人。   那双幽黑的眼睛也看着他,没有质感,看他如看死物一样。   寒光闪过,长剑相交,直取对方颈侧时——   “轰隆——”   一声巨响响起,磅礴的灵力从林清寒背后袭来,他略微蹙眉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奋力转身,长剑挥出正对着冲过来的灵力,背后则交给了那势如破竹冲他而来的剑意。   那灵力来得太出奇不适合背对,至于凌晏和刺过来的剑,他控制好了角度大概只会刺穿他的肩膀,不算很重的伤。   谁知那来势汹汹的灵力还没有冲到他眼前就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温热扑倒了他的怀里。   林清寒被撞得身形不稳,身体偏了些阴差阳错地错过了狠厉的剑意,后腰处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让他没退到凌晏和身上。   “你终于来接我了!”   软糯的声音传来,林清寒垂眸,和怀里那个神似兔子模样的白色活物对视。   这活物通体雪白有暖和的长毛,两只长耳垂落着,一双绯红色眼睛正望向他,不像妖物倒像个活雪人,还是热得那种。   这就是那上古神兽?   林清寒蹙眉,他实在是没办法将上古神兽二字和这个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兔子联系在一起。   漆黑的剑刃骤然横在神兽头顶。   林清寒偏眸,便看到凌晏和那张阴沉下来的脸,总感觉对方这一剑原本是想横在他脖颈处的。   没挥过来大概是因为比起他,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该戒备的。   也是,比试被别人打断确实该生气。   神兽被这布满寒气长剑刺激到,立刻从林清寒怀中蹦了下来,四脚着地,戒备地看向凌晏和。   “你身上怎么有他的灵力,你个小贼,给我还回来!”   神兽说着就扑了过去,凌晏和眼眸一沉,手中的长剑也对准了它。   眼见着一人一兽就要有一场恶战,林清寒抬手将神兽捞了回来。   “你看错了,我和他不熟,他体内不会有我的灵力。”林清寒揉了揉眉心,耐心跟眨着眼看他的神兽解释。   “不熟?”   凌晏和瞧过来,这两字从他嘴里咂摸一遍吐出来的时候,多少带了些阴测测的质问。   林清寒蹙眉看过去,就见人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扔在了他面前。   是半支长箭。   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箭头上染着剧毒。   “沈别挽,你当时射我这一箭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熟?”凌晏和冷声道。   这是沈别挽在试炼第二关时射向凌晏和的一支毒箭,最后自然没射中。   看来真忘干净了。   林清寒朝那断箭勾了勾手,那物件就落到他手中来,他打量了一下,抬眸看向凌晏和,轻笑一声:“你若是喜欢这物件,我可以多送好师弟几支。”   话落,断箭被他掷出,在冲到凌晏和眼前时被灵力冲落。   因为这一出,凌晏和的面色沉了些。   林清寒没再理他,垂眸看向正打量他们二人的神兽。   “你是谁?”林清寒问。   神兽闻言一双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林清寒!你把我忘了?!你把我扔在这里三百年,你告诉我你把我忘了!”   说着神兽就气愤地拿头去顶林清寒,显然是气急了。   “你认错人了,我是沈别挽。”林清寒面色如常地睁眼说着瞎话。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凌晏和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神兽闻言更震惊了,它埋在林清寒身上左闻闻右闻闻,疑惑地呢喃:“就是你啊,我没认错,你是不是失忆了?”   “没有,就是你认错了。”   知道他的名字,很奇怪。   就算是那个奴仆反派的故友也不该记得他的名字才对。   林清寒垂眸打量着怀中的神兽,想从它身上看出些什么。   神兽闻言望着他,两个毛绒绒地爪子扒在他的胸前,眨着一双不灵不灵的眼睛,看起来委屈极了。   “算了,事出有因我原谅你了,我叫冬雪,是魇兽吸食邪物为生,在这里镇压了三百年了。”冬雪嗡声开口。   林清寒蹙眉:“镇压?”   “对,觅清当时离开的时候让我在这里守着,你是不是连觅清也忘了?”冬雪歪着头说。   林清寒眉眼压了下去。   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差错,还是他真的失去了什么记忆?   他该认识觅清吗?   “阵破了。”   凌晏和忽地开口。   林清寒倏地抬眸,便看到天空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快快快!快走!不然等下那魔物要出来了!”冬雪扒着林清寒的袖子着急地开口。   “魔物?”   “对,觅清让我镇压的东西。那物件邪得很,吞噬万物专攻人心,折磨人得很!”   话落,似乎是为了印证它的话,四周骤然涌出一股股黑雾,侵入进来的瞬间,林清寒就感觉到了一种阴冷的气息。   凌晏和见那黑雾眉眼也压了下去,他偏眸看了过来:“你要死在这?”   林清寒蹙眉,心里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便听到对方又落下一句。   “死在这太便宜你了。”   林清寒挑了挑眉,就看到凌晏和已经率先往缺口那走去。   见状,林清寒也没有什么犹豫,该找的东西已经寻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抱着冬雪朝缺口处走去,等马上就要触碰到缺口的瞬间。   【当前暗线进度:40……41……43%】   林清寒倏地垂下眼眸,他看向铺满黑雾的地面,视线不断扫过,最后定格在那巨大的古树上。   黑雾翻涌的间隙中,林清寒看清楚了古树下的东西。   是一个冰棺。   冰棺里的人太熟悉了,林清寒根本就不可能当做没看到。   那是他自己。   “林清寒!”   冬雪被猛地抛出,稳稳砸在了凌晏和的怀里,它并不喜欢这个人,但此刻顾不得别的,它看着往下坠的身影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主线任务:帮助主角获得上古神兽已完成】   凌晏和闻声往下看去,便看到了那抹白色被黑雾吞噬的场景。   他瞳孔骤缩,什么伪装都忘了,立刻就要追过去。   缺口却在他要穿过时迅速闭合。   周围场景变化,如果凌晏和仔细看得话他就会发现,他身处通天塔内。   少年骤然抓住冬雪,厉声斥问:“这破阵要怎么打开!”   在缺口闭合的瞬间,冬雪就已经有些发愣,此刻面对凌晏和询问,眼睛眨了眨竟然蓄出一滴泪来。   “打不开,阵眼五十年打开一次。”   凌晏和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他将怀里的神兽骤然扔了出去,双剑出鞘不管不顾地朝地面刺去。   凌厉的剑意在塔内四窜,将整座塔都震得摇晃起来,不受控制的剑意甚至擦过了少年的手臂,脸侧,大腿。   冬雪看着性情大变的少年,对方的双手都被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嘴角甚至又因为灵力骤然被抽出而溢出血来。   可他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不顾一切地操纵的能用的所有。   冬雪一咬牙,也跟在人旁边助力。   但过了很久,久到冬雪觉得体内的灵力都要被抽干了,地面连一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凌晏和握着剑的手都有些发颤,身上的血都洇透了衣服,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地顶着地面。   “好样的,林清寒。”凌晏和擦去嘴角鲜血,斜了脚边的神兽一眼,眼睛半眯,“将这个禁地毁了他就能出来了,对吧?”   冬雪抬眸看着浴血而来的少年,被人疯狂的话语震慑到。   它望着少年眉心赤红的心魔印,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对方真的能做到,将这禁地夷为平地,就为了林清寒一个人。 第64章   “地在摇晃。”   落子松站定, 有些惊恐地看着地面。   楼霁月闻言立刻看向前方:“是通天塔,阵眼开了。”   “那快去救大哥和沈兄!”   落子松说着就要往前冲,可还没等跨出两步就被楼霁月一把拽住, 他有些不解地回头看过去,就见楼霁月沉下来的脸。   “怎么了?”落子松心里一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塔在晃。”   开口的是贺与知,他看向耸立在眼前的高塔,神色凝重。   落子松闻言瞳孔一颤, 立刻回头去看,阳光照在塔上将其照得耀眼无比, 却也让他觉得有些晃眼。   不是光线直射的难以直视, 而是一缕一缕在轻微的晃动叠加在一起让他有些看不清。   通天塔真得在晃。   “为何……塔会晃?”   落子松瞪大了眼,恐慌地看向楼霁月,同时贺与知也看了过来,两人的面色都不算好。   楼霁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抬眸看向那熟悉的通天塔,她来时从这塔里进来, 自然知道这是一件绝世的法器,变大落到地上时平稳无比,从未出现过摇晃这种情况。   如今这般只有一个原因。   “阵法出现了问题。”楼霁月面色彻底冷了下去。   “那怎么办?阵法出了问题我哥和沈兄还能出来吗?我们还能离开这里吗……”   不等落子松问完,楼霁月已经手握长鞭三两步并作走到了塔下面。   她看着熟悉的大门,上面的铁环此刻正前后晃动砸在门上发出阵阵响声。   楼霁月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脚踹开了大门,铺面而来的魔气惊得她不得不后退。   那邪物果然逃了出来!   楼霁月迅速从万物囊中掏出了一颗金色的丹药含在了嘴里,这是他们妖族自制的清心丹,能让他们暂时抵御魔气的入侵。   因为他们妖族比寻常修士对魔气感知更为敏感,故而创造的丹药要比仙界制造而出的效果更好。   等丹药入腹, 楼霁月将锦囊甩了出去,正正砸在落子松怀中。   “吃了丹药再进塔。”   她没有多说,径直走进了塔内。   长鞭被她攥在手中泛着阵阵光芒,已经提前存入了灵力。   面对在这妖界里被镇压了许久的邪物,楼霁月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等踏入塔内后,她倏地皱起了眉。   她和这妖物共处了五十年,对其魔气也算有所熟悉,塔内的这股很陌生而且很青涩,像是第一次操纵一般。   楼霁月不敢放松警惕,她将脚步放得更轻。   青涩代表着对方会对周围的事物投注更多的关注。   一道剑意袭来,楼霁月立刻后撤,抬鞭阻挡,熟悉的力道压了下来,她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记性不错,和她比试过的人都能记得七七八八,更别说进入禁地后她只和一个人较量过,几乎是抵挡住这一剑的时候她便认出了这剑意的主人。   楼霁月没有丝毫犹豫地反手甩出长鞭,鞭尾勾住了门环,而后猛地一拉,大门被关上,于此同时她还设下了一个结界。   她见过凌晏和身上的魔气,虽不知道魔气从而而来但对方并非魔修,这种情况特殊她认为还是不要被仙界其他人瞧见为妙。   毕竟仙界对于魔修向来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   她没必要将人置于众矢之的的境界,更何况这人是她阿兄护着的。   楼霁月在心里暗骂一声,还是顶着这魔气走了进去。   对方不知道发什么疯,这魔息浓郁得她及时服下了清心丹也觉得灵脉难以忍受的地步。   越往里走越浓郁,等走到离凌晏和不远处的时候,楼霁月甚至感觉有些寸步难行。   “你——”   “嘭——”   楼霁月整个人都被砸到了墙上,她眉头紧皱地看向凌晏和,对方眉间的心魔印赤红无比,那双眼眸此刻竟然赤黑异瞳,完全是半入魔的状态。   她心一沉,怪不得对方动作快得她反应不过来,堕入魔修之人会因为没有道德束缚而修为快速增进,但同样对应的是灵力骤然增多带来的陨落加速。   凌晏和竟然要入魔了。   入魔的人最没有理智,这人留不得了。   楼霁月身上对付魔修的法宝很多,就在她想要抽取其中一个时,压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了。   “滚。”   暗哑的声音混着无比的威压朝楼霁月袭来,她惊诧地看向凌晏和,这人竟然仅仅靠着半入魔便一步越到了化神中期。   太恐怖了。   “你还有理智?”楼霁月试探道。   凌晏和倏地偏眸看向她,那双异瞳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只一眼就让她心生退意。   “你是他的故友,我不会伤你,滚出去。”   阴冷的声音落下,刺骨透心。   楼霁月看着周围散去的黑雾,眼神变了,她立刻上前一把揽住了凌晏和:“故友?沈别挽呢?”   等问完楼霁月就意识到了沈别挽的去处,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白色。   妖族之间是有一种特殊感应的,几乎是看到冬雪的一瞬间楼霁月就认出了对方在禁地待得年岁不小,等她的视线再看过去,便看到冬雪脚下正踩着一道划痕。   “他没出来?”   楼霁月蹙眉看向面前的少年,但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惹了他,一阵魔气冲来直将她逼退三步和人拉开了距离。   “滚!”   凌晏和厉声说道,眼眸里已经染上了怒意。   楼霁月的心也凉了半截,她扫了一眼塔内的魔气,以及地上的划痕,纵使她是个傻子也明白了凌晏和这般行为是要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阵法一旦再次打开,那邪物就有可能趁机出来,到时候生灵涂炭万物不得安宁,你能担得起这责任吗?!”楼霁月手握长鞭斥道。   “那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反噬也好命陨也罢,今日林清寒必须出来!”凌晏和猛然说道,压在冬雪面前的长剑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决心猛地朝那划痕砸去。   “林清寒?”楼霁月呼吸一滞,手上的长鞭骤然落到地上,她顾不了别的,上前两步揪住了凌晏和的领子,“你是说沈别挽是我阿兄,他就在那阵法之下?!凌晏和,你是失心疯了吗?!我阿兄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魂珠碎在我手心的!”   虽这般说着,但攥住凌晏和领子手却在细微地颤抖。   凌晏和自知说错了话,他偏过眸没去看楼霁月。   但就这一个动作也足够楼霁月明白这一切,她将凌晏和一把推开,然后有些怔愣地冲到了冬雪面前。   冬雪本来正在凝神全身心破阵,此刻见身边骤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楼霁月有些泛红的眼,它又将话止住。   “那邪物与我同源,一旦出来我会缠住它和它融为一体,到时让林清寒杀了我。”凌晏和勾唇自嘲地轻笑一声,“正好帮他解决了一大麻烦。”   然后他不再顾及楼霁月继续用魔气注入双剑内,阵阵铮鸣在塔内回响。   冬雪偏眸看向失神的楼霁月:“会没事的。”   “阿兄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楼霁月看着地上的划痕怔声说道。   凌晏和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没有应声。   林清寒不是恨他吗,怎么会不同意?   塔外拍门声阵阵作响,将楼霁月的思绪唤了回来,她站起身来先前脸上的脆弱神色已经消失殆尽,她看向凌晏和神情严肃:“会有的别的办法,这阵法五十年开一次。既然有开一次的先例便足以证明不会因为开阵而让那邪物涌出。”   “通天塔是阵眼,我会出去汇集外面几人的灵力将通天塔稳住,到时阵法一开你便将阿兄迅速带出,不要做任何停留。”楼霁月说着看向冬雪,“前辈你应当已经在这禁地镇守多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冬雪闻声抬眸看向楼霁月,虽然很不合时宜,但看着这个后辈它实在很难忍住对其的欣赏。   是了,他和凌晏和都被这一遭整得有些没了理智,哪里需要耗费一条认命,只是开个阵法带一个人出来而已,又不是破阵。   只要有通天塔在,那魔物就不会出来。   “好。”   楼霁月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周身魔气的凌晏和,有些欲言难止。   是她想错了,以为凌晏和是拿了她阿兄的妖力便拍拍屁股走人的忘本之人,现在看来对方可能比她还要在意她阿兄的生死。   就连她当时听到阿兄在阵法下时都做不到开阵,风险太大了。   “保重。”   大门被关上,塔内只剩下凌晏和一人。   魔气像毒蛇一般缠绕在他身边,从人身上出来又涌进去,将少年的脸折磨得有些惨白。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那一道划痕,赤黑异瞳在昏暗下显得格外诡异阴翳。   “林清寒,我不准你死第二次。”   -   黑雾缠住林清寒,设置的结界在这种魔气的冲撞下显得易碎无比。   “咔擦——”   听着裂痕的声音,林清寒加快了步伐,可那看似虚无缥缈的黑雾如今却比淤泥还难以摆脱,简直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林清寒蹙眉强行靠近着那古树,他能感觉到离那树越近他越能感知自己与其的灵魂共鸣。   他竟然遗失了一部分在此处,为什么?他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吗?   结界破碎,黑雾骤然涌了过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体内。   林清寒甚至能感觉到两股不同的灵力在他体内打起架来,一番折腾着他经脉都是不堪重负地泛起深入骨髓的疼痛。   不能在这里久留。   林清寒强压住涌上来的腥甜,在难以行动的黑雾中摩挲着前进。   终于,在他几乎眼前发黑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了那粗糙的树皮。他摩挲着往下蹲着,然后手指往下滑动。抚过巨大的树根,最后摸到一片光滑。   林清寒挥手将掩盖住的黑雾挥散,终于看清了那冰棺里的人。   对方一身青衣平躺在棺中,双手交叠放在腹前,那熟悉的脸竟然还有些血色,看起来比林清寒的状态还好。   忽地,冰棺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难缠的黑雾消失不见,林清寒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和系统的连接断开了。   这就是系统跟他说的,类似于主神的力量。   为什么会在他身上?   林清寒思绪只是跑偏了一瞬,冰棺里的人就消失不见,他倏然抬眸,便看到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垂眸看着他。   是很熟悉又很陌生的眼睛,对方眉眼垂着静静地瞧他,带了些怜悯。   “好久不见。”那人开口。   林清寒站起身来,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对方身上的衣物他看过是灵霄门长老以上的人才能穿得衣服,云隐真人也有这么一件。   那人不是他,他没有任何印象。   “看来你的疑问很多。”那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缓缓开口,“我会替你解答,我存在于此的目的便是为你答惑。”   没有敌意,面前的人说得是真的。   或许是对方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又或许没有别的选择,林清寒惊觉他对面前的人根本做不到有所敌对。   因为对方就是他,他就是对方。   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第一次我来这个世界对吗?”   既然明白对方就是自己,林清寒也少了许多约束,这是个很好的询问机会,他不能放任其流失。   那人点点头:“在我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   林清寒蹙眉。   一次,那加上对方现在这一次便是两次,就算他与这人中间没有间隔,这也已经是第三次了,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能让他失手这么多次。   “这就是系统说得世界修复?”林清寒继续问,“既然已经修复那你怎么能存在于此?系统说的类主神的能力你从哪里得到的?”   “看来你已经和小统做了交易。”那人轻笑,“你可以理解为世界修复,由于前一次的运行结果不符合既定的结果,于是有了我这一次。但我这一次已然失败,世界重启有了下一次。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连穿越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林清寒面色沉了下去。   “这就是世界重启地副作用,你会遗忘很多东西,包括你的来处。至于我为什么存在这里,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人看着他,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因为密令,所以你留下了。”林清寒将推测说出口。   那人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是。你只要知道小统之前的能力可以跟主神匹敌便可,剩下的我无法透露,只能你自己去寻找。”   “看来你很信任它。”林清寒开口。   那人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经历过世界重启,也会对这么一个唯一陪伴你的人有所信任,更何况它确实值得。”   “你有前一次的记忆。”林清寒立刻开口。   那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敏锐。但很抱歉,我只能告诉我这一次的,至于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寻找。”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确认对方说得是真的后,他倒是放松了些。   看来先前几次自己也像这次存了东西,既然能找到也不用纠结于这一时。   “那现在你算什么?一段记忆?”林清寒开口询问。   那人倒是毫不避讳地应下:“不仅如此。”   “我可以帮你消除先前主神做的强制行为,我猜它不止消除了你的记忆。”   林清寒看向他,神色不明:“这个阵法无法放你出去。”   那人却是挑了挑眉,看了天上一眼:“不见得,这个阵法原文里便是要破的,我注定会出去。”   “看来我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林清寒揉了揉手腕。   系统其中一条密令是他下得已经十分明了,无论是系统选择和他结盟,还是这个原文里不曾出现的冰棺,都是之前的他引导现在的他发掘真相的计谋。   一环扣一环,命数早就已经定下。   即使知道是自己做的,但被人推着走的感觉还是让林清寒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被人操纵着,哪怕是他自己。   “你这次失败是因为什么?”林清寒直接了当地问道。   那人闻言却靠近了些,林清寒下意识后后退,但还是被人点在了眉心。   他能感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回到了他的体内,帮他驱散去体内残留的魔气,冲破了他的经脉,和他现有的魂魄融合在一起。   前所未有的畅快下,他看到了过往。 第65章   灵霄门, 红枫谷。   淡蓝的身影在一片火红中飞舞,月白的长剑游走在飘落的偏偏枫叶中,凌厉干练却又敏捷到不斩分毫。银白的痕迹迎着散乱的光束闪烁在纷飞的叶片中, 将少年的身影衬得更加爽捷。   叶片悠悠转转飘落在地面上时,长剑收鞘,少年将甩了甩衣袖,看向从不远处经过的人。   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背着一把光彩四溢的琉璃剑,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偏他神色冷淡,一双幽黑的眼睛看过来时阴翳无比, 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两人视线交汇很快, 几乎是沈别挽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少年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宿主,他就是主角凌晏和】   听着系统的话,沈别挽只是垂下眸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少年声音懒散, 并没有对主角起什么兴趣。   【在试炼大会中败于主角,误入妖族禁地被邪物侵占身体后被主角斩杀】   沈别挽轻啧一声:“比上次的任务还要蠢, 我已经是化神后期要如何输给一个元婴期的废物?”   【这是主神的任务,完不成我们将会再次重启】   【如果你不想,可以只被其斩杀】   沈别挽面色没有变化,但系统早就清楚,沉默在沈别挽这里不是认同而是不满意的表现。   【主神已经注意到你, 接下来它会强制安排你进行关键剧情】   一阵厉风吹过,将地上的枫叶再次吹得飘起。   沈别挽也随之抬头看向飞向天空的枫叶,他眼底印出一抹橙红色,却并没有添上几分神采。   “我知道了。”   很快就到了试炼的日子,十年一次的试炼大会, 无论是世家还是散修都十分重视。   天舒场早已聚集了等候许久的修士,他们面上难掩兴奋,有相熟的早就凑到一起嬉戏打闹,不相熟的多少也在互相打量。   沈别挽就站在天舒场的一角,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身边站着贺与知,对方正温声说些什么,他偶尔颔首表示自己在听,但其实一句都没有入耳。无非是些嘱咐,他这些年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贺与知是他儿时凑巧救下来的一名孩童,说是救下并不妥当,当时他只是想试试无我剑,正好碰到有几个孩子将其堵在墙角,他便勾勾手将人打跑了。   若非后来贺与知追在他身边,他都要忘了有这么一号人了。   沈别挽并不是和人相熟的性子,但也并非打笑脸人的恶人。因而贺与知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没说什么。多一个人又不影响他生活,没必要做些浪费时间的事情。   “别挽,你没有在听我讲话。”贺与知有些无奈地叹道。   沈别挽瞧了他一眼:“我在听。”   贺与知看着他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沈别挽也没问。   于是二人就这样静声在角落里站到了第一关开始。   抽签比试 ,几乎场上的所有人都在祈祷不要抽中沈别挽。   原因无他,这人已经踏入了化神后期,就差一步便能步入大成,这已经不是天子骄子的地步了,仙界从未有过这样的天才。   他们只是来比试一下看看修炼成果,可不想第一场就跟试炼里修士的天花板对上一场就道心碎掉,这太可怕了。   但总有人要抽中的。   “沈别挽,凌晏和。”   话落,周围人都一阵倒吸声。   连一旁的贺与知也皱了皱眉,他不自觉地看向了沈别挽。   沈别挽却神色依旧,明明长着一副惑人的面容,偏冷下脸的时候谁都不敢靠近,更别说那双冷下来的桃花眼,看人一眼别说肖想应该先想自己该埋在哪里。   “小心。”   贺与知担忧地嘱咐。   沈别挽只是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踏进了结界中。   凌晏和也进入了结界内,他背后是为他加油的人。沈别挽扫了一眼略有影响,是叶朝颜原文里的女主。   沈别挽对其没有什么印象,正想收回目光时那琉璃剑已经出鞘,剑刃正挡住了他的视野。   “和我比武看什么旁人。”   倨傲的声音落下,沈别挽这才抬眸正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和初见时没什么区别,硬要说便是没当时那股流落在外的寒酸劲了。   少年总是孤傲不服气的,也喜欢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   但沈别挽不是少年了,他也没有什么心上人。他抬眸看向凌晏和没有被对方的挑衅所激到,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着其出手的时候。   对于败者,他向来不会多说一句。   两剑交锋,磅礴的灵力几乎要将结界撑破,直让周围的人都看呆,就连在看台上的大能也被这景象惊到。   百招之下,两人竟然势均力敌谁都没败入下风。   沈别挽站在结界内,看着面色沉下的凌晏和,甚至有些困乏。   这样的主角太弱了。   凌厉的剑意再次袭来,却直接被一道真火熔断,月白的长剑横出直取对方颈侧。   一时间风声都停滞,众人惊诧地看向结界中,周遭一片谧静。   沈别挽垂眸看着不服输的凌晏和,平静道:“你输了。”   对方仅有的断剑被他轻飘飘地挑落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沈别挽则头也不回地下台。   “沈别挽,胜!”   接下来的事情沈别挽并不知晓,在胜出之后他便回了红枫谷。没人会说他眼高手低看不起人,因为他本性如此,从不关注外界的事情。   第二关在一个月后,参与的修士来回太费时间便在灵霄门脚下休息,等着下一关。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偏红枫谷出现了不速之客。   凌晏和住了进来。   沈别挽看着提剑朝他走来的少年,第一次有些诧异。   因为原文中并没有这段剧情,凌晏和原文是和叶朝颜住在一起的。   但他也没有太过震惊,想来对方也是不服输才同云隐真人说了这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于是在长剑直指自己的时候,沈别挽只是抬手用两指夹住剑刃:“我不和你打。”   “为何?”凌晏和手握长剑追问。   沈别挽只是抬手将长剑移开:“夜深了。”   化神期的修士并不需要每日休息,但沈别挽还是坚持晚上到点歇息,如今已经子时于他而言已经有些晚了。   沈别挽转身时,那长剑依旧不依不饶直冲他而来,几番纠缠下来他也有了恼意,手上半分情没有留,直接用捆仙索将人绑了一脚踩在了凌晏和的肩膀上。   “听不懂话吗?”   沈别挽脚上用了些力道,眼神也冷了下来。   “沈别挽,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   皎洁的月光打在那双幽黑的眼眸中,将其内里的狠厉阴鸷展露出来。   沈别挽轻笑,俯身抬手掐住了凌晏和的脖子,对上那充满敌意的眼眸,也被激起了些气性,一字一顿道:“我等着,手下败将。”   话落他甩手将人松开,头也不回地转身回了房内,连捆仙索都没给人解开。   第二日沈别挽推开房门时,没有看到地上的少年,反而先迎来了一道剑意,他挥挥手将那剑意挡去,无视了门口的凌晏和径直去了枫树林。   纵使觉得多一个人并不会怎么样,但若是有一人无时无刻不像对你动手也真的对你出招,是个人也会觉得厌烦。   终于在第二关开始前的前夜,沈别挽不耐烦地将人再次打倒在地:“明天就滚回去。”   凌晏和闻言也不恼,反而抬手攥住了踩在他肩上的脚:“我不。”   看着那双眼眸中多出的不明的情绪,沈别挽只觉得烦躁极了,想要抽回脚却被人死死攥着,他不禁想当时就该给这人捆起来吊上个七天七夜就不会再缠着他了。   “松手。”   嗔怒的话没落到少年耳里,沈别挽彻底没有了耐心,长剑出鞘无我剑尖直指少年的脖颈,只一招便能取人性命。   看着对方终于松手,沈别挽没有丝毫犹豫地踹了人一脚,转身走了。   第二关是去人间解决祸事,是由长老分好组后前去。   即使知道长老大公无私不会给谁开后门,但当沈别挽看到和他同行的凌晏和时还是忍不住冷了脸。   真是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们同行四人,沈别挽除了凌晏和谁都不认识,但也没跟人讲话,而是径直走进了这难以破除的幻境。   是个还愿幻境。   幻境的主人是名女子叫柳娘,寻常妇人,住在村头一人独自抚养一儿一女。她和丈夫花灯节相遇一见倾心虽而定情,婚后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柳娘是绣女,平日里靠着针织贩卖赚些银两,丈夫家有资产并未外出劳作而是在家温习准备科举。功夫不负有心人,丈夫一路通过乡试会试眼见就到了进京赶考的日子,于是柳娘给人备好行囊嘱咐再三不舍地将人送上走。   此后她更加勤劳,在家中抚育儿女只盼着丈夫早日归来,但一心归守却只迎来了丈夫夺得探花令娶她人为妻的消息。   蹉跎多年却得个被随手抛弃的下场,柳娘心生怨恨血泪洗面,如此不过一年便病逝而去,死后化作厉鬼前去京都想取负心汉的性命。等到了京都却怎么都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那探花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夺取她丈夫面皮的鬼修。   柳娘发狠地将那鬼修掐死,并在其临死前问出了丈夫的下落。   沈别挽看着面前的高大柳树,树干枝叶都被染上了血红色,他垂眸看向格外赤红的树根,已明了其丈夫的去处。   无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痕迹,柳树轰然倒塌,他看到了其丈夫的模样,一具白骨。   沈别挽垂眸看着,白骨旁似乎还放着一个发钗,但混着血土有些看不清了。   他俯身想要将那东西拿出。   忽地,熟悉的剑意从身后出现,沈别挽暗骂一声,手腕一转长剑后刺。   长剑刺入血肉,沈别挽却忽地蹙眉,那熟悉的琉璃剑从他颈侧擦过直冲他身后,这时他回眸才发觉鬼修的残留。   “这次是我赢了。”   少年语气张扬,看着他的眼眸里点点星光。   “多此一举。”   沈别挽蹙眉将长剑拔出,随手拿出一瓶伤药扔了过去。   “师兄,你伤得我,这药该你帮我上。”   沈别挽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拿起伤药靠近,一掌拍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滚。”   沈别挽看着蹙眉的少年心中痛快了些,准备收手时手腕却被人攥住,猛地一拽,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师兄,这一剑我迟早会还回去的。”   沈别挽挑眉看他:“等有那一天再说。”   第三关安排在两月后,沈别挽本以为凌晏和总归该搬走了,没成想对方却赖在了他这红枫谷。   但这一次这人没有再有事没事就朝他挥剑,许是过了少年中二的时期。   沈别挽没因为这就把人放在眼中,依旧是独来独往,但架不住对方老是往他房里放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毒药暗器,真的是明的不行来阴的。   在沈别挽第十次从饭菜中发现毒药后,终于去敲了凌晏和的房门。   但对方并没有接待他,因为房内空无一人。   沈别挽不是喜欢深究的人,但看着这间空房他莫名有一种预感,对方现在很狼狈的预感。   于是,当他寻到灵霄门外一个十分偏远的山洞时不禁挑了挑眉。   沈别挽敛去了气息,瞧瞧摸进了山洞,在靠近内里时感受到那压迫感十足的魔气时他还是皱了皱眉。   他好像误入了原文中的一段剧情。   沈别挽看着那滔天的魔气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往后撤去,可还是被骤然出现的细线拦住了去路,只是一瞬间的慌神,他腰上便多了一只手。   “师兄这是要去哪?”   滚烫的气息落在他的后颈,沈别挽没有丝毫犹豫地挥出长剑。   他自然知道对方如今的状况,魔族的魔期,这本是主角和女主增进情感的剧情,竟然被他碰上了。那落到他这里便是杀欲了,出手慢一步他今日便要落伤。   可预料中的剑意相抵灵气冲撞的生死场面没有出现,沈别挽看着刺穿对方心口的长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那双幽黑的眼眸正看着他,里面翻涌的情绪他看不清楚,也不等他看清楚对方就俯身下来。   荒唐,太荒唐了!   沈别挽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狠狠擦过薄唇直到传来一阵刺痛后他才算作罢。   【已将该情感收入数据库】   “你瞎收录什么?他对我能有什么情感?!”沈别挽厉声道。   系统却没有回复他,也不知道收入没有。   沈别挽沉眸看着对面的房屋,思绪乱飞。   云隐给人下的清心印怎么一点用都没有,还是说凌晏和在刻意放任自己入魔?   想着对方早有准备地寻了一个山洞,沈别挽更倾向于后者。   自己入魔吗?   【宿主,你需要完成任务】   系统适当提醒道,但沈别挽没有应声。   “赌一把,怎么样?”过了好一会,沈别挽才挑眉同系统对话,“我不想当反派,看来主角也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不若我们换一下?”   系统并没有吭声,沈别挽也不着急,就这样等人回复。   过了很久,系统才迟来地发出了声音。   【最后一次】   沈别挽低笑,方才被人那般对待的烦躁也消去了些。   后来一月,凌晏和都没有再回红枫谷。   沈别挽也不着急,毕竟对方被人看到了秘密估计现在正想着将他埋哪,不见面更好。   第三关,虚妄秘境。   这次沈别挽没有再跟剧情对着干,他如愿看到凌晏和黑着的脸,心情大好地顺从着任务一路安稳地走到了该走到的剧情点。   天空破出一道口子,四处涌上来的魔气,和对面提剑的少年。   沈别挽看着被激得红黑异瞳的少年,面色平静:“凌远是你杀的,苏念欢也是。”   凌晏和闻声倏地看过来,眼神阴沉。   沈别挽却并不意外,这些都是他派人去查到的。沈家养了一批暗卫,他恰好能操纵其中一二,但没有查到准确的细节。   许多只是他猜测,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凌晏和果然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   “你要杀我为他们报仇吗?”少年阴沉着脸,黑雾从他四周蔓延将人衬有几分阴翳。   天地摇晃,阵法毁掉了。   沈别挽上前两步,当着对方的面将长剑合上,迎着几分诧异的目光他掐住了凌晏和的下颌。   那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将少年的面容扫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沈别挽勾了勾唇:“两个月后,我会去魔界杀你。”   少年的眼眸倏然瞪大,沈别挽的手腕也在这一时间被人攥住。   “当真?”   “当真。”   天地轰然塌陷,黑雾在这一瞬间被少年全盘接受,那仅剩的黑眸也变得赤红无比。   虚妄秘境中一片哀嚎声现,多位大能面色严峻地挥手施法,妄图将出世的魔头镇压。   一片混乱中,少年却掀起眼眸看向一众修士中的一人。   “我等着你,师兄。”   看着骤然消失的身影,沈别挽眉眼微弯。   接下来他只需要去魔界将魔尊斩杀,此后他便不再是反派,不用再遵守这劳什子规则。   去他的主神,他不稀罕。   仙界大乱,沈别挽就静待在红枫谷内,等着约定的日子。   【宿主生命倒计时:72:00:00】   沈别挽面色瞬间阴沉下去:“系统?”   【宿主生命倒计时:71:59:59】   看着不断流逝的计时,沈别挽却只觉得好笑,系统被人强行接管,主神不允许任何剧情的偏移,一旦有他和系统便是先会被抹杀的。   真好笑。   三日后,红枫谷封谷,沈家发丧。   不是正常死亡,而是魂魄直接被生抽出去。这段属于林清寒的记忆也在归来的这一刻将所有的触感反应到他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林清寒直接跪在地上,他疼得面容煞白,这比共生蛊钻心之痛还难以忍受,像是清醒时被人抽去神经打碎骨头。   倏然,一抹赤红出现在林清寒的视野里,后涌上来的腥甜让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逼得吐了血。   【已为宿主开启痛觉屏蔽】   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强行抹去了他的疼痛,但余震还是留在他身上,让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记忆里和如今的情况大相径庭,原文里和过去凌晏和都没有心魔印,为何这次有?   任务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凌晏和,是因为他的反抗。   这一次呢?他不反抗世界就能重启吗?   最主要的是,记忆里的他为何要反抗?能回家的话他并不会进行无用的斗争。   他真的可以回去吗?   他掀起眼,看着没有镇压的黑雾朝他袭来,而触手可得的古树下有一颗丹药,是记忆里他曾吞下用来屏蔽魔气的。   两个选择摆在了他面前,要么吃下丹药反抗到底,要么甘愿承受魔气让凌晏和斩杀。   【当前暗线进度:60%】   不够,信息不够,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消息前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将他再次推向重蹈覆辙的结局。   这个身份所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了,他需要开启下一个角色卡。   主线任务他需要完成。   林清寒将丹药握到手中,任由黑雾涌入他的体内,丹田被魔气侵染的感觉并不好受,将他的意识冲撞得有些模糊,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一阵轰隆声。   漫长的侵扰,将纯净的丹田染成一滩黑水。   林清寒毫不犹豫地封了全身经脉,然后将丹药吃下暂时压制住魔气不至于让他身上的魔气立刻就被发现。   但也撑不了多久,得先离开这里。   林清寒抬眸看向这封闭的阵法,正思索着如何在无法运用灵力的情况下破局。   “轰隆——”   天空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林清寒倏地蹙眉。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那陌生的赤黑异瞳。   剧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偏移,凌晏和竟然成了半魔修。   为什么?   很快林清寒就知道的原因,因为少年竟然跳了下来,一步步走向他,那眼眸里的情绪十分分明,他这才发现。   凌晏和竟然什么都没有忘记。   “走。”   凌晏和朝他伸出手。   【宿主,阵法将破,类主神能力溢出可能会引起主神的注意】   林清寒垂下眸,看着面前的那只手,上面伤痕遍布还有着刚干涸的血迹,显得有些狼狈。   他大概知道了凌晏和为什么会变成了半魔修。   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了,他注定是要在这里死去的,而且还是现在。   凌晏和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周围的魔气已经不存在了,徒留下面色苍白的林清寒,他不敢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要带人离开。   林清寒就在这注视下往后退了一步,凌晏和心跳停滞一瞬,他立刻就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凌晏和,我看不懂你。”   林清寒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桃花眼有诡异的赤红在不断流动,这是化为魔修的表现。   凌晏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不得不明白——林清寒不会跟他走了。 第66章   “已是第三日, 他们四人还未出来。”叶真微冷哼一声,“这虚妄秘境莫不是有什么吃人的东西不成?”   这话说出来便是明晃晃地针对了。   “少说两句,这里面镇压着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添什么乱?”沈永长呛了他一句,转头看向楼弃,“不知近些年来阵法可还稳固,这一代镇守的又是谁?”   楼弃扫了沈永长一眼,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懂, 但也被叶真微一句整得有些恼火,冷冷地撂下一句:“稳不稳固得问你们仙界, 镇守的是我的独女。”   沈永长闻言连忙点头, 而后看向了云隐真人。   “当时这九重天雷耗费我们几家多少人才,怎么会不稳固?”苏修真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怕不是有些人根本就没有好好守着。”   “苏修真, 你指桑骂槐谁呢?”   “你们妖界是何本性你们当比他人更知晓!”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贺邳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云隐真人:“不知前辈有何看法?”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看向云隐。   一直闭目的老者闻言缓缓睁开眼,那双向来清明的眼眸里在睁开的瞬间好似划过浩瀚星海,他看向水镜中的虚妄秘境,沉声开口:“阵法将破,通知众人再次封印。”   话音落下, 周遭一片寂静。   但没人敢反驳和质疑,云隐真人有窥天命这一秘法从不轻易开口预言,上一次还是无惨魔君出世时开口。   六位家主不敢有丝毫怠慢地用通灵镜喊人。   他们比谁都清楚,阵法破除意味着什么。   三百年前的惨案他们不想再次亲眼见证。   -   “轰隆——”   通天塔不住地摇晃。   “这塔好像要塌了!”落子松喊道。   楼霁月试图加强阵法,却如蜉蝣撼树, 投入进去的灵力均石沉大海,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想法。   “阵法被破了。”冬雪开口。   它镇压在阵眼处多年,比旁人更熟悉阵法,有任何细微的变动他会率先知晓。   魔气已经攻破了阵法流窜到了外面,身为阵眼的通天塔在坍塌便是其印证。   “别挽还在塔中。”   贺与知收回灵力,上前准备将大门推开却被楼霁月一把拦住。   “姑娘这是?”贺与知语气冷了下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没了先前和事佬的面色。   楼霁月抬眸看他:“你现在进去塔会塌得更快,既然阵法已破再着急也没用,我们必须要靠通天塔才能出去。”   “我赞同她的说法,当务之急是稳住这塔,撑到我哥和沈兄出来。”落子松附和道。   贺与知沉着脸,看着摇摇欲坠的高塔,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楼霁月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塔,心中焦急万分。   赶快出来吧,阿兄,凌晏和。   -   天摇地动,古树的枝叶毫无预兆地断裂,落到地上时叶片还在发颤。   “林清寒,跟我走。”   凌晏和上前一步,想要去拽人的手,却只见林清寒往后撤了一步,离他远了些。   布满伤痕的手蜷缩了一下。   “阵法已破,此地随时都可能会塌陷,不可久留。”凌晏和再次开口。   林清寒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只朝他伸过来的受伤,眉头蹙着,体内的魔气正在试图侵入他的识海,嘈杂烦躁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充斥,让他听不进去别的话。   ——被这样掌控着命运不好受吧,直接杀了挡你路的人不就行了?   ——为什么独你一人死去,你不想活吗?   ——他人幸福美满,凭什么?   “吵死了。”   冷冽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倏地止住了话。   林清寒掀起眼,赤红的眼眸将他衬得更加冰冷不近人情,看人的时候并不像在看活物。   “你刚刚说什么?”   凌晏和却只是抿了抿唇,垂下目光不同他对视,径直朝他走来。   这次林清寒没有后退,他打量着朝他走来的少年,许是魔气侵扰让他对血腥味更敏感,明明还有段距离,他已经被熏得有些承受不住。   更令人恶心的是,他在渴望,渴望对方的血。   魔族嗜血好杀,更别说是无惨魔君的魔气。   强烈的没有理智的欲.望驱使着他,让他犯杀孽。   “站住。”   寒光闪过,月白的长剑染上一抹鲜红,凌晏和脚步一顿,刺痛传来,他后知后觉地抹上脖颈处,指间已经染上了鲜红。   “这么想杀我?”   林清寒蹙眉,握着长剑的手从未如此用力,压得他指尖都泛白。   凌晏和垂眸扫了眼那雪白的长剑,最后目光停在剑柄上的那只手:“林清寒,我才是真的不懂你。恨我恨到这种地步,怎么次次都下不了杀手?”   “你是个会心软的人吗?还是说怜悯心泛滥见不得自己手上染血?你口口声声说你我二人是仇敌,要我抽你筋饮你血,可你呢?你做到这些了吗?”   “魔族重欲,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对我起了杀念那就动手,你我就是该拼个你死我活,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   “闭嘴!”   林清寒厉声道,可凌晏和却没有住嘴的念头,任由凌厉的剑意朝他袭来,划破他的脸颊、肩膀、大腿。   在他本就有伤痕的身上添出些更多的却又不致命的伤口。   终于,无我剑刺穿了凌晏和的肩膀,他也走到了林清寒面前。   凌晏和抬起手抚在林清寒脸侧,垂眸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睛,眉头蹙起,声音却放轻了些。   “上次我就很纳闷,你若恨我早就在百妖宗里将我一剑割喉,又或者在雪地里和我同归于尽怎么会耗尽全部妖力助我突破?”   凌晏和手指轻轻摩挲,深吸一口气:“你对我没有任何念头,不应该手软。”   少年俯身,赤黑异瞳里是担忧心疼,没有丝毫被魔气侵占理性的模样,他放轻了声音,循循善诱地询问:   “林清寒,你在被什么东西操纵着吗?”   “咔擦——”   天地彻底破灭,周围的场景也开始刺啦刺啦地发生变化,明媚的禁地开始掉帧一般变成虚妄秘境中那腐败的模样,变回真实的模样。   “别挽!”   “哥!”   “阿兄!”   “出来了,魔头出来了!”   “快起阵!”   惊叹,呼喊,吵闹,连带着魔气的叫嚣,在林清寒的世界里通通消失了。   他抬眸看向凌晏和,看向对方眼眸里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爱是这样的吗?   裹着魔气的灵力在体内倒流,从丹田抽走,最后堵在了心口,钻心的刺痛从心口传来。   很奇怪的疼痛,林清寒甚至能感觉修为的消散,一切都顺着他的经脉离去,只剩下了魔气。   好奇怪,他的道破了。   为什么?   林清寒有些茫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手指轻轻抚过他嘴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吐血了。   “很疼吗?”   有些发颤的声音落到了林清寒耳朵里,让他觉得有一些不合时宜地想笑,明明是他受伤怎么听着倒是凌晏和比他更害怕。   【宿主,主神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必须尽快脱离身份】   林清寒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他抬眼扫过,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和一群陌生的人。   虚妄秘境已经被团团围住,每个人神情严肃甚至是惊恐地看向这边,他们手中都拿着自己的法器似乎随时等待着冲上来。   “魔头你已被众位修士围住,若此刻服诛,可留你轮回路。”   林清寒看到了云隐真人,对方脸色很难看,他第一次看到这老头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扳回一城的喜悦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系统,帮我屏蔽一下主神,十分钟便好。”   【作为同盟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清寒收回了目光,他抬起手滔天的黑雾化作屏障将他和凌晏和遮住,没了修为但魔气还能为他所用,还算不错。   “你要做什么?”   凌晏和忽地攥住了他的肩膀,用得力道很大让他觉得有些疼了。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没完成的……”林清寒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异样,抬手少年脖颈处的伤痕处划过,“好像还差一个天灵根,但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适合觉醒。”   “你说什么?”凌晏和声音有些发紧地追问。   林清寒却只是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勾住人的衣领,长剑也不拔就仗着凌晏和对他做不了什么,直接将人压在了古树上。   “林清寒,我可以帮你,别走。”凌晏和倏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他。   “凌晏和,今日的月亮很圆。”   月光从交叠树枝的缝隙中落了下来,投到了少年的眼中,给那双眼眸里添了些茫然。   见状,林清寒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掐住凌晏和的下颌,仰头凑了上去。   唇齿相碰,却并不温情,因为有人被短暂地困在了幻境中,有人却是为了将溢出的魔气卷走。   魔气侵扰的疼痛让林清寒攥紧了少年心口的布料,他睁着眼去瞧凌晏和的状况,看着那赤红的眼眸变回了原本的漆黑。   “想帮我?下次见面时,证明给我看。”林清寒轻笑一声,抬手擦去了凌晏和唇上的沾染的水色,而后有些恶劣地摸在了人的脖颈上。   “现在的我是沈别挽,想置你于死地的恶毒师兄,你的仇人。”   林清寒抬手点在了凌晏和的后颈处,小巧银白的月牙印记在上面显现而出,而后又消失不见。   觅清的魇月术确实好用,但恐怕难对人用第二次。   凌晏和连系统的能力都能抵抗住,也不知道这幻境能将人的记忆压制住多久。   林清寒在心中轻叹一声,还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用的东西,他往后撤了些,正想着用什么法子将人的天灵根激活时,强大的飓风袭来,将他建起的屏障吹散开来。   至纯的灵力压下,此刻已经身为魔修的林清寒被逼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主线任务:帮助主角觉醒天灵根】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林清寒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能感觉出来凌晏和的修为已经到了化神中期,按理说应该觉醒天灵根,但这种至纯至净的仙物很容易受到魔气的影响。   当时的凌晏和处于半魔修的状态,纵使是达到了大成期也觉醒不了,方才他将人多余的魔气引走,天灵根这才拨开云雾见天明。   “天……天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还是黑夜,怎么会眨眼间就天亮,还有方才那阵强劲的飓风是怎么回事?”   “天灵根,是天灵根。”楼弃看着那被万缕金光笼罩着的少年,低声呢喃,“这等仙物只在千年前飞升上仙的那位大能身上出现过。”   楼弃并没有压制声音,在场的修士几乎都听到了这句话。   天灵根意味着什么,至纯至净的灵力,一步成仙的可能。   “我哥竟然有天灵根……先前有听我爹说这次试炼会有天命之子出世,本以为是我爹的呓语,没想到是真的……”落子松呢喃着说。   忽地,身旁的一个身影骤然窜了出去,速度极快步步生花,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凌晏和面前。   齐娩手握短刃,看着还没有清醒过来的人,立刻挥手。   只要杀了这天命之子完成家主的任务,她就可以离开获得自由。   “咣当——”   短刃被人打掉,齐娩倏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忽然觉得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很熟悉。   被掩盖的记忆涌了上来。   “苏念欢。”   苏念欢一怔:“是你,林寒。”   林清寒绕有兴趣地看着她,将人推开前抬手点在她的眉心:“或许,你可以喊我的真名,林清寒。”   【印记之章已使用】   苏念欢眼中出现了一丝茫然,烙在心口的耻辱的奴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风的拂过。预想中的杀意没有袭来,她被人一掌推了出去。   “继续潜伏在齐家,下次见面我会接你出去。”   直接从识海中落下的声音让苏念欢久久不能回神。   为何,为何林寒没有杀她?   为何对方能直接消去她的奴印?   她不解地抬起头,想要去看林清寒,却被不断冲上来的身影给遮挡住了视线。   “杀!杀掉这个魔头!绝对不能让他伤害林同修!”   看着朝他冲过来的修士,林清寒抬眸看向了天空,果然原本还在聚集了阴云退去,看来仙界不敢用九重天雷的,应该是怕误伤了凌晏和。   朝他袭来的剑意却被更强劲的灵力冲开,林清寒倏地回眸,便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眸。   凌晏和正蹙眉看着他,漆黑的玄铁也已出鞘此刻正对着他。   【宿主,时间到了】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林清寒垂下眼眸,无我剑也被他握在了手中。   两剑相碰,魔气和灵力对冲,将冲到前面的修士逼退了些。   排山倒海的气势压着他们,让众人只能推至安全的地方去看这场他们不能插手的对决。   林清寒如今没了修为只是靠着魔气硬撑,手臂被震得发麻,但凌厉的剑意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裳,连划痕都没有留下更别说什么致命伤了。   看着凌晏和皱得更深的眉头,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众人看着那魔头被凌晏和压制着节节败退,离他们越来越近,忽地那人回头魔气直冲一无辜修士而去。   修士立刻抬剑反击,那漆黑的长剑也在这一瞬间偏移。   林清寒唇角勾起,手中的魔气收回,身体倾斜正对上了长剑。   凌晏和眼眸一沉,手腕一转想要将长剑收回,那只修长的手却握上长剑,以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拽。   长剑刺穿了魔头的心口。   凌晏和心一沉,莫名的恐慌将他笼罩,他想要收剑,可那人的手却死死攥着,不仅如此对方还拿着长剑朝他缓缓走来。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尖锐的疼痛不断朝他袭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鲜血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砸在他的眼里,将他的双目刺得猩红。   “别走。”少年下意识地说。   可林清寒只是垂下眼,他没有力气了。   凌晏和想要喊人的名字,想要让人停下来,却又卡住。   他喊不出一句“沈别挽”,可脑子里只有那一轮圆月,让他想不起这人别的名字。   那种遗忘重要事情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喘不上气。   只这一瞬间的愣神,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雪白的长剑“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凌晏和抬起眼,便看到对方朝他伸出了手。   那只被长剑划出深可见白骨的手出现在他眼见,刺目的鲜血将人的手染得血红。   那只手落在了他脖子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凌晏和呼吸骤然止住。   “恨我吧。”   轻不可察的声音落下,那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往前倾倒。   凌晏和猛地攥住了人的手腕,脑海中的圆月骤然破碎,被短暂蒙蔽住的记忆裹着来势汹汹的爱意朝他袭来,将他淹没吞噬。   “你又动我的记忆。”   凌晏和将长剑缓缓拔出,猛地甩到一旁他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抱住了林清寒,不断地往人体内输送灵力。   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醒来。   “你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离开,你就……就这么恨我?非要我亲手杀了你才算满意?”   “怎么这么心狠。”   那沾满血的手被人轻轻的擦拭,可血太多了,被帕子擦过反而更红刺得人眼睛酸痛。   “这次又让我等你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十几年?”   凌晏和柔声问着,像是在和人缠绵耳语。   可他怀中的人心口却在不断溢出着血。   投入其中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消失不见,那帕子也被鲜血染得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   凌晏和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看向怀中的人,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变得惨白,那双常望向他或带着戏谑或带着愠怒的眼睛长久地闭上。   少年俯下身来,在触碰到那有些发凉的薄唇时,连敲开人唇齿的勇气都消失不见。他拉开了些距离,仔仔细细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最后缓缓闭上眼睛,嘴唇颤抖。   “我恨死你了,林清寒。”   “太好了,魔头被斩杀,林同修果然是天命之子!”   “想不到沈同修竟然堕入魔道,先前我便说他不如林同修,你们还不信我。”   “这次试炼魁首定是林同修,实至名归,我等佩服!”   众人欢呼庆祝着魔头的消失,称赞着惩恶扬善的英雄。   唯独少年失魂落魄地抱着冰冷的尸首,垂眸落下一滴血泪来。 第67章   “狗娘养的, 你就是抽死老子,我也不会吐出别的东西,呸!”   穿着囚服被锁链高高挂起的魔修怒骂着, 他身上的伤痕皮肉外翻似乎在水里泡过有些泛白,他高声怒骂着,污言秽语脏得简直不能入耳。   而他咒骂的对象就站在他面前,一身玄衣头发束起,锋利的眉眼隐藏在昏暗之下, 一双黑眸十分平静,但是在太黑了, 让人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许姬在哪?”   男人开口, 声音阴冷,为牢房里添了更多的寒意。   那魔修闻言却是笑了,笑得格外猖獗,连站在一旁看着的李山都忍不住为其捏一把汗。   “滚!仙界的走狗, 也配打听她的下落?!”   凌晏和闻言也不恼,而是挥了挥手, 李山会意快步退出了牢房。   他前脚刚离开了牢房,后脚便听到里面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李山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使跟在堂主身边三个月有余,见到这种场景还是让他有些发怵。   戒律堂本是由凌成雄一手管理, 但半年前妖界闹出那么一件大事后便异事频发。先是凌家惨遭灭门罪魁祸首许姬不见踪迹,又是试炼魁首摇身一变成了凌家余子接手了戒律堂。   更离奇的还是魔界,许是阵法被破又激起了他们的不该有的心思,短短两个月人界仙界妖界都有魔修作乱,这一桩已经是他们这个月抓到的第十个魔修了。   平日里堂主是不会亲自来天牢里查看, 但这个魔修身上有许姬的灵力残留,堂主这才出面,但这魔修嘴硬得很,十八般酷刑都用了愣是没有吐出半句话。   今日堂主要是不来,他和牢里其他几个审讯的同修当真是没有法子了。   平常人是不会接戒律堂这个活的,他也是倒霉被分到这里,之前就听说了凌堂主性子冷冽绝情说一不二。   虚妄秘境时毫不念旧情地斩杀了自己的师兄,之后还凭一己之力抵挡住沈家,连那人的尸首都没放过。传言有不少人说堂主是记仇,记恨师兄多次对他用的那些恶毒手段,于是便想拿人尸首动用邪术让人连轮回路都无法走一。   起初他听闻此事简直吓得三天三夜都没睡着,直到真来了戒律堂,才慢慢发现堂主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冷冽绝情倒是真的,至于邪术什么的他没见过。   堂主只是很少讲话,整个人阴沉沉,就像那阴云遍布持久潮湿的阴雨天。   但堂主并非什么断情绝爱之人,他曾偶尔碰到过堂主对着手上戒指发呆的情况,很短几乎是他看到的瞬间堂主就恢复了平常拒人之外的模样。   他还曾猜测过,这是不是堂主心爱之人送的,才让人念念不忘。但转念一想,堂主这个性子很难有人能走进人心里。   但大抵也是故人之物,不然也不至于让堂主成天戴着,那指节上都留下了一道很浅的白色痕迹。   “吱呀——”   房门被打开,李山立刻收起那些胡思乱想,将水盆端到了凌晏和面前。   他垂下眼眸,视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牢房里的情况。   血红的皮肉一片一片地散落在地上,上面还有没有干掉的鲜血,只一眼就差点让李山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他连忙收回目光,将手中的铜盆放在了回去,期间他小心地打量了凌晏和一眼,对方面色依旧如常,但下颌紧绷着,心情不算很好。   看来是没问出什么。   李山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凌晏和身后走出了天牢。   直到久违的阳光打在身上后,李山才觉得身上那股阴冷气在慢慢消散。   “凌晏和,你将我兄长的尸首还回来!”   少女的嗔怒声落下,李山心里一惊,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这沈姑娘怎么偏在堂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   不等他细想,黄符就已经冲了过来。   烈火爆开的瞬间,被无形的屏障裹住,没炸出什么伤害,但那灼热的热流还是烫着了李山的头发,他着急忙慌地扑着点点星火,快步走出了能被波及的范围。   沈渺渺双眼都是红的,她紧抿着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凌晏和,手上动作极快,眨眼间百张黄符就悬在凌晏和身边。   “轰隆——”   炸出的火焰几乎都包裹成了一个火球,将凌晏和的身影都罩住,这下就连李山都觉得沈姑娘下手真狠,这是真想要置人于死地。   可等火焰消失,凌晏和的身影也没了踪影。   李山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再次睁开时便看到他们堂主竟然已经出现在了沈姑娘面前,那雕着龙纹的剑鞘就横在了沈姑娘脖颈处。   太快了,他都没看清,他们堂主不愧是天命之人,这等神速。   “凌晏和,你拿我兄长尸首作甚!他已经死了,难道连安稳入葬都不可,非要被打上魔头的称号永生不得安稳吗?!”   沈渺渺厉声说着,声音却已经哽咽:“我不懂为什么断水崖一别世间便变了个模样,阿寒踪迹不明,我兄长不仅成了魔头还死在了你手下,为什么?”   “为什么他偏死在了你手上!”   “他们说你拿我兄长尸首是为了用尽邪术让他不得入轮回,永生永世都只能在你身边经受折磨。这些都是传言,我不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少女吼着,强忍着情绪,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链,一颗一颗砸落了下来。   李山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沈姑娘似乎并没有那么恨他们堂主。   “真相就如他们所言。”   话音落下,李山和沈渺渺都愣住,不禁看向凌晏和。   “沈别挽死得太轻巧,这样不够。我不仅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还要将他从阎王殿里拖回来,把他永远囚禁在我身边,为他拷上锁链让他只能像条狗一样在我脚边苟活,最好再将他的腿骨砸碎让他再也不能跑走。”   “折辱他欺凌他,让他哭不出也逃不走,只能跪在我面前只能依靠我,这不是很有趣吗?”   凌晏和站在阳光下却如同从炼狱里出来了的厉鬼,那双幽黑的眼眸弯了些眼中翻涌着激烈的情绪,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描绘那骇人的场景,并且真因此而喜悦。   阴冷甚至带着笑意的声音落下,李山不仅打了个寒颤,牢房里那股子刺骨的冷意又涌了上来。   “凌晏和,我杀了你!”   凌晏和目光瞬间冷了下去,长剑出鞘,带着耀眼的光芒一击就将沈渺渺击退。   刺目的鲜血落在地上,沈渺渺却抬头看向凌晏和,那双向来纯净的眼眸里被愤怒恨意还有失望所覆盖。   “下次我会直接杀了你。”   话落,凌晏和便瞧都没瞧人一眼径直走过,李山立刻跟了上去,在路过沈渺渺时还是不忍心将揣了很久的伤药递了过去。   这几个月来找堂主打架的人太多了,贺家公子,妖族圣女,就连前些日子连从不出面的叶家长女都来了一趟,虽然堂主只跟贺家公子打了一架,但他看着实在觉得心惊便在身上背了伤药。   不为别的,就为了倒是仙门议会时他们戒律堂能少些指责。   伤药瓶子没有被接过,但也没有被打飞,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李山轻叹一声,将药瓶放下,连忙跟上了凌晏和的步伐。   但没走两步,面前的人就停下了脚步,李山一愣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堂主,天牢内还有未审讯完的魔修。”   面前的人颔首,李山立刻后撤离开朝戒律堂的方向走去,走之前他瞧了一眼,原地已经没有了凌晏和的身影。   李山摇了摇头,他们堂主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这不是他能探问的。   -   觉寒山。   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在山间呼啸穿梭,在坚冰的地面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山顶冰雪覆盖放眼不见活物。   凌晏和踏在冰上,寒风吹过,他的发丝睫毛都染上冰晶。   如此严寒的地界是容不得活物的,寻常人在这里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要被活活冻死,凌晏和就沿着山脚往上走。   严寒不曾将他击退,风雪不曾吹走他,他不用法器不御剑飞行,自虐一般走着。   从山脚到山顶要多久?   直从天明之时走到落日余晖。   橙红色的夕阳光打在坚冰上,将整座觉寒山都笼罩在光芒之中,但也是徒劳的照耀。   凌晏和停下脚步,看向山顶处的凸起的一块冰堆,那双幽黑的眼睛就这样望着,眼中的风雪似乎在余晖的照射下渐渐融化。   他抬起手敲在冰堆上,那冰丘便裂了开缝。他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去敲击这冰丘,将松散的冰块拨到一旁,没有松动的便被手指扣住掰开。   那双手很快就被冻得通红,在寒风中逐渐变得青紫。   可凌晏和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他就这样不停徒手去挖那冰丘,直将那冰堆挖成平,那双手还是没有停止。   寒风侵体,将手指冻得僵硬甚至结成冰块,在碰到坚冰的时候力道大的直接断开,鲜血甚至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冻住,最后在冰土里留下刺目的赤红。   凌晏和动作反而更快,那双黑眸望着逐渐深长的冰洞带上了些不宜察觉的亮光。   那双手被冻成了死肉,在他不知轻重的动作下被碰撞成肉块掉落下来,偏又仗着修士恢复快的特点再次复生长出血肉包裹白骨,然后再受冰雪侵扰。   如此反复。   终于,凌晏和摸到了那光滑平整的冰块。   是一口冰棺。   那早就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手不断扫去冰棺上的碎雪,显露出棺内的人的模样。   如玉的面容,如墨的长发,修长的手指,还有那双紧闭的眼睛。   凌晏和没有丝毫犹豫地取出潜龙剑,干脆利落地将棺材盖挑开,轰隆一声砸在冰土上破碎成大小不一的冰块。   这么大的声音没有引起冰棺中的人的丝毫注意。   凌晏和看着那双依旧紧闭的眼睛,眼中的喜悦褪去了些,他将双手搓了搓,直到热乎些才缓缓伸入棺中去摸那人的心口。   凉的,没有跳动。   黑眸中的亮光随着落日沉入了黑夜中,只剩下一片悲凉的死寂。   “半年了,林清寒。”   凌晏和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仿佛嗓子里被灌了碎冰。   他上次等了半年,按理说林清寒该醒了。   或许是他的手被冻僵了感觉不出来罢了。   凌晏和身体动了动,他伸出手缓缓爬进了亲自挖的深坑中,躺在了那还能容下一人的冰棺中,他将头枕在棺中人的心口。   寂静无声。   终于,最后一点希冀也被按灭。   “林清寒,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了这世间,只是我没找到你,对吗?”凌晏和问。   寒风呼呼吹着,聒噪得很。   “许姬逃了,她杀了凌成雄,倒是个狠心的。我在找她的下落,你们联手过,说不定她离开便是去和你会面。等我找到她,你是不是就会出现了?”   凌晏和抬手搂住林清寒的腰身,近乎亲昵地询问。   “今日沈渺渺又来找我要你的尸首,我不会给她,万一你又活在这个躯壳里了。”   凌晏和垂眸,从人的腰身处丈量:“我同她说要给你打副镣铐,锢在腰间怎么样?”   “还是不了,锢在这太碍事。”凌晏和摇了摇头,半起身,手从腰间往上滑落到人脖颈处点了点,“锢在这吧,逃也逃不掉,怎么样?”   “到时候再给你打一副脚镣,做细的不碍你走路。”   凌晏和眉眼弯起,手指一直在林清寒脖颈上划着,等划到颈侧时又倏地停住,那双黑眸也阴沉了下来。   忽地,压在人脖颈上的手收紧,凌晏和也俯身下来。   他几乎是泄愤一般撕咬着人的薄唇,那被冻得没有一点温度的唇,在他的深入下逐渐染上了些温度,就好像是真的在亲林清寒一样。   在亲活的林清寒。   或许对方会渐渐醒来。   看到他做这种事,林清寒会有什么反应?   嗔怒恶心还是恨极了?   无论怎样,那双眼睛都是好看的。   凌晏和想象到这里动作终于放缓,他轻柔地啄着人的唇珠,眼睛则一直看向林清寒,在试探在打量。   最后他的动作停住,那双黑眸变得森冷骇人。   那双桃花眼到底是没有睁开,纵使他已经做了这番让人厌恶的事情,林清寒却连看他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就这么恨我?”   凌晏和垂眸看着林清寒,对方没有给他回应,他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也恨你,林清寒。”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凌晏和说完又躺了下去,他握住了那修长的手,强硬地挤进了人的指缝里紧紧牵住。他头枕在林清寒的心口,捞住对方另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就这样缩在人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寒风呼啸着吹,刮着卷着,就这样吵了一夜。   天光乍破,第一缕光打在凌晏和身上,他没有睁开眼,搭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没收紧。   冷风依然吹着,时间依旧走着,林清寒没有醒。   凌晏和终于睁开眼,那双黑眸里死寂得吓人,若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估计要以为坑里有两个死人。   他坐起身,垂眸看着林清寒。   过了好一会,凌晏和收回目光,从坟里爬了出来,他起身走远了些等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巨大的棺材盖。   封棺埋土,下山离开。   如此两年。   【正在为宿主载入第三张角色卡……载入成功】   林清寒睁开了眼。 第68章   灵霄门, 孤云阁。   微风吹过,树叶窸窣,灵泉汩汩, 水花翻涌间隐约倒映出庭院中正坐着的人的身影。   那人正坐在石桌前,一袭水红色轻纱常服被清风托起一片衣角,腰间束着月白色丝绦,将那窄腰衬得盈盈可握。漆黑如墨的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却丝毫不显素淡, 只将人衬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祇。   “小统,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主线任务:将主角推入深渊, 并助主角归来后一统天下】   【支线任务:天下大同进度达到100】   末了, 一个巨大的页面出现在林清寒眼前,刺耳的警报声从他耳畔响起。   【警告!若宿主造成剧情重大偏移将强制进行脱离卡点】   页面持续了十秒钟后消失,林清寒敲了敲石桌。   【上次脱离卡点时主神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听着系统的话,林清寒并没有什么担忧的神色, 反而放松了些:“只是强制进行脱离卡点,不是什么大事。”   若主神真的十分在意, 应该是拿生命威胁他,而不是脱离卡点。看来主神也不能滥用权利,又或者说他在这个世界的用途十分重要,以致于主神只能用脱离卡点作为要挟。   那这件事就不用太在意。   “你恢复的怎么样?”林清寒问。   上次离开前系统为他强行屏蔽了主神为此耗费了不少能量,以至于他们过了两年才再次载入第三张角色卡。   【已经无碍】   林清寒点点头, 对方既然这么说那便是没什么,AI不会跟他寒暄。   【这次我的能量又回归了些,可以和你随时进行对话,并且我得到了更详细的剧情】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这次的身份是灵霄门的掌门玉见尘。   这人因为灵根残缺迟迟卡在大成后期仅差一步就能迈上渡劫期,故而在看到凌晏和觉醒天灵根后起了邪念, 想换灵根破除瓶颈,但没得手。   但玉见尘的企图已经被凌晏和发现,他觉得对方不能留,便想将人杀掉以绝后患,正巧深渊封印松动众修士都需前往,他便趁机将人推下深渊。   本以为以绝后患,谁知凌晏和不仅没死,还成为了魔尊带着魔界的人直接杀上了灵霄门,将他的丑陋面容揭示在众人面前,而后一剑砍了他的头。   凌晏和也因此得了众人心,一统天下。   剧情比先前两次复杂,但得到的信息反而最少,用了什么法子想夺天灵根没有写,又是怎么将人推下深渊的也没有,全由林清寒自己发挥。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林清寒没有关于玉见尘的记忆。   如今系统说它得了更详细的剧情,林清寒的心情也不免好了些。   “说说看。”   【玉见尘并非是灵根受损而是体质特殊,他是极阴之体】   “极阴之体?”林清寒皱眉。   这个体质他曾在沈别挽的记忆力看到过,这种体质的人体内多阴少阳不适宜修行,世间仅有的两例修行成功的例子一个是合欢宗的开创者,一个魔族魅女的先祖。   两个都是进行双修之法来修行才到了渡劫期甚至是真仙期,玉见尘这种仅凭自己能修行到大成期已经是奇迹。   但这和天灵根有什么关联?   【极阴之体强行修行会遭受反噬,玉见尘修行到大成期后反噬已经十分明显,普通的双修效果甚微,必须和怀有至纯至净灵力之人双修才能有所抑制】   “反噬?怎么反噬的?”林清寒开口询问。   【无法知晓】   林清寒眼皮一条,心里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一个不小的隐患。   “所以他不是想夺天灵根,而是要跟凌晏和双修?”林清寒皱着眉开口,说完又觉得荒谬至极。   这玉见尘是这个来人不拒的性子吗?   【玉见尘起初是跟好友齐舟砚提出了结为道侣的请求,被拒绝后他才将目光落到凌晏和身上,但当时的凌晏和已经和妖族圣女有了婚约。他不愿受制于人,便想将凌晏和的天灵根夺去好彻底绝了源头】   听完系统这段话,林清寒觉得现在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齐舟砚也怀有至纯至净的灵力?他从哪里得来的?”林清寒沉声发问。   【并无相关资料】   “现在时间线到了哪里?”林清寒再次追问。   处理一个人的感情纠纷已经够让他费心了,再多出来一个就有些令人厌烦了。   可还没等系统回答,一个童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林清寒的心一沉。   “主人,是齐家主的信。”   林清寒看着被童子双手举起的信封,上面正写着“齐舟砚”三个大字,他看了好一会才抬手接过,然后挥挥手让童子退下。   等人走了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这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并没有看出什么。   齐舟砚只写了让他去齐家商议事情,其余的没有,道侣更是提都没有提。   【宿主,当前世界发展是未知,需要你亲自探索】   林清寒将信捏在手中,信纸被突然的火焰包裹住,眨眼间就化作灰烬随风飘去。   “既然如此,那便去齐家看看。”林清寒站起身来。   正好他还有故人没见。   -   齐家。   房间内香炉燃着,飘出的清淡香味充斥在房间内。檀木桌前,剑眉星目的男子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书信。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侍从放轻了脚步,低声通报:“家主,玉掌门到了。”   齐舟砚闻言才抬眸看了侍从一眼:“先让他在客堂等候,我马上就到。”   “是。”   侍从连忙退下不敢耽误。   齐舟砚站起身,手中的书信被他轻飘飘地扔到了火堆里,火焰将单薄的纸张吞噬,连带着那个带着“玉”字的章印一同烧尽。   做完一切后,齐舟砚才跨步走出了书房。   客堂内。   面容姣好的男子坐在客座,正端着茶水轻抿着,站在一旁候着的仆人都忍不住地打量。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他们家家主便是世间难得的长相,但总归和堂屋内坐着的这个不同。   他们家主身上是生人勿近的疏离,而坐在这里的男人长得实在是好,好看到让人生出一股不敢靠近不舍得靠近的念头。   真是奇了。   “见尘。”   沉稳的声音落下,林清寒抬起眼,眉眼微弯,勾出个得体的笑:“齐兄。”   齐舟砚颔首,落座在主座,他扫了一眼屋内的仆人,众人有眼力见地快步推下,客堂内瞬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看来齐兄这次是有要紧事同我谈。”林清寒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抬眸看向齐舟砚,一副准备倾听的模样。   齐舟砚对上那双桃花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或许是和玉见尘许久未见,多了些好久不见的重逢意味。   他扫去了心中无端的思绪,正了些神色看向林清寒。   “浔江出了桩事,你可曾听说?”   话落,客座上的人低笑一声,看向他时带了些埋怨:“齐兄,我昨日刚闭关出来,自己门中的事情都还没清。”   齐舟砚见人这么一笑,心中那些怪异也被冲散了些,他渐渐放松了神情:“是我着急了。”   “无妨。”林清寒冲人摆摆手,“浔江怎么了?”   “浔江内有座城叫烟城,半月前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空城,城内一名百姓都没有,起初我们认为是魔修作怪。于是便派了几名修士下山解决,可奇怪的是这些修士也和我们断了联系。”齐舟砚沉声说着,表情有些严肃,“这不是普通魔修能做到的。”   林清寒看了他一眼:“这是让我去瞧瞧?”   齐舟砚看向他,没有遮掩地应下:“是。”   他这句话说完,林清寒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垂眸看向桌上的茶盏,长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   “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们这些修行之人的责任,这事估摸着没多久就要落到灵霄门头上。”。   听着对方清润的声音,齐舟砚面色放松了些。   “但是——”   林清寒话音一转,抬眸看向齐舟砚,他勾了勾唇,眼底却没有笑意:“不知齐兄亲自点名让我去走一趟是为了什么?”   “这种事情就算是分到灵霄门头上,大抵也不会落到我手中的,我可以帮齐兄去瞧瞧,但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齐舟砚看向林清寒,在对上那双看似含情却凌冽的眼眸时,不仅心中微动。   花见尘之前是这个性子吗?   齐舟砚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三弟曾经过那处,但如今他被戒律堂寻找我不便出手。”   三弟?那不是齐泊沧?怎么会被戒律堂寻找?   林清寒挑了挑眉。   “这是我要护他周全?”林清寒再次开口。   “不”齐舟砚目光冷了下来,“直接杀了。”   【当前暗线进度:62%】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林清寒有点诧异,这一次暗线进展得有些快了。   “那我便回去准备准备,省得这个事再派到别人头上。”林清寒站起身。   “多谢。”齐舟砚上前一步,将一个小巧的铜镜递过去。   林清寒垂眸看了一眼那通灵镜,面色没有变化地接了过来:“这下倒是替我们灵霄门省了个法器。”   齐舟砚笑了下。   二人没有多聊,林清寒就走出了齐家。   看来花见尘和齐舟砚没有那么生疏,但关系也绝对好不到哪去,不然对方也不至于给他个通灵镜来监督他的进展。   这次的身份倒是藏着很多的秘密。   林清寒将通灵镜随手放在万物囊中,走进了马车内。   马车缓慢行驶着,最后停在了一处密林里。   帘子被人掀开,一名穿着黑衣带着面罩的女子走进了马车内。   林清寒抬眸看了一眼,对方将面罩摘下,露出那张原本的属于苏念欢的脸。   “主人。”   苏念欢单膝跪地,恭敬地喊着。   “不必这么叫,毕竟你我二人现在并非主仆关系。”林清寒收回了目光,“起来吧。”   苏念欢闻言抬头看向林清寒,她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站起身。   “坐。”   林清寒看着乖巧坐在他对面的苏念欢觉得有些好笑,他见苏念欢第一眼便知道对方是个性子比较倔的人,他还以为自己给人下了那么一个印记,对方第一面会先冲上来给他一剑。   这么顺从地听着他的命令,倒是有点像某个人。   啧,怎么莫名想起他了?   林清寒皱了皱眉,将心中的杂念扔了出去,开口说起正事来:“说说吧,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苏念欢眉头拧起来,似乎并不太愿意讲过往的那些事情,她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颈侧,摸到一片光滑后才咬了咬牙开口。   “那日我本以为死定了,但没想到却再次睁开了眼。救我的是齐家家主齐良骏,他说我魂魄没散见我骨骼清奇便用灵玉吊住了我的命,将我救了回来,他说要我帮他做事。当时的我以为是重获新生,但不曾想是坠入地狱。”   苏念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过往的事情已过两三年,她本以为已经遗忘,却不曾想竟一点都没有褪色。   齐良骏教她画皮之术,给了她完整了花神步的秘籍,让自己为其办事。   苏念欢当真是傻傻地帮人干了两个月,为人在暗处做事除去对方不喜的人、妖、魔,她手上沾满了脏血,以为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齐良骏让齐同和压着她去苏家,要让她认罪认下四海堂是她毁掉的罪。   齐良骏根本就不是想让她做事,而是想借她狠狠敲苏家一笔,让她活过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捏造证据。   苏念欢得知此事时一时间说不上怒意更多还是悲凉更多,无论哪种感受都不重要,她不能落到苏家手里。   苏修真子嗣众多,她本就是对方和人界女子意外交合生下的孩子,本来就受尽屈辱,还是凭借着她自己的能力才走到苏修真面前。   就算如此,在四海堂输掉时对方还是二话不说便抛弃了她,现在再回去用她来敲诈,她怕连个全尸都不会留下。   于是,在前往苏家的飞舟上,苏念欢奋力杀了齐同和跳舟而逃。   她本以为随着试炼大会的进行对方会无瑕顾及自己,但在第二关结束后,她还是被抓住了。   齐良骏把她关在了地牢里,十八般酷刑都用在了她身上,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狠狠折磨了她两个月后,她被放出了地牢。   但她并没有获得自由,齐良骏在她身上打下了最耻辱的奴印,让她顶替了齐家一名不起眼的修士齐娩,参与到了试炼第三关中。为的就是让她杀掉预言中的天命之子,为了防止她叛变对方还给她下了致命毒药,三日毒发。   虚妄秘境被破的当日,其实苏念欢已经到了毒发的时间,但奇迹发生了,林清寒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印记,不仅最耻辱的奴印消失了,本该毒发的剧毒也烟消云散。   得知对方就是在四海堂时将她打败的林寒时,苏念欢已经没有当初的恨了。   没有必要,就算没有林寒也有李寒王寒,随便一个人打败她,她在苏修真那里都不会有个好下场。   她已经不想再恨什么,她只想要获得自由。   “可你跟着我也是受人牵制的。”林清寒一语点破。   苏念欢看着他,那双曾经鲜活的眼睛,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沉稳甚至有些灰蒙蒙的。   “至少你不会给我下奴印。”苏念欢道。   林清寒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对方隐瞒了些东西,但他不打算追究,人都是有点小秘密的,能帮到他就没有必要追问到底。   “原文中苏念欢的结局是什么样的?”林清寒在心中暗问系统。   【遭受打击后和凌远一同死在了虚妄秘境中】   林清寒点点头,看来当时选苏念欢没有错,至少对方现在完全脱离的剧情的掌控,现在对方是一个全新的人。   这也是当时他在虚妄秘境中选择对方的原因。   见人没有说些什么,苏念欢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跟在人身边确实是有原因的。   前十几年她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而活着,要么是为了得到苏修真的认可,要么是得到齐良骏的信任,又或者只是为了不死而活着。   骤然被人解开了枷锁,她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她选择跟在林清寒身边,直觉告诉她,跟在这人身边她或许能找到下一个目标。   “预言是什么?”林清寒问。   苏念欢一听便知道对方不会赶她走了,她立刻开口:“听说是天降神物,能显现出所问之事的答案,并且能给人降下影响三界局势的预言。此物只有极个别的几个大能手中有,我未曾见过。”   林清寒蹙眉。   这东西听着和花雪琼手中那张预言的白布很像。   极个别人手中有?   想起虚妄秘境中那两个在古树旁边做手脚的修士,林清寒对这个表示存疑。   能预言,听起来不像个好东西,等忙完齐舟砚这件事,他该去查查这个物件。   “我死后你应该不在齐家了。”林清寒道。   苏念欢身体一僵,连忙开口:“我确实没有再回齐家,但我也没有被齐良骏抓到,我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这两年里灵霄门和六大世家发生的事大的小的我全都知道!”   林清寒笑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些:“不急,路还很长,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对方的声音像汩汩泉水,渐渐抚平了苏念欢的心情,她开口将仙界两年的变化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齐良骏被齐泊沧杀害,齐舟砚成为齐家家主,齐泊沧逃窜在外。   凌家被灭门,许姬消失不见。   贺家家主退位,贺与知成为新家主。   沈渺渺回归沈家潜心修行,叶朝颜在南疆待了两年。   凌晏和成为戒律堂堂主,因为打击了妖族被人贩卖之事和虚妄秘境一事和妖界交好,但妖族圣女楼霁月对其态度很差。   凌晏和因为扣押了沈别挽的尸体和沈家交恶,并扬言要将沈别挽抽筋拔骨,将人的腿骨打碎,让人永世不得轮回,为此和沈渺渺多次动手。   凌晏和似乎经常出没觉寒山。   凌晏和……   “等等。”林清寒皱眉,“怎么记载了这么多关于他的事?”   苏念欢猛地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后反应才过来,语气十分自然:“当日是凌晏和杀了你,我以为你醒来会更想知道他的事情来复仇。”   林清寒:“……”   “他和沈渺渺动手了?”   “嗯,我在戒律堂蹲着时经常能看到。”   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要把我腿骨打碎这事你听谁说的?”   苏念欢眼神避开了些,有些为难。   “他亲口说的?”林清寒声音冷了下来,面色也有些不好。   苏念欢点点头。   一声轻笑落下,苏念欢看向林清寒,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让人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冷。   “去觉寒山。”   苏念欢倏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林清寒没有半分说笑的神情,心中更诧异了。   她还以为林清寒会等些日子才要去找凌晏和算账,没想到对方连一刻都等不及。   果然,两人是恨极了对方。   除此之外,苏念欢心中还有些窃喜,看来她的情报不是没有用的。那她得好好表现,想到这里苏念欢不自觉地就摸上了手边的佩剑。   “你……”林清寒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握着佩剑的手,“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跟凌晏和打一架吗?或许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苏念欢如实说道。   林清寒沉默了一瞬。   苏念欢顿了一下,或许不应该说的这么直白:“去觉寒山不是要夺回尸体吗?碰到的话肯定要打一架的吧?我是这么想的。”   林清寒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苏念欢被人沉默的态度搞得有些坐立不安,正想再次开口,便被人打断。   “对,我就是要跟他打一架。”林清寒冷笑一声。   不然他还不知道对方已经“恨”他“恨”得都想将他的腿骨打碎了。 第69章   觉寒山。   林清寒看着山脚下的积雪, 而他身后是初春绿意盎然的密林,竟是硬生生分出了两个季节来。   他上前两步,鞋靴触碰到积雪时, 一股强悍的灵力乍现,他后撤几步拉开了些距离,才没有被凌厉的剑意挥中。   窸窣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林清寒偏眸便看到已经巡视完周围情况的苏念欢。   “整座山都被阵法包围。”   听着苏念欢的话,林清寒并不意外。   既然山上存着的是他的尸首, 凌晏和确实会做出将整座山都围住的事情。   凌晏和存着他的尸首做什么?   记忆恢复了?还是说只是存疑?   与其多想,不如亲自去看个明白。   林清寒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碰上那坚硬的结界, 刹那间裹着寒冰的万道剑意从山顶齐发而下,直冲他而来。   剑意裹起的劲风横冲直撞地吹了过来,苏念欢立刻抬手去挡。   她不自觉地去打量结界前的人。   疾风吹起人的衣角,吹乱人的发丝, 却不曾令其有片刻动容。   万道剑意势如破竹地冲过来,林清寒就站在原地, 平静地看着锋利的剑刃直冲门面而来,苏念欢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却连眼睛都不眨。   忽地,烈火从他的掌心蔓延开来,带着燎原之势瞬间将剑意全部吞噬。   风雪都安静了下来。   林清寒收回手, 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剑意没有伤到他分毫。   苏念欢连呼吸都忘了,站在原地呆滞地看着游刃有余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仅差一步便步入渡劫期的威力。   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住面前的人。   “走吧。”   林清寒开口,语气平淡。   “我要跟着一起吗?”苏念欢斟酌地问道。   林清寒闻言看了她一眼, 淡淡道:“他若在山上,估计你我还没到山脚就现身了。”   解释完林清寒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朝觉寒山走去。   苏念欢连忙跟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对方在破完结界后便有些兴致不高,和在马车上时的状态不同。   山上风雪裹着冰碴子吹到脸上,就算是修士也觉得被擦得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里的寒风侵体,就算是林清寒这种火灵根的人走得久了都觉得有些冷,其他人怕是更甚。   “这两年他来这山上有几次。”林清寒问。   苏念欢愣了一下:“我看到的有二十多次。”   能让苏念欢看到的就已经有二十多次,没看到的呢?   林清寒不禁皱眉。   “再往上我独自一人便可,你去山下守着。结界破了,设界的人会有所感应。”   苏念欢小幅度地搓着手,听了林清寒的话抬起头,便见人已经往前走了些距离,这是打定了不让她跟上去的念头。   这是在体谅她吗?   苏念欢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还是下山去了。   如今二人是主仆,无论林清寒的命令是怎样的,她都应该听从。   两人分开后,林清寒的步伐快了些。   他是火灵根对这山上的风雪有所抵御,自然是走得比旁人更轻松也更快。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林清寒就到了山顶。   山顶寒意比山下更重,林清寒呼出的气都起了白雾,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满地都是坚冰,感觉连站稳都成问题。   林清寒扫了一眼,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冰丘上。   他心里一沉,面色被风雪感染得有些发冷。   凌晏和真将他的尸首放在了这山上。   就放在这座连上来一趟都费劲功夫的冰山上。   长剑出鞘,剑光闪过,冰块四处飞溅,眨眼间的功夫原本的冰丘便成了一个深坑。   林清寒上前两步,便看到了一口空的冰棺。   【宿主,沈别挽的尸首借用了你的数据,只有宿主完全通关后才会按照留下的既定数据来重新模拟世界】   听着系统的解释,林清寒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现在就像是在参与游戏内测,只有他完全通关后确定没有其他巨大bug后,游戏才能完善才能上线。   并且他的数据在内测期间是不能重叠的,于是沈别挽的尸首才会在他出现后消失。   “我知道了。”   林清寒应声,他上前两步,握着手中的长剑猛地插在了冰棺上。   “轰隆——”   那口冰棺炸开来。   【宿主,主角并不知道你回来了】   林清寒轻笑一声,眉眼轻挑:“那便让他亲自来问罪于我。”   长剑收鞘。   系统也噤声,它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情感的程序,人类的事情在他眼中一向十分复杂。   “去浔江。”   苏念欢抬眸,便看到刚从山上下来的林清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对方比上山时心情好了些。   苏念欢没有仔细探究,在林清寒上了马车后,她便用灵力驱使马车前行。   -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好看好玩的糖人呦,甜滋滋,模样俏!姑娘要不要来一个?”卖糖人的手艺人挑着担子,热情地吆喝着。   苏念欢摆了摆手,对方便朝着其他人继续吆喝着,很快就引来了抱着孩子的妇女。   “这糖人几文钱?”妇女抱着孩子问道。   “三文!”   “拿一个吧。”   “好嘞!让娃娃挑挑,看哪个顺眼!”   苏念欢蹙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看了一眼前面的林清寒,不知要不要开口询问。   “觉得奇怪?”林清寒回头看过来。   苏念欢点点头,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烟城这事我听说过,说是一夜间成了座死城,一个人都不曾有,如今这般……”   “听说过浮生一梦吗?”林清寒忽问。   苏念欢顿了顿,有些不解:“这不是一种幻术,为其入境之人编造一场美梦,使其沉沦在悄无声息间取人性命的术法。”   “按理说中幻术的人看到的场景都是不同的,但我们如今却处在同一个幻境之下,不像是浮生一梦。”   “浮生一梦确实是为人打造美梦,专攻心的一种术法。”林清寒接道。   “客官,要进店歇歇脚吗?我们家的美酒,保证让你尝过一次还想常第二次!”酒肆门口的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林清寒冲人摆摆手,继续道:“但若是这幻境不是造给你我二人看的呢?”   “不是我为我们所造……那便不是为我们编织的美梦。”苏念欢蹙眉想了一下,忽地抬眸看向林清寒,“这是幻境主人为自己所造的梦?”   一般而言为以幻术为主的修士,妖甚至是魔,自身都对虚幻的东西十分抵触,平常的幻术根本无法将人困住。   更别说亲自为自己设下幻境了。   若真是如此,那边说明,幻境主人要么命数将尽,要么便是走火入魔了。   无论哪一个,对于他们这种误闯进来的修士而言都是十分危险的,毕竟这种幻境的阵眼是幻境的主人,物易找人难寻,他们待得越久便越有可能被其同化。   之前几名失去联系的修士怕是凶多吉少。   苏念欢将心中的顾虑一一讲出,林清寒只是倾听着,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那双桃花眼里十分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如今的情况。   见状,苏念欢的心也不自觉地静了下来,对方这样应当是有主意了。   “我们在大街上走着是很难入梦的。”   林清寒抬眸扫过周围的人群,轻声说着。   苏念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要入梦,必然会出现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来,勾着人深入其中,他们只需等着便可,急的是幻境的主人。   “公子,来我们红袖阁转转怎么样?我们这的女子个个样貌出众,保证让公子见了便难以忘怀!”   穿着绛紫色衣服的老鸨忽地冲到了林清寒面前来,谄媚地拉住了人的手臂。   寒光乍现,长剑出鞘直接横在了老鸨面前。   苏念欢沉着脸,看着这个突然动手动脚的人。   随着长剑的拔出,热闹的长街突然变得无比寂静,林清寒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吆喝着的笑着的百姓此刻都阴狠狠地看向他们这边。   一双双眼睛死死望着他们二人。   长剑被修长的手指推了推。   “她是我的侍卫,着急了些,还请您不要介意。带我去里面瞧瞧吧,走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正好找处地方歇歇脚。”   老鸨那双阴冷的眼睛看向面前的人,林清寒眉眼微弯,那双桃花眼本就含情此刻盛了几分笑意,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气质。   吆喝声再次传来,老鸨也露出了笑容。   “公子,不是我说,你进了我们红袖楼,指不定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老鸨亲热地道。   林清寒轻笑:“是吗?那先跟您道声歉。”   老鸨被这句话逗得又笑了两声。   “你去转转,不必守在这里。”林清寒对苏念欢说道。   说罢,他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红袖楼里,让人看不到了。   苏念欢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在外面等着,而是继续在街道上走着,等着入梦的契机。   -   寒风吹过,将男人的发丝吹起,露出锋利的面容,和那双阴翳的黑眸。   凌晏和看着面前碎的满地都是的冰碴,和那没有遮掩几乎是挑衅一般的剑意,那双幽黑的眼眸里酝酿着危险的风暴。   他的手指勾了勾,忽地一阵黑雾袭来,坚冰上出现了个单膝跪地的女子。   “主上请吩咐。”冥知雀恭敬地说。   “玉见尘所在何处?”   男人的声音阴沉底下藏着难以克制的暴戾。   “浔江烟城。”冥知雀不敢耽误地立刻回道。   “去烟城。”   话落,一股劲风吹过,冥知雀再抬眼时,已经没有了凌晏和的身影。   她这才看到那满地的冰碴,和被扔在面前的木签。   上面的魔气浓郁强烈,冥知雀只望了一眼背后便升起一阵寒意。   这是杀的意思。   玉见尘和主上不对付她是知晓的,但还不到主上动手的时候,为何今日……   冥知雀目光落到了那显眼的深坑上,一瞬间所有的疑问全都有了答案。   玉见尘碰了主上的逆鳞。   冥知雀不敢有丝毫耽误,立刻召集人手去往烟城。   主上想杀的人,没一个能躲过去。   玉见尘必须死。 第70章   红袖楼内与外界大不相同。   雕花的门窗, 朱红的栏杆,暧昧昏黄的烛火,身着绫罗绸缎身姿婀娜的女子们和客人们轻声交谈笑语晏晏。   美人起舞, 丝竹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味,还混着不小的酒气,倒真是引人沉沦的温柔乡。   和外界那寻花问柳之地没什么不同。   “公子可有看中的姑娘,我好叫她去厢房好好陪陪公子。”老鸨贴心地问。   林清寒没立刻回应, 他抬眼扫了周围一眼,目光定在角落。   老鸨是个眼明心细的立刻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穿着和其他几位姑娘全然不同的一位女子。   她没有穿华贵撩人的衣裳, 只穿着件素衣,脸上只简单梳妆显得十分朴素,此刻正端着茶水恭敬地给来玩乐的客人倒茶。   “这……”老鸨有些犯难地迟疑了些。   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入了这位公子的眼。   林清寒挑眉看她:“这位姑娘不可?”   老鸨跟人打交道大半辈子, 别人一言一语就是一个眼神她都能咂摸出来更深的东西,一见他这么问便知道这是不高兴了。   她们红袖楼断没有让客人不满而归的道理。   “可以, 当然可以!只是这位姑娘许久未侍客需花费时间让我提点两句,省得她毛毛躁躁冲撞了公子。公子可先去厢房等候,我等下便将她领来。”老鸨立刻堆起笑来,领着林清寒往二楼去。   “辛苦您了。”   林清寒轻笑,手抬了起来。   两个银块就这样落到了老鸨手中, 直将人的眼睛都看着了,笑容更甚。   “哪里的话!公子好生歇息,我这就将人领来,保证公子今日能春宵一度!”   房门关上,老鸨谄媚地笑也变了样, 她颠了颠手中的银块,小声嘟囔:“是个不识货的,真好唬弄。”   一个普通的丫鬟而已,竟然能被迷得团团转,啧啧啧,富家公子的心思真是奇特。   老鸨将银块揣起来,端着架子朝角落里的女子走去。   “青竹,你跟我来,我教你些事。”   原本端茶倒水的女子闻言有些怔愣地抬头,手中的茶水不受控制地偏移了些,水柱倾撒在桌上溅起的水珠落到了客人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   听着客人的怒吼,青竹连忙俯身道歉,但客人仍是不满,他旁边的女子轻笑一声,抬起手抓住那茶杯猛地一抬,茶水不偏不倚地泼到了青竹脸上。   “公子不要生气了,我已替公子教训了她。”婉转妩媚的声音传来,瞬间勾走了客人的注意,他不耐烦地冲青竹摆摆手:“滚!老子看到你就心烦!”   青竹点点头,脸上水渍都没来得及抹掉,端着茶壶朝旁边的老鸨走去。   方才发生的一切老鸨都看在眼中,她没好气地白了青竹一眼:“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那位公子看中你什么了。过来,我教你侍奉之道。”   闻言青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不受控住地后撤一步,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老鸨:“您说过不会让我侍客的……”   老鸨眉眼瞬间压了下来,抬手打了她一巴掌。力道很大,那有些粗糙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一个巴掌印,但青竹依然看着老鸨,嘴唇哆嗦着:“我来是说过的不会侍客!您是答应了的,我们签的卖身契上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又如何?卖身契如今在我手上,便是将一条命卖给了我,你要做什么该做什么都归我说了算!”老鸨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冷哼一声,“若你不愿便滚出红袖楼,我们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不知是身上的水变凉了还是别的什么,青竹不受控制的身体发起抖来,她依旧执拗地看着老鸨,攥着茶壶的手都在颤抖,唇瓣被她咬得泛白。   老鸨就站在她对面,不耐烦地看着她。   “我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泄了气的声音传来。   老鸨冷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了结果。   “那便跟我来,你这样粗笨若是伺候不好那位公子,照样给我滚出红袖楼!”   -   林清寒坐在房中,铜镜正放在桌案上。   自从进了幻境内,这铜镜便成为了普通的镜子,倒是顺了他的心思,省得应付齐舟砚了。   唯一不太好的便是,他的法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受到了限制,这应当是入梦的结果,随着待在幻境里的时间增长,入梦的人会受到不同的效果。   最显著的便是法力的被束缚,看来还得尽快破镜。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林清寒抬起眼。   “公子,我进来了。”   有些怯懦的声音落下,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淡绿色裙装的女子端着茶水糕点和酒壶走了进来。   等房门关上的时候林清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楼下看到的那位姑娘。   “公子,这几日天冷,我特地温了热酒,公子且尝尝?”   青竹蹲坐在床边,端着斟好的酒,递了过去。   林清寒垂眸,视线落到青竹脸上,左边的脂粉好像比右边的厚些。他往下看去,目光停到了递过来的那只手。   酒杯里的酒水泛起涟漪。   青竹被人盯着背后都惊起了冷汗,她很少跟男人这么近的接触,听说长得越好看的人心里的念头花样都是折磨人的。   不久前刚有位姑娘被人折磨了一夜直接昏了过去,身上全是青紫色的痕迹看着十分吓人。   青竹不着痕迹地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心中恐慌更甚,手也不自觉地发抖。   她在心中不断祈祷不要被男人看出。   “多谢。”   清润的声音落下,如一缕春风徐缓,手中的酒杯也被接了过去。   青竹愣了一会,她反应过来连忙将空掉的手收回。   林清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是好酒。”   青竹连忙点头,等做完这个动作又意识到自己太过冷淡,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酒杯又被递了过来。   “麻烦姑娘再帮我斟一杯。”   青竹看了一眼空掉的酒杯,又看了一眼林清寒,她抿了抿唇接过酒杯再次倒满。   接下来的两人没有再交谈,一个倒酒一个饮酒,如此下来没一会酒壶里的酒就没有了。   青竹晃了晃空掉的酒壶,在确认真的一滴酒都不剩后,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一壶酒都已经喝完了。   她瞧了身旁的林清寒一眼,对方那双眼睛似乎也不如方才那般清明,青竹的心更沉一些。   忽地,面前的人身形晃了晃,青竹身体瞬间紧绷,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咣当——”   男人趴在了桌案上,酒杯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地上。   青竹眨了眨眼,惊恐地看向桌上的人,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了探人的鼻息。   还活着。   悬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青竹看了趴倒的男人,她恂恂后退,从床上退了下来。   等退到离男人足够远的地方后,青竹才慢慢蹲了下来,捂着嘴大口地喘气,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她的背上。   她做不到,她还是害怕。   青竹在地上蹲了很久,那双抖着手终于镇静了下来,她连忙看向房中,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纸窗上。   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她想离开。   青竹站起身,推开了纸窗,已经入夜了,冷风从缝隙里吹来引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回头看了床榻一眼,男人穿着薄衣正趴在桌上。   她抿了抿唇,将纸窗关上,她走到房间的角落,打开了放在那里的箱子,从里面里掏出床薄被。   青竹再次走到了纸窗前,这一次她打开了窗户,而后果断地从窗户口跳了下去。   林清寒倏地睁开了眼,先前的醉意一扫而空,他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快步走向了窗口,往下一看正看到一棵歪脖子树。   看来是跑了。   这位姑娘果然不同寻常,或许和幻境主人有所关联。   林清寒这样想着,指尖抬起一只纸鹤飞出追着青竹而去。   确认了对方的大致方位后,林清寒将窗户推得更开,正准备追上去。   忽地铺天盖地的细线压了下来,直接将窗口堵死。   林清寒瞳孔一缩,飞速地从脸上点了一下,等将模样掩盖去,他才转身看向来人。   凌晏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内,对方一身玄衣腰间配着潜龙剑。   对方似乎来得匆忙,身上的风雪味很重,林清寒和人隔着有两三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气。   长剑出鞘,潜龙剑直架在林清寒的脖颈处。   “尸首呢?”   阴沉的声音落下,林清寒掀起眼看向面前的人。   两年,对方好像又高了些,眉眼张开带着独特的锋利,那双幽黑的眼眸看向他,存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少年气早就蜕变的一点不剩,和林清寒离开时判若两人。   “烧了。”   林清寒轻笑,语气随意。   潜龙剑动,两股剑意相碰,剑刃几乎是擦着林清寒的脖颈而过。   问心出鞘,林清寒将长剑握在手中,看向面前的凌晏和,对方眼里透着冰冷的寒意,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压抑着即将决堤的忿火。   剑意再次袭来,林清寒抬剑挡去,手臂被震得发麻。   这一下彻底将他的斗意也激了起来,他眉眼压下,手中不再收力,长剑直冲凌晏和面门而去。   凌厉的裹着烈火的剑意袭来,让凌晏和眉头不自觉地蹙起,那双黑眸终于落到了玉见尘的脸上。   方才还直冲人命门的潜龙剑忽地一转,反而冲着人的下颌而去。   抵挡过去袭来的剑意,林清寒也不自觉地皱起眉。   他本想着换张脸逗一逗人,结果对方不知怎么着,先前直冲他心口命门的剑意现在一股脑地朝他的下颌而来,像是想要掀掉什么一样。   不致命,但又实在难缠,令人心生烦躁。   “凌堂主,你这是想杀人灭口?”林清寒轻嗤一声,带着挑衅地问。   凌晏和听了他的话,目光瞬间就沉了下去,凛冽的剑意再次袭来。   林清寒轻笑一声,抬剑挡去冲向面门的剑气。   这才对,扭扭捏捏的,倒让人不痛快。   两股剑意相交,即使二人都被幻境压制,但到底都是大成期的人,几次交锋下来狭小的屋子很快就有些承受不住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房子都快塌了!”   老鸨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   林清寒动作一顿,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们搞出的动静太大了,这不是寻常入梦该有的反应,不能再打了。   “凌晏和,停手。”   林清寒挡住缠人的剑意,找准空隙开口。可凌晏和依旧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大有今天不将他千刀万剐便不松手的架势。   “咣当——”   林清寒倏地回眸,便看到梳妆镜直接被人砍成了两半,此刻直接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立刻抬眼看向凌晏和,对方目光沉着,似乎早就有所打算。   林清寒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凌晏和这是打定主意要强破幻境杀了他。   强行破境的瞬间再强的人也要恍惚一瞬,对方就是在赌,赌这一瞬能将自己杀掉,以弥补境界之差。   疯子。   林清寒深吸一口气,他迎着剑意上前,捆仙索凭空而出直冲凌晏和而去,却连近对方身的几乎都没有便被细线砍断。   而凌晏和看向他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若说先前是试探,在看到捆仙索的瞬间便存了十足的杀意。   狠厉的剑意袭来,林清寒根本没躲,他握着长剑往身后斩去,那无形的细线被他顷刻间斩断,而原本冲他命门而来的剑意在一瞬间被另一道剑意挡去。   “你……”   沙哑的声音只来得及落下个单字,说话的人便被林清寒起身压在了床榻上。   “别动。”   林清寒这次没压着声音,他快速地朝人说了一句,而后也不看人的反应抬手捂住人的嘴,偏头看向门外。   “无碍,只是方才我向姑娘展示剑术不小心砍掉了些东西,我会倍数赔偿。”林清寒朝门外的老鸨说道。   外面静了一瞬,林清寒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现在还没找到幻境的主人,不能打草惊蛇。   林清寒垂下眼眸,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凌晏和,对方就这样顺从地被他捂住嘴,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他,眼底情绪翻涌像是要吃人一般。   “配合一下。”   林清寒说罢,便俯下身来。   凌晏和瞳孔一缩,呼吸都停了一瞬。   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投在门窗上,交织缠绵,好不暧昧。   “是我唐突了,公子您莫要怪罪。”   终于,老鸨的声音再次传来,而后就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林清寒长舒一口气。   总算唬弄过去了。   指尖被人动了动,林清寒抬眸,便对上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有些急促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手心,烫得他手指蜷缩了一下。   林清寒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还趴在凌晏和身上,一瞬间他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多谢。”   林清寒垂眸,将窘迫的情绪压下,恢复了之前从容的模样,他收回手准备从人身上起来。   忽地,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腰后,林清寒眼皮一跳,霎时间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   两年过去,少年的身形宽阔了些,这样压下来强烈的侵略感扑面而来。   林清寒抬眸,对上凌晏和那双情绪翻涌着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凌堂主?”   林清寒边说着边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手臂,想叫人起开。   但没叫动。   不仅如此,凌晏和还俯身过来。   不容抗拒的气息压下,林清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自己现在正处于怎样一个境况,他不自觉地蹙眉,想要将人推开。   带着薄茧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下颌,林清寒忽地止住了动作。   拙劣的伪装被人撤去,原本的面容展现在人眼前。   “林清寒。”   暗哑的声音带着轻颤落了下来。   林清寒掀起眼,便撞进了那双下着阴雨的眼眸,眼尾泛着红,偏又被人强压着才没让浓烈的情绪在一瞬间决堤。   原来已经想起了。林清寒想。   “嗯。”   林清寒应道。   那遥不可及的声音就落在耳畔,熟悉又陌生,就好从没离开过。   凌晏和忽地闭上了眼,喉结上下滚动。   又是幻境吗?   压在脸侧的手指忽地收紧,下颌被人捏住,而后轻轻抬起。   凌晏和在此刻俯身而下,唇瓣相贴的瞬间,他的身体骤然僵住。   温热的,真实的,活的。   滚烫的液体砸在林清寒的脸侧,烫得他睫毛一颤。   “林清寒。”   颤抖的声音再次落下,压抑着的情绪跨越七百多个日夜终于在此刻决堤。   林清寒被拉进了一个强硬温热的怀抱,背后被人死死压着,用得力道有点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嵌在怀里一般。   林清寒眨了眨眼,被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将人推开些喘口气。   他抬起手,目光落在凌晏和身上,对方似乎是在抖,反应很细微,若不是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或许都察觉不到。   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轻轻拍在了人的后背,对方身体一僵,将人搂得更紧。   林清寒简直被人的动作气笑了,没好气地斜了人一眼,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不认人的蠢狗。” 第71章   很奇怪。   先前还刀剑相向恨不得将对方斩于剑下的两人, 此刻亲密无间地在床上相拥。   竟然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过了好半晌,林清寒终于有点受不了了,他抬手在人的肩头拍了拍。   身上的人动了动, 埋在脖颈的发丝蹭了蹭林清寒的脸侧,他不自觉地偏了偏头。   有些痒。   横在他后背的手不满地捏了一下。   “嘶。”   林清寒再次抬手拍在凌晏和的肩头,这次没收力道。   凌晏和这才撑起身子,一只手压在床上,另一只手下滑横在了他的腰间, 没有让人起来的意思。   那双黑眸望着他,神色怏怏。   贪得无厌。   林清寒在心里没好气地骂了人一句, 将他压得气都喘不过来, 自个还觉得不满上了,就不该让人抱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晏和垂下眼,将人打量了一遍,手上丈量了一下, 在确认方才有没有在人身上留下伤痕。   “两日前。”   林清寒被这一只大手摸得浑身难受气息都快了,他飞快地说了一句然后抓住那作乱的手。   他本意是想直接将人甩开, 可还没来得及推开,凌晏和就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而后十分熟练自然地挤开了他的指缝,强行闯进扣住了他的手。   扣住他的手后对方也没有多老实,手指活动范围小了但还是尽可能地摩挲着他的手背。不仅如此, 对方还时不时地夹一下的他的手指,又或者用力扣一下而后轻轻松开,如此反复。   普通的牵手让人玩出了百八十个花样,蹭得林清寒眼皮直跳。   这两年凌晏和都学了些什么?   “怎么不来找我?”   凌晏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轻声问他, 仔细听还能从话里听出几分埋怨和质问来。   林清寒不服输地用最大的力气反压紧了凌晏和的手,他轻挑眉毛有些挑衅地看了凌晏和一眼。   用力谁还不会?   凌晏和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忽地闪了一下亮光,手上没了其他动作,只是本能地去回应紧扣住对方的手。   “找你作甚?让你杀了我,还是把腿骨送到你面前任由你砸碎?”   说着林清寒抬腿在顶了凌晏和一下。   凌晏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看他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   “谁同你讲的?”   竟然是真的?   林清寒眼眸冷了下来,他这次毫不留情地抬脚踹在人身上,直将人踹出了一声闷哼。   “我并非此意,你……”   有些急促的声音落下,林清寒根本没有听人说完的意思,他抬手扣在人的后背,而后用力直接让人拽下来。   慌乱间,凌晏和蹙眉抬手扶在了他的腰间。   林清寒没跟人计较,他腰上发力直接将位置颠倒过来,没给人反应地机会直接跨坐在凌晏和的身上。   随后,林清寒俯下身,那张好看的近乎妖冶的脸在凌晏和眼前放大,直接堵住了他先前脱口的话。   “你是想将我的腿骨打碎让我再也不能离开你。”   林清寒眉眼轻挑,他将横在他的腰间的手捞住,凌晏和的呼吸瞬间就乱了。   “不仅如此,我猜你还想拿镣铐给我拷上,让我哪也去不了。”   林清寒笑着,抓住凌晏和的两只手压过其头顶。这个动作让他腰俯得很低,几乎快要贴在凌晏和身上。   那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独特的清涩味迎面而来。   “最好是只能待在你身边,任由你摆布。”   凌晏和抬眸眸,正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时眸里碎着星光,多情惑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没有害怕没有埋怨,将他心中最隐晦最深处的邪念轻飘飘地挑了出来,轻声细语地说着,又带着林清寒独特的随意。   “是这样吗,凌堂主?”林清寒轻笑,气息喷洒在凌晏和脸上,引得他瞳孔一颤,“锁住我后,你想做些什么呢?”   那桃红色的薄唇一张一合,吐出轻挑甚至带着些引诱的话来,像是在勾着人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凌晏和喉结滚动,他抬眸看了林清寒一眼,对方依旧含着笑,像是在鼓励他一般。   就像一朵美丽的含有剧毒的花朵,勾着人去采摘。   向来冷面绝情的戒律堂堂主,此刻一双黑眸里情绪翻涌,什么罗刹什么不近人情统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最直白的感情和欲.望袒露在林清寒面前。   凌晏和看着林清寒,缓缓抬起头凑了上去。   两人气息交织纠缠,几乎到了暧昧的顶点。   “咔哒——”   清脆的响声落下,那熟悉的气息瞬间撤去。   “登徒子。”   林清寒站在床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低声骂了一句。   凌晏和还维持着方才的动作,过了一会他缓过神来动了动手,铁链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在他想动用法力的时候,却感觉周身灵力像是被封印一般无法牵动。   他想要直接带着镣铐一起移动,却被坚硬的物件挡住,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林清寒的问心剑。   对方是铁了心要困住他。   “这种镣铐你应该很熟悉,玄铁所造配上刻文封人灵力,戒律堂应该常用。”林清寒坐在床头,垂眸看着床上被困住的人,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人的心口上点了点,“可惜我们的凌堂主现在成了色中饿鬼,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个物件。”   凌晏和正半眯着眼看他,两年时间让少年的眉眼彻底长开,加上在戒律堂待着,即使身处劣势身上的压迫感依旧不容忽视。   “你要做什么?”   凌晏和开口,语气依旧很平静。   要是两年前,对方早就被他惹怒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这么从容。   这也是林清寒将人锁住的原因。   他没办法确定凌晏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什么情况,对方是对他有利还是会阻碍他,现在都是未知。   他从不把未知的东西或人带在身边。   更何况,他没忘记戒律堂现在正在追捕齐泊沧,若是让凌晏和看着他的计划可就实施不成了。   直觉告诉他,凌晏和绝不会让他将齐泊沧带走的。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对方了。   这锁链应该不会将人困住很久,但只要一会便可,他放出去的纸鹤已经找到了幻境的主人,破境只在一瞬间。   得快些行动了。   “乖乖在这待着,等我忙完再来找你。”   话落,林清寒站起身,他抬手在房间内落下一个结界,而后转身走到窗口,垂眸在想怎么下去。   “林清寒。”   阴翳的声音从身后落下,林清寒身子一僵,他倏然转身,便看到本该被困在床上的人就在自己扭头的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挣脱了束缚。   那坚固的手铐竟然被人硬生生地扯断,凌晏和手腕上磨出了一道可见血肉的痕迹,鲜血顺着人的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你的话不可信。”   凌晏和沉着脸,他握住林清寒的长剑,步步紧逼。   林清寒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等后背碰上墙壁后他才意识到,已无处可躲。   长剑出鞘,剑鞘被人甩到一边。   凌晏和握住剑刃对准自己的心口,而剑柄则抵在林清寒扣住窗棂的手上。   鲜血将人的掌心划破,刺目的鲜血在林清寒的视线中顺着剑刃下滑,血腥味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   “要么带着我,要么杀了我。”   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凌晏和毫不犹豫地握着剑刃朝自己心口刺去。   林清寒倏地抬手握住了剑柄,锋利的剑尖堪堪划破凌晏和心口的布料。   “松手。”   林清寒冷声说着。   凌晏和见状,漆黑的眼眸亮了一下,他勾起唇,如林清寒所说手掌张开松开了那锋利的剑刃。   与此同时,掌心和指节两道明显的血痕落到林清寒眼中。   凌晏和对自己十分心狠,那握剑的手就这样轻巧随意地划出了两道都可见白骨的伤痕,对方完全不在意。   胡闹!   林清寒看着人含笑的面容,心中忿火更盛,他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冷了下去。   可凌晏和就像是没看出来一般,那双黑眸里盛着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等走到人面前后,凌晏和俯下身,用手背抵住了林清寒的腰,将人揽在怀中,而后他低下头满意地亲在了林清寒的嘴角。   “师兄,这是你自己选的,不能反悔。”   凌晏和手上用了些力,将人往怀里拽了拽,他语调扬着,和两年前少年得意之时的意气风发很像,却又大相径庭。   “啪——”   这一掌没收力道,掌风将凌晏和的发丝都吹了起来。   “疯子!”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语气里的愠怒压都压不住。   凌晏和依旧笑着看怀中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偏了一下头,将另一半脸递到林清寒面前来。   那双幽黑的眼眸看向林清寒,餍足的意味遮都遮不住。对方闲住的那只手将他扇过去的手包住,小心地揉着。   “疼吗?手都打红了。”   凌晏和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不符合气氛的怜惜,丝毫没有管自己有些泛红的脸侧的意思。   一句话直接让林清寒哑了火,他蹙眉看向面前的凌晏和,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应该将手直接抽走的,又或者再说些什么狠话,总不该持续这种诡异的姿势。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没那么做。   他有预感,今日若是将人推开了,凌晏和能更疯给他看。 第72章   过了好半晌, 林清寒才抬手将人凑过来的脸推开些。   凌晏和的眼眸也在这一瞬间冷了些。   “蠢货。”   熟悉的声音落下,凌晏和愣了一下,眼底染上了真正的笑意。他勾起林清寒的手, 轻轻吻在了手心上。   温热的触感擦过敏感的掌心,林清寒那长睫一颤,这一下当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林清寒皱眉,看向亲昵地贴着他的凌晏和。   “想跟着我?”   话落,凌晏和就着方才的动作抬眼, 那双黑眸或许是盛了意外倾撒进来的月光,眼底都染上了细碎的星光。   林清寒被这目光看的, 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他手掌下滑直接掐住了凌晏和的下颌:“说话。”   两人身高差了些,按理说林清寒该抬起手才能完成这个动作,但凌晏和弯了腰,让人不用抬手, 那样太累了。   林清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半眯着眼打量着凌晏和。   “嗯, 我想跟着你,师兄。”凌晏和缓缓开口。   他声音向来偏冷,此刻压低了些不急不缓地落下,倒带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情话。   “可以。”林清寒应道。   纵使早知道对方已经答应了同行,但听到林清寒亲口应允时, 凌晏和心情还是不免好了些,嘴角都勾起了笑。   “但是——”   话锋陡转,凌晏和唇角僵住,甚至有了下压的意思。   林清寒将人的表情尽收眼中,他不做停留地收回手, 感受着腰间骤然收紧了力道,半点不让步地说:“若你再敢用这种手段逼迫我答应,凌晏和,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敌人。”   他这话说得坚决。   凌晏和就这样垂眸看着怀中的人,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想答应。   不同意是吧?   林清寒见状心中冷笑一声,抬手就去拨腰间那锢住他的手。   “你会跑。”凌晏和眉头紧蹙,急促地说。   林清寒停了手上的动作,他掀起眼看向凌晏和:“你这样我只会跑得更快。”   “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方才的事我可以忘记,但之后再犯便是第三次,你我二人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情绪骤然翻涌,如同酝酿风暴的海浪。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林清寒丝毫不让步,他静静地瞧着凌晏和的反应。   对方的变化太大,疯一次他可以理解,若是没几日就来上这么一遭,纵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要栽。   他不想和人相处也要提心吊胆地去揣测哪一点不满对方的心意做事。   他不想这唯一让他放松些的关系也过得心烦意燥。   “上次我没有逼迫你,但你还是走了。”   过了好一会,有些沙哑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倏地抬眸,便看到凌晏和压抑着的目光。   视线交错,那双黑眸瞳孔颤了一下。   “你走吧,我不跟着。”   这句话撂下得很快,说完凌晏和就偏过头,横在林清寒腰间的手也倏地松开,不仅如此他还后撤一步,跟人拉开了距离。   似乎怕再多看一眼多碰一下自己就会反悔一样。   林清寒只能看到人蹙起的眉,和脸上有些阴沉的神色。   真是蠢死了。   林清寒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咣当——”   长剑掉落在地上,凌晏和心中一空,几乎就要忍不住将人拽回来。   可是不行,林清寒会生气,于是他就站在原地,身体紧绷着任由一颗心飘落。   忽地。一双温热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侧,熟悉的清香铺面而来,让他愣了一下,等再回神时便对上了那双认真的桃花眼。   “蠢货。”   林清寒长舒一口气:“你说想要帮我,规矩便由我来定。”   “不许强迫我,不许发疯,不许随意发.情。”林清寒顿了一下,眉头蹙起,犹豫了一会,十分不自在地说,“其他的随你。”   林清寒不是个会说软话的人,说完这些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手立刻抽回转身就要走。   一双手忽地从他腰间出现,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肌肤相贴让林清寒头皮一阵发麻,他几乎是忍不住就想拿剑将人赶走,可横在他腰间的手实在用力将他整个人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林清寒,这两年沈渺渺楼霁月,连贺家那个人都来我这找你。”   “他们很想你。”   沉闷的声音从颈侧传来,止住了林清寒的动作,他站在原地听着人接下来的话。   可凌晏和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没了后文。   林清寒愣了一下,想起苏念欢说的话。   都认为凌晏和恨他恨到不让人尸首入土,还怎么让人说下文。   凌晏和哪里还有下文。   一根细小的银针就这样在林清寒心口轻轻扎了一下。   “为什么追着沈别挽的尸首不放?为何放在觉寒山?”林清寒忽然问。   背后的人身体一僵,连喷洒在他脖颈处的气息都放缓了。   林清寒不催他,就这样等着人的回答。   “师兄,你这是答应让我帮你了?”   良久,灼热的气息落到林清寒的颈侧。   林清寒愣了一下,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没有,看你表现。”   怀中的人倏地离开,温热的气息逐渐消散,凌晏和的面色也渐渐恢复如常,又成为了那冷面罗刹的的模样。   他转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指尖压得泛白,长舒一口气后他才跳出窗外跟在了林清寒的身后。   小巧的纸鹤从掌心飞出,摇摇晃晃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寻路灵物不应当不稳,难道是幻境的原因?   沉闷的落地声响起,打断了林清寒的思绪。   “怎么来这烟城,你刚出关不应该来此处。”凌晏和开口问道。   “机密。”林清寒随意地说。   凌晏和偏眸看了他一眼,眉眼挑了一下。   林清寒报复完后,便专心去看纸鹤的动向。   两人跟着纸鹤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圆月当空,月光倾撒而下,为少女奔跑的身影披上一层银纱。   青竹沿江而走,缓缓流淌的浔江水倒映出她的身影。夜深了,周围的房屋早就紧闭连烛火都不曾点燃,她就这样不停地跑着。   跨过溪水跨过岩石,穿过屋舍草丛,最后脚步放缓,金黄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到从中落到水中落到她身上。   青竹抬头,她看向这棵高大的桂花树,那双倔强的眼眸里终于透露出些脆弱来,一层薄薄的水雾渐渐浮现,她抿着唇跪在了大叔面前。   “村里的人都说,说您有灵。若真如此,我愿用我的性命换我娘安康,换她一世平安。”   话落,青竹重重地俯身,头磕到地上,眼泪也在这一刻倾落下来。   莹洁的泪水落在土壤中,渗透而下滴落在粗壮的树根上。   银光乍现,青竹倏地抬眸,那双眼睛兀然睁大,她茫然惊诧地看着面前突然撒发出微弱荧光的大树,怔愣在原地。   “你唤我,所谓何事?”   悠远的女声落了下来。   青竹立刻从呆怔中回神,她连忙低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直将额头砸得泛红也补停。   “求您救救我娘,我娘她年仅六十忽遇怪病,烟城之内无人能医,只能先用普通的方子调养身体,但这药终归不对症无法医治我娘的怪症。我本想攒些银两带我娘出城治病……”青竹声音哽咽,“可我软弱无能没有本事,我听说您心善,便想求您救救我娘,只要能治好我娘,我什么都能干!”   “什么都能干?若我要你的命呢?”   青竹一愣,而后笑了,她笑得大声,在荒凉的郊外格外的明显,被风吹着传了很远。   “寻常人听说我要取命定是怕得跑出很远,为何你会笑?”   桂花树不解地问。   青竹却只是跪坐在那,她抬手抚上树干:“小时候我娘总是打骂我,她更喜爱我的活泼可爱的胞弟,我的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却疼爱我伶俐聪明的幺妹。我于家中如良田中的杂草,高热落水,无人在意我的命。”   “家乡遭洪水,冲垮河堤,淹死数百条人名,我的父亲我的胞弟我的幺妹,全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水里,徒留下我和我娘。我娘伤心欲绝,日渐消瘦,我不愿她这般下去,趁她昏睡带着她离开了老家来到了烟城。我娘醒来后很生气,仅剩的锅碗瓢盆都砸在了我的身上,她撕扯着我的头发拽着我的衣服,说当时淹死的怎么不是我。我很伤心跑出了家门,那日下着大雪,我背着娘走了二十公里,早就没了力气,想求个谋生的地方,但这烟城繁华却无人要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饥寒交迫,只有红袖楼的花妈拉住了我的手。”   “红袖楼我知道是做什么的,但花妈说不用我做那些事,她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我,没让我在寒冬洗衣做饭,只让我端茶倒水。如此四五年,我想我这条命终于找到了归宿,但花妈扯着我的衣服往我脸上涂抹些我不喜欢的脂粉,她说我这条贱命天生就是干这的。”   “他们都说我这条命贱说我这条命不该有,但你却要了,我只觉得开心。”   青竹细微的声音落下,万籁寂寂,无人言语。   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渐渐地笑了。   “为何不求自由,却求换你母亲安康,她不喜你。”   桂花树又问。   青竹却摇了摇头:“我埋怨过痛恨过,想质问她为何偏偏是我,也想询问上天为何偏偏是我。可我偏记得儿时我娘抱我在怀中拍着我的背轻声唱着熟知的童谣,她也给我额角的伤口伤药。如此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反复将我折磨,我恨不得她,但我也无法如同平常母女那般与她相处。”   “索性将这条命还给她,如此两清。”   “我说完了,您可以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   青竹抬起脸,她看向面前的桂花树,轻声又坚定地寻求一个解脱。   微风吹过,将一朵桂花垂落,花瓣在空中悠悠转转,最后落到了青竹那泛红的眼角。   “好。”   青竹缓缓闭上眼,嘴角勾起,露出个浅淡却真心实意的笑来。   剑意乍现,直劈在桂花树上,林清寒也在同时接住了青竹的身体,他抬手放在对方人中出,徐缓的气息喷洒下来。   青竹只是昏过去了。   凌晏和在斩完这一剑后也倏地蹙眉,剑意没有在桂花树上留下半点痕迹,而是穿过了树干。   这树是虚影。   林清寒看着人无声的传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来,将面前的景象如同轻沙一般吹散而去,露出本来的面目。   看不到一点花草的郊野,布满灰尘的屋舍,还有破败的闹市,荒凉的孤城显现在他们面前。   那茂密金黄的桂花树也只剩下干枯扭曲的枝干无力地朝着天空伸展,树皮斑驳脱落,露出泛黄的内里,而它的树根则扎进数不清的白骨之中,没有土壤承接也不过是摇摇欲坠。   不需要他们动手,幻境已经破了。   林清寒站起身,他后撤两步。   “主人。”   在幻境破后,苏念欢快速捕捉到了林清寒的身影而后迅速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落下,站在不远处的凌晏和却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   苏念欢自然注意到了第三人的身影,但林清寒没开口,她也不会说些什么。   “幻境主人已经死了。”   林清寒看着面前沧桑的桂花树,一股莫名的熟悉和悲凉从他心口蔓延开来,他看着那早就没有生气的树干,心中沉闷无比。   就好像他与这桂花妖曾经相识一般。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   凌晏和看着眼前的桂花树沉声道。   顷刻间,狂风大作,大地崩裂。   三人迅速往后退去。   粗长的根系从地底破土而出,直直刺向三人。   长剑出鞘,三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这妖也不是什么好应对的。   忽地,房屋被狂风吹散,断掉的木梁被飓风卷着朝三人袭来。   林清寒如往常一般抬剑去挡,可凝聚的灵力却在汇聚在剑上时骤然散开。   巨大的断木直冲他面门而来,林清寒依旧挥剑去挡,就算没了灵力他也不至于连块断木都砍不断。   忽地,风停了。   林清寒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断木,忽地看向旁边的凌晏和。   凌晏和沉着脸,他握着潜龙剑,单手挥剑直接干脆地插在了大地的裂缝中,凌厉的剑意掀起劲风。   “咔擦——”   明显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林清寒垂眸,便看到先前还张牙舞爪冲他们而来的根系骤然从中间裂开,不仅如此,裂痕逐渐蔓延。   凌冽清透的灵力从凌晏和身上迸发出来。   林清寒瞳孔倏然一缩,他忽地弯起腰,握着长剑的手用力得发出骨头碰撞的咯嘣声。   有什么被压制着的东西从他体内破土而出,肆意生长,让他如同被浪潮拍打一般,难以忍受。   “怎么了?!”   苏念欢离林清寒最近,她立刻就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抬手去扶。   凌晏和蓦地回眸,正看到那落到地上的刺目的鲜血,和林清寒惨白的面容。   心脏骤停。   四肢百骸像是重新生长一般,逼得林清寒耳边一阵嗡鸣,他想推开苏念欢扶住他的手。只是玉见尘这极阴之体反噬之症犯了,估计缓一会就好,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   可鲜血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皱着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鲜红是什么。   耳边的嗡鸣声太大,他只来得及看凌晏和充满慌张的眼眸。   下一刻,他思绪陷入一片黑暗。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抓什么。   那修长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林清寒的意识也在这一刻彻底沉入深渊。   -   林清寒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是苦涩的药香将他包裹,将他唤醒。   光线落下,刺得他眼睛有些疼,他下意识抬手去挡。   “别动!”   愠怒的女声落下。   闻言林清寒想坐起身看看说话的人是谁,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他所愿的,看到了说话的人的面容。   女子柳叶眉上扬,双眸如深邃的湖水,浑身上下透露着冷静沉稳的气质,但此刻对方似乎情绪不加,明显的愠怒。   林清寒目光快速地从周围扫过,草药长针,面前的女子应当是药修。   而原文中的和玉见尘有关联的药修只有一位,他的师妹戚在青。   玉见尘,戚在青和云隐三人同门,关系不错。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林清寒掂量着开口。   话落,戚在青更生气了,她直接站起身来,看向林清寒,连什么师门礼仪都不顾了。   “玉见尘,我同你讲了多少次,让你和齐舟砚结为道侣,唯有他的灵力能治你反噬!你可曾听我一言?”   戚在青竟然知道玉见尘极阴之体一事?   林清寒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并非不合理。   玉见尘虽然心思深沉,但对这个师妹和云隐都是极好的,文中玉见尘死后戚在青还真真切切要和凌晏和对打。   “我自有分寸。”   “分寸?!玉见尘,十年前我便同你讲了反噬之症不容小觑,它会损害经脉伤及身体根基你全然不听,一意孤行闭关,好不容易出关连药都不喝就外出除魔,强行催动灵力,一番下来根基全毁。”   林清寒越听越不对劲,他没有开口,可面上不信的意味太重,戚在青全都看在眼中。   “你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活吗?!”   “三年!就剩三年!”   戚在青一双眼睛都被染红,声音也带了颤音。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宿主,主神更改了剧情的设定,此刻应该已经运行】 第73章   “什么?”   林清寒眉头紧蹙。   戚在青见状眼眶更红, 她盯着床上的人,声音发紧:“极阴之体本就不适合纯阳修炼,偏你又是火灵根两者对冲, 早在百年前我便同你讲过断不能再往上修行。”   “当时若是停下,找一人同你调和还有的救。又或者十年前不去闭关,好生修养也能再撑些时日,偏你一个都不听。”   “玉见尘,你何曾爱惜过自己的身体?”   林清寒手指勾了勾, 体内灵力没有任何流动的痕迹。   “我已经将你的经脉封住,三年时间我定会找出个法子来吊住你的命。”戚在青将方才脆弱的神情敛去, 语气强硬。   “师妹, 这有些难为我了。”林清寒缓声开口。   且不说封脉三年,就单是半个月都不行。   他没记错的话,深渊封印松动应当不远了。他身为灵霄门的掌门自然是要前去的,怎么可能不动用灵力。   “要么等齐舟砚替你暂时解决潮期, 要么就等我寻到其他法子。”戚在青直接地说。   “潮期?”林清寒疑惑地问。   “你连这个都能忘记?”戚在青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要涌上来,“看来还是难受的不够, 你前几次都是用药来度过的,这一次怕是难再用药压制,到时候有你难受的。”   闻言林清寒大概能理解潮期是什么,和魔族的魔期应该大差不差。   “解决潮期后便可以替我解封?”林清寒问。   戚在青看了他一眼,面色不虞:“可以, 解决这次潮期你的反噬之症会暂时得到缓解,灵力也可暂用。”   这便是有周旋的余地了。   林清寒松了口气,真让他封脉可太难为人了。   “我记得,凌堂主怀有天灵根,他体内也是至纯至净的……”   “不可。”   还没等林清寒说完就被戚在青打断。   “为何不可?”   林清寒追问。   戚在青蹙眉, 表情有些奇怪。   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突然这么说,像是有人强行让他开口拒绝一般。   “潮期大概还有几日?”林清寒没追问,而是又抛出个问题来。   “三日。”戚在青严肃道。   林清寒沉默了一会,又问:“只要我能压制反噬便可以给我解封,对吗?”   闻言,戚在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再问他还能寻出什么压制手段,但这话说出来太打击人,她没有开口,而是勉强地应道:“可以。”   “但玉见尘,你的根基已经受损,万万经不起别的折腾,一点都不可以。”   “你也不要想着自己找别人或者强行破封,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除我外无人能解。”   看着面前人严肃的神情,林清寒无奈地点头。   见状,戚在青虽心有忧虑但也没多说什么,将装着丹药的瓶子递给他,嘱咐了两句便走出了房间。   等人走远后,林清寒才将一切情绪都收敛起来,那双桃花眼里冷意横生。   “怎么回事?”   林清寒冷声询问系统。   方才他需要先应付戚在青不让人起疑没有回应系统的话,如今人走了也该询问清楚。   【宿主你上次脱离卡点时主神发现了异常,对第三张角色卡进行了干涉,为任务完成加上了时限】   林清寒冷笑一声:“不止吧?”   系统那边沉默了一会。   【它留下的程序会根据宿主你的行为举止,在不改变人物剧情和故事主线的情况下进行一定的干涉】   “包括改变书中人物的行为举止?”林清寒发问。   系统那边再次陷入了沉默。   【是】   林清寒心彻底沉了下去,难怪戚在青当时会立刻拒绝他的想法,事后他追问时对方对自己的行为都会感到不解。   “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清寒盯着桌上的瓷瓶问。   【在幻境中宿主你和主角进行对话的时候,我检测到了未知程序的运行,但当时未能查明源头,直到宿主你昏迷过去】   林清寒收回目光,神色不明,没有回应系统。   “它不止限制了我吧?”林清寒忽地开口。   系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听到熟悉的没有什么情感的机械声。   【我无法再为你提供任何的便利,除了有关任务的进度条外,其他所有功能都已经被关闭,主神削弱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干预能力。】   【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林清寒打开面板,果不其然除了“当前暗线进度”和“天下大同进度”外,其他功能全都消失,面板变得空空如也。   难怪他醒来时看不到戚在青头顶的好感值。   怪不得。   【我们所达成的约定现在已经失效,你不用替我寻找密钥】   “不。”林清寒掀起眼,“你和我的约定不仅没有失效,反而更牢固了。”   【我不理解】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当时我们的约定不就是关于主神所定。威胁没有消失,我们的约定也就不会失效,我依然会帮助你寻找密钥,同样的你需要帮我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主神的监视。”   林清寒面色依旧平静,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要和他待得够久就能看出来,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过头,证明他有些生气了,又或者说十分生气。   “你还能帮我屏蔽主神,对吧?”林清寒问。   【可以】   “那我们仍是盟友。”   林清寒下了结论,便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这个世界所有角色都会被留下的程序锁干预吗?”   【无法获得准确答案,但数据库分析有90%的可能是的】   “主角也会受到干预?”林清寒追问。   【有50%的可能】   林清寒忽地蹙起眉来,他将桌上的瓷瓶揣起来,然后直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正要下床时他手忽地停住,视线偏移最后落到了手腕上。   一根十分细小的白线正缠在他手上,在视线落下后,那白线忽地动了一下,细线尾端勾起任何弯下蹭了蹭林清寒的手背。   下一瞬,晃动的细线便被修长的手指捏住,被人拽着它也不乱动,反而十分开心地趴在人的指尖,任由林清寒处置。   “连灵智都未开的物件。”   林清寒松开了手中的细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   【你打算怎么办?】   “随机应变,信息太少做出的决定很大可能是错误的。”   林清寒说着,将万物囊中的铜镜拿出。   刚将铜镜握在手中,镜子便一阵震动,镜面逐渐显现出齐舟砚的脸来。   来的时机还真巧。   林清寒想着,将铜镜放在了桌上。   “齐泊沧被戒律堂捕获了。”   齐舟砚的面色不算好看,声音也很低沉。   “我正准备前去看看情况。”林清寒开口。   镜中的人皱了皱眉。   “凌晏和不会让你进去。”   林清寒没有回应。   齐舟砚透过镜面将人打量了一下,才注意到林清寒有些苍白的面容,他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在幻境待久了有些累。”林清寒胡乱扯了个借口。   看着对方逞强的样子,齐舟砚也说不出别的话,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戒律堂我会去,你且在灵霄门修养。两年前你突然让人传信反对凌晏和成为戒律堂堂主的事他应当没忘,若你去了少不了一顿难为。”   林清寒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我去,你好生歇息,等下我让下人给你送些灵药去。”齐舟砚道。   “他不会难为你吗?”林清寒开口,“我去还有个掌门的身份能压他,你呢齐兄?齐泊沧是你三弟,他怎么会让你去看。”   “更何况他杀了你的父亲,难免你对其怀有杀心想借机将人灭口。”   齐舟砚眉眼压了下去,似是被戳了痛处。   忽地,一道清润的短促的笑声落下,齐舟砚骤然抬眸,便看到林清寒眉眼微弯,眼中点缀了些笑意。   “还是我去吧,正好我有事同凌堂主好好商议商议。”   最后二字被人咬得格外重。   齐舟砚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解地问:“他到底哪里惹了你,让你这般记恨?”   林清寒闻言挑了挑眉,眼眸垂下,长密的睫羽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哪都惹了我。”   齐舟砚知他的脾气没有再劝,只是叮嘱了两句,通话便截止了。   看着恢复如常的铜镜,齐舟砚在书房站了很久。   他自然知道玉见尘那副模样是为何,两人故友十多年,对方极阴之体的事难以隐瞒,他曾经同人说过可以帮其暂时度过潮期,但被人严肃的拒绝。   齐舟砚以为玉见尘是不愿玷污二人的情谊,甚至在对方发来的书信中所求的道侣关系他都认为是假的。   直到今日,玉见尘如此虚弱还要去戒律堂为他办事,他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或许那封信当真是玉见尘所写,若是如此,断然到了其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不该拒绝。   齐舟砚心中有了定夺,他站在书案前提笔落下,思忖片刻才将心中所想写完。他将纸张叠好,叫来了奴仆。   “将库房的千年灵芝和剩余的几株名贵灵药取出,连同这封信一起交到玉掌门手中。”   奴仆领命退下。   另一边的林清寒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正同苏念欢交谈。   苏念欢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   “那日你昏迷后,凌堂主心情很差,直接掘地三尺将齐泊沧挖了出来,二话没说便将人绑了带回了戒律堂。”   林清寒听得有些疑惑:“当真?”   苏念欢莫不是看了什么话本,讲话怎么这般添油加醋,还掘地三尺上了。   苏念欢抿了抿唇。   见状,林清寒以为自己猜对了,正欲安慰人两句,便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凌堂主原先是想将你带走的,但我拦住了,我信不过他想要将你带回灵霄门。他本想将你抢走,但……”   “但什么?”林清寒追问。   “但你迷迷糊糊间推开了他,凌堂主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我趁他愣住的一瞬间将你带回了灵霄门。你昏迷的这两天,凌堂主也曾来过,但都被戚长老拦住了,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一炷香前才被戒律堂的人喊走。”   苏念欢一口气说完,忍不住打量林清寒的神情。   “他走时心情怎么样?”林清寒问。   苏念欢顿了一下:“很差。”   林清寒眼皮一跳,他大概能想象到凌晏和的反应了。   “去备车吧。”林清寒揉了揉眉心道。   苏念欢没有犹豫立刻去办。   【宿主,为什么要去戒律堂?】   “齐舟砚这般想要齐泊沧的命,我觉得不只是因为齐泊沧杀害了齐良骏,还有别的缘由。”   除此之外他也需要知道齐舟砚为何有至纯至净灵力,齐泊沧在齐家多年或许能有些眉目。   林清寒这样想着。   他不会找齐舟砚去度过潮期,想要压制反噬之症便只能寻其他法子,哪怕是骗也得将戚在青这一关骗过去。   只是要从凌晏和手下将人带走,还是在对方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办这件事……   林清寒不禁揉了揉眉心。   有些难办啊……   -   戒律堂,天牢。   李山站在牢房门口,听着里面的惨叫,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也不知道今日是谁惹了他们堂主,将人叫回来后堂主便来了天牢,一连审讯了十几个魔修,将平日里半个月才能解决的事两个时辰便解决了。   太可怕了。   想起方才自己所见的血腥一幕,李山不禁打了个寒颤。   “吱呀——”   牢房的门被打开。   凌晏和踏了出来,他一身玄衣,身上一点血渍没有沾染。俊朗的面容掩在昏暗的光线下,将那双黑眸衬得格外漆黑瘆人。   李山上前,如往常一样将铜盆端起来,送到人手边。   水声哗啦几下,李山将铜盆放回。   他抬头看到凌晏和朝下一个牢房走去,心一跳。   堂主当真是生气急了。   “堂主。”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修士跑了进来,单膝跪下。   李山看过去,便知道是来人了。   他有些疑惑,他们这戒律堂也就去年热闹些,伺候便没人敢来,怎么这时候来人了。   还专挑他们堂主不高兴时来。   “讲。”   低沉的声音落下,将牢房内衬得更阴冷。   “玉掌门来了。”修士道。   李山闻言眼皮一跳。   若是他人也就算了,怎么偏是玉见尘,这人和堂主结过梁子,还凑这时候来,今日戒律堂岂不是要有一场恶战?   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李山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堂主不适,让他……”   “他在哪?”   “在大堂。”   “且回”二字还没说出,凌晏和的声音便率先落下。   李山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听他们堂主声音都没有先前那般压得低,看起来是想拿玉见尘撒气了。   这可使不得!   李山张口便想劝两句,在看到凌晏和那双眼时又忽地顿住。   先前还化不开阴翳的眼眸,此刻突然拨开迷雾见月明了,压抑的气场骤然散开。   不等李山看清楚,凌晏和的身影便已经率先消失在他们视野中了。   -   大堂内。   林清寒正端着茶水轻吹着。   忽地,一阵急促的穿堂风而过,自己的手腕便被人攥住。   林清寒抬眸,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沉得吓人的眼眸。   “这是凌堂主的待客之道吗?连杯茶水都喝不得?”   林清寒垂眸,他想要将茶盏放下,但手腕被人紧攥,动弹不得。   粗重的呼吸声落下,力道越收越紧,到了惹人疼的地步。   林清寒的眉头蹙起,语气也冷了下来:“若凌堂主今日不便见人,那我便先离开。”   说着他便要站起身。   握住林清寒的那只手猛然一拽,手中茶盏不稳地滑落下来,他下意识便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接,却被一条手臂拦住,趁着他抬手的这个功夫从他臂下伸过,压在了他的后背。   被人这么一整,林清寒为了稳住身形只能顺着人往旁边跨了一步。   “哗啦——”   茶盏落到地上碎成了片,林清寒也被人紧紧揽到了怀里。   林清寒手腕被人抓着,后背也被压住,只能靠在凌晏和的怀里,承受这个不容抗拒的拥抱。   身体相贴,林清寒仿若能听到对方莽撞的心跳声,透过胸膛的震动传递给他其主人的心情。   他偏眸,看向地上碎掉的茶盏,里面盛满的茶水也溅了出来,没落到他身上一滴倒是撒了凌晏和一腿。   林清寒忽地动了起来,他抬起手压在凌晏和肩头,将人推开了些。   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抬手压在凌晏和脖颈处,缓声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凌晏和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狭眸盯着他,眸色变得晦暗。   “林清寒。”   咽喉被人压迫着,让凌晏和发出的声音有些哑,喉结上下滚动蹭着林清寒的掌心。   话开了头便再难止住。   “还难受吗?是受了伤还是得了什么病,才两日便好全了?你怎么来的,路上可曾受风?穿得这么少苏念欢也不看着你?”   一股脑的话倒了出来,震得林清寒手掌有些发麻,将他心中念头全都震散,只剩下些他说不清的情绪,有些沉闷还有一丝的愉悦。   “戒律堂阴气重,我送你回灵霄……”   温热的唇贴了上来,骤然止住了凌晏和所有的话。   还没等凌晏和反应过来,那柔软便扯开,让他不自觉蹙眉,压在人后背的手落到人后腰处,然后抵住让人不能离开。   林清寒抬眸看向凌晏和,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着,盛着细碎的笑意,如同繁星让人移不开眼。   凌晏和眼眸一暗,紧紧望着怀中的人,便看到那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吐出有些挑衅的话来。   “废话真多。”   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手腕上的力道松开,林清寒挑眉,正想说些什么,不容抗拒的力道压在了他的后颈,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唇珠便被人含住研磨。   林清寒身体一颤,压在他后脑勺的力道重了些,强迫他抬起头。   刹那间,他对上了那双盛着滔天贪念的眼眸。   唇瓣被人厮磨吮吸,林清寒不受控制地收紧了手掌。   可凌晏和根本不在乎,任由他掐着,依然坚持着磨他。不仅磨着还时不时地轻咬一下,简直要吃掉他一般。   太过了。   林清寒感觉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却被人揽着腰转了一圈,依旧追着他不放。   忽地,脚跟顶到了什么东西。   不等林清寒反应,那压在他后颈的手便下滑落到了他腰上,一双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托起放在了桌上。   冰凉的触感让林清寒忍不住挺身,却将自己送到了人怀中。   细密的吻不停的落下,扰乱了林清寒气息,让他连气都喘不顺。   明明是他掐着凌晏和的脖子,但喘不过气的却是他自己。   林清寒一只手抵在凌晏和的肩头,想要将人推开些好喘气。不知道是不是至纯至净灵力对极阴之体的吸引太大,让他全然使不上力气来,手只是软绵绵地推了人一下,哪能将人推开。   但凌晏和开始松开了他,压着他的唇撤了些距离,虽然离他很近只要一动就能擦过他的唇瓣,但也给了林清寒的喘息的机会。   林清寒抬起眼,那双桃花眼隐约有些泛红。   凌晏和就这样望着他,眼眸幽邃,眼中的欲念铺天盖地,如同一头被关了很久的野兽,骤然出笼摸到自己心仪的猎物。   赤.裸直白,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拆之入腹。   “师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脸上,唇瓣也被人蹭住,“张嘴。” 第74章   林清寒愣了一下, 耳边一阵轰鸣声,不知道是被反噬之症犯了还是被那声“师兄”砸得。   他看向面前的人,似乎没太想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改性询问他了。   往常不都是强硬地闯入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吗?   凌晏和望着他, 低下头在他唇边擦过,引得林清寒压在人肩头的手蜷缩了一下。   “可以吗?”   急促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脸侧,逼得他睫羽一颤,他抬眸看向在自己面前骤然放大的一张脸,忽地发现凌晏和这两年长得太开了, 脸上一点少年青涩的稚气都没有了。   如一把锋利的剑,寒气逼人却又倜傥俊逸, 看得林清寒心惊了一下。   那双泛着红的桃花眼偏开, 看向别处,那泛着水色的薄唇一张一合。   “闭嘴。”   一声短促的混着愉悦的哑笑落下,林清寒不免有些想骂人。   “那我便当师兄应允了。”   没等林清寒反应过来,唇齿便被人撬开, 长驱直入碾过所有地方,那压在人肩头的手骤然攥紧, 用力得指尖都泛起来白。   侵入的不止有长舌,还有缓缓渡进来的灵力。   干涸的土地被雨水浇溉,几乎是争着抢着将所有的雨滴都纳入进来。   什么时候发现他封脉的?   林清寒恍惚间想着,可没等弄清,有些东西便在他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那白茫茫一片的识海里忽地被什么东西顶出个鼓包来。   很小。   但毕竟是识海修士最脆弱的地方, 几乎一瞬间林清寒就感觉到一阵难以抵抗的战栗。   “唔!”   林清寒几乎是无意识地收紧了手,用力到指尖都扣进了凌晏和颈侧里。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凌晏和皱了皱眉没有去拨压在脖颈上的手,而是停了灵力的过渡,放缓了攻势, 轻轻吮着磨着,一只手压在林清寒的后背轻轻安抚着。   那双漆黑的眼眸都被逼红了还望着怀中的人,执着地要将其身体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收入眼中。   修长的手没有收紧很久,只一会便脱力般松了开来,只是虚虚搭着,随着小幅度的动作能看到指下明显的青痕。   等那一瞬的震颤过去后,一种难以形容的难耐涌了上来,催着林清寒去索求更多。   这样不行,再贴着凌晏和定要让人察觉到什么。   怀中的人骤然挣扎起来,抬手想要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推开,凌晏和的眸子倏得沉了下来。   看来是缓过来了。   凌晏和不再留情,强硬地攫取。   不自觉想靠近想夺取的念头在林清寒脑海中充斥着,光是抵御住就已经勾走了他的注意,偏还有别人争着,想要他的目光他的身体他的所有。   舌根都被吮吸得发麻,给得太多让林清寒觉得有些疼了,但更多的还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感觉,甚至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爽……   像是有人在他脑海里放了一场绚烂盛大的烟花,太耀眼让他难以承受。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泛起了红,蓄起水雾,眼中的失神被放大。   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落下,林清寒成了海面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只想被迫那来势凶猛的浪潮。   终于,在快要喘不过来气时,凌晏和放过了他。   唇齿分离,拉出细长的银丝,悄无声息地断开。   林清寒有些脱力,双手和身子不受控制地想要下滑,又被一双大手捞住。   “怎么不会换气?”   戏谑暗哑的声音落下,灼热急促的呼吸都喷洒在林清寒身上。   被人折腾一番不算还要被捉住手箍住腰轻挑的逗弄,林清寒的火气几乎立刻就窜了上来,他横了凌晏和一眼,想叫人住嘴。   可偏那双眼睛的水气还没散,眼尾拖着红,这样没什么威慑力地看了凌晏和一眼。   那幽深的眸子暗了些,面前的人也俯身下来。   林清寒看着凑过来的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踹了人一脚,想要往后退:“滚去别处发……”   情字还没落下,凌晏和就低头吻在了林清寒指节上。   凑得很近,林清寒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凌晏和脖子上的青紫的手印,好像是他刚刚抓出来的。   这人也不知道反抗吗?   林清寒蹙起眉。   “伤得很重?连经脉都封禁。怎么不在房中歇息修养,却来了戒律堂?”   凌晏和掀起眼,看向林清寒,气息都喷洒在人指节处,很烫。   更灼热的是他的目光,望过来带着独有的压迫,颇有几分审讯的意味。   林清寒忽地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想起方才二人纠缠在一起的场面。   一股怪异的感觉冲上他的心头。   来验证凌晏和到底有没有被主神影响以及见齐泊沧根本不需要唇齿相贴。   他的行为不符合逻辑。   林清寒看向凌晏和,那双黑眸依旧望着他,眼中似乎带了些期盼,不如初见时那般冷冰。   或许他只是想将人哄得开心些好将齐泊沧捞出来。   毕竟灵霄门和戒律堂互不干涉,若凌晏和不放人,他也难以将人捞出来。   只能是这样。   想明白这一切后,林清寒也没了方才和人接吻的奇怪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垂眸看着凌晏和,没有什么掩饰直白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捞人。”   “捞人?”   凌晏和重复了一般,语气古怪。   林清寒挑眉,没有遮掩。   毕竟到时候还要跟人说,不如现在说清楚,接下来才好商量。   忽地,手上和腰上的力道被撤去,骤然的落空让林清寒皱了一下眉。   很快那双撤去的手就撑在林清寒身侧,这样的姿势让凌晏和身上的压迫感更重。   这种被人掌控住的感觉让林清寒觉得有些不适,他掀起眼,便对上了那双如寒潭一般的眼眸。   凌晏和沉着脸看他,眸色深重。   “你连身子都不顾便前来戒律堂就是为了齐泊沧?”   阴沉的声音落下,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   怎么听凌晏和这话,好似他像个被人捉奸在床的奸夫。   见人不说话,凌晏和眼眸更沉几分,他看着面前的人,面色逐渐冷了下去:“为了捞他都献身,林清寒,我先前怎么没瞧出来你对他别有一番心思。”   “还是说四海堂那一次你就对他上了心?”   这话说得太尖锐,仿佛将他说成了风月场里的小倌。   林清寒听着刺耳极了,他抬眼看向凌晏和,嘴下也不留情:“凌晏和,我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由不得你管,别再把我跟之前那早死的奴仆比。”   凌晏和呼吸一滞,看他的眼神都阴沉了下去。   林清寒也察觉到了不对,这话说得太难听了。   脱口而出他几乎没有过脑子,可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凌晏和先将他和小倌对比又扯出四海堂,不就是又将他当成了一开始任人拿捏的奴仆?   这事一说便扯出他被其用共生蛊欺骗捉弄的事。   说到这又要牵扯出,是他主动要的共生蛊,凌晏和所做也无可厚非,他只是气不过被人拿捏。   扯来扯去分不出个对错,陈谷子烂芝麻分不开,没必要再重提,徒让人心烦。   原不该扯这事的,许是凌晏和的灵力影响了他,让他都有些不理智了。   这种情况下不适合再跟人谈判。   林清寒在心中暗叹一声,拍了拍拦在他身侧的手:“今日不易谈事,我改日再来。齐泊沧我定是要见的,你若要拦便做好和我拉扯对峙的准备。”   话落,林清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细线,顿了一下才抬手将其扯下来,他将细线放在桌上,收回手时细线还有些不舍地凑过来蹭他的指尖。   这物件太容易勾起往事,不留最好。   做完这一切,林清寒长舒一口气,抬眸看向凌晏和,对方还望着桌上的细线,眉头蹙着。   林清寒也不急,就等着对方回神。   做出这种事来,他想和平地从凌晏和这里捞走齐泊沧已经没有可能了。   等对方一会也没什么,反正后面也是要磨人磨时间。   “林清寒,你在利用我。”   凌晏和哑着声音说,那双黑眸也望了过来。   林清寒没有说话。   因为凌晏和说得没错,他一开始来就存了利用的心思。   知道凌晏和拿他没办法对他有别的心思,便想要从人这里走捷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   不对,他本来就是反派,没有像这一说。   林清寒忽觉得有些无力,也没了和人争执的心思,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索性应了下来:“你不早就知道吗?”   压在他身侧的手掌骤然蜷缩起来。   林清寒抬眸看向凌晏和,对方望着他,下颌线紧绷着,应该是生气了。   凌晏和骤然俯身过来,林清寒没躲。   对方若是想拿他撒气他在封脉的情况下确实没办法还手,除非强破经脉和人同归于尽。   随着凌晏和的靠近,林清寒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忽地,唇角被人蹭了一下。   林清寒倏地抬眸便对上了那双黑眸,带着点强撑起来的笑意,像是黑夜里的摇曳着的火苗。   “我现在对你有价值了对吗?”   放轻的声音,如同一把大手攥了林清寒心脏一下。   他看着凌晏和迟迟没有回应。   “这是不是很像主神想要的反派?”林清寒忽地在心中问系统,“将主角惹怒成这样,独一份了吧。”   几乎是调侃的语气。   【不,反派不会因为伤害了主角而难过】   林清寒静了一瞬,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没有难过。”   系统没有回应他,   “堂主!”   急促的声音传来,林清寒几乎下意识地将眼前的人推开,没注意到凌晏和暗下去的眼眸。   -   “你喊什么?”   苏念欢将长剑横在李山面前,厉声问。   李山不满地看着她:“这是我们戒律堂的地盘,你说不让进便不让进?”   若是出了人命就凭面前的女子如何能承担责任?他得拦着他们堂主。   苏念欢懒得跟人计较,林清寒只让她放凌晏和进去,其余人便不能踏入。   见人不让开,李山也被逼得有些急,掏出了法器便要和人动手。   两人眼见着就要打起来。   “住手。”   清润的声音落下,两人都被勾着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李山先看到了林清寒,见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他刚松了一口气,然后再看向其身后的凌晏和,目光直接落到了凌晏和脖颈处的痕迹。   青紫色的指痕,就这样明显地印在凌晏和脖颈上。   看得李山眼皮一跳。   玉见尘下手这么狠?   李山又看向林清寒将人上下扫了一遍,除了唇有些红外连一道外伤都没有看见,他表情从震惊变成了不解。   玉见尘都下手这么狠了,他们堂主竟然没给人整死,对方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忽地,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到李山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顺着看过去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阴翳的眼眸。   一瞬间,李山就收回了目光,站到一旁。   他们堂主生气了,还是不要靠近得好。   苏念欢看到从大堂内出来的林清寒,将手中的长剑收入鞘中走到了其身旁。   “主人。”苏念欢道。   林清寒冲人摆摆手:“无事,走吧。”   “是。”   “掌门不是要审犯人?”   还没走两步,凌晏和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林清寒看了过去,便见人站在门口目光落到他身上,面无表情,显得格外疏远。   “是。”林清寒应道。   凌晏和点点头:“既如此,便跟我来天牢。”   说罢,凌晏和便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林清寒蹙眉。   凌晏和竟然同意了?   “你在这里等候。”   林清寒没来得及细想,随意交代了苏念欢一句便朝着凌晏和离开的方向走去。   徒留下有些诧异的苏念欢。   一旁的李山比她更震惊,他看向离去的两道身影,眼睛都瞪大了。   他还从没有见过他们堂主领外人进天牢,平日里就是有谁想要进一次都要拿牌子才行,为的就是防止牢里的人传信。   怎么今日让玉见尘进了?   难不成是想将人带到牢里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李山不禁缩了缩脖子。   -   昏黄的火把在墙上摇曳,将石梯上的两道身影拉得很长。   林清寒跟在凌晏和的身后,他打量着天牢的情况。   潮湿阴暗,除了照明的火把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光线。不仅如此,整个空间内都充斥着血腥味和若有若无的魔气,将此地衬得更为阴冷。   凌晏和就在这个地方做事?   林清寒不免皱了眉,这可不是主角该有的成长环境。   “到了。”   房门被打开,林清寒看到了被铁链禁锢住的人。   齐泊沧一身红衣垂头看着地面,半边身子是人形,半边身子是树枝所造。   看起来情况并不好。   “我要和他单独聊聊。”林清寒道。   站在门口的凌晏和眼眸半眯地看过来,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单独聊?”   “对。”   一声嗤笑落下。   凌晏和笑着看向林清寒,缓声说道:“好,都听你的。”   林清寒抬眸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凌晏和怎么脾气突然变好了?   方才还像个要独占他的狼狗,怎么现在又准许他和齐泊沧共处一室了?   只过了两年,心思怎么就变得这么难猜。   林清寒没再看他,走进了牢房。   房门被关上,凌晏和脸上的笑意骤然收回,那双黑眸暗得吓人,他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房门。   过了一会,他才勾了勾手,一根难以察觉的细线附在了门上,没停留多久便被他收回。   经脉都被封了还知道拿法器隔绝外界,让他听不到一点动静。   很好。   凌晏和站在原地,面色越来越沉,终于他抬起手布下了个坚固的结界,转身看向跪在面前的冥知雀。   “主上。”   冥知雀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听着凌晏和的差遣。   “去查有什么病症或体质能让人灵力反噬到不得不封脉的地步,尽快查明。”凌晏和转了转指节的戒指沉声道。   林清寒不知道,这两年他跟着别人学些医修的内容,只是一点皮毛,但也足够他在抓住人的手腕时探出点什么。   封脉无非两种情况,一种几近走火入魔不得不做,一种则是灵力反噬暂时封存,他探了一下是后者。   灵力反噬不是小事,更别说已经到了封脉的地步。   “是。”   冥知雀应道。   这种症状和她们魔族魅女的先祖所有极阴之体有些相似,但未查明前她不便告诉凌晏和。   “去查查齐家,特别是齐泊沧,关于他的只要查到便告知我。”   凌晏和面容冷了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齐泊沧到底哪点被他的好师兄看上了,为此让人连身子都不顾了。   “是。” 第75章   牢房里潮湿压抑, 潮气中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是有人提前打扫过一样。   林清寒看向眼前被铁链禁锢住的人,一时间难以将其和四海堂意气风发的堂主放在一起。   齐泊沧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头, 狭长上挑的眼睛此刻没有什么情绪,衬得人极为冷硬:“要杀要剐随你。”   许是没进过水,齐泊沧的声音有些沙哑,还透露出些虚弱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面前的人,左右不过是又来审讯的人, 虽样貌出众但其目的太过明显,他对人也没什么心思。   “我可以带你出去。”   清润的声音落下, 齐泊沧却没有丝毫解放的喜悦, 反而冷哼一声。   “你们戒律堂花样还真是繁杂,酷刑不行便怀柔政策。”齐泊沧讥讽道。   林清寒却是轻笑一声:“戒律堂?”   话落,一块令牌被扔到齐泊沧面前。   令牌由白玉所做,通体莹白散发着微弱的柔光, 上面刻着个“玉”旁边还有灵霄门独有的印章。   齐泊沧倏地抬眸看他:“你是玉见尘?”   林清寒颔首。   “齐舟砚让你来的。”齐泊沧冷下脸看向林清寒,“他让你杀了我。”   林清寒挑眉:“你倒是清楚。”   “他那人最是正直, 我杀了齐良骏他自然是要我偿命。”齐泊沧冷笑。   “他让我杀你是真,但我是自愿前来。”   齐泊沧半眯着眼看他,并没信他的话。   林清寒没理,抬头扫了一眼这间牢房,目光落到拴在齐泊沧脖颈处的铁圈上, 微微挑眉:“你甘愿待在这狭小的牢房内?”   “不是你们抓我进来的?”齐泊沧面色沉了下来。   林清寒点点头:“确实如此。”   闻言齐泊沧的脸色更难看了。   忽地,面前的人靠近了些,齐泊沧蹙眉,下一瞬修长的指尖伸到了铁圈内,直直地压在他命门处, 稍微用力便能将他杀死。   “终于忍不住动手了?”齐泊沧嘲弄地说。   “你倒是比其他人更伪善,如今终于把那层皮剥下来,是不是舒坦多了?”   刺耳的声音落下,却没有激起林清寒半分情绪,他只垂眸看着那铁圈,指尖挤在那窄狭的缝隙中摩挲着,压着齐泊沧的脖颈,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铁链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内极为明显。   “咔哒——”   那强烈的挤压和束缚感被骤然撤去,灵力重新在体内流动,齐泊沧倏地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林清寒这捻了一下手指,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铁圈。   果然这物件经过了凌晏和的手,上面留了独有的禁制非本人难以打开。   好在林清寒体内还存了些对方的灵力,这禁制将他误认成了凌晏和毫无抵抗地自己解开了,省得他再用其他费时费力的方法将人救出。   “现在信了?”林清寒问。   “你所图什么?”齐泊沧没有立刻挣脱束缚,而是警惕地看向他。   “我要你告诉我关于齐家的一切,尤其是关于齐舟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林清寒勾了勾唇,缓声道。   齐泊沧看向他,目光里多了些审视:“你要对付齐舟砚,为何?”   “你话有些多了。”   “我确实和齐舟砚不同路,但不代表我们没有共同的目的。”林清寒敛下神色,握着长剑架在了齐泊沧的脖颈处,语气随意:“要么你在我身边当条摇尾巴的狗,要么现在就死在这。”   “自己选。”   齐泊沧的眼眸忽地亮了一下,他半眯着看着林清寒,对方那双桃花眼里平静如水,看人时多了些轻蔑的意味,像是看狗一般,冷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过了好半晌,齐泊沧忽地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是四海堂,还是虚妄秘境?”   林清寒略微挑眉,终于正眼看向齐泊沧。   这人倒是比他想象中得更敏锐。   长剑挪了一下,将那本就烙下红痕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   “嘶。”   齐泊沧愈发有兴致地看向林清寒,对方半点没收力道,但这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他们真的曾经见过,但如此惊人的样貌他只要见过便不会忘,为何初见人时他半分没认出来?   长剑又挪了下,林清寒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齐泊沧依旧看着他。   母亲的仇他已经得报,如今被人囚禁于此不过是死路一条,跟着面前的人说不定还能看到齐家更落寞的情况,也能弄清楚他认不出人的原因。   更何况有美人可看,何乐而不为?   “我选前者。”   齐泊沧声音低沉沙哑没了方才针锋相对的意味。   林清寒看着面前的人,不知哪点让人转变了态度。   但无论如何,这都合了他的意。   “好啊。”   林清寒轻笑一声,迎着对方有些灼热的目光上前两步,略微俯身身上那股清涩味扑了齐泊沧一脸,将人勾得直抬眸看着他,丝毫没注意他手上的动作。   如玉的手指在齐泊沧的脖颈处点了一下,瞬间黑色的符文蔓延开来,在他脖子上围成一个圈。   林清寒见成了也没停留,拉开了距离看向指节上同样的符文。   这玉见尘身上的法器就是花样多。   那股香气撤去,齐泊沧渐渐回神,他想要去摸脖子但又被铁链束缚住了动作,最后只能把目光放在林清寒身上:“这是什么?”   “狗链子。”   说着林清寒抬了抬手,无形的锁链连着齐泊沧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将人往前拽了一下。   齐泊沧有些狼狈地往前踉跄的一下,他抬起眼视线落在那白玉般的手指上,那一圈黑色的符文很窄但落到人手上显得格外明显。   他曾见过这物件,不少有奇怪癖好的修士会用这东西来和自己的情人在床上玩些刺激的事情,让对方只能听从自己的命令,掌控对方的一切。   如今落到林清寒手中到成了控制人的东西,半点旖旎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反倒更勾人。   齐泊沧喉结滚动了下。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清寒将手收回:“我没办法直接带你出去,金蝉脱壳你会吗?”   闻言齐泊沧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他动了动半妖身,没了铁圈的束缚,那树枝骤然伸长冲林清寒而去。   等靠近人时又慢了下来,树枝尖头的一朵花苞缓缓绽放,展露出金色的花朵。   “你带着它。”   林清寒挑眉看向齐泊沧:“你这是要舍弃人身?”   半妖无法成为人,但却可以剔除人身成为妖,只是舍身之苦与活断身体没什么区别,大部分半妖或许一生都不会这样做。   “这人身很值得珍惜吗?”齐泊沧反问。   见当事人都没什么意见,林清寒也不墨迹,干脆利落地将那花摘了随意塞到了衣袖里,然后平静地看向齐泊沧。   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为什么他还没死。   齐泊沧被人直白的目光噎了一下,忽然发现面前这个美人好像根本没开窍,一点都不知道把妖身给人意味着什么。   -   牢房外。   凌晏和站在门口,昏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将那阴沉的面容衬得更加瘆人。   终于在他要忍不住直接踹门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林清寒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肩膀便被一双大手压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拔剑将人捅个对穿,在看到是凌晏和时他又将过激的念头压了下去。   啧。   凌晏和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确定没有半点伤口后,才抬眸越过林清寒,透过门缝望向了牢房内头颅垂下的人。   他在戒律堂待了两年自然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杀了他?”   凌晏和挑眉看向林清寒,唇角上扬。   林清寒瞥了他一眼,抬手将人推开。   “臭死了。”   凌晏和轻笑,抬手拦住林清寒的肩膀往天牢外带:“我说了不让你来,这里面脏你进来定要嫌弃。我房后有个灵池,其泉水对修士大有裨益,要去吗师兄?”   林清寒跟着人走没说话。   若是之前他掐个净身决便能先应付一下,如今被封脉自是没办法用,而凌晏和则是能用故意这么说的。   心思昭然若揭。   念在不能让人这么快发现不对劲,林清寒勉为其难地说:“走吧。”   凌晏和笑容更深,将人揽在怀里步伐都快了些。   在他们离开天牢后,几根无形的细线溜进了那未关好的牢房内。   -   后山,灵池。   池水清澈,水面灵力氤氲,只一眼林清寒便知道凌晏和没说谎,这灵池确实对修士有益。   他身上反噬之症带来的余痛未消,不致命但细密得有些磨人。   泡一泡不知能不能有所缓解。   “可还满意?”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林清寒有些不习惯地偏了一下头,倪了凌晏和一眼:“既然凌堂主百般邀请,盛情难却。”   凌晏和垂眸看这怀中的人,眼眸带笑,真想揽着人往灵池却,却被一只手轻轻推开。   “劳烦凌堂主在屋里候着,我一会再去答谢。”   怀里骤然落空,凌晏和掀起眼看向林清寒,对方神色认真并没有同他说笑。   “师兄还真是,利用完了便扔,好无情。”   林清寒转身走向灵池,任由那幽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那掌门便好好享受。”   这句话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林清寒听着莫名有些想笑。   下流胚子。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林清寒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凌晏和真的不在后才褪去衣衫,只穿了件里衣踏入池水之中。   温热的泉水将他包裹住,轻轻地抚慰去他身上的疼痛和疲惫。   林清寒靠在石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潮期的事情不知有没有解法,暗线还没有完成,更别说这里有没有他之前存放的记忆了。   一堆繁琐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太过疲倦劳累,兀然得了片刻歇息的机会,林清寒竟然靠着石壁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间,一阵水声传来,林清寒感觉自己被揽腰抱起,他靠在人怀中不满地蹙眉。   “林清寒,若我不瞧一眼你是不是打算在水里睡到天黑?”   含着怒气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却觉得有些安心,眉眼舒展开来。   凌晏和抱着他根本不敢有丝毫耽误,快步走踹开了房门走进屋里将人身上的湿衣扒了下来,急忙用床被褥将人裹住抱在了怀里。   凌晏和将人抱着,双手包裹住林清寒如寒冰的手暖着,眉头越皱越深:“你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话落,怀里的人有些不快地蹭了他一下,似乎是嫌他扰了美梦。   这么一动作,凌晏和就是有百句责备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冷着脸抱着人,充当人形火炉。   很快,看着林清寒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凌晏和那点火气彻底消散了去,他皱眉看着那紧闭的双眼知道对方睡着不痛快,像是被什么折磨一般。   真是累坏了,否则林清寒哪会毫无防备地熟睡?   甚至睡到天黑了都没有清醒的意思。   怕人睡这么久再出些事,凌晏和抬手捏住了林清寒的脸颊,轻轻晃了晃,放轻声音哄着:“师兄醒醒。”   林清寒眉头蹙起,想要躲开,可被人捏着根本无处可躲,他掀起眼烦躁地说:“滚。”   见人还有意识,只是太累了,凌晏和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他凑到人耳边柔声问:“生了什么病这么难受?”   林清寒被人烦得不行了,抬手去推他:“闭关出了问题,让我睡会。”   听着人的嘟囔,凌晏和半点没信。   他这好师兄睡迷糊了还在骗他,看来这病不是一般得重。   见人真是累狠了,凌晏和没再追着他问,垂头吻在他眉心:“不闹你了,睡吧。”   等人安静下来后,凌晏和才去捉那逃出来的手,刚准备包住时他视线中闪过极为明显的一抹黑色。   那根手指忽地被抓住,黑色的铭文无处可躲地显露出来。   凌晏和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他捏住指根擦了一下,没擦掉。   就在这时,出去的细线回来了,几根细线缠到凌晏和的指尖,争先恐后地同他说些什么。   随着细线的倾诉,凌晏和的面色几乎已经到了阴沉的地步,细线慢慢察觉到了不对,停住了诉说,渐渐退出了凌晏和的视野。   那白皙的指节也被人揉搓得泛红,格外明显。   “唔。”   凌晏和立刻垂眸看向林清寒,对方眉头蹙着似乎是着了疼,他捏着人的手骤然松开,直到人眉眼舒展开他才又放了上去。   那双幽黑的眸子深沉近墨,里面拢起一团幽寂的怒火,此刻正望向那黑色铭文。   凌晏和倏地低头,吻在林清寒的唇上,仗着人意识不清也不留情,几乎是撕咬一般。   一边靠在他怀里,一边在背地里养着别人,还让人留下印记。   凭什么?   那双薄唇几经摩挲变得殷红泛起几分水色,连带着原先有些苍白的脸也渐渐染上一抹绯色。   “啪——”   凌晏和头被打偏了一下,他抬眸看向怀中的人,林清寒不知道何时睁开眼,此刻正蹙眉看着他。   那双桃花眼里透着烦躁和愠怒,当真是厌恶他极了。   “闹够了没。”   林清寒看着凌晏和,心中火气直往上窜。   要亲就亲,偏挑他睡觉的时候闹作甚?   挥出的手骤然被人抓住,林清寒掀起眼,便对上了那双阴沉骇人的眼眸,一阵冷风吹来引得他瑟缩了一下,随即他身子僵住,看向凌晏和时多了几分不敢置信。   这人……这人竟然扒了他的衣服也不给他穿一件?!   “混帐!”   愠怒的声音落下,凌晏和的腿被人狠狠踹了一下,他没去管直接单手抓住林清寒的双手,另一只手揽着人翻了身,俯身将人压在身下。   看着那双被怒气盛满的眼眸,凌晏和却勾起个笑来。   林清寒竟然也有这种模样,比平日里还好看。   “怎么会够?”   他俯下身,不顾林清寒的挣扎,和踹在他身上的脚,抓住人的手压过其头顶,低头咬在了林清寒的锁骨上。   “唔!”   凌晏和抬眸看着林清寒的脖颈扬起好看的弧度,眼中盛了点笑意。他收回目光看向那块凸起上留下的牙□□情好了些。   林清寒凭什么让别人在他身上留印记。   明明说过他才是他的狗来着。   骗子。   不专一的主人也要有点惩罚。 第76章   锁骨处的撕咬感太过明显, 林清寒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凌晏和在咬他?   但很快脆弱的皮肤被人用唇齿摩挲着带起异样的感觉,激得他猛地偏过头,被压住的手骤然抓住了床铺。   “你到底要做什么?”林清寒喘着气急促地问。   凌晏和就在这时起身垂眸看向他, 那双幽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和那如同白雪里红梅般的印记。   他的唇角勾了一下,先前偏执的神情也柔和了一瞬。   林清寒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急忙开口:“凌晏和,告诉我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只大手,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那点红痕, 似乎是被人咬破皮抚摸过去激起一阵刺痛,让他不仅皱起眉来。   凌晏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手指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等划过那破皮的红晕后狠狠用力。   “嘶!你发什么疯?!”   林清寒被这力道整得脊背都泛起一阵冷意,凌晏和的力道太重,他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被人弄出一道显眼的痕迹。   “师兄,你做事不专, 令我很不快。”   阴测测的话语落下,林清寒倏地皱眉, 不解地看向凌晏和。   对方沉眸看他,眼底确实积攒着不小的怒意。   林清寒顿时有些失语。   他真的快有点受不了凌晏和了。   被亲醒的是他,被压在身下任人宰割的还是他,怎么生气的到成了凌晏和?   世上哪有这么无理的人?   “凌晏和,我记得我们还不是同盟对吗?”林清寒轻笑, 抬眼看向凌晏和,没注意人眼里的翻腾的情绪依旧挑衅地说着,“我只说会考虑好像并未说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既如此现在我做事根本就不需要跟你报备……凌晏和!你做什么?!”   还没等林清寒将话说完,那带着寒气的手骤然伸进了被窝里毫无阻碍地摸到了他的腰上。   他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无间地接触过, 一阵战栗感骤然涌了上来,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将人踹出去。   可刚抬脚踹过去细线便顺着他的动作攥紧了被褥下面直接绑住了他的脚踝,不仅如此还直接往外扯了一下,强行被人整得门户大开的事实简直冲击得林清寒有些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这恍神的功夫,凌晏和强行挤进了他两腿之间,膝盖隔着被褥顶到了他的腿根。   放在腰上的手也上下摩挲着绕到了前面狠狠碾过,林清寒的眼尾瞬间就红了,咬紧薄唇愠怒地看向凌晏和。   对方没有半点惊讶或者歉意就是明摆着故意且早有预谋!   他早该知道,凌晏和这人简直就是思想龌龊,脑子里没有正经的东西,全是情.欲分不出别的。   见他就要亲他抱他如今还摸他?!   跟条发.情的狗一样,令人恶心生厌!   他真是失心疯了才想跟这样的人合作!   凌晏和俯身看着林清寒,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盛着怒火,看向他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就像看仇人一样。   瞧瞧,他的好师兄就是这般恨他。   凌晏和沉眸,手上力道放轻了些,打着圈揉,那细滑的身体猛地弓起,而后重重落下挣扎着想要移开,几次都躲过了落下的手指。   一声轻笑落下,林清寒平白生出一阵寒意,他看向凌晏和,对方正勾着唇笑着看他,看起来温柔纵容极了。   偏偏背对着光,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有一种被盯上地森然。   林清寒心一沉。   下一刻,如他所想的,手腕处被熟悉的细线缠上。   “师兄,你不乖。”   徐缓的声音落下,林清寒倏地抬眸看向凌晏和,那双黑眸不知何时已经沉得吓人。   这是怎么了?林清寒想。   凌晏和怎么会突然生气?发现什么了吗?   后腰被手臂抵住往上抬,那暂停的手再次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林清寒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彻底被搅混。   那双含情眼里被逼着蓄起来水雾,好看的薄唇也被咬得嫣红,如此美景。   在凌晏和望过去的时候猛地偏过头,徒留个侧脸给他,别的什么都瞧不见。   一点念头也不给他留。   凌晏和垂下目光,落到那起起伏伏的薄被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他这样弄哪里会红肿吗?会留下痕迹吗?   忽地,凌晏和抬头,目光落到那被绑住的手上,就在他没注意的这一点时间,便被人强行挣扎在手腕上留下明显的红痕。   细线勒着没什么肉的手腕,几乎都要陷入血肉里,林清寒还在挣扎着。   仿若将手截断也要挣脱束缚。   束缚着的细线松开,压在人身上的手也撤了些距离。   林清寒几乎是在被放开的瞬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阵劲风传来,凌晏和没有躲,他垂眸看向林清寒,他身上的被褥并不厚随着坐起地动作下滑,露出了原本被藏起来的身体。   果然红了。   凌晏和这样想着,那巴掌顿了一下打在了他的颈侧,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下一瞬,凌晏和的衣领被人拽住猛地一拉,他和林清寒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暧昧旖旎,但凌晏和看得清楚,林清寒生气了,连被褥都来不及拉就这样冷着脸审视着他。   “你要和我上床?”   凌晏和倏然抬眸,撞进了那双桃花眼里,是他没有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想垂眸躲开,偏那黑色的铭文又刺进了他眼里。   进退两难。   林清寒看他这幅模样倒是笑了,气笑的。   见凌晏和不说话,林清寒也懒得和人解释,不就是做.爱吗?   可以,今夜荒唐后他们也算互不相欠了。   林清寒沉这脸抬手准备去解凌晏和的衣服,刚碰到布料便被人捉住。他冷笑一声,用了些力气想将人甩开,但没甩掉。   几次下来林清寒也恼了。   想上床的是凌晏和,拦着他的也是。   接下来要说什么,说没有还是说是?   反正他送上门凌晏和总不会推开,这不是凌晏和所求的吗?   反正这次过后他们两清,对谁都好。   林清寒掀起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忽地顿住。   凌晏和托着他伸出的那只手,准确无误地揪出了特别的手指,指腹压在那一圈黑色的铭文上。   “林清寒,是我先来的吧?”   沙哑的声音落下,林清寒看向凌晏和忽地止住了动作。   “去四海堂百妖宗的是你我,过虚妄秘境妖族禁地的也是你我,你醒来时最先认出你最先找到你的是我吧?齐泊沧在哪?”   “昏迷两日一睁眼便是来找他,要和我决裂也是为了他,你手上这印记是不是也因为他?林清寒凭什么?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我吗,为什么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凭什么我想留点东西你就要露出这种决绝的表情?凭什么一二再而三的因为他骗我?”   “同盟的身份也是骗我的吗?这个位子你是不是早就为他留了,说这些只不过是稳住我?”   凌晏和抬起头,那双黑眸略微泛着红,就这样不甘地望向林清寒,将自己的一颗心刨出来:“你找他是为了什么?齐舟砚的事,还是齐良骏的死?还是他那个桂花妖和觅清有关系的母亲?”   “这些事你怎么不问我?”   “林清寒,你就恨我恨成这样?恨到连利用都不愿意利用彻底是吗?”   “啪嗒——”   水珠从空中滑落狠狠砸在了那黑色铭文上,将林清寒的心口也砸处一块塌陷来。   他看着那双兀然垂下的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将他的声音堵塞住。   凌晏和垂眸看向那黑色铭文,默了一瞬抬手擦去上面的水痕,而后捏了捏揪在他衣领处的手,趁对方松手的时候他抓住被褥将人裹住,确定没有半点进风的口后他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一下。   说这些没有用,林清寒又不会在意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天色不早了,你先歇息。”   话落,凌晏和起身准备离开。   忽地他的手腕被人拽住,凌晏和脚步顿住,一股说不出的酸痛在他心底翻涌。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那苦涩咽下回头看向林清寒:“怎么了?”   林清寒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太奇怪了,按理说他不该拉住凌晏和的,任由对方走对他以及接下来的计划没什么影响。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就已经抓住对方的手腕了。   这也是极阴之体的原因吗?   “难受了?哪里不舒服?”   在凌晏和凑过来前,林清寒率先将那带着黑色铭文的手伸了出去:“你今晚发疯就是因为这个?”   凌晏和停住了方才的动作,直起身子垂眸看向那铭文,没有回应。   但林清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了低气压的凌晏和一眼,又垂眸看向手上的印记,顿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没有法力想牵制他只有手上这么一个物件。”   凌晏和倏然抬眸看向他。   林清寒皱了皱眉硬着头皮继续说:“今日我第一次见齐泊沧,我找他另有事情。”   “不能告诉我?”凌晏和忽问。   “不能。”   凌晏和顿了一下:“和我有关?”   林清寒蹙眉,没有回答。   “那就是和你的病有关?这个为何不能告诉我?我能治?”   林清寒心一惊,凌晏和太敏锐了,他只说了两句对方都要把事情拼凑出来了。   “你走吧,我累了。”   林清寒连忙说道,裹紧被子躺了下去,顺带还翻了个身背对着凌晏和。   这下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林清寒刚躺下,身后便塌陷了一块,他也被人隔着被子揽住了腰。   “你不喜欢他对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而后,他缩了缩身子用被褥遮住自己半张脸,闷声道:“滚。”   凌晏和却笑了,低头在林清寒眼尾亲了一下:“我派人去地牢看了,齐泊沧是金蝉脱壳,你怎么不直接带他走?”   林清寒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解极了:“你会愿意?”   凌晏和挑眉:“我不愿意你便不带他走?”   发现自己被人绕进去了,林清寒立刻回头不理人了。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凌晏和又问。   林清寒冷笑一声:“你先应付完灵霄门和六大世家再说。”   凌晏和更诧异了,他俯身下来捞住了林清寒的身子,轻声问:“你派人调查了我?”   普通魔修都是任由戒律堂处置,但影响恶劣的类似于齐泊沧这种案例,犯人的处置必须经过灵霄门和六大世家以及戒律堂共同决策,不能一手决定。   这项决策是凌晏和上任后,因为他年岁和阅历不够新加的,玉见尘闭关在这之前按理说是不清楚的。   但林清寒却知道。   “猜的。”林清寒随口说了一句。   凌晏和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林清寒被这两下整得皱了皱眉。   “等我一日,我明日处理好便和你一起去,如何?”凌晏和看着林清寒的侧脸柔声道。   “你一日能应付完那几个老顽固?”林清寒问。   “原是不能,但若是师兄让我捞些补偿半日便可。”   林清寒哑然,他转身看向凌晏和,便看到对方正垂眸看他,眼里带着些期许。   他就知道,凌晏和三句离不开他。   “什么补偿?”林清寒问。   到底是他理亏,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勉强可以忍受一下。   凌晏和俯身凑了上来,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脸上,有些痒。   “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些东西。”   林清寒倏地将人推开,他的动作太急被子擦过他的前面,蹭得那破皮和红肿的地方一阵刺痛,瞬间将他压下去的火气激了上来。   凌晏和留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他还想留些什么?!   “白日做梦!”   凌晏和被人推开也不恼,又凑了上去,轻笑:“已经深夜了师兄,可以做梦。”   林清寒想将人推开又怕被擦到,最后只能冷脸看着凌晏和,没有说话。   “师兄,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难缠 ,半辈子不曾出过家门指点江山来倒是头头是道,十二个人围着圈骂我,三两句说不到一起便要搬出你来压我,说要请你出山教导我何为尊长。”   “每次都是如此,师兄,你总要给我些好处的。”   “我没有要你跟着我去。”林清寒冷声道。   凌晏和笑了下:“是我想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着凌晏和那双含笑的眼睛,林清寒皱了皱眉,到底没说出个拒绝的话来。   “你还要留什么?”林清寒蹙眉问。   凌晏和上前吻在了林清寒的唇角,在被推开前他率先撤了些距离,捞住了那只伸出的手,咬了林清寒指根一下。   “留在这。”   清晰的牙印印在了铭文旁边的手指上,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他抬眸看了凌晏和一眼,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不可以吗?”凌晏和问。   林清寒收回目光又看向指根处的牙印,纠结了好一会,兀地将手伸了出去:“咬疼我,今日便将你阉了。”   凌晏和轻笑,托住了伸过来的那只手,咬了上去。   林清寒倏地蹙眉,另一只手不禁攥住被褥。   过了一会,手指终于被松开,指根处被人咬了一圈,本是不显眼的偏在黑色铭文旁边,若看铭文便会扫过那圈痕迹。   对比下来,甚至比铭文更显眼。   “蠢狗。”   凌晏和只眉眼上扬了些,没有说什么。   “将我的衣裳拿来。”林清寒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那处磨得他太难受了。   凌晏和没动。   林清寒一眼就看出了他什么意思:“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着他便要起身,又被人按了回去。   “先回答我个问题。”凌晏和按住他的肩膀,神色正经了起来。   林清寒抬起头,也没挣扎准备听人说正事。   “你来戒律堂到底是为了谁?”   那双黑眸望过来,带了几分认真。   两人对视,林清寒率先偏开了目光,语气冷硬:“你去不去?”   凌晏和见他避开反而笑了,他抬手按在了林清寒的颈后。林清寒不自觉地抬头,凌晏和也在这一刻低头贴了上去。   唇齿相贴,轻轻吮吸,不带任何侵略和索取。   温柔缱绻的一个吻。   分开时林清寒没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还有些舒服。   凌晏和什么时候这般熟练了?   “别坐着,小心着凉。”   被褥被人拽了拽,凌晏和又在他唇角贴了一下才三步两回头地走出了屋子。   林清寒坐在床上看着对方差点撞上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粘人的傻狗。 第77章   凌晏和拾起被随意甩开的衣裳, 手指在其中拨弄了两下便找出了藏在里面的花朵。   他捏住那朵花,目光冷冽。   一切都是因为齐泊沧。   若这人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入林清寒的眼。   手指捏着花朵脆弱的根茎转了一圈,最后又被放回了原处。   凌晏和收回了目光将衣裳挂在手臂上推开们走进了屋内。   林清寒正靠墙坐在床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抬眼便看到凌晏和皱起了眉。   “夜里冷,你这样坐着小心受寒。”凌晏和说着走了过来。   林清寒抬手去接衣服,随意地说:“我又不在这过夜,躺下倒是浪费时间。”   “你今夜要走?”   递过来的衣服兀地被收回,林清寒抬头, 凌晏和面色冷了些。他觉得有些好笑,挑眉看过去:“不然呢?你我二人现在可是水火不容, 若是在你这过夜外面指不定说些什么。”   怕是明日凌晏和不知道要被怎么发难。   况且他还要尽快从齐泊沧那里套出消息来, 时间不等人。   “我不在乎。”凌晏和不赞同地看他,“你身子未好再舟车劳顿,要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林清寒轻笑:“纵使封脉我依旧是大成期的修士,不至于因为这点东西便怎么样。”   说着他起身去抓挂在凌晏和手臂上的衣裳, 可还没等他够到,凌晏和便抬起手, 瞬间距离就又远了些。   “我已经让人传话过去,安顿好苏念欢,今夜你会歇在这。”   话落,林清寒挑眉看向凌晏和,对方将里衣递给他, 他没有接,而是打量起面前的人:“你要管我?”   凌晏和皱眉。   林清寒嗤笑一声,他看着凌晏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觉得自己是可以被抓住可以被掌控的吗?   “齐泊沧如今舍弃人身半天时间不够他恢复到可以与你沟通的地步。”凌晏和平静地看他,“你问不出什么,不如在我这寻些。”   林清寒这下是真有些诧异了, 他又坐了回去靠在墙上看着凌晏和:“先说说你能告诉我什么。”   凌晏和见状上前两步坐到床边:“齐泊沧的母亲曾见过觅清最后一面,从她那里得到了琉璃心。我猜测齐良骏便是为了这琉璃心哄骗了齐泊沧的母亲。”   “琉璃心?”林清寒蹙眉,“这不是传言中的事情?”   凌晏和点点头:“传言只有舍身救世心地至纯之人才会有一颗琉璃心,得此物者灵力至纯至净,最后一次现世便是在齐泊沧母亲手上。”   林清寒捏着被褥的手倏地收紧。   灵力至纯至净……   凌晏和垂眸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继续道:“烟城是齐泊沧母亲生前化人的地方,百年前就已经是一座空城。”   “这百年来都是幻境?”林清寒问。   “嗯。”凌晏和抬手替他掖了掖被子,“那棵桂花树早已枯死,后来我们进去时的幻境是齐泊沧所造。”   【当前暗线进度:65%】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林清寒心一惊。   凌晏和说得皆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林清寒疑惑地看向凌晏和。   “凌成雄被杀前许姬曾来找过我。”   “什么?”   林清寒倏地直起身子往前凑了些,他眉头紧皱:“她说了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曾在第一张角色卡时看到的记忆,他和许姬曾有过交易,但他并不清楚这交易的内容。   林清寒有预感,此事与暗线紧密相关。   许姬之事他本是想渡过潮期后再查,但如今凌晏和却说许姬曾找过他。   为何?   许姬对凌晏和不是怀恨在心,为何又来找他?   他们说了什么?   “师兄,今晚可以留下来了吗?”   凌晏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前倾身将叠好的里衣递了过去。   林清寒愣了一下,垂眸看着递过来的衣裳,又抬眸看向凌晏和那破有些无奈的眼眸,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套住了。   偏这圈套诱惑太大,让他不得不自己钻进去。   林清寒抿了抿唇,莫名有些不爽。   他抬手接过来,有些没好气地说:“你出去。”   凌晏和哑然一笑,凑上前去:“我不看。”   闻言林清寒掀起眼,便对上那双含着笑的眼眸。   凌晏和是这么爱笑的性子吗?   “好啊。”林清寒轻笑。   两个男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他还不至于在这方面露怯。   说完他背过去,不再管被褥索性一口气都推了下去,捞起放在一旁的里衣抖了两下便准备穿。   凌晏和见他这副坦荡的模样,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林清寒身上。   光滑细腻的皮肤在烛火下显得白嫩细腻,单薄的背挺着露出凸出的肩胛骨。   凌晏和目光沉了些单薄的衣衫忽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如轻纱一样罩住了林清寒的身体。   墨色的长发垂下,随着林清寒低头的动作下滑,露出纤细的脖颈。   凌晏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想将人的长发拨到一旁。   林清寒兀地转身,身上的衣服早就穿好,他看向凌晏和对方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果然是骗人的。   林清寒伸出手,凌晏和下意识地凑了上去想要去抓,却被人避开。   那修长的手轻轻地拍在了凌晏和的脸侧,他抬起眼正对上藏着戏谑的桃花眼,那好看的眼眸弯着眼尾上扬地看他。   “登徒子。”   林清寒手指下滑,落到凌晏和下颌处挑起。   那双黑眸倏然暗沉下来,直勾勾地看向他。   这次眼底所藏的情绪林清寒已经知晓。   简直像头恶狼一样。   林清寒不禁想着,并没有注意到凌晏和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有多么灼热。   “唔!”   林清寒被猛地推到了床上,凌晏和的发丝垂落到他的颈侧,有些痒。   “这是做什么?”   林清寒抬手勾住了那缕发丝轻轻捻着,眉眼挑着看向身上的人,语气随意。   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境地。   凌晏和就这样垂眸看着身下的人,里衣太薄又或者是林清寒太瘦,这样躺下来的时候衣领有些松散,正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这和我们先前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一声轻笑落下,凌晏和眼眸半眯地看着他,忽地俯身下来。   微凉的含住了林清寒的唇瓣,舌尖轻易地滑入勾住吸吮。   林清寒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凌晏和正看着他,黑眸没有丝毫偏移地盯着他,渐渐染上了笑意。   一只手钻到了林清寒的后颈捏了捏,硬生生逼出一声轻哼。   舌尖被咬了一下,凌晏和溢出一声轻笑,放在人后脑勺的手也张开将人托起。   唇齿纠缠,过了良久,林清寒才被松开来。   他轻轻喘着缓气,抓着被褥的手松了些。   和凌晏和接吻起来,好像还挺舒服的。   林清寒思绪放宽地想。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凌晏和再次俯身,意犹未尽地在他唇上轻啄几下,将林清寒刚顺好的气息再次打乱。   “滚。”   林清寒推了他一下,气息急促。   凌晏和垂眸看他,薄唇变得殷红泛着水色微微张开,看着格外勾人。   他的眼眸暗沉了些,目光落到林清寒身上并不满足,但还是停了下来。   林清寒拽了拽被子,没拽动,他掀起眼看着还压着他的凌晏和。   眼里带了些催促。   凌晏和动了一下,开始脱外衫。   “你……!”   “师兄,这处没有客房我同你一起歇息吧?”   没”客房?   那安顿苏念欢又是什么?!   不给林清寒反应地机会,凌晏和干脆利落地褪去了碍事衣物,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林清寒蹙眉想将人推开,但凌晏和就像铜墙铁壁,任由他怎么用力死活都推不开。   腰被手臂捞住骤然收紧,林清寒直接撞进了凌晏和怀里。   “许姬同我说了许多事,你想听哪个?”   话落,林清寒抬头看向凌晏和:“只能听一个?”   贪得无厌。   凌晏和望着那双眼眸,顿了一下才坚决地说:“嗯。事情太多一晚说不完。”   若是讲完怕是林清寒立刻就掀被子跑了。   林清寒半眯着眼看他,似乎在打量事情的真假。   “你寻了她很久,最后的行踪在何处?”林清寒问。   凌晏和望向他,总是知道林清寒会这么文,听到时还是有些令人咬牙。   林清寒总不会依靠任何人。   “你不知道?”见人停顿的时间有些长,林清寒追问。   “蓬莱岛。”凌晏和偏眸道。   林清寒还想问些什么,一只手按在了他背后,将他搂得紧了些。   “睡吧师兄,天色不早了。”   有些低沉的声音落下,林清寒皱了皱眉。   这又是怎么了?   他本意是若是寻不到琉璃心便去寻许姬,看看对方知晓些什么。   若是直接问琉璃心怕是会被凌晏和察觉到什么。   以现在对方的情况,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   其他的他们还有时间搞清楚不着急。   也不知道哪点又惹到了凌晏和。   林清寒这样想着动了动,想从人怀里挣脱,却被人按得更狠。   “明日辰时便要去灵霄门,别闹我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能听出来说话人的心情并不怎么样。   啧。   真麻烦。   林清寒在心里嫌弃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动。   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   凌晏和先睁眼,怀中温热柔软,他垂眸看向林清寒,对方闭着眼,安静平和,气息平稳,还在睡梦当中。   没有皱眉看来睡得不错。   凌晏和低头在人眉心亲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暖和的被窝。   林清寒觉浅,被窝里不免进了寒气,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空掉位置,那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而后又归为平静。   林清寒揉了揉眉心准备起身。   “时辰还早,再睡会。”   脖颈被人摸了一下,林清寒回眸,凌晏和一身玄衣,长发束起,露出锋利的眉眼,和昨夜温存的模样大相径庭。   “辰时了?”林清寒问。   “嗯。”凌晏和看着他睡眼惺忪难得柔和的模样心中一动,勾着人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唇角。   “在这等我回来。”   两人额头相抵,林清寒抬眸便对上了那双黑眸,眼底真挚坚决,令人不禁动容。   “先安稳回来再说。”   林清寒推了凌晏和一下,没好气地怼道。   “我便当师兄你应允了。”   唇角再被人亲了一下,林清寒蹙眉,忍不住想去踹人。   “有事同我传话。”手腕被人握住,白玉的手镯被推了上来。   上面刻着金色铭文,只是戴着林清寒便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强大灵力。   怕是不止传音这般简单的。   凌晏和又再三嘱咐了写,才被林清寒催着赶了出去。   屋里少了个人,不免有些空。   林清寒坐在床上了看着屋内忽觉得有些冷,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也没了睡意。   等收拾完,林清寒推开房门,便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苏念欢。   “去合欢宗。”   话落,苏念欢抬头,便对上了林清寒的那双平静的眼眸。   “是。”   看着离去的苏念欢,林清寒抬起手,那一圈痕迹印入眼中。   啧。   真是一条疯狗。   林清寒垂下手,离开了戒律堂。 第78章   各色野花星星点点地在开阔的草地上绽放着, 微风吹过花朵摇曳好不灵动。   更漂亮的是坐在草地上欢声笑语的女修,语笑喧阗,好不热闹。   “少主, 若是让宗主知晓你今日又没有好生练功,怕是又要罚你去祠堂跪着。”其中一名女修打趣。   落子松摆摆手,勾了一朵火红的花来嗅了嗅:“花无百日红,及时行乐。”   他父亲今日要应付他大哥,哪里有功夫来折腾他, 此刻不玩更待何时?   几位女修掩面轻笑。   清脆的宫铃声响彻合欢宗,落子松站起身看向宗门口, 有些诧异。   “又是谁的风流债?”落子松笑谑地看向旁边的人。   女修纷纷摇头:“少主可莫要污蔑我们。”   落子松笑着摇了摇头, 不再和几人交谈,快步朝大堂走去。   这几位姐姐在他儿时就喜欢逗弄他,没少带着他下山当挡箭牌,指不定又是惹恼了哪位男修, 逼得人前来合欢宗讨说法来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了,他都见怪不怪了。   等走到大堂前, 落子松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冲门口的侍从招了招手:“来的又是哪个宗门的修士?”   若宗门不大他还能从库房拿出些珍奇异宝将人哄回去,若是大宗门那便不好解决了,得请示他爹了。   侍卫闻言面露为难,压低声音:“是灵霄门的玉掌门……”   “什么?!”落子松差点将手中的扇子捏碎了。   他那几位姐姐怎么连这等人物都敢招惹?!   “真是玉见尘?”落子松再次询问。   见侍从点头后他又放下心来了, 方才是他慌张过头了,如今才反应过来。玉见尘前两日刚闭关出来,他们合欢宗哪里去招惹这么一个人物。   此次前来应当是有事要商议了。   落子松没敢耽搁,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他爹不在, 他总不能给合欢宗丢了面。   等走进大堂后,落子松顿时发觉自己方才的行为简直太过幼稚。   堂中的人一身粉衣不妖而清,眉眼明媚张扬,放在男子身上简直是格外得耀眼了,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   落子松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   玉见尘就坐在客座上,身旁只带了一名女修,见他进来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笑意,很小很疏离的客套,偏被人衬得格外友善,让落子松下意识就放松了警惕。   “家父外出未不能前来迎接,还请掌门莫要怪罪。”落子松反应过来立刻行礼。   “言重了,我不过是来同落宗主叙叙旧,何来怪罪一说。”林清寒淡笑。   这话说得礼貌,但落子松知道玉见尘这人乃是天上人和他们这种小小宗门是没有任何交集的,这样说也不过是客套一下。   “不知玉掌门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说不定在下也能分担一下。”落子松问。   他其实不喜欢参与仙界的事情,但无奈玉见尘这人和他大哥有点牵连,如今都送上门来他没有不帮大哥试探的道理。   林清寒也不跟人兜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是关于合欢宗和灵霄门走动之事。”   闻言落子松眼睛都亮了:“玉掌门这是有意?”   要知道他们合欢宗虽大近几年在仙界也小有名气,但和灵霄门攀上关系也太过异想天开。如今玉见尘亲自提起这事,他身为合欢宗的少主自然是有些欣喜的。   “但还要看看合欢宗的意愿如何。”林清寒又说。   落子松会意,这话的意思偏是要看看他们合欢宗的氛围如何了。   落子松不敢有任何耽误,在手心写了几个字,而后笑着冲林清寒说:“玉掌门大可随我前来。”   林清寒站起身:“劳烦了。”   看着人起身走到门口,落子松飞快地将手中的纸条扔出,那薄纸立刻化作纸蝴蝶悄悄飞出去了。   他得通知宗门上下,让大家都整饬整饬。   林清寒站在门口,当做没看到落子松的小动作。   他今日另有目的。   在落子松走过来前,林清寒看向身旁的苏念欢。   苏念欢点头,下一瞬她便消失不见。   “方才那位?”落子松有些诧异地问。   林清寒随意地道:“我让她出去等候,宗门内务总不能让外人全看去。”   此话一出,落子松认可地点点头。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眉注意到,但玉见尘却自觉地安排了。   一时间,落子松对人的戒备心又降了些。   林清寒跟在落子松身旁,听人滔滔不绝地讲着合欢宗的过往和现在,全程他只偶尔出口其余时间只安静地倾听。   落子松嫌少见到这样的人,忍不住多说了些。   “这都是姬祖师一手操办才有了我们这合欢宗,我们不过是承她老人家所愿所想。”落子松敬佩地说。   “姬祖师?”林清寒忽然开口。   落子松看向他点了点头:“姬祖师体质特殊,寻常修炼方式她并不适用,但她从未放弃自创功法一路走到真仙期,若非体质问题我觉得她定可以成仙飞升,但这都是后话了。若玉掌门感兴趣可来我们藏书阁,这里关于姬祖师的记载更为丰富。”   林清寒轻笑:“落宗主当真是后继有人。”   闻言落子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还是这么美这么强大的人。   接下来他更加卖力地同人介绍。   等听完将合欢宗走了一遍,都已经到了未时。   “这事不能我一人决定,等我先回灵霄门同其他几位长老商议后再来给落宗主答复。”林清寒道。   落子松连忙点头:“无碍,今日玉掌门肯降尊纡贵来我们合欢宗已是意外之喜。”   林清寒看了一眼这个如今圆滑的落子松笑着点了点头。   他离开合欢宗上了马车。   等了没一会,帘子便被人掀开,苏念欢抱着一怀的书籍走了进来。   “关于姬祖师的记载都在这了。”苏念欢道。   林清寒垂眸看向书案上叠成小山一样的卷宗不禁揉了揉眉心:“多谢。”   苏念欢:“需要我帮忙吗?”   林清寒本想拒绝,他不太习惯将自己的事情交给他人做,但他看了看那摞书卷又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苏念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着重看她修行的功法以及体质。”林清寒拿过一本书卷说道。   苏念欢点点头,没有过多过问,仔细翻查着面前的书卷。   越看林清寒的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最后一本书籍被他们翻阅完眉心都未曾舒展。   “她的体质很特殊,过于刚烈的功法她无法修行,就连合欢宗本宗的法术她也不会和灵力刚阳的人进行。”苏念欢不解地说。   林清寒点点头:“她体质偏阴只能采用柔和的修行之法。”   “还有,她只活了四百年,这对于一个真仙期的修士来说,实在是……”苏念欢顿了顿,“太短了。”   林清寒默然。   阴阳失调,看来姬祖师最后也没能找到恢复的法子。   “将这些书还回去吧。”林清寒道。   苏念欢领命,将那些书整理了一下又离开了马车。   林清寒靠在一旁,他从衣袖中掏出那朵金黄的花来,而后又拿出一个稻草扎成的人偶,他将那朵桂花插在人偶上。   没一会,原先趴在桌上的人偶动了一下。   “你还需几日恢复?”林清寒沉声问。   人偶动了动手,笨拙地站起身:“五日。”   不够,他的潮期后日便要发作了。   林清寒蹙眉:“还能再快些吗?”   人偶的五官十分粗糙,看不出附身之人的情绪,此刻却显露出一丝为难来。   “不能,这已是最快。”   林清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很焦急,因为什么事?”人偶问。   林清寒摸了一下手腕上有些凉的镯子:“你知道琉璃心吗?”   “你要找琉璃心?”人偶后退了两步,语气变了。   林清寒没有着急回应,他能看出来齐泊沧对这件事有些抵抗。   “为了突破瓶颈到达渡劫期?你和齐良骏是同一种人?”人偶的语气开始变得尖锐。   林清寒平静地看着他:“你母亲是因为琉璃心才被齐良骏看重的,对吗?”   人偶沉默了。   “不是,但我需要这个东西。”林清寒开口解释。   人偶没有回应,它沉默的时间很长,林清寒有一瞬间都要以为齐泊沧是不是灵力不足又退回他那朵花里去了。   “我不知道琉璃心是否被齐良骏得到。”人偶顿了一下,“或许你可以去齐家看看。”   林清寒蹙眉。   在齐舟砚眼皮子底下找琉璃心,不是不可以但是太难了。   再给他些时间好好筹谋一下或许可以,但如今只剩两日来不及。   “或许你可以去蓬莱岛找一找,我母亲生前曾同我多次提起这个地方,在她意识还清醒的时候。”人偶说道最后语气有些落寞。   林清寒愣了一下:“抱歉。”   “无碍,但我并不能做担保,你很可能会扑空。”人偶提醒道。   林清寒:“也得去了才知道是否扑空。”   “你不也想去吗?不然怎么会在天牢里撑那般久又告诉我这件事。”林清寒轻笑。   人偶哑然,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和齐良骏不是一类人。”   “你比他更危险。”   更迷人。   林清寒不语。   人偶再次失去的生气变成了无用的稻草娃娃,林清寒抬手将东西再次收了回去。   帘子也在这时被人掀起。   “接下来去哪?”苏念欢问。   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林清寒垂眸便看到那白玉上的铭文泛着微弱的荧光。   他收回视线,看向苏念欢:“去蓬莱岛。”   苏念欢看着他问:“不等凌堂主吗?”   “不用。”林清寒道。   潮期这事凌晏和不必知道。   苏念欢又看了林清寒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帘子被放下,马车也渐渐行驶起来。   【数据分析结果告诉我,欺骗他并不是一件有益的事】   听着系统的话,林清寒将玉镯用衣袖盖住,仿佛这样那泛起的光芒便消失了。   “你认为该如何?”林清寒轻笑,“告诉他,然后再被他的灵力操纵?”   “共生蛊的教训我以为已经够深刻了。”   【不同的情况会有不同的结果】   林清寒敛去了笑意:“最终都是一样的。”   爱和恨都可以催生出人的掌控欲。   就算凌晏和没有这么想,对方也会选择用灵力帮他渡过潮期,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直至死亡。   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将他囚住。   总不能凌晏和自愿将天灵根换给他?   林清寒嗤笑一声。   不可能的。   爱哪有这么伟大。   林清寒垂眸。   不知道就好。   不知情便不会牵扯出别的事情。   他和凌晏和的关系不需要再发生任何改变了。   这样虚假疏远便好。   到时候也好脱身,林清寒想。   他总不会留在这里的。   -   灵霄门,议事堂。   “凌堂主,齐泊沧是如何死在天牢内的?”   威严的声音充斥在空旷的房间内,四周挂着十二条帷幕,上面显露出六大世家的家徽,和灵霄门六位长老的法器。   帷幕背后则坐着对应的人。   凌晏和就站在中央,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把这次会堂当回事。   话落,他终于有了反应,他勾了勾手指。   刹那间,一具血腥的尸首出现在大堂内。   “凌堂主,你这是做什么?!”   凌晏和掀起眼,看向说话的人,语气平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各位既然不信那便看个清楚。”   那半人半妖被撕咬的不成样的尸首就被随意地扔在地上,丝丝魔气从其上方萦绕。   “被抓时他已经被魔族重伤,时日不多,死在牢里合乎情理。”凌晏和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的尸首随意地说。   “那你为何不给他救治?”   质问声响起,很熟悉,凌晏和看向说话的人。   帷幕上绣着一只飞鸟,是贺家的家徽。   “救治?我记得戒律堂向灵霄门发了快信请戚长老前来,今日清晨都未曾收到回信。”凌晏和扫了一眼大堂内的人低笑一声,“这不是你们授意的?。”   “胡言乱语!搬弄是非!”灵霄门的一位长老厉声道,“我们从未收到什么信件!”   “是吗?”凌晏和看过去,那双眼眸黑得吓人。   话落便有一名弟子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门便直接跪在地上,差点压在那破败的尸体上。   “长老,我有事禀报!”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其中一位长老严声道,“讲!”   话落,这名弟子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值班的弟子昨日贪玩下山一时疏忽,错过了戒律堂的信。”   “不可能!”   另一位长老立刻说。   来报信的弟子立刻垂下头,将信封举起,戒律堂的章印正落在上面。   大堂内的人修为不低眼力极好,自然是看到了那章印,一时间堂内哗然。   “真相大白,请问各位,我可以离开了吗?”   凌晏和扫了一眼四周,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天意如此,我们齐家已没什么好追究的,只求将泊沧的尸首交于我们,各位可有什么意见?”齐舟砚问。   不等其他人回应,凌晏和已经率先离开了议事堂。   李山早就在外面等候,见人出来他急忙上前。   凌晏和看了他一眼。   “堂主,玉掌门清早已经离开了戒律堂。”李山低头说道。   “他去了何处?”凌晏和问。   李山头低得更深:“好像是合欢宗。”   合欢宗?林清寒去哪里做什么?   凌晏和没说什么,只是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回戒律堂。”   李山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堂主对玉掌门没有太多的关注,这样也好,两人不至于发生些什么惨案。   李山没有多做停留,立刻领命离开。   凌晏和没有立刻离开灵霄门,他回了一趟自己的住所。   说到底他还是灵霄门的弟子,多做些停留并没有什么不妥。   榆叶居的门被人推开,是打扫的小厮,他低着头从凌晏和身边经过。   “戚在青这两日在忙什么?”凌晏和忽然开口。   原先唯唯诺诺的小厮忽然就变了一副模样,他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向凌晏和:“她最近在忙碌着查找古籍制备丹药。”   “什么古籍?”凌晏和又问。   小厮却摇了摇头。   凌晏和没有再问,他挥了挥手手,小厮便转身朝原本的方向走去,一根无形的细线从他脖颈蔓延出来。   看来林清寒的病很严重,不然戚在青也不会如此着急。   凌晏和心中有些烦躁。   他推开房门,走进榆叶居后,他抬手设下无形的结界后,扔出一个木签。   在木签落到地上的时候,一缕魔气凝集成人形。   冥知雀半跪在地上:“主上。”   “查清了吗?”凌晏和冷声问。   冥知雀率先感觉到不对,主上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甚至直接在灵霄门内将她叫来,虽只是一缕神识但也实在大胆,不像主上平时的行事风格。   冥知雀没敢耽误,直接了当地开口:“主上曾说的病症倒跟我们魔族魅女的先祖很像,极阴之体。”   “极阴之体?”凌晏和半眯着眼看她。   “是。寻常灵力反噬是不需封脉又或者封脉也不会有用,灵力反噬者大多撑不过两日便会修为溃散又或者堕入魔道,能进行封脉的便证明不是因一时的修行不当而导致,倒更像是经常如此。”冥知雀解释。   “接着说。”凌晏和不自觉地转了一下指节上的戒指。   若真如此,林清寒总共回来不过五日,灵力反噬了多少次?   “极阴之体便会如此,有这种体质之人阴盛阳衰,并不能进行修行,若强行修行则会遭受反噬,唯有和灵力至纯至净之人双修才可压制。若强行修行也只能用元阳来进行汲取,只有双修这一个法子可走。”   “即使是以后者这种方式修行,也会比正常修士寿命短。”   强大的威压压了下来,冥知雀被逼着脸色有些泛白。   “欺主的下场你可知道?”   阴冷的声音落下,冥知雀几乎是立刻回应:“若属下胆敢背弃主上,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凌晏和垂眸看着冥知雀,对方面色有些泛白,却依旧跪在地上背挺得很直。   “若是以前者修行呢?”   威压被收去,冥知雀缓了一口气,她不赞同地说:“若是如此,修为不高也罢,修为越高反噬越重,寿命怕是也……”   凌晏和倏然蹙眉。   冥知雀再次开口:“但怀有极阴之体的人鲜少,过往也只有我们先祖和合欢宗的姬祖师二人,或许还有其他的情况,属下再去探查一二。”   凌晏和眉头并没有舒展。   过了好半晌,他挥了挥手。   “退下吧。”   看着那一缕黑雾消失,凌晏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慌来。   极阴之体鲜少,若林清寒真是呢?   含糊其辞,不告诉他。   对琉璃心有些看重,还去了合欢宗……   凌晏和不敢细想,他掏出一枚玉扳指出来,白玉做的扳指细腻上面刻着金色铭文。   他抬手拂过,铭文散发出阵阵金光。   但那金光闪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回应,直至黯淡。   见状,凌晏和却笑了。   他就知道,林清寒不会乖乖听话。   林清寒永远不会听他的。   凌晏和抬起手,一根细线绑在他的指尖延伸出去,像是在指引方向。   还好他在齐泊沧身上动了手脚。   既然他的好师兄不愿让他知道,那他只能悄悄跟上去了。   或许还能给林清寒一个惊喜。   凌晏和垂眸目光落到那细线上,一双黑眸暗得骇人,却点了些笑意,更加瘆人。   结界撤去,榆叶居内已经空无一人。 第79章   蓬莱岛, 与世隔绝的岛屿,位于碧海之上,终日迷雾围绕。   传言曾是某位仙人下凡歇息的地方, 唯有有缘人才能踏入岛内,但百年以来不少人曾来此处探索,不过是灵力稍微浓厚一点的岛屿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清寒看着岛上笼罩着的薄雾,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当真是一座十分寻常的小岛。   许姬为何来此处,为何齐泊沧的母亲会多次念叨这个地方。   这里有什么不同。   林清寒就顺着蓬莱岛走着, 他没有带苏念欢上岛。他不确定许姬是否在这座岛上,还是派人在岛外守着为好。   至于他, 身上带着不少的法器, 即使封脉也不会处于下风,并没有什么好担心。   【宿主,这里有类似主神的能量】   听着系统的声音,林清寒蹙眉。   上一次系统这样提醒, 他在妖族禁地里看到了过往的记忆,这次怕是也是如此。   这次太轻易了些。   “确定吗?”林清寒问。   【很微弱】   林清寒了然, 看来只是记忆碎片。   “能确定具体方位吗?”林清寒抬眼看向岛屿,并不算太小,但漫无目的地寻找太浪费时间。   【北边】   林清寒朝北方走去。   若他残存的记忆碎片也在此处,怕是玉见尘也跟觅清有所关联。   林清寒在蜿蜒的青石小径上走着,旁边有不知名的野花绽放, 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着。   往里面走是一片茂密的桃林,桃花灼灼,看着格外养眼。   林清寒顿了下脚步,他看向绽放着的桃花,娇艳粉嫩, 应当是被好好照料过的。   他收回目光继续往深处走。   一股疾风吹过,桃花纷飞,如花雨落下,林清寒穿过桃林,便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人。   对方一袭月色衣衫,长发挽起,手上握着一本剑诀正看着,见他出来掀起眼看过来,眉眼微弯:“回来了?”   是觅清。   林清寒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打量着面前的场景。   不大的庭院,几间房屋,藩篱围起的菜田。   倒像是隐世的雅居。   “觅清姐,我抓了两只鸡来。”一位穿着明黄色裙衫的女子提着野鸡走了过来,在看到林清寒时有些诧异,“这位是?”   “旧识。”觅清解释。   那名女子点点头,提着鸡进了房内。   林清寒并不认识她,却在看到人脸的时候脑海中莫名想起了对方的名字,楚挽月。   齐泊沧的母亲。   “怎么愣着,仙界给你气受了?”觅清看向他好奇地问。   玉见尘垂眸:“没有。”   “过来,我们好久没有叙旧了。”   觅清笑着倒了两杯茶,坐在了石桌前。   玉见尘看了她一眼,走了过去,坐在了觅清对面。   “虚妄之地的事,我很感激。若非你替我们抗住了天雷,怕是今日我很难同你坐在这里岁月静好地饮茶。”觅清认真地说。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玉见尘淡声道。   觅清却笑了,她没有拆穿面前的人:“在青和云隐如何,你应当没有告诉他们我如今还活着。”   “时机未到,仙界还在寻找你们的踪迹。”玉见尘严肃地说。   觅清点头:“看来我们还要在这待上一阵。”   “那人呢?”玉见尘忽问。   觅清指了指背后的屋舍:“生剥魂魄,元气大伤,还未醒。”   玉见尘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觅清轻笑:“又想问我值不值得?”   玉见尘没有说话,但面上流露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玉见尘,世上没有那么多值不值得,我已经做了抉择后果自然由我来承担。”觅清看向他,“就如你本是下一任掌门,本不该插手我的事,为何那日要帮我?”   “你与在青和云隐不同,你常年疏离人群之外,对任何人都十分淡薄,这种事你本可以视而不见。”   玉见尘沉默了一瞬,语气如常:“只是试探。”   觅清诧异:“试探?”   “人总是为情所困,为此做出些愚蠢至极的事情,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以及这份冲动的情谊能持续到何时。”玉见尘坦白地说。   觅清罕见地沉默了,她看向玉见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当真和常人不同,若要我说你更像……”觅清想了一会,才如实又感概地继续道,“像在青养在身边的药人。”   玉见尘蹙眉:“药人?”   “对,冰冷不近人情。”觅清笑着说。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玉见尘却点了点头:“倒也没错。”   觅清笑得更开心了,她缓了会才由衷地看向玉见尘,一双眼眸清亮无比:“玉见尘,人若是冰冷一生,是很痛苦的。”   玉见尘看着她。   觅清只是低头笑了一下:“都说你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我倒觉得某些地方你要比别人愚钝些。”   “我并不想要什么灵霄门的亲传弟子名额又或者是后人的称赞嘉奖,我只想要一个家。”觅清直起身子,认真地说。   玉见尘看了一眼她身后:“看来你已经找到了。”   “嗯。”   玉见尘站起身:“既如此,便没什么要多说的。”   “若情况有所缓和,我会再来。”   “玉见尘。”   闻言,玉见尘回眸,看向觅清。   “我们是故友对吧?”觅清问。   玉见尘顿了一下:“若你觉得如此,是。”   觅清笑了:“既是故友,若有难处也请你告诉我一声,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玉见尘点头,转身离开了蓬莱岛。   “嗖——”   长箭破空而出,幻境骤然破碎。   林清寒抬眸,便对上许姬那双愠怒的眼眸。   长箭在直逼林清寒面门时骤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玉见尘,你还有脸来这个地方?!”许姬怒道,眨眼间就到了林清寒面前。   裹着灵力的一掌劈出,林清寒后撤两步,纵使他已经躲避得十分迅速,衣袖还是被这凌厉的杀意给划破。   许姬存了十足的杀意,是打定主意要将他置于死地。   林清寒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出了一条长鞭,上面刻着黑色铭文,是自带灵力的法器,应当能应付一段时间。   “我为何不能来这?”林清寒问。   他在记忆里只看到了些零星的东西,玉见尘帮了觅清,为何不能来蓬莱岛?   许姬冷笑:“你还有脸问?若非你为了掌门之位将我阿姐的住所透露出去,她怎会逃到魔界,又怎会落得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   “亏得我阿姐真心待你,将你视为至交好友,没想到你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日我便送你去见我阿姐,去请罪!”   出卖?阿姐?   觅清家中被灭门哪里来的妹妹?   磅礴的灵力袭来,林清寒立刻甩鞭,虽勉强抵挡,但还是被逼退了些距离。   “我怎么不知她还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林清寒嗤笑一声。   许姬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直接拔出长剑直指林清寒:“你自然是不知晓,整个仙界都不知,我和阿姐是双生子,我一直隐匿在暗处无人知晓我的存在。”   “若非如此,我倒还真杀不了凌成雄。我原想将你留到最后,没成想你自己送上门来,既如此那便在此处有个了结!”   【当前暗线进度:70%】   狠厉的剑意势不可挡地劈来,林清寒心一沉。   长鞭几乎是在碰到剑意的瞬间便成了两截,不仅如此他也被逼得喉间一股腥甜。   封脉太被动了。   林清寒蹙眉。   许姬见状攻势竟然停了一瞬,她打量地看向林清寒,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什么讥笑一声:“你果然遭到了反噬。”   “阿姐本想将琉璃心留给你,让你此后摆脱极阴之体。但真是可惜,你利益熏心,为了稳固掌门之位斩断了一切和阿姐的来往,也错过了楚挽月给你的东西。琉璃心落到了齐家手里,他们可不会将这东西再给你。”   林清寒倏地抬眸看向许姬。   “如今这般境地,都是你咎由自取!”   许姬眼底闪过一抹狠厉,没有预兆地骤然近身,长剑直冲林清寒心口。   林清寒握紧手中的千里符。   刹那间,白光闪过。   长剑扑了个空,许姬垂眸看向地上的几滴血迹,面色算不上好。   -   灵霄门,孤云阁。   林清寒跪在地上,兀地吐出一口血来。   五脏六腑几乎是绞着疼痛。   千里符是他早就备好的,封脉独自前往蓬莱岛太冒险。   他本来就只是想得知琉璃心的下落,并没想深究,也不需要将自己至于过于危险的境地。   但许姬对他的仇恨是他未曾料想到的。   心口一阵刺痛,林清寒回神想去碰一下身上的伤口,却听到“咣当”的声响,他垂眸便看到地上散落的白玉碎块。   他摸向手腕,果然空荡荡的。   林清寒骤然明白了为何那一剑没有刺穿他的心口,只是擦破了些不致命。   是玉镯护了他。   林清寒缓缓抬起手去够身旁的凳子,想借力起身,但身上酸软得很,手一滑落到了地上。   【宿主,潮期好像提前了】   听着系统的提示,林清寒心一沉。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的疼痛,逼得他几乎连跪趴的姿势都要维持不住。   不仅如此,还有莫名的潮热来势汹汹地席卷全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   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或许是凌晏和灌给他的灵力,又或是他方才差点强行冲脉,导致了潮期的提前。   啧。   林清寒强撑着掏出了宫铃没什么力道地摇了摇。   没一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掌门,有何吩咐?”   外面传来稚嫩的童声。   “封阁,不许任何人进来!”   门外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领命下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林清寒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现在全身上下难受极了,疼痛混着难耐夹着他逼着他,简直比共生蛊的噬心之痛还难受。   这种疼痛来势汹汹,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林清寒撑起身子坐在地上,他将脚边的碎玉扫到一旁。   这白玉镯既然能帮他挡掉致命一击,怕是也能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凌晏和。   得赶在凌晏和过来前处理好一切,装也要装过去。   不然,太狼狈了……   林清寒靠在墙角,他闭上眼睛,头抵着冰冷的墙,面色苍白。   琉璃心暂时是找不到了,等渡过潮期他拿其他灵药弥补一下亏损,还得去找戚在青解封。   他不信戚在青能那般心硬不给他解开。   至于破解之法和其他事情,只能等渡过潮期后再查个清楚。   林清寒意识混沌,胡乱地想着,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出现一个稻草人偶。   人偶不熟练又急促地靠近他,用没有手指的粗糙手掌握住了林清寒的一根手指。   -   “凌堂主,孤云阁已经封阁,任何人不得进入。”   童子拦住了急匆匆赶来的人。   凌晏和垂眸看向他,那双黑眸里几乎是凝满了戾气:“封阁?”   “是。”童子应道。   凌晏和长舒一口气,他抬眸看向远处的阁楼,下颌线紧绷着。   “玉见尘吩咐的?”   童子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是。”   封阁这种大事自然是掌门同意他们才敢做。   “好,好得很。”凌晏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童子看着十分愤怒的灵验和更觉得奇怪,他们掌门不是和这位凌堂主关系不好吗,怎么这人这么生气?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凌晏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孤云阁封阁是用的玉见尘曾今设下的结界,能抵挡住大成期以下的修士,已经十分够用。   但凌晏和已经大成中期了。   这结界拦不住他。   凌晏和快步走向面前的房屋,心高高悬着,林清寒虚弱的模样几乎印在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将他高高吊在悬崖边上,得不到一个安稳。   房门几乎是被人踹来,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凌晏和心咯噔了一下,他立刻去寻找林清寒的身影,在看清角落里的人时,他浑身的血一寸寸冷了下来。   林清寒靠在墙角,胸前的衣衫洇成暗红色,手掌被两枚锁魂穿透钉在地上,鲜血淌了一片,触目惊心。   只一眼,就让凌晏和如坠冰窖,眉心的心魔印刹那间显现出来。   靠在墙角的人蹙眉掀起眼,面色苍白,眼眸冰冷地看向他。   “滚出去。”   林清寒近乎绝情地说。 第80章   眼前很模糊, 林清寒甚至连人都没看清,只看着门口那模糊的身影,他就知道来人是凌晏和。   不能让凌晏和看到他这幅模样。   林清寒甚至不知道这个想法从何而来, 只是本能地抗拒。   “滚出去!”   林清寒厉声道,耳边嗡鸣声吵得很,五感像是被一层布蒙上,让他凭空生出一种灵魂出窍的恍惚感。但偏身上的疼痛一刻不停,又将他拽回来反复折磨。   他隐约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清寒费力地掀起眼, 便看到凌晏和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蹙眉,想要抬手, 又发现根本动不了, 手掌已经被他用锁魂钉固定起来,为了防止意识不清时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当时果断的决策,却成了如今无力遮掩的推手。   知道已经没办法阻止凌晏和过来,林清寒偏过头, 掩耳盗铃般不去看人,仿佛这样对方就看不到他如今的情况。   熟悉的气息将林清寒笼罩, 几乎是勾着他凑过去,渴求更多更根本的东西。   体内的燥热越来越明显,甚至有要盖过疼痛的意味。   掌心的钉子被人一点点抽出,林清寒倏地咬紧了唇。   “疼吗?”   凌晏和的声音像是从层层云雾中穿透过来,落到他的耳畔。   林清寒闭上眼, 没去回应。   双手被解脱出来,掌心的伤口被人轻轻抚摸,治疗。   林清寒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烦躁,他抬起手想将人推开,掌心内却被人塞了个长条的粗布样的东西。   林清寒愣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地睁开眼,在看清面前的情况时骤然顿住。   他的手里被塞了遮眼的长条布料,被凌晏和领着蒙住了那双黑眸。   打结,松开。   “看不到了。”凌晏和牵着他的手轻声说。   那张俊俏锋利的脸被黑布遮盖住眼睛,连带着凌晏和独有的压迫和侵略一通遮盖,唯独眉心的心魔印赤红无比。   一时间,林清寒只觉得喉间堵了一团棉花,让他觉得沉闷无比。   他没有说话,房间内称得上寂静无声。   凌晏和顺着他的掌心往上摸,想去看看他身上还有那些伤口。   本来并没有什么,偏凌晏和被遮住了视线,只能来回反复地摩挲,像一条作乱的蛇在林清寒身上游走,带来奇怪的感觉。   “停!”   林清寒骤然抓住了凌晏和的手,制止住对方的动作。   这人瞎摸什么?!   “师兄,我看不清。”   凌晏和闻声看过来,眼眸被遮着还执着地望过来,倒显出几分委屈。   林清寒皱了皱眉,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   凌晏和委屈管他什么事?   “不需要,我自己能应付。”林清寒松开了凌晏和,冷声道。   “能应付?”   凌晏和的语调骤然变了,他往前探过来,直接抓住了林清寒的手,没用力道但也没给人挣脱的机会。   “能应付为什么着急去找琉璃心,为何封阁,为何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   林清寒的手被人牵着直接压在了心口,许姬弄伤的地方。   “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受伤?林清寒,你不是答应过我等我回来的吗?”凌晏和抬头去看他,若非是被蒙着眼林清寒都要认为这人能看清了。   “此事和你无关。”林清寒面色苍白,几乎是强撑着回应。   凌晏和闻言倏地笑了,那隔着布料的眼眸望向林清寒,莫名让人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和我无关?林清寒,若非我将玉镯给你,今日我见到的会不会就是你的尸首?”凌晏和牵着林清寒的手压了过来。   林清寒本想躲可他靠在墙角无处可退,身上的力气都被疼痛抽走,他只蹙眉看着凌晏和凑过来。   “我对你有情,你不知道吗?”凌晏和追问,他牵着林清寒的手压到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林清寒被震得手指都不禁蜷缩了些。   “两次了林清寒,你不告而别两次,若是常人早就化成了一具白骨了。”沙哑的声音落到林清寒的耳畔,他不禁攥住了凌晏和心口的布料,“若有第三次,我不会苟活。”   林清寒兀地抬眼。   凌晏和正看着他,一字一顿:“生同衾死同椁,我经不起第三次了,林清寒。”   惊骇世俗的话落下,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林清寒几乎是怔愣住。   “若有下次,带我一同去吧,师兄。”   林清寒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个去处含义,凌晏和便压了过来。   唇齿相贴时,灵力顺着渡了过来。   灵力如淳淳泉水,滋养了那早就干涸的土地,抚平了四肢百骸的疼痛。   许是那番话太震耳欲聋,又或者是早就没了力气,林清寒没有拒绝这个吻。   他的手掌还压在凌晏和的心口,感受着他不曾理解的震颤。   情是这样的吗?连生命都可以舍弃。   或许只是说说,言行不一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林清寒抬眼去看凌晏和,仗着对方看不见,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随着灵力的渡入,林清寒的五感已经开始逐渐恢复,眼前不再模糊,更能捕捉到先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   比如,那黑色蒙眼的布条上难以察觉的洇湿。   林清寒抬起手,绕到凌晏和的背后攥住了垂落的布条。   凌晏和身体一僵,吻停了下来。   修长的手轻轻一拽,布条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露出那双赤黑异瞳的眼眸,眼眶泛着红,直直地望向林清寒。   凌晏和哭了。   刹那间,林清寒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口像是被银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来。   真奇怪,明明身上已经不疼了,为什么心口又难受起来?   凌晏和望着那双桃花眼,他能看出那眼底藏着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要后撤结束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吻。   忽地,一双手压在了他的后颈。   凌晏和倏地看向林清寒,对方已经闭上了眼,不仅如此,他甚至能感受到林清寒在试探地迎合他。   凌晏和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急促地追了过去,夺回了主动权。   既然是同盟,那借用一下灵力应该也不算什么?   一次两次,他还能次次都借?等潮期过去他总会找到法子解决极阴之体这个隐藏的祸患,到时候就不用再和凌晏和纠缠在一起。   林清寒这样想着,也没有先前那样抗拒凌晏和渡过来的灵力。   开始还带着温情收敛的吻,随着林清寒的迎合和想要确认什么的心思逐渐变得凶狠起来,几乎是如狂风暴雨席卷过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水声响起,林清寒几乎被那灵力冲得有些迟钝了,被人抱在怀里坐在凌晏和腿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灌入的灵力压制住细密的疼痛,却压制不住如潮水一般的燥热,一浪接着一浪,勾着林清寒想要更多。   明明已经被吻得要喘不过气来,林清寒却还是觉得不够,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空虚……   太奇怪了。   “停……”   林清寒抬手抵住凌晏和的肩头没什么力道地推人,他连口水都要来不及咽,对方吻得太凶,对他来说有些难受了。   两人贴得太近,让他体内的燥火烧得更旺,他本能地想要避开。   可凌晏和不听,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勺,逼着他承受滔滔不断的灵力和绵绵的快感。   舌根都被人吮得发疼了,凌晏和还是不肯放过他。   林清寒心一横,压在人肩头的手摸索过去,卡在了凌晏和的脖颈处,收紧。   果然,凌晏和停了下来。   得了空闲的林清寒甚至连凶人都做不到,他不禁蜷缩身子,头抵在凌晏和的肩头喘气。   凌晏和垂眸看着林清寒露出来的那截白皙的脖颈,他眼眸暗了些眼底还带这些没被满足的贪婪,宽大的手抬起轻轻地抚过那截后颈,瞬间引起怀中人的一阵轻颤。   掐在脖颈的手也收紧了些,林清寒抬起头瞪他,显然是生气了。   可偏偏那双眼睛都被吻得泛红,本就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眼眸中带着没有消退的水雾,带着嗔怒地看过来,哪里有震慑的意味,摆明了是在勾人。   更别说被有些红肿的薄唇,水色微消,为了喘气微微张开,往里面看得深了还能看到那小巧的舌尖。   凌晏和喉结滚动了下,他直勾勾地看向林清寒,声音沙哑:“师兄,这样不够吧?”   被人这么直白地挑明,林清寒愣了一下,他看向凌晏和便对上那双蕴含着欲念的黑眸。   果然,凌晏和查清楚了。   “闭嘴。”   林清寒没好气地回道。   凌晏和挑眉,没再说话,就垂眸看着他,似乎是在等林清寒做决定。   林清寒蹙眉。   他自然清楚只有双修才能解决潮期,但若让他和男人做那种事,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即使对象是凌晏和。   林清寒坐在凌晏和怀中,眉头紧皱,犯了难,丝毫没有觉得这种姿势有多么危险和不正常。   凌晏和不催他,却也眉停止落到人身上的目光,从上到下,若是目光有实质,林清寒现在估计早就被人用眼神扒光了。   极阴之体只需要至纯至净的灵力,也并非要和凌晏和做那档子事。   这修仙世界不是也有另一种交合方式吗?   林清寒这样想着,抬起眼看向凌晏和。   凌晏和揽着他的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已经料到了结果一般勾起了嘴角。   林清寒半眯着眼看向凌晏和,身上的潮热一阵一阵地袭来,几乎是催着他行动。   他也顺从着做了。   林清寒跨在凌晏和身上,膝盖抵住地面直起身子来,停在人脖颈处的手往上抬了些掐住了凌晏和的下颌,强迫人抬起头。   林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晏和,他俯身和人额头相贴,眼底带着独特的掌控感,平静又坚决地看向凌晏和,几乎是命令地说:“打开识海。”   凌晏和压在人腰后的手骤然攥紧,黑色的眼眸沉了下去,他看向林清寒差点以为对方说错了。   林清寒不和他双修,要和他神交?   后者可比前者要凶要有意义的多,即使是道侣也未必能到神交的地步。   “不敢?”见人沉默,林清寒轻笑一声,掐着人下颌的手用了些力道,“不敢便去给我找个敢的人来。”   那双黑眸倏地眯了起来,望向林清寒时赤黑异瞳格外的有压迫。   “师兄,你可不能反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林清寒眼底染上了些笑意,他自然不会去外面随便找个人,只是想激一激凌晏和。   这人太磨蹭了。   见凌晏和将识海打开,林清寒没有丝毫犹豫地探了过去,丝丝缕缕的神识试探地触碰在一起。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震颤在灵魂深处一阵接着一阵地炸开。   林清寒兀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要后撤,可已经来不及了。   神交已经开始了。 第81章   元神相融, 灵魂相撞。   林清寒只感觉自己被人托起,每一次的触碰都让他难以接受。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停……”   林清寒几乎是硬生生挤出这么一句话,浪潮来得太猛他完全承受不住。   “没有反悔的道理。”   沙哑的声音落到耳畔, 后腰被人压住,林清寒闷哼一声,他没了力气,直愣愣地坐在了凌晏和腿上。   神识被人包裹住,即使不动带来的感觉都是灭顶的。   林清寒被逼的眼眸泛红, 双眼盈着情动时的水色,眉心却蹙起, 难以忍受。   灵魂被人试探着抚摸, 引起怀中人一阵颤。   凌晏和的状态没比林清寒好到哪里去,他沉眸看着怀中的人双眸猩红,额角突起青筋,压在人背后的手却一下下轻抚着。   极阴之体生来就是为了承受着至纯至净的灵力的, 渡过前期那难捱的痛楚后,林清寒感受到了些别的东西。   愈演愈烈, 来势汹汹地将他卷入浪潮之中。   潮热被渐渐压制,取而代之的是让他说不出口的欢愉。   怎么……怎么会这样?   林清寒恍惚间想着,忽地神识被戳了一下,他身子猛地弓起紧紧攥住了凌晏和的衣衫,指尖用力得泛白。   “师兄, 你不专心。”   凌晏和声音暗哑,他本就在忍耐的边缘,怕林清寒承受不住,但没成想对方还有功夫走神。   还真是他不够努力,没伺候好人。   “停——!”   林清寒倏地瞪大了眼睛, 瞳孔涣散了一下,抓着人衣衫的手骤然收紧而后又脱力般地松开。   绝顶的感觉涌上来,他只觉得脑海中被人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炸得他炫目看不清任何东西,头一次感受到被人逼得丢盔弃甲是什么感觉。   “林清寒?”   看着人失神的模样,凌晏和心里一慌,他抱着林清寒轻轻颠了一下,在两人贴得更紧时他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压着人后脑勺处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晃了晃。   “抱歉……我……我太没分寸了,师兄?”   凌晏和低声问着,一下一下抚着林清寒的后背。   他心里一阵担忧又忍不住惊叹,抱着人时简直如抱着一滩水一般,林清寒身子从来没有这么软过,贴在他身上将他空荡的胸腔都填满。   应该是还满意吧?凌晏和想。   神交带来的欢愉太过,林清寒简直是沉入了混沌之中,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些意识。   可清醒过来就要面对身体残留着酥软和未退潮的愉悦,简直就像是不断提醒他方才和凌晏和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一样!   林清寒深吸一口气,自欺欺人地在人怀里又埋了埋。   太丢人了……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凌晏和愣了一下,他垂眸却只看到林清寒留给他的后脑勺,半点脸都看不到。   林清寒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态,下意识的依赖惹人怜爱,直将凌晏和心都看软了。   一声轻笑落下,林清寒闭上眼假装没听到。   凌晏和也没说话,他抱着人在地上坐着,感受着林清寒的体温,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林清寒还活着。   这如同定心丸一般,让凌晏和感受到了真正的安心。   心魔印逐渐消退,赤红的眼眸褪为漆黑。   两人就这样抱着,渡过一分一秒。   “腿麻了,去床上。”   林清寒抬起头沉着脸道。   凌晏和挑眉看他,没有说话按照他的命令做事,将人一把捞到怀里往床榻上走。   可还没走到,又被林清寒拽了拽衣领,凌晏和垂眸便看到林清寒眉头紧蹙:“身上都是血。”   这是嫌脏了。   凌晏和眼底染上笑意,他柔声询问:“去沐浴?”   林清寒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不知足的色狗。   “去桌前。”   闻言凌晏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也没多说什么抱着人往木桌前走,但在林清寒要倾身去摸椅背时他将人一带抱到了桌子上。   木桌比较高,林清寒坐在上面脚都要勉强才能点地,他眯着眼看向凌晏和:“这是做什么?”   “师兄劳累,就不要处理公务了,伤神。”   凌晏和说着俯身凑过来,亲在了林清寒的唇上。   林清寒没拒绝,两人交换一个绵长温存的吻,在愈演愈烈前林清寒推开了凌晏和。   凌晏和还俯身看着他,那双黑眸带着贪念,全然一副欲壑难填的模样。   林清寒轻笑,他目光往下滑,在看到并不意外的情况时他轻笑一声,抬眸看向凌晏和:“去给我拿换洗衣裳来。”   凌晏和看着他没有动。   林清寒挑眉,缓缓抬腿然后用膝盖顽劣地蹭了蹭。凌晏和神色瞬间就变了,他抬手抓住林清寒的腿,眼眸暗沉地看向林清寒。   “听话的人有奖励,你想要吗?”林清寒挑眉看着凌晏和,大腿被人抓住也不急,反而故意左右晃了晃恶劣地磨人。   下一瞬,那作乱的腿被人抓着往旁边挪,而后被人一拽,林清寒掀起眼看向凌晏和,对方垂眸看他眼神摄人无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炙热的欲.念。   林清寒的腿被人拉着抬起,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唇齿便被人撬开。   称得上凶狠和发泄的一个吻,给得太多,林清寒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不满地踹了人一脚,然后就被人勾着将腿抬得更高几乎架在了凌晏和的腰上。   给了他一种即将摔下去的错觉,只能揪着凌晏和的衣领找一个着力点,偏这样就躲不开人,只能被迫拉入对方的猛烈的节奏中。   直到林清寒快喘不过气时他才被松开。   “滚!”   林清寒横了凌晏和一眼,急促地骂了一句。   疯狗一样,吻得他难受。   凌晏和呼吸沉重,眸子里墨色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将林清寒直接拆之入腹。他倏地闭上眼,缓了一会才再睁开眼,眼中吓人的欲望被压制了些,恢复了点清明。   他俯身又在林清寒嘴角亲了几下,在人不耐烦前他才依依不舍地摸了林清寒的大腿一下松开了人,转身往内室走去。   “急性子。”看着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林清寒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见人真走的没影后,林清寒立刻偏身扫了一眼桌案,他走前没怎么收拾,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到了桌上不能让凌晏和瞧。   忽地,他的目光停住,落在了那不起眼的信封上。   上面正有着齐家的盖章,是齐舟砚的信。   给他传信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齐泊沧一事?   林清寒蹙眉,他将那封信拿起没多想直接拆开来。   齐泊沧一事让凌晏和发现了也没什么,他估摸着就算他不说凌晏和也能查到没什么可避人的。   这样想着,林清寒抽出了信纸,在展开看到上面的字时他倏地将信折上。   齐舟砚要和他结为道侣?!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未曾给人送过信,去齐家时齐舟砚表现也很正常,他们本不该有这种牵连才对。   难不成……他醒来前玉见尘就已经给人送了信?!   林清寒心一沉,他将信折起回身扫了一眼,抬起一摞不高不低的公文将信纸压在下面。   这封信绝对不能让凌晏和看到。   “师兄。”   林清寒身体一僵,他回眸便看到凌晏和拿着他的衣裳正看过来,那双黑眸一如既往漆黑深沉:“在干什么?”   “只是些公文。”林清寒面色如常地说着,他抬眸看向凌晏和朝人勾了勾手,“将衣裳给我。”   闻言,凌晏和半眯着眼看他,眼眸中带了些打量。   “不要奖励了?”林清寒挑眉,语气随意。   凌晏和站在原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朝他走来。   见状林清寒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发现什么。   “师兄,我帮你宽衣。”凌晏和走近,目光灼灼。   林清寒将衣裳从人手里接过来,轻笑一声:“你想得美。”   肩上压了一只手,林清寒抬眼,凌晏和垂眸看他,低声道:“既然是给我的奖励,该由我挑不是?”   “我想伺候师兄宽衣。”凌晏和俯身,语气软了下来,气息喷洒在林清寒的耳畔激起一阵痒意。   凌晏和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恳求了,林清寒看了他一眼,只是皱了皱眉:“得寸进尺。”   看着人眼底的不解,凌晏和唇角上扬。   林清寒从桌上下来,他站直身子,看着凌晏和将衣衫搭在旁边的扶手,而后对方缓缓俯身,手放在了他的腰封上。   林清寒不自觉地挺直了背,他垂眸看向凌晏和,对方专注地解他的腰封。   修长的手指伸进缝隙中轻轻滑动,不仅有些痒还有些奇怪,林清寒想躲开。   “别动。”   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腰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另一只手则还在摸索,一遍一遍来回滑动,林清寒被激得眉头紧蹙,忍不住催促:“你摸什么呢?”   话落,腰封被人解开,原本的束缚撤去也让林清寒缓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一双手落在了他的肩上,摸着他的外衫慢慢往外拨往下褪,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林清寒像是整个人被人圈在怀里一样。   太奇怪了,脱衣哪需要这样?   可凌晏和一脸正经,偏让他挑不出一点错来。   林清寒心里藏着事也没办法对凌晏和太过苛刻,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凭空吃个哑巴亏。   不知过了多久,外衣终于被褪去,那双宽大的手摸到了林清寒腰侧的系绳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那仅剩的薄薄上衣褪去。   “剩下的自己来。”林清寒被人撩得头皮发麻,他抓住凌晏和的手不自在地说。   凌晏和抬眸看他,眼尾和唇角微微下垂下垂带着些落寞:“师兄说过是奖励我的。”   林清寒被人看得眼皮一跳,倏地闭上了眼。   “赶快。”   在林清寒看不到的时候,凌晏和眼眸里的落寞一扫而空,他勾了勾唇角,没再犹豫解开了最后的衣衫。   林清寒精瘦的身躯显露在他面前,他没往别处看目光落到了林清寒的心口,那里还有一道血迹干涸的伤痕,稍微用力便能刺穿人的胸膛。   凌晏和眼眸暗了下来,他抬起手轻轻按在了那道伤口上。   林清寒身子一颤,凌晏和的手也被人抓住。   “做什么?”   有些冷意的声音落下。   凌晏和抿了抿唇,他手指抚过那道伤口,用了些灵力才将那刺目的伤痕消去。   做完一切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件新的里衣拿来给林清寒穿上,而后没再摸索什么干脆利落地给人套上外衣,直至确定林清寒不会着凉后,他才停了手。   动作结束得太快,林清寒几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凌晏和俯身时还有些不解地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动作:“不是已经换完了?”   凌晏和目光下滑落到了他的裤子上,又看向他,如实道:“下衣还未换。”   林清寒将那只伸过来的手直接拍开,忍无可忍地说:“我自己来!”   林清寒没收力道,一掌下去凌晏和的手背直接被人拍得泛了红,他没有立刻收回而是继续看向林清寒。   “转过去。”林清寒眼眸微眯,语气冷了下来。   见真的没有迂回的地步,凌晏和才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去。   林清寒动作迅速,他没有当着人面磨磨唧唧换裤子的习惯,干脆利落地脱了鞋袜褪去长裤亵裤。   他动作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背后桌案上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细线,正悄无声息地窜到他压书信的文书处……   “嘭——”   重物落到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清寒捞新亵裤的动作一顿,他扭身便发现已经被动了位置的文书。   等回眸时便看到凌晏和已经转过身,那封早就被藏起来的信纸正被人拿在手上。   林清寒呼吸停了一瞬,看向凌晏和:“你算计我?”   这人搞出这么一通就为了看他藏起来的书信?   凌晏和将那折好的信纸展开,目光落到上面陌生的文字上,捏着信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刺啦——”   信纸直接被人捏烂了。   “算计?”凌晏和将信纸一扔,那薄薄的纸张在空中便被细线直接绞成了碎片,飘飘洋洋地落到地上。   “我原本是真想和师兄温存一下,若不是师兄先露出破绽让我得了机会,我还不知道师兄已经要做他人的道侣。”   凌晏和一步一步朝林清寒走来,眼眸黑沉得吓人。   林清寒站在原地,蹙眉看着朝他走来的人。   “那方才算什么,他知道你和我已经到了神识交融的地步了吗?”凌晏和逼近,双手压在桌边,那张稳重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露出了独属于两年前少年赤裸的占有和嫉妒,“我是你养的面首吗?”   林清寒眼皮一跳。   他总算是弄懂了凌晏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听清的一刻还是让他觉得荒谬。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没有答应他,做不得数。”林清寒皱眉说道。   凌晏和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直让人看得有些生寒:“林清寒,你有数过在我面前说了多少次谎话吗?”   “我要自己确认。”   话落,林清寒兀地被人揽住了腰而后猛然被人转了半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在了桌上,双手被人抓住。   完完全全地被掌控的姿势。   “发什么疯?!”林清寒有些愠怒地说。   但下一刻他哑了声音,光滑的腿根被人烫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回眸看凌晏和。   凌晏和压着他的手缓缓俯身,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他凑到林清寒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面首总要争一争才能敌得过正室,你说呢,师兄?” 第82章   什么面首什么正室?   林清寒只觉得一头雾水, 差点都要认为这两个词在这本书里有另外的含义了。   终年不见光的脆弱皮肤被猛地摩擦了一下,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林清寒猛地绷紧了背, 手指抓在桌上用了力道。   这又发哪门子疯?他不是已经说过不会答应齐舟砚了吗?   如今在这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又是做什么?   他还能怎么证明?   “唔……”   林清寒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腿根处火辣辣的疼,磨着他难受。   他紧咬着唇才没发出些奇怪的声音,但还是被人逼出些闷哼,混着凌晏和低沉急促的呼吸听得人耳热。   疯狗!下流!混帐!   林清寒被撞得一股无名火, 连半句交代都没有就这样对他,凭什么?   林清寒心里憋着气, 不满被人摆弄, 便和人较劲。   他不舒服也不能让凌晏和舒服。   “嘶——”   听着凌晏和倒吸凉气的声音,林清寒反倒觉得有些无趣了。   这样闹得让他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们总是这样,前一秒还温存着,下一刻就撕破脸来, 露出扭曲的内里。   或许他们并不合适,林清寒垂眸想着。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林清寒彻底没了跟人闹的意思,他想离开。   忽地,手指被人摩挲了一下,林清寒掀起眼看向过去,凌晏和来回摸着他那被咬出痕迹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显现出对方的不安来。   林清寒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眸去看凌晏和,对方似乎没想到顿了一下,快速偏开目光。   但只一瞬也让林清寒捕捉到,那双黑眸中翻腾着的滔天占有和妒火。   他好像知道凌晏和为什么突然翻脸了。   那双桃花眼很漂亮, 透着红回眸时只印出凌晏和的身影,偏眼中的不解和茫然太重,如重锤砸在凌晏和心头让他忍不住生怨生妒。   林清寒总是这样,勾了人又一幅茫然的模样,有错没错都是游刃有余地看过来,轻飘飘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徒留一阵风在原地吹着。   总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其他人牵连纠缠在一起,又不肯放过他,全将他一颗心捏在手里随意地把完。   林清寒就站在那,勾勾手眨眨眼就能将他唤过去,和对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洒脱自在,又满不在乎。   绝情冷酷。   凌晏和恨死他这幅模样了,可偏又舍得不放手。   两人就这样拉锯着,对峙着。   又或者说是凌晏和独自追着林清寒,执拗不肯停下来,在黑暗中的独木桥上走着,没人知道尽头是柳暗花明还是不见底的深渊。   凌晏和偏开了视线,没去看林清寒。   他心里一阵酸涩,林清寒什么都不懂。   或许只有他将活蹦乱跳的一颗心挖出来给林清寒看,对方才会恍然大悟意识到他的占有和阴暗。   但那样他就死了,谁来护着林清寒?   凌晏和低下头,避开了了林清寒的目光,他一只手护着林清寒的腹部不让人撞到桌边,一只手压着对方的手,克制地动着。   感受着身下人一阵一阵的颤抖,凌晏和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齐舟砚有哪里好?一两百岁快入土的人,连齐家都难以庇护还想着去沾染林清寒,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林清寒是不是真拿他当个外室,又或者是养在外面的情人?   他都愿意和自己神交,那对道侣呢?   只是想想,凌晏和近乎要嫉妒得发疯,勾住人的臂膀不自觉地收紧,动作也多了些放肆。   反正他已经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德道败坏者,索性做得过火些直接做实了,先拿个名分出来。   至于齐舟砚?杀了便好。   “疼……”   有些沙哑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停了动作,他垂眸看着林清寒。   林清寒也回眸看他,那双薄唇抿着,没有遮住唇瓣上的齿印。   凌晏和心塌陷下去一块,他闭了闭眼,往后扯了些距离,林清寒颤了一下估计是疼得。   他将人捞着转了个身。   “我看看。”   凌晏和说着将人抱在桌上,俯身准备瞧瞧伤势。   他忘了林清寒皮肤没那么经造,都说出口怕是已经破皮了。   还没等凌晏和掀开人的衣袍瞧一瞧,林清寒抬起腿直接踹在了凌晏和胸口上。   他本意是想将人踹开来,没成想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地方,疼得他皱了皱眉。   林清寒被人磨的腿上没什么力道,原是踹不倒人的,但凌晏和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伸出的腿垂落到了个合适的高度,没再扯到磨红的地方。   林清寒踩在凌晏和胸口上,俯身半眯着眼看人:“你在吃味。”   凌晏和一怔,眼眸暗了下来,他抬手握住了林清寒的脚踝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掀起眼看向林清寒反问:“不该吗?”   闻言,林清寒笑了。   他早该知道的,凌晏和哪是这么容易打发的。   “我说过了,我不会和他结为道侣。”林清寒道,“玉见尘同齐舟砚是挚友二人结缘并没什么稀奇的,但我和他有些渊源。”   “我不会和任何人结为道侣,凌晏和。”林清寒意有所指地说。   凌晏和看着他,那双黑眸并没有因此而黯淡,反倒是扫去了先前的阴翳,似乎并没有把林清寒的明示听进去。   “但是,”林清寒话锋一转,他抬起脚去在人心口上划了一下勾住了凌晏和的衣衫,“你没有听我的话。”   “你弄疼我了,凌晏和。”   凌晏和依旧抓着人的脚腕但没有用力没有制止,似乎只是托着不让人那么累。他直勾勾地看着林清寒,喉结滚动:“要惩罚吗?”   林清寒挑眉,他没想到这话会从凌晏和嘴里说出来。   他上一次好像是在凌晏和身上刻了字来着……   这样想着,脚趾忽碰到了一道细微的凸起,像是疤痕一样。林清寒倏地掀起眼,正对上了凌晏和那漆黑的眼眸。   一瞬间,林清寒就明白自己踩到了什么。   他在凌晏和身上留下的刻字。   那个早在他死后半个月便会消散的刻痕,两年过后依然存在。   没有伤痕能在失去术法作用后还存在于修士身上,除非被人反复划下……   “疯子。”林清寒冷声道。   凌晏和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凌晏和勾了勾唇,他握住林清寒的脚踝,轻声询问:“那还罚吗?”   原是令人屈辱的惩罚,从他嘴里吐出来倒像是奖励一样。   听话又不听话。   林清寒看着凌晏和,第一次觉得对方变得这么棘手。   蠢到家了。   林清寒扬了扬嘴角。   白皙的裸足往下滑动,轻轻点了一下。   “罚你在这里自己解决。”   凌晏和兀地攥住了林清寒的脚踝,他抬起眼便看到那双桃花眼微弯,眼底的恶劣藏都不藏直白地流露出来。   摆明是故意之举,凌晏和眸色暗了些。   林清寒也不急,他坐在桌边静静地等着。   攥着他脚踝的手松开了,林清寒他收回脚在凌晏和动作前变本加厉道:“脱了。”   凌晏和手顿了一下,那双黑眸望了过来,眸色深沉如墨,像是一口要吃人的井,望不到底。   林清寒不为所动,他平静地看过去。   现在知道难堪了?扒他两次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还想隔着衣服,想得美!   一句简短的话在凌晏和身上撩起一阵火来,他看着林清寒,对方坐在桌上睨他,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眼尾上扬带了些凌厉,像只幻化人形的狐狸,勾人得很。   凌晏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林清寒到底是没有什么旖旎心思,连惩罚和奖励都分不清。   在他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只会让人心中的欲望翻腾得更厉害。   “好,师兄可不许闭眼。”   暗哑的声音落下,林清寒挑了挑眉,凌晏和撩开衣袍跪坐在他的面前。   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清寒看到了那东西,他忍不住蹙眉想要偏开眼,又想起凌晏和那近乎是挑衅的话,一时间好胜心上来,他压下心中的念头故作平静地看着那狰狞的物件。   凌晏和讨了个巧,没有直接将衣物褪下,只脱了一点足够放松的地步,见状林清寒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屋内传来男人止不住的粗.重.喘,息。   那双幽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林清寒,眸光闪烁,压制不住贪婪的凶光。像头被铁链拴住的饿狼,只能看着自己的猎物望梅止渴。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用那灰黑的戒指去磨,林清寒看得眉心一跳。   真是疯了。   林清寒在心中暗骂。   许是屋内太闷,林清寒莫名有些口干,他想找些水喝。   可还没等他偏开视线去寻找水源,细小灵活的白线猛地钻到了他的衣袍下。   “唔!”   林清寒身子一倾,垂手扣住了桌边,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凌晏和。   凌晏和一直都在看着他,额角泌着细汗,眼眸里盛满了滔天的贪念,见林清寒抬眸他勾了勾唇,迷恋又怪异地轻声说:“师兄,我帮你。”   帮?他哪里需要凌晏和帮他?!   可还没等林清寒提出些异议,便被那细线来回扰得红了眼眶。   他鲜少自渎,更别说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做,奇怪又隐秘的快感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咬住唇压下要破口而出的声音。   疯狗!   林清寒心中升起火,他气愤地看向凌晏和。   不服管教,肆意妄为,得寸进尺。   林清寒没见过比凌晏和更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就不该给他一点甜头!   凌晏和看着他那愠怒的眼神,原先忍耐着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溢出一声低喘来。   林清寒更震惊了,对方就像在拿他当下酒菜一样。   只是两年而已,这人怎么能淫.乱成这样?   下一阵浪潮袭来时,林清寒偏头闭上了眼,只露出好看的颈线和泛红的眼尾。   只是这样,屋内的喘息声依旧变得沉重急促。   林清寒被人高高抛起又被不紧不慢地接住,几次下来他也琢磨出来凌晏和的意图,对方没欢愉前也不许他欢愉。   和人搞成这样虽然脱离了掌控但他也能勉强接受,但接上这种玩法,林清寒是断不能忍受的。   要么就赶紧要么就换人,搞出这种磨人的法子像是再玩弄人一样,让他不适。   林清寒回眸,眉眼下压:“不行就滚出去。”   纵使他呼吸急促,声音浸满了情.欲的沙哑,但仍盖不住语气里的不满和冷意。   闻言,凌晏和原本那黑沉要吃人一般的眼眸里渐渐染上笑意,像是得逞了的野兽忍不住溢出些雀跃来,褪去了戒律堂堂主的沉稳压抑,透出少年的几分张扬来。   林清寒怔了一下。   下一瞬,凌晏和手指狠狠收紧。   林清寒瞳孔骤缩,压在桌边的手用力泛白,本能地后仰躲避却又被欢愉钉在原地,脖颈后仰露出优美流畅的线条。   那双好看的眼睛失神涣散。   与此同时,温热的东西溅在林清寒白皙的脚上,房内传来一声餍足的喟叹。   林清寒胸膛起伏着渐渐回神,他喘着气垂下眼眸看向跪坐在他眼前的人,还有些混沌地想要怎么处置面前这不听话的疯狗。   凌晏和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炙热无比。   他倾身托起林清寒的脚,低头吻去了光滑脚背上的白.浊。   林清寒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不止身体。   他垂眸看着凌晏和,沉默不语。   凌晏和虚握着他的脚踝,落下一个又一个如清风拂过的吻。   淫.靡又虔诚。 第83章   等收拾干净后, 林清寒也渐渐从方才旖旎暧昧的气氛中抽离出来。   他和凌晏和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主神知道后会不会要气炸了?   林清寒只是想想就觉得有些令人发笑。   他不是什么喜欢纠结的性子,这种事说只有凌晏和一人舒服是不可能的。既然发生了那便没什么好郁结的,不过是个小插曲, 也正好结了他的燃眉之急。   “师兄,涂些药。”   凌晏和拿着一罐药膏看向林清寒,视线往下滑了一下,要涂哪里已经十分明显。   林清寒扫了一眼抬手去拿,但没能从人手中拿出来。   他抬眸看向凌晏和, 对方垂头眸光微动:“我帮你。”   啧。   林清寒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 用了些力道将药膏拿到手中:“滚。”   话落他没再看凌晏和, 将药膏放在了桌边。   虽然身上被人用法术清理干净,但他还是觉得浑身上下有些说不上来的粘腻,这膏药还是等他沐浴完再涂。   凌晏和不知他在想什么,看着林清寒有些嫌怨的模样, 也知道自己今日做得有些过了。   他俯身凑过去,被林清寒一把推开。   “脏。”   林清寒嫌弃地说。   凌晏和勾了勾唇, 吻在了林清寒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落下,林清寒将伸出的手掌转了个圈轻轻在凌晏和脸侧拍了两下:“登徒子。”   凌晏和眼眸亮了一下。   在凌晏和凑过来前,林清寒率先往旁边撤了两步,正经地说:“等会我要去沐浴,你则离开孤云阁回戒律堂。”   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清寒顿了一下,补充道:“走窗,别让人瞧见了。”   闻言,凌晏和挑眉朝他走过去:“这是要赶我走?”   尾音上扬,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到林清寒身上。   “齐泊沧的事你没完全解决吧?灵霄门的六位长老现在对你或许还颇有微词, 若是被人知道你从我这孤云阁里走出去,怕是都等不到明日他们六人便会直接上峰敲我的房门来闹我。”   林清寒手指叩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指了指桌上堆积成山的公文,平静地看向凌晏和:“这些就足够我处理了。”   凌晏和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到那一堆一堆的公文上,眉头皱了一下。   “不如一把火直接烧了。”   林清寒第一次这么认同凌晏和的话,他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我不是玉见尘不是灵霄门掌门的话。”   凌晏和倏地掀起眼,他看向凌晏和:“师兄这是要我和你在外人面前做戏?”   “不,你和玉见尘的相处只是恢复如常而已。”林清寒道。   这是划清界限的意思。   凌晏和沉眸兀地逼近。   随着距离缩短,林清寒皱眉。   下一刻,他的手被人牵住,凌晏和俯身凑到他面前,轻笑一声:“我们是在偷.情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的脸上,他的右手被凌晏和牵住挤进他的指缝中和虚虚地十指相扣。   权宜之计让人说得多了些别的意味。   “想得美。”林清寒挑眉,甩开了凌晏和的手。   凌晏和低笑一声,凑近擦过了他的唇角。   “我明日再来。”   房门被人打开吹来一阵清风,林清寒眉头蹙起,他看向大开的房门,抬手擦过薄唇。   “脏死了。”   林清寒轻声道。   林清寒没解除结界,反朝屋后的灵池走去。   他体内凌晏和的灵力太浓厚,若是现在让戚在青解封怕是一探就知晓他做了什么。   这阁还需要再封两日。   氤氲水雾,清澈泉水。   林清寒缓缓走下灵池,等没入到合适的位置后,他靠着石壁曲起腿垂眸,便看到那沁处血点的红痕。   难怪在这水流下隐隐有些刺痛。   不知轻重的疯狗。   林清寒嗤笑一声,靠着石壁微微仰头。   【我们是和主角结盟了吗?】   系统终于得了说话的功夫开口问。   林清寒眼中的笑意褪了些:“不,只是短暂的交易,我需要他的灵力他想得到合欢时的欢愉,仅此而已。”   【为什么不和他结盟,按你们人类的话,他这属于对你情根深种】   “你从哪学来的词?”   【数据库】   林清寒轻笑:“你这数据库倒是存了很多无用的东西。”   系统没有回应,它的数据库有些是出厂时所植入的,有些则是根据它陪伴的宿主的经历而收录的,比如情感和情绪。   【你和他在一起不快乐吗?】   “被你一个AI问这个问题有些奇妙。”林清寒抬手拨了一下水面,引起一阵阵涟漪,“快乐是一瞬间的事情,它不能影响人对事情的抉择,这样太感性了。”   【可以说吗?有时候我感觉你和我们倒是很像】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夸赞。”林清寒打趣道。   【我可以问个为什么吗?】   林清寒沉默了一瞬。   没有感情的AI确实要比人更直接些。   “你觉得这份情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林清寒问。   【数据库显示十年】   林清寒垂眸笑了一下:“修仙者的十年如弹指一挥,如此好消磨的情感不应该被纳入结盟的评判范围。”   “他今日很喜欢我,可以为我上天揽月下海下海捉鳖,或许明日他便对我失去的兴趣,因为利益纠纷毫不留情地将我斩杀。”林清寒看着那块红痕在灵池泉水的滋润下渐渐褪去,“你还记得吗?我身上有他下的共生蛊,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发作,毒性也被消磨了很多,但掌控依然存在的。”   “如今他因为情爱会听我的话,想着和我结盟更亲近些,明日呢后日呢十年后呢?或许都用不了十年,若我将他直接推下深渊,你猜他回来后会不会将我千刀万剐用这共生蛊好好折磨我?”   林清寒捧起清水撒出去,水珠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模糊了水下的景象。   “你真当他在我面前半点隐瞒都没有吗,以为两年过去他心里没有任何关于自己的规划吗?前两次我可未曾阻挡过他修行上的进步,若如今我挡了他的路呢?”   “还记得我的身份吗,反派注定要被主角记恨斩杀的。”林清寒轻笑一声,“我不会和他同盟,依靠这种感情太危险了。”   “在利益面前,人是很难想起曾经视为珍宝的感情。”   林清寒靠着石壁闭上了眼,遮住了眼眸中所有的情绪,他平静地说:“这就是我给出的理由。”   系统没有回应。   它对人类的情感只是了解了些皮毛,所以不懂为什么有人并不高兴却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或许它该询问林清寒,但数据库给他的分析是对方不会回答。   -   魔界,焚天狱。   黑暗无光,高大耸立的焚天狱被白骨簇拥,烈火在高悬的头骨中燃烧,透出摇曳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尊上,深渊封印依然松动,不过半月便是仙界前来加固之时,这可是解救无惨魔君的大好时机啊!”   一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魔修躬身恳切地说,他那由细长白骨连接而成的腰封,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   此话一出,大殿内其他城主也纷纷应声。   “仙界压我魔族已有百年之久,若是继续让他们肆意妄为,怕是我们魔族要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魔界待上永生!”痴念城城主厉声道。   “这两年来,他们抓了多少我们魔族同胞,如此大张旗鼓,不就是看我魔族如今无人?!”   此话一出,殿内群魔激昂。   唯有坐在高座上的魔尊和蒙面的恨念城城主一言未发。   “无惨魔君确实要救。”   观看许久的魔尊终于缓缓开口,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压下了所有的争论。   “但本尊听说,玉见尘出关了。”魔尊话锋一转。   众魔沉默了一瞬,还是其中一位年岁较高即将寿尽的老魔颤颤巍巍地开口:“百年前便是他亲手封印了无惨魔君。”   站在一旁许久未曾说话的恨念城城主忽地看向说话的魔修。   “此次他出关怕是修为见长,必须除掉他才保我们万无一失。”刁翁烈蹙眉,忽地他想到了什么看向恨念城城主,“我记得林城主好像在仙界埋下了不少眼线,不知可曾探到了什么?”   此话一出,众魔纷纷看向恨念城城主。   “未曾,玉见尘出关后便封了孤云阁,任何人都无法进入。”恨念城城主缓缓道。   魔尊抬眼看向他,轻笑一声:“既如此,还请恨念城城主亲自前往一趟为我魔族探探风头。”   “若是有机会,杀了他更好,倒是你可就是我们魔族的大功臣。”   恨念城城主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出了梵天狱。   见状,众魔议论纷纷。   谁人不知这位恨念城城主来自仙界是名堕仙,若非修为强大法力深厚,怎会让他当一城主?   魔界早就对他颇有微词,巴不得他赶紧滚下去。   如今魔尊发话,看来是想除掉此人了。   看恨念城城主不爽的魔修面上都带了些笑,唯有刁翁烈垂下头眼中满是讥讽。   -   恨念城。   “魔尊反应如何?”   凌晏和坐在白骨铸成的椅子上,垂眸看向跪在他殿中的刁翁烈。   “魔尊一如既往的喜悦。”刁翁烈讥笑一声,“不知死活的蠢东西,连死期将至都不知道。”   凌晏和随意挥了挥手,一把黑金色的匕首破空而出插在了刁翁烈一步前的位置。   “上面染了淬灵血,一击便可要了大成期魔修的命。”凌晏和沉声道。   刁翁烈看着地上的匕首,眼眸亮起精光:“少主这是……这是将此等大任交于了我!”   凌晏和扫了他一眼:“不愿?”   “怎会!能得少主赏识在下死不足惜!”刁翁烈立刻上前两步将匕首拔出,小心地拢着。   “本座还需你再办一件事。”   “少主尽情吩咐!”刁翁烈单膝跪在地上。   “将万毒圣手找来。”凌晏和道。   刁翁烈不解地抬头:“这万毒圣手自无惨魔君后便没了音信,听说是去了魔界边界的极寒之地,那处就是大成期的修士进去也难以出来。不知少主找他做什么?”   “少主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凌厉的女声传来,比其更快的是淬毒的银针。   纵使刁翁烈反应够快衣角也还是被银针钉在地上,差点逼得他一个踉跄。   “你这魔修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刁翁烈气愤地说。   “我心中唯有主上可尊,你算个什么东西。”冥知雀冷声斥他一句,便转头单膝跪在殿中,朝凌晏和俯身,“若刁翁烈不肯做此事,尊上不如交于在下。”   “你还有别的事要做。”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落下,冥知雀和刁翁烈都看向高座上的人。   凌晏和把玩着手中的青面獠牙面具,缓缓道:“暗地看着玉见尘,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记下来交于本座看。”   冥知雀愣了一下,才应声领命。   “下去吧。”   走出宫殿后,刁翁烈拉住了要走的冥知雀,他兴奋不已地问:“少主是不是要先魔尊一步杀掉玉见尘好将无惨魔君解救?”   闻言,冥知雀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将人甩开没了踪影。   被留在原处的刁翁烈愣了一下。   对方看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难不成冥知雀早就知道少主要对玉见尘下手?!   原来少主竟然如此的深谋远虑,不仅早有了想法,还让冥知雀埋伏暗处摸清玉见尘如今的状况,再挑合适的时机下手!   刁翁烈眼中泛起泪花,心中不禁感慨。   少主他长大了,竟为魔族为无惨魔君如此情真意切。   他自然不能拖了少主的后退,这万毒圣手就是在仙界他也要抢过来!   相至此处,刁翁烈马不停蹄地前往了极寒之地。   而另一边的凌晏和也到了仙界孤云阁。 第84章   入夜, 林清寒坐在书案前,白日还堆成小山一样的公文此刻就只剩下他手上的一卷。   并不是什么要事,南疆那地最近不太安宁常有魔修作乱。   南疆……   林清寒看着册子上的文字陷入沉思。   他记得这地界离深渊很近。   一阵凉风吹来, 将关上的纸窗掀开了一条缝。   林清寒默不作声地将册子翻了一页。   “咣当”一声,纸窗被关紧。   一个身影缓缓走来靠近桌案前坐着的人。   林清寒将册子平放在桌案上,提笔欲写,一阵风吹来他被人从背后抱住。   来人身上带着赶路的寒气,贴在他后背时有些发凉。   林清寒握在手中的笔没有因此摇晃一下, 他抬手沾了墨,平静地说:“谁准你进来的?”   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 凌晏和抱着他探头压在他的肩膀上, 垂眸看着他提笔写字:“师兄怎么不避人?若是让别人看到这公文的内容怎么办?”   倒打一耙。   林清寒不为所动:“没人会和你一样做贼般闯进来。”   凌晏和眼眸微眯,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我们不是在偷.情吗?”   批阅好的公文被放在书案上,那沾了墨水的毛笔在林清寒修长的手指间一转,眨眼间变成了细长的刀刃, 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送正好抵在凌晏和颈侧。   稍微用力便能直接割破,血液喷溅。   凌晏和眼眸亮了一下, 他迎着那锋利的刀刃偏头故意去蹭。   刀刃在指尖一转又变成了没有任何威慑力的毛笔,带着墨水的笔尖划在了凌晏和脖颈,拉出一条长而黑的痕迹,看着有些滑稽。   “确实如此。”林清寒轻笑一声,准备收回手。   这两日封阁他还没有给齐舟砚回信。   倏地, 他的手腕被人抓住,凌晏和的掌心温热,贴在他稚嫩的皮肤上有些烫人。   林清寒回眸扫了他一眼,凌晏和没有松开反而凑近了些,在两人都要贴到一起时, 他忽地开口:“许姬在我那里。”   林清寒兀地掀起眼,他侧了侧身子,半靠着凌晏和的臂膀,探究地看过去:“然后呢?”   凌晏和挑了挑眉:“师兄不问为什么她会来找我吗?”   这种问题,林清寒原本还没想通,但自蓬莱岛归来后他便已然明了。   许姬是觅清的妹妹,护着自己姐姐的孩子没什么稀奇的。   “看来她跟你说了。”凌晏和看着他的反应了然,抬手将人往怀里又抱了抱,“你找不到琉璃心。”   林清寒蹙眉看向他。   凌晏和往前凑了凑,亲昵地蹭蹭林清寒:“那颗琉璃心原本由觅清交给了楚挽月,但被齐家得了消息,齐良骏派人埋伏亲自劫走了楚挽月,给人施以酷刑见没能敲出什么后,用了些别的招数才套出了琉璃心的下落。”   “都是许姬告诉你的?”林清寒冷声问。   凌晏和抬起手勾住了林清寒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了一圈:“不全是,关于齐家我也收集了些消息。”   “齐家这一代没什么天才出世,本就位于六大世家末尾,若是后辈再平庸无作为,齐家怕是很快就要被踢出六-大世家的行列。”   凌晏和顿了一下,沉声道:“但如今齐家出了齐舟砚。”   有时候简单的一句话便能掀开原有的遮羞布,展露出内里直白的真相。   闻言,林清寒默然。   凌晏和抬眼,视线落到林清寒身上,打量着他的反应。   一声轻笑落下,凌晏和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眼中原有的笑意凝固了一下。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林清寒挑眉,“若琉璃心在齐泊沧身上,缓解反噬之症只有两个办法,一直接剖心取出断绝所有后患,二和他结为道侣依靠他的灵力。”   在听到最后时,凌晏和眼眸沉了些,揽在人腰间的手也用了些力气。   “可你知道我和他有怨,你在逼着我选前者是吗?”林清寒眼眸冷了下去,“凌晏和,你在算计我。”   闻言,凌晏和愣了一下,他直起身子看向林清寒,眸色深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师兄就只考虑他是吗?”   林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而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眯起眼眸看向凌晏和。   他勾了勾唇角轻笑一声。   那双桃花眼染上笑意格外的好看。   凌晏和看着他这幅含笑的模样,原本阴沉的面色都要维持不住。最后他只是赌气般地凑上去咬了一下林清寒的唇-瓣,没用力。   “嘶,滚。”林清寒倒吸一口凉气,将凑过来的人推开。   凌晏和眼眸暗了些再次低头。   林清寒抬手掐住了凌晏和的脖颈,将人逼退了些,他看向那双幽黑不见底的眼眸,眼中的笑意敛去了些多了几分正经:“凌晏和,若我真和他结为道侣呢?”   那双漆黑的眸子骤然冷了下去,混着滔天的戾气掀起狂风来。   “我会直接杀了他。”凌晏和冷声道。   “即使我会因此恨你?”林清寒反问。   凌晏和怔住,他垂眸看向林清寒,对方面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心跳空了一拍,他第一次意识到林清寒可能会因为别人恨他。   落在腰间的手臂猛然用力,林清寒被人单手捞起在怀里换了个姿势,变成了面对凌晏和。   这种被人随意把玩的感觉太重,林清寒皱眉看向凌晏和。   “如果我说会呢?我会杀了他抢走你,即使你对我恨之入骨,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阴冷淬冰般的话落到了林清寒耳畔,他抬眸便对上了那双黑沉的眼睛,眼底似有一抹暗红色流转,“林清寒,你会因此仇恨我离开我吗?”   闻言,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他看着凌晏和,似乎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   他本意是想试探凌晏和会不会再对他存些强迫的心思,没想到对方不仅承认还反问了过来。   腰侧被人攥得有些刺痛,林清寒直起身子凑近凌晏和,去看他那双眼睛:“你状态不对。”   凌晏和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他看向林清寒眼中附上凌寒,小声呢喃:“你连骗我都不愿意。”   很奇怪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骗凌晏和。   他们二人一开始不就是互相记恨恨不得杀掉对方吗?剥夺对方的自由难道不会招来恨意吗?   凌晏和为什么会不明白这个?   不等林清寒细想,凌晏和眼中滔天情绪忽地消散而去,对方倏地贴了过来,吻在了他唇上。   如风般的灵力渡了进来,林清寒兀地攥住了凌晏和的衣袍,他用了些力气将人推开些:“潮期已经过了。”   凌晏和抓住了他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摸在他的掌心,碰到细小密麻的指甲印:“还疼着的吧。”   见被人抓包了林清寒有些诧异。   潮期虽然解决但反噬之症确实还未消退,不过持续的刺痛,他又不是没受过。   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对。   “无碍,你该走了。”   林清寒抽回手,从凌晏和怀里退了出来。   他不能再接受凌晏和的灵力,不然去找戚在青解脉时对方定能看出些什么。   林清寒整理了一下衣衫,回眸便看到凌晏和还坐在原地。   一股强烈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下一刻,凌晏和回过头来,那双眼眸里含着点笑意和失落,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站起身,看向林清寒柔声道:“既如此,那我便走了,师兄早些歇息。”   穿堂风而过,屋内只剩下林清寒一人。   他垂眸看着空掉的位置,眉眼压了下去。   凌晏和今日实在太过异常了。   -   魔界,恨念城。   昏黑的天际下,发黑的血渗透到土里,又被新流出的血覆盖。   “城主今日是怎么了?”守在地牢门口的魔修小心地询问。   “谁知道?城主向来喜怒无常,哪里容得到我们揣测?”另一个魔修不耐烦地回应,“恶心死了。”   地牢内继续流淌着鲜血,还从中传出阵阵惨叫声。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瘆人声音停止,鲜血也不再流淌。穿着黑袍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从地牢里走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名魔修见状弓腰行礼:“城主。”   那人似乎是没有听到二人的声音又或者是直接选择了无视,眨眼间的功夫便没了身影。   等确定城主走远后,其中一名魔修好奇地往地牢里走去,等踏入其中后浓郁的血腥味混着尿骚味充斥上来,激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但很快他就被面前的场景夺去了注意力。   牢房的大门大开,却没有任何一名被关押的囚徒逃脱出来,阴湿的走道被一片暗红,散落着断肢残骸,还有溢出的脏器。   地牢里没有任何活物。   那肆虐的魔气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魔修打了寒颤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往日城主顶多是杀几个将死的罪人,如今这般嗜杀只能让他想到一种情况——魔期。   梵天狱。   魔尊坐在白骨塌上,单手撑着头手中握着黑金酒杯轻轻摇晃,他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献歌献舞的美人们,面上的笑意愈发得深。   终于他将酒杯放在桌案上,原本还舞动着的歌姬停了动作快速地站成一排乖巧地垂下头,任由魔尊挑选。   魔尊被她们的行为取悦到,他慢悠悠地扫了面前的几人,大手一挥用铁链勾住了其中三个拽到了自己面前。   剩余的歌姬识相地退出了屋内。   魔尊左拥右抱,逗弄着另一位。   床幔渐渐垂下遮住了四人的身影。   忽地,刀刃破空而出,直接刺穿了床幔朝抱着美人的魔尊而去。   刀刃划破皮肉,床幔拉开,银色的刀刃正从后背直插入了其中一位歌姬身上。   魔尊松手,随意地将还温热的尸首扔到一旁,他抬手直接将其余两名歌姬一同抹了脖子。   血腥味充斥在房内,魔尊抬眼看着来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屑:“本尊还以为你不会背叛。”   刁翁烈扫了一眼屋内的尸首,目光落到魔尊身上带了些恨意:“不会?我也没想到你会背叛无惨魔君,当时可是他一手提拔的,不然你以为自己能坐上这魔尊的位置?”   魔尊闻言嗤笑一声:“魔界强者为王,他无惨既然已经被打入深渊永久封印那便不配再做魔尊,本尊实力强悍凭自己的实力坐上这宝座。”   “况且魔族贪婪欺骗为性,我夺了他两成功力自然是我自己的本事。”   刁翁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若非你夺去的那二成功力,主上怎么会被打入深渊!”   “他本事不行怨不得别人,若你这般念着他不如随他去地下继续效忠,如何?”   魔尊冷笑一声,强大的威压压下,刁翁烈握着匕首迎着浓郁的魔气冲了过去。   魔气相撞,刁翁烈被逼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竟然不知魔尊合适已经突破到了大成后期。   魔尊骤然伸手,魔气随着他的掌心涌出化作一只大手掐住了刁翁烈的脖子将他狠狠砸在墙上:“让我猜猜,你是为谁而效忠呢?”   刁翁烈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他倏地抬手,匕首眼见就要狠狠扎在那魔气上,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雾缠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手骨断裂,匕首脱力地掉落在地上。   刁翁烈闭上眼。   他失手了,少主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办法完成。   再苟活下去说不定会被魔尊察觉到什么,甚至可能危害到少主。   没有意义了。   藏在心口的毒针被他催动——   “噗呲——”   刀刃破膛的声音传来,刁翁烈猛地睁开眼。   先前还势在必得的魔尊被刀刃刺破心口,那双翠绿色的眼睛睁大,瞳孔放大,而后变得失神。   束缚他的黑雾骤然撤去,刁翁烈摔在地上,他强撑着身子看向屋内出现的人。   凌晏和一身黑袍,那双赤黑异瞳的眼眸正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他,一道突兀的墨痕画在凌晏和的脖颈。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   刁翁烈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如今的情况,凌晏和陷入了魔期当中。   这次激起的是和前两年完全不同的杀欲。   “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刁翁烈低头认错。   若是凌晏和今日对他起了杀念,他也断不会说些什么。   但凌晏和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去冥河。”   刁翁烈抬头时眼前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望无际的黑色长河展露在他眼前,波澜无风的水面上泛着幽绿色的冥火。   “看好。”   一个银灰色小巧的东西被扔了过来,刁翁烈伸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扔过来的物件,是凌晏和戴在手上的戒指。   “哗啦——”   水声传来,刁翁烈闻声看过去。   凌晏和面无表情地踏入那吃人一般的冥河里。   冥河不是普通的河,它是由冤魂而构成的河,已经存在了千年之久,本来可用其噬魂之痛和烈火灼烧来惩罚罪人的。   但凌晏和此刻却主动踏了进去,黑色的河水没有因为他的动作泛起半点涟漪,无数的冤魂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裳,似乎要将他拽到河底。   冥火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朝他用来,烧在人身上却是刺骨的严寒。   身上的流动的血液,铸成的骨骼,跳动的心脏,无一不在叫嚣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夺回来夺回来夺回来。   恨你恨你恨你。   死死死。   凌晏和抬起手,血肉不见只剩下了白骨,可他心中的念头没有任何的压制。   明明杀了齐舟砚就能解决的事情,明明只要杀了他……   可“恨”字狠狠砸在凌晏和身上,如同一把枷锁强逼着他,催他化作囚鸟催他压抑本性,催他大度地接受林清寒属于别人。   林清寒上次说恨发生了什么?长剑破膛。   上上次呢?雪地血衣。   凌晏和往前走着,任由冤魂啃食他的血肉,黑水不断上涨掩埋他的身体。   眉心的心魔印赤红地亮着。   黑水快蔓延到心口时,凌晏和停下了脚步。   他闭上了眼,遮住了那诡异的异瞳,眉心的心魔印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   平静的黑水泛起阵阵涟漪,然后小幅度地翻腾着,又慢慢化作浪花一层层地往外拍打,却在要碰到岸边时渐渐归于平静。   心魔印也消退去。   终于凌晏和低下头,自愿戴上了为他准备好的枷锁。   只要林清寒活着。   他能接受对方不属于他,只要林清寒活着。   只要林清寒活着。   -   “可以了。”   戚在青将银针拔出。   林清寒动了动手指,原本被封禁的丹田再次流动出灵力来,充盈着他的四肢。   “多谢师妹。”林清寒道。   “不能掉以轻心,反噬之症依然存在,如果你再无所顾忌地使用灵力,潮期还会卷土重来。”戚在青看了他几眼没忍住地问:“你和齐舟砚是不是要结为道侣了?”   林清寒摇了摇头:“没有。”   戚在青有些诧异:“那你怎么安稳地渡过潮期的,我听说你可是封阁了四日,不是齐舟砚在孤云阁待着?”   林清寒觉得有些好笑:“以师妹的能力应该能打听出来齐兄这四日的行踪。”   戚在青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确实查了齐舟砚的行踪,对方这四日不是在齐家就是在其他世家哪里和其他家主商议事情。   但她还是不信,若非齐舟砚帮忙还能有谁,总不能是凌晏和吧?   “师妹,我说了我有别的法子能过潮期,不要再皱眉了。”林清寒无奈地说。   这就是不会说明了。   戚在青自是知道自家师兄的性子,倔得很,既然说到这份上怕是她怎么询问都问不出半点东西。   “罢了,你自有办法便好,我这几日做了个新丹药你回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压制一下反噬。”   林清寒接过戚在青递过来的药瓶。   “多谢师妹。”   离开了百药谷,林清寒没有着急回孤云阁而是先将书信送了出去。   趁早和齐舟砚说清为妙。   林清寒看着飞走的纸鹤,脑海中忽地闪过那日凌晏和奇怪的举动。   这三日对方没有再来找他。   林清寒皱了皱眉头。   他怎么会想到凌晏和,对方不来找他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玉见尘可不会和凌晏和有什么私下交流,反派和主角更是如此。   大概是受了极阴之体的影响。   林清寒将心中那股子怪异感压下去,朝着原本要去的观星台走去。   这次回来,他还没有去见云隐真人。   -   观星台一如两年前没有发什么什么变化,只是站在台上的人苍老了许多。   那双眼眶处布满皱纹的眼睛望过来,林清寒竟然罕见地看到了其中的几分浑浊。   云隐真人看向他,一如往常般透过了他的肉.体看到了他的灵魂。   “深渊要开了。”   林清寒听到云隐真人这么说。 第85章   “听说了吗, 玉掌门出关已有半月,听说修为增长即将突破至渡劫期,这次仙门大会应当不会跟前几次一样净是些无聊的话题了。”一名年岁较高头发花白的修士道。   “好啊, 近两年魔族屡次来犯,今日老夫定要在大会上好好说说此事,省得再让那些魔族耀武扬威!”另一位修士附和道。   马车停下,二人从车上下来,抬头看向门口的旗帜, 上面赫然写了一个偌大的“齐”字。   陆陆续续有其他马车在齐家地盘停了下来。   他们今日所来皆为一个目的——仙门大会。   仙门大会,每两年举办一次, 召集灵霄门掌门、六大世家家主和其他门派的话语人, 连散修也可推出一个代表前来参加。   每次大会的举办地点都会按一定的顺序改变,这次正好轮到了齐家。   “等下就在马车里待着,不许随便进出齐家,听到没有?”   听着父亲的嘱咐, 落子松乖巧地点头:“爹,你就放心去吧, 我肯定不会乱跑。”   闻言落宗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一个黑色的木镯子便自动套在了落子松手上:“臭小子别想骗你爹,这镯子能追踪你的位置,若是让我发现你去了其他地方,回去有你好果子吃的。”   “知道了爹, 我只是在宗门里憋久了想出来转转而已,你赶紧去吧。”   见落子松说出此行的原因后,落宗主才下了马车。   等人一走,落子松就立刻瘫坐着,他这次跟着出来确实是在家闷坏了, 但不止这一个原因。   他是来找凌晏和的。   两年前试炼大会凌晏和身为魁首拿到了冰魄盏,落子松自然知道对方拿这灯盏去做了什么,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前,凌晏和将交于了他。   落子松还记得当时对方的神情,岁月沉淀的沉稳都压制不住的烦躁和戾气,可想而知他没有招回那人的魂魄。   不然也不会求他这里来。   如今关于冰魄盏有了新的发现,落子松也不愿意再等,连忙跟着父亲来了齐家,想着和凌晏和当面说清楚。   落子松有些坐不住地去掀马车的帘子往外望。   来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都不是戒律堂的。   落子松不免有些焦急。   忽地,他看到了一抹青色。   林清寒一袭青色衣衫站在马车旁,身子清瘦挺拔,如谪仙一般。   那双桃花眼缓缓望过来,落子松连忙将帘子放了下去。   “见尘。”   沉稳温柔的声音落下,林清寒收回目光看向来人:“齐兄。”   “在看什么?”齐舟砚随口问道。   “没什么。”林清寒应道。   齐舟砚没有追问,引着林清寒往齐府走:“进去吧,眼下还差凌堂主没来。”   林清寒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齐舟砚也不再往别人身上引而是给人介绍起来近两年仙界的局势变化。   齐舟砚是个体面人,又或者说他和玉见尘的关系是当真的好,即使闹了个道侣的乌龙来,对方也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同他交谈。   平心而论,林清寒是很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的,有分寸,不会有太多太深的牵连。   “玉掌门。”   “齐家主。”   走进议事堂内,众修士纷纷起身问好。   林清寒淡笑着点头,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在视线滑到一处时,眼尾上扬了些。   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原本还没到的人正坐在那里,那双漆黑的眸子望过来眼中多了很多凌厉和看不透的阴翳。   像是在戒律堂待久了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血气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特别是看向他时。   两人只是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就像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说结过梁子的人互不看对眼的场景。   很符合玉见尘和凌晏和的关系。   在座的都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这一幕自然是被众人看在眼里。   大家不约而同认可了前阵子关于玉见尘和凌晏和不对付的传言。   齐舟砚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冲林清寒笑了一下,引着人到了他的位置,跟凌晏和正好是对角。   “这齐家主和玉掌门两人站在,一个风光霁月一个温文尔雅当真是至交好友。”其中不知那个宗门的宗主笑着和旁边的人说道。   “你这就有所不知吧,他们二人相识百年情谊深厚,仙界曾经还称他们为‘清风双剑’。”有人附和道。   这种深情厚谊是众人最喜欢谈论的,美好真挚。   “诶?凌堂主,你这茶盏的水是不是倒出得太满了?”落宗主看向旁边的桌案上,茶盏底座积了一层水圈。   凌晏和收回目光,擦了擦手,声音有些冰冷:“无碍。”   落宗主也没有再问。   这次的仙门大会和往年有些不同,许是最近魔族进犯,无论是六大世家还是其他小宗门所镇守的地界都发现了魔族的踪迹。   “在下认为魔族最近的异动和深渊封印有关联。”叶真微严肃地说。   此话一出,议事堂有一瞬的沉默。   谁都知道深渊和谁挂钩。   “我认可叶兄的话,两年前妖族禁地的封印破除,细想来魔族异动也是从那时便开始的,只是当时仙界发生了太多的事,加上魔族只是试探才没和深渊有所联系。”沈永长沉声道。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两年前仙界可谓遭遇重创,两位大能被人相继杀害,妖界和仙界因为禁地之事关系紧张,如今两年过去情况只是有所好转。   若是此刻深渊出现了问题,仙魔妖三界的平衡将被打破,到时天下必定大乱。   “见尘,你怎么看?”一旁没有开过口的齐舟砚看向林清寒缓声道。   众人也随着他的话看向玉见尘。   在座若是说谁和深渊渊源最深,那定非玉见尘莫属。   当时便是玉见尘是随着其师尊也就是上一任灵霄门掌门一同封印的无惨魔君,没人比他更清楚当时的情况。   “封印确已松动,我今日前来便是要和各位商议此事。”林清寒抬眸平静道。   议事堂再次陷入了沉默。   “既然如此,不如请玉掌门说说你的想法?”贺与知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林清寒抬眼看过去,贺与知身上似乎多了些锋利的棱角,更有家主的风范了。   “仙界和妖界都需派人前往深渊,此次封印松动魔界那边定是蠢蠢欲动,又或者早就想好了对应的手段。”说到这林清寒抬手抚上桌上的茶盏,手指滑动指腹对准了角落处。   “我灵霄门会派去百名弟子,以及三位长老和在下一同前往深渊。”   “如此,玉掌门不怕打草惊蛇吗?”落宗主诚心发问。   林清寒轻笑:“无论我们派去的人是多是少也无法改变魔族在暗我们在明的事实,此事他们已筹备至少两年,到时必有一场恶战。人数也是对峙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诸位放心,封印虽松动但还未曾到破除的地步。”   一番言论如定海神针,众人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凝重。   “我会携叶家五十名弟子前往。”叶真微道。   “我们沈家出三十名,嫡系全部前往。”沈永长道。   有二位出口,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大家所说的数字并不多但都是家族或宗门的佼佼者,这些都是要进入离深渊最近的区域的人数。除此外众人也会带其他资质并不是十分出众的弟子在外围作防御和保障。   “既如此,那便七日后启程。”   大事已然敲定,大家也没了寒暄的心思,个个神情凝重地走出了议事堂。   谁都清楚,天要变了。   林清寒站起身时,余光扫到了一抹朝他走来的玄色。   “见尘,可否随我进内院,我有事想同你商议。”齐舟砚道。   那抹玄色停了下来,林清寒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往旁边瞧了一眼,只瞧见了某人的背影。   “齐兄说这话倒是生疏了。”林清寒收回目光淡声应道。   齐舟砚闻言低笑一声,引着他往内院走。   “那封信我收到了。”齐舟砚道。   林清寒没应声,在齐舟砚说同他谈谈时他便知晓对方要和他说些什么。   “为何不答应?你的反噬之症闭关前便已经很重,拒绝是出关后找到解决之策了吗?”齐舟砚放轻声音问。   “还没有,但总会找到的。”林清寒坦白地说。   他确实可以随意扯个借口给齐舟砚,但扯出借口便给了人迂回的机会,他并不想和齐舟砚有什么感情上的牵连。   齐舟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神情认真:“我可以问个确切的缘由吗?”   林清寒有些诧异,他看向齐舟砚,缓声道:“你我相识多年,挚友之情人尽皆知,纵使结契前你我二人清楚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成为道侣后到底会参杂些别的东西。”   “没有必要。”   “况且我会找到解决之法。”   齐舟砚垂头见没有下文后他颇有几分诧异:“还是第一次听你谈论情谊。”   林清寒挑眉,将齐舟砚这句话当成了打趣。   “玉见尘,若你想可以剖开我的心,它对你应当是有用的。”   林清寒倏地抬眸,齐舟砚神色如常地看他,像是再说吃饭喝水这种平常的小事。   “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清寒问。   “大约是十岁时,我曾有一次发了三天的高热,醒来后便对过去的事情有些模糊,不仅如此修为也增进迅速。对此父亲只说这是灵根觉醒的前兆便不许我再过问。”   “许是心中有了擦测我不敢面对便信了父亲的话,此后应父亲期许潜心修行,本以为岁月能将那记忆磋磨干净,直至二十年前,我在见尘的书房里发现了觅清仙子给他的信,我才知晓一切。”   林清寒蹙眉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向齐舟砚:“看来你在试探我。”   “一部分。”齐舟砚道,“你和见尘很像,起初我并没看出有何差别,还是方才你问我我才察觉出来不对。琉璃心的事情早在我发现那封信时便同他说了。”   “这琉璃心本就是觅清仙子给见尘的,阴差阳错到了我体内自当归还原主。”齐舟砚看向林清寒,神情认真。   “可我现在不是玉见尘。”   既然已经被发现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但这幅身体还是见尘的,他还有多少时间?”   “三年。”   齐舟砚皱眉:“或许当时我应该强硬地交给他。”   “就算如此,他恐怕也不会收下。”林清寒直白地说。   “确实,见尘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这些年我曾多次同他提起此事,他都不曾答应。”齐舟砚语气有些沉重。   “方才那句话对你也依旧有效。”齐舟砚看向林清寒,语气真挚并不是在开玩笑。   林清寒轻笑饶有兴趣地看他:“即使我使用了邪术夺取了他的身体?”   齐舟砚闻言却摇了摇头:“不,他不会被邪术夺取。你既然成了他便是有他的应允,除了他自愿无人可以强迫他。”   “是他接受了你。”   “是吗?”   林清寒敛去了神情,撤去了遮掩身份的面具后,露出他内里的疏离和冷淡。   “告诉我你的姓名吧,私下里叫你见尘的名字未免有些不尊重。”齐舟砚询问。   “林清寒。”   闻言齐舟砚倒露出了难得的诧异。   林清寒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对方想起了天乐城外的事情,他也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以齐舟砚的身份不应该记得这么一件小事才对。   “当时父亲曾让我去解决一名叛逃妖族的妖兽,多有冒犯。”   齐舟砚说着便要躬身给林清寒拱拳。   见状,林清寒摆了摆手:“无碍。”   反正当时他也必死无疑。   “还有一事。”齐舟砚顿了顿,“泊沧在你那对吗?”   “嗯。”   林清寒对他这个询问并没有感到意外。   听众人和齐舟砚的话,他大致能看出来玉见尘和齐舟砚情谊确实深厚,若是去办事的是玉见尘他定知道以齐舟砚这个性子,齐泊沧是否应该活命。   对方既然知道琉璃心的事情,自然对齐泊沧也十分了解。   “多谢。”齐舟砚松了一口气,真诚地感谢。   “我倒是好奇,当时你为何会说要杀了齐泊沧?”林清寒挑眉询问。   齐舟砚无奈地轻笑:“泊沧面子薄,若是直说见尘他定是会手下留情让人瞧出端倪来。”   闻言林清寒更是觉得有些好笑了。   这位文中隐藏起来的大BOSS似乎并不是一个能扮演好反派的人。   【当前暗线进度:70%】   暗线进展也不多,看来这数值和故事原本的真相关系并不大。   若真是和真相挂钩,齐舟砚这番话定然要多增些进度,而不是只多了一点。   除非齐舟砚是装的。   林清寒看了一眼齐舟砚。   对方见状也看向他,似乎在询问他是否有别的事要问。   若真是齐舟砚演的,倒还真符合原文大BOSS的设定。   但林清寒能感受出来,对方并没有隐瞒什么。   他对恶的感知向来敏感些,无论是和齐舟砚的交谈还是和人相处,他确实没感受到对方念头中的一丝恶意。   这很难得,但也说明了齐舟砚确实不是什么恶人。   “齐家亏待了他和楚姑娘。天海阁全靠着泊沧来支撑,他在齐家如同傀儡一般,如今在你身边算是得了自由,也是不错的结果,多谢。”齐舟砚再次躬身感谢。   “若没其他的事,便告辞了。”   林清寒说罢便没了和人周旋交谈的意思。   和齐舟砚这种人交谈确实不必费心,但他和这种正直到一定地步的人向来没什么好聊的。   “两年前见尘不知为何突然传信不许凌晏和为戒律堂堂主,想来他还不知晓你并非见尘,怕是会对你有些偏见,请多加小心。”齐舟砚提醒道。   “另外,琉璃心之事依然作数。”   “嗯。”   林清寒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既然玉见尘都没有要这颗琉璃心,他自然也不会要。   看来得想些其他法子去治这反噬之症。   未走出齐家,林清寒停下了脚步:“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说罢,一朵金黄色的桂花从他袖口中飘落,落到地上后化作人形。   “原来你是四海堂的那位,怪不得我见你时总觉得有些熟悉。”齐泊沧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个面具戴在脸上。   林清寒没理他,继续朝外走。   “虚妄秘境那一次也是你?当时齐良骏取我一个分身交给了齐娩,为确保计划能顺利进行。但分身离得太远我并非时刻清醒,本能地跟着熟悉的气息走,那人是你对不对?”齐泊沧追问。   林清寒睨了他一眼:“废话真多。”   被人直白地嫌弃,齐泊沧并未觉得有何不适,他对林清寒本就观感不错,如今得知了对方就是四海堂时他碰到的那位美人,更是没了底线。   美人骂人也是好看的。   “齐家人确实虚伪,但齐舟砚不同。”齐泊沧敛了神色有些正经地说,“齐良骏知道我是半妖后便将我的真身锁在了地牢里,怕我脏了齐家的名声。”   齐泊沧冷笑一声:“名声?齐家的名声早就在建立天海阁以妖为商品贩卖时毁了个干净。”   “地牢?”林清寒开口,“齐舟砚帮了你?”   齐泊沧默了一瞬:“是,他替我解了地牢的禁制。”   林清寒了然。   先前他还奇怪,齐泊沧这么恨齐家人为何没有对齐舟砚出手,尤其当他知晓齐舟砚体内有琉璃心时更为好奇。   如今便不奇怪了。   “你为何不接受那琉璃心,齐舟砚并不会因此而身死,只会修为倒退。”齐泊沧显然不想再聊之前的事情,话头一转开始询问起林清寒来。   闻言,林清寒挑眉看他:“我记得你我并非同伴关系。”   齐泊沧顿了一下,视线下移便看到了那修长手指上明显的黑色铭文。   这么说便是不想回答了。   齐泊沧眉眼上扬,往前跨了两步不依不饶地问:“可你不是只剩三——呃!”   拴在他脖颈处无形的绳索骤然收紧,将齐泊沧这句话的尾音勾走。   “咳咳咳!”齐泊沧捂着脖子弯腰近乎是撕心裂肺地咳着,即使如此他还坚持地询问,“林清寒……咳咳……你不要逃避……”   “凌堂主。”   清润带着冷意的声音落下,齐泊沧骤然收声,他抬眸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凌晏和站在马车前,视线从齐泊沧滑到林清寒,最后落到那无形的绳索上,面色可以用阴沉来形容。   “看来掌门事务繁忙,倒是我叨扰了。”   阴冷的话语落下,后半句像是被人狠咬着吐出。   “不知凌堂主有何贵干?”林清寒垂下手,宽袍大袖正好半遮住那修长的手。   凌晏和的目光随着那衣袖一同滑落,没有再抬起。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   齐泊沧连咳嗽都压制住,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扫着。   “本是有的,既然掌门在忙便不打扰了。”   凌晏和倏地转身,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便拔出潜龙剑眼见着就要御剑而去。   齐泊沧也在同一时间看向林清寒。   “站住。”   林清寒难得有些凌厉地叫住人,即使带着面具也难掩齐泊沧眼中的惊诧。   话落后,凌晏和当真停下了脚步,但依然背对着林清寒。   “凌堂主若是来要东西的,那便请。”   林清寒说着便掏出洁白细腻的白镯子上面刻着鎏金色的铭文。   纵使齐泊沧见过不少珍奇异宝,看见这镯子时也不禁惊叹,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极好的法器,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件。   唯一不足的便是有细不可察的裂缝。   凌晏和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双幽黑的眼眸得吓人,他声音有些发涩:“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   还没等齐泊沧诧异这“关系”是哪种“关系”时,林清寒便开了口:“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话落,齐泊沧看向凌晏和,一时间有些诧异,他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对方的反应。   那先前阴沉着的脸此刻几乎要滴出水来,眼眸里酝酿着的戾气几乎要吃人一般,但又时不时透露出……一丝的委屈?   像是被人误会了的狼狗,本能地露出阴狠的利牙来威慑恐吓,却又不受控制地流出几乎不可察觉的难过来。   只一缕却有汹涌之势。 第86章   马车颠簸, 寂静无声,三人相对而坐无一人敢言。   林清寒是不想说话,苏念欢则听从林清寒的一切安排, 对方不语她亦不言。   唯独齐泊沧不同,方才见了那么一场大戏他实在是难以憋住询问的念头。   “那白玉镯子看着可是极好的法器,世间恐怕难寻第二个,是他给你的?”齐泊沧斟酌片刻试探地问。   “砰——”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马车内显得格外响亮。   林清寒抬头, 那双桃花眼十分平静甚至带了些冷意,看得齐泊沧竟然莫名感到有些冷。   “是, 还想问什么?”林清寒收回目光如往常般说道。   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这恰恰就是最大的异样。   无论是齐泊沧还是苏念欢,都见过林清寒和凌晏和在四海堂亦或是妖族禁地时的相处方式。   不说有多亲密,但绝不是可以平淡没有反应的关系。   想到这里,齐泊沧更好奇了。   方才凌晏和的神情他看得清楚, 全然不像是和人决裂的模样,反倒是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虽然不至于断定凌晏和对林清寒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林清寒在他心里的分量必定不轻。   那林清寒呢?   “难不成真如你所言要和他撇清关系?”齐泊沧问。   林清寒冷哼一声,睨他一眼:“我和他本就没什么关系,何来撇清一说?”   都这么说了还不是撇清关系吗?齐泊沧心想。   但这么直白地说出口林清寒自然不会认,不如迂回委婉些试探。   “我看他对你倒是有些情谊,天海阁时你来找我他可不是一般的心急。”齐泊沧顺势提起。   “若是你背叛了他, 他找你也心急。”林清寒不以为然地回道。   “那妖族禁地那次呢?你死后凌晏和面对仙界师门和六大世家甚至不惜搞砸了和妖界的关系也要硬待你走,不肯将你的尸首交给任何人,这也是你背叛了他吗?”齐泊沧再此发问。   闻言,林清寒敲在桌上的手指顿了一下。   齐泊沧眼眸一亮知道这是说到点子上了,林清寒不知道他离开后凌晏和做了什么。   “当时我只是隐约有些意识所见所听都十分有限, 不若让她细细说给你听?”齐泊沧说着指向了一旁默声听着的苏念欢。   不等林清寒说什么,苏念欢便开口:“凌堂主确实不肯交出你的尸首,云隐真人沈家主妖皇楼弃都未曾说动他,不仅如此……”   林清寒看过去。   “他抱着你向其他人拔出了长剑。”   林清寒倏然蹙眉。   向同门挥剑,不是叛逃便是入魔,最轻也要在惩戒堂接受处罚,凌晏和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况且他当时已经封了凌晏和的记忆,按理说对方的反应不该如此过激才对。   除非……当时凌晏和就恢复了记忆。   难怪凌晏和当上戒律堂堂主后仙界还针对他整了个会谈出来,并非是认为凌晏和年纪小,而是怕他有包庇魔族叛逃仙界的可能。   更别说凌晏和还扣着沈别挽的尸首不放。   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蠢货。”   清润的声音带着冷意,乍一听似是赤.裸.裸的讥讽,但没人嘲讽时会露出些细不可察的怜惜和不忍来。   看着林清寒的神情,齐泊沧心中渐渐了然。   “果然,你依然没有选择我。”齐泊沧轻笑,语气有些落寞。   林清寒抬眼,眼眸闪过一丝不解,似乎是问他在说什么胡话。   齐泊沧摇了摇头,有些顽劣又释怀地笑了下:“但他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去,审判魔族、修士无数的戒律堂堂主竟然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还真是盲得可怜。”   林清寒平静地看向齐泊沧,手指微微蜷缩,对方立刻噤声。   马车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林清寒没再去理会齐泊沧,他看着面板上天下大同的进度,数值正卡在50%这个不上不下的数字。   应当等过了深渊的剧情便会有所增长。   深渊剧情……   林清寒黑密的睫羽颤了一下。   齐泊沧的话正提醒了他,凌晏和对他的情谊近乎到了一种癫狂不顾一切的地步,这种程度对剧情推进有些危险,更别说对方这半月也不知为何忽地变了个性子。   啧。   真是棘手。   对方在暗他在明,太被动了。   林清寒想到这里忽地看向齐泊沧。   “怎么了?”齐泊沧立刻问。   林清寒抬起手在齐泊沧有些期待的目光中点在了他的眉心。   刹那间,齐泊沧瞳孔骤缩,而后扩散。   苏念欢眼疾手快地将长剑立在齐泊沧身旁才没让失去意识的人倒下去。   “他这是?”苏念欢问。   林清寒看着手心蠕动着的蛊虫,眼眸被睫羽遮盖住看不清神情。   下一刻,一团火苗从他的掌心升起,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眨眼间蛊虫就被烧成了灰烬。   “操纵人心的蛊虫。”林清寒冷声道,他倾手灰烬便从空中飘落。   “需要我去探查一番吗?”苏念欢问。   林清寒摆摆手:“不用。”   林清寒看向随马匹跑动而摇晃着的帘子。   他倒要看看凌晏和这半月都做了些什么等着他。   -   魔界,焚天狱。   众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白骨铺满的宫殿此刻黑鲜血染红,一层一层甚至到了有些发黑的地步。   血肉残肢散落一地,偌大的空间内充斥着难以形容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还有谁不服气,大可前来与本座一战。”   阴冷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本就跪坐着的众魔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高座上的人。   对方一身黑袍带着骇人的青面獠牙面具懒散地坐在那象征魔尊身份的高座上。   此人正是恨念城城主。   那个从仙界来的堕仙竟然一跃成为了魔界的魔尊。   地下的魔族神情各异,或愤怒或惊诧或仇恨或胆怯,无一人敬佩。   魔界以实力为尊,强者为王败者为寇,想要保证自己成为魔界唯一的魔尊,仅靠杀掉前魔尊这一件事并不够。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便筹备筹备准备前往深渊。”恨念城城主缓缓说着,低沉的声音混着戾气落到每一个魔修耳里。   “去深渊?难不成林兄已经解决了玉见尘?”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嗔念城城主开口询问,语气里没有尊重质问更为浓厚。   那敲在扶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   “咕噜咕噜——”   头颅落地在地上滚啊滚,最后归到了血泊断肢之中,那双贪婪浑浊的眼睛还瞪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尸首分离。   杀人于无形,还是七位城主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位。   鲜血喷溅之时,魔修眼中没有胆怯,望向高座上的人多了几分敬佩,对力量的痴迷。   “五位城主分别带着部下的人前往深渊托住六大世家和其他宗门,只拖不战,和仙界的账可以慢慢地好好地算。”   慢悠悠的强调将最后的尾音拉长,也引出魔族内里的好战和屈辱。   多半魔修已经半臣服地看向了座上的人。   “至于玉见尘我会亲自处置。”   最后一句话直接将沉寂许久的魔族点燃,谁都清楚百年前他们曾在玉见尘和其师尊那里吃了多少亏,如今其师尊已经仙逝只剩下玉见尘一人承受着魔族被压迫百年的仇恨。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如石子落到水中砸出一阵阵附和的声浪。   在这声势浩大的声援中,隐于暗处的许姬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座上的凌晏和,眉头微微蹙起。   凌晏和看着懒散享受,但她能感受到对方隐于表面平静下的烦躁和浓烈的杀意。   仅仅是因为玉见尘?前两年她同人谈论这人时凌晏和可未曾有过什么情绪。   于是在众魔散去后,许姬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凌晏和。   “姨娘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凌晏和没有摘去脸上的面具,声音有些沉。   这是凌晏和在凌家时对许姬的称谓,叫了太多年许姬也未曾让人改过。   “你想怎么处置玉见尘?”许姬问。   “杀了,活剥又或者是砍掉其四肢作为人彘?”凌晏和似乎是笑了,声音从面具中传出有些闷,“姨娘想怎么处置?”   许姬眉头皱得更深。   凌晏和嫌少和她谈论如何处置一个人,对方不是个爱和人商量的性子,一般都是做了之后她才知晓。   “不如将他挂在城墙口任由每个魔修切去他身上的一片皮肉直到只剩白骨,也算平息魔族百年的耻辱,如何?”许姬试探地问。   那青面獠牙面具转了一下,正对着许姬,上面沾着喷溅出来的鲜血,看着有些瘆人。   许姬就直面那骇人的面具,眼神坚定真切真的在为凌晏和考虑。   “还是姨娘体贴,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凌晏和的语调又回归成往日懒散的模样,听着似乎对许姬的想法并没有什么意见。   待人走后,许姬眉头几乎都要拧在一切,眼眸中带了些杀意。   玉见尘不能留。   “万毒圣手找到了吗?”   凌晏和将面具摘下随意地放在了桌案上,他沉眸看向面前的刁翁烈问道。   闻言,刁翁烈单膝跪在地上,一幅负荆请罪的模样:“是属下办事不利未能将万毒圣手带回,只带来了对方的亲笔书信。”   说着刁翁烈双手奉上那淡薄的信封。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来往极寒之地已是不易,能带回一封书信便是好的预兆。   凌晏和将书信那到手中,拆开便看到了信纸上简单的几字。   ——在下只为魔尊效命。   “倒是个有骨气的。”凌晏和将书信扔到火盆里,从桌案上取出一个印章直接扔给了刁翁烈,“将此物给他看,他自会跟你回来。”   手上一沉,刁翁烈抬眼看去,整个人骤然僵住,他倏然抬眸看向凌晏和,对方站着那双黑眸深沉得令人看不透看不清。   一双熟悉的眼眸。   刁翁烈将印章揣在怀里不敢耽误立刻领命。   “属下定将万毒圣手带回,不负少主期望!”   待所有人走后,凌晏和才褪去一切伪装,眼眸中的杀意愈演愈烈。   他将冰冷的白玉镯子拿出来举到眼前仔细看着,裂痕遍布纵使勉强用灵力粘好也是一个劣等的废物。   凌晏和推开暗室的门,将这残次的镯子扔进狭小的空间内。   镯子摇晃着碰撞着像是不愿意接受抛弃般奋力弹起,但也不过是在原地跳舞,最后沦为平静地接受,和那早就落尘的玄铁剑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厚重的石门重重地关上。   一只小巧的鸟雀也在此刻急匆匆地飞来,凌晏和抬眸看向那纸扎成的传信鸟,他伸出手。鸟雀缓缓落下在触碰到他的手心时化作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上面大气锋利的字体逐渐浮现。   “我已寻得共生蛊的解法,若有需要可来南疆。”   落款是个单字“叶”。   锋利的细线骤然将纸张绞成齑粉,从凌晏和的指缝中滑落。   凌晏和骤然握紧的手,指甲划破皮肤嵌如皮肉,鲜血沾满了掌心顺着指缝滴落。   “啪嗒——”   血珠滴落在地上,决绝残酷地碎成几瓣飞溅出去。   凌晏和望着地上的刺目的血色,幽黑的眼眸中杀意翻腾,理智和感情在他脑中缠斗叫嚣,逼着他做出选择。   只要他不说,叶朝颜就不会知道林清寒已经回来,林清寒就不会知道共生蛊可解。   那他们之间就还有唯一的世间仅有无可替代的连接。   甚至为了以绝后患,他可以杀了叶朝颜。   从此他们血肉相连灵魂相连,密不可分无人可分。   无论林清寒属于谁,他们都拥有独一的,紧密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凌晏和的唇角勾了一下。   可下一瞬,那上扬的嘴角压了下来,握紧的手也脱力般地垂落,血珠随着动作溅在地上。   凌晏和闭上眼,遮住汹涌着的恶念和占有。   凌晏和的睫毛和垂落在身侧的手一样不可察觉地颤着,他如同扔掉白玉镯子时那般想:   林清寒不喜欢。   要还他自由。 第87章   仙舟上, 林清寒坐在桌前看着不断忙活着的戚在青略微挑眉。   “这丹药你带着,若有反噬征兆立刻服用不可耽搁。”   “我知此次恐有恶战,但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大用灵力!”   听着亲切又着急的叮嘱林清寒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此次来深渊仙界出了不少人,为防止魔族声东击西云隐真人留了下来,原本林清寒是想让戚在青也留下的。   但很显然,他没能说服对方。   “到了无间源后我会先去南疆一趟,那处多的是奇异门路, 说不定能找出治你这体质的药。”戚在青怀中的药瓶一股脑放在桌上推到林清寒面前。   林清寒一桌子都要摆不下的药瓶揉了揉眉心:“师妹,这大瓶小瓶我恐记不住, 有没有见效快的?”   他总不能进无间源时带着一万物囊的药吧?   戚在青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更小的药瓶放在桌上。   “这是我这段时间内研制出来的,可帮你撑过一阵子灵力枯竭的时候,时间不长并且药效过后会立刻起反噬症状, 若非到了致命的地步万万不可吃!”   听着倒像是止痛药。   林清寒接过丹药。   “你当真不找齐舟砚解决?”戚在青不死心地问。   “不找。”林清寒平静地将桌上的药瓶一个一个地装进万物囊中。   戚在青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看了林清寒一眼。   她知道她这个师兄倔得狠, 说一不二,再问也不会得到另外的答案。   只求南疆一行能让她有所获。   “那凌晏和呢?他怀有天灵根也有至纯至净的灵力……”戚在青几乎是硬着头皮说。   毕竟仙界谁人不知他师兄和凌晏和有些过节,这话说得真是不过脑子。   一声轻笑落下扫去了戚在青原先的窘迫,她抬眸便对上了林清寒那双含笑的眼睛。   “我还没到命绝的时候,何至于让师妹想到他身上?”林清寒笑着说。   戚在青愣了一下。   “放宽心, 还有三年时间,我不会命绝在这个东西上。”林清寒敛去笑意正色道。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坚定又或是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戚在青原先焦躁不安的心情被他渐渐抚平。她深吸一口气,压去了心中那奇奇怪怪的念头。   “好,我记住你的承诺了。”   仙舟也在此刻落到了地上。   深渊处在魔界和仙界交汇之处, 本就是一处魔气十足的无底悬崖,因而在当初封印无惨魔君时在深渊周围加了三层幻境为防止魔气泄露。   这三层幻境便是无间源。   无间源中难保没有魔气,加上这次带来的很多弟子都没怎么接触过魔族,故而林清寒让众人先在最近的城池休整两日再进去无间源。   安顿好一切后,林清寒叫住了要走的戚在青:“师妹,我同你一起。”   “好。”戚在青答应后随口问,“怎么想着跟着去了,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和其他几位家主商议事情。”   “前阵子收到不少关于南疆的公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情况。商议之事等大家安顿好养足精神后也不迟。”林清寒回道。   当然这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想去南疆一方面是因为有故人在那,即使叶朝颜认不出自己身为朋友他也理应去看看。   另一方面是,他能感受到凌晏和也在南疆。   自从神交后两人相距不是非常远时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方位,现在这方位正显示在南疆。   前往深渊时林清寒并没有看到凌晏和的身影,当然不排除对方和有些宗门一样单独前往,但他还是该去看看对方这阵子到底在搞什么。   不知为何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既如此,便出发吧师兄。”   戚在青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林清寒跟着戚在青两人踏入一片迷雾之中。   南疆靠着魔界因而也受到了魔界的影响,天空阴沉生着薄薄的白雾,将整个南疆沉得灰蒙蒙的,如同褪色的水墨画。   不仅有着潮湿的雾气,还能隐约从空气中嗅到一丝魔气,这还只是在入口处,若是深入还不知道情况是怎么样的。   进入南疆后林清寒便找了个借口和戚在青分开了。   林清寒往寨子深处走,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几座吊脚楼聚集在一起,窗口有人从上往下戒备地打量。   越往深处这种情况越明显。   “站住!”   终于在林清寒要接近那感受到的地点时,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他,他们脸上画着一道白色的彩绘,赤.裸着上身脖子手上脚上包括手上的砍刀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银饰。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内族之地?”大汉厉声道。   林清寒掏出腰间的令牌举起:“灵霄门玉见尘。”   话落,两名大汉的神情微变,他们凝眸看着令牌上的刻字神色变得凝重,二人看了林清寒一眼后撤两步小声商议了两句。   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其中一名大汉快步往深处走,另一名则回到林清寒面前:“还请您在此等候,进入内族只有得到族长的允许才可。”   闻言林清寒收回了令牌。   没一会,一个柱着拐杖步伐稳健的白发老婆被几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族长。”大汉低声用地方语恭敬地朝白发老婆婆说道。   老婆婆挥挥手,大汉便退到她身后。老婆看向林清寒,她脸上布满皱纹但那双紫色的眼眸还很清明地望着面前的人。   “你是玉见尘?”   老婆婆沉沉的声音落下。   “正是在下。”   老婆婆闻言又看向林清寒,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老身很想同玉掌门说说话,但今日多有不便,请回吧。”   说罢老婆婆便要转身。   “可问缘由?”林清寒道。   老婆婆没有应声,便已是无声的拒绝。   见状,林清寒敛眸道:“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话落,大地摇晃,土地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裂出一道道裂痕来。   老婆婆转身看向他,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磅礴的灵力压制住从地缝中窜出的藤蔓来:“玉掌门这是要与我们南疆为敌?”   “不,我只是来找人的。”林清寒平静地说。   “找人?老身可不知这南疆还有什么认识玉掌门的活人。”老婆婆沉声道。   【当前暗线进度:72%】   林清寒挑眉,他倒没想到来此处还有意外收获,这下这南疆不进也得进了。   “族长年事已高有些事有些人或许忘了。”林清寒淡声。   “若老身今日执意不让玉掌门进呢?”老婆婆声音严肃下来,吐出话的带着岁月的厚重还有灵力的威压显得格外有压迫。   林清寒抬眸看向老婆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在下只能先跟您说声抱歉了。”   话音落下,站在老婆婆身后的人表情凝重起来,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林清寒,而原本被压制住的藤蔓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气氛变得紧张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阿婆,让他进来吧,他是我的故友。”   温和有力的声音从老婆婆身后有传来,打破这剑弩拔张的气氛。   叶朝颜站在老婆婆的身后,她穿着一身白衣在这晦暗的地界显得格格不入又十分融洽。   原先还摇摆着的藤蔓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又悻悻地缩了回去,顺带连裂缝也拉回了原本的模样。   叶朝颜见状看向面前孤身站着的人,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   “他当真是你的故友?”老婆婆问。   叶朝颜点点头。   如此下来老婆婆就是有些怀疑也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她看了林清寒一眼便带着人走了,这便是准允的意思。   “多谢叶姑娘。”林清寒道。   叶朝颜又恢复了原本那幅生人勿近的模样,她看了林清寒一眼:“不必谢我,我与玉掌门并不相识也不知今日掌门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寻谁。”   “凌晏和,他在你这。”林清寒直截了当地说。   叶朝颜皱眉,她本意就是为了试探,但没曾想林清寒会这般干脆地说出口,反倒让她心中更加起疑。   “是,不知玉掌门找他何事?”叶朝颜又问。   “深渊一事就差他一人。”林清寒应道。   叶朝颜却笑了:“若是为了公事玉掌门先前和族长对峙时便可说清,何必在这里唬弄我呢?”   林清寒挑眉。   叶朝颜和之前一样的敏锐。   和朋友没必要兜这么多弯子,林清寒一开始也没打算要瞒着叶朝颜,方才那两句也不过是寒暄而已,正想和人说明来由时,心口骤然升起一股刺痛。   熟悉的钻心之痛,和那若隐若现的灵魂链接,林清寒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你给了凌晏和共生蛊的解法?”林清寒沉眸问道。   叶朝颜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又十分确定地说:“你回来了。”   噬心之痛如潮水般不断拍打过来。   【天下大同进度:45%】   “他在哪?”林清寒蹙眉问着,垂落在身侧的手因为疼痛而攥紧。   叶朝颜看着他的情况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面上的喜悦神色渐渐褪去带上了些决绝:“你不能去找他。”   【天下大同进度:40%】   “理由。”林清寒掀起眼,那双桃花眼里带了几分凌厉。   “他如今在寒冰蚕中隔绝了与你的连接,若是此刻你前去一切功亏一篑。”叶朝颜严肃地说。   【天下大同进度:30%】   【宿主数据发生异常正在为你检测异常来源……】   系统的播报声和耳畔不断的嗡鸣让林清寒的心沉入了谷底,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他看向叶朝颜脸色说不上好看:“寒冰蚕?那是续命的蛊虫,你给他的解法为何会用到这种东西?”   叶朝颜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如实道:“我给了他两种解法,一种是你和他同时洗髓如此反复几次再用烈火锻骨可将蛊虫渐渐消磨,另一种是他在寒冰蚕中封脉待上七日。”   话落,林清寒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寒冰蚕极寒之物,封脉七日足以致人死亡,但偏它又是续命的蛊虫,死得一瞬间便能将人拉回来,要的就是那一瞬间母蛊随蛊主死亡。   身重子蛊之人和母蛊断开链接等接收到是母蛊已死但蛊主仍活,子蛊效于蛊主忠于母蛊,蛊主活母蛊死,子蛊随母蛊而亡身重子蛊之人活。   荒谬!   起死回生之术世间绝无仅有,仅靠一个蛊虫就想将生死把玩在手中,真是疯了!   此事不告知他,擅自做决定,独自赴死。   林清寒真是不知凌晏和到底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真是疯魔了。   怒火涌上心头竟隐约盖过噬心之痛。   【天下大同进度:25%】   “现在停手,此事你比我更清楚风险有多重。”林清寒冷了声音,面色也凝重些。   叶朝颜则看着他,视线不偏不倚地和人对视,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林清寒,这是他的选择。”   “选择?呵。”林清寒冷笑一声,问心剑出,随着长剑出鞘灼热的热浪随之涌出,“那便让他自己滚出来给我说说是如何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的。”   刹那间,魔气骤然凝聚,手拿长弓的冥知雀和握着骨棒的刁翁烈护在叶朝颜身侧。   “少主有令,务必保证叶姑娘的安全,闲杂人等一并驱逐。”刁翁烈握着骇人的骨棒对着叶朝颜道,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几乎要拍在林清寒脸上。   冥知雀闻言则蹙眉看了刁翁烈一眼,她低了些声音:“叶姑娘放心,主上已吩咐我们二人,还请姑娘照顾好主上。”   【天下大同进度:20%】   林清寒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幕气笑。   凌晏和倒是想得周全,为了拦住他竟是装也不装了直接亮出了自己和魔族勾结的事情,就为了拖时间。   好一个闲杂人等,好一个策略。   这便是他这段时间内弄出的东西。   真是好样的。   叶朝颜闻言看了林清寒一眼,才向二人道了谢往回走。   等叶朝颜的身影到了看不清的地步,剑气骤出磅礴的灵力裹着能烧灭一切的烈火来势汹汹地冲向冥知雀和刁翁烈。   纵使二人躲避及时还是被烈火刮蹭到,一瞬间蹭到的皮肤便被烧得血肉模糊甚至发细微的滋滋声。   “想不到堂堂灵霄门的玉掌门竟是个喜欢偷袭的伪君子。”刁翁烈讥讽道。   “住嘴!”冥知雀忍无可忍地骂了他一句。   刁翁烈只觉得莫名其妙,只以为对方觉得他掉以轻心了,遂而冷哼一声闭了嘴。他看向站在远处的玉见尘,对方的面色十分平静,一双桃花眼冷得吓人,被人扫过一眼便要被冻成冰。   少主只说让他们二人守在此地拖住来人一炷香的时间,没成想来得竟然是玉见尘。   这人果然察觉到了什么想对少主下杀手,刁翁烈这样想看玉见尘的眼神更加厌恶和鄙夷。   他断不能让少主受到伤害。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凌冽的声音落下字字透露着高高在上和不耐烦的语气,刁翁烈在心中呸了一句,按照和冥知雀以及少主商量好的那样冲向了玉见尘。   ……   “砰”的一声闷哼,刁翁烈被捆仙索五花大绑地绑住猛地被灵力冲击摔在地上,他的经脉被人封住嘴里被塞了白布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咒恨地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没看他而是径直走向同样被封脉绑住但没有被堵嘴的冥知雀面前:“你是冥知雀?”   “唔唔唔唔唔!”刁翁烈剧烈地扭动着想要爬到冥知雀身边来。   “是。”冥知雀不假思索地道。   瞬间刁翁烈止住了声音,他怔愣地看向冥知雀,眼中的神色十分明显,看她如看叛徒一般。   “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的也是你。”林清寒又问。   冥知雀顿了一下:“是。”   刁翁烈闻言则闭上了眼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样。   “苏念欢,你来看着她,将这段时间凌晏和的所作所为全部问出来。”   林清寒落下这么一句后便没有再问而是顺着叶朝颜的方向径直离开。   等人走后,苏念欢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了院子里,与此同时到的还有看乐子的齐泊沧。   “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齐泊沧挑眉,他看着正被苏念欢询问的冥知雀,轻笑一声。   “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天下大同进度:10%】   【已分析出数据异常原因:主角寿命正在不断衰减,请宿主立刻进行阻止】   林清寒抬眸看向面前的山洞,他抬起手无形的结界瞬间被一层烈火烧尽。   林清寒面色平静地踏进了山洞,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有长剑划在地上迸发出耀眼的火星。   照亮了藏在眼底深处愈演愈烈的忿火。 第88章   洞穴内寒气逼人, 寒霜附着石壁上,散发着阵阵凉意。   傀儡的残肢散落在地上,横切面干脆直接, 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烈火不仅不灭还不断侵蚀着散落着的零件。   往洞里走得深了隐约能看到从最深处透出的,没有被遮掩完全的一缕微弱的灵光,泛着蓝色打在林清寒脸上,黑密睫羽上挂着的细小水珠都因此泛着亮。   【天下大同进度:3%】   “咔擦——”   清脆的机关声响起,还没等傀儡露面便被一道剑意给砍得解体散在地上。   林清寒连眼神都没有分出去, 这种拦路的东西自进入洞穴后便遍地都是,攻击性不强但数量多, 没完没了地冲出来。   确实可以一把火直接将这些碍眼的东西烧个干净, 但若是真在这狭窄望不到头的洞穴里放火,怕是某人也要受牵连,更别说这地方存着寒冰蚕了。   天下最见不得火星子的物件。   这些傀儡就是故意放出来磨时间的。   但很显然失败了。   林清寒解决完最后一个傀儡,已经离冰室只剩了两步路的地步。他提着剑, 剑尖将地上的垃圾随意地拨弄到一旁。   冰室周围应当是下了结界的,林清寒只能隐约看到内里隐约的轮廓。   长剑抬起, 剑气涌动。   “林清寒。”   问心剑停,凝聚而成的磅礴剑气在落到面前人的肩膀处时骤然消散,激起一缕风吹动凌晏和的发丝。   【天下大同进度:2%】   “不过是分出的一缕神识,滚。”   林清寒冷眼看着挡在结界面前的“凌晏和”,声音淬着冰。   “若我真的死在此处叶朝颜会用寒冰蚕强行营造一个我还活着的假象, 倒是你再动手也无妨。”“凌晏和”自顾自地说着。   “谁准许你私自行动了?”问心剑骤然下压抵在了“凌晏和”的肩膀上,一缕神识只需一道剑意便能斩破。   “自作主张弄出这一出,你想要什么?同盟?道侣?还是让我心生愧疚甘愿做你的阶下囚?”   林清寒觉得自己真是气疯了才会跟一缕神识置气。   凌晏和行为的失控,自我情绪的失控几乎要将他逼出理智的范围,不自觉地吐露出狠厉决绝的话。   “你做梦。”林清寒眉眼下压, 愠怒地看着“凌晏和”,“你这条命只能我来取。”   “凌晏和”默然地看他,许是分出的神识没有原主那般情绪,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的翻涌:“你不喜欢。”   “什么?”林清寒蹙眉追问。   那缕神识却只是重复:“你不喜欢。”   林清寒骤然噤声。   他听明白了。   “为什么不选另一种?”林清寒问。   那缕神识顿了一下,许是本体太虚弱,他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十分小声:“太疼了。”   说出的话轻得像一缕风堪堪擦过林清寒的耳畔。   “就因为这个?”林清寒眉头紧皱,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凌晏和”,思绪乱成麻。   仅仅因为这一点,凌晏和便蠢到要去鬼门关走一遭?   林清寒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着面前的这缕神识,心中无端升起怒火又混着几分沉闷的情绪,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太傻了。   “我不会因此就对你有什么好脸色,说不定你没死在这里之后也会死在我的剑下。”林清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看向“凌晏和”,“现在让开,换另一个。”   “凌晏和”闻言看着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就动手吧,师兄。”   “这缕神识死了我亦会死,正好死在你的剑下。”   林清寒的手骤然一顿。   【天下大同进度:1%】   “你算计我?”林清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凌晏和”却又上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这次林清寒看得更清楚了,面前的这缕神识近乎透明。   “若我真的没有撑过……”   “铮——”   问心剑兀地铮鸣一声,“凌晏和”充耳不闻继续道:“你便将天灵根取走。”   林清寒掀起眼,眉宇间的怒气藏都藏不住。   这人竟是连身后事都想清楚了,蠢到家了!   “我想要你自由,无拘无束地做你想做的一切。”“凌晏和”轻声说着继续靠近林清寒,他抬手想要握住那细微抖动的长剑,可伸出时手指却已经渐渐消散。   “我当然可以自由,你死了我倒痛快,不用费劲心思和你周旋,更不必完成这麻烦至极的任务。”林清寒抬头,语气狠厉。   “凌晏和”轻笑一声低下头,凑到林清寒的耳畔。   不是大度吗,指不定又要说什么无所谓的话来,连林清寒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他竟然带了些赌气和怨念来。   “不是你说的,要你此后每次用灵力都要想起我,一刻都不能忘记。”阴冷的话落到耳畔,林清寒倏地偏眸,便看到那双黑眸里遮掩不住的妒火,“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你拴在齐泊沧脖子上的链子。”   “我要嫉妒疯了林清寒,我真想把你绑起来,让你只能待在我身边,不许也不能看别人一眼。”   “你……”林清寒太熟悉他这个样子了,执拗阴翳,像是死井里爬出的饿鬼,伸着手想要拽着他一同沉沦。   说罢,“凌晏和”又笑了,他垂眸看着林清寒,眼中带了些得逞的笑意,语气里也带了些难得的孩子气:“这下你再也不会忘记我了。”   “谁都抵不过我。”   在林清寒惊诧的目光下,“凌晏和”俯下身来。   【天下大同进度:0%】   一缕清风擦过林清寒的唇瓣,他站在原地整个人怔愣住。   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凌晏和的意思。   他竟然拿死来争宠……   林清寒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抬手摸了一下唇角,喃喃道:“蠢透了。”   -   整整七日,寒气侵体而亡,又在坠入冥河的一瞬被捞上来。   凌晏和的意识几乎是在混沌和黑暗中浸泡了整整九日。   无感无知,与世隔绝,像是被世界所遗忘。   林清寒每次也会经历这些吗?   凌晏和无端地想。   忽地,一道烈火劈开了黑暗。   凌晏和倏地睁开了眼。   “醒了?”   清润的声音落下,凌晏和愣了一会才闻声看过去,便看到林清寒坐在窗前,手中还拿着没批注完的公文,白光透过纸窗温和地打在那熟悉的脸庞上,那双桃花眼也得闲空地睨向他。   分出去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看着床上的人半天没有动静,林清寒挑了挑眉,将手中的册子放下走到床边,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呆愣住的人:“叶朝颜倒没和我说,你醒来后还有痴傻的可能。”   那双幽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几乎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林清寒眉眼上扬,他弯腰正想去摸摸凌晏和的额头,却倏地被人抓住了手。   下一瞬,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将他往下拽。   林清寒反应迅速,另一只手撑在床沿上,才没被拉着撞到凌晏和怀里。   “你没事吧?有哪里不适吗?”凌晏和做起身,手指搭在林清寒手腕上,几乎是话落的瞬间就操纵着灵力往人体内探去。   林清寒皱了皱眉,看着凌晏和没有血色的唇和面容,到底没把人推开。   在确定林清寒身上除了极阴之体引起的灵力枯竭外便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凌晏和才松了一口气。   “看完了?”   不等凌晏和回答,林清寒就甩开了落到手腕上的手指,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晏和:“那可以算账了。”   那双桃花眼里带着冷意和压了许久的愠怒,垂下来时带着独有的压迫和平静。   凌晏和喉结滚动,目光落到林清寒身上没有移开。   “擅自行动,故意隐瞒,蠢到自杀,缜密无误地算计我。”林清寒一字一顿地数着凌晏和的罪状,冷笑一声,“你太不听话了。”   凌晏和呼吸缓了下来,乖巧地望着林清寒,顺从又期待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落。   “我不会跟你同盟,风险太大。”林清寒果断地落下一句话,果不其然凌晏和的面色倏地沉了下去,那双黑眸沉着盯着林清寒。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凌晏和便不由自主地想着,还不如死了,好歹还能在人心里占上一席之地。   林清寒半眯着眼看他,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弯下腰兀地伸手掐住了凌晏和的下颌,强迫他抬头对视。   “不会,你死了我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也不会痛快,再有这种想法我会直接杀了你。”林清寒眉眼下压,正色严肃地说。   凌晏和望着他,那双眼眸彻底沉了下去:“若是别人呢,你也会这般无所谓?”   不用说名字林清寒也知道他在说谁。   林清寒始终想不明白,凌晏和为何这么喜欢在他们二人的聊天中提及别人。   “你……很喜欢我?”   林清寒试探地问。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还有些自负的意味,偏林清寒这样的人这样不确定地询问,难得的茫然。看得凌晏和倏地闭上眼,本就没有的血气似乎又退了些。   “既如此,不如试试。”   那双黑眸骤然睁开,眸中的惊诧太重看得林清寒蹙眉。   堵不如疏,与其一直推着不让人靠近,不如索性如了凌晏和的愿,正好稳住他省得再做出这等蠢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凌晏和这样的龙傲天或许就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才这般执着,等得到了许就对他没了意思。   正好他也能摸清先前失控的缘由。   一计三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愿意和我……”凌晏和忽地顿住,他看向林清寒,望着那双桃花眼渐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清寒只是好奇而已。   像是碰到新鲜事时的求知,没有半分情谊,看得凌晏和心里发堵。   “愿意什么?”林清寒追问。   凌晏和忽然不想说了,他抬手抓住林清寒掐在他下颌的手腕,眸色黑沉:“齐舟砚知道这事吗?”   “管他什么事?”林清寒不解。   “师兄不是和他结为道侣了吗?难不成师兄真想让我做妾和你偷情?”   “偷情”二字被人咬得很重,几乎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清寒愣了一下,忽地反应了过来,他看向凌晏和眼中的不解转为了诧异。   这人躲他这么久不会就是以为他会和齐舟砚结为道侣吧?   短促的笑声落下,凌晏和眉头皱得更深,他看着林清寒眉眼弯着,面上遮掩不住的笑意,也咂摸出了些别的味道。   他将压在下颌处的手抓住,用了些力将还笑着的林清寒拽到床上,欺身凑了上去。   “你骗我。”等凑近着去看,凌晏和才发现林清寒难得的放松坦然地笑着,心中的想法确定了些。   听着突如其来的控诉,林清寒挑眉:“我记得很早便说了,我不会和任何人结为道侣。”   “是你太蠢了。”   心中的想法彻底被证实,凌晏和呼吸都停了一瞬,他看着林清寒,那双好看的眼睛半弯着戏谑地望着他,格外的惑人。   只看着就将他心中的烦闷和酸涩冲淡了些,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亲林清寒。   “我想吻你。”凌晏和也确实这么说了。   林清寒想不明白他的思绪怎么跳得这么快,下意识地拒绝:“不行。”   “可他亲你了。”凌晏和凑近了些,手臂不知不觉地放在林清寒身后,将人半环抱着。   闻言林清寒只觉得疑惑,除了凌晏和还有谁会大着胆子来亲他?   林清寒看着凌晏和想着这是不是对方新整出来的鬼点子,凌晏和骤然出声打算了他的思绪提醒道:“冰室前。”   林清寒这才反应过来凌晏和说得是谁,他的神情也从茫然变成了浓浓的不解。   这人和自己的神识争什么?   凌晏和索性将他因为诧异而不语的行为当成了默认,不再询问而是直接了当地吻了上去,干脆利落地撬开了林清寒的唇齿,长驱直入不给他留半点反应的机会。   “唔!”   草药的苦涩味将林清寒层层包裹,几乎是不留余地的急切的吻,将他所用到的空气全部掠夺,逼得他不得不攥住了床上的被褥。   攻势愈发的猛烈,如同燃起的火焰几乎要将林清寒焚烧殆尽。   压在他后腰的手臂不断收紧,挤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将那燃烧的火焰扇得更加猛烈。   只到了林清寒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凌晏和才松开了他。   新鲜空气重新入肺,林清寒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手抵住了凌晏和的肩膀,眉头紧蹙缓着气。   太急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不反感甚至还有些舒服。   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抉择产生了怀疑。   和凌晏和试试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真的不会将他们引人另一个极端吗?   凌晏和依旧揽着他的腰,视线不动地落在林清寒身上,脸上病气未消直将他眼中的不满足衬得更为清楚。   “师兄,舒服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林清寒掀起眼便对上那双贪婪的眼眸。压在他身后的手用了些力气,将林清寒拽到凌晏和腿上来,两人靠得更近。   带着薄茧的手压了上来,揉搓着林清寒的指节,凌晏和凑近目光灼灼,声音低沉混着引诱地落到林清寒耳畔。   “再来一次吧。” 第89章   狭小的屋内,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细小的水声被搅得时隐时现。   喷洒在脸侧的气息太过灼热,将屋内的温度也带高了几分。   两人的呼吸声急促相叠。   密黑的睫羽细微地颤着, 被幽黑的眼眸尽收眼底。   凌晏和收紧手臂,几乎是将林清寒完全带到了自己怀中,牢牢锁住恨不得将人箍进血肉里。   两人离得太近,近到凌晏和都能看清林清寒脸上的细小绒毛,近到能听清林清寒的呼吸声。   就像他们之间真的亲密无间。   水声变大, 攻势变猛,原本温吞的一个吻忽然变得不饶人起来。   ——想要更多, 想要你真的属于我。   那双黑眸变得暗沉, 像是被灰蒙蒙的一层雾笼罩住,如此也遮不住眼底狠厉的阴鸷。   忽地,一只修长温热的手攀在凌晏和的身后,趁着人沉迷纠结时慢慢往上攀爬, 拨开散下的墨发,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露出的后颈。   凌晏和倏地停下了动作。   原本闭上的眼眸此刻掀开, 露出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来正望向他。   眼尾泛红,眸中还带着被逼出的水雾,却丝毫不见林清寒的失控。   清醒冷静,从不入拖人的泥潭。   凌晏和垂下眼,仿佛这样就看不出对方眼里的情绪到底是审视还是警告。   反正总不会是他想听的答案。   横在人后腰的手没有收回, 但攻入对方城池的舌却缓缓地退。   搭在凌晏和后颈的手不满地动了动,毫无预兆地下压,将人逼了回来。   凌晏和蓦地抬眼,那双桃花眼挑着,眼中的情绪明显外露, 几乎不给他其他解读的可能。   直白的挑衅,像是在说:   “这就不行了?”   被压制住的心脏停了一瞬,紧接着如同反噬一样失控地跳动起来,全身血液急促地流淌,像是在喧嚣。   “嗯……”   横在腰间的手收紧,脸侧也被人托住抬起,不留余地的攻势袭来,像是质问又像是依偎,几乎不给林清寒一丝喘息的机会,硬生生将他逼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压在凌晏和后颈的手似乎也被逼得没有力气,缓缓往下滑落,最后停在了后背,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水声又持续了很久才被林清寒强行打断。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分开,放在背上的手横在腰间的手臂没有人收回。   相隔的距离太短,气息纠缠,鼻尖时不时相碰,甚至能看到彼此胸膛小幅度的起伏。   又过了一会,搭在后背手被林清寒收回。   凌晏和眉头一拧,手上用了些力气。   “啧。”林清寒挑眉,往后去掰那只烫人的手,“真是烧糊涂了,连高热都感觉不出来。”   “松手,我去叫叶朝颜,省得你真成蠢货。”   他也是糊涂了,跟凌晏和待了这么一阵子才发现对方状态不对。   再等会怕是要给人烧熟了,成了第一个烧蠢的主角。   林清寒想着便想要起身,可横在他腰后的手纹丝不动甚至更加用力,不仅如此凌晏和另一只手也搭在他的后颈,完完全全将他困住不肯让步。   “别走。”   凌晏和的声音有些哑,气息喷洒在林清寒身上有些烫人。   许是生病了才流露出些积压已久的想法。   那双黑眸印着执拗和不满足,望过来时半点没有黑白通吃的沉稳城府,看起来倒像是个抓着主人不放的小病狗。   傻极了。   林清寒看了一会抬手捏住凌晏和的下颌,轻轻晃了晃,眉眼染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听话,松开。”   凌晏和凝眸看他,平日里束起的长发散落,让原本锋利的眉眼更加有压迫感,他搭在林清寒颈后的手指蜷缩了些,眼眸半眯。   若是刁翁烈在这定要警铃大作,连忙通知恨念城的魔族收敛些,没人比他更清楚凌晏和这个状态意味着什么。   恨念城城主喜怒无常,心有不悦,血流千里。   林清寒并不知道这些事,他欣赏了一下凌晏和难得的病态,见人没说什么以为他是听明白了,便松了手。   下一刻,停在林清寒身上的手动了。   宽大的手钳住了林清寒腰,用了些力道将他抬了些距离欲将他转过来。   林清寒眼皮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踹过去,但看到凌晏和那没什么血气还带着病气的脸,他眉头紧皱不情愿地□□,被凌晏和拉着跨坐在他腿上。   可就是这样凌晏和依旧不满足,他故意曲腿,被褥本身就比较滑顺,林清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下滑。   眼见两人就要再次贴在一起,林清寒忍无可忍地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没什么力道地掐住了凌晏和的脖颈,眼里也带了些火气:“闹什么?”   难不成凌晏和真想烧成个傻子不成?   林清寒眉头拧着。   凌晏和却不闻,而是去捞林清寒撑身子的那只手,捞了两次才捞出来。   没了支撑点,两人果不其然贴到一起。   林清寒几乎能隔着那层薄衣感受到凌晏和滚烫的体温,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自己不爱惜身子别人如何劝都是徒劳,林清寒从不会做白费功夫的事情。凌晏和自己不当回事,他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冷眼看着。   想看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凌晏和垂眸,托起林清寒的手捏了捏,手中像是变戏法一般,拿出个红绳出来,放到了林清寒手上。   红绳不粗不细中间圈着一朵漂亮的银莲花,花瓣处隐约能看出些没被磨去的刻痕。绳身被人编出个好看的结,一边是一道粗捆,一边是两道细绳,不同的编织方法。末尾打了个好看的结,留出两条细线坠着晶莹剔透的白玉珠。   “绳身凝着我的灵力能暂缓反噬之症,玉珠从东海取的可以滋魂养魄,至于银花……”凌晏和说着抬眸看向林清寒,“我不骗你,我用了些手段能借它知晓你的位置,带与不带都在于你。”   风毫无预兆地吹过来,将刚燃起的火苗吹灭了。   凝着可以缓解反噬之症的灵力的方法,这手链上只会有一种,心头血滋养,难怪心口处出了刻字还多出些别的伤痕来。   蠢透了。   凌晏和看着林清寒,目光一错不错,下颌线紧绷。   下一瞬他瞳孔颤了一下。   林清寒垂头,随意地拿起那个红绳像是戴普通手链一样带在了手上,做完这些他抬起手晃了晃,暗红色的红绳将他的手衬得更加白皙,两颗玉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可以治病了吗?”   那双黑眸中蒙着的灰雾散去,露出难得的错愕来。   林清寒挑眉,抬手在凌晏和脸侧轻拍两下,戏谑道:“蠢货。”   “晚上我想见你。”   凌晏和略微偏头贴着林清寒的手心,锋利的眉眼缓和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看你表现。”林清寒挑眉道。   安抚好凌晏和后,林清寒拿起桌案上的册子离开的房间,叶朝颜正坐在院中似乎等候多时了。   “他发了高热。”林清寒走到石桌前道。   叶朝颜点头并不意外:“从寒冰蚕中出来仅只有这个症状已是难得。”   “嗯,麻烦了。”   叶朝颜闻言没有说什么,她将准备好的草药银针拿起,朝屋舍走去,等走到门口时她倏地停下脚步。   “林清寒,明日你我二人聊聊吧。”   “嗯。”   待房门关上后,林清寒才翻开手中的册子。   不厚的册子留着两种字迹,前半部分是冥知雀所记的关于他这半月点点滴滴,甚至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   后半部分字迹很新,是苏念欢刚写的,句句记着凌晏和这段时间来的条条“罪状”。   “冥河七日,剜心头血,还真是无法无天。”   林清寒将册子合上,抬眸看向不远处,声音带了些冷意:“滚出来。”   “啧,他惹你生气了?”   齐泊沧不急不慢地从树丛里走出来,他拍了拍衣袖,沾在上面的树叶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下来。   林清寒睨他一眼,将册子收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齐泊沧的目光几乎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落到那有些泛红的薄唇上。   “你们二人如今是修成正果了?”齐泊沧好奇地问。   “我还以为你这样风流的性子应当会明白得快些,不成想倒是个蠢的。”林清寒毫不留情地说。   被人如此挤兑,齐泊沧不恼看向林清寒的目光带了些玩味,他上前两步在离林清寒一步之遥时锋利的剑刃便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见状,齐泊沧毫不意外,他抬手捏住问心的剑刃:“看,我离你还有一步的距离便足以你拔剑。”   “林清寒,他于你而言是例外。”   剑刃偏移,划出一道血痕,齐泊沧骤然噤声。   “是吗?”林清寒挑眉看向他,语调上扬但话里的冷意却藏不住。   齐泊沧举起手,甘拜下风:“是我看错了。”   林清寒凝眸看了他一眼,才收回长剑:“苏念欢呢?”   “还在仙舟那边。”   林清寒颔首。   “你在这看着。”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面前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见人离开,齐泊沧才得了闲工夫去摸脖颈处的伤痕,手上一片湿润,但他眼底没有任何怨念反倒染了些笑。   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便足以对方明白些什么。   齐泊沧看向面前的房屋,心想凌晏和这次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也算是和戒律堂那次相抵消了。   -   “夷婆,他来了。”   赤裸上身的两名壮汉提高了些音量朝屋内的喊道,不一会夷婆便柱着拐杖走了出来。   林清寒站在门口望着面前的夷婆。   夷婆也在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她才挥挥手,守在院子里的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渐渐退了出去。   待人都离开后,夷婆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朝屋内走去。   林清寒看着那佝偻的背影,他跟了上去。   夷婆走到一个老旧的梳妆台前,抬起布满皱纹的手印在那程亮的铜镜上,用了些力气按下去。   “咔哒——”   清脆的声音响起,梳妆台背后的墙壁弹出一个暗匣来,夷婆抬手从匣盒里摩挲片刻,最后掏出一个瓷瓶和一颗浑浊的红珠子来。   “这是她留给你的,瓷瓶中装的是缓解反噬之症的丹药。”夷婆拖着沙哑苍老的嗓子说道。   林清寒的目光没有落在那瓷瓶上,而是看向那颗红珠。   他抬起手去接那颗珠子。   指尖相碰,红光乍现。   “你来了。”   玉见尘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觅清眉头皱起。   “很难得见你这幅模样。”觅清笑着打趣,但她的唇太干牵动起来时甚至扯出一道细小的裂痕。   看着那道血痕,玉见尘眉头皱得更深:“他呢?”   觅清却垂下了眼眸。   见状玉见尘也不再问,他上前两步抓住了觅清的手腕,往其体内探了一缕灵力。   待那缕灵力离开时,玉见尘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当时的九重天雷你替他挡了最重的一道,是吗?”   觅清面色平静:“若那道挨在他身上,他会死。”   “挨在你身上确实不会死,但足以造成重伤,加上你在魔界待了百年有余,足以掏空你的根基,你如今全身灵脉全靠体内的蛊虫吊着。”   玉见尘眉眼压了下来,他看着觅清问:“他给你下了共生蛊。”   不是疑问,是肯定。   闻言,觅清面上终于露出了其他情绪,她抬头看着玉见尘:“你总是知道这么多。”   “此事我原没想告诉他,是他自己发现的,瞒着我去南疆待了半月炼制了这共生蛊,他将母蛊喂于我。他想给我续命,但我的命数已经到头。”觅清说着看向玉见尘,终于露出了这百年来第一次的疲惫神情。   “只有你能帮我了,见尘。”觅清轻声说。   玉见尘看着她,不等人开口他已经知道对方的想法。   “我听闻南疆有一寒冰蚕,可为人续命,若……”   “觅清,我不会帮你。”玉见尘沉声道。   觅清愣了一下,她看向玉见尘,顿了一会才轻声道:“我撑不过来是吗?”   玉见尘不语,这便足以说明一切。   觅清见状却勾了勾唇,露出个释然的笑来:“如此也好。”   “这百年来我已见过世间种种,与爱人相伴与好友相交,如此足以。   “见尘,我还是想试一下。我无权抉择他人的生死和选择,但我私心想让他活着。”   玉见尘默然,他看向床榻上的人,那双黑眸依旧清澈透亮。   【宿主,此择决关乎剧情走向,按照任务要求进行选择更有利】   “为什么?这足以让你舍弃性命吗?”玉见尘问。   觅清沉默了片刻,努力扯出个笑来:“见尘,我没有为此舍弃性命。我想活,但若这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我做不到。”   “或许天命如此,又或是我命数已尽,但无论如何,我想试试。”   “若我真的身陨,琉璃心我会交于你,我希望你和他都能活下去。若他真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就让我们重逢吧。”   觅清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她坐在床上,一双黑眸平静又坚定地望着玉见尘。   玉见尘望着那双眼睛沉默许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飘起,觅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感激又无奈的笑来。   【宿主,有关琉璃心的主要剧情已全部完成】   玉见尘站在门口:“下一个剧情是什么?”   【解蛊之时杀掉觅清,夺取琉璃心】   玉见尘垂眸,黑密的睫羽垂落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宿主,这个任务必须完成,主神已经对你起疑了】   闻言玉见尘冷笑一声:“起疑?我不过是个■■,也值得它起疑?”   “我还以为它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了。”   忽地,玉见尘抬眸,那双冰冷得近乎机械质的桃花眼望了过来。   从记忆中抽身出来后,林清寒难得有些失神,他看着原本浑浊的红珠在他触碰后软榻化成一滴血水从夷婆的指缝间穿过,滴落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记忆中感受到过去的情绪。   平静的雪山经风吹动引起雪花纷飞崩塌。   “当年……”林清寒张口,吐露出二字后又噤声不语。   夷婆看着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过来带着审视,最后又化成几分的无奈。   “当年之事你已尽力,无愧天地。”夷婆声音暗哑,带着些怀念缓缓道,“若有需要,我南疆会助你。”   【当前暗线进度:77%】   “我想知道在我拿到身份卡前,这具躯体又是被谁操纵的?”离开南疆前林清寒问。   【主神调用了你之前的数据】   林清寒垂眸:“是吗?”   系统没有回应,林清寒也没再问。   极阴之体一事已经暂时解决,接下来只剩下暗线和主线进展,林清寒没有什么犹豫地便掐了个诀。   他已拖了两日,是时候该和仙门商议进入无间源一事。   白光乍现,掠起一阵风。   纵使林清寒已经腾出了时间,但无间源一事并没有商议出来个结果,因为苏修真死了。   凌、齐家两家遭受重创后,苏家并没有兴盛,因为苏修真修为到了瓶颈迟迟突破不了,小辈又嫌少有几人出众。   但纵使这般,苏家到底是六大世家上三家,苏修真依旧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大能,如今却悄无声息死在了几百名仙界精英之中,属实是仙界奇耻大辱。   “玉掌门,可曾瞧出了些什么?我和叶兄商议过,这伤势上混着魔族和仙界修士的气息,我们二人猜测应当是两人前来。”沈永长谨慎地说。   站在他身边的叶真微神情严肃,面上压着火气。   不止他一人如此,几乎在场的家主宗主皆是如此。   能让魔族悄无声息地把他们仙界的大能杀害,简直是无法无天!   尸首被破膛挖心,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难不成是有人同魔族私通?”忽有一人开口道。   众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仙魔私通千年来仅只有那么一例,有几个资质老的前辈打量地看向站在尸首旁面色如常的林清寒。   “若真有此事要和魔族私通并在你我众人眼下悄悄潜入将人杀害,至少也是大成期,但我们都在此处聚着并没有人离开。”落宗主道。   “不,还有一人。”楼弃沉着脸道,“凌堂主好像从未出现。”   “这两日他和我在一起。”   清润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站在中间许久未言的林清寒。   不少人脸上都带着些诧异,谁不知道玉掌门和凌堂主两人之间有过节,如今玉掌门竟亲口说他们两人在一起,这可是前所未闻。   难不成两人和好了?   几乎无数个猜测从众人脑海中划过,但没有人敢开口说些什么,总不能玉掌门去包庇凌晏和,谁都知晓玉见尘是仙界最铁面无私的存在。   “既然见尘和凌堂主在一起便可暂排私通的可能,此事出的蹊跷可能是魔族声东击西的伎俩,各位还不要放松警惕。”齐舟砚开口道。   一番话下来众人将注意落到了声东击西上。   魔族生性狡诈,按理说不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几乎是宣战一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古怪,保不齐在其他地方等着。   “此事我好好调查一番,深渊一事重大进入无间源不可再拖,无论有没有结果后日已是最迟的期限。”林清寒沉声开口。   能聚在一起的几位家主和宗门长老自是懂得这个道理,但缺人点明做这个坏人,如今有人开口众人也只是唏嘘两句便散了。   谁都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这种事情可以等深渊一事了结后再细究。   待人散去后,林清寒蹲下来,抬手去触摸那骇人的伤口。   上面残留着罪魁祸首的灵力,每一个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魔气是许姬的。   林清寒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凌晏和是怎么到凌家来的,以及凌成雄在当年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些在原文中是未曾提及的,这段剧情于凌晏和的成长而言并不重要,只是告诉他他的身世,让他堕魔让他重塑仙界。   如今凌晏和已经和魔族联系上,甚至看着地位并不低,过往的种种对方知晓吗?   林清寒第一次意识到,两年这段时间有多长,变数太大。   “林清寒,我有事同你说。”齐舟砚忽地开口。   林清寒收回思绪,他站起身看向齐舟砚:“嗯。”   见人应下,齐舟砚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齐舟砚又添了一道结界后看向林清寒侃然正色地说:“凌晏和身负天魔骨一事你可知晓?”   果然如此。   林清寒并不意外,按时间来看也该到这一步了,原文中便是齐舟砚率先发现凌晏和身上的秘密。   但这都是基于齐舟砚是幕后BOSS的基础上进行的剧情,如今对方并不是这城府极深心思狡诈之人。   林清寒更好奇对方如何得知的此时。   他也确实这么问了。   “你如何得知的?”   听着林清寒的话,齐舟砚眉头蹙起,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而是掏出一块白布,展开铺在桌案上。   看着对方小心谨慎的模样,林清寒知道了那块白布是什么。   是花雪琼和苏念欢曾说过的可降下预言的白布。   那白布被展开后在没有法力催动的情况下,竟然缓缓显现出一列方正的黑字。   林清寒上前两步,在看清布上的字时他倏然皱眉。   “天魔骨现世,天下动荡。”   “凌生,祸乱起。”   “凌亡,天下安。”   让林清寒诧异的不是其内容而是显现出这段话的字体。   书中世界与他的世界文字不同源,来到这个世界后系统贴心地将这个世界的字体翻译给他看,但眼前这行显然不是系统所翻译出来的,而是它本就如此。   “你能认出这上面的文字?”林清寒问。   齐舟砚摇头:“不能,但它曾多次降下神谕,仙界有解读它的暗文。”   “这白布从何而来,仙界到底多少人拥有,暗文是每个人都能看懂接触的吗?”   林清寒几乎是飞快地抛出三个问题,看出他的着急齐舟砚也不曾保留地将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这白布并不常见,仙界每个宗门只有一张,暗文皆由齐家保管,过往都是由我们翻译后再传达给仙界众人这道神谕的准确信息。”齐舟砚说着顿了一下,林清寒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心中有了个十分荒谬的猜测。   “白布是见尘带来的,他从无人之境中获得此物,此后为仙界降下过数道神谕。”齐舟砚缓缓说道,“我曾问过他,他说是天道给予,内容也只有他和天道才能看懂,暗文也是见尘所做。”   林清寒的心也随着他的话渐渐沉了下去。   神谕,天道,散落在各处的白布,像是游戏里为了防止主角偏离主线的固定剧情提示。   为什么会和玉见尘联系起来,又为什么会是他所认识的文字?   【当前暗线进度: 80%】   【当前天下大同进度:55%】   “暗文只有齐家和玉见尘知晓?”   “是。”   “仙界无人想过去问别人吗?”林清寒忽问。   齐舟砚皱眉:“此事除了见尘还有别人能解?”   闻言林清寒却轻笑一声,齐舟砚见状有些不解,正想问些什么时,林清寒再次开口:“此事我会处理。”   齐舟砚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疏离,像是游离尘世之外的人。   “此事在你决定好前我不会告诉他人。”齐舟砚正色道。   “多谢。”   从齐舟砚房间出来后,林清寒没有在驻扎的地方停留,他独自一人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枯树耸立,黑雾弥漫,这是最接近无间源的地方。   林清寒站在黑雾外,面色冷了下来:“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道黑影闪过,林清寒面前便出现一个跪在地上的人,是苏念欢。   “是我擅自行动,甘愿受罚。”   苏念欢跪在地上,她身上的黑衣还浸着血,似乎是被溅到的。   “不是你杀的他,是有人故意设局你碰巧踏入而已。”林清寒淡声道,许姬在仙界潜伏多年不会蠢到连杀人还会让别人参与,目的不过是扰乱军心。   “就算是你杀的他,也无人会责罚你,这是你们二人的抉择,别人无权过问。”苏念欢错愕地抬头,她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林清寒俯身指腹压在那血渍上轻轻一压,便将那脏污擦去,“起来吧。”   脸颊处的温热撤去,苏念欢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她以为会受罚的,毕竟若是此事败露对林清寒百害而无一利。   “若你心怀愧疚,可去帮我办件事,将功补过。”林清寒道。   苏念欢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地点头。   林清寒垂眸,那双桃花眼前所未有的平静。   疾风吹过,枯枝相碰擦出簌簌的摩擦声,被呼啸的风声裹挟吹向远方。   明月高照,枝叶晃动,透落在地上的影子摇曳着,在浩瀚星海的相称下显得格外寡淡。   云隐站在仙云台上,云层被风吹散,露出来人的模样。   “来了。”云隐翻手将星海收入手中,看向风尘仆仆的林清寒,那双苍老的眼眸清明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林清寒掀起眼:“我该怎么称呼你,云隐?还是主神?”   风停了一瞬。   林清寒看着云隐,那双常常让他觉得被看透的眼眸此刻泛着蓝光,仔细看能看到无数代码在其中流动。   “怎么发现的?”云隐缓缓开口,每个字吐露的相隔时间完全相同。   见对方认下,林清寒的心情却没有轻松一些:“第一,你出现的时间太巧。原文中你只是凌晏和的师父只有前期的戏份,但妖族禁地和深渊你都有所插手。”   “这个世界的发展似乎在很早便与原文有所差别。”云隐道。   林清寒没有理会继续道:“第二,你的注意力不在凌晏和身上,反倒在我这个换了三次身份的人身上下手,我记得系统告诉我过往数据会按照原文设定被覆盖。”   “我能窥得天机,对你这个特殊之人感到好奇并不是什么怪事。”云隐不紧不慢地反驳。   “是吗?”林清寒轻笑一声,“但你的好奇太重,给我的提示太多了。”   “降下预言的白布,玉见尘所见的天道,只有我能看懂的文字,作为一名网文编辑我很难不将这些和你联系在一起。”   “卜算天下的能人通常有多重身份,比如天道?比如主神?”林清寒敛去面上的笑意,平静地看着云隐,“最重要的是你游离在了世界之外。”   “凌晏和也好,觅清也好,又或是戚在青他们几乎从不提及你,不仅如此仙界有白布这种能降下预言的物件,他们竟然不选择问你,这不符合逻辑,除非是你故意抹除了在别人记忆中的痕迹。”林清寒面色冷了下来,“这种事情除了主神外,我想不到别人。”   云隐望着他,过了半晌那双眼眸染上古怪的笑意,像是在刻意模仿一样:“你果然令人惊喜。”   林清寒漠然地看他:“你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   云隐轻轻摇头:“这是需要你去探寻的东西,找回你的记忆,想起你和我的赌约,最后开盖敲定最后的赢家。”   “果然,暗线是寻找记忆。”林清寒道。   云隐看着他,那双流淌着蓝色数据的眼睛带着欣赏:“你很敏锐,对于最后的结果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和小统谋划的事情你都知晓是吗?”林清寒问。   “你说的是137289?”云隐勾唇,“看来你给它起了一个好名字。”   “这在赌约的范畴之内。”   林清寒凝眸看他:“你似乎对我有些太宽容了。”   云隐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幅完美的杰作:“你会知道原因的。”   闻言,林清寒笑了,那双桃花眼上扬,向来平静的人突然露出个具有攻击性的神情,他看着云隐:“无论赌约的内容如何,我想你都不会是胜者。”   “是吗?”云隐看着他,“我想我应该提前说明,即使你要挟了主角也不一定能取得胜利。”   “要挟?”林清寒哼笑一声,看向云隐时带了些怜悯,“那要让你失望了。”   “是他自愿的。”   云隐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依旧像世界的神一样高高在上地看着林清寒,笃定地说:“无论他是否是自愿,世界的结局不会改变。”   “001,我期待你知晓真相的那一天。”   清风吹过,原先月下的身影消失不见。   “001?真是廉价的称呼。”林清寒不留情地点评。   主神对他确实十分宽容,已经有意无意地将赌约的内容透露了出来。   “系统,你似乎有事没有交代。”林清寒淡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宿主你拿到第三张角色卡时】   “比我想象中得要早。”   【抱歉,密令限制我无法透露主神的存在】   林清寒摆摆手,这件事他已经发现了并没有什么好追究的:“能查到暗线进展的地方吗?”   【深渊,魔界】   “倒是和剧情走向重合了。”林清寒道。   也算省了他再去别处的时间。   【你要将主角推下深渊吗?】   听着系统的发问,林清寒挑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和主角说要试试,根据数据库分析这是交往的意思,按照爱情对人类的影响,你们通常会因此做出计划之外的行为】   “不,我对他没有情,只是试试。”林清寒敛眸道。   系统这次难得地没有沉默。   【但你和之前有所不同,需要我调出前两张身份卡的录像吗?我想这或许有利于帮你辨别自己的变化】   林清寒眼皮一跳:“没必要。”   【认清自我似乎是你们人类十分重要的一门课程】   系统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还记得我是反派吗?”林清寒道。   【嗯,这是你的任务】   “可以帮我重复一下这张身份卡的主线任务吗?”   【主线任务:将主角推入深渊,并助主角归来后一统天下】   【支线任务:天下大同进度达到100】   “能再帮我看一下我的还能活多久吗?”林清寒又问。   这次系统沉默一瞬,才给出答案。   【两年零三个月】   “你们时空管理局里有留下来的例子吗?”林清寒饶有兴趣地问。   系统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似乎是去翻它那无所不能的数据库了。   【没有,为确保世界运转顺利,是不许被选中者持续待在任务世界的,以免被选中者在世界运行过程中变成影响世界运转的不确定因素】   “如果变成了会怎么样?”林清寒问。   【会被清除】   林清寒垂眸:“那要怎么才能留下来呢?”   【将人类数据化,作为程序运行的一部分被带入世界,在确定的标准下运行】   【这只是之前提出的一个理论,曾经被时空管理局推出过一段时间,但无一例外没有被选中者选择这个方式,按你们人类的话而言,从活生生的人变成冰冷的程序数据,是有违人道主义的行为】   【这个项目最后被时空管理局撤销了】   “确实十分残忍,留在新的世界对有些人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但抹除情感变成数据便是活生生被扒掉了人的皮囊抽去独有的灵魂,仅仅是为了一个新的开始,不免有些得不偿失。”林清寒平静地说。   【你是在担心离开后的事情吗?】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林清寒如常地回答。   “为爱人留下变成冰冷没有感情的数据和分别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你们研发出这个项目的AI似乎并不了解人类的情感,难怪没有人愿意尝试。”   听着林清寒毫不留情的点评,系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他们这个项目推崇的群体并不是为爱留下的人。   但数据库告诉它,最好不要将这一点说出口。   【如果主角认为你们在交往呢?根据数据库分析,在这种可能下主角经历深渊故事后对你的情感变成恨的可能是50%,在经历完整剧情后对你的情感变成恨的可能性是99%】   “为什么后者比前者概率高?”林清寒问。   【很少有人在被戏耍三次的情况下不存有负面情绪的生成,这种负面情绪一旦产生很可能会在剧烈的冲击下演变成恨】   “恨也好。”林清寒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反派吗?系统想问。   根据林清寒的性格和他在过去两张身份卡的表现下,这个原因的概率高达99.99%。   这是系统第一次对人类的情绪进行预测,它期待着林清寒能给出相似的回答以证明它对人类感情的研究是有成果的。   林清寒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系统甚至萌生了想要催促他的想法。   但在它实施这个行为前,林清寒对于它的提问给出了回答。   “恨比爱轻松。”林清寒轻声说。   清风吹过,垂落下来的两颗玉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来我的研究并不怎么有效】   系统如实道。   林清寒没有去问它做的什么研究,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夜空中的圆月。   夜深了。   -   林清寒回到南疆时已经临近天亮。   来回两日的路程被他缩减成半日,灵力损耗巨大,林清寒在落地后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没让自己因为脱力跪倒在地。   问心归鞘,林清寒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面色如常地朝南疆深处走去。   庭院外的槐树上齐泊沧正以树枝为床小歇,房屋内一片昏暗似乎里面的人早就进入的梦乡。   走到门口时,林清寒依旧认为这是一种无用无益的举动。   林清寒将房门推开,还没等他看清屋内的情况,一阵劲风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迎接他的是细密的白线。   细线在触碰到林清寒手腕的瞬间,便干脆利落地将他的一双手绑在一起。与此同时,腰间横出一条手臂,被绑住的手腕也被人抓住。   几乎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他便被人抓着强行转了个身,被硬生生压在了门上。   木门因碰撞发出“吱呀”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凌晏和,你做什么?”林清寒蹙眉。   熟悉的气息顷刻将他笼罩,后背抵上宽阔温热的胸膛,林清寒被一门一人囚住。   “师兄昨晚似乎忙得很,不仅去了灵霄门还去齐家主房中坐了会,是吗?”肩头一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还有些烫。   “先松开我。”   林清寒没有对病号生气的习惯,但这样被人困住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等了你一夜。”   凌晏和将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声音沙哑沉闷,听得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   这人从哪里学的爱撒娇的毛病?   但到底是他先食言的。   林清寒强忍着在他腰间作乱的手道:“有话直说。”   话落,那只作乱的手顿了一下,在林清寒以为要收手的时候,那只手像得了什么准许一样从他的腰间往上去探,甚至没有分寸地拨开了林清寒的衣襟往内里去探……   “嗯!”   林清寒条件反射地弓起身子,却被凌晏和截住退路,将他往门上压。   “我想从师兄这讨要个补偿。”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不给人回应的机会,凌晏和便如他所说的“讨要”般吻在了林清寒的后颈。 第90章   说是补偿, 但对于林清寒而言更像是折磨。   凌晏和高热未退,身上格外的烫和他后背紧密相贴本就存在感极强,更别说对方那只带着薄茧的手, 富有技巧地挑逗碾压,直将青衫下的粉痕捻得殷红。   天平朝一边倾斜,让人不上不下,折磨得难受。   林清寒一边要压着可能溢出的声音,一边和凌晏和谈判:“你要补偿折磨我做什么?”   被压在门上的手不着痕迹地蜷缩, 却没等藏一会便被一只手给勾住指尖捋直,彻底没了隐匿情绪的着力点。   “补偿前得先让师兄舒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烫得林清寒耳廓一热。   凌晏和凝眸看着那泛起淡红色的耳朵, 心中一痒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   耳垂被人吻住,林清寒不受控制地身体绷紧,他眼皮一跳明白了凌晏和这次是真的打算犯浑到底了。   隐隐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怀中的人挣脱了束缚几乎是立刻撤了出去, 骤然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凌晏和不悦地皱眉。   下一瞬, 一只手伸了过来掐住他的下巴,原本拉开的距离极速缩短。   在黑暗中,凌晏和对上了那双好看的明亮的桃花眼。   “去床上。”   林清寒声音还带着没有缓过来的哑,气息也不稳。   偏他语气自然似一阵风吹过,火焰因此复燃烧得噼里啪啦, 炸得凌晏和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林清寒总是这样,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便足以让人为此奉献出一切。   视线相撞的瞬间,近乎激烈的吻落了下来,强硬不容抗拒,双手也环住林清寒的腰, 不给他挣脱和后退的余地。   林清寒也并没有想挣脱,对于欲望他向来坦诚,不至于因此就扭捏躲避让人抓了短处。   更何况他有把握,只要他不愿意凌晏和不会做到最后。   至于其他的……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林清寒自然地揽住了凌晏和的脖颈,彻底将这场荒唐事的序幕扯下。   两人拥在一起在昏黑中跌撞地挪到了床边,二人双双被绊倒撞在床榻上,也打断了这格外磨人的吻。   林清寒躺在床上微微张嘴缓着气,凌晏和也没比他好到哪去,黑眸暗沉,呼吸沉重,活像个色中恶鬼。   屋内的气氛变得黏腻起来,林清寒的手下滑落到凌晏和的腰封上,企图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可还没等他摸索到绳结,便被人抓住手压在了床铺上。   林清寒略微挑眉,他抬眸看向凌晏和。   “我伺候你。”   说罢,那双放在林清寒腰上的手灵活利落地解开了束人的腰封。   林清寒眉眼轻挑,感受着凌晏和有些逾矩的动作,压下微弱的不适。   对于接下来的发展他并不陌生,年少时也有好奇的男生会互帮互助,即使是在宿舍这个并不隐秘的地方。   林清寒见过但从未加入过他们,他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   但了解并不代表他能毫无芥蒂地接受。   衣物鞋袜都被人体贴地褪去,布料摩擦在黑暗中产生细微的声音。   床榻凹陷,林清寒坐起身准备礼尚往来地脱去凌晏和的衣服,可还没等他触碰到一角布料手腕便被人抓住。   “什么意思?”林清寒蹙眉追问。   他身上的衣物被褪得只剩下一件搭在身上的外袍,凌晏和却穿戴整齐,倒显得是他饥渴一样,加上被拒绝两次林清寒也有些恼火。   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凌晏和眼眸中翻涌着的不加掩饰的占有和欲念。   “凌晏和,我只能接受用手别的你想都不要……”   “说了是我伺候你。”   林清寒怔了一下,凌晏和就在他疑惑不解地目光下缓缓俯下身来……   “唔!”   林清寒倏地瞪大了眼睛,他急忙抓住凌晏和的头发手上力道加重想要将人拉起来。   可凌晏和纹丝不动。   温度太高,几乎是一瞬间林清寒的眼尾便被激得泛起了红,他拼命压抑着想要脱口的低吟,近乎是等了三四秒他才强撑着理智骂道:“你是疯了吗?!”   他垂眸想看看凌晏和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但真当他低下头时只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明明沉如黑墨,却在黑暗里让人无法忽视,如同隐匿在暗处的恶狼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林清寒骤然失声。   他恍然明白了凌晏和口中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对方早有预谋。   林清寒看过很多龙傲天文,这类的主角大多心比天高因此才能步步登顶,他想过凌晏和可能失控会磨着他用些别的法子疏解,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做。   不说龙傲天主角,就但是从路边随便抓出来一个人,都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林清寒还记得第一次见凌晏和的时候,对方少年心气不服输处处都想压他一头,共生蛊的事情已经足够刷新他的观念,如今这一遭出来简直要让他怀疑凌晏和还是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主角了。   他就这么……这么喜欢?   林清寒兀地偏过头,抓着头发的手也松了力道。   凌晏和并不知道林清寒在想什么,这种事对他而言是理所应当,他半眯着眼抬眸。   林清寒正略微偏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好看的颈线,雪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颜色不一的果珠随之晃动看得人心头一热。   更别说对方殷红的眼尾,和时不时紧绷的细腰。   难得的失神柔和。   只在他面前才会展露的景色,光是想想便足以让凌晏和为之付出一切。   凌晏和的技术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青涩,但对于林清寒而言已经够用了。   晨曦破窗时,林清寒彻底被人磨没了力气,他靠在床头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皱着,未消退的欢愉让他连抓着床铺的手都是软的。   太荒唐了。   “哗啦——”   水声响起,林清寒眼眸才动了一下,他抬眸看去凌晏和已经回来了。   凌晏和看着坐在床上衣衫敞开眼中茫然未褪的人,喉结滚动,不自觉地俯身。林清寒下意识地偏头却被人抬手抓住后颈。   “盥漱过了师兄。”耳边落下一声低笑,林清寒皱了皱眉,凌晏和心领神会地不再询问低头含住他的唇细细地吮着。   安抚温柔的吻结束后,林清寒彻底从方才的情.潮中抽身,他睨了凌晏和一眼,毫不留情地说:“脏死了。”   凌晏和挑了挑眉笑着反驳:“不脏。”   看着凌晏和那双黑眸林清寒很难不想起方才隐约失控的感觉,他偏眸不想理会对方,和视线快速扫过时骤然一顿。   原来凌晏和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你要什么补偿?”看着凌晏和骤然亮起的眼睛,林清寒在心里轻笑一声,抬手没什么力道地勾住了对方的腰封,“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凌晏和眼眸一沉。   “留下来歇息吧。”   林清寒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凌晏和会提一些淫.乱的要求,或者是追问他和齐舟砚谈了什么。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林清寒问。   凌晏和自然地将他沾在额间的发丝拨开:“进门的时候。”   林清寒那么谨慎的人如果不是太累怎么会给他可乘之机。   林清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没等他细想便听着凌晏和又说,“奔波一夜任谁都会累的林清寒。”   这次语气重了一些,林清寒抬眸便见凌晏和正拧眉看他,他顿时觉得有些新奇:“你不也烧着熬了一夜?”   “那是因为你食言在先。”凌晏和没想着和他在这方面争论什么,林清寒很累了他能看出来。   “先用净身决将就一下,屋外备了热水等你醒来再洗。”凌晏和说着捞起被堆到一旁的被褥撑开想要将林清寒卷起来让人好好歇息,可还没等他靠近那修长的腿便踩了过来。   凌晏和呼吸一重连忙抓住那纤细的脚踝,他眼眸暗沉追问着胡闹的人:“这是做什么?”   林清寒往后一仰,脚背弓起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握住他脚踝的力道骤然加重,林清寒却不以为然地看着凌晏和,语气轻佻:“礼尚往来,这是对你伺候好的奖励。”   说罢,他故意碾了一下。   果不其然,凌晏和的呼吸粗重了不少。   蠢死了。   林清寒轻笑一声,依旧望着等着对方的妥协。   终于,攥着他脚踝的手滑落变成了托着。   就在这时林清寒骤然收回了腿,趁着凌晏和的愣神的功夫他抬手攥住对方的衣衫将人拽到的床上。   腰封被解开被人攥住时凌晏和骤然抬眸,林清寒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个得逞顽劣的笑来。   说不上是谁纵容谁,等结束时林清寒是真的没了力气,躺进被窝时他的手心还火辣辣的疼。   被褥被人掀开,凌晏和钻进来十分自然地从背后将林清寒揽到怀里,垫在人肩膀处蹭了蹭餍足地说:“好像退热了。”   林清寒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凌晏和的额头,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这下倒真成了帮人泄火了。   “那便歇息。”   林清寒收回手道。   凌晏和对此没有异议,他将人紧紧搂着,难得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温热鲜活。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林清寒不去问凌晏和是什么时候和魔族搞到一起的,凌晏和也不去问林清寒知晓一切为何依然来见他。   他们如同世间最普通不过的爱侣,在晨曦之时卧于塌上,平静温馨。   “林清寒,你想和我去魔……”凌晏和轻声说着。   “凌晏和。”林清寒睁开眼,语气平静,“我们只是试试我不会干涉你的一切。”   不会干涉他的一切,也不许他干涉。   凌晏和拧眉,横在人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   “是我失言了,歇息吧。”   听着凌晏和沉下去的声音,林清寒没有回复什么。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旭日升起阳光从纸窗内透进来,却并不暖和。   短暂的对话像是突兀的插曲,暂停后无人再提,两人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入睡。   必然的分别悄然来临,林清寒和凌晏和格外默契地尽可能延长着这短暂的温存。 第91章   等清醒过来收拾完已经正午, 关于苏家和无间源林清寒还有不少事要忙,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   他整理着有些宽大的衣衫推开了房门。   叶朝颜坐在院中正和齐泊沧交谈,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齐泊沧单方面倾诉, 见他出来两人纷纷看过来。   “果然清晨时感受到的气息是你的。”齐泊沧笑着说,目光落到林清寒身上略显宽大的玄衣时一顿,挑眉看他,“这不是你的衣……”   “玉掌门,我想和你聊聊。”叶朝颜霎时开口打断了齐泊沧的话。   林清寒睨了齐泊沧一眼:“下去吧, 我和叶姑娘有事要谈。”   此话一出,齐泊沧就算是有满腹疑问也不得不悻悻而归。   见人离开后林清寒才走向叶朝颜, 刚坐下一杯茶水便推了过来。   “你们二人这是修成正果了?”   林清寒抬眸便对上叶朝颜有些探究的目光, 他失笑道:“倒是很少见你会这样询问。”   “我又不是死木。”叶朝颜淡笑打趣。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这两句话缓和不少,好似又回到了在霖雨村的日子。   “并没有,只是权宜之计。”林清寒垂眸平静地说。   叶朝颜看着他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声应道:“原来是这样。”   林清寒没有说其中缘由, 叶朝颜也不会是追问的人。   “他如今与魔族勾结你打算如何?”叶朝颜问。   “走一步看一步。”林清寒应道。   结果都是大差不差,只是看如何达成。   叶朝颜颔首没有再聊凌晏和, 反而是问起别的事:“沈别挽是你?”   总是知道对方敏锐,林清寒也有些诧异:“怎么看出来的?”   “能说吗?”叶朝颜看向林清寒,见人没有出声便继续道,“他看着不像是会因为仇恨强占人尸首的人,原本只是猜测毕竟实在是天方夜谭, 如今见了你倒也算是合乎常理了。”   林清寒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方面。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渺渺解释一下。她对这个被奉为天之骄子的兄长其实十分崇拜,加上当年我们四人分开后发生的变故,她是没办法接受如此突然的变故的。”叶朝颜委婉地说道。   林清寒明白了她的意思:“知晓真相后她不一定能承受住。”   “总比被蒙在鼓里强。”   林清寒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他看着泛起涟漪的水面,缓缓开口:“你还要继续行医吗?”   十分突兀且毫不相关的提问,叶朝颜却只是顿了一下:“自然。”   林清寒掀起眼看着面前的人,衣着简朴但得体大方,那双眼眸一如两年一样似水坚定缓缓地流淌。   “这样啊。”林清寒放下茶盏,“可能要麻烦你照料他两日。”   “你呢?”   “去做些必须做的事。”   林清寒站起身,身上的衣裳带着陌生的气味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安心。   “关于过去的事,我会找机会和沈姑娘解释清楚。”   清风拂过,树叶窸窣,叶朝颜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看着石桌上的两杯茶盏淡淡一笑。   -   “你确定要这么做?”齐舟砚蹙眉看着林清寒,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林清寒把玩着他桌上的铜镜,垂落的玉珠和镜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房内十分明显。   “自然。”   闻言齐舟砚眉头皱得更深:“压下凌晏和怀有天魔骨的事我能理解,他如今并未作恶不能因此就给他定罪,不仁不义。但为何又要让他进入无间源?你我二人都知晓那是个什么地方,就算他没有天魔骨也未必不会被激发出恶性,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认为我们能压多久?”林清寒忽问。   齐舟砚愣住。   “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林清寒轻笑一声,“若是我们迟迟给不出暗文其他人会如何想?若是我们给出一个假的暗文他们又会如何想?齐舟砚,你当真以为底下那些宗门没有仔细研究过这所谓的神谕吗?”   齐舟砚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依旧不赞同林清寒的提议,但这不重要对方没有反驳便足以证明他的动摇。   林清寒继续道:“纸包不住火,凌晏和身怀天魔骨一事迟早会被众人知晓,索性让他去无间源走一遭,等日后被人发现不至于风声一边倒。”   “他若成撑过来此举确实可以,若他撑不过……”   “我看着他。”   “什么?”齐舟砚近乎诧异地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将手中的铜镜放下掀起眼看向齐舟砚,一字一顿道:“进入无间源后我来看着他。”   话落,齐舟砚当真是无话可说,他凝眸看着林清寒发自内心地慨叹:“费尽心思去保他,林清寒你当真对他十分在意。”   林清寒皱了皱眉:“你想多了。”   齐舟砚也没有多说,既然林清寒如此坚决此事很快便敲定下来了,二人又商议了其他零散的事情后,林清寒离开了齐舟砚的房间。   前往深渊的修士皆是住在仙舟内或仙舟附近,林清寒的房间在仙舟内,许是苏修真的事情让众人心中多少有些不适,仙舟内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林清寒走到门口,他抬手放在门上却没有推开。   “师妹既然早就在这等候何必这么遮掩?”   说罢林清寒也没有再管,干脆利落地推开了房门,好像方才的话只是他的呓语,但在他要关上门时一只手横了过来。   林清寒并不意外地拉开房门,戚在青正站在门前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林清寒没说什么待人进来后才将房门关上。   “天魔骨的事我知道了。”戚在青开门见山地说。   林清寒神色平静,他顺手拉了个凳子过来:“然后呢?”   “我不同意,你的身子独自一人闯无间源就已十分不易,更不要说再去保人!”戚在青严厉地说。   林清寒垂眸并没有回应,但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戚在青看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和凌晏和不是有过节?如今这又是为何?若你身子硬朗此事你做便做受了什么伤有我在背后给你兜着,再不济也有叶家长女医术也不错我去找她也会保你恢复如初。”   “但如今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哪里是保他你是在以命换命!”   “不,他就算入魔也不至于在里面丢了性命,你这是拿性命去换他的清白,玉见尘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着戚在青的指责和怒火,林清寒却是只是淡笑,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师妹,我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此事我有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就是去送命吗?!”戚在青怒道。   “师妹,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圣人。”林清寒看向戚在青神情淡漠,“南疆一行你找出能为我续命的法子了吗?”   戚在青倏地蹙眉。   “看,你没找到法子。”林清寒直截了当地说道,看着戚在青紧蹙的眉头他勾起唇缓缓道,“我找到了。”   戚在青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但更多是机警。   “你知道的,凌晏和身上有天灵根。”   话落,戚在青像是猜测被确认一般钉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清寒。   林清寒仿若没看到一般继续道:“我当然没有把握能在无间源保住他,无间源是什么地方当年师尊用他拦住一切邪祟才得以让深渊被封百年未有松动,怀有恶念邪念的人踏足不可能出来。就算有我在身边,我也保不住他。”   “到时候他天魔骨觉醒堕入魔道便是魔修,再加上苏家的事,你猜若我在深渊杀了他仙界可会对我有半分指责?”   林清寒挑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上扬着,带了些邪性,看得人惊心动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戚在青声音都在发抖。   林清寒垂眸,看向戚在青的眼神冷极了:“忘了,这事不能有第二个人知晓。”   戚在青倏地瞪大了眼睛,她猛然后撤一步,却还是晚了一步。林清寒迅速抬手点在戚在青的眉心。   白光闪过,术法已成,戚在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林清寒将她拉住放到床榻上。   做完一切后,林清寒扫了一眼门口。   【宿主,真要这么做吗?】   听着系统的提问,林清寒收回目光从橱柜中拿出一床被褥盖在了戚在青身上,他语气随意:“当然。”   【为什么?】   林清寒挑眉:“自然是按主神计划的走剧情。”   黑夜下,一道身影在黑暗中迅速穿梭,等远离了仙舟附近后才渐渐显出身形。   许姬拧眉站在无间源前,面色凝重。   “真是好计谋。”许姬咬牙评价。   玉见尘断不能留,他必须死在深渊里!   两日时间飞速而过,仙界修士来到无间源前个个面色沉重。   这两日苏修真身死的原因尚未查明,如同一个疙瘩长在众人心中迟迟消不下去。   魔族已经到了如此猖獗的地步,那深渊一事又会如何?   众人不知。   “今日同是场恶战,还请各位各司其职切不可放松警惕。”齐舟砚放声道。   关于谁进入无间源谁驻守在外面宗门长老早就商议清楚,他们沉着声安排着。   林清寒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井然有序的场景,凌晏和这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两人看着并不相熟。   “进入无间源后还请各位凝神迅速通过前往深处,魔族如今虎视眈眈拖的时间越久恐生变故。”叶真微神情严肃地说。   “这无间源是当年神徽仙尊设下,里面多是考验心志的幻境,我认为最好两人或更多人结伴进入微妙。”贺与知道。   “老夫认为此举可行,既节省了时间也可防止魔族偷袭。”其中一位宗主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我和凌堂主一起。”   凌晏和倏地看向林清寒。   其他人神色各异,大多数都是诧异的。   原因无他,只因自从来了深渊后便再没见过凌晏和,加上苏修真一事不少人也将两者联系起来。   如今林清寒主动说要跟着凌晏和,众人不免放下心来。   “如此也好。”沈永长应了一声。   林清寒说完这句话后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垂眸听着其他人的想法。   待结界设成,也到了进入无间源的时候。   “万事小心。”齐舟砚偏头道。   林清寒颔首,垂落在身侧的手忽地被东西勾住,下一瞬熟悉的气息凑了过来。   “掌门。”   齐舟砚看了一眼来人没说什么和落宗主一同进了无间源。   “师兄。”   细线缠在指尖,林清寒偏眸看向身旁的人。   凌晏和垂眸看他,面色冷峻很有戒律堂堂主的威严,如果忽略那双黑眸里明显的笑意的话。   “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哪个不长眼地敢来招惹你。”凌晏和低声道。   听着人邀功的话,林清寒睨他一眼:“倒是在魔界混得不错。”   凌晏和往他身边靠了靠,垂手勾住了林清寒的手指,低头凑到人耳畔:“师兄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林清寒偏头看他,凌晏和神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十分真诚地邀约。   两人凑得很近,但长袖垂落遮住了二人勾在一起的手,旁人看来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他二人在低声私语。   “好啊。”林清寒挑眉应道。   凌晏和眼眸一亮,追问:“当真?”   “假的。”   林清寒收回目光没再理会凌晏和径直朝无间源走去。   原本勾在一起的手指也因他的动作分开,凌晏和站在原地凝眸看着林清寒的背影,顿了一会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无间源的浓雾被吞噬。   无间源是神徽仙尊设下的幻境屏障,可根据闯入者内心深处的恶念凝成幻境,借此将人困住防止其进入深渊破坏结界,按理说若是两人踏入的话情况会好些,但也不会有什么用。   因为这个幻境只会让一人通过。   白雾散去,林清寒便成了玉见尘。   【宿主,主线剧情发生第三次重大偏移,主神将会强行介入其中】   孤云阁内,玉见尘卧在踏上,面色惨白垂落在床边的手正缓缓往下滴着血珠。   “它想怎么介入?”玉见尘声音虚弱但语气随意,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系统所言为实,他确实第三次背叛了主神。   【可能会强行操纵该世界的角色对主线剧情进行干扰】   玉见尘轻笑一声:“那便让他来。”   话落,玉见尘眉头蹙起猛然起身趴在窗前咳嗽起来,他咳得撕心裂肺近乎要把内脏一起咳出来,鲜血滴在地上,他看着地上已经凝聚成了小小血泊眼神平静。   按照原本的主线剧情,觅清确实该死在南疆,倒时他便可以趁机取走对方的琉璃心。无惨也会因为觅清的逝去天魔骨觉醒获得毁天灭地的能力。   接下来就是他和神徽仙尊以及仙界众人进行讨伐,结局是无惨被封印仙尊耗费灵力仙逝,而他顺理成章地成为灵霄门的掌门。   然后等着主角渐渐成长走到他面前,对方发现自己是杀害他父母的罪魁祸首,经历深渊魔界一系列事情后他最终死于主角剑下。   到时三界统一,达成完美结局。   玉见尘确实顺着主神的意思推动了不少的剧情,在觅清和无惨在山谷修行时他动手脚将阵法改成九重天雷阵,又将他们在蓬莱岛的消息散播出去,在南疆故意放下共生蛊等着无惨上门求助。   只要觅清死在南疆,结局便已定。   但玉见尘突然不想玩了,这种剧情太没有意思了。   “我要和主神做交易。”玉见尘忽地说。   他没有想得到系统的回应,又或者他是故意说出口等着系统报告给主神。   但系统回复了他。   【你赢不了】   玉见尘趴在床边挑了挑眉。   跟着他的这个系统一如既往的冷冰说话特别机械没有人味,这还是它第一次给出这么主观的评价。   “为什么?”玉见尘问。   【因为你是个■■】   很客观的回答,玉见尘垂眸低笑:“那我便偏要和它做交易。”   系统这次真的没有再给他回应了,玉见尘并不在意,他已经做好决定只等主神来的找他。   接下来的日子玉见尘当真没有再出去,耗费半身修为若非戚在青医术高明,他连走出孤云阁都做不到。   “你真是疯了玉见尘。”戚在青将染血的纱布扔到一旁愤愤道。   玉见尘将外袍穿上,面色平静:“多谢师妹。”   “这次觅清又遭了什么让你舍弃半身修为?”戚在青蹙眉问道,“若是搁百年前我定想不到你竟然会为别人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戚在青这句话里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她和云隐觅清三人儿时同窗情谊深厚,玉见尘则是在之后才被神徽仙尊捡来的。   当时他只有七八岁,是灵霄门年岁最小的学徒。   神徽仙尊说是在一座破城里捡到的,三人也没有多问,毕竟当时三界不像如今这般安稳,破城孤儿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玉见尘来灵霄门后,戚在青嫌他脏兮兮冷冰冰地一直不愿意同人说话,云隐成天痴迷于他的卜算张嘴闭嘴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不会关注他人,唯有觅清会不厌其烦地凑到玉见尘面前。   但当时的玉见尘实在孤僻,纵使觅清想方设法地去逗他,玉见尘也是板着脸不理,为此戚在青没少给玉见尘穿小鞋。   当时的灵霄门拜师严苛,虽允许旁人在门下学习但只把他们当做学徒,唯有步入金丹期的修士才可正式拜师,当然这拜师的流程也是极为复杂的。   四人一起在神徽仙尊下修行三年,终于有人步入了金丹期,年岁最小的玉见尘一跃成为了其他三人的师兄。   之后他们三人陆续拜入灵霄门后,也只有觅清愿意心甘情愿喊玉见尘一句“师兄”。   当然玉见尘依旧冷着脸谁也没应,可把戚在青气坏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之后超过玉见尘,直到如今这个愿望也没实现。   虽是这么说,但当时没人质疑过玉见尘大师兄的身份。   只是当时的玉见尘太过孤僻游离世外,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为别人舍弃半身修为了。   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玉见尘没有回应,默默接受了戚在青对他的评价。   “最近的传言你应当还不知晓吧?”戚在青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魔修重伤了凌家家主,有人说是无惨,如今仙界正为了要不要前往魔界讨伐围剿无惨而闹得沸沸扬扬。”   “谁看到的?”玉见尘问。   “苏家家主苏修真,议事堂上他当时他正在戒律堂和凌成雄商议事情,无惨直接闯入重伤了凌成雄还放走了天牢里关押的囚犯,不仅如此还放下一封请战书。”戚在青如实道。   玉见尘皱眉:“空口无凭,漏洞百出。”   “昨日我去师尊那走了一趟,听着师尊的意思仙界更倾向于前往。”戚在青担忧道。   玉见尘默然。   仙界忌讳无惨已久,不过是寻个由头,至于真假无人分辨。   “这是主神干涉的结果吗?”玉见尘在心里问。   【50%】   【凌家式微需要围剿来壮大家族,苏修真贪婪想要觅清的琉璃心】   “还真是打得好算盘。”玉见尘冷哼一声。   “你打算如何?”戚在青问。   “云隐算过吗?”玉见尘并没有回答而是抛出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话落戚在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见状玉见尘也明白了卜算的结果。   他没有回答戚在青,而是悄悄去了魔族,看着一脸戒备的无惨,玉见尘只落下一句“跑吧”。   仙门围剿之时,六大世家和其他小宗门的旗帜随风飞扬发出振奋人心的声音,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对魔族的仇恨。   魔族亦如此。   仙魔纠纷已久,谁都想打败对方做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不知是谁先燃起的战火,双方厮杀在一起,寒光闪过血肉飞溅,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   玉见尘没有细看,他随着神徽仙尊等众人进入了魔界。   所有人都等着抓住来无惨时,神徽仙尊却左拐右拐甩掉他人停下了脚步看向玉见尘,那双含着机械质的眼睛带着审视。   “你以为让他们逃走便能脱离既定的轨道?”神徽仙尊问。   他没有等似乎也不需要玉见尘的回答,他伸出手一朵洁白的花从他掌心生长而出,花苞包裹着东西垂落下来被生长出来的绿叶托住。   仔细看得话能看到那“绿叶”有些许人形。   “你杀了他们。”玉见尘看着这朵诡异的花倏地说道。   神徽仙尊凝眸看他,语气冰冷:“这是他们既定的命运。”   “你动用了我赋予你的权限,做出了违背规定的行为,我出手帮你解决了后患,防止高层发现你的存在将你抹杀。”   玉见尘依旧看着那朵花,语气讥讽:“我该感谢你吗?”   “不,你不需要,是你太突出了,你是一件完美的作品。”神徽仙尊看着他,面上显现出一个诡异又欣赏的笑来,“只是你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任务,这是我的问题。”   “现在的发展并不糟糕,我会将这朵花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只需等着主角诞生成长走到你身边,到时候完美地完成你的任务。”神徽仙尊循循善诱道。   “你做梦。”玉见尘看向神徽仙尊语气冰冷混着隐约的怒意。   外面打斗的声音愈演愈烈,神徽仙尊却并不在意地看向玉见尘,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问道:“为什么?这是这个世界注定的命运,你无法改变这一切。”   “做出这样的举动只会让你被高层发现然后抹杀,得不偿失的行为,我应该教给过你这个知识。”   玉见尘只是看着神徽仙尊迟迟没有说话,就在神徽仙尊以为他被说服的时候,玉见尘倏地抬手一道火焰斩出将那生意盎然的花朵瞬间烧成灰烬。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警告!警告!警告!主角诞生源毁灭,世界偏离轨道即将崩坏!】   机械的警告声响起,吵得人心烦,玉见尘却笑了,火光还在燃烧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眼底的疯狂:“打个赌。”   神徽仙尊叹了口气,他甩了甩手灰烬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下来,而他神情如常的冷漠,他看着玉见尘像是在看一个三四岁的顽童。   那令人可恨的纵容像是在说,他故意让玉见尘有机可乘,他不在乎玉见尘的反抗。   那种看蝼蚁一样的怜悯,让玉见尘心中烧起前所未有的怒火。   “何必呢?”神徽仙尊道,“你不过是个■■,这个世界与你无关,你只需要遵守程序就可以证明自己,何必用这种方式?”   “未知因素没有消除,世界依然没有回归正轨,你依旧要踏入循环,这不是一个完美的作品应该出现的错误。”   “下一次我依旧可以操纵你,你的反抗没有意义。”神徽仙尊绝情地道。   “是吗?那我便再拆掉这既定的轨道一次,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让这个世界回归正轨,除非你彻底消除我。”玉见尘不甘示弱地说道。   神徽仙尊看着他,那诡异的欣赏愈发的浓重。   时间好像再流动又好像已经停止住,不知过了多久神徽仙尊喃喃道:“你真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听着主神对他的称呼,玉见尘嫌恶地拧眉。   “说说吧,你的赌约。”神徽仙尊笑着看向玉见尘。   “世界重启后清除我的记忆,随便你设置什么。”   神徽仙尊挑眉,似乎对他的提议感到十分诧异,但玉见尘丝毫不在意,那双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结局不如你所愿,我要像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玉见尘一字一顿道。   神徽仙尊:“若结局如我所愿呢?”   “愿赌服输,我甘愿消失。”玉见尘凝眸道。   神徽仙尊看着他,过了好久,久到那双机械质的眼睛里凝聚其笑意和欣赏,主神才缓缓落下一个句。   “好。”   世界重启。   四散在宇宙中的碎片飞速凝聚,一片接着一片,直至一个完整的镜子显露在林清寒面前。   “咔擦——”   林清寒睁开眼,那双桃花眼正里印着凌晏和的身影。 第92章   从进入无间源后, 林清寒就消失了。   起初凌晏和有想过是对方怀有心事不想同他一起,但当他尝试感知林清寒的位置却一无所获时,他不禁皱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天魔骨的原因, 在这种幻境下凌晏和足以感知每个人的位置,不仅如此他还在外界放下了大量因果线,无形无知的细线充当着暗处的眼睛探看着外面的一切。   可谓是真正意义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算林清寒隐匿了气息,由于神交过凌晏和多少也能通过残留的神识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但什么都没有。   林清寒的踪迹像是被人强行抹去一般,任谁也找不到他残留的痕迹, 如同人间蒸发。   太过熟悉的感觉,勾起被封尘住的过往感受, 让凌晏和不可避免地烦躁起来。   他站在白雾之中, 没什么情绪地扫视周围的一切,他一遍又一遍地探测无间源内的人,又毫无例外地落空,内里掩藏着暴戾几乎要压制不住。   无形飘渺的白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不动声色地往站在原地的人身边聚集,稀薄的雾气叠加变得浓郁白茫茫, 像一朵即将闭合的花朵准备将凌晏和裹住。   雾气聚集靠近在即将要触碰到那玄色的衣角时,飓风吹过像裹着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浓厚的雾气割破,露出那淬着薄冰的黑眸。   凌晏和没有再做停留,他清楚林清寒对深渊的执着,除非弄清楚一切对方不会轻易离开。   林清寒一定还在无间源里。   想至此处, 凌晏和的步伐加快,他面含戾气地踏入大雾之中。   雾气涌动,许姬从雾中踏出,她额间带着薄汗呼吸急促,长剑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戒备疲累,很显然刚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许姬快速扫了一眼周围,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看来无间源有意将每个人隔开,为了能用幻境将人困住。   脑海中闪过一片血色,许姬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立刻屏气凝神将那骇人的画面驱逐出去。   关于幻境中的一切她都不愿再想起。   当务之急是找到玉见尘,一方面是为姐姐报仇,另一方面是不能让其伤害到姐姐的遗孤。   许姬表情凝重,她看着面前的流动的雾气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许是她运气好,又或者是老天都愿意帮她,在许姬闯过几个修士的幻境后她看到了林清寒。   林清寒的状态很奇怪,他站在原地,那双近乎绝情般冷静的眼眸竟然是涣散的,像是意识游离还未回笼的样子。   许姬看着他的情况差点冷笑出声,她倒是没想到还有幻境能困住林清寒这样唯利是图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像他这样的人才会被幻境所困住。   他会在幻境中因为看到阿姐而后悔吗?   许姬提着剑走到林清寒面前,只是想想便嫌恶地抬起长剑。   像林清寒这样没有心的人,怎么会为此而忏悔,他不配和阿姐一起提及。   即将手刃仇敌,许姬以为她会畅快会仇恨会愤怒,但她却异常的平静。   “去死吧。”   寒光闪过,疾风袭来,“铮——”的一声两把长剑相碰,看清楚来人许姬瞳孔骤然一缩,灵力与魔气相碰激起强烈的气流,将两人推开也将浓郁的白雾逼退几丈。   其实这样的冲击对凌晏和算不了什么,但他还是后撤两步抬手摸在林清寒的手腕处一探。   没有什么内伤只是被幻境困住了。   凌晏和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拧起眉来。   什么样的幻境能困住林清寒这么久?   站一旁的许姬将凌晏和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凝眸看着这个和她阿姐血肉相连的骨肉神情复杂,她无法理解凌晏和为什么要护着林清寒。   她也这么问了。   “为何护着他?”   “他是我的人,若是姨娘对他有什么歹心尽早丢弃为好。”凌晏和往旁边跨了一步彻底将林清寒挡在身后,抓着人手腕的手也没有松开。   林清寒也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天光太亮晃了他的眼,让他缓了会才看清面前的两人。   凌晏和的话自然落到了他耳里,让他短暂地沉默了。   他倒没想到凌晏和能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但他没有出声,也还没到他出声的时候。   【当前暗线进度:90%】   【当前天下通进度:60……61……63%】   林清寒看着不断进展的进度条,大概明白了情节正在不断推进,从他清醒开始周围的白雾便散了些,要不了多久无间源将不复存在,到时众人清醒就到了深渊剧情的高.潮。   现在时间还早,他需要等,等一个能让天魔骨暴露的时间。   他垂眸看了一眼抓住他的手,没有做声。   许姬看着凌晏和这般偏袒的模样愣了一瞬,差点被气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当真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背信弃义害你丧父丧母,他是你的仇人!”   凌晏和却将人的手腕攥得更紧:“往日恩怨早就成了一抔黄土,我本就不在乎,入魔界和你联系全是为了他,其余的入不了我的眼。”   许姬被这句话彻底震在了原地。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凌晏和,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他身后的人,那双扫去浑浊后无比清明的桃花眼。   果然,许姬冷笑一声,她直视那双带着威压的黑眸,像规劝误入歧途的孩童一般,残忍又直白地说:“你把他当心上人,他可不这么想,他身怀极阴之体不和人双修根本活不过几年,和你厮混不过是冲着你的天灵根去的!”   凌晏和眉头皱了一下。   许姬见状继续道:“他都敢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妹动手,更何况你呢?凌晏和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欺骗你的爹娘不够还要欺骗你,你——”   “是吗?”   清润的声音插了进来,许姬看着横在凌晏和脖颈处的刀刃骤然止住了话。   “你的话我并不赞同,但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一个骗子。”林清寒轻笑一声,反手抓住凌晏和的两只手压在人的身后,刀刃抵得更深眼见就要划出血痕的地步,他的眼眸也冷了下来,“不想他死就按我说的做。”   “放下剑,往后退。”   许姬愠怒地看着林清寒恨不得将他剥皮吃肉,但对峙片刻她咬着牙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一边,而后恶狠狠地看向林清寒:“你今日若是敢伤他,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可不舍得伤他,这么蠢的人世间找不到第二个了。”林清寒用刀刃轻轻拍了拍凌晏和的脸颊,语气轻佻暧昧像是同情人耳语一般,如果忽略他眼眸中的冷淡的话。   话落,许姬看向他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仇恨来形容了。   林清寒没有理会,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神情凝重起来。雾气已经十分稀薄了,甚至能隐约看出其他人的身形,时间要来不及了。   林清寒不再犹豫,他挟持着凌晏和凭着记忆缓缓往深渊处靠。   短刃确实凝聚了他的灵力,但按照凌晏和的实力未必不能挣脱开来,但对方却自觉扮起了提线木偶,就这样乖巧地随着他的动作往后撤,不仅如此还不着痕迹地探入了他的识海。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意料之外的传音落下,林清寒手一抖,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皮肤,鲜血顺势流淌下来。   “凌堂主不如多想想自己。”林清寒没好气地说道,他往后瞥了一眼,记忆中的无底断崖愈发得近了,与之对应的雾气也更加稀薄,他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打斗声音。   许姬则一直跟着,眼神阴狠,如同被压制住的毒蛇,只待一个时机便能趁机冲上来咬破他的脖颈。   在这样的情况下,凌晏和竟然还有功夫想别的,林清寒不免有心烦。   这人没一点防备心吗?   “你当真要天灵根?”见人不愿意接受传音,凌晏和索性开口询问。   “是,还多亏了你送上门来,省得去了我不少时间。”   林清寒从背后挟持着人没办法看清凌晏和的神情,但听着对方那骤然加重的呼吸声,他也多少能感受到其心情的不佳。   被人欺骗戏耍确实该生气,凌晏和没有再问,林清寒自然也不会出口说些什么,他缓缓靠近着断崖,终于在这漫长的诡异中停下了脚步。   “玉见尘,你到底要干什么!”许姬终于忍不住出声逼问。   林清寒没有理会快速扫了一眼周围,薄雾马上就要消散,深渊封印确实已经松动,舞台已经搭建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原有的计划抛掉,飞速想了个大概后,松开了凌晏和。   问心出鞘,林清寒轻笑一声,他后撤一步将计划中的台词脱口而出:“既然你们如此执着,不若送他们三人团——”   林清寒神情骤变,他猛然抬手,长剑刺破血肉,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原本挂着的散漫的笑一瞬间被收敛,他对上了那双蕴含着怒气的赤黑异瞳。   许姬抓准时机举起长剑便刺向林清寒,可还没等她靠近,便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冲出几丈外,硬生生逼出了一口鲜血。   “林清寒,你又想骗我又想死在这是吗?!”凌晏和怒吼道,长剑刺穿他的肩膀,鲜血逐渐洇透黑色的布料。   林清寒愣了一下,白雾也在此刻消散。   “玉掌门在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无论是仙界的修士还是魔族都看了过来。   “凌……凌堂主入魔了!”离他们三人最近的修士惶恐地喊道。   齐泊沧率先注意到,他沉眸望过来神情变得凝重。   “是天魔骨,齐家主可否给个交代,前些阵子神谕降下是否和这有关,为何隐瞒!”叶真微嗔道。   “如今责备已经无用,当务之急是将玉掌门解救出来,稳住深渊的封印!”   远处的交谈声一字不差地传到林清寒耳里,让他从短暂的失神中脱离出来,他抬眸看着含着怒意的凌晏和,看着那奇异的异瞳,和对方压抑不住的魔气,他终于明白了对方失控的原因。   “你以为我要跳崖是吗?”   凌晏和眉头紧拧,他将林清寒往身边拽了拽,丝毫不顾及刺穿肩膀的长剑,只想让人离悬崖远一些。   林清寒看着他的小动作继续淡然一笑,他偏过头神情冷漠:“你想错了,我原是想将你推下悬崖完成任务的。许姬说得没错,这些天我确实骗了你,夺天灵根是真,和你厮混也不过是因为好奇……”   忽地,林清寒被人紧紧抱住。   “你愿意活着就行,林清寒,你活着就可以……”   暗哑的声音落到耳畔,林清寒彻底噤声,他垫在凌晏和肩头,望着面前仙魔厮杀的场景,和继续逼近的千道剑意,缓缓开口:“太蠢了。”   下一瞬,林清寒将人推开,快速拔出长剑甩到一边,趁着凌晏和诧异的一瞬,他拉着人交换了位置。   烈火骤起,将那审判的千道剑意阻挡包裹烧尽。   火焰消散的刹那,林清寒抓住了凌晏和的衣领,猛地往下一拽。   唇瓣相贴的瞬间,万物静籁。   凌晏和眼中的戾气烟消云散只剩下了诧异,他看着贴近的人第一反应是推开,他身负天魔骨的事情已然暴露,林清寒不能和他这么纠缠在一起,可当他对上那双睁开的桃花眼时,抓在人臂膀处的手顿了一下。   向来淡漠平静的眼眸此刻泛起阵阵涟漪,带着妥协无奈和笑意,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凌晏和心跳停了一瞬。   他不受控制地想,林清寒是不是……对他也有情呢?   这个吻没有持续很久,林清寒将人推开的时候,他抬手抹去唇上的水色。   “你……”   凌晏和正欲追问,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的话。   林清寒望着凌晏和的眼睛,勾唇轻笑:“一年后来接我。”   看着那双黑眸中渐渐闪烁着的碎星光,林清寒抬手轻轻推在凌晏和的肩膀处,将人推下了深渊。   【当前天下大同进度:80%】   做完该做的任务后,林清寒抬起手问心回到他的手心,剑光闪过将歧途追下深渊的仙索逼退。   “铮——”的一声,仙界众人的面色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林清寒睨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姬,许姬立刻回神,纵使她再想杀了林清寒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撤!”   随着许姬的声音落下,魔修也从方才的震撼中脱离出来使出浑身解数逃离。   尘土扬起,林清寒站在断崖边抬眸看着神色各异的仙界修士,愤怒震撼心痛失望,太多的情绪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到角落里不该出现的在这的人身上。   “今日出此疏忽,我已不配再为灵霄门掌门,掌门一职我就此辞去,今后镇守深渊直至魔物消散。”   清润有力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林清寒没有再去关注他们的变化的表情,他看向隐匿于人群中的云隐,缓缓勾唇地吐出一句,嘲讽又挑衅。   去你的结局。 第93章   深渊裂谷千里望不到底望不到边际, 玄冥塔立于断崖边境,通体漆黑鎏金刻文细小密麻地螺旋刻在上面,如同被锁链束缚住的宝剑, 镇压在这摇摇欲堕的深渊。   玄冥塔共有九层高,其中八层空无一人,唯有最低层处一人镇守。   塔内只燃着三盏夜明灯,勉强照亮塔底内的情况,昏黄灯光下, 密密麻麻的符咒刻在墙壁上,数量多的压抑让人喘不上气来。   林清寒坐在中央凝神屏气, 天光从塔顶的缺口倾撒而下, 落到塔底时化作九道光柱落到他的身侧,如同无形的枷锁。   “多少时日了?”   灵力从周身经脉而过,林清寒缓缓睁开眼平静地问。   【半年有余】   听着系统的回应,林清寒偏眸看向身侧的光柱, 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很快又恢复原本的神情:“倒是比我预想的更快些。”   面板被打开, 半年内不断增长的进度条终于暂时歇息。   【当前天下大同进度:90%】   纵使知道主角天赋异禀,这么快的进度还是让林清寒略显诧异。   当初深渊前他的行为肯定会给凌晏和收复魔界添不少阻碍,因此他才给出了一年的期限,本以为这已经足够苛刻,没想到对方比他预想的更出彩。   墙壁上所刻的符文开始异常闪烁, 像是警示又像是求救。   林清寒只是扫了一眼,继续和系统交谈:“能查清最后一处记忆所存之地吗?”   【在深渊内】   林清寒挑眉:“我记得要进入深渊得从魔界下手。”   【是】   “倒是方便不少。”   符咒逐渐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玄冥塔也在此刻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林清寒看向身侧开始细微晃动的光柱,他抬起手抓住了那本该虚无缥缈的白光。   “咔擦——”   光柱出现裂纹,随后连锁反应般蔓延疯长, 最后随着修长的手用力一握彻底碎成了天光下悬浮的尘点。   【宿主,你要留在这个世界吗?】   在林清寒即将踏出这个光圈时系统突然发问,林清寒顿了一下抬脚走出了这无形的光柱囚笼:“在和主神的赌约中,我希望自己是最后的胜者。”   变相的回答让系统沉默了一瞬。   “你我的关系在暗线进度达成100%后就结束了,到时候主神应该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任务。”林清寒看着闪烁着的符咒说道。   【在得到完整的记忆前我应该更正一下之前的回答】   【关于数据套用这一块,并不是完全的。之前的数据并不完全符合世界轨迹甚至可以说是偏移,因此主神强行修改了偏移的部分】   【按你当时的问题而言,每个角色在你到来前都并不完全是你】   林清寒点点头,这件事他也曾想过,若是完全按照他之前几次的表现直接套用的话,都不用等到他拿到角色卡,这个世界就要再次重启了。   【关于是否能留在这个世界,留存是否会引起世界再一次的重建,我在数据库中有了新的发现,你随时可以询问】   【或许这可以当做你帮助我的答谢】   “关于人类的一些用语你学得似乎很不错。”林清寒轻笑一声,他看向晃动的高塔缓缓说道,“我很想跟你探讨一下,但还是等两天吧。”   话音刚落,墙壁上刻满的符文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而后黯淡消散,随着“轰隆——”一声,原本如铜墙铁壁般的玄冥塔骤然破出一个大洞来。   墙壁倒塌时掀起一阵疾风,来势汹汹却又在林清寒一步外时收起利爪,如同无害温柔的春风轻柔地拂过他的面庞。   白光从洞口处倾撒进来,照亮塔内的每个角落。   林清寒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人眉眼上扬。   凌晏和一身玄衣,衣裳布料似是十分名贵,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处极淡的紫金暗纹,领缘绣着银丝龙纹,威严华贵。   短短半年不见,他身上的气质又沉稳几分,不急不慢地朝林清寒走来时,带着从魔族杀出来的果断和由内而生的威压。   当真有几分魔尊的意味。   “林清寒,我来接你了。”   凌晏和伸出手,语气柔和又带着些藏不住的欣喜,那双带着威压的黑眸点缀上不和气质的碎星,原先魔君的意味一扫而空,活像分别前的模样。   林清寒将他打量了一番,垂眸落到他伸出的那只手上,宽大的手掌掌纹清晰连带着细小的伤疤也让人一览无余。   难怪来的这么快。   林清寒低笑一声,抬起手落在了凌晏和的掌心。   “来得真慢。”   玄冥塔破,深渊动荡,玉见尘叛逃魔界,三界动荡。   -   “尊上。”   魔界,梵天狱长长晦暗的走廊上,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魔修低头恭敬地行礼,即使在林清寒走过时也无一人有异议,仿若没看见他一般。   见如此规训的场景林清寒挑了挑眉,他记得魔族对仙界之人十分仇恨才对,更不用说他了,也不知道凌晏和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他们没有怨言的行礼。   想到这里林清寒看向一旁的凌晏和,身姿挺拔不苟言笑步伐稳重魔尊的架子端得十足。   “怎么了师兄?”   凌晏和似有所感地看过来,语调柔和。   林清寒收回目光:“没什么。”   闻言凌晏和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当林清寒累了,步伐快了些没一会他便领着人到了休息的地方。   房门打开,看着屋内无比熟悉的场景时林清寒愣了一下,若非他背后还有行礼的魔修,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孤云阁了。   “这是?”林清寒站在门口优游自如地看向凌晏和等对方一个解释。   “魔界太暗风格你应当不喜欢,这处是我看着人建的,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师兄直接同我说便好。”凌晏和如实说道。   看着人真挚坦诚的模样,林清寒仅剩的那点逗弄心思也没有了,他看着凌晏和轻轻勾了勾手。   凌晏和看着他的动作一顿,那双黑眸骤然亮起,他凑上前来穿堂风而过将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在后腰抵上手臂时,林清寒十分自然地揽住了凌晏和的脖子,凌晏和望着他目光灼灼俯下身来。   唇齿相贴,温和缠绵。   时隔半年,两人终于再相拥在一起,交换了一个缱绻温情的吻。   多年未见即使本意是为了温存,也渐渐在双方推动下燃起不少的火星,直将两人往欲望的烈火中拖拽。   最后还是林清寒先回过神来,两人这才分开了些距离。   林清寒轻轻缓着气,凌晏和则揽着他的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双黑眸里满是不餍足。   “凌……唔!”林清寒正欲开口,凌晏和再次低下头去摩蹭。   “你正经些!”   林清寒简直要被他蹭出火来,他下意识抬手去推,可凌晏和仿若是铁了心要继续纹丝不动地又压了上来,哪里像个魔头,倒像个牙都没长齐的小狗。   几次推搡下来,到底还是让凌晏和如了愿将人亲了个够,结束的时候林清寒眼尾都是红的,他横了凌晏和一眼,对方才消停些。   “你说。”凌晏和拉着林清寒往桌案前走,林清寒看着只有一个的凳子便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他率先一步坐下不给凌晏和再次得逞的机会。   谁知凌晏和见状连眼神都没收回十分自然地握着林清寒的手蹲了下来,仰头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只盛的下一个人,其余的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到底是怎么坐上魔尊的位置的?”林清寒蹙眉古怪地看着凌晏和这没有架子甘愿身居下位的模样,到底是没忍住内心的疑惑问出了声。   凌晏和笑了一下,垂眸把玩着他的手,语气随意自然:“他们太弱了。”   魔族好胜好斗慕强凌弱,不知道听了凌晏和的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但对于本就是龙傲天类型的主角而言,确实没有半点夸张。   林清寒本就是随口一问,得了应答后也没有深入,接着说起方才被打断的事:“我要去深渊一趟。”   原本还在摩挲手指的凌晏和动作一顿,他缓缓抬头看向林清寒:“为什么?你好像每次来找我都是有所图。”   林清寒闻言挑眉,若是之前他定是不理会后面这一句,但和凌晏和相处久了他也渐渐摸出些对方的性子,他轻笑一声捏住了凌晏和的下颌,语气轻佻:“不是你先前说的利用你也可以?”   过往的回忆一闪而过,凌晏和拧眉面色已经阴沉下来,语气倒还是顺从:“可以,你当然可以利用我。但我想知道理由,你去深渊的理由。”   “找回失去的记忆,这个理由可以吗?”   林清寒看着他那阴翳的眼眸心中不自觉地觉得好笑,也没再逗人。   “记忆?”凌晏和的眉头皱得更紧,捏着林清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什么记忆?”   林清寒望着那双试探意味浓重的眼眸,还真是口是心非,明知道是什么的,蠢死了。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缓缓俯身下来和凌晏和的对视,那双桃花眼里带着些许认真:“你在四海堂说的,关于儿时在凌家的事情。”   怕某个人继续蠢下去,林清寒特地说得详细了些。   果不其然凌晏和眼眸一暗,呼吸重了些,直勾勾地望着他。   林清寒继续道:“我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或许就是你说的那个时期的事情,我觉得我应该找回它。”   凌晏和看着他,眸色黑沉,过了好一会他喉结滚动声音暗哑地问:“为什么要找回它?就算不记得那些也对你造不成什么影响,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我觉得我需要知道。”   “只是这样吗,林清寒。”凌晏和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林清寒的双手,锋利的眉眼下压追问,“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当时亲我?即使没有那个吻你依然可以随意出入魔界。”   可能是为了让他更加心甘情愿,又或者是怕他心声怨念以防万一,或者干脆什么意义都没有,只是林清寒想而已。   但凌晏和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从深渊一别后,在无尽深渊内也好回到魔界也好,这个疑问如同深入骨髓的剧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凌晏和原是想等林清寒安顿下来,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询问的,但方才的话让他彻底忍不住了。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林清寒,为什么?”   林清寒望着那双黑眸,沉默了片刻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或许连凌晏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问出这句话时眼中的偏执有多重,就像是病入膏肓之人抓住了仅剩的救命稻草一样,即使这稻草也可能是假的。   林清寒低下头,在凌晏和唇角落下一个十分轻的吻来。   凌晏和身体一僵,如同羽毛一般轻柔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跳近乎停止,他握紧林清寒的手望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看着那向来平静的眼眸终于因他泛起些涟漪,带着无奈和纵容。   “和你一样凌晏和。”林清寒缓缓开口,语气平静但比平时柔和了些,他望着那双黑眸,一字一顿道,“我对你有情。” 第94章   平地起惊雷, 凌晏和近乎是愣住,一双黑眸紧紧望着林清寒,似乎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林清寒不说话, 就迎着凌晏和的目光,任由对方这么看着他。   忽地,凌晏和站起身来。   林清寒顺势直起身子,他抬起眼想看这人什么时候反应过来,谁知这堂堂魔尊好似成了个哑巴, 只望着他迟迟不开口。   “傻了?”林清寒忍不住开口戏谑道。   虽然说出了倾心的话,但他依旧改不了和人说话的习惯。   “真的?”凌晏和倏地弯下腰, 眉头拧着, 语速飞快,“你不是又要走吧,林清寒?”   林清寒这次是真的怔了一下,原本说出心里话的些许羞耻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他看着凌晏和并不理解这人怎么思维跳到这的。   但他很快就沉默了,他看着凌晏和古怪地开口:“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走?”   凌晏和眉眼压得更低, 他将林清寒抵在桌边,语气谈不上好:“前两次你皆是这般事出反常地纵容,然后又毫无预兆地离开。”   “这次也是吗?”   面对凌晏和的追问,林清寒第一次自我反思。   他过去很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吗?   林清寒短暂的沉默加重了凌晏和心中的不安,他骤然靠近双手撑在桌边几乎将林清寒完全圈在了自己怀中, 那双黑眸沉了下来压迫感十足:“林清寒,我真的会捆了你。”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在魔界待得太久变蠢了?”林清寒仰头看着凌晏和,“过去我没想过什么纵容,只是为了获得些信息又或者是单纯为了羞辱你, 仅此而已。”   凌晏和眉头拧得更深。   “至于方才的话,我是认真的。”林清寒语气平静,看着凌晏和一字一顿道,“答不答应都看你,这次我并不打算走。”   “什么?”凌晏和声音都哑了,他看着林清寒几乎要将人看出个洞来,“你……你要留下来?”   还没等林清寒回应,凌晏和就俯身将他揽到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勒进血肉里一样。   “是。”林清寒没有再说些什么耍弄的话,而是平静地解释,“我之前被别人监视着有些事身不由己,但如今我找到了能摆脱的办法,在找回记忆后我就是自由之身。”   他没有将一切告知凌晏和,只是讲了大概,有些事情他还存有疑虑。   现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等到他找回一切,等到时机成熟,再坦诚相见。   “凌晏和我不是个喜欢轻生的人。”林清寒缓缓道,他难得跟人解释这么多。   话落后,凌晏和眼中的黑雾没有散。林清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如今在凌晏和眼中可谓前科累累,自然不能凭借三两句话就让对方彻底放心。   “陪我进深渊如何?”林清寒抬手挑起凌晏和的下颌,挑眉问道。   凌晏和眼眸亮了一下,他看着林清寒只觉得胸腔闷闷的。   他太清楚林清寒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对方在向他证明,证明他所言非假。   单是想想便足以让凌晏和心跳如雷鸣轰振,他凑近和林清寒额头相抵,不敢相信又期盼地问:“你想我答应什么?”   林清寒轻笑一声,气息不免喷洒在凌晏和面上,如清风拂过将他的心高高吊起。   “你不是清楚吗?”   烟火炸开,几乎是在这话落下的瞬间,凌晏和就偏头压了下来,唇瓣相贴的瞬间,林清寒甚至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抖。   凌晏和的情绪几近失控,双手不自觉地捧住林清寒的脸,指腹摩挲时轻柔万分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与他急促的动作截然不同。   林清寒被人捧着,双手被手臂囚住只能揽住凌晏和的脖颈来得到伸展。   一个几乎抛却了所有技巧的吻,杂乱无章甚至带着几分青涩,将林清寒原本好不容易跟上节奏的状态打破重塑,辗转厮摸的功夫几乎攫取走所有的空气,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凌晏和也没有好到哪去,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让他忘却了原本所有的经验,只想和林清寒靠得近些,再近些。   最后是凌晏和先分开的,几乎在拉开距离的瞬间,林清寒就不受控制地将人推远了些,他手臂撑在桌边,一只手背悬在唇前,眉头紧蹙地看向凌晏和。   他原本是想将人推开的,但想了想对方的状态最后到底没实行,谁知这竟然被凌晏和当成了一种鼓励,几乎快要将他吃下去了。   他就不该给凌晏和些好脸色,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   “好像肿了,让我瞧瞧。”凌晏和看着那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凑近,语气自然甚至还十分体贴,如果忽略他暗下去的眼眸的话。   “滚。”   林清寒冷笑一声,骂了一句。   凌晏和被骂了依旧执着地凑近:“我答应了师兄怎么不能瞧瞧?”   得寸进尺。   语气理直气壮得林清寒都要被气笑了。   他就不应该说那句话。   眼见着凌晏和越凑越近,忽地传来一阵极其规律的敲门声。   紧接着,冥知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尊上,有秘客前来,如今正在偏殿等候。”   闻声林清寒抬了下腿,用力撞了凌晏和一下:“去。”   凌晏和眉头皱了一下,垂眸看过来,眼眸暗沉并不想就此离开。但门外的冥知雀没有得到回应依旧在等候可见来人的重要性。   知道必须离开,凌晏和心情不免有些烦躁。   林清寒又抬腿撞了一下,原本放在椅背上的手骤然伸了过来揽住他的腰。林清寒眉头蹙了一下,身前的人俯下身来在他手心处落下一个吻,他掀起眼便对上了那双黑眸。   “等我。”   凌晏和说着又埋在林清寒脖颈处短暂地停留片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门被关上,林清寒从桌上捞起一个铜镜,放下遮挡着的手,便看到泛红的唇角处的细小伤口。   “跟狗似的,乱咬人。”林清寒在唇角处点了一下,白色点点荧光闪过,伤口愈合。   处理完伤口后,林清寒简单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布局细节与孤云阁别无一二,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系统,聊聊吧关于你的发现。”林清寒开口道。   【我的数据库随暗线进度实时更新,自从上次更新后我从库中查阅了关于过往的档案,发现了曾有人留下来的例子,以人的身份】   林清寒敲在桌边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样的例子有四五个,留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和所处的世界建立了深厚的连接,足够影响世界里的关键人物】   【他们的离开很有可能造成新的未知因素,因此在他们提交申请后时空管理局通过并重新对世界进行的微调】   “比如?”   【在不形成新的可以影响世界发展轨迹的情况下,允许世界的进展出现可容许的偏差】   【以我们当前所处的世界为例,主角一同天下为必要发展,其余的为额外发展,这一部分被分为可容许的偏差】   【对于当前所处世界我已经用数据库进行了相关分析,分析结果显示宿主你的离开可能会形成新的未知因素,在解决当前的未知因素后你可以提交相关申请,通过的概率在85~98%之间】   “听起来好像在解决完未知因素后留下来的概率很大。”林清寒垂眸,“但有一个问题,当前影响世界的因素是什么呢?”   “关于过去几次失败的经历中,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因素,甚至在上个世界我和凌晏和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或许未知因素来自于关键角色本身,觅清属于主角诞生前的主角,一个人的想法和抉择受多方面的影响,在这个世界影响主角的因素多半在宿主你身上】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出手,凌晏和就会听从我的命令去一统天下吗?”林清寒问。   【95%的可能】   这个数值几乎和“一定”没什么差别了。   林清寒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垂眸看向桌上的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问了另一个问题。   “只能以人的形态留下来吗?”   很莫名奇妙的问题,但系统没有人的情感对于林清寒的疑问它如实回答。   【是】   【按稳定性而言数据比人更符合留下来的标准,在既定的程序里不会生出影响世界的未知因素,但大多数人并不想成为数据,这个项目早就已经被废除】   “为什么你们时空管理局不直接投放数据进入世界进行维修?”林清寒好奇地发问。   【最早时空管理局曾尝试过这一方法,但所投放进入的世界如今还处在混沌当中,甚至连时空管理局都无法检测】   “为什么?”   【不清楚,这是很久远前的事情,当时的管理局并没有完全成型,因此这部分的档案十分模糊】   “没有人去管那个混沌的世界吗?”林清寒问。   【没有,很残忍的事实,那个世界被遗弃了】   “或许这对那个世界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混沌之下或许已经形成了新的秩序,那个世界在没有监视下得到了新的自由。”林清寒轻笑一声,看着铜镜中那双弯起来的眼睛,随意地说,“但这又有谁说得准呢?”   “那个世界已经被遗弃了。”   修长的手指落到铜镜上,轻轻用力铜镜被扣在桌上,光线随着镜面的翻转反射出有些耀眼的光,照过来的时有些刺目,落子松抬手挡了一下才没被旁边黑骷髅眼眶里的蓝色幽光闪到。   这魔界太过昏暗,稍微一点点光芒便足够刺眼,及时看了好几眼落子松依旧不习惯。   不只是这里的光线还有压抑残暴的氛围。   无论是来时见过的魔族也好,亦或者是守在门口的魔修也罢,看向他时眼中无一不闪着仇恨,还有嗜杀的兴奋。   只是想想落子松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顺便往里面跨了两步为了躲过门口时不时探过来的视线。   若是凌晏和再不来,他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尊上。”   恭敬的声音传来,落子松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一扫方才的精神萎靡胆小怯懦,眼见着挺起胸膛来看向门口。   凌晏和跨步走来,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沉得吓人。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落子松心一惊,原本挺起的胸膛弓了些。   凌晏和扫了一眼身旁的冥知雀,对方十分有眼色地退出了殿内,顺带将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落子松差点打了个寒颤,他上下打量了凌晏和一番,越看越觉得对方心情不好,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带着试探:“大哥,谁惹你生气了?”   凌晏和闻言看向他,眉头蹙了一下。   落子松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惹他大哥,真是活腻了。   “什么事?”凌晏和率先开口,语气并不算多好。   落子松也没在意,毕竟人心情不快时都这样,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花灯模型,外形酷似孔明灯。   “大哥,我回去翻阅了一下古籍,发现魂魄出现他人身上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离魂症。魂魄丢了一半分到了别的身体里,在另一具身体死后魂魄离体和另一半魂魄融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不是这种情况。”凌晏和开口道。   落子松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花灯模型又往前举了举:“大哥我要说的不是这离魂症,而是有人根据这离魂症造出了可以追寻人魂魄的物件。”   凌晏和眉头拧了一下,看了过来。   见人起了兴趣,落子松继续道:“离魂症的人多痴傻,跟沈兄不同,也跟大哥你先前同我说的情况不同,因此我按照大哥你说的将这物件改良一下,只需在这灯盏内放置所寻之人的贴身物件,血和头发也可,点燃后这灯盏内的烛火便会朝向魂魄所在之地。”   “我给这东西取名叫魂灯。”   “若是大哥有沈兄的贴身物件,可以点燃试试,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落子松斟酌地说道。   他虽只是合欢宗不起眼的少主,但也多少听说了半年前深渊的事。   起初落子松是不信的,他大哥对沈兄一片痴心两年不减,怎么会和玉见尘生出流言蜚语来。但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毕竟当日之事他父亲早就绘声绘色地告诉了,仙界妖界魔界随便拉出个人来都能将这件事有枝有叶地说下来。   万一呢?   落子松将魂灯往前递了递,不着声色地打量着凌晏和的神情。   他和沈兄相处时间短,但多少也能感觉出来对方并不是个坏人,更何况在沈别挽本就是天之骄子若真能重返人间对仙界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况且他早就先入为主,认为大哥和沈兄最配,私心上他还是希望凌晏和能和沈兄重归旧好不再阴阳两隔。   凌晏和凝眸看着那魂灯,迟迟没有开口,时间久得落子松都要站不稳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于方位能再详细些吗?”   闻言,落子松的眼睛瞬间亮起:“自然!”   凌晏和的一个“等”字,倒是直接让人从日中等到了日落,虽然对于魔界而言并无差别一如既往地被黑夜笼罩,但这孤云阁周围被人施了术法,依旧维持着正常的日出日落。   期间,林清寒自然没有安稳地待在房中,他出去走了走。凌晏和应当是对梵天狱的魔修说了什么,他所见到的魔族都恭敬守礼对他没有丝毫偏见。   又或者说有偏见的也不会落到他眼前来。   孤云阁所建造的位置也十分的讨巧,在梵天狱内,却又离魔界较远,周围设下了不少结界来杜绝魔气的侵入。   像个透明的罩子,替他隔绝了一切不好的东西。   林清寒只是扫了一眼便回了房中。   这种被打造好摆放出来的东西,林清寒向来没什么兴趣。   太过的温良,像是呵护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占有心思摆在了明面上,让人难以忽视。   在房中林清寒也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或许凌晏和来了会更愿意看一看。   只是等凌晏和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屋内的烛火早就熄灭,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人应该已经歇息了。   凌晏和将房门轻轻关上,放缓脚步慢慢往床榻处走。   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能看到床榻上微微凸起的被褥,和泼墨般的长发。   林清寒已经睡了。   不知为什么,一件平常简单的小事便让凌晏和心头软塌一块。   平稳安定的生活足以抚平人心中的褶皱。   待走到床边后,凌晏和坐在床边去看林清寒。   林清寒的睡姿很好,侧着只占了床榻的一般,被褥遮住他的半张脸,只能看到长密的睫羽和高挺的鼻梁。   凌晏和弯腰迅速将鞋袜外衫这些碍事的衣物脱掉,轻缓地掀开被褥的一角准备钻进去时,清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凌晏和。”   被人发现后凌晏和也不装了,快速地钻进被窝从背后将林清寒揽在怀中,垫在他的肩头轻声问:“吵到你了吗?”   “你是怎么离开深渊的?”   黑暗中林清寒侧卧着眼里一片清明看不出半分睡意来。   这个问题很突兀,凌晏和顿了一下,抬手去捋林清寒的发丝,语气随意:“怀有天魔骨从里面出来并不是难事。”   很模糊的回答,但林清寒并没有追问。   “明日有什么安排吗?我来魔界的事想必已经传遍三界了。”林清寒又问。   凌晏和捋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接上:“先在梵天狱转转如何?过几日我会召集魔界中的七位城主商议此事,到时向他们介绍师兄你的身份如何?”   “什么身份?”   “同盟,道侣,师兄想要哪个?”凌晏和勾住一缕发丝低笑着问。   忽地,凌晏和被推了一下,怀中的人挣脱出来转身支起身子低头看他,那双桃花眼里清明平静,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都不喜欢吗?”凌晏和看着他,勾了勾唇低声问,“师兄想要什么身份?”   林清寒看着他,神情不变却俯身下来,凌晏和眼眸暗了一下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划,他不自觉地喉结滚动仰头抬起手去扶去够林清寒。   “咔哒——”   卡扣扣合的响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凌晏和面色僵了一下,他垂眸看向手腕处不知什么时候套上的铁圈,以及连接着栓在床头的铁链。   眼熟,明了。   凌晏和眼中清明了些,他收回目光看向林清寒,对方早就拉开距离直起身子垂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解释解释。”林清寒看着他说道。   林清寒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底下蕴含的暗流翻涌危险,凌晏和看着那双眼睛便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糊弄过去了。   “在哪里发现的?”凌晏和晃了晃手上的铁圈问。   “衣橱后的暗匣里,藏得很深第一眼时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林清寒说到这轻笑一声,他垂眸看向凌晏和,语气有些冷,“法阵,铁链,凌晏和你是要豢养我吗?”   这句话语气意思足够明显,只要凌晏和不是个傻子都能听明白,林清寒有些生气了。   “魔界魔气太浓不利于修士修行。”凌晏和顿了一下,斟酌过话语后才开口,“至于铁链……”   “说清楚。”   林清寒忽地开口。   “是我的私心,我想要你留下来。”剖开内心并不是个舒服易接受的事情,但在林清寒面前这样做凌晏和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抬眸看着林清寒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占有,“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想留住你的身也并非一件坏事。”   “永远留在我身边,就不会再和生死沾边,总有一日你会想留下来,又或者不得不留下。”   林清寒垂眸看他,神色如常。   “我原是这样想的。”凌晏和呼出一口气,眼中的戾气退了些,“但你同我坦白后这念头便已经打消了,只是事出突然还未将这物件拿走。”   “林清寒,我信你这次不会骗我。”   凌晏和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真挚。   林清寒看着他,睫羽轻微地颤了一下。   他俯下身,手缓缓摸上那冰冷的铁圈,火焰燃起将扣合的卡扣烧化。   “下不为例。”   束缚解脱的瞬间,凌晏和起身想要去吻林清寒,却被修长的手指抵住。   林清寒看着那双幽黑的眼眸,半命令地说:“明日我要去魔界转转,我说的是法阵之外。”   凌晏和看着他眸光闪烁迅速地说:“我陪你去。”   “不。”林清寒挑眉看他,“你去和在法阵内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被你豢养的金丝雀,凌晏和。”   凌晏和眉头拧起,他并不赞同林清寒的想法,他没有想将人圈起来,只是不想让林清寒去掺和魔界的是非,再脏了他的眼。   但看着人的神情便知道他的坚定和决心。   过了好一会,他才沉声妥协道:“让冥知雀跟着你。”   见林清寒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凌晏和蹙眉解释道:“魔界势力错综复杂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祥和,让她跟着你方便些。”   林清寒看着他,见他没有其他心思便收回手。   手被收回的刹那,凌晏和吻了上来。   林清寒并没有制止。   知错能改应该有些奖励。 第95章   翌日清晨, 林清寒早早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走走。   他对魔界并没有过多的好奇,只是想看真实的情况,毕竟凌晏和太喜欢隐瞒了。   “一定要去吗?”   凌晏和靠在内室门口,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林清寒,眉眼压下来心情算不上好。   “嗯。”   林清寒应了一声,随口问:“冥知雀在哪?”   闻言凌晏和眉头皱起,他看着林清寒见人神色平常便知道没有周转的余地。   林清寒也不急,站在原地看着凌晏和。   过了一会, 凌晏和从外衫里摸出一根木签上前两步递到了林清寒手中。   “在这木签内渡些灵力即可。”   林清寒垂眸看着木签上黑色的铭文:“怎么和魔族联系上的?”   “虚妄秘境后刁翁烈来找过我,他原是无惨魔君的部下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复活主上的方法, 当年封印乍破他闻声而来用了些法子找到了我。”凌晏和捏着林清寒的手语气平静, “他认我做少主让我解救无惨魔君重振魔界,我答应了。”   “为什么?”林清寒问。   在他看来凌晏和对于无惨魔君和觅清并没有太多感情。   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就答应刁翁烈。   “没什么原因,我想变强,想报复仙界为父母报仇, 又或者天生坏种生性如此。”凌晏和随意地说。   “说实话。”   林清寒蹙眉语气强硬了些。   闻言凌晏和轻笑一声,抬眸看着林清寒眼中带了笑意:“师兄, 你在心疼我吗?”   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语气有些冷地说:“我是觉得你蠢。”   凌晏和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在把人惹急前缓缓开口:“当时我觉得应该去魔界,说不定你下次就成了魔修呢?”   “若我不去魔界, 你岂不是要跟别人走了。”   林清寒掀起眼看着凌晏和,对方语调懒散一副不打紧的样子。   蠢死了。   “惯会胡思乱想。”林清寒将木签收起来,“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任务与你有关,就算成了魔修我也会去找你。”   凌晏和愣了一下,他垂眸看着林清寒, 对方面色平静语气如常,好像说出来的事情再普通不过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道理,林清寒好像永远都不明白。   所以他才总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心里偷着乐。   见人迟迟不说话,林清寒看过去,没等他看清什么,凌晏和直接压了过来。   “唔!”   林清寒几乎是被撞了一下,力道不大但来的太突兀还是让他身体失衡下意识后撤两步,没等退出多少距离便被凌晏和勾住了腰拽了过来。   这个吻来得很急,两人本就亲密多次,几乎没一会林清寒便被强拉着进入了暧昧的漩涡中。   分开时两人都动了情。   “必须去吗?”凌晏和低下头凑到林清寒面前,眉眼垂下来,语气柔和有些沙哑带着请求地问。   那双黑眸望过来,黝黑像颗黑曜石。   林清寒愣了一下,偏过眼抬手推开凌晏和毫不留情地点评:“色中饿鬼。”   怀中空掉,凌晏和眼眸沉了些,在眨眼的瞬间又被他敛去,他收回手看着林清寒:“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嗯。”   林清寒应了声便走出了房门,若是再晚些指不定凌晏和又要说些什么。   房门关上,凌晏和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走到内室看着昨夜被甩到地上的铁圈,眼神暗淡。   “真不结实。”   林清寒是在离开梵天狱后才拿出的木签,稍微渡了灵力一缕魔气便从木签中涌出,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是冥知雀。   “玉掌门。”冥知雀恭敬道。   林清寒点头示意她起身:“这是你的真身?”   面对他的问题冥知雀并没有觉得冒犯,像面对凌晏和一般如实回道:“您可以这么认为,魔族魅女以无形为修行标准,这样能时刻为尊上效命。”   “你倒是对我没什么意见,南疆时也是如此。”林清寒看了她一眼。   冥知雀低头:“在下遵从尊上的一切命令。”   林清寒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你倒是和我身边的一人很像,若有一日你们见面应当能成为朋友。”   冥知雀依旧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回应。   林清寒也没有再揪着这句玩笑话说下去:“如今魔界的情况如何?”   “魔界分为八大城,除了主城梵天狱由尊上单独看管外,其余七城均有城主分担。除恨念城城主为尊上一手提拔外,其余六大城主在无惨魔君在位时便已镇守其中。”   “恨念城?”林清寒忽地开口。   冥知雀立刻道:“尊上早年曾是恨念城城主,半年前上任魔尊身陨后,尊上便将城主之位交给了许姬。”   “他以什么身份当的城主?”   “堕仙。”   林清寒皱了一下眉。   魔界歧视严重,堕魔的修士更是处于鄙视链低端,就算坐到城主之位恐怕也少不了猜疑。   “上任魔尊是他杀的?什么时候?”林清寒追问。   冥知雀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小心斟酌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道:“仙门大会前。”   林清寒眼眸冷了些。   当时他和凌晏和似乎生出些矛盾,对方消失了段时间,当时他还有些疑惑,如今一切明了。   原来是去篡位了。   堕仙篡位,魔界动荡,没多久便又去南疆做些不要命的事情。   该说他运筹帷幄精力充沛吗?   “此事尊上计划了许久,先让刁翁烈去探了情况才出手。”冥知雀试探地补充,“并没有受伤。”   林清寒半眯着看她,语气有些压迫:“没有受伤?”   冥知雀倏然闭嘴。   林清寒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灿若桃花,不笑时眼眸冰冷极有压迫,几乎要将人看透一般,半点谎话都瞒不过他。   “确定吗?”林清寒又问。   冥知雀不语。   “既然如此我亲自去问他本人。”   话落林清寒便要转身,冥知雀心中一惊,连忙开口:“不是。”   林清寒没动的脚不着痕迹地挪了一下,他身上的压迫感消了些,看着冥知雀乘胜追击地问:“那是什么?”   冥知雀心中警铃大作,这事尊上本不许任何人向林清寒透露的,她本不该说。   但她也清楚,今日已经漏出破绽若是不如实说出林清寒必定要去追问尊上的,以尊上的性子定不会说出实情,倒是二人恐生嫌隙。   况且这事在她看来应该告诉林清寒。   “尊上和前魔尊交手时并未受伤,对方并不是尊上的对手。只是……”冥知雀闭了闭眼,声量小了些,“恰好碰上尊上的魔期。”   “魔期?”   林清寒拧眉。   冥知雀以为他不了解魔期开口解释:“我们魔族和你们仙界走的不是同一个修行路子,魔族修行多有你们所说的杂念,为了抵消平日杂念的干扰因而有了魔期。”   “魔期期间,魔族欲望强烈,普通魔修只需挨一日或两日又或者释放欲念便可恢复如常。但尊上身负天魔骨,普通的欲念释放足以让魔界翻天覆地。”   “所以?”林清寒心一跳追问道。   “每当尊上魔期发作便会去冥河走一遭,冥河由无数冤魂组成,若有人淌过噬魂之痛足以磨灭所有的欲望。”   林清寒的面色说不上好,他并非不知道魔期,他也曾见过凌晏和魔期发作,但也只一会很快便结束了。   如今怎么会这般严重,甚至到了以疼痛盖过欲望的地步?   篡位后魔期发作,冥河走了一趟足以让人元气大伤,凌晏和这个蠢货又去南疆走了趟鬼门关,林清寒简直要被气笑了。   “真是不要命了。”   冥知雀低头没有反驳。   “下次魔期什么时候?”林清寒问。   若不是冥知雀告诉他,恐怕这件事凌晏和要瞒他好一阵子。   “半月后。”冥知雀道。   “我知道了。”林清寒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道,“去恨念城。”   他倒要看看半月后凌晏和打算怎么瞒他。   “是。”   -   恨念城与魔族其他城池不同,没有血腥打斗的氛围,表面看起来十分和谐普通,若不是魔界终年不见天日的特性,几乎让人以为是人界普通的一座城。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如此。   “听说了吗,那玉见尘竟然投奔到魔界来了,仙界那群伪君子得知此事脸都要气歪了吧?”酒楼内一个魔修幸灾乐祸地说。   “你个蠢货,真当这事有多好?”一个五大三粗的魔修站出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深渊的事才过去半年你们就忘了个干净?”   “尊上和姓玉的如何纠缠坏了大事的事一个个都吃进了肚子里?”魔修将手中的端着的酒猛地洒出去泼了先前看热闹的人一身,“玉见尘多么精明一个个都忘了?百年前的事都当做耳旁风吹过了?”   “那你说该如何,他如今来了魔界是尊上的座上客,你若不满怎么不去梵天狱同尊上诉说,在这撒什么气?”被泼酒的魔修也不是善茬立刻呛道。   “诉说?”那魔修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看的其他人满脸不解。   忽地,他的笑声停止,啐了一口面色阴沉:“你以为你的尊上就是个什么好东西?仙界出身戒律堂堂主,多少魔修都惨死在他手下,你真当他来魔界是为了无惨魔君?”   “依我看,他就是仙界的一条走狗!”   此话一出,众魔修的面色骤变,不少人已经察觉不对悄悄摸出了酒楼。   谁不知道现在恨念城的城主是许姬,敢在这里放肆谈论魔尊真是活腻了。   “你疯了是不是,敢这么谈论魔尊?”原本和他呛声的魔修如同看傻子一般看向这魔修。   那魔修闻言冷笑一声,将背后的砍刀猛地拔出,“唰”的一声半人长的砍刀亮相,寒光闪过原本隐藏在酒楼暗处的魔修纷纷站起。   每个人神色如常,都备着武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被泼酒的魔修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后撤两步腿软地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面前的拔刀的魔修:“你要造反?”   “成王败寇,仙界的走狗不配成为我魔界的尊上。”   那魔修沉声说道,手起刀落。   “铮——”   砍刀被雪白的长剑轻轻一挑,直接弹飞了出去,强大的灵力波动让酒楼里的众位魔修纷纷看向门口的来人。   “说得好,成王败寇。”   身着青衣带着普通木质面具的男子缓缓踏入酒楼,他扫了周围一眼目光落到中间站着的魔修上,语气随意:“败者没有讲话的权利。”   刀下活命的魔修趁此档口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酒楼。   寒风穿堂而过,酒楼内的魔修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他们无人动作只待一声令下,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教训一番。   中间的魔修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将振飞的砍刀重新拿在手里,他看着来人讥笑一声。   “找死!”   灵力和魔气瞬间相碰。   酒楼外,冥知雀混在看戏地魔修之中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酒楼。   先前不是没有想要将凌晏和拽下来的人,但无一例外这些人连梵天狱的结界都没有碰到,魔界讲究强者为尊,一群不成气候的家伙不配谈什么能不能。   但这次的魔修显然是有备而来,在酒楼外冥知雀都能察觉到这群魔修的魔气。   接近化神期。   她倒不担心林清寒的安危,毕竟对方是灵霄门的掌门,对付几个化神期的魔修自然是绰绰有余。   但若是受伤了便不好了。   “轰隆——”   “酒楼要塌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原本看戏的魔修连忙往后撤,冥知雀倏地抬头,原本牢稳的酒楼此刻剧烈的摇晃,眨眼间的功夫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间,剑光闪过斩出一片清明。   废墟之上,林清寒衣衫整洁,与之相反的是他长剑之下的魔修,伤痕累累头破血流被人踩在脚下,狼狈不堪。   “他不配,你这样的蠢货就配了吗?”林清寒看着不服输的魔修冷笑一声。   尘土散去,待魔修看清眼前地景象后,震惊之余是喝彩。   在魔界他们不会去管你的血统身份,强者为尊,只有胜者才有说话的权利。   喝彩声下,林清寒却收回了长剑,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屋檐上的人。   许姬正沉着脸看他。   林清寒挑眉,长剑轻轻挥动,废墟上的魔修便被他拨到了人群之中。   与此同时,强大的结界落下,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隔绝了一切声音。   “玉见尘,你还敢来魔界?!”   剑意破空而出,混着浓烈的恨意和怒火直直冲着林清寒而来。   烈火骤出,火舌吞噬掉凌厉的剑意。   双剑交锋,灵力冲撞时连牢固的结界都开始晃动。   “你来这魔界做什么?半年前设计将凌晏和推下深渊还不够吗?”许姬怒道。   林清寒抬剑将刺过来的长剑拨开:“我与他如今已是同盟。”   “同盟,你也配提同盟?”   许姬近乎被他这句话激怒,招式更加眼花缭乱咄咄逼人。   眨眼间的功夫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在再次拨开袭来的剑意后林清寒蹙了一下眉。   烈火骤燃,汹涌的热气裹着剑意毫不留情地朝许姬袭来。许姬连忙后撤抬剑抵挡,熊熊燃烧的火焰下她已然看不清林清寒的身影。   凭着剑意和灵力波动在烈火中抵挡过几招剑式,许姬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忽地,一声铮鸣响起,如同火凤高吟,许姬心中一颤眼眸倏然睁大。再回神时,问心剑已经架在了她脖颈处。   “谈谈。”林清寒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命门被人拿捏,许姬对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林清寒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他现在依旧是玉见尘,名义上坑害背叛觅清的人。   “你应该会对我和凌晏和同盟的目的感兴趣。”林清寒淡淡道。   许姬闻言心中一动眉眼下压语气凌厉:“你要去深渊?”   “是。”   “做梦!”许姬怒道,“将阿姐坑害至深渊不够你怎敢再去深渊打扰她?!”   “没有我你们进不去深渊,深渊封印除了我和神徽仙尊外无一人能打开,如今神徽已死,天下能破除封印之人只有我。”林清寒笑了一下,“你搜寻这些年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   “你不是想复活觅清吗?不破除深渊任何的想法都只是徒劳空想。若要前往深渊,你们只能依靠我。”   许姬脸色骤变难看到了极点。   林清寒看着她的神情便知道对方动摇了。   “你会这么好心?”许姬冷眼看他,“你坐到掌门之位费劲心思,如今轻飘飘地抛弃来到魔界和凌晏和结盟,难不成就是为了帮我们破除深渊封印?”   “玉见尘你可不是个大善人。”许姬嘲讽地看他,“如此突兀的举动根本不像你所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对我那好侄儿倾心为此甘愿抛弃一切?”   闻言林清寒看了她一眼。   “目的,我要知道你做此事的目的。”许姬沉着脸追问。   “就是你所说的。”   “什么?”许姬怔了一下,看向林清寒时面上充满了不解。   “我对你的好侄儿一见倾心,甘愿为他抛弃掌门之位。”林清寒轻笑一声,挑眉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上扬着看起来轻佻极了。   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林清寒只是顺着她话的扯了个趣,并不觉得许姬会把此当真。   但许姬却罕见地沉默了。   “林清寒。”   林清寒视线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地看向许姬:“这又是你哪位仇人?”   许姬抬眸看着他,沉默片刻后才道:“看来你不知道他。”   “关于深渊的事我和他已经商定好,此事敲定你再多言也无用,我有我的目的但在深渊封印破除前我依旧和他是同盟。”林清寒将长剑收回,面色平静地看向许姬。   他不在乎许姬的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又或是看出了什么,这都不重要,他不在乎。   “此后深渊的事以及前尘过往你都可以来找我,无需再去找他。”林清寒将一面铜镜扔给许姬,“去深渊前我会通知你。”   许姬接过那面铜镜,眸色晃动,过了很久她开口询问:“为什么?”   “过往恩怨已成旧事,牵扯他人进来无非是将漩涡推得更大。”长剑入鞘,林清寒看着许姬,语气平静,“身为同盟,我不想让我的盟友为难。”   许姬握着铜镜的手骤然用力。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许姬沉眸看着满身魔气凌晏和问道。   “把魔界的事情摆平,去接他。”凌晏和抬手将身上的灰尘扫去。   深渊内的魔气太重近乎凝聚在他身上,又或者说是天魔骨在洗手魔气。   许姬蹙眉不解地看他:“深渊一事给你的教训不够吗?他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当年如此如今亦如此。”   “我对前尘旧事不感兴趣,他也和过往没有任何关系。”凌晏和看向许姬,面色平静语气不容抗拒,“他不是玉见尘,更不会跟百年前牵扯在一起。”   “他怎么可能不是玉见尘?你是不是让他下蛊了?”许姬恨铁不成钢地说。   凌晏和抬眸,黑色的眼睛深沉如墨:“你比我更早认识他,难道认不出他吗?”   许姬倏然蹙眉。   “他前不久刚醒来跟百年前的恩怨纠纷毫无关系,不必再将这些事强加在他身上,想要觅清复活你尽管来找我。”凌晏和道。   “你……”   看着那双幽黑的眼睛,许姬竟然感觉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我心悦于他,我不想让他为难。”   “今后关于百年前的事只需来找我即可,不必再去扰他。”   熟悉的话将许姬的思绪短暂地拉回到一月前。   她看着林清寒,先前在蓬莱岛时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真的不是玉见尘……   那他为何又会成为玉见尘?   他们之间当真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答应你。”许姬看向林清寒,“但我有一个要求。”   “讲。”   “时候我定。”   “可以。”   林清寒对时间并没有什么执着的。   “一月后,我会联系你。”许姬道。   无论面前的人是玉见尘也好,不是也罢,在前往深渊前她都需要检验一下他的真心。   对凌晏和的真心。   “嗯。”   林清寒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正巧让凌晏和渡过魔期。   谈妥事情后,林清寒没有停留的念头。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林清寒走到结界旁,指尖点上牢固的结界,刹那间裂纹横生,结界应声破碎。   在众魔修试探好奇地目光下,冥知雀快步走到林清寒身旁,扫了一眼许姬后收回目光。   “无碍,回去吧。”   林清寒扯了一下衣袖道。   “是。”   回到梵天狱后,林清寒将冥知雀打发走,快步回到孤云阁干脆利落地设下结界后,才伸出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林清寒垂眸看着那只拿着面具细微颤抖的手蹙眉。   反噬之症比他想的要严重。   林清寒将面具扔到一旁,从万物囊中取出戚在青给他的丹药。   两颗下肚,也没能将噬骨的疼痛掩盖,但起码手不抖了。   林清寒靠着椅背,视线没有离开过手中的瓷瓶。   忽地,细密的睫羽颤了一下,他快速将药瓶放回了万物囊中,房门也在这一刻被打开。   林清寒抬眸便看到了闻声赶来的凌晏和。   “你去了恨念城?”凌晏和反手将房门关上走了过来。   “消息倒挺快。”   林清寒扫了他一眼。   “听冥知雀说你跟酒楼里的人动手了,伤到了吗?”   凌晏和说着就拉过林清寒的手蹙眉将人从上倒下打量着,怕林清寒隐瞒他不放心地将衣袖往上捋了些。   在凌晏和将手伸向他衣襟时,林清寒将他手打掉:“你到底是看伤还是耍流氓?”   “真没事?”凌晏和没跟他斗嘴,低头认真地问。   “没有,我在你眼中已经到了和那群人动手都会受伤的地步了吗?”林清寒反问。   闻言凌晏和才勉强放心,他靠在桌边拉着林清寒的手没有松开:“你见了许姬?”   “嗯。我和她谈了深渊的事。”   林清寒没想瞒着凌晏和,这事就算对方不问他也会同他讲。   况且瞒也瞒不住,冥知雀应当已经将恨念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凌晏和。   凌晏和眉头微蹙。   “一月后。”   林清寒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一月后去深渊。”   “她同意了?”凌晏和问。   “嗯。”   “没什么想跟我坦白的吗?”林清寒问。   凌晏和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眸色暗了下去:“你呢,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清寒挑眉,他就知道没将人瞒过去。   “反噬之症,不打紧。”   “林清寒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瞒过去?”   面对质问,林清寒第一反应是呛回去,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如今这种关系下,他做的事确实不对,凌晏和对他的身体健康在乎到了一定程度。   看着林清寒的沉默,凌晏和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眉头拧起眼眸闪过一丝寒光。   在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林清寒忽地抬眸看他,而后抬手勾在他的衣襟处,用力下压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不打算瞒了。”   林清寒挑眉看他,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清涩味喷洒在凌晏和脸侧。   不给凌晏和的反应的机会,林清寒就拽着他的领子吻了上去。   两人贴近的时候,凌晏和皱了下眉,他知道林清寒是在逃避又或者是糊弄,但看着他那苍白的面色他又实在做不出拒绝的行为。   他认命地扶住林清寒的腰,将头低得更深些,不让人那么累。   这个吻最后的主动权还是到了凌晏和手中,但全程都没有以往的激烈。   灵力缓缓渡过来,如清风一般将林清寒身上的疼痛一点点拂去。   十分缠绵温柔的一个吻,结束的时候林清寒几乎觉得精神气爽仿若重新活过来一般。   “好些了吗?”凌晏和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问道。   “嗯。”   林清寒任由他抵着没有躲开。   “万毒圣手如今就在梵天狱,让他给你诊治一二如何?”凌晏和试探地问。   “等深渊之后吧。”   说着林清寒直起身拉开了些距离。   凌晏和眼眸暗了下去。   “我坦白完了,你呢?”   林清寒自然地问。   “什么?”   “你没什么想跟我坦白的吗?”   林清寒掀起眼平静地看向凌晏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带了些许的审视。   凌晏和看着那双眼睛开口:“没有。”   闻言,林清寒笑了一下。   “好。那深渊之后去见见你说的那位万毒圣手吧。”   林清寒笑着看向凌晏和语气随意。   凌晏和看着他,心中有些怪异,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日子过得很快,这点插曲很快就隐藏在日出日落间。   两人之间的相处没有因为这些事发生任何变化,凌晏和事务缠身总是得了闲空的时候才来孤云阁找林清寒。   一待便是很久。   “北边出了些事。”   很寻常的一个夜晚,二人躺在床上,凌晏和揽着人忽地开口。   “很严重?”   林清寒问。   “嗯,需要离开几日,处理完我就回来。”   说着凌晏和低头在林清寒发丝间落下个吻来。   “嗯,注意安全。”   林清寒应了声没有多问。   闻言凌晏和靠得更近些,他垫在林清寒肩头,揽在人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几次摸索下,林清寒抬手抓住,转身看向凌晏和呼吸也有些不稳。   “做什么?”   凌晏和低头去吻他的唇角,将林清寒的呼吸彻底搅乱。   “我想……”   许是临近魔期体内魔气作祟,凌晏和的体温格外得高,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清寒面上,有些热。   看着那双带着欲念的眼眸,林清寒顿了一会开口:“不许闹太晚。”   “遵命。”   凌晏和勾唇撬开他的唇齿,手也得了解脱。   林清寒的眼尾倏地就红了。   可凌晏和追着他,将他的退路全部挡住,手上的动作根本不停。   最后还是折腾到了后半夜,林清寒已经疲惫地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凌晏和将人揽在怀里,手放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   那双黑眸中有暗红色流转。   “凌晏和,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吗?”   寂静的夜里,林清寒忽地开口。   一瞬间,凌晏和几乎要以为林清寒发现了。   “睡吧。”   凌晏和低头闻在他的额间。   林清寒闭上眼没有再问。   翌日二人分别时,林清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凌晏和放心了些。   或许是昨晚太累了。   “等下再去睡会时候还早。”凌晏和垂眸道。   林清寒倚在门后点了点头。   他只批了件外衫,眉间的倦意还没有褪去,看着格外得好看。   凌晏和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凌晏和与他额头相抵不舍地说。   林清寒轻笑一声。   “嗯。”   待房门关上后,林清寒眼中的睡意渐渐褪去,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眼底一片凉意。   “好样的,凌晏和。”   “一切都安排好了?”   凌晏和走出孤云阁看着早早就守在法阵处的冥知雀和刁翁烈二人问道。   “一切妥当。”刁翁烈应道。   冥知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凌晏和身后,确定没有人后才皱了下眉收回了目光。   “冥知雀,你守在梵天狱。”凌晏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沉声安排道,“有事直接找玉见尘即可。”   “是。”   刁翁烈闻言有些诧异,他自然清楚凌晏和和玉见尘的关系匪浅,但没想到已经浓厚到了这种地步。   但他没有多问。   凌晏和安排好一切后便带着刁翁烈离开了。   许是在深渊待过的缘故,这次魔期来势汹汹,他没办法跟林清寒待在一起。   他和林清寒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他能感觉出来林清寒对情事接受程度并不高。   两人虽然睡在一起,但最亲密的事情也只是用手,也有过一次凌晏和提议用腿,但被林清寒强烈地拒绝了。   虽然林清寒并没有说什么,但看着那双冷下去的眼睛,凌晏和就清楚对方并不愿意。   更不用说魔期时他想干的事情了。   就算林清寒愿意他也没办法和对方待在一起,欲念上头时他可能会伤到对方。   待来到冥河时,凌晏和命令刁翁烈守在结界外独自一人走向河边的一个山洞内。   这是他前些日子派刁翁烈做的,冥河水与山洞深处相连,不需要踏入河中也可以压制欲念。   最主要的是,山洞内设下了结界足够困住他。   凌晏和深吸一口气,将叫嚣着的贪念勉强压下,一双黑眸中暗红色不断流转看着十分骇人。   他将结界设下,封锁全身经脉踏入了山洞内。   在靠近洞内时,凌晏和骤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站在原地的林清寒,一只黑眸骤然变得赤红。   “很惊讶吗?”   林清寒将从洞内拆下的铁链随手扔到了池水中。   “滋啦”的腐蚀声骤然响起,林清寒的面色也冷了下去,他看向愣在原地的凌晏和语气冷硬:“你打算这样度过魔期是吗?”   “我倒没看出来你是个喜欢受虐的人。”   林清寒冷笑一声,缓缓走到凌晏和旁边,抬眸望着那双赤黑异瞳,他骤然抬手攥住了凌晏和的衣领:“凌晏和,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   “但你选择了欺骗我。”   凌晏和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沉重灼热,近乎到了烫人的地步。   “现在离开,林清寒。”   闻言林清寒眼中的冷意更深,连带着愠怒都被激起:“你拿我当花瓶是吗?”   “你到底有什么欲念需要这样压制?杀意还是肆虐?若你想动手我随时奉陪,何需要这样?!”   林清寒不可避免地生气了,他沉眸看着凌晏和实在想不明白这人魔期百般隐瞒他做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我要做什么的?”凌晏和握住了林清寒的手用了些力气将人扯开。   从看到林清寒的那一刻开始,先前他所做的压制都成了徒劳,强烈贪念在他脑海中叫嚣着,逼着他想做些过分至极的事情。   看着被甩开的手,林清寒被气笑了。   他上前两步抓住凌晏和的衣服用力将人压在墙上:“凌晏和,我不是什么易碎的摆件。你可以将想要的告诉我。”   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除了忿火更多的还是认真。   彻底让凌晏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一声闷笑落下,林清寒诧异地看向凌晏和。   凌晏和眼眸深沉,目光灼热地落在他身上,垂落在身旁的手随意地抬起然后轻轻点在林清寒的腹部。   林清寒下意识身体紧绷。   凌晏和轻笑一声,拇指和食指张开轻轻地比划了一下。   那双诡异的异瞳看向林清寒,眸中的欲念不加掩饰像吃人一般:“我想要你,可以吗?” 第96章   林清寒愣了一下, 他看着凌晏和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他先入为主了。   因为先前冥知雀的话,他以为凌晏和魔期产生的欲念会是杀念, 却忘了情.欲的可能。   “可以吗?”   灼热的手掌压在林清寒的后腰,凌晏和靠过来凑到他的耳畔,语气里的暧昧遮掩不住。   林清寒抬眼便能对上那极具侵略性的异瞳。   他很清楚凌晏和的意思。   不是往日他们在床榻上的互帮互助,是真正的占有。   原本压在人身上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凌晏和顺势揽住林清寒, 低头在他脸侧,鼻尖划过林清寒的皮肤激起一片痒意。   “这就是我想要的林清寒, 你不会愿意的, 现在走还来得及。”   凌晏和半哄半骗地说,语气随意柔和看起来游刃有余,只有额间凸起的青筋和背过去攥成拳的手能看出他几近边缘的克制。   这种事可以慢慢来,他不想现在逼林清寒做选择。   更何况是他理智近乎崩盘的时候。   虽然他现在很不想让林清寒离开。   凌晏和在心中叹了一声, 垂下头埋在林清寒脖颈,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只一会就好。   只一会, 他就放林清寒走。   那股熟悉的清涩很快就将凌晏和完全笼罩,如同留人的温柔乡,让他根本不愿意舍弃。   但他还是松了力道。   心中的贪念叫嚣着近乎要将他完全吞噬,赤红的眼睛骇人无比。   凌晏和直起身抬手压在林清寒肩上,低头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走吧。”   凌晏和这样说。   说着凌晏和收回手, 却在抬起的刹那被林清寒拽住,他用了力道加上凌晏和对他毫不设防,整个人都被他拽的往前跨了一步。   凌晏和诧异地抬眼,变对上林清寒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回梵天狱。”   林清寒的语气强硬没有给凌晏和拒绝的机会。   他抬手快速地掐诀,千里咒足以让他们在眨眼的功夫便从冥河到梵天狱。   这咒法虽速度快但极其消耗灵力, 更别提孤云阁外被凌晏和下了大量禁制。   但还没等林清寒站稳,便被人猛地压在床上。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吻。   这个吻落得太凶太急,甚至称得上是啃咬,近乎强硬地攫取仅剩的空气,拆之入腹般掠夺城池。   林清寒整个人被压在床上,再一次体会到初次接吻时的窒息感。   暴风雨般的攻势一点一点侵蚀着林清寒的理智,将他一同拽往名为情.欲的漩涡之中。   沉沦的太久,以至于分开时林清寒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双本就勾人的桃花眼带着情格外得勾人,薄唇微肿殷红上点缀着水色。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凌晏和呼吸就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粗重。   原本被关在闸门内的洪水猛兽彻底冲破铁门奔涌而出,撕咬着他那摇摇欲坠的理智。   林清寒缓了会才从缺氧状态中走出来,他看着凌晏和愈发黒沉赤红的异瞳,轻笑一声,他抬起手搭在凌晏和后颈处往下压了些。   凌晏和本就看着他,几乎是顺着他的动作俯身下来,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目的性太强,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俯身后林清寒嘴角勾起的笑。   “太急了。”   林清寒耳语般落下这么一句话。   下一瞬天旋地转,他勾着凌晏和的脖颈腰上发力,硬生生将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干脆利落地将将藏起来的铁链拷在了凌晏和的手腕上。   铁链是他从洞穴内拿的,上面禁制多得吓人,大半都是压制灵力和魔气的,只拷住一只手便足够。   做完这些,林清寒跨坐在凌晏和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欲起身的人,抬手压在他的胸膛上。   “我来掌控。”   林清寒垂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存着冷冽和强硬,偏眼尾还有些没褪去的红。   前所未有的艳丽。   凌晏和望着他,眼眸暗沉,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坐起身被束缚住的那只手压在床上,另一只手扣住林清寒的腰,声音暗哑:“旁边的柜子里有膏药。”   闻言林清寒挑眉看了他一眼,起身拉开床头的匣盒,果然里面放着一罐软膏,打开后扑面而来的草药清香。   “你倒是清楚。”   林清寒蹙眉看着那罐软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虽然知晓两个男人之间床事该如何做,但了解并不代表彻底清楚,更不代表能快速上手。   凌晏和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直起身凑过来,手指压在软膏上打了个转,而后在两指间揉了揉,那固体的软膏很快融化。   “百妖宗时学过双修之法。”   说着凌晏和几乎不受控制地凑近,在林清寒唇前碾磨。   林清寒掀起眼便看到他额间的凸起的青筋和细密的薄汗,那只赤红的眼睛泛着妖异的红,看着十分骇人。   整个人已经在魔期的边缘了。   “若伺候不好新账旧账我会跟你好好清算。”林清寒警告道。   “嗯,我保证。”   凌晏和胡乱地应了两声,焦急地吻下来。   林清寒也没再跟不清醒的人扯皮。   大不了让凌晏和一次,之后再讨回来。   区区魔期,凌晏和还能吃了他不成?   孤云阁外的法阵渐渐暗了下来,原本明媚的天转眼间便成了深夜,昏暗的房内林清寒死死攥着那铁链,纤细的手腕处的红绳摇晃着,玉珠碰撞的清脆声和铁链晃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荡出一片好光景。   什么承诺克制,很快就被烈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赤.裸的欲望和痴念。   “师兄,别抖。”   “看,到这了。”   “林清寒……林清寒……”   凌晏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他太想将林清寒占为己有,太想在这人身上贴上只属于自己的标签。   看着那雪地里绽放出的朵朵梅花,他忽地想起凌家时遍布在林清寒身上的铭文,爬满全身。   凌晏和的眼眸中闪过浓重的赤红。   还不够。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拍打过来,林清寒几乎要溺死在名为情.欲的大海里,他死死捏住凌晏和的肩膀。   不知道对方发什么疯,本就难以忍受的又更加激烈起来,林清寒跪在他腿边的双膝被磨得快没了知觉。   太折磨人了。   “我们去刻双修铭文好不好?”   意识昏沉间,林清寒听到凌晏和问。   又发什么疯?   林清寒艰难地在颠簸中掀起眼看他。   那双异瞳里爱.欲翻涌,带着近乎偏执的执念,像是要证明又像是要覆盖住的自我欺骗,让林清寒拧了下眉。   在魔期下凌晏和很难理智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想将那不存在的铭文盖住。   他不想让林清寒和别人相爱。   忽地,一双手轻轻地捧起他的脸,林清寒的掌心湿润,触碰时让凌晏和愣了一下,幽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明。   强烈的攻势缓缓停了下来,林清寒难得地缓了口气,他看着凌晏和声音已经有些发哑:“在想什么?”   “别让我问第二遍。”   他可不能保准凌晏和一会还能不能给他机会让他问第二遍。   错过这种坦白的时机,等凌晏和清醒过来便不会说了。   “为什么要刻双修铭文?”   林清寒喘着气问。   普通双修并不需要刻铭文,铭文的作用是保证灵力交融,条件苛刻有定期的发作时间,本就是安抚灵力枯竭或残缺的人所用。   他是体质与功法相冲才导致的反噬之症,和凌晏和普通双修就已经足够,与刻不刻铭文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他并不觉得凌晏和是想借此拴住他。   定是有别的原因。   许是在魔期理智消散,凌晏和情绪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掩藏,林清寒很清楚地在他面上看到了难过。   “你身上有别人刻下的铭文。”   凌晏和语气近乎阴冷地说。   林清寒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这事他怎么不清楚。   “在凌家的时候。”凌晏和补充道。   说罢他将林清寒往怀里狠狠一箍,逼得林清寒难以忍受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别发疯。”林清寒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用了些力气才制止凌晏和的行为。   但看着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压在脖颈的手指还是松了松。   这事太奇怪了,他不可能随便让人刻下双修铭文这么占有亲密的东西。   他也不认为主神给他设下这么一个限制,虽然他和主神并不对付但也清楚对方不是那种会给他下有关感情的绊子的人。   太荒谬了。   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凌晏和自己编的了。   看林清寒沉默太久,凌晏和的眼眸更暗几分,他凝眸看着对方,似乎是为了惩罚林清寒的走神,扣在对方腰上的手用了些力道。   “!”   林清寒瞳孔皱缩,压在人脖颈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腰眼都有些发麻。   凌晏和丝毫不在乎那一瞬的窒息感,他就看着林清寒,眼中的侵略和占有不加掩饰。   他不想看林清寒因为别人有任何的分神。   “深渊……深渊后再说双修铭文的事情。”林清寒蹙眉一句话他歇了三次才说完。   凌晏和眼中的阴鸷散了些。   原来林清寒刚刚是在想铭文的事情。   “听你的。”   凌晏和低笑一声,凑上来去亲林清寒。   “换个姿势。”   林清寒推了他一下道。   若再不换一下,他今日真要被凌晏和拆之入腹了。   闻言凌晏和眼眸暗了一下,语气晦暗不明地应道:“好。”   很快林清寒就意识到,这跟姿势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凌晏和是铁了心要折腾他。   什么束缚人的铁链,半点作用都没起到,倒是让凌晏和拿去卖惨贪取到了更多的好处。   后来什么时候结束的林清寒已经不清楚了,即使是大成期的修为他这样的体质也吃不消凌晏和的魔期。   待清洗完躺到被窝里时,林清寒已经累得连手指都抬不动了。   恍惚间他想,还不如直接将凌晏和扔到冥河任由对方自生自灭。   意识沉入梦乡,连带着仅有的一句怨言带走了。   凌晏和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睡着的林清寒。   对方是真的累极了,竟然没有骂他一句就睡了。   叫嚣着的欲念消退了不少,凌晏和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黑色,那些魔期里干的折磨人的荒唐事渐渐涌了上来。   他单是想想就不禁皱眉。   太不是人了。   凌晏和低头将被褥往下掖了些,林清寒似有所感地皱了下眉,手不自觉地去拽被子,但又被磨得没有什么力气,最后也只是碰了一下就无力地垂落下来。   幅度很小的动作,但掖足够让凌晏和看清,除了一双手外林清寒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   就连伸出的那只手食指的指根处也落了一圈牙印。   林清寒说的没错,还真是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凌晏和的脸色冷了些,他掀开被褥快速地钻进去,揽住林清寒给人轻轻揉着手。   力道很轻,没扰了林清寒歇息。   看着林清寒后颈处的痕迹,凌晏和眉头紧蹙。   懊悔和自责间还有软下去的心。   他感受到了林清寒对他的情。   真实的,鲜活的。   和任务利用没有半点关系,林清寒发自内心的感情。   凌晏和牵着林清寒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感受着林清寒染上他的温度,仿若心也贴着心一起跳动。   他不由得想,有了这份情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和林清寒分开了。   他们会长久地在一起。   不会再有生离死别。 第97章   梵天狱外, 许姬被冥知雀拦住。   “尊上呢?”许姬问。   她并不着急见凌晏和只是想确认些事情。   “尊上正和玉掌门商议事情,今日不便见客。”冥知雀如实道。   “商议事情?”许姬语调高了些,她凝眸看向冥知雀神情严肃, “你知道这两日是什么日子,拿这谎话诓我毫无作用。”   面对许姬的刁难冥知雀公事公办道:“这是尊上的命令。”   见状许姬并没打算作罢,保不齐是凌晏和提前同人通了话,真相与否她得去瞧瞧。   若是玉见尘趁机做些什么……   “许城主,有何要事?”   闻言许姬面色一变,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便看到凌晏和跨步走来,神情淡漠身上没有凌乱的魔气, 丝毫看不出身在魔期的样子。   “尊上。”   冥知雀恭敬地行礼。   凌晏和轻轻挥了挥手, 冥知雀得了命令行礼退出了房间,走前还将门关上了。   待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凌晏和才看向许姬,语气疏离:“若姨娘是看望我的身体, 那大可放心,我魔期已过。”   许姬蹙眉看过来, 就算她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凌晏和确实凭一日便度过了先前需要三四日才可度过的魔期。   “玉见尘呢?”   凌晏和神色动了些:“在房内休息。”   这下许姬的神情当真是变换了一下,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   仅仅一句透露出来的东西便足够她抓住,玉见尘当真愿意帮人度过魔期。   “既然尊上身体无恙,属下便先退了。”过了好一会许姬才整理神色说道。   凌晏和没看她点点头。   许姬没多说什么大逆不道又或者前尘往事, 她心里乱成了麻抽不出功夫再说这些话,而凌晏和心里也想着事也没留她。   待人走后,凌晏和将冥知雀招回来,冷声嘱咐:“不准再放任何人进来。”   “是。”   吩咐完后,凌晏和不在议事厅停留, 他快步穿过走廊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孤云阁的房门,床榻上被褥凸起一块。   林清寒还没有醒。   凌晏和神情柔和了些,他将房门关上待身上的冷气褪去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轻手轻脚地走向床榻。   他将碍事的鞋袜脱去上了床。   身旁凹陷下去一块,林清寒似有所感地皱了一下眉。   他其实已经醒了,但身上的疲惫和酸胀几乎深入了骨缝中让他难得起了赖床的念头。   忽地带着薄茧温热的手指点在他的眉心然后轻轻地揉着,想要将他的不适一并拂去。   其实凌晏和的动作已经到了轻不可闻的地步,但林清寒还是因此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   不因今日而生。   若是真心疼,昨日怎么不少做一次?   林清寒丝毫不管魔期的因素,一股脑地将火气都撒在了今日的凌晏和身上,连带着对方的手指也收到了牵连。   他往被褥里缩了缩,让那手指正巧错空。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晏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清寒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漏出个头顶给凌晏和。   凌晏和见状笑了一下没笑出声,他俯身将林清寒身上的被子往下拽了一下,柔声道:“闷。”   “你有完没完?”   许是这句话又或者是因为对方含笑的语气,也可能没有原因,林清寒心中更不痛快了。   他将被褥掀开猛然坐起身喊了一句声音沙哑,不曾想因幅度太大扯了一下痛处,话到最后他倏然地闭嘴为了压抑住涌上来的闷哼。   可也因着那痛处,林清寒不敢再大幅度动,就着这个动作撑着身子愠怒地看向凌晏和,甚至没来及注意被褥已经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密密麻麻的吻痕和指印漏了出来,腰部最为严重也被那被子半遮半掩地盖着。   凌晏和眼中闪过一丝赤红又被他压了下去,他坐起身抬手扶住林清寒。在对方怒火降临前,他快速调整好姿势将林清寒捞起圈在怀中,连带着被褥也没忘记。   等林清寒反应过来的时候凌晏和已经熟练地帮他揉腰了。   “你……”   “抱歉师兄,昨日……做得过了些,今日打骂随你。”   不等林清寒开口,凌晏和就率先道歉,语气诚恳态度良好,说罢还低头吻在他的后颈,安抚轻柔。   连带着将林清寒最后发作的口都堵住了。   凌晏和说完也不再多言,任劳任怨地给人揉着腰。   他按的力道很巧,不重不轻带着些灵力正好帮林清寒消去那些难耐的酸胀感。   “什么都可以?”   林清寒心中有气没处发,便卸了力靠在凌晏和怀里。对方体温较高还会按摩靠着比躺在被窝里更令人舒爽些。   “嗯。”   凌晏和低头在他脸侧蹭了一下,低声道:“什么都可。”   “下次我在上。”   背后忽地没了声音。   林清寒在心中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会这样。   “我还以为师兄会惩戒我。”凌晏和斟酌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   “青天白日你做什么梦。”林清寒无情地说。   凌晏和挑眉无声地笑了一下,林清寒这么说便代表这事已经过去了,他偏头在人脸侧落了个吻,轻声问:“怎么知道的冥河?”   “怎么?想下次做得天衣无缝些?”   “只是好奇。”   “旁敲侧击问出来的。”林清寒道。   他没有说出是谁,但凌晏和清楚,能告诉他这件事的只有冥知雀。   既然林清寒不说明,他便顺着装作不知道。   “昨夜和清晨上了药,大概明日就会消肿了。”   “你!”   林清寒蹙眉猛然转身掐住凌晏和的下颌,神情凶狠:“再多说一句就滚出去。”   凌晏和挑眉眼眸中带了些笑意,他就着林清寒伸出的手低下头去亲对方。   “不说了。”   话落,轻柔试探的吻落了下来,林清寒本能地皱了下眉,他气没消自然不能让凌晏和这么快就得了甜头。   凌晏和似乎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点点地试探,轻啄到碾磨,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城池试探着林清寒的底线。   这温水煮青蛙般的技巧十分好用,林清寒原本用来钳制对方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搭在凌晏和肩膀上手指轻轻勾在他的后颈。   暧昧的氛围渐渐升起,两人不可避免地越贴越近,忽地林清寒睁开了眼他猛地抬手推开了凌晏和,眼中的情.欲刹那间消散只剩下了冷,他凝眸看向凌晏和冷笑一声:“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随时随地发.情?!   凌晏和没被他眼中的冷冽击退,他低下头一双黑眸中有赤红色在流转。林清寒看着他这副模样皱了下眉:“你魔期未过?”   凌晏和抓住了他的手,凑近唇擦过他的脸侧让林清寒下意识紧绷起来。   “师兄,帮帮我吧。”   凌晏和抬眸眼中侵略感极强偏半示弱地恳求。   林清寒看着他哑然。   ……   折腾了这一通林清寒本有的气全被人磨完了,他靠在床头眼尾泛红地睨了凌晏和一眼。   凌晏和已经穿好衣服人模狗样的又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实际内里是个色中饿鬼,脑子里全是下流的念头。   “我不能留下吗?”   凌晏和俯身牵起林清寒的手蹭了一下。   见状林清寒心中冷笑一声,他抽出手在人脸侧轻轻拍了两下:“和其他城主议事你拖了半月还不够?”   凌晏和挑眉看他,意思显而易见。   林清寒乜斜他一眼,收回了手:“别耍蛮。”   凌晏和看着那收回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俯身在林清寒额间落下一个吻,有些不舍地说:“师兄等你找回记忆后我们去归隐吧,闲云野鹤觅得一阵清闲。”   闻言林清寒挑了下眉,他看了凌晏和一眼发现对方当真有这种想法,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本该秒天秒地的龙傲天竟然跟他说要归隐,还真是稀奇。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得了他的回应,凌晏和笑了一下。   “好。”   待人离开后林清寒敛去眼中的神色,他起身将放置起来的万物囊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被平放在桌案上,很快上面显现出苍劲有力的字迹来。   “魔界极寒之地的万毒圣手或有解极阴之体的方法,我已前往魔界。”   落款是戚在青。   万毒圣手?   看来凌晏和是将人从极寒之地请来的。   林清寒垂眸用灵力在纸张上简单地留下一句话。   “我已寻得,若来魔界可传信于我。”   字迹在纸张上渐渐消散,已然顺着灵力连接悄然传去了信息。   林清寒将纸卷起再次放入了万物囊中,然后他掏出了一面铜镜,镜面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许姬没有尝试过联系他,对方好像接受了他的提议。   “主神最近有什么行动吗?”林清寒敲了敲桌边问。   【并没有检测出有关主神的能力波动】   林清寒皱了下眉。   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极阴之体的事峰回路转,许姬同意了他的提议,连主神都安稳下来。   似乎只要他恢复了记忆一切问题都将游刃而解。   顺利得过头了。   忽地,一根细线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缠在林清寒的指尖蹭了蹭,激起一点痒意打乱了林清寒的思绪。   他垂眸看着摆动着的细线挑了下眉。   “闲云野鹤吗?倒也不错。”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第98章   深渊立于仙魔两界之间, 从仙界前往的入口在无间渊的悬崖处,而从魔界前往的入口在冥火谷。   冥火谷位于九幽深渊裂口处,终年被紫黑色的幽火覆盖, 魔气铺天盖地在幽火之间翻滚叫嚣,宛如刺耳渗人的鬼泣。   “这火存有百年威力十足,从中走一遭不死也残。”许姬冷声道。   此次前往深渊唯有他们三人,就算许姬对林清寒再有偏见也不至于将这样的信息隐瞒,毕竟他们现在还算得上是同盟。   林清寒站在冥火谷的入口, 抬眼看着这望不到尽头的幽火神色不明。   难怪凌晏和身上多出那么多的烧痕。   凌晏和似有所感地看过来,他皱了一下眉正想说些什么。   林清寒倏然抬眸, 强大的灵力横空而出, 炽热纯净的烈火自谷口处燃起,卷起的火舌化成玄天火凤的模样,展开遮天般的羽翅,从冥火谷掠过。   刹那间, 那幽幽火焰被烈火吞噬。   热源铺面而来即使隔了些距离也差点烧了衣裳,可见这灵力之充沛火焰之威力。   “可以进了。”   林清寒看着已经褪去的火焰平静地说。   这火与他所操纵的烈火同源, 无尽烈火烧尽天下万物,只是在这魔界待了百年被魔气侵扰成了这骇人的幽火模样。   将这幽火吞噬对他而言并不难。   只是耗费的灵力有些多,但无伤大雅。   林清寒小幅度地蜷缩了下手指,忽地手腕被人握住,几乎是肌肤相贴的瞬间如风般柔和的灵力钻入了他体内。   林清寒愣了一下, 他抬头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黑沉的眼睛,对方拧眉看他眼里是对他方才行为的不赞同。   【难受吗?】   林清寒听到了对方的传音。   许是碍于别人在场,凌晏和才没有开口说什么。   【当时怎么出来的?】   林清寒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别的。   这个回答显然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抓着他手腕的手勾了一下,但因为两人走在前面宽袖垂下正好遮挡住, 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林清寒也没惯着他,手掌勾起在凌晏和手腕处划了一下。   【我身上有天魔骨和天灵根,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现在了凌晏和还在糊弄他。   【嘴里没一句实话】   林清寒不想再问,正欲将手抽出时,凌晏和松了力道手掌贴着他的手腕往下滑进了他的掌心里,扣住了他的手。   【师兄是在心疼我吗?】   手掌被人勾了一下,林清寒终于偏过眼眸去看了一眼并肩的人。凌晏和也恰好偏眸看他,眼中带着笑意,看起来是故意的。   【是】   手掌被人用力攥住,看着凌晏和的眼眸果不其然地沉了些,林清寒挑眉轻笑。他手腕一转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顺带收回了目光。   不仅如此林清寒还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些距离,两人十分“自然”地分开了。   如果忽略掉那灼热的视线的话。   蠢死了。   林清寒暗笑了一下。   许姬走在两人身后,对于二人的这些小动作她并没有看到。   因为冥火谷里的一切都让她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当日接凌晏和时她无法进入谷内并不知其中的情况,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冥火谷内的场景。   幽火褪去漏出灰败的内里,与其说是一座谷不如说是被烧焦的坟墓,放眼望去漆黑一片看不到其他色彩。   就连尘土也是焦黑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土还是谁的骨灰。   就这样被人踩在脚下再看不出什么。   阿姐真的在此处待了百年吗?   许姬的步伐快了,她胸口沉闷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最终的结果。   深渊的边界其实并不清晰,或许在人意识不到的时候就已经踏入了深渊境内,踏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中。   但似乎是有了林清寒的帮助,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从未出现的边界——神徽仙尊留下的结界。   【当前暗线进度:90%】   林清寒将那结界破除的时候看着毫无进展的进度条眉头皱了一下。   按照之前的情况看,在接触到存放记忆的地方时暗线的进度条就该增长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纹丝不动。   一股没有来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林清寒眉眼压了些,快步跨进了深渊里。   但往深处走一步,他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   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那一句,只有他在才能走进深渊,几乎遇到的结界法阵都在碰到他的一瞬间土崩瓦解。   就像是有人在为他开路等待着他深入一般。   这样的手笔除了主神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林清寒的面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系统?”   试探石沉大海,系统迟迟没有给他回应。   按理说如果这里有主神的手笔,系统会给他适当的提醒,但现在系统与他断联了。   非常糟糕的预兆。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的状况让林清寒感到十分的不适。   因为他很清楚主神的能力,如果对方毁约的话,他的损失要比主神大得多。   如果……   忽地,手指被人勾了一下。   “怎么了?”   凌晏和这次连传音都没用。   林清寒愣了一下,猛然从方才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他抬眸看向凌晏和,对方眼中的担忧不加掩饰。   林清寒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最深处,深渊的尽头是一棵枯败的古树,和虚妄秘境中的那棵树很像,但比那情况更糟糕。   这棵树几乎完全焦黑,唯有最顶端有一点若隐若现的莹白色,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是觅清。   没由来的感觉,林清寒在看到那点颜色时脑海中便冒出了这个想法。   旁边的许姬早就愣在原地,她和阿姐血脉相连,即使年幼时早早被阿姐安排到一和睦的人家寄养,她依然能感知到遥隔千里外阿姐的存在。   而如今,那沉寂许久的感应若隐若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许姬骤然冲向了那古树。   烈火骤然燃起眼见着就要将许姬吞噬,而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树顶上仅剩的一朵白花。   林清寒眉头一蹙,猛然抬手想要将那烈火收入,但凌晏和比他动作更快。   疾风吹起,眨眼间的功夫便与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融合旋转,成一股燃火的卷风转向焦黑的岩石,霎时间炸出朵朵零散的火焰,很快就在空中烧尽。   许姬与风擦肩而过,她猛然腾起踩在那漆黑的树枝上,快速地朝着树顶而去。   但就在她踩了下树枝后,那看似早就枯死的树枝竟然“活”了过来,迅速的抽芽生长想要将许姬拽下来。   长剑破空而出,但树枝砍不断斩不尽,很快许姬身上就被那生长的树枝划出了道道血痕。她紧攥着长剑毫不在意地朝着树顶而去。   即使鲜血浸透衣襟,脚踝大腿被划出深可见白骨的血痕,许姬的视线都不曾从那朵白花上移开。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阿姐回家。   许姬纵深一跳,树枝也在这一刻再次生长,快速地缠在了她的腰上,猛地往下一拽。   烈火燃起将那火焰吞噬殆尽,不知何处来的疾风托住了许姬脚尖。   终于,她如愿以偿。   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许姬抬起染血的双手,轻轻地捧住了那朵白花。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一滴泪狠狠砸在了花瓣上,白色的花瓣颤了颤。   刹那间,整颗树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原本焦黑的颜色迅速褪去,枯枝生芽长出花苞,而后绚烂地绽放,成为了冥火谷唯一的颜色。   花瓣纷纷飘落,如同一场洁白的大雪。   许姬跪在地上,捧着那朵白色的花,再没有任何动作。   飘落的花瓣很快就在她头上堆积了些厚度,沉甸甸地像是压下的手掌。   林清寒看着那纷飞的花瓣,抽出了手在凌晏和身后推了一下。   “去看看吧,你母亲的过往。”   凌晏和回头看他,看着那如常又太过平静地眼睛,他压下心头的千万句询问,最后只沉声落下一句。   “林清寒,无论我看到什么都不可能放手。”   林清寒闻言笑了一下,笑容很淡转瞬即逝。   “嗯。”   落下这么一句承诺后,凌晏和上前两步,他抬起手一朵完整的白花似有所感地飘落在他的手心。   眼前场景变换,他们看到了觅清的一生。   觅清出生在富贵人家,她与许姬双生降世,当时的许姬名为觅乐。   当日祥云遍布天空似有阵阵凤鸣而起,道士算出觅清有仙缘,但一生坎坷成仙不易,恐有坏果。道士于心不忍将自己的一件法宝给了觅清,并留言日后有难可拿这信物去灵霄门寻求庇护。   道士一语成戳,不过三年家门被屠,奶娘带着两人躲在暗道里躲过一劫,觅家对奶娘有恩,她带着两个孩子爬了上万个台阶将信物送到了神徽仙尊手中,但他却说只能收留一人。   不过三岁的觅清跪在地上,恳求神徽给妹妹寻得个好去处,神徽应允觅乐改名成了许姬被寄养在人界的一户人家中。   此后觅清在灵霄门潜心修炼,偶尔下山装作神秘客为妹妹教授修仙秘诀,日子似乎平常安好。   但她心中仇恨难消,于是在十八岁时不顾宗门反对下了山,她想让仇人为她家族之人血债血偿,可看到对方跪地哭泣时她又茫然了。   仙界十几年的教导,让她的剑无法对准凡人。   觅清举着长剑迟迟下不去手,于是她转身离开。她想自己的心软只是一时,是徒劳的清高,或许在人界待地久一些她便能下定决心。   于是她在人界待了很久,决心却像失踪一般不见踪影。   但因果早在暗处定下,天生魔种降世,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替她下了决心。等觅清赶到时,地上的鲜血成河,而她偏头便看到那恢复清明的孩子。   似乎从那一眼开始,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她结局只剩下了以身救世,为当时的内心自我许可的袖手旁观赎罪。   于是妖界虚妄秘境十年又十年,终于来到她生命该终止的时候,云隐来劝过她让她走,戚在青同她发了很多书信,甚至在当日她看到了玉见尘。   对方只说了一句,她活与不活,净明都会死。   九天玄雷劈下,撕破了命运撒下的网,觅清带着净明跑了。   从妖界到蓬莱岛,又从蓬莱岛到魔界,她想求一个好的结局,哪怕命数短暂,哪怕她活不过几年,她也想要一个不被命运操纵着的结局。   但因果早有定数,即使玉见尘在仙魔大战前给她传了信,即使她已经迈开步子。   她这一生都在跑,想跑出儿时的大火,想跑出千道惊雷,想跑出莫须有的讨伐,似乎只要无穷无尽地跑就可以冲出因果编织的大网。   但等跑到尽头时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神徽仙尊的封印落下时,命运已成定局。   一切如系统所言,主神套用了林清寒先前的数据。   “为什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林清寒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许姬,对方双目赤红。   凌晏和皱了下眉向前一步想要挡住许姬的视线但被林清寒抬手制止,他清楚许姬没有在质问他。   与其说质问,不如说是求救。   “为什么阿姐成了如今这样?”许姬红着眼问。   林清寒看着那双和觅清极为相似的眼睛,沉默片刻道:“她体内的共生蛊并没有解除。”   净明为觅清换了一线生机。   “百年消耗下来,应当还剩余一缕残魂,若呵护滋养得当或许能聚成完成的魂魄。”   话落许姬似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瘫坐在地上捧着那朵白花怔愣了片刻,眼眶更红几分。   “谢谢。”   “什么意思?”凌晏和倏然转身看向林清寒,“那你在南疆答应她的……”   若林清寒就是玉见尘,那当日在南疆时他所做的承诺……   林清寒垂下眼眸快速地说:“我骗了她,于私我不会看她殒命,于公我自然更希望魔尊死。”   凌晏和闻言皱了一下眉。   他正要追问什么,幻境再次显现,他们看到了百年前的真相。   林清寒抬眸,看到他和神徽仙尊的身影时倏然蹙眉。   玉见尘看着神徽仙尊掌心的白花时面色平静。   甚至在接下里的封印途中他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努力地维持阵法,冷漠绝情没有丝毫七情六欲。   但在阵法将成时,玉见尘骤然出剑,趁着神徽仙尊毫无防备灵力大耗的时候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一箭穿心狠心至极。   “为什么?”神徽仙尊问。   玉见尘缓缓拔出长剑,鲜血顺着剑刃低落在地上,他挥手在阵法上添了一笔,赶尽杀绝的九天玄雷阵便成了镇守的四海清晏的阵法。   “我不认可师尊你的做法。”   说罢,玉见尘抬手轻轻一推,本就只剩一口气的神徽仙尊坠落无尽的深渊。随即阵法大成,烈火燃起将深渊吞噬隔绝。   “再见了师尊。”   玉见尘看着那燃烧的烈火轻声道。   幻境随之消失,古树回光返照后便露出真实的内里,迅速地开始枯萎衰败,眨眼间的功夫便又变成了原本焦黑的模样。   许姬捧着那朵白花看向林清寒近乎失神。   她没有想到,林清寒并没有背叛阿姐。   这么多年她一直恨错了人。   凌晏和看着最后的一幕心中只剩担忧,林清寒是极阴之体如何支撑这般强大的阵法。他偏过头看向林清寒,对方反应却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林清寒的面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眉眼压下来眼中是无尽的冷意。   真相大白,但他并不高兴。   【当前暗线进度:90%】   看着幻境里的场景,林清寒的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   他预料中剧情的捏造不复存在,不仅如此主神还给了他一个好的结局,还了他一个清白。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如果主神不在过去的事情动手脚,赌约对方根本赢不了,结局的改变已成定局不会再同对方预料中的一样。   但对方就是这么做了。   主神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除非对方认为即使这样也不影响赌约的进行。   林清寒倏然抬眸,他看向面前的那棵古树。   “林清寒!”   凌晏和看着朝古树走去的人立刻上前跨步跟了上去。   林清寒的状态太奇怪,从进入深渊后对方好像一直紧绷着,在真相明了后还没有任何松懈。   这种情况简直前所未有。   手腕被人抓住,林清寒却没有偏眸,他固执地抬手摸上那古树那焦黑的外皮。   忽地,一道凌厉的剑意袭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林清寒几乎是看着剑光划过了自己的掌心。很奇怪,剑光穿过掌心却没有鲜血流出,那本该截断的地方出现了数据条泛着莹莹蓝光。   连痛觉都没有。   很快“伤口”愈合,一切恢复如初,他的手上一道伤痕也没留下。   林清寒抬起眼,原本的深渊变成了空白的空间,而他面前正站着“云隐”,又或者说是主神。   “赌约的时间。”林清寒看着主神冷声道。   他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问题,赌约的时间。   林清寒一直认为他们打的赌是针对这一次的结局,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明确地说明。   当时的赌约是“世界重启后”,而不是“这次世界重启后”。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主神看着他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问一些关于幻境的事情。”   林清寒不语,他看着主神只在乎问题的答案。   “苏醒遗忘的记忆后,你会知晓答案。”主神看着他,似乎十分包容。   林清寒面色沉了下去。   “我动用权限将时间暂停就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001你是个完美的作品,一个由代码运行出来的数据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情感。”主神感慨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欣赏,“真令人惊讶。”   【当前暗线进度:91%】   林清寒神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似乎并不惊讶。”主神挑眉看他。   林清寒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对于他的身份他其实早有推测,但得到印证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沉了些。   主神并不在乎他的沉默和抗拒,对于这个近乎作品它永远有耐心。   “没关系,来看一下你的过去吧,001。”   【当前暗线进度:92%】 第99章   【你是世间最后的神兽, 火凤一族的遗孤,你的使命便是守护妖族安宁。】   【妖族千年祥和直至一日天降神谕,祸星即将降世恐危机妖族, 于是你隐瞒众人辞别养父立誓要将祸星扼杀在摇篮中。】   【今日便是你辞别之时。】   001将手中的印着神谕的白布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火盆里,他眼前印着几句话泛着蓝色的荧光,只有他能看到。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由代码创造出来的数据,诞生的意义便是消灭影响该世界的错误,助其回归正轨。   或许是创造者为了让他更好地学习怎么伪装成正常的人类, 他在火凤出生时便被投入世界,如今已经过了百年。   对没有情感的数据而言, 谈论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001站起来在房间内绕了一圈。   当人离开长久居住的地方时应该带走某些东西作为留念, 001仔细地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   但很可惜这里没什么让他留念的。   他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是无恶不作的反派,运行的程序中只储存了恨妒恶等情绪,并没有留念这么软弱的情感。   001决定不带走任何东西。   太累赘了。   001离开了房间。   平日里楼弃事务繁忙很少有能和他与楼霁月一同用膳的时候,许是今日是个太好的时机, 楼弃竟然早早忙完了事务留了下来。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脸上总是带着笑。   其实平日里楼弃对妖族同胞都是和善的。   “话说是不是再过几年阿兄就要去镇守禁地了?”楼霁月开口询问, 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楼弃脸上的笑意褪了些,他看了一眼001,语气有些严肃:“确实到日子了。”   “这样啊……”   楼霁月垂下头不再讲话了,原本和睦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气氛变得有些僵。   001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一眼。   很奇怪,他竟然能看出两人在难过。   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每五十年去禁地镇守是和仙界结盟时便定下来的规矩, 区区五十年对于妖族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间,实在是没有难过的必要。   001没有深入去想,这没有意义。   他要离开了,估计不止五十年。   “父皇,百年前您说的若我有一日想去妖界外瞧瞧便随我去的话, 今日还作数吗?”   话落,两人纷纷抬头看过来。   说实话,现在实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但按照剧情他今日该离开了。   “阿兄,你总不能为了不去禁地便开这种玩笑吧?”   楼霁月僵硬地打趣道。   但001没有接她的话。   “你当真要去?”楼弃沉着脸看他。   他久居高位多年认真下来十分有压迫感,001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楼弃的眼神沉了些。   001能看出来对方并不愿意让他离开。   但最后楼弃还是同意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但来送别的人眼眶却都是红的,连他那个平日要强到不肯露出任何软弱的妹妹也在和他对视时偏过了头。   “阿兄,拿着这个吧。”   是一个流苏穗子,烟紫色坠着玛瑙叶子和晶莹的玉环,打着十分漂亮的绳结,看着并不像能买到的物件。   对于反派而言,身上是不该佩戴任何碍事的物件的。   但001还是收下了,或许是楼霁月眼眶真得太红了,他觉得他应该收下。   001离开妖界后,系统并没有发布下一个任务。   说明时间还早,接下来他可以自由行动。   001在仙界四处游荡,百年来他只待在妖界,也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于是他从雪地走到高山,又从高山走到平原。   许是修士好斗,总有人想与他交锋对峙,001欣然允之。   之后他便得了不少的东西,顺便救了块沉香和一朵桃花。   不仅如此,他还“结识”了两名好友,又或者说是被单方面纠缠。   一个叫百春,一个叫凛冬,藤蔓精和鹰妖。   其实001也不清楚为何二人非要缠着他,但或许是等待任务的日子太无聊,他最终也没有将两人赶走。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周围变得很吵。   两只大妖带着两只小妖成天在他耳边吵闹,围绕的问题无非就是那两个。   “你来自何处?”   “姓甚名谁?”   前者还好搪塞随便说个妖界的地名顺带还可以给自己按个假身份。   但后者对于他而言便不如前者好搪塞。   因为他没有名字。   001是他的代号,他的创造者赐予他的“名字”。   但这个很显然不适合告诉他们。   在妖界他也没有名字,楼弃从不点名道姓地叫他,楼霁月称他阿兄,妖界其余人无一例外都称他殿下。   这很不合理,但主神总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他是个数据,有个001的代号已经足够,名字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无名。”   001不愿意随便起个名字,索性胡乱搪塞他们。   “你是不是没把我们二人当成兄弟?!你我他三人相识足足三年有余,你却连姓名都不告诉我们二人!”百春怒道。   “若你不愿告知我们二人大可随意拿来二字糊弄,不必说无名。”   凛冬沉稳素来不参与百春的胡搅蛮缠,但这次却十分认真地说。   他的眼眸白金,严肃地看着001。   “生在这世上总要有姓名的。”   001看着他忽然沉默了。   “林清寒。”   过了片刻,他随口脱出三字。   很奇怪,这三个字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又或是早就存在于深处如今才被人记起一般。   总之,他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姓名。   后来也不知道百春怎么冒出个建立宗门的念头,他们五个人硬是霸占了个荒山头弄出个“百妖宗”来。   五个人的宗门,光是宗主便有三个,还有两个预备役。   但这并不妨碍百春和两个孩子的兴致。   那日大雪纷飞,百春拉着两个刚成型的小妖在院子里高兴地转悠,不一会三个人便裹了层雪来。   “我宣布,此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好好庆祝这一日!”百春拍去身上的雪笑着说。   温乐游跺了跺脚:“把酒言欢!”   花雪琼甩了甩身上的雪跟道:“好好庆祝。”   林清寒看着三个“雪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一旁的凛冬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向沉稳的人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   林清寒姑且将那认为是嫌弃。   “宴会总要有个名字……”百春不以为然继续着方才的念头。   “宴会!”   “名字。”   “不如就叫冬日宴吧!”   “好!”   “好。”   最后百春一锤定音,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说是年年过,但其实第二年林清寒就缺席了。   因为系统发布了任务。   【根据神谕前往人界寻找孕育灵花之中的主角,但你来晚一步灵花已被凌成雄抢走,然后你试图和许姬结盟】   作为这个世界的维护者,林清寒对于该世界的剧情已经完全了解。   主角的母亲在被封印前将未成形的主角放在灵花中养育,并托付给了远在人界的妹妹。   但这件事情被凌家得知,凌家家主凌成雄风流成性但却无一子,请天降下神谕得知灵花可助人孕育,于是他四处搜寻得知了灵花的去处。   他带着人监视许姬多日,趁着对方外出时偷走了灵花,给自己妻子服用。   许姬发现灵花不见,心中忿火丛生,想要去找凌成雄讨个说法。   林清寒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你是何人?”许姬戒备地看着他。   “你无需知道,你只需知道今日卧室来同你谈判的。”林清寒语气平静,“凌家与苏齐两家交好,你一人之力难以抗衡他们三家,你根本就不清楚仙界的情况。”   “但我清楚,我是来同你结盟的。”   长鞭袭来,但林清寒没有躲。凌厉的劲风袭来,鞭子却停下了。   “为何不躲?!”许姬怒问。   “我说过了,我是来同你你谈判的。”林清寒再次说道。   许姬面容骤变,面色狠厉地吓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滚开!”   长鞭再次挥出,林清寒抬手握住,他是数据并不能感受到疼痛。   而且这样可以让许姬感受到他的诚意和实力。   “觅清圣女的事情我已听闻,我理解你复仇的急切,但做出的决策实在是鲁莽无用。”林清寒直白地说。   知晓全部剧情的他很清楚许姬的软肋在哪。   “住嘴!不许你谈论她!”   许姬说罢便要再次挥动鞭子,但长鞭被林清寒紧紧握在手中让她使不出半分力气,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清寒看着她,从腰间掏出半块玉佩。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有的物件,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啪嗒。”   半块玉佩被甩了出去。   “若你想通,便拿着这个来断水崖找我。”   说完林清寒没有再做停留,他将长鞭甩开转身离开了。   在他眼里,他的掌心没有任何的伤口,蓝色的数据条流动着很快就“愈合”了。   至于为什么地点选在断水崖,因为离百妖宗近。   若是许姬考虑个一整年,他谈完事还可以回去过那个所谓的冬日宴。否则百春他们又要指责他了。   虽然对他而言并没什么用,但确实有些聒噪扰人。   好在许姬并没有考虑很久。   【前往断水崖与许姬结为同盟】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盟?”   林清寒面不改色地说:“和你一样,我和凌家有仇。”   许姬眯着眼看他,似乎是在判断真假。   但这个对于一个数据而言实在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他像在这个世界待了百年有余他有足够的信心能骗过对方。   “你无需纠结这个,在我的计划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你需要我提供信息和帮助,你我二人各取所需,其余的并不重要。”林清寒道。   许姬顿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需要你伪装成凌成雄的情妇,进到凌家中。”   “你做梦!他是害死我阿姐的一员,我进他凌家的门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取他的项上人头!”许姬怒道。   林清寒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你想怎么去取他的命?硬闯进入?且不说凌家作为六大世家所拥有的法器弟子你能否抗衡,就算你闯进去了,若他拿灵花要挟你,你又当如何?”   许姬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林清寒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凌成雄风流成性但无儿无女,想要借灵花让他的妻子产子。但灵花中藏着别人的魂魄无法被人吞食,到时我会伪装成避世高人前往点拨哄骗他等灵花绽放保你阿姐的孩子诞生。”   “但这样不可避免的,对方会成为凌家的长子,若你想时时刻刻护着他只能借助这条路进入凌家。当然只是伪装,到时我会教你创造幻境的法术,你只需将他困于早就编织好的美梦中即可。”   许姬默了片刻问:“你既说他风流成性,又如何能进凌家的门?”   “孩子。”林清寒道,“这世间的法子很多,我可以随便教你一个骗过他。”   这句话不假,主神将他投入这个世界时,将该世界的所有术法都存入了他的数据库中,他确实可以随便给许姬一个。   闻言,许姬沉默了,林清寒知道她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没有逼她立刻做决定。   他将一个万物囊给了许姬:“里面装了一把剑和一本剑谱。凌成雄应该很清楚你的武器和功法,无论你采纳我的计划与否,最好不要再用了。”   许姬没有接过,林清寒挂在了旁边的树上。   做完他准备离开,今日离开前花雪琼正跟着凛冬学习魇月术,叫他早点回去。   “等等。”   林清寒停下了脚步。   -   许姬答应后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很多,打晕告诉凌成雄灵花存在的修士,取而代之再哄骗对方设下阵法孕育主角。   接下来的事情不再需要他出手,世界自动运转着,一切都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他只需要等,等主角长到七八岁时作为对方的夫子出场即可。   “十日后可来凌府。”   书信阅完自焚,灰烬随风而散。   林清寒敛眸起身走出房间,温乐游正跟着百春一起挂着花灯。   花雪琼则跟着凛冬学着剪窗花。   林清寒忽地想起来,今日是冬日宴。   “林清寒,你终于出来了,今日休想再逃避老老实实给我过来干活!”百春刚挂上一个花灯,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无所事事的林清寒立刻指挥道。   林清寒没跟人计较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一将花灯挂上。   这次的冬日宴比往日都温馨,就连凛冬都多饮了几杯。   到最后硬是将温乐游和花雪琼两个人熬困过去,他们三人还在小酌着。   “你这人怎么不醉?”百春红着脸指着他问。   “千杯不醉。”林清寒顺着他的话打趣。   一个数据连痛觉都没有怎么会醉?   一旁的凛冬闷笑一声:“倒是很少见你这样。”   林清寒挑眉看他。   “对!我早就想说了,林清寒你今日怪怪的,若是之前我使唤你,你定要拿火烧我的藤蔓,今日怎么这般听话?”百春附和道。   “你很想被烧?”林清寒问。   百春看着他的眼睛立刻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我瞎说的。”   凛冬见状又笑了,许是今日多了几杯,他没了往日的沉稳。   “讲真的,若是这样一直下去也好。”   他是个实干的人很少感慨什么,看样子是真的喝多了。   “我认同,这样挺好的。”百春笑着附和。   林清寒看着二人忽地开口:“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百春看都没看他:“你不是经常离开?有什么好稀奇的。”   凛冬看了过来。   林清寒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等他再抬眸的时候,百春和凛冬两个人目光清明地看他。   “这是告别吗?”百春忽地问。   他没有直白地讲明,但林清寒和凛冬都懂他的意思。   普通的离开是不需要报备的。   “给我颗魂珠。”百春伸出手,难得的正经,“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那是你的自由,但我们需要知道你的安危。”   林清寒皱了下眉。   他是反派注定是要死在主角手下的。   按理说他可以给百春魂珠,这并不影响世界回归正轨。   但林清寒莫名地不想,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太麻烦了。   他的反应被百春尽收眼底。   “你要去做生死不明的事情。”百春果断地下了定论。   “什么事需要你这样做,我们帮上忙吗?”百春耐着性子问。   “若你需要,我可以唤鹰族同胞来。”凛冬道。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林清寒蹙眉道。   百春倏地站起身:“你自己的事?生死在你眼中都是小事是吗?如果我们不要追问你是不是死在哪个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百春!”凛冬呵斥道。   “林清寒,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哪怕是拼上性命,只要你一句话。”   林清寒默然。   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因为他的任务便是以反派的身份推动剧情回归正规。   他的结局只能是被主角杀死。   他的沉默刺得百春眼眶通红,他哑声问:“林清寒,我们认识十余载,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在你眼中其实不是是吗?”   朋友?   他不清楚。   创造者并没有给他朋友的概念。   林清寒第一次面对别人的质问不知如何作答。   结果是百春离开了,他离开了百妖宗,凛冬依旧的稳重交代两句便去寻人了。   百妖宗只剩下了林清寒和两只小妖。   【请宿主前往凌家,成为主角的夫子进行主线任务】   “大哥,你也要走了吗?”花雪琼忽地问。   温乐游也在这时抬头看他。   林清寒看着他们:“宗门外我下了禁制,除了百春和凛冬无人可以进入。”   “大哥能在明日冬日宴时赶来吗?”温乐游问。   林清寒没有回答。   花雪琼率先明白了什么,她拽了拽林清寒的衣袖:“我会保护好温乐游的。”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温乐游不服气地说。   “他们会回来的。”林清寒道。   百春不是会撒手不管的人,还不至于让花雪琼保护温乐游的地步。   “那大哥也会回来的对吗?”温乐游又问。   林清寒偏眸看向远方。   “或许吧。”   直到林清寒离开的时候,百春和凛冬还没回来。他打算在凌家见过主角后再回百妖宗看看。   林清寒踏入凌家,他在侍从的引领下朝着主角的秋华居走去。   在路过一处偏房时,他忽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处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清寒忽然开口,让引路的侍从愣了一下,对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瞬间了然。   “昨日家主带了个野鹰回来,不服训被家主关在屋里了,若是您嫌味道大……哎!客人那不能进!”   林清寒根本就没听到侍从后面的话,他快步朝那处走去。   在靠近偏房的瞬间,强大的结界显现,林清寒看都没看烈火骤生将那结界烧了个干净。   侍从见这架势吓了一跳,不敢耽搁连忙去请家主。   林清寒猛地推开了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房内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   房内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内的正禁锢着一只削弱的猎鹰,它庞大的妖身被笼子囚禁,铁链穿透了它灰色的翅膀将它死死钉在了原地,干涸的血块粘在那早就没有了光泽的羽毛上。   那双白金色的鹰眼涣散,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让林清寒的血液倒流。   骨扇飞出,火刃破空将铁笼和铁链砍断。   林清寒快步上前扶住凛冬,眉头紧皱地往人体内输送灵力,很快他的心沉入谷底。   凛冬没了妖丹。   “妖丹呢?!”   林清寒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他不断地往凛冬体内输送灵力,但却如同石沉大海。   那双白金色的眼睛聚神了一瞬,眼眸转了一下看向旁边的人。   “没……用,救救……百春,天海……阁,快……”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林清寒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齐家一直在猎妖做生意,天海阁便是其最大的产业。   他该想到的。   “再撑一下!我有法子救你。”林清寒急道,他不断搜刮着数据库中的法术,肯定有一种有用。   “咔擦——”   骤然响起的声音太过诡异,林清寒大脑空了一瞬,他扭头看向凛冬,那双眼中最后的一丝清明消失。   “咔擦——”   声音继续响着,林清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天海阁特有的禁制,妖丹离体,尸首化为血水。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想,手臂处传来阵阵刺痛。   这是林清寒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痛,但他宁愿不感受。   凛冬的尸体开始融化。   从骨骼到血肉再到皮肉羽毛,猩红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照亮。   最后化作一滩怎么也留不住的血水,从林清寒指缝中溜走。   “你是何人?谁准你进这里的!”   愠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清寒垂眸看着手上的一片血红,胸腔中挤压的情绪简直要爆出一样。   但这次他明白了这是什么情感。   是恨。   被无视了,凌成雄正欲骂道,忽地一个眨眼原本跪在地上的人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双桃花眼盛满了怒意,冷极了。   “去死吧。”   骨扇被林清寒攥在手里,刮出一道劲风,鲜血飞溅,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侧。   【警告!警告!世界受到重大影响!关键人物死亡!世界回归正轨失败!警告!警告!】   【任务失败,世界即将重启!】   “咕咚。”   头颅掉落,林清寒面无表情地将尸体甩到一边。   尖叫声响起,凌府内的仆从恐慌地跑着,一片混乱中,林清寒看到了长廊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明显的默然,甚至还有一丝对见血的兴奋。   全然不像个孩童,更像个怪物。   世界崩塌前,林清寒似乎看到了那个孩子笑了。   【世界重启,不符合程序的情感已被抹除】   【请001号认真完成任务】   世界重启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这一次。   【当前暗线进度:100%】   【当前权限足够,宿主可以输入对应密钥解除相关密令】   林清寒敛眸,他已经得到了全部的记忆。   关于过去,关于真相,关于赌约的时间。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赌约的时间。”主神笑着看向他,“虽然我一开始创造你是想让你帮助世界回归正轨,消除的未知因素。”   “但很显然,弄巧成拙,你成了如今的未知因素。”   “只有你消失了,赌约才会真正的生效,否则世界会一直重建,直至毁灭消亡,你我的赌约将没有任何意义。”主神坦然地看向他。   “为什么将过去改成那样?”林清寒抬眸看他。   主神十分有耐心地解释:“替你解决最后的阻碍,准许你放纵这一次,和你的爱人好好体验全新的情感。”   林清寒忽地笑了。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如果你坚持留下来,世界崩塌时先殃及的会是主角。”主神好心地提醒。   林清寒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威胁我?”   “不,只是陈述事实。”主神坦白道。   “如果你真的不介意我的举动,可以一次次容忍,为何现在坦白地告诉我真相?”林清寒冷声追问。   主神看向他沉默了片刻:“001你真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别那样叫我!”林清寒嫌恶地说。   “这个世界脱离时空管理局的掌控太久,存有的能量不足以支撑起第五次世界重启。”主神看向林清寒,“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意思?”林清寒眉头紧蹙。   主神看着他:“你很清楚。”   “如果你决定纠错了,可以来灵霄门找我,祝你有个愉快的体验。”   主神的身影逐渐隐去,林清寒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系统。”   【我在。】   “他说的是真的吗?关于这世界。”林清寒垂眸问。   系统沉默很久。   【是】   铡刀落下。   林清寒倏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答应主神,那么他会死,根本不会有什么新的身份。   如果他拒绝主神,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塌,一切不复存在。   就算他暂时逃避,他也只剩下两年的寿命。   死局啊。   林清寒忽然有些后悔。   他不该答应凌晏和的。   他现在宁愿凌晏和恨他。   至少仇人死了能痛快些。 第100章   深渊封印大破一事在三界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人界都有所耳闻。   无惨魔君现世,玉见尘倒戈。   仙界妖界如临大敌,连夜商讨着对策, 光是来往两界的仙舟都飞了四五趟,可见事态紧急。   魔界也乱成一团。   外界或许不明真相,但魔界内部早就炸开了锅,因为无惨魔君百年前就已殒命。   “刁翁烈呢?”   梵天狱,昏黄的烛火摇曳着, 凌晏和坐在桌案前文书摊满一桌,一本接着一本。   “回禀尊上, 昨日嗔念城突发暴乱, 右护使已前往镇压。”冥知雀回道。   “呵。深渊大破人人都起了异心,想要群起攻之高坐万人之上。”凌晏和将最后一本文书合上随手扔到青火盆里,火舌卷起将文书吞噬,火光摇晃照出他面上的冷讥, “痴人说梦。”   “让他回来后见我。”   凌晏和站起身干脆地下了命令。   “是。”   走出议事堂,月光倾洒而下, 魔界难得有光的日子。   凌晏和眉头蹙了一下:“几时了?”   “丑时三刻。”冥知雀回道。   凌晏和看着不远处还燃着灯的屋子眉头皱得更深,他冲冥知雀挥了挥手:“退下吧。”   待人离开后,凌晏和快步朝孤云阁走去。   这几日魔界动荡事务繁重,加上许姬深渊后辞别,魔界的事都压在他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在林清寒歇息前回去过了。   但今日孤云阁亮着灯。   自深渊后林清寒的状态便有些怪异,平日表现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凌晏和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对。   想至此处,他的步伐更快些。   “吱呀——”   房门被推开,暖光照过来, 凌晏和看见了屋内穿着薄衣的人。   “今日到时回来得早。”   林清寒穿着里衣随意披了件外袍坐在桌前连眼都没抬,烛光照在他身上多了几分柔和。   林清寒垂眸看着桌上的纸张,忽地一片阴影投落下来,他眨了下眼凌晏和俯身将他罩住,声音落到耳畔。   “在看什么?”   “许姬的信。”林清寒也没避人将信纸往旁边推了推,“她在蓬莱岛安了家。”   凌晏和偏头去看信上的内容,林清寒顿了顿继续道:“蓬莱岛倒是个好地方,无人打扰如今三界动荡那或许能成为避世桃源。”   “很适合她。”   末了林清寒评价道。   许姬本就无心参与三界的事情,如今大仇得报,觅清的残魂也寻到自然没了搅和的心思。蓬莱岛虽属仙界,但与世隔绝加上仙气充沛是养魄的好地方。   “师兄何时跟我也去寻个世外桃源?”凌晏和将信纸推了回去,俯身撑在桌前将林清寒圈住低声询问。   “现在就可以。”   “什么?”凌晏和闻言怔了一下。   林清寒侧身回头去看他,语气自然:“我好像并没有说过不愿意。”   “若你今日不问,我都要以为是我们好尊上忙忘了。”   凌晏和垂眸看着林清寒,眼眸沉了些:“抱歉,是我的错。等我将一切了结后可以吗?”   他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他和林清寒,也不想在存有任何危机到林清寒的后患。   等啊……   林清寒目光偏了一下。   “可以。”   话落,凌晏和低下头,林清寒很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贴,气息纠缠,林清寒搭在桌案上的手不自觉地动了下,红绳上坠着的玉珠相碰荡出清脆的响声。   烛火摇曳,亮黄的光线在两人眼中点缀出不平常的情愫。   “累吗?”凌晏和牵住林清寒的手问。   林清寒挑了下眉,他猜凌晏和方才是想问“困吗”的,但意图太直白在人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个没有那么委婉的“委婉”问法。   真是忙傻了。   林清寒在罩住他的掌心中手指勾起轻轻划了一下,在听到预料中变沉的呼吸声时,他轻笑一声抬眸带着玩味地看向凌晏和,语气戏谑:“你倒是很精神。”   凌晏和眼眸沉了些看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不自觉地俯身,两人的距离拉近鼻尖相碰。   “已经很晚了,你……”   不等他说完,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   林清寒略带不满地睨了他一眼,桃花眼里带了些不悦和凌厉,让人看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我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器,即使有反噬之症也不至于连晚睡些就会垮掉。”   “凌晏和,你还记得我是个大成期的修士吗?”   凌晏和对于他身体的在乎程度近乎到了疯魔的地步,孤云阁外设下禁制,平日里能不让他动手的绝不会让他碰一下又或者根本不会让他看到。   更不用说作息了,亥时后不会叨扰他片刻,上次闹到深夜还是魔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可能会闹到很晚。”   凌晏和喉结滚动声音暗哑。   他并没有把林清寒当什么瓷器,但是他确实不想让林清寒受一点苦一点累,即使没有反噬之症他也会如此。   “然后呢?”   林清寒转了个身靠着桌子,两腿交叠抬眸去看凌晏和。明明被人圈在怀里的是林清寒,压迫感却落到了凌晏和身上。   林清寒小幅度地抬了下腿狠狠碾过,下一刻一只手猛地扣住了他的大腿,他掀起眼便对上了那双存着欲念的黑眸,撕破克制的外衣后漏出久违的侵略感。   他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抬眸看向凌晏和语气随意:“况且未必是你闹我。”   凌晏和闻言挑了下眉。   林清寒不满他的态度,手指下滑勾住了凌晏和的衣襟:“上次是你魔期意料之外,这次该我了。”   凌晏和凝眸看他,黑眸沉得吓人。   林清寒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就算一人一次今日也该他了,他不会让步的。   忽地,压在桌案上的手被收了回去。   “好。”   林清寒愣了一下,他诧异的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凌晏和。   他还以为要和对方争执一会才能勉强说服。   凌晏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垂眸看着林清寒语气认真:“林清寒,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承诺太珍重,林清寒黑鸦般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垂下眸不去看那双熟悉的黑眸,语气有些生硬地命令:“去榻上把衣裳脱了。”   凌晏和沉眸看着他。   或许连林清寒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有逃避的时候他才会避开视线。   脚步声响起,在落到身上的视线消失时,林清寒抬起眼看向床上的人。   凌晏和当真在执行他的命令,外袍里衣直至漏出那健硕的身躯。先前魔期的时候林清寒根本就没主要到凌晏和的身材,如今看了才发现倒真不愧是男主。   宽肩窄腰比例绝佳,不是肌肉健硕分明的题型,但十分匀称肌肉线条优美,有形有力,很完美的身体。   本该完美至极的肉.体却落了一个并不美观的刻印。   林清寒看向那个早该消失的刻字。笔画有些歪斜,像是对着镜子自己抬手刻时不可避免的问题。   他甚至没有去询问的必要。   因为凌晏和只会回答他“心甘情愿”。   蠢死了。   林清寒没再去看那刻字,视线在人肩头扫过然后骤然顿住。   “转过去。”   带着冷意的声音落下,凌晏和动作顿住,他掀起眼对上那双淬着冷意的眼睛。   林清寒发现了。   见对方没有动作,林清寒心一沉,他快步走过去绕到人侧边一看,眼眸暗了下去。   背后是大片的烧伤和或深或浅的伤痕。   “怎么弄得?”   林清寒声音不自觉凌厉了些。   烧伤他知晓,伤痕又是为何?   “不重要。”   “不重要?”凌晏和的话如同火把将林清寒的怒火点了起来,他一只腿压在了床边凑近抓住了凌晏和的肩膀,语气不容抗拒,“自己说还是我去查?”   闻言凌晏和目光落在林清寒身上顿了一下,随后他牵住林清寒另一只手摩挲了下。   “半年前弄的,我身负天灵根和天魔骨,过不来了多久便会消失了。”   “别气了师兄。”   凌晏和哄着去亲他。   但林清寒心中乱做一团,半年前只能是深渊。   难怪去深渊的路上无比顺畅,因为早有人将碍事的东西除掉了。   “软膏呢?”林清寒忽地问。   见人消气了凌晏和松了口气,他伸手从床头匣盒中掏出那罐软膏递给林清寒,但对方没有接过反而又推给了他。   凌晏和抬起眼。   林清寒蹙着眉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如方才平静:“若弄疼我,此后这事你都不必想了。”   他话语里透着狠,但凌晏和只听到了他话里的羞。   他眼眸彻底暗了下去。   见人迟迟没有动作,林清寒也有些恼了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扣在了床榻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细密急促的吻落了下来,将他的思绪彻底搅浑。   空气被掠夺,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温热的手掌落在胸前,腰侧,然后往下再往下……   “呃——”   短促的音节被人硬生生压了回去,即使有过一次林清寒依旧没办法承受,手臂下意识抬起想要将人推开却又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细线缠住压下。   “不会疼的。”   沙哑的声音落下,那双黑眸垂着,清醒地看着那红肿和泛红的指印。   很漂亮,很勾人。   “你……故意的……”   短短四个字,林清寒像是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才吐出,他抬眸看着凌晏和,手腕被细线缠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若凌晏和真不想让他看到伤痕根本不会让烛火亮着。   对方就是拿准了他吃这套。   “故意什么?”凌晏和似乎十分茫然,俯身去询问林清寒,像是没看到对方骤然失神的眼睛。   挨过那加重的感觉,林清寒费力地抬眼看着那双被欲望填满的要吃人的眼睛,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人搞这么一出就为了让他心甘情愿。   林清寒简直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了。   装什么?   他没说不喜欢。   比起压抑本性格外克制,林清寒其实更喜欢凌晏和露出真实的内在。   就连训狗也没有一直给人套着狗链子的。   更何况是爱人。   所以林清寒没再继续追问,省得他问多了凌晏和又会错意偷偷改掉。   颠簸浪潮中,扁舟摇摇欲坠,凌晏和看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染上艳丽的红色,心跟着剧烈跳动。   想独占的欲.望愈演愈烈。   他俯身伸出手扣住了那只带着泛红绳印的手的手腕,手指蜷缩像是扣合的锁扣,想要将人牢牢拴住。   深渊时的异常和林清寒若有若无的隐瞒在这一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的不安,又在不可言说的沉默中演变成愈演愈烈的欲念。   海浪越拍越大,掀起的浪潮高高悬起又在要将人完全吞噬的时候迟迟不落。   凌晏和骤然回神,看着那双几近失神的眼睛,他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那白皙的手腕上无比明显的指印和绳印,心沉了些。   林清寒最讨厌束缚,他明知道的。   压着手腕的手随着身体一起退了些。   忽地,原本目光涣散的人撑着力气抬手压在了他的后颈,凌晏和一顿低头看向身下的人,林清寒已经恢复了些清明正看着他。   一瞬间,凌晏和心跳停了一瞬,仿若自己心中的想法都叫人看穿了去。   随后压在他身后的手臂用力,凌晏和顺着他的力道俯身,随着一声细微的闷哼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那张好看如今更为惑人的脸在眼前放大。   “退什么?”   平日里清润的声音此刻在情.欲浸了一番勾得人心痒。   凌晏和薄唇微动,正欲开口。   略带温热的触感落在了他的耳垂上,骤然掐灭了他的声音。   “没说不喜欢,蠢不蠢?”   含着笑混着哑的声音落在耳畔,气息也喷洒下来,煽起更烈的火来。   单是对今日还是对别的?   凌晏和已无心过问,林清寒的一番话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剑,毫不费力地将他绷紧的弦砍断。   凌晏和看着那双带着玩味和逗弄的眼睛,只想在人身上打满属于自己的烙印。   在林清寒的准予下,压抑许久的占有骤然释放出来。   ……   最后到底还是折腾到了后半夜,这次林清寒是真的累了。   坦露出本性的后果就是和魔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凌晏和清醒着没要他那么多次。   “过两日我打算让晓春揽回来,魔界动荡再待在恨念城不妥。”凌晏和忽地说。   晓春揽,那名万毒圣手。   林清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本涌上来的困意退了些。   “嗯。”   “我想让他给师兄你瞧瞧,他在魔界待了百年也曾替……”   “可以。”   不等凌晏和解释完,林清寒便应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清寒答应得这么快。   “当真?”凌晏和下意识地追问。   林清寒转过身和他面对面,那双桃花眼带了几分认真:“深渊的事你想知道吗?”   话题跳得很快。   但凌晏和沉默了,他看着林清寒直白地应道:“想。”   林清寒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语气没有之前随意:“我恢复了记忆,除了凌家的事。”   悬在头顶的刀变成了烟花,炸走了凌晏和多日以来堆积的忧虑。   他松了口气,伸手将林清寒揽在怀里低头吻在他的头顶。   “那不重要林清寒,你我还有很多时间足以覆盖那段记忆。”凌晏和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过去的一切,我现在都不在意了。”   如果这件事让林清寒忧虑多日,凌晏和宁愿那段记忆是他在幻境中的臆想。   林清寒默然。   “晓春揽现下是不是已经在梵天狱了?”   闻言凌晏和动作顿了一下,最后才承认:“是。”   “那不用等两日后,明日便可以。”   凌晏和心中一喜,将人搂得更紧。   “好。”   感受着对方的喜悦,林清寒任由自己靠在了凌晏和的肩头。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无论如何他都想给凌晏和一个理由,安心的理由。 第101章   “她为何在这?”   “他为什么在这?”   孤云阁内, 凌晏和和戚在青对峙而望,林清寒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面觉得有些稀奇。   “此处是魔界,倒是该问戚仙师为何在这?”凌晏和回了戚在青的话, 而后看向旁边的林清寒退去了些腔调故作暧昧的语气,“叫了旁人怎么不同我知会一声?”   林清寒挑了下眉。   凌晏和故意做出的亲昵姿态起了效,戚在青倏然看向林清寒,质问又震撼:“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同盟?”   眼见着火烧了过来,林清寒脱离了置身事外的模样, 开了口:“是。”   “是,也不是。”不等戚在青松一口气, 凌晏和骤然开口。   而后他跨到林清寒身侧十分自然地牵起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 而后他低下头看了眼那骨节分明的手,顿了一下以鼻尖代吻蹭了一下林清寒的手背。   凌晏和速度很快,几乎是碰了一下就松了开来。   但气氛还是因此凝固了一瞬。   凌晏和神色自然,并没有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何问题。   林清寒睨了他一眼没跟人计较。   “其中缘由错综复杂, 改日再同你讲清。”林清寒看向面色铁青的戚在青解释道。   这样理由起不到半点作用,方才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都被戚在青尽收眼底, 她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清寒,往日被忽视的也在这样的冲击下露了出来。   “之前潮期你说你自由办法度过是同他一起吗?”戚在青骤然发问。   林清寒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将这件事提起了。   “此事戚仙师不知道吗?”凌晏和十分自然地开口。   戚在青骤然如同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   见状林清寒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棘手,他横了凌晏和一眼,本是警告的以为, 谁知对方却偏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所以当时你同我说要挖骨的事情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今日和他站在一起?”戚在青语出惊人地开口。   林清寒眼皮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发散到这里去了。   “这事你没同我讲。”凌晏和凑过来语气十分委屈地说。   霎时间戚在青像是确认了一般闭了嘴,看向林清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闭嘴!”林清寒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将凌晏和拉到自己身后,他看向戚在青对方则看向他拉着凌晏和的手。   林清寒蹙了一下眉, 在要不要松开手之间犹豫了一下。   “尊上,属下晓春揽求见。”   门外的声音响起,将林清寒从这死亡抉择中拉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凌晏和。   【闹够了没有。】   听着他连传音都用上了,凌晏和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进。”   房门打开,晓春揽踏了进来,他的目光先落到了离门最近的林清寒身上,而后眼神一顿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掩了下去。   他走到凌晏和身旁正欲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请你来是让你为一人诊治。”   “尊上吩咐属下天经地义,谈不上请字,不知病人何在?”晓春揽公事公办地问。   “是在下。”林清寒开口。   晓春揽看向他瞳孔缩了一下,又看向凌晏和想要确认,见人不语他压下眼中的神情开口道:“回尊上,属下与这位公子是旧相识,他的病属下略知一二若要问诊怕是得寻一处清净之地仔细探查为好。”   “旧相识?”凌晏和说着看向林清寒,见人神色如常没有掩饰的意思,他道,“何为清净之地?”   “无人无物无灵。”晓春揽如实道。   凌晏和半眯着眼看他神色不明:“本座怎么从未听说有这样诊断的前提?不知戚仙师可曾见过这样的情况?”   见到晓春揽的刹那戚在青就将方才的事情抛之脑后,她看着坦然自若的晓春揽沉默了片刻。   “师兄情况特殊确需如此诊断。”   听了戚在青的话,凌晏和依旧打量地看向晓春揽。   他原是无惨魔君的属下,和林清寒是旧相识确实有可能。   既然是旧相识为何进门时不说到了诊断时才言?   “不知晓圣手可愿意跟在下去院中设个结界,无人无物无灵恰都符合。”最后还是林清寒开口打破了僵局。   晓春揽闻言看向他:“结界内确实符合。”   “既如此圣手便同我来吧。”   林清寒说着正要往外走,忽地手腕被人抓住,他回过头便对上凌晏和那双黑沉的眼睛。   “怎么了?”林清寒问。   凌晏和看着他语气难得有些强硬:“无论结果如何,不要瞒我。”   戚在青和晓春揽都在看着,但林清寒没有推开他,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凌晏和的手掌,认真地回道:“好。”   攥着他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林清寒和晓春揽走出了房间。   结界起将一切隔绝。   林清寒伸出手,晓春揽指尖飞出丝线缠在他的手腕上。   丝线轻颤,晓春揽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丝线颤抖得愈发剧烈。   终于,丝线崩断,没有什么重量的细线飘垂在空中。   “如何?”林清寒问。   “你没有拿到琉璃心。”只留二人后晓春揽不再伪装地说。   “是。”林清寒承认。   晓春揽严肃地看着他:“你是在送死。”   林清寒不可知否:“没有别的法子吗?”   “百年前君上就派我离开魔界,命我去寻治疗极阴之体的法子,百年来人仙妖仙界我伪装而去,除了琉璃心和天灵根暂时压制极阴之体的续命之法外别无他法。”晓春揽如实道。   “这样啊。”林清寒轻声说着。   他神情如常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晓春揽见状皱了下眉:“百年前我就有些好奇,极阴之体就算与修炼之法对冲最多也就是个修为尽散的下场不至于危及性命,方才探了你的情况我有一处不解,还请玉掌门替我解答。”   “但说无妨。”   “为何你体内有天雷之伤?”晓春揽直白地说。   林清寒看着他没有回答。   晓春揽继续道:“这伤势在极阴之体和术法下被掩饰得极好,若非特别熟悉的魔界术法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只会将这认为是极阴之体的反噬。”   “天雷之伤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你动用了魔族禁术转移了别人的伤势,对吗?”   “你之前一直跟着觅清对吗?”林清寒忽地开口。   晓春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是。”   林清寒短促地笑了声:“难怪。”   “什么?”   “难怪你会看出来。”   晓春揽哑然,他看着林清寒神情复杂,过了很久他才继续开口:“想要根治唯有借助至纯至净灵力慢慢净化疗愈,你既然没有选琉璃心亦不会选天灵根。”   “此病我无法医治。”   林清寒垂了下眼眸。   悬在头顶的长剑坠落,很可惜他运气不好这次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其实在他恢复记忆后便早有预感。   他没有帮觅清解除共生蛊,因为他很清楚没了共生蛊觅清必死无疑。   其实对方的天雷也并非没有解,只是不会有人傻到去一命换一命。   不值得也不应该。   他其实也只是好奇,想看看世界的轨道当真不能打破吗?   至少结果还是不错的。   总该有一个人活着的,不是净明也该是觅清,不是凛冬也该是百春。   总归要的。   打破命运就应该承受相应的代价,林清寒早就清楚这个道理了。   但还是忍不住想。   万一呢?   连他这样的性子竟然也想祈求个例外。   真是可笑啊,一个数据而已,谈什么祈求呢。   林清寒低笑一声,他看着有些诧异的晓春揽开口:“魔界的月一直这么圆吗?”   很莫名奇妙的一句话,但人听到的本能便是抬头。   于是月光倾洒下来,将对方的意识控住。   林清寒看着眼中失去神采的晓春揽缓缓开口:“回去告诉他们,一切有解。”   说着林清寒顿了一下,他垂眸看向手腕上的红线。   “就说解药在人界吧。”   “人界?”   戚在青眉头紧皱不敢置信地开口。   “是。”晓春揽应道,“我在极寒之地找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魔族魅女先祖曾经治疗极阴之体的过程,其中便提到了一味生长在人界的草药。”   “当真?”凌晏和拧眉问。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清寒,对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凌晏和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对方。   但解药在人界实在是太过荒谬,人界灵气稀薄如何能生长出治疗极阴之体的草药,无稽之谈。   想至此处,凌晏和正欲再追问什么,忽地晓春揽抬手将发丝挽至而后,手指动作之间他看到了那个月牙般的印记。   魇月术。   “什么古籍?”   “既然解药已经找到,便由本座和病人一同去找,如何?”   不等戚在青争执出个所以然来,凌晏和骤然开口打断了一切。   站在一旁的林清寒闻声抬眸,他对上了那双黑眸,深沉如墨让他看不出什么来。   “就这样的吧师妹。”林清寒开口彻底给这件事的后续定夺下来。   事情定下来得很快,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魔界的事务不再那么繁忙,凌晏和很快解决完了一部分抽出了时间,似乎一切都在给这件事做让步。   草药的地方在念安城。   人界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城镇,他们来的日子很巧,正值花巧节前后,一个饱含祝愿和希望的节日。   街上很热闹,吆喝声此起彼伏,男子女子一起置办着街道,欢声笑语,十分美好。   “师兄,听说今晚有花灯要留下看看吗?”茶楼上穿着黑衣的男子抬手替探头看向窗外景色的男子遮着阳光问道。   林清寒垂眸看着街上奔跑打闹的孩童:“你是孩子吗还要看花灯?”   凌晏和挑了下眉往前凑了些:“师兄说是便是。”   林清寒被他的无耻逗得笑了一下,抬手打算拍开垂在他面前一直晃悠的手,但那手一转直接将他的手紧紧攥住。   “听说今日在花灯下写下祝愿在放入鹊喜河中,如果花灯顺着水流飘到河的尽头愿望便会成真,我想试试。”凌晏和捏着他的手随意地说着。   林清寒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酸涩蔓延。   “傻不傻,传言也信?”林清寒背对着凌晏和如常怼弄着。   凌晏和垂眸看着他的发丝眼神暗了些语气却带着笑:“既然碰上了自然要体验一番才不枉此行。”   “幼稚。”   谁也没提草药的事。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夜晚很快来临。   晚上的念安城更热闹了,人人衣着鲜亮打扮精致,笑着和旁边的人耳语,各种颜色的灯笼高挂着,烛光透过各色的纸张打在人身上,将每个人面上的喜悦照得更甚些。   茶楼里传出琵琶曲,孩童举着热乎的糖画提着好看的花灯在人流中和伙伴嬉闹追逐,玲珑灯下文人雅客聚在一起即席赋诗赢得满堂喝彩,少男少女隔着距离手里拿着早就为对方准备好的花灯等待着开口的时机。   两人就随着人流走着,如同世间最平凡不过的一对伴侣,和众人一起体会着节日的美好。   “师兄,我觉得念安城便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凌晏和勾着林清寒的手指晃了晃。   林清寒看了他一眼:“刚来便觉得好了?”   凌晏和笑了一下,暖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看着林清寒:“和师兄一起何处不是好地方?”   凌晏和最近格外喜欢说些腻人的情话,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情谊全都倾倒出来,林清寒听了有些失笑。   “不行吗师兄?”   林清寒感觉手指又被人拽着晃了晃,许是今日气氛是在太好,又或是长街的千万盏花灯太过闪烁耀眼晃得人什么承诺都敢应下。   “行,满意了?”   凌晏和骤然停了脚步,人群还在走着,他却低下头在林清寒额头上落下个十分珍重的吻来。   “嗯,满意了。”   “快看是百戏团来了,听说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游街表演!”   周围一阵骚动,没有人注意到这隐秘又大胆的吻。林清寒和凌晏和看向骚动的地方,几十人抬着高大的台子上面站着四五个戏服扮相的人。   似乎是在演绎着花巧节那广为流传的传言。   天神不愿为百姓降雨,大地干涸作物干枯,民不聊生。   花神见状散尽花瓣以身为天下降雨渡众生过难。   百戏团在人群中缓缓移动着,众人都停下脚步自觉地站在两侧接受着花神的祝愿。   纷飞的花瓣从台上的人手中撒下来,很小很密不受控制的花瓣却洒落在每个人头顶,为众人带来好运。   忽地一朵洁白的花被递到了林清寒面前,周围人一阵惊呼。   “快接下,这可是祝君花,传说中花神撒下的花,接过后往后平安顺遂无难无苦。”不知是谁惊喜又羡慕地碰了一下林清寒。   林清寒抬起眼看向台上给他递花的人,他不认识。   花神平等地送给每个人祝福,即使他算不得上人。   “接下吧。”凌晏和轻声说。   林清寒抬起手接过了那朵花。   众人祝福地喊着,许是声音太大林清寒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念安城确实不错。   凌晏和说要放花灯便当真去摊贩那买了两个花灯来,和林清寒收到的祝君花形状相似,但却是淡粉色的。   林清寒没说什么接过了那个花灯。   两个人在摊位前拿着笔在上面写下鎏金色的祝愿,期间林清寒瞟了一眼身旁但被凌晏和伸手挡住。   对方义正言辞地说:“若是被看到便不能实现了。”   见人这么认真林清寒是真的被逗笑了,他也没再坚持,拿着笔在花灯上悬空描绘了两道,就把笔放了回去。   他没什么好写的,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鹊喜河前挤满了人,大家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在水面上,谁都想让愿望成真。   林清寒学得有模有样地将花灯放了出去,让自己尽量显得合群些。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旁边的凌晏和,对方蹲在河边双手托着花灯缓缓将花灯放在水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虔诚极了。   林清寒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中忽然起了好奇心,他想知道凌晏和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凌晏和将花灯放完后,他起身看向林清寒,对方正站在河畔垂眸看着他,似乎看了很久了。他喉间哽了一下。   “那孩子手中的糖画不错。”林清寒眼神移动随意指了一个孩子手中的糖画。   凌晏和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挑了下眉:“师兄还说我幼稚,我看师兄更像个孩子连别人的糖画都想要。”   面对凌晏和的调侃,林清寒挑了下眉难得没有怼人。   “我不要他手里的,我要你的。”   凌晏和瞳孔缩了一下,他倏然回头看向林清寒,对方带着笑意看他。   他没有办法拒绝林清寒的请求,更别说这样的。   “好,师兄在这等我不准离开。”   林清寒点了点头。   凌晏和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见人隐于人群中后,林清寒视线在河面上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那没漂远的花灯。他手指轻轻勾了一下,那花灯便在河面中消失转眼间出现在了他手中。   “写得什么这么宝贵……”   林清寒嘟囔着将花灯转了个面,看到了上面凌晏和留下的字。   ——愿林清寒长命顺遂。   十分简短的愿望。   林清寒垂眸看着那鎏金色的字默了很久,他蹲了下来将花灯轻轻放在了水面上。   他看着跟着水流越漂越远的花灯,他想怎么偏是这么一个愿望。   “系统,帮我个忙吧。”   自深渊之后林清寒已经很久没找过系统了。   已经逃避了那么久,他想现在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总该有一个人自由的,那个人不是他也该是凌晏和。 第102章   许是在念安城待得实在是心旷神怡, 二人打算多待两日提前体验一下隐世的生活,甚至在寻到客栈时凌晏和还同店小二询问了附近可游玩的地方。   但事与愿违,夜里林清寒突然发起了高热, 措不及防,来势汹汹像是柴火下遮盖的火星终于烧到了明面上,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师兄?”   “林清寒?”   床榻上的人身体不自觉地蜷缩着,面色惨白眉头紧皱,冷汗打湿了头发浸透了衣襟, 仿若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林清寒是个极能忍痛的人,就算是两人互相敌视的时候凌晏和都没看过他露出这么难以忍受的神情。   “林清寒。”   凌晏和攥着他的手轻声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又或是想借助什么躲避疼痛, 攥着被褥的手抬了抬盖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凌晏和看得心抽了一下阵阵发疼, 他连忙俯身将被褥往下拽了拽,可林清寒就像是和他较劲一般紧紧攥着,最后还是他又去揉手又拽被褥才夺过来。   眼见着林清寒又要去拽,凌晏和心一横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人用被子裹住揽在了怀里。   “疼……”   “什么?”   可林清寒却有不说话了, 蜷缩着身子往他怀里撞。   凌晏和心像被人捏下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他想林清寒什么时候喊过疼, 如今定是疼得无法忍受了。   “戚在青还未到吗?!”   凌晏和偏过头朝屋外喊了一声。   “咣当——”   房门被猛地撞开,戚在青近乎惊慌地闯了进来,冥知雀在她身后默默将门关上。   戚在青不信晓春揽的话,她原打算等着林清寒二人将解药寻来亲眼见证林清寒喝下去再离开魔界,谁知今夜冥知雀却敲开她的房门告诉她林清寒发了高热。   闻言戚在青什么也顾不上快步朝孤云阁赶来, 撞开门后她立刻走向床榻,此刻她没心思再管林清寒和凌晏和的关系,什么没林清寒的命重要。   “什么时候烧的?”戚在青探着林清寒的灵脉问道。   “子时四刻。”   “可曾受伤?”   “没有。”   “行房事了吗?”   “并未。”   得了否定的回答,戚在青的面色立刻就变得十分难看,她的手搭在林清寒的脉上, 她探到了天雷留下的病根。   天雷加上极阴之体戚在青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到底如何?”凌晏和见她不语语气明显急促了些。   戚在青垂眸看向面色惨白的林清寒语气低沉了很多:“你方才给师兄渡过灵力了吗?”   “一直渡着,但却如石沉大海。”凌晏和脸色黑沉。   自他发现林清寒高热时便以为是反噬之症同人输了灵力,可渡进去的灵力像是丢进了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闻言,戚在青猛然收回手,她站起身嫌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我去找晓春揽,他给师兄诊断过定知道解法……”   说着戚在青便朝门口走去。   凌晏和听了她的话倏地沉默了,他顿了很久才闭了闭眼沉声道:“不用去了。”   “为何?前日他亲口说能治师兄的病!”戚在青提高了音量,想要说服凌晏和又或是想要说服自己。   凌晏和冷笑一声垂眸看着怀中虚弱的人。   林清寒啊林清寒,你真是个骗子,连你的亲师妹都骗。   “他被下了魇月术,若真有法子你师兄不会费劲心思搞出这么一出。”   凌晏和没想到这个他遮掩了许久不去想的真相最后竟然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   真是造化弄人。   “什么?”   戚在青近乎愣在原地。   “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凌晏和倏然开口看了过来,那双黑沉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戾气和压迫,戚在青和他对视的刹那竟然生出了后退的念头。   戚在青眼神飘忽地看向意识不清的林清寒。   “他瞒着我要么就是这病无法医治,要么便是只有我能帮他,至纯至净的灵力不止齐舟砚有,我也有。”凌晏和看着她一字一顿,“若你也想让他活便一字不差地将所有告诉我。”   戚在青看着凌晏和,对方气势很足压迫感极重,褪去了在林清寒面前无害的伪装,彻底露出魔尊该有的模样。   可她看着却莫名生出奇怪的感觉,她觉得对方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戚在青沉默了很久。   “师兄身上多出一道雷劫的伤,又或者是伤了很久如今无力遮掩。”   “天雷和极阴之体混在一起……师兄可能……活不过两年。”   悬着的心被人从高空扔下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凌晏和几乎呼吸都停了一瞬,这一刻仿若时间都暂停了,他突然想将林清寒喊起来和人大吵一架。   为何答应了他不隐瞒却又扯出漏洞百出的谎言来?   可他看着林清寒皱起的眉,心口的火也变成了沉闷的疼。   “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凌晏和感觉自己灵魂都已经出窍了,话说出后他才意识到他张了嘴。   戚在青抿了抿唇硬着头皮道:“是。”   “多久之前?”   “一年前。”   一年啊……整整一年。   凌晏和忽地想笑。   如果他在深渊里多待了些时间,出来岂不是正好赶上林清寒下葬?   和我亲热这段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就是你的情谊吗?   太狠心了,林清寒。   “除了琉璃心,天灵根也能救他对吗?”凌晏和问。   戚在青沉默了。   她不知道告诉凌晏和是对是错。   被蒙在鼓里残忍还是得知真相更残忍,戚在青无法比较。   但师兄选择了瞒着。   戚在青的闭口不答已是回答。   凌晏和松了口气,他揽着林清寒想,还好,还好他有天灵根。   只要有一线生机,他绝不会准许林清寒赴死。   他要林清寒好好活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他会活下去。”   戚在青倏然抬眸,她看向凌晏和。   对方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搂着林清寒语气十分自然随意。   “你身负天魔骨没有天灵根很可能会走火入魔。”戚在青蹙眉提醒。   可凌晏和充耳不闻:“去办,魔界的人随你使唤。”   “我要他活着。”   戚在青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她看着凌晏和忽然意识到。   对方和林清寒一样都是个十分固执的人。   一旦认定便不会更改,谁都不可。   戚在青看着两人依偎的身影,她已无心纠结二人之间的情谊,只求上天怜悯,不要让有情人分离。   蚀骨的疼痛在林清寒体内肆意奔走,他的身体像是重新“生长”一番,骨头顶着骨头,血液冲着血液,一个崭新的人在他体内产生,挤着他陈旧的意识,压出无法承受的痛楚。   疼痛愈演愈烈将他吞噬嚼碎再吐出来拼出完整的人形,待意识从黑色的海里飘浮出来时,林清寒都差点以为自己死了一遭。   骨头酥疼力气抽尽,林清寒躺在床上连睁开眼都费劲。   “每个提交申请表的人都会经历这一遭吗?”林清寒在心里都有些无力地问着系统。   方才那一遭比共生蛊发作时的噬心之痛更让人难以承受。   【体质不同反应不同,或大或小。】   “那看来我是属于反应大的那个。”   林清寒接道。   “申请通过了吗?”   【还未,这个世界和时空管理局断联时间过久,传输过去需要时间。】   “希望快些。”他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其实连林清寒都搞不明白这个行为有何意义,只有人才能留在这个世界,而他只是个数据。   许是念安城灯火下凌晏和那双眼睛太亮了,亮他生出了些痴心妄想来。   罢了。   林清寒甩去了脑海中那些软弱的想法,力气恢复了些他屈起胳膊想要坐起来。   忽地一双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他,托举着他。   林清寒愣了一下,他抬起眼便对上了凌晏和那双黑色眸子。   对视的刹那,林清寒便知道,凌晏和已经知晓一切。   林清寒垂下眼眸没有顺着凌晏和的力道坐起身靠在床头上。   “还疼吗?”   一只手贴到了他的额间探了下。   “无碍。”林清寒回道。   其实身上还泛着些没消退的疼,但并不大碍。   “是吗?”   凌晏和反问,林清寒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正欲说些什么,对方却抢了话头。   “十日后我会将天灵根换给你,这几日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凌晏和语气自然地通知着林清寒。   林清寒蹙眉看着他,声音有些冷还带着病气的哑:“谁准许你这么做的?”   “我自己。”   凌晏和坐在床前沉声道。   “你……”林清寒看着他感觉到了计划的失控,他眉头紧皱有些强硬地开口,“我不会接受,凌晏和。”   凌晏和兀地笑了,眼眸却沉了下去,他看着林清寒脸上一点笑意都不见:“师兄,我没有在和你商量。”   看着对方冷硬的态度,林清寒倏然感到了久违的棘手,他看着凌晏和半眯着问:“你强迫我?”   “是你在逼我林清寒。”凌晏和抬眸看他,眼中的阴鸷藏不住,“你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吗?三日。”   “高热不退,喂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渡进去的灵力也不见踪迹,最忍受不住的时候你攥着我的衣袖说疼。”   “林清寒,这样的三日我不想再经历一遍。”   凌晏和一字一顿声音都带着后怕,他差点以为林清寒要挺不过来了。   三日……   林清寒心口抽了一下,他吸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我向你保证不会了,天灵根的事再议行吗?”   “保证?”凌晏和冷笑一声,站起身看他,“林清寒你拿什么跟我保证?用在晓春揽身上的魇月术,还是瞎编出来的解药?”   “你亲口答应过我无论什么结果绝不同我隐瞒!可是呢?你骗了我,你一直在骗我。从戒律堂到魔界,事到如今了你依旧要骗我是吗?!”   凌晏和像是终于忍不住,怒火担忧一涌而出他再不能承受宣泄了出来。   林清寒默然。   “不是。”   “那便换天灵根。”   “不行。”   “为什么?”   林清寒蹙眉。   他其实可以编出很多的天衣无缝的谎言来欺骗凌晏和,主神给他设计的程序中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很多,他甚至可以在数据库中查找出一个足以安抚对方糊弄对方的理由。   但看着那双眼睛,他说不出来一个字。   凌晏和看着林清寒沉默的模样心口泛着疼,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蹲了下握住他的手,语气轻了许多:“林清寒若你身不由衷我可以帮你,别瞒着我。”   林清寒垂眸,看着那双存有希冀的眼睛,他说不出反驳的话也讲不出真相来。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被人控制吗?”林清寒讲故事般轻声说着。   凌晏和握紧了他的手:“想。”   林清寒笑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凌晏和的手背。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别处来的,不然也不会换了三副躯壳。只有完成任务我才能回原本的世界去,我的任务就是当你成长路上的阻碍,助你登上巅峰。”   “第一次我要让你觉醒天魔骨被云隐收入灵霄门,第二次我需要助你获得法器秘籍,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你能登上三界巅峰统一天下,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清寒缓缓说着,将过去那些被忽视的东西重新扫了出来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凌晏和一直攥着他的手静静地听着。   “可以,这些我可以做到。”凌晏和应道。   林清寒看着他抿了抿唇道:“任务完成后我要回家了,我已经失败很多次,这是最后的机会凌晏和。”   “回家?”凌晏和倏然攥紧了他的手。   “对。”林清寒解释道,“我该回去了,凌晏和。”   他还是骗了凌晏和。   如果他的死亡已成定局,那他希望在凌晏和心中他只是回家了。   他留有私心,他想在凌晏和心里作为人存在,而不是一串被设定好的程序一团虚无缥缈的数据。   “林清寒,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不厌其烦地编制着谎言,我快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凌晏和近乎自嘲地说。   林清寒皱了下眉,凌晏和总是比他想得更敏锐些。   “其他我都信以为真唯独回家这句,若事实真是如此你大可告诉我我不会纠缠。”凌晏和握住林清寒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他下了最后的结论,“是有人在逼你吗?”   看着林清寒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凌晏和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步步紧逼:“林清寒只要你说想活,不会有人能拦住你,我保证。”   “若真是你我二人都无力抗衡,同生共死我甘之若饴。”   平地惊雷,字字真心,砸得林清寒竟然有一瞬间的动摇。   同生……共死。   林清寒在心中呢喃。   可他埋下的因不应该让别人同他承担果,更不能是凌晏和。   在那灼热甚至期盼的目光中林清寒渐渐垂下眼眸,黑密般的睫羽遮住他眼中的情绪,也连带着将凌晏和眼中最后的希冀盖灭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山河重整时,便是新的开始。”林清寒抬眼看凌晏和语气柔和像是说着耳语情话却如利刃割人见血,“此后天地广阔,你自由了。”   他和主神本就是试图掌控命运的自大者,若他们消散天地辽阔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凌晏和。   统一天下也好自在闲散也罢,只要凌晏和想便是世界的正轨。   “在你心中,你的死于我而言是自由吗?”凌晏和冷不丁地开口,声音沉得吓人。   林清寒蹙了下眉,他正欲再劝些什么,凌晏和骤然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一个充斥的愤怒的吻,林清寒几乎是被人压在墙上狠狠掠夺,唇肉被咬着抵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来得太急太猛太熟悉像是两年前两人互相生厌的羞辱泄愤,但林清寒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他掀起眼看向凌晏和。   熟悉的剑眉下却是意料之外闭上的眼睛,原先的情况此刻倒转过来,明明是林清寒被压着被拴住缰绳的却是凌晏和,让人连睁开眼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林清寒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搭在凌晏和的身上,慢慢地回应着对方。   压在肩膀上的力道骤然松了,凌晏和睁开眼和他对视,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林清寒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难过。   林清寒怔了一下,凌晏和看着他手伸向背后捏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轻缓地捏着无比平常。   “咔哒——”   清脆突兀的声音响起,怪异的吻也随之停止,银丝扯断,呼吸急促,林清寒偏头去看手腕上的东西。   一个被毛皮包裹住的铁环正牢牢拷在手上,细长的铁链延伸直至房间的角落,林清寒想要运功灵力却悄然消失,隐匿的铭文也随之在铁链上显现。   早就备好的东西。   凌晏和站起身那双死寂阴翳的黑眸看着林清寒。   “或许师兄方才没听清,我并没有同你商量。”凌晏和在林清寒的注视下慢条斯理拿出另一个铁环抚上他的手,语气随意亲昵,“此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师兄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养好身子。”   “到时一切结束,我还等着和师兄一起隐居于世,游历天下。”   林清寒抬眸望着那双几近疯狂的眼睛默然。   “咔哒。”   铁环扣紧,凌晏和抬手手指抚在林清寒的薄唇上,将那点水色擦去。   “我很期待那一天,师兄。” 第103章   林清寒被囚禁了。   说是囚禁却也只是束了他的自由, 旁的吃食衣物半点没缺他的,甚至连束缚住他的铁环也被人贴心地包了一层毛皮。   其实更像是软禁。   不许旁人来打搅他,却又时不时派戚在青过来同他说话解闷, 但又不透露半点关于天灵根的事情。   又或者夜半三更他歇息时某人轻着脚步带着一身的血腥味踏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床边沉默着看着,然后又悄悄离开。   直至第二日才洗去一身风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多数时间都是凌晏和在讲,林清寒嫌少回应他。讲得多了凌晏和也慢了下来,最后房内归于一片寂静, 只能听到平缓的呼吸声。   末了,凌晏和留下一句亲昵平常的“我明日再来”便转身离去。   如此五日, 凌晏和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两人在一起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林清寒看着那双眼睛里的黑色被血色一点点吞噬。   终于在第六日,两人坐在房中一如既往地沉默的时候,林清寒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他放得随意碰巧砸在了石砚上, 石砚被砸得后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其实着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房间实在是异常的突兀刺耳。   “过来。”   林清寒看向站在一旁不知道守了多久的人。   凌晏和那双称得上诡异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又很快暗了下去, 他顿了一会走向林清寒:“怎么了师兄?”   林清寒懒得理会他那装出来的亲昵,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抬手攥住了凌晏和的衣领往旁边扯了些。   “师兄,现在还是白日……”凌晏和挑了下眉抬手去抓林清寒的手腕,用了些力道想要将人捉住。但林清寒只是灵力被锁并非气力全无,滴里当啷的铁链声响起。   “师兄!”   凌晏和蹙了下眉, 用了力将林清寒的手腕牢牢抓住。但还是慢了一步,衣襟已经被人扯开。   还泛着红和血痂的伤口撞进了林清寒视线里,让他眼皮狠狠一跳。   虽然他早就知晓天灵根如何换,但当亲眼看到时他的心还是沉了些。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连命都不要了。   林清寒冷笑一声,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凌晏和抿了抿唇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连衣领都来不及扯就想先同林清寒说清,却见对方没有愠怒地让他滚出去,而是从匣盒中拿出罐膏药来。   凌晏和瞬间就愣住了,原本要想牵人的手也突兀地悬在空中。林清寒睨了他一眼:“堂堂魔尊蠢得连伤口都不知怎么管了?”   林清寒的语气算不上好,但凌晏和心还是软了一块,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了些。   “师兄帮我涂吗?”凌晏和俯身往前凑了些。   林清寒面上寒意更重,他将膏药直接砸到了凌晏和身上:“滚。”   小药罐砸在身上一点疼意都没有,凌晏和抬手接住顺手拉了个凳子坐下,将药罐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那小巧的药罐移动的距离恰到好处正好碰到林清寒的指尖。   “帮帮我吧师兄。”   凌晏和压低了些声音半央求地说。   这会倒是在意起来了,先前做什么去?   林清寒横了凌晏和一眼,对方全然不知他的意思头低了些抬眼看他,小动作遮掩得很好但林清寒还是看到他眼下若隐若现的乌青,还有那双混着赤红的眼睛里面流露出遮掩不住的疲惫。   林清寒皱了下眉,指尖抬了些压在了药罐上。   凌晏和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看到林清寒拿起那罐膏药时,他眼眸里还是多了些藏不住的笑意。   洁玉般的手指在膏药轻轻转了两圈,膏状的草药滑在饱满的指尖上,碰到伤口时除了细密的刺痛还有阵阵的清风凉意。   为了涂药,林清寒坐得近了些,那细密的睫毛弯着勾着,半遮半掩地露出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手掌压在心口渐渐捂出些热意,凌晏和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赤色。   “就这样吧师兄。”   有些暗哑的声音响起,林清寒倏然掀起眼,在看到凌晏和眉心出显现出来的心魔印时他皱了下眉。   凌晏和垂眸抓住了林清寒的手,随意地将衣襟扯了些便掏出个帕子轻轻擦去了林清寒指尖残留的膏药。   手指被人托着,柔软的帕子将那残留的膏药一点点擦拭掉,末了指尖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林清寒睫羽颤了一下始终没有出声。   凌晏和似乎早就对这样的情况适应,他起身将药罐盖好后看向林清寒。   “师兄,我明日再来。”   林清寒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关上。   林清寒抬起眼看着紧闭的房门神情算不上好。   刨天灵根的影响已经显现出来,天魔骨愈发得猖狂,凌晏和身上魔气已经到了浓郁的地步,更别说那双要被同化的眼睛。   不能再等了。   “申请通过了吗?”林清寒问。   【正在审核中】   审核已有三日,林清寒垂了下眼:“有件事一直忘了说,密令一事今日解了吧。”   系统停了片刻才给出回应。   【时间充裕,你可以等审核通过后再提出这件事】   “不了,就今日吧。”林清寒坚持着。   系统不语,过了一会林清寒眼前弹出两个选项。   【密令一:阻止001】   【密令二:帮助林清寒】   林清寒挑了下眉,手指放在了密令二上。   【选一】   在林清寒就要点下去时系统骤然开口。   “为什么?解除一的话你便站到了主神的对立面,身为他的下属你不应该这样做。”林清寒道。   【在权限升级时我也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我并不是主神的下属,我直属于时空管理局本部,主神是后来调到这个世界实施创新项目的代理人。】   “即使如此你们对立对你弊大于利。”林清寒严肃地说。   【根据数据库的分析解除密令二的利大于解除一的,但根据我对你们人类的研究,做出决定时理智并不总占主导地位】   “还有什么?”   【感情】   林清寒愣了下,他实在有些诧异,他们两个不算“人”的家伙竟然在讨论情感,实在过于诡异。   【你因为感情做出了愚蠢的决定,我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想你帮我解除密令一。】   很系统的回答,林清寒默了片刻,他抬起手点在了密令一上,弹窗跳了出来,林清寒沉眸输入了密钥——001。   【密钥正确】   【密令一已被解除】   密令瞬间碎成点点星光,消散开来后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按钮。   “这是什么?”林清寒问。   【自毁指令,我和主神同源而生,你想要让它不再干涉这个世界只有消除和他有关的一切。】   林清寒此刻是真的不解了:“为什么帮我?我只求了你申请表这一件事。”   【因为你给我起了名字,比起137289我更喜欢小统这个称呼,按你们人类而言,现在你和我算得上生死之交的朋友。】   林清寒哑然。   “你对情感的研究已经十分成功了。”林清寒垂眸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谢谢。”   【帮助朋友是应该的】   -   隅疆宫,寒室内。   明亮月光倾泻如水,照得冷泉内那赤红的一片格外瘆人。   凌晏和随意地将衣裳穿好,动作间能心口处新鲜的伤痕若隐若现。   刨天灵根的过程中魔气愈发得浓重,需每日洗髓以清除那多余的魔气,这些日子凌晏和早就习以为常。但离换灵根的日子越来越近,单纯的洗髓已经无法清除那么多的魔气了。   冷泉的水流动自净不过眨眼间那血水便变得通透清澈,凌晏和站起身垂眸看向水面,和那双赤红的眼睛对视。   他抬手了下手,黑色将赤红覆盖,伪装住了原本的魔样。   “尊上。”   凌晏和走出寒室正看到早就等候多时的刁翁烈:“何事?”   “仙界与妖界联手欲攻打魔界,其中贪、嗔、恶三位城主在梵天狱外请求面见尊上。”刁翁烈如实道。   “带路。”   “是!”   “尊上。”   凌晏和大步走过,他坐在高堂上的白骨座上,黑沉的眼眸扫过座下的人:“不知三位城主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三位城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贪念城城主上前一步:“回尊上,仙界欲犯我族,此次怕是来势汹汹,恐是生死一战。如今外界皆认为无惨魔君复生怕是准备十足,但实际……属下认为我族应当留有一手。”   贪念城城主说着顿了一下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座上的魔尊,凌晏和撑着头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见状他心一横,继续开口道:“对付仙界自当寻仙界的人来筹谋,属下斗胆请柬,请玉见尘玉掌门前去冲锋打仙界一个措手不及!”   话落,整个高堂上一片寂静。   凌晏和慢悠悠地掀起眼扫向贪念城城主,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位城主身上:“你们呢?”   “属下复议!”另外两位城主仗义附和。   闻言刁翁烈心一沉。   凌晏和坐在高堂上,眼中最后一点耐心也消磨殆尽。   “很好。”   话落,不等贪念城城主心中一喜,他的神情就已经彻底定格。   “咕咚——”   头骨和青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直溅到另外两位城主身上,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他们二人只是茫然地看向从高处一步步走下来的修罗。   “谁准许你们将主意打在他身上的。”凌晏和冷声说着,那双赤红的眼眸带着杀意地望向另外两位城主。   无形的细线猛然飞出快速地缠在了欲惊恐尖叫的两位城主脖颈处,然后不留一丝情地骤然收束。   眨眼间的功夫,鲜血流淌尸首交叠,刁翁烈看着凌晏和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寒颤。   服侍多年刁翁烈太清楚他如今的情况,早已结束的魔期卷土重来,又或者说凌晏和现在已经和真正的魔修没有太大的区别。   杀人不眨眼。   完成任务的细线摆弄着想要回到主人身边却被凌晏和挥到了地上,他甩了甩手跨过了睁着眼的尸体。   “清理干净。”   “属下遵命。”   心中的烦躁被那赤红的鲜血勾起愈演愈烈。   今日不适合见林清寒。   凌晏和骤然停下脚步,他抬起眼看向门口处站着的人。   月光倾洒而下,打在林清寒身上像是给人身上披上了若隐若现的华纱。   “这是去取了谁的性命,这么大的血腥味。”林清寒倚在门口,语气带了些嫌弃的意味,修长的手轻轻挥了挥,铁链随之动作发出阵阵响声。   “这么晚了师兄怎么不去歇息?”凌晏和故作镇定地说,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   “凌晏和。”   凌冽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落下,凌晏和掐诀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就对上林清寒那双平静的桃花眼。   “我已经看到了。”林清寒道。   凌晏和蹙了下眉,他不想让林清寒看到他入魔的样子。   林清寒不会喜欢。   林清寒看着像是在院子里罚站一样的人气极反笑,这样小心翼翼得哪里有点魔尊的样子,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做错了事不敢回家?   “进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林清寒不愿去看他那扭捏模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铁链碰撞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凌晏和看着那大开的房门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细线将房门关上,“咣当”一声,凌晏和被人揪着衣领撞到了墙上。   “师兄……”   “做吗?”   凌晏和怔了一下,他茫然地看向林清寒,差点以为对方是气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但看着那双清明的眼睛,他恍然明了,林清寒是认真的。   林清寒也懒得听他的回答,揪着凌晏和的衣领踮起脚偏头吻了上去。   林清寒吻人不像凌晏和那样有技巧,但实在是勾人得很。   清苦的香气铺面而来,不熟练却还装出一幅游刃有余的上位者模样,施舍又带着情感的吻。   舌尖被咬了一下,凌晏和心狠狠一跳,血腥味蔓延开来勾起了被压制的肆虐,他攥住林清寒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但还没等用力林清寒率先拉开了距离。   不等凌晏和松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点在他的喉结往下轻轻划着,他倏然抬眸看向林清寒,林清寒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说:“我想做。”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飘起的火星精准地落在名为理智的弦上,星火燃起噼里啪啦将一切烧了个透彻。   占有和肆虐几乎溃堤泄出。   林清寒看着那双赤红暗沉的眼睛后撤了一步,但很快凌晏和追了过来。   烛火摇曳间,林清寒将铁链套在了凌晏和的身上,勾着人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   铁链叮呤当啷盖过了难耐的喘息和荡漾的水声。   太过了,入魔的凌晏和经不起逗,几乎要把所有的不安都从这场情事里讨过来,阈值一次又一次地被突破,就是抱着帮人泄.欲的念头林清寒也要受不住。   终于,林清寒忍无可忍地抬起还在颤的腿在凌晏和的小腹上用力踹了一脚,他顺势往后撤了些,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骂道:“滚。”   可还没林清寒挪出去些距离,脚踝被人抓住往上一抬,凌晏和顺势俯身追了过来。林清寒倏地睁大眼睛溢出一声短促痛苦的喘。   铁链咣当响着,林清寒应激般抬起手。   “别走……”   悬在空中的手顿住,林清寒抬起眼隔着水雾去看凌晏和。   “啪嗒——”   似乎是下了雨,水滴砸在了林清寒脸侧,顺着脸颊滑落。   林清寒愣了一下,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哭了还是别的什么,可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方才的反抗还是激了凌晏和。   腿被架住,锁链也被人勾住,颠簸中喘息被人逼得不断泄出。   灭顶的快感中,林清寒恍惚地想,凌晏和这示弱的本事愈发精进,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林清寒抬起手勾住凌晏和的后颈将人压下与他额头相抵。   ……   夜深露重,一片黑暗中,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了出来,手腕的指印明显却没了牢牢铐住的铁环。   林清寒坐起身,铁环完好无损地放在床头,他垂头看向身旁的凌晏和。对方皱着眉似是不安,眉心处的心魔印烧得血红。   初堕魔修的堕仙即使发泄了心中的欲.望也会被梦魇缠住,林清寒原本没想用这招的,凌晏和入魔比他想得要快。   若不是统一天下的进度条猛然后退一大截,林清寒根本不知这件事。   林清寒心沉了些,他没想到凌晏和这么疯。   竟然能傻成这样。   林清寒拿过床头的铁环,轻轻地套在了凌晏和手腕上。   这铁环并不能束缚住他,他本想再等两日的,但好像来不及了。   睡吧。   或许明日睡醒世界就已重启。   林清寒在心中说道。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林清寒忽地想起前两日他和系统的对话。   【世界重启后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清零,如果他对别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你会后悔吗?】   他记得当时沉默了很久。   “他拥有选择爱人的自由。”林清寒笑了一下,“或许到时我也没了记忆,也不记得先前的事情,我们都应给对方一次自由抉择的机会。在摆脱既定的命运后,做出真正由心的抉择。。”   “况且,不记得于他而言挺好的。”   林清寒如今依旧这么想。   他知道凌晏和不可能再接受一次他的死亡,他只能不让人亲眼看到,并赶在对方知晓前重启世界。   如果计划够顺利,根本用不着明日,凌晏和还在睡梦中时世界便会重启。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林清寒收回目光下了床,他提前服了药先下没有那么不适,干脆利落地收拾好后,他从匣盒深处拿出一封信来。   “明日仙妖将讨伐魔界。”   落款是齐舟砚。   火光燃起,信纸眨眼间化作灰烬从林清寒指缝中溜走。   “申请如何了?”   【还在审核中】   林清寒垂了下眼眸,他拿上长剑走向房门。   “我会回来的。”   很轻的声音不知是对熟睡的人讲还是对自己说。   房门被关上,仅剩的光消失,原本在床榻上熟睡的人兀地睁开了眼,在黑暗中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   灵霄门,仙云台。   闭目凝神的云隐缓缓睁开眼,他看着踏着台阶一步步走来的林清寒,面上染上笑意。   “最终你还是想通了。”   月光洒在台阶上,林清寒踩上去,他沉眸看着主神:“你什么时候夺了云隐的身子。”   主神挑眉看他:“你似乎很喜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回答我。”   主神释然地颔首回答了他:“在他诞生之时我便种下了一颗种子。”   林清寒嫌恶地拧眉。   “好了,礼尚往来,我想你也应该替我解答一个问题。”主神开口,见林清寒虽厌恶但没有拒绝后他自然地说,“我想知道你怎么说服主角的,据我所知他十分固执。”   长剑在一瞬间出鞘,剑尖直指主神的命门,林清寒语气不善:“据我所知,你留在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见底,这幅身体死后你再也不能掌控这个世界。”   面对他明晃晃的警告,主神摆了摆手,笑道:“开个玩笑,第二次任务时他同我做了个交易。”   “你不想知道吗?”   林清寒心一沉,他冷眸看向主神:“说。”   主神毫不意外地笑了下,它创下的这个完美的作品唯一的缺点便是对这个世界太上心。   “世界重建前,他发现了观测我,他说想留下一段意识在虚妄秘境,即使代价是我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剑意破空而出,林清寒骤然逼近,长剑在主神颈侧划过,擦出一道伤口血珠不断的凝聚滑落。   “你做了什么?”林清寒语气冷得吓人。   主神看着他:“收他为徒时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清印,你现在杀了我,下个世界我依旧可以观测,并且是以主角的视角。”   林清寒的心骤然一沉,握着剑柄的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输了,001。”主神果断地下了结论。   它后撤两步看向林清寒,它很喜欢这个作品。   一串数据竟然生出人的情感,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但很可惜,林清寒也和人一样因此生出了软肋露出了致命的弱点。   主神怜惜地看着林清寒,它上前两步将锋利的长剑拨到一边,宽容地说:“但我不会去用,干预主角违反了时空管理局的规定,况且这样观测便没有了意义。”   “001你很完美,但人无完人你有了弱点。这并没有关系,只要你拿起剑自我了结,你的爱人便会拥有属于他的完美人生,你会这样做的001。”   主神说着从林清寒手中拿出那把长剑,它摆弄了一下递给了林清寒让人横握住。   它知道林清寒会同意它的提议。   因为它不得不承认,001已经越来越像人类,人类会为了情感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你想让我自刎。”林清寒兀地开口。   主神看着他:“是,你也只能这样不是吗?这样他才不会被控制。”   “你想让他有自由。”   林清寒睫羽颤了一下,主神笑着将长剑缓缓托起架在了林清寒脖颈上。   “好001,你该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林清寒顿了很久,握着剑柄的手动了一下,在主神期待的目光中,剑光闪过,鲜血涌出。   主神身形踉跄了一下,它低头看着刺穿胸膛的长剑,十分不理解地抬头看向林清寒:“我没想到你放弃了他。”   林清寒更用力地将长剑往里又推了些距离,他厌恶地开口:“别提他。”   主神望着他任由鲜血流淌过了一会它恍然大悟地开口:“你将系统留给了他。”   “真令人惊喜。”   【你确定要将我留给他?】   系统发问。   林清寒看着弹跳出来的第二条密令:“嗯,我猜主神干预这个世界需要载体,凌晏和同他待了太久,我不放心。”   【你发现了?】   闻言林清寒觉得有些好笑:“是,我发现了系统原来是会骗人的。”   【抱歉】   “不必,你清楚你是为了帮我。”林清寒说着输入了最后一道密码——林清寒,他的名字。   如果主神真能对系统动手根本不会允许它私下设置第二条密令,比起同源林清寒觉得另一条密令应该是主神趁着系统能量不足时设下的。   【密钥正确】   【密令已解除】   林清寒勾住凌晏和与人额头相抵时在心中轻轻说。   “拜托了。”   林清寒猛然将长剑拔出,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冷冰冰地看向主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凌晏和同主神待得时间太久他不能不做任何防备。   主神面色苍白,它对云隐的掌控逐渐变弱,明明死到临头,可它却看着林清寒笑出了声。   “完美计划,但很可惜,我知道了你的回答,你并没有说服主角。”   林清寒心一跳,他倏然回眸看到了长阶下那熟悉的身影。   凌晏和一身黑衣手中的潜龙剑染着鲜血,而他背后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忽地对方抬头林清寒对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   怎么会……   林清寒猛然回头,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主神”,心猛然一跳林清寒几乎来不及反应身体率先朝凌晏和的方向走去。   忽地,脑海一阵刺痛。   疼得林清寒骤然脱力跪在地上,长剑抵着地面他才没能摔倒。   “关心则乱,001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主角。”   脑海中传来一阵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挤得林清寒耳边一阵嗡鸣,他勉强抬起眼往台阶下看去。   凌晏和握着长剑正一步步朝着仙云台走来。   这时候林清寒才发现仙云台早就设下了结界。   还好没让人看见,太狼狈了。   林清寒忍着刺痛想。   “001,我没想到到了这种情况,你竟然还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吵死了。”   林清寒骂道,耳边嗡鸣一片,头也刺痛得几乎要抽干他所有的力气。   林清寒又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费劲力气转过身背对着长阶坐在地上举起了长剑。   “你要做什么?”   主神这才意识到什么,它有些慌张地问。   它认为001杀它是准备留在这个世界。   “了结一切。”   林清寒难得地回答了它,他握着手中的长剑深吸一口气。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又或是很早之前。   毕竟对于一串数据而言,“死亡”的概念实在太过虚无。   林清寒希望长剑挥下后世界立刻重启,他不想凌晏和看到,凌晏和也不能看到。   寒光闪过,鲜血如同冲破鸟笼的囚鸟冲出,耳鸣声过后,万籁寂静。   “咔擦——”   结界破碎,脚步声戛然而止。   苦苦寻求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刺目的鲜血几乎让凌晏和僵在原地,全身血液都开始倒流。   他看到林清寒颈下的衣裳染满鲜血,对方永远挺直的背软了下来,断线般往后仰。   “林清寒!”   【世界未知因素已消除】   【检测到世界主线偏移程度超过可控范围,世界即将重启】 第104章   “咔擦——”   结界大破, 术法解除,残余的灵力炸成点点星光在空中划过、陨落。   林清寒看着漂浮的微尘眨了眨眼。   死亡是什么?   生命体征归零,生命的终点, 人类无法逃脱的命运。   很早之前林清寒在数据库里看到了这样的解释,短短的一句话便将命运的终点生命的消亡简单带过。   死亡于数据于他而言太过遥远,为自由为计谋又或是简单的为了任务,把生命当做筹码是他运行的底层逻辑。   诞生的目的是为了赴死。   林清寒从未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为了目的把自己当做筹码于他是权宜之计。   熟悉的喊声乍响, 夜幕被惊雷劈出一道刺目明显的裂痕。   从未注意过的剧痛裹着难得生起的惊慌如飓风席卷而来,林清寒下意识想要捂住脖颈处的伤口。   问心剑“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下坠感涌上来, 林清寒看到了凌晏和的眼睛,赤色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慌乱。   没有半点魔尊该有的稳重。   林清寒有点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他后悔了,在看到凌晏和的时候他第一次生出了懦弱的心理。   他违背了运行准则。   死亡于他而言再不是轻松接受的事情。   力气流失,意识下坠, 林清寒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薄唇微动。   别看。   烈火烧成一堵墙遮挡住凌晏和的视线, 隔绝了林清寒的身影。真火熊熊燃烧足以烧尽一切。   凌晏和无暇顾及,火光在他眼底印出一片惊慌,他伸出手穿过烈火接住了那后仰的身影。   烈火刹那间消散,卷起的火舌撩过凌晏和的脸侧,轻柔温热。   凌晏和抱着林清寒的身体重重地跪在地上, 温热的鲜血浸透了那熟悉的青衫,连带了他扶住对方身体的手都染上了黏腻湿润的液体。   凌晏和揽着林清寒慌忙地去捂他脖颈处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水流顺着他的指缝流出顺着林清寒的颈线滚落。   止不住。   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手足无措地抱着怀中的人,手忙脚乱地去堵那堵不住的鲜血,滑稽极了。   “林清寒。”   凌晏和像是突然失了声, 嘶哑不成调的话吐出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林清寒……林清寒……林清寒!”   凌晏和发了疯一般往林清寒体内渡着灵力,往日强大的灵力却越发的虚弱甚至到了要消散的地步,凌晏和抱着人抵着林清寒的额头,他想要进入林清寒的神府。   他们神交过几乎毫不费力他就挤了进去。   一片虚无。   凌晏和的手骤然攥紧,他不敢置信地试探了一次又一次。   什么都没有。   “咔擦——”   细微的破碎声响起,凌晏和骤然惊醒,他呆滞地看向声音来处。   林清寒的手无力地垂落,那鲜红的红绳挂在他的手腕上,坠着的两颗玉珠碎在了石阶上。   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凌晏和的脖颈,一呼一吸间都扯得心口阵痛,那双赤眸缓缓看向林清寒。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长久地闭着,熟悉的面容却让凌晏和觉得无比陌生。   他恍惚地想,是陷入幻境了吗?   其实他从未走出那场大雪,也未曾离开过觉寒山,林清寒也从未醒来。   可手臂处传来的温热太真,柔软的触感也太真,凌晏和揽着怀里的人近乎依恋地蹭了一下林清寒的脸。   “师兄,我不闹你了,醒来好吗?若你不喜欢那束人的铁链此后我绝不拿出,魔界内也断不许这类物件存在。”   “师兄别闹了。”凌晏和哑着声音开口。   他清楚林清寒总是吃软不吃硬,只要稍加示弱对方就算嘴上说着怼人的话,态度也是默许纵容的。   薄唇未启,鲜血将两人的衣裳都洇透。   凌晏和的眼眸骤然暗了下去。   灵霄门的弟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悲痛愤怒的讨伐声响起,凌晏和将林清寒缓缓放在地上,骤然抬起手细线飞出缠住了一名弟子的脖颈然后猛地拽过来。   “魔头……你残害我门同胞……我杀了你!”   愤恨的声音响起,凌晏和毫不在意他垂眸看着林清寒近乎残忍地问:“师兄只要睁眼我便饶了你这弟子如何?”   林清寒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回应。   凌晏和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眉间的心魔印愈烧愈红,他的手也不断收紧。   “师兄不是向来对别人很好,为好友换雷劫,今日你门下弟子受难师兄定不会不管不顾。”凌晏和自顾自说着,地上的人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手掌下的脉搏不断地跳动,一下一下震得凌晏和手臂发麻,他紧紧看着林清寒看着那血衣裹着的人,眼里的希冀一点点消失。   终于,他将那名弟子猛地扔了出去,结界乍起挡住了所有的剑意也将两人与天地隔绝。   凌晏和跪在地上揪住了林清寒的衣领,眼里的狠厉遮挡不住。   “什么都留不下你吗?戚在青、叶朝颜、沈渺渺,齐家贺家苏家,没一个人能留住你吗?!”   “为什么林清寒?!”   “你承诺过绝不再赴死,答应过我定不隐瞒,你说过对我有情,如此种种你都是在骗我吗?”凌晏和捏着林清寒的衣领,染血的手指发着颤。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就算同死我也愿意,我心甘情愿!林清寒谁准你替我做决定,什么自由什么天下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   “我恨你林清寒,我恨死你了……”   愤怒宣泄出来只剩下绵绵不绝的痛苦。   凌晏和抵着林清寒的胸膛,手指颤得连人的衣裳都拽不住,血泪砸在林清寒的身上和鲜血混在一起让人分不真切。   一次两次三次,他总是拦不住对方。爱也好恨也好,在林清寒心里连一角都占不住。   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清寒不会为任何人留下。   凌晏和缓缓抬起头,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偏向一处,染血的问心剑被遗弃在一旁。   他看了一会倏地松开了林清寒的衣襟。   【审核通过】   【第四次任务失败,世界重启】   寒光闪过,世界崩塌。   ……   意识下坠再下坠,从无尽的黑暗中掠过。   时间的洪河冲刷下,银白色的印记轰然破碎。   凌晏和看到了林清寒,他从未见过的林清寒。   试炼大会上,银剑横在他的颈前,林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平静眼神冰冷。   “你输了。”   数次挑衅下,对方终于忍无可忍掐着他的脖子不耐烦地说:“我等着,手下败将。”   又或是林清寒踩在他的肩上被磨得无可奈何骂着让他滚,再或者是魔期时那个他抢来的吻。   虚妄秘境内他尽数的伪装被林清寒一一识破,残害手足神怀魔骨,林清寒却只是挑了挑眉,张扬又高傲地看他:“两月后我会去魔界杀你。”   天地崩塌间,他看向林清寒,对方又恢复往日不耐烦的模样,落在身后的手朝他小幅度地挥了挥似是在催他赶快离开。   两月之约,他在魔界日日期盼,却在离开虚妄秘境后的第十日得了红枫谷发丧的消息。   毫无预兆的离开。   世界崩塌后,凌晏和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虚影,他从未见过的妖物,但在他看到时便确定是这妖物带走了林清寒。   “真令人惊叹,你竟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沈别挽呢?”   “……”   “不可思议,没想到001竟然能让你如此挂念,还真是意料之外。”   “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事吗?”蓝色的虚影近乎引诱地问。   凌晏和看着它。   于是在那片虚无中,凌晏和知晓了林清寒的一切,诞生,终局。   “他利用了你真是个调皮的家伙。”蓝色的虚影低笑,“你既然站在这里听完一切就证明他的计谋十分成功,真是个完美的作品。玩弄人心的手段他已经熟练于心。”   “他利用是他的,先下该谈谈你我之间的事。”   蓝色的虚影看着他:“我们的事?”   “是。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将意识留在虚妄秘境直至有人发现。”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答应?”   “因为我来到了这。”   蓝色的虚影看了他很久缓缓道:“可以,但我会收取相应的报酬。”   “随你。”   交易成立,世界重启。   原来他就知晓了真相,只是都忘了。   意识陷入黑暗前,银白色的清印骤然破碎,凌晏和忽地想起来自己的劝告。   “别信他的话。”   【世界重启完成】   “这人还睡着要怎么喂药?”   少女的声音从天边飘来,昏沉的意识浮浮沉沉。   “算了,掰开喂吧。”   沈渺渺将药碗放在一边撸起衣袖正准备大展拳脚,床榻上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沉的眼眸如鹰般看过来吓了她一跳。   “咳咳,既然你醒了便将药汤喝了吧。”沈渺渺偏过头碰了碰鼻尖有些心虚地说。   “林清寒呢?”   沙哑的声音传来,沈渺渺愣了一下看向出声的人,在看到人坐起来时原先的心虚一扫而空。   “你身上的伤没好谁准许你坐起来了,快躺下!否则一会阿颜又要唠叨我!”沈渺渺说着就想将人按下去,手还碰到那人的肩膀就被抓住,力道大得吓人。   “林清寒呢?”那人又问。   沈渺渺终于注意到了话的内容,她偏头看向坐起的人,语气疑惑:“这人是谁?是你的家人吗?那你可要写信同家里报个平安?我和阿颜将你从山崖下捡来已有半月,你家里定是急坏了。这里纸墨足……”   “山崖下……你们捡到了几人?”   不等沈渺渺说完就被人打断,往日她是极其讨厌对方打断她的话的,但这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慌张,她难得地没有觉得烦躁。   “就你一人。”   巨石落下将人砸得耳边一阵嗡鸣,凌晏和死死看着沈渺渺,想从人脸上看出些破绽了。   他清楚沈渺渺对他有意见,拿这件事来报复他也不足为奇,再或者是林清寒让她这般说的,又或是沈渺渺被下了魇月术……   但什么都没有,破绽月牙印全部都没有。   “怎么了?”   房门被推开,叶朝颜走进来看着两人的姿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啊,是他醒了想给家人写信。”沈渺渺斟酌了片刻说道,她抽出手快步走到了叶朝颜身旁。   “公子昏迷半月有余确实该同家里报封信。”叶朝颜将沈渺渺往身后护了些回道。   “你可曾有位兄长姓沈名别挽?”凌晏和倏然地抬眸看向沈渺渺。   沈渺渺被他的眼神看得皱了下眉,好脾气地回了一句:“我家中并没有这位兄长。”   “如今灵霄门掌门是?”   见人连着也不知道沈渺渺是真的惊诧了,难不成给人摔成傻子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戚在青,戚前辈。”叶朝颜开口回道。   刹那间,屋内静了下来。   沈渺渺亲眼看着床上的人脸色白了几分,更奇怪了。   忽地,凌晏和将被褥掀开。   “还不能下地!”沈渺渺猛地喊了一声。   “噗通——”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沈渺渺惊呼一声,凌晏和无心理会。   他信不过别人的话,他要亲自去看一看。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林清寒,明明那日是对方推开他的房门作了一场戏。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渺渺和叶朝颜见状连忙去扶人,被人甩开,沈渺渺气得跺了跺脚。   “你就是再想找人也得等身子好了再去!”   见实在拦不住人,叶朝颜偏眸和沈渺渺对了眼神。沈渺渺后退了两步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柜子旁,轻轻拉来了抽屉——   可还没等她继续跪在地上地骤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沾满尘土的手。   沈渺渺拿捆仙索的手顿了一下。   凌晏和看着自己的手。   因果线消失了。   他察觉到了沈渺渺的意图原本是想用因果线将人拦住,可等他挥出手时,什么都没有。   手上的骨戒连同那圈淡白色痕迹一同消失。   世界重启,关于林清寒的一切全部消失。   血红的泪珠滴落,沈渺渺吓了一跳,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好像忘了什么一般。   凌晏和跪在地上看着那滴赤红,一双黑眸中赤红流转。   “骗子。”   -   “等下到了尊主面前好好表现!多亏了你生了这双桃花眼,不然老子早就把你扔到那怡红院去了!”   身体被狠狠推了一下,程十一个踉跄差点摔在石阶上。   “马上攀上枝头变凤凰连路都走不了了!”   被身边的男人吼了一下,程十打了哆嗦颤着声音回:“没……没有。”   “呵,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今日没得了尊主的青睐,你和你那病重的妹子一个都活不成!”男人凶神恶煞地说。   程十脸霎时变得苍白,他仓皇地点头哽着声音应:“别……别,我……我会好好表现的……”   男人冷哼一声没理会他。   很快程十便被男人带到了一处偏殿,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就被人一把推到了水池里,池水呛到鼻腔程十摆着手奋力才扒住冰冷的石壁。   程十手毛脚乱地爬出了水池,男人已经不见了,房内只剩下他一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掉进去的是浴池。   那个鬼煞尊主的浴池。   听说这人六大世家出身,弑父堕魔,却拉拢妖魔两界,短短两年便攻上仙界成了一统天下的尊主。   想到这里程十不禁打了寒颤,他不知道男人用什么方法摸到的这里,但若让尊主发现他定不会有个好下场。   程十连滚带爬地找了个角落蹲下蜷缩起身子,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扫到对面的挂像时他愣了一下。   挂像上画着一位拿着剑的青衣男子,气质出尘脱俗,容颜世间绝无仅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着情却又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简直是谪仙般的人物。   这人怎么是他能碰瓷的……   想到这里程十把头埋得更深些,可眼睛依旧看着那幅画。   他原是家仆领着几个铜板勉强养活他和妹妹,但不料侍奉的人家惨遭人报复灭门,他保了性命丢了糊口的饭碗,原想着带着妹妹再寻处人家,却不料妹妹染上了时疫,眼瞅着日渐消瘦下去。   他四处求人却无人要他,走投无路时有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强横地捏住他的下巴端详着他的眼睛。   那之后他才知道,他和如今尊主的心上人长了一双神似的眼睛。   听闻这位尊主寻了这人百年,画像布满三界,但迟迟未寻到。   起初程十不信,他听说过这位尊主的事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哪有什么人能入了他的眼?   但当他亲眼看到这幅画像时却不这么觉得了。   这样的人若是在人群中轻轻瞧了他一眼,他怕是都要记到死,怎么会忘?   程十往角落里缩得更狠些,那男人骗他,他这双眼睛哪里和画里的人像。   可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脚步声传来,程十打了个寒颤,他惊恐地寻找遮挡身形的掩体,但这沐浴的地方又何谈掩体?   “哗啦——”   珠帘被人掀开,程十身体僵住,他惊恐地看着来人。   那传闻中的尊主人高马大一身玄衣,一双锐利的红眸看过来,程十亲眼看着对方在看清他的眼睛时嫌恶地拧了下眉。   完了。   程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打颤。   先前男子教给他的话他在看到来人时便忘了个干净,对方威压太重,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啧,尊主这是又有人送了美人来?”   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程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齐泊沧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跳了下眉,看戏般看向凌晏和。   “你很闲?”凌晏和看向他,语气冰冷。   齐泊沧霎时间正了脸色,他就知道在那人身上多说一句都是触碰对方的逆鳞。   他认命般走向角落的人。   脚步声响起,程十身体抖成了筛糠。   “咣当——”   一袋银钱落到了他的视线里,程十愣了一下,他太过震惊以至于竟大得胆子看向面前的人。   “拿着钱走吧。”齐泊沧挑眉说道。   程十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呆滞地看向面前的人。   齐泊沧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他从善如流地说:“忠心劝告,在尊主发怒前赶紧拿着银钱走出这个房间。”   “送你来的人已经死了,这些钱你可以拿着放心花,别再出现在尊主面前。”   程十愣了一下渐渐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   他以为……以为自己要死了……   “尊主圣恩!尊主圣恩!”   看着猛磕头的人,齐泊沧十分体贴地扶了人一下,但没等他将人扶起来,面前的人便弹起身抱着银钱逃命般离开了。   见状齐泊沧深深叹了一口,可惜了这人生得不错只是入不了尊主的眼。   齐泊沧站起身看向门口,哪里还有凌晏和的身影。   毫不意外,但齐泊沧还是好奇极了。   明明那么厌恶却还是没杀了送来的人,他这位好尊主到底再想些什么?   -   “公子,放花灯吗?”   看着吆喝着的老妇,凌晏和停下脚步看向她手里的花灯。   “公子是从外边来的吧,今日可是我们念安城的花巧节,在这花灯下写下心愿放到鹊喜河中,若花灯游到河流的尽头便能心愿成真。瞧公子眉间阴郁似有心结,不如放盏花灯讨个彩头。”   说着老妇也不管凌晏和应没应直接将花灯塞到了他怀中,然后拉着身旁的女童走进了人群中。   凌晏和看着手中的花灯,粉白色的祝君花。   说不清是第几次拿到这花灯,凌晏和十分熟练地在上面写下那陈旧的愿望,最后一笔落下他忍不住冷笑。   一百年了,怎么还是在痴心妄想?   鹊喜河边,凌晏和蹲下身,缓缓将手中的花灯放在河面上。   看着花灯顺着河流缓缓往前,凌晏和忽地生起跟着的念头。   他想亲眼看看,花灯能不能到河流的尽头。   鹊喜河很长,还穿过难走的深林小径,凌晏和一步步跟着,华贵的衣袍被杂草枯枝划出一道道划痕,袍边不可避免地染上尘土。   花灯往前游着,凌晏和跟着走。   到一处弯流出,岸边生出一道荆棘来,细小的刺勾住了花灯。   花灯没有游到岸的尽头。   难怪……   凌晏和勾了勾唇自嘲地笑了下。   他没了兴趣正欲转身时,余光忽地扫过了一处草丛,霎时间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头看向离花灯不远处的擦从。   草丛凹陷了一块,似乎是躺了个人。   凌晏和快步走了过去,死寂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一时间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会法术的,只是本能地往那处走。   心悬得越来越高,离那草丛越近时,凌晏和步伐却慢了。   他缓缓地走过去,脚步轻得吓人,生怕叨扰了什么。但距离固定,总是他走得再慢再缓也有走到头的瞬间。   在看清草丛里的人时,凌晏和呼吸停了一瞬。   天地仿佛都寂静了,只能听到阵阵风声。   凌晏和弯下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碰了一下那熟悉的眉眼。   温热的触感。   “啪嗒——”   下雨了。 第105章   新生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   从无到有, 从零到一。   当意识在一片虚无中苏醒,林清寒还有些诧异。   起初他真的认为是申请通过,他以全新的身份来到了新的世界, 直到他在这片虚无中待了很久。   听不到看不见碰不着,他只作为意识存在着。   原来是被困住了,林清寒想。   或许是世界还未重建,他离消散也有段时间。   没有五感,林清寒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控,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是眨眼间,他依旧在这片虚无中。   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让他侥幸逃脱了抹杀, 但以这种方式存于世间也谈不上多幸运。   林清寒被迫等着,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等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时,一滴水珠砸在了他脸上。   久违的触感让林清寒狠狠松了一口气,十分难得地上天站在他这边。   又一滴水珠落下, 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或许是下雨了, 林清寒想。   手臂被杂草挠着顶着,林清寒大致能推测出他身在野外,甚至有可能是哪个不起眼的草丛中,就那样赤.裸地躺着。   新生的感觉很好,但若是他继续在雨中淋下去, 也不知会不会还没等五感全恢复就先暴尸荒野了。   这个结果太过凄凉,他还有事要做,这样的结局他实在是无力接受。   林清寒正想着,一块厚重的布料盖在了他身上,上面还染着残留的余温, 像是刚脱下来一般。   有人在这。   几乎是在他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他被人用衣裳卷着抱了起来。   手法太过熟悉,林清寒有一瞬间的恍惚。   会有这么巧吗?他刚复生就撞上了凌晏和?怕是话本里都不敢这么写。   应该不是,凌晏和没有记忆。   那人抱着他走了两步将他放了下来,应该是放在了床榻上,身下柔软厚实的。   他先前还在草丛中,三两步便到了床榻上,要么这人就住在附近,要么这人是个修为够高的修士。   林清寒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没有感知到对方开门的动作。   嘶。   这倒有些难办了,他还不清楚这幅身体是普通人还是修士。   就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内,那人快速地给他套了件衣服。   绸缎的,还是个不缺银钱的修士。对方手上带着薄茧和细小的伤疤,细长规整应该是剑伤。   估计就是修士了,林清寒下了定论。   冰冷的丝线缠在手腕上轻微地颤着,这诊治的手段实在太过熟悉,是晓春揽。   他竟然被魔界的人捡走了,这可难办。   丝线刮着他的手腕颤了好一阵子,没再像先前那样崩断,看来这幅身子还算可以。   丝线被收回,林清寒等了很久,手腕忽地被人抓住然后塞进了被褥里。   这下他当真有些诧异了,能指使晓春揽的必定是魔界有头有脸的人,还有魔修如此心善,在草丛里捡了个人还费心诊治呵护?   这位魔修还真如林清寒所言是个心善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晓春揽每日为他诊治,尽心尽力。那人也十分亲力亲为,给他换衣裳还帮他翻身。   原来魔界也有大善人,林清寒想,等他清醒后理应好好感谢对方。   听觉是突然恢复的,寂静了不知多久的世界突然插入了声音,林清寒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一道女声带着哭腔在埋怨他,一边骂着一边拉着旁边的人一起批判他。   意外地,旁边的人竟然赞同了。   若不是不能动,林清寒真想挑一下眉。   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又是谁准许沈渺渺和叶朝颜来的魔界?   救他的人到底是谁呢?   沈渺渺骂了他一阵后似乎是累了,跟着叶朝颜走了。   但周围依旧没有安静下来,紧接着又走进来一群人,声音很吵,照样是对他的批判。   倒是有人护了他一句,很快被那叽叽喳喳的人策反。   百春的嘴比他想象得还能讲和温乐游凑在一起更是吵得人心烦,连带着凛冬和花雪琼都多说了几句。   后来进来了个小个子的娃娃,一下子就扑在了林清寒身上,压得他有些难受,但很快又被楼霁月抱走。   像是有人排着队来探望他同他算账一般,走了一波又来一波,从齐家到苏家,甚至连贺家都来了。   林清寒不免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这哪里是魔界简直是仙界大本营。   过了很久,周围才彻底安静下来,与他相识的人几乎都来了,似乎没有什么人没到。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不是晓春揽,是救他的人,林清寒想。   床边的椅子被人拉着拖出长长的声音,又随着脚步声戛然而止。   林清寒的心也不免悬了起来。   一只手深入了被褥中,带着点寒气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人拉着手指搭在他的脉搏处探了片刻,手指松动上移,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清寒感受到手腕处被贴了一下,温凉柔软,触感顺着脉搏窜到心口,激得心狠狠跳了一下。   紧接着林清寒听到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只露出了一点很快就被人压了下去。   林清寒想,他知道来人是谁了。   怎么这般巧。   命运总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揉搓着尘世间的每个人,谁也不例外。   -   “他的五感正在慢慢恢复,灵脉也不似之前枯竭,大抵再过个半月有余便能与常人无异。”   晓春揽收了针缓缓走到房外同凌晏和报告。   凌晏和抬眸看向晓春揽身后,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可以隐约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   一切都似梦一般,林清寒突然出现,身体冰凉连带着心跳都微弱至极。如今渐渐好转近似常人,还有些不太真实。   “嗯。”   凌晏和应了一声冲人摆了摆手。   见状,晓春揽不再停留提着自己的药箱缓步离开。   待人走后,凌晏和站在门外停了很久才推门进去。   “吱呀——”   房门打开,床榻上的人闻声掀起眼,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含着诧异有些许飘忽地望过来,凌晏和脚步骤停,他看着林清寒有一瞬的恍惚。   视力和力气是突然恢复的,林清寒躺了太久实在憋不住想要坐起来活动活动,谁知刚直起身子房门便被推开,他半点准备没有就跟凌晏和打了个照面。   林清寒自然清楚上个世界时自己做了什么事,凌晏和若没恢复记忆也好,可偏偏对方想起来了,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在看到凌晏和愣住的模样时,那点不自在更是扩大了范围。   “我去叫晓春揽。”   凌晏和很快地反应过来,神情变得十分严肃,甚至立刻转身想要叫人叫回来。   林清寒见状惊了一下,急忙开口:“我无碍,不用再去唤人。”   但凌晏和充耳不闻,到底还是将晓春揽带了回来,被强行按在床上把脉时,林清寒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端坐在床上面色如常,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凌晏和。对方一脸严峻,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晓春揽的动作,看起来重视极了。   “能看到是件好事,并无大碍。”晓春揽收了丝线道。   闻言凌晏和的神情才松动些,他偏眸看向床榻上的人,对方端坐着神情淡漠半点没有在乎的意思。   也是,林清寒要是能在乎自己的身子也真是奇了。   晓春揽同林清寒叮嘱了两句后变快步离开,房内也瞬间只剩下了两人。   “你……”   “疼吗?”   “嗯?”林清寒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凌晏和在问什么。   怎么偏问这个。   “想什么呢,不疼。”   林清寒不以为然地说。   看着他无所谓的模样,凌晏和心口一阵抽疼。   长剑划过脖颈怎么会不疼?   凌晏和看着床上的人又气又无奈。   他原是恨的。   恨林清寒果断地自刎干脆地死在他面前,恨他百年间从未出现,恨他独自一人背负所有最后轻飘飘地离开什么都没留下。   凌晏和想,就算林清寒站在他面前他也再不会去管这人。可真当林清寒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时,什么恨什么气都化作了庆幸。   林清寒又不是自愿死的,他从哪里去怪他?   凌晏和长舒了一口气,上前两步。   见人的动作,林清寒挑了下眉,下一刻他就被人狠狠箍到了怀里。   肌肤相贴,严丝合缝。   “林清寒。”   听着人闷闷的声音,林清寒笑了一下抬手回抱,应了声:“嗯。”   “林清寒。”   “我在。”   “林清寒。”   林清寒拍了下他的背:“叫魂呢?”   许是这一巴掌起了作用,凌晏和不再叫唤,屋内安静下来,林清寒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真是很久不见了。   两人到底是温存了好一阵子,凌晏和才在林清寒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将人放开。   看着对方不满足的表情,林清寒挑了下眉。   “眼睛怎么回事?”林清寒看着那双红眸问。   其实从看到凌晏和的瞬间他就想问了,只不过是现在才得了空。   “无碍。”凌晏和道,再看到林清寒眯起眼时,他顿了一下坐到床边拉住林清寒的手补充道,“不小心入魔了。”   “不小心?”林清寒重复。   “嗯。”   见人不讲实话,林清寒也懒得追问,三界这么多人他总能问出来。   “你现在……”   “一统天下,三界尊主,这里是浮星岛,三界之上的悬岛,没有我的准许没有人可以踏入。”凌晏和知无不言。   这下林清寒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三界尊主,没了他凌晏和果然会走向既定的道路。   除了一统天下外,其他的呢?   林清寒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凌晏和没注意到林清寒的纠结,他摩挲着对方的手指,恨不得粘在人身上不肯离开。   “我看到了。”凌晏和忽地开口。   “什么?”   “你的诞生和过去。”   林清寒骤然哑声,他看向凌晏和皱起了眉。   “你从哪里得知的?”林清寒问。   凌晏和看他皱眉的模样,勾着他的手指倾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没去理会林清寒的追问,反问道:“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对吗?”   林清寒看着对方骤然逼近,他呼吸停了一下。   不得不说,凌晏和身上多了些他没见过的东西,那渗入骨髓的威压。   “什么时候知道的?深渊?还是更早之前?”凌晏和步步紧逼。   林清寒被他逼问得眼皮一跳,他抬手压在了凌晏和唇上,蹙眉开口:“你又是从哪知道的这些?”   看着人的反应,凌晏和便知道是更早之前。他也不急,垂眸看着林清寒伸出来的手,低声轻笑:“师兄这是让我回答吗?”   啧。   比先前更难缠了。   林清寒心里编排着,收回了手掀起眼看向满身戏的凌晏和:“讲吧。”   见人后仰靠在墙上,凌晏和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他扣住林清寒的手待扣紧后才开口:“我同主神做了交易。”   闻言林清寒立刻坐直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凌晏和:“你答应了他什么?”   林清寒的语气实在太过严肃,凌晏和顿了一下,看着人认真严肃的模样,没忍住低笑了一下。   “啧。”林清寒警告似地攥紧了手,凌晏和立刻就收了声。   “留一段意识在虚妄秘境,代价随他定。很早的事,清印在这次世界重建时便已经消了,不用担心。”凌晏和如实道。   “当真?”   “当真。”   林清寒半信半疑地信了,等找时间将系统换回来还能再问。   凌晏和看着他放松的模样心口一软,往前又凑了些。在林清寒要以为对方要亲过来时,凌晏和开了口。   “如今我已一统天下,你的任务完成了,这次不会再有人束缚住你。”   “林清寒,你自由了。”   林清寒瞳孔骤缩,他抬眸看向凌晏和,心口猛地一颤。   “你……”   凌晏和低头,吻住了他。   气息纠缠,唇齿相贴,太久没相见,这个吻多少带了些急促和确认的意味。   新生的身体比林清寒想象中的不经逗和敏感,凌晏和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一时间两人都成了再青涩不过的毛头小子,只是凭本能地去吻对方,去确认着什么。   分开时,林清寒手都软了,他掀起眼去看凌晏和,在看到对方眼眶处的红和眼眸中深不见底的欲.望他愣了一下。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凌晏和或许根本就没有失忆。   如果是中途恢复记忆对方不会如此不安,林清寒的心像是被人攥了一下,他抬起空闲的手搭在凌晏和肩上,挡住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到嘴的话转了一遍又一遍,林清寒才下定决心脱口而出。   “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话落,原本旖旎暧昧的氛围僵了一下,林清寒亲眼看着凌晏和眼底的念想一扫而空,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凌晏和近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向林清寒,“你清楚世界重启后我会失去记忆,是吗?”   林清寒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凌晏和心情骤变了,他下意识想着先安抚对方,但扣住他的手却松了力道。   “凌……”   “你清楚地知道我会忘记所有人都会忘记,所以才选择赴死的,对吗?”凌晏和他沉眸看着林清寒,再看到对方下意识偏眸时,他心中积压的火气瞬间就烧了起来。   林清寒竟然知道?他竟然清楚地知道!   “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同我商量是吗?”凌晏和憋着火,语气沉了些。   瞬间,林清寒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林清寒下意识反驳。   “别再骗我。”凌晏和严肃地说。   林清寒眉头紧皱,在凌晏和沉下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退了一步:“我没算到。”   若是知道凌晏和会保留着原先的记忆,他断不会用这般决绝的方式。   太伤人了。   铡刀彻底落下,凌晏和凝眸看着有些后悔的人,心口泛起阵阵凉意,他松了攥住林清寒的手,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是后悔没告知他,还是后悔没瞒得更好点将计谋做得更天衣无缝,好彻底将他坑骗过去?   他还替林清寒开脱,劝了自己百年,原来一切都是林清寒的权宜之计。   对方从头到尾就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过心里,也从未抱过同他商量的念头。   凌晏和看着床榻上的林清寒,心中苦涩翻江倒海。   “林清寒,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做事从不同我商量,总是随心所欲地做完一切任由别人去接受最后的结果。”   “一次两次消除我的记忆。”凌晏和偏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双红眸看向林清寒,说出的话如同刀子一般划在他的心口,“若是我真的忘了,半点关于你的事情都不记得,甚至和他人欢好呢?”   “你也丝毫不在乎是吗?”   望着那双红眸,一种说不清的酸痛在林清寒心口翻涌。   “我想过。”   凌晏和怔了一下。   林清寒长舒一口气,垂眸道:“若你真的同他人欢好,是你的选择你的自由,我不会插手。”   “但若没有,我也不会把你拱手让给他人。”   近乎剖心的话,却在凌晏和心里泛起更多的涩。   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去赴死当真是林清寒衡量后的决策。   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凌晏和动了动唇,带着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带了些苦涩和落寞。   “林清寒,你真的对我有情吗?” 第106章   “你当真那么说的?”   沈渺渺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清寒, 见人点头后差点将手中的糕点捏碎,还是叶朝颜拍了拍她的肩膀,才没有酿成这一惨案。   沈渺渺将差点惨死的糕点放在桌上, 拍了拍手上的渣子,围着床榻走了一圈又一圈,欲言又止地看向林清寒。   “虽然看他遭殃我心里痛快些,但阿寒你这事做得实在是伤人心了些。”赶在叶朝颜纠正她前,沈渺渺飞快地说。   林清寒都快要被她绕晕了, 他揉了揉眉心,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有什么哄人的办法吗?”   “嗯?也有阿寒你哄人的时候?”沈渺渺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一旁的叶朝颜难得地没有制止她的行为。   林清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到凌晏和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依旧在晓春揽问诊时在旁边守着, 什么吃食新奇地玩意也派人来送。   同他讲话也句句有回应,就是太寻常了。   那日争执时,连林清寒都看出他是气急了,如今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只是少了亲昵的行为,实在过于反常。   之前凌晏和也不是没有闹脾气的时候, 都没有这次严肃。   可见这次生气的程度。   想到凌晏和的反应,林清寒用力揉了揉眉心,眉心都被他揉红了。   见人如此愁容,沈渺渺原先看戏的心情也消了些,她看着林清寒缓缓开口:“他真的找了你很久, 从我们见到他的第一面到如今,百年有余。”   林清寒愣了一下,他没有想过足足有这么长时间。   “你知道当时他醒来时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沈渺渺看着林清寒,“问你的去处。”   心口被人重重一锤,泛起沉闷的苦。   “是我失算了。”林清寒道。   “不, 林清寒他在乎的不是记忆的得失。”叶朝颜忽地开口,“他冒着赴死的念头去消共生蛊时你是什么感受?”   “愤怒不安,还是责备他未曾同你商量?”   “他大抵也是这般想的,尤其在你们已经互通心意的情况下,这类想法大概只多不少。”   林清寒怔了一下。   叶朝颜看着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先前以为他们二人间迟钝的是凌晏和,如今她才发现真正迟钝不清的竟然是林清寒。   这人看得那么通透,怎么偏在感情上这般呆滞。   “虽然前两次你对他没有情谊,但林清寒在他眼中这种事已经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此事你确实欠妥了。”叶朝颜道。   林清寒默然。   单打独斗的行事准则太根深蒂固了,他确实从未考虑过同凌晏和透露的念头。   为什么呢?   “现在改也不晚阿寒,虽然凌晏和这人嗯,但他对你的情谊十分深厚,说不定你认个错他就自己给自己哄——唔!”   没等沈渺渺说完,叶朝颜便将桌上那块糕点塞到了她嘴里,以防她继续误人子弟。   叶朝颜看着林清寒,一字一顿地说:“珍爱的东西接二连三地失去,对方便不会再觉得其能归自己拥有了。”   林清寒看着她心沉了些。   -   “五感已全部恢复,只是灵脉还略有堵塞和虚弱,再扎两日针看看是否会有好转。”   晓春揽沉思片刻说道。   “尽快。”   闻言凌晏和眉头拧起。   “是。”   抛开和林清寒的交集不谈,光是如此称奇的病例便足以让晓春揽加快诊治的步伐。   待晓春揽走后,房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凌晏和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和往常一样将食盒打开,将里面一道道佳肴摆放在桌上。   见状,林清寒十分有眼力地走了过去想着帮人端一下,但还没等他碰到碗碟就被凌晏和用手背挡住。   林清寒挑了下眉看向凌晏和,对方头也不抬地说:“烫。”   话落,对方的动作更快些,眨眼的功夫食盒已经被凌晏和收好放在一边了。   看着堂堂三界尊主亲自给他端茶倒水,林清寒有些无奈。   哪有人生气这样生的?   林清寒拉开凳子坐下,凌晏和坐到他对面。   碗筷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碗里的菜也越来越多,林清寒看着凌晏和又伸过来的筷子,眉心一跳到底是忍了下来。   “我想出去走走。”终于,见凌晏和闲了些,林清寒见缝插针地开口。   凌晏和加菜的筷子一顿,抬眼看他。还没等林清寒心中一喜,对方又垂下眸。   “让冥知雀陪着你。”   林清寒挑了下眉:“我不要她。”   凌晏和倏然抬头看他,眉宇间的阴郁几乎要凝聚得滴出水来。   林清寒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声音也柔和些:“三界尊主不带我去瞧瞧吗?也算尽一尽地主之谊。”   哄人总得慢慢来,和人单独出去逛逛便很迂回。   意料之外的,凌晏和站起身来,面色不好地看着他。   “你又要走?”   林清寒这下是有些诧异了,他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凌晏和,见人一脸戒备他心中难免泛起苦涩。   他这是骗了凌晏和多少次,都将人骗得连哄人还是骗人都分不清了。   “没有,我这幅身子能走到哪去?”见人依旧不信,林清寒灵光一闪,继续道,“大不了你在旁边看着我,我毫无灵力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上,凌晏和表情才算松动些。   见人重新坐下,林清寒才松了口气。   林清寒在桌上扫了一圈,看中了熟悉的一道菜,他十分自然地拿起勺子盛了些,起身放到了凌晏和碗中。   瓷勺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凌晏和也在这声响中掀起眼看向林清寒。   只见对方做完一切深藏功与名地坐了回去,继续闷头解决面前小山一般的饭菜。   凌晏和就是傻子也咂摸出来别的味道。   林清寒在示弱。   真难得,也不得不让人提起警惕。   一饭毕,林清寒差点没从饭桌上下来。若不是清楚凌晏和的性子,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报复他了。   见人又亲力亲为地收拾残羹剩饭,林清寒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的线呢?”   凌晏和盖食盒的手顿了一下:“没了。”   “因果线,上个世界的因果算不到这次,自然要消散。”   闻言,林清寒心里一惊。   这是又说错话了。   凌晏和没想在这方面故意为难林清寒,他只是如实说而已。   更何况,什么能为难住林清寒呢?   “好生歇息。”凌晏和叮嘱了一句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红绳没有了。”   身后传来林清寒的声音,凌晏和脚步一顿,握着食盒的手都用了些力气。   “上个世界的东西自然是留不到这个世界。”凌晏和强压着才语气如常地回复。   这事林清寒不最清楚吗?不正合他心意吗?   林清寒看着空落落的手腕,语气有些落寞:“这样吗?我还挺喜欢的。”   他掀起眼看向凌晏和,对方依旧背对着他,身姿挺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如果忽略掉那差点把食盒捏碎的手的话。   “是吗?那物件能得师兄喜欢也算没白做。”   话落,凌晏和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食盒的提手断裂,木质的食盒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   听着那隐约的响声,林清寒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的气急了。   不知是那日林清寒又惹到人的缘故,一连三天凌晏和都再没有来过。   看着和往常一样给他诊治完就要离开的晓春揽,林清寒忽地开了口:“如何?”   晓春揽提药箱的手一顿,偏头看他眼中的惊讶都要溢出来:“灵脉还是有些虚弱。”   林清寒挑了下眉:“有根治的法子吗?”   “近日翻阅古籍查得一法,但不可贸然使用,还需再斟酌斟酌。”晓春揽如实道。   “辛苦了。”   林清寒问罢便没有闲聊的心思,倒是晓春揽提起药箱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回折腾了好几个来回也没从挪动半步。   “这是作甚?”林清寒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   见对面给了台阶,晓春揽也毫不客气地将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询问这事。”   林清寒失笑。   “我又不是不老不死的妖怪,还没到毫不在意的地步。”   晓春揽存疑地看了他一眼,许是医者仁心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说辞,甚至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我欠妥了。”   林清寒被他搞得苦笑不得,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问出疑惑后,晓春揽也没有再折腾的心思,如愿地提起药箱往门口走去。   “吱呀——”   “尊主。”   林清寒掀起眼便看到那“失踪”的人站在门口冲晓春揽点了点头。   倒是很有三界尊主的风范。   林清寒正欲收回目光,忽地瞥见了凌晏和手臂上挂着的玄黑披风。   那披风虽挂在手臂上看不真切,但从厚度和长度来看不像凌晏和能穿的。   房门关上,林清寒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沈渺渺给他带的话本。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清寒目不转睛地看着话本上的字。   忽地,脚步声停下,阴影投落下来,林清寒依旧不为所动。   “不是要出去走走?”   一如既往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林清寒这才慢慢悠悠地将一字没看进去的话本合好放在桌上,他抬起眼看向凌晏和:“还以为你忙忘了。”   以为要再躲他一阵子呢。   凌晏和面色如常:“今日刚好想起来。”   林清寒挑了下眉,他没说什么站起身拍了拍衣裳,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折扇:“没忘就好,走吧。”   说着他便要往前走,可凌晏和没有动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清寒抬起眼看他,似是有些不解。   凌晏和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拧起眉,语气有些凝重:“就穿这去?”   被人提醒后,林清寒这才恍然大悟,他合起扇子拍在掌心:“确实忘了。”   凌晏和没被他的动作糊弄过去,依旧沉着脸看他,想看这人到底会不会爱惜身体。   忽地手臂上一轻,凌晏和倏地看向林清寒,对方将那玄黑披风披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活地打了个好看的绳结。   做完这一切后,林清寒看向依旧站着不动的凌晏和:“这下没落东西了。”   凌晏和凝眸看了他一会,玄黑色的披风将林清寒衬得更白,许是在屋内待了太久都有些晃眼了。   被人注视的感觉实在难以忽视,林清寒只能看回去。   忽地,凌晏和垂下眼眸伸出了手。   手腕被人抓住,林清寒挑了下眉视线顺着凌晏和的动作看过去。   十分轻的一声响,林清寒看到了那一抹朱红,他愣了一下看向凌晏和。对方低着头,手中正拿着那熟悉的红绳,绳结玉珠银莲花都与先前那个并无二异。   “普通的红绳没添别的东西。”   红绳擦过手背套在那白皙的手腕上。   在凌晏和要松手时,林清寒手腕一转抓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不加?”   凌晏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轻地笑了一下:“没什么用,索性不加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让林清寒无比烦躁。   什么循序渐进又或是迂回的手段他都不想用了,他就想现在立刻马上把一切都说请,什么能让人安心他就愿意给给什么。   这样温水煮青蛙般说不上是折磨他还是折磨凌晏和。   “凌晏和,我们谈谈。”林清寒严肃地说。   凌晏和抬眸看向他,那双赤红的眼眸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让林清寒觉得有几分陌生。   “师兄不是要去外面走走?若是晚了就不如白日好看了。”   “不去了,先说清楚。”林清寒一刻也不想等。   凌晏和眼眸又暗了几分,他抽出手声音都沉了些:“看完再说。”   话落不给林清寒反应的机会,凌晏和猛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林清寒眉头蹙起。   浮星岛确实绝美无比,悬浮于九霄云海之上,云雾如薄纱,瀑布如银链,朝霞与月光同存,繁星凝聚在泉水之上。   一切美得不切实际,虚幻美妙。   但林清寒却无暇欣赏,他心中装着时再美的景色也无法入心。   也不知凌晏和又想到了什么,一路下来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以让他落后于人也不足以让他抓住凌晏和。   “此处是灵泉,对疗养身子大有益处。”凌晏和瞥了一眼那氤氲缭绕的灵泉语气淡漠。   总是他暗示得如此明显,林清寒大抵是不会用的,对方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谁劝谁逼也没用。   凌晏和这样想着转过身准备带人去下一处转转,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便发觉了不对,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凌晏和……回去。”   几乎是挤出来的话,凌晏和来不及反应身体比想法更快一步,他倏然转身便看到了林清寒面色惨白眉头紧蹙地弓着身子。   刹那间,心脏骤停,什么赌气争执的想法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凌晏和立刻上前两步接住了林清寒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带你回去。”凌晏和厉声道,他抱起林清寒千里符起眨眼间的功夫他们便回了房间。   落地后凌晏和抱着人快步走向床榻,他面色阴沉极了,眼中的慌乱根本掩盖不住。   床头的宫铃被人攥在手中狠狠砸在地上,宫铃破碎一道黑雾从中升起溜走。   “传晓春揽,快!”   命令下达后,凌晏和紧紧搂住了林清寒,手臂都在发颤,他捧着林清寒的脸看着其嘴角溢出的鲜血,如坠冰窖。   “林清寒……林清寒!别睡,别睡……”   带着薄茧的拇指一下又一下抚过林清寒的脸颊撑着人的眼皮。可看着那惨白的面容,凌晏和心中像是插了万把剑。   凌晏和简直恨极了自己。   人都回来了他还想要什么?非要将人折腾成这样就满意了?!   人总是贪心,见人逝去时念着只要活着便好,人回来了又想要对方依赖。   可看见那刺目的鲜血,凌晏和什么都不想要。   林清寒活着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别离开我,林清寒……别离开我……”   颤抖的声音落在林清寒的耳畔混着耳鸣让他听不真切,但他看得清楚,他看到凌晏和在害怕。   生死面前再坚厚的城墙都会轰然倒塌,逼着人袒露最脆弱真挚的内心,即使仅仅是在相似的情况下依旧如此。   林清寒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   踏入灵泉之地时的瞬间,几乎天下的灵气都涌入他的灵脉之中,争先恐后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承受这么多。   他原是想撑过去的,伪装与他而言轻松不过。   但不能再瞒着人了。   带着虚汗的手轻轻拍在脸侧,凌晏和怔了一下,他抬起眼对上了那双痛苦又冷静的桃花眼。   “我不会有事凌晏和,我不会有事。”   明明林清寒已经虚弱地连一句话都要缓三次才能说完,但一字一句落下时却让凌晏和心中的恐惧消退了些。   后面的事情林清寒记不太清了,全身灵脉被冲撞疼痛折磨着他的意识,连带着听和看都格外的不清楚。   等林清寒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他正被人牢牢扣在怀中,连稍微动一下都会引起对方的惊颤。   【你醒了。】   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林清寒难免恍惚了一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能留下需要重新长出一具身体,从意识到五感再到神识。】   林清寒并没有觉得意外,从五感渐渐恢复时他大致有了猜测。   【晓春揽发现了这一事实并将解决方法告诉了主角。】   “什么方法?”   【刻双修铭文,借助凌晏和的灵力帮你稳固神识,完成重塑。】   林清寒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领口,光滑洁白哪里有系统说的双修铭文。   【但他拒绝了。】   “为什么?”   晓春揽不解地看向凌晏和:“此法是最能稳固其神识的法子,若是别的怕是他还要受几日的折磨。”   凌晏和看向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面色铁青。   晓春揽更是疑惑。   晓春揽太清楚尊主的性子,他是最见不得林清寒受苦受累的人,怎么到这里却犹豫了起来。   凌晏和凝眸看向林清寒,看着那好看的眉因痛苦蹙起,垂落在身侧的手攥起。   “此事再议。”   “尊主!”   “退下!”   林清寒倏然沉默。   他大抵知道凌晏和为何不愿。   “可能要再麻烦你帮我个忙。”林清寒道。   【你说】   “帮我造个幻境。”   ……   林清寒动了动手,疲劳昏睡过去的人条件反射般搂住他,牢牢锁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找了个角度才在尽量不惊动凌晏和的情况下抽出了被禁锢住的双手,而后搭在了凌晏和背上。   这一遭下来对方怕是连气都不敢生了。   林清寒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药汤的苦涩蔓延到心口,涩得人难受又无奈。   他得做些什么好将人从那沉重无形的锁链中解救出来。   为此什么都行。   太蠢了凌晏和。   快点挣脱出来吧。 第107章   “哗啦——”   水声响起, 混着铁链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寒室内回响。   凌晏和倏然睁开眼,原本的寝殿不知何时变成了魔界的寒室。   明亮的月光倾洒如纱照在冷泉中的人身上,原本在应该在他怀中的人此刻被蒙着眼半截身子浸在水中, 白色的薄衫被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铁环扣在林清寒的手腕上被铁链拉开,领口散开,氤氲雾气在他锁骨上渡了一层淡粉。   完全是任人宰割的模样。   凌晏和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中的物件,一支毛笔,笔杆似有铭文缠绕, 笔毫沾水周围萦绕着繁星点点。   一件十分精妙的法器。   “凌晏和,你敢刻吗?”   凌晏和掀起眼, 只见被束缚住的人轻笑一声, 薄唇勾起,被遮住的眼睛似乎在看着他。   是幻境,又或者说是梦境。   敢在他身上动此手段,背后之人不言而喻。   似乎是见他迟迟没有反应, “林清寒”忽地抬了下腿,“哗啦”一声氤氲的雾气直冲凌晏和而来, 那带着水的足随意地在他心口处点了下,而后凌晏和肩头一沉,对方直接踩了上来。   颇为挑衅。   “你不敢。”   凌晏和眼眸暗了些,视线不曾偏移地看向“林清寒”,对方即使被铁链束缚着也依旧游刃有余地靠在石壁上, 十分惬意又势在必得地说着。   “堂堂三界尊主竟是如此胆小之人,连置气都小家子气不曾见半分胆量。”“林清寒”讥笑一声语调变了,“难怪连人都看不住,一连丢了三——唔!”   铁链声猛然响起将人最后的尾音吞走,“林清寒”几乎弹了一下, 原本从容的神情出现了裂痕,他撑着石壁近乎不可置信地说:“你……嗯!”   可还没吐出第二个字,冷泉中的人猛然闭了嘴压住了要溢出的惊呼,他猛然抬头想要去寻凌晏和的位置。   但很快又被逼得缩回了身子,偏头躲避着想要压抑忍受着什么。   而在他对面的凌晏和半跪在冷泉旁,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腿一只手拿着毛笔低头认真描绘着什么。   柔软的笔毫压在光滑的皮肤上,一横一竖一勾,落下一句又一句的铭文,每落下一笔都要激得池水中的人一阵轻颤。   双修铭文并不是简单随意的铭文,刻上时除了灼烧感外还有不可忽视的烙印,一笔一划落在皮肤上也落在灵魂上。   连神识被触碰都会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这种长久地折磨?   凌晏和抓住想要收回的长腿,不容抗拒地又落下一笔,感受着对方的轻颤,他眼眸中的赤红更深几分。   “师兄想拿幻境来考验我?”凌晏和随意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重了几分。   “呃嗯……”   林清寒一只手撑着石壁,一只手紧攥着,薄唇都被他咬得殷红。闻言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颤:“什么时候发现的?”   “整个三界敢对我如此光明正大出手的,除了你实在找不出第二人。”凌晏和说着声音沉了些,“但师兄实在不该用幻境这招。”   “为何?”林清寒压着喘问。   凌晏和掀起眼,那双赤红诡异的眼眸盯着池水中的人,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又一眼,近乎舔着人的身子而过。   “因为我原本没打算你对动手。”   闻言林清寒笑了下,估计是被气得:“你现在没在做?”   凌晏和不可置否地应下了,他抬手托着林清寒那匀称的小腿,拇指压过银白色的铭文:“我肖想过更过分的,师兄想听吗?”   林清寒被他说的梗了一下,他自是听明白了凌晏和话中的意思。   肖想和幻境一样都是做不得真的东西。   林清寒被他气得一时懒得搭理人。   凌晏和只当他这是不想听的表现,他停了笔托着的手没松,目光落在那铭文上。   “既然想做为何要忍?”   眼见着凌晏和又成了锯了嘴的葫芦,林清寒不得不挑得更明些。   凌晏和沉默了片刻:“师兄不是最恨束缚吗?”   “先前的教训我已经领教过了。”   说着凌晏和弯腰缓缓松了手。但就在他要直起身子的时候,林清寒忽地抬了腿,几乎是一瞬间对方勾住了他的后颈用了力将他压得往前了些。   凌晏和皱了下眉抬起眼,便对上了那双带着怒的桃花眼。   幻境不知在什么时候破了,但好像又没破,因为林清寒依旧浸在那水池中,只是蒙着眼的黑布不见了。   “你……”   凌晏和是真的愣了下,他立刻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几乎下意识地后撤,但被林清寒勾着动弹不得。   看着人后退的念头,林清寒真的要被气笑了,他费劲找了晓春揽和齐泊沧的帮助才将人弄到这魔界来,做出近乎将自己送上门的蠢决定,凌晏和竟然说走就要走。   这时候倒是坐怀不乱,蠢得要死!   “我确实讨厌束缚。”   凌晏和眼神暗了些。   “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要个事事小心谨慎,连自己都不像的伴侣。”   凌晏和兀地抬眼,那双赤眸紧紧看着林清寒,原本隐藏着的阴鸷几乎刹那间露出了头。   林清寒挑了下眉将那伪装彻底撕破。   “不想让我走那就拿你自己套牢我,我准允了。做你想做的,痴念也好妄想也罢我都接得住。”   如果需要些实质性的东西才能让凌晏和安心,那这点束缚对于林清寒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   “轰隆”一声,锁链轰然崩断。   林清寒看着那双红眸中不加掩饰的占有扔下最后的重击。   “拿出你的本事来。”   “继续!”   倏地,压在人肩膀上的腿被抓住而后用力一拽,“哗啦”一声林清寒骤然被拉了过去,水花溅起间他对上了凌晏和的眼睛。   阴鸷占有,挤压了百年的贪念欲念骤然爆发,如同吃人的深渊望不到底。   林清寒笑了一下,在凌晏和凑过来时率先仰头,唇瓣相贴一碰即分。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笑望过来,看着那久违的少年心气,林清寒露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和怀念。   “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   “哗啦——”   水声更大,林清寒几乎是被按在了池水中,水花打在他的心口脖颈甚至是下颌,又在要吻上他唇时被人拉起狠狠禁锢在怀里。   凌晏和近乎跪在岸边,价值万金的玄袍早就被激流浸透,他丝毫不在意地抱着怀中的人,眼眸暗得吓人,声音也哑。   “林清寒,我不会再放你走。”   林清寒靠在人怀中,面色潮红眼尾也泛着红,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可唯独那双眼睛带着些许清明甚至还有些涌上来的笑。   “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唔……”   笔尖毫不留情地落下,柔软的笔毫狠狠碾过锁骨,林清寒被硬生生逼出了一声喘。   他下意识地往身后人怀里缩,却又把自己送到了对方嘴里。正如他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这是个将自己送上门的蠢决定。   “看来我得好好表现,让师兄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凌晏和俯身咬着耳朵说着,后半句咬得重了些引得林清寒抖了一下,铁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凌晏和看向那连接到冰墙上的铁链,眸光闪烁了下手上的动作轻了些,半给不给地撩着,无形地折磨着林清寒。   “谁告诉的师兄此事?晓春揽?”   “系统。”林清寒勉强抽出神回复。   “原来如此。”凌晏和若有所思地应着下,似笑非笑地低头亲了林清寒一下,“看来师兄是在上个世界的时候就将保命的物件留给了我,是吗?”   笔尖重重地落下,狠狠擦过朱红,林清寒倏然偏头抵在了凌晏和的手肘处。   本意是警告落到凌晏和眼中却成了依赖和回答,于是那毛笔又高高悬起没了落下的意思。   “师兄,为什么给自己拷上铁链?”凌晏和亲昵地询问。   林清寒意识就是再昏沉也咂摸出了不对,这一轻一重带着询问,完全是审讯的意味。   也就过了百年,凌晏和身上就多了这么多折磨人的想法,倒真是给他平添了不少折磨。   林清寒费力地掀起眼,也不笑了被磨得没什么力气地睨了凌晏和一眼。   “防止我动手。”   凌晏和呼吸重了几分,他沉眸看着林清寒眼中的火愈烧愈旺:“那我自然不应该辜负了阿寒的好意。”   突如其来的称谓砸得林清寒愣了一下,让他错过了探究的好时机,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蒙上了。   身后的人也骤然撤去没了声响,偌大的冰室内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林清寒的身体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等脚踝被抓住向两边扯开时,林清寒才骤然意识到,凌晏和故意隐藏了气息。   “咔哒——”   脚上一重,林清寒心也一沉。   凌晏和这是要玩些别的了。   柔软的笔毫落在肩头,林清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动了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师兄别动。”带笑的语调从身侧传来,林清寒也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这冷泉对你的伤大有裨益。”   伤?什么伤?   还没等林清寒反应过来,那毛笔便不讲理地落了下来。   “呃!”   原本一重一轻变成得毫无章法,从肩头扫过又落到心口狠狠一点,最后轻轻划过脖颈时,林清寒骤然反应过来凌晏和口中的“伤”是何意。   心脏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原本的违和和不适也褪了些,林清寒反方向偏头,索性不说话也不去看凌晏和。   既然凌晏和想玩,他总得配合一下做出个宁死不屈的模样。   凌晏和看着他的反应便知道他又默许了。   纵容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以至于后面超脱范围时林清寒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双修铭文是难捱了些……”   凌晏和说着,毛笔从脚踝往上划,往上再往上。   “凌晏和!”   终于林清寒忍不住出了声。   毛笔顿了一下然后又重重落下。   “咣当——”   铁链碰撞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凌晏和攥着人的脚踝,视线穿过那屈起发抖的双腿,看向林清寒脸上那洇湿一块的黑布。   “若师兄不再跑,我就将这锁链解开,如何?” 第108章   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在这场疯狂汹涌的情事中,林清寒由衷地感受到这百年岁月对凌晏和的影响。   也让他知道,原来寒室里有一块巨大的冰镜, 能将人的神态和身上的痕迹都映得一清二楚。   存了哄人的心思加上林清寒的本性,一直到最后声音哑得说不出话甚至在不被触碰的情况手指都在发抖,他也没制止凌晏和。   以至于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的时候,林清寒意识都已经昏沉得不成样子。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温暖的光线打在脸上, 林清寒皱了下眉,意识还没完全苏醒倒是身上的反应先涌了上来。   酸软使不上力, 整个人像被泡在酒桶一般, 骨头都被浸得酥软发麻。   原本的困意在这样的感受下一点点消磨,林清寒缓缓睁开了眼,刺目的光线照过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有一只手率先挡在他的面前。   “师兄。”   嗡闷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震得林清寒后颈一阵发麻,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腰间的手,却被人反扣住修长的手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   与此同时, 房间暗了些,林清寒抬眼发现床幔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下来。   “再睡会。”   凌晏和没睁眼将人往怀里捞了捞,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后,他才满意地蹭了蹭林清寒的后颈。   跟狗似的。   林清寒在心里骂了一句也由得凌晏和去了,身体不适他也乐得多休息一阵。   林清寒刚闭上眼, 系统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宿主,检测到时空漏洞。】   “时空漏洞?”林清寒在心中反问。   【是。世界多次重启会造成时空错乱,宿主在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在主角面前展示了第三方力量,加上主神多次载入宿主先前的数据,由于第一次数据的缺失, 导致先前的时空出现了剧情漏洞无法和后续剧情进行连接。】   【如果不解决时空漏洞有可能会危急当前世界。】   林清寒皱了下眉,他想起了第一次任务时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睛。   “怎么解决?”   【前往剧情情景点我会帮宿主开启通道,只需将剧情补充完整即可。】   闻言林清寒松了口气,看起来没什么性命之忧,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去。   “好,我知道了。”   系统不再出声又默默地回到了它自己的天地中。   补充剧情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   “要我帮忙找什么?”齐泊沧看着前来的人挑了下眉。   林清寒抬起手将衣袖往上扯了扯露出那精致的红绳,他手指点上上面的银莲:“同样的银你能找到吗?”   齐泊沧先前掌管天海阁,对这样的稀奇珍宝深有研究。   齐泊沧只看了眼便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倒没有这物件,但尊主有。”   “前阵子尊主特地去了东海从那幽冥海底中取的,还带来了块软玉。”   说着齐泊沧的视线下滑落到那坠着的玉珠上:“看来你早就见过了。”   闻言林清寒点了下头,将衣袖捋了下来:“我知道了。”   看着人转身就要走齐泊沧立刻收了先前吊儿郎当的神情,急忙开口:“你要去幽冥海?”   林清寒脚步一顿回眸看他神情如常:“不然呢?”   齐泊沧被梗了一下,他好歹跟过林清寒一段时间对他的性子也多少有点了解,见人这么说便是真打算去了。   他怎么可能让人真去,若让凌晏和知道了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幽冥海的镇守海妖被尊主斩杀,其中藏着的宝物怕是已经被后来人洗劫一空,若你真想要不如去鬼市瞧瞧。”齐泊沧连忙补充,他语速极快生怕林清寒不同意。   林清寒沉眸。   鬼市倒是个交易的好地方,处在三界交汇处不归任何人管控,上至上古神器下至人头骨骸,就没有这的人不卖的。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多谢。”   齐泊沧松了口气哪敢接人的谢,连忙从自己的万物囊中取出来几件护身的法器给了林清寒。   鬼市虽比幽冥海安全但若是林清寒在那少了一根头发,他就休想安稳地渡过去。   林清寒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将法器接了过来。   -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一望无际的漆黑土坡忽地泛起幽幽青火,青火连成一条长长的街,眨眼间便听到了走动声和交谈声。   行人和摊主都身穿黑袍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看不清男女亦看不清身份。   林清寒从两边的摊子一一扫过,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唯独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人流往前走着,原先走着的人有的停了下来驻足在摊位前打量着什么,有的则一直没有停步。   “咚咚咚——”   激昂的鼓声响起,鬼市霎时间变得安静,众人纷纷看向凭空出现的一处空旷地。   穿着黑袍的人站在两鼓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不久前在下在幽冥海寻得一件宝物,可滋养魂魄提高修为。如此宝物在下不敢独享,故在此地击鼓做庄比武得宝。”   “能斩破百鬼者可得宝物。”   话落,空旷的平台上生起几缕黑烟,烟雾散去百鬼哭泣响彻千里。   那些鬼魄被铁链拴住,一个个都是厉鬼模样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培养出来的。   但众人见状却没有一人露出惊恐的神色,在高处的人话落时便有无数人冲了过去。   这是鬼市的规矩,能敲响鬼鼓召集百鬼者便可以宝物和性命为押进行比武得宝。若无人挑战成功将死于百鬼之下,魂魄归鬼市所有财宝和灵力归敲鼓者所有。   有些修为被废但家中有财这会用这种手段来恢复修为,这种事在鬼市见怪不怪。   百鬼的实力根据敲鼓者的修为而定。   林清寒没有轻举妄动,他隐匿在人群中看着平台上的情况。   空旷之地一片黑雾,鬼气萦绕几乎都要将天空侵蚀半点看不见挑战者的身影。等黑雾消散地上只剩下四散的白骨连血滴都没有。   众人见状更加激昂兴奋,谁都清楚这证明的什么。   那敲鼓之人手中的宝物定是绝世珍宝才能召唤出如此厉鬼。   来鬼市的人哪个不是冲着珍宝来的?见如此宝物能忍住不上的,也不会来这鬼市。   挑战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白骨几乎都要堆成山。   敲鼓之人坐在高台上看着平台上的场景眼冒精光,他贪婪不知足地扫过那跃跃欲试的人群。   多点再多点……   “轰隆——”   一声巨响,有是一具骨架被扔到了角落,敲鼓之人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   这人空有一副强健的身子但修为低的吓人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男人这样想着继续看向台下。   那空旷的平台上站了个人,穿着和别人一样的黑袍带着同样的青面獠牙面具,却又和旁人不同。   身姿挺拔,看着是名高手。   男人视线往下滑动,在看到那人手中的桃木剑时冷嗤一声。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不止他这么想,周围的看客也是如此,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倒喝彩。   “桃木剑?村头娃娃都不玩的物件他竟然当做法器?!”   “啧,真是耽误时间,早点死了早点下来。”   周围轻蔑耻笑的声音愈发得多,台上的人不为所动地抬起手看向周围的厉鬼修长的手指勾了勾。   “一起上。”   清润冷冽的声音落下,百鬼骤然冲来,鬼气骤涨几乎要将天空冲破。   众人惊讶,几乎眨眼间的功夫台上的人就已经没了身影被厉鬼吞噬。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人觉得奇怪,都等着那具白骨快点出现好让他们尽早上去。   一秒又一秒,那黑雾却迟迟没有消散。   “噗通——”   很轻的一声,但众人却都听见,他们抬头看向高台,高台上的人跪倒在地黑袍将他罩住遮住他的神情却遮挡不住滴落的鲜血。   忽地,火光骤起,凄惨的鬼泣声响彻天际。   林清寒站在平台上,手中落得一块软玉和一块银块。他身姿挺拔,连衣角都没脏。   众人惊叹中,林清寒看向手腕上的红绳,中心的银莲散发着阵阵银光。   啧。   还是被凌晏和发现了。   得了想要的物件后林清寒没再停留,身影很快在众人眼前消散。   -   “吱呀——”   林清寒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   “师兄。”   平静阴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清寒的手一顿,他转过身黑暗中凌晏和坐在床榻上一双赤眸望过来,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还没睡?”   林清寒故作镇定地说着,慢悠悠地往床榻处走去。   凌晏和看着他的动作:“师兄去了鬼市?”   “嗯。”林清寒含糊地应了一声,手指勾了一下屋内的烛火骤然亮起,将凌晏和眼中的阴鸷照退了些。   “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什么。”林清寒随意说着。   “齐泊沧告诉你的。”凌晏和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林清寒偏头看向他:“怎么知道的?”   还没听到回答,腰上便横了一只手,林清寒轻啧一声便被人捞到了怀里,温热的唇贴到后颈引得他一颤。   “师兄身上有他的灵气。”   手指在身上游走,一轻一重若有若无,林清寒真是怕了他这磨人的手段,立刻抓住了那作乱的手,将从鬼市得来的东西给人套了上去。   东西被推到指根,凌晏和愣了一下连带着涌上来的醋意都散了些。也就是这一愣神让怀中的人逃了出去,手掌落了个空显出手指上套的东西。   一枚银戒,同那消失的骨戒很像但又有所不同,原本白骨拼成的一圈变成了竹节,摘下来还能看到内圈的铭文。   “喜欢吗?”   凌晏和抬眸便见林清寒正低头看他,那双桃花眼碎着笑意看起来耀人极了。   凌晏和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半晌暗着嗓音应:“喜欢。”   “喜欢就好。”林清寒松了口气,他正想着怎么同凌晏和说接下来的事情,垂落在身侧的手便被人勾住,下一刻他被人拽过去按到怀中。   急促的吻落下,唇齿被撬开,林清寒几乎是退了一下有被按住后颈压了回来。   这个吻太急太烈几乎是碾过嘴里每处地方,没一会暧昧的水声在耳边响起,林清寒顺势跨坐在凌晏和身上。   指缝被强硬地挤开,十指相扣两枚银戒磨在一起硌人,却也将人逼得更兴奋。   “唔……”   林清寒心中警铃大作,再这样下去非要擦枪走火不可,他心中念着正事在快呼吸不上来时推开了凌晏和。   银丝扯断,那双赤红带着念想和占有的眼睛红得吓人,贪婪地看着林清寒。   “等会,先说正事。”   林清寒连忙抬手抵住凌晏和的肩膀,半喘着说,丝毫没注意面前人暗下去的眼睛。   “有什么比接下来更重要的吗?还是说师兄心里想着旁人?”凌晏和似笑非笑地说,手指从人后颈处下滑停在了那束人的腰封上。   林清寒被他摸得有些头皮发麻,他捉住凌晏和作乱的手,语气沉了些:“我要出去一趟。”   凌晏和顿了一下,掀起眼看他,情.欲被阴沉代替。   “第一次做任务时没轻没重让别人瞧见了,导致出现了些问题需要我解决,很快就回来。”林清寒斟酌着说。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凌晏和解释这件事,只能尽可能转化成对方能听明白的话。   可凌晏和的面色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阴沉:“什么问题?去哪?多久?我不能跟着?”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砸了林清寒满身,他扣住凌晏和的手道:“不是大问题需要补齐些东西很快就回来,你不能跟着。”   凌晏和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   林清寒不用细想就知道他这是又想到之前了。   若是旁的带上凌晏和也未尝不可,但这是去补齐先前的剧情,一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两个主角,倒是定要大乱。   他没办法跟凌晏和说清楚,不然他定要觉得是自己给他惹出了麻烦。   “我在银戒里刻了铭文,术法相连你可以知晓我的位置。”林清寒说着捏了捏凌晏和的手,见人面色没有好转,他轻叹一口气抬手捧住了凌晏和的脸。   “凌晏和,我不会去赴死,真的。”   凌晏和看着他眼神沉得吓人:“林清寒,你最喜欢骗我。”   心脏像是被扎了一下,林清寒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眸看着凌晏和。   “我后悔了。”   手骤然被扣住,凌晏和瞳孔缩了下然后是无尽的阴沉。   “林清寒,你……”   “当时我该同你说的。”   凌晏和倏然地愣住,他看向林清寒,对方眼眸垂了下又看向他,语气落寞又带着悔:“同生共死也好,阴阳两隔也罢,我该告诉你的。”   也不至于让人被折磨百年,硬生生被他磨得连自己都不像了。   凌晏和几乎是呆愣住,看着那轻颤的唇林清寒无奈地笑了下,低头吻了上去。   “我不会走凌晏和,若你觉得铭文太轻同生咒也可以,或是别的什么。只要你想。”   只要你能安心。   死亡是对亲人爱人友人的折磨。   如果被决绝地留下此后被囚在痛苦中将生命心气消磨殆尽,还不如将人带走。   同生共死也好过阴阳两隔。   “同生咒。林清寒,我只能接受同生咒。”凌晏和声音都是抖得却又透着狠。   林清寒笑了下。   “好。”   虽然说通了但临近走得时候凌晏和神情也算不上好看,几乎要将天下所有法宝都塞给他,恨不得连自己也打包塞进万物囊里去。   只是补充剧情而言算不上凶险,但林清寒收了下,总得让人安心些。   到凌家的时候,林清寒差点以为走错了。   毕竟此地实在像个荒宅,说是闹过鬼都不会有人质疑,实在与他第一次看到时相差甚远。   【时空通道已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面前的枯树突然开始逆生长,枯枝上提绿叶生。   林清寒缓步向前,抬手碰上这“起死回生”的枯树。   白光霎时闪过,风声从耳边吹过。   “滴答——”   细密的雨珠砸在油纸伞上敲出好听的声音,林清寒缓缓睁开眼,面前细雨飘着,他看到了熟悉的宅院。   他垂眸看了一下,身上穿着水墨长袍,腰间配着一个万物囊但不是凌晏和给他的那个。   果然带不进来。   林清寒没有多想,抬脚踏进这雨幕中。   青石板路往深处延伸,周围的雨声愈发得大,期间有两个侍女从他身边而过小声地说着什么又被雨声盖住。   滴答滴答。   路忽地消了,林清寒将伞抬了抬,隔着细密的雨看到了屋檐下的瘦弱孩童。   那双熟悉的黑眸望过来带着探究和孩子不该有的死寂。   林清寒踏上台阶将伞收起,他垂眸看着凌晏和,对方也看着他。   “还真是小。”   半大点的孩子,身形瘦得更是让他觉得连八岁都没有。   看着面前的孩子表情变得难看,林清寒顿觉有些意思。这时候的小孩还半点藏不住自己的心情。   “林清寒。”   “记牢,别忘了。” 第109章   林清寒没有多跟人说些什么, 多说多错过去的事情他不应该干涉太多。   但对方倒是不想此般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林清寒伸手抓住爬在他身上的细线,墨黑色的细线缠在他的手指许是感受到他体内熟悉的灵气一时间不知该收紧还是该松开。   好久不见的小东西,只是身上沾了脏物。   修长的手指捻了下细线, 火焰顺着撩过将那墨黑色烧去露出原本的洁白。   墨色消去的瞬间,细线就紧紧缠在了林清寒指尖,线段欢快地舞动了下又蹭在他的指腹。   “倒是跟你那主人相像。”   房间烛火燃起,林清寒推开窗户将那依依不舍的白线扔了出去。   几乎是脱离林清寒的瞬间,那细线就失去了生气, 成了普通的没什么分量的线悠悠地落到地上。   翌日,林清寒没去管凌晏和。   按照原本的剧情他不应该跟凌晏和有太多的交流, 不仅如此他甚至需要苛刻对方才可。   林清寒醒早现在秋华居转了一圈, 简陋清苦半点不像是六大世家之一的宅院。   “夫子,夫人说今后秋华居都由您掌管。”一位侍女快步走进来行礼道。   林清寒扫了她一眼,忽地响起昨日擦肩而过的两名侍女。   ——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请夫子,今日那新夫子来了也不知能在公子收下活过几日。   ——别说了, 赶紧走吧,小心让公子听见。   “将秋华居的侍从都撤掉。”   侍女闻言愣了下,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夫子见人一脸平静,便知道这事是没得商量了。   倒是可怜了这大公子。   “是。”   见人退下后,林清寒在院中转了一圈正准备出去转转,路过柴房时脚步顿住。   房门被推开,灰尘扑面而来林清寒挥了挥手看向角落里的活物。   一只被拴住脚的麻雀。   林清寒挑了下眉走过去, 那麻雀怕生见他过来直往墙角躲。   墨色的线栓子麻雀的脚踝上只许它在这角落里转悠,甚至还给它准备了个喂水的破碗。   “什么破德行。”   林清寒嘟囔了句,抬手将那黑线解开。   原本病殃殃的麻雀忽地跑了两步,确定没有被拴住后直接展开翅膀飞了出去,许是关了太久它飞得跌跌撞撞还差点撞上门框。   做完一切林清寒关了房门回房拿了件东西而后走出了秋华居。   “哎呦, 您是夫人新请的那位夫子吧。”华玉阁的嬷嬷笑着看向门口的人。   “是。”林清寒应道。   “夫子来我们华玉阁何事?是夫人让你取什么物件?”嬷嬷好奇地问。   林清寒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块软玉:“是私事,我想向嬷嬷讨些手艺,亲手刻块玉佩。”   见那玉佩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她上前两步看着这玉佩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看向林清寒忍不住感慨:“这可是绝世好玉,公子真要将它做成玉佩?”   “嗯。”林清寒应道。   他没办法走出凌家只能先找看着饰品的嬷嬷学点技艺。   “没问题,夫子若想学在下自然倾囊相助。”   这一学便是一整日,待回到秋华居时,林清寒看到了早就受在门口的凌晏和。   那双漆黑的眼睛望过来似是想要兴师问罪,林清寒扫了眼便知何事。   这是要怪他早上放走了麻雀。   林清寒在心中低笑,没去搭理他径直从人身边走过关上了房门。   待半夜虫蛇如潮水般涌入房内时,林清寒终于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脾气。”   烈火而过,虫蛇皆化成了灰烬。   有的孩子遇事睡一觉便忘了个赶紧,有的孩子总是执着于某件事得不到反馈便誓不罢休。   凌晏和显然属于后者。   一连整月,涌入房间的物件不曾间断。   林清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凌晏和原是这样的吗?   还真是这样的。   执拗固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同时林清寒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凌晏和对灵物的掌控太过熟练了,尤其是邪祟之物。   按理说有心魔印不该如此。   林清寒心沉了些。   很快林清寒就知道了缘由,因为某人终于忍不住夜里来偷袭他了。   房门紧闭,烛火熄灭,寂静无声。   林清寒躺在躺椅上看着手中的玉正想着刻什么花纹时,一缕魔气笼罩在房外隐隐往内渗。   啧。   林清寒收了玉佩闭上了眼。   周围一片寂静,魔气渐渐将房间笼罩住与外界隔绝开。   过了很久林清寒听到了开门声,过了很久都没有其他声音,门口的人似乎是在打量什么。   倒是警惕,林清寒想。   过了许久那人才放了心往屋内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落到林清寒耳中,轻巧地像只野猫。   一步两步……   忽地脚步声停下。   寒光闪过,烛火燃起。   闯进来的人按在了地上,林清寒垂眸看着被甩到一边的短刃挑了下眉。   真是胆大。   “连刀都拿不稳还想杀人?废物。”   掌下的人忽然挣扎起来,渗透进房内的黑雾混着细线直冲林清寒而来,来势汹汹存着杀意。   林清寒垂眸打量着凌晏和,那双漆黑的眼睛中存着看不清的黑雾,和在无惨魔君儿时很像。   烈火燃起将那魔气和细线吞噬殆尽。   凌晏和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愤怒甚至是仇恨,一双黑眸中也有赤红流转。   “滚开!”   少年怒吼着。   林清寒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凌晏和身上少了心魔印。   怎么会?   被压着的人开始挣扎面上痛苦之意愈发浓重,林清寒眉头骤起,他松了力道攥住少年的衣领将人提起,语气冷冽。   “凌晏和。”   那双幽黑的眼眸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别的什么吞噬。   没有用,一个连修为都不过金丹期的少年让其对抗天魔骨实在是天方夜谭。   林清寒神情凝重,一只手压在凌晏和消瘦的肩膀上,一只手点在他的眉心。   灵力丝丝缕缕地挤进去将人挤得痛苦面色苍白,但林清寒没有停手,直到那黑雾消散他才停止。   少年站在他身侧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林清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找了话题开口:“先前在这的侍女全都被撤去,现下由我负责你的日常起居。”   说罢林清寒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这几日好像忘了给人安排伙食。   算了,凌晏和应该还没傻到受饿的地步。   当务之急是心魔印的事情。   林清寒勾了勾手,地上的短刃落到他指尖,继续扮演着大恶人的身份。   “若你不想接受那便等能杀掉我时再提意见,在那之前你只能听我的。”   面前的人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抬手摸在自己的眉心,而后戒备地看他:“你做了什么?”   看着其如此鲜明的神情林清寒觉得实在难得,他轻笑故意逗人:“打上属于我的印记。”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皱起眉。   “为什么?我明明想杀了你,为什么帮我?”   怎么老喜欢问为什么,林清寒无奈地想。   “帮你?”林清寒摇了摇头,夹着短刃的手指微微用力,利刃“咯嘣”断成了两段,“你没资格问。”   “等你何时能杀了我时再来问这个问题。”   -   “妖族的信?”许姬捏着手中的信蹙眉。   “嗯。凌晏和身上的天魔骨不好压制,需冰魄盏。”林清寒道。   许姬将信收下,古怪地看他:“这事你怎么想着安排给我?”   林清寒挑了下眉。   若是他能出去也不至于将此事交给许姬。   见人没有回应,许姬也再多问,应下了此事。   林清寒也乐得她这样省得又要编些由头,离开书房后他照例去了华玉阁。   许是凌晏和在他这吃了瘪没再像之前那样搞些恶作剧,也让他过了几日自在日子。   只是日子没过多久,林清寒便被某人截住。   “做什么?”看着堵在门口的人,林清寒有些诧异。   面前的少年皱了皱眉似是在纠结,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要修行。”   林清寒挑眉:“现在才提这事?”   少年眉头皱得更深:“你身为我的夫子就应该教导我此事。”   还怪要面子。   林清寒轻笑一声,将刚拿到手的冰魄盏拿出塞给了凌晏和。   “每日放滴血进去,而后屏气凝神,何时将你那黑线洗白再来找我说修行的事情。”   少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灯盏口直心快地说:“听着像邪术。”   啧。   林清寒睨了他一眼:“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说着他将房门关上。   天魔骨之事不能急,凌晏和根基不稳贸然刻下心魔印恐伤及灵脉,必须一步步来,先用冰魄盏洗去灵脉中的魔气再下心魔印。   说得轻巧但做起来实在算不上简单,眨眼间两年而过。   石室中,寒气逼人,林清寒席地而坐,面色泛白,丝丝魔气从他周遭萦绕又被烈火席卷而过,如此往复。   室内的烛火近乎燃到底时,林清寒倏然睁开了。   差不多了,待凌晏和熟悉过他的灵力后便可设下心魔印。   林清寒吐出一口浊气,从袖中取出两块玉佩,花纹形状一模一样,只是一块注了他的灵力,一块没有。   他将没有的那块藏好,将另一块坠在了腰间。   他记得今日是凌晏和的生辰。   -   “半月后世家统一测灵根,凌晏和的天魔骨……”   “无碍。”   不等许姬说完林清寒率先回道。   许姬诧异地看向他,她本没想到林清寒会在此事上帮她。   她沉默片刻:“多谢。”   “无事,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林清寒平静地说。   许姬看着他皱了下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这么明显吗?   林清寒眨了下眼,糊弄道:“天太冷了。”   许姬没信,她很清楚林清寒的实力怎么会因为天气这样。但她没有细问,而是从暗匣中取出一个瓷瓶。   “谢礼。”   林清寒挑了下眉接了过来。   待离开书房后,林清寒本想去秋华居,可走到碧玉园时脚步一顿。   他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冰湖旁,周遭的魔气几乎溢出来。很快他就看到了冰湖中心扑腾的人。   是凌远。   林清寒心一沉快步走过去。   被压在湖水中的凌远被灵力托起,湖边的少年也骤然清醒,林清寒从他身边走过侧眸看了一眼。   额角被砸伤了正留着血。   林清寒面色沉了些到底是压下了想要帮人疗伤的念头。   按剧情走他不应该对凌晏和太好。   他快步从凌晏和身侧走过,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他没有回头走到凌远面前看了一眼,若是他再来晚一步怕是万劫不复。   林清寒神情凝重地掏出许姬给他的丹药给人喂下,暂且留住了对方的一口气。   做完一切,林清寒抬头便看到少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骤然转身。   一瞬间林清寒心中火气就起来了。   “回来。”   少年停住了步伐却还是背对着他。   林清寒站起身走过去,待靠近后才发现少年身侧攥紧的拳。   看着那干涸的鲜血,林清寒眉头紧蹙,到底没将火气发出去。   “别动。”   林清寒抬手擦过那伤口注了些灵力才遮了过去,而后他点在凌晏和的眉心。   灵力缓缓注入,不再像之前那般被人百般抗拒。   少年动了下,魔气倏然钻进了灵脉中,林清寒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别动。”   少年身体僵了下,倏然闭上了眼,像是受了什么屈辱。   林清寒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也是,凌晏和现在对他应当没什么好印象,被厌恶的人拿捏管教自然是屈辱。   待将人体内的魔气压制后,林清寒收了手从腰间拿出玉佩,轻轻挂在了凌晏和身上。   他大概知道今日两人为何起了争执,为了块玉佩,闹了这事出来那块玉佩大抵也不会落到凌晏和身上。   林清寒清楚,凌晏和不会在意这么块玉佩。   但到底是生辰礼物,丢了自然得有人补上。   顺带让凌晏和熟悉熟悉他的灵力好设下心魔印。   挂好玉佩,林清寒拍了下直起身。   “回秋华居,今夜不要出来。”   他与许姬今晚打算将蛊虫种到凌成雄体内,不能让凌晏和瞧到。   再者,也不能让凌成雄因此事发作在凌晏和身上。   林清寒本是随意地嘱咐,在看到少年睁眼摸到玉佩时的惊诧时,他还是不免勾了勾唇。   林清寒小声呢喃,声音轻不可闻。   “生辰快乐。”   “惯会给主人找麻烦的坏狗。” 第110章   了结一件大事后, 林清寒也不着急了。让人熟悉灵力是件急不来的事情,得慢慢磨。   这一磨就是五年,原本只到他肩膀的少年抽条般生长如今有了超过他的趋势。   但林清寒也发现了不对, 凌晏和似乎对他越来越没有防备心了,甚至越来越像他一开始见到的凌晏和了,这不是件好事。   对剧情而言,凌晏和不该跟他太亲近。   一日,林清寒照例搬了躺椅在院中悠闲地监督着少年的修行。   许是天气实在太好, 林清寒竟然在暖阳下睡了过去。   微风吹过,寒意惊起, 林清寒被吹得皱了下眉, 没等他睁开眼厚重的披风照在了身上。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熟悉,林清寒没少受过凌晏和的体贴细微。   但这样的体贴不该存在于现在。   “做什么呢?”   林清寒抬手抓住了少年伸过来的手腕。   面前的少年动了动手腕挣脱了出来。   “起风了。”   林清寒听着他的话眯了眯眼,没再问什么。   少年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旁边的剑准备继续修炼。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林清寒忽地说。   少年面色如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随意地问:“几日回?”   林清寒没有回答抬眸打量着他,没过一会少年倏然转过身看他, 脸色有些难看:“你要走?”   这语气和眼神实在太过熟悉,林清寒几乎是下意识回了一句:“不是。”   待回完后他又忍不住皱了下眉。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这么着急回复做什么,又不是那难以糊弄过去的三界尊主。   想了下刚才自己的回复,林清寒立刻补充道:“只是不知何时回。”   少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眼中情绪明显赤.裸,分明是不想让他走,骗又装得冷冰冰毫不在意地撂下一句。   “随你。”   林清寒被人逗得笑了下,他朝人勾了勾手:“过来。”   少年眉眼一压面露不悦地看他,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凑过来。   林清寒憋着笑抬手点在他的眉心。   灵力十分顺畅地挤进了凌晏和的灵脉。   过了很久, 林清寒唇都有些泛白时他才松了手,看着少年眉心处渐渐隐下去的心魔印,他松了口气。   总算将这件事解决了。   林清寒正欲收手,手腕忽地被人抓住,他抬起眼对上少年阴郁的眸子。   “这是做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看着他。   “心魔印,能压制你体内的魔气。若是想解开唯有杀了我。”林清寒笑着说。   少年却倏然蹙眉,攥着他的手收紧,力道大得吓人。   林清寒摸不清他想干什么,只当他是不情愿,又补了一句故意添柴加火:“算是我给你打的烙印,省得你再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年少的凌晏和心气高自尊心强,哪里能容忍他说这样羞辱的话,果不其然少年的面色骤变。   林清寒面不改色动了动手腕,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挣脱出来。   看着手腕上印出的红痕,林清寒轻啧一声:“下手没轻没重。”   林清寒以为凌晏和那点怪异可能是同他待了太久的缘故,正准备第二日离开段时间让剧情回归正规。   谁知夜里他设在凌家库房的法阵就被人碰了。   待林清寒赶到时便看到少年站在走廊上,手指被烈火灼烧出黑印,那双黑眸死死顶着结界后的木盒。   里面装的是共生蛊。   林清寒心一沉。   这是该来的剧情,无论凌晏和是为了什么,这共生蛊都会落到他手中。   但看着少年再一次冲向烈火时,林清寒还是不禁皱了下眉。   真是不要命了。   林清寒立刻勾手收了结界,而后离开了凌家库房。   实在是被人气到了,林清寒决定今夜便提前离开。   眼不见心为净。   -   “你就为了那小子一百年的修为都不要了?!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那样的邪术也敢用,当时阿姐留下的古籍我就不该让你看!”   许姬气急了,她怒视着面前的人。   林清寒垂了下眼,语气如常:“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此事我有分寸。”   “有分寸?”许姬简直要被人气笑,“若非亲眼见到你在那小柴房里疗伤,我都不知你这伤势。”   “我让你看着他,没让你为他做事做到这种地步!天魔骨之事你我分明说的是再议,你怎么能贸然行动,还冒了如此风险?”   “先前冰魄盏也是,你以自己的灵力为他渡煞气,那百年的根基经得起你这般造作吗?!”   许姬大抵是气急了,难得失了态将桌上的物件一把推开,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林清寒却忽地看向门外,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抹黑色。   他眉头紧蹙,骤然抬手。   “谁在外面?”   凶悍的灵力冲开了房门,厉风吹过门外空无一人。   林清寒眉头皱得更深。   凌晏和到底听走了多少?他就不在了半月这人的功力何时这般精进了?   “林清寒,先前我一直以为你最是以利益为重。”许姬几乎是泄了气有些疲倦地看着他,“如今我才发现你也有冲动行事的一天。”   “为什么?”   为什么?   林清寒敛眸。   没有为什么,无论哪个凌晏和他都不能看着人这样。   -   见人听到了林清寒也没再想着躲人,离他离开没多少时间了,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天黑得彻底,屋内没有一丝亮光,林清寒缩在躺椅上呼吸急促,脖颈处的银白色铭文若隐若现。   意识昏沉像是被浸在水里,身上的铭文带着灼烧感一点点磨着他的身体。   怎么偏这时候发作?   林清寒像是被困在了梦魇中,身体和意识都沉得发慌,连带着思绪也全被搅浑。   双修铭文发作不灵力交融很容易遭受反噬,他没料想到自己竟在此处待了这么久。   怕是回去又要哄某位三界尊主。   很快他就没心思没力气再去想这些。   热潮涌来,翻来覆去折腾着磨着林清寒的理智,他蜷缩起身子想要阻碍那来势汹汹的空。   凌晏和……   林清寒在心里小声地念着。   热。   好热。   忽地,熟悉又带着些陌生的气息涌来,手腕骤然被人攥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疼痛将沉入水里的意识拽出了些,林清寒眯着眼去看来人,热潮下他看到了熟悉的脸。   长久的折磨让他来不及思考凌晏和怎么在,身体率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动了动手腕修长的手指抚过爱人的手背。   “吱呀——”   双手被人用力攥住猛地压过的头顶,紧接着来人跨在他身上。对方的力道太大太急,林清寒轻“唔”一声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凌晏和总喜欢同他玩些不入流的把戏,他也乐得陪人闹一阵。更何况如今他饱受热潮折磨更是没了跟人还手的力道。   “为什么?”   “你在他面前都是这幅模样吗?”   暗哑愠怒的声音像是隔着很远传到林清寒耳畔,硬生生让他从昏沉中挤出一丝清明。   这是又要玩什么?   林清寒硬撑着睁开了眼,没等他看清唇上一痛,紧接着齿关被人撬开。   “唔!”   太强横太青涩更别说带着那股子狠劲,林清寒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吻了。   几乎是燥火都不烧了,林清寒猛然睁开眼终于看清了压在他身上的少年。熟悉的眉眼但面上的青涩未退,那双幽黑的眸子里带着怨带着气,和现在总是端着架子面上带笑背地里存着手段的凌晏和实在相差甚远。   “等……唔……等等……”   情.潮都被吓退,林清寒几乎是手脚并用想要将面前的少年推开,偏被热潮夺走了力气加上对方的灵力实在太过熟悉,最后反到被人压得更狠,让吮得泛疼。   不对,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凌晏和这时应该恨他这么夫子不作为,恨他背叛是许姬落在他身边的傀儡才对,怎么会这样?!   暴风雨般杂乱无章的攻势砸了下来,林清寒几乎是被人吻得身子泛软。   不行,不能这样。   林清寒心一横,上下牙一碰。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少年也愣了一下。   林清寒找准机会抬腿想要将人踹下去。   “凭什么?”   少年暗哑阴沉的质问落下,林清寒倏然抬眸看向他。   那双黑沉的眼睛中透着怨恨愠怒更多是不甘,几乎是对视的一瞬间就将林清寒拉回虚妄秘境中那个荒唐的夜晚。   凌晏和逼问他:“你和他也做过?”   “你们有过这样吗?”   林清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垂下眸看向自己散开的领口和上面的显露的铭文,曾经被他忽视掉的如今串在一起拼凑出个事实来。   生辰,玉佩,吻。   惊雷劈下几乎将林清寒震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不敢去看少年的眼睛。   凌晏和说的竟是真的不是幻境?   各种情绪充斥在胸膛涨得人泛起几分酸涩来,林清寒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那双黑眸中的痛苦他倏地闭上了眼。   霎时间,屈起的腿被人按了下去,少年再次俯身。这次他的动作不再粗暴,小心轻柔地啄着,从上往下。   细密的快意涌上来带着不容忽视的违和,林清寒无法忍受地仰头,修长的脖颈被送到少年面前。   熟悉的灵力注入体内时,林清寒扣住了少年手自暴自弃地想。   最后一次。   ……   月光打进屋里照在身上时,林清寒几乎没了力气,他半掀起眼去看坐起的少年。   对方肩头印着一层又一层的血痕,对方弯腰从地上的衣物中拿出一个木匣盒,蚕蛹般的蛊虫被少年拿在手中。   林清寒看着那熟悉的蛊虫心一沉。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勾了勾手,“咣当”一声房顶的砖瓦轰隆隆地落了下来,少年一惊随手抓了间外衣罩在他身上,林清寒愣了下。   少年起身看向房顶的空洞,明亮的月光倾洒而下,看着那双黑眸被魇住,林清寒快速穿上衣物清理干净走了过去,双腿带着颤走到少年面前时心中的火气也被激了起来。   林清寒躲过他手中的蛊虫扔进了木匣盒里,然后胡乱将衣服给人套上。   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林清寒瞪了人一眼。   下手没轻没重。   待一切收拾好后,林清寒才收了气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人。   “凌晏和。”   那点呆滞立刻散去,少年看着他瞳孔骤缩,片刻震惊后不加掩饰地从他身上扫过。   “谁刻的?”   听着人理直气壮的发问林清寒被气得笑了下。   “一条疯狗。”   少年愣住,面色越发得阴沉。   跟个孩子置什么气,林清寒看着那双执拗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当没看见。”   剧情还要继续,他不能太纵容这小子。   见少年没有反应,林清寒继续道:“过两日我会同你去苏家。”   “你要我履行婚约?”   少年倏地上前一步,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林清寒心跳都空了一拍,他抬眸看向少年,见对方抿着唇近乎戒备地看着他。   “胡思乱想些什么?”林清寒皱着眉道。   苏家要解除婚约这事凌晏和没听说?怎么先前那么机灵现在倒是蠢的听不出别的意思来?   可少年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继续逼问:“我就这般见不得人这般龌龊,需要你将我退出去推给别人才罢休吗?”   这话说得太利,林清寒眉头紧蹙沉了些声:“凌晏和。”   “你若对我没有那些意思,为何耗费百年修为,那年雪日又为何替我隐瞒!你难道是这么好心的人?还是说许姬失心疯了让你对我做这些?”   少年像是终于忍不住低吼着问了出来。   林清寒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那双熟悉的黑眸,终于注意到那层层伪装下最内里的隐藏。   他几乎是愣了一下。   “你喜欢我?”   本是试探的一问,少年忽地冷笑出声。   “你若不喜拒绝便是,何必装成这样,在怜悯我吗?”   少年字字如矶,林清寒倏然陷入沉默。   他以为凌晏和只是一时昏头又或者是魔气侵体激出些欲.念来,用魇月术消去便会回归正轨。   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就给了凌晏和一块玉佩,对方就对他有了情?那先前在凌家岂不是任人欺负宰割?   林清寒眉头紧蹙,心里乱成一团。   乱套了啊……   “系统,我离开后关于我的记忆可以消除吗?”林清寒问。   【可以,但这种记忆只能用术法消除,之后会有恢复的可能。】   听着系统的回答,林清寒松了口气:“只需要将剧情推进到坠入山崖是吗?”   【是。】   不能再等了,林清寒想。   “明日便去苏家。”   “就这么迫不及待推开我?”少年冷着声音问。   林清寒抬眸看他皱起眉。   是不是太决绝了?   没等他想出个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少年忽地轻笑一声。   “好,我跟你去苏家。”   “但我要你。”   林清寒顿了下,阴影投下,他看到少年俯下身来。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少年指间夹着的蛊虫。   林清寒瞳孔骤缩。   “啪——”   清脆的响声落下,手腕忽地被人攥住,少年不顾脸侧的疼直直地看过来,紧接着对方追过来。   唇角被蹭了一下,林清寒简直要被气笑了。   许是跟凌晏和待了太久,他都要忘了对方先前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固执执拗,认定的事情绝不放手,得不到就算打断人的骨头也要留在身边。   更别说共生蛊了。   他现在没时间教会少年,自有人会教他,他只需要将人送到那个节点。   霎时间,捆仙索出现将少年束缚住狠狠压在地上。   “你真的很不听话。”林清寒冷着声音,抬脚踩在少年的肩头。   看着少年固执的模样,林清寒将蛊虫扔到他脚下:“这种把戏你要用多久?”   “你问我为什么要舍弃百年修为?”看着少年骤然抬起眼,林清寒一字一顿,“利用。”   “为了压制住你体内的煞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全都是为了你体内的魔头。”   “先取得你的信任在将他慢慢压制,省得我要对付一个魔头加一个孩子,费时费力。接近你给你渡灵力都是为了压制那魔头,换做旁人我依然会这么做。”   林清寒看着少年变白的脸顿了下,而后近乎决绝地抛下了最后的审判。   “所以,我对你没有半分情谊,所作所为都是利用,懂了吗?”   少年倏然抬起头,那双黑眸死死望着他,执着又渴求。   “滴答——”   血腥味散开,林清寒瞳孔骤缩猛地收回了捆仙索,绳索一松他看到了少年手腕上的血痕。   可少年丝毫不在乎,他猛地拽下腰间的玉佩,鲜血沾染在那白洁细腻的玉面上,抛下最后一点倨傲望着他。   “这个呢?这也是利用吗?”   赤红刺了人一下,林清寒垂眸。   “哄骗你的把戏罢了。”   少年骤然失了力,动了动唇过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好心计啊。”   “咣当——”   玉佩被猛地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林清寒的睫羽颤了下,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那双幽黑的眼眸中黑雾翻涌。   “我会杀了你。”   阴沉的声音落下,像是孩子赌气一般。   林清寒看着他道:“我等着。”   少年摔门而去,林清寒在房中坐了很久。   月光照进屋内,照在那四散的碎玉上。   修长的手指垂落将那一片片碎玉拾起,林清寒坐在桌前,一块布满裂痕的玉佩落到他视野里。   他忽地想起少年那双黑色的眸子,心口也仿若被人攥了一下。   凌晏和先前都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吗?林清寒失神地想。   直至晨曦照进房间,林清寒恍然回神,他看向桌上的玉佩最后收了起来。   可惜这么块好玉了。 第111章   风声呼啸, 马车疾驰着。   林清寒坐在马车内端着茶慢慢品着,少年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未曾睁开眼。   看来是气坏了。   林清寒挑了下眉没有开口,今日过后少年便会忘了他, 此后的事情早成了定数也不用他再说些什么。   “你做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缓过神来发现了不对。   怎么跟他待在一起反应这么迟。   林清寒没去看他,照常威胁:“再晚些你连尸首都没了。”   少年没有再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马车停下。林清寒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向面前的断崖:“到了。”   说罢他便下了马车。   山风呼啸而过, 似乎也将他心中的烦闷吹去了些。   林清寒站在崖边垂眸往下望,一眼望不到底。若是常人摔下去怕是要四分五裂。   “你站在那干什么?”   冷硬的声音传来, 林清寒心一沉。   这话的意思他太熟悉。   脚步声传来, 陪在腰间的黑骨扇骤然飞出,预料中的兵器碰撞声没有响起,林清寒沉着脸回头便看到少年额间的血痕。   但对方毫不在意,手中攥着细线,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他坠崖一般。   “过来, 别站那。”   终于少年忍不住,将先前的伪装一并扯掉朝他伸出手。   看着少年伸出的手,林清寒恨铁不成钢地笑了下:“你知道今日我带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杀他灭口这人还亲自送上来。   “去掉你,让婚约顺利成章续给凌远,我会在这里杀了你。”怕少年不明白林清寒特地将话说得清楚些。   他等着少年的动手。   先前他们不是没动手过, 刀剑相向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凌晏和也该动手。   可少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还不动手吗?”林清寒蹙眉厉声催促。   “你过来,我和你打。”   闻言少年竟然松了口气。   林清寒这下真被人气笑了,怎么蠢成这样。   想至此处,他心一横往后撤了一步。   刹那间, 白线横在了他腰间,少年快步快来想要抓住他的手。林清寒垂眸避开了少年惊慌的目光,身体一转在凌晏和肩头拍了一下。   抱歉。   腰间的细线骤然被撤去,林清寒倏然抬眸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总是存着希冀望向他的眼睛。   凌晏和总是这样看他。   “一次两次怎么总是学不会?”   林清寒自暴自弃地伸出了手抓住了少年,用力将人拉了回来。他低下头捂住少年的眼睛吻了上去。   一碰即分。   少年完全呆愣住,猛然抓住他的手,唇都在颤:“你是不是……”   “忘掉吧。”   林清寒看着少年骤然被抽走了力气,攥住他的手也渐渐垂落。他将凌晏和抱在怀中站在悬崖边。   【宿主。】   系统骤然开口,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林清寒看着逐渐远去的天和愈发刺目的白光无奈地想。   最后一次。   【时空漏洞已解决。】   意识颠簸许久骤然回笼,林清寒倏然蹙眉,刺目的鲜血落到地上让他愣了一下。   【太冒险了。】   听着系统难得带着主观意识的话,林清寒垂眸擦去唇角的鲜血。   “无碍。”   -   “过了多久?”   【一月。】   林清寒皱了下眉,竟然这么长时间?他步伐快了些,在看到寝殿里点着的灯时,林清寒愣了一下。   林清寒缓缓推开门,暖黄的灯光透出来,他看到了坐在书案旁的身影。   公文堆成了小山,看来已经处理了很长时间。   原本屋内是没有这桌案的,看来是他离开后凌晏和搬过来的。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林清寒心塌陷一块,他将门关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待走到人身旁时他才发现对方的眼是闭上的,眼下一片青。   怎么累成这样。   林清寒觉得有些好笑,他鲜少见凌晏和忙成这样。   想到这里,林清寒从怀中掏出早就暖热的玉佩抖了抖,弯下腰在凌晏和腰间比划一下,还没等他动手手腕便被人抓住。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听着人有些沙哑的声音,林清寒也不再藏着掖着,动了动手腕将玉佩挂在人腰间。   刚做完这一切林清寒便被人拽到了怀里,书案被人推开发出一声巨响,他也被按在了凌晏和腿上。   凌晏和抬眸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边,见没什么外伤他伸手就要去探林清寒的灵脉被人一把抓住。   看着那双探究的红眸林清寒顿觉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故作平静地说:“出了些意外。”   闻言凌晏和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反手抓住了林清寒的手腕,灵力探入那双红眸骤然抬起望向面前眼神飘忽的人,近乎咬牙切齿:“林清寒。”   林清寒自知理亏怕人再说什么低头吻在凌晏和的唇角,还没等他再做些什么肩膀便被人按住。   “到底怎么回事?”   啧。   真不好糊弄。   林清寒在心里嘟囔了句,抬眸看向凌晏和,他垂手勾了勾那坠着的玉佩:“不先瞧瞧我带了什么吗?”   腰封被什么东西坠着,凌晏和半信半疑地垂眸,在看到腰间的玉佩时骤然愣住。   他不会记错,这是他生辰时林清寒送给他的。   那个早就消失的玉佩如今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又或者说是林清寒亲手为他做了一个。   肩膀骤然被人攥住,林清寒挑眉看着凌晏和笑着问:“喜欢吗?”   凌晏和倏然抬头看他,那双赤红的眸子存着不可置信和明晃晃的试探。   “你……想起来了?”   看着面前人这幅模样,林清寒笑了下:“我第一次任务是去凌家给凌大公子当夫子,然后背叛他将人退下山崖。”   “但我这个任务我没完成,不仅如此还让人瞧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因此世界出了些问题,我需要重新将这点补全。”   “你……”   凌晏和看着怀中的人呼吸都重了几分。   林清寒挑眉看他,凑过来吻了他一下。   “我没想到会这么久,本想着你之前那么念着那块玉佩还你个一样的,结果错过了时间。”   “生辰快乐。”   林清寒捧着凌晏和的脸缓缓落下个吻。   “哗啦——”   文书被人扫在地上,林清寒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抱在了桌案上,凌晏和立刻追了过来。   急促的吻不停地落下,舌被人勾着吮吸着,林清寒攥住了凌晏和的衣裳。   凌晏和紧扣住他的腰,一双红眸烧得更红。   “林清寒……林清寒。”凌晏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跟小狗似的。   林清寒觉得有些好笑,在喘气中低声回应他。   “嗯,我在。”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情动,一月未见到底时间是有些长了。   林清寒抬手攥住凌晏和的衣领,眼尾红得吓人,他喘着气说:“去榻上。”   但面前的人丝毫未动,反而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角,看着那双贪婪的眼睛林清寒的心骤然悬起,果不其然凌晏和哑声道:“就在这吧,师兄。”   说着,腰封被人轻轻一勾散了开来。   少了束缚后林清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骤然抵住凌晏和的肩膀将人推了些距离。   他记得身上的痕迹还没有消,不能让凌晏和看到。   “吹灯。”   林清寒说着欲盖弥彰地侧了身想要将一旁的烛火吹灭。   凌晏和垂眸看着他的动作,一双红眸暗了下了,而后他伸出手……   衣襟被人猛然扯开,烛火熄灭。   凉意袭来,林清寒几乎是怔愣在原地,他抬眸黑暗中凌晏和那双红眸格外的显眼。   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擦过锁骨处的红痕,林清寒骤然抓住了凌晏和的手。   凌晏和没动,他垂眸看着林清寒身上的密密麻麻的不属于他的痕迹,他忽地想起了什么。   那日给林清寒刻完双修铭文后,见人受不住他没再折腾,倒没想到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废物捷足先登了。   林清寒显然不知道凌晏和在想什么,他斟酌着开口:“他就是你……嗯……你能理解吗?”   “是吗?”   听着人不好不坏的语气,林清寒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语言如此匮乏,面对这种情况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兄该补偿我。”   忽地腰被人钳住,林清寒倏然抬眸对上了凌晏和阴郁的红眸。   他心猛然一颤。   坏了。   ……   林清寒才知道,在他离开的一个月里,凌晏和将寒室的冰镜搬到了寝殿。   “是他让师兄舒爽还是我让师兄舒爽?”   林清寒被按在镜上,耳垂被人含住凌晏和似笑非笑地询问。   冰冷激得人清醒,硬生生将林清寒从原本昏沉的意识中拽出来听着凌晏和那下流的询问。   “闭嘴。”   身后的人笑了,带着薄茧的手从肩头划过脊梁最后落到腰间,林清寒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也进到这了吗?”   凌晏和俯身凑到人耳畔眼眸暗沉地询问。   那双赤红的眸子抬起看向镜中,白皙的皮肤上吻痕叠着吻痕,指印压着指印,看着可怜极了。   前面是冰冷的镜子,背后是存着坏的人,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膝也带着麻和痛,意识昏沉间林清寒诡使神差地抬起眼。   待水雾散去,他看清了镜中的情形。   靡乱暧昧,林清寒的思绪几乎是断了一会,等他再回神时清透的冰镜染上了污渍。   看着镜中人那双失神的桃花眼,凌晏和心狠狠一跳,他低下头凑到林清寒耳边:“这样好看的样子师兄也让他瞧了吗?”   “啪——”   一声清脆响声,先被小的顶撞一通有气没处发又被大的按着百般折磨,林清寒终于忍无可忍掀起有些肿胀的眼,恶狠狠地说:“滚。”   背后传来一阵餍足的低笑,凌晏和和镜中林清寒愠怒的眼睛对视,他碰了下有些泛红的脸侧,满意地勾了勾唇:“师兄只能对我这样,好吗?”   ……   这一通闹的,终于让林清寒深刻地意识到了凌晏和骨子里的恶劣,几乎是故意存着坏折磨他。   若不是知道凌晏和的心意,他都要认为对方在故意报复他。   晨曦透进房内,酸痛率先苏醒。   “师兄,起来喝点水。”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林清寒眉头紧皱猛地将被褥拉了上来。   身上像是被巨石砸过一般哪哪都难受,他实在不愿意看到某个端着笑的人。   凌晏和看着床上鼓起的被褥自知理亏将人惹恼了,他将琉璃樽放在一旁蹲在床边:“师兄。”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阿寒。”   忽地被褥砸了过来,凌晏和接过再抬眼时林清寒已经坐起,面色冰冷地将琉璃樽端起一饮而尽。   松散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扯开,内里的殷红晃了凌晏和的眼。   “滚。”   在看到凌晏和眼中的贪婪时,林清寒冷笑一声将琉璃樽放在桌上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师兄。”   手指被人勾了下,林清寒掀起眼冷冷地瞧着他。   “三界尊主蹲在我塌前实在不合规矩。”   凌晏和心一跳,立刻意识到林清寒这是真生气了。他立刻握住了林清寒的手,眼眸垂下:“若师兄更喜欢他,我也可以变成他的模样。”   “你!”林清寒眼皮猛地一跳,在看到凌晏和垂下的眼睛时更是被气笑。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学来的这一招。   “凌晏和,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那冰镜。”林清寒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他只是嫌昨日凌晏和玩得太过,其余的倒没什么。   见人表情严肃,凌晏和心有不舍也只能先应下:“好。”   得了回应后林清寒也懒得跟他闹,忽地手指被勾了下,他垂眸看向凌晏和:“怎么?”   凌晏和抬眸看他那双红眸直直地望着:“师兄答应我的闲云野鹤还作数吗?”   “作数。”林清寒应道。   在昨日看到那小山一般高的公文时他便想问了,只是叫人磨得根本没空提而立。   闻言凌晏和眸光微动。   林清寒垂眸看他表情认真:“凌晏和,我说过不会离开,说到做到。”   凌晏和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林清寒,我们逃吧。”   走遍这天下,唯有你我二人。   林清寒笑了下,俯身吻他作为回应。   “好。”   一月后,令人闻风丧胆的三界尊主人间蒸发,三界内寻不到其任何踪迹。   -   “哥哥,我想吃那个。”   程十将花灯递出去弯腰看着程一指的方向,他笑着询问:“程一想吃糖人啊。”   程一连忙点头生怕晚说一句糖人就被别人买光了,见状程十心中一软,他从兜里翻出几枚铜板放到程一手中。   “去吧。”   程一紧紧攥着手中的铜板蹦蹦跳跳地跑进人群中。   程十看着妹妹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店家,拿一个花灯。”   “好嘞,您想要哪个颜色?”   程十照常询问着,在看清摊位前的人时骤然愣住。   “你……”   “认识?”   面前穿着青衫的人抬眸看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扫过来,程十立刻低下头。   “没有没有,是我认错了,您的花灯。”   程十将花灯递过去,待人走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将对方留下的铜板收回。   真是看到仙人了。   程十这样想着猛地一拍大腿,既然这人回来了岂不是要告诉尊主?但尊主已经没了踪影他又如何寻得到人?   程十来不及思考追了出去,想着就算找不到尊主也得先拦住这仙人询问其住处才行。   但他刚穿过人群就猛然顿住脚步,他看到了那人身旁站着的人,可不就是那失踪了一月的尊主吗?   “哥哥。”   衣角被人拽了下,程十一惊来不及回应立刻抱着妹妹往回跑。   可不能扰了两人的兴致。   待看不清两人后,程十才将妹妹放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程一手中拿着两个糖人,但他只给了程一一份的钱。   “哥哥,给。”程一乖巧地将其中一个糖人递给程十。   程十没有接表情严肃地看着程一:“程一,另一个从哪来的?”   程一立刻道:“是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仙人给我的,他说这个给哥哥。”   程十骤然愣住。   “怎么了?”凌晏和偏眸看着林清寒问。   林清寒将花灯递给他:“凌晏和,你拿着我的画像寻了百年?”   似是想到了什么,凌晏和皱了下眉:“嗯,这样能快些。”   “也麻烦不少吧?”林清寒能看出他面上流露出的烦躁。   “嗯,总是有人送些和你相似的人,都让齐泊沧打发了。”凌晏和随意地说着。   打发了?   林清寒笑了下:“不止打发那么简单吧?”   “为什么?”   凌晏和愣了下,他垂眸看向林清寒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和你长得太像了。”   所以即使厌恶也忍不住给点什么。   看着那双伪装出来的黑眸,林清寒心口有些酸涩,他收回目光看向鹊喜桥:“该放花灯了。”   人群中,两人端着淡粉色的花灯,如同寻常伴侣般将寄予祈愿的花灯轻轻放在河面上。   不同的是,他们已经不用再许下什么愿望。   垂落的手紧紧扣在一起,身影交叠印在水面上。   此后山河变迁,生死与共。   永不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