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进异界后游戏公测了
　　作者：白日悬月
　　文案：
　　＃异界求生游戏升级！＃
　　＃我以为我是重生了，实际上是真身打游戏＃
　　＃因为怕死所以成神了，因为太强怀疑开挂了＃
　　穆安意外重生到了塔尼亚大陆，在这个剑与魔法的异界里，他渐渐适应，融入了新的生活，一路沉迷魔法修行，拜师求学，广交好友，周游世界，历经磨难，终于成为大陆上无人不晓的传奇法师。
　　除了，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他的金手指看上去那么像游戏面板啊！
　　直到有一天，天空中突然浮现了一行神秘的文字。
　　【《永恒白塔》公测倒计时：23：59】
　　人们是这样描述他的。
　　杂谈一：他是首富的挚友，塔尼亚的传奇。
　　杂谈二：传闻中他渣了精灵王！让矮人着迷，让兽人心碎！
　　杂谈三：他令万千魔法师抱着《论魔法体系的构建》《震惊！魔法元素还能这样用》《你不得不知道的魔法实用小技巧》等一众砖头著作头秃，备受打击。
　　穆安：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法师罢了。
　　阅读指南：
　　1.轻松向爽文，全员单箭头结局无cp，主角最爱只有永恒的魔法真理
　　2.前期异界冒险升级视角，后期全息网游/第四天灾玩家npc双视角
　　3.一切设定逻辑解释归造物主所有，主不在乎，我是说主只在乎橘子数量（bushi
　　******
　　内容标签：异世大陆 爽文 升级流 西幻 轻松
　　主角：穆安  配角：NPC
　　其它：预收《赛博世界里我成为了战力天花板》
　　一句话简介：异界求生游戏升级！
　　立意：善意之间是会相互传递的
　　

第1章 莱茵镇的日常
　　这是穆安重生醒来的第三个月。
　　在经过第一天差点露宿街头的狼狈后，现在的他已经顺利适应了莱茵镇安逸的生活。
　　除了每天准时去小镇中央的救济院，领取让他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改信神的救济粮之外，他还靠帮武器铺锻造啊，给镇民跑腿啊，积累了不少的财富。
　　“嗨，杰克大叔，今天的你看起来也非常帅气。”穆安进到克拉酒馆里，走向吧台的木椅，一如既往的朝老杰克打起了招呼。
　　老杰克正低头调制着一杯酒，透明酒杯中红色的液体正晃晃摇曳，醇香的酒味溢满了整个馆子，见到穆安头也没抬的说：“你小子今天很闲，没有活儿吗？”
　　穆安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忙里偷闲，等会还要给纳德爷爷送信。”说完便跳下椅子，一溜烟的跑了。
　　在莱茵镇的生活就是那么平凡，帮汉娜奶奶的武器铺锻造，给相邻的纳德爷爷的杂货铺送信，送路边的流浪汉回家，或是去镇边的树林里采药卖给救济堂。
　　大大小小琐碎的事情，构成了穆安的日常。
　　穆安死过，然后又不可思议的活了过来，尽管这里不是熟悉的世界，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对于新的生命，他心中充满了感激。
　　第一天在镇上醒来时，穆安还有些茫然，突然听到脑海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系统启动中】
　　【连接故障！】
　　【启动预备方案……】
　　【启动成功！】
　　一个半透明的人物角色面板悬浮在穆安面前。
　　左侧的人物形象，清晰的映射了他现在的样子，是他前世自己的脸，却又年轻了不少，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孔，略显稚嫩，凌乱未经打理的漆黑碎发更衬得面色的苍白和身体的孱弱。
　　总体来说，看起来十分乖巧且无害。
　　右侧的属性面板则简洁的罗列出各项数据。
　　种族：人类
　　年龄：12
　　职业：平民
　　阵营：中立混乱
　　等级：0（0/100）
　　金钱：0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
　　装备栏：普通衣物x1
　　可分配属性点：12
　　力量6敏捷9体质5智力13感知15魅力16
　　这是……游戏系统？！就是界面简陋了点，除了人物角色面板，其他的地方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清全貌。
　　穆安面色古怪，所以他这是带着系统重生了？塔尼亚通用语是这里的本地语言吗？
　　一阵探索过后，穆安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处境，这里是位属于塔尼亚大陆边陲的一个小镇，流通的货币叫塔尼亚币，外形类似于金币，银币和铜币。
　　只是叫法不一样，这里金的叫金雀，银的叫银石，铜的叫铜尔，相互兑换的比例大约为1：100。而他现在的财产为零，连最便宜的仅价值1铜尔的魔豆饼都买不起。
　　这是一个信奉神的大陆，教廷的势力非常强大，几乎每个地方都设立了救济院，负责传教散播神的信仰和吸纳各种有天赋的魔法师和骑士。
　　是的，这里是一个魔法与剑的世界，那些神奇的魔法和瑰丽的剑术都是真实存在的，巨龙古岛的宝藏，英雄史诗的歌颂，吟游诗人的传唱，精灵森林的秘密，辛勤智慧的矮人，武力至上的兽人，也都是切切实实正发生在这个大陆上的。
　　一想到这些，穆安心里就仿佛燃烧着什么。
　　然而咕咕叫的肚子还不待他细想，就发出了自己的抗议。所以该怎么先赚到1铜尔呢，穆安不由得懊恼地捂住了脸。
　　话说这里招收童工吗——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酒馆门口，屋内的烛火透过木质的窗户隐隐投射出熙攘的人群，热闹又温暖。穆安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透亮的门，这就是他和老杰克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身无分文，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落脚，窘迫仿佛写在了脸上，四周因为他的闯入，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不待他人问询这小孩是不是迷路了，便只想落荒而逃。
　　好在老杰克叫住了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神色如常地说道：“小子先别急着走，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也包括你。”
　　穆安的第一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在克拉酒馆的客房里落了脚，不至于露宿街头。
　　以及多亏了老杰克和酒馆的常客们的帮忙，第二天穆安就去了镇民管理所，确认了自己的身份，无父无母的流民，并成功落户了莱茵镇，成为了镇民中的一员。
　　塔尼亚史是这样记载这个时刻的，莱茵镇本是塔尼亚大陆边陲不起眼的众多小镇之一，他的出现却让这个平凡的小镇被无数人耳熟能详，更有无数的魔法师来到这个美丽的小镇，追随他的印记，开启了自己追求魔法真理的道路。
　　幸运的是，虽然莱茵镇不招童工，但是未成年的孩子可以每天早上去救济院领到1个魔豆饼和1瓶罗斯奶的救济粮套餐。
　　魔豆饼相当于比较次的杂粮饼，口感较差，说不上多么好吃，但能满足一个人一天最基本的饱腹需求。而罗斯是这里的一种魔兽，盛产富有营养的奶制品，在老人和小孩之间非常受欢迎。
　　由此可见，救济院有多么的良心，而不是随随便便做个样子打发人。只能说传教散播神的信仰，他们是认真的！
　　最起码穆安感觉自己快要被感化了，如果神真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像救济堂一样，免费发放吃喝只要求你聆听半个小时的神音，活菩萨再世好吧，他愿意信这样的神一辈子。
　　在解决了最要紧的生存问题后，穆安便开始琢磨，怎么赚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毕竟也不能老赖在杰克大叔的酒馆里睡，老杰克收留自己是他人真的很好，但是自己占着地方总是觉得非常亏欠。
　　为此，穆安白天在酒馆空闲的时候，常常出去打探消息，想找点自己能做的事去赚取一些佣金。而傍晚酒馆生意较为繁忙的时候，就早点回来帮老杰克打打下手什么的，因为人比较机灵，干活麻利，做了两三天后就受到了酒馆常客们的喜爱。
　　具体表现为，每天酒馆里的来喝酒的人见到他，都不免打趣他说。
　　“老杰克早该招个伙计啦，等你成年了，直接跟着他干吧。”
　　“我就说你小子铁定能行！当时一照面就觉得你小子有前途！”
　　“某个人啊，做生意还不如小孩子，你看看这态度，这服务，老杰克真该改改他那倔脾气了。”
　　穆安脸皮薄，收到夸奖时总显得有些拘谨，连忙挥手说：“没有没有，杰克大叔人特别好，我还差得远呢。”
　　往往这时，老杰克仍然神情自若地伫立在酒馆的吧台，擦着他那些已经擦了很多遍，却似乎永远不够，视如珍藏的宝贝酒杯们，老神在在，俨然一切议论与他无关的样子。
　　只有深夜，把那些因为一时高兴喝的有点多的醉鬼们都安全送回去以后，听着他们被前来接的家人一脸无奈，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怎么今天喝了那么多，老杰克的神色才稍显柔和。
　　把小酒馆门口营业中的小木牌翻转过来，变成已打烊，穆安帮他收拾好剩下的残局。
　　正准备回去休息，突然听到老杰克说道：“最近两天看你老跑出去，也许你可以问问镇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想他们都愿意支付一些报酬，你可以试试。”
　　末尾，又不自在的补充道：“去贝尔街的纳德杂货铺和汉娜武器铺问问，你知道的，他们人都很好的，你也很好，他们肯定愿意请你帮忙。你还小，天天跟我干这些打杂的活也不好。”
　　说完还从身上取出了些许铜尔递给他，“这是你这几天的报酬，都是你应得的。相信我，就算不是我，整个莱茵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还没成年的孩子在外独自露宿街头的。所以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就像你在这里认识的每个人一样。”
　　然后面色僵硬，好像人生第一次干这种事，怎么看都表露出不太擅长的样子，摸了摸穆安的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很久之后，在镇民的话语中，穆安才知道，老杰克曾经有一个妻子叫蒂拉，克拉则取了他们各自的名字，他们把这个充满爱意的名字传承给了满怀期待即将要降生的孩子，然而在不知名魔力的侵蚀下，蒂拉最后难产而死。
　　而这种种因果，在这一天生根发芽，也揭示了日后他命运的一角。
　　当然，这些都是现在的他所不曾知晓的，只是心中，一个名为归属感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热乎乎，暖融融的，犹如什么消解了。
　　无论如何感动，明日的太阳也依旧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穆安走出酒馆，迎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大步向着莱茵镇的主干道贝尔街走去。
　　变革了整个魔法界的未来大魔导师穆安，即将在这里走上自己旅途的开端，开启被史诗书写的一生。
　　任务【克拉酒馆的往事】已存档
　　解锁人物【老杰克】
　　简介：我们仍未知道莱茵镇那个每天开到深夜的酒馆埋藏着怎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第2章 学习锻造
　　莱茵镇总体不大，贝尔街是唯一的主干道，长长的街道上商铺云集，行人和车辆络绎不绝。
　　这里的车辆是用特殊的炼金材料炼制而成，这些不同体系造成的生活差异，不管看到多少次，仍然让穆安感到十分新奇。
　　他沿街走着，街两边的景象慢慢后退，不久之后，就到了老杰克口中的纳德杂货铺和汉娜武器铺。
　　两家风格统一，一看就是非常熟识的人相约一起建造的店铺相临而坐。
　　门口的风铃花，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墙壁，随风的吹佛，轻轻响应，像是欢迎着什么，精致的木门半掩着，里面隐隐传来一阵阵争吵声。
　　穆安本想敲门，又怕里面正在争吵，自己的出现有点不合时宜。
　　但要无功而返，又不太甘心，只得悄悄的推开门的一条缝隙，试图辨认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以为的悄悄，木门不太同意，吱的一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是打断了争吵。
　　只见屋内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了他。穆安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如同做错了事被抓到的孩子，尽管他现在就是孩子。
　　“穆安啊，”纳德爷爷像是惊讶又像是了然，走到了门口，将整个木门拉开，朝他招了招手，说道：“傻孩子怎么来了也不进来。”
　　汉娜奶奶也整理了下自己因为激动有些散乱的头发，爽朗的笑了笑，对穆安说：“对啊，小穆安，别傻站着，快进来坐。”
　　穆安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又给自己鼓了把劲，像是急着遮掩刚才开门的尴尬，闭着眼睛大声喊道：“纳德爷爷，汉娜奶奶，早上好！今天拜访冒昧了，因为杰克大叔告诉我你们可以雇佣我干活，所以想来问问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末了说完，他才很不好意思的睁开了眼睛，面色稍显通红，仿佛短短一句话就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小穆安真的太可爱了，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进来坐下细说吧，正好你纳德爷爷做了些吃的，你可以多吃点，来那么早一定还没吃饭吧。”
　　汉娜奶奶招呼穆安来到桌子前坐下，然后又分外熟稔的用手拍了拍旁边纳德的背，“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穆安拿点吃的。”
　　这似乎是他们日常的相处模式，两个人无意间的亲密，就像每次纳德爷爷来接喝醉酒的汉娜奶奶一样，这种相处很久自然而然产生的默契令人艳羡。
　　“有这样的人互相陪伴真好啊。”穆安不由得这样想到。
　　很快，穆安就看到纳德爷爷用印着黄色可丽果的盘子托着一碟塔油饼。
　　这个名字他还是从汉娜奶奶口中听说的，烤好的薄脆饼搭配新鲜的塔油，一口咬下去软酥可口。等注意到的时候，碟子里就只剩下零星几个。
　　“我就说我的手艺还是在的吧，你还不信。”纳德爷爷指着所剩不多的盘子，颇有些得意。
　　“看在小穆安那么爱吃的份上，今天就承认你吧，怎么那么大年纪还这么爱争，这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汉娜奶奶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又转向穆安，询问道：“还要再来点吗，纳德他今天做了很多。”
　　穆安连忙捂着胀得有些支撑不住的肚子，求饶道：“汉娜奶奶，够了够了，再吃就走不回去了。”
　　吃饱喝足后，总算开始谈论今天的正事了。
　　汉娜奶奶：“小穆安，我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就开了这家小小的武器店，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半生心血了。原先年轻点还能顾得上，现在年纪大了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于是就问了老杰克，你愿不愿意来我这边学习锻造，辛苦是辛苦了点，却也不失为一门谋生的手艺，就是不知道小穆安你自己愿不愿意。”语罢，那双满含包容的眼睛也望了过来。
　　穆安愣了愣，尽管已经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几天，但之前一直为生存奔波，为明天发愁，还没有时间停下来去想以后的生活，或许重生的一切美好的像梦，总是差了些实感。
　　今天汉娜奶奶说起谋生的手艺，才恍然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该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才不辜负生命女神这慷慨的馈赠。
　　是的，在救济院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腐蚀和重生这个无法复制的奇迹下，穆安从坚定的无神论者转向了众神的怀抱。
　　毕竟，如果神真的存在，身为信徒的你可能会获得神的垂怜，而如果神并不存在，一无所有的你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那为什么不信呢。
　　于是穆安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就改变了信仰，成为了虔诚的信徒，除了……太多，不知道信哪个。只好决定需要什么神，就信仰什么神，所以现在赐予他新生的生命女神，就是他最忠诚的拥护。
　　不过好好地生活下去的前提就是先活下来，成年以后就不再享有救济院的粮食补贴，要靠自己养家。
　　而且魔豆饼虽然能够饱腹，但人都是有口腹之欲的，一样东西再好也经不住天天吃，更何况，魔豆饼的口感并不好，每次咽下去，穆安就感觉自己的嗓子在隐隐作痛。
　　那么有一门谋生的手艺就至关重要了，手艺人总归不会饿死，这在哪个世界都是适用的。
　　有了手艺，就等于有了赖以谋生的保障，正是清楚这其中的重量，穆安才愣了神，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坚定地回道：“汉娜奶奶，我愿意。”
　　于是穆安得到了他的第一个任务。
　　因为在他答应的同时，毫无动静的系统终于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跳了出来。
　　【任务系统开启】
　　【恭喜您获得了日常任务：跟随汉娜学习锻造（未完成）】
　　【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铜尔X2锻造熟练度+5】
　　【生活系统开启】
　　【恭喜您获得了生活技能：锻造Lv1】
　　日常任务的奖励非常丰富。除开和汉娜奶奶商定的每日5铜尔外，每日任务完成，系统还给2铜尔，合计一天总共能获得7铜尔。
　　按莱茵镇的物价，一个两口之家每天大约10个铜尔就可以活的比较滋润了，当然，有孩子要上学的话还要另算。
　　塔尼亚大陆的教育是分等级的，贫苦的人大多都选择骑士的上升渠道，不仅学费全免，而且战斗学院在整个大陆都分布的十分广泛，你可以任意选择入学与否，对年龄也限制较少。
　　但与此相对的是魔法的学习，实打实的被上层贵族所垄断，不仅学费高昂，而且魔法学院在整个大陆只有三所，对年龄则限制在25岁以下。
　　一般想学魔法的会在15岁、18岁或25岁的时候做元素觉醒测验，通过的就说明你有入门的资格。
　　这种魔法天赋几乎可以说是万里挑一，而过了25岁觉醒就不太可能了，基本上确定可以放弃魔法，选择别的道路了。
　　而这三所学院分别是：以培养牧师和盛产信徒为主，给教廷供给人才的拜沃缇；以综合培养和盛产学者闻名，也是平民最有可能性的科瑞提亚；以魔法研究和盛产疯子著称，连天才也心生向往的普罗托斯。
　　三所魔法学院瓜分了整个塔尼亚大陆有魔法天赋的人，呈现出三分鼎立的平衡，维护了长达五百多年的相对和平，铸造了魔法的盛世，塔尼亚由此进入了魔法纪元，又称元素纪元。
　　在听了杰克大叔的讲述后，穆安陷入了沉思。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等他慢慢帮工，攒了足够的资金后，再看能否接触到魔法。哪怕没有天赋只能学到一星半点儿也足以让人兴奋了，谁知连魔法最低的门槛都那么高。
　　这种差距可以说从出生起就区分开来了，上层的魔法师和魔法师结合，生下天生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又或者魔法师和贵族结合，用大量的金钱购买魔药，堆砌出元素觉醒。
　　而平民的阶级流动很难发生变化，除非特别努力在战斗学院中脱颖而出成为骑士，又或者非常幸运自己就拥有魔法天赋，并被贵族发现从而资助觉醒，不然很难有渠道能接触到魔法。
　　可以说资源流向了不缺资源的人，底层的人始终一无所有。
　　不过既然还没到十五岁，这些可以先不急，总归攒钱准是没错的。
　　如果真的有魔法天赋最好，但没有也没关系，还比较省钱，一切的结果穆安觉得自己都能接受，他从不贪心，虽难免有期待，但也会做最坏的打算。
　　毕竟连失去生命这种人最无能为力的事都经历过，其他的一切就更无所畏惧了，能拥有的都心怀感恩，没得到的也没什么好沮丧，空空的来，终究还是要空空的走。
　　穆安想清楚这些后，就把自己现在能做的都提上了日程，离十五岁也就不到三年了，一种时间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这一天，穆安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了今后的计划。
　　先赚一个亿（划掉）
　　先赚100金雀作为未来的魔法启动资金
　　每天跟汉娜奶奶学好锻造提升技能
　　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并且积极探索其他的功能
　　

第3章 扫描功能
　　心中有计划，剩下的就是按照计划一步步做了。
　　穆安一大早就来到了武器铺，看见穆安那么早来，汉娜奶奶还有点惊讶，然后很快又打趣道：“小穆安，今天起得很早啊，怎么那么勤快，是太想见到我了吗。”
　　穆安红了红脸，没有吭声。
　　好在汉娜奶奶也就是想逗逗他，不需要他回答什么。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工作间，对穆安说道：“你也可以进来看看，武器的锻造离不开设计，别看这里乱，这些图纸可都是我的珍藏，上面还有很多我的手记，小穆安你可以先随便看看。”
　　不大的房间，四处分散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设计图纸，只有泛黄的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见证着设计者的用心，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显露出一种静谧的氛围。
　　穆安仿佛看到过去的汉娜奶奶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地方，专注的从事着自己的热爱，不知疲倦，不厌其繁。
　　一把武器的设计，从构想到图纸，再到制造成品，就像养育孩子一般，每一个过程都倾注了心血。而汉娜奶奶显然是锻造中的佼佼者，除了天赋，更多的还是热爱。
　　这一点从她向穆安一个一个捡起地上的图纸讲解时，脸上遮掩不住的自豪和眼中透露的光芒上就可见一斑。
　　“这个是我三十岁来到莱茵镇做的第一把武器，没想到在这里！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镇子，最后竞拍卖给一个流浪商人，别看他们到处流浪，兜里的钱可一点也不少，也就次于艾瑟兰首都的那些大贵族们。”
　　“当时很多人都夸我是百年难得的锻造天才，还被邀请去艾瑟兰深造和讲授。”她又俏皮地朝穆安眨了下眼睛，眼角的皱纹丝毫不减损她的生动。
　　“还有这个，光构想就想了三年才有头绪，当然最后制造出来的成品也是很令我满意的，那时候我还想可能这辈子我都锻造不出比它更好的作品了。”汉娜奶奶轻抚着上面的纹路，语气里流露出怀念。
　　花白的头发，被岁月的流逝不着痕迹侵蚀的容颜，长期的伏案设计和低头锻造，从背后看显得有点佝偻的身躯，所有的一切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锻造师重合了起来，这是穆安不曾了解到的关于汉娜奶奶的一面。
　　汉娜奶奶说了很久，说到满屋的图纸都被一张张规整起来，那不止是图纸，更是她过去那么多年的时光，她把她一生的时间付诸之上，燃尽生命，不负始终。
　　“好像不小心说的有点久了，谢谢小穆安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听我瞎叨叨，真的年龄越大，人就越容易活回去了，昨天还说你纳德爷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完，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穆安正想得入神，又听到汉娜奶奶这样说，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很喜欢汉娜奶奶你说的这些，”眼神里充满了希翼，又补充道：“像是这些图纸都活了过来。”
　　【认真聆听了汉娜的教导，您的锻造等级上升1】
　　【锻造提升至Lv2】
　　【锻造功能开启】
　　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打断了穆安。
　　这样也可以升级？这个锻造功能又是什么？
　　穆安有些惊讶的看向悬浮的面板。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2
　　整个系统界面的薄雾散去了一些，在右下角除了人物，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功能——生活技能。
　　生活技能：锻造Lv2（熟练度0/200）
　　【可扫描物品搜寻中……】
　　【（紫色）恐惧之眼x1】
　　【（橙色）幽魂球x1】
　　【（传说）神泪法杖x1】
　　……
　　【总计扫描锻造图纸x27，是否录入系统】
　　【是】【否】
　　穆安默念选择了是，只见系统里原本空荡的锻造台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刻录的图纸。
　　每张羊皮纸下面显示着锻造等级，最低级的也是紫色，要求锻造等级达到Lv30才能解锁。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吊了胡萝卜的驴。
　　汉娜奶奶的手突然出现在视野内晃了晃。
　　“小穆安在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穆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神说道：“对不起，汉娜奶奶我可能真的看到图纸活了过来。”
　　想到刚才的事，又不禁打趣自己道：“刚刚被活过来的图纸（系统）之神给拿捏了。”
　　汉娜奶奶听了也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可要好好学，图纸之神看着你呢。”
　　时间也到了上工的时候，武器铺不大，却远近闻名。
　　很多别的地方的人，也慕名来到这里找她专门锻造，毕竟一把好的武器能够让人如虎添翼。
　　穆安在汉娜奶奶旁边仔细记录着购买者的信息和需求，感慨着真的有够五花八门。
　　比起五彩斑斓的黑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娜大师，我这个月要跟着我的护卫队出去历练，有什么好的武器推荐吗，我要求不高，能打死七级魔兽或者防御魔导师的一击就行，最好能设计的好看点，打打杀杀也要有仪式感啊。”
　　对于这种不谙世事的贵族大小姐，汉娜也一向懒得解释，到了她这种等级，其实根本不惧怕得罪贵族了。
　　或者换句话说，能进到这个店里的人基本上已经被筛选过好几遍了，不是有关系就是有钱。
　　所以说有手艺的人真的很吃香啊！穆安看着预约本上的数字，心里不禁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汉娜奶奶大多数时候做的都是定制武器，每把武器都要根据使用者的需求精心构想。有的订单需求简单，做起来也耗时不多，但有的订单需求十分复杂，做起来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
　　基于这种稀缺性和供不应求，好的武器锻造大师总是一单难求，预约价格也争相竞拍，而且锻造材料也全由购买者提供，真正有价值的是图纸设计和锻造技术。
　　穆安不是没有过疑问，原本他以为的跟着学习锻造，只是真的学个能谋生的手艺。现在看来，他大概真的被神眷顾了，这哪里是谋生的手艺，简直就是生财的金大腿啊，也不知道汉娜奶奶为什么看中了他。
　　但是能够有机会跟着锻造大师学习，面对这种难能可贵的机会，穆安心里一方面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对汉娜奶奶和杰克大叔充满感激；另一方面又告诫自己要珍惜这个机会，努力学习，为了自己的魔法梦，也为了不让这些对他那么好的人失望。
　　到了中午，穆安记录的预约订单已经到了排到了明年，汉娜奶奶也关了店门。她开店非常随缘，单子够了就闭门谢客，专心锻造。
　　可以说每个锻造师都颇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架势。
　　也幸亏穆安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前一批订单清空，这才有机会学到如何把锻造能做到的需求和甲方要求的需求结合起来，并且提出解决方案这个重要的能力。
　　而这个能力也在后来多次帮助了穆安，学会用人能听得懂得话沟通真的很重要。
　　当然，如果对方不做人就算了。
　　“小穆安，饿了吗？”汉娜奶奶问道。
　　“还行，早上吃的很饱才来的。”可惜咕的一声——
　　不懂事的肚子戳穿了他的谎言，穆安的耳朵又像是升温一般迅速通红。
　　在吃了好几天的魔豆饼后，穆安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痛苦，用难以下咽来描述都显得格外仁慈，用不太文雅的话来说，就是他要吃吐了。
　　也有可能觉得自己即将能够拿到工钱了，加上系统的奖励，往日还能为生存忍耐的魔豆饼，一下子就突然入不了口了，早上没有去救济院再领，匆匆吃了昨天剩下的半个就来了。
　　果然，口腹之欲就是人的第一动力，赚钱改善伙食的心思变得更迫切了。
　　就在穆安处在这谎言被戳破的尴尬中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应该是纳德。”汉娜奶奶像是十分熟悉他的习惯一样，“只有他敲得那么刻板了，每次敲三下就顿一下。”
　　又说道：“进来吧，纳德，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有钥匙直接开就好。”
　　一阵开锁声后，纳德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内，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正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食物的香味。
　　“那可不行，*怎么能不经你的同意就进屋子呢。”纳德爷爷进屋后，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挨个打开摆好饭菜，一边抽出时间好脾气的回道。
　　汉娜奶奶这时也拉开了椅子，坐了上去，不甚在意的说：“别那么古板啊，我自己都没那么讲究。”
　　纳德爷爷笑了笑，不再说话，帮她把她爱吃的菜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一举筷子就可以够得着。随后又招呼穆安道：“孩子快坐下一起吃啊，今天做多了，我和你汉娜奶奶也吃不完，白白浪费了。”
　　穆安局促的坐下，杰克大叔也曾叫他一起吃饭，可是当时钱还没有着落，已经白住的他，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白吃，就一直靠救济院的救济粮维持生存。
　　但可能知道今天就有钱到账了，有了底气，穆安不再拒绝，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饭后，汉娜奶奶把正在帮纳德爷爷收拾饭盒的穆安叫住。
　　“这是今天的工钱。”只见一个柔软的布袋里装着5枚小巧的铜尔。
　　她又递给了穆安几张图纸和一本笔记，嘱咐道：“锻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可以回去自己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就好。小孩子起那么早容易长不高，明天可以晚些来，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下午你就早点回去慢慢看，不用陪我这老婆子啦。”
　　穆安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东西的一刹那，就听见系统任务已完成的提示音。
　　【恭喜您完成了日常任务：跟随汉娜学习锻造（已完成）】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铜尔x2锻造熟练度+5】
　　面板则变成——
　　金钱：铜尔7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2（5/200）
　　穆安出了汉娜奶奶的家，径直回到了酒馆。
　　白天酒馆几乎没有人，只有老杰克一个人坐在吧台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穆安回到了房间，坐在房间内除床以外仅有的的家具，一把小木凳上。
　　默念系统，半透明的面板再一次浮现，他把目光移到了生活技能的界面上，右上角一个扫描图标正是穆安的目标所在。
　　右手拿着图纸，左手摊开笔记，心中默念“扫描”，只见果真如预想一般，出现了令他振奋的提示！
　　

第4章 穆安的前世
　　【可扫描物品搜寻中……】
　　【（白色）普通的木杖x1】
　　【（绿色）布莱恩的剑x1】
　　【（绿色）结实的木杖x1】
　　【《汉娜的手记：论法杖的初级炼制》x1】
　　【总计扫描图纸x3，书籍x1，是否录入系统】
　　【是】【否】
　　穆安果断选择了是，如同在汉娜奶奶的工作间一样，系统的锻造台上出现了这些图纸，下面显示着的锻造等级，只是一堆灰色的未解锁里终于出现了一抹白光。
　　【（白色）普通的木杖】
　　锻造等级：Lv1（已解锁）
　　穆安心念一转，点进了这张亮着的图纸，系统跳出提示。
　　【是否学习图纸：（白色）普通的木杖】
　　【是】【否】
　　穆安依旧选择是，锻造台又变化了，图纸界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的工坊。
　　工坊上放着木杖的成品，下面记录着锻造需要用到的材料。
　　加利亚树枝x1（未收集）
　　食人草液x1（未收集）
　　巨眼蜥蜴的眼球x1（未收集）
　　穆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材料。
　　所以锻造的第一步是认识各种材料以及怎样收集是吗？不知道镇上的图书馆会有相关的资料吗……
　　他会这样想，是因为生活技能上方除了图纸标识外，额外多出了一个书籍标识。
　　尽管那里地书架现在孤零零的只有一本书。
　　《汉娜的手记：论法杖的初级炼制》
　　学习进度：0/100
　　那图书馆的书也可以扫描进系统吗？
　　为了验证了心里所想，穆安雀跃的心情更加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的想去镇中的图书馆试试。
　　很快他就出了房间，和杰克大叔说了一声自己去图书馆，就一路小跑到了镇上的图书馆门口。
　　塔尼亚大陆非常重视知识传承，图书馆总是随处可见，莱茵小镇也不来例外。
　　走进恢弘气势的建筑，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书架，足有四五层之高，各式各样的书籍被分门别类的放入其中，让人目眩神迷。
　　穆安在较为靠后的一个书架前站住，精致的标牌上大大的写着：锻造类
　　生怕有人看不清或是找不到。
　　穆安伫立着，思索着扫描是以何种途径才能收录，在汉娜奶奶的工作室他只触碰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图纸，结果却是所有的图纸都被收录了。
　　他尝试性的把手放在其中一层书架，目光则一本本的扫过整排书，心中默念“扫描”。
　　【可扫描物品搜寻中……】
　　【《锻造的艺术》x1】
　　【《从上古纪元讲起：锻造的历史》x1】
　　【《锻造材料图鉴》x1】
　　……
　　【总计扫描锻造类书籍x126本，是否录入系统】
　　【是】【否】
　　看来的确不需要全部触碰，眼睛就是扫描的探头，只需视线掠过即可收录。
　　到这里穆安也没有急着选是，他还想知道这个扫描有没有关键词查找功能，不然那么多书都录进去他也看不完，找起来也麻烦。
　　所幸，系统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默想材料两个字，瞬间摆着的书便仅剩含有材料的书籍，甚至如果他想，可以进一步检索到书中的内容，含有材料的词条被着重色突出，有序的排列在他的面前。
　　穆安总算放心的选择收录了，甚至想如果有机会他可以收录整个图书馆的书籍，方便随时查找有用的资料。
　　等穆安把整个墙壁锻造类书架收录的差不多的时候，天色也早已暗了下来，图书馆的广播恰时响起——距离闭馆仅剩15分钟，请提早离开，避免拥挤。
　　穆安迈着比来时更为轻快的步伐，迅速顺着陆陆续续的人流离开了图书馆。
　　今天真是丰收的一天！穆安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这种充实的感觉一路伴随着他回到了克拉酒馆。
　　刚进门，酒馆的常客们就纷纷围上来起哄他道。
　　“穆安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呀，笑的那么高兴，眼睛都快没了。”
　　“对啊，你都乐的我们好奇死啦，有什么高兴的事也说给我们乐乐。”
　　穆安：“……”
　　真是一群闲着没事儿干精力旺盛的酒鬼啊，穆安头疼地扶额想道。
　　知道他们就是太无聊喜欢拿他开玩笑，朝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有些求救的向老杰克喊道：“杰克大叔，我回来啦，今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也许是穆安的窘迫太过明显，老杰克难得接收到了信号，随意的一边调酒，一边说道：“把这杯圣托斯酒给4号桌送去。”
　　听到老杰克的回复，穆安松了一口气儿，向酒馆的常客们举手求饶道：“好啦好啦，今天我先去忙了，以后改天有空再跟你们讲。”
　　一阵忙碌后，酒馆打了烊，穆安一如既往的帮老杰克收拾剩下的残局。
　　突然老杰克说：“以后不用帮我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汉娜那里，跟着她好好学，我这里你可以不用管，我一个人顾得来。”
　　见穆安没吭声。
　　又叹了口气说：“你不是赚了工钱吗，这样吧，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你就给我付房租，每天给我2铜尔，这样总行了吧。”
　　随后他摇了摇头，似乎又怕穆安多想什么，他知道这是个敏感的孩子。
　　“你小子好好跟着汉娜学，真想报答我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锻造很深奥，需要花时间，我只是希望你把时间放在该放的地方。”
　　穆安沉默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又坚定地看着老杰克的眼睛说：“我知道的，杰克大叔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学的，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老杰克是穆安重生后遇见的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释放善意的人，也是老杰克给予穆安足以在这个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一切，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如果没有老杰克，穆安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一脸茫然的在街上不知所措，不知何处落脚，不懂哪里是家。
　　他不仅给了他可以遮蔽风雨的住所，没有让他流落街头，风餐露宿；还给了穆安好好生活下去的期待和底气，让他知道在这个与他前世完全不同的异世大陆，有这样一群对他很好的人，为他着想的人。
　　穆安渐渐的越发喜欢起这里来，他想融入它，更想了解它，塔尼亚大陆的所有事物不再于他毫不相干，而是变得与他息息相关。
　　一番谈话后，穆安回到房间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来到这里也有段时日了，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前世的生活了。
　　想到这，穆安有些不禁自嘲道：“也是，不怎么愉快的日子还是早些忘了好。”
　　穆安对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印象，最初的记忆里只有严苛的父亲一直教导着他。
　　然而，他父亲自己都过不好自己的生活，又怎么会养育孩子呢。
　　那时他很怕回家，怕家中总是出现的陌生女人，怕被强压着头说怎么不懂礼貌不知道叫阿姨，也怕这些女人带来的孩子侵占了原本属于他的家。
　　或许它并不温馨，却是他唯一能够回去的地方。
　　穆安常常放了假就在外游荡，上学的时候还好可以住在学校里，最怕的就是放假。
　　所以和别的同学不一样的是，穆安喜欢上学，因为上学就可以不用回家。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生来就没有归处，天地虽大，但是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容身之所。
　　何以为家，无以为家。
　　为此，穆安小心的讨好着父亲，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里也变成了别人的家，那么他又该去向哪里。
　　他听话，懂事并刻苦学习，靠着还算聪明的脑子和夜以继日的勤奋，上学时总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只是仍旧没有人愿意来给他开家长会，他总是一个人尴尬的坐在本应属于家长的位置上，努力忽视着身边四面八方投来的诧异的眼光。
　　这些经历造就了他远比一般男孩子更加敏感细腻的性格，他安分守己，怕给亲近的人增添一点麻烦，所有人想到他都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家从来不是他避风的港湾。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穆安又乐观的安慰自己，心中不免幸福地想道：“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怀抱着这种心情，穆安沉沉的陷入了梦乡，嘴角不经意间勾了勾，像是梦到了什么好梦。
　　大概因为睡得十分踏实，穆安次日清晨依旧醒的格外早，窗外的天还有些昏沉。
　　他没有着急忙慌的去汉娜奶奶那里，既怕自己太早会打扰到她，也有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意思。活力满满的他打开了汉娜的手记，想先学习一会儿。
　　穆安专注地看了十几页书，被其中的智慧和有趣所折服，明明感觉没过多久，一抬头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整个房间都徜徉在阳光里，亮堂堂的。
　　他连忙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临走前竟发现系统又有了变化。
　　

第5章 汉娜的考验
　　【您初次认真阅读了《汉娜的手记：论法杖的初级炼制》】
　　【您获得了智力+1】
　　【锻造熟练度+1（6/200）】
　　【学习进度+1（1/100）】
　　……
　　【您认真研读了《汉娜的手记：论法杖的初级炼制》】
　　【锻造熟练度+1（17/200）】
　　【学习进度+1（12/100）】
　　看到昨天因为收录书籍的提示音太吵，就设成静音的系统界面一下子多出那么多条提示，直接刷屏了。
　　穆安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还好设成静音了，不然别说专注看书了，迟早要被系统吵死。
　　不过另他更为惊讶的是原来阅读书籍还可以加属性点和技能熟练度，原本他以为只会加学习进度之类的。
　　穆安看了看时间，他大概读了2个小时，技能熟练度和学习进度总共加了12点，就是说每读10分钟就会加1点。
　　而属性点就加的没那么随意了，只有初次阅读加了1点，后面就没有动静了。
　　现在穆安的智力显示的是14。
　　就是不知道加点的上限是多少。
　　技能熟练度和学习进度是每次阅读10分钟都加吗？学习进度加满了会怎么样？初次阅读别的书也会加属性点吗？
　　穆安带着对系统的满腹疑问，向汉娜奶奶的铺子走去。
　　晚上有空的话可以好好试一下，他想，“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刷点，那系统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好用。”
　　穆安敲门的时候，汉娜奶奶刚好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一篮子米糕，香喷喷的米糕上洒满了各种坚果碎，光看着就非常让人食欲大开。
　　“小穆安今天来得倒是挺巧的啊，不然可能还要在门外等一会儿了。”
　　汉娜一边转动钥匙开门，一边开玩笑的说道。
　　穆安跟着她进到屋中，还没来得及换好鞋，就被先进到门里，刚洗完手的汉娜奶奶用米糕塞了个满口。
　　“好好次。”穆安努力吞咽着，含糊不清的说。
　　汉娜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了，说道：“这是纳德早上做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拿了些给你吃。”
　　穆安只能说不愧是纳德爷爷的手艺，他愿称之为塔尼亚大陆版男妈妈，太会做吃的了。
　　在汉娜奶奶的投喂下，穆安又吃了很多。
　　穆安：再这样下去，我不会以后吃成个胖子吧……
　　幸好他多虑了，让他吃的饱都是有代价的，没有一口饭是白吃的！
　　刚下饭桌，还没消化，汉娜就开始考起穆安来，问他昨天回去有什么收获。
　　“你觉得锻造是什么呢？”
　　像被老师课上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穆安紧张地回答道：“锻造就是充分发挥各种材料的特性，将它们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从而满足人们的需求。”
　　这是书上没有的，但是当穆安昨天看到图纸的材料表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然后在图书馆刻录《锻造材料图鉴》后，将它在系统里查找翻阅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汉娜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随后又说道：“那么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就是，自己尝试制作出我给你的任意一张图纸，如果你没有自己感受过亲手锻造一次，你就永远学不会锻造。在我这里，实操要比理论重要的多，在实操的过程中需要什么就去学什么。至于步骤不用我多说，我想你应该都清楚吧。”
　　穆安不确定的点了点头，“我应该先弄清楚想要制作的图纸需要什么材料，然后查资料了解相关材料的特性，收集好它们，再去看把它们锻造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效果？”
　　汉娜更满意了，不愧是她看上的徒弟，一点就通。
　　“那你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吧，这还不快去做。”她假装不耐烦的把穆安推出了大门，并递给了他打包好的包裹，快速地赶人道：“拿好这些钱和工具，没有成品之前就别来见我了。今天这钱是路费补贴，以后你的工钱都要靠你之后的作品说话了。”
　　穆安只好顺着她，乖巧又茫然的看着汉娜奶奶一反往常地把他关在屋外，动作快得甚至大门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他无奈地打开了系统，想看看怎么办，只见上面又有了几条新的提醒。
　　【恭喜您完成了日常任务：跟随汉娜学习锻造（已完成）】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铜尔x2锻造熟练度+5】
　　【恭喜您获得了新的任务：完成汉娜的考验（未完成）】
　　【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铜尔X10锻造熟练度+25】
　　图纸所需的材料和这些材料都拥有什么特性，系统倒是都可以解决，穆安剩下需要做的就是去相应的地图上收集。
　　可以说系统已经省了他很大一部分麻烦了。
　　然而道理都懂，光知道是去哪里收集没有用啊。他才来没多久，活动范围最大也不超过半个镇子，根本不认得其他的路，再加上就算认得了路那该怎么去也是个问题。
　　穆安揉了揉自己还有些撑得肚子，头疼的想道：不会要他走过去吧，希望离得不远……
　　他先是在贝尔街道上的商店里买了一份莱茵镇的地图，尝试初步定位材料所在地的科罗密林在哪里。
　　还好没研究多久，就看到了它的位置——莱茵镇的南边，靠近镇子最外围的地方。
　　如果走路的话是有点远，可能要花上四五个小时，但幸亏那里资源比较丰富，有很多镇民都经常会去那里采集或者狩猎，为了方便大家的出行，镇里就开通了去那里的直达车。
　　这还是穆安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的交通工具，之前他以为都是魔法传送阵什么的，结果压根不是想象中那样。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钱和需求去设立传送点，大多数时候还是要靠炼金术造的车通行来往。
　　比如莱茵镇那么点的地方，全靠炼金车就可以整个镇子畅通无阻了。
　　而像那种魔法传送阵有倒是有，通常只是安在主城和主城，国家和国家之间。一方面需要精通空间魔法的大魔导师用昂贵的材料刻印传送阵纹，另一方面后续的维护也时时需要金钱的支持。
　　再者说，就算设立了传送点，传送需要的花费也不是普通人能掏得起的，所以为什么说到处流浪的商人很有钱，因为没钱根本没法流浪。
　　塔尼亚大陆的广阔是无法用步行或是交通工具丈量的，没有传送基本上很难在各个地方之间流通。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如果你是精通空间魔法的大魔导师，或是拥有巨龙这样的坐骑，就另当别论了。
　　穆安什么也没有，就连金钱也只有穷到可怜的14铜尔，不多就够坐几回车。
　　是的，这种炼金制品的车坐起来车费可一点也不便宜，一趟就需要2铜尔，怪不得汉娜奶奶给他的工钱说是今天路费，来回的车费加上下午的干粮，不掺杂一点水分，都是算好了的。
　　穆安叹了口气，还是在直达车的站点买了一份饭团，现在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是备点吃的以防万一。
　　很快，车就到站了，通体的简练线条构成平滑的曲线，随处可见炼金术的高妙之处，银白色的外表又显得低调内敛，给它增添了几分接地气。
　　穆安学着前面的人交了2个铜尔，一张大嘴吞没了锃亮的铜币，让他不禁再次惊叹。
　　车的内部更是别有洞天。
　　形似某种内腔的车内，高低不一的座椅，交错分布，零零散散的人形色各异的分散在车厢。
　　有的静伫着默不作声的观察，有的好似神游出神的低头盯着地面，也有的正滔滔不绝地和同伴传授自己的狩猎小秘诀……
　　穆安忘记了在酒馆曾听谁说过，这种由炼金材料构成的车辆是仿照某种空间魔兽而改造的，是人们研究了它的空间折叠特性而发明的新技术。
　　这种炼金术与生物的融合成就了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科技水平。
　　“前方即将到站科罗密林。”
　　不一会儿，穆安就听到了下车提醒，他才恍然已经到了，真的好快，感慨道：“不愧是新技术，体验真的很高端。”
　　此时甚至连中午还没到。
　　到站后，穆安随人群下车，没有直接进去科罗密林的入口，而是沿着人流最拥挤的方向好奇地跟去，只见一个小型的交易市集就在空地上随意的摆摊。
　　“疾风狼的腿肉，只要3铜尔，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收迷影兽的魔兽核，每个1银石，收购量上不封底。”
　　……
　　琳琅满目的小摊和吆喝声，让穆安逛得眼花缭乱，唯一的念头是：好像狩猎魔兽很赚钱诶，魔兽肉和魔兽核能卖，魔兽本身还有他需要的锻造材料，简直浑身是宝！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进科罗密林里赚钱，不是，收集材料了。
　　

第6章 科罗密林
　　穆安刚踏入密林，系统就冒出了新的提示。
　　【地图系统开启】
　　【恭喜您开辟了新的地图：科罗密林】
　　一张清晰的地图缓缓展开，莱茵镇位于塔尼亚大陆的西北角，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视线聚焦于小镇，整个镇子的地图又详情铺开来，科罗密林的下方写着这样的字样。
　　【科罗密林：初级试炼地之一】
　　适用等级：Lv1—Lv10
　　穆安点开新的地图系统，上方的图标又增添了新的“怪物图鉴”“植物图鉴”。
　　只是和地图上一样，没点亮的灰色占据大多数，巨眼蜥蜴、食人草、加利亚树赫然在列，不同的是旁边附着的“待鉴定”标识和其他“未鉴定”形成了略微的差异。
　　这是为什么呢，他仔细回想着，未鉴定的那些都很好理解，但是待鉴定的难道是因为之前查看《锻造材料图鉴》时曾经了解过但没有实际接触过吗？
　　这些疑问只有进去找到这些材料以后才能知道了，穆安加快了步伐，不久就找到了第一个可用的材料，可以传导魔法的加利亚树枝。
　　这是一棵乳白色的树，粗壮的主干上蓊郁的白色枝叶高低不一，交错着，联结着，隐隐散发着光，有一种神圣的美感。
　　“这就是加利亚树吗……”不由得摸着这颗树，他低声念道。
　　这种与魔法相关的神奇事物，动摇着他的心神，穆安再次被这种纯粹的美所震撼，他暗暗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一定要成为魔法师，哪怕只是入门看一眼也好，这才不枉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
　　高大的树冠，拔地参天，耸入云霄，看不到顶端。穆安打开了汉娜奶奶关门前和他的工钱一起丢出来的小工具包，果不其然，一条可任意伸缩的钩爪绳和一把锋利结实的小砍刀静静地躺在里面，显然是知道他的境地，做了充足的准备。
　　汉娜奶奶还是那么细心，果然不耐烦都是装的，就是不知道她急急忙忙推着他离开是有什么深意。
　　画面转到汉娜家中。
　　明显汉娜没有穆安想的有那么多深意，她正挨个给自己的好友们打魔法通讯。
　　是的，在确定小穆安真的如她所想一般，是个学锻造不可多得的苗子，汉娜就忍不住想找她的那些老友们炫耀了。谁让他们当年都信誓旦旦说以她的收徒标准和教授方法，能后继有人就怪了。
　　看哪里是她的问题，明明是以前遇见的那些人都太愚笨了，她只是宁缺毋滥罢了。
　　再说了，学习锻造可不是只有一身蛮力就能干的事，勤奋和脑子缺一不可，悟性真的非常重要。拿汉娜自己来说，她尽管起步晚，还是自学成才，但锻造上成就她有自信的可以说不输于任何人，靠的就是对锻造本身有自己的理解。
　　想到这，汉娜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小穆安的成品了。
　　她想知道这个跟自己当初对锻造有着相同理解的孩子能走到多远，能到达自己也突破不了的瓶颈之外吗，对此汉娜由衷地期待着穆安的出现会给锻造一途带来转机，就像她当年出现在艾瑟兰引起的轰动一样。
　　而被她寄予厚望的穆安又在干什么呢。
　　他还在与加利亚树枝死磕。
　　没错，就是死磕，他在钩爪绳的帮助下倒是顺利爬上了其中一个树枝，然而更困难还在后面，也就是怎么把树枝砍下来。
　　穆安握紧砍刀，用力一挥，连个刀印也没有的“柔弱树枝”仿佛在嘲笑着他。
　　不对啊，这怎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树枝不是一砍就能下来的东西吗，它拿什么和砍刀拼啊，小小树枝也能这么铜墙铁壁吗，他表示出深深地不理解。
　　又努力刮痧了十几下，连个树皮都没砍下来，他怀疑地摊坐在树枝上。
　　首先，肯定不是他力气的问题，他是还没发育完全，但也不是普通小孩能比的力气，在他的观察中，他的力气虽然不能和老杰克这种健壮的成年人相比，但也差不多能顶半个吧，当初汉娜奶奶看上他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格外突出的力气，明显异于常人。
　　不过穆安前世可不是什么大力士，他觉得应该是系统的属性点加成。为了更好的干活，穆安总共12点属性值，刚开始就加了5点给力量。当时一是觉得想更能帮老杰克一点儿，二是也有怕累的嫌疑，力气大点，干活就轻松很多。
　　当然这在后世游戏和异界两个世界融合以后，他才知道把5个属性点加给力量是有多奢侈的一件事。
　　其次，也不是汉娜奶奶给的刀的问题，因为他刚才尝试在这棵树的周围做记号，以免下次有什么需要还要找加利亚树的时候，能方便点，毕竟密林密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树，这次他运气好没走多久就碰见了，那下次呢。
　　总归有备无患，是穆安的一项准则，他向来谨慎行事惯了，也从中受益了不少，避免了很多麻烦。
　　那排除所有的不可能，答案再不可能也就只剩下了一个。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砍刀不是用来砍树枝的，这树枝也不是砍刀能砍下来的，而是需要什么别的方式才能采集下来。
　　穆安放弃了盲目以力破之的想法，专心地思考了起来，他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头脑迅速地转起来，很快，他就从之前看到的关于加利亚树的介绍里，想到了方法。
　　加利亚树的枝干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可以传导魔法了，周围隐隐发光，可能就是魔法元素溢散的效果，只是他还没开启感知天赋，不能切实的看到那些元素罢了，被魔法元素缠绕着，自然什么利器也难以断开。
　　但除了枝干，叶子却没什么影响，显得十分普通，可能是有什么禁魔的作用，形成了枝叶光影界限分明的成效。
　　那用叶片包裹着手切断元素流通，树枝不就可以轻易地被折下来吗。
　　说干就干，穆安扯下一片树叶，握住树枝，轻轻一折，只听咔嚓一声，怎么也砍不断的树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随着任务界面一个材料的后面显示已收集外，系统还额外给予了别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了生活技能：鉴定术Lv1】
　　手中物品被准确地鉴定了出来，各种信息也都罗列了出来，与他所想的不差。
　　加利亚树枝：一颗可以传导魔法的树上的枝干部分。
　　收集方式：用它的叶子包裹着去折断它的树枝
　　穆安继续向前走，用鉴定术很快就无阻地收集到了食人草液，最后只剩下巨眼蜥蜴的眼球了。
　　不得不说，光听这个材料的名字就觉得有那么点下头。
　　但完成任务的迫切心情在前，穆安还是硬着头皮找到了，巨眼蜥蜴。
　　巨眼之名，毫无虚传。
　　巨大的身躯，覆盖着皮革质地的鳞片，牙齿尖锐细小，眼睛是最发达和有特色的地方，硕大的眼球肿胀着血丝，隐于皮下，爪牙锋利，形象凶狠。
　　不出所料，砍刀的作用应该就是用来战斗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魔兽，尽管有着恐惧，但还是让自己尽量冷静和镇定。此外在这份恐惧之外，穆安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血液沸腾的兴奋感，好像他无害的外表下始终又有一种叛逆的天分，渴望着战斗和冒险。
　　天空之下，灰色云层次涌动，穆安的目光锁定住正在一只在高大植被下闭眼休息的蜥蜴，随手从旁边拾起一块石子扔向那只蜥蜴，又借着灌木丛的隐蔽性藏住自己。
　　一开始巨眼蜥蜴没有注意，直到接连被好几块石子打断了休息，它终于恼怒了，支起了身子，警惕的盯着石子来的方向，支配着四肢快速爬行了过来，有力的后肢给它提供了非凡的速度。
　　一眨眼就来到了穆安面前，所幸灌木丛很隐秘，把他遮的严严实实的，没有被第一时间发现。
　　它四处搜寻着这个可恶的猎物，巨大的眼睛180度的扫视着，突然——
　　一根不可思议长度的舌头，大约有体长的二分之一，快如闪电地伸出，横扫了这一片的灌木，穆安也不能幸免。
　　好在他反应非常快的跳开，手中握着的砍刀还趁此机会给它的舌头来了一刀，于是找到猎物的巨眼蜥蜴更愤怒了，所有的仇恨值都锁定在了这个找死的人类身上。
　　位于下颚的突起部分喷出毒液，射向穆安所处的位置，穆安又跳开了。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这是个空有可怖身躯的纸老虎，速度很快没错，但转向极慢，就显得反应总是慢上半拍。
　　凭着敏捷属性的加成和自身的灵活，穆安像逗弄着猎物的猎人，轻巧着借着身高的优势溜着这个魔兽，再时不时给它来上一刀，在他的映衬下，蜥蜴巨大的身体显得格外笨拙，。
　　气愤的巨眼蜥蜴只得不停的用尾巴拍打着地面，试图靠尾巴的力量把这个难缠的人类给挥下来，别再一直惹人心烦地跳来跳去。
　　僵持了一段时间，巨眼蜥蜴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打不着猎物的它也越来越急，看情况不妙，想要断尾逃生，不再过多纠缠。
　　这气它受了，魔兽也并非全无智慧，生存的本能告诉它活着才最重要。
　　穆安打了半天，时刻集中精神着，又哪里给它这个机会，注意力丝毫没有被还在剧烈晃动的尾巴转移，一刀砍在它的要害上，飞速地结束了它的生命，末尾还怕它诈尸，补了几刀，刀刀致命。
　　只见巨眼蜥蜴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已经清空的血条。
　　【升级系统开启】
　　【恭喜您杀死了巨眼蜥蜴（Lv2）】
　　【您*获得了掉落经验x20铜尔x3】
　　“真的像打怪升级一样。”穆安摇了摇头，清掉了这种想法，告诉自己虽然系统很像游戏，但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丧命的话就真死了。
　　他用剥皮小刀不太熟练地剥下了蜥蜴的皮和肉，取下了它的眼球并收好了地上的断尾，一点儿也没浪费剩下的尸体，再小的蚊子也是肉，穆安节俭地想。
　　【恭喜您获得了生活技能：剥皮术Lv1】
　　【你获得了巨眼蜥蜴的皮（残破）x1】
　　【你获得了巨眼蜥蜴的肉x5】
　　【您获得了巨眼蜥蜴的眼球x1】
　　【您获得了巨眼蜥蜴的断尾x1】
　　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穆安眼睛里散发出财迷的光，就突出一个信号：他要发财了！
　　

第7章 争吵的原因
　　从怪物图鉴上来看，巨眼蜥蜴比不上迷影兽这种稀有魔兽，但大体上和疾风狼一个等级，同属于Lv2的魔兽。
　　它的皮可以制成各种布甲，锻造成装备。汉娜奶奶虽然是专攻武器的，但关于装备锻造也小有涉猎。
　　这个皮可以先留着，不知道回去能不能问问她怎么锻造成装备，他已经一身白板很久了，浑身上下只有普通衣物蔽体，防止裸奔，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样想着，穆安慢慢返回到入口，将那截断尾和魔兽肉摆在交易市的边上。
　　鉴定术显示巨眼蜥蜴的断尾可以用来炼金，是很通用的炼金材料，而魔兽肉蕴含能量，可以用来烹饪，食用后能够增强一定的体质。
　　这些都是很好交易的材料，穆安就想试试能不能就地卖出去，就不去镇上的交易所了。
　　一方面他自留了3块肉，想给杰克大叔还有汉娜奶奶和纳德爷爷尝尝，不管怎么样都算是他的一份心意，而剩下两块又太少了，不够交易所的量。
　　另一方面交易所收购的人，都很精明，会看人压价，还不如就在这个市集上卖呢，回去还能东西少点，人轻松些。
　　没摆一会儿，就来了好几个人问了价格，穆安最终分别以断尾3铜尔和蜥蜴肉4铜尔成交了。
　　他愉快地坐上了回去的车，在天完全黑之前到了住的地方。
　　放下所有的东西，他数了数今天的收获，除了凑够了要用的材料是最大的收获外，金钱上加上系统打怪给的3铜尔和卖出材料的7铜尔，总计10个铜尔，是他一天工钱的两倍诶！这还只是一只巨眼蜥蜴的收获，更别说升级掉落的经验了。
　　“科罗密林以后可以多去，不管是刷钱和材料，还是升级，都很值得去。”穆安不禁想道。
　　之前穆安还一直想，为什么角色面板有等级，但是任务系统完成任务却没有给任何的经验值，原来是升级系统还没有开启的原因。
　　打开生活系统的锻造台，所有的材料显示已收集，下方的锻造标识亮了起来。
　　默念“锻造”。
　　穆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的铜炉，炉身周边刻着繁复的纹路，复杂的蓝色线条玄奥又神秘。
　　所以这是把所有的材料丢进去就行了吗……
　　这会不会太儿戏了，穆安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头。
　　但好像也没什么很严肃的使用说明，先试一下，如果今天失败的话，大不了明天去问问汉娜奶奶。
　　下定了尝试的勇气，很快，穆安便不再犹豫，把所有收集的材料放了进去，铜炉上方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锻造进度：1/100】
　　这是自动锻造吗，穆安被镇住了，不知道汉娜奶奶怎么锻造的，系统好像帮他把这些过程都省了……
　　可能因为锻造的比较简单，进度条前进的很快，不一会就满了。
　　【锻造成功！】
　　【锻造Lv2：锻造熟练度+5（22/200）】
　　打开铜炉，材料已经不见了，一跟木制的手杖静静地躺在炉底，穆安用鉴定术鉴定了一下。
　　【（白色）普通的木杖】
　　+3智慧
　　+2感知
　　装备限制：等级1
　　他不由得苦恼了起来，倒不是怕系统出品的成品不符合汉娜奶奶的要求，对于系统他还是很放心的，各种功能都很靠谱。
　　怕的是万一她让他再现场展示怎么做可怎么办，总不能说把所有东西放进去就自动变出来了吧，又庆幸还好汉娜奶奶说的是拿着成品找她。
　　不过穆安很快又激动了起来，如果只需要这样的话，只要拥有足够的材料图纸和锻造等级，那他锻造的效率就会源源不断，也就意味着收入也会源源不断。
　　富可敌国，指日可待啊。
　　做着以后靠锻造暴富的美梦，穆安亢奋到深夜才睡着。
　　早上兴致冲冲带着锻造好的成品来到了汉娜奶奶的武器铺，汉娜像是早早就等在那里，知道他今天会来一样。
　　“小穆安，学的挺快的啊，快拿过来让我看看。”汉娜笑了笑说道。
　　穆安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衣领下，因为没来很久，还不太清楚塔尼亚大陆的锻造体系，他并不知道他的水平大概处在什么位置。
　　看汉娜奶奶一脸稀松平常，好似他本该如此的样子，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学习进度非常正常，好像本该昨天被要求自己去锻造，今天就该拿出成品被检查作业了，穆安还按照自己前世的观念在生活着。
　　实际上，在整个塔尼亚的锻造史上，他的这种速度都是惊人的。
　　汉娜早上之所以早早等在那里，是在等他碰到难处问她。
　　在穆安来之前，她甚至还在想，自己昨天和好友们炫耀会不会太早了，她知道穆安有天赋，但是不知道他能那么有天赋。
　　在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根木杖后，确定完成度十分高的时候，汉娜难得的隐隐有些激动，这是一根普通的木杖，但也同时是一个传奇锻造师的起点。
　　穆安一时摸不着头脑，他看见汉娜奶奶拿着自己锻造的木杖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还在暗自惴惴不安。
　　“要是可以围观一下汉娜奶奶是如何锻造的就好了。”他低着头，不着边际的想着。
　　在穆安这几天了解的常识中，好像锻造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所有的过程都是绝对保密的，也是一个锻造师立足的根本，如果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一般很难去看到别人具体是如何锻造的。
　　锻造本身非常重视师生传承，每个锻造大师都有自己独特的的锻造技术，也只会教授自己认定的徒弟，并且徒弟的成品也不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着一个大师的底蕴。
　　汉娜是因为自己就是天才入门，所以对天才拥有自己独特的领悟能力深信不疑，她自己是天赋的受益者，虽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人人都是如此，却难免有天才的傲气。
　　别人可以不是，但是她收的徒弟必须是。
　　可以说，穆安的出现更让她确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汉娜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等待没有白费，这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让她在自己晚年已经快心灰意冷的时候遇见了刚初出茅庐的穆安。
　　汉娜忍不住湿了眼睛，哪怕她本就不是什么容易感性的人，毕竟锻造最看重的也是任何时刻都要保持理智冷静和专注。
　　这一刻却也有些忍不住，她看着穆安，摸了摸他的头，不停地点着头，感叹道：“好啊，真好啊。”
　　【恭喜您完成了任务：完成汉娜的考验（已完成）】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铜尔X10锻造熟练度+25】
　　尽管那时的穆安还不能理解汉娜奶奶为什么露出那样的神情，但懂事的他又像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好好学习锻造这个想法。
　　在后面的几周里，汉娜每天并没有确切的教授什么，只是列了很多的书单，让穆安自己去看，也是在那段大量阅读的日子里，穆安为未来的锻造生涯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看着穆安在安静翻书的身影，汉娜在一旁和纳德聊着：“早知道不和你吵了，我总是对的，从不例外。”
　　纳德在她身侧坐着，慢悠悠的喝着自己新做的罗斯奶茶，有些为她高兴，又有些好笑和无奈道：“我没有和你吵，我哪里舍得，我知道你总是对的，我只是心疼你一直没有结果的等着。”
　　汉娜又浅浅踢了他一脚，力道轻了些许，更像是打情骂俏：“就你会说话，好的都让你占了，这样显得我很无理取闹一样。”
　　纳德端着的奶茶冷不防的晃了下，差点洒出来，他连忙放下杯子避免更多的损失，投降道：“怎么会是无理取闹，你一直是对的，从我们认识那会起，我就从没怀疑过这点。只是在我心里那些道理都没你重要罢了。”
　　像是生怕汉娜这个木头听不懂，直接坦率地说道：“在我这里，比起认同你，我更心疼你，任何时候都一样。”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小穆安还在看书，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汉娜先是有点脸红，然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我有什么好害臊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啊，就算我是个老头子了，我也有表达爱的权利吧。”纳德嘟囔着。
　　汉娜不想继续这些话题，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情，哪怕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她依然不怎么适应，或许是学锻造的天生和浪漫过敏，男人只会影响她锻造的效率，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话说小穆安比我看书还快，我刚开始还不敢置信，以为他在乱翻，后来考了他，才知道他真的看进去了。”说起穆安，汉娜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一丝得意，又笑着和纳德炫耀了起来。
　　纳德看着她，眼神中透露着柔和，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样子，也随着笑了，“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你今天说的第三遍了，耳朵都起茧了。”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不过有那么好的徒弟我一天说三百遍也理所应当……”
　　听到那边逐渐大起来的声音，穆安从一开始被夸奖的不好意思，到后面已经听得习以为常了。
　　以前的经历让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他现在的成绩大部分靠的还是系统的功劳，要努力的还有很多，刻在骨子里的谦卑，让他越发勤奋了起来。
　　在看书丰富知识和完成日常任务之余，也不忘每周去科罗密林打卡。
　　

第8章 首富柯维尔
　　“还差3只就2级了。”穆安看着经验条。
　　等级：1（140/200）
　　在连着几周来科罗密林杀巨眼蜥蜴后，穆安熟练地掌握了刷怪技能，在等级升到1的时候，他不再靠自身的属性值高取胜了，相反，他有意的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
　　终于，在刷到第5只的时候，他领悟了自己的第一个战斗技能：战斗基础Lv1。
　　这个技能书还是根据战斗学院的通识书学到的，可惜一直显示灰色，直到不断刷怪的战斗中才亮了起来。
　　汉娜奶奶说每个刚起步的锻造师都需要强健的体格支撑，因为没有用自己的作品打出名声前，所有的材料都需要自己去收集，而收集的过程免不了要跟魔兽战斗。
　　所以她除了给穆安所学的锻造类书籍外，还额外给予了他很多战斗技能的相关书籍。
　　穆安这才知道，为什么战斗学院能如此普及，原来他们的训练体系都总结进书里，几乎全大陆都在贩卖，讲究的就是一个通俗易懂，人手一本。
　　也是这本书让穆安知道真的可以把学院的通识书当成技能书来学。
　　升到2级以后，穆安的可分配属性点也增加了。
　　初步估计，一级加1点，二级加2点，如此递进。
　　在去掉之前加在力量上的5点之外，现在穆安的可分配属性点达到了10点。
　　他估计之前的12点应该是年龄自带的，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增加。
　　在尝到力量的甜头之后，穆安就意识到这个属性点可能对他15岁初次觉醒至关重要。
　　想要成为法师就应该侧重加点在智力和感知上。
　　此外，在阅读了大量书籍后，穆安还发现智力这一属性确实可以靠阅读来增长，不过阅读的书籍有相对应的要求。
　　从目前来看，必须是大师级别的人写的，初次阅读和学习进度拉满才会分别增长1点。
　　这方面穆安沾了汉娜奶奶的光，在阅读了她的所有手记之后，他的智力就达到了19点之高。
　　这是相辅相成的，智力越高，他理解学习知识的速度也越快。
　　智力14的时候学习进度10分钟才加1点，而智力19的时候则只需要5分钟就可以了，这也是穆安得以广泛而深入学习锻造的基础。
　　毫不夸张的说，穆安感觉现在的他就像一块疯狂吸收知识的海绵，短短几周就吸纳了锻造长达百年的积累和精华。
　　这其中有他本身孜孜不倦的努力，也有外力良师益友的提携，二者缺一不可。
　　从后来的考据中，良师就是汉娜大师，那么益友呢？
　　这就要从穆安升到2级的那个晚上说起了。
　　经历了一天的刷怪，穆安满载而归，惯例在空地的市集上摆摊，清理掉不用的材料。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晚上，他静静等待着上门的买家。
　　突然一个声音，有点凶狠又有点稚嫩，脆生生的向穆安喊道：“我想买这个断尾，我经常看见你来摆摊，都是卖这个材料，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声音的主人带着黑色兜帽，个子比穆安还要矮点。
　　穆安猜，这个高度不是矮人就是小孩了，矮人又聚居，很少会在人类市集买卖，多半是小孩了。
　　果不其然，迎着微弱的月光，兜帽的下面是个小孩，还是个比他还小的孩子。
　　穆安很少在莱茵镇看到比他还小的孩子。
　　在他这个年龄，很多孩子不是被送去全封闭式的学院上学，就是被救济院下的孤儿院收编了。
　　和他一样整天没个正经，在莱茵镇的各个地方到处乱跑，年纪小小就出来讨生活的，他就只见过自己一个。
　　本来汉娜奶奶还曾担心过，他也没有个同龄一起的玩伴。
　　却不知道穆安早已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带着新奇，穆安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就看轻了他，他好奇地问道：“你想怎么合作？”
　　“我姐姐会炼金术，巨眼蜥蜴的断尾可以炼成可再生义肢，你原材料才卖3铜尔，只要和我合作，我们卖成品给那些不缺钱的冒险者们，一个义肢就可以卖1银石，到手的钱六四分。”
　　“我出技术六，你出原材料四。”
　　“那么赚钱你怎么不自己赚？”穆安确实心动，但他并不着急，神情假装怀疑。
　　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钱，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这个赚钱的方法是很心动，但也无非是让他多一个来钱的途径罢了。
　　显然，小孩比他急，他看见穆安露出怀疑的神色，咬了咬牙才坦白道：“因为需要很多断尾，除了你我还没见过有人能每次都掉落这个材料，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几乎没有空手过，肯定是有什么杀巨眼蜥蜴的诀窍。”
　　穆安对自己的掉落没注意过，因为都是卖完就走，他很少关注别人。
　　也因为穷，不曾和其他卖家交易和交流过。
　　这就导致他有时候对这个大陆缺乏一些生活常识。
　　“确实是我的诀窍，你们一般是怎么掉落的？”穆安试探性地问。
　　说到这，小孩更气了，努了努嘴，一脸不甘地说道：“我上周打了四五只，没有一个。”
　　老实说，穆安自己刷怪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就是为什么每次掉落的东西都一样啊？有时候甚至魔兽刷新的位置也相同，每次都是那个在高大植被下闭眼休息的倒霉蜥蜴。
　　穆安也杀过别的巨眼蜥蜴。
　　但是一旦每周重新回到这里，就能看见树下同样的位置，休息着同样的蜥蜴，他只得再用同样的引怪套路和溜怪方法，闭着眼升级。
　　所以后期穆安都不觉得自己在杀魔兽了，而是在秘境刷怪，一周重置一次的那种。
　　就像地图标注的那样，科罗密林只是个初级试炼地。
　　这种刷新现象，经常让穆安产生一种错觉，他好像真的在打一个只有自己是玩家的游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穆安一开始还有些惶恐，但是习惯了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他总是很能安慰自己，在哪里活不是活，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他对身边人的情感和对生活的感受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很快，穆安就从这种虚无感回过神来，他思考着怎么样利用这个游戏系统的掉落优势，谋取合理的利益。
　　他想，也许这个小孩是一个机遇，我可以通过和他合作，更深入的了解自己的独特性在这个大陆上生存有着怎样的便利，也可以更多学习到很多生活中的具体常识，融入这个世界。
　　能耐心观察他很久，又主动寻求合作。
　　别的不说，性格上真的聪明中又不缺果断，是穆安对他的第一印象。
　　穆安思虑没太久，就决定答应了，赌的是面前正忐忑站着的这个人，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孩可以成事。
　　“和你们合作需要多少断尾？”穆安很快地问道。
　　“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小孩眼睛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然后抓住机会，一鼓作气，狮子大开口道：“你每周的收获再来个两倍就差不多了。”
　　“行，下周还是这个这个时间来交易市集见。”穆安没有讨价还价，爽快的答应了，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径直穿过他走了
　　**
　　一周后。
　　穆安如约交给他足量的断尾。
　　“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叫柯维尔，你呢？”
　　小孩拿到一整袋断尾，眼神都亮了几分，黑色的兜帽下，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一只手抱着袋子，另一只手伸向穆安，半大的个子抱着与他等高的袋子，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
　　“穆安。”穆安笑了下，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很久很久之后，穆安开玩笑的问柯维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柯维尔：这怕不是个傻子，也太好骗了。
　　穆安：？？？
　　柯维尔只说了一半，心里没有说的是，虽然是傻子，但他正好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反正他自己已经足够聪明了，穆安和他配的刚刚好。
　　那天是柯维尔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他第一次得到了除了家人以外的、全然的信任。
　　他固然不是好人，利益至上。
　　只是可能那时穆安的笑简直傻透了，傻的也感染了他，让他引以为豪的聪明脑子，宛如齿轮卡壳了一下，所有狡黠的说辞都在握手的刹那，化为乌有。
　　剩下的感知只有一只略带温热的手和一颗真诚炽热的心。
　　

第9章 炼金术师希尔克
　　穆安断断续续靠着日常任务和定时刷怪攒了些钱。
　　他搬出了克拉酒馆，走的那一天，他付清了这些天在老杰克那里住的房租，甚至多给了一些。
　　穆安知道钱不能单纯衡量老杰克对他的帮助，但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的良心好过点。
　　他有的不多，能做的也不多。
　　老杰克也还是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只有穆安走的那天，关了酒馆，一路把他送进了新租的房子门口。
　　“还好莱茵镇不大，这样路过的时候，随时来看杰克大叔你也是很方便的。”
　　穆安安慰着他，努力疏散着离别的情绪。
　　老杰克：“你小子好好的就行，多学点本事，多……替我去外面看看。”
　　语气中有一些惆怅，又有点怀念和欣慰。
　　穆安新租的房子在救济院的旁边，每月70铜尔左右的宽敞单间。
　　之所以搬出来，也不只是觉得自己一直麻烦老杰克不好，还有他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房间。
　　如果不是暂时买不起，穆安就直接买了。
　　也许以前很多时候都在寄人篱下，所以独立的，只属于自己的房间，在他心里才会如此重要。
　　宽裕后什么也没想，就直奔救济院，因为救济院的人曾告诉穆安，他们提供廉价的房屋出租，有意向的话可以找他们申请。
　　加上系统这个不好为人所知的秘密，就更迫切了。
　　汉娜奶奶加上她的任务，他一天有7铜尔的稳定收入，加上打怪的额外收益，穆安来到莱茵镇的第一月，收入差不多有3个银石之多。
　　除去日常必要的花销和偶尔为了吃的好点，难免多花了一些。
　　穆安也攒下来约2个银石，付完房租还有盈余。
　　纳德爷爷上周说想让他跑个腿，去隔壁镇送信给他的一个小友，他愿意付给穆安3铜尔的报酬。
　　穆安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纳德爷爷说的有模有样的样子，他想着就跑个腿而已，没什么好要报酬的，谁知纳德爷爷悄悄告诉穆安这是封口费，千万不能让汉娜奶奶知道。
　　“这很重要，我只信得过你，钱也不多，穆安你就收下吧，封口费，别被汉娜发现了。”
　　纳德用手比划了一个把嘴巴拉紧的动作，鬼鬼祟祟的把刚跟着汉娜学完的穆安拉住，神神秘秘地说道。
　　“纳德你在干什么，小穆安快回家休息吧，别管他了，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汉娜的声音传来。
　　“好的，汉娜奶奶再见，纳德爷爷也是。”穆安冲纳德轻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那天的木杖后，穆安又跟着汉娜奶奶学了不少别的锻造成品，不过多是穆安在打下手和做笔记，主力还是汉娜自己。
　　也是这段时间的学习，让穆安知道原来锻造那么累，怪不得需要找帮手。
　　寻常的锻造，从选材到搭配，掌握好锻造炉的火候进行淬炼，最后还要注意成品的成型的时间，每一步都十分耗费心力，需要全神贯注。
　　若有半点走神，基本上一炉材料就报废了。
　　穆安还在模仿阶段，不需要自己选材和搭配，只要按着给定的图纸帮汉娜奶奶盯着炉子的火候和时间就好。
　　就这样他每天都感觉很累，有时候眼睛都不敢眨，中间的失败率极高，过程敢差之毫厘，结果就会谬以千里。
　　这些历练都让他对锻造的理解更深入。
　　他甚至还想有没有可能拆了系统的锻造炉，看看里面是如何运行的，能不能应用到普通锻造炉身上，从而节省锻造师更多的精力。
　　穆安前世经验告诉他，在产业链的底端搞加工生产是没有前途的，赚大头的都是在一些更具不可替代性的事情上，比如设计图纸。
　　而像是锻造过程的话，用工业化自动流水线来精确量产，降低成本才是正道，比如系统的做法。
　　他现在的思路也是，他不要求自己在锻造技术上能力有多高，看炉子有多准，他更多期望在现有的理论基础上，用设计去取代这些繁琐劳累的过程。
　　这和塔尼亚大陆其他的锻造大师都不同。
　　就连汉娜，设计武器固然很厉害，但她也对锻造过程极其看重。
　　所以穆安产生的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好和汉娜奶奶多说。
　　要是可以认识个精通炼金术的人就好了，穆安想。
　　从锻造上创新，不可能这百年来都没有人想到，只是没有人能做到。
　　但形似科技，让他感到熟悉的炼金术也许可以成为下一个打破瓶颈的突破口。
　　这是穆安的优势，这个大陆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的。
　　反而言之，他也并不受这个大陆的框架限制，前世和现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互相碰撞着，更激发着他对于整个世界的好奇和探索欲。
　　相较于专才，他走上了通才的道路。
　　元素纪元结束的标志是塔尼亚大陆上诞生了第一个熔炼自动化锻造炉，后人称为科学纪元，据说这个名字是由它的创造者穆安亲自取的。——《塔尼亚史》
　　“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勇攀着科学这座高峰。”
　　**
　　穆安没想过转机来得那么快，他预想的是下次和柯维尔见面，再询问能否介绍他和他的姐姐认识。
　　柯维尔的姐姐是穆安所能接触到的交际圈里仅有的炼金术师。
　　可惜，纳德爷爷太过于深藏不露，穆安和柯维尔的姐姐的遇见比他想象中更早一些。
　　一个较为空闲的午后，穆安去帮纳德爷爷送信，隔壁镇坐车的话很近，很快就到了纳德所说的格恩镇莱克街612号。
　　他敲了敲门，里面先是一阵咳嗽声，随后一个柔弱的女声道：“是谁？”
　　“不好意思，打扰了，莱茵镇的纳德爷爷托我来送信，请问您是希尔克小姐吗”
　　“是的，请进。”
　　又是一阵咳嗽声，门开了，一张虚弱苍白又年轻的脸出现在了穆安的视线里。
　　到处打量别人的屋子是个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直视女孩的脸，穆安也做不到。
　　天知道，他从小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可谓是少得可怜。
　　不知该把视线放在那里，只得假装不尴尬的四处环视。
　　比他的单间大不了多少的屋子，一张高低床便占据了大半个空间。
　　她的家里还有其他家人吗？也是，这个姐姐看着十分年轻，粗略估计也就比他大个几岁的样子。
　　穆安的胡思乱想才紧张地进行一半，女孩就又出声了：“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又看穆安害羞的样子有点好笑，她捂住嘴忍不住笑，却又引来咳嗽个不停。
　　缓过来才继续说道：“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他比你调皮多了，没事，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是随便坐，其实狭窄的房子，根本无从落脚。
　　除了那张显眼的上下床，整个空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试管和各式各样的设备。
　　穆安看着最大的那个设备，旺盛的好奇心又出来了。
　　他着迷的盯着，目不转睛。
　　倒完水回来的希尔克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睛也亮晶晶的，向他介绍道：“这个小家伙儿迷人吧，我自己做的。”
　　穆安可以听得出，她不是炫耀，只是单纯的和他分享她喜欢的东西。
　　在她的讲述下，炼金术大门的一角在穆安心中缓缓打开。
　　穆安把希尔克递给他的水，又转递给她，她才停住，大大喝了一口。
　　与她柔弱的外貌不同，格外具有生命力，希尔克喝水的样子，像是拼命汲取着水分，想要冲破地面发芽的种子。
　　希尔克喝完，“因为太喜欢了，一说到就止不住。”
　　又回到了有些虚弱的语气说道：“我的弟弟眼里只有钱，根本不懂这些小家伙们真正的美，我觉得你和他的眼神不一样，你是真正懂的。”
　　她笑的特别灿烂，摸着的比她虚弱的身躯对比起来显然强大的多的设备，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这些只是冷冰冰的设备，而是她最心爱的人，看向穆安重复了一遍：“真的很美是吧。”
　　穆安看着她也笑了，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回应道：“是的，它们真的很美！”
　　炼金术的美，是一种复杂、精确又简练和实用的美。
　　穆安觉得和高超的锻造大部分时候只服务于有阶级的人不同，高级的炼金术是惠及所有人类的。
　　两者是没什么高低优劣之分，都是很好的技术，只是他私心里是更喜欢后者的。
　　赚钱是有必要的，钱是生存的一切，但钱不是生活的一切。
　　他受着前世那样的教育，没什么崇高的梦想，只是觉得人总该做些什么去回馈自己所得的。
　　穆安的家庭环境是不太好，可成长的过程中，也遇见过陌生的恩惠，同学的帮忙，老师的教导，社会的包容。
　　可以这么说，他身处在那样的环境下，总体来看，得到的是比失去的多得多的。
　　“纳德爷爷最近还好吗？”希尔克问。
　　平静的表象下，攥紧的衣摆，无一不透露出些许紧张。
　　这还是穆安进门以后，头一回看见她的紧张，她说起自己总是带着从容，提到弟弟是不乏亲近，聊到炼金又全是喜爱。
　　唯有谈论到纳德，深深地紧张和不安包裹着她。
　　他不知道希尔克和纳德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纳德称希尔克为小友，看起来对这个后辈颇为喜爱。
　　希尔克的反应则更多的是愧疚与感激。
　　穆安发现这种相处模式似乎有点眼熟，像是——
　　

第10章 穆安的机遇
　　像是他和老杰克。
　　平白受了别人的恩惠，感激之余心中难免有愧，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对自己那么好。
　　“纳德爷爷最近可好了。”穆安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希尔克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穆安趁着她放松，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可以跟着你学习炼金术吗？”
　　希尔克看上去有些惊讶，因为在这个世界，炼金术的地位并不高。
　　它的知识深奥复杂，产品利润回收周期长，付出和产出严重不对等，如果不是非常感兴趣，很少有人会愿意去学。
　　她沉吟道：“我是没什么介意的，只要你坚持的下来，我们平辈，你和我弟弟一样叫我姐姐就好。”
　　穆安：“多谢姐姐，我每天付你3铜尔的学费吧，不多就算我的一点心意。”
　　她红了红脸，没有拒绝。
　　可能也是缺钱，这种贫穷的窘迫，之前穆安在自己身上也经常见到。
　　穆安是个细腻的人。
　　弟弟的话肯定比她小，小孩从小爱钱的话，多半是吃过没有钱的苦，再看周围逼仄的环境，她现在什么处境就可以轻而易举的猜出来了。
　　穆安走后，希尔克看着他的背影难得发愣了一下。
　　像，真的太像了。
　　“这就是纳德爷爷信任的人吗，和他当初真的很像……”她喃喃自语道。
　　“姐姐，我回来了，今天又赚了不少，那些冒险者真的很傻！”黑色的兜帽下是柯维尔得意的神色，他迫不及待的对希尔*克邀功道。
　　希尔克抱住了他，也被他的快乐感染。
　　揉着他的小脸，向他分享自己的喜悦道：“臭弟弟，下次我也能赚钱了，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唔，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男女授受不亲！”柯维尔无奈，他一向拿自己的姐姐没有一点儿办法。
　　费劲的挣脱着姐姐爱的怀抱，又怕自己的力气会伤到她，动作中透着小心翼翼，怎么看怎么别扭。
　　**
　　穆安回到莱茵镇时，时间还早。
　　汉娜奶奶布置的作业，所剩不多，大致晚上再看点就完成了。
　　难得的清闲时光，穆安不打算浪费，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子，而是去了旁边的救济院。
　　穆安刚来的时候受到了救济院不少的恩惠，等他经济好点以后，虽然还是会为了每天省钱去领免费的救济餐，但空闲的时候他也经常在救济院帮忙。
　　也是穆安的这种做法，救济院的很多人都对他很有好感，印象非常好。
　　这才告诉他救济院有出租廉价房屋的消息。
　　寻常这种房屋消息一经发出，名额便被抢完了。
　　这次也是承了老牧师的情，他单独留给了穆安一间房子。
　　作为感谢，穆安有了自己的房子后，便时常来老牧师身边帮忙，因为离得近，来回也方便，交往便密切了许多。
　　“穆安，今天忙完了吗？”
　　可能是穆安那么大点孩子一个人在外生活不容易，老牧师总是自带八层滤镜地看穆安，觉得他尤为辛苦，每天都忙里忙外的。
　　穆安想老杰克大概也是这么看他的吧，不然为什么每次去看望他的时候，都生怕他闲了就养活不了自己一样。
　　无论如何，长辈的关怀让他心里一阵暖意。
　　“牧师，今天我忙完了！”说着，便把老牧师提着有些费劲的东西拎到自己手中。
　　不知道什么东西，用一个破损的手提箱装着，看起来有些年份。
　　“谢谢你了，孩子。”老牧师慈爱地看着穆安。
　　和老牧师相处有段时日了，他还是很不习惯老牧师的慈爱，或许是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穆安总是有些害羞。
　　与善良的人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对自己的道德要求高了起来。
　　最起码穆安感觉自己是，所以他很喜欢和老牧师在一起，心中的浮躁都慢慢散去，整个人渐渐内敛和平静下来。
　　虽然是老牧师老牧师的叫，但牧师本身并不老，五十多岁出头的年纪在塔尼亚大陆算得上正当壮年。
　　人们叫他老牧师就和老杰克一样，老代表着颇有资历和名望，只因他们在莱茵镇呆的太久了，久到几乎莱茵镇的居民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们的。
　　穆安帮老牧师把东西放到院内，还未离开，就听到一个神父正在找他，像是要商量什么事。
　　穆安本来想避开出去，却被老牧师拦住了。
　　“没事，穆安你也听听。”
　　神父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严肃地向老牧师汇报完工作后，才担忧地说起救济院的草药不够用的问题。
　　原本救济院的储备是够的，莱茵镇不大，生活平稳又安逸，很少有用到药剂的地方，也就不怎么需要草药。
　　但近期受到南边战事的影响，地处艾瑟兰总部的教廷下令，各个地方的救济院都要在本地大量收购草药，以便随时准备上交，供给前线作战。
　　教皇对此事极为重视，特别派了十二位主教亲自下场监督。
　　老牧师：“知道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我会解决的。”
　　神父放心地退下了，老牧师的可靠是众所周知的，得到了他的答复，就意味着事情很快会顺利的解决，这么多年毫无例外。
　　“这次草药的缺口很大，除了在各大药房收购以外，应该还会在散户手中收一些，孩子你如果有门路也可以试试。”他和蔼的笑了笑，开玩笑地对穆安说道：“说不定你给的量大，还能惊动主教，那就真的有前途了。”
　　穆安当时只当他在开玩笑，没有当真，又帮着老牧师做了不少琐碎的事才回去。
　　“你回去再想想，说不定呢。”老牧师临走前的话不停地在穆安脑中回想。
　　穆安提取着重要的信息，思索着刚才听到的谈话。
　　“教皇极为重视，主教亲自下场……”
　　回去后他细致的反复琢磨，终于从中品出几分深意来。
　　老牧师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机遇了。
　　大约是穆安以前有和老牧师提到过，自己想学魔法，但是苦于没有门路，现在忙于攒钱也是为了这件事。
　　**
　　时间回到几天前的下午。
　　老牧师突然问穆安，“孩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穆安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比起理想，好像金钱、温饱、生存之类的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频率更高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了实话，“可能是学习魔法变得强大一点，然后去外面多走走，好好看看和体验这个世界，要是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更多的人就更好了。”
　　“帮助更多的人……”老牧师低声念着。
　　随后他温柔地笑了笑，化解了穆安怕被嘲笑的忐忑，说道：“穆安是个善良聪明的孩子，想要有力量和想要帮助他人都很了不起。”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只是外面的世界有时候比你想的更为复杂和黑暗，不知道你帮助他人反被伤害后还会这样想吗，又或者换句话说，如果帮助他人并不能带给你好的结果，你还能保持住自己的初心吗？”
　　“不会，我想帮助他人是我的事，即使被伤害了也没关系，下次记住不帮他就好了，我记性很好的。我只是……觉得我也想像你们对我一样，去对待他人。”穆安小声辩解道。
　　他理解老牧师的担忧，又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我知道这条路没那么容易，但一想到你们，你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不是一个人，我走在你们曾经走过的道路上，有你们陪伴着我，我就觉得好像它也没那么难了。”
　　“你想清楚就行，可真期待你的成长啊，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证了。”老牧师还是慈爱的笑着，不过口吻轻松了许多。
　　“一定会的！老牧师可要少劳累，好好注意健康呀，活的长长久久的。”穆安也活跃气氛的说。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
　　老牧师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普通人想学魔法还是需要很多天赋和运气的。”
　　“是呀，感觉真的很难有门路接触到这些，现在只能先做自己能做的，好好攒点钱，剩下的再一步一步来吧，我有的是耐心，毕竟还年轻。”穆安用以往别人打趣他的话回道。
　　这是克拉酒馆里不少人听到他想学魔法的第一反应——还是年轻。
　　试问有几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心高气傲过，常常幻想自己会魔法呢？
　　甚至你还可以格局打开，与众不同，妄想自己骑巨龙！
　　每次谈起这事，他们都是揶揄的笑，一脸我们也是过来人，我们都懂的神情。
　　可把穆安气个半死，学魔法他可是认真的！
　　这种认真让他有点格格不入，久了也就埋在心里，不再嚷嚷着什么，只是暗自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和老牧师提起的时候，穆安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穆安的想法真的被认可了，老牧师没有觉得他在异想天开或是开玩笑。
　　“那么我也会帮你的，你就这样坚定的走下去吧，别管别人说什么，最重要的是跟随自己的心……”
　　他的话渐渐远去，穆安的回忆到了这里。
　　不知道怎么说，他还想为什么老牧师今天让他留在那里听他们谈话，平常都没有那么刻意，原来伏笔在这里。
　　主教和牧师不同，牧师是基层干部，主教则是高层管理。
　　每个主教基本上都有自己擅长的魔法领域，并且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都颇负盛名。
　　光这样还不够，只有给教廷做出特别大的贡献，他们才会层层晋升，直到杀出重围，坐上主教这个位置。
　　这也表明了为什么教廷势力那么大，只有十二个主教。
　　穆安可以这么说，如果他想接触魔法，这次主教亲自下场就是他最好的机遇，而引起主教的注意，就是他现阶段能获得的最好的门路。
　　

第11章 草药
　　那么要从哪里找那么多的草药呢？
　　救济院背靠教廷，钱肯定不缺，各大药房的量都满足不了，还需要散户，说明莱茵镇市场上的草药已经收饱和了。
　　而单纯靠采集当散户又达不到能够引起主教注意的量。
　　买不到，采不够，两条路已经堵死了，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是他没想到的。
　　穆安苦思冥想着，心想草药又不可能自己凭空生成。
　　等等，凭空生成？
　　有什么灵感闪过他的脑海……他想到了！
　　他可以先锻造一个植物球，再用炼金术模拟所需草药的生长环境，然后在里面种植，最后用系统的炉子批量生产，如此往复，就可以凭空生成大量草药。
　　植物球类似无土栽培，里面充满了木元素，可以种植一些小型植物。
　　救济院这次收购的草药多是有消炎疗愈作用的，一级的蒲普草就是很常见的用来制作治疗药剂的原料。
　　蒲普草，生长周期短，生命力旺盛，不制作成药剂也可单独使用，而且一级草药就意味着价格较低，普通人也能用得起。
　　没错，草药的等级是用价格划分的，越高级的越贵，越稀有的越贵，越实用的反倒因为太过常见，等级和价格都普遍很低。
　　穆安还没有觉醒，虽然不懂为什么木元素能储存在球里种植，但是在阅读整理汉娜奶奶给的书籍时有见过这个设计。
　　他完全可以用系统的扫描收录功能，去解析图纸当中用到的材料，依葫芦画瓢，做出来先用着。
　　穆安很快从系统的书籍查找中，找到那张图纸的记载。
　　选择学习后，看见熟悉的小工坊上，放着植物球的成品，下面记录着所需的材料。
　　史莱姆的唾液x1（未收集）
　　木灵草x1（未收集）
　　系统的功能一如既往的强大。
　　如果没有系统，锻造者想要知道一张图纸会用到哪些材料，就必须自己看图摸索。
　　耗时费力不说，还很依赖经验积累。
　　你需要从它的功能应用上反向推理，可能哪些材料组合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再在庞大的材料库中找到相似特性的材料，经过一个一个比对、组合尝试，直到做出成品。
　　所以为什么说锻造大师可以一眼就知道图纸的原理，看出图纸的原材料。
　　因为他们锻造得多了，见得也就多了，对材料之间可能发生的变化反应十分敏感。
　　什么材料配什么材料，它们会产生怎样的效果，这些效果组合在一起又是什么样，做的久了便都了如指掌，自己设计运用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
　　系统帮穆安省了这些，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
　　去科罗密林收集好史莱姆的唾液和木灵草，穆安做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植物球成品。
　　它可以种植，但不一定能种活。
　　想要种活特定的草药，还需要炼金术的辅助，因为每颗锻造出来的植物球，木元素的含量都不一样。
　　穆安想起上次去希尔克家听她介绍自己的宝贝时，刚好就有提到过一种设备，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它可以测量各种元素的含量，并进行精准的控制。
　　他从草药大全里了解到，蒲普草喜阴，需要充足的水分，对土壤的要求不高。
　　按照一般种植草药的步骤来看，放置适量的土，灌溉足量的水，在避免光照的地方种植就好。
　　元素种植则简单得多，把种子放进植物球里，去蒲普草的生长环境里测量所需的木元素含量，再在植物球中调配元素含量，进行1：1还原就行。
　　穆安严谨地收集了很多材料，多做了几个植物球备用，万一在希尔克那里失败了，还能就地重新制作。
　　这是他首次把炼金术和锻造结合，能不能实验成功，他心里也没多少底。
　　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做准备，剩下的就交给命运，看神眷不眷顾他了。
　　穆安带好所有的东西，在和希尔克姐姐约好的时间点准时上门。
　　希尔克打开门，见到穆安时还很惊讶，看见他身上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逃难来的难民。
　　“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希尔克问道。
　　“姐姐，我现在有个很大的机遇需要你的帮助。”穆安严肃地说。
　　在希尔克的印象里，穆安很少有那么严肃的神情，弄得她也不自觉地站的更庄重了一些。
　　“你说，在我能力范围内帮得上忙的都可以。”希尔克保证道。
　　“姐姐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制作这个吗？”穆安指了指上次他见到的那个设备。
　　希尔克陡然松了一口气儿，她还以为穆安出了什么大事儿……
　　都做好了要被借钱的心理准备，想着不行就先牺牲一个弟弟救救恩人白给的弟弟。
　　大不了她多给柯维尔一点儿补偿，下次他用她的宝贝们赚钱，她就忍他一次！
　　然而就是这个事？
　　还好还好，她的宝贝们保住了，落到柯维尔手里，他用起来赚钱对它们可一点儿也不手软。
　　这个可以测量元素含量并进行控制的设备，比穆安想象中做起来要容易得多。
　　可能有锻造打下的基础，做起炼金制品也有很多通用的地方，他手很灵巧的就把所有零件组装起来，一台简化版的设备就做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是简化版？
　　因为希尔克自己设计的那台设备功能太花里胡哨了，他只需要测量和控制两个功能。
　　这可把希尔克狠狠伤到了，她以为穆安是懂的，谁知他竟然嫌弃她设计的功能太多了？！
　　希尔克尝试维护自己的设计，一边咳嗽一边大叫到：“这是艺术！是美学！这些不是花里胡哨，是必须的！”
　　“嗯，我的意思是说，姐姐，你这个能使元素随机变色的功能有什么用？”穆安乖巧的、恰到好处的表现出自己的疑惑，像是真的非常不解一样。
　　希尔克支支吾吾，总不能说她只是有点恶趣味，想看芥末绿色的水元素和土黄色的木元素吧，都是普普通通的颜色也太没意思了。
　　穆安看她这样子，可没口下留情。
　　他用更加诚挚的眼神看着希尔克，向她发出灵魂拷问：“还有这个奇奇怪怪的机械手，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头顶比个心？”
　　“还有这个……”穆安继续得寸进尺地说道。
　　希尔克立马嚷嚷道：“好了好了，快做你的实验，别念了！穆安你怎么也变得和我的臭弟弟一样，真不讨人喜欢。”
　　穆安把设备和植物球连接上，正操作着测量木元素的含量。
　　听到希尔克这句话还笑了下，抽空回道：“那可巧了，姐姐，可能我跟你的弟弟更有共同语言一点，有机会一定要见一面，不然都对不起这缘分。”
　　希尔克看着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知道他应该是没事了。
　　果然，测量元素，控制数量，调配成适合蒲普草生存的环境，后面的实验都非常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剩下的就是明天等蒲普草发芽长苗了。
　　穆安本以为自己会在炼金术上卡很久，毕竟完全没有接触过，希尔克虽然教他，但最终还是他自己完成大部分操作的。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面就完全只剩下学习新技术的兴奋了。
　　“穆安你手好稳，羡慕了。”希尔克看着他的实验发出感慨。
　　她不了解锻造，只对炼金术感兴趣，但看穆安实验时操作的那么流畅，有一种无形的美感，渐渐被他的动作吸引了。
　　稳一直是穆安的缺点，他没想到还能被夸。
　　以前很多人都说他做事死板，过于求稳。
　　别人一次性做完的实验，他要每个步骤都做上十几遍，直到每个操作符合规范，形成肌肉记忆。
　　手稳也是那时练出来的。
　　不过他的导师倒是很喜欢他，说他踏实，从不出错。
　　穆安收拾好多拿来的植物瓶，用同样的手法调配好木元素的含量，才带着设备安心回家。
　　第二天醒来，植物瓶里的蒲普草抽芽很快，中午就已经可以收获了。
　　穆安是听说木元素有催生植物的效果，但没想到它的效果那么明显。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打开球体，取出里面的蒲普草，施展了鉴定术。
　　和密林里野生的信息一样。
　　一夜之间，穆安就收获了五十多株蒲普草，而一个植物球可以每次种九到十株。
　　他的想法没错，炼金术和锻造结合是可行的，这比他种出蒲普草更令他激动。
　　十天后，穆安用系统造植物球，用植物球和炼金设备种植，收获了一波又一波草药。
　　直到传来主教后天就要到镇上的消息时，他已经用这种方法获得了将近三千株的蒲普草。
　　**
　　“还差多少草药？”神父问。
　　一个教徒数着草药，过于紧张，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说道：“这里是一千二百多株，主教说最少也要两千株。”
　　神父也很急，看向老牧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老牧师制止了。
　　“别急，离主教来还有一天，总会有办法的。”
　　穆安收到老牧师说草药收购今天下午截止的通知，就匆匆忙忙赶来了救济院。
　　见到老牧师便高兴地喊道：“牧师，我来了。”
　　老牧师也看着他慈爱的笑了笑，和神父说：“你看救星这不是就来了。”
　　他正要过去接穆安，就听到穆安说：“可能要多一点人到我那里搬，数量上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多。”
　　本来神父还不信，心想：哪门子的救星，牛皮都吹大了，再多能有他们这里的多吗，那可是整个镇子药房的储备！
　　直到老牧师带着他和一众教徒来到穆安住的的门口，看到本就不大的单间几乎要被草药淹没了。
　　老牧师：？
　　虽然我对你寄予厚望，但是没想到你那么能干！
　　而神父看到草药的一瞬间，看穆安的眼神一下子就整个不一样了，其中的火热把穆安都要烧穿了。
　　“都在这里了，应该差不多三千株吧，我没有细数。”他挠了挠头，和教徒们一起把草药从里面搬出来。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问道：“孩子，你哪来那么多的蒲普草？”
　　穆安正要回道，却发现周围格外的寂静，连一起帮忙的教徒都停了下来……
　　主教提前到了。
　　

第12章 主教
　　老牧师、神父还有一众教徒弯腰行礼。
　　一致道：“主教。”
　　主教和穆安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因为他的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年轻得不像是一个主教，更像是一个信徒。
　　穆安估计主教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五，这么年轻的面孔叫他孩子，他总有种违和。
　　简朴的白袍，几缕金线点缀，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无需过多的修饰，他本身空灵的气质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手握一根光滑的木质法杖，流畅的线条，只在顶端有些许弯曲，一颗墨绿色的晶石莹莹发着微光悬空其中。
　　只有一头银色长发松散的束缚着，随意地垂在腰间，才给他添了几分人气。
　　不然，穆安还以为真的碰见光明神了。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大概长得就像主教这样吧，穆安想道。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到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亵渎了他。
　　但是美色在魔法面前还是差了一点。
　　穆安先是被主教的面貌吸引，随后视线就黏在法杖上移不开了。
　　这个世界的魔法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那颗墨绿色发光的晶石就是传说中的魔晶吗？！
　　穆安只在书上见到过。
　　高级魔兽的晶核可以注入元素加工成魔晶，把魔晶镶嵌在法杖上，可以提高法术施展的成功率和威力。
　　优秀的法师离不开高级魔晶的法杖，就像矮人都需要自己炼制的锤子，骑士想拥有主人授予的荣耀。
　　从主教的魔晶是悬空，而非镶嵌来看，这颗魔晶的等级一定不低。
　　对于高阶的法师来说，他法杖上的魔晶更多的是一种示威。
　　因为高级法杖炼制的魔晶，需要法师亲自猎杀相同元素属性的高级魔兽，唯有这样得到的魔晶才能用来锻造，法杖才会认主。
　　所以这种高级法杖可遇而不可求，它本身就是实力最好的证明。
　　主教比他预想的魔法阶位更高，实力更强！
　　穆安更加兴奋了。
　　他想，一定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压下纷杂的思绪，穆安随着老牧师他们的动作，弯下了腰，行礼致敬道：“主教。”
　　“你不是教廷内部的人，不需要行礼，起来吧。”主教摆了摆手，开口道：“孩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自己种的。”穆安回道。
　　主教的脸上有些好奇，但没有过多的询问。
　　穆安又主动地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种出来的？”
　　主教这才顺着说道：“对，我不觉得你可以种出来。从理论上说，虽然蒲普草的生长周期短，易存活，但也不可能短时间种出那么大的数量。”
　　“而且，”他顿了顿，“我可以看到上面附着着木元素，这些草药身上有大量魔力催生的痕迹，你身上没有觉醒，我来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莱茵镇有任何别的法师气息。”
　　最后，主教严肃地总结道：“综上所述，种出来是不合理的。”
　　穆安笑了，感觉他那么认真分析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配上他那般年轻的样貌，颇有种老气横秋的错位感。
　　“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我种的，不过不是用魔法种的。”穆安卖了个弯子。
　　“是用科学种的。”
　　他说的有板有眼，主教信了。
　　“科学是什么新的技术，难道我真的在艾瑟兰封闭太久了……”主教陷入了沉思。
　　老牧师他们在一旁站立着，对眼前的景象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那可是主教！主教在他们眼中一向是是无所不知的。
　　怎么会有他也不懂的事情，这个科学又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没听说过。
　　尤其神父。
　　神父：我天天在莱茵镇累死累活的传教，深入群众，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科学能让蒲普草产量那么多。
　　他甚至怀疑地开始回想，难不成真的是我哪里做事还不够细致，漏掉了什么信息？！可恶，我还是不够努力，不能为主教分担解忧，神父闷闷不乐道。
　　“穆安，科学是什么？”老牧师也好奇了起来。
　　“科学是一个方法论，这些蒲普草确实是我种的，不过不是用你们熟悉的种植草药的方法。”
　　穆安看已经勾起了众人的兴趣，才继续道。
　　“我就是把锻造和炼金术结合了。我先锻造了一颗植物球，再用炼金术在植物球里面模拟蒲普草的生长环境，最后用植物球里的木元素催生它，使它快速成熟，一直这样反复操作，就可以获得一堆蒲普草啦。”
　　他说得很轻松，没觉得有什么，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
　　穆安的话让教廷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主教。
　　什么叫就是把锻造和炼金术结合了？
　　先不谈有多少人能同时会这两个技能，正常人谁会想到还可以结合用啊？
　　就拿锻造来说，本身就是师徒传承，有学的机会都很少，而且需要长期积累和坚持练习，才能做出一些勉强像样的成品。
　　更别说炼金术了，它的难和冷门都是出了名的，虽然它的应用非常广泛，在生活里比比皆是，但都是附属于炼金协会共同研究的。
　　单独的炼金术师，不能说没有，只是很难有成就。
　　炼金术的深奥固然劝退了一些人，但其中不乏有特别感兴趣和愿意苦学深造的。
　　而这部分人则被炼金术的另一个门槛挡在门外——那就是钱。
　　认知源于实践，炼金术更是贯彻了这一理念。
　　想学？那就做好烧钱的准备。
　　各种实践需要的设备和器材，就没有一个不耗钱的！没有这些基础，别说深造了，你连入门都进不去。
　　炼金术师需要每天做大量的实验来验证各种原理，再用各种原理去应用于开发各种新的设备。
　　过程中，经历的失败可谓是数不胜数，毕竟探索未知就没有容易的。
　　所以对设备和器材的损耗也是巨大的。
　　换句话说，那不是损耗，那都是真金白银。
　　纵观炼金术的成果，可以说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
　　这也造就了炼金术师们抱团特别严重的现象。
　　他们合作攻克理论和技术难关，经济背靠炼金协会发放的研究经费，努力地在一起分担失败风险，顽强地探索着前人未曾到达过的真理边界。
　　可以说两者中专门学一个都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论两个都学，还能很好的结合在一起了……
　　在塔尼亚大陆，技能之间的壁垒十分严重。
　　除了技术与技术之间，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壁垒。
　　学锻造的看不起学炼金术的，觉得都是偏门，再好的理论不如实打实的提高技术来的实在。
　　学炼金术的也看不起学锻造的，认为太过野蛮，不懂世界运转的原理空有技术能有什么进步。
　　双方互相都觉得对方比自己低级，常常一见面，不是在吵架争论就是觉得太过晦气把对方当成空气。
　　这也是纳德当时为什么说千万不能让汉娜知道，要给穆安封口费让他保密的原因。
　　主教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多说。
　　只是和穆安说他会在救济院呆上一段时间，欢迎穆安随时来找他，便先离去了。
　　穆安当然没有拒绝，他高兴地答应道：“谢谢主教。”
　　他还以为是自己三千多株蒲普草的功劳，熟不知它背后有着怎样颠覆整个塔尼亚大陆的意义。
　　老牧师也意识到了，但主教没有多说，他也不好过多提起。
　　总归这件事对穆安来说是好事。
　　他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孩子，你真的要有前途了，好好把握住。”
　　“这还要谢谢牧师你。”穆安认真道。
　　穆安知道他能走到现在，离不开身边这些人的帮助，他对此真的很感激。
　　不止是老牧师和希尔克，还有汉娜奶奶、纳德爷爷和老杰克他们等等。
　　莱茵镇的大家真的很温暖，他收到了太多的善意，而这些善意，他会一直铭记在心里。
　　如果以后有可能，他也想为他们，为莱茵镇做些什么。
　　随着主教的离去，穆安又和教徒们把剩下的蒲普草清点后装好，放到了仓库里。
　　本来有些空旷的仓库，一下子满了不少。
　　这次的草药指标完成了，无疑是将救济院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挪开，看着满当当的仓库，神父差点哭出声来。
　　连日的压力陡然松了，他的神情也温和了不少，对穆安说道：“这次多亏了你，救济院会记住你的这份情。”
　　大概觉得话有些空，他又补充说：“你在莱茵镇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在镇上救济院还是说得上话的。”
　　“谢谢神父。”穆安没想到本来是为了自己，还能得到这样重的承诺。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刚来吃不上饭的时候，还是靠救济院的帮助才活下来的，这真的没什么，神父你说的太重了。”他感觉有些脸红，受之有愧。
　　神父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牧师那么看重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你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救济院是受了你的恩惠才度过这次难关的，这是事实。”
　　又指了指上方，说道：“神在看着我们，我们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接受了别人的帮助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不要忘记这些人，永远怀抱着感恩的心，带着他们的精神，能回馈这个世界一分便是一分。别怕黑暗将倾，世间没有光明，要始终记得自己就是最初的光明。”
　　穆安隐隐感觉到，神父似乎意有所指。
　　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汉娜奶奶来找他，说老杰克出事了。
　　

第13章 老杰克昏迷
　　汉娜奶奶说她昨天晚上去喝酒，喝多了没注意把东西忘了酒馆，然而下午去找老杰克的时候，店门关着，怎么敲门都没有动静。
　　老杰克虽然平常不太着调，白天营业都是有一搭没一搭，但也不会这样怎么都不应。
　　她察觉出不太对劲，就叫了纳德过来，一起把门破掉。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老杰克躺在地上昏迷着，没有意识。
　　这可让汉娜慌了，连忙让纳德把老杰克背起来，到救济院找老牧师。
　　又想起刚好穆安就住在救济院旁边，老杰克出事，这孩子他肯定也担心。
　　就和纳德分开行动，纳德去带着老杰克找牧师，她去跟穆安说一声，别到时候他找不到老杰克急坏了。
　　没想到还没出救济院去到穆安家，就看见穆安了，这才直接说了事情经过。
　　“小穆安，这事我和你纳德爷爷已经处理好了，送到老牧师那边一定没什么问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最近几天你也不用来跟我学锻造了，好好休息几天。”
　　汉娜说完，又安慰他道，“老杰克那边我们会照顾的，你放心，他祸害留千年，命硬着呢。”
　　穆安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老杰克出事了，现在依然昏迷不醒这一个念头。
　　他强装镇定道：“我没事的，汉娜奶奶，我知道你们会照顾好杰克大叔的，我能去看看他吗？”
　　汉娜叹了口气，领着穆安到了老牧师那。
　　纳德在旁边询问着老牧师，现在老杰克他情况怎么样。
　　老牧师表情难得有些肃穆。
　　穆安看到老牧师的神情，就知道可能这次昏迷没有汉娜奶奶她说得那么轻松。
　　他揪心地攥紧了手心，没有表露什么*，他知道老杰克出事汉娜奶奶他们已经很担心了，他不能让他们再担心自己，给他们增添负担。
　　老牧师看见他，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说道：“穆安，你来了。”
　　“牧师，杰克大叔他怎么样了。”穆安听到自己声音冷静地问道。
　　他觉得自己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明明已经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另一个则抽离地审视着自己，说慌也没用，怎么解决才是现在最主要的。
　　“情况不太好，他原先就有受到过旧伤，这次是复发。”老牧师没有隐瞒他。
　　看穆安情绪还算稳定，他才继续说道：“这种旧伤我也没有办法，好像是什么魔力侵蚀的，我没有觉醒魔法的天赋，帮不到什么忙。”
　　听到老牧师说他也没有办法，穆安的心一下子沉了底。
　　他忍住了慌乱的情绪，良久才找回感知，急切地问：“那还有什么办法呢，主教可以吗？我这就去找他，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还可以种很多蒲普草，教廷不是需要吗，我可以一直供给。”
　　老牧师看他那么焦急，示意身边的教徒倒杯水拿给他。
　　等穆安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说道：“主教应该可以，这也是老杰克的运气。”
　　但怕穆安还小，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就把自己卖了，他深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穆安。
　　他到底拥有怎样的价值，又该如何跟主教谈判。
　　其实这已经算背离了教廷，有些言多了，教廷的第一宗旨就是永远要以教廷的利益为主。
　　可看着床上的老杰克，和担忧的穆安，还有一直默不作声，但眼神里遮掩不住的焦急的汉娜和纳德他们。
　　这些一直真实认识的人，才是他留在莱茵镇这么多年的理由，而不是远在艾瑟兰总部的教廷。
　　老牧师这么多年受人爱戴，哪怕不会魔法，也靠渊博的知识和善良的品性帮助了不少人，在救济院早就积累了足够的声誉去晋升更高的职位。
　　不过他没有选择晋升离开，而是呆在莱茵镇的救济院，坚守着他的本心，专心做着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事。
　　能帮一个人是一个人，这些人没有高低尊卑之分，都是神的子民。
　　对他来说，不是帮贵族就比帮平民要更高贵，也不是帮解决人生大事就比帮处理日常琐碎来得更有成就感。
　　他爱着人，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具体的人。
　　穆安没想到自己那天拿出来的蒲普草，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它的背后有那么多的含义。
　　听完老牧师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筹码远比所想的要珍贵的多，这让他对请求主教出面救老杰克又多了几分自信。
　　对此，穆安更深刻地意识到，只有不断提高自己的价值和实力，做个对别人有用的人，才会更加掌握主动权，不会出了事只有被动和无力。
　　比如这次，如果不是他有能结合炼金术和锻造的价值能够请求主教，那么他只能认命地接受老杰克很可能将死去这件事。
　　或者往大了说，如果他直接有主教那样的实力，强大到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就保护自己亲近的人也可以。
　　莱茵镇安逸的生活让穆安差点有些懈怠。
　　老杰克的事给他敲了个警钟，比起单纯的赚钱和生存，他更迫切地是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拥有面对命运无常的底气。
　　穆安找到主教时，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经过老杰克事情的起伏，穆安看到主教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最初他只是觉得主教很强，而现在是他想变成那么强。
　　老牧师在穆安临走时说，主教在教廷是个以理性著称的人，只要你能说服他，他就会帮你，在这点上，他是个活得十分简单的人。
　　穆安向主教说明了来意。
　　又停顿了片刻，他没有按照老牧师的话，摆出自己的条件，挨个对主教分析利弊，进行价值上的等价互换。
　　而是把自己最大的筹码直接放在了台面上。
　　穆安想赌一次，赌注就是——他这个人。赢了，他会离自己目标近一大步；输了，也不过是重头再来。
　　“主教，我可以拜您为师吗，我再两年就十五了，我有办法可以觉醒。我不仅能让锻造和炼金术结合，我也可以让其他的相关技术融合，只要我可以学到的。”
　　抛开所有的谈判技巧，穆安看着主教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您收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主教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这个还年轻的孩子。
　　孩子会天真，会鲁莽，但他们说的话往往也是最真诚的话，所以才格外打动人。
　　和第一次去拜访汉娜奶奶学习锻造，紧张到闭眼不同，这次穆安没有移开视线，坚定地看着主教。
　　像心甘情愿等待神明最终审判的信徒，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逃避，只有坦然。
　　时间在这种无声的对视中如同静止一般，每分每秒都焦灼的特别漫长，穆安不知道这种沉默持续了多久，只知道他一度以为主教不会再开口了。
　　“好的，我接受你的请求，至于收徒——”他没有直接给出回应。
　　“我需要再看看你的表现做决定，这段时间你就来救济院跟着我学习吧，我想知道你的不会让我失望是怎么个不失望法。”
　　说完，没有给穆安反应和兴奋的时间，径直走了出去，找到了老牧师。
　　主教没有责怪牧师，他似乎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光靠穆安自己大概是没有勇气来找他提条件的，从下午的相处中他就知道这个孩子当时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不过也无妨。
　　真实的把自己放在天平上估价，去衡量谈判；总好过虚假的夸耀，认不清自己的狂妄，来得要更讨人喜欢一些。
　　结果没有太大的差别，中间的过程就没什么好深究的。
　　主教不愧是主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他举起法杖，念道：“大治愈术。”
　　一道耀眼的白光落在老杰克的身上，随着法术生效，老杰克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起来。
　　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只是皱着眉头，犹如被梦魇住了一般。
　　主教观察了片刻，看他没有醒来，又念道：“净化。”
　　法术再次生效，老杰克的眉头舒展，渐渐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他有些恍然，好像还没回神。
　　看到老杰克醒来，穆安最先高兴地凑近说：“杰克大叔你醒了！”
　　汉娜和纳德也围了上来，看见他确实醒了，精神也还不错，神色轻松了不少，抱怨他道：“老杰克，你可真是把人吓死了。”
　　“汉娜和纳德把你送到了救济院，老杰克，你这次确实把人吓得不清，幸好穆安也在救济院，请到了主教来救你。”
　　老牧师一边回着话，一边走上前和他们凑在一起，去看刚苏醒的老杰克。
　　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脑中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
　　老杰克看到把他躺的病床围了一圈的人，不禁心头微暖，“让你们担心了。”
　　汉娜：“知道就好了，你到现在还没吃饭，纳德给你带了点儿，快吃吧。”
　　原来，趁着刚才穆安去找主教的时候，汉娜和纳德也没闲着。
　　汉娜联系了她以前认识的朋友，到处问魔力侵蚀该怎么办。
　　纳德则做后勤，默默地回去做饭，给所有人都带上了晚饭，生怕他们饿着。
　　她喊纳德赶紧把饭分给大家，连主教都有一份儿。
　　“主教，也吃点吧，可能比不上你们那里，但胜在还是热的。”
　　纳德笑着，递给了主教一份饭盒。
　　主教还没吃过这种，他以前都是有专人送来的，要不然就是直接去教廷的食堂吃。
　　这种吃别人亲手做的家常菜是他很少有的经历。
　　他愣了愣，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说道：“谢谢，麻烦了。”
　　打开饭盒和众人一起吃了起来。
　　主教本来是觉得这种场合拒绝不太好。
　　但令他惊讶的是，饭菜入口的味道出奇的好，不自觉地一份饭就吃完了。
　　穆安看着大家一派其乐融融吃饭的景象，心想，这就是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莱茵镇的原因。
　　就像他与老杰克相遇时说的那样，“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包括你，进来就是我们的人了。”
　　换成莱茵镇也一样。
　　

第14章 艾瑟兰的约定
　　转眼半个月过去，穆安也跟随主教学了有一阵子了。
　　这段时间他的日程安排非常充实，早上到汉娜奶奶那里学习锻造，中午去希尔克姐姐那里讨论炼金术，下午就跟着主教进修。
　　晚上的空闲也不停，总结一天所学的，记录进系统里，随时复习。
　　虽说每天都很忙碌，但整个人状态非常好。
　　系统也在里面帮了大忙，他的花销基本上靠工钱还有任务就相抵了，如果省点，还能存下不少，加上和柯维尔的合作，赚了不少外快，可以说学魔法不够，但温饱有余了。
　　说到任务，穆安后来才发现，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任务，之前忙于学习，把系统的提示关了以后就没怎么注意过了。
　　除了汉娜奶奶的稳定贡献，还有纳德爷爷的送信、柯维尔的合作以及跟希尔克学习炼金术都被算成了任务，完成后的奖励结余都存在了系统里，他一直没有领取。
　　穆安之前有尝试过找系统背包，结果一直没有找到，还以为是系统太过简陋，没有带这个功能。
　　直到这次他打开系统的提示，才发现系统还有升级选项。
　　在他按照提示升级之后，系统的面板又完善了许多。
　　不仅有了穆安一直想要的背包，而且惊喜的出现了仓库，只是这些空间初始不大，需要后续用金钱升级。
　　穆安把所有的财产数了一遍，有种自己颇为富裕的感觉。
　　再加上勤修不辍的学习和兢兢业业的升级。
　　现在的面板早已今非昔比。
　　种族：人类
　　年龄：12
　　职业：平民
　　阵营：中立混乱
　　等级：11（50/1200）
　　金钱：8银石45铜尔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9、鉴定术Lv9、剥皮术Lv8、战斗基础Lv8、炼金术Lv6
　　装备栏：普通的布甲x1普通的木杖x1
　　可分配属性点：73点
　　力量11（+2）敏捷9体质5（+3）智力22（+3）感知15（+2）魅力16
　　装备上，用巨眼蜥蜴的皮制成的普通布甲加了2点力量和3点体质，还有之前锻造的普通木杖，虽然叫上去没什么威胁力，实则敲怪的时候异常好用。
　　可分配属性点也跟着等级的提升达到了73点，穆安想了想，把加点的重心主要放在了智慧、感知和敏捷上，三个属性分别加了20点，为了以后当法师做准备。
　　属性面板则变成——
　　可分配属性点：13点
　　力量11（+2）敏捷29体质5（+3）智力42（+3）感知35（+2）魅力16
　　剩下的属性点穆安想先留着，以后看情况随机应变。
　　他按照游戏的逻辑思考，十五岁的觉醒可能是转职功能开启之类的，要求等级或者属性到达某个程度才可以转职成功，从而决定选择成为法师还是骑士，亦或者其他的职业。
　　没错，塔尼亚大陆是有其他职业的，只不过在人类这边多为法师和骑士。
　　其他种族则根据自己的天赋，各有各的优势职业。
　　穆安在莱茵镇还没有见过其他种族，只是听主教偶尔提到过一两句。
　　精灵身形轻巧，多为弓箭手；矮人喜欢锻造，多为工匠；兽人热爱战斗，多为战士；巨龙沉迷财富，多为奸商……
　　这是主教的原话，很难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一向处事淡然的他提到巨龙时，脸色微变，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嫌恶来。
　　还告诫穆安如果以后见到巨龙一族一定要远远地避开，不然被骗了他可不负责。
　　和主教相处久了，才发现什么空灵都是表象，本质上其实是个毒舌。
　　当然，这是穆安自己单方面认为的，在外人眼里，主教还是遮掩地很好的。
　　这真的很打破穆安对教廷的想象，让他对教廷有些好奇。
　　在认识主教之前，他接触到的救济院的人，给他的印象都是心慈面善和温柔敦厚。
　　主教则不然，他一开始以为是地位太高，不像牧师他们搞基层的那么平易近人，性情上略显冷淡也是正常的。
　　然而从他时常语出惊人上，穆安可以窥探到，他的冷淡只是对很多的事情都不在意罢了。
　　对于他在意的事，主教和普通人无异，也会有强烈的情绪和喜好。
　　这让主教真实了很多，也让穆安不自觉地亲近了很多，而不是像之前，主教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生疏的代名词。
　　主教对穆安也很满意。
　　布置给穆安的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聪明又刻苦，还能时不时给人一些惊喜的创新，让人眼前一亮。
　　半个月下来，主教觉得自己也教学相长，受益匪浅。
　　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很快便到了离别的时刻。
　　由于莱茵镇的草药量贡献较大，救济院获得了教廷总教的表扬和奖励。
　　伴随着下发的奖励，一起而来的还有艾瑟兰的召回令，教皇要求主教即刻返回述职，不得拖延。
　　临行前，主教其实心里已经认可了穆安。
　　但是十五岁的觉醒，不容差错，只有觉醒了的人才有资格踏上魔法这条路。
　　所以最终他没有答应，只是定下约定说：“如果你十五岁觉醒成功的话，就来艾瑟兰找我吧，我的名号是耶格尔赛斯，到时把这个给十字军团，他们会知道怎么办的。”
　　耶格尔递给穆安一个徽章，墨绿色打底，两条银蛇首尾相衔，围绕着繁复华丽的魔纹，与常见的塔尼亚字不同，似乎是什么古老的文字，不过从结构上隐约还是可以辨认出赛斯两个字。
　　后来，穆安去了艾瑟兰，才知道耶格尔给了他多么珍贵的东西，这是三大魔法世家之一，赛斯的家徽，见徽即见人。
　　耶格尔走后，穆安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法发生。
　　只有背包里的家徽作证，这不是一场幻觉，它在穆安的心中种下了要去艾瑟兰的梦。
　　**
　　两年后。
　　今天是穆安的十五岁生日，汉娜奶奶拉着纳德、老杰克还有一众穆安认识的人，说要为他举办个生日会。
　　穆安其实对自己的生日没有太多的感觉，可能因为前世家庭的原因，他们家亲情观念非常稀薄，自然而然也没有什么一起庆祝生日的传统。
　　可在塔尼亚大陆不同，十五岁不仅是一个分界点，还是个十分重要的节点。
　　很多人十五岁时就可以离开家去外面冒险了，冒险者协会规定十五岁就有资格注册成为冒险者，能够自行接取任务，赚取酬劳。
　　此外，十五岁也是许多人决定人生方向的第一个转折点，可以到相应的城镇交钱做元素觉醒测试，通过的人即可申请参与魔法学院的统一考试，根据分数择优录取，踏上魔法的道路。
　　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穆安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这两年中，他成长了很多。
　　不像最开始那样别扭，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他坦然地接受着别人的好意，也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给对方。
　　他会记得汉娜奶奶年龄大，经常久坐伤身，学习锻造的过程中时不时督促她起来活动一下；
　　记得纳德爷爷热衷于做吃的，经常给他看自己新发现的食谱，并对做出的成品赞不绝口；
　　记得老杰克的旧伤，经常去看望他，还带来自己试验新种出的各种疗愈草药。
　　他也记得柯维尔爱钱，经常去和他商讨自己又有什么赚钱大计，看他兴奋地立马要去实践；
　　记得希尔克喜欢炼金，经常和她探讨炼金的奥秘，两个世界思想的碰撞擦出绝妙的火花；
　　记得老牧师的理想，经常跟着他的初心践行，在救济院帮助莱茵镇的居民更好地生活。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穆安少年时期最美好的记忆。
　　像他们爱着他一样，他也把他们深深地放进自己的心里，那里不是空荡荡的，那里有很多溢满的爱意。
　　穆安甚至没有忘记两年间经常写信给耶格尔，诉说着自己有多么艰难的数着日子，多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至于是真的想见到，还是眼馋他的魔法。
　　穆安只能说，人长大了，总是避免不了有时候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来稍加修饰自己真实的目的。
　　不然怎么说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的，偶尔客套的虚伪也是礼貌当中的一部分。
　　人际上的幸福并没有让穆安懈怠。
　　在他坚持每周打卡刷怪和每日清空任务的惯性下，他的积累在两年间达到一个可怕的数字。
　　毫不夸张地说，穆安觉得如果自己是在打游戏的话，他基本上算是一个小boss了。
　　为什么能这么说呢，因为在刷完了科罗密林以后，他又开辟了很多新的试炼地图。
　　在现在等级30的情况下，他正面越级单挑Lv35的魔兽没有一点儿困难。
　　而Lv35就是穆安在附近所有能够去到的地方中，找到的等级最高的怪。
　　简而言之，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更大的世界是什么水平，但起码在莱茵镇的周围，他是没有敌手了。
　　不过穆安本性谦卑，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盲目对自己的实力自信，这也是他从来不懈怠的原因之一。
　　所以他只是把自己比作新手村的小BOSS，他知道出了新手村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等着他。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提高实力，以防之后遇事好有一战之力。
　　

第15章 离别启程
　　除开战斗的实力，穆安其他的技能也没有落下，锻造已经可以出师锻造出紫色装备。
　　汉娜奶奶说现在他需要的不是闭门造车，而是历练交流，之前都是基础，可以靠书和教授习得。
　　紫装之后就是阅历的问题了。
　　炼金术也是同理，他和希尔克一起陷入了瓶颈期。
　　他还好，有锻造调剂，希尔克已经逐渐暴躁，据柯维尔自己说，他每次回去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根本不敢触姐姐的霉头。
　　毕竟他打又不敢打，怕伤了她，半大小子，力气也不小；说又不敢说，说了她一咳嗽，他比她还心疼。
　　只能避着，争取在外多挣些钱，试图用钱哄好她日益暴躁的心情。
　　说起来穆安知道希尔克是柯维尔的姐姐还是一场误会。
　　那天他刚请教完炼金术，回去刚好撞上柯维尔回来，当时柯维尔一脸紧张和警惕，还以为被跟踪偷家了，刚大义凛然地说放过他姐姐，他可以把钱都给他。
　　——谁知叛徒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希尔克从设备里钻出来，满脸疑惑，这臭弟弟再说什么啊，天天说别人傻，不会自己也被传染了吧。
　　她开口道：“这是穆安，我之前和你提到过，有人要交钱跟我学习炼金术，看吧，我确实能自己赚钱啦，你不用天天辛苦往外跑了。”一脸骄傲地和弟弟炫耀着，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戏剧性。
　　柯维尔这才知道怎么一回事，想起刚才的话，他羞耻的通红了脸。
　　满脑子只有一句：赶紧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好在穆安只是觉得很巧，没想太多，自然也不知道这瞬息之间，柯维尔的脑子已经转了那么多，差点连该给自己买什么样的棺材都想好了。
　　他略微惊讶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常态。
　　和柯维尔开玩笑道：“原来希尔克就是你的姐姐啊，你姐姐现在可是我的老师，我哪敢放过她，还要跟着她好好学呢，你可别想用钱收买我热爱学习的心。”
　　正当柯维尔还在思索着怎么把刚才的事糊弄过去，就听到穆安的打趣。
　　他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穆安压根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儿。
　　果然，他还是喜欢笨一点的，像他这样的聪明人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他可不想赚个钱还天天跟人斗智斗勇，浪费精力，有那时间，多干点什么不好。
　　放下心中的疑虑和尴尬，柯维尔也淡然回道：“没想到那么巧。”
　　至此，穆安在希尔克家里看到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她是和弟弟相依为命，才有了那张显眼的高低床。
　　为什么缺钱身体弱还能单独研究炼金术，因为很大程度上是柯维尔赚钱养家，而且他一定赚的还不少，不然很难供给得了；
　　为什么她经常说自己的弟弟调皮又爱钱，因为姐姐虚弱，柯维尔他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两个人。
　　事后，穆安在回去询问纳德爷爷的时候，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纳德是几年前在去隔壁镇进货的时候，看见希尔克和她弟弟站在路边，正在被什么人骂。
　　那时希尔克也不大，大概就跟穆安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他本来不想参与，但是一个小姑娘被人骂得那么难听，她还一直咳嗽着跟那个人道歉，对方不仅得理不饶人，还试图打她。
　　他就没忍住，把小姑娘和她弟弟拽到自己身后，说他认识他们，有事可以跟他说。
　　那人一看这对姐弟有人撑腰，才态度好了一些。
　　客客气气地跟纳德说，小的那个骗了他的钱，大的那个又是一副病秧子，本来看他们可怜才不过多计较，说还钱就行，谁知这小的根本不认账。
　　“你是他们什么人？这小孩可要好好管教，一点教养都没有，年纪轻轻就知道骗钱，可见这大的也……”
　　他话还没说完，柯维尔就从纳德身后出来，不忿地说道：“还不是你摸我姐姐！”
　　希尔克拉住了他，又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事。”
　　她话锋一转，“不过骗你钱确实是他不对，你那天摸了我也是事实，我道歉只是为我弟弟道歉，你应该也对我道歉。”
　　话音刚落，纳德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回过神来。
　　他有点欣赏希尔克，该道歉的事道歉，不该退让的事也绝不退让。
　　只是他不了解实情，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那人还一直嘴硬道：“你有什么证据，就你这幅病秧子，我能看得上你？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纳德听这个人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完不了，他压根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他决定换种解决的方法。
　　他转身从自己的货车上取了一小瓶真言水，说虽然我是他们认识的人，但我也不了解之前的情况，这样吧，你们都喝了这瓶真言水，互相提问，看谁说的是真的。
　　“这里的执行官刚好是我的朋友，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一起去镇政厅，或者我叫他来也可以。”他好言相劝道。
　　还没等希尔克说话，柯维尔先说了：“我可以喝，我本来就没有骗他的钱，钱是他自愿给我的，他恶人先告状！”
　　那个人却站不稳脚了，他本来觉得就两个孩子又没什么大人，可以随便糊弄欺负，白的说成黑的又怎样。
　　一开始他还有点心虚，结果一看希尔克一直给他道歉，他就越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算了，也不用你们赔偿了，这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出的笑话，今天心情好，饶了你们，有本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撂下狠话，就匆匆跑了。
　　“谢谢。”希尔克虚弱的说道。
　　她旁边的柯维尔也低下了头，跟着说了声谢谢。
　　纳德温和的笑了笑，把那瓶真言水和一小袋铜尔给了他们，才说道：“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过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过多地问他们别的事，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他能做的不过是看见的时候顺手帮一把罢了。
　　他没法改变别人的人生，询问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这件事就这样落幕了。
　　“那后来呢？”穆安好奇地问道，他知道后面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不然怎么也不可能现在还保持联系。
　　纳德轻声道：“后来啊……”
　　后来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那对姐弟，一年后，他们找到了纳德。
　　纳德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不会再有交集了。
　　却没想到事在人为，他随手的恩情竟然被对方看得那么重。
　　希尔克说，她从那瓶真言水的标签上，找到了那家炼金店。
　　问出了最近都有谁进货了这批真言水，然后一个一个商铺的问，这才找到了纳德的杂货铺。
　　说着推了推旁边的柯维尔，只见他把一袋铜尔递给了纳德，里面装的钱比纳德当初给他们的还要多两三倍。
　　她看到纳德收下了钱，才接着说道：“托找您的福，我被炼金店的店主收了徒，也接触到了炼金术，找到了自己热爱一生的东西，现在也能做些小玩意儿了。”
　　和自己的恩人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还比较害羞，没有表现出当初跟穆安说的那样激动，只是谦虚的称自己做的都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实际上，仅仅一年，炼金店的店主就觉得自己教不了她什么了，怀疑自己的天赋到自闭，让她速速出去自己谋生，闭店出门游历散心了。
　　这也造就除了偶尔解决弟弟惹祸，希尔克其实并没有吃过多少苦，在某些事上有种格外的天真。
　　金钱上柯维尔包揽了全部，炼金术上她也因为天赋过得相当顺利。
　　当时在店里，因为天赋卓绝，后期大部分的设备和器材都是炼金店主包了，只要希尔克每个月上交给他足够的成品。
　　甚至直到店主闭店，觉得这些东西闲置着也是可惜，就把很多送给了她。
　　所以希尔克对金钱的概念很模糊，她以为自己能赚3铜尔就已经很厉害了，能负担起他们姐弟的花销，弟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熟不知，她每天研究的炼金术，别说3铜尔，3银石扔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她只懂技术，不懂技术还需要充足的钱去支撑，技术本身不吃香，技术转化的成果才吃香。
　　可以说希尔克前半生的大部分风雨，都有一个人替她挡住了。
　　而这个人，就是她一直以为比她弱小，更需要她来保护的弟弟——柯维尔。
　　**
　　穆安的生日会在晚上，不盛大，却足够温馨。
　　在老杰克的克拉酒馆里。
　　这里是他最初到来的地方，也即将成为他最后离开的地方。
　　已经和耶格尔在信里说好，他不久就会独自前往艾瑟兰赴约。
　　说是生日会，穆安知道这其实是他们给自己举办的践行会。
　　他们知道莱茵镇留不住穆安，也知道穆安一直以来对魔法的追求。
　　但是离开本身就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谁也没有表露出悲伤，只是聚在一起为他高兴，就像之前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样。
　　每当他有任何小的成就，都会得到一堆的夸赞，他们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不论穆安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只知道穆安在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这就够了。
　　爱是放手让他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束缚他自由飞翔的枷锁。
　　夜深，喝的一片狼藉后，没有人说再见。
　　老杰克站出来把一个包裹递给穆安，本想摸一下他的头，又想起他已经大了，最终无声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随后默默收拾起残局。
　　无需过多的言语，彼此心里已经足以明了。
　　穆安的眼泪有些忍不住。
　　但是他没有哭，他知道离别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在达到那个目标之前，他都不会哭。
　　他坚信着他的选择，就像他们坚信着他一样。
　　转过身回到了家，门口堆满了东西，连门上都不放过。
　　有老牧师给的通行证，神父写的推荐信，还有汉娜和纳德一起送的生日礼物。
　　然而最多的还是他在救济院帮助过的镇民送的，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和土特产。
　　每样东西上面，都附着一张小小的便签，除了署名，没有再多说别的，像是知道他终究会回来一样。
　　这让穆安感到心安。
　　只是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希尔克和柯维尔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起就没有音讯了。
　　今天的生日会他们没来，这里的东西也没有他们的署名。
　　“算了，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擅长告别。”穆安自语道。
　　把通行证和信随身收好，小零食和土特产放进系统的背包，他这才打开汉娜和纳德给的生日礼物。
　　简单的白色礼盒里，只装有一枚戒指。
　　从素净的外观可以看出来是汉娜奶奶的手笔，她的审美一直是实用型。
　　穆安觉得自己眼力没出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枚空间戒指，为了谨慎，他还是用鉴定术鉴定了一下。
　　【（传说）贝斯莱斯之戒】
　　说明：由武器锻造大师汉娜用尽毕生心血为自己的家族所铸造的一枚戒指，里面似乎蕴含着未知的空间能量。
　　装备限制：无
　　“贝斯莱斯……”他默念着。
　　他从来不知道汉娜奶奶还有家族，或者说除了主教，他以为大家都没有姓。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子，汉娜也有姓，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再提起。
　　穆安把戒指戴上，尺寸自动变化成适合他的大小，心念一动，里面的空间便展现在他眼前。
　　与他想的空旷不同，里面放进去了很多穆安喜欢吃的食物还有甜点，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纳德爷爷做的。
　　怪不得是一起送的，确实东西都放在一起了，他摇了摇头笑道。
　　把剩下的行李收好，轻装上阵。
　　穆安环视四周，干净整洁的房子，这里曾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把钥匙放在床头，在心中和莱茵镇进行了最后的道别。
　　不等天亮，他就启程了*。
　　

第16章 瓦提斯的流浪汉
　　半月后，瓦提斯码头。
　　【恭喜您开辟了新的地图：瓦提斯城】
　　出了莱茵镇，穆安一路带着雀跃的心，迅速向艾瑟兰的方向行进。
　　在地图的指引下，他来到了靠近艾瑟兰主城附近的一座城池——瓦提斯。
　　为什么没有直接到艾瑟兰呢，因为神父的推荐信推荐他先到这里进行元素觉醒测试。
　　艾瑟兰当然也可以做，只不过要排队很久，等着做元素觉醒的人太多，要求提前两三年排号，按照顺序叫号来觉醒。
　　瓦提斯则不然，城主性格比较不爱交际，整座城池很封闭，偏向于自给自足，虽然临近艾瑟兰，但并不是特别的繁华。
　　只有持有特殊推荐信的人才可准入，这就导致城池内的流动人口较少，元素觉醒测试的资格也更为充裕。
　　原来不管哪个世界都有社恐啊，穆安听闻瓦提斯城主的事迹感慨道。
　　传闻他不爱交际到如今二十八岁了，却还是单身，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任城主，曾一怒之下给他公开竞选恋爱对象，这件事至今仍在瓦提斯是茶余饭后，众人津津乐道的八卦话题。
　　身边似乎也从没见过有什么随从和朋友，偏好于独来独往和微服私访，擅长幻术魔法，常常身形莫测。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是不是城主，瓦提斯派来的接引人神神秘秘地跟穆安说道。
　　穆安：所以微服私访是什么世界上位者的通用爱好吗。
　　穆安把推荐信递出，等待检验通行的过程中，他习惯性的到处观察新的环境，才发现这座城池的安防做的是真不错，说是固若金汤也不足为过。
　　城墙上布满了把守城门的士兵，据说还有历届城主加固的魔法防御阵，可以抵抗大魔导师的全力一击。
　　塔尼亚南边的战争持续了两年多，直到现在还未结束。
　　穆安朝艾瑟兰前进的时候，也途径了不少别的城池，点亮了许多地图。
　　路过的地方难免有些会受到战火的波及，秩序比较混乱，一个好的安防让人安全感倍增。
　　不愧是大城池的防线，和莱茵镇完全不一样。
　　也是路上看到的一切，让穆安追求力量的心更加坚定和迫切，安逸是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不然和平就只是假象。
　　像他之前遇见的有些小镇，在战争的铁蹄之下被肆意践踏，沦为虚幻的泡影。
　　穆安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大陆正在发生着什么，而他有幸得以参与其中，去做些什么改变这种状况。
　　推荐信被士兵用瓦提斯独有的方式验证，确认无误后，他便被放行了，还安排了一个接引人指导他如何在城内落脚。
　　总体来说，穆安对瓦提斯城的观感很好，连带着对城主也心生景仰。
　　走进城池，和艾瑟兰比可能不算繁华，但已经让穆安目不暇接。
　　连日的奔波，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也许其他城池也有这样的繁华，可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匆匆忙于赶路，没有留意。
　　这是穆安跟随接引人漫步街道时的想法。
　　本来还有些劳累，只想早点安顿，现在却突然来了兴致。
　　他提议自己先在附近逛逛，接引人可以不用跟他，先行回去。
　　接引人大概是见识多了，也有很多人中途跟他一样，被瓦提斯的街道吸引，想晚点再安顿。
　　他痛快地答应了，告知安排的住处后就自行离开了，走时还不忘交代穆安道，信会被交给指定的人，他只需要耐心等待消息即可。
　　穆安也没多停留在原地，他一边闲适地走，一边好奇地看。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很多人聚在一起把一个摊子团团围住，穆安也新奇地跟了上去。
　　摊子很小，只有几本书零散的放在一张简陋的布上，怎么都显得卖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寻着人群中的焦点望去，果然一个身着破破烂烂的流浪汉，蹲坐在路旁，只是人太多，他的姿态太低，让人看不清面貌。
　　而引起人群骚动的就是他面前的牌子，写着有缘即可免费领取以下书籍。
　　以下书籍，就是那张简陋布上放置的书籍：
　　《元素觉醒有那么难吗》《从零带你成为一代大魔导师》《塔尼亚异闻录》《法师生存手册》
　　穆安一眼扫过去，看到这些书籍的名字，感觉更不靠谱了。
　　人群中和他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很多人反而猎奇地没有走，想看看到底谁是这个有缘人（冤大头）。
　　他本想凑个热闹看一眼就行，但进了人群，哪有那么好出的，人挤人的莫名就把想要出去的穆安挤到更里面了。
　　“不好意思，让一让。”
　　穆安奋力挣扎着，试图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来。
　　然而群众的力量是难以抗衡的，因此他没过多久就放弃了挣扎，想着等看热闹的人群散了点，再想办法出去。
　　最后穆安索性就顺着人群拥挤的方向随波逐流，谁知阴差阳错的便涌到了最前方。
　　还没等他喘口气儿，为自己差点挤到变形，荣获自由感到庆幸，就发现人群中的焦点怎么变成了自己。
　　他疑惑地四处张望着。
　　这才注意到流浪汉面前的牌子，竟然神奇地显现出穆安的样子。
　　原来它不是摆设啊……
　　穆安刚开始还以为是异界营销吸引人的新套路，没想到现在技术进步的，没两把刷子你都不好意思摆摊骗人。
　　想到这，反正他也不信，不怕被骗钱，倒显得淡定从容了起来。
　　之前和柯维尔合作赚钱，他甚至不靠系统任务，纯靠这笔外快，就在那年挣到了100金雀的小目标。
　　用穆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系统任务像是保底，稳定有保障，但是想发财是不够用了，还是得靠做买卖。
　　他立马转变了对做买卖的态度，不再可有可无。
　　自己的锻造还达不到接定制单的水平，想要靠和汉娜奶奶一样的方法发家致富，还需要延后。
　　定制武器需要制作的都是紫装以上，日常的普通武器又多归在装备店，和其他诸如布甲、护手腰带之类的普通装备捆绑成套装贩卖，靠走量赚差价。
　　鉴于汉娜奶奶的武器铺没有对应他技术的普通人客源。
　　所以穆安想到了柯维尔，和他商量后重新制定了合作。
　　他技术入股，每天产出普通装备的单件成品，而柯维尔则负责找客源渠道进行贩卖，两个人五五分成，一起发财。
　　柯维尔比穆安更敏锐，他看到了里面隐藏的巨大商机，兴奋地答应了。
　　果然后续两个人靠这个赚得盆满钵满。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又合作了不局限于炼金术和锻造融合批量生产草药，发展下线联络网，铺满周围城镇的销售渠道，压低普通人用药和冒险的成本。
　　赚钱的同时也造福了一些和他们当初一样的穷人，使他们不受限于买不起装备和药剂，没有更好的实力和保障，从而不敢外出冒险接取任务赚钱的顾虑。
　　不得不说，柯维尔在做买卖上的天赋，远远超过了穆安所想，他大概知道他是怎么供养得起一个自己研究的炼金术师了。
　　当初他们姐弟住的环境比较差，只是他还空有想法，欠缺条件实施。
　　穆安的出现则完美补足了这一点，无论是他的锻造技术，还是融合创新，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干扰柯维尔的决定，完全地相信他的判断。
　　柯维尔之前没遇见穆安前，也试图找过别人合作，结果都因为年纪太小，压根没人信他，一直被人看轻和嘲笑。
　　而对于穆安来说，他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比起做买卖和人打交道，他更愿意埋头学习研究技术和产品。
　　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前世的前辈们留下的宝贵经验，他乐于遵从。
　　也是这种所有琐碎和金钱上的事都被柯维尔包揽后，穆安才知道希尔克为何拥有那么单纯的热爱技术的快乐。
　　既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后方又有源源不断的金钱当后盾，技术生钱，钱又用来改进技术，如此往复，无穷无尽，形成了无限的正向循环，真的很爽！
　　在这种富足的研究环境中，穆安不仅专攻了汉娜的武器锻造，还自学了相关的其他装备锻造。
　　从一开始只能供给柯维尔普通武器和布甲装备，到后来护手、腰带、鞋子和护腿等一系列常见装备也都能锻造上架。
　　后期由于需求数量实在太大，系统自动锻造都跟不上量的时候，他又根据钻研系统的锻造原理，用炼金术复刻锻造设备，最终实现了他最初的想法。
　　熔炼自动化锻造炉，用工业化自动流水线的方式，多快好省的批量生产。
　　他确实没有元素觉醒，不懂系统的铜炉上繁复的魔法纹路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能实现自动锻造。
　　但那又怎么样，人类比之其他生灵，最为擅长的不就是工具上的发明创造吗，既然他不懂，但是他知道可以有这种效果，那用不一样的方式也可以做到就行了。
　　他不会魔法锻造，这不影响他用炼金锻造。
　　达成的路径不一致没关系，只要效果是好的就行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穆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摸索，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只属于自己的道路，在之后开创了自己的纪元，几百年间不断地影响着后人。
　　现在的他还在为这个有缘人怎么处理感到苦恼，虽然他钱很多，但他也不喜欢做冤大头。
　　在看到牌子上的显示时，流浪汉就站了起来，穆安则落落大方的回视着他。
　　然而这时他才看清了流浪汉的全貌。
　　等一下，这个人怎么看起来好像哪里见过……
　　

第17章 奇怪的罗森特
　　穆安又细细端详了一遍流浪汉的样貌。
　　更加确认了。
　　这不就是他刚来莱茵镇时接的任务，要求送他回家的流浪汉吗！
　　那时他刚来镇上没多久，偶尔靠帮助镇民，做些跑腿的活，接取系统任务来维持生计。
　　有一天，穆安在路边看到一个晕倒的流浪汉，刚注意还没凑近，系统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恭喜您获得了新的任务：送路边的流浪汉回家（未完成）】
　　【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铜尔X2】
　　他很少见到系统那么积极，一般都需要和任务对象交谈，才能获取任务。
　　穆安有些纳闷，但本就顺手的事，还能做个任务赚点钱，所以只是疑惑了一下就愉快的接受了。
　　就是任务过程有点曲折，好在最终还是把他安全送回了家，成功完成了任务。
　　这样的小任务穆安做了太多了，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
　　不过那天系统的异常，让他潜意识里记住了对方的脸。
　　而现在这两张脸无疑重合了。
　　“我，我叫罗森特。”那个人有些局促地说。
　　穆安把脑中种种思绪压下，他礼貌地回道：“穆安。”
　　周边的人看热闹也不嫌事大，都在起哄道：有缘人出现了，赶紧把那些书给他吧。
　　穆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倒不介意拿了那些书，就几本书麻烦不了多大的事儿。
　　他怕的是被碰瓷讹钱，处理起来纠缠不清。
　　他已经很累了，只想好好逛逛瓦提斯，没闲心和人拉扯。
　　但穆安还是好脾气地问道：“我领取完这些书籍就没事了吗？”
　　罗森特更结巴了，连忙摆手，不会说话就拼命用肢体语言表示。
　　好半天才组织出下一句话。
　　“不，不，不是的。”
　　像是认命地接受自己很难靠说话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又把他那张神奇的牌子举起来。
　　上面穆安的样子散去，一段话浮现在上面。
　　“那些只是一部分书籍，还有一些，主要都是我抄的。”
　　穆安愣了愣，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这表述不清楚的话，让穆安又回想起当初送罗森特回去的曲折。
　　因为他昏迷着，穆安只得先把他送到救济院看看什么情况。
　　得知他只是饿晕了，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静静等待罗森特苏醒。
　　罗森特醒后，穆安关切地说：“路边看见你晕倒啦，就把你送到救济院这边来了，你家在哪里，怕你再晕了，老牧师让我送你回去。”
　　不得不说，老牧师老好人的声望在做任务时异常好用。
　　每当别人不信任的时候，打着老牧师的旗号，对方多半就放下了戒心。
　　毕竟执意送陌生人回家，怎么看都像是另有所图的样子。
　　虽然他图的是系统的钱，没什么恶意，但他也不想因为做任务，就被镇民当成什么奇怪的人。
　　罗森特没有想太多，他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中间没有太多的交流，都是穆安一问一答。
　　“是这个方向吗？”穆安指了指一处很隐蔽的小树林，不确定地问道。
　　“嗯。”罗森特低声应答着。
　　真的会有人住在这么远离人群的树林里吗……
　　算了，不重要，也许有人就喜欢避开人群呢，他只要送他安全回去就好。
　　穆安又问：“那我们进去吧，你家在哪里？”
　　罗森特先是没有吭声，穆安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就又问了一遍。
　　“就，就是这里。”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
　　穆安：？
　　这位朋友，你露天睡树林当原始野人吗？
　　然而系统在罗森特话音刚落，就用实际行动表明，他没有说谎。
　　【恭喜您完成了任务：送路边的流浪汉回家（已完成）】
　　【您获得了任务奖励：铜尔X2】
　　穆安：……
　　还是你有本事。
　　因为不熟，穆安不好多说，万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于是穆安和他在树林口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罗森特似乎也想抬起手来，不曾想等他鼓足勇气，举到一半抬起头时，穆安早已转身走了。
　　“再见。”他看着穆安离去的方向，放下了手，失落地呢喃道。
　　穆安没听到的这句倒是说的十分流畅和清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穆安都没想起来罗森特这个人。
　　再一次想起就是在那次回家事件的半年之后了。
　　因为试验种一株新的草药，看能不能在植物球里量产。
　　穆安根据草药大全的记录，找到它的所在地——正是罗森特家所在的小树林。
　　这片树林，说起来还十分有特色。
　　和他以前惯常采药的树林不同，这片树林，说偏都是抬举它了。
　　周围一点人烟没有，寂静的好像是哪家的坟地。
　　因此他踏上这片树林的时候，熟悉感一下子让他回想起这里还住着一个人。
　　穆安进到小树林里，阳光像是遗忘了这个地方。
　　昏暗，潮湿，只有风从林间穿过，摩挲出沙沙的声音，更显几分诡异。
　　“这里真的能住人吗……”穆安一边走一边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需要的那株草药转移了注意力，集中了精神。
　　用鉴定术把它鉴定出来，刻录进植物图鉴里，再小心翼翼的用锄子把根茎完整地刨出来。
　　大功告成！
　　穆安激动地回到家，着手做实验。
　　可惜的是，这次失败了。
　　这种草药比较稀有，生长条件也很苛刻，炼金术模拟不出它所需要的生长环境。
　　只能把它们卖给救济院了，穆安有些失望地想道。
　　这些草药，存活时间不长，他不会制作药剂，没法把它们储存起来。
　　为了不浪费，穆安都是把它们卖给救济院，不埋没它们的价值同时，赚取一点儿小钱。
　　塔尼亚大陆有两个地方收购草药，一个是救济院，一个是药房。
　　这里的药房和药剂房不同。
　　顾名思义，药房是收购药材和卖药材的，而药剂房是收购药剂和卖药剂的。
　　两个机构同属于药剂师协会，各司其职。
　　关于药剂师协会为什么要设立两个机构，众说纷纭。
　　比较可信的说法是，早年间只有药剂房存在，靠售卖药剂为生，偶尔也收点草药，但量都不大。
　　他们更多的是靠买商会的草药，再进行加工，制作成药剂。
　　可随着商会的势力逐渐膨胀，草药的价格也被他们牢牢掌握，居高不下。
　　药剂师协会自诩是靠手艺吃饭，结果到头来还要看商会脸色。
　　于是痛定思痛，一定要自己收购草药，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就单独划出来一个机构专门收购草药。
　　一开始药房成立，还受到商会的恶意竞争，打价格战，一度难以维持，摇摇欲坠。
　　多亏会长后来公开布告说，如果愿意把草药以合理价格卖给药房，即可在药剂店享受低价优惠。
　　这才靠着口碑，情况慢慢好转，做了起来。
　　然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救济院就在这时异军突起，瓜分起草药的第三份市场。
　　教廷之所以势力强大，也是人心所向，他们意识到了普通人的潜力。
　　他们收购草药，结合光明的祝福术，强化激发草药效力，用不同于传统药剂师调配的方式，制成独有的治愈药剂，免费发放给需要的人。
　　那时光明几乎照到了塔尼亚的每一处，救济院也在各地开枝散叶地发展。
　　说这些和穆安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还要起源于罗森特。
　　罗森特是个药剂师。
　　很难想象他一身破破烂烂流浪汉的打扮下还有这份能力，这是穆安把罗森特领回来洗干净之后发现的。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在罗森特含糊不清的表述下，穆安只有一脸懵逼。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的热闹，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更别说罗森特还一直拉着他的袖子，不让穆安走。
　　他不知道怎么说，急得另一只手拿着的牌子上，字也变成一堆乱码。
　　总归是认识的人，异乡遇见都不容易。
　　穆安叹了口气，拍了拍罗森特一直拉着他袖子的手。
　　“罗森特，你先放开，这样吧，你带着你的那些书，跟我回去，我们回去慢慢说好吗。”他安抚地说道。
　　袖子上的力陡然松开，罗森特听话地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跟在了穆安的身后。
　　穆安没有心情再逛了，周围的人群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也都散开了。
　　这次他终于顺利突出重围，还带了个人型跟班，回到了安排好的住处。
　　看了看还是流浪汉扮相的罗森特，穆安虽然没有洁癖，但他很爱干净。
　　没有继续刚才的谈话，当务之急是先把罗森特洗干净，换上衣服。
　　幸亏两个人身形差不多，穆安找出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
　　在这过程中，罗森特没有一点儿反抗，穆安说什么他做什么。
　　除了有点笨和沉默，还挺省事的，像某种大型犬，温顺又乖巧。
　　穆安擦着罗森特的头发，走神地想。
　　又惊觉自己这样想不太好，他转移话题地随口问道：“你那个牌子还挺有意思的，是什么原理？”
　　“把显形药剂和心灵药剂融合在一起倒在牌子上就好了。”可能穆安擦着他的头十分舒服，罗森特放松了下来，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拜托，不要这样普通地说出这么离谱的话呀！
　　这一刻，穆安突然对平常别人对他的想法感同身受。
　　

第18章 难解的谜团
　　穆安的手停了下来。
　　罗森特疑惑地看向他，澄澈的眼睛中似有不解。
　　甚至用头轻轻蹭了蹭穆安的手，像是在询问他怎么不动了。
　　穆安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盯着他上下看了半天。
　　嗯，果然怎么看都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是说你会制作药剂吗？”穆安决定直接点。
　　罗森特则抬起头更疑惑了，满脸写着难道你不会吗，懵懂的神情，宛如天真的幼兽。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没有常识了。
　　穆安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说什么了，他把擦完头还微湿的毛巾盖在罗森特的头上，略长的毛巾遮住了这张无辜的脸。
　　他还是去洗个澡，冷静一下再说吧。
　　等穆安洗完澡回来，才发现这个傻子还盖着湿着的毛巾，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你不会自己拿开吗，这不挡住视线吗？”
　　他无奈地把毛巾拿开，真是让人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气。
　　罗森特又开始紧张的不会说话了。
　　“你，你没有说，可以拿开。”他低着头，绞紧手指，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样子。
　　穆安觉得自己今天一天把他一年的气都叹完了，“哎，你不用听我的。”
　　他直视着罗森特懵懂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不用听任何人的，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到别人就好了。”
　　罗森特洗干净以后，倒是完全不像之前流浪汉的不靠谱样子了。
　　不知道路上吃了多少苦，看起来要比莱茵镇的时候消瘦了不少。
　　莱茵镇见面时，虽然也邋里邋遢，破破烂烂的，但好歹看起来是个人。
　　现在再见时，一摸就只有骨头了，比骷髅也好不了多少。
　　全身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罗森特的个子比穆安高一点，骨架也要大一些，所以瘦起来看得人更明显了。
　　两个人身形相差无几，很大程度上是他和穆安比实在是太瘦了。
　　皮肤大概是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显得有些黝黑粗糙。
　　此外给他洗澡时，穆安还发现他身上有很多奇怪的旧伤，疑似很久以前被什么腐蚀的，愈合后看上去也狰狞而可怖。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看上去就很疼的伤口，很难想象罗森特是怎么忍下来的。
　　穆安问道：“疼吗？你这伤太多了，有些不好避开，疼了你就喊出来。”
　　末了，又鬼迷心窍地补了一句：“你要是做得好的话，出来我就给你拿点糖吃。”
　　说完，穆安就后悔了，在心里唾弃自己道，好歹罗森特也不算小了，自己还拿他当孩子哄，这样可不好。
　　却没想到，这句话对罗森特格外有用。
　　本来他对这些伤口沾水的刺痛早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过多在意，还在自顾自地盯着身上流过的水痕发呆。
　　穆安这么一说，他就立马现学现卖道：“疼，疼。”
　　把穆安都气笑了，这喊疼的也太假了，好歹加点表情啊，这面无表情的跟无情的只会喊疼的机器一样。
　　让他去跟人撒谎，一定一眼就被别人看穿了。
　　“好了好了，别叫了，知道了，出来给你拿糖吃。”他佯装生气道。
　　别的不说，罗森特看人脸色的能力一流，对情绪感知的直觉极其敏锐。
　　他以为穆安真的生气了，又怂怂地缩在一起，整个人委屈极了。
　　穆安本来因为之前的事有些糟糕的心情，被他逗得好了不少，他诡异地理解了为什么以前柯维尔说一跟他聊天，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原来乐趣在这啊。
　　完了，他果然和柯维尔越来越像了，连恶趣味都同步了。
　　穆安在内心谴责着自己的不道德，剩下的时间安安分分地帮罗森特洗好了澡。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让罗森特自己洗的，结果他把他领进浴室后自己出去，发觉里面怎么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才转身进去。
　　只看见那么大一个人就杵在那傻站着。
　　穆安放弃了，他想是不是这两年过得太顺了，罗森特就是上天派来专门治自己的。
　　他任劳任怨地给罗森特洗完，自己身上也被热气蒸的出了一身的汗。
　　恍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日子可能会持续很久，不止是今天。
　　事实证明也没错。
　　罗森特在穆安认真地说完后，眼睛更亮了。
　　如果他的牌子还在手中的话，穆安可能会看到上面被这三个字给霸屏了：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不过穆安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还在试图纠正罗森特，让他自立起来。
　　“听清楚了吗？”他严肃地说道。
　　“糖，糖。”很显然听的人什么也没记住。
　　服了，穆安的严肃一下子泄气了。
　　他忿忿地从系统的背包里拿了一捧糖，“把手摊开。”
　　罗森特快乐地摊开手接住，兴奋到假如他有尾巴，此刻一定止不住的摇。
　　穆安看他这不成器的样子，望向天花板，双眼无神道，明天再说吧，心好累。
　　**
　　一大早，接引人就来到了穆安的门口敲门。
　　穆安开了门，他起床有一会儿了，在外面他也是按照莱茵镇养成的作息，早上会醒来的很早，起来看点书，学习一下什么的。
　　昨天安排的住处就只有一张床，大小的话，一个人睡还算宽敞，两个人睡稍显拥挤。
　　加上罗森特可能在野外睡惯了？
　　睡姿那是让人开了眼界。
　　不得不惊异于人类姿势的多样性，短短一个晚上就没有一个时间段是重样的。
　　尽管睡得不太好，穆安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起床气，但看了书后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到接引人来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自我消解完了。
　　“你被安排到了三天后做测试。”
　　接引人一上来就说到了穆安的点子上，没有一句废话。
　　穆安的起床气彻底没了，高兴地和他道谢说：“谢谢。”
　　接引人看他那么高兴，也露出一丝笑意，“还要多亏你那封推荐信。”
　　他没有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而是严谨地说：“救济院收到后就转交给了城主，你的测试是他亲自批的。”
　　虽然穆安不太懂，为什么他的测试这么点小事儿，还需要城主亲自批。
　　但结果是好的就行，他立马改口道：“你们城主人真好，替我谢谢你们城主。”
　　大概是感受到了穆安的感谢十分真诚。
　　他的笑意更深了，看穆安怎么看怎么满意，安利道：“我们城主就是人比较自闭一点，实际上人真的非常好，这在瓦提斯城是公认的。”
　　穆安更好奇了，社恐也能这么受人爱戴吗，怎么感觉心里痒痒的，好想见识一下真人啊，他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所幸接引人从不让人失望，他继续说道：“三天后的测试，城主会亲自到场组织，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这句话无疑拉高了穆安的期待值，他都有点想直接穿越到三天后了。
　　要耐心一点，他默默地劝解着自己。
　　摆正好了急迫地心态，穆安回道：“很期待三天后见到你们的城主。”
　　接引人走后，罗森特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很老实，等着穆安和外面的人说完话，才冒出来。
　　穆安把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的头又扭了回去，想起来昨天的事还没跟他算账。
　　回到屋里，让罗森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中间隔了张小圆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穆安神情肃穆，拷问他道：“你的那些书哪来的？”
　　后续罗森特的反应，让穆安放下了怀疑，他不觉得罗森特当时在说谎，这也是他愿意带他回来慢慢说的原因之一。
　　也许真的不是什么营销诈骗碰瓷讹人，而是真的，只是具体的情况他不知道罢了。
　　会这么想穆安也是有理由的。
　　他刚从莱茵镇出来没多久，在瓦提斯人生地不熟的，穿得也普普通通，他还特意把所有装备都放进系统背包里，从外表来看完全没有任何值得被骗的价值。
　　再说就算罗森特在莱茵镇见过自己，但他当时穷得比罗森特都好不了多少，更没什么好骗的了。
　　“抄，抄的。”罗森特有些抗拒，他不太适应这样的穆安。
　　但穆安没有心软。
　　他接着问道：“你抄的哪的？抄的谁的？你那个牌子上说的有缘是什么意思？”
　　三个问句直接把罗森特问得更紧张了。
　　他努力地回忆着，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房子，魔导师，预言球，说的。”
　　穆安没想到越问，事情越扑朔迷离了起来，他看上去更迷惑了。
　　罗森特可能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混乱，他选择了画给穆安看。
　　他找到自己昨天带回来的破旧包裹，从里面拿出来两瓶药剂，倒在了桌子上，空的桌面上又跟那个神奇的牌子一样，显示出了画面。
　　穆安看着桌面。
　　只见先是出现了一片森林，然后很多的兽人。
　　随后画面一转，一座华丽的城堡，阴暗的地下室，周围全是布满书籍的书架，地上不知名的血迹干涸凝固着，唯有高台上的水晶球在发着璀璨的光。
　　最后水晶球炸裂，不知所踪，只有一张羊皮纸燃烧着。
　　从罗森特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字就是他牌子上写的那些字，羊皮纸燃尽，散到空中，形成了神秘的一行字：你的心会带领你找到他。
　　画面结束，穆安陷入了沉思。
　　

第19章 主线序章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看着在画面结束后，系统界面出现的提示。
　　【声望系统开启】
　　【恭喜您开启了主线序章：神秘的预言】
　　【恭喜您获得了主线任务一：和光同尘（未完成）】
　　【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金雀X10世界声望x100】
　　毫无疑问，主线在任何游戏里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关乎于世界的走向和真相。
　　本来穆安这次拷问罗森特，只是不放心他的来历，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得那么深。
　　或许他的重生不是偶然，穆安想。
　　又迟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真的是天选之子，预言之人？”
　　还没等他膨胀，就先被自己逗笑了。
　　这种人一般可是要背负上拯救世界的重任的！
　　他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他只想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和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一些罢了。然后最好变强一点，好好体验一下这个崭新的世界，不白活一次。
　　这怎么看都和拯救世界不搭边吧。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就成为救世主。
　　穆安不觉得自己配得上，也不想有那么大的压力，他好笑地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子中甩开。
　　老实说，知道这件事是主线任务他还轻松了一些，他有时候感到系统对他最大的助力不是那些功能，而是它让穆安感觉到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大可以把心态放的轻松点，去生活，去尝试，去勇敢*的做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游戏的价值，不就在于它让一切都充满了可能性。
　　你可以选择去探索主线，你也可以选择去丰富支线；你能够打怪升级成为高级玩家，你也能够悠闲垂钓成为生活玩家。
　　这些都是你自己可以定义的，你没有什么边界，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唯一的主人公，其他无关的人都可以当做NPC，世界是围着你转的，以你的视角去发展的。
　　抱着这样的态度，穆安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快乐了很多，放下了很多无谓的内耗。
　　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去痛快地追求自己的意义，做那些他认为正确和值得做的事，哪怕有很多困难，也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穆安看了下任务的说明。
　　主线任务一：和光同尘（未完成）
　　描述：黑暗降临，光明将倾，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静待预言中转机之人的到来。
　　要求：加入拜沃缇
　　奖励：金雀X10世界声望x100
　　穆安倒是听过拜沃缇，三大魔法学院之一，以培养牧师和盛产信徒闻名，专门用于给教廷供给人才。
　　这所学院，也是老牧师极力推荐穆安去的。
　　他说，也许拜沃缇不是魔法实力最出色的，但它一定是体系最完善的，这会让你在魔法上少走很多弯路。
　　其实穆安自己也偏向于拜沃缇。
　　一方面他听说拜沃缇精通治疗，他朴实地想，治病救人肯定能帮得了很多的人；另一方面他心心念念的老师耶格尔也是这所学院毕业的，这就是有后台和人脉，更好混一点儿。
　　这不就巧了，他的目的也是主线的要求。
　　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穆安愉快地决定跟着主线走。
　　他乐观地想，这主线一看就不简单，不是什么他能解决的阴谋，他前期跟着任务蹭蹭奖励，后期再看情况自行发展，还能白嫖一波系统。
　　总感觉这世界声望一看就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玩过的游戏那样，可以用声望换极品道具，如果可行，那就更好了。
　　迅速思考完今后的计划，穆安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罗森特身上。
　　罗森特在回答完穆安的问题以后，就跟失了魂一样。
　　穆安看系统发呆了多久，罗森特就盯着桌子看了多久。
　　除开这些他暂时解决不了的谜团，穆安对罗森特的来历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房子，魔导师，预言球，说的。”
　　这些都很好理解。
　　按照画面来分析，房子应该就是那个华丽的城堡和地下室，魔导师则是房子的主人，预言球是高台上发光后炸裂的水晶球，羊皮纸和浮现的字就是它说出的预言。
　　但前面的森林和兽人，怎么都毫不相干，更像是罗森特自己的记忆碎片。
　　话说回来，这还是穆安第一次看见别的种族。
　　兽人从外表来看与人无异，很难和人类区分开来，但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兽的本体特征。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是保留了耳朵，有的是保留了尾巴，这些还都是常见的。从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中，穆安还捕捉到有一个竟然是保留了爪子。
　　他很好奇，那些保留了爪子的兽人，都是怎么吃饭的，怎么看爪子除了捕猎，干什么都十分不方便。
　　不过这些好观察的都是还没有成年的兽人，成年的兽人就维持人型的非常好了，几乎没有破绽的痕迹。除非他自己暴露，化身成本体，不然很难分辨得出来。
　　这让穆安很难不联想到罗森特。
　　“难道罗森特也是隐藏的比较好的兽人？”他暗暗想道。
　　穆安觉得罗森特应该没有谜语人的习惯。
　　于是干脆地问道：“你是兽人吗？”
　　罗森特还在盯着桌子出神。
　　穆安不得不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声，“罗森特？”
　　他觉得罗森特其他还行，很省心，就是做事和说话不太利落，让人很容易心焦。
　　罗森特这才把视线转向他，先是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半，半兽人。”
　　塔尼亚大陆还有混血？这是穆安未曾料到的。
　　他一直以为种族多的话，各个种族之间会有生殖隔离……
　　前世常识误人啊，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罗森特在莱茵镇住在那么偏僻的小树林里了。
　　兽人就是依林而生的，半兽人也不例外。
　　作为大陆上最喜欢战斗和崇尚武力的种族，他们靠强大的实力在危险的森林里捕猎存活，并以此为荣。
　　塔尼亚的森林，往往高级魔兽扎堆，弱肉强食，危机丛生。
　　这么一想，罗森特就更惨了，穆安记得那个小树林别说魔兽了，连动物都很少，怪不得见他的时候他是饿晕在路边的。
　　大概是不知道怎么捕食吧，也没有食物来源。
　　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了。
　　兽人森林离人类聚居地很远，罗森特是怎么流落到莱茵镇的，又是为什么来瓦提斯。
　　穆安隐约猜测到可能和他口中的魔导师有关，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那你是怎么来到莱茵镇的？现在又为什么在瓦提斯呢？”
　　“流，流浪。”
　　受不了他的慢吞吞和语焉不详，穆安让罗森特继续在刚才的桌面上画出来。
　　随后，穆安又看到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和之前不同的是，画面更详尽了一些，周围还是全是布满书籍的书架，不过每个书架上的书名这次看得清楚了。
　　《禁术：黑暗召唤术》《恶魔的献祭》《黑暗魔法录》等等，看起来就不太对劲的书密密麻麻占满了整排书架。
　　还有地上不知名的血迹，源头处正是来自于笼子里被关着的大大小小的兽人。
　　这个魔导师似乎把森林里的一个兽人部落给端了，才俘虏了那么多的兽人，从这些兽人的伤口上来看，罗森特的旧伤也是那时候弄的。
　　一双干枯到几乎只剩骨头的手，捏住了其中一个兽人的下巴，给他灌进去了一瓶黑色的液体，兽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挣扎中一些液体溅了出来，落在了裸露的皮肤上。
　　瞬间皮肉消融，鲜血淋漓。
　　罗森特也状态不太好。
　　眼睛里溢满了悲伤，没有出声地留着泪，配着这残忍的画面，显得格外绝望。
　　穆安不忍再看下去，他抱住罗森特，连忙道：“好了好了，不用想了，都过去了。”
　　他顿了一下，“最起码你还活着，代替着他们的牺牲活着。”
　　穆安帮他擦干了眼泪，又递过去几张纸，拍着他的背，等待着他慢慢平复。
　　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或者说，在穆安心里，真相远没有罗森特这个人来得重要。
　　罗森特攥紧穆安递给他的纸，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渐渐平静了下来。
　　等穆安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露出安心的神色，靠着穆安睡着了。
　　真是个忘性大的孩子，不过这样也好。
　　穆安任由他靠着睡到了天黑，等罗森特醒来，他才劳累地爬上床，深深地沉入梦乡。
　　**
　　转眼就到了接引人说的三天后。
　　因为今天要去中央广场做元素觉醒测试，穆安昨晚激动到很晚才睡下。
　　早上难得赖了会儿床，结果一睁眼就看见罗森特放大了的脸。
　　自从那天穆安让他靠着睡醒后，穆安每天早起就要看见这么一张脸一直盯着自己。
　　原因是罗森特的作息是昼伏夜出的。
　　那天睡到天黑后，他晚上就一直亢奋地看着穆安。
　　不过穆安那天实在太累了，懒得跟他计较，就自己睡去了。
　　万万没想到，以后夜夜如此了。
　　这样的好处是穆安晚上终于可以独占整张床，睡个好觉了；坏处是每天早起都会受到迷之凝视，让人十分减寿。
　　穆安还想为什么之前罗森特的睡姿能那么差，合着他根本没睡着，才一直乱动没个正形。
　　“他该不会本体是什么狼之类的吧。”穆安头疼地把他的头从面前扒开，这才下了床洗漱出门。
　　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他轻快地迎着朝阳踏出房门。
　　

第20章 元素觉醒测试
　　瓦提斯的中央广场上，人潮拥挤。
　　无数怀抱着成为法师梦想的少年少女们，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垂青。
　　谁会成为那个一跃升天的幸运儿。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希翼和期望。
　　广场外围，穿着整齐的士兵拦在外面，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维持着秩序。
　　除了需要测试的人，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许多人的父母和凑热闹的行人争相探着头，试图越过防线，想看清里面的状况。
　　“别挤，别挤，我儿子在里面，让我先看！”一个脸色难看的男人被人群挤到后面，焦急地说道。
　　“我女儿也在里面，她今年刚满十五岁，别人都夸她有天赋，一定可以觉醒成功。”一个女人炫耀道，神色是掩不住的骄傲。
　　“听说这次测试和往常不一样，教廷那边也派来人了，看样子很重视。”两个人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道。
　　“不知道今年瓦提斯又能出几个法师学徒……”也有人喃喃自语道，声音轻的还未来得及被人听见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和外围多是担忧紧张的氛围不同。
　　中央广场的中心，少年少女们叽叽喳喳着，眼神里只有兴奋和激动。
　　元素觉醒测试总共分为三天，每一天测试一个年龄批次。
　　今天正好是十五岁的批次，也是所有人测试的第一次，没有经历过失败，心中只有无垠的憧憬。
　　有个女孩期待地说道：“我看了很多魔法书，还没有真正见过魔法元素是什么样子呢。”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个女孩子像找到了伴一样，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的点头附和。
　　“我肯定能觉醒，我家里人都说我有天赋，跟你们这些平民可不一样。”贵族扮相的男孩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地和身边陪同测试的随从说道，眉宇间全是傲气。
　　同行的随从则诺诺地应道：“少爷说的是。”
　　穆安默默听着他们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羡慕。
　　他是很兴奋，但是这种兴奋和他们的兴奋又是不一样的。
　　他对自己的预期很低，更多的不是认为自己会觉醒成功的兴奋，而是能参与体验到这个从未有过的过程中的兴奋。
　　是他对这个世界神秘的面纱，终于能被揭开一角的兴奋。
　　不过能成功通过元素觉醒测试的话当然是最好的，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精力和麻烦。
　　穆安忍不住地想道，可能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侥幸心理吧。
　　他不知道自己重生的体质和这个世界究竟符不符合，但是又想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就成功了呢。
　　他有失败的心理准备，这是他的天性，他永远会提前预想事情最坏的结果。
　　但同时他也有愿意奋力一搏，努力抓住机会的勇气。
　　他必须思考这是不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如果错过，他会不会后悔一生。
　　这两种矛盾的心理，造就了穆安佛系又不完全佛系的性格特征。
　　他对待结果十分佛系，他知道这是他控制不了的；然而对待过程却十分重视，他知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对于结局才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元素觉醒测试正式开始。”肃穆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穆安停下思绪，抬头和人群一起望去。
　　身穿简朴白袍的牧师，手持圣典，神情庄严地站在上面。
　　穆安有些疑惑。
　　接引人不是说今天的测试城主会亲自到场组织吗？怎么现在是教廷的牧师？
　　他努力踮起脚尖，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和涌动的人头，四处搜寻着，想看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令穆安失望的是，还是没有发现城主的踪迹。
　　是城主临时改变了主意吗，他出神地想道。
　　“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城主的真容了。”穆安叹了口气，惋惜这次难得的机会。
　　又打起精神，继续听着前方牧师的安排。
　　“请随着光幕上叫道的名字，依次上前来。”
　　随着牧师沉稳的话语，场面慢慢安静下来，一阵骚动过后，大家有序的排列成队，等待着传唤。
　　中央广场的占地面积很大，但容纳参与测试的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目测来看，应该有不少于几万的人。
　　怎么看这都很难一天测完吧，穆安随着人群排在了队伍中游左右的位置，听着上面叫到的名字，不着边际的想。
　　“这天黑之前能轮到我吗……”兴奋慢慢褪去，变得平静。
　　好在事情进展的比他想的要快得多。
　　“罗莱”
　　“尼克斯”
　　“布莱尔”
　　……
　　另穆安惊讶的是，平均一个人连一秒都不到。
　　这能测出什么，他好奇道。
　　不到几个小时就刷掉了将近一半的人。
　　“穆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走上前，手上被递给了一颗种子。
　　“发光的去左边，没发光的从右侧的出口处出去。”递种子的人重复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迅速地发放给下一个人。
　　“这不可能，我是有天赋的！别碰我，我父亲可是公爵！”那个贵族装扮的男孩一脸难以接受的看着手心黯淡的种子，嚷嚷着。
　　护卫队可不管什么公爵之子，他们奉行的都是教廷上级的命令。
　　绝不容许有人扰乱这次测试。
　　迅速地拖着那个男孩就离开了，手段之凌厉，让人瞠目结舌。
　　其余的人也感受到了这次的测试好像和他们之前听说的不太一样，纷纷噤了声，安静如鸡地按着安排走着程序，没有再出声抗议的。
　　幸运的是，穆安手心的种子是发光的，他站到了左边的队伍，稀稀疏疏，不足十个人，和之前庞大的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淘汰率好高，他感慨道。
　　随着右边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广场上剩下的人也越来越少。
　　一个种子就淘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留存。
　　怪不得叫得那么快，这筛选的方法好生粗暴直接，况且这还仅是第一轮。
　　穆安和剩下的人，都沉静地在一旁等着第二轮的筛选。
　　比起刚开始的希翼和期望，现在的人脸上更多的是变为了坚定。
　　他们淘汰了那么多人，走到了现在，就是为了成为留到最后的那个人。
　　“第二轮测试开始。”牧师又宣布道。
　　穆安的面前被放了一颗水晶球，有点类似于他之前在罗森特那里看到的预言球。
　　“站到它的面前，把双手叠放在上面，闭上眼，念出里面显现的启示词。”
　　穆安听着牧师的指示，站到了水晶球的面前，将双手置于其上。
　　他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一开始视觉的缺失和触感的冰凉，让他有点难以专注。
　　但随着他慢慢放缓了呼吸，放松了下来，意识也很快地沉浸了下来。
　　只见黑暗中，无数闪烁着不同色彩的光点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行字。
　　穆安不自觉地跟着念了出来，“神会赐福于你。”
　　意识外，水晶球发出耀眼的光，这光芒亮的整个广场都清晰可见。
　　就连广场外围的人也不禁为之瞩目。
　　停下了或安慰或辱骂自己孩子的声音，为这一刻显现的神迹，感到心灵上的震撼。
　　“这也许就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吧。”有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广场中的光，呢喃道。
　　回应他的唯有一片沉默，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穆安还停留在自己的意识中，在他念完这句话后，那些仿若无穷的彩色光点争相涌向他。
　　【转职系统开启】
　　【恭喜您达成了转职条件，转职成功！】
　　【您的职业将变更为法师学徒，请及时查看！】
　　穆安还沉浸在被光点包围的暖意之中，系统的提示如他之前预想般响起，唤醒了他的意识。
　　果然是有转职功能存在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达成了转职的条件和什么相关，回去可以好好查探一下。
　　他睁开了眼睛，还在想系统的事，没发现牧师已经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了。
　　不过这两天由于罗森特，穆安对于别人的目光可谓是十分敏锐，很快他就回神注意到了牧师慈爱的眼光。
　　穆安：？
　　他不会被老牧师附体了吧，这个牧师怎么跟老牧师平时看他的眼神那么像。
　　正不解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很久没见到那么有天赋的光明之力了”
　　“孩子你可愿拜我为老师，我会教导你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身穿白色法袍的老者如是说道。
　　这件白袍有点眼熟，好像教廷人手一件，传教标配。
　　但是从上面繁复的魔纹，他还是可以隐隐感觉到，老者在教廷的位阶肯定不低。
　　不过穆安还是拒绝了。
　　他还是更喜欢年轻好看一点的，比如主教耶格尔那样的。
　　这样比较容易没有代沟，还能养眼，一举两得。
　　老者没有动怒，他又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像是责问不懂事的孩子。
　　穆安则没太在意地回道：“我心中已经有所属的老师了，恕我不能接受您了，无论您是什么身份，这都与我无关。”
　　老者认真看了他许久，确认他是真的不在意，才潇洒地转身，摆手离去。
　　“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中意的老师是谁，记得申请来拜沃缇考试，只有那里，才不会埋没你的天赋。”
　　

第21章 法师协会
　　穆安测试完成后，第三轮的最终测试已经不需要参加了。
　　他在念出启示词的时候就已经被神选中了。
　　本来第三轮测试是根据觉醒的元素感知能力，呼唤神的恩赐，确定信仰的神明，得到赐福的力量。
　　但谁也没想到有人第二轮就已经完成了这个步骤。
　　还是号称最为稀有的光明神的赐福。
　　浓郁的光明之力不止震惊了当时和他一同测试的人，也让他在瓦提斯彻底出了名。
　　“你听说了吗，今天元素觉醒测试出了个修光明之力的法师学徒！”
　　“这都传遍了，我路过广场的时候亲眼所见，真的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
　　“这教廷得高兴坏了吧，除了艾瑟兰的圣子，这还是十年来的第一个光明系。”
　　穆安回去的路上，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动静那么大……
　　穆安被牧师通知已经完成测试，可以提前回去准备申请时，还有点懵。
　　他以为还有第三轮，因为看剩下的人一个没走，都在看着他，他还以为自己觉醒的太慢，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谁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穆安被牧师慈爱地送了出去，叮嘱他之后要先去法师协会登记学徒身份，才算正式通过觉醒测试。
　　最后还不忘提醒穆安，一定要早点去艾瑟兰申请拜沃缇的统一考试，月底就截止了，中间如果有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写信来找他。
　　穆安听着议论，虽然测试的过程中顺利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但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感到很羞耻。
　　他迅速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关上门，跳得很快的心脏这才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因为太顺了，穆安如今还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会儿没人了，他才捏了自己的脸一把，“唔，好疼。”
　　是真的……
　　他猛地跳到自己的床上，在床上翻滚了几趟，等兴奋褪去，才静静地抱着被子想道：所以，我这是真的成为法师了？是那种能学很酷炫魔法的法师了？真希望明天醒来赶紧去法师协会登记……
　　这时一天站在广场上忐忑等待审判的心情才完全松弛了下来。
　　疲惫上涌，昏沉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又睁不开眼睛，想着随便吧，便睡去了。
　　**
　　穆安一下子坐起身。
　　“罗森特呢？”
　　早上，阳光照进来，习惯性的被作息叫醒，他才恍惚间，终于想起来自己昨晚忘掉的是什么。
　　说起来罗森特好像从他昨天测试完回来就不见了，今早也反常的不在。
　　要知道，他平时都是很黏穆安的，虽然穆安感觉自己有点受不了他，但是小孩子粘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没有怎么多管他。
　　穆安下床，翻了翻之前堆在角落里的杂物。
　　罗森特非常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和穆安的放在一起。
　　穆安本来是没有什么杂物的，他喜欢把东西整理的清清楚楚，再放进系统背包里或者空间戒指里，这样好找不容易丢，也比较安全。
　　但是有一次穆安发现，他随手扔的垃圾都会被罗森特捡回去，和他那个破旧的包裹放在一起，就改变了策略。
　　他有意地把一些零食和随手买的小玩意儿单独放在角落里。
　　果不其然，那两天罗森特就没有捡他的垃圾了，而是把自己少得可怜的包裹和穆安的那堆东西放在一起。
　　穆安则迅速清理掉原来的垃圾，松了一口气儿。
　　再每日感慨道：“养孩子真难。”
　　今天那堆杂物里，罗森特的东西还在。
　　他平常邋遢，可是对这些东西还是非常宝贵的。
　　穆安曾无意间瞥见，那里除了之前见过的书和一些瓶瓶罐罐的药剂外，还有两颗形似兽类的牙，一团不知名的灰色毛，以及上次给他没吃完剩下的四颗糖。
　　这些东西既然在，罗森特应该就不是自己走的。
　　那他到底去哪了？穆安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法师协会的门口。
　　和其他职业的协会一样，法师协会也在不同的城镇都有自己的据点。
　　艾瑟兰是总协会，其余的是分协会，而每个分协会又都有自己的分会长。
　　大概是昨天刚一批人做完测试，今天来登记的人还挺多的。
　　“不知道昨天一起测试的十几个人里，最后有几个通过了。”穆安低着头，站在门口自语道。
　　等他抬起头，刚要跨进法师协会的恢弘大门时，就发现：自己可能要社死了。
　　只见法师协会的正门上方，一个偌大的光幕，正不断播报着：“恭贺瓦提斯城又出了十年难得一见的光明系天才法师学徒。”
　　显眼的红字在白色光幕的映衬下，更显喜庆。
　　这喊话怎么感觉土里土气的……
　　还有等一下，我们不是高贵的法师吗，这审美就不能提高一下吗，都魔法纪元了，还白底红字？
　　穆安捂着脸，顾不上想罗森特的事了，他现在只想光速登记完，逃离这个社死现场。
　　强忍着羞耻，进了法师协会的大厅，他鼓起勇气问了前台的人怎么登记。
　　前台的小姐姐服务态度很好，和他详细说了流程，只要领号，在大厅排队，等待登记人员叫号即可。
　　穆安和她道了谢，正要去领号，就被人叫住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昨天觉醒的光明系法师学徒吗？”
　　一个穿着低阶法师袍的年轻人拦住了他。
　　穆安：“嗯，我是光明系，如果昨天没有别人也同样觉醒的话……”
　　那个年轻人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没找错，神情缓和道：“不会，您是近十年来第一个，别说瓦提斯了，整个塔尼亚都很少有人觉醒光明系了。”
　　“之前还有人谣言说光明神已经陨落了，你可让我们难得挣了口气儿。”他又高兴地说道，激动到都忘了说您。
　　穆安也被他感染了，他对那个年轻人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您现在跟我直接去登记就好了，会长让我早早就等在这儿了。”说完拉着穆安就去了楼上的会长室。
　　穆安只得跟着他，上了楼梯。
　　他敲了敲门，“会长在吗？”
　　“请进。”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从门后传出。
　　穆安随着年轻人，进了会长室。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略显朴素的桌椅和有些空旷的会长室。
　　和大厅的气势恢宏和金碧辉煌不同，这个会长室看上去甚至称得上简陋。
　　会长不应该更需要体面装点一下吗，穆安有些疑惑道。
　　背对着的椅子缓缓转了过来，会长的真容也显露在穆安的面前。
　　不是人类，这是穆安的第一反应。
　　头顶的狼耳，垂在两侧，隐在发间。
　　看着不是很明显，但一向细心的穆安还是注意到了。
　　“这是兽人吗？兽人在人类的城镇里当法师协会的会长？”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这就是他眼前的事实。
　　“会长，我把他带到了，我先退下了。”年轻人告退了。
　　“你就是穆安？”他闲散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对。”穆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穆安面前，转了几圈，像是在看什么奇迹。
　　“挺好的。”他回去坐下，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神态，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和东西，随意地对穆安说道：“写了这个就算登记了，你的铭牌也提前做好了，很简单，不过……”
　　话锋一转。
　　“我叫你来是有单独的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他收起了懒散的表情，气势一下子具有了压迫感。
　　穆安顶住了这种压迫感，还是冷静地说：“您说。”
　　“现在还不好说，你收好这个，如果我觉得是时候了，会通过这个联系你。”
　　他递给了穆安一根毛。
　　来了，谜语人，带着他不说人话的谜语来了。
　　穆安有点头疼，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来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被看上的，他就是刚觉醒连入门都没有的学徒，能帮已经做到会长这个地位的什么忙。
　　二来一根毛怎么联系，这太抽象了，对方也不解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请问这个忙有什么能说的吗？这个东西怎么拿来联系？”穆安拿出以前帮汉娜记录预约订单需求时的耐心，尝试和自己的会长甲方沟通道。
　　“不好说就是什么也不能说啊，还有这个怎么用你都不知道吗？”他一脸惊讶道。
　　穆安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了。
　　还没等穆安生气，会长终于是做了点人，他把那根毛一吹，只见另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等身缩小的玩偶就出现了。
　　“你有什么就跟他说，我会知道的。”他拿着那个玩偶，递给穆安。
　　然后穆安就听到他抓着自己的头挠道：“这也太显眼了，还是我的毛拿着更隐蔽些，哎，算了，没想到还有人连这个也不知道，啧，真是麻烦。”
　　穆安无语地登记完，拿着自己的铭牌，转身出门就要离开。
　　嗖——身后突然被抛了个什么东西。
　　穆安靠着自己这两年刷怪积累的战斗本能，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他定睛一看，是个徽章，上面绘着一个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灰色狼头，凶猛地张着血盆大口，似乎可以咬碎撕裂一切。
　　“这是我的印徽，帮我做事，这是预先付给你的报酬。”
　　

第22章 城主
　　“知道了。”穆安拿着它，背对着会长，向后挥了挥，示意地说道，便脚步没有停顿地走了。
　　看见穆安走后，会长又收了气势，双手置于脑后，瘫在椅子上，口中念叨着：“安德的大预言术真的准吗？会是他吗？真的很烦这些人类哎，说话从来只说一半。”
　　出了法师协会，又走了很久，穆安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双腿渐渐有了知觉，陡然一软，他扶着墙才靠了下来。
　　刚才那个兽人会长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穆安越不能示弱，所以他强撑着自己的力气，坚持到了谈话结束。
　　这是老杰克教他的。
　　“你可以害怕，可以恐惧，但是这些都不能显露给别人，你要记得，弱肉强食的法则永远适用于外面的黑暗丛林。”
　　“越是弱小越是需要野蛮的兽性去反抗，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人性和讲道理。”
　　穆安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还不是很理解。
　　这和他认识的老杰克很不同，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老杰克的眼中难得的有些冷峻。
　　况且莱茵镇并没有因为他的弱小，而不接纳他。
　　相反，因为他的弱小，他们帮助了他很多，从哪个方面都称不上弱肉强食吧。
　　但是自从出了莱茵镇，穆安感觉到自己可能是重生点太幸运了。
　　在其他的小镇，受到战争波及和饥荒自顾不暇的时候，人吃人也是非常常见的。
　　易子而食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很多人的真实写照。
　　这也是穆安看见了许多，深感自己的无力，想要加入拜沃缇的主要原因。
　　他想为改变这种现状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在出来的这么多天，穆安时常想起那个下午，和老牧师说起的理想。
　　比起帮助他人反被伤害，没有好的结果，他更害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很多人在遭遇不幸的苦难，冷眼旁观着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他是不想拯救世界，可是如果这么一直发展下去，谁也保证不了波及到自己身上，影响到自己的亲近之人。
　　和最初只是对魔法世界感到好奇不同，穆安感觉现在自己身上好像有一种责任感，他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这里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而魔法是他已知的最强的力量，能保护别人的力量。
　　他渴求魔法和力量，其实是在渴求自身强大。
　　他想要摆脱弱小的无力感。
　　穆安扶着墙慢慢地走回了家。
　　他很识时务，他知道自己没法和法师协会的会长抗衡，与其这样，不如顺势答应，也好谋得一份利。
　　“真是要命，还是要提升实力啊，只是觉醒还远远不够。”
　　他叹了口气，准备尽早启程前往艾瑟兰。
　　咔嚓——
　　刚拧开锁，穆安就觉得不太对劲。
　　有人，屋里的东西位置不对。
　　“难道罗森特回来了吗，还是有别人？”他警惕地没有进去，往房间里丢了个鉴定术。
　　【（城主）？？？】
　　对方等级太高，鉴定术给出的信息十分有限。
　　但是最重要的已经出来了，其他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接引人口中的城主，本来应该组织元素觉醒测试的城主，为什么在他的住处？！
　　穆安错楞了一下，里面的人看出他的踌躇。
　　先声开口道：*“进来吧，冒昧拜访你，是我的问题。”
　　一个十分年轻有质感的声音。
　　基于穆安来瓦提斯听了不少他的事迹，对他的好感度比较高，他还是决定先信任对方。
　　穆安走了进去，只见声音的主人隐在一个窗帘的后面。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被衣物和窗帘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好看的眉眼，看起来格外清冷。
　　大概是来瓦提斯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人见多了，穆安对城主的扮相也没什么惊异的。
　　只是见到真人以后，发现社恐竟然不是谣言，接引人说的都是真的，穆安心里感叹了一下。
　　“你是罗森特的监护人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你是问他最近是和我在一起吗，那我想是的，监护人可不敢当。”穆安谨慎的斟酌着用词回道。
　　“我和他的部族有点渊源，曾经欠他们一个人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收养他。”城主又言简意赅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听到这，穆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迅速地说道：“我是没什么问题，罗森特自己愿意的话就行。”
　　穆安回来的时候还在思索，他不能再拖了，要早点去艾瑟兰，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罗森特，但是带着他又不怎么方便。
　　他是去上学，不是去郊游。
　　没想到还在想怎么等罗森特回来安排的时候，他自己能有这种机缘。
　　瓦提斯城主的养子，怎么看都比跟着一无所有的他有前途。
　　“你同意就行。”他飞快地转身，收拾好了罗森特的东西，想从窗外跳出去。
　　穆安赶紧叫住了他，又重新装了一包，里面有罗森特爱吃的糖和一些穆安哄他买的小玩意儿。
　　“把这个也带给他吧。”穆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但是认识一场，送别也要有些仪式感。
　　想到这，穆安脸上柔和了一些，他又说道：“顺便能帮我给他带句话吗？”
　　“你说。”
　　“过去的不是他的错，我以后会努力让他的这种事少发生的，希望他能在你那里过得开心。”
　　城主闻言沉默了一下。
　　“是我的错，我和那个魔导师有些冲突，不曾想害了他们，我会为我的过错承担责任的。”
　　他顿了一下，才一口气说道：“也谢谢你，怪不得罗森特那么喜欢你，听说你通过了觉醒，要去艾瑟兰，明天你可以去城主府找维吉，他会送你去的，也算你这几天帮我照顾罗森特的谢礼。”
　　这一长串话似乎让他很难为情，说完就跳出了窗户，没有回头了。
　　穆安：其实可以走门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城主的身影就不见了。
　　这果断跳窗的背影，看得出来是真得很不喜欢交际了。
　　也不知道他和罗森特谁更沉默寡言，他能带得好罗森特吗，不过听他说话确实是个有责任感的人，穆安胡乱地想着。
　　“明天又要一个人上路了。”
　　**
　　城主府。
　　维吉在瓦提斯的城主府已经干了二十年的管家了。
　　他勤勤恳恳，值得信赖，赢得了两任城主的一致肯定。
　　今天他被城主早早召唤进府里，这是往常前所未有的事情。
　　和老城主不同，现在的城主很少找他办事。
　　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况。
　　比如夫人又为他举办了相亲舞会需要他顶班或者老城主又对他的不思进取发怒需要他调和。
　　不然他一般很难见到现任城主的人影。
　　这么早找我，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维吉擦着自己因为跑得过快，额头上不停浸湿的汗。
　　很快城主就从窗户上跳了进来，他平常都住在外面，很少回来。
　　维吉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恭敬地说道。
　　“城主，有什么吩咐。”
　　“今天有个我认识的人会来找你，他要去艾瑟兰，你帮我把我的传送卷轴拿给他用吧。”
　　维吉有些惊讶，他记得城主很少有什么认识的人，不过身为管家，他一向很少过问这些私事，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应承了下来。
　　很快，穆安便一大早到了城主府，他敲了敲城主府的大门，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打开了门。
　　“你好，请问是维吉吗，你们城主昨天说我可以来找你，你会送我去艾瑟兰。”穆安说道。
　　“跟我来吧。”路上，维吉不免打量了一下穆安，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去艾瑟兰是有什么事吗，瓦提斯玩的不开心吗。”维吉怕沉默让客人有些尴尬，开了个话头。
　　穆安习惯了沉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还是有礼貌地回道：“是去申请拜沃缇的统一考试。”
　　拜沃缇，最近的报告是有说今年出了一个光明系的天才法师学徒，还附上了画像。
　　维吉不禁对城主肃然起敬道：不愧是城主，早早就和教廷看上的人打好了关系，一个传送卷轴换一个人情不亏。
　　由此可见，城主的受人爱戴，很大一部分离不开手下对他社恐形象的脑补。
　　他对穆安更认真了，到了城主库房里，他拿了传送卷轴递给穆安，热情地说道：“城主已经吩咐好了，把这个传送卷轴拿给你，你直接撕开，感受里面的空间之力，就可以传送到艾瑟兰了。”
　　穆安有些新奇地看着手里的卷轴，不大，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拿着也很轻。
　　这就可以用来传送吗，魔法制品还真是神奇。
　　他向维吉感谢道：“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城主，破费了。”
　　穆安听说每个魔法制品都不怎么便宜，最少也要一千金雀打底，不然怎么说是上层贵族垄断呢。
　　来的时候，穆安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只是他以为是维吉帮他雇辆车什么的，因为他来的时候就是跟着商队的车来的。
　　谁知城主比他想的更贴心。
　　穆安按照维吉的说明，撕开了卷轴，里面封存的澎湃的空间之力倾泻而出，穆安调动元素感知努力地感受着，一眨眼，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第23章 再见耶格尔
　　艾瑟兰主城的六月总是热闹的。
　　因为这是三大魔法学院开放考试申请的月份，艾瑟兰涌入了许多别的城镇的人。
　　布纳一脸焦急地看着前面如风一样跑得飞快的男孩：“我的少爷，你跑慢点。”
　　莱西尔是赛斯家族主系加拉尔公爵的直系后代。
　　优越的出身，卓越的天赋，让他的前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和莱西尔预期一样的是，他在十五岁时没有任何悬念的通过了元素觉醒测试。
　　或者说赛斯家族就没有人会不通过。
　　血统上优质基因的一脉传承，让这个底蕴深厚的魔法世家在艾瑟兰扎根多年始终屹立不倒。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跟随教父的脚步，申请拜沃缇的考试，进入魔法学院学习，以后成为教廷高层的一员，延续赛斯家族的荣耀。
　　莱西尔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他从小受到的精英式家庭教育，让他对自己的未来规划非常清晰。
　　他知道他享受了家族的资源，就该承担起家族赋予他的职责。
　　“让赛斯家族的荣耀像永不陨落的太阳，始终照耀在艾瑟兰的上空。”
　　这是每一个赛斯家族成员耳濡目染的家训。
　　至今，莱西尔也都做得很好，他一直为自己骄傲着。
　　在元素觉醒测试上他得到了风神赐福的力量。
　　虽然它不像教廷最为渴望的光明之力那样罕见，但它的魔力也十分强大。
　　风神是柔和的，也是刚烈的。
　　就像莱西尔的性格，对待家族他总是柔和的，对待外部又是刚烈的。
　　他不是那种无拘无束的风，自由反而是他的枷锁。
　　他更希望自己是生生不息，斩不尽的风，承托着自己的家族，世代不朽。
　　这是他的野望，也是他最原初的动力。
　　莱西尔一路跑到了拜沃缇在教廷总部的报名点。
　　过度的兴奋让他跑得有些喘气。
　　“我，我要申请今年拜沃缇的统一考试。”莱西尔迅速地说道，把手拍在了报名的桌子上，用力猛地桌子都为之一晃。
　　教廷的人司空见惯了这种场景。
　　每年六月都有和他一样兴奋的人。
　　登记申请报名的牧师，扶了扶自己的金丝单边眼镜，提笔前再次确认到：“你的姓名？”
　　“莱西尔赛斯”
　　牧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就是耶格尔主教的教子？
　　耶格尔是教廷近些年来晋升成为主教最年轻和最快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颇受教众们的关注。
　　七年前，他收了一个教子，引起教廷内部的轩然大波。
　　据说当年由于某种隐秘原因，耶格尔很早就和赛斯家族划分了界限，出来自立门户。
　　而这个教子，就是他发出和赛斯家族和解的先行信号。
　　再说耶格尔本身就因为自己实力强大，而在教廷内声名鹊起；现在加上赛斯家族提供的助力，更是如鱼得水，主教地位稳如泰山。
　　莱西尔特殊的身份，让牧师分神地稍加注意了一下。
　　但是在教廷多年任职的良好素养，使他很快回神地又继续问道：“信仰的神明？”
　　“风神。”莱西尔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道。
　　他对自己的神明很满意，毕竟光明神的赐福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风神就是他的最优选择。
　　牧师登记完，给了莱西尔一张邀请函。
　　“请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和地点，准时参加拜沃缇的统一考试，下一个。”
　　下一个轮到了穆安。
　　其实他本该是上一个的，但是他被莱西尔无视地插队了。
　　穆安刚要提醒他，插队可不好，就看见了他身上的家徽。
　　有些眼熟。
　　和耶格尔走前留给他的一样。
　　穆安决定后退一步，忍他一手，看看怎么一回事儿。
　　“莱西尔赛斯”
　　听到这个名字，穆安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好是同个家族的人，不是耶格尔另外有了别的学生。
　　穆安松了一口气，他还赶得上。
　　穆安重复前面的步骤登记完申请后，拿着邀请函准备去找他年轻貌美又抢手的老师耶格尔。
　　在城主钞能力的帮助下，穆安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早抵达艾瑟兰。
　　这时的申请时间才刚过半。
　　与穆安和耶格尔的通信中写到的不同，他说他会在月底申请时间截止时到达艾瑟兰。
　　现在他提前了将近半个月。
　　“不知道现在去找十字军团能见到他吗？”穆安一边在教廷四处转着试图寻找十字军团的踪迹，一边小声嘀咕着。
　　教廷总部的富裕超出了穆安的想象。
　　大多数时间，穆安觉得自己不能算有钱，但也称得上小康吧。
　　在莱茵镇和柯维尔一起赚的钱，就算学魔法比较耗钱，他也支撑得起两到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结果来到教廷后才发现，教廷居然提供契约制贷款。
　　如果你和教廷签署五年制契约，教廷会减免你在拜沃缇的一切费用，只要你是拜沃缇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后愿意在教廷干五年的志愿服务。
　　穆安数了数自己的财产，满打满算不超过四千金雀。
　　按照拜沃缇的学费和艾瑟兰的物价，他预计平均一年要花费约一千二百金雀。
　　拜沃缇的学制是五年，这还是他不买任何魔法制品，学费里包吃包住的情况下。
　　否则艾瑟兰的房价，租一年就可以让他破产了。
　　怎么回事，在莱茵镇他都觉得自己赚的钱，可以让他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现在一算怎么自己还是那么穷。
　　教廷的五年卖身契除了条件苛刻一点，要求必须进入拜沃缇成为一年级首席才可以申请以外，等于原地省了四千金雀，抵得上他辛辛苦苦和柯维尔干两年。
　　穆安诡异地十分心动，他赶紧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些，不要被物质蒙蔽了心灵。
　　算了，在艾瑟兰的教廷志愿服务，帮来帮去都是贵族，和他的初心不符。
　　“骑士的美德是什么？”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
　　“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忘记你们宣誓过的誓词。”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厚重的门内传出，似乎在教导着什么。
　　穆安有些好奇，又怕打扰到他们，只得在一旁等待着他们结束。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十字军团了，教廷自己的军队。
　　善良是需要棱角的，就像越是柔软的东西往往最需要坚硬的外壳去保护。
　　教廷行善，但也不惧怕麻烦，他们有自己的武力去压制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从而更好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穆安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一点。
　　在莱茵镇的救济院帮忙的时候，他也看到过很多闹事的、无赖的，但都被老牧师叫来的镇卫兵解决了，没有影响到其他无辜的人。
　　厚重的门被推开。
　　为首的身穿银色骑士装，腰上配着一把轻剑，神情放松的和旁边同样着装的同伴说着什么，看上去爽利极了。
　　穆安不好意思地出声打扰道：“请问你们是十字军团吗？”
　　两个人互相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像是没想到还会有人专门来找他们。
　　十字军团的名声其实并不好，他们手段强硬，作风强势，和一向以仁慈示众的救济院不同，很多人提起他们都是一脸惧怕。
　　为首的骑士，率先反应了过来，肃然回答道：“我们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穆安把手里来到教廷后，就一直紧握着的徽章递给他们。
　　有些紧张地说道：“主教耶格尔让我拿这个来找你们。”
　　为首的骑士接了过来，和另一个同伴默契地确认了下眼神。
　　一同弯腰行礼道：“失礼了，原来是赛斯阁下的门徒，请跟我来。”
　　为首的骑士站直了身躯，示意旁边的同伴去通知耶格尔主教，自己则带着穆安来到了教廷内部的祈祷大厅。
　　“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托克已经去找耶格尔主教了。”他恭敬地让穆安找个地方先坐下。
　　穆安觉得自己还是不太习惯这么被人对待，有点局促，但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在祈祷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祈祷牧师在报名点登记申请，祈祷厅不对外开放，一片空旷。
　　光明神的雕像伫立在大厅中间，庄严地审视着每一个前来祷告的信徒。
　　神秘的面容被圣光遮掩住，看不清具体的形象。
　　从穆安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伟岸的身躯，顶着一个发光的脑袋。
　　有点好笑，又觉得很是神奇。
　　不论神的形象是什么样的，信徒都深信不疑，按照祂的指示，一生奉献着自己的虔诚。
　　关于光明神陨落的谣言，不仅是光明之力觉醒的人数越发稀少，也有祂的神谕已经多年没有下听给教廷了。
　　现在教廷的运行更多是一种长期的惯性模式和管理高层们的经验所得。
　　早就与神无关了。
　　若不是有圣子的光明之力存在，充当着教廷的吉祥物门面，说教廷是因为信奉光明神而聚在一起，更不如说是有着共同夙愿的人聚在一起，借助教廷这个机构达成自己的夙愿。
　　正盯着那座雕像胡思乱想着，穆安突然感觉自己被从后面不知道是谁拍了一下。
　　“好歹觉醒了光明之力，有点出息，也不至于这么被圣光吸引吧。”
　　两年没见，耶格尔主教还是这么语出惊人，一点儿都没变。
　　

第24章 拜沃缇的考试（上）
　　再次见到耶格尔的场景，穆安两年间翻来覆去地想过很多遍。
　　但绝不包括今天这种。
　　在耶格尔的毒舌下，什么温馨感动的重逢氛围都没有了。
　　穆安转过身，欣喜地望向耶格尔道：“主教。”
　　“嗯。”耶格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应道。
　　这话有点聊不下去了啊……
　　穆安忽然想到，耶格尔刚才好像是说他觉醒了光明之力，教廷的消息那么灵通吗。
　　他自然而然地、没有隔阂地问了出来。
　　“主教，你怎么知道我觉醒了光明之力？”穆安疑惑道。
　　耶格尔在他身旁也挑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这几年就觉醒了你一个光明系，教廷早就传开了。”
　　随后，他仔细端详着穆安，轻轻点了点头。
　　这两年成长了很多，但还是时不时能给他一些新的惊喜，耶格尔眼神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缓缓说道：“很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赋。”
　　那大概是非常厉害了，主教都这么夸了，穆安有点受宠若惊。
　　他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其实穆安只知道光明之力很罕见，具体为什么会那么受人关注，还是一知半解。
　　“我也没想到。所以光明之力究竟是什么？”穆安又适时地抛出了自己的不解。
　　耶格尔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解释会比较好。
　　他静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吧，我是木系，擅长沟通万物。在赐福的等级划分里，信仰春神的魔力排第四，偏向于辅助攻击，主治愈净化，这些都是很多前人摸索出来就已定的。”
　　“而光明系，它超脱于常规的赐福等级划分。这不是单纯的强或者不强的问题，而是它要看觉醒之人的发挥。”
　　“强者如上届教皇，差一点的也有现在的圣子，它的上限和下限都是不定的，所以才称之为最具有潜力的、不可探知的。”
　　耶格尔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让穆安知道。
　　他继续说道：“但这些都不是光明之力受人关注的原因，毕竟再有潜力也是要能激发出来的。真正让光明系闻名的是，一百年前有光明系的大魔导师开启了神降，之后就有人流传说光明之力会孕育神格。
　　“简单来说，很多人认为光明系法师它可以成神。”耶格尔皱了下眉头，显然觉得这件事特别荒谬。
　　“拥有光明之力的人终会让光明神再次降临。”这句观星塔传出的预言，让整个塔尼亚大陆在神降事件后的一百年，对光明系的推崇达到了最高点。
　　穆安听完耶格尔的讲述，并没有什么实感。
　　他刚觉醒，连第一个魔法都没有学会，更不要说大魔导师、神格和成神什么的了。
　　这些词离他太远了。
　　因此他表现的很冷静，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开启了神降的大魔导师，后来怎么样了，主教你好像没怎么提。”
　　耶格尔一开始没有说话，穆安以为他没听到。
　　又不好意思再问，正要起身，良久后才听到身旁的人回答。
　　耶格尔平静地说道：“疯了。”
　　声音中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漠，如同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又仿佛身在其中，亲眼所见。
　　眼看气氛越来越沉重。
　　穆安赶紧换了个话题，他站起身，透过教廷的花窗，看了眼外面渐晚的天色。
　　这才庄重地提出了他找耶格尔的目的。
　　穆安高兴又带着些许忐忑地问道：“我觉醒成功了，那现在您算是我的老师了吧。”
　　“嗯。”耶格尔还是不咸不淡地回道。
　　不知道的人，光听语气，还以为自己是被拒绝了。
　　穆安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兴奋地说道：“那我过段时间参加拜沃缇的考试，主教你会来看吗？”
　　他不由得亲近了许多，眼神发光地看着耶格尔。
　　像是第一次试飞的雏鸟，跃跃欲试地期待着，希望身后能得到有力的支持。
　　耶格尔别过脸，避开了穆安的目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亲近。
　　他不自然地说道：“看你表现吧，好好回去准备，别丢我的脸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在穆安与耶格尔告别后的第二天，他就在自己租的临时住所处，收到了耶格尔托十字军团顺路送过来的东西。
　　一把钥匙和一封信。
　　信上写到：他在艾瑟兰有一个临时住所，这把钥匙就是房门的钥匙。
　　如果穆安来艾瑟兰没有别的地方住，可以先住到那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教廷，很少回去，空着也是浪费。
　　最后也不忘叮嘱穆安，要在这段时间好好恶补一下魔法理论知识。拜沃缇是有笔试的，而且十分重要，相关的书籍，他的书房都有，穆安可以随时阅览。
　　这还不算什么，穆安听从他的叮嘱，准备考前就在书房好好突击时，才发现桌子上还有耶格尔整理的往年拜沃缇考过的试题。
　　每份试题上不仅标明了年份，甚至还做好了重点的标注。
　　他真的太贴心了，这不比那个老者强！
　　穆安看着桌上的试题，为自己拜师眼光的独到再次感叹道。
　　然后，就扎进了无穷无尽的魔法书海里去了。
　　**
　　拜沃缇的考试时间很快就到了。
　　穆安拿着邀请函，按照上面的时间和地点，准时来到拜沃缇的门口参加考试。
　　他打开系统的地图，看见自己的位置和任务点重合，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拜沃缇的风格和教廷很相像。
　　穆安看着面前宏伟壮丽的哥特式尖塔宫殿，一尘不染的白色中金色底纹点缀其中，四周是透亮的花窗，阳光映射下，肃穆又华丽。
　　他收好邀请函，关了地图，迈进了这座纯白的宫殿。
　　一个牧师站在走廊的尽头，引导着考生，“参加拜沃缇考试的考生请把邀请函拿出来，我确认盖章后，才可以进去。”
　　穆安递出邀请函给他，牧师看到上面的光明系，有些惊讶，又十分高兴。
　　“好孩子，好好考。”他慈爱地看着穆安。
　　通过元素觉醒测试以后，穆安渐渐习惯了自己因为光明之力而被到处关注着。
　　他笑了笑回应牧师的善意道：“我会尽力的。”
　　考试的大厅，穆安环视了一下，人数比他想的要少一些。
　　上次见过的莱西尔也在，他的身边还聚集了不少人。
　　“莱西尔，这次考试，我一定能考过你。”一个女孩子认真地朝他宣战道。
　　莱西尔没吭声，姿势都没变，倚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徽章。
　　他身边的人则都在奚笑那个女孩道，“莎莉，你这话从去年就一直在说了，今年觉醒的也不过是水系，万年吊车尾罢了。”
　　女孩没有搭理那些人，还是看着莱西尔说：“那只是他们下的定义罢了，莱西尔你听了吗，我在跟你说话。”
　　莱西尔这才懒洋洋地收好徽章，看向了她。
　　“期待一下也无妨。”就穿过她和身边的人群独自走了出去。
　　穆安到了没多久，牧师就宣布考试开始了。
　　他举起法杖，轻点地面，一个魔法光罩就把众人围了起来。
　　此外，邀请函上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参加考试的时间和地点，变成了考号和考试内容。
　　穆安是52号，他还蛮喜欢这个数字的。
　　就是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个考生，据说拜沃缇还设置了很多别的考场。
　　评分标准：笔试占百分之三十，实践占百分之七十。
　　笔试：请在邀请函的空白处填上自己的姓名，随机抽取题库组合答题，作答时间为100分钟，共50题，满分为100分，每个考场分数高者取前三十，可继续参加实践考试。
　　实践：实践分为理论实践和魔法实践，各占50分，总计100分，由院系老师出题，请在笔试完成后，收到合格通知时，自行前往自己的院系老师处领取试题。
　　和耶格尔说的一样，笔试通过才有后面考试的资格，所以笔试是第一关，十分重要。主要考察你的理论基础是否扎实，能否适应进入学院后的学习。
　　穆安放轻松地在邀请函上填上自己的名字，他这些天的突击也不是白看的，多少对笔试还是有点把握。
　　邀请函上很快组合变换成了各种题目。
　　他一目十行地看起了试题，基础的扫一眼就答，偏难的也思考不多时就做出了答案。
　　请问赐福的等级划分（按魔力的由强到弱排序）？送分题！
　　穆安不假思索的写道。
　　风神（风系）、火神（火系）、土神（土系）、春神（木系）、水神（水系）
　　请问水系的应用方向都有哪些？稍难。
　　穆安还是从容地作答道。
　　攻击方向有水球术、水箭、水弹等
　　防御方向有水之盾、水环、水幕等
　　偏向于辅助攻击，主治疗驱散
　　请问光明系的历史起源于什么时期？有点偏……
　　穆安回忆了一下看过的书，谨慎地填道。
　　考据截止至魔法纪元，最早记载于众神纪元，详尽描述在人类纪元
　　请简述魔法的发展历史。
　　请概括元素精灵的特点。
　　……
　　等穆安流畅地答完所有的题，检查提交后，时间还剩下一半，和他平常模拟得差不多。
　　同一考场的其他人还在奋笔疾书着，只有他无所事事了起来。
　　

第25章 拜沃缇的考试（中）
　　穆安托着下巴，观察着周围，心中悄悄估摸着这次笔试的难度。
　　十分钟后，他发现莱西尔也点了提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继续玩着徽章。
　　随着牧师宣告考试时间结束，没做完的人比比皆是。
　　在周遭考生一声声的哀嚎中，穆安也心有余悸。
　　还好他有主教当老师做后盾，有教廷的背景可以拿到往年的试题。
　　他再根据这些试题，反复推演这次笔试的重点，不断进行模拟，这才有了如今的轻松应答。
　　无论怎么说，魔法它还是有门槛的，就看你能不能果断抓住这个机会越过门槛了。
　　正是他过往的每一次拼尽全力，努力争取，才让他最终能够侥幸获得这个和这些天生出身优越的人一同竞争的机会，穆安对此只有感激。
　　因为他但凡少努力一点，都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人与人出生的差距何其庞大，能靠努力缩小的又何其渺小，可这些都不是理由，人能掌控的也只剩努力了。
　　笔试的成绩批阅得很快，不一会儿穆安邀请函上就显示出了合格的字样。
　　不出意外的，他排名第一，总分97，换算成综合成绩则高达29.1。
　　看到结果时，穆安很平静，他觉得自己的水平和今天的状态，拿到这个分数不足为奇。
　　但显然很多人不这么想，他们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连名字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
　　假如第一是赛斯家的莱西尔，或者笔试一直有一手的万年老二莎莉，他们也不会这么愤懑。
　　“这个穆安又是谁，他凭什么？”之前围在莱西尔身边的一个人嚷嚷道。
　　看着前方光幕上的笔试排名和成绩，和他一样不服气的不在少数。
　　连莱西尔看见自己只排第二名，脸上也微微露出惊讶的神情。
　　莱西尔对自己是非常自信的，这些笔试的内容，他在家族从小的熏陶下，早就耳熟能详了。
　　答题的时候，遇见有些偏难的题，尽管不是很有把握，但他还是把自己会的都写上去了。
　　按理说，这些都是给分的，拿个第一不在话下。
　　如果说在艾瑟兰还有人能比他的家族更有魔法底蕴和精通理论，莱西尔是不信的。
　　今年确实听说另外两大世家，梅恩和西奥也有直系下场了，但他来的时候在考场并没有见到。
　　况且穆安这个名字，只有名没有姓，应该不是这些家族的人……
　　那他到底是谁？
　　莱西尔出神地思索着脑海中闪过的一个个名单。
　　**
　　可惜这些争论穆安都没有参与，在得到合格的提示后，他就径直出了考场，去找了自己的院系老师。
　　在拜沃缇，一年级生是通识课为主，但可以根据兴趣，优先选择一个细的方向试修，这种预选的方向就会划分给它相应的院系。
　　这个方向并不固定，因为二年级时会有正式的分院，一年级的院系更多的是一种鼓励，鼓励学生更多地去探索自己。
　　在拜沃缇看来，魔法一途，知识广泛而深奥，想要穷尽真理是不可能的。
　　那么提前做好规划，选定未来的方向，就是极为重要的事了。
　　因此历年来的实践考题都出自预选院系。
　　在耶格尔的科普下，不得不说穆安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自己就是学点魔法，拥有一些在这个世界力量体系下生存的本领。
　　却没想到魔法内部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和分类。
　　果然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踏进魔法的大门，他可能对魔法的认知永远那么浅薄。
　　穆安预选的方向是治愈净化，这是耶格尔的方向，也是他早就想好要发展的方向。
　　自从耶格尔救治了老杰克后，穆安就在担忧地想，如果耶格尔不在，老杰克又复发了该怎么办。
　　救人的方法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放心，不能老麻烦别人。
　　穆安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老师。
　　——就是这个老师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一双纤细的手接过穆安的邀请函，看到上面的合格后，才出声惊喜道。
　　“你就是穆安？考得很好呀，听耶格尔说你是莱茵镇的，不知道你认识汉娜吗？”
　　这还是穆安第二次看见如此好看的人，第一次是耶格尔。
　　莹润白皙到发光的肤色，如青草般清新的短发，同色系的浅绿眼眸，再配上尖尖的、随着主人心情微微抖动的耳朵，无一不使得对方更显俏皮和生动。
　　是精灵……
　　穆安不禁有些愣住，比起兽人那种野性的美，精灵则不愧是自然的宠儿。
　　哪怕眼前的精灵个子还不如穆安的一半高，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生机和朝气。
　　传闻精灵多爱和平，性格温和，选择的攻击型方向也偏远程，诸如弓箭手之类的。
　　她们顺应热爱自然的天性，信仰春神，天生感知木元素的亲和力远高于其他种族，擅长治愈和净化。
　　“导师也认识汉娜奶奶吗？”穆安听到她的询问好奇道。
　　谁知眼前的精灵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汉娜都已经是当奶奶的年纪了吗？！”她小嘴微张，夸张地惊叹道。
　　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好像是该到了这个年龄了，人类的寿命也太短暂了，上次我明明记得刚见完她没多久，也就三四十年前的样子。”
　　精灵和龙族均是长生种*，他们的寿命大多长寿，三百岁还是幼年，五百岁才算成年，融入人类世界历练时，往往感觉没过多久，一个人类的一生就结束了。
　　三四十年前？汉娜奶奶那会也就二十多岁吧。
　　穆安记得他曾听汉娜奶奶讲过，在她年轻时有收到去艾瑟兰深造和讲授的邀请。
　　难道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吗？穆安猜测道。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聊，你不是耶格尔的学生吗，我和耶格尔老熟人了，到时候可以去他那找你玩，你可不许拒绝可爱的女士哦。”精灵兴致勃勃地凑近穆安说道。
　　她把自己的印徽盖在邀请函上，绿色的枝叶从印记上迸发，瞬间缠满了整封邀请函。
　　一阵绿色的光芒闪烁，待光芒暗下，她把邀请函递还给了穆安。
　　“都是学院试题库随机抽的，我也不能给你开后门哦，虽然我很想来着。”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假装失望地说道，眼里闪着莫名的狡黠。
　　果然没一会儿，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看周围没有人，又迅速地凑到穆安耳边说：“看在你那么可爱的份儿上，免费附赠一个消息，实践考取满分会有额外奖励哦～”
　　精灵的尾音故意拖长，多少有点儿逗弄的意味。
　　穆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因为对方靠的太近，被温热的气息吹得有些发烫。
　　他赶忙拉开了距离，感觉处在一个较为安全的位置后，才面色有些通红地说，“好，好的，谢谢老师。”
　　连试题都没打开看，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心想，不愧是精灵，实力恐怖如斯。
　　穆安知道精灵身上除了木元素的高亲和力，还有就是自带魅惑属性。
　　身为大自然的宠儿，精灵与生俱来的美貌，让她们在与人打交道时，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
　　精灵看着穆安逃走后，还在暗自琢磨，“咦，这个小家伙怎么还能回过神来，难道很久不用魅惑，我的功力下降了？”
　　原来，考试从找院系老师的时候就开始了，要求考生去自行找院系老师索要试题，就是考试的第一场考验。
　　每个院系老师设置的考验都不同。
　　治疗系的精灵洛菲斯就现场取材，用自己的种族优势进行考验。
　　没想到第一个就失败了。
　　她自我怀疑道，到底是我的魅惑不够强，还是小家伙的意志力太高了？
　　洛菲斯艳羡地想，耶格尔是被光明神眷顾了吗，怎么收弟子的眼光那么好，改天她也要去找他取取经，她要被那些蠢笨的学生给气死了。
　　“不过他还是会落到我手上的，到时候挖墙脚一番，耶格尔的徒弟不就是我的徒弟了。”洛菲斯飘飘然地想道。
　　穆安既然选了她的方向，那不就是兔子跳狼窝，可没有放过的道理。
　　**
　　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穆安还在看自己的实践题，它给出的时间倒是充裕，足足有七天。
　　理论实践是他最擅长的，只是要求用实验证明一个魔法理论就好。
　　穆安很快就借用拜沃缇的实验室做了出来，用邀请函自带的留影球记录好，直接提交了上去。
　　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魔法实践。
　　魔法实践：请自行选取3个治疗对象，进行初步治疗，治疗过程留影记录后上传。
　　先不说他不会治疗，就是说到哪里去找愿意让他这个学徒下手的治疗对象呢。
　　穆安：戴上痛苦面具，拜沃缇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穆安给自己打气道。
　　总而言之，先学治疗术吧。
　　他又回到了耶格尔的书房，没有魔法学习的经验，穆安有点无从下手，理论和实操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要不去问问耶格尔试试，穆安犹豫着，还是下定决心出了门，不闭门造车了。
　　他沿街去了教廷，幸运的是，还没等他细找，就发现了耶格尔的身影。
　　只见他站在一群教众的中间，正耐心地说着什么。
　　“老师！”穆安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耶格尔看见了他，示意教众们停下，走向了穆安。
　　清冷的脸上为穆安找他有些高兴，又抑制住了，淡淡地说道：“今天不是考试的时间吗，怎么还在外面乱逛？”
　　

第26章 拜沃缇的考试（下）
　　穆安还没注意到耶格尔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正低头懊恼着，刚才见到老师太高兴了，直接喊了出来，会不会打扰到他忙正事了。
　　直到听见声音，才抬起头，耶格尔早已离他十分近了。
　　穆安看见耶格尔好看的脸距离自己如此之近，难免有些害羞，一时之间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双手双脚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局促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试图从这种放大版的美颜冲击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好半天才说道：“老师，关于这次拜沃缇的实践题，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耶格尔没有说话，无声地默许着，穆安这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不会治疗术，却抽到了需要治疗三个对象当作考题的事告诉了耶格尔。
　　耶格尔闻言，脸上难得有些歉意，为自己的顾虑不周感到抱歉。
　　他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是我忘了教你，不怪你。拜沃缇的实践题历来如此，魔法实践考察你是否有过学魔法的经历。”
　　说到这，耶格尔的神情有些无奈。
　　“虽然我自己认为这个实践题非常没必要，还未入学，就要求你有过学魔法的经历，实在是难为人。但学院的规定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这条规矩也就实行到了现在。”
　　稍后沉吟道：“因为不太认同，就一直没怎么注意，现在造成你的这种局面，是我的失误。”
　　“那也只好这样了。”耶格尔抬起头看着穆安，若有所思着，突然轻拍了一下穆安的肩膀说道。
　　穆安的脸上还有些懵，什么只好这样了，到底是怎么样。
　　他被耶格尔谜语人的言语和动作给迷惑住了，只剩下满心的困惑。
　　耶格尔没有再解释，而是用行动身体力行着。
　　他把穆安带到了艾瑟兰的救济院，绕过了庄严肃穆的正门，进了一条略显狭窄阴暗的小巷。
　　“跟我来，抓紧点，小心迷路。”耶格尔走在前方，示意着穆安抓紧他的衣角跟上他。
　　穆安抓住了，手里柔软布料的触感，缓解了他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一番东拐西拐后，像是走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他们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穆安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震惊。
　　大片大片的简陋瓦房，摇摇欲坠着，坑洼不平的泥地，随处可见，路边堆满了垃圾，散发着腐臭，混杂着下水道臭鱼烂虾的腥气，难闻刺鼻的气味充斥着穆安的一呼一吸。
　　艾瑟兰也有贫民窟吗……
　　穆安沉默了。
　　耶格尔似乎对此颇为熟悉，他没有理会路边靠近他说着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的乞讨行人。
　　而是避开他们，径直来到了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
　　房屋四周都用密不透风的墙围着，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光，对比屋内的昏暗是那么的无济于事。
　　和外面街道上连绵不绝、热闹的乞求声不同，这里弥漫着死亡的寂静。
　　看见耶格尔，黑暗中有人叹息道：“主教不用了，我们的命也不值钱。”
　　“克雷特，我带了我的学生来，他是光明系，也许比我有办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劝慰道。
　　和教廷的冷淡相比，这里的耶格尔则温情得多。
　　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不自觉的轻柔。
　　这时，伴随着一盏油灯被点亮，穆安才看清了屋内的实情。
　　——这里躺着的人都是等死之人。
　　没有凄厉地哀嚎，只有麻木地绝望，唯一的光，就是等待着死神的最后一刀落下，便可脱去这沉重的躯壳，去往向往的极乐。
　　克雷特拿着油灯，步履蹒跚地走到耶格尔面前，在昏黄的烛光下，蜡黄消瘦到不成人形的脸上，只剩下了认命的平静。
　　“主教，请进吧。”克雷特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耶格尔从小就倔，旁人很难劝得动他认定的事。
　　克雷特早就不报什么期望了，已经做到主教的耶格尔都救不了他们，又拿什么指望他的学生呢，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他接受了自己会死去的事实，只有耶格尔一遍遍的不信，总想找到点什么解决的办法。
　　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次尝试了，能让耶格尔死了心也好，克雷特想道。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吃了那么多得苦，以后身边再没个陪伴和值得信任的人了。
　　想到这，克雷特有些不忍，他转过了头，不再看耶格尔，这会心软才是最残忍的，只会加深活下来的人的痛苦。
　　耶格尔倒是心态很好，他拍了拍穆安，让他和自己一起进去。
　　穆安：虽然不太懂，但好像压力来到了我这边。
　　穆安定了定心神，跨步跟上了他。
　　没想到这小小的屋子能有这么多人，穆安跟着耶格尔艰难地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群中穿过，来到了最角落的房间。
　　那里缩着一个和穆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克雷特出声道：“艾伦是我们这里症状最轻的人了，让你的学生先治疗他吧。”
　　耶格尔招了招手，穆安走到了那个孩子面前。
　　“我先示范给你，你好好地看。”
　　“魔法的本质就是感知元素，运用施法手势或吟唱术词辅助引导，把它们本身的力量发挥出来。”
　　耶格尔施法道：“治愈术。”
　　穆安认真地观摩学习着，比上次治疗老杰克的白光要黯淡几分的光，眨眼间笼罩了艾伦。
　　只见他先是恢复了一些健康的血色，不过好景不长，很快面色的红润又衰败了下去。
　　耶格尔对此习以为常，连失望都不曾有，他早就知道了结果，并且接受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反观穆安，第一次见到无效的法术，很是惊奇。
　　从艾伦身上他可以明显地看出法术是生效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效后的魔力被什么阻隔抵消了，导致呈现的结果变成了无效。
　　好奇怪的病。
　　不等穆安想凑近细细观察，看看究竟是什么阻隔了魔力的生效，耶格尔就开口了。
　　“穆安，你来试试，最重要的就是感知，然后元素自会告诉你该如何引导它们。”
　　耶格尔的教学好抽象。
　　穆安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给老师当众丢脸，引导不出来就尴尬了。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凝神感知，专注地沉浸在元素的世界中。
　　内视中，无需他召唤，无数的元素就涌到了他的身边。
　　令穆安诧异的是，除了光元素，他似乎还能感知到别的元素。
　　就像他那天觉醒的时候，看到的光点是彩色的，只不过这些彩色竞争不过最亮的白色，他才最后显现为光明系。
　　而这次深度的感知，让穆安知道当时的光点就是元素之力的凝聚。
　　但现在还不是探究自己的恰当时候，他更为需要的是引导光明之力，把它施展出来。
　　穆安把自己需要光元素力量的心意传达了出去。
　　肉眼可见的，光元素更活跃了，几乎是激动地一股脑涌向他，其他的元素只能委委屈屈地退让了位置。
　　话说这些元素要不要那么人性啊。
　　穆安看着那些退让的其他元素，总有种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莫名的生出了些愧疚感。
　　但讲道理，这碗水真的很难端平，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过错。
　　当穆安被光元素完全包裹时，甚至感觉到自己不需要其他的指引，就能施展得出来。
　　因此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无声地吟唱道，“治愈术。”
　　随着术名应声落地，魔法立即响应触发，与耶格尔相同的白光落在了艾伦的身上。
　　这次，穆安终于靠着对元素的感知，看到了阻隔着魔力生效的根源。
　　无数的黑色光点斑驳了漫天的白光，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在互相角逐着。
　　看着这样的场景，穆安不禁加大了对白色光点的输出，很快有他源源不断加持的白光胜出，一点一点把黑色光点吞噬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这种吞噬的力量也回馈到了穆安身上，他感觉自己的魔力似乎增强了。
　　和吞噬黑点获得的力量相比，他消耗给白光的魔力不仅还了回来，还超级加倍了。
　　穆安不由得心里犯起了嘀咕，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又想起周围有人在关注他，只好先把表情管理好，面色沉稳，表面上不显露出任何声色。
　　假装用力过猛，魔力虚脱地说道：“他好些了吗？”
　　为了更加逼真一点，他还轻轻扶住了耶格尔。
　　可能穆安真的有演戏的天赋，演技惊人。
　　耶格尔没有怀疑，他扶住了穆安，认真道：“谢谢。”
　　克雷特的神情也变了，他激动得跑到艾伦身边，迅速查看起艾伦的情况。
　　与耶格尔施法后的效果天差地别。
　　在穆安的治疗术下，艾伦不再是红润了一下又苍白了回去，他切实地得到了好转，而且没有再反复。
　　克雷特眼神复杂地看着穆安。
　　穆安躲在耶格尔身后，还在走神地想刚才感知的事情。
　　考完试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直觉告诉他，应该和自己的系统有关，关闭提示音太久了，学会魔法，极有可能给他和系统带来新的转变。
　　“没想到光明之力真的和传说中一样，这真的是神迹。”克雷特喟叹道。
　　耶格尔扶稳了穆安，把他彻底掩住，藏在了身后。
　　对于这个结果，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穆安的价值。
　　“克雷特，希望你们能先保密，我需要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也许穆安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什么含义，但耶格尔知道。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和穆安的懵懂，就利用他。
　　他需要保护穆安的能力，在他做出真正地抉择后，再自行判断自己应该怎样去使用这份能力。
　　克雷特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他们这些人的命本就贱如草芥，若不是耶格尔重情，一次又一次地没有放弃，他们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就这样，耶格尔和穆安达成了协议。
　　穆安愿意救治克雷特等有着黑色光点、特殊病症的人，而耶格尔也主动提出可以提供给穆安相应的资源和报酬作为他私人的感谢。
　　至于是否公开，取决于穆安自己的想法。
　　耶格尔只是建议道，可以把治疗过程留影记录，上传给拜沃缇，先看看院长的反应，再考虑后续的安排。
　　穆安思考后，觉得合理。
　　就这样，他完成了自己的魔法实践，考完了拜沃缇的所有考试，静候三天后成绩的公示。
　　

第27章 系统的变化
　　这等待的三天里，穆安也没有闲着。
　　他把系统又拉了出来，研究了个彻底，在艾瑟兰的这些时日，是他进步最为飞快的日子。
　　他终于越过了学习魔法的门槛，正式成为了一名会使用一些基础法术的法师学徒。
　　在治愈术后，耶格尔还教导了他许多生活上经常能用到的实用小法术。
　　类似于清洁术、加密术和通讯术这种，听起来奇奇怪怪，却非常好用。
　　不得不说，耶格尔在教学方面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
　　在启蒙阶段，他主张兴趣为先，教导穆安时常以生活中会用到的法术举例，让穆安对魔法应用的理解更加深刻。
　　“对于普通人，魔法只是贵族的消遣，实际上不然，在日常的生活中，魔法无处不在。也许它现在是贵族在掌控着上升的渠道，可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会普及给普通人，让他们也可以享受到魔法的乐趣。”
　　“或许终其一生他们都无法感知元素，但这不影响他们爱上魔法，体验魔法带来的近乎革命性的便捷，这是我的夙愿，也是我加入教廷的缘由。”
　　耶格尔对穆安又接着叙述。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求你和我一样。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你学习魔法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那你可能会在这条漫长又艰难的路上，被追求力量所诱惑，迷失了自己，一生难以抵达真理之门。”
　　追求力量只是手段，它永远不能作为目的而存在。
　　这是穆安学到的第一课。
　　不过大概天才都对自己的领域，有着旁人难以僭越的天赋。
　　耶格尔教导起穆安自己专业的时候，又时常是另一幅面貌。
　　“净化就是让元素把施法对象表面的污秽去除。”他一本正经道。
　　属实又抽象又离谱。
　　穆安只得自己感知了一下，先调动元素，把它附在施法对象的表面，嗯，很好，下一步……
　　怎么去除污秽来着？
　　他绝望地睁开眼。
　　不料耶格尔还火上浇油，用自己美丽的脸说出最伤人的话，一脸不解地看着穆安的失败。
　　疑惑地喃喃道，“我记得就很简单啊，我当时看书自学，一学就会了。”
　　用一种是穆安不争气的眼光凝视着他。
　　穆安一开始还以为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回去当天怀疑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因为不懈的努力和还算聪明的脑子，再加上系统的辅助和好老师的教导，穆安这一路在学习方面还是建立了一些自信的。
　　直到这两天跟着耶格尔学习，被天才打击到无以复加，他才哀叹道自己之前真的是太顺了。
　　之所以在莱茵镇做的比较好，只是当时耶格尔教他的知识都比较浅显罢了。
　　又熬夜练习了半宿，带着睡眠不足的低气压，穆安来到了耶格尔教导他的书房。
　　心如死灰地等着耶格尔进来，给予他新的一轮打击时，穆安随手翻开了桌子上的魔法书。
　　在没学魔法之前，他看这些书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今天一翻，以前怎么都看不懂的东西，突然有了种融会贯通的感觉。
　　他尝试性的按照书上的说明，施展起净化。
　　“净化。”
　　耶格尔的话语不再是束缚，而是效果的具现。
　　无需刻意引导，一切元素的运行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又恰到好处。
　　穆安看着自己之前怎么也学不会的净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这个天还未亮的清晨施展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儿，果然不是他的问题！
　　是耶格尔他太天才，直接跳步了，只说了结尾，中间简单的东西全都略过了。
　　殊不知对于初学者，这些简单的过程才是搭建起法术高楼的基础。
　　穆安的自信回来了，他神清气爽，头脑清醒，觉得自己还能和魔法再战一百年。
　　他想，我以后一定要自己写本通俗易懂的魔法书，老师好是好，就是不适合普通人。
　　是的，穆安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普通人。
　　因为除了拜沃缇的考试，他的身边并没有同龄的人可以参考。
　　他隐约知道自己理论不错，比较擅长，但对于自己的魔法水平则有着极大的偏差。
　　甚至就连理论，也是多亏了拜沃缇的笔试才感觉出来。
　　对于前世经历过层层筛选，历经考场的他来说，学习理论性的知识并记忆理解，一点也不难。
　　包括验证实验等等，他早在跟随导师时就做的驾轻就熟了。
　　可魔法不一样，再多的理论都只是地基，真正的还是要去运用。
　　他觉得自己不比那些贵族差。
　　可是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从小就接受魔法教育，受到周围长辈们的魔法熏陶，对魔法的认知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不是他一时半会儿就可以追得上和超越的。
　　他入门还不到一周，能跟着耶格尔学习一些基础的小法术，体验拥有魔法的快乐，就已经很满足了。
　　抱着每天进步一点就好的心态，穆安沉稳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踏上自己的魔法学习之旅。
　　“今天又学到了一个新法术！”
　　他快乐地一路小跑进房间，一跃跳上床，打开了系统，查探起自己的收获。
　　在转职学习魔法后，新奇的生活让他一度忘了系统的存在。
　　穆安承认系统非常好用，在他刚来这个世界时，假如没有系统，他一定不会适应的那么快。
　　但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后，他发现不用系统，光靠自己，就像原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好像也没什么。
　　穆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重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拥有这个游戏系统，而这些东西又能维持多久，是不是只是幻影一场。
　　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身边的人，确认有没有人和他一样，可以看到这些显眼的数据面板。
　　尽管问的很隐晦，但懂的人自然会懂。
　　让穆安失望的是，得到的答案总是否定的。
　　甚至他有时还脑洞大开，难不成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又或者重生到别人身上，脑电波被接入了什么游戏世界？
　　只是想来想去，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处境毫无改善，久而久之，就尘封了这些记忆，安安分分地当个原住民。
　　然后趁着还能活着，利用系统的帮助，多向上走，多往前看，去感受和体验，去自己所能到达的最远方。
　　系统的数据面板直观的呈现了穆安的进步。
　　他觉得自己是一点一点在进步，反映到系统上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种族：人类
　　年龄：15
　　职业：法师学徒
　　阵营：中立混乱
　　等级：35（1200/3600）
　　魔力值：3500
　　金钱：4100金雀57银石32铜尔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25、鉴定术Lv23、剥皮术Lv20、战斗基础Lv20、炼金术Lv22、法术基础Lv5
　　装备栏：普通的衣物x1
　　法术栏：治愈术Lv2、净化Lv1、光幕Lv1
　　可分配属性点：0点
　　力量121敏捷153体质120智力210感知215魅力130
　　在转职以后，穆安就摸索了很久的转职条件，他猜测估计是智力和感知属性都到达了200，等级25以上，才可以转职成功。
　　这是他用鉴定术，在瓦提斯的广场等待觉醒排队时挨个鉴定，并且参考了拜沃缇考试时遇见的已经觉醒的数据，严谨得出的。
　　那下一阶段也不难猜出，还是要等级和属性都跟上才可以进阶。
　　穆安为此详尽地罗列出了以后的升级计划，想着为进阶早些做准备，从而减少失败的可能性。
　　另一个值得一提的事是，自从穆安到了艾瑟兰以后，就没有再锻造装备了，卡在蓝装Lv20和紫装Lv30之间，不上不下。
　　听耶格尔说拜沃缇也有开设锻造和炼金课程，以及艾瑟兰的工会和炼金协会也经常举办锻造交流会或者最新炼金产品展示。
　　穆安还是蛮期待的。
　　这个工会，就是各种拥有生活技能的人，为了更好的取长补短，取得技术上的突破，联合成立的保障部。
　　他告诉穆安，加入工会就可以获得相关技能的认证，有这个认证就可以在工会内部接单赚钱，也算一笔可观的收入。
　　耶格尔就曾辅修药理兼职赚钱，直到他晋升成为主教，不再为钱发愁，才停下了兼职。
　　除了锻造、药理外，还有缝纫、烹饪等，基本上你能想得到的生活技能，工会都有涉猎。
　　只是有的偏向于传统技艺，人才济济；有的则是冷门手艺，濒临消亡。
　　但工会对这种快要消亡的手艺都有经费扶持，保证大环境的多样性，供有需求的人选择，也是他们能和其他协会、商会共同存在，经久不衰的生存法则。
　　艾瑟兰各种资源的丰富程度远远高于穆安在莱茵镇的见闻。
　　让他新奇地同时，也让他有些迷茫。
　　对于拜沃缇，他有自信自己是可以进入，这是他觉得自己能做到的。
　　可对于艾瑟兰，他并不确定。
　　他真的可以在这里安顿下来，完成自己未来五年的学业吗？
　　高昂的房价，贵族的特权，激烈的竞争，让穆安的野心澎湃着，又对前途忧虑着。
　　**
　　拜沃缇的考试成绩准时公示，附带的录取信函也在陆陆续续地配送中。
　　然而穆安的信函还没配送，就被他的老师截胡了。
　　还得到了耶格尔难得的赞扬。
　　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这次还不错，没有丢我的脸。”
　　穆安正纳闷，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去拜沃缇看公示，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下一秒谜团就解开了。
　　耶格尔拿出穆安的录取信函，递给了他。
　　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
　　“欢迎来到拜沃缇。”
　　

第28章 入学
　　“欢迎来到拜沃缇。”
　　穆安站在拜沃缇的大门前，看向上方的光幕，也写着这句话。
　　他心想，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
　　穆安抛开心中的包袱，踏进了拜沃缇的大门，虽然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可是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吧？
　　拜沃缇召开入学仪式。
　　一年级生暂时不分院，而是聚在一起上着通识课。
　　由于每年入学的人都不多，所以基本上一个班级就容纳了所有的学生。
　　而这些学生里，彼此大多也都互相熟悉，或者家族背景有牵连。
　　魔法教室103。
　　“莱西尔，你知道今年排名第一入学的穆安是什么来头吗？”
　　一头张扬的红发，全身写着嚣张和放荡不羁的男孩，坐在桌子上，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下方的椅子，随意地说道。
　　莱西尔正端坐在椅子上，看教父给自己布置的书籍，一脸庄重。
　　听到他的话，头也没抬，敷衍地回道：“帕特里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帕特里听出他话里的敷衍，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当场把他的书抽走了，“你这话怎么阴阳怪气的，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莱西尔站起来，一把夺过自己的书，淡淡地说道：“我有任务，你别烦我，反正总能见到，别那么着急。”
　　帕特里一脸不信道，“你的第一都被夺走了，你就不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迟早会知道的。”他又坐回了原处，对着书籍继续研究。
　　莱西尔当然好奇，他不仅好奇，还很不服。
　　因为他听说教父耶格尔收了个学生，就叫穆安。
　　当年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但莱西尔对此清清楚楚。
　　耶格尔是私生子，在没觉醒之前，一直跟着他的母亲住在贫民窟，直到他开始在拜沃缇崭露头角，赛斯家族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在家主三番五次的拜访不成功的情况下，他们试图用威胁强行认回他。
　　结果遭到了耶格尔的强烈抵抗，为了得到教皇的庇护和自己的家族抗衡，他不惜连跳两级，直接毕业后就进入了教廷。
　　从最基层的神父做起，不到五年就走进了教廷的权力中心，坐上了主教的位置。
　　此时，赛斯家族也不想和教廷结仇，得罪一个主教，就渐渐放弃了。
　　不料刚放弃转机就来了。
　　耶格尔在贫民窟里长大，他的母亲受不了这种环境，妄想生下来孩子就可以母凭子贵，进入赛斯家族当贵族太太。
　　却没想到赛斯家族太擅长处理这些事了，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当场就疯了。
　　耶格尔只能小小年纪，一边照顾着疯了的母亲，一边在资源极其匮乏的贫民窟想方设法的活下来。
　　在那里，他认识了克雷特，克雷特是贫民窟难得一见的“傻子”。
　　在弱肉强食，所有资源都得靠抢的生存规则下，弱小的人基本上很难抢得过别人活下来。
　　克雷特正是看中了这点，他天生跛足，体型瘦弱，妥妥的弱者，单打独斗的话肯定抢不过别人。
　　所以他学会了用资源联合他人，一个打不过没关系，一群人呢，抢东西的时候总要掂量几分吧。
　　他找到许多和他一样弱小、落单的人，不断说服他们要联合起来，才有生存的空间。
　　这中间也遇见过很多困难。
　　有的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和他联合；但也有的人觉得他在无稽之谈，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讲合作，被人怎么背叛的都不知道。
　　好在克雷特傻有傻福，虽然被背叛过很多次，很多次也都快要接近死亡了，但都命硬的活了下来。
　　久而久之，他的名声传了出去，贫民窟的人都知道有个傻子叫克雷特。
　　而傻子克雷特，从来不会背叛人。
　　他开始收获了很多信任，有了越来越多的弱者愿意加入，而弱者往往是最不要命的，因为他们除了跟别人拼命，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靠着群殴和不怕死，迅速占领了贫民窟的一处“安全屋”作为自己的基地，囤积了大量的资源，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耶格尔就是第一个加入克雷特“傻子军团”的人，靠着和克雷特合作，苟活到了十五岁觉醒。
　　然而盛极必衰，好景不长。
　　贫民窟中一种奇怪的病蔓延了开来。
　　得了的人虽不致死，却饱受折磨。病痛深入骨髓，从中枢系统传导，直到遍及全身，逐渐夺走你的生机。
　　没有人知道病的来源，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治疗。
　　贫民窟的人命轻如草芥。
　　除了病痛，还有饥饿、斗殴、抢夺，每时每刻都在逝去着新的生命，死亡在那里并不稀奇。
　　没有人关注他们的生死，连他们自己也不在意。
　　而克雷特他们，也说不清谁是第一个得的，又是谁感染了谁，等有意识的时候，几乎已经全军覆没，连克雷特自己也不例外。
　　只有身在拜沃缇求学的耶格尔避免了。
　　后来耶格尔发现，这个病和体质有关，身体越弱，越有可能感染，反而是那些强壮的，或者他这样有魔法元素流动的人不会得。
　　教廷对此也没有头绪，一些虚弱的贵族也感染了，求助到了教皇身上。
　　现任的教皇没有觉醒光明之力，看不出来什么，只感到棘手。
　　圣子又在闭关中，不问世事。
　　最终只能放任事态发展，不了了之。
　　耶格尔迫不得已只能找上赛斯家族，*想要借助世家的力量看能否得到一些解决办法。
　　赛斯家族，魔法底蕴深厚，还真找到了一种能延缓病痛发展的办法。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他们知道强行逼迫耶格尔行不通，还容易把人逼急，就放低姿态说，只要耶格尔愿意从直系收养一个教子，对外宣称和赛斯家族关系良好，他们就可以把这个办法告诉他。
　　就这样，莱西尔入了耶格尔的眼，成了他的教子。
　　毫无疑问，莱西尔是仰慕耶格尔的。
　　耶格尔靠自己，成为教廷实力最高的人之一，是历年来艾瑟兰公认的最具有天赋，进阶最快的魔法天才。
　　能成为他的教子，哪怕只是他用来敷衍赛斯家族的人质，莱西尔也是甘愿的。
　　再说，耶格尔也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因为厌恶赛斯家族从不亲自教导，但还是答应了就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每年会根据莱西尔的进度，布置任务，起大方向的把关作用，让他自学。
　　如果不是穆安的出现，莱西尔对自己的现状还是很满意的，主教的把关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对他的作用已经很大了，让他在魔法理论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没觉醒来到拜沃缇之前，他一直都是排名第一的存在。
　　本来他想可能理论上他准备不充分，笔试上弱了对方一手，只拿到了90分，排名第二还情有可原。
　　可没想到实践也没有赶超，综合成绩还是排名第二。
　　这就不得不让莱西尔重视了起来，以前他不是没被人挑战过，毕竟第一总是有很多的挑战者。
　　不过这些连背景都没有，除了努力勤奋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和他比，他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次还是莱西尔真正意义上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不，或者说挑战都不对，他是被超越碾压了，还是狠狠地碾压。
　　尤其当听到耶格尔收下了穆安当学生，没有任何人的胁迫，而是自己主动收下的，他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我倒要今天看看这个穆安到底是谁。
　　莱西尔拿着书，书中一个字都看进不去，但是不看又不行，他的尊严让他不能接受自己完成不了教父布置的任务。
　　他隐秘的内心，也有着自己的骄傲，这种骄傲让他拉不下脸面像帕特里那样坦然地说出自己在乎。
　　赛斯家族的教育就是，遇事永远要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时刻保持着世家的仪态和风范。
　　莱西尔作为赛斯直系一辈里的佼佼者，更是把这些规矩深入灵魂，刻进骨髓。
　　穆安进入到教室的时候，嘈杂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股暗流涌动其间。
　　教室里的学生都是熟面孔，除了今年横空出世的第一，穆安这个生面孔外，他们早就知道是和谁是一个班了。
　　因此穆安一露面，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穆安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碰巧的事是，一个班刚好有五十二个人，他的考号是52，也就是最后一个人。
　　现在应该说是他的学号了，他考了进来。
　　耶格尔把录取信函给穆安的时候，穆安只知道自己考上了，就没有再去拜沃缇的公示栏去看。
　　他不知道他破了学校多年来的录取分数记录，以碾压第二名将近二十分的综合成绩空降今年拜沃缇的榜首。
　　此时的穆安还在为自己第一次在异界上学感到无所适从。
　　前世作为一路本硕博连读的保送生，他那时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每天就知道埋头苦学，很少和身边的同学或者一起做研究的同事亲近交流。
　　加上上学早，跳级多，比周围的年龄足足小了一圈，就更沉默了。
　　这次新的开始，他决心要做出一些改变。
　　学习上继续保持努力，但是人际上也要多和别人相处融洽！
　　就是……不知道现在十五岁的孩子都喜欢什么。
　　穆安来到塔尼亚以后，好像每天除了赚钱养家和努力学习，就什么事也没干了。
　　和别人聊也永远只有交流专业上的知识和如何赚取更多的钱。
　　所以该找个什么话题作为开场才不会冷场，这是个问题。
　　

第29章 学院生活
　　穆安苦思冥想着，想给自己的入学起个好的开头。
　　还没等他想清楚，老师就进来了。
　　只见老师用法杖敲了敲墙上的光幕，光幕立刻播报道：“现在请大家集合，按照学号排好，我会带领你们去祷告厅进行入学仪式。”
　　穆安站起了身，开始移动，都不用刻意地找自己的位置，只需要排在队伍的最末端就行。
　　他乖巧地站好，等待着老师的带领。
　　哪成想却被单独叫了出来。
　　“请问穆安是哪位，能否出列一下？”老师开口说了自己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穆安从队伍后面探出了头，走了出来，不解地望向老师。
　　“是最后面的那位同学吗，今天需要你代表一年级生发言，这是每年拜沃缇入学仪式的惯例。”
　　他看了看时间，言简意赅道：“你还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队伍里的人全都看向了穆安。
　　被所有人这么看着，加上不懂怎么拒绝老师的要求，穆安只好硬着头皮地说：“好，好吧，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提醒。”
　　虽然完全不懂拜沃缇的惯例和自己代表发言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他好像很少当众发言过。
　　以前学校的这种活动也完全不会找他，因为身为导师最喜欢的学生，和同学口中人尽皆知的学霸，他总是被要求做更重要的事，比如好好做研究，早日出成果之类的。
　　他小声鼓励自己道：试试也不错，反正是一种新的体验。
　　穆安最让人放心的地方，就是别人给他不管布置了什么艰难的任务，他都会尝试着努力去完成。
　　既然临时受命给他了，他就试着准备了一个演讲稿。
　　直到上台前，他还是有些紧张到腿软，他怕他搞砸。
　　穆安深吸了一口气，壮烈地踏上了发言台。
　　当他真的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里却慢慢不慌了。
　　这就是我以后要呆五年的地方，下面也都是我的同学和老师，搞砸了也没有什么，这样想着，他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冷静地发言道。
　　“很荣幸得到了这个机会，给大家进行入学仪式的发言。”
　　……
　　“祝愿我们都能在拜沃缇收获自己美好的未来，像我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站在台上发言，你们一定也可以。”
　　穆安觉得自己的演讲稿非常的官方。
　　当然，这也意味着不容易出错。
　　直到演讲完下台，他还在暗自庆幸着，自己终究是混了过去，体验很好，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穆安下台后，徒留场下一片哗然。
　　帕特里本来拿着魔法通讯在和家人聊天。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都可以，你们一定也可以。”
　　帕特里：？？？
　　什么时候拜沃缇的榜首也成了普通人？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从通讯中抬起了头，推了推身边的莱西尔。
　　兴奋地向他求证道：“莱西尔，我没听错吧，不会是我的通讯术串频了吧。”
　　莱西尔：“如果你是指你听见他说‘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的话，那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
　　听到莱西尔的话，帕特里更兴奋了。
　　“那我要对他感兴趣了！他好狂，我好喜欢！”
　　他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冲到演讲台下面，拦住穆安，认识一番。
　　莱西尔把自己的书收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闻言冷漠道：“收敛一点，你这样我真的要对西奥家族的家教产生怀疑了。”
　　在莱西尔的认知里，他原本以为三大魔法世家的直系应该都像自己一样，直到认识了帕特里。
　　帕特里西奥，西奥家族的直系继承人，和赛斯家族不同，西奥不分主支系，谁得到了火神的赐福，谁就是直系继承人。
　　西奥是后起之秀，他们不盲目追求血统，也和普通人联姻，家族氛围轻松，多是学者出身，在魔法研究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火神是西奥家族世代信仰的神明，他们坚信，火神的红色火焰会给他们带来好运。
　　帕特里撇了撇嘴，莱西尔其他还行，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他不耐地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
　　只得随着莱西尔一起走了。
　　**
　　拜沃缇的通识课分为必修和选修。
　　必修有教廷发展史、魔法史、魔法元素操控、魔力冥想、魔法分析基础四门。
　　选修则五花八门。
　　有生活技能实用向的，例如炼金术、锻造、预言术、药剂学、草药培育等；也有陶冶情操艺术向的，诸如元素画、魔力雕刻、印徽美学等。
　　拜沃缇给所有学生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平台，让他们自由的去发展。
　　唯一的要求，只有期末完成每学年发放的试炼和定期去救济院做志愿服务。
　　穆安对拜沃缇的生活还是很新鲜的，刚开学的排课并不多，今天上午就上了教廷发展史和魔法史，下午则是魔法元素操控。
　　教廷发展史就不说了。
　　和前世的思想政治没什么区别，只是对象变成了光明神是如何降下神谕，教廷是多么的正统，所以他们的发展壮大是必然的，因为这是祂的选择。
　　有趣的是魔法史。
　　魔法发展的短短七百年间，涌现出了无数的天才和学者，正是他们的丰功伟绩造就了现在魔法的巅峰纪元。
　　尤其拜沃缇的创立者兰德卡尔，传闻他改进了治疗术，降低了法术等级和施法门槛，使普通人也能享受到魔法的进步。
　　传闻他有一句名言，“与普通人相比，法师的数量是如此的渺小，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维护好两者的平衡，这才是维持和平的长久之计。”
　　之后教廷就致力于这个目标，强盛了起来。
　　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早早就看出了普通人的潜力。
　　兰德为教廷打好了信念的基石，源源不断有志向相同的人前来投奔，成为光明神虔诚的信徒，教廷也受益于此，逐渐发展壮大了起来，成为塔尼亚大陆数一数二的势力。
　　这让穆安感到十分好奇。
　　自编教材说我们是神的化身，官方教科书又强调这是人的力量。
　　教廷的精神取向怎么这么分裂，不会内部也这么不统一吧。
　　除了探听教廷的八卦，魔法元素操控也上得同样很有意思。
　　魔法元素操控，顾名思义，主要锻炼他们对元素的感知运用能力。
　　老师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颗种子，穆安看着这颗种子熟悉的外表，错愣道：这不就是觉醒测试时用来筛选能否让它发光的种子？
　　“你们手上的是元素精灵的胚胎，它是一个很敏感的小家伙儿，会感应你们是否具有元素感知，又如何和感知到的元素进行交流引导，从而发挥出它们真正的力量。”
　　“而我们这门课练习的目标就是让它萌芽。”他没有直说，怎么样才能让它萌芽。
　　反而卖了个弯子，“相信你们也很好奇，怎么样才能操控元素让他萌芽呢？”
　　“每个人对元素的感知运用程度都不一样，这个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老师也很期待你们的成果。”
　　他微笑地看着这些一头雾水，懵懂青涩的一年级生，就像是看着很久之前刚刚入学的自己。
　　一天的课程结束，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
　　穆安拿好发下来的种子，准备提前去宿舍踩点，放置好自己的行李，再去拜沃缇的附近转一转。
　　得益于教廷的富裕，拜沃缇的宿舍楼配置看起来特别豪华。
　　他走进大概有别墅那么大的起居楼，上下两层大小，共有四个房间。
　　看样子，他应该还有三个室友，他们要一起共同生活五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来得太早，整层楼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穆安尝试地喊了几声，想跟未来五年的室友打个招呼，见无人回应，就先行选了个二楼靠角落的房间入住了。
　　里面的家具床品一应俱全，只要人领包入住即可。
　　穆安把魔法元素操控课的种子埋进了土里，小心翼翼的浇了水。
　　因为老师说萌芽的方法不在于他的传授，而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按照你觉得它怎么样才会萌芽来做就好，时间会给出答案，验证他们的方法是否正确。
　　穆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外形像种子，还要萌芽，那还能怎么办，放进土里种呗。
　　不过，据之前上过这门课的前辈说，塞万老师一向神神叨叨，自任教以来，试炼失败率高达百分之百，无数拜沃缇的天才都拜倒在他的课堂之上。
　　其挂过的人数记录，至今还未有其他的老师可以比拟。
　　如果不是他的魔法元素操控水平实在高超，院长惜才，不然就他的教学水平已经可以辞退一百次了。
　　他还叮嘱穆安，放宽心就好，没有经历过试炼失败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一脸我有经验的神情。
　　穆安：我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怎么体验过这种失败。
　　他不仅没有放宽心，还被激起了斗志，决心要好好照顾这个种子，让它萌芽。
　　“你可要快快长大给我争气啊。”穆安又给它松了松土，对着它呢喃道。
　　尝试起了和它的第十三次感知沟通，不出意外，一片沉寂，就和他今天课上失败的无数回一样。
　　他也不气馁，做好自己该做的，这才出了门。
　　身边来来往往热闹的学生，有人嬉笑打闹，也有人在空旷的草坪不断练习着魔法。
　　学院的生活让他有种重回莱茵镇的安逸。
　　这种安逸既让穆安放松又让他心生警惕。
　　这样可不行呀，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沉溺于这种安逸的氛围之中。
　　正想回去学习时，系统却提示：
　　主线任务二已经发布。
　　

第30章 治疗系
　　穆安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查看起系统发布的最新任务。
　　在他考入拜沃缇的时候，主线任务一就显示已经完成，可主线任务二却直到现在才更新。
　　主线任务二：预言之人（未完成）
　　描述：黑暗降临，光明将倾，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静待预言中转机之人的到来。
　　要求：两年内声望达到5000（300/5000）
　　奖励：金雀X100世界声望x1000
　　穆安看了看自己的声望，除了完成主线任务一给的100声望，还有200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这个任务期限有两年。
　　一般这种长期任务，难度都比较大，他想，只能尽力而为了。
　　先找出声望是怎么加的，再想办法完成任务吧。
　　确认好思路，穆安回到了宿舍。
　　和白天的空无一人不同，晚上远远就能看见起居楼上下灯火通明的盛景。
　　拜沃缇有硬性要求说，一年级生都要住宿，而二年级分院后可自行选择。
　　宿舍的大门钥匙不是通常的钥匙，而是一串启示词。
　　“感恩神的恩赐。”
　　门应声而开。
　　穆安刚想开口，弥补之前没有打上招呼的缺憾。
　　却发现，本来一片闹腾的宿舍，因为他的进来，戛然而止。
　　嗯，从今天踏进教室的时候，就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怎么感觉同学们都怪怪的。
　　他有点怀疑，是自己太久没有和同龄人打过交道，跟不上潮流？还是他身上自带冷场属性？怎么走哪哪安静。
　　尽管有些不安，但穆安还是坚强地把自己的想要说的话说完了。
　　“你们好啊，我叫穆安。”语罢，神情有些紧张和忐忑。
　　红头发的男孩率先打破了寂静，像是刚才凝固住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地，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你好你好，我叫帕特里。”
　　然后指了指旁边默不吭声，埋头看书的莱西尔。
　　“他是莱西尔，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不顾莱西尔的抗议，强行搂着他的肩膀。
　　“相信你看的出来吧！”
　　帕特里咧着嘴，露出两颗格外可爱的虎牙，朝穆安特别灿烂的笑了。
　　二楼忙上忙下赶着实验，手忙脚乱的尤里梅恩，姗姗下楼。
　　他是来取吃的维持生命体征的，以防晚上还要熬夜跟进实验进度。
　　穆安进门的彼时，他正抱着满怀的食物准备上楼，继续努力奋斗。
　　听到穆安向众人打招呼，他从食物堆中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自己的形象不太适宜见人，尤里略显局促地说：“你，你好，我叫尤里。”
　　时间又流动了起来。
　　穆安觉得自己的舍友看起来人都还不错，放下心来。
　　和他们确认道：“大家都是今年的新生吧。”
　　帕特里十分健谈，也是对穆安表露出善意最多的人。
　　他立马回应了穆安的询问。
　　“是的是的，都是今年刚考进来的新生。”
　　随后，凑到了穆安的旁边，兴奋地围绕着他打转，叽叽喳喳着。
　　“你在我们这一届可出名啦！”
　　穆安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完了，今天的代表发言搞砸了，丢人丢到全班同学身上了。
　　他强装镇定，出声问道：“这怎么说？”
　　帕特里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疑惑道：“你不知道你是今年空降的榜首吗？还破了拜沃缇的最高录取分数记录耶！超厉害！”
　　毫不掩饰地露出对穆安的喜爱。
　　啊？这……
　　穆安的反射弧延长了很久，才转了回来。
　　原来发言不是因为老师看我顺眼吗……
　　今天奇怪的遭遇瞬间有了解释，破案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时收到录取信函，知道自己被录取后，就没有再去公示栏看自己的成绩了，所以不太清楚还有这件事。”
　　“这样啊，没有关系，你真的很厉害，莱西尔都被你考过去了～”
　　帕特里刷穆安好感度的时候，也不忘拉踩自己的好友。
　　莱西尔放下了书。
　　不满地对他喊道：“什么叫我被他考过去了，帕特里你最好能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帕特里一脸正气，颇有种不怕死的勇敢，看着莱西尔，重复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难道不是吗？”
　　莱西尔扔下了手中的书，追着帕特里默念道：“风缚。”
　　空气中的风元素涌动，无形的风化为有形的锁链，锁定住了帕特里。
　　帕特里也不怕他，谁还不会几个法术。
　　“火环。”
　　红色火焰带着燃烧一切的气势，圈住锁链，焚烧殆尽。
　　他一边跑，一边挑衅道：“追不上，打不着，略略略。”
　　莱西尔彻底抛掉了他身为赛斯家族的脸面，不顾形象地说：“你最好祈祷你魔力值够消耗。”
　　一场你追我打的好戏就在穆安的面前上演了。
　　穆安看着眼前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心情也跟着他们轻松了下来。
　　——年轻真好。
　　同样年轻的穆安，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栽培他的种子。
　　这些课程里，他觉得收获最大的，还是魔力冥想和魔法分析基础。
　　前者让他的魔力值在没有提升等级时，也在缓慢增长，能施展出更多的法术。
　　后者则告诉他元素是一种什么物质，它是怎样形成和运作的，让对他魔法体系的构建，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更别提他时不时地外出，帮助耶格尔治病救人，收到吞噬黑色光点后，魔力的大量反哺。
　　如今，穆安可以很自信的说，他的魔力储备是远高于同阶的其他人的。
　　这样充实的过了一周后，穆安期待的预选院系也开放了。
　　在治疗系的教室里，他又一次见到了精灵洛菲斯。
　　“小家伙好久不见～”洛菲斯给了穆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说是好久不见，其实两周都没有。
　　穆安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连忙退出了怀抱，等拉开合适的距离后，才乖巧地喊道：“老师也好久不见。”
　　洛菲斯看他那么乖，更想拐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自己。
　　不要过多的暴露本性吓到他了，兔子已经在窝里了，要耐心一点。
　　她对穆安柔声道：“稍等一下，等人齐了，老师就开课哦。”
　　穆安看了看身边的同学，不多，只有四五个，毕竟大多数的人，还是更喜欢偏向攻击型的方向。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人齐，发呆的空闲，想着周末要去救济院做志愿服务，好好刷下技能熟练度的事情。
　　——碰，教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穆安停下了思绪，望了过去。
　　“老师不好意思，有点事迟到了。”
　　莱西尔弯下身子，一手搭在门上，一手放在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道。
　　他刚被父亲训斥完，等注意到时候，上课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就急急忙忙地跑来了教室。
　　洛菲斯倒是不介意迟到，她对这些小事向来都看得很随意。
　　只说让莱西尔直接进来就好，要上课了，就差他了。
　　穆安没想到还能有认识的人选了这个方向。
　　他喜出望外地向莱西尔挥了挥手，示意他道，可以到自己旁边的空位置上来坐。
　　没想到莱西尔平时挺孤傲的，心里竟然也喜欢治病救人。
　　是我看错他了，穆安感动道。
　　莱西尔也看见了他，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穆安走了过去。
　　莱西尔：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比治愈净化我可不怕他。
　　被该死的胜负欲支配的莱西尔，最终还是克服了自己的别扭，坐到了穆安的身边。
　　上课正式开始。
　　和洛菲斯不着调的性格反差的是，她讲起课比耶格尔还有条理。
　　知识深入浅出，难度层层递进。
　　一节课听下来，穆安还有点意犹未尽。
　　【您认真聆听了精灵洛菲斯的教导，治愈术等级上升1】
　　【治愈术提升至Lv3】
　　系统的机械音打断了穆安的回味。
　　效果真好！学院的课果然很有水平！
　　穆安想起他之前救人，每救治成功一个人，才可怜巴巴地只给5点技能熟练度，进度缓慢地令人发指。
　　洛菲斯讲完，就进入了实战环节。
　　她要求所有人挨个上来，对目标对象施展治愈术，最后评比谁的施法效果更好。
　　洛菲斯环视台下的学生，兴致勃勃地诱惑道：“谁先来，先上的人可以得到我的小惊喜一份！”
　　台下的人都低着头，一副老师别找我的样子，全身写满了抗拒，生怕被抓上去第一个演示。
　　穆安见一直没有人说话，怕洛菲斯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虽然他也有些发憷，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同学之间怎么样，但他愿意试一试。
　　看见有人回应她，洛菲斯高兴地接话道：“很好，请这位举手的同学，先上台给我们展示一下。”
　　穆安上了台，看着目标对象，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他悄悄用鉴定术鉴定了一下：吼兔（Lv20）
　　还可以接受。
　　Lv20的魔兽和Lv20的人类差不多，都比他等级低，这就意味着不管怎样，他的法术都会在对方身上生效。
　　穆安放低了心理预期，只要法术能够生效，就算成功。
　　他默念道：“治愈术。”
　　一阵白光覆盖了吼兔，肉眼可见的它身上的伤开始愈合，很快就恢复到了完好。
　　洛菲斯有些惊讶，她知道穆安是耶格尔的学生，可能是有一点基础在身上，有学过治愈术的。
　　但没想到，他能做得那么好。
　　能让Lv20的魔兽迅速完全愈合，可不是谁都能做的简单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新手刚上路的范畴了，而是需要靠熟练度慢慢进阶的过程了。
　　啪啪啪，洛菲斯鼓起了掌。
　　“可以，这位同学做得非常好，下课记得来找老师，领取神秘惊喜哦～”她俏皮地对着穆安眨了眨眼，认可他道。
　　莱西尔本来也要第一个上，但他又想让穆安先上，自己好再观望一下，就错过了举手的时机。
　　见穆安演示的效果如此之好，被老师夸的满脸通红，窘迫地下来。
　　他抿了抿唇，沉默了起来。
　　很快，不管情不情愿，所有人都轮着演示了个遍。
　　在穆安的衬托下，后面的演示，可以称得上是公开处刑。
　　除了莱西尔最开始的治愈效果还比较好，好歹伤口愈合了一些，很多人甚至连法术生效都做不到。
　　这就显得穆安的优秀在里面格格不入，尤为突出。
　　

第31章 四人关系
　　洛菲斯也觉得。
　　虽然后面的学生是正常水平，但人跟人的差距为什么可以这么大。
　　她越想越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
　　难道耶格尔教起来真得比自己好？
　　不然这怎么解释同样一节课教出来的学生，前后水平可以相差那么多。
　　不行！这是关乎她当老师的尊严问题。
　　下节课她一定要教个耶格尔不会的法术，看看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学生的问题。
　　“下课。”洛菲斯说。
　　本就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一股脑地冲出了教室，真是丢人现眼，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那里再待下去了。
　　穆安要去找老师，就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
　　莱西尔也没有急着走。
　　洛菲斯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好奇地问道：“你们都是耶格尔的学生吗？”
　　穆安她知道，而莱西尔是耶格尔的教子她只是略有耳闻。
　　耶格尔收养教子的事情在教廷内部闹得很大，可是碍于关系到赛斯家族和耶格尔，就没有往外传。
　　洛菲斯不是教廷的人，因为精灵只拥护一个神，那就是自然之神——春神。
　　而且她不喜欢束缚，哪怕后来光明系渐少，教廷为了不衰落，也接纳了很多别的信仰的人，她也没打算加入。
　　之所以来拜沃缇教书。
　　一方面是她自己的爱好，她喜欢让学生可以听明白自己讲授的内容，帮助他们获得一些进步的成就感。
　　另一方面则是受到了院长的委托，擅长治疗系的本就不多，水平高超，可以教授别人的人就更稀少了。
　　洛菲斯两点都满足，就被邀请加入了拜沃缇。
　　“你们都是耶格尔的学生吗？”这句话把莱西尔问住了。
　　莱西尔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和教父的关系，除了每年固定一次的见面，他们之间就很少联系了。
　　教父不会因为他做得好而夸奖他，也不会看见他做得差就嫌弃他。
　　两个人始终不咸不淡着，隔着一层难以跨过的隔阂。
　　教父甚至从来没有让他叫过他老师。
　　但在外人面前，莱西尔不好说起这些。
　　他知道教父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他处在他的位置也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了。
　　只是他的法术，在穆安的面前是那么的可笑，连他的及格线都没有达到。
　　他难免有些嫉妒，他知道穆安只是一个镇子里走出来的，恰巧遇见了教父，才走到了现在。
　　他的经历就和教父一样，全都是依靠自己而不是依托于什么家族的背景。
　　这让莱西尔对自己一直信奉的家族观念感到了动摇。
　　家族真的有给自己那么大的助力吗，他为家族奉献一切，真的值得吗。
　　今天父亲还打通讯呵斥他，没有夺得拜沃缇的榜首给家族蒙羞了，他没有反驳，就像他知道帕特里那天说的并没有错。
　　可他就是不甘心，自己本来拥有那么好的开局，他自认也一直没有懈怠过，为什么和这些人相比，自己却什么也算不上。
　　穆安倒是很快替他回答道：“是的。”
　　在穆安跟着耶格尔学习的这段时间里，他也知道了之前遇见的莱西尔和老师是什么关系。
　　他听到教父教子，就以为是另一种家族内部的师生传承关系，根本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的门道。
　　莱西尔不知道怎么说，见穆安帮他说了以后，索性也不再解释。
　　洛菲斯听到穆安的回答，沉思道。
　　所以说他俩和她其他学生水平上的差距，还真是差了个耶格尔啊。
　　不过她情绪转变得很快，从怀疑失落到重振旗鼓，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洛菲斯愉快地决定换一种方式挑战。
　　她改变了要送出去的小惊喜，原先准备的惊喜被闲置在了办公室的角落。
　　“老师的小惊喜，你们可以都收到，莱西尔也做得很棒呢。”
　　洛菲斯一心为他们着想地看着两人，狡黠的眼睛里在，却全是自己的小算盘。
　　“你们俩的水平都很不错，比你们的同学要高上不少，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上课也可惜了，我可以周末晚上给你们开小灶哦～”她诚恳地给两人提议道。
　　穆安还是挺高兴的。
　　他觉得洛菲斯的教授对他来说非常有用，也愿意多学点。
　　莱西尔踌躇着，他既怕被老师看出来他不如穆安，又怕没有抓住这次机会和穆安差得更多。
　　最后咬了咬牙，觉得还是后者让他更难以接受一些，就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穆安快乐地跟莱西尔说，这样他们俩以后就可以一起上课了。
　　这是穆安前世从未体验过的经历。
　　他以前总是看着身边同学三两成双的结伴一起上课，很是羡慕。
　　只是他要忙的事情太多，能跟得上他步伐的人又太少，所以只能一个人独来独往。
　　不过，独来独往的效率确实很高，有失也有得嘛，穆安当时倒也没觉得太过失落。
　　莱西尔含糊着应道：“嗯。”
　　他告诉自己，和穆安接触，只是为了看看穆安的学习进度怎么样，再学习他的经验后悄悄努力，让所有人都惊艳。
　　他暗暗发誓道，给他一年，他一定重回第一。
　　回到宿舍，帕特里还没回来，他选的攻击系，除了理论、实战还有竞技场。
　　攻击系的人数每年都是最多的，而且普遍脾气都有些暴躁，谁都不服谁。
　　年轻气盛的男孩之间，发生摩擦冲突是再正常不过的。
　　学院没有制止这种打架斗殴的行为，只是避免造成难以预计的伤亡，规定如果要打架斗殴，必须要在竞技场之内。
　　那里有保护措施，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消磨他们旺盛精力的同时，又不至于出太大的差错，危及他们的生命。
　　后面学院*陆续改进，还推出了魔法天梯制度，让这群好战分子每天摩拳擦掌，要在天梯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帕特里也是其中的一员，每天下了课就泡在天梯里面，说要在这学年结束的时候一定要爬上前二十，让攻击系的人都能看到他的大名。
　　而尤里大概率又躲在房间里做实验。
　　在和这些室友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穆安已经摸透了他们的作息和行程。
　　他手里提着刚和莱西尔去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先上楼敲了敲尤里的门。
　　“尤里，我们给你带了饭，放在了门口，你记得吃。”穆安体贴地说道。
　　门内，有什么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打开，尤里带着厚重的黑眼圈，揉了揉自己顾不上打理，杂乱的头发。
　　“谢谢你们。”他晕乎乎地说道。
　　然后就神游地抱着饭回到了房间。
　　穆安把帕特里的饭放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确保他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魔法饭盒自带保温保鲜和加热功能，十分方便。
　　其实穆安一开始是没有注意到他们是经常不吃饭的。
　　直到有一次晚上起夜，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厨房翻找着什么。
　　“你找到了吗？”
　　“我这边没有，你那里有吗。”
　　“只有一点，不够分啊。”
　　他以为屋里遭了贼，刚准备大喊捉贼时，灯亮了。
　　是莱西尔开的灯。
　　他睡眠很浅，外面一有动静就会醒。
　　而那两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激情冲天梯太过和被实验进度逼疯，双双忘记吃饭，半夜摸出来找食物的帕特里和尤里。
　　这要只是一两次就罢了，没那么惊吓。
　　但穆安短短一周发现了四次。
　　莱西尔也因为睡眠不足，接近暴走模式。
　　为了日后生活的和谐，穆安觉得反正是顺手的事，就开始帮他们带饭。
　　万万没想到，他以为就是很小的事，带来了四人关系的破冰和进一步发展。
　　莱西尔的低气压不见了，睡得好就心情好，也愿意和穆安交流学习了，双方都受益匪浅。
　　尤里则给穆安很多他自己写的魔法实验心得。
　　穆安这才发现尤里的学习进度要比学院教授的超纲很多，而他之所以那么忙是因为他刚入学，就被导师看中了。
　　虽然是一年级的新生，但已经可以独自做很多理论实验了。
　　不得不说，尤里和他们三个走的魔法实践派不同，他是最纯正的理论实践派，也是他们中目标最清晰，做事最稳扎稳打的人。
　　他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施法的天赋。
　　他更喜欢探究魔法是怎样产生的，为什么能这么用，为什么这样用可以出现那样的效果。
　　尽管理论实践告诉了他一些答案，可他想知道得更多，想知道那些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探索过的关于魔法的真相。
　　帕特里最是夸张。
　　说穆安就是他的神，直接拯救了他的生命。
　　他更加心安理得的天天沉迷天梯，还和穆安每日分享自己爬天梯的最新进展。
　　室友之间，这种打心底热爱自己所学的魔法，不断追求超越的心境，让穆安也很受鼓舞。
　　所以他常下了课，也不停歇，夜以继日地在房间练习，精进自己的施法能力和法术理解。
　　日子就在这种充实和忙碌下，过得飞快。
　　

第32章 圣子
　　今天又到了周末，穆安去救济院做志愿服务的时间。
　　拜沃缇虽说要求定期去救济院做志愿服务，但没说多久一次算定期。
　　穆安就定在了每个周末，想着还能趁周末人多，多帮几个人，分担一下救济院的压力。
　　“受轻伤的请往这边走。”他招呼着前来需要治疗的人。
　　因为他的施法效果很好，在救济院待的这段时间，救了不少人，渐渐地就传开了名气。
　　穆安这时才发现，声望的增长是根据有多少名气计算的，即有多少人知道你。
　　于是他跑救济院就更有动力了。
　　原本像他这样的一年级生做志愿服务，都是打杂或者体力活之类的。
　　但穆安靠着比别人施法成功率更高，施法效果更好，还有主教耶格尔的背后支持，直接做到了平时牧师才能做的事——治病救人。
　　在艾瑟兰的救济院呆得越久，穆安就越深深感受到它和莱茵镇的救济院有多大的差距。
　　在教廷总部，职位的划分是非常精细的。
　　神父就只能干神父的事，同理，牧师和主教也只能管好自己的事，相互之间是绝对禁止逾越的。
　　也就穆安是编外人士，才没有严格限制他。
　　加上救济院本来懂治愈术的牧师就稀缺，而穆安在一定程度上确实缓解了他们的压力，这才许诺了他可以自己单独治病救人。
　　不然闹到教皇那里，就算耶格尔也没有办法。
　　不过教皇平时日理万机，也很难注意到这些小事罢了，多一个牧师少一个牧师对他都无关紧要，他真正对接的是十二主教们。
　　穆安麻利地施展治愈术，迅速施法后，传唤起了下一个。
　　救济院真是个天然适合刷声望和技能熟练度的地方。
　　哪怕救治一个人很少，积少成多的下来也足够可观。
　　现在穆安的声望就达到了1380，这还只是他半学年只来周末的成果。
　　治愈术已经使用得熟练到不能再熟练。
　　他也学会了一些其他的法术，类似祝福术、祷告术这种，但是单体治疗效果最强的还是要治愈术。
　　现在治愈术的基础等级刷满了，就差进阶了，如果能晋升成为法师，他就可以施展它的进阶版，大治愈术了。
　　也就是主教救治老杰克时施展的法术。
　　对大治愈术的眼馋，让穆安也对进阶法师更渴求了。
　　不过让穆安疑惑的是，他曾问过耶格尔，就没有群体治疗吗，这多方便。
　　耶格尔只是讳莫如深地说，群体治疗还不是他这种法师学徒能接触的，很容易魔力虚脱，一个不慎，很可能伤及自身的根基。
　　穆安懵懂得记下，他现在治愈术也够用，就没有想什么群体治疗了，学魔法嘛，慢慢来，他从不寄托于自己一口吃成个胖子。
　　只是他没想到，他很快就见到了这个因为使用群体治疗，伤及到自身魔法根基的活例了。
　　今天照例和种子进行元素沟通。
　　让穆安惊喜的是，他难得的感受到种子给予了他一些回应。
　　很微弱，微弱到穆安差点以为自己日思夜想出现幻觉了。
　　好在它自己争气，微弱却很有生机。
　　在他怀疑的时候，又探出自己的感知触碰了穆安。
　　可能对它的期待持续了太久，这一点小小的触碰，都让穆安兴奋不已，连去到救济院也满面笑容。
　　他本就长相十分受长辈的青睐，这一笑就更讨人喜欢了。
　　穆安帮玛丽大婶，治好她磕碰的伤，却被对方突击，一把捏住了他的脸。
　　“唔，阿婶侬的伤好了。”他捂住自己被捏得有些疼的脸，吐字不清地说道。
　　“穆安你笑的那么讨喜，阿婶没忍住。”玛丽大婶笑眯眯地看着穆安。
　　穆安也没有办法，算了，他决定大度一点，就不跟她计较了。
　　“阿婶你平常注意一些，这磕碰得还挺严重的。”穆安没施法前，玛丽大婶的伤格外显眼，青紫交错着，看上去十分严重。
　　玛丽大婶觉得穆安明明年纪不大，说话却好似大人，有些可爱。
　　“阿婶知道啦，你怎么跟圣子一样，你们光明系的法师都是这样心善的吗？”她装作抱怨实则感激地说道。
　　圣子？穆安倒是听说过不少圣子的传闻。
　　不过让他印象比较深的就是他们俩同属光明系吧。
　　圣子，听起来太高贵了，离他也太远了，穆安觉得他能认识主教这个阶位，就已经是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
　　他开玩笑道：“可能吧，不过圣子肯定比我心善，毕竟是圣子。”
　　教廷的圣子，是通过教廷独有的预言术选中的，他从出生起就被教廷找到，然后抚养长大，作为神在人间行走的使者存在。
　　他的本名无人在意，当他被冠以圣子这个称号时，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称呼他，都变成了圣子，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信徒的敬仰，被奉为救世主，普惠着世人。
　　但是，就像穆安以前想的那样。
　　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就成为救世主，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圣子被人架到了道德的高位上，有些事情他不想做、做不到却不得不做。
　　塔尼亚南边的战争打得热火朝天，圣子被要求去南方前线安抚人心。
　　战争的残酷可想而知，伤亡的人数不再是救济院这样的小打小闹，而是以城池为单位，数以万计的。
　　怎样最能安抚人心？无疑是慰问治疗伤者。
　　面对这么多的人，像穆安这样每天一个一个单体治疗肯定不行，就需要施展群体治疗。
　　在这些战士面前，圣子是教廷的门面，必须是无所不能的。
　　一开始的几天，圣子还能连续施展，后面就渐渐乏力了起来。
　　人类的躯体是有限的，这种有限性让人类做了很多其他种族做不到的事情，也让人类桎梏在人本身的局限性上。
　　他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只要战争一直持续下去。
　　等圣子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想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损耗自己去救治他人的行为。
　　他也是人，连日的施法，让他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不知道真正的神是什么样的，可他很多时候都觉得他根本没有别人口中说得那么崇高和伟大。
　　甚至他都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爱世人。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人类虚伪无聊透了。
　　他在祷告厅倾听过无数肮脏龌龊的事，他们祈求着神的原谅，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做的太过分，良心不安，还妄想让信仰慰藉他。
　　圣子想笑，但多年的仪态培养，让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神圣肃穆的神情。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神是没有容颜的，神是无法窥探的。
　　圣子也是。
　　作为神的代言人，他不能笑，不能哭，永远只能面无表情地说：神会宽恕你的罪恶。
　　然后听着下方也假慈悲地回道：谢谢神的怜悯。
　　怜悯？比起怜悯，神只有无情。
　　他不止一次地问神，为什么只有我觉得痛苦？
　　圣子麻木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相同的慰问词，治疗着一群又一群感激的伤患。
　　有没有人能治疗我？他神情恍惚道。
　　在最后一波人的感激声中，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感觉到解脱。
　　起身返程。
　　不料却倒在了回去的路上，这样死去结束好像也不错，圣子意识模糊地想。
　　等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艾瑟兰的总部。
　　教皇严肃道：“你的魔力亏损严重，毁了魔法的根基，先好好养着吧。”
　　他没有吭声。
　　教皇习惯了他的顺从，没有发觉什么，转身离开。
　　圣子闭关了。
　　教廷内部这样传着，已经两年没有人见过他了，也没有人细想。
　　最为惦念他的还是像玛丽大婶这样受过他恩惠的平民，他们觉得圣子以前还经常出来，在救济院转转，偶尔治疗一些有需求的人。
　　玛丽大婶有幸接受过圣子的救治，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真是神明下凡，造福众生。
　　“神圣到我都觉得他能来救济院治疗我们，都是亵渎了他。”
　　玛丽大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圣子的场景。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穿着白袍，上面的金色丝线交织绘成的教廷的太阳印徽，白肤似雪般透明，整个人像是跌落人间的精灵。
　　像精灵是塔尼亚大陆对外貌的最高评价。
　　穆安听着玛丽大婶的描述，他有些无奈，这不会是阿婶自己给圣子加滤镜了吧，再好看也就耶格尔那种程度吧。
　　虽说穆安现在还时常看耶格尔，会被他的美貌震住，但看多了也就有免疫力，放平常心了。
　　他嘀咕道：“再好看能有多好……看。”
　　然而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几乎轻不可闻。
　　穆安看到救济院门口，向他缓缓走来的人，脑中只剩下：这世界竟然真的是有天使存在的。
　　

第33章 穆安的转变
　　那人向穆安走来。
　　他的好看和耶格尔是风格完全不同的好看。
　　用穆安贫乏的词语来形容的话，他就像是被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供起的花。
　　易逝、破碎、美丽、空寂。
　　旁边的玛丽大婶，早已起身行礼道：“圣子。”
　　只剩穆安还傻站着，盯着他的脸出神。
　　救济院的人都在行礼，只有他呆愣在原地，看起来突兀至极。
　　圣子让其他人先起来，说大家不必多礼，他只是正好路过，进来看看。
　　然后他看向穆安，哪怕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穆安也能意识到里面蕴藏着汹涌情绪。
　　他问道：“你就是今年新觉醒的光明系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干涩和沙哑，似乎许久未曾与人开口说过话。
　　即使这样，它也是好听的。
　　穆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觉得自己对好看的人好像天生就差了点抵抗力。
　　每次看见好看的人，就很难把注意力放在外在的事上，眼里只有他这个人。
　　醒醒，他还在问话呢，穆安把自己的脑子强制清除，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圣子的话上。
　　他连忙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是的，圣子殿下。”
　　圣子打量了穆安良久，突然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随着肢体的接触，漫天的光元素被送进了穆安的身体里。
　　让他下意识地就开了感知，接收了起来。
　　同系的元素，亲昵着，纠缠着，不分彼此。
　　忽然，穆安从这种传递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与元素之间相互融合的喜悦、快乐不同。
　　它透着绝望、压抑，并且满是不甘的欲望。
　　穆安怔住，他自己是没什么情绪的，也就刚见圣子，为他的美貌惊叹了一下。
　　大多数时候，穆安都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有了老人的心态。
　　常常平和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没有脾气。
　　永远不会生气，总是一脸平静。
　　用洛菲斯的话来说，就是看上去尤为好欺负。
　　但随着洛菲斯和他接触久了之后，她发现穆安只是不争，绝不是好欺负。
　　他的性格干净又利落，一点也不温吞，需要他担当的时候，从不怯懦地躲在别人身后，而是会勇敢地站出来担责。
　　可以这样说，他的身上有一种特质，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就想要依赖他和信任他。
　　所以身边的人对他的评价，清一色都是：觉得是个靠谱的人。
　　穆安对自己的评价则不同。
　　他可能和耶格尔在一起久了，虽然毒舌差了他一点，但论起很多事，他已经变得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对什么事都过多的在意，十分的敏感，不停地损耗自己。
　　这些变化，是穆安在耶格尔的教导下逐渐改变想法的。
　　耶格尔在教廷呆的时间比穆安久得多，他对教廷有自己的看法。
　　“你的精力有限，你只能关注你能够关注的，那些你需要关注又关注不了的，你只能放低要求或是寻求突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他最后总结道：不要在完美中妥协，而是在妥协中走向完美。
　　走前面这条路的人，多半中间就夭折了，因为没有那么多完美的环境让他去妥协。
　　只有在妥协中，寻求解决的办法，才能最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完美。
　　耶格尔还拿自己举例。
　　他的主教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他的魔法天赋，但也离不开他看淡一切的心态。
　　耶格尔是放低要求派的。
　　“我当时同期很多人，我其实不是最有竞争力的。但我能坐上主教，是因为最有竞争力的那个人觉得教廷和他想象中的不符，就自愿放弃了，这才轮到了我。”
　　他知道教廷有很多不足，但那又怎样，他不是来改变教廷的，他是来利用教廷的，只要教廷能达成他的夙愿就行。
　　耶格尔的教导，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如潺潺溪流，一点点流经穆安的肺腑，刻入呼吸，等穆安不经意间注意到的时候，思想上已经抹不去他的烙印。
　　那这些情绪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圣子的了。
　　毕竟这里的光明系就他们俩人。
　　穆安细细感受着这些异样的情绪。
　　他没有觉得害怕或是圣子怎么能这样。
　　老实说，他总觉得人们口中的圣子就像他当初看耶格尔一样，过于完美了。
　　有负面的情绪才是正常的，这是作为人这个物种，不可避免的。
　　如耶格尔这样淡漠的人，也会在说起龙族时，神情厌恶。
　　这些本性是在他的身份之前的，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变化了，就凭空消失了。
　　穆安更多的是觉得心疼。
　　心疼不是怜悯或者怜惜，而是从这些情绪中窥见它原本的面貌。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我能帮助些什么吗？
　　穆安把自己的这份心情坦诚地透过元素传达给他。
　　圣子的眼睛先是有些惊讶、不解，可很快又掩去过多的情绪，恢复到了往日让人高深莫测的神情。
　　和他外在的内敛不同，他的光元素格外活泼，在发现和穆安还可以这样沟通时，它们也跃跃欲试着。
　　“救，救我。”穆安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感知错了，又集中专注地试了一次。
　　“救救我”依旧是这个讯息。
　　穆安抬头看向圣子，他还是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变化，完全看不来是在向穆安发出充满绝望的求救信号。
　　这时穆安也没有表露什么，他只是坚定地望着圣子，把被他拉住的手，反向握紧。
　　用他的光元素安抚着对方。
　　“我一定会救你的，等我。”
　　**
　　拜沃缇许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肃静。”老师敲了敲光幕。
　　教室里的喧哗声停了下来。
　　看见他们安静，老师才继续说道：“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五年一次的学院杯赛即将开幕。”
　　“有意向参赛的同学可以找我报名，我们会有考核，从你们当中选拔出最优秀的五个人，代表拜沃缇去和其他两个学院比试。”
　　在穆安升上二年级不久，学院间难得的盛事，学院杯赛如期举行。
　　作为五年才能举办一次的大赛，它的含金量是毋庸置疑的。
　　它不仅是三个学院之间的较量，更是整个塔尼亚大陆正冉冉升起的魔法天才们的较量。
　　基本上所有人在校期间都只能参加一次。
　　由三大学院筛选分配名额，向参赛者发放资格证，人员名单会统一在规定的时间内提交，由法师协会单设的赛委会审核。
　　审核通过后，就可以安心等待赛委会的通知了，他们会另行告知比赛的具体内容及相关奖励。
　　奖励每一年都不同，但每一年都非常的丰富。
　　穆安也在今年收到了当时洛菲斯说的，实践考取满分会有的额外奖励。
　　一张参加学院赛的资格证。
　　这延迟奖励也延得太久了吧，穆安拿着手上的资格证和莱西尔抱怨道。
　　如果不是今天莱西尔出门，注意到门外有个白色信封，拿起来发现署名是给他的，穆安都要错过了这事儿，去跟老师报名，重新再考一次了。
　　赛事重大，不容玩笑。
　　学院规定，报名的人一律不许退赛，否则重罚处理。
　　信上说，恭喜穆安得到了实践的满分，成为拜沃缇历届的第一个人，特地送来礼物奖励他。
　　笔试满分的人很多，并不稀奇。
　　但实践满分的这么多年就只出了穆安一个，可见是有多么困难。
　　实践想要完成不难，拿到高分很难。
　　完成怎么样都可以糊弄完成，重要的是如何比别人完成得更出彩和有记忆点。
　　信的末尾还有一句，期待在两天后的分院仪式上见面。
　　底部则是院长的印徽和签名——十字星卡奈特安德。
　　十字星是观星塔的标识，那里盛产影响深远的预言，对光明系的推崇也是他们造就的。
　　穆安看着信，心里总有种预感，他和观星塔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两天后的分院仪式按时举办。
　　穆安曾为此盼望很久。
　　然而，真正站在祷告厅下的时候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激动。
　　他如愿通过分院仪式的考核，进入了治疗系，以后就可以学习更多进阶的治疗课程，更加深入的理解治疗术的运用。
　　洛菲斯在台上看到他时，冲他笑了下，悄声地做着口型：恭喜。
　　他也回了个笑，谢谢她的恭贺。
　　只是如愿地坐在治疗系的队伍里，穆安却内心有点茫然。
　　他是根据自己的意愿主动选择这个院系的，按理说那么顺利，应该高兴，没什么好不满的。
　　然而穆安的心境又和一年级刚入学时不一样了，他在救济院的志愿服务让他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穆安救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的人跟他说感谢，说多亏了穆安帮了他们，才没让他们饱受病痛的折磨。
　　这是穆安一直以来想做的，帮助他人，然后尽可能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一点。
　　在这个方面，他能明确感到自己是有获得价值感和肯定的，做得也不错。
　　可当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时，这种价值感，又变得虚无了起来。
　　他是可以一个一个救，也是有帮助到别人的，但是然后呢？
　　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帮助是极其表面和片面的，他总是怀疑，自己真的有帮到他们吗，还是只是麻木的自我安慰。
　　这种动摇，在穆安再一次看到了玛丽大婶，更明显了起来。
　　玛丽大婶的所谓磕碰，其实是家暴。
　　她笑得有些勉强，低着头觉得自己有点难堪，避开了穆安的视线，窘迫地说道。
　　“穆安，别这样看阿婶，这没什么的。”
　　穆安不知道怎么说，如果腿上还有可能是磕碰不小心，那眼睛上的青紫呢？
　　这明显是被打了，她还在遮掩。
　　他努力劝解道：“这种事情是可以去城政厅找执行官申诉的，他们一定会给出解决办法的。”
　　玛丽大婶闻言抬起了头，看向了穆安，这次她没有躲避，而是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
　　“然后呢？只是被打得更变本加厉罢了，他们管得了一次，管得了以后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该对好心劝解自己的穆安这种态度。
　　她又缓和了语气，叹了口气才说道。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是贵族，大概天生就比我们这种人命贵吧。”
　　穆安没有再开口，他吞咽下了剩下的话，只是默默地帮玛丽大婶处理好了伤口。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言语的力量在思维的局限上，总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第34章 科瑞提亚
　　“希望大家都能够找到自己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热爱，带着这份热爱的初心，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不要欺瞒自己的心，得过且过，这是拜沃缇对你们仅有的要求。”
　　台上各个院系的导师，轮流讲话。
　　最后，轮到了院长发言，他如是说。
　　不要欺瞒自己的心……吗。
　　穆安听到这句话，一直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是可以在治疗系继续学习下去，只要忽略自己内心时不时的质问，稀里糊涂的，也算可以过一个不错的人生。
　　但穆安从来都是清醒的。
　　因为太清醒，他知道他可以欺骗别人，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样很不错。治疗系出来在教廷任职，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他还能和耶格尔一样，成为主教，坐上一个别人看起来很高的位置上。
　　可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他的初心从来都不是坐上什么更高的位置。他是受到了莱茵镇大家的很多善意，所以也想把这份善意传递给别人。
　　这一年多在拜沃缇的求学，让他有了一些能够帮助别人的能力。他没有违心，一直在这条路上踏踏实实的走着，也收获了很多，让他更加的坚定，自己的助人信念没有错。
　　对穆安来说，现在走的这条路，目的地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依旧是帮助他人。
　　只是多了些分叉。他要开始思考在治疗系真的可以通向自己的目的地吗，要不要去试试别的路。
　　和他熟悉的路不同，那条路是未知的。
　　它可能远比从前的路坎坷、艰难，甚至也许最终还是无法到达他理想中的终点。
　　那他还要选择尝试吗？
　　穆安扪心自问着。
　　他一点一点地剖析着自己，抽丝剥茧的找出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在他的人生排序里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无需太多地追问，心底的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他要去尝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它这样蛊惑着。
　　穆安不是胆怯，会惧怕未知的人。
　　他怕的是自己还未尝试就先退缩，糊弄着自己的心，为了轻松就呆在舒适区里，就这样苟且了一生。
　　他要去看看另一条路的风景，如果他不踏上去，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这条路能不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他不想老想着另一条路。
　　他情愿尝试过后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也不愿什么都没做，还一味安慰自己，也许那条路没他想得那么好，他这样已经很好了。
　　穆安做出了决定，他一向行动力惊人。
　　既然决定要去做了，那就要有个新的规划。
　　治疗系他已经尝试过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又改变想法。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治疗系在如今的他看来并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甚至教廷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它服务的都是些贵族，可贵族又差教廷的那些资源吗，反倒那些真正贫弱无依的人，苦于寻医和求学无门。
　　那么该去哪里寻找自己心中的另一路呢，怎么样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呢？他思索着。
　　“穆安，穆安。”莱西尔摇了摇穆安。
　　穆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莱西尔？”他看向莱西尔，眼神中带着困惑。
　　莱西尔指了指上面的院长，这时他已经发言完毕，在台下候着，等待下一环节的进行。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朝穆安挥了挥手，示意着穆安能否过来，他有话要说。
　　穆安那会儿在发呆，并没有看到。
　　莱西尔看见了，但不确定是否叫得是穆安。
　　碍于院长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他还是摇了摇穆安，让他自己判断。
　　穆安顺着莱西尔指的方向，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院长在对他做口型。
　　“穆安，过来一下。”
　　他迟疑了一下，面色有些纠结，片刻后还是起身离开了队伍。
　　他也有话要和院长说，这次也许是个好时机。
　　穆安走到了院长的面前，刚要开口，“院……”
　　话就被抢先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孩子。”卡奈特说道。
　　他和善的眉目，温柔的语气，让穆安的紧张渐渐松懈了下来。
　　穆安又组织了措辞。
　　“院长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好奇道。
　　院长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解答穆安的疑问。
　　随后，穆安又听到他说：“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转院对吗？”
　　穆安更惊讶了，他想转院的想法也是刚刚才决定的。
　　他想去科瑞提亚看看，那里平民很多，氛围很宽松。他可以先从自己的同学了解起，什么样的帮助是他们最需要的。
　　穆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他相信已经不用他多说，院长就对他的想法心中有数了。
　　“去这次的学院杯赛看看吧，那里会有你的机遇。”他微笑着，神秘地说道。
　　穆安只能说，不愧是观星塔出来的人，揣摩人心一直有一手的。
　　他以前听闻观星塔选择十字星作为标识，是因为他们认为遥远的群星是神的领域。通过观星，他们可以像神一样聆听别人的心声，预测他们命运的轨迹。
　　观星预言术是一种非常玄学的技能。
　　穆安在魔法世界待久了，已经认为魔法并不稀奇了，但预言术显然不在这个范畴。
　　他每一次看到都很惊叹。
　　出于对院长的尊重和观星塔的敬畏。
　　穆安相信了。反正学院杯赛的通行证他已经收到了，不用再和别人一起考核竞争，迟早要去的。
　　“谢谢院长。”他诚恳地说。
　　分院仪式在他们谈话完后没多久就结束了。
　　即将迎来的是学院杯赛的选拔。
　　除了穆安，莱西尔和帕特里都报了。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连尤里也出了房门，报名参加了选拔。
　　穆安以为尤里向来对这些比赛不感兴趣。
　　尤里倒是很坦率地说，他本来是没有兴趣的，但听说这次学院杯赛，会有一个他很崇拜的学者当评审员，他就报了。
　　语罢，还激动地和穆安分享道：“你知道最近风头火热的学者柯恩莱德吗？就是他第一个发现元素共通理论的。”
　　“并且在自己的代表作《元素之变》中阐释说，存在有通感体可以使用全元素，让全系法师成为了可能性，直接颠覆了整个塔尼亚大陆对元素的认知！”
　　说起这些旁人觉得枯燥，但对他格外有趣的魔法理论时，尤里总是无神的眼睛亮的出奇。
　　穆安没有管住自己的手，摸上了尤里柔软的脑袋。
　　狠狠揉了揉，嗯，手感果然很好。
　　看着尤里发亮的眼睛呆滞了起来，穆安有种恶作剧成功了的感觉。
　　不再逗弄他，穆安举手投降道：“好啦，我对这些理论没你懂得多，虽然不认识他，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你好好加油，我们一起去，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要到他著作的签名。”
　　尤里呆滞的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无神。
　　揪着自己的头发，念念有词道：“你说的没错，到时候还可以要签名，我要好好去准备。”
　　他脚步虚浮地回了房间，继续他的熬夜备考作战。
　　穆安目送着他关上了房门，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他暗自捉摸着尤里刚才的话，字字推敲着。
　　柯恩莱德吗？
　　穆安在察觉到自己能感知到多种元素后，就*做了很多实验，确认了自己确实可以施展不同系的法术。
　　他当时没有觉得这有多特殊，只是认为光明系对他现阶段最好用，就没有表露出来他还觉醒了其他的系。
　　现在想来还是幸事，他只想不引人注意的专心求学，并没有被人当珍稀动物围观的觉悟。
　　没想到全系法师是魔法理论刚提出的概念。
　　看来他不能只沉迷魔法实践了，最新理论研究的热点也要关注一下。不然很容易暴露了什么异常，自己都不自知。
　　想到这，穆安的脸垮了一下，真的是异界地狱级求生啊。他得先保住自己的秘密，在他还没有绝对的力量前，可不能被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
　　不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什么奇怪的法师、学者抓过去研究。
　　塔尼亚大概是力量体系比他前世强的原因，道德感也普遍比较弱。对生命的敬畏感少了很多，多了一些信仰神的命运感。
　　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等级森严。
　　也就三大魔法学院是一座象牙塔，把不同层级的人放在了一起。以魔法这个起始点，重新划分，才使得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壁垒打破了一些。
　　但这种破壁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就拿拜沃缇来说，百分之九十五还是贵族，只有极为零星的几个平民才能侥幸进来。
　　这些平民，要不就像穆安这样天赋卓越，实力高强，突破了阶层限制；要不就是贵族的附庸，世代的随从，依靠主家的恩德，勉强踏入了这座白色宫殿的大门。
　　这也是穆安为什么想去科瑞提亚的原因，那里聚集着接近一半的平民。
　　他们层层进取，从最底层走到了相对体面一些的阶层。他们对什么样的帮助才是更好的帮助，应该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他好奇着他们的答案，会给自己不一样的思路。
　　“学院杯赛的名额还要一周才能确定，真的已经迫不及待了，院长说的机遇是什么好期待啊。”
　　穆安的心已经飞到了一周后。
　　

第35章 诞生的预兆
　　穆安细数了一下，今天是他对种子第四百零一次进行元素沟通。
　　它在半年前偶然给予了他一些回应后，就又陷入了沉寂。
　　穆安没有放弃，就像每天打卡一样，每次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开感知，和它进行沟通。
　　他向魔法元素操控课的塞万老师请求，能否延长期末的试炼，再给他一些时间试试。
　　塞万老师人倒是很好说话，他笑着答应了穆安的请求。
　　尽管他的课程今年还是没有人通过，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继续延续着自己的风格，我行我素着。
　　穆安走后，院长走了进来。
　　“塞万，你还是这样子可不行，你的举报函都快在我的办公室堆成山了。”他佯装抱怨地说道。
　　塞万还是笑着，翻着手里的闲书，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那你就把我辞了吧，还省心。”
　　卡奈特拉开了塞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从容地坐下。
　　“那可不行，你这样的老师可不好找。”
　　他把手搭在了扶手上，目光看向趴在塞万肩上，不停打着瞌睡的小家伙儿。
　　“这几届也没有出来一个你这样的苗子，你觉得他有可能吗？”卡奈特不经意地探着塞万的口风。
　　塞万一副老神在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卡奈特看问不出什么，满脸无奈，也不再久留，随手召开空间门，便准备离去。
　　在他踏进空间门身影将要消失的一瞬，塞万突然说道：“如果你硬要我给一个回答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性很大。”。
　　卡奈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回到了观星塔。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语道：“塞万这个人啊，说话比我还不当人，还好我早就知道，走得慢了点。”
　　卡奈特望向观星塔上无垠的星空。
　　一颗微弱的星子正不停闪烁着自己微光，向世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也许它不是最亮的，但它却是群星中最显眼的那颗。
　　因为它的周围环绕着一群闪耀的星子，它们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夺目的光景。
　　而它本身，则汲取着四周的光辉，日复一日地，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变亮着。
　　此时，穆安的房间。
　　蓬松湿润的土壤，一颗绿色的幼苗消无声息地萌芽。
　　它探头，贪婪地吸收起周遭环境中的元素能量。
　　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涌向这颗幼苗，它的上方凝聚成了一个纯白的花苞，花瓣闭合着，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塞万心有所感，从自己的闲书中抬起了头，他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肩头刚刚睡醒的小家伙。
　　“安提莎，你有新的同伴即将要诞生了。”他缓缓地说。
　　安提莎亲昵地抱着他的手指蹭了蹭，用贴贴的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之情。
　　塞万宠溺地看着她，任由她蹭着。
　　“知道你会开心，来拜沃缇有这个意外收获也不错吧，看来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安提莎飞了起来，用小小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塞万的头。
　　塞万感受到头上传来的细腻触感，知道安提莎是在安慰自己，他也蹭了蹭安提莎，询问她道：“它最近应该就会出生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她雀跃地点着头，没忍住地在空中飞了几圈。
　　塞万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嘴角不禁也勾了起来，承诺道：“那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看它吧。”
　　穆安今天的事很忙。
　　从塞万的办公室出来后，他就把这件事先放下了，去做了另外一件事——加入工会。
　　他在拜沃缇也选修了炼金术和锻造，感觉收获颇丰，一直没法突破的瓶颈隐隐松动了起来。
　　在学院杯赛的名额还没确定时，穆安的时间突然变得空闲了起来。
　　他不需要再去通过选拔获取资格。而学院为了留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备考，早早就宣布了这周要停课。
　　无所事事的他，除了每天精心呵护他的种子外，就是看书。
　　耶格尔怕穆安在房间里学得太久，想让他出来透透气，就督促他去工会，帮自己注销掉工会的药师认证。
　　工会的认证每三年为一期，到了时间如果不再需要，就规定必须有人前来注销，否则会一直倒扣押金。
　　当然，那点押金对现在的耶格尔来说，早已不算什么。
　　但不妨碍它是一个很好让穆安出去走走的借口。
　　所以当穆安开玩笑地问起他：“都当上主教了，还在乎那点押金吗？”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一个铜尔有一个铜尔的价值。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去工会看看吗？”
　　穆安错愕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话，耶格尔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他收敛了笑意，认真答应了下来。
　　正好，他还可以加入工会获得锻造的认证，看看有没有什么他能接的单，顺便赚点钱。
　　因为穆安的优秀表现，一年级的时候他就被举荐成了首席。
　　不过他拒绝了。
　　他确定了不会申请教廷的契约制贷款，那要这个首席的头衔也没什么用；
　　加上他实在太忙了。
　　他提交了拜沃缇奖学金的申诉，为了达到奖学金要求的成绩，他一年间都在忙于各种学习和试炼。再者还要兼顾定期去救济院做志愿服务，可以说一刻也不得闲。
　　好在这些努力忙碌都是有结果的。穆安拿到了拜沃缇的全奖，这笔奖金覆盖了他在拜沃缇的所有开销。
　　但是钱总是不嫌多的，能多条路子也是好的。
　　穆安只身前往工会，同住的其他人都在忙于备考。
　　他不想打扰他们，只是用魔法通讯群发了条讯息。
　　“你们有什么要带的吗？我今天出门。”
　　不久，他就受到了第一条回复，来自帕特里。
　　“穆安，救急啊！你能回来时帮我带瓶恢复药剂吗？看书要看疯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急了。
　　穆安淡定地回道：“知道了，后者不敢当，你父母知道你这么随便地认别人吗。”
　　第二条是莱西尔，言简意赅。
　　“带本书，《风的感知》，考完谢你。”
　　穆安笑了笑回道：“倒也不必，顺手而已，考试加油。”
　　尤里大概是没有看到消息，始终没有回复。他投入的时候完全顾不上其他，只会在实验结束后才关闭失联状态，进入上线模式。
　　穆安习惯了他的性格，知道他看到总会回的，也没多想，就径直出了门。
　　工会的门口人流拥挤，很多人围在了前面。
　　穆安来了艾瑟兰，也没改掉自己爱凑热闹的天性。
　　他拨开人群，只见一张偌大的魔法海报，上面的字动态地显示着：
　　“第十七届锻造交流会正式开幕！”
　　穆安把手放在下巴上，寻思着这还来得巧。
　　他刚想和别人好好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突破瓶颈的灵感。
　　进入工会的内部大厅，它带着匠人的质朴和实用，以简洁大气为主。
　　穆安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教廷的建筑过于华丽奢侈，法师协会又富丽堂皇得有点土气。
　　工会的审美让他最为舒适。
　　大厅的光幕上放映着加入的流程，全是自动化的手续，非常便捷。
　　按照光幕的流程提示，穆安去了一台设备上注册了身份信息，自动录入后就转交给了后台。
　　没等多久，他就收到了认证核实成功的消息。
　　【恭喜您成功认证了锻造师（Lv0），请继续努力提升您的认证等级。】
　　提升认证等级的方法就是上交一件自己的锻造作品。
　　穆安听耶格尔说过，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作品。
　　他把作品放在设备的投映台上，一阵蓝色的光掠过，作品的全貌就被扫描输入进了设备里。
　　【判定认证等级为锻造师（Lv28）】
　　这设备也不知道是哪些技术结合起来的，尤其精确。
　　他看了看系统的等级，和工会认证的一模一样。
　　要说唯一的差别，就只有系统会显示技能的熟练度，给出升级的进度条了。
　　但仅仅这样，就已经让穆安很吃惊了。
　　他对塔尼亚大陆的科技水平有了一个更新的感悟。
　　完成认证后，他又操作起了如何把耶格尔的药师认证注销掉。
　　等所有的事办完，穆安这才慢悠悠地逛起了锻造交流会。
　　交流会很是喧闹，锻造偏向于传统技艺，选择学习的人很多，人才济济，作品众多。
　　穆安觉得工会组织的这种形式很好，能够促进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
　　艾瑟兰是人类三大主城里，贸易最为繁荣的。这就让工会的供给有了很好的贩卖渠道，可以化技术为财富，养活更多的手艺人。
　　来交流会的一半是身为锻造师的同行，前来观摩学习，寻找灵感；另一半则是有购买意愿，却拿不出单独定制的钱，想到这里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淘些宝。
　　穆安一路从头看到了尾，在交流会中他看到了许多还不错，非常值得学习和借鉴的作品，让他对锻造的理解更深了。
　　回去的路上他愉悦地想，也许这次回去锻造能有新的收获。
　　途径药剂店和书店的时候，他也没忘把帕特里和莱西尔的东西买齐。
　　尤里这时才姗姗回了消息。
　　“不用了，谢谢穆安。”
　　看到这么简短的消息，穆安都能想到他肯定是熬了一整天，在昏睡过去前靠仅存的意志力回了这则通讯。
　　“哎，该给尤里带点什么呢？总不能别人有的他没有吧。”穆安思量着。
　　最后还是决定买了他爱吃的甜食，想着等他醒来，给他个惊喜。
　　一想到尤里看见惊喜，眼神发光的景象，穆安就觉得心情舒畅。
　　果然，投喂别人是会上瘾的……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同样也有个惊喜，正在静静地等着他。
　　

第36章 元素精灵洛缇
　　穆安回到了宿舍。
　　他没有先急着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把帮帕特里和莱西尔带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又用魔法通讯给他们发消息道，自己已经帮他们把东西带回来了，就放在桌子上，提醒他们有时间记得来拿。
　　然后把给尤里买的甜点，放进了冷藏室，防止它在尤里没醒期间就不新鲜了。
　　冷冻属性的魔纹运转开来，丝丝的凉气透了出来，配上保鲜阵法，堪称绝佳的储存方式。
　　把所有的事安排完，确认了自己没有遗漏，穆安才起身回了房间。
　　他刚一只脚迈进房间，就察觉出了不对。
　　放开感知，发现周围的元素之力，极其稀少。这让已经习惯魔法元素无时无刻不在涌入身体流通的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穆安先是收回了脚，警惕地扫视了整个房间。
　　拜沃缇分配的宿舍房间很大，但穆安习惯于简洁干净的环境，就没有往里面添加多余的东西，只有它自带的几件必要的家具。
　　粗略一看，整个房间略显空旷，毫无遮掩。
　　和他走时一模一样，物品都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不对！物品的位置是没有变化，可有的物品却凭空多出了一截。
　　他放置在小花盆里的种子萌芽了……
　　穆安赶紧凑到花盆里去看，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花瓣，感受到手里真实的触感，发现确实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它真的开出了一朵花来。
　　白色的花苞有些娇弱，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它脆弱的根茎。
　　他连忙把临走时用来通风的窗户关上，这才想起来用鉴定术对着它鉴定。
　　【元素精灵（诞生中）】
　　说明：由魔法元素孕育而生的精灵，天生具有操控它们的力量。
　　备注：这是一颗属性未知的胚胎种子。
　　穆安有些兴奋，他一直以为元素精灵只是一个传说。
　　哪怕塞万老师曾说过这是元素精灵的胚胎，但这种胚胎的死亡率太高了，导致哪怕一个大陆都很难找出几个元素精灵来。
　　不过胚胎死亡并不影响它的萌芽。
　　穆安在图书馆查阅了很久，用系统扫描了近千本书，才从书上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元素精灵的真相。
　　在很久以前，塔尼亚大陆的魔法元素浓度大约是现在的十倍。
　　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自然而然地孕育了很多新生的元素精灵，它们辅助着魔法师们施法，作为他们最信赖的伙伴。
　　突然有一天，众神陨落，空气中的元素之力也迅速流失，这些元素精灵也难以幸免，一个接一个的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只有零星的几个记载，说有一些魔导师还是能孕育出元素精灵的，不过这要求他们自身拥有非常纯净的元素之力，十分罕见。
　　魔法纪元的人更习惯把它的胚胎种子用作另一种用途——测试感知元素的灵敏度。
　　死亡的胚胎也能萌芽成功，只是孕育出来的不是元素精灵，而是它的伴生叶子。
　　别小看这个伴生叶，它是比不上元素精灵的珍稀性，可它也有自己独特的作用。
　　那就是配合无垠水可以提高一个人的元素感知能力。
　　对于其他没有像穆安这样有系统的人来说，他的感知能力在觉醒的时候就已经固定了。
　　后期倒是也可以通过深度感知训练等方式，努力练习，取得一些缓慢提升，可效果都十分有限。
　　所以穆安一开始的想法是能孕育出伴生叶就已经很可以了。
　　无垠水，就是教廷的圣水，他可以托耶格尔帮他留一瓶，教廷内部圣水的供给还是非常宽松的。
　　法师的转职进阶需要大量的属性点。
　　穆安怕自己升级后攒不够，想早点做些别的打算，没想到这还能有意外之喜。
　　能力可以通过加点提高。
　　这是系统好的一面，它让穆安清晰的看到法师各个阶段的进度，只要达到就可以进阶。
　　不像别的人，他们的进阶很大程度上靠天赋和悟性，有的人十年内连升三阶，比如耶格尔；也有的人，二十年一阶未动，比如绝大多数的普通人。
　　但也是它坏的一面，这意味着哪怕你感悟到了进阶的门槛，可数据面板上显示你没有满足条件，你就仍然是无法进阶的。
　　“阿崽，你一定要平安落地，好好长大呀。”穆安晕乎乎地看着这个命运给他的惊喜，他直到现在还不敢置信，它就这样快要诞生了。
　　不知道元素精灵都喜欢什么，他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原先看书的时候，都没有具体地聊过元素精灵的喜好，大概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存在什么共通的喜好。
　　仅能确定的是，它应该是喜好浓郁的元素之力的。
　　穆安把感知附在花苞上，可以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稀释的元素，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在吸收。
　　他学着平常和它沟通的样子，和它建立联系。和之前的沉寂不同，这次他的感知被回应了。
　　它的感知先是伸出一个小小的触角，略带试探性的和他接触，动作太过轻柔，像是一阵电流划过，带来一些战栗。
　　然后它看穆安没有排斥，这才逐渐大胆了起来，感知大面积地延伸开来包裹着他，周身散发着喜悦的气息。
　　穆安感受着它对他的信任与亲昵，这种感知相连的熟悉感让他也对它的诞生充满了期待。
　　“是个什么样的小家伙呢？”他看着花苞出神地想着。
　　他把自己的元素之力顺着它的感知输了进去，这种喜悦之情就更明显了。
　　看来这样子没错，它是喜欢元素之力的，穆安若有所思着。
　　他加大了输出，无数的元素流经了他的身体，又涌进了白色的花苞中。
　　穆安没有刻意地控制元素的属性，他发现它好像来者不拒，只要是元素之力，它都很喜欢。
　　看来它和他一样，对元素的吸收没有特定的偏好，不亏是他的崽。
　　不再多想，穆安觉得这样不过滤可以输出更多的元素之力，让它平安诞生，就没有停下自己的灌输。
　　很快，花苞就从里到外，一点一点地盛开了。
　　花心处半蜷缩着一只尚未睁开眼睛的迷你版精灵，全身大概只有穆安的一个手掌那么大。
　　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身着一件丝滑的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法袍蔽体，手握一根木质镶嵌着黑色晶石的小法杖，背后一对透明轻盈的翅膀交叠着。
　　穆安小心翼翼地把它捧了出来，移动的过程中，它缓缓睁开了眼睛，从穆安的手心晃悠悠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栽了下去，只好把合拢的双手摊开，放到了桌面上，让它有充足的空间移动。
　　它抖动着翅膀，像是刚刚学会飞行一样，磕磕碰碰地飞了起来。
　　好在它轻飘飘地绕着穆安飞了几个来回，就掌握了飞行的诀窍，变得流畅了起来。
　　穆安看着它，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可能是适应了新的环境，它落在了穆安的肩头，坐了下来。
　　“洛缇”
　　它蹭了蹭穆安，用感知和穆安交流着。
　　这是它的诞生之名。
　　洛缇在塔尼亚语里是混沌的意思。
　　它诞生于混沌之中，于混沌中开出花来。
　　“洛缇，很好的名字。”穆安夸奖着。
　　它似乎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当穆安叫它的时候，它就非常欣喜地回应着他。
　　“我叫穆安。”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伴随着两个名字的交换，契约已定。
　　【元素精灵（混沌之子）】
　　说明：由魔法元素孕育而生的精灵，天生具有操控它们的力量。
　　备注：它自愿与穆安签订契约，共享生命状态。
　　共享生命状态？
　　穆安愣住，他看着系统的备注，思索着这个生命状态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游戏的思路来说，生命状态应该就是血条之类的。
　　他打开自己的个人面板，果然出现了新的数值。
　　生命值：20000/50000（共享状态中）
　　塔尼亚大陆的平均年龄是120岁到150岁左右，魔法师通常会更长寿一点，能活到200岁左右。
　　那生命值的数值也就不难解释了，大概元素精灵的平均寿命为500岁左右。
　　血条直接翻了两倍多，穆安觉得自己更有安全感了。
　　他又用感知，给它输了一些元素之力，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却突然被系统提示。
　　【您喂养了您的元素精灵，经验值+100，现在等级Lv1（100/200）】
　　元素精灵也可以进阶吗……
　　穆安感觉自己好像捡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便宜。
　　他没忍住，也贴了贴洛缇，这举动让洛缇害羞地差点从他的肩头滑了下来。
　　最后它又坚强的重新爬了回来，努力踮着脚，碰了碰穆安的脸，亲近着他。
　　穆安看它如此费力，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让它方便一点。
　　这无意识的动作，穆安忽然想到了他以前也经常看见塞万老师这么做。
　　他常常低着头，温柔地不知道在笑着什么。
　　想起种子的萌芽还是他提出的课题。
　　种种迹象的表明，使穆安不禁思考，塞万老师是不是也有一只元素精灵？
　　

第37章 赛前的准备
　　为了解答心里的疑问和询问元素精灵应该怎么养育，穆安又叩响了塞万老师办公室的门。
　　“请进。”他的声音十分温和。
　　穆安走了进去，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的他清晰地看见了，塞万老师的身上有着一只和他一样的元素精灵。
　　她轻轻地坐在塞万的肩头，对穆安友好地打着招呼。
　　倒是穆安身上的洛缇，有些怕生，它缩在穆安的头顶，只微微地从他的发间探出了一个头。
　　它有些好奇地看着塞万身上的安提莎，它刚诞生，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同类存在。
　　安提莎就激动得多了，她恨不得起身直接飞向穆安的头顶，细细地打量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
　　她诞生要久得多，久到她遇见塞万的时候，已经三百岁了。
　　是的，她和洛缇不一样，她不是塞万孕育的，而是塞万捡到的。
　　安提莎的孕育者在几百年前的魔法浩劫中就去世了，她一直守着孕育者的法师塔，等待他临终之际所说的转生之人的到来。
　　然而，转生之人只是她的孕育者给予她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哪怕再伟大的法师也不可能转生，魔法修炼的是灵魂，死亡的也是灵魂。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百年又一百年，却什么也没有等来。
　　就在体内的元素之力将要耗尽消失时，她遇见了塞万。
　　那时的塞万才二十来岁，阴差阳错进入到了这座避世已久的法师塔。
　　他没有动任何的典籍或宝物，而是把整个法师塔清理了一遍，就这样住了进去。
　　每天起来看些杂七杂八的闲书，晒晒太阳，打扫屋子，过着规律而平稳的生活。
　　他不像一个法师，更像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普通人。
　　安提莎就这样被他吸引了吗，她刚开始还每天躲着他，不让他发现。
　　她的孕育者告诉她，外面的人都很坏，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
　　但久而久之，她看塞万也没什么危险性，就现了身。
　　塞万第一次看到她还有些惊讶，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每天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安提莎能感知到他身上蓬勃的元素之力，她还不想消失，因为她还没有等到孕育者口中的转生之人。
　　于是她大胆地和他提出条件，这里是她的地盘，要是想留下，必须每天给她提供一些元素之力。
　　塞万没有说话，至此他每天的活动又多加了一项，那就是给安提莎输入元素之力。
　　另安提莎惊讶的是，他元素之力的气息和她的孕育者很像。
　　塞万曾有一次问过她，她为什么会跟他走。
　　她纠结后还是告诉了他。
　　“你们的气息，都是很温暖很温柔的那种。像天上的云一样，以为虚渺，鼓起勇气踏上去，就会被柔软给淹没。”
　　“贝安说如果我遇见这样的人，我就可以跟他走了，不需要再等转世之人。”安提莎认真地说道。
　　听了这话，塞万失了言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描述，他摇摇头笑了，虽然不知道安提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很庆幸能遇见安提莎。
　　塞万遇见安提莎的时候，已经成名。
　　他对魔法元素的操控炉火纯青，很多人慕名来找他请教学习，他却只觉得厌烦。
　　连带着他对自己的天赋也十分厌恶，他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意愿去学魔法的，而是迫于家族的强制才学的。
　　但可能是太有天赋了，他一上手就比其他人学得快，对元素的感知也非常强。别人认为很难做到的魔法元素操控，对他而言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种魔法学习上的轻易并没有让他喜欢上魔法，反而让他更加自暴自弃，他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魔法，也不知道魔法有什么用。
　　他渐渐逃避一切，只在试炼前的前几天才翻一下书，却不出意外地每次都通过了。
　　所有人都在夸他，他的家族炫耀他是一个天才，会带领家族走向期盼已久的辉煌。
　　但他听着那些夸奖，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轻飘飘的，浮在天上的，与他无关的。
　　终于在一个午后，他难以忍受地退了学，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悄悄背着自己的背包，离开了学院。
　　他漫无目的，也没有目标，只要不是这里，哪里都好。
　　就这样，他找到了一座法师塔，满室的灰尘，显示着它尘封已久的历史。
　　他想，这挺好的，没有人认识他，他也不需要认识任何人。
　　他清扫干净，就安然地住下了。
　　在远离人群的日子里，他的内心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他开始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比如看些家族觉得他玩物丧志全都丢弃的闲书，睡到阳光照射到身上，然后懒洋洋地躺一天。
　　这些寻常普通的小事，却让他感到异常的满足。
　　就这样混过了大半个月，他的生活突然出现了变化。
　　他遇见了安提莎，元素精灵已经消失了很久，他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只。
　　还是没有订立契约的，不知道她的孕育者怎么想的，去世前把她身上的契约解除了，还给她编造了一个转生之人的谎言。
　　他听着安提莎的话，只觉得荒谬。
　　因为对魔法不感兴趣，他对这只元素精灵也没什么贪念。
　　无非是看她没有元素之力快要消失，找他谈条件时，没有拒绝罢了。
　　但是她却不同，在塞万给她提供了充足的元素之力后，她觉得不太好意思，还额外做了很多别的事。
　　比如她会每天自发地帮塞万晒被子，小小的身体挥舞着法杖，让被子先飘起来，再搭在阁楼太阳照得到的地方，确保塞万睡觉被窝都充斥着阳光铺满的味道。
　　不过她不太熟练，她的孕育者更多地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而不是一只协助施法操控的元素精灵，她自己使用元素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是作为“人”被养育长大的。
　　所以她懂的知恩图报，懂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去回馈他人。
　　塞万刚开始找不到被子，还有些疑惑，直到晚上发现自己的被子又悄悄回来了，还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气息，他就知道应该是安提莎干的。
　　她自己本身的元素之力太久没有人供给，已经枯竭到快要消失了，还浪费魔力干这些事。
　　塞万觉得自己没法理解。
　　但是他不会跟女孩子生气，他有事都是自己憋着。
　　他怕她傻乎乎地不知道节省力量，把自己给弄没了，就密切注意着安提莎，当她想帮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都抢着说自己来。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塞万奇迹般的发现他又能感觉到对魔法的爱了。
　　魔法不是别人借他拿来夸耀的工具，而是它真的能够帮助他的生活方便很多。
　　他用自己天赋的操控力，让他的生活质量更好了，不再是别人嘴里的浪费和虚伪的夸赞。
　　这些都是安提莎给他带来的。
　　安提莎使用元素之力从不是干什么大事，而是做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小事，比如晒被子，清理每一层的书架，把它们摆整齐。
　　她对生活的这种热爱也感染了塞万，让他渐渐地也找回了自己对生活失去的动力。
　　当他觉得自己好些的时候，他踏出了这座法师塔。
　　临走前他不抱希望地问安提莎，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却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的他们就这样互相陪伴地走了很久。
　　穆安向塞万询问的时候，没料到听了这样一个故事。
　　他看着身边的洛缇，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该怎样养育。
　　把它当作和他一样的“人”养育。
　　不应该仅仅是它，而是他。
　　塞万的视线停留在穆安身上，旁边的安提莎正在和洛缇叽叽喳喳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笑了笑，对穆安说道：“放轻松，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
　　穆安有些不好意思，他看洛缇一直很安静，总怕他不适应。
　　和元素精灵相处这事儿，塞万老师比自己懂的要多得多。
　　他试着放松下来，没有再看洛缇，就像塞万所说的，他不该因为自己的过度担心就束缚住了他。
　　转而他请教起塞万，为什么他之前看不到他身上的元素精灵。
　　塞万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到一旁，作恍然大悟状，“忘记和你说了，只有和元素精灵签订了共生契约的人才可以看到。”
　　“不过这样也很好，你的力量还不够强，不能很好地保护他，别人看不见对你是有利的。”
　　他继续微笑，指了指洛缇，“等他进阶到一定的等级，也可以自行选择，不要担心。”
　　他看穆安就像看当年的自己一样，一样的手足无措，又一样的诚实，总想把最好的给他们，既担忧他们被看见受到伤害，又怕他们只能跟自己交流，过于孤单。
　　新手上路，不外乎如此，塞万觉得穆安已经做得很好了。
　　最起码他是真的诚心对待他的这只元素精灵的，这就足够了，比什么都强了。
　　穆安最*后又询问道，“元素精灵对元素之力有什么偏好吗？”
　　塞万有些惊讶，穆安连这也注意到了。
　　“他们爱吃提纯过的元素之力，就像我上课教的那样，魔法元素操控的精髓就是提纯元素之力。”
　　他招了招手，安提莎就飞了回来，只是眼神中十分不舍。
　　塞万好脾气地安慰她道，“如果你想的话，下次再带你去看他。”
　　她这才心情又欢快了起来。
　　穆安看着塞万和安提莎的相处，他们非常默契，希望自己和洛缇以后也能做到这样。
　　不再多打扰，穆安带着洛缇走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到宿舍，就被帕特里风风火火地拽住了。
　　“穆安，学院杯赛的名额确定了！”帕特里兴奋道。
　　他兴致冲冲地拉着穆安冲到公示栏处去看，穆安只得被他一路带着跑。
　　公示栏前早已人山人海。
　　许多人都在议论着这次的学院杯赛的名单。
　　穆安就不说了，他一年级入学的榜首记录今年也没有人打破，一向名声在外。
　　其他三个，是三大家族的直系，这也可以理解。他们本身的底蕴就不差，资质更是一等一的，还不缺努力。
　　莱西尔虽然没有达成超过穆安的目标，但也仅屈居于穆安，常年位于第二，他最终还是冠上了他以前看不起别人的万年老二之名。
　　可他也就对穆安是老二，对别人还是降维打击的，加上有穆安的对比，他这一年可以说比以往都更努力，自然进步也更快。
　　帕特里如愿爬上了天梯前二十，让攻击系的人都记住了他的大名，当有人谈论起攻击系的时候，都不免提到他，他才一年级，就打败了很多比他年级高的人，前途不可估量。
　　除了这些美名，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不要命的作风也一起被宣扬，和他战斗，就要做好了哪怕赢了，也要被撕下一块肉的心理准备，这让很多人都不想碰到他。
　　最沉寂的就是尤里了，他平时低调，名不见经传，也就这次学院杯赛的选拔出了名，人们才认识到原来三大家族还有一个也在拜沃缇。
　　相传他的理论实践做得接近满分，老师看了都直说厉害，与他一起考试的人看了他的成果，都羞愧地不好意思说自己做得是实验，而是在生产学术垃圾。
　　最让人争议的是最后一个名额，被一个听都没有人听说过的名字占据了。
　　伊莱纳贝伦。
　　名单刚下来，就有不计其数的人在互相打听这个伊莱纳是谁。
　　然而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可把他们抓心挠肝的，甚至有人怀疑这背后有黑幕，要求院长给个答复。
　　拜沃缇可不管这些，只说有疑问的可以上诉，至于处不处理，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学院杯赛的风波就这样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轰然落幕了。
　　无论没被选上的学生有着怎样的不甘，人员名单已经提交赛委会审核的事实不容更改了。
　　在距离正式开赛还有一个月有余，拜沃缇派了一个导师专门来指导他们。
　　穆安他们四人也对这个伊莱纳格外好奇，只是他们想比赛前肯定能见到，就没有过分关注了。
　　果不其然，在拜沃缇派了导师后，他们就被召集了起来，宣布说要在教室集中指导上课。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伊莱纳。
　　他不是别人，正是圣子。
　　穆安先是没想到圣子叫伊莱纳，又意识到教廷这次怎么让圣子出面了。
　　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都见过圣子，只是不知道他叫伊莱纳而已。
　　他们还是习惯性地尊称他为圣子。
　　只有穆安，学着叫他伊莱纳，他总觉得圣子叫起来太过生分和冰冷。
　　他们要一起去参赛，怎么说都要一起相处至少两个月，互相熟悉一些也好。
　　圣子对这些倒没什么想法，他是教廷推出来的，过来参赛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不一会儿，导师就进来了，又是见过的人。
　　今天还凑巧了，穆安感叹道。
　　这个导师就是之前让他一定要来拜沃缇的老者。
　　穆安想过那个老者让他来拜沃缇，是不是因为他在拜沃缇授课。
　　可是一学年过去了，他也没能见到这个老者。
　　穆安还想老者可能只是教廷内部的人，没有在拜沃缇当老师，却不想这次竟然在这里看见了他。
　　老者用法杖敲了敲地面，介绍自己，“我叫尼克奥里，你们可以叫我奥里老师，接下来的一个月将由我负责你们的学习和训练，为学院杯赛做准备。”
　　他严肃地和他们五人强调说：“你们是代表拜沃缇参赛的，不要丢了拜沃缇的脸。”
　　穆安没忍住频频看向他，引起了老者的注意，他咳嗽了一声，才道：“某些人不要认为自己天赋高，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没有掩饰的把目光投向了穆安。
　　穆安把自己伸长的脖子收了收，认真地听他讲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者能被拜沃缇派来当穆安他们的赛前指导，还是很有水平的。
　　一节课下来，众人都获益匪浅，连圣子也不例外。
　　老者走后，穆安才敢和他们出声说话，“你们知道这个奥里老师之前在学院是教什么的吗？”
　　他左眼写了好奇，右眼写了认识。
　　帕特里笑道：“怎么，你之前见过他吗？”
　　穆安把他觉醒测试后被看上收徒的事说了。
　　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他觉醒还能直接被人当场收徒的。
　　莱西尔不满地说：“你有了教父还想拜别人为师吗？”
　　帕特里则直接得多，“你当时天赋得多好，他看起来起码也有魔导师的水平。”
　　相比之下，尤里和圣子就淡定得多了。
　　他们自己就是因为天赋被看上的那个，穆安天赋好，有人想收他为徒也是正常的。
　　不过圣子沉思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我听人提起过他，他和耶格尔一样，是教廷的主教，只是他比较神出鬼没，我也是第一次见他。”
　　这些信息其实就足够了，穆安的好奇心满足了，就不再多想了。
　　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布置的任务上。
　　除了一系列需要去图书馆查阅自学的书单，就是每天练习相应方向的魔法对抗。
　　帕特里推荐可以去攻击系的天梯里训练，那里是提升实战能力的好地方。
　　鉴于每个人主修的方向不一样，奥里老师也布置了不同的任务。
　　比如帕特里和莱西尔，就偏向于攻击型。
　　莱西尔虽然院系选的是治疗。
　　但是他风系，本身杀伤力就比较高，分院后就尝试双修了攻击型的技能。后来，莱西尔也发现他好像更适合攻击型，没必要走教父的老路，一定要在治愈净化上死磕。
　　他已经递交了转系申请，等学院杯赛后就出结果了。
　　如果说莱西尔和穆安相处的一年，除了学习以外，他还学到了什么，那大概就是接纳自己。
　　接纳自己其实是不擅长一些事情的，也接纳自己就是没有被教父重视，也不要指望用走和他一样的路来得到重视。
　　有些东西不是乞求就能得来的，他有他自己的骄傲。
　　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了吧，莱西尔想道。
　　他在风系攻击上的天赋要远远高于他在治愈术上的。
　　在这方面，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自信和自己的位置。
　　帕特里就不用说了，他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晰。
　　天生火系，那就不用考虑其他的路，把攻击性拉满就行，他的风格和道路也是最早确立的，实战上长期的锤炼让他的战斗直觉上更加敏锐，好战且善战。
　　让人最担心的是尤里，他并不擅长战斗，也没怎么战斗过，他不想拖大家的后腿，想把这块短板好好补补，就请求了帕特里带他去天梯磨砺，帕特里爽快地答应了。
　　穆安的治愈术已经小有所成，他还学习了很多加状态的技能，作为整个团队的后勤，优势十分突出。
　　然而让穆安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圣子应该跟他一样，结果商讨的时候才发现，他是辅修治疗系，主修攻击系的。
　　“那伊莱纳你都学得是什么攻击系法术？”穆安好奇地问道。
　　“圣击、惩戒、神罚等等。”
　　他一脸无所谓地回道，这些都是教廷让他学的，他也没有细分过，他们叫他学什么，他只管学就是了。
　　穆安：这听起来好高级的法术。
　　五人小队就这样确立了，大家各自努力着，为一个月后的学院杯赛做着准备。
　　老者也时不时地来监督，看他们的进度不错，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穆安的法术在救济院时就练得尤为熟练了，他更多的是准备其他的，比如在图书馆疯狂录入书籍。
　　学院杯赛的具体赛程还没有下来，但按往年来看，一般分为笔试和对抗赛。
　　穆安优先准备的就是笔试，随着他的智力点越来越高，他对知识的吸收也越来越快，也比较能胜任和笔试相关的比赛。
　　他就主动提出担当了这个任务。
　　众人也纷纷同意，毕竟穆安的笔试分数如今在拜沃缇也是一骑绝尘，他愿意包揽，当然最好不过，这样他们就有精力放在别的训练上。
　　时光转瞬即逝，一月之期，很快就到。
　　他们也将前往今年的比赛地，菲约姆主城。
　　就在五人组收拾好行李要去传送阵的晚上，穆安忽然收到了一条语焉不详的消息。
　　

第38章 菲约姆
　　“菲约姆主城的科瑞提亚实验室301见。”
　　是瓦提斯法师协会的会长发的。
　　这件事还要从穆安要离开艾瑟兰前往菲约姆说起。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狼头印徽和兽人玩偶扔在背包里，很久没有动静。
　　穆安想着要不联系一下会长，说他将要离开艾瑟兰，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能等他从菲约姆回来了，他这段时间都不在艾瑟兰。
　　没料到会长倒是很快就回了消息，约他在菲约姆见。
　　穆安有些头疼，到底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换个主城都没能摆脱。
　　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总归问题来了就解决问题吧，到了菲约姆见了面再说。
　　穆安把东西收好，重新放回背包，就去和其他三人集合了。
　　圣子提前打了招呼，说教廷的人会单独护送他去，让他们不用等他，先走就行。
　　艾瑟兰通往菲约姆的传送阵设立在教廷附近。
　　穆安想早点去，顺便找耶格尔道个别，这一走也要一段时日，他还挺舍不得的。
　　耶格尔作为老师绝对称得上是尽职尽责，穆安有任何的疑问，也许问学院的老师不行，但耶格尔肯定能解答。
　　他对耶格尔有种盲目的信任，好像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
　　这次去菲约姆，很多事就要自己独自处理了，穆安叹了口气。
　　真是由奢入俭难啊，习惯了耶格尔的贴心，现在又要重新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了。
　　不过依赖他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样也好，他还是要自己立起来，争取早一点适应吧，穆安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耶格尔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廷，一找一个准。
　　穆安和他说了自己要去参加学院杯赛的事情，等下就走了，趁临走前来和他道个别。
　　耶格尔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他察觉了穆安的话里还有话。
　　“你是不是想转院？”他淡淡地看了穆安一眼。
　　穆安正在想该怎么说这件事呢，就被戳破了。
　　“老师你知道了？”他不太敢看耶格尔的眼睛，怕里面有失望或是什么情绪。
　　他纠结了很久该怎么说这件事，但他还是决定临走前必须和耶格尔说清楚。
　　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这次去菲约姆，虽然不知道院长说的机遇是什么，但有机会的话，他是想在那里多呆些时日的。
　　可拜沃缇一开始是他自己选的，他自己可以承担后悔的结果，就怕别人对他失望。
　　穆安还记得他刚考进拜沃缇的时候，耶格尔是有多么的高兴。
　　他不想让他失望，却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然而，万万没想到，耶格尔比他还能瞒。
　　他默默瞥了一眼，把头缩进脖子里装鹌鹑的穆安。
　　“主教把我调职到了菲约姆，好配合圣子行动，教廷的预言术预示了那里。”
　　再多的他就不好说了，关于教廷内部的机密。
　　索性穆安也不在意这些，他听到耶格尔被调职就已经内心欢呼了。
　　“老师真的吗！”他的脸上洋溢着遮掩不住的欣喜。
　　耶格尔淡然地回道：“嗯。”
　　穆安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那既然还会再见面，就没有什么告别的必要了。
　　耶格尔给穆安布置了大量的学习任务，让他不要松懈，说到了菲约姆他会定期检查的。
　　穆安酝酿了一个晚上的伤感情绪，随着任务量的增多，已经丁点儿不剩了。
　　“老师，我们就不能聊点儿和学习无关的事吗？”
　　他无奈地看着耶格尔一本一本的给他塞书。
　　“那聊你怎么想转院？你的心思太好猜了，有几次看你从救济院魂不守舍的回来就知道了。”
　　耶格尔说话还是那么毒舌又犀利。
　　穆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他的表现那么明显。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挺好的。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魂不守舍？”穆安满心好奇地问。
　　耶格尔有时候觉得穆安学习上的机灵劲能分给他的情商一点就更好了。
　　“这还用问吗？你的脸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了。”耶格尔把最后一本书递给穆安，冷漠地说道。
　　“我还能不了解你，这一年天天见你，是个塔塔猪都摸清了。”
　　短暂的师徒温情就这样无情的幻灭了。
　　穆安把他给的书挨个放进戒指里。
　　有空间戒不稀奇，但穆安的这枚戒指耶格尔总觉得在哪里曾经见过。
　　之前没注意是因为它十分不显眼，过于素净。
　　穆安也没有当面用戒指收过书，他都是在耶格尔的书房直接看的。
　　这次穆安放书的时候，戒指传来的空间波动让耶格尔隐隐约约感到些许熟悉。
　　他出声道：“穆安，戒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穆安错愕了一下，还是摘下了戒指，递给了他。
　　他知道耶格尔可能发现了点什么，但只要不涉及系统，他愿意跟耶格尔分享一切。
　　他知道耶格尔是不会伤害他的。
　　穆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能归结为对耶格尔的盲目信任。
　　毕竟以耶格尔的实力，他要是想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征求穆安的同意。
　　可他每次都会询问，给足了尊重。
　　穆安若有所思着，他觉得耶格尔拥有力量，却一点也不傲慢自大，相反他谦卑、清醒、真实、坚韧，是……他想成为的人。
　　不得不说，自己选老师的眼光真好，穆安每天一感慨。
　　耶格尔看着手里的戒指，外圈很普通，内里只有一个意味不明的纹路。
　　在哪里见过呢？他不停地回忆着。
　　记忆中闪过无数的片段，最后定格到了贝斯莱斯。
　　贝斯莱斯是菲约姆的锻造大家，他们世代师徒传承，每代都会出一个锻造大师。
　　这个纹路就是他们独家的印记。
　　耶格尔知道穆安会锻造，但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贝斯莱斯家扯上关系的。
　　贝斯莱斯这一代的传人，是对双生子，双生子在塔尼亚大陆寓意着不详，两人的命运会相互关联，一强一弱，彼此掠夺。
　　传闻现在管事的就只有较为年长的姐姐，年龄较小的妹妹自十年前就失踪了。
　　至于失踪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在妹妹消失后，贝斯莱斯的锻造迎来了新一轮的强盛。
　　双生子是灾厄的象征也传的更神了。
　　他把戒指还给穆安，不放心地叮嘱道，在菲约姆还是少使用戒指。
　　他有预感，贝斯莱斯家的水一定不浅，能不淌就不淌。
　　穆安牢牢记住了耶格尔的话。
　　快到正午汇合的时间了，穆安匆匆地从教廷离开，找到了其余三个人。
　　三人早早在这等候多时了。
　　穆安看了看时间，确认不是自己迟到，而是他们来的太早了。
　　他不解地问：“你们来那么早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正午吗？”
　　尤其帕特里，他平常都是能卡点则卡点。
　　听到穆安的疑问，莱西尔先说了。
　　“还不是怪帕特里。”他大约没有睡好，止不住的暴躁。
　　帕特里赶紧躲到尤里身后，请求支援。
　　“我也不想啊，我就是想到要去参加学院杯赛，激动了那么一点点。”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给穆安比划着，生怕他不信。
　　“你那是一点点吗，你恨不得把楼掀了！”莱西尔没忍住地朝他吼道。
　　穆安昨晚在艾瑟兰买了些东西，想起早上要去教廷找耶格尔，怕吵到他们睡觉，就直接住在了外面。
　　他不知道昨晚他不在，没人调和，发生了多少事。
　　不过想来一定很热闹。他看着这样的场景，又回到了刚来拜沃缇的那天，莱西尔和帕特里也是这样吵吵闹闹，一年过去了，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他放下了要离开艾瑟兰的迷茫思绪，回到了当下。
　　既然看不清未来，那就大胆上去走走吧，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他不再惆怅，而是笑着调和道：“莱西尔，我们先进传送阵，早点去还可以补觉。”
　　他的话精准击打了莱西尔的弱点。
　　比起和帕特里置气，更重要的是补觉。
　　“这次就放过你了，你要是晚上再敢吵试试！”莱西尔威胁道。
　　帕特里换了个人支持，还是穆安靠谱。
　　尤里还在呆呆地神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昨天也很兴奋，但他一情绪波动就容易犯困，因此睡得很死，完美错过了事情的发展。
　　他只知道他就要见到他的偶像了。
　　莱西尔第一个跨进了传送阵，尤里紧随其后，帕特里抱着穆安的手臂一起走了进去。
　　传送阵的阵纹还没亮起，穆安把拜沃缇给他的紫晶卡插进了旁边的凹槽。
　　咔嚓一声。
　　金钱扣除，阵纹亮起，传送阵开启，迅速运转。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到达了此次的目的地——菲约姆。
　　旁边的人潮声渐渐清晰，和艾瑟兰传送阵每个都是密切保护隐私的独立空间有着明显的区别。
　　菲约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和而不同，包罗万象。
　　传送阵也是聚合在一起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了烟火气。
　　前方的光幕亮起：塔尼亚的文化明珠——菲约姆，欢迎您的到来。
　　

第39章 大赛前夕
　　穆安四人走出传送阵，不远处就看到了赛委会的接待牌。
　　“请学院杯赛的参赛人员来这里签到。”
　　偌大的箭头，指示的十分清晰。
　　帕特里兴奋地小跑过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莱西尔则矜持得多，表面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但速度还是出卖了他，比平常快了许多。
　　穆安拉着还在晕传送阵的尤里，跟了上去。
　　走到签到点，穆安看着旁边已经两眼昏花，找不着北的尤里，帮尤里也签上了名。
　　他深刻感悟到了，晕车是一种通病，魔法也不能解决。
　　尤里不爱出门是有原因的！
　　四人签完到后，被问及应该还有一个人，怎么没来。
　　穆安回答道：“他有点事，晚点到，让我们先来。”
　　工作人员不再追问，而是把他们的资格证统一收了上来，换成了一个铜制的铭牌。
　　他发放着铭牌，强调说：“这是你们的参赛凭证，一定要收好。每场比赛完它会自动追踪记录你们的成绩，不要想着作弊或者找人代为参赛，一经发现，都是永久禁赛的。”
　　穆安四人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便收好了铭牌。
　　随后，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了一辆炼金车上，车内十分宽敞。除了穆安他们，还有一些别的学院的人，提前就来等着了。
　　他们之间尤其安静，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翻看着什么书籍。
　　帕特里上车看到这种氛围，悄悄地趴在穆安耳朵上说：“这种书呆子，一看就是普罗托斯的。”
　　穆安：刻板印象要不得啊。
　　他不好表态，就没有回应帕特里。
　　莱西尔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他找了个位置，让穆安也来坐。
　　穆安拖着还没缓过神的尤里赶紧坐下，远离了是非。
　　帕特里没和他们坐在一起，他喜欢坐在最前面，那里视野最好，而莱西尔挑了个靠后的位置。
　　莱西尔双手抱臂，陷入安眠，他才不承认他故意的，他真的受够了睡觉时帕特里的话多。
　　穆安没有注意到队友的这些小九九，他安顿好尤里，侧身望向了窗外。
　　菲约姆的天特别的蓝，和艾瑟兰有些压抑的白不同，这里的建筑群五颜六色，高矮不一。
　　是个开放又包容的城市。
　　穆安出神地想道，他看着窗外热闹非凡的街道，又想起了莱茵镇的贝尔街。
　　那时他也是坐着炼金车来来回回地穿梭，一恍他已经来到了离那里那么远的主城了。
　　不知道莱茵镇的大家还好吗，会想他吗，就像此时他在想着他们一样。
　　出来已经一年多了，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进展还是不大呢？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他的那条路吗？
　　安静的时候，穆安总是会想的格外得多。
　　平常还好，看着帕特里和莱西尔打打闹闹，自己照顾一下“生活自理困难户”的尤里，一天就这样飞速的度过了。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心里的那些不安与困惑就不断的浮现，让他有些提不起来精神。
　　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一转头就发现莱西尔没有睡着，正定定地看着他。
　　穆安有些尴尬，怕心事被看出来，他不想让他的朋友们担心，也不想给他们传递负面的能量。
　　他笨拙地找了个话题，想遮掩过去，“莱西尔，你不困吗？”
　　莱西尔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穆安在想该说些什么，来挽救这尴尬的气氛时，莱西尔动了。
　　他把手放在穆安的脑袋上，手指微弯，作扣响状，轻敲了穆安的额头。
　　莱西尔敲完就迅速收回，不自在地说道：“别想了，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
　　他坚定的看向穆安，眼里的真诚几乎要溢出眼眶。
　　莱西尔：“老实说，我们一直受你的照顾，其实你是可以更依赖我们一点的。”
　　然后，他佯装恼怒道：“我们也没有那么废物，一点忙也帮不上你吧。”
　　穆安胸中一暖。
　　尤里这才回过神，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对情绪的感知很敏感。
　　他察觉穆安刚才情绪有点低落。
　　莱西尔说完，他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赞同道：“是的是的，穆安，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说看的，老憋在心里不好。”
　　尤里打开自己的包，摸出几颗糖，学着他以前实验失败，找穆安哭诉时，穆安安慰他的方法。
　　给穆安撕开了一颗糖，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
　　尤里心想：穆安的头真软。
　　穆安看着他们，其实不止莱茵镇，他在艾瑟兰也认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他的身后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人支撑着他。
　　是他自己想法钻牛角尖了。
　　明明是有很大的进展的。
　　他收获了一群可靠的伙伴不也是进展吗，他们不是数据可以衡量的进展，他们远远比那些更为珍贵。
　　穆安含着糖，对他们笑了笑，神色轻松了下来。
　　“你们先休息吧，我们有空了再说。”他没有敷衍，而是很认真地在向他们保证道。
　　莱西尔和尤里对视了一眼，看到穆安的精神振奋了一点，这才放下心来。
　　莱西尔冷哼道：“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我都要困死了还安慰你，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尤里就温和多了，“嗯，我们回去说，车上也不方便。”
　　炼金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即这次的考核地点，科瑞提亚。
　　帕特里最先跳下了车，他招了招手，让穆安他们也快点下来。
　　穆安下了车，就是有点左右为男。
　　莱西尔占据了他的右臂，尤里捏着他的左袖角。
　　帕特里看着就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他们三个的气氛就那么亲密。
　　他迷惑道：短短一个坐车的时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帕特里连忙扒开众人，也挤了进去。
　　他嚷嚷道：“你们不许霸占穆安，我也要！你们在车上干了什么？不准抛弃我！”
　　洛缇此时从穆安的头顶探出脑袋。
　　他刚刚诞生没多久，正是容易困倦的时候，最近一直都是趴在穆安的头上睡觉。
　　刚刚莱西尔敲头的时候，他被震了一下，只是还昏昏沉沉的，就没有醒过来。
　　这会儿勉强有了一些精神，才好奇地看向周围。
　　穆安安抚地给他输入了一些元素之力，洛缇吸收着又渐渐有了睡意，昏睡前他把头贴在穆安柔软的发丝间，抱着一缕发丝蹭了蹭才安心地陷入梦乡。
　　看着围着自己的人，穆安一副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
　　他把身上的挂件，挨个挪开，一个人大步走出了包围圈，头也没回地说道：“快走吧，今天好好安置，明天就开赛了。”
　　“穆安，等等我（们）。”剩下三人也追了上去。
　　这次官方安排的住处，是科瑞提亚的宿舍。
　　往年学院杯赛的地点会在三个学院间轮转，今年正好轮到了科瑞提亚。
　　学院杯赛不仅仅是一场比赛，也是搭建三大学院交流沟通的平台。
　　由于三个学院的培养方向各不相同，彼此可以借鉴吸收的地方就有很多差异。
　　每五年举办一次的大赛，就是为了给它们提供一个场地。
　　在保障竞争的同时，也让它们互相取长补短，加强共同发展。
　　穆安到地方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是圣子。
　　他还有些疑惑，圣子不是比他们晚出发吗，怎么还先到了。
　　圣子看见穆安他们，倒很是平静地说道：“你们回来了。”
　　穆安挠了挠头，“伊莱纳你怎么来得比我们还早，在签到处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会晚点。”
　　圣子没有解释，避开了头没有回答。
　　穆安也不好意思再多问，总之人安全到了就行。
　　后面的三人这才跟上来。
　　帕特里把手搭在穆安的肩膀上，一脸他没义气地抱怨道：“穆安，你走的太快了，我们三个差点迷路找不过来了。”
　　说罢，他又把头从穆安的脖颈处伸了进去，准备抢先挑一个喜欢的房间。
　　结果发现房间还没挑，就发现圣子竟然在里面。
　　帕特里连忙把搭在穆安肩膀上的手放下，摆正了姿势，讪讪地说：“圣子来了啊。”
　　等五人集合在大厅坐下，圣子把手里的密封羊皮纸展开，铺在了桌面上。
　　是学院杯赛的规章，包括了具体比赛的内容和奖励。
　　穆安看着上面的明细，他只知道明天开赛，却没想到赛程那么紧张。
　　明天统一笔试，然后仅休息两天，紧接着就是对抗赛。
　　对抗赛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
　　个人赛为期两周，赛委会发放比赛试题，完成程度最高的记十分满分，其他依次递减。
　　团体赛为期三周，采取团队合作的形式完成比赛，完成即可获取进入下一轮的资格。共三轮，每一轮的评分相加，选出分最高的一队记为十分，其他视情况而定。
　　冠军是取所有比赛总分最高的学院。
　　差不多除了笔试后的两天休息时间，后面的对抗赛是连在一起进行的，没有丝毫空闲。
　　莱西尔皱着眉，神情凝重道：“之前的学院杯赛也没那么时间紧迫啊。”
　　帕特里已经走神了，他看不来这些细的东西，一看头就炸。
　　尤里……主打一个陪伴，他的心思在该问偶像什么问题上。
　　圣子有些想法，但涉及到是教廷内部的消息，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十分沉默。
　　唯有穆安，他头疼地想，就休息两天，怎么帮会长的忙，要不还是直接拒绝了吧。
　　等明天笔试完，就找他摊牌，穆安下定决心道。
　　

第40章 学院杯赛
　　笔试很快开始。
　　三个学院各派一人，进行抢答，穆安不出意外的作为代表应战，并且依靠系统和自身的知识储备，占据了分数的优势。
　　在拜沃缇的这一年里，他在图书馆收录了大量的书籍，根据自身的需求分门别类，标记好重点，借助系统在阅读上的强大功能，不断学习，提高自己对知识的理解，深入扩充自己的知识面。
　　他知道知识是学不完的，就像耶格尔说的真理是无法穷尽的，他们能做的就是以自身为主，以需代学，选定方向，然后沿着主干蔓延发散枝干。
　　所以穆安在初步确定自己要走治疗系时，不仅看了很多治疗相关的书籍，也触类旁通地拓展了许多别的知识。
　　可以说，在知识的深度和广度上，他是不虚别人的。
　　此外，穆安在知道自己可以感知别的元素时，他就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发现有些书籍在经过他的重新刻录总结后，可以像战斗学院的通识书一样转化成技能书。
　　后期他学习魔法的进展就更快了。
　　他不再追求单纯的收录，而是做起了编纂的活，把无限的书籍转化成他能学习的法术技能，在光明之力的基础上，也涉猎了其他元素的技能。
　　尽管不知道这些技能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但抱着多学点有备无患的思想，穆安还是积攒了一批有的没的技能。
　　有用点的，包括水盾，炎剑，风翼，土遁，木缚等。
　　没用的就杂七杂八了，不局限于火明术，水镜，引风术等。
　　不像别的同学在纠结到底该学什么，精力有限。
　　穆安从来只有学不到什么的烦恼。
　　他对法术技能的学习有自己的想法，魔法间的组合非常有趣，譬如看起来鸡肋的法术，组合在一起使用，却会发挥出异常实用的效果。
　　类似于引风术配合火球术，会提升火球燃烧的速率，加大火球术的伤害；利用水镜反射火明术，可以产生不低于光照术的亮度，眩晕对手。
　　这种元素魔法间的组合搭配，奇思妙想，其乐*无穷，让穆安深深的沉醉于魔法的研究。
　　况且他拥有多元素的感知体质，让他能很快地实践出搭配的结果，不用去实验室验证理论的可能性，避免了很多麻烦。
　　这些实践也反馈在穆安对魔法的认知上，让他比别人更全，更深，更广。
　　“他好强！这也能答得出……”
　　“听说是拜沃缇的榜首，还破了拜沃缇历年的记录！”
　　“本来以为今年又是科瑞提亚和普罗托斯的主场，没想到还有拜沃缇的黑马。”
　　台下观赛的群众议论着。
　　笔试在以前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也是没有人爱看的环节，每次无非是科瑞提亚和普罗托斯轮流夺冠。
　　毕竟能考上魔法学院的基本上智商都不差，这些年来魔法发展平稳繁盛，也没有很新意的东西产生，笔试的内容都换汤不换药，万变不离其宗。
　　这次结局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聚集的观众也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幸灾乐祸，关注夺冠热门翻车，到后面看穆安答题正确到麻木，只想知道还有什么能难住他的。
　　穆安在台上，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答题很流畅，基本上主持人问的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超出范围的。
　　笔试就和他做赛委会的押题一样顺利。
　　他和备考拜沃缇时同样的做法，先从往年的笔试试题入手，然后加入评委们的喜好和研究方向，预测出可能会出的题，找到相关的书籍埋头猛学了一阵子。
　　不久，就问到了最后一题。
　　一个开放性的试题。
　　“如果让你从所有的理论中，挑选一个你觉得最有可能变革魔法界的，你会选择哪个理论？”
　　其他学院的人还在想应该从哪个理论入手的时候，穆安就已经按下了抢答键。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融合理论。”
　　这下不仅台上和台下的人都惊了，连坐在评委席的评审员也一惊。
　　融合理论是这两年被最新提出的魔法理论，提出者已经不可考。
　　但是他和柯恩莱德的元素共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说，它的提出者要更为大胆一些。
　　元素共通还停留在元素理论，融合理论直接说不仅元素之间是共通的，所有的力量也都是共通的，因为世界是相互连结的。
　　可惜，融合理论的提出者没有举出切实的证据，被人们普遍认为只是一种假说，不可信。
　　穆安这么斩钉截铁地说融合理论是最能变革魔法界的理论，十分具有争议性。
　　底下的观众还没吭声，上面的人先忍不住说话了，“请问可以详细说明一下你为什么选择融合理论吗？”
　　穆安一眼认出，说话的人就是尤里心心念念的学者——柯恩莱德。
　　他冷静地看向柯恩，沉稳地解释说：“您的著作我也有看，可您的理论过于保守，在我心里，真正能给世界带来巨大变化的一定不能只有保守，它要足够的锐利，才能有不容置疑的前瞻性。”
　　柯恩的心神被穆安的话给震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冉冉升起的旭日，直白地照射进踌躇不前、低沉的学术界。
　　他有着少年的锐气和过人的聪慧，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给他高分呢？
　　柯恩举起手中的提分牌，昭然的满分，表明了他的态度。
　　其他的评审员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打上了自己的分数。
　　穆安在笔试结束后，就没有关注自己的分了，他一向尽力就好，在做完自己能做的之后，就把心思放在了晚上的会面上。
　　会长给出的信息只有地点，时间的安排还是看穆安的空闲，穆安一确认赛程安排就回复了他，说可以约在笔试结束的晚上。
　　“科瑞提亚的实验室，300，301……”
　　穆安找了半天，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消息中的301实验室。
　　整齐的器械，洁净的空间，寻常实验室的模样。
　　要说有什么显眼的特征，就只有悬挂在墙上的魔法钟表，显示着错位的时间。
　　穆安留意了一下，悄然走了进去，在最靠里的地方，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正懒散抵着墙站的会长。
　　他双手抱臂，垂着头，两边的碎发顺势滑落，掩住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穆安出声道：“会长。”
　　他这才抬头看向穆安，调侃道：“一年多不见，你变化还挺大的。”
　　穆安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会长继续言明自己的目的，“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穆安还在怀疑法师协会的会长都找不到人，那他怎么找得到，就听到会长又说，“只有你能找到，或者说不用你找，他会来找你的。”
　　“你只需要在他来找你的时候，联系我就行。”
　　会长沉声说完，递给了穆安一根新的毛，吹了口气变成玩偶，“之前附着的魔力快要失效了，你把这个收好，联系的方式还是没有变。”
　　他一顿操作，让穆安拒绝的话无从出口。
　　罢了，穆安接过他的东西，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说那人会来找他的，要是一直没联系他，就说自己没有被任何人找就是了。
　　拿着新的联系方式回到住处，被三人团团围住，夸奖着他在笔试上的英姿。
　　帕特里激情地演示着，“它要足够的锐利，才能有不容置疑的前瞻性。”
　　对穆安来说不亚于公开处刑，他当时说出的时候没有多想，事后看别人没想到那么尴尬。
　　“快别说了，”穆安连忙制止他，捂住他的嘴，“这也太丢人了。”
　　帕特里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羞耻程度，他振振有词道，“哪有？我觉得很帅啊，建议科瑞提亚和普罗托斯的人都好好学学我们穆安！”
　　穆安扶额，学什么，学怎么在评审员面前说中二誓词吗？
　　莱西尔还在帮尤里拉着光幕的进度条，穆安去笔试以后，照顾尤里的重任就交给了莱西尔。
　　莱西尔做了穆安平常做的事，比如给尤里带饭，提醒他吃饭等，才发现这些琐事有多么的烦人。他都不知道穆安平时是怎么能把这些事情称为顺手的事的，反正他觉得一点也不顺手。
　　但好歹是队友，他也不能放着不管，就还是勉强地照顾了一下。
　　不过他嘴上说着勉强，实际上做得很好，穆安看着他一脸不耐地帮尤里找到他的偶像，柯恩出现的那一幕，眼神柔和。
　　穆安和柯恩对话的场景被反复鞭尸在光幕上。
　　也就圣子有别的事出去了，没有掺和他们。
　　尤里两眼发光地看着光幕，问着穆安，“你真的和柯恩老师交谈了吗！”
　　穆安无奈地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尤里的眼睛更亮了，他想到对抗赛个人赛的时候他也能得到柯恩老师的点评，整个人已经亢奋到不行。
　　莱西尔把光幕关掉，作为参赛人员他们不能去现场，只能光幕上观赏。
　　“可惜没能现场看你。”莱西尔感慨道。
　　他看到穆安疲惫的样子，把帕特里拖走，又将穆安送到房间前。
　　莱西尔顿了一下说道，“你好好睡一觉吧，今天你累了一天了，对抗赛的事还有我们呢，”随后拍了拍穆安的肩膀，让他安心休息。
　　穆安应道，关了房门，沉重地倒在了床上。
　　洛缇不小心摔了出来，他飞到了穆安身上，拿起法杖施了一个安眠术，他还太小，能做的事不多，蹭着穆安的脸颊，躺在旁边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41章 个人赛1
　　穆安收到的个人赛试题有些奇怪，像是什么失踪案。
　　【消失的特莉丝】
　　说明：特莉丝不见的第21天，她的家人在城政厅报了案。
　　这种案件也能当试题吗，魔法学院是城政厅分局吗？
　　穆安看着试题不禁吐槽道，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按题照办。
　　先找家人了解情况吧，他无奈地来到了试题上写的住址。
　　他有礼貌地敲门，“您好，请问是特莉丝家吗？”
　　门内，一个唯唯诺诺地女人打开了门，她局促地把手在围裙处擦了擦，“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她大概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神情有些害怕。
　　穆安看出了她的惶恐，温和地说：“我是城政厅派来了解情况的，请问您方便具体说说特莉丝的事吗？”
　　说到特莉丝，她的神态有些紧张，眉宇间流露出担忧。
　　最终她还是把门敞开，让穆安进去聊。
　　穆安习惯性地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看了屋内的装修，头顶摇摇晃晃的油灯，闪着昏黄的光，明暗不清。
　　女人从布满油渍的厨房找了一个勉强干净的杯子，倒了半杯水。
　　两人相对坐在年代已久，不停咯吱响的破旧沙发上，隔着还未收拾、凌乱的餐桌。
　　女人本想收拾一下再聊，穆安阻止了她，他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更关注事情的发生。
　　了解情况后，穆安知道女人是特莉丝的继母。
　　特莉丝的父亲好赌，常不着家，很多时候家里只有她和特莉丝。
　　她们年纪相仿，关系很好。
　　但前段时间特莉丝放学，很久没回来，她想报案却被阻拦，特莉丝的父亲完全不在意这个女儿，他更在意如果报案的话，他赌博的案底会被查出来。
　　两人僵持了很久，直到他前些天赌博时，被人失手打死，她才报了案。
　　看到穆安，她难免焦急地问，“特莉丝是有下落了吗？”
　　穆安先安抚着她，冷静地说：“我刚被转交了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你个结果的。”
　　在普通平民的心中，城政厅的信誉还是很高的，女人的脸上渐渐安定，她从围裙中翻了翻，倒出了几个铜尔，递给了穆安。
　　她说道：“这点钱也不是很多，是我的一番心意，请拜托一定要帮我找到特莉丝，她对我真的很重要。”
　　她的语气坚定，谈到特莉丝的时候，那些懦弱的神色如潮水一般褪去。
　　穆安不知道她为什么年纪轻轻，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就嫁给了一个能当父亲的人，但她对特莉丝的情谊是真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焦急做不了假。
　　他没有收，只是再三保证让她放心，他有什么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知她。
　　出了特莉丝家，稍显油腻的气味褪去，新鲜的空气涌来。
　　穆安看了看已经紧闭的房门，他不知道城政厅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但他会好好完成这份试题的，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有人等候的特莉丝。
　　根据女人的描述，特莉丝还在上学，她没有魔法天赋，上的是普通的战斗学院，她成绩很好，武力上比起别人还要高上几分。
　　那她是怎么失踪的？她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贪图的，穆安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先去她的学院看看吧，穆安摇头，这是仅有的线索。
　　战斗学院分布很广，一座主城内就有很多所，水平大差不差的，没什么区别。特莉丝在的学院是其中的一所，它的优点可能就是离家很近。
　　穆安来到学院，战斗学院的大门纹路粗犷，不像魔法学院那么精细，对他来说是有种别开生面的体验。
　　他在门口张望着，入口需要认证，而他没有。
　　几个适龄的少年少女们，往他的方向追逐打闹着，身上的衣衫简短便利，身姿飒爽。
　　一看就是战斗学院实用的风格。
　　穆安眼睛一亮，上前拦住他们，坦诚地说：“不好意思，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想来这里找个人，但是进不去，你们能带我进去吗？”
　　一个活泼的女孩，看他生得格外好看，大着胆子打趣道：“你来找谁，不会我们学院有你的心上人吧？告诉你，我们学院可就喜欢你这样白白净净的男孩子！”
　　她身旁稳重点的男孩子急忙打住了她的话，“别听她瞎说，带你进去可以，我们学院管得没那么严，就当交个朋友。”
　　他显然很有眼色，他关注到穆安身上的装扮不像是同是战斗学院的人，更像是魔法学院的作风。
　　黑色丝滑材质的法袍，优雅且不失格调，配套的长裤，既轻便又利于行动。
　　这是科瑞提亚的校服，穆安不太在意衣物，住处配备了，他就直接拿来穿了。
　　和拜沃缇都是贵族不一样，贵族讲究突显特色，穿着花式不一，但科瑞提亚平民居多，为了防止着装歧视和攀比风气，就规定了统一的校服。
　　穆安跟着他们混了进去，进到学院后，向他们连声道谢，“谢谢你们，不然我可能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其中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找特莉丝？”
　　听到这话，她的同伴都愣了，穆安也怔住了。
　　穆安看着她，以为她会知道些什么，继续说下去，却不曾想她抛出这句话就沉默了。
　　他只好自己接过话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特莉丝？”
　　穆安不解，他似乎什么也没说，只说让他们带他进来，怎么自己的目的都被看穿了，他想不通哪一步出了差错。
　　沉默的女孩这才回答道，“你身上有跟她一样的气味。”
　　穆安嗅了嗅自己的身上，隐约间是闻到了一丝油烟的味道。
　　这时，那个活泼的女孩惊讶地说：“西特，你嗅觉真敏锐！你这么一说，我才闻出来真的是同样的味道。”
　　特莉丝的优秀在学院间众所周知，很多人都认识她。
　　只是优秀之外，还有很多嫉妒诋毁的声音。
　　“她的身上总是有股油腻腻的味道，和她的头发一样，真丑。”
　　“武力好有什么用，女孩子还不是只能嫁人，现在骑士都不收女的了，真不知道她这么努力干什么。”
　　特莉丝不是没有听到过这些议论，可她从不在乎这些声音。
　　“她永远那么坚定，坚定地朝着她认准的方向前进，其余的人不会多看一眼。别人都以为她很傲慢，其实不是的，他们根本不了解她。”西特说道。
　　西特是特莉丝的学妹，她看着特莉丝一步一步成为三年级的首席，在深夜的演练场上练习战斗技能，不断打败一个又一个曾经比她强的人，她崇敬着这样的人。
　　西特说起特莉丝的时候，眼神带着憧憬。
　　她又说道：“特莉丝三周前突然不见了，我……我其实也在找她。”
　　穆安看出她的期待，他不得不说道：“那你有什么线索吗？我也是刚从她家了解情况，她应该是在学院出的事，她没有回家。”
　　西特回忆说，三周前。
　　那天，她刚结束战斗课程，已经很晚了，想去演练场看特莉丝的练习。
　　这是西特的秘密，她不敢接近特莉丝，只能躲在旁边的树林里，借着月光，默默地看着她努力。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了，从她偶然发现特莉丝会在深夜来这里一个人练习后，她就经常来这里报到。
　　不为什么，就是看着特莉丝努力的身影，她也特别的安心。
　　她对自己的前途未卜，骑士这几年缩招，明确说明不招女骑士了，她不知道自己毕业后不成为骑士又能干什么呢？嫁人吗？可是她看见男人就厌烦。
　　战斗学院的男孩，西特一个也看不上，他们不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十分虚伪愚蠢。
　　她看透了这样的本质，她想靠自己生存，就像学院教她的那样，自强自信，自立自省，那不止针对男孩，她觉得女孩更应该这样，虽然她的身边没人像她这么想。
　　不对，或许有一个人，西特看着眼前的特莉丝，她想特莉丝一定会认同她的。
　　特莉丝就是这样做的，她和很多男孩一样强，甚至在西特心里，她要更强些，她的身上有种韧劲，给人向上的力量。
　　西特不止一次的看见特莉丝白天和别人战斗失败，晚上就在演练场狠练，直到下次再去挑战，干脆利落地打赢他。
　　西特没有见过她有任何沮丧或者挫败的时候，她输没什么情绪，赢也十分平静。
　　她总是不断变强、变强、变强，像是人只有这个目标一样。
　　西特非常想和她交流，想知道她为什么能那么坚定，难道她就不受这些外在的干扰吗。
　　可还没等到她鼓起勇气去找特莉丝开口，就发现特莉丝再没来过演练场了。
　　起初，她以为特莉丝只是不来演练场，后来才发现她连课都没有去上。
　　西特了解特莉丝，她绝不是那种无故就不上课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在学院学习的机会。
　　她曾为了偶遇特莉丝，一路跟着她回家，这才知道特莉丝的家境并不太好。
　　就算学费全免了，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身上油腻的气味是她和她的继母要靠给饭馆洗盘子谋生，经年累月渗进去的。
　　尽管战斗学院都是平民，但也有普通的平民和特贫的贫民。
　　特莉丝就是贫民。
　　西特为自己感到羞愧，她的家庭也普通，可她上学无需支付学费后，供应她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她无需像特莉丝那样还要额外工作养活自己，却还做不到她那么努力。
　　所以在知道特莉丝连课也没有去上，她就立马猜到特莉丝肯定是出事了。
　　她本想报案，又惊觉报案需要家属，她和特莉丝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连认识都谈不上，压根没有资格。
　　西特只能一边自己打听着情报，一边祈祷着特莉丝的继母能尽快发现去报案。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有人来调查了。
　　虽然他看起来和她想的调查员不太一样，有些过于年轻，可西特也能看出他应该是魔法学院的人，出于对魔法师天然的滤镜，她觉得他肯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找到特莉丝。
　　

第42章 个人赛2
　　“我打听到，特莉丝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一处实验室。”西特说道。
　　战斗学院不是只教战斗课，它们也有相应的文化课，确保平民的教育水平能跟得上。
　　穆安听到实验室，下意识地联想起了，上次在科瑞提亚的实验室见会长的场景。
　　最近实验室在他的语境下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
　　穆安过滤掉纷杂的思绪，把视线看向了西特。
　　“那能麻烦你陪我去实验室走一趟吗，我对这里不太了解。”他果断地请求道。
　　既然他们的目的一样，那就方便多了，有了新的线索，带着相关知情的人也许会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西特没有拒绝，她比穆安还迫切，特莉丝已经失踪太久了，她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危，西特觉得自己多耽误一秒都是对特莉丝的伤害。
　　穆安跟着西特的领路，来到了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似乎不是上课的实验室，而是一间废弃已久的实验室。
　　窗户破损着，大门斜立着，失修已久，上面松松垮垮地挂着锁，不像是限制，更像是邀请。
　　毕竟这锁和装饰也没什么不同，不必经由它，边缘的空隙已足够一人进出。
　　这战斗学院很穷吗？这么破也不拾掇拾掇。
　　穆安看着就差荒草丛生的实验室，真的很怀疑特莉丝来这里干什么。
　　不过他对西特的话也谨慎地持观望态度。
　　他虽然不是不信她，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排除特莉丝的失踪和她也有关。他不了解她，没法下判断，只是她是唯一的线索，放在身边总是要安心一些。
　　“就是这里了。”
　　西特倒是神态很正常，“我问了很多特莉丝的同学，她们中有一个告诉我，三周前路过这里的时候曾见到过特莉丝，因为好奇她来这里干什么，就留意了一下，就是她不确定有没有看错。”
　　能来这里，确实很不同寻常，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西特又说道：“你没来之前，我就在这里调查过了，就是没发现什么。”
　　说到这，她十分懊恼，认为是自己的粗心才导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总是什么事也干不成，不像特莉丝那样，她总是能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很好。
　　穆安安慰她，“不是你的问题，可能是比较隐蔽，没有发现是正常的，不用太过责怪自己。”
　　西特的情绪没有好转。
　　穆安不再多说，他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是要残忍一些的。
　　她们不仅要付出更多才能追逐一些本应有的机会，更是她们总是对自己过于严苛。
　　这种严苛不是她们自己天生的，而是后天很多因素造成的，别人对她们的要求很高，让她们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其实她们不必如此的。
　　穆安觉得特莉丝这点就做得很好，他从西特的讲述中能感受到，特莉丝的心灵真的很强大。
　　特莉丝，她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美丑的要求，不在意能否加入骑士团，她只在意自己能否达到自己的要求。
　　她想变强，那就去变强就好了，所以她可以专注在这一点上，因为她只满足自己的要求。
　　他想，如果可以找到她，他也会非常想结交她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她。
　　“追踪术。”穆安施展起法术。
　　这是他在图书馆学技能时，阴差阳错学到的，没想到还真有一天会用上。
　　技多不压身不是一句空话。
　　随着追踪术的显现，当时的情景再现在穆安和西特的面前。
　　那个同学没有看错，特莉丝三周前的确来过。
　　追踪术的效果很好，这里比较偏远，少有人来，它追踪到最近，除了西特就是特莉丝了。
　　西特的画面一闪而过，更多的是特莉丝，特莉丝好像经常来这里。
　　画面中，特莉丝不是一个人坐在这沉思着什么，就是和另一个人见面。
　　那个人好像用了什么隐藏的手段，脸有些看不清，特莉丝和他说话，一开始很愤怒，后面就慢慢平静了起来。
　　穆安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有着隐忍不发的坚毅，而她对面的那个人则要恣意妄为得多，态度很随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随后画面消失，出现了第二个地点。
　　一个研究所。
　　穆安回身问西特说：“你知道这个研究所吗？”
　　西特看了看研究所的标识——乌拉尔鸟。
　　这是生活在迷雾湖的一种怪鸟，常常日出而息，日落而作。
　　她有些眼熟，又暂时想不起来。
　　西特努力地回想着，翻查起自己的课表，想从自己过去的日程里找出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突然她惊呼一声。
　　“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们学院和这个研究所有合作，曾经带我们去参观过，我看特莉丝有报名，我就也报上了。但是那天我有点不舒服，参观了一半就提前回来了。”
　　穆安：“那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吗？”
　　西特点了点头，“记得。”
　　他们起身前往研究所。
　　研究所比起荒废的实验室要高端得多，外表一派光鲜亮丽，恢弘大气。
　　乌拉尔鸟的标识，硕大地映在光幕上。
　　“我们生而平等”类似于教义的字样出现在标识的下方。
　　穆安感觉有些奇怪，研究所的标识写这句话有些歧义。
　　教廷都不敢这样说，魔法和普通人天生就有隔阂，人生而就是不平等的，他们追求的也不是平等，而是和平。
　　只是穆安没有接触过研究所，想来他们大概就是随手一写吧，没什么具体的含义。
　　他想自己可能在教廷呆久了，对这些话语过于敏感了。
　　走进研究所，正巧他们在举办着研讨会，人员鱼龙混杂，穆安和西特轻易地伪装成要来旁听的学生，混了进去。
　　坐在研讨会的台下，穆安的身旁还有很多别的学生，他观察到这里有战斗学院的，也有科瑞提亚的，年龄都不大，身上涉世未深的青涩十分明显。
　　台上一个人走上前来，侃侃而谈。
　　“乌拉尔研究所，致力于全人类的平等，我们生而平等”他振臂高呼道。
　　“……现在这种不平等的划分是他们的阴谋。”
　　这里讲话的人，含糊了过去，没有具体说明他们是谁。
　　那人取出了一瓶黑色的药剂，激动的红晕从脖子蔓上脸颊，“我们的研究已经有了成果。”
　　他兴奋地看着手中的药剂，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们从迷雾湖发现的一种物质，也是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毫无疑问，它将会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他没有详细解释药剂的效果，通篇都是吹嘘和夸大。
　　穆安一听就知道里面水分很大，他没有继续听了。
　　他望向四周，在那人的话术下，在座的学生都被他吸引了，学生群体有个显著的特点，他们的思想还未形成，很容易就被人带着跑。
　　在穆安看来，致力于全人类的平等，是一句空的不能再空的大话，这都不能说是画饼了，是直接把假饼套在了脖子上，硬让你吃。
　　就是不知道这些学生为什么那么买账，穆安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想的。
　　西特还在担忧特莉丝，她听不进去，她不关心人类，她只关心特莉丝。
　　研讨会结束，说话的人给每人分发了一张名片。
　　“想要进一步了解的人，可以根据名片的联系方式联系我们。”
　　穆安接过了名片，上面的联系方式加了密，需要破解，更显他们的神秘。
　　他们似乎是广撒网，然后细捞鱼。
　　真的诚心想了解的人，当然无所谓多一步解密，而没有兴趣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些。
　　解密的难度并不低，连穆安也是花了好半天才解出来，好在这些多花的功夫没有让他失望。
　　名片上被加了一层涂层，破解后就出现了新的面貌，上面显露了几处实验室的地址，像特莉丝去的那所就俨然在列。
　　还有备注。
　　“将名片置于上面所示的地点，呼唤乌拉尔，自会有接应你的人。”穆安念道。
　　西特焦急地问，“那特莉丝是不是被这个接应人给掳走了。”
　　她后悔地喃喃道：“我那天不该提前走，应该坚持到后面的，我没有接触到什么名片。”
　　说起名片，西特忽然想到，那天她回去以后，是有听说过什么神秘的名片，只是他们都没有破解出来，无事发生，久了就没人关注了。
　　穆安让她先别急，他再去探听一下。
　　他从研究所外隐蔽的角落出来，利用自己无害的样貌，拦住了一个旁听研讨会的学生。
　　穆安佯装对研讨会非常感兴趣，想找人讨论的样子，“同学，你也来听乌拉尔研究所的研讨会呀。”
　　那个被拦住的同学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后来看穆安一脸也没什么坏心思的单纯模样，就放下了防备。
　　只见他骄傲地说，“那当然，乌拉尔研究所的大名谁不知道，他们发明的很多产品帮助了很多人，这个研讨会在学院间都传疯了，我怎么可能不来听。”
　　“你也是这么来的吧。”他很自然地把穆安也划在了是研究所的迷弟身份上。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沓名片，“我都来了很多次了，可惜这个解密怎么也破不开。”
　　“你要不要，看你长得那么好看，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这个名片的解密错一次就会自动损坏，我收集了很多，可以多给你几张试一下。”他慷慨地凑到穆安面前说道。
　　穆安尴尬地笑了笑，婉拒了，他虽然花的时间有点久，可是一次就破解出来了。
　　那同学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硬塞了他几张，可以说是尤为热情了。
　　一阵寒暄后，穆安切入了主题，“你也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吗？”
　　说起这个，同学涨红了脸，“我，我倒也不是。主要现在骑士竞争太大了，我想曲线救国，看下研究所收不收人，传闻这个名片是他们的考验。”
　　好吧，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理想，是为了就业压力。
　　穆安觉得自己错怪了学生群体。
　　

第43章 个人赛3
　　于是穆安顺势转换策略，拉进关系道：“巧了，我也是，一开始进来还有点害怕，没想到同学你也是啊。”
　　说完，他还冲那个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证明自己和他一样。
　　“害，我们学院不都这样吗，这几年塔尼亚到处都在开学院，骑士团都收不下了，现在还只是不招女的，我怕后面卡得更死，这就想出来提前找个出路。”
　　同学发现穆安也是同道中人，就更亲切了，说话坦坦荡荡，抛弃了最后一点羞耻。他本来还怕穆安要跟他讨论如何致力于全人类平等，那他可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穆安又问道：“那你们学院有解出名片的吗？”
　　都不用他回答，穆安就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了，一说到名片，同学就垮下了脸，变得十分沮丧。
　　他自暴自弃地说：“可能我们战斗学院就是没这个天赋，吃不了研究所的富贵饭吧，你不知道，这是我来的第十一次，已经报废了很多张了，也问过我们学院的其他人，他们比我好不了多少，大家都解不出来。”
　　“听说隔壁的学院有人解出，不过我怀疑也是谣传，这个解密很难的啦，我还打听了科瑞提亚的那些法师学徒们，他们也一无所获。”
　　他拿着那沓名片，无神地盯着它们，像是什么世纪难解的谜题。
　　不过他很快恢复自信道：“再说了不一定就是我的问题，其实这个名片是乌拉尔研究所的考验谁都没个准信，我就是没事来试试，说不定万一呢，你说是吧。”
　　穆安听了他的话沉思着，那就是能解出这张名片的人非常少，看来很难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要亲自去了。
　　他回神应道：“是的，多试试，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穆安真诚地瞪大眼睛说着，同学大受鼓舞，还邀请穆安和他一起奋斗。
　　穆安谢绝了他，说自己还有事，下次一定，同学只能恋恋不舍地和他道别。
　　和同学道别后，穆安找到西特。
　　西特看到他回来，急切地问道：“你有问出什么吗？”
　　穆安摆手，线索又回到了原处，那间荒废的实验室。
　　再次站到实验室前，穆安让西特*先回去，她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他怕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很好的照看到她。
　　西特同意了，她再心急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拎得清的，她留守在学院里，如果穆安也被掳走，她还能报个案。
　　穆安把狼头印徽递给她，当作信物，说自己要是也失踪的话，就拿这个去找法师协会的会长。
　　西特点点头，她的脸上还是焦急，却也镇定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有进展的，不像她之前只能祈祷着等待，现在好歹是能做点什么了。
　　穆安心里也没底，他从研讨会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刚开始以为是研究所虚假宣传，骗人消费什么的，后来听那个同学说乌拉尔研究所真的帮了很多人，还挺有名的，他又不确定了起来。
　　一个名气很大的研究所，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研讨会？发这样需要解密的名片？
　　种种的谜团悬在穆安的心上，让他看不清方向。
　　只是西特已经很焦急了，他不想加剧她的焦虑，就只能表现得自己很有把握，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其实连把狼头印徽给她，会长真的会帮忙吗，穆安也拿不准。
　　拿到这个印徽后他就没有用过，他只是想会长既然需要他，那他需要会长的时候好歹也会帮一下吧。他是在赌自己的重要性，赌会长口中会找他的人对会长有多重要。
　　尽人事吧，穆安把这些安排好，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法师协会是相通的，他出事了，让西特拿这个找会长，他肯定能知道，虽然不知道帮不帮，但他决定先相信会长，给自己留条后路。
　　穆安把名片放置在地上，呼唤起乌拉尔。
　　塔尼亚语在乌拉尔的发音上有些奇特，像是带着某种韵律。
　　名片在这种韵律中，揭示了自己原本的面目。
　　它果然不是什么名片，而是一纸契约，契约的誓词就是乌拉尔——黑暗女神的化身。
　　光明在这个大陆占据了太长时间，从众神纪元的结束，黑暗的阴影就被驱逐到了一角，龟缩于一处。
　　在迷雾湖这个名字前，它还有个被人遗忘已久的名讳，乌拉尔深渊。
　　深渊的底部，是传闻中黑暗女神的诞生之地，漫天的乌拉尔鸟是她的化身，她的身姿笼罩着整片深渊。
　　随着神明接连的陨落，黑暗力量的衰弱，她也陷入了沉睡。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曾经威名赫赫的乌拉尔深渊被不知名的迷雾围绕，这些雾带来的水汽填满了深渊，成了广阔的湖泊，世人不再知道乌拉尔深渊，只知道迷雾湖，不知道乌拉尔鸟是她的化身，只知道是一种怪鸟。
　　在穆安念下誓词的时候，黑暗的力量和他建立联系，穆安看见曾经在耶格尔的病人身上见过的黑色光点，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进他的身体。
　　起初他以为自己会有什么不适，后来发现不仅没有，而且还有些力量过于充盈的感觉。
　　还没等他适应这种感觉，他就被黑色光点包裹，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嘘，别说话。”穆安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有些粗喘着气的人说道。
　　介于不熟悉情况，他顺从地听了这个捂住他嘴的人的话。
　　他比划了一个会把嘴巴闭紧，绝不吭声的手势。
　　他背后的人这才放下了手。
　　穆安转过身去，他似乎身处在什么漆黑的洞穴里，四周也是黑漆漆的，仅有的一点光亮是从上方的缝隙间透出的。
　　穆安的手被拉住，身在黑暗中，其他的感知就格外敏锐了起来，他感觉到拉着他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好像年岁也不太大，手指前端有些薄茧，中间又柔软了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情况，穆安默默地甩了个鉴定术，想知道自己大概在哪里。
　　【（乌拉尔深渊底部）？？？】
　　穆安还是第一次知道地点鉴定也是会失效的，他呼唤出地图，想看看地图有没有新的提示。
　　【恭喜您开辟了新的地图：迷雾湖（乌拉尔深渊）】
　　穆安：为什么一个地方会有两个名字？系统终于出故障了？
　　穆安正胡思乱想着，拉着他的手忽的松开了。
　　漆黑的洞穴里燃起了火把，亮的晃眼。
　　“可以说话了，这里他们找不到。”拿着火把的人说道。
　　穆安从黑暗中突然亮起光的不适中缓过神来，他把目光聚焦到眼前拿着火把的少年。
　　年岁和他想的一样，并不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穆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和他一样是黑色头发的人，在塔尼亚大陆黑色的发色非常少见。
　　与此同时，穆安还注意到，少年的脖颈浮现着古怪的黑色纹路，衬得他姣好的面貌有些神秘和靡丽。
　　“这是哪？你是谁？”穆安问出了本应见面就要问的话。
　　少年像是很习惯这些提问一样，熟练地回道：“这里是乌拉尔深渊，不过你们好像更习惯叫迷雾湖。”
　　你们？穆安想他看上去除了脖颈处的纹路，和自己也没什么差别，怎么就你们了。
　　他把这些疑问放在心底，没有打断少年的话。
　　“你应该也是库克他们骗过来的吧，还好你那个地方，我天天去巡逻，这才捡到你，你算走了运了。”
　　听他轻快的语气，穆安难免多问了句，“那没被捡到会怎么样？”
　　少年打量了他一番，“你这样比较瘦弱的，也生产不出几瓶黑水，大概率就是被拉去洗礼充教吧。”
　　他的口吻对这些流程相当熟稔，说得头头是道。
　　“至于我是谁嘛，你以后会知道的。”少年伸出手，望向穆安，介绍自己道：“你可以叫我乌格，认识一下吧。”
　　穆安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握上去。
　　他冷静地提出疑问，“有什么是我现在可以知道的吗，我不太想认识一个我什么都不了解的人。”
　　乌格不太在意地收回了手，然后夸张地表演道：“你这人真没意思啊，我可是救了你诶！不然你落到库克手里就完蛋了！”
　　穆安还是没有放下警惕，“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说辞，我怎么知道你和你口中的库克不是一伙的呢？”
　　乌格一副服了他的样子，他拿着火把，向前走着，示意穆安跟上来，有了火光，穆安走路顺畅了很多。
　　又走了很久，经过一条狭长的缝隙，乌格先爬了进去，穆安跟上。
　　缝隙里别有洞天，穆安数了数里面的人，看他们的装扮，可以很明显的辨认出是各个学院的学生。
　　令他哑然的是，这些学生里有个他还曾见过，就是炼金车上看见的普罗托斯派来参赛的人。
　　和穆安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昏迷着。
　　“你是我救的第七个人，除了你，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醒着的呢。所以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我们俩这么有缘，都是黑色头发诶。”少年委屈地说道。
　　穆安在陌生的环境，会把神经绷得很紧，他没有被他的语气迷惑，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她叫特莉丝，棕色的卷发，穿着一身红色的套装。”
　　乌格听到这个描述愣了一下，他显然是知道点什么，他不自在地说道：“那是你的朋友吗，这个说来也巧，咳咳，因为她身上有我不喜欢的味道，我就没有救她，她被库克带走了。”
　　

第44章 个人赛4
　　不大的缝隙空地上，站立的两个人，无形的风声穿过其中，空气静止。
　　不等穆安做出反应，乌格窜到他的身边，捏了捏他的衣袖，“好了好了，既然她是你的朋友，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她的。”
　　穆安不知道乌格为什么对他那么亲近，他们好像也才刚见面认识不久，从见面开始乌格似乎就格外地信任他，不在意他的拒绝，现在还说要帮助他。
　　“没事，我会救她的，谢谢你。”穆安领了他的好意，但救人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多牵连一个人，而且平白无故的，乌格能救自己就已经很感激了，不想再麻烦他了。
　　乌格把他的拒绝依旧当作耳旁风，他兴致冲冲地做起了计划，“库克这周的黑水任务量没有达标，他一定很急，到时候他外出，我们再进去捞人就好了。”
　　穆安有些无奈，他不太擅长应付乌格这样的人，像是力打在了棉花上。
　　只好打起精神，不管怎样先救出特莉丝再说，乌格到底怎么一回事，再慢慢观察吧。
　　他细细思考起乌格的话来，“你说的生产黑水和洗礼充教是怎么一回儿事？”
　　乌格的眼睛乌溜溜地打转，一脸无辜，“就字面意思啊。”
　　穆安看他突然又装傻充愣了起来，他严肃地重申道：“你的嫌疑可还没完全洗清，这些人只能证明你没有害人，不能证明你跟你口中的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好吧好吧。”乌格看他那么难糊弄，投降道：“你们都接触了暗元素，受到了黑暗之力的侵蚀，黑水就是从你们身上把这些暗元素提取出来生产的，不过嘛。”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提取过程可能会对你们的身体，有一点小小的伤害。”
　　“小小的伤害？”穆安问道。
　　乌格不再插科打诨，他看着穆安：“真的很小啊，就是骨肉分离融化而已。”
　　说到这些，穆安盯着他的眼睛，深邃又清澈，让人有种无端的寒意。
　　“那洗礼充教呢？”穆安接着问道。
　　“这里是乌拉尔深渊，黑暗教会的大本营啊，你们真的安逸太久了，连这个也不知道了吗。”
　　乌格撇撇嘴，有点不耐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了，对于穆安他身上有种奇异的包容。
　　穆安：“你们？”
　　乌格猝不及防地把穆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乌格道：“这是黑暗教会的契约，我们是契约之人，你们是世外之人。”
　　“我们在这里出生，刻印，契约，和你们当然不同。”他把穆安的手按在自己的纹路上，让穆安亲自感受着这种不同。
　　穆安察觉自己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黑色纹路，纹路下温热的血液在流淌，双重异样的感官体验让他忘记收回自己的手，任由乌格拿着。
　　乌格让穆安感受完，又轻松地把他的手放下，“不过也还好啦，现在你跟我也没什么不同。”
　　穆安立马重新警觉，“怎么说？”
　　乌格踢了踢在地上昏迷着的人，“他们昏迷是承受不了黑暗之力的侵蚀，你不一样，你可以，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话落，他又贴到了穆安身上，把他上上下下嗅了一遍。
　　乌格兴奋道：“就是这个味道，没想到世外之人也有跟我们一样的人，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去世外看看！”
　　他越看穆安越喜欢，像是看着什么珍宝。
　　这种目光，穆安似曾相识，他在瓦提斯的会长办公室时，会长也是这么看他的。
　　穆安现在有点不确定了，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一个两个的看他都那么稀奇。
　　他还以为自己除了系统，已经很融入这个世界了，只是体质上有些不同罢了。
　　穆安觉得乌格口中的黑暗之力，应该就是他看见的黑色光点，而黑色光点对他来说，和其他的元素光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是由于他可以感知全元素的体质问题。
　　他顺着乌格的话说，“那你是想去世外看看吗？”
　　乌格把穆安当成自己人后，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坦然地说：“当然想啊，不然我救他们干什么，自然是希望他们给我多讲点外面的事了。”
　　随即他语气一变，看着那些昏迷的人，冷淡地说：“但是现在有你了，他们一直昏迷养着还费劲，可以处理掉了。”
　　穆安不知道他的处理是怎么处理，直觉不是什么好的方式。
　　乌格说起处理，神情随意地像是随手丢了没用的玩具，不带一丝情感。
　　穆安只好先稳住他，转移话题道：“库克和你一样吗？我是说都是‘你们’吗？”
　　乌格对穆安还是很和颜悦色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提起库克，他口吻里有些厌恶，“库克不是，他是你们世外之人，但是他被祭司洗礼，不受这些限制也可以两个地方往返。”
　　乌格警告穆安道：“不要以为祭司洗礼是什么好事，很多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不知道库克做了什么让祭司愿意给他洗礼，但他肯定付出了不少的代价，祭司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似乎想到库克之后的下场，他的心情又松快了起来。
　　“所以我们还是继续说怎么救你那个朋友吧，让库克早点垮台，省得看见他就心烦。”乌格一脸迫不及待。
　　“你和库克不合吗？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世外之人。”穆安没有跟着他走，他理着自己的思路，套着乌格的话。
　　乌格看穆安还是要跟他聊库克，只想赶紧说完了事，反而一股脑地把话说清楚了。
　　“我只喜欢你们这样气味很纯的人，库克身上混合的腐烂味道，拜托，我只想吐，我可一点也不喜欢，我有自己原则的好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的眼的。”
　　“气味？”
　　“你们叫感知的东西，我们不是靠感知，这里封闭感知，我们都是用气味辨认的，像你的朋友，我没有救她，就是她身上有着和库克一样的腐烂味道，我很讨厌。”
　　乌格说完，回忆起了当时遇见特莉丝嗅到的味道，连忙又闻了闻穆安，这才放松了下来。
　　穆安身上明明也是混合的味道，却不是腐烂的气味，而是一种很清香，让人清醒又沉溺的味道。
　　乌格说不上来，但他很喜欢呆在穆安身边闻着这种气味，闻到这个气味，他觉得穆安问那么多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
　　反而他还挺喜欢回答穆安的话，穆安说话时，这种清香顺着口腔，幽幽地传进他的鼻腔，让他有些飘飘然。
　　穆安自是不知道乌格的心理活动，他还在想，乌格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说起祭司时，口气有些轻蔑，不屑于接受祭司的洗礼，也瞧不起接受了洗礼的库克，而且特莉丝的味道为什么会和库克一样，难道特莉丝也接受过祭司的洗礼吗。
　　但这些到底是不好直接问的，他怕刺激到乌格。
　　大抵是穆安对危险有种直觉的预判，他总觉得乌格的表象下藏有某种不可说的隐秘，是不能去越界和碰触的。
　　那就还是抓紧时间去救特莉丝吧，也许特莉丝那里可以问出些什么。
　　穆安不再犹豫，他和乌格讨论起救特莉丝的细节。
　　乌格：“库克是不受限制可以两个地方往返，但祭司有给他规定任务，他这周骗的人生产不出足量的黑水，他肯定还会出去的。”
　　“我们就趁着他出去，进去直接把你那个朋友救出来就好。”
　　穆安觉得这计划也太随意了。
　　他又问了问细节，“库克怎么骗人的？他一定会出去吗？黑水的生产者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乌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就是被库克骗到这里的吗？你还不清楚？就是借助契约之力啊，他肯定要出去分发契约书的。”
　　关于黑水的生产者乌格没有透露太多，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说：“是有要求，不好说。”
　　穆安没有追问，乌格能说的一般都说了，不能说的现在也不是逼他说的好时机。
　　他思索，如果知道黑水生产者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他就可以假扮昏迷被捡走，直接溜进去，然后再配合乌格里应外合，会更靠谱一些。
　　就是不知道要求有点难办，那只能用乌格的方法大胆试一回了。
　　“那你知道库克什么时候会出去吗？有什么偏好的时间段吗？”穆安敲定着方案。
　　乌格这次回答得很快，“我不巡逻的时候，他就出去，他也想避开我。”
　　“那你通常什么时候去巡逻？”穆安问。
　　乌格一本正经道：“心情好的时候。”
　　穆安看着乌格，他满眼认真，丝毫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
　　穆安觉得还是自己假扮昏迷更靠谱一些。
　　乌格看他那么严肃，安抚地拍了拍穆安，“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的，一定能救你的朋友。我今天就心情很好，等会去巡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库克就会出去了。”
　　穆安只得暂时相信他说的，待他巡逻后，祈祷库克明天真的会出去。
　　

第45章 个人赛5
　　第二天。
　　穆安早早地叫醒乌格，今天他们要去试探库克有没有出去。
　　乌格还在睡梦中，被叫醒时还有点懵，他压下穆安，嘟囔道：“没那么早，库克没那么勤快，再睡会儿。”
　　穆安的作息让他很难醒来后再睡着，看叫不醒乌格，他决定自己先出去看看。
　　乌格昨天巡逻后，就带穆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比藏人的缝隙大了不少的空地上，只有一张勉强两人宽的草席和墙上持续燃烧的火把。
　　在穆安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乌格的住所，他就已经先行躺在草席上了，穆安看了看简陋的草席，真的很难想象有人会过这么原始的生活。
　　乌拉尔深渊好的一点是，它没有气候的变化，除了漆黑就是不冷不热的温度，因此睡在草席上也不会感觉到太过寒冷，但也任何舒适度就是了。
　　穆安很快调整了心态，有得睡就不错了，他侧躺在乌格给他留的一块空缺处。
　　乌格一直这么过的吗……
　　穆安想到，有些睡不着。
　　忽然身后有什么贴了上来——是乌格，温热的气息吐在穆安的背上。
　　穆安从未跟人那么亲近的睡过，哪怕在莱茵镇或者学院，他也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一张床的。
　　穆安有些不太适应，可想起这里是乌格的地盘，他又忍耐住，精神在紧绷中，反而身体的疲劳全涌了上来。
　　不久，穆安也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他就睡着了。
　　深渊中分不清白天黑夜，乌格是靠自己有个特殊的表才知道日期，穆安没有，他靠自己的生物钟。
　　穆安爬出乌格的住所，深渊的结构十分奇特，像是巨大的天井，四周昏黑，布满大大小小的缝隙。
　　他拿着火把，四处探寻着，想找到昨天乌格带他去过的藏人缝隙里，看看昏迷的人有没有醒来的。
　　索性穆安记性很好，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缝隙，他挤了进去，里面的人一个没少，却也毫无动静。
　　穆安试着向普罗托斯的学生，使用治愈术，尝试吞噬着他身上的黑色光点。
　　他不太信任乌格，昨天就没有展露出来，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正好试试。
　　穆安没有运用光明之力，他调动了黑色光点，反向用黑色光点吞噬黑色光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知还在，不像乌格说的那样被封闭了，虽然他能感知到的只有黑色光点，但也足够用了。
　　他对魔法的理解运用在这一年学院的学习中，熟练度日俱增。治愈术也不再是单纯的治疗，他分析了其中元素的运行原理，破解了治愈术，他发现治愈术的本质是吞噬，利用一些元素覆盖在伤口上，吞噬掉一些元素。
　　同样的原理，他想黑色光点应该也能做到，不对，现在应该叫它黑暗之力了。
　　如果说他看了很多书感悟最深的是什么，那就是万事万物都是相通的，对元素的操控才是决定魔法的关键，而不是受到法术的束缚。
　　穆安看着自己的黑暗之力一点点壮大，昏迷的人则气色越来越红润，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吞噬的办法是可行的。
　　他停下手中的吞噬，这会儿还不是叫醒他的时机，不然他很难向乌格解释。
　　验证完自己的想法，穆安回到了乌格的住处，这次乌格醒得很快，一醒来就埋怨穆安道：“你去哪里了，我都没有睡好。”
　　穆安不知道自己出去和他睡不好有什么关系，按理来说，他一个人不应该睡得更好吗。
　　但他懒得和赖床鬼争辩，就没有解释。
　　只是提醒道：“我们该去救特莉丝了。”
　　乌格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一闻到身边的气味，他就安心地陷入黑暗了，早上穆安叫他的时候，他不想醒是因为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
　　谁知一转眼，穆安就不见了。闻不到气味，他又开始辗转难眠了起来，好在穆安很快就回来了，但他也睡不着了。
　　“知道了。”乌格从草席上迅速起身，算了，睡不着找库克的不痛快他也很乐意。
　　乌格带着穆安来到库克的住所，和乌格同样的漆黑缝隙，就是火把也没有，几乎不透光。
　　他捡了块石子，轻车熟路地扔到库克的缝隙里。
　　只听石子落地的声音，没有其他的动静。
　　“可以进去了，库克走了。”乌格一脸轻松地招呼着穆安。
　　穆安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进展得那么顺利，但乌格淡定的神情让穆安又信服了起来。
　　两人爬进缝隙，乌格点起火把，火光照亮空间。
　　特莉丝昏迷地倒在笼子里，同样的还有一些人，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
　　穆安先去检查了特莉丝的身体，确认她只是昏迷，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
　　又看了看别的关在笼子里的人，他们的状况普遍不太好，不仅昏迷着，身上的一些伤口处还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不知不觉，穆安走到了最后一个笼子，那里已经不是人可以形容的了，只剩下一堆辨不清人形的肉沫。
　　骨头和皮肉黏连着，看不清形状。
　　穆安不是没见过残忍的场面。
　　来艾瑟兰的路上，途经饱受战争摧残的村庄，无数的尸体或掩埋在沙土之下，或暴露在空地之上，这些场景都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却没想到，除了大环境下无可奈何的战争，还有很多别的事也在肆虐着人的生命。
　　穆安被眼前的事所震撼，他在想：明明都是人，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对别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他的拳头悄然握紧，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那是他救一千或一万个人也不能改变的东西，他需要更多别的力量才能做到。
　　乌格对眼前的景象倒是没什么观感，他只是百无聊赖地等着穆安，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他眼睛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穆安的身影。
　　穆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当务之急是先把特莉丝救出来，其他的人，可以以后再想办法。
　　特莉丝的笼子是特制的，他晃了晃，没有钥匙似乎打不开。
　　那钥匙在哪？
　　穆安环顾四周，怕在库克的身上就做无用功了。
　　“库克的好东西还真不少。”乌格翻着一个箱子说道。
　　穆安走到乌格的身边，那是一个精铁制成的宝箱，神奇的是上面只有一层印记，乌格随意地便打开了。
　　穆安顺着他的声音朝里望去，一把模样奇特与笼子相对应的钥匙，赫然也在其中。
　　穆安拿起钥匙，打开了特莉丝的笼子，把特莉丝救了出来。
　　因为她还在昏迷中，穆安就打算把她背在身上，好方便等会爬行出去。乌格看到这一幕，连忙说自己来，先穆安一步把特莉丝背在了身上。
　　就这样，两人带着昏迷的特莉丝离开了库克的住处。
　　等乌格把特莉丝放在安全的缝隙空地上，穆安看着气喘吁吁的乌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摊开来讲。
　　“你是暗使吗？”
　　乌格的动作一顿，没有正面回答。
　　穆安看他不接话，也没有等他，而是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我想起我在书上看过，黑暗女神沉睡时，放出了最后一批暗使，他们替祂巡逻，充当祂人间的眼睛。他们身上有着黑色的契纹，是他们与黑暗女神订下的誓约，他们发誓会世代驻守在深渊，直到迎接祂的归来。”
　　穆安说完自己的依据，又说起他的推论。
　　“所以你不在意祭司什么的，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正统，只是掌握了一部分黑魔法，就自称为祭司，库克应该也是受他们蒙骗的。你也不在意库克，只是知道我是外面来的，那一定和库克少不了关系，才一直在我面前提到他。”
　　“我们那么顺利，也是因为库克压根不敢在你面前出现，你知道他们的动作，只是没有表露态度。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但是太刻意了，看见我找钥匙，你就提示我在那里，你大概很久没有和人交往过了，不知道越明显越容易让人怀疑吗？”
　　穆安直视着乌格的眼睛，质问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乌格收起了虚弱的表情。
　　相反他笑了起来，没有一点被揭穿的尴尬，而是更兴奋地笑了起来。
　　乌格笑道：“我还想你什么时候发现，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快，我更喜欢你了。”
　　穆安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但乌格的喜欢，他是不信的。
　　乌格看穆安不信的表情，没有再解释。
　　他漫不经心地回着穆安的质问，“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多接触一些罢了。”
　　他脖颈的花纹此时更加靡丽，靡丽的像是蛰伏的食人花。
　　穆安揭露了这层虚伪的假象，但是他仍然推断不出乌格的目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揭露，是在进入库克的住处时，穆安发现，乌格是不介意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的。
　　在乌格心里，似乎觉得穆安是不会伤害他的，对穆安有种天然的信任。
　　而如果乌格想伤害他的话，那这两天的相处中，他完全可以有一万种方法做到，可他都没有做。
　　穆安觉得自己果然不太擅长应付乌格这样的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他放弃一般地去看特莉丝，那就这样吧，先把特莉丝弄醒再说。
　　而乌格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黏在穆安身边，好像自己说得都是真的一样。
　　

第46章 个人赛6
　　既然已经和乌格摊牌，穆安也就不再遮掩。
　　他吞噬起特莉丝身上的黑色光点，随着特莉丝身上的黑色光点越来越少，特莉丝的眼睛慢慢地睁开。
　　“这是哪？”特莉丝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问道。
　　穆安帮她坐了起来，“这是乌拉尔深渊。你已经失踪三周了，我是你继母报案后被派来调查你失踪的，特莉丝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特莉丝回忆道：“我只记得我在跟乌拉尔研究所的人争论，后面就没有意识了。”
　　穆安又问道：“你是解出那个名片了吗？”
　　特莉丝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她咬紧嘴唇说道：“我没有解出，那天拿到那张名片后，我放在家里了，然后希尔解了出来。”
　　怕穆安不知道希尔是谁，特莉丝又补充道：“希尔就是我的继母，我只是平常习惯这么叫她了。”
　　说完她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像是想到她和继母的过往，但很快又消失了。
　　说到希尔，特莉丝脸上有着担忧，她失踪希尔肯定担心坏了，她报案肯定很麻烦，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不会欺负她。
　　穆安看出她的担忧，也知道特莉丝是不信任他，才没有追问希尔的事。
　　他主动交待起了关于她继母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继母很好，就是很担心你，至于你父亲……”
　　穆安组织了下措辞，“他已经不幸去世了。”
　　“嗯，听说是赌博时失手被人打死的，所以你继母才顺利报了案。”
　　特莉丝太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穆安这么一说她就什么都了解了。
　　“失手被人打死……”特莉丝重复道。
　　可能穆安的坦诚相告，让特莉丝感觉到他似乎和自己以往认识的那些调查员不同。
　　犹豫了一下，特莉丝的眼神坚毅了起来，她看向穆安，认真地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穆安看着她认真的神态，她接下来说的话仿佛格外的沉重，让她看起来有种孤注一掷的感觉。
　　穆安不自觉地也庄重了起来。
　　他看着特莉丝，回道：“如果我可以帮得上忙的话。”
　　特莉丝深吸了一口气，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所有事情的起因源于她一个月前去参观乌拉尔研究所。
　　因为优秀还有缺钱，特莉丝被征集到了实验组做助理。起初只是打打下手，处理实验后的废置垃圾，后来特莉丝有清洗盘子的经验，她清洗起东西十分的利落，就被分到清洗实验器材的活儿。
　　一次偶然，特莉丝发现那些器材里不是什么实验材料，而是人的皮肉组织。
　　乌拉尔研究所的标识口号：致力于让全人类平等，特莉丝从来只当是空话，没有相信。
　　很快她发现不是，她察觉到研究所的实验材料不对，就细心留意了起来，也参与了很多次研讨会，试图发掘他们的目的。
　　她发现，他们是真的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在用人体做试验。
　　这种念头出现在特莉丝的脑海中，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辞职。
　　她只想顺利毕业，谋到一份工作，让希尔不那么辛苦，不想被卷入到这种她承担不了的事件中。
　　她给乌拉尔研究所递交辞职申请，坐在办公桌的老板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穿透了特莉丝隐秘的内心。
　　他坐在椅子上，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你，你也不容易，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父亲……”
　　他没有直接的明说，只是给了特莉丝一个懂得的眼神。
　　“而你，管好你的嘴巴就行，别让你和你继母也是这个下场。”
　　乌拉尔研究所招人的时候都有调查过每个人的背景。
　　她不知道的是，老板这么说，是在他的心里，当特莉丝走出研究所大门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招这些助理，是为了让他们每天和暗元素接触，看他们的耐受度。特莉丝明显耐受度要比其他的人高出很多，*是个生产黑水的好苗子。
　　放她回去也只是做个样子，过不了几天，库克就会出手。这些口头上的安抚只是让她少惹点事，乌拉尔研究所现在还不是浮出水面的时机。
　　特莉丝回到家中，她一向聪明，她不知道乌拉尔研究所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放走了她，但她潜意识里觉得绝对有问题。
　　她准备收拾东西去自己的秘密基地，这样哪怕真的出事，她也不会连累到希尔。
　　收拾东西回学院的路上，她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间废置的实验室。
　　特莉丝是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的，她喜欢一个人呆着，这里正好没有什么人来，她就经常来这里静坐，静坐会让她的大脑冷静下来，思考之后该怎么做。
　　她看着自己的东西，不多。
　　学院的书，还有希尔给她买的梳子和一些发卡。
　　家里为了供她上学，已经很拮据了，可希尔还是会从自己的的钱里挤出些，给她买这些对她来说全然没用的玩意儿。
　　希尔总觉得女孩子应该注意自己的装扮，她是嫁人了，不怎么打扮，但想着特莉丝还在上学，打扮得好一点，在学校也会受欢迎一些。
　　特莉丝根本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在学院拿一个优秀的毕业证，找个钱多的工作或者变得足够强去冒险者公会接取任务，好多赚取一些报酬，养活她和希尔，然后远离她那个无能又废物的父亲。
　　她看着包里的梳子和发卡无奈，可希尔已经买了，她看着希尔高兴的神情，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就这样一直放在了包里。
　　“就当留个念想吧。”特莉丝收好这些，她决心短期内都不要回去了，以免波及到希尔。
　　安静的环境让她沉下了心。
　　她拿起书，不管出什么事，过几天的测验还是要考的。
　　手刚碰到封面，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进去的名片掉了出来，附着一张便签。
　　“亲爱的特莉丝：
　　这几天看你心情一直不好，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我解开了，希望你在学院能过得开心，女孩子还是要多笑笑。——希尔”
　　特莉丝看着便签上面的内容，又看了早已变了内容的名片。
　　她之前拿到名片的时候也有试着解密，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解不开，没想到希尔竟然能解开。
　　“将名片置于上面所示的地点，呼唤乌拉尔，自会有接应你的人。”特莉丝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解密的标准是什么，但是希尔能解出来，这张名片又和拿人体做实验的乌拉尔研究所有关，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要帮希尔把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特莉丝的手指陷在掌心里，她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她不能让人伤害希尔。
　　随后她冷静下来，想着解决的对策。
　　她惊讶地发现，名片上的地点正是这里，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伤害希尔，特莉丝打算主动出击。
　　她呼唤起乌拉尔。
　　一阵狂风卷起，特莉丝的眼睛被吹得有些睁不开。
　　不一会儿，狂风消失，她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比之常人臃肿得多的躯体，险些被撑爆的礼服，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绅士的服装配上他畸形的身体，显得有些滑稽。
　　“啊咧，这位小姐就是呼唤我的人吗？你可以叫我库克，让我近距离的看看。”
　　他凑近特莉丝的身上，闭着眼睛嗅了嗅，“不对，气味不对，不是你解开的吧，小姐乱拿别人的东西可不好。”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眉头皱着，看着特莉丝。
　　“你是谁？”特莉丝看向眼前怪异的男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开名片的人是谁？”他掏出手帕把自己的鼻子掩住。
　　“就是我。”特莉丝镇定地回道。
　　库克收起手帕，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身上暗元素的气息多到都要漫出来，倘若她是生产黑水，库克还是十分愿意和她打交道的，但他现在缺的是继承人。
　　乌拉尔深渊的黑暗之力莫名暴动，祭司已经控制不了，吩咐他来外面分发名片契约书，找到能引起黑暗之力共鸣的人，也就是能继承黑暗之力的人。
　　再把他们放到深渊底部，接受黑暗之力的洗礼，承受不住的就拿去生产黑水，物尽其用。
　　所以名片的解密不在于解密，而在于寻找能感知黑暗之力的人。
　　特莉丝一看满身的暗元素堆积，和能引起共鸣的人完全不同，肯定不是解密的人。
　　库克没义务和她解释这些，他肆意地说道：“小姐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若是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了，就从你亲近的人开始吧，一个一个来，总会找到的。”
　　特莉丝的手攥紧了。
　　“让我看看，你的亲近之人都有谁？”库克把手伸向特莉丝的头顶。
　　“精神摄取。”随着话语落，黑色的光点在特莉丝的头上浮现成画面，画面中特莉丝笑着和一个叫希尔的女人说再见。
　　“希尔？”库克大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想隐藏的人？”
　　特莉丝的脸上出现了愤怒，她知道魔法的力量是碾压式的，但这样被任意的欺压窥探，她还是觉得愤怒。
　　这种愤怒有对自己弱小的愤怒，也有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为什么她都那么努力了，只是想和希尔好好的生活，都不被容忍。
　　这一刻，她的灵魂像是被什么灼烧着，身上涌现出一股力量，她说不出来的力量，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她对面的库克惊讶了一瞬，很快又笑道：“啊咧，没想到小姐还会给我惊喜，你那个亲人没什么重要的了，你也可以。”
　　特莉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打动了他，可是能保住希尔就是好的，她隐忍地克制住自己的愤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平静。
　　“那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第47章 个人赛7
　　库克听此话，笑得更大声了，他手一挥，“小姐，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到一个地方做做客。”
　　挥手间黑色的光点瞬间裹挟住特莉丝，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当特莉丝再次醒来，就是看见穆安的时候。
　　她讲述完自己的经历，看向了穆安，乌拉尔研究所做人体实验的事情，是她最大的秘密，特莉丝本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好让她亲近的人不会受到伤害。
　　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她还想见希尔，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一个人的力量可能做不到，那么加上眼前这个调查员呢。
　　她看得出来他的装扮，是一位魔法学徒。
　　在特莉丝心里，哪怕最低级的魔法学徒也拥有她不能企及的力量，那是魔法的世界，是她想要踏入却没法踏入的世界，她始终对魔法保持着敬畏，对学魔法的人带着些许憧憬。
　　穆安觉得自己在学院里不强，那是他相比于其他高年级的接近正式法师的人来说，而对于他的同龄人和普通人来说，他已然足够优秀。
　　最起码在特莉丝眼里，她愿意相信他，他能够帮助她。
　　穆安思索着特莉丝的话。
　　现在还有一个疑问，特莉丝身上为什么有和库克一样的腐烂味道？
　　在特莉丝的口中，她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意识，对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她只有自己被掳来前的记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昏迷着，接触到的信息很少。
　　线索还是不明晰。
　　穆安原以为特莉丝的清醒能带来什么转机，可最后了解到的真相还是十分的有限。
　　这让穆安对于特莉丝的失踪和库克的目的感觉到了棘手。
　　特莉丝是找到了没错，但库克究竟掳了多少人，他们为什么要生产黑水，黑暗教会究竟想干什么，他们又和乌拉尔研究所有什么关联。
　　这些疑惑都不得而知，像迷雾笼罩在这片上空，无尽的黑暗在深渊里窥探蛰伏，伺机而动，令人胆颤心惊。
　　特莉丝刚清醒，身体还有些虚弱，穆安和她交换了自己的信息，然后让她好好在这里安顿休息，自己则低头沉思着之后怎么办。
　　怎么样能救出那些人，把他们和特莉丝都安全地带回去，这是个难题。
　　特莉丝知道自己目前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她的身体是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可黑暗之力的侵蚀无孔不入，被治愈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恢复正常。
　　她的四肢无力，连站立都做不到，只能靠着墙半坐着，那种曾经感受过的力量不知道是消失还是潜伏了起来，在体内幻灭地无影无踪。
　　想到那天感受到的力量，特莉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提醒穆安道：“库克似乎很着急地在找着什么，或许你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穆安闻言，抬头望向特莉丝，问道：“库克在找的不是黑水的生产者吗？”
　　特莉丝肯定地摇头。
　　“不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完全不用在意希尔是不是解密的人，希尔接触的暗元素只有名片，比我少得多，单论作用我受到的侵蚀更多，是更适合拿来生产黑水的。”
　　这句话，让穆安的心底隐隐有个计划浮现，在考虑是否执行前，他还要最后确认一次。
　　“你确定他当时要找的人真的不是你，而是能解出谜题的人吗？”穆安再次询问道。
　　特莉丝点头确信，“是的，他更关注解密的希尔，如果我没有感受到那种力量，库克也许还是会执着于希尔。”
　　说到这里，特莉丝只剩庆幸，力量只有一瞬，但它还是救了自己和希尔。
　　特莉丝和穆安复盘当时情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到有多么的惊险。
　　也许没有那种力量，她已经和其他关在笼子里的人一样，遭遇折磨或是失去性命，再也见不到希尔了。
　　穆安知道特莉丝被掳来，是她觉醒了某种力量，让库克转变了心意，而这种力量很有可能和名片的解密，库克的目的有关系。
　　“你还记得你当时觉醒那种力量的心情和感受吗？”穆安觉得自己有些头绪，抓住了什么。
　　特莉丝又细细回想了起来，“我只记得我很愤怒，在我愤怒的时候，怒火让灵魂燃烧了起来，挣脱了身体的束缚，化成一股无名的力量，涌向各处。”
　　“像是挥一挥手，我也能像库克那样使用强大的魔法。”最后她用库克比喻总结道。
　　穆安猜测那种力量就是黑暗之力，只是普通人对黑暗之力的感知和其他元素不一样，它是用强烈的情绪为引的。
　　让穆安奇怪的是，他在学院学习的时候，好像身边从来没有听到过谁觉醒的感知元素是暗元素。
　　可这种力量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黑暗之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安决意还是要亲自去黑暗教会一探究竟。
　　他耐下心和乌格说起了新制定的计划，拜托乌格把施展了封闭术的自己搬到他捡到他的地方。穆安对自己的封闭术很有自信，这是他唯二刷满熟练度的技能，第一个当然就是治愈术。
　　他之所以刷满这个技能也是出于实践考虑，封闭术可以选择性的弱化五感，但仍保有意识。
　　穆安在救济院治疗时，就发现很多人有严重疾病的困扰，是施展一两次治愈术救不好的，而封闭术的存在就是尽量通过封闭他们的感知，减轻他们治疗过程中的痛苦。
　　不过常用的途径，还是拿来代替麻醉，针对痛觉敏感的人，先封闭感官，再进行治疗，效果奇佳。
　　穆安打算用自己的老方法，假扮昏迷混进库克那里。
　　若是库克真的能嗅出解密之人的气味，那他满足了库克的要求，被库克带走，想必自然而然地就能知道库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穆安的行动力一向很强，他决定后，就和乌格打了个商量，这个计划需要乌格的配合。
　　他一个人封闭五感，假扮昏迷，为了不被识破，他会再施加一层眩晕术，那就要靠乌格搬运他的身体了。
　　而且库克看起来很怕乌格，乌格需要出去，库克才会回来，因此还要乌格放下他后装作出去，在别的地方巡逻。
　　乌格看出穆安有治愈黑暗之力的能力后，终于松了口，同意了穆安的计划。
　　两人配合后，穆安又重新回到了他传送到深渊的初始地点，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有准备地躺着，等着库克的到来。
　　乌格去别的地方转悠巡逻，离去的库克很快回到了深渊。
　　“啊咧，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撒下的网有大收获，有法子能交差了呀。”库克满意地看着躺倒昏迷的穆安，自语道。
　　“悬浮术。”
　　黑色的光点托起穆安，顺着指引，来到了深渊的最深处。
　　“祭司，安。”库克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尊敬地鞠躬，朝她行了个礼。
　　一个沙哑干枯的女声在穆安的耳边响起。
　　“这是你找来的继承人吗”
　　“是的，绝对纯净的味道，我没有闻错，他和黑暗之力的共鸣度一定不低。”库克回道。
　　“先试试他接受洗礼的程度，不要再让我对你失望，否则你知道后果的。”不知名的声音，严肃地告诫道。
　　“是，祭司。”库克在那个声音面前，仿佛格外的老实，他轻声应道，不敢有丝毫忤逆的念头。
　　随着不知名的声音渐远，逐渐清醒的穆安，感受到托着自己的魔法落地。
　　他的心里有些忐忑。
　　他做好了冒险的准备，也和乌格打好了招呼，提前说有不对劲就里应外合，尽力争取逃跑的时机。也得到了乌格的保证，别的不说，带他逃出去藏起来还是做得到的。
　　但人面对未知还是无可避免地心里会产生恐惧。
　　穆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可他知道，他离真相很近了，忐忑中又带着一丝激动，能够窥见真相的激动。
　　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放置在了什么上面。
　　库克在一旁嘀嘀咕咕着，“啊咧，你可千万要成功啊，不要让我失望，祭司给我的耐心不多了，快要没时间了。”
　　什么成功和没时间了……
　　穆安的意识还在疑惑中，身体的反应却先出现了动静。
　　他的身体涌入了很多的元素，和他与契约书接触到的黑暗的力量同根同源，这些黑色的光点充盈了他的每一寸肌肤，融进血肉，一种胀满饱腹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他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澎湃的力量即将胀裂时，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出现：
　　【恭喜您的等级提升至Lv39】
　　【恭喜您的等级提升至Lv40】
　　……
　　【恭喜您的等级提升至Lv50】
　　【恭喜您达成了进阶条件，进阶成功！】
　　【您的职业将变更为法师，请及时查看！】
　　【请确认进阶方向】
　　【方向一：黑暗术士】
　　说明：黑暗孕育了你，你从黑暗中诞生，终将走向黑暗中去。
　　【方向二：光明牧师】
　　说明：光明赐福于你，你从光明中重生，终会迎来神的降临。
　　【方向三：混沌之种】
　　说明：混乱的大地，混沌的血脉，你将选择自己的方向，拥有属于自己的道路。
　　

第48章 个人赛8
　　穆安毫不犹豫地选了三。
　　以前的他可能会选择光明牧师，可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确信牧师不是他要走的路。
　　那就去创造一条路吧，穆安看着系统的选项，既然光明不适合他，黑暗他也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去走自己的路呢，开拓本身就足够具有意义了。
　　伴随着他的选择，其他的方向隐去，一颗蕴含魔力的种子在他的胸口孕育。
　　【混沌之种】
　　说明：混沌的天地，留存给人类最后的火种。
　　穆安充盈的力量有了去处，它们汇集在胸口的种子处，种子破开包裹的外壳，在血液和魔力的浇灌下，生根发芽，不断蔓延至全身。
　　最后，身体的各个要处都被种子的枝芽连通，澎湃的力量在其中流淌。
　　【混沌之种（幼生期）】
　　说明：火种扎根于你的身体，它的成长需要大量的魔力。
　　穆安看着系统的说明，内心有些无语凝噎，他以为进阶成功就算结束了，没想到和洛缇一样，还需要培育。
　　自己是身负两个吞魔兽啊。
　　洛缇在他坚持不懈的喂养下，等级才刚提升到Lv20。
　　元素精灵每十级就会进阶，洛缇刚处于二次进阶的状态，在进阶时也是它们最为虚弱的时候，一进到深渊，他就一直陷入了沉睡。
　　现在又来了一个吃魔力的混沌之种，穆安很难说自己的魔力能不能喂饱它们。
　　加上他升级还要耗费一部分魔力，可以预见的是，学院杯赛结束后，他就要去周边大量的清怪，来刷经验值和提升魔力了。
　　在混沌之种扎根后，穆安那种身体即将要胀裂的感觉，就渐渐消失了。
　　它对这些力量不仅来者不拒，甚至还希望有更多，巨量的黑暗之力在混沌之种里安家。
　　“啊咧，效果那么好！深渊的暴动平息了！”库克赫然惊喜道。
　　穆安不得不睁开眼，装作刚苏醒的样子。
　　此时他体内的力量已经趋于稳定，所有的力量像小溪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流动，自然又祥和，根本看不出它们之前暴烈的脾性。
　　库克看着苏醒的穆安，态度很好，和对特莉丝的任意妄为完全不一样。
　　“你醒了，在下库克。”他绅士地鞠了一躬。
　　不过就和特莉丝描述的那样，他臃肿畸形的身躯，让他的举止看起来有些滑稽。
　　穆安受过专业的训练，他对这种事情一直接受度很高，不会因为别人的外貌或表象，就去肆意地嘲笑。
　　他假装不认识库克的样子，一脸惊讶，“这是哪？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
　　完美表演了一个刚被掳来清醒，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库克口吻和善地说道：“啊咧，先生不要着急，容在下为您解释。”
　　“您是不是参与了贵研究所的名片解密活动，这次活动的奖励就是可以入职乌拉尔研究所，这里是研究所的秘密实验基地，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库克，现在是例行进入实验室的检查，您不用紧张。”
　　穆安把惊慌失措又兴奋的学生形象模仿地惟妙惟肖，他激动地问道：“你们这个例行的检查正不正规，那我是不是可以入职了！”
　　“可以了，先生，恭喜您，您的资质非常的高！正是贵研究所需要的！现在是试用期，您在这里呆够一周就可以办理正式入职了。”库克高声夸耀道。
　　穆安假意惶恐，“你们这里的试用期难不难？不会想让我打白工吧，我真的能入职吗？”
　　库克再三向他保证：绝对正规，一周的试用期通过就可以入职。
　　穆安这才装作相信了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他忐忑地问库克。
　　库克扶了扶自己黑色礼帽的帽檐，又和穆安鞠躬道：“啊咧，先生就让在下为您引路。”
　　穆安佯装不安，“负责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恭敬？”
　　库克笑了，他转身离开，没有当面回答穆安的疑问，直至背对穆安后，他轻轻地出了声，“当然因为您值这个待遇。”
　　穆安看不到的地方，库克说这句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为您的死亡献上崇高的敬意。」
　　库克领着穆安，没有回到他的住处，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黑暗教会的总部。
　　据记载，黑暗教会有着比教廷更为悠久的历史。
　　黑暗的力量不像光明那么受人欢迎和爱戴，它的觉醒需要强烈的情绪作为指引，在黑魔法上有成就的人，大多为世人眼中的疯子。
　　正所谓，不疯魔不成话，在黑魔法的世界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得到了黑暗之力的垂青的同时，也受到了自身情绪的支配，他们在自己的欲望中沉沦，枉顾他人的死活，常常给人们带来灾祸或苦难。
　　这使得人类纪元时，黑魔法得到了一致的驱除，他们只能自己抱团，在厌恶的眼光中求得生存。
　　黑暗教会就是这样成立的，他们本质上是无处可去的黑魔法师们自发形成的团体，这和教廷有很大不同，他们没有得到黑暗女神的承认，也从未接受过任何的神谕。
　　他们更像是野生的信徒，只是把黑暗女神当作自己的象征，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力量是蕴藏在血脉当中的，和神无关。
　　“这是？”一个黑暗教会的成员看见了库克。
　　“新的继承候选人。”库克回答说，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个成员立马懂得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是继承人啊。”
　　穆安对继承人的概念一无所知，他只是跟着库克，想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对此，他回了个羞涩的笑容，没有说任何的话，证明自己是懵懂的学生，什么也不知道。
　　“别害羞，我们总部对于继承人那是十分的尊敬，相信你会在这里过得非常的愉快。”那个成员揶揄道。
　　“总部？研究所的总部不是在菲约姆主城吗？”穆安知道里面有猫腻，他故作天真地问库克。
　　库克咳嗽了一声，遮掩道：“这里是秘密实验室的总部。”
　　然后示意黑暗教会的成员退下，别多说露馅了，随即带着穆安继续往里走。
　　最后，库克带着穆安来到了中央的祭坛，“你的工作就是这一周看守这个地方，一旦它有异动，你就站在中间就行。”
　　这个祭坛有伪装魔法的痕迹，穆安一眼就看出来它的本质，是个魔法阵。
　　魔法阵的阵纹是用不知名的红色材料刻印的，有点像血迹，但穆安也不敢确认，毕竟这么大的阵纹如果全是用鲜血刻印，那要用多少的人命才能填满。
　　他深呼吸，心中默念着要克制，他不能让自己愤怒的情绪坏了事，在吸收了大量的黑暗之力后，他的情绪似乎也被放大了。
　　“啊咧，先生您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库克表面笑着，实则暗含威胁地盯着穆安，侵略性的目光让穆安凝神。
　　“没有没有，就是看呆了，没见过这么高端的实验室。”穆安不好意思地应道。
　　他质朴的表现说服了库克，在库克眼里，穆安就是他随意骗来的，不谙世事的穷学生。
　　没见过世面，看呆了也属实正常，这个伪装魔法模拟的确实是乌拉尔研究所的一处秘密实验室，只是不在这里罢了。
　　库克心里轻蔑着，嘴上还是奉承道：“您满意就好，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穆安正好打算好好探索一下这个地方，库克不在显然更有利于他，他连声答应，“谢谢库克先生，您慢走。”
　　库克走后，穆安再次巡视起了这片区域，他进来时就发现这里的暗元素格外的浓郁，黑暗之力藏匿于魔法阵之下，尤为活跃，可碍于魔法阵的束缚，无法冲破阻隔。
　　“这个魔法阵……”
　　穆安看着阵纹有些眼熟，又忘了曾在哪里见过，他蹲下来，用手抚摸起法阵的纹路，使用了鉴定术。
　　【（恶魔召唤阵）？？？】
　　他又对红色的材料进行了单独的鉴定。
　　【不知名的血迹】
　　说明：由血液干涸而成。
　　“真的是血液……”穆安看着鉴定的结果，手微微攥紧，就冲这一点，他就不能原谅黑暗教会。
　　用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去刻印召唤恶魔的魔法阵，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以伤害别人来达成。
　　穆安坐在魔法阵的中间，这个地方很怪异，却很适合他。
　　他只是坐在这里，就有无穷的暗元素涌向他的身体，混沌之种受到这样庞大魔力的滋养，都更有生机了几分。
　　“它真的会异动吗？”穆安看着平静的元素波动，有些怀疑。
　　可库克把他安排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目的，穆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看魔法阵的异动是什么样的情况，他站在法阵的中间又会发生什么。
　　“这一周还真是漫长啊，还好学院杯赛的期限是两周，不知道后面能不能顺利把特莉丝带回去，莱西尔他们又怎么样了。”
　　穆安一想到莱西尔知道自己进阶成为法师后，表情一定很精彩，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真的好想念大家啊。”他喃喃道。
　　

第49章 个人赛9
　　穆安就这样在祭坛安静地生活了两天，这两天平淡如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库克中间偶尔来过一两次，但很快又离开，大概是任务很重，总是行色匆匆。
　　穆安在寂静的祭坛中，每天研究研究魔法阵，想着它什么时候会暴动，又或者就呆在阵中吸收力量，魔力的积攒一日千里。
　　不考虑别的因素的话，这里倒是一个能锻炼力量的好地方。
　　穆安结束了今天的魔法修炼，念念有词道，就在他以为这一天也会和前两天那样波澜不惊的过去。
　　魔法阵——突然暴动了！
　　起先是法阵下的黑暗之力喷涌而出，暴烈的元素风暴席卷了整个祭坛，黑色的光点蛮横地摧毁周遭的一切，并向四周其他地方不断延伸，破坏着中途的事物。
　　在这狂野的暴动中，穆安的身边却奇异地出现了一圈真空。
　　在他的感知下，以他半径一米的地方，那些黑色的光点被阻隔在了圆形的黑色护盾外，且有黑色护盾不断吸收外部的暗元素来补充自己，呈现出不断向外扩张的趋势。
　　穆安对眼前的景象有些惊叹，他知道魔法的同一元素会在不同情况下表现出不同的效果，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一攻一守均衡的黑暗之力，能这样运用。
　　他以前学过光盾，用暗元素也轻易地施展了出来，没想到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好。
　　光盾只是维持自身免收攻击，起保护的作用；暗盾不仅能保护，还有吸收化为己用的效果。
　　穆安走进魔法阵的中间，法阵用暗红鲜血绘制的纹路亮起，红色的光晕中，穆安感受到一股力量的拉扯，庞大的吸力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吸进阵里。
　　他情不自禁地操控起感知到的暗元素，与它分庭抗礼，两种纯粹的黑暗之力对撞。
　　一方是暴烈的，无序的；另一方在人的操控下，平稳而有序，它们集中力量，发起冲锋，向着法阵脆弱的一角展开攻势，随后逐个击破，最终占据绝对的优势。
　　法阵下连绵不断的黑暗之力转化成穆安自己的力量，它们又去吸收更多溢出来的能量，如此往复，黑色的风暴渐渐平息，法阵的暴动抑制，慢慢地恢复平静。
　　库克从外面慌乱地跑来，“祭……这里又暴动了吗？”
　　然而祭坛的情况令他大吃一惊，和他过往来这里都是收尸的景象截然不同，穆安不仅完好无损地站在中间，神情还有些懵，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穆安本来还在感悟力量之间转化的奥妙法则，却突然感知到有人在向自己的方向迅速赶来，在乌拉尔深渊的日子，随着他对黑暗之力的熟悉，他的感知范围也越来越大。
　　他切断了感悟，伪装好了自己的表情，静待着库克的到来，看他惊讶的神态，穆安就知道这个继承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头衔。
　　实际上正如穆安所想，所谓的继承人是美化过的祭品。在他之前，已有数百人丧命在了这里，凡人之躯很难承受得住这么多的黑暗之力，况且，这里还不是普通的黑暗之力。
　　这个魔法阵之下封存着沉睡的黑暗女神，魔法阵汲取着祂的力量，供养着深渊里生存的黑魔法师们的修行。
　　神明的力量让人眼馋，总有不怕死的人想要染指这块不可碰触的禁地，这个祭坛就是他们试验下的产物。
　　穆安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他只觉得这份力量尤其强大，和他之前治病救人所感知到的相比，这里的浓度简直无可比拟。
　　这也是他修炼魔法进步如飞的原因，他像是自带复活泉水，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持续涌入他的身体，供他使用。
　　“啊咧，你……还在啊。”库克没反应过来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先生和您都不装了。
　　穆安觉得库克好像对自己还活着非常的惊叹。
　　他装作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是问，你怎么还活着，而是羞涩地摸摸头，反问道：“库克先生不是说这里有异动，我就要站在中间吗？”
　　伴随着话语，穆安的眼睛望向他，似乎在说这有什么不对吗。
　　库克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先生您做得很好，我们乌拉尔研究所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鉴于您的优秀表现，我需要向我的老板汇报一下，请您稍等。”
　　库克的心里觉得自己肯定立大功了，这次的“继承人”竟然不是一次性耗材，还能可持续发展，这不得向祭司邀功，赚波大的！
　　库克找到祭司。
　　祭司在忙，不耐烦地打发他，“你最好有要紧的事找我。”
　　库克忍住自己的兴奋，尊敬地说道：“祭司，我确实有要紧的事禀报。”
　　面对祭司，库克的油腔滑调都不见了，他隐忍地看着祭司，眼底尽是狂热。
　　与穆安想的不同，库克不是被蒙骗的，他是自愿的，而他自愿的根源就是祭司。
　　虽然祭司自己也不信，她以为库克是追逐力量的疯子，实际上他只是追逐她的疯子。
　　“我找到抑制深渊暴动的方法了。”库克谦卑地说。
　　“哦？”祭司的脸上流露出惊讶，她知道库克为她做事还是靠谱的，不会空口白话。
　　库克看见她感兴趣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他仍然恭敬，“我找来的新继承人，可以承担得起黑暗之力的多次洗礼。”
　　这个重点一定是“我找来的”，库克深谙话语的力量。
　　不出所料，祭司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她心情大好，深渊的黑暗之力暴动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这里是她好不容易建立的根据点。
　　尽管有黑暗女神的暗使存在，可他许久不管事，几乎不插*手他们在做什么。
　　也是。她嗤笑道，除了教廷的那些傻子，谁还会信神呢，她只信自己到手的力量。
　　与其信仰不知道陨落与否的神，她更相信自己的强大，只要她强了，带着黑暗教会回到人类纪元驱逐前的盛世，也未尝不可。
　　就像教廷的崛起，是初代教皇琼德拉的强大造就的，他可以，自己一定也可以，萨丽莎想道。
　　库克看着她野心勃勃的心劲，感慨道，不愧是他爱慕的萨丽莎。他知道她不需要伴侣，她只信任自己，但他愿为她的鹰犬，做她最好用的下属。
　　“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萨丽莎问库克。
　　库克想说能让你高兴就是我最大奖赏，要是愿意赏他一个吻，他就更愿意了。
　　可他不敢。
　　祭司的洗礼让他获得了两个地方往返的力量，也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样貌。
　　黑暗之力在他的身体永远肆虐暴烈着，让他的身形膨胀变样，他看着自己畸形的身体，苦笑着：啊咧，这可太丑陋了。
　　似在嘲笑自己的样貌，又或是不懂分寸的心。
　　他收敛起思绪，一如往常卑恭地说道：“祭司要是愿意再给我些力量，就不胜感激了。”
　　萨丽莎大笑，这是她哪怕不太喜欢库克，但还是用他的原因。
　　他对自己的欲望诚实。
　　“如你所愿。”萨丽莎把手放在库克的头上，汹涌的力量灌输进库克本就残破的身体。
　　他的身体被破坏又被重组，极致的痛苦让他分不清自己真实的情绪，他也学着萨丽莎大笑，“谢谢祭司的奖励。”
　　萨丽莎满意地收回手，既然他对力量还有追求，那他就不会背叛她，人们对利益的追求是永恒的，她有他渴求的东西，她就愿意相信他。
　　“回去吧，把这件事处理好，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萨丽莎淡淡地说道。
　　“是，祭司。”库克退了出去。
　　库克回到自己的住处，口中翻涌的鲜血，克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他拿了手帕把自己的血迹擦了擦，眼睛扫过这些笼子里的人，叹息着想：啊咧，我又何尝不是笼子里的人，祭司的耐心不多了，我要在时间来临前为她好好收尾。
　　库克收拾好自己，确认不会被看出自己的虚弱，才重新找到了穆安。
　　穆安在库克离去后，再次对着暴动后的魔法阵鉴定时，信息变了。
　　【（恶魔召唤阵）】
　　进度：99/100
　　这突然冒出的进度条让穆安心生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得赶在进度条满之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然会发生他难以预料的事。
　　库克的回来，穆安依旧是提前感应到了，这次他的感知更清晰，他不只感应到库克的到来，还感知到库克的虚弱。
　　他不是去见老板吗，怎么虚弱了那么多，穆安奇怪地想。
　　库克不知道穆安的感知力那么强悍。
　　他的黑暗之力本就不低，加上经过萨丽莎的洗礼，他有自信不会被一个魔法学院的学徒看穿自己的虚弱。
　　他知道穆安是魔法学徒，但学院的水平在他心里也就那样，他就是从里面出来的，再清楚不过了。
　　“啊咧，先生您的表现我已经和我的老板汇报过了，她很满意，您的试用期通过了，您的任务就是在这里驻守。”库克说道。
　　穆安不满地说：“可我还有家人在外面，我以为你们研究所会让我去总部的。”
　　库克看他比想象中更有用，对他的无礼也就不在意了，嘴角勾起，答复道：“您放心，您先安心在这里呆着，很快就会结束调到总部的，总部现在人员比较满，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您调过去。”
　　穆安压下不满，装作无奈妥协的模样，“好吧，既然库克先生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你，先呆在着吧。”
　　“那当然，谢谢先生您的配合，我保证会很快。”库克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他低语重复道：“很快，很快都会结束的。”
　　

第50章 个人赛10
　　穆安安分地呆了一天，隔天库克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
　　他收尾得很干净，穆安看着空空如也的住处，那些笼子和碎肉都不见了，只有摆在角落里的黑水证明着过去的存在。
　　穆安想，自己还是来晚了，不过好在提前把特莉丝救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实际上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些人，他的胸腔燃烧着说不清的愤怒，那一排满满当当的黑水，是榨干一条条人命得来的。
　　“啊咧，先生您也注意到我们最新研究出的产品了？”库克理所当然地以为穆安只是好奇那些黑水，才一直盯着看。
　　沸腾的怒火将穆安点燃，库克的话又像一桶冰水浇灌了他的全身，他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就算不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但他可以把这些都埋葬在这里。
　　他一定还可以做点什么。
　　穆安努力挤出一抹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是啊，库克先生，久仰你们这个产品了。”
　　库克回道：“您工作能力优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获得这个作为奖赏，别急。”
　　穆安假装贪婪道：“乌拉尔研究所的黑水不对外出售吗，现在只作为内部奖励？”
　　库克瞥了他一眼，学生就是没见识，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只对内作为奖励，它们都是供奉给那些贵族的。
　　但库克不想多出事端，还是敷衍道：“没错没错。”
　　穆安进一步试探，他觉得库克今天带着些无所谓的态度，也许可以问出之前得不到的信息，“那黑水的效用是什么呀？”
　　库克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吗？”
　　穆安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才更符合库克的预期。
　　他想到当时遇见的那位同学，比起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人更在乎自己，“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只想找个好工作，让我的父母有脸面。”
　　库克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他淡淡地说道：“那黑水对你来说就是提高身体强度，能让你活得久一点。”
　　“那我要是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呢？”穆安不甘心地问。
　　“那它就是解放天赋的钥匙。”库克看上去神态有些飘忽，他想起他遇见萨丽莎的那个晚上，和眼前的穆安也没有什么区别，连问的问题都是同样的愚蠢。
　　还是学生的库克，为自己越不过去的瓶颈和看不见的未来，坐在学院的实验室里发愁。
　　萨丽莎就是这时出现的。
　　年轻的库克，手里被塞进一瓶黑色的药剂。
　　“不怕死的话，就一口气喝下它，它会成为解放你天赋的钥匙。”萨丽莎用沙哑的声音诱惑着他。
　　他看着她绮丽的面庞，想着他本就没什么好失去的，试试又无妨，何况她想让他喝。
　　萨丽莎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在实验室给他药剂的时候，其实不是。
　　他比萨丽莎遇见他更早地关注到了她，他知道她会在实验室特意寻找那些无望之人，这才假意失落地坐在那里，果然等到了她。
　　库克拿起黑色的药剂，一口气喝下。
　　入口微苦，很快抵达到胃部，随着药剂生效，黑色的液体灼烧起他的身体，痛苦从胃部开始，蔓延至全身，他的思绪很快就什么都想不了了，只有一种感觉充斥他的整个大脑——痛。
　　“原来人真的会痛晕。”库克昏迷前无意识的想道。
　　再次醒来，萨丽莎坐在他的身旁，脸带笑容，“欢迎来到深渊，我的同胞。”
　　库克感知身体的力量，一股未知的力量覆盖他的全身，和学院教的完全不同，充满暴烈和破坏欲，蛮横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流转，他获得了未曾想过的强大。
　　后来，他们一起建立了乌拉尔研究所作为世外的驻地，扎根在深渊，发展起自己的势力，把黑暗教会一步一步地建设起来。
　　“解放天赋？人的天赋不是先天就定好的吗？”穆安的声音打断了库克的回忆。
　　算了，看在他们今天都要死的份上，库克想告诉他也无妨，让他死得明白一点。
　　谁让他运气不好遇见自己呢，就像他那年再次遇见萨丽莎一样，命运就是捉弄人。
　　库克难得认真说了一句话：“那是别人定的规则，你有真的试过找寻自己的天赋吗？你的天赋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吗？这不见得。”
　　见太严肃，库克又开玩笑地一带而过，“或许他们只是害怕你的天赋太卓越推翻了他们。”
　　穆安还要追问，库克却不再有耐心，“别想这些了，你又改变不了什么。”
　　或是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或是到了目的地，库克索性不装了。
　　他威胁地看着穆安，“当个安乐的猪不好吗，非得清醒地活着？束缚术。”
　　黑色的光点封住了穆安的口，不等他辩解反抗，库克又用魔力束缚住他的身体。
　　此时，他们走到了库克住处的深处，库克按住缝隙的一处，墙壁向两边缓缓移动，穆安被库克用悬浮术托起，视线余光处，才发现下方隐藏着另一座魔法阵。
　　库克冷漠地把穆安扔了下去，自己则关闭了向下的通道口。
　　他和萨丽莎这么多年一起研究深渊的暴动，他远比萨丽莎想的更了解深渊暴动的真相。
　　祂快苏醒了，而他不能让祂苏醒，干扰到萨丽莎的计划。
　　除了给够祭品安抚祂，他还需要能克制祂的力量，防止祂的苏醒。
　　库克不知道穆安是怎样抑制暴动的，但能抑制暴动，也一定能抑制祂的力量。
　　他会在献祭自己后，以身体为阵眼开启转化阵，把召唤阵转化为封印阵，封印阵的阵眼就用穆安的死亡来做血祭。
　　为此，他一直强撑着破败的身体，寻找着能够开启召唤阵的祭品和适合做阵眼的继承人。
　　现在他感知到时机快到了，库克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知，或许在他喝下黑水的时候，命运就和祂相连了。
　　库克是身体出问题时，才知道萨丽莎所谓的解放天赋，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他不知道萨丽莎是不在乎还是真不知道，但幸好他真的有修炼黑魔法的天赋，冲破身体的束缚后，他的魔力便一日千里的增长。
　　萨丽莎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可他看过其他服用黑水的人，都没有他这么明显的增长。
　　“啊咧，大概我天生就属于黑暗吧。”库克站在祭坛的中间，想起自己前半生的经历。
　　孤儿院里长大，跌跌撞撞地考进科瑞提亚，以为自己会一飞冲天，结果摔得头破血流。
　　遇见幼时无力救助被虐待的萨丽莎，自己仍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还不如她自己挣扎逃脱来的有用。
　　他决意不再逃避，既然前面无路，那就堕入深渊吧，他会在深渊注视着萨丽莎的成功，萨丽莎比他更适合带领他们这些无望之人取得反抗。
　　库克像是当年喝下黑水一样果决，把留下的尖刀刺向自己。
　　鲜血注满最后一丝纹路，红光乍起，地动山摇，混乱中只有被红色染尽的库克不为所动。
　　他坐在法阵中间，绅士的礼服下，畸形的身躯布满黑色的阵纹，闪烁着暗光，与红光不相上下。
　　无数的暗元素冲出魔法阵，还没来得及撒欢，就又被吸进库克的身体。
　　“结束吧，都从这里结束吧。”库克看着越来越膨胀的身躯，反而解脱地大笑。
　　与此同时，穆安所在的魔法阵亮起。
　　库克把穆安扔下后，关闭了入口，在看到入口合上后，穆安就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魔力。
　　可能穆安装懵懂的学生太过成功，直到库克把穆安扔下去，施展的法术都只是中级的束缚术，这对于进阶的穆安，解开简直轻而易举。
　　看到魔法阵进度的时候，穆安就在思考，库克口中的没时间是不是和魔法阵相关。
　　看到这个和自己驻守的魔法阵几乎别无二致的法阵，穆安就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可他不了解法阵的相关知识，他只能通过鉴定术知道这是个恶魔召唤阵，那黑暗教会的真实目的是召唤恶魔吗？召唤恶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穆安查阅系统内收录的书籍，检索和召唤阵或者黑暗教会有关的资料，结合他接触到的信息对比，一点一点梳理。
　　最终，他推出一个看上去有些不可能，但却是唯一说得通的真相。
　　黑暗教会也许是贪图黑暗女神的力量，在祂的沉睡之地建立了这个魔法阵，当时的设计者很天才，把魔法阵设计为召唤阵，用恶魔做引子，以骗取祂的信任。
　　众神纪元里恶魔曾是女神最闻名的下属，所以召唤恶魔的必是祂的信徒。
　　黑暗教会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连接了祂的力量，获得了大量纯粹的黑暗之力。
　　然而众所周知，黑暗女神不是仁慈的主。
　　祂愿意供给信徒力量，是为了以后可以连本带利地收回来，祂给每个汲取祂力量的人下了印记，一旦祂察觉外面没有给祂足够的回馈，祂就会警示暴动。
　　穆安能够抑制暴动也是这一点，普通人的黑暗之力还不够祂塞牙缝的，就需要另外的血肉之躯，来补充不足的部分，才会惨遭丧命。
　　而穆安力量浓郁，不需要额外的部分就可以满足祂的需求，才活着就抑制了暴动。
　　

第51章 个人赛11
　　按照这个逻辑，库克把他扔在魔法阵的意图就不难猜出了，应该是阻止黑暗女神的苏醒，以免事发后，祂发现自己受到了欺骗，震怒于黑暗教会的众人。
　　那他会怎么阻止，穆安代入库克的视角，想象如果自己是库克，会怎么做。
　　穆安看着身边活跃的暗元素，想到暗元素的转化作用。
　　在他使用暗盾时，就发现比起单纯的光盾保护，暗盾还增加了一层吸收转化的效果，这是暗元素独有的能力。
　　库克破局的关键，肯定在自己和他之间，加上两个相同的魔法阵……
　　穆安将种种线索串联，库克接下来的行动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要逆转法阵！
　　用他自己作为阵眼，吸收黑暗之力，以身献祭，召唤出黑暗女神，然后吸收转化祂的力量，再通过连接的魔法阵，把法阵上的穆安当作另一个阵眼献祭，传输他承载不下的黑暗之力。
　　这次库克不再是安抚暴动，而是想永绝后患，全面封印祂的苏醒。
　　穆安推论到这，有些事就迫在眉睫了。
　　当身下这个魔法阵亮起时，就是连通魔法生效时，届时他会被迫承载库克那边多余的黑暗之力。
　　他的承载力是比库克强，但也是有限的，两个凡人的身躯又能承载多少神的力量。
　　在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前，穆安奇异般的更冷静了。
　　他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想了一遍，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办法能处理眼前的困局，他飞速地思虑着。
　　此时，法阵的阵纹从边缘处亮起，一点点地逼近中间，留给穆安的时间不多了。
　　死神的镰刀抵着他过度思考汗液浸湿的脖颈，静待着时机一到，就重重地挥斩而下。
　　穆安审视着自己，他和库克有什么不同，脆弱的生命，羸弱的身体，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那他凭什么能活下来？库克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为了他信仰的黑暗教会，可穆安没有那种信念。
　　他想活下来，他要活下来。
　　穆安惊觉自己对生命的渴望，不再像他刚来那会儿，只是感叹自己重新获得了生命，要珍惜生命。
　　他有了更深的羁绊。
　　他还没有再见到莱茵镇的大家，没有兑现对伊莱纳的承诺，没有跟老师在菲约姆见面，没有和莱西尔他们告别……
　　甚至，他都没有做到对自己问心无愧。
　　他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很多很多的不甘心和愤怒付诸在胸口，却无处宣泄。
　　他冷静地想：我不能死，谁都可以死，但我不能死。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想到的，穆安的脑子越转越清醒。
　　除了那些和他人区分不出来的东西，他还有什么独属于自己的东西，足以对抗死亡的东西。
　　脑子？系统？
　　穆安的思路豁然开朗。
　　脑子，是穆安赖以生存的根基，他主张先动脑子再做事，这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的体质哪怕重生之后好了很多，但他仍是更加依靠自己的头脑，他相信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走到了现在，成了他梦寐以求的法师。
　　这是死亡带不走的本能。
　　在绝境下他依然思考着，那仅有的出路在哪里，就算生存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那他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一的奇迹。
　　至于系统，穆安直觉这个奇迹的切入点，就在同样是奇迹的系统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系统选中，又为什么会重生，但既然他被选中，背负了这份幸运，他也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去回馈给系统把他带来的这个异世大陆。
　　穆安有时想，他重生何德何能可以遇见那么多待他那样好的人，系统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是有什么要他必须完成的使命吗？这些人是给他的奖励吗？
　　尽管不能问它，穆安却还是抱着感恩的心情，努力完成它发布的任务，寻找着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路，会不会找到他存在的意义，可让他就止步与此，是绝对无法原谅的，他还想亲自去看看路的尽头，去寻问一个答案。
　　系统能帮我做什么，我又能利用系统做什么？
　　穆安注意力集中，抓到了解决困境一闪而过的灵感！
　　他是承载不了太多的黑暗之力，但系统可以啊。
　　穆安挖掘这个灵感，他回想起自己进阶时，不就是系统帮他把澎湃的黑暗之力转换成等级，触碰到了规则，才进阶成功的吗。
　　现在他只要做相同的操作，把库克传输他的黑暗之力，再传输给系统，让他的身体成为中间连接的媒介，而不是最终容纳的容器就行了。
　　穆安的思路渐渐清晰，就只有怎么做到的问题了。
　　他尝试呼唤系统，询问能否把力量储存成经验，供以后升级使用，穆安没有完成进阶考验，还无法升级。
　　系统对他的问题很快给出了回答。
　　在关于他出现的问题上，系统装聋作哑；一涉及系统本身的问题，又解答得非常快，让穆安很是无奈。
　　【商店系统开启】
　　【经验球】
　　说明：可储存一定量的经验。
　　售价：10银石
　　商店系统？穆安没想到阴差阳错还触发出新的功能。
　　他连买了十万个，生怕不够用。
　　毕竟要装一个神的力量，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要不是系统限购，单个物品最大购买数量就十万，穆安觉得自己可以买到倾家荡产。
　　这不是经验球，是他生命的高价保险。
　　几乎在他一口气买完的刹那，法阵的阵纹全部亮起，连接的魔法启动，两个魔法阵贯通，汹涌的暗元素源源不断地从阵中溢出，争先恐后地涌进穆安的身体。
　　穆安没有一丝不适，暖洋洋的力量流经他，又进入到经验球，过程十分的丝滑，安逸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法阵的另一边就没他那么舒服了。
　　库克的身躯早就承受不住地胀裂，化成血水，融进魔法阵的纹路里，继续发挥着它的余热。
　　黑暗教会的众人在深渊的天旋地转中，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这次的暴动格外强烈。
　　萨丽莎心有所应，她下在库克身上的生命印记消失了。
　　她很快回神，下达命令，放弃深渊，另找驻地，一气呵成。
　　“还是得放弃这里，原以为库克会有点用，真是……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没有。”萨丽莎叹息道，幸好她有别的准备。
　　放弃多年的积累，对她来说是有点肉疼，但祂醒来的后果，她更承受不住。
　　不过有她在，不怕黑暗教会起不来。
　　萨丽莎不再犹豫，收拾好东西，带着残存的势力使用空间魔法跃迁，那里她的备用驻点，早已建设的差不多。
　　“祭司，都准备好了。”一个男人恭敬道。
　　要是特莉丝在场的话，定能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她递交辞职的老板。
　　“退下休整吧。”萨丽莎淡淡地说道。
　　“是。”男人告退。
　　库克的死去，在两人间没掀起什么风浪。
　　除去库克，他们都做了万全的计划，黑暗教会的复兴，不容有失，所有最坏的打算他们都设想过，包括祂的苏醒。
　　**
　　穆安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力量趋于平衡，十万个经验球满了大半，连通的魔法阵也不再涌来新的黑暗之力。
　　他环视四周，确认没有落单的暗元素，才放下心来，只剩怎么出去找乌格和特莉丝了。
　　库克的这座魔法阵周围不知用什么材质，穆安进来时就尝试用法术轰炸，可怎么都轰不开。
　　要知道，他是刚进阶法师，但他的魔力储备可不是刚进阶的水平，那么深厚的魔力轰炸，连个痕迹都没有，实在是坚固。
　　时间没那么紧张，穆安试着对墙壁又轰炸了一次，墙壁仍然无动于衷，于是他换了策略。
　　他想库克打开通道时，是把手按在缝隙的一处，难道这是机关密室，找到特定的地方才能打开？
　　穆安对着墙壁搜索起来，探寻了很久，终于在靠近他掉落位置的上方，摸到了一个奇怪的纹路。
　　穆安用鉴定术识别。
　　【乌拉尔深渊操控台】
　　说明：只有获得祂认证的人才能使用操控台。
　　获得祂认证的人，库克吗？
　　穆安沉思，用黑暗之力覆盖指尖，又触摸起纹路来，谁知依旧毫无反应。
　　这样不对吗，他记得库克就是这样做的。
　　等等，库克按下的时候似乎画了什么手势，穆安把记忆里库克的动作一一分解，模仿着在纹路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
　　鉴定的信息变了，系统跳了出来。
　　【乌拉尔深渊操控台】
　　说明：最高权限已变更，所属人为穆安（非死亡不可更改）。
　　【成就系统开启】
　　【恭喜您获得了新的称号：黑暗代言人】
　　【黑暗代言人】
　　说明：继承了乌拉尔深渊的最高权限，您传承了祂的意志，代为充当祂人间的代言人。
　　画了个符文就能当代言人，这也太随意了吧，穆安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权限变更和称号意味着什么。
　　他的关注点在这个符文是什么，为什么能代表祂的认证。
　　穆安随手关了系统的提示，墙壁向两边缓缓移动，他踏出法阵，想着记住符文的样子，有机会回去后，再好好查查。
　　当务之急，先找到乌格和特莉丝报平安再说。
　　

第52章 个人赛完结
　　穆安出了法阵，发现周遭尤为寂静，黑暗教会的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他出来时，原本小心翼翼，谨慎地观察四周，张望着慢慢爬出库克的住处。
　　沿着黑暗走了一段时间，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人在，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步伐加快。
　　穆安快步走到乌格的居所，还没从缝隙中探出头来，就被手疾眼快的乌格逮住了。
　　头被紧紧抱住，穆安艰难地扒拉着横在他脑袋上的双臂，挣扎着从缝隙中出来，还没歇口气，那双手臂就环在了他的肩，穆安整个人被迫埋了进去。
　　乌格猛吸了一口穆安的味道，怎么感觉更好闻了。
　　他埋怨道：“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怎么过的，她身上味道也太难闻了，我都以为自己是和库克在一起。”
　　特莉丝没有搭理乌格的嫌弃，在这里的几天她都已经习惯了。
　　看见穆安回来，特莉丝走来，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她的身体恢复了些，可以勉强站起来走动。
　　“怎么样，你没事吧？”特莉丝关切地问穆安，她把穆安从乌格那里救出来，上下打量。
　　穆安看见熟悉的人，心情松快了些，他对遇到的困难只字不提，口吻轻松地说：“不仅没事，还收获颇丰。”
　　特莉丝显然不信，她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肯定情况没有穆安说得那么轻松，但看出穆安不想多说这些，她便不再多问。
　　特莉丝收拾好等待中忐忑不安的心情，只是庆幸地应道，“回来就好。”
　　至于穆安口中的收获颇丰，特莉丝只觉得他在逞强，怕他们担心。
　　穆安看出特莉丝不太信，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别不信，反倒是他们倒了大霉，遇上了我。”
　　在回来的路上，他都没有遇见任何活人，穆安直觉黑暗教会多半是出事了。
　　仔细一想，库克八成没了，他不像自己有系统，又在魔法阵的中心，是黑暗女神苏醒首当其冲的养分。
　　那庞大的力量必定会波及到附近黑暗教会的人，他们的人员可能也损失了不少。
　　法阵成型时的黑暗之力异常浓郁，哪怕只是碰触，身体都难以承载，也就乌格这个缝隙远离法阵，会好过一些。
　　穆安向他们两人询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乌格抢答，“就是深渊晃了一阵子，没什么事，最大的事就是看她。”
　　看上去对穆安把他和特莉丝单独放一起十分不满。
　　穆安不得不安抚他道：“谢谢你，这几天麻烦你了。”
　　他的安抚乌格很是受用，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又围着穆安黏。
　　穆安心中是诚心感谢乌格的，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特莉丝。
　　随后，特莉丝肯定了乌格的话。
　　她语气平稳，让人安心，“放心，我们这里都很好，那天地面晃动后，很快就平复了，乌格给了护盾，我们都没事。”
　　也是那天，特莉丝才知道乌格也是魔法师，看起来阶位不低，非常厉害的样子，在他的护盾下，结界内只是有一点颠簸，完全看不出外面在地动山摇地晃。
　　穆安早知道黑暗女神钦定的暗使，魔力一定不低，对于他能把特莉丝他们保护得很好，还是充分信任的。
　　说起晃动，特莉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莫非那天的晃动和穆安有关。
　　她问道：“那天晃动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穆安把自己做卧底经历的事大致说了下，隐去了一些不方便说的地方。
　　特莉丝不愧很聪明，她从中很快领悟到穆安话语中的意思。
　　“那我们是安全了，现在就看怎么可以回去了？”说起回去，她平稳的情绪激动了些。
　　“理论上是这么说，等我再去那里探查确认一下。”穆安看出特莉丝的激动，怕她失望，没着急下定论，想着稳妥一点，回去再确认一遍黑暗教会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由于特莉丝只能走动，速度很慢，这次探查仍是穆安一个人去，乌格本想一起，他巴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穆安。
　　最后穆安制止了他，他一个人就够了，乌格在这里更好一些，这里还有很多昏迷的人需要照看。
　　“我就想跟你一起，我都看在你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照看他们好几天了。”乌格不满道。
　　穆安无奈，他好脾气地承诺道：“我一个人比较快，很快就能回来。”
　　乌格看他态度坚决，只得妥协退让道：“那你要尽快回来，说到做到。”
　　这段时间相处中，乌格发现穆安看上去很好说话，其实做了决定后，很少有人能改变。
　　不久，穆安就到了库克曾带他来过的黑暗教会总部，如他所想，里面空无一人，空荡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他继续向里，走到中央的魔法阵面前，地上徒留满地血腥的碎肉和破损的衣物。
　　从现场的混乱中可以看出，库克死得格外惨烈，连个全尸都没有。
　　穆安没有同情他。
　　库克的归宿本该如此，就算没有黑暗女神苏醒的事件，穆安也会亲自解决他，他做得事足够他死一万遍都不能偿还。
　　“不过你死前也算做了件好事。”穆安喃喃着，他想黑暗教会是有意牺牲库克的，不然不可能撤退的如此果决。
　　大概他们看到库克的尸体，以为黑暗女神会苏醒，计划失败，就提前跑路了。
　　穆安探查完毕，确认黑暗教会真的不在后，常舒一口气，放松了些，准备回去和特莉丝商讨回去的事。
　　忽然，穆安的眼睛被什么闪了一下，他搜寻着是哪里在闪，上前定睛一看，竟有颗不知名的黑色晶体，掩藏在碎肉里。
　　魔法阵的狼藉中，这颗保存完好，连损伤痕迹都没有的晶体，显得十分诡异。
　　怕有诈，穆安朝它丢了个鉴定术。
　　【黑暗界石】
　　说明：它被赋予了穿梭深渊的力量。
　　穆安想起乌格曾说过的话，库克是被祭司洗礼后才拥有了两个地方往返的能力。
　　难道这就是库克能力的来源？他根本不是受了祭司的洗礼才拥有的穿梭力量，而是受到了黑暗界石的影响？
　　穆安有些心惊，他越了解真相，就越觉得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库克好像始终活在一个黑暗教会的谎言里，而他们的真实意图隐藏其中，密而不露。
　　穆安摇头，甩出自己纷杂的思绪，总归还轮不到他操心这些，它的天敌教廷都没急，自己管什么，先平安回去，完成比赛再说。
　　不过这里的事，倒是可以和耶格尔说说看，提醒他一些，穆安沉思着。
　　他捡起黑暗界石，回到了乌格的住处，拥有黑暗界石，回去已成定事。
　　是时候和乌格告别了，乌格是契约之人，没法带走。
　　穆安和特莉丝说了回去的事，从库克可以带人往返深渊来看，黑暗界石应该可以不止作用在自己身上，也能携带别人穿梭。
　　剩下昏迷的人，穆安不打算救醒，他想着把他们送出深渊外，再悄悄弄醒。
　　他不想解释太多关于这里的事，这里还有乌格，他帮过自己，自己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处理好一切，就差和乌格告别了，穆安是个十分不擅长告别的人，所以他总是把告别留到了最后*。
　　他想了想该怎么开口，但到了乌格面前，仍是说不出一句话。
　　乌格看他憋了半天的窘迫样子，先是感觉好笑，又似乎是知道穆安在想如何跟他告别。
　　他坏心眼地装作不知道，看着穆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良久，穆安还是说了出来，“我今晚就走了，想走前和你道个别。”
　　乌格知道这天迟早要来，所以他才一直黏着穆安，想要呆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佯装大度地说道：“正好把他们都带走，还占地方，我看他们老不爽了。”
　　“嗯。”穆安静静地看着他，答应道。
　　起初穆安是对他很警惕，但相处久了，他发现乌格可能对别人有些冷漠，对自己却一直很好。
　　穆安伸出当时没有握出去的手，向乌格伸手肯定道，“认识你我很高兴。”
　　乌格看他那么认真，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眼睛有些湿，还是笑着说：“你这个肯定可真难得，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穆安握着黑暗界石，把黑暗之力注入界石，随着他的心念，周围卷起猛烈的元素风暴，裹挟着他和身边的人，穆安站在风暴的中心，无声地做着口型，“再见，乌格。”
　　在被风暴完全包裹后，所有人都消失在了乌格的眼前。
　　“再见，穆安……我的朋友。”乌格看着重新恢复空旷的空间，回到了草席，蜷缩着身子躺下，意识慢慢地陷入沉睡，等待着那个人的降临，再次把他唤醒。
　　他相信，那一天并不会太远，他们终会在命运的安排下，在这个诞生一切的地方重逢。
　　**
　　回到现世的穆安，哪怕只离开了几天，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吸收完其他人的暗元素后，下了个眩晕术，把他们放在城政厅的门口，悄然地离去。
　　在学会转化经验球后，他对吸收暗元素可谓是炉火纯青，所以处理得格外快。
　　如今让穆安再去救治耶格尔的那些病人，他想他应该不需要治愈术的施法辅助，一挥手就可以做到了。
　　特莉丝清醒着，她渴望回家，但还是忍住了，在原处等着穆安一起。
　　两人来到特莉丝的家门口，穆安敲门，门后很快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谁？”
　　希尔局促地打开门，看见穆安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到了他身后的特莉丝，她露出惊喜的神情，双眼含泪地越过穆安，跑向特莉丝，抱住了她。
　　特莉丝也回搂住了她。
　　“希尔，我回来了。”特莉丝温柔地说。
　　“谁回来了？”屋里传来西特的声音，穆安走后，她没事就会来做特莉丝家中坐坐，和希尔说话可以很好地缓解她的焦虑。
　　西特走出屋子，看见完好无损的特莉丝，手捂住嘴，眼神同样惊喜，她靠在门上，看着希尔和特莉丝拥抱在一起，心里的石头轰然落地。
　　“欢迎回家，特莉丝。”西特轻声道。
　　

第53章 团体赛1
　　穆安送完特莉丝，在她们不断的感谢声中提前告辞。
　　回到科瑞提亚，穆安不一会就把如何找到特莉丝的过程，写成试题的答案，避开了一些情节，提交了上去。
　　比赛时间还剩些时日，莱西尔他们还没有回来，宿舍里只有穆安一人。
　　他径直去了科瑞提亚的图书馆，搜寻那个特殊符文的含义，这件事他总不放心，莫名觉得很重要。
　　图书馆的书浩瀚无垠，穆安埋头查找，感慨科瑞提亚不愧是盛出学者的学院，藏书丰富，其中不乏很多他在拜沃缇想看却没有找到的书。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个人赛即将结束的时间，穆安终于从一本《上古符文》中发现了这个符文的记录。
　　神印：传闻在众神纪元，每个神都有自己独特的神格印记，历代得到神明认可的信徒都会被种下印记，这种印记随着传承刻画成符文，记载称为神印。
　　穆安后来找到特莉丝，询问她能否画出这个符文，却得知她连下笔都无法。
　　“这是神的领域，我没有沾染的资格。”特莉丝苦笑道。
　　可穆安自己画起来，十分的轻松。
　　特莉丝又试了一次，这次她连穆安让她画的记忆都消失了。
　　“穆安，你来找我有事吗？”特莉丝惊讶道，她似乎刚注意到穆安来。
　　穆安问她还记得刚才发生什么吗，特莉丝摇了摇头，她只有穆安来找她的记忆，剩下的一回忆起来，就一片空白。
　　穆安告别了特莉丝，摸着下巴，不由得思索道，能让人丧失记忆，这个符文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只能自己慢慢摸索了。
　　今天就是个人赛的最后一天，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
　　莱西尔最早到，看见穆安在，他也不惊讶，在拜沃缇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
　　可以说，要是穆安不在，他可能还会更惊奇一些。
　　莱西尔和穆安打着招呼，“你什么时候到的？”
　　穆安看着莱西尔，他的皮肤晒黑了些，可见没少在外辛苦跑。
　　“几天前，莱西尔你的试题难吗？”穆安应着，好奇地问道。
　　莱西尔满脸无奈，说起试题全是心酸，他吐槽道：“我抽的试题是修复一个奇怪的盒子，它不知道是哪个纪元的古董，跑遍了菲约姆也没见着能修的。“”
　　“后来才发现它是个解密，解开就能自己修复，还好最后一天赶上解出来了。”
　　穆安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帕特里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他看起来十分激动。
　　帕特里：“这次个人赛稳了，我肯定是满分。”
　　莱西尔都不敢说自己能拿满分，他以为帕特里在吹牛，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话不要说得太满。”
　　帕特里拍开了他的手，得意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次的试题特别简单，我提前三天就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在科瑞提亚的竞技场呆着。”
　　说起竞技场，他眼睛亮晶晶的，极力和穆安推荐，“一定要去科瑞提亚的竞技场看看，包吃包住，可以一直泡在那里。”
　　尤里在比赛的截止日期最后一刻才回来，他也很兴奋，回来得很晚，但掩不住的快乐，急着想要和穆安他们分享。
　　尤里的试题正好和他的偶像柯恩最新的研究方向有关，他完成得很快，学到了很多他之前不懂的理论，这才回来得那样晚。
　　穆安看着小伙伴们都那么顺利，心里也很高兴。
　　本想问问伊莱纳怎么样，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他回来。
　　莱西尔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穆安还坐在客厅，就知道他是在等圣子，出声道：“圣子被教廷召走了，今天应该不回来了。”
　　穆安闻言，想起最近好像就是耶格尔到菲约姆的日子，教廷不知道预言出了什么，动静那么大。
　　确定等不到伊莱纳，穆安回到房间，明天是团体赛的抽签，他关了灯，准备早些休息。
　　睡觉前止不住的祈祷，希望尤里明天抽签的手气好点，给他们一个简单的试题。
　　第一轮团体赛的抽签仪式无缝衔接，尤里昨晚太兴奋，早上起来时还有些迷糊。
　　穆安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尤里，今天是你代表我们去抽签团体赛的试题。”
　　“哦哦，好的。”尤里睡眼惺忪，他努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赛委会叫到拜沃缇。
　　“在。”尤里回道，他上台把手伸进抽签箱，心中默念：“真理之神保佑。”
　　尤里把抽到的水晶球交给裁判。
　　裁判念出结果，“贝斯莱斯之谜。”
　　穆安在台下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贝斯莱斯好像是汉娜奶奶的家族。
　　“贝斯莱斯是那家吗？”穆安身旁一个人窃窃私语着。
　　“哪家？”他的同伴一头雾水。
　　“就是不详的双生子啊，在锻造界特别出名。”
　　同伴恍然大悟，也八卦道：“那这个试题难吗，我可看好拜沃缇了，还压了他们30银石。”
　　“你竟然压拜沃缇！身为科瑞提亚人，你竟然不压自己的学院，你这个叛徒！”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提高音量。
　　穆安朝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科瑞提亚校服的男孩，脸色通红，满是愤懑的看着身旁的同伴。
　　他的同伴连忙捂住他的嘴，辩解道：“小声点，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院长的独家消息，这次更看好拜沃缇，30银石诶，赚钱也很重要啊。”
　　男孩被捂住嘴，挣扎着，好不容易把同伴的手扒下来，“那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放出消息是不是想压赔率！”
　　“院长不是你爷爷吗，你可以问问他。”他的同伴无辜道，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赚点小钱钱。
　　男孩气冲冲地走了，看样子是去质问。
　　尤里带着抽出来的水晶球，一脸呆滞地下来，沮丧地说道：“穆安，我是不是搞砸了。”
　　贝斯莱斯之谜，感觉涉及到谜的都很难。
　　穆安看他头低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没事，顺其自然，尽力就好。”
　　尤里抬头，泪眼汪汪地抱住穆安，心想见到了偶像柯恩，他已经知足了，就怕拖累朋友，还好穆安不嫌弃，穆安真好。
　　两人回到宿舍，赛程的紧张，让宿舍里的其他人还在睡觉休息，只有一向早起的穆安和被选中抽签的尤里起来。
　　伊莱纳说他晚上回来，让他们拿到试题先分配任务，剩下的给他就好。
　　穆安想着试题出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再根据特长自己选任务。
　　“你们觉得呢？”穆安把所有人叫醒，在客厅问道。
　　莱西尔没休息好，默不吭声，散发着低气压，个人赛解密快把他弄废了，现在又来一个解密，之前通宵训练的战斗技巧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尤里躲在穆安身后瑟瑟发抖，莱西尔的死亡视线如芒刺背，他也不想，但是手黑没办法啊。
　　帕特里倒是心态很好，宽慰莱西尔道，“团体赛三轮，肯定有一个解密，第一轮也挺好的，早死早超生。”
　　莱西尔：……
　　完全没有感觉被安慰到。
　　穆安咳嗽了一下，“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试着做吧，要是真的分很低，还有后面两轮可以弥补，不用太紧张。”
　　尤里从穆安的身后小心探出头，莱西尔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穆安，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我提议听穆安的。”
　　穆安有些受宠若惊，莱西尔最近对他太好了，好的让他有些不习惯。
　　虽然莱西尔以前也很好，但现在怎么说，好到让他怀疑莱西尔是不是那天下车后，自己脑补了什么。
　　其实穆安想多了，莱西尔只是渐渐对他和穆安的天赋确实有差距认命了。他没说的是，昨天看见穆安，他就感受到穆安的气息变了，他从小在魔法世家长大，对法师的气息尤为敏感，他知道穆安肯定是进阶了。
　　只是这次，莱西尔奇异地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不甘，既然不能超越，那就去追赶吧，他的心态不再像一年前那样偏执，反而格外的平静。
　　“我附议。”帕特里双手赞同，他本来就只喜欢战斗，对这种团队的事巴不得听从别人的安排。
　　尤里跟着举起蠢蠢欲动的手，用实际行动表态他也同意。
　　“那就晚上等伊莱纳回来一起商量吧。”穆安拍板。
　　夜晚，伊莱纳按时归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客厅，眼睛里有些惊讶。
　　他以为大家早就分配好睡了。
　　“伊莱纳，快来讨论。”穆安招手让伊莱纳过来，还让坐在旁边的莱西尔给他空了个位置。
　　伊莱纳坐下后有些不适，他习惯了被分配任务，不太适应这种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的氛围。
　　穆安拿起水晶球，指给众人看，里面是贝斯莱斯家的历史。
　　贝斯莱斯盛出锻造大师，然而在菲约姆，比起贝斯莱斯在锻造上的名声，他们不详双生子的事迹则更加广为流传。
　　当年贝斯莱斯家出了个丑闻，他们钦定的家主跟着自己的仆人私奔了。
　　整个贝斯莱斯大乱，他们是师徒传承，下任继承手艺的人就是家主，一方面保证手艺能够顺利传承不会外流，另一方面也是为更好地延续贝斯莱斯在锻造上的辉煌。
　　结果没想到那任钦定的家主如此不靠谱，差点来不及培养下一个，断了传承。
　　幸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家主又回来了，不等松口气，就发现她是怀孕回来的。
　　自己的家族血脉，不可能让其流落外面，贝斯莱斯家只好忍了。
　　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下来的竟然是一对双生姐妹，这在历来的族史中都是前所未有的。
　　生下这对孩子后，家主的最后一口气咽下，就逝去了。
　　彼时家族内部已经青黄不接，后继无人，众人商议后，无奈下只好转为培养这对双生姐妹。
　　出于对双生子不详的忌惮，他们只教授了姐姐锻造，让妹妹任其发展。
　　但不知为何姐姐一直培养不起来，没有锻造的天赋，反而自己发展的妹妹，渐渐崭露头角，对锻造颇有造化。
　　至此这对双生姐妹的纠缠就此展开，直到十年前以妹妹的失踪，贝斯莱斯的强势回归告终。
　　水晶球的说明画面结束，跳出试题：贝斯莱斯之谜。
　　

第54章 团体赛2
　　莱西尔看着水晶球，若有所思，“那我们先调查这对双生姐妹吧，这是个很明显的线索。”
　　穆安点点头，他给大家看这个画面也是这个意思，从题目上入手，不详的双生姐妹很可能是贝斯莱斯家解密的关键。
　　“那我用家族的名义去贝斯莱斯定制装备吧，也许能打探点什么。”莱西尔决定道，在这种事情上，赛斯家族的名头很好用。
　　帕特里也不甘示弱，他不太懂这些，不过他们家学者多，人脉在菲约姆很广，“我也去问问我家里人。”
　　尤里则提议自己去图书馆查找和双生子有关的记载，他不太擅长社交，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但关于双生子，他记得以前在书里见过，可以再找一下。
　　伊莱纳：“我问问教廷吧，他们的消息会比较灵通。”
　　所有人都选好了任务，就剩穆安了，众人看向穆安，“穆安你呢？”
　　“我准备去摆地摊钓鱼。”穆安神秘地笑了下，卖了个弯子。
　　他准备去摆地摊钓鱼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有依据的。
　　穆安听说菲约姆的工会也会定期举办锻造交流会，最近他们刚好蹭着学院杯赛的热度，开辟了一个交易市集，贝斯莱斯家的人会受邀参与这个市集的开幕式。
　　确定好计划，五个人很快分头行动，穆安按照计划去了锻造交流会。
　　还带来了他的作品，几件制作精良的蓝装和一件紫装。
　　这件紫装，本来以穆安的锻造等级制作不出来。可当他突破成为法师后，隐隐感觉对锻造的理解更深了，就尝试着做了一件，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随后令他更惊讶的事发生了，在他成功做出紫装后，系统面板的锻造等级也跟着提升了。
　　穆安原本以为只有达成系统的等级才能成功，却发现他做成功同样会影响系统。
　　穆安的思路一下子转变了。
　　虽说他一直想的是尽量不依靠系统，可系统的限制也让他束缚住了自己，要不是这次偶然的尝试，穆安感觉他的思维局限，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在交易市集上，大部分的作品都是绿装，能有几件蓝装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因此穆安把自己的小摊一摆，很快便被发现，大量的人围住了他。
　　“这个怎么卖？我出100金雀！”一个男人眼尖地拿着紫装问价道。
　　旁边围着的另一个人竞价道，“出不起价就别出，丢人，我出1000金雀！”
　　“你们别是欺负小孩子不识货吧，这个价也想买紫装？”说话那人嗤笑一声。
　　“你是谁，穿得那么严实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什么紫装，我不知道，这不是做的好点的蓝装吗，他又没出示鉴定证。”拿着紫装，出100金雀的男人嘴硬地争辩道。
　　“我是谁？”艾拉取下兜帽，不屑地看着他，“你要是连我都不知道，我看你也别在锻造圈混了。”
　　“艾拉贝……贝斯莱斯！”男人大惊失色，艾拉是贝斯莱斯下任钦定的家主，年纪轻轻就在菲约姆的锻造界声名远扬。
　　周围本来看热闹想买蓝装的人，听见有紫装更疯狂了。
　　紫装没有鉴定师的证明，只能看眼力劲儿，眼尖的那个男人就是看这装备摸起来质感和别的不一样，想捡个漏。
　　“紫装？”
　　“哪有紫装？这种市集上还有紫装？紫装不都放在拍卖会卖吗，怕不是骗人的。”
　　“那边的摊子有，贝斯莱斯家的人亲自说的，保真！”
　　只一会功夫，穆安的摊子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出3000金雀！紫装卖我！”
　　“他出多少，我波特家族双倍！一定要卖给我！”
　　闻言竞价的人越来越多。
　　“这点钱就想买紫装，我看你是在做梦。”一个穿着正式，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会场赶来，匆匆地说。
　　“您可以把锻造作品委托给我们特里安拍卖行，我是那里的经理伯克，我们保证会给你一个更合理的价格！”伯克嘲讽完那人后，向穆安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
　　艾拉不满地看着伯克，“你这速度也太慢了，要不是我通知你，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伯克擦了擦自己急忙跑来的汗，解释说：“大小姐，我已经尽快赶来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拍卖行那么忙，分不开身啊。”
　　艾拉也知道他忙，收了脾气，“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他家里的长辈也太不负责了，要不是我今天在这，这孩子差点就被骗了。”
　　伯克打开随身携带的鉴定包，对着装备仔细鉴定道：“大小姐看得没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紫装，品质很好。”
　　穆安看着他们的举止，他在听到贝斯莱斯后就一直观望着，他知道紫装很稀有，如果贝斯莱斯在交易市集的话，一定会注意到。
　　可以说，现在的场面是他有意为之。
　　大小姐？看来她在贝斯莱斯家的地位不低，是条大鱼。
　　穆安按兵不动，想看看后续再做打算。
　　伯克鉴定后，表情更亲切了，“请问您的长辈还有想要售卖的装备吗，我们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价格。”
　　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觉得是自己长辈做的……
　　穆安不得不出声说道：“是我自己做的，没有长辈。”
　　伯克向艾拉投去惊讶的目光，他没想到一直惹事的大小姐还能撞那么大的运。
　　艾拉也很惊讶，她受邀参加工会举办的开幕式，无聊就在交易市集里逛逛，看见穆安的摊子围了很多人，就凑热闹的来看看。
　　不是她看不起这个交易市集，是来参与交易市集的大多都是天赋不高的锻造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就想着在市集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卖一两件。
　　艾拉和他们不同，身为贝斯莱斯这一代的传人，钦定的下任家主，她的锻造水平已经可以很好地炼制蓝装了，甚至紫装够一够，偶尔也能成功。
　　用天赋异禀来形容她，那绝对合适，她是有自信和骄傲的资本的。
　　穆安摊子上的紫装，艾拉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曾经拆了家族里的紫装，模仿着画了很多的图纸，紫装的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精巧，就像穆安摆出来的那件，不用亲自触摸，艾拉光凭眼力就可以从细节判断出，那绝对不是蓝装，是紫装。
　　就算把它混在一堆蓝装里，艾拉也能认出它的不同。
　　但她看穆安年龄不大，也就十几的样子，乖乖巧巧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锻造出紫装的人，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件紫装应该是他家里的长辈锻造出的。
　　他肯定是不知道紫装的真实价值，才拿来这个交易市集卖的。
　　穆安不知道紫装的市值是真，这是他的第一件紫装，他想贝斯莱斯既然是锻造大家，那身为锻造师就会对看见好的作品有爱惜之情，这才把紫装拿出来售卖。
　　“这是你自己锻造的吗？”艾拉看着穆安不像说谎的样子，只是这件事太过震惊，她不由得想再问一遍。
　　“是的，这是我自己的第一件紫装作品。”穆安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
　　贝斯莱斯家的人还挺好的，怕他被骗，还找了拍卖会的人帮忙鉴定。
　　“那你有没有意向售卖你的作品给特里安拍卖行呢？”伯克见缝插针地说。
　　十几岁的天才锻造师，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噱头了，伯克已经想到它大卖的场景了。
　　穆安想特里安拍卖行或许是个很好的能接触贝斯莱斯家的渠道。
　　这个叫伯克的经理和贝斯莱斯家的人看起来关系很好，搞不好特里安拍卖行就是附属于贝斯莱斯家的。
　　但光售卖锻造品可没用啊，他要的是接触贝斯莱斯的辛密，还得打入内部才行。
　　穆安假装犹豫，没有忙着答应，眼里浮现出纠结。
　　伯克干拍卖行的经理很多年了，察言观色上是一把好手，他看出了穆安的纠结，“您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您的，锻造师不多，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果然是干经理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穆安听他这么说，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情，“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遇见瓶颈了，想来找找灵感，不过看大家的作品……”
　　穆安没有说完，他为难地含糊过去，“我从里面找不到什么灵感，想问哪里还有更正规一点的交流会市集吗？”
　　艾拉在怀疑人生，她有些受到打击，她的锻造水平难道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吗。
　　听到穆安这话，她立马回神道，“这种交流市集都差不多，学不到什么东西的，你可以来贝斯莱斯家的内部市集，那里我们会相互交流自己的锻造经验，也许能给你一些灵感。”
　　说完，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市集，她觉得没有天赋就不要学锻造，工会还老帮扶这些人，把真正有天赋的都埋没在这里了，还好她艾拉发现了。
　　艾拉有些沾沾自喜道，与其让他在这里埋没，还不如拐回去造福他们贝斯莱斯家。
　　正好她也跟着取取经，她画了很多紫装图，总感觉差了一点，偶然成功的那件紫装，也没有穆安的这件结构那么精巧。
　　“那就打扰你们了，太感谢了。”穆安高兴地说道。
　　鱼上钩了。
　　

第55章 团体赛3
　　穆安和艾拉约好时间，贝斯莱斯家的市集这两天就会开放。
　　开放那天，艾拉兴致冲冲地带着穆安来到贝斯莱斯家。
　　从艾拉的装扮上可以看出，贝斯莱斯家是不缺钱的。
　　但内部还是让穆安吃了一惊，连着一排精巧的房屋，附带着一个超广阔的院子。
　　院子里，四处是摆着摊，或是闲聊着的人。
　　“你锻造技术又进步了！快让我看看这个，你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围着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女孩。
　　“这很简单，你只要这样，再这样就好了。”女孩耐心地给他演示了一遍。
　　男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晚上通宵锻造出来的不如你，你想得好巧妙！”
　　女孩被夸得有些害羞，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是看艾拉姐姐做得，回去研究了一下。”
　　“埃文，康妮。”艾拉见两人在门口交谈，打招呼道。
　　“艾拉姐姐你回来了！”康妮一脸惊喜地望着艾拉，她身旁的埃文则向后躲了一下。
　　艾拉一看到他躲闪的动作，就知道他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训斥道，“埃文，你是不是又没交锻造作业。”
　　埃文的眼神躲躲闪闪，不安分的手挠着头，“艾拉姐姐我错了，我在研究新的锻造方式，那个作业实在没时间做了。”
　　艾拉的眉头挑起，佯装生气道：“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跑是吧，先把教的学会，再惦记你那些东西。”
　　埃文见此，只好撒娇求饶，试图蒙混过关，“艾拉姐姐，我的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你就大人有大量，绕过我吧！不然家主又要我去锻造室面闭了，我刚从里面出来，不想再进去了～”
　　康妮听他黏腻的语气，在一旁不小心笑出声来，“埃文，你看不出艾拉姐姐是在逗你吗？”
　　艾拉也收起生气的表情，抬起下巴，看着埃文这个傻孩子，天赋是有的，就是人太憨了。
　　她扬了扬头，这才介绍穆安给两人道，“不逗你们了，你们写不写作业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才懒得管呢。这是穆安，别看他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已经能做出紫装了。”
　　说完，艾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你看人家多努力，都能做出紫装了还想进步，所以我带他来这里找找灵感，你们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问问他，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锻造师的灵感基本上都是从交流中获得的。
　　埃文瞬间变了一副脸色，他崇拜地看着穆安，“哥哥你竟然能做出紫装！你也太厉害了！比艾拉姐姐还厉害。”
　　艾拉的额头挑起几根青筋，埃文是不是不想活了，她的眼神犀利地射向埃文，埃文瑟缩地躲在康妮身后。
　　康妮有些想问，但又有点害羞。
　　穆安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你们努力也可以的，妹妹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能解答的一定尽量解答。”
　　艾拉看不下去了，“穆安你也别太谦虚，你已经很厉害了，他们哪里是努力就可以比得上你的，小孩子就该让他们认清现实，别整天没别人有天赋，还不踏踏实实的。”
　　她瞥了一眼埃文，埃文立马跳脚，从康妮身后站出来，大声辩解道，“哪有，艾拉姐姐，我也很踏实啊，是你跟这个哥哥太变态了。”
　　埃文振振有词地说：“你们想想，锻造的知识多复杂，我能入门把那些材料认清就花了好久，更别说分清那些图纸是用哪些材料构成的了。”
　　“我才是大多数啊，是你们两个太不是人了，哪有人十几岁就连图纸都搞清楚，还融会贯通地做出紫装啊。”
　　蓝装和紫装的区别就是，前者可以靠模仿步骤做出，后者则拥有更多的变数和细节，必须要把锻造上的经验内化于心，才可以炼制出来。
　　“好了别皮了，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我还要带穆安去里面逛逛。”艾拉对埃文的吹捧不为所动，冷酷地说。
　　埃文噤了声，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疑问都问了出来，平时艾拉姐姐太凶了，他可不敢问她。
　　“哇，还可以这样，哥哥你也太聪明了！”埃文听了穆安深入浅出地解答，感觉自己顿悟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尝试，开启他的锻造封神之路。
　　“谢谢哥哥。”丢下这话，埃文便一股脑地跑远，回去自己的房间继续捣鼓了。
　　艾拉看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深感丢脸，她掩面解释说：“穆安你别介意，我们贝斯莱斯家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大多数人还是很沉稳的。”
　　康妮适时上前，鼓起勇气问出自己的问题，穆安仍是细细地回答，把每一步都揉碎了讲给她。
　　康妮受教地说：“我被书本束缚住了，还可以这样。哥哥你是自己学的吗？和书上教的不太一样。”
　　她好奇地看向穆安。
　　穆安大方地坦然道：“有一些是自学的，有一些是我的老师教的，她说实操最重要。”
　　艾拉在身边似有领悟，也许她的瓶颈是她太在意那些理论了，忘了实操才是最重要的。
　　锻造本来就是在实操中总结经验，汇成理论的，而不是把理论置于实操之上。
　　想来能培养出穆安这么厉害的锻造大师，一定自己也很厉害吧，可以说出这么一针见血的话。
　　把穆安拐到他们贝斯莱斯家真是她做得最明确的事！
　　艾拉越看越满意，在穆安回答完康妮的话后，就立即拉着穆安朝市集里走去。
　　穆安一路上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问题。不得不说，贝斯莱斯家的水平的确比外面高了不少，解答他们的一些问题时，穆安觉得自己也收获了不少灵感。
　　贝斯莱斯家能在菲约姆以锻造闻名，他们本身是有那个实力的，他们对锻造的热爱和孜孜不倦的探讨热情，也感染了穆安。
　　“是这样的，你可以先在实操中把自己失败的步骤记录下来，再复盘自己的失败，多积累多锻造，就会有手感，慢慢取得进步了。”穆安被人问及自己是如何达到现在的水平的，他豪不吝啬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穆安的身边围了一圈人，个个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时不时点头附和，颇有收获的模样。
　　艾拉在外围找了个地方随便坐着，她的理论基础很扎实，理论上的问题很少，只有一些锻造的细节总是摸不准，听了穆安的经验，她准备回头也试一下。
　　在锻造过程中的细节除了像穆安这样愿意公开分享，就是老师手把手地教了。
　　艾拉以前也请教过她的老师，就是家主。
　　可家主以不习惯别人旁观她的锻造为由，把艾拉拒之门外。
　　没法近距离观摩锻造大师的锻造过程，让艾拉在锻造出蓝装后卡了很久，她最后是靠拆了一件家主放置在仓库很久的紫装才突破了些，找到了一点门路。
　　看穆安这么豁达地讲解他锻造中的细节，要不是贝斯莱斯家培养了她，艾拉都想拜他为师了，感觉比跟家主身边能学到的要多多了。
　　在艾拉不着边际的想着家主的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家主来了！”
　　“她不是很久不来市集了吗？”
　　“可能今天兴致比较好？家主的心思你别猜，她快走到门口了，赶紧收拾东西，不然被看到又要挨骂了。”
　　围着穆安的人一窝蜂地散了，艾拉急忙*站起身来，把穆安塞到一间房屋里。
　　“不好意思，穆安，你能先在这里呆会儿吗？我有些事要处理。”艾拉满脸抱歉地说。
　　穆安也听到了刚才人群中，有谁在说家主的事，看样子自己的到来，家主不知道。
　　当然，也可能她知道却不欢迎。
　　乱七八糟的念头飞快地在穆安的脑海中闪过，他大度地说：“好的，没事，你放心去吧。”
　　看见穆安如此省心，艾拉更愧疚了。
　　“这次的事是我没处理好，我想着老师很久不来市集了，不知道她会来，委屈你了，事后会补偿你的。”艾拉推开门，回头望了穆安一眼，决然地关门走了。
　　穆安一个人在屋子里，安静地坐了会，看艾拉迟迟不来，就无聊地摆弄起自己的系统来。
　　不可否认的是，系统在锻造上帮了穆安很多。
　　没有系统，他现在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水平，或者可以达到，花的时间要更久一些。
　　穆安看着背包里的自动化锻造炉，出了莱茵镇，他就没有再深钻锻造了，这个东西就自然而然地闲置了许久。
　　今天和贝斯莱斯家的人一交流，他发现他们的想法其实和他有些相似，他们也在试图寻找更简便的锻造方式，只是没人想到炼金术。
　　也许他可以用这个做案列，分享给他们一种新的技术结合的方式，让他们打开思路呢……
　　穆安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拿出来。
　　要说他缺钱吧，在他能做出紫装时，他就有了保底的收入保障，可以制作装备去拍卖行售卖，可以不愁吃喝的供给他魔法上的学习。
　　穆安觉得自己在金钱上的观念很淡薄，他真的需要这个自动化锻造炉去赚更多的钱吗，太多的钱放着，也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
　　比如，颠覆传统的锻造方式，给锻造界一个工业时代小小的震撼？
　　想到这，穆安感觉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中二了。
　　

第56章 团体赛4
　　没等穆安细想，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一群训练有素的家仆走了进来，领头的人轻呵道，“把他带走。”
　　很多家仆围了上来，架住了穆安，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艾拉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厉声说：“这是我的客人，你们放尊重点。”
　　架住穆安的人，手松了一些。
　　艾拉连忙走过去扶着穆安，趁人不注意，在他耳边叮嘱道，“你如实说就好，会没事的。”
　　原来艾拉迟迟不来是她被家主传召了。
　　家主问：“你是不是带了外面的人来？”
　　艾拉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家主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她也是想着刚好有人擅长锻造，来贝斯莱斯家交流一下也好。
　　十年前，薇娜奶奶在的时候，贝斯莱斯家的市集还是对外开放的，随着她的失踪，家主的话逐渐变成了一言堂，发展也越来越封闭。
　　艾拉的锻造经验成长于还开放的那个时期，这几年的闭门造车让她十分不习惯。
　　但在家主的质问下，她还是承认了，“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锻造师，我想带他来贝斯莱斯交流一下。”
　　家主的拐杖猛然抨击地面，“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带外人进来，艾拉。”
　　艾拉忍不住争辩道，“可锻造师的灵感不就是大家互相交流才能产生的吗？贝斯莱斯家封闭太久了，要不是我这次出去，我都不知道已经有人十几岁就可以锻造出紫装了。”
　　家主不听这些狡辩，她只觉得艾拉忤逆了她的意愿。
　　“你要是不想当下任的继承人，你后面有得人是，贝斯莱斯家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人。”家主冷淡地说。
　　艾拉看着家主，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她根本不在意什么继承不继承，她长在贝斯莱斯家，喜欢着这里的一切，她由衷地希望贝斯莱斯家越来越好，而不是被表面繁盛，实则内里已经被外界所抛弃。
　　“那您请便吧。”艾拉同样冷淡地说，她向来只吃软不吃硬。
　　“你还反了天了。”
　　家主气急败坏着，她身旁的一个人小心地拍着她的背，煽风点火道：“哎呀，家主，我看你就是太宠艾拉了，才养成了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我和老师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旁系的外人插嘴。”艾拉冷冷地嘲讽着维奥。
　　维奥的动作一顿，还没说话，家主先出了声，“维奥以后会跟着你一起学习，她是我新收的学生。”
　　艾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维奥的水平也能和我比？她凭什么，凭她那对没用的废物父母吗。”
　　另艾拉不解的是，自从薇娜奶奶失踪后，这些年家主就和旁系的维奥一家走得越来越亲近，现在还想着让旁系的维奥和她一起学习。
　　家主的话一锤定音，“你不愿意就别来了，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维奥说得没错，我们以前真的是太宠你了，该好好改改你的性子，尽会惹祸。”
　　艾拉闻言有些委屈，还是强撑着，冷声道：“那老师你就去教维奥那个木头脑袋吧，如果你的宠就是压根不管，在我犯错的时候又来指责我，那大可不必。”
　　因为不能进家主的锻造房旁观，艾拉为了自己突破瓶颈，做了很多尝试，这些都被一句尽会惹祸给一笔带过了。
　　听到艾拉的话，家主气得把拐杖击得更响了，临走前还不忘下达命令，“去把艾拉带回来的那个外人给我带到议事厅去。”
　　这也造就了穆安现在的处境，他的面前站着贝斯莱斯家的家主。
　　“你就是艾拉带回来的那个外人？”家主的声音不怒自威道。
　　穆安低头，不卑不亢地应答说：“是的。”
　　“听艾拉说你会做紫装？”家主的语气充满怀疑。
　　“虽然不太熟练，但确实能做出来。”穆安道。
　　家主听了穆安的话，嗤笑一声，“年轻人撒谎还挺有模有样的。”
　　艾拉刚要出言维护，穆安拦住了她。
　　穆安情绪平稳地说：“有没有撒谎，你们一试不就知道了，锻造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看样子你对自己很自信。”家主的兴致被吊起来了，她本以为艾拉是被什么人骗了，十几岁就能做出紫装，薇娜当年最厉害的时候也比不上。
　　家主下令让人把锻造炉抬上来，冷言道，“那就看看你的实力吧，别只会说大话。”
　　穆安没有被她的话影响，还是沉稳地说：“不用了，我有自己的锻造炉。”
　　他的手一挥，一个造型奇特，众人从未见过的锻造炉就出现了。
　　“他有空间戒指？有来历啊。”
　　“是他带在手上的那枚吗，完全看不出来。”
　　议事厅的人小声地讨论着。
　　“等等，这是什么炉子，怎么以前没见过，不过还是可以看出锻造炉的雏形。”
　　“这好像有点像炼金术的产物，我之前见过一些炼金术的设备，跟它很类似。”
　　艾拉也有些震惊，她的想法是穆安只要如实说，家主应该不会过多为难他。
　　可没想到家主根本不信他的话，自己要验证穆安的实力。
　　艾拉有把握，穆安的紫装是自己锻造的。
　　哪怕一开始有点怀疑，但看他在市集里给其他人解答了那么多的疑问，而且娓娓道来，侃侃而谈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水平一定不低。
　　只是这个不低和她想的有些出路，从这个古怪的锻造炉可以看出，穆安很有可能会给她一个大的惊喜。
　　艾拉不禁有些期待地看着穆安接下来的举动。
　　穆安拿出自己的自动化锻造炉后，便把早些天制作紫装时多余的材料放进去，他那时不确定能否做成功，就多备用了几份材料，今天刚好用上。
　　模仿着系统的进度条，穆安给它加了一个光幕，这是他学习魔法后更新的一项改进。
　　随着进度条一点点推进，议事厅的人讨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个进度条满的时候就会锻造成功吗？”一个人大胆猜测道。
　　“看起来锻造好省事，把材料丢进去就行，要是真能成功的话，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炉子。”这是肯定的声音。
　　有肯定，自然反对的声音也不少，“他这能靠谱吗？锻造不是这样的，他是在哗众取宠吧。”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保持观望的态度，没有急着评判，“等等看吧，等进度条满了就知道结果了。”
　　进度条满的瞬间，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锻造炉的里面探去。
　　穆安打开炉子，取出装备，一件制作精良的紫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见成品，艾拉不由惊呼，“这跟你在摆摊时卖的一模一样。”
　　穆安解释说，他输入进去的指令就是按照他那件紫装的步骤来的。
　　“这也是锻造吗……”艾拉恍惚道，这和她以前学的完全不一样。
　　锻造在她眼里只有天赋和平庸之说，锻造是一门精细的手艺，它需要人的眼力要准，脑子要活，手法要稳。
　　穆安的操作则完全打破了这些，她不懂指令是什么，可拥有这样的炉子，所有的天赋差距就不复存在了，把材料放进去就好，是个人都可以干。
　　“那要看你对锻造的理解了，如果能锻造出装备就可以称之为锻造，那它自然也算锻造。”穆安知道艾拉纠结的点。
　　他并不避讳地讲述道：“它也有缺点，简化了锻造的过程，难的是锻造前期的准备。”
　　穆安继续说：“你得实际锻造出一件装备，分析出每个步骤的精确操作，再把这些步骤记录下来转换成指令，输入给它。”
　　“它可没有偶然，成功就是成功，失败就是失败，没有模糊的中间地带。某种程度上讲，你还是需要非常丰富的锻造经验才能驾驭它。”穆安摸了摸自己的自动化锻造炉。
　　议事厅的众人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大厅内的讨论声从穆安拿出紫装时就变得哑口无言。
　　家主也没有说话。
　　只是她的关注点不同，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穆安的手，他手上的那个空间戒指，简直是她挥不去的梦魇。
　　十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要走了，你喜欢贝斯莱斯家就留给你吧，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姐姐了。”薇娜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仓库的那些东西你想拿去就拿去吧。”
　　大概做锻造的都有自己的审美，薇娜的那枚戒指要华丽得多，是她一贯的风格。
　　“毕竟年龄大了，也想干些任性的事，不然死了都不瞑目，多不美丽啊。”薇娜说。
　　那时贝斯莱斯家还是双家主，薇娜远远比现在的家主要强势得多。
　　“你真的要走，贝斯莱斯的一切都可以放下？”家主不敢相信地看向薇娜。
　　薇娜抬眼看了看她，跟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早该想到她们没有一处像的，根本不可能是亲生的。
　　“贝斯莱斯家只有你喜欢，我就没在乎过，把心思好好放在锻造上不好吗，培养出下一代，说不定你那一支还有翻身的机会。”薇娜意有所指地说道。
　　家主没有听出来她的话中还有话，她还在争执着，“那这个戒指你也不能带走，空间戒指贝斯莱斯家就你这一枚，这是贝斯莱斯家的财产。”
　　薇娜微微一笑，笑容里说不出的讽刺，“那是为了留给我在的贝斯莱斯家，这个我一定要带走，剩下的随便你，图纸反正在仓库里存着，你要是能做出来就自己做。”
　　薇娜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踏出贝斯莱斯的大门。
　　家主找到仓库，才发现除了大量的装备，就是一张图纸。
　　和薇娜带走的那枚不同，图纸上画得是一对。
　　两枚戒指一朴素，一华丽，风格迥异中又带着些许相似。
　　可见设计者在设计时，对两种风格都很熟悉，才能很好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没有一点突兀。
　　此时，和薇娜多年前带走的那一枚所属设计相同的戒指，重新出现在了家主眼前。
　　“你和薇娜是什么关系？”家主逼问穆安。
　　

第57章 团体赛5
　　薇娜？穆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不认识什么叫薇娜的人。
　　他顺着家主的视线望去，只见焦点赫然是自己的戒指。
　　穆安看了看自己的戒指，这个戒指叫什么来着，他记得好像是有个名字，他查看起自己的装备栏。
　　【（传说）贝斯莱斯之戒】
　　说明：由武器锻造大师汉娜用尽毕生心血为自己的家族所铸造的一枚戒指，里面似乎蕴含着未知的空间能量。
　　装备限制：无
　　贝斯莱斯？想到耶格尔临行前的嘱咐说，在菲约姆要少使用戒指，是他早知道这个戒指和贝斯莱斯家有关系吗。
　　不容穆安多想，家主先不耐烦了，“别装了，你是不是薇娜派来的人！”
　　“如果您口中的薇娜是真名，那我想我不认识，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叫薇娜的。”穆安面对她的污蔑，不慌不忙地应答道。
　　“那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贝斯莱斯家的东西。”家主又厉声质问。
　　穆安仍旧冷静地说：“这是我老师给我的饯别礼物，她叫汉娜，不是薇娜。”
　　家主再了解不过薇娜的性子了，她十分骄傲，就算出去应该也不会改名，顶多不再提贝斯莱斯的名号。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家主的口气缓和了些，“那你的老师也是锻造师吗，这个戒指是她的作品？”
　　家主开始想也许薇娜出去后收了徒，这个汉娜是她的学生，那知道戒指的图纸锻造出来也不难。
　　她轻嘲一笑，是的，对她们这种有天赋的锻造师什么都不难，她苦心追求锻造不出的东西，她们看一眼就会。
　　“是的，我的老师是我们那里远近闻名的锻造师。这是她的成品，我走前她不放心，就赠予了我。”穆安一边回答着她的话，一边想着这其中的关联。
　　从戒指上的说明可知，这枚戒指是汉娜奶奶用尽毕生心血为自己的家族铸造的，那无疑贝斯莱斯家和汉娜奶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到底是什么关系？汉娜奶奶的年龄也大了，和家主差不多，她口中的薇娜又是谁？
　　事后找个机会问问艾拉和汉娜奶奶吧，穆安决心道。
　　家主看穆安似乎真不认识薇娜，得知薇娜不会再回来，才放下了心神，观察起了这个神奇的锻造炉。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家主，眼力还是有的，“这是炼金术和锻造结合了吗。”
　　穆安看她的注意力转移，也没有主动挑起事端，转而向他们介绍着自己的自动化锻造炉，议事厅的人传来阵阵惊呼。
　　“竟然还可以这样！”原先反对的人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凑近摸着这个锻造炉，眼神里充满渴望，恨不得马上拆回去研究。
　　穆安在一群渴望的眼神中不动如山，他是想分享锻造应该走出去接触其他新的技术，而不是仅仅固守在传统这一条路里。
　　机器是不会给他们拆的，那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啊。
　　艾拉也没忍住，她在穆安讲解的时候，就率先摸了上去，看它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锻造炉，更像是看自己情人。
　　她梦寐以求的锻造炉大概就是穆安这样的了，她有信心有了这个炉子，自己的锻造技术绝对会更上一个台阶。
　　“你这卖吗？”艾拉眼馋道。
　　穆安之后还有事想问艾拉，没有直接拒绝，模棱两可地回复道：“正常情况下不卖，但你可以看情况。”
　　穆安的本意是看艾拉愿不愿意透露点关于薇娜的口风，他可以酌情考虑；艾拉却理解成这是穆安的心血之作，一般人不卖，但她不是一般人，是他的朋友，他愿意为朋友破例。
　　美好的误会就这样展开了。
　　艾拉给了穆安一个感动的眼神，示意私下谈，她不会让朋友吃亏的。
　　穆安以为艾拉懂得他的意思，还想艾拉的眼神是不是说明事情很隐秘，需要单独找地方说。
　　不同的脑回路奇异的对上了，总之，先应付完家主。
　　家主年纪大了，今天的大悲大喜，让她近乎有些承受不住。
　　她的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身侧的维奥连忙又拍着她的后背，吩咐道：“散会吧，我要送家主回去休息了。”
　　艾拉在下面嘀嘀咕咕着，“就你会装殷勤，家主都没吭声，你倒是摆的架子大得很。”
　　穆安扯了扯她的衣服，艾拉不情不愿地回道：“散会。”
　　维奥的话没什么分量，艾拉一说，众人才纷纷散去。
　　维奥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神暗了一下，又很快掩去，满面担忧地说：“家主，您没事吧，我扶您回去休息。”
　　家主没有拒绝，她年龄大了，早些年亏损太多，上了年纪后就时常感觉力不从心。
　　“艾拉带着你的人退下吧。”语罢，便由维奥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穆安随艾拉退去，一同回到了艾拉的房间。
　　“我给你百分之三的拍卖行股份，你卖给我这台机器。”
　　“薇……”
　　穆安刚开了个头，就被艾拉说完了，他有些懵地看着艾拉，等等我们不是说薇娜的事吗。
　　“未？为？”艾拉一口气说完，发现穆安也要说什么。
　　“为了我们的友谊，这台机器一定卖给你。”穆安斩钉截铁地说。
　　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他恰好愁自己以后紫装产量大了怎么换钱，有拍卖行的股份事情就好办多了。
　　穆安好奇地问艾拉，“那家拍卖行不是贝斯莱斯的吗？你可以做决定吗。”
　　艾拉不在意地晃了晃头，直言说这是薇娜奶奶给自己的私产，让她没事开着玩的。
　　薇娜奶奶？那年龄应该和家主不相上下。
　　穆安想多问些薇娜奶奶的事，艾拉没有隐瞒，她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薇娜奶奶的事了，讲了很多和她有关的事迹。
　　“薇娜奶奶在的时候，贝斯莱斯才不是这样。”
　　艾拉怀念地说：“那时锻造是件很开心的事，我经常跑去她的锻造房看她锻造，她也会在市集上带我们和其他的锻造师交流，大家都很有收获。”
　　穆安想起在水晶球里看到的贝斯莱斯家的历史，提出疑问道：“那时的贝斯莱斯好像没有现在强盛？”
　　艾拉叹了口气，“是的，但那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整个家族就像受了什么诅咒，各种不顺，出了不少事。”
　　谈起那个时期，艾拉的眼中多了惆怅。
　　“薇娜奶奶不会因为这个走的吧，在我看来什么双生的诅咒都是他们谣传的，我才不信。”艾拉愤懑地说。
　　穆安知道这个世界有神，有魔法，那会有诅咒吗，他不敢下定论。
　　只是艾拉的叙述中，穆安察觉有些不对劲，就算诅咒也不可能灵验得那么快，一个人的消失就让家族恢复了强盛。
　　锻造是厚积薄发的，不是一蹴而就的，锻造的世家也是如此，这是既定的客观规律，不可抗拒的。
　　贝斯莱斯家这么迅速的兴衰怎么看都不正常。
　　告别了艾拉，穆安回到了宿舍。
　　其他四人都早回来了，坐在客厅面面相觑，等着穆安。
　　莱西尔看穆安最早出去，却最晚回来，关切地询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帕特里豪爽地拍了拍穆安的肩，“不顺利也没事，我把你的信息包了，我问到了一个大消息！”
　　帕特里表情隆重地放出自己得到的重磅消息，展示给四人看，他打开自己的魔法通讯，一段通话录音出现。
　　“贝斯莱斯？我想想啊，是双生诅咒那家吗？我研究诅咒很多年了，他们的事也算出名了。”
　　“但很不幸，都是造谣，诅咒不是那么随便的事。诅咒有严格的诞生条件，当时他们的事出来，我们连夜研究了他们的案例，没有找出一丝可以造成诅咒产生的痕迹。”
　　“而且诅咒的对象针对一个人的难度就很高了，更别说两个人了，懂行的人自然知道成功的概率有多低。我们研究所是有意想去科普的，只是一直没时间，诅咒的关注人又少，难得你来问，我可要好好辟谣一下了。”
　　穆安听完录音，沉思道：“那诅咒的说法就是假的？”
　　“那当然，我这个叔叔是诅咒领域里有名的学者，研究诅咒三十多年了。要我说，塔尼亚老是传这种子虚乌有的谣言，上次我还听人说光明神陨落了，你这光明系就是明摆着的反例啊。”帕特里兴奋地说：“真想看看他们后来的脸色。”
　　莱西尔收集到的信息也是这样，双生子的诅咒是个骗局，在魔法世家里不是个秘密。
　　他刚问家族想要去贝斯莱斯家定制装备，就被否决了。原因是贝斯莱斯家有人在搅浑水，不要去淌为好，省得惹到一身腥。
　　尤里倒了一杯水给穆安润润嗓，他注意到穆安的声音有些哑，“穆安你是不是说了一天的话，嗓子怎么那么哑，喝点水润一下。”
　　穆安接过水，想到尤里去查书里的记载，会准确一些，问道：“尤里你呢，也是说这个诅咒是假的吗？”
　　尤里点点头，把他找到的书摊开：
　　“双生诅咒本质上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诅咒。诅咒讲究等价交换，诅咒别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一命换一命可以，一命换两命就是笑话了。——《历来诅咒收录集》”
　　伊莱纳看他们说完，最后补充道：“教廷对诅咒了解的不多，但他们的意思也差不多这样，我就不多说了。”
　　他顿了一下，“教皇稍微提了一句的是，那对双生姐妹出生时，贝斯莱斯家内部有场动乱，惊动了教廷去处理。”
　　

第58章 团体赛6
　　穆安整合了所有得到的信息，感觉还差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汉娜奶奶和贝斯莱斯的关系。
　　看穆安若有所思，莱西尔问：“穆安你想到什么了吗？”
　　穆安说出自己在贝斯莱斯的所见所闻，他刚要表态自己有个认识的人和贝斯莱斯关系不浅，他需要去问问她，才能下结论。
　　话还未出口，帕特里就打断了他。
　　帕特里眼睛发光，“穆安，你还会锻造啊，那我以后可以找你锻造装备吗？。”
　　穆安本来很严肃地说事，被他这么一插话，反倒笑了，“当然可以啊，我们是朋友。”
　　“穆安你真的好厉害。”尤里也眼睛亮亮的看着穆安，一脸惊叹。
　　穆安挠了挠头，他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就很少提及。
　　没想到朋友们那么夸他，穆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以前谋生的手艺，也没多厉害。”
　　莱西尔以为光学魔法就足够耗尽精力了，不料穆安竟然还会锻造。他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点什么别的技能，或许能对魔法有帮助。
　　伊莱纳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心情不禁好了些。他从教廷那里回来，总会状态很糟，这种轻松的氛围让他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伊莱纳放松地倚靠在座椅上，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互相打趣捧场，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明的羡慕。
　　自己要不是圣子的话，大概也会这么平凡地每天和朋友相处吧。
　　穆安看见伊莱纳在一旁愣神，拍了拍他，轻声说：“伊莱纳有什么需要的装备，也可以找我锻造。”
　　哪怕现在他能为伊莱纳做得不多，但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伊莱纳感到自己的思绪随着穆安的碰触，回到了现实。
　　想到现在已经奢侈地得到了很多，他难得微微勾起嘴角，也轻声道：“谢谢你，穆安。”
　　帕特里吃惊地望着伊莱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圣子居然也会笑！”
　　莱西尔闻言，给了帕特里的肚子一记重拳。
　　“你不会笑吗？不要大惊小怪。”莱西尔无语道。
　　可看帕特里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莱西尔自觉下手很轻的神色带了些不自然，“别装了，你这壮牛一样的身体，骗谁呢。”
　　帕特里听到莱西尔没有丝毫的同情，立马不装了。
　　他躲到穆安身后，寻求安慰，可怜地哭诉道，“那不是圣子吗，我没见过他笑不是很正常，你看莱西尔，只会对我凶。”
　　莱西尔忍不住了，“有本事不要找穆安告状好吗。”
　　“我就不。”帕特里顶嘴道，主打一个叛逆。
　　看两人眼神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像是下一秒魔法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穆安连忙转移了话题，“贝斯莱斯家的情况我基本上知道了，还差一点细节就可以解开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我找认识的人确认后，我们明天再继续讨论。”
　　无声的硝烟就此消散。
　　“那我先回房间睡了，大家晚安。”莱西尔率先走了，他这段时间很累，能多休息一些就不会放过。
　　尤里迟疑着，询问穆安道：“那穆安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穆安给了他一个安心去睡的眼神，应答说：“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去睡吧。”
　　尤里不再犹豫，也回了房间，他还有实验没做完，导师的进度不会随着他参赛就放缓。
　　帕特里还不想休息，他一向精力旺盛，在旁边听到穆安不需要帮忙，就捉摸着去哪里打发时间。
　　果然竞技场才是他的归宿，很快约好对战的人，帕特里就离去了。
　　最后诺大的客厅就剩穆安和伊莱纳。
　　“伊莱纳，你不去休息吗。”穆安眨眼看向伊莱纳，他看出伊莱纳神情中的疲惫，才提议大家早点休息。
　　伊莱纳把头埋进双臂，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完，伊莱纳就闭上了眼睛。
　　穆安有些奇怪，伊莱纳很累为什么不回房间休息，但看他已经闭上了眼，就没有冒然问出，怕打扰到他。
　　等穆安把收集到的信息汇总成报告，已经是深夜，他想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问汉娜奶奶吧。
　　窗外的月色高悬，银白的月光照到伊莱纳精致的侧脸，为他披上了一层不似人类的朦胧幻影。
　　“伊莱纳。”穆安小声地叫道，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是睡熟了吗。
　　穆安不好叫醒他，又怕他感冒，客厅的窗户尽管紧闭，可仍有冷风透出，寒意蔓延。
　　想到自己房间有床薄毯，穆安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他取出薄毯，给伊莱纳悄悄地盖上，这才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脚步虚浮地爬上了床，比赛真累啊，陷入梦乡前穆安不由得想到。
　　客厅中。
　　伊莱纳睁开了眼，看了看穆安已经关上的房门，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又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清晨。
　　穆安估摸着汉娜奶奶起床的时间，给她打了魔法通讯。
　　“是汉娜奶奶吗？”穆安屏息着，他有段时间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汉娜奶奶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小穆安吗？”
　　亲切的称呼一下子打破了许久未见的隔阂。
　　穆安出了莱茵镇后，便很少打魔法通讯回去，他怕自己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止不住地想家。
　　那是他来这个异世界的根，他全部软肋的所在。
　　好在他们之间不需要这些形式，也都彼此牵挂着。
　　“最近你和纳德爷爷还好吗？”穆安喉咙有些生涩地寒暄道。
　　汉娜听出了穆安的哽咽。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所以他们也不打通讯给他，怕他太过舍不得。
　　年轻人还是要多出去看看，他们不能束缚住他。
　　汉娜包容的声音在穆安耳边响起，“我们都挺好的。我老样子，纳德又开发了不少新的吃的，念叨着你回来给你尝一尝。”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过得很好。”穆安的心安定了不少，讲起自己出来后发生的趣事。
　　他兴奋地和汉娜奶奶分享说，自己进阶成了法师还在菲约姆参加学院杯赛。
　　汉娜在魔法通讯的那边默默听着，听到穆安进阶成法师，还大力拍了下纳德的背，和他夸赞道，“我们小穆安真棒！”
　　纳德也在听，不过魔法通讯的话语权在汉娜那里，他只能听个大概。
　　“那确实很棒。”背部被猛地来了一下，纳德也不在意，笑着赞同她道。
　　又听到穆安在菲约姆参加学院杯赛，汉娜的声音有些飘远，“菲约姆啊。”
　　穆安敏锐地感受到汉娜奶奶在提起菲约姆时，情绪低了不少。
　　说起自己和队友抽到的试题是贝斯莱斯之谜，穆安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道：“汉娜奶奶你和贝斯莱斯认识吗？你给我的那枚戒指，好像是贝斯莱斯家的。”
　　只听汉娜奶奶叹了口气，“你在菲约姆的话，我想你可能会听到一些关于贝斯莱斯的传闻，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
　　汉娜在莱茵镇的这些年，过得十分幸福，谈论起这些往事时，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从汉娜奶奶的口中，穆安猜测出的真相得以应验。
　　汉娜成长在一个普通家庭，不富裕却很温馨，她只有父亲，没有见过母亲。
　　年少时，她没怎么接触过锻造，后来和纳德认识，两人一起外出游历，她锻造的天赋才渐渐显露，并且越来越强。
　　在漫长的冒险旅途中，他们来到了莱茵镇，因为喜欢这个地方，就相约要在这里一起定居，她靠锻造武器为生。
　　慢慢地，随着汉娜的作品被越来越多人发现，她锻造天才的名声也为人所知。
　　至此，前半生的平凡迎来转折。
　　汉娜被邀请去艾瑟兰深造和讲授，又受邀去菲约姆演讲。
　　在那里她发现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她的父亲就是当年和贝斯莱斯家主私奔的那个仆人。
　　不仅如此，汉娜还知道了自己竟然有个妹妹叫薇娜。
　　贝斯莱斯内乱那天，父亲把她趁乱带走了，只留下了妹妹。
　　在发觉自己的身世以后，汉娜就特别留意了贝斯莱斯家。
　　双生诅咒的事她也听说过，本来汉娜不信，可随着她在菲约姆的名声越大，贝斯莱斯家就越落魄，总是到处出事。
　　汉娜觉得她享受了父亲的宠爱，度过了一个*还算快乐的童年，而妹妹什么都没有，就有些心生愧疚。
　　她想万一双生的诅咒是真的呢？是不是她过得越好，妹妹就替她承担得越多。想到这，汉娜几乎逃一般的回到了莱茵镇，想要不再碰锻造。
　　还是纳德开解了她。
　　自从父亲去世后，汉娜就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纳德说多个妹妹不是很好吗，也算有血脉相连的人存在于世。
　　至于双生诅咒，她怕得话可以在莱茵镇做她喜欢的事，他会一直陪着她。
　　就这样，汉娜在莱茵镇退隐般地过了十年，再次听到菲约姆的消息时，是贝斯莱斯家诞生了新的直系血脉。
　　她以为是薇娜的后代，就想着去看一眼，为了庆贺，汉娜在纳德的陪伴下，回到了菲约姆，她锻造了一对戒指作为贺礼。
　　一枚是她模仿薇娜的风格，在莱茵镇打磨了很久的作品，她知道送给贝斯莱斯的礼单，薇娜都会先过目，这枚戒指她一定会喜欢；另一枚则是汉娜自己的私心，她用自己喜欢的风格把它锻造了出来。
　　她不敢认薇娜，但她想留下点什么，表明自己会与她的孩子同在。
　　到了贝斯莱斯家，汉娜才得知新生的孩子不是薇娜的，她藏起来自己的那枚，只送了薇娜会喜欢的那枚。
　　为了不会后悔，汉娜把图纸夹在礼盒里一同送了出去，这才和这个地方彻底做了告别。
　　后来又过了十年，汉娜了解到薇娜失踪了，可她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些往事就不了了之了。
　　穆安听完汉娜奶奶的话，贝斯莱斯家的谜团已经解开大半。
　　那么薇娜究竟在哪，他思索着这最后一块拼图。
　　

第59章 团体赛7
　　带着这个疑问，穆安找到了耶格尔。
　　他想要知道教廷处理贝斯莱斯动乱的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家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靠山就是方便，伊莱纳不方便问的，穆安很快通过耶格尔，找到了曾经参与处理事件的相关人员。
　　“啊，那天啊。”穆安眼前的老人回忆说。
　　“我们接到一个求助，说是有人谋杀，我们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刚好那天还有人待产，就更混乱了。
　　“他们家族的人大多数都去处理这件事了。说来荒唐，是他们一个旁系分支，意图谋杀自己的女儿，说她生了别人的野种。她女儿也是狠人，直说自己是被直系的人骗了，要直系的人偿命。
　　“等所有人从混乱中回神，那个待产的夫人已经生下孩子去世了。”
　　穆安想到家主对维奥不同寻常的态度，有人生了野种，有人当天趁乱抱走了姐姐，只留下了妹妹，真相渐渐浮现水面。
　　“那之后呢，你们是怎么处理的？”穆安追问。
　　老人的眼睛浑浊了一下，“把那个野种处理掉了，教皇亲自动的手，他们家族有教廷的信徒，教廷不允许这个孩子出生。”
　　“私生子是违背神的旨意的。”老人虔诚地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穆安和四人见面，把自己的结论告知他们，他只能最大程度的猜测。
　　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贝斯莱斯家内部知道了。
　　这个事件，说来简单却也复杂，大概就是狸猫换太子了，现在的家主是旁系生的，真正的姐姐被抱走了，双生的诅咒并不存在，而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至于谁在捣鬼，薇娜在哪里，教廷可能脱不了干系。
　　穆安还有很多事没有理清，可对于他们的试题快没有时间了，第一轮比赛只有三天，今天就是截止日期。
　　穆安一行人提交了自己的答案，水晶球的颜色变成了金色，评分会在整个赛程结束后，统一公布。
　　众人在忐忑中迎来了第二轮比赛。
　　这次选中去抽签的人是帕特里，帕特里跃跃欲试地上台抽出试题，显然对自己的手气非常的自信。
　　同样的过程，帕特里把抽到的水晶球交给裁判，由裁判念出最后的抽签结果。
　　只见裁判瞥了一眼水晶球，眼神里有些惊讶，“探索坎贝遗迹。”
　　塔尼亚大陆是有很多遗迹的，众神纪元结束后，探索神明的遗迹就成了冒险者们酷爱的一项活动。
　　坎贝遗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被列为十大最难探险的遗迹，引来无数的冒险者争相挑战。
　　它是生命女神座下的一处遗迹，位于菲约姆的郊外，在莫菲峡谷的深处，想要探险的冒险者们需要穿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才能抵达遗迹的入口。
　　如今穆安五人就在这条河流处停了下来。
　　穆安看着迅猛的水势，这和他们调查到的信息有误。
　　按照赛委会给的水晶球，他们在河流处应该会有人划船，接送他们去遗迹，接引人的船是定制的，可以很好地避免在这样急速的水流中发生事故。
　　然而穆安在这里站了半个钟头，也没有看到一艘船。
　　直到赛委会的消息传来，这次比赛不提供接引服务，需要参赛选手自己造船去过河，也算试题考验的一部分，会有额外的加分。
　　和他们一同抽到试题的还有科瑞提亚的参赛选手，他们像是早有预料，已经拿着材料开始组装。
　　穆安等人听到消息，还愣在原地。
　　莱西尔看着隔壁熟练地造船，又看了自己只会魔法，没干过别的的手，心里有些发虚，让他造船吗，可他不会啊。
　　“怎么办？”莱西尔看着穆安，要他因为造船输了，是万万不肯的。
　　“别慌，先看看他们怎么做。”伊莱纳先开了口，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然打算现学现卖。
　　帕特里刚才还在为自己的手气之好向尤里炫耀，“什么叫神选之子，告诉你真理之神不管用，还是要信我们火神！”
　　这会看见要自己造船过河，又陷入怀疑。
　　火神难道抛弃他了？怎么不眷顾给他好运了？
　　帕特里求助地张望着，想知道有什么不造船可以过去的方法，他实在太不擅长干这种精细的活了。
　　穆安赞同伊莱纳的观点，他也不会造船，不过想来应该不难，看隔壁怎么做，他模仿着做一个还是可以的。
　　尤里蹲在科瑞提亚的选手身边，拿着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船头用空尾鱼头，打磨光滑，减少阻力。”
　　“船身施加硬化术，牢固结构，防止散架”
　　“船尾用波波怪皮，包裹严密，结实耐用”
　　用精简的语言记录着造船的要点，尤里合上本子，严谨地说，“我们可以开始了，不合适的地方，再一边造一边改。”
　　穆安惊奇地看着尤里，他没想到反应最快的竟然是看起来温吞吞的尤里。
　　尤里和前世的他很像，实验做多了，对待问题就只有要想办法快速解决的心态，而不是预设自己做不到。
　　“没问题。”穆安给尤里打着下手，吩咐莱西尔和帕特里按尤里说的，去找造船的材料。
　　好在很多材料都是可以就地自取的，空尾鱼、波波怪都是莫菲峡谷常见的魔兽。
　　说到打魔兽，帕特里就不困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需要多少？我全给你带回来，莱西尔都不用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穆安比划了能容纳他们五人的船只大小，大约算了下所需材料的数，报给了帕特里。
　　帕特里兴奋地领了任务，气势汹汹地就去打材料了。
　　“莱西尔？”穆安本意是叫莱西尔和帕特里一起去，两个人打材料总比一个人要快一些。
　　却看到莱西尔站在河流边上施法着什么，“疾风术。”
　　一个落在河流的叶片，被法术卷的在空中嘲讽地画了个弧线。
　　坎贝遗迹之所以难度那么高，也有它深处在莫菲峡谷低魔区的原因。
　　低魔区，会压缩魔力施法的效果。
　　它没有禁魔区完全不能用魔力那么霸道，可也不容小觑。
　　穆安无奈地看着莱西尔不死心地尝试施展法术，试图用删减版的法术过河。
　　“别试了，我之前试过，行不通的。”穆安劝解道。
　　莱西尔听穆安都没成功，只好放弃，垂着头找帕特里去打材料了。
　　两人回来抱着满满当当的材料，帕特里还没走近，大老远就和穆安招手喊道，“穆安，我们打了特别多的材料！包够！”
　　穆安和尤里，还有伊莱纳研究着船只的造法，科瑞提亚他们准备的充分，有一些材料是自备的，这里找不到。
　　他们三人就想着怎么把这些材料替换，换成现有的。
　　帕特里的声音远远传来。
　　穆安突然想到，之前帕特里让他帮忙锻造一件装备，有多余的材料可以用在这里。
　　帕特里属火，沾水会让他的元素紊乱，十分难受。但他又很喜欢下水，就想要穆安给他做一件可以下水不湿身的装备。
　　其中用到的避水材料穆安还有剩余，正好可以用在这里。
　　材料的事情解决，尤里模仿画了新的造船图纸，穆安给它做了些改进，大大提升了它的安全性，两人合作，进展得飞快。
　　当科瑞提亚的选手坐上了船，穆安他们也正式进入了组装环节。
　　尤里的手稳稳地把材料捏合在一起，用魔法过不了河，可处理起材料还是非常得心应手的。
　　伊莱纳在一旁把处理好的材料递给穆安，穆安教了他组装的诀窍，他便迅速上了手，手指快成残影。
　　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一艘不输于定制的船只就这样大致成型了。
　　伊莱纳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自己和其他人一起拼凑的船，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感觉自己的心智在慢慢成长，不再像在教廷那些年那样闭塞。
　　施法伤及根基后，伊莱纳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自暴自弃，他知道教皇还留着他，是他光明系的天赋决定的。这让他把自己的价值都寄托在了魔法之上，认为没了魔法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看着眼前自己亲手造的船，伊莱纳发现其实不用魔法，他靠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有双手，也可以干成很多事。
　　“快上船，伊莱纳。”穆安站在新造的船上，叫着底下的伊莱纳。
　　“来了。”伊莱纳扬起头，向着船跑去。他心想以前真蠢，教廷把他的价值认作光明系魔法的载体，他就把教廷的想法当成了全部，明明他不是这样的。
　　穆安不知道伊莱纳的心理变化，他只是感觉伊莱纳的声音变化了一些，像是放开了什么，活过来了。
　　不等他细细品味，驾船冲过河流的剧烈摇晃就让他分了神。
　　一阵颠簸后，他们终于站在了坎贝遗迹的入口。
　　任务【双生的诅咒】已存档
　　解锁人物【汉娜贝斯莱斯】【薇娜贝斯莱斯】
　　简介：贝斯莱斯家有对双生的姐妹，姐姐被偷换，妹妹离奇失踪，她们的命运从出生那天起，就早已纠缠不清。
　　

第60章 团体赛8
　　【副本：坎贝遗迹开启】
　　只有穆安能听到的声音响起。
　　穆安一愣，这是他第一次探索遗迹，没想到这里的遗迹就是副本。
　　在他愣神时，帕特里已经先行一步，踏进了入口。
　　“穆安，快进来。”帕特里喊道，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遗迹的内部，以前只听说过遗迹，这还是他头一回自己真的来遗迹里冒险。
　　“来了。”穆安回神，他不再多想，随着众人的脚步进入坎贝遗迹。
　　坎贝，是祝福的意思，身为生命女神座下的遗迹，坎贝遗迹内部出奇的平和。
　　然而，越平静的表象往往埋藏着越深的危险。
　　穆安没有被遗迹里的平和给放松心神，相反，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下一个转角，迎面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绿色蘑菇。
　　穆安出于战斗的直觉，瞬间绷直了身体，拦住众人提醒道：“大家别动。”
　　“这是什么？”帕特里也看到了这片蘑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他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莱西尔的见识比较多，解释道：“这是树菇，不碰到它的话就还好，它没什么攻击性。”
　　随后，他又顿了一下，有些怀疑地说：“不过这树菇和我以前见到的有些差别，树菇通常是不会一片存在的。”
　　“那要是碰到它了会怎么样？”帕特里没忍住地问了一嘴。
　　莱西尔瞥了他一眼，“树菇会寄生，你会被它吸干，成为它的养分。”
　　帕特里抖了一下，脑补了自己被吸干，身上长满了蘑菇，讪讪地说：“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穆安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的直觉救了他很多次，“你们先退后，我试试。”
　　他谨慎地先对蘑菇丢了个鉴定术。
　　【（变异树菇）Lv35】
　　Lv35？穆安看到鉴定的等级，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如果仅仅是Lv35，应该不会让他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相比于穆安的小心，帕特里的耐性就没那么好了，他按捺不住地急着表现道，“我烧一个看看就知道了，焚焰。”
　　穆安还没来得及阻止，红色的火焰便从天而降，落在绿色的树菇上。
　　眨眼间，一片树菇就带着赤色，被熊熊烈火焚烧的一干二净。
　　“咦，这么轻松的吗？”帕特里自己都不敢置信。
　　穆安没有回话，在他的视野里，一个晶莹的亮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焦急地喊道：“大家快屏住呼吸，光镜。”
　　话音刚落，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空中洋洋洒洒的，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白色孢子。
　　穆安迅速给大家套了一个光盾，白色的球形护盾围住一行人，把这些飘散的孢子全挡在了盾外。
　　“这又是什么？”帕特里在盾里一脸见鬼地问道。
　　伊莱纳出了声，“没看错的话，树菇也是被寄生的，这些白色孢子才是最大的隐患。”
　　伊莱纳一直在观察，他留意到树菇的底下是空心的，像是被什么掏空。帕特里一把火烧下去，融化了树菇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的真凶。
　　穆安对白色孢子进行鉴定。
　　【（变异孢子）Lv55】
　　还好穆安的盾套的快，不然等这些孢子寄生，那就万事难救了，Lv55的寄生，穆安的驱散也得掂量一下。
　　躲过了第一波危险，所有人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坎贝遗迹不愧是十大最难探险的遗迹，名不虚传，杀机都是隐藏在暗处，兵不见血刃的。
　　“幸亏有穆安，帕特里你下次别那么冲动了。”莱西尔松了口气，还好穆安发现得早，让他们屏住呼吸，没有吸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帕特里十分愧疚，认错道，“我知道了，抱歉，差点害了大家。”
　　莱西尔很少见帕特里愧疚的样子，闻言也不过多追究了。
　　“没事，都是第一次进遗迹，出错很正常，之后小心一点就好。”穆安叮嘱道，拍了拍帕特里的肩，让他不用多想。
　　五人打起精神，继续向遗迹的深处探去，本以为会遇见科瑞提亚的那群人，可走了许久也没有人影。
　　遗迹自成一个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散落的世界碎片，形成了单独的空间。
　　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翠绿的藤蔓，生机盎然，翩翩的蝴蝶，嬉戏花丛。
　　一切看起来那么安详。
　　“这是幻蝶吗？我还以为它们都绝迹了。”尤里看着色彩斑斓的蝴蝶，情不自禁地想往前迈步，细看是不是真的。
　　穆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连忙拉住想要上前的尤里，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尤里，快醒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尤里这才惊醒，浑身冷汗，把跨上前的脚步赶紧收了回来，“我这是怎么了。”
　　再一看眼前哪还有什么幻蝶，只有一条独木索桥和底下滚烫的岩浆。
　　“估计是中幻觉了。”伊莱纳思索着，大家一起走过来，不该只有尤里中了幻觉。
　　帕特里学老实了，一路上就呆在光盾里，什么都不敢做。
　　听到伊莱纳的话，后怕道：“我们不是有穆安的光盾保护吗，这也能中幻觉？”
　　穆安也在想尤里为什么会中幻觉，而其他人没有。
　　这时，尤里吭了声，“我以前就对这些幻觉没什么抵抗力，可能是这个原因。”
　　还没等众人琢磨清楚，独木索桥的正中间，一只偌大的蝴蝶出现了。
　　帕特里最先发现，他怔道：“快晃晃我，我是不是也中幻觉了，你们看前面，好像真的有幻蝶！”
　　“不是幻觉，是真的。”莱西尔做好施法手势，“风刃。”
　　无形的风瞬间化作利刃射向前方。
　　“嘶。”幻蝶翅膀交叉在前，挡下了莱西尔的攻击。
　　穆安迅速反应过来，朝它扔了个鉴定。
　　【（变异幻蝶）Lv60】
　　有点棘手啊，穆安看到鉴定结果，立马加套了一个盾，在光盾的表面悄悄覆盖上了一层暗盾。
　　又是一声“嘶。”
　　幻蝶展开翅膀，扇起巨大的风浪，挥向人群。
　　穆安的盾抵消了这波伤害，咔嚓——光盾破碎，所有人又重新暴露在了空气里。
　　帕特里的战意被激发，迫切地想要一雪前耻，“火箭。”
　　烈焰化作漫天箭雨洒向幻蝶。
　　“嘶嘶。”幻蝶这次没有挡住。
　　它攻击的时候解除了防御，受到箭雨的灼烧，它痛苦的嘶鸣，又扇起一阵巨大的风浪，裹挟着烈焰席卷向众人。
　　“小心，站我身边！”穆安又飞速撑起来一个盾，挡住了幻蝶的攻击。
　　在穆安的保护下，幻蝶的血量一点点的被磨掉。
　　“圣击。”伊莱纳的施法，声势浩荡，一道金色的光柱，笼罩住了幻蝶，伴随着金色的消散，幻蝶的声音也愈加凄厉。
　　“嘶——”幻蝶仰天长鸣一声，召唤出了无数分身，无穷的小幻蝶飞来。
　　“不好！”穆安感觉不妙，只来得及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祝福术，加强自己的属性。
　　可惜哪怕穆安第一时间提醒，也还是晚了。
　　这次除了尤里，其他几人也都陷入了幻觉，只有穆安因为祝福术的缘故，幸免于难，还清醒着。
　　穆安的大脑快速转动，想着办法。
　　这输出都倒了，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他学的都是辅助技能，好像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攻击技能。
　　眼见队友都陷进幻觉，幻蝶的血还有不少。
　　它分神操控着幻境，纹丝不动的伫立在独木索桥的中间，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幻蝶守卫着它。
　　不对，也许他可以用暗元素的吞噬当攻击，穆安冷静地想。
　　他是没学过正经的攻击技，技能栏里清一色的辅助技，可这不代表他不会，他可以举一反三的施法，各种法术的原理穆安早已烂熟于心。
　　穆安深呼吸，强迫自己专注，施法道：“吞噬术。”
　　空气中的暗元素感应到召唤，聚集起来，慢慢形成一个有吸力的黑洞，无声又强势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守卫幻蝶的分身随着黑洞越来越近，无法抵抗的被强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就是这个时候，悬浮术。”穆安从背包里抄起一把匕首，刺向了幻蝶的心脏，手起刀落，法术托起穆安缓缓落地。
　　【恭喜您杀死了变异幻蝶（Lv60）】
　　【您获得了掉落经验x600银石x70】
　　“嘶。”伴随幻蝶最后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上方的血条清零变灰。
　　没顾得上看自己的战利品，穆安跑回莱西尔等人身边。
　　幻蝶死后，幻觉状态削弱，“治愈术。”
　　挨个单体治疗驱散后，所有人渐渐清醒。
　　尤里捂着头痛欲绝的脑袋，晕乎乎地说“怎么又来幻觉。”
　　帕特里还闭着眼，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走开，你才不是穆安，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穆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帕特里的眼睛睁开，捧住穆安的脸捏了捏，呆了一下，“这个手感……好像是真的。”
　　穆安拍掉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那不然还有假，我去看看莱西尔。”
　　“我不想输。”莱西尔满脸抵抗地嘟囔着。
　　穆安凑近到莱西尔耳边，大声道：“就是你盼着我们输是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莱西尔马上清醒，摇头说：“是幻觉。”
　　人能分清楚幻觉和现实，那就差不多没事了，穆安的心放下了。
　　他回身看向他最放心的伊莱纳，却不想伊莱纳额头密密麻麻地布满冷汗，不像在幻觉，更像是在梦魇里。
　　“伊莱纳，伊莱纳。”
　　

第61章 团体赛9
　　伊莱纳在穆安一声声担忧地呼唤中，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扶着穆安的手肘坐了起来，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嗓音中带着沙哑，“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穆安想问他在幻境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可看到他格外脆弱的神态，又实在开不了口，怕伊莱纳回忆起不好的事情，只好先作罢。
　　穆安拍了拍伊莱纳的肩，强调道：“我们是朋友，有需要的话都可以开口。”
　　伊莱纳扯了扯嘴角，又似是回想起梦里的一切，终究还是对穆安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见大家都没事，所有人重振旗鼓，准备继续出发。
　　穆安回到独木索桥，捡起了自己的战利品，除了掉落的材料，还有一个蛹。
　　蛹的颜色是梦幻般的紫色，形态小巧又喜人。
　　穆安从系统界面可以看到，这是幻蝶的蛹，可认主，相当于召唤师的召唤兽，培育出来是可以自行召唤的。
　　他没有多想，就把它放进了背包，洛缇还在昏睡，穆安没有闲心再养一个。
　　不过或许可以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尤里，穆安沉思着这个蛹的去处，他记得下个月就是尤里的生日。
　　“穆安，快走了，你在空地上发什么呆。”帕特里穿过独木索桥，他有些怕高，刚过了那么惊险的路段，打算长舒一口气，一回头却看见穆安站在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穆安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的举动很怪异，索性不再迟疑，回应道：“这就来了。”
　　他小跑过桥，回到了众人身边，最后望向索桥。
　　——轰的一声，索桥坍塌，幻蝶庞大的尸体落入滚烫的岩浆，流体四溅，不多时就消融殆尽。
　　侥幸逃过一劫的帕特里悻悻道：“还好我叫了你，差点出事，真是一点松懈都不能有。”
　　穆安点点头，他也有些后怕，坎贝遗迹的情况谁也摸不准，心中越发警惕。
　　这次穆安举盾的同时，也给每个人上了一个祝福术。
　　祝福术的持续时间是一个小时，足够他们短时间提升自己的抗性，保障自己的安全。
　　帕特里咂咂嘴，只觉得穆安施法时一阵暖流涌过身体，他就更加清醒和敏锐了。
　　他不由得羡慕说：“这就是祝福术吗，你们光明系会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下一个关卡是一条冰封千里的冻河，刚从温度过高的洞穴里出来，严寒就侵袭了众人。
　　“真是见鬼了，夏天和冬天都能无缝切换的吗？”帕特里抖了一下，哈出一口冷气，雾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穆安踩着脚下的冰面，轻轻跳了几下，想试试它的硬度，“还挺坚硬的。”
　　“那可不是，这冷的人都能冻上。”帕特里看穆安跳了起来，玩心大起，自己也跳了几下，活像刚满三岁的小孩，看什么都新奇。
　　无人注意的冰底，几丝裂纹蔓延开来。
　　莱西尔看不惯了，把正在蹦跶的帕特里拉住，“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帕特里不满地回道，“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我也是为你们着想，替你们提前试试这冰面结不结实。”
　　那边还在吵闹，这边尤里却指着远处，他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穆安顺着尤里的手，望向冻河的另一端，一望无际的冰面上，一个雪白迅捷的身影快如闪电的掠过，只留下如梦般的残影，让人晃神。
　　“是有东西。”穆安本想过去凑近看，不料刚走了几步，就被帕特里的惊呼给吓到。
　　“这冰面怎么厚度还不一样啊，穆安小心！”帕特里出声时，穆安就发现脚下的冰面已经开裂，无数的裂纹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碎成若干的小块。
　　而他则悬浮在其中的一块，与众人割裂开来。
　　穆安谨慎地呆在原地没有动，踩在一块浮冰上观察着，寻找安全的着落点。
　　“凝水术。”尤里施法，把他们所在的大块冰面，连接到穆安面前，“穆安，快跳过来。”
　　穆安俯身冲刺，轻身一跃，又回到了所有人的身边。
　　随着法术的失效，那块浮冰越飘越远，穆安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道：“谢了，尤里。”
　　“我其实只会这个，能帮到你就行。”尤里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下。
　　“尤里你这个法术太有用了！深藏不露啊，这样我们就可以过去了！”帕特里兴奋地嚷嚷道，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个大块冰面上，“快拉我们去那块冰上，我看见有东西在上面。”
　　尤里再次施展法术，两块浮冰相接，众人一起跳到了另一块冰面上，这次一闪而过的东西撞了上来，显露了它的真身。
　　一只通体由雪打造的兔子。
　　【（雪兔）Lv65】
　　“光盾。”白色的护盾阻拦了雪兔的撞击，它的身体冲散开，沿着盾壁散落成水，碰到冰面又凝聚了起来。
　　莱西尔看着雪兔重新凝聚的身体，提醒道：“它到地面会再生，别让它碰到地！”
　　伊莱纳先做出回应，“知道了。”
　　雪兔发起第二次撞击，伊莱纳摆开施法手势，“圣击。”
　　金色的光柱直击雪兔，它的身体在空中炸开，眼见就要着地，伊莱纳扭头对尤里说：“快用凝水术！”
　　大概这是尤里仅会的几个法术，熟练度非常高。伊莱纳的声音，让尤里下意识地施法，空中的水滴慢慢凝结聚拢，穆安看向帕特里，帕特里秒懂，一把火烧上去，蒸发个干净。
　　之后他们的进展就快多了，知道了配合的流程，无非是多来几遍。最后雪兔的收尾不是蒸发，就是风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很快，他们就过了冻河，到达了坎贝遗迹的最深处，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传说中有生命女神馈赠的地方。
　　“你们说真的有生命女神的馈赠吗？”帕特里的嘴一刻也不停闲，在穆安的耳边叽叽喳喳着。
　　穆安耐心地一边探查前进的路，一边回复道：“不知道，也许有吧，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来这里冒险？”
　　莱西尔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不缺那些馈赠，赛斯家族的底蕴足够他物质上没有忧虑，只是难免好奇地问道：“你们觉得馈赠会是什么？听说每个人都不一样。”
　　尤里思索了片刻，歪着头拍手说：“我没什么想要的，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可以要最新的实验器材吗？”
　　然后期待地把目光看向前方，仿佛那里就摆着他心爱的器材。
　　穆安听了尤里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禁也想了下，如果真有馈赠的话，他会想要什么。
　　“我的话，想要看到一条路吧，对具体的东西反倒没什么执念。”穆安接着这个话题说道。
　　帕特里疑惑地转向穆安，“路？什么路？”
　　穆安摇摇头，没有解释，看向伊莱纳问道，“伊莱纳，你想要什么？”
　　伊莱纳看着前方，眼神有些游离，“我想要的馈赠不在这里。”
　　帕特里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小小的脑袋充斥着大大的问号，他们两个人怎么有自己的世界，搁这打谜语呢。
　　穆安了然，伊莱纳的馈赠的确不在这里，他的也是。
　　他不再看向伊莱纳，而是前方的巨树，树干约十人粗，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传闻中生命女神是万物的化身，树木便是其中最具代表的形象，每个来到坎贝遗迹的人，看到这颗巨树，无不被这生命的造物所折服，叹息于自己的浩渺。
　　帕特里的手摸向树干的纹理，沧桑的树皮粗糙又干涩，“这就是不死树吗？”
　　“就是它。”莱西尔肯定了帕特里的话，他望向翠绿的树冠，上面泛着莹莹的绿光，“只有不死树才会有生命女神的气息”。
　　穆安看着不死树，他没有冒然上前，这颗巨树他有些似曾相识，说不清的亲切萦绕着他。
　　忽然，所有的荧光从树叶上飘起，众人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绿色的光点随风荡到穆安身边，一声轻语在他耳边响起。
　　“我的孩子……”
　　

第62章 团体赛10
　　穆安听到这声轻语，神色一愣，似乎他刚醒来时，也曾听到过这个声音。只是那时他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困惑中，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死树……吗？”穆安上前抚摸着这棵蓊郁的巨树，闭上眼睛，放开感知，感受着这棵树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一瞬间，纷杂的画面涌向他，在那里，他看清了自己的重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周身被轻盈的绿色光点包围着，头顶的洛缇也因这浓郁的元素之力，逐渐苏醒。
　　洛缇从穆安的发间探出，飞了出来，顺着荧光飞到了不死树的中心，树干的中间是镂空的，一颗悬空的绿色魔晶正散发着莹莹绿光，向四周辐散着自己的力量。
　　穆安从画面中看到，自己出事的那天，他一个人走到了河边，河里有人溺水，大声呼救，他没有多想就跳了下去。
　　说不清是盼着死亡还是真的想救人，或许两者都有吧，救起来的那人是活了下来，可他却放弃了求生，只想着解脱。
　　冰冷的河水灌进肺里的那一刻，穆安疲惫到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身体如同铅重一般下坠，再下坠，直到死亡的窒息感压迫他的每一根神经。
　　终于，昏黑的视线代替了繁复的大脑，他停下了思考，得到了片刻的安息，那是一种令他沉醉的顿感。
　　他有些懈怠的意识漂浮着，漂浮到一棵*树前，那是比眼前这棵巨树更为壮观的树，树枝上悬挂着一个个光团，里面不时有呼吸声传来，一深一浅中，孕育着新生的光团跌落，成为一个个新的生命。
　　穆安看见自己的光团下落，还没等落地，就被一阵狂风卷起，流离到空间漩涡，消失不见了。
　　他本该也是这样出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成了他重生在莱茵镇，当时十二三的年纪，大约是空间缝隙的流速不同造成的。
　　现在他回来了，不死树是生命树的分身，真正的生命树还在精灵森林的深处。
　　它被代为传递给穆安，母树仍在等待着他的回归。
　　“我会去看它的。”穆安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它，保证道。
　　完成使命的不死树，瞬间枯萎，绿色的魔晶从镂空的树干中飞出，来到了穆安眼前。
　　【生命之晶】
　　说明：生命女神力量的结晶。
　　穆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它，洛缇也回到了穆安的身边，他好奇地看着这颗美丽的魔晶。
　　“有熟悉的气息。”洛缇蹭了蹭穆安，表达着自己的感受，柔软的皮肤碰触，让穆安心中一软。
　　穆安把生命之晶收好，贴了贴洛缇，用感知之力回应道：“是母树的气息。”
　　洛缇惊讶地把嘴张大，他的传承里有母树，生命树是万千生命的孕育者，哪怕元素精灵是由天地间自然诞生的，也逃不过要吸纳生命之力的因果。
　　“喜……喜欢。”洛缇欣喜地在空中转了个圈，追逐着剩下的绿色光点，那些是生命之晶溢出的能量，磅礴的生命之力让洛缇吸了个饱，他悄悄打了个饱嗝，又飞回穆安的头上，困倦地睡着了。
　　此时，没有洛缇分散心神，穆安才注意到自己太过沉浸在感知之中，把莱西尔他们都忘了，他刚要出口解释，帕特里就打断了他。
　　“这就是生命女神的馈赠吗？”帕特里兴奋地说道：“我感觉自己的火元素感知力增强了！”
　　伊莱纳也一脸惊讶，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随着涌入的力量，陡然轻松。曾经因为过度透支力量而损伤的根基，竟然被修复了，他若有所思，“生命女神真是一位慷慨的神。”
　　穆安环顾四周，他悄然问尤里，“刚才你有看到什么吗？”
　　尤里茫然地说，“刚才有发生什么吗？我就看见好多不死树上的荧光飘了起来。”
　　随即，尤里眼睛发亮，自信道，“原来不死树上的荧光就是生命女神的馈赠吗？它们飘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脑子更清醒了，要是再有幻觉，我一定不会中招了。”
　　尤里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穆安觉得有些好笑，他笑道：“那这个馈赠还是蛮适合你的。”
　　“穆安你呢，你得到的馈赠是什么？”尤里好奇地问向穆安，他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穆安。
　　穆安神秘地笑了下，没有接话，他先问莱西尔，“莱西尔是什么？”
　　“风元素的操控力。”莱西尔没有隐瞒，他甚至示范地挥出了一道风刃，风刃卷起，切下了帕特里的一根头发。
　　帕特里呆愣在原地，怒气冲冲地看向莱西尔，和穆安抱怨道：“他就知道欺负我，穆安你看到了吧。”
　　穆安听着帕特里的抱怨，往事的阴影随之烟消云散，他早已忘记是什么让他疲惫，比起曾经的那些不快，现在的烦恼也就无非是眼前的这些小事。
　　穆安耐心地调解着，这时他才缓缓地说出自己得到的馈赠，“精灵森林的钥匙。”
　　“钥匙？”莱西尔疑惑地把穆安的话重复了一遍。
　　精灵森林位于塔尼亚大陆的东南方位，自成一个圣地，精灵族与别的种族久有隔阂，一直隐居避世，森林的外部设有巨大的魔法防护屏障，禁止外人进入。
　　开启屏障需要得到精灵族的认可，这个认可也就是钥匙，认可的凭证不一，据可靠记载，上一个能进精灵森林的人类还是一百年前。
　　随着塔尼亚大陆种族矛盾的加剧，南边战事的紧张，精灵森林就更不欢迎外人了，散落在大**处的钥匙也随之久未出现。
　　穆安的话引来众人的侧目，他拿出生命之晶，展示给大家看，“这是生命之晶，是生命女神力量的结晶。”
　　无需多说，莱西尔就懂了。
　　“原来这样，我刚才看它飞到你身边，还以为你的馈赠就是魔晶，亏大了。”莱西尔拍了拍穆安的肩，“刚想安慰你，没想到是生命之晶，作为精灵母神的力量结晶，它的确可以充当钥匙，进入精灵森林了。”
　　帕特里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附和，他还是头一回看见钥匙，“穆安快让我看看，这哪里是亏，简直赚大了。”
　　伊莱纳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所有人都有收获，便提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穆安看了看时间，果然不早了，一转眼一天就过去了，“那就回去吧。”
　　所有人顺着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尤里偷偷地凑到穆安耳边，“我知道不死树的枯萎应该和这个生命之晶有关，但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穆安抬头，发现大家都围在他的身边，把他拱卫在中间，牢牢地护住。
　　这就是朋友，不追究你原因，只会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不死树的枯萎让整个坎贝遗迹动荡，穆安等人出来后，这个屹立在莫菲峡谷深处的探险之地轰然坍塌。
　　所有人都没有回头，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们——团体赛的第三场。
　　走到最后是穆安曾经料想的，可真的到这一步，他还是很紧张。
　　这次是他去抽签，手伸进水晶球箱时，穆安一下子摸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球，没有多看其他的，心中默想：就是这颗了。
　　把它递给裁判，裁判盯着水晶球许久，才念出结果，“观星塔的预言。”
　　观星塔在塔尼亚大陆存在已久，作为大陆内唯一指定官方预言产地，它的预言具有很大的效力。
　　穆安回到宿舍，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莱西尔在休息，帕特里泡在竞技场，尤里又在赶研究。
　　伊莱纳一如既往地不在，教廷知道坎贝遗迹的事，传唤他询问怎么一回事。
　　穆安没有打扰他们，先自己掏出水晶球，看了很久。预言，穆安并不陌生，他打开自己的系统，主线任务二的预言之人，仍然显示未完成。
　　经过大赛的积累，拜沃缇的名声远扬，穆安的声望由此攒了许多，来到了3000的阶段，距离两年内达到5000，走了大半。
　　然而描述里的转机之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次的题目和这个有关吗，同是预言的相似性让穆安想得更深。
　　“观星塔……”穆安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水晶球，院长的话犹然在耳，看着手中精致的球体，不停闪烁着观星塔的十字星标识，看不清的神色低头隐在垂落的发间。
　　“院长口中的机遇会在那里吗……”
　　第二天，队伍休整完毕，帕特里经过一天在竞技场的发泄，又容光焕发，精力满满地准备在比赛中大干一场。
　　“让我看看这次我们的题目是什么，我觉得穆安的手气肯定很好，光明神保佑。”帕特里急不可耐地从穆安手中接过水晶球，查探起里面的题目。
　　“很好，十字星！……等一下，十字星？”帕特里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急剧扩散，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穆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莱西尔从帕特里手中拿过水晶球，看到里面真的是十字星，又把它还给了穆安，肯定地说，“是你想的那个观星塔。”
　　观星塔，封存着群星力量，塔尼亚大陆最有争议和最为神秘的地方。
　　

第63章 团体赛11
　　听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面面相觑，一阵无言，尴尬的气氛在队伍中蔓延，观星塔可以说是大家最避之不及的下下签。
　　最终，还是穆安先打破了沉默。
　　“也许这也是一种机遇，危险总是和机会并存的，不是吗？”穆安耸了耸肩，做出一派轻松的样子。
　　“哈哈哈，就是就是。”帕特里从石化的震惊状态中恢复，努力搜刮着肚子的词，安慰着队友：“不就是观星塔吗？多大点儿事！光明神偶尔也会开个小差，穆安抽到再正常不过了，你们说是吧，是吧。”
　　伊莱纳把手托在下巴，枕着手臂，端坐在桌子面前，看着穆安手里的水晶球，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良久，他缓缓开口，“确实也算一种机遇，教廷对观星塔的信息知之甚少，那里的势力外部基本很难渗透。”
　　伊莱纳的手指轻敲桌面，富有节奏的敲击声让众人不自觉的都看向了他。
　　迎着这些暗含期许的眼睛，伊莱纳继续说道：“这次的比赛或许真的是个机会，能够进入到观星塔内部，去一探究竟的机会。”
　　不等穆安作出反应，对伊莱纳的话投去赞许的目光，视线就被混在对面偷偷打盹的尤里给吸引了。
　　只见尤里双手半搂着一个抱枕，侧身仰卧在沙发上，骨骼完美、门庭饱满的头颅，时不时的上下轻点，颇有种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样子。
　　不用想穆安都知道，尤里昨晚肯定又做研究熬到了很晚。
　　正在穆安担忧他这样睡，会不会从沙发上掉下来时，果不其然，下一个场景就是尤里的头猛地跌进了抱枕里，失去平衡的挣扎了半天。
　　在柔软的抱枕里，尤里先是把脸蹭了蹭，深深地埋进去吸了好几口气，这才依依不舍的克服了仍想睡觉的心思，睡眼朦胧地询问道：“大家都商量好了吗，我们现在做什么？”
　　帕特里看不下去了，把尤里的抱枕一把夺过，“尤里你也发表点意见啊，不要只听不说话，我们都到了决赛耶，你上点心好不好！”
　　“哦哦，好哦。”尤里赶忙坐直了身体，极力的瞪大双眼，试图做出清醒的神态。
　　“所以我们的题目是什么？”尤里道。
　　“观星塔的预言。”莱西尔摇了摇头，无奈地回应道。
　　可见尤里刚才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嗯，那我想想。”尤里转动着有些迟钝的脑子，分析道：“预言是观星塔的招牌，他们通过观测星象，聆听神明的旨意，预测他人的命运。”
　　“两日后是祭祀节，传闻观星塔每年会在祭祀节时，听从神的下诏，对命定之人的生命轨迹做出预言。”
　　“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尤里越说越激动，他对观星塔的神秘手段好奇已久，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场见识一下。
　　这次正好，既能打比赛，又能做研究，简直一举两得。
　　已经迫不及待的尤里，眼睛发亮，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恨不得马上起身回房间，开始准备祭祀节的事项。
　　帕特里看到，连忙拉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已然上头、不管不顾的尤里。
　　“你先别急，祭祀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尤里你说清楚再走。”帕特里扯住尤里的胳膊，使劲的往回拽。
　　不曾想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尤里，此时却力气大的惊人，帕特里拽了几次，都没有拉住他。
　　“祭祀节，观星塔，预言。”尤里嘴里念念有词着，犹如被下了降头一般，出神地向着自己的房间，无知无觉的走去。
　　见情况不对，帕特里急忙冲着莱西尔的方向大吼，“莱西尔，快过来帮忙，尤里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我来吧，治愈术。”穆安先一步施法，他对尤里的这幅神态十分熟悉，上次尤里陷入幻觉时，也是这样的神色。
　　伴随着白色的光点洋洋洒洒地降落，尤里的头脑陡然一清，他恍然如梦初醒，眼神有些迷茫地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看到尤里恢复正常后，帕特里这才松了手，跳到尤里身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满眼爱怜地看着他，语气柔和道：“尤里，我再也不逼你了，好好回去睡一觉吧，这些事我们会解决的。”
　　莱西尔被帕特里的口吻激起了一阵寒颤，厉声道：“帕特里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帕特里无视了他，还是用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继续凝视着尤里。
　　原先搭在尤里肩上的手，更是微微用力，配合着他溺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响彻在尤里的耳边，“尤里，你说，我是不是在好好说话。”
　　尤里只能欲哭无泪地望向穆安，朝他发出求救的信号，期许穆安可以把他从帕特里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穆安果然也不负所望，立马接收到了尤里的信号。
　　他向前迈了几步，把帕特里的爪子从尤里的肩上拿下去，挡在尤里的身前，“帕特里，玩够了吗，你别这样吓他了。”
　　帕特里收起那副连他自己也恶寒的神情，冷哼一声，“还别这样吓他，穆安你看看他，评评理，他把大家都吓成什么样了。”
　　尤里听到这话，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小声道歉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是又陷入幻觉了吗……”
　　大脑中空缺的记忆片段，让他又惊又惧。
　　尤里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沮丧了起来，语气就差快哭了出来，“给大家添麻烦了，我真是太没用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晚上一直做梦睡不好，老师不停催研究进度，赛程又那么紧张，真的很对不起，给你们拖后腿了……”
　　尤里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肩膀还时不时抽搐抖动，浑身发颤，宛如怕被抛弃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穆安向他的眸底窥去，眼中全是自责与愧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穆安很难想象他独自承担了那么多的压力。
　　他握了握尤里的手，温热的掌心无言地传递着安心的力量，穆安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尤里，“这不是你的错，尤里。”
　　帕特里也有些慌张，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焦急否认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呀，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才会这么说。”
　　“没有尤里你，我们也走不到决赛。这次也是，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调查。”帕特里笨拙地安慰着，举起手宣誓，“总之，多亏了尤里你在，你绝对不是拖累，我向火神发誓。”
　　莱西尔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强忍着不在朋友面前流泪的尤里，附和地说，“帕特里倒是难得说了一句能听的话。”
　　“莱西尔！”帕特里忍不住炸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想吵架？我说的每句话都很中听好吗！”
　　尤里看着他俩耍宝，知道他们是在逗自己，转而破涕为笑，接过纸巾，仰起头道：“谢谢你，莱西尔，还有帕特里。”
　　帕特里听到尤里的感谢，瞬间坐不住了，把抽纸盒整个拿过去，强硬的塞进尤里的怀里，“一张哪够啊，这些都给你，想哭就哭，我会当作没看见的。”
　　说完还捞起穆安和莱西尔转过身，大声嚷嚷道：“我是瞎子，他俩也是，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尤里看着朋友们坚实的后背，多天来埋在心里的压力骤然释放，不经意间，眼里的泪水已然流干，随之消散的是害怕与恐惧。
　　他鼓起勇气，重新对众人说道：“两日后的祭祀节大家一起去吧，决赛我们好好加油。”
　　听出尤里的情绪好转，帕特里高兴的回头，赞同着尤里的话，“那就说定了，决赛我们一定要拿第一！”
　　“啊？不是，我不是说第一”尤里懵圈的看着完全曲解了他本意的帕特里，“我是说好好加油……”
　　莱西尔扬起自信的笑容，他的目标本来就只有第一，索性顺着帕特里的话，将错就错道：“我们一定会拿第一！”
　　“穆安你说是不是？”莱西尔曲起胳膊，碰了碰穆安，暗示性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穆安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自己则被殃及池鱼，只得表明立场，为队伍增加士气，肯定道：“说得没错，我们一定会得第一。”
　　穆安的认可让帕特里更兴奋了，他建议道，“光靠说还不够打气，要不我们再做点更有仪式感的事吧。”
　　“什么仪式感”尤里闻言，好奇地望向帕特里。
　　帕特里眨了下眼，故作神秘的把手伸出，“你们把手伸出来，像我一样，然后叠放在我的手背上面。”
　　“我喊口号，说三、二、一，我们就一起举起来，说加油怎么样！”帕特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大家，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
　　莱西尔看着帕特里傻里傻气的笑，撇了撇嘴，低声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幼稚。”
　　手却很诚实的伸了出去。
　　“伊莱纳也要伸！”帕特里这时倒不叫圣子了，他兴致冲冲的拉起伊莱纳的手，郑重地放在了最上面。
　　看着四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手掌相互交叠，帕特里终于表情满意的把自己的手重新放在了最下面。
　　“要开始咯。”
　　“三……”
　　“二……”
　　“一！”
　　“加油！”（五人异口同声）
　　向上扬起的手臂仿佛也给每个人注入了信念，最起码此时此刻，他们真的相信自己终将战无不胜，一往无前，所有前进的困难都不会打倒他们，而是成就更加优秀的自己。
　　前路光明，未来可期，脸上希翼的神情定格成美丽的画，构成了斑斓的色彩拼图，永远的留在了穆安的记忆深处。
　　哪怕已经过了很久，每当想起眼前的场景，他还是会莞尔一笑，感慨万千，“那时还真是美好啊。”
　　

第64章 团体赛12
　　祭祀节是观星塔每年一度的传统，它传承至今，履行着观星塔和世间交流的桥梁，作为塔尼亚大陆最有争议和神秘的地方，祭祀节的瞩目度毋庸置疑。
　　还未到正式的时间，人们便如火如荼、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作为观星塔的所在地，菲约姆主城也迎来了一波又一波人潮。
　　四面八方的人从传送阵处涌来，有心思的商贩也顺势看准了商机，星罗棋布的分散在主干道的两旁，摆满了小摊。
　　“瞧一瞧，看一看诶，刚出炉的罗果饼，不好吃不要钱！”
　　“仅限今日！仅限今日！所有货物买一送一，买一送一。”
　　一声声吆喝，此起彼伏的响应着，争相抢夺着过往路人的注意。
　　顺着声音，循着各种食物扑鼻的香味，不知谁的口水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还没到最中央的祭台就被琳琅满目的小贩吸引了视线。
　　“麻烦来五个罗果饼。”
　　帕特里手疾眼快的先行掏出钱，伴随铜尔清脆的响声落入商贩口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罗果饼就这样到了他手中。
　　“这位大人请拿好，小心烫哩。”心满意足又赚了一笔的商贩好言提醒。
　　话音刚落，“嘶——”
　　心急的帕特里就被酥脆的外壳烫了一口，吐着舌头，哈着气。
　　一只手适时的递给他一瓶水，帮忙拧开瓶盖的同时，还不忘嘲讽道：“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要不是穆安看见你那头显眼的红发在这边招摇，谁愿意来找你。”
　　在一行人发现帕特里不见后，莱西尔不情不愿的领了话，兵分两路，由穆安带着众人先去中央祭台那等着，占好位置。莱西尔则被派出来找人。
　　“莱西尔，不是说了让你看好他吗？”得知帕特里不见，穆安无奈地说。
　　祭祀节的人潮太多，很容易就走散，为了小心被拥挤的人群分散，出来前穆安就再三叮嘱，他负责拉好尤里，而莱西尔就和帕特里相互照应。
　　伊莱纳通常自己行动，穆安对他很是放心，不需要看管。
　　帕特里等不急莱西尔的水，又猛地撕咬一口，透过酥脆的外壳，这回终于咬到了柔软的内陷，顾不上理会莱西尔的嘲讽，整个心神都被罗果饼的美味给充斥着。
　　“你在说什么啊，要不要来一个，特别好吃，真不骗你。”帕特里一口叼着自己的饼，顺手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给莱西尔。
　　莱西尔没有接，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满嘴是饼，正往下掉渣的帕特里，“不用，你自己吃吧。”
　　末尾还继续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尽给人添麻......烦。”
　　话没说完，就被帕特里偷袭，趁着莱西尔说话的空隙，帕特里手疾眼快的塞了一个过去，“别叨叨了，这个还堵不住你的嘴。”
　　一时不察，被塞了满口，莱西尔大怒，他何曾这样没有形象的吃过东西。
　　自觉自己报了仇的帕特里立马咧开了嘴，两颗虎牙笑得都露了出来，“我回去找穆安了，你先吃。”
　　仗着莱西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迅速闪进人群，一溜烟的跑得飞快。
　　等莱西尔带着怒气，气势汹汹的赶到中央祭台，帕特里早已机智地躲在穆安身后，死活都不肯出来。
　　“穆安你别护着他，我看他真是欠教训了。”莱西尔挽起袖子，抄起手臂，肆虐的力量不断暴起，凝聚，一团小型的旋风迅速从他的掌心升起，只待帕特里露头，就展露杀机。
　　帕特里吓得慌忙乱跳，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莱西尔要来真的，不停扯着嗓子喊道：“穆安，你快管管他，没天理了，要谋杀队友啦！”
　　一桩闹剧惹的周围的人频频观望，祭祀节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时不时人群中还传来几声喝彩，“小伙子这能忍？打起来，打起来！是法师就不要怂！”
　　专挑热闹不嫌事大。
　　伊莱纳一脸事不关己的远离战场，面容冷峻的专注看着台上祭坛的纹路，老神在在，仿佛面前不是什么的单纯的纹路，而是蕴含魔法真理的载体。
　　不用猜，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嫌丢人，才特意转移的视线。
　　旁人的目光仿若利剑，刺向脸皮最薄的尤里。
　　他面颊泛红，支支吾吾，想要制止，又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心里干着急。
　　他一只手轻扯着莱西尔的袖子，不停地小声劝解道，“别生气了，莱西尔，快收回去，周围都是人在看。”
　　可已经上头的莱西尔这会儿哪管什么人，他黑着脸，头顶的乌云都要具象起来，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见此，帕特里也做好了防御的姿势，一旦莱西尔发起进攻，他就立马反攻。
　　眼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穆安僵直了身体。
　　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穆安想的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这也是他护着帕特里的原因，要是真打起来，以莱西尔和帕特里的破坏力，怕是整个祭台都要遭殃。
　　冷汗不断从穆安的额头划过，他的脑袋飞速运转，尤里还在拉着架，穆安也被两人的争吵拉锯弄得东倒西歪。
　　“穆安，你让开。”莱西尔道。
　　“穆安，救我！”帕特里知道自己闯了祸，大难临头，更加抱紧了眼前的穆安。
　　穆安也试图平息莱西尔的怒火，让他冷静下来，“莱西尔，你看我们还有任务，你消消气，有事回去再处理，这里到处都是人，万一误伤了影响也不好。”
　　这时，咚——咚咚——
　　莱西尔和帕特里停下了手，一同望向中央祭台。
　　祭台四四方方，简朴又不失大气，两侧均有台阶铺满，阶上刻有繁复魔纹，十字星的标识赫赫显目，呈对称分布的红鼓链接锁链，各立一角，捆束住正中心的祭坛。
　　沉闷的鼓声被守在一旁的仆从大力敲醒，赤红色的烈焰从祭坛中燃起，缕缕白烟蒸腾缭绕，不一会儿，整个祭台就笼罩在一片浓烟之中。
　　随着浓烟的范围越来越大，鼓声也越演越裂，熙攘的人声渐渐安静，伫立凝视着这一方精巧的祭台，直到最后一击重锤收尾，台上穿着黑袍，手持十字星印徽的祭祀高声宣告：
　　本届祭祀节正式开始。
　　浩渺的白烟裹挟着雾气，一个巨大的星盘从祭坛中飞出，无数星象置身其间，随着吟唱一一点亮，闪烁的星子不停旋转，重组，命定之人的星象也不断飞速变换。
　　最终星盘静止，星子归位，一连串的神圣的旨意化为耀眼的光柱，目标清晰的直冲人群中的一角——穆安五人所在的方位。
　　“神诏已下达预言，被选中的命定之人，可前往观星塔内揭示命运的轨迹。”
　　语罢，祭祀就下了台，不再理会争议的人群。
　　自光柱笼罩，穆安的头脑就一片空白，外围的人群不断以他为中心靠拢，都想看看今年这个命定之人到底有何特别，才会得此殊荣。
　　还没等穆安回神，就被莱西尔一把拉过，随着空气中风元素的气息飘过，还在焦点的穆安便瞬间在人群中没了身影。
　　科瑞提亚的宿舍楼。
　　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接头。
　　“你们找到穆安了吗？”帕特里问。
　　尤里：“这边没有。”
　　伊莱纳：“我这里也没有。”
　　帕特里踢了一脚宿舍门口的石子，有些抓狂的挠着一头茂密的红发，所以莱西尔到底把穆安带到哪里去了……
　　在看到白色的光柱飞往他们这个方向时，帕特里就隐隐感觉出不对，他本想把穆安压在身后，自己去挡。
　　结果那光柱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绕了个方向还是落在了穆安头顶。
　　莱西尔率先反应过来，在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前，就开始聚集风元素，手掌中的旋风消散，化成无数逸散的风元素，包裹着穆安的身体。
　　下一秒，就顺着风的气息隐藏起身影，消散在了人群之中。
　　伊莱纳的距离稍微有点远，慢了一步，在穆安身影消散的瞬间，他心神一沉，也连忙追踪着风元素的气息赶了过来。
　　最后感知到元素之力的地点，就是科瑞提亚的宿舍楼。
　　尤里和帕特里的魔法不擅追踪，只得返回住处碰碰运气，恰好和正在找人的伊莱纳迎面撞上，得知最后的气息消散在这里，不由都送了口气，以为莱西尔是带着穆安回到了宿舍。
　　不料打开大门，门内空无一人，没有两人的身影。
　　难道莱西尔落地出了差错？帕特里不得不往坏处想。
　　又和尤里等人在宿舍楼周边搜寻起来，可奇怪的是，明明附近都是风元素的气息，却始终不见两人的踪迹。
　　强压下心中的担忧，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最后选择在宿舍里商量对策。
　　三人围坐在客厅的桌子上，伊莱纳出了声，“我们先等等看，他们晚上回不回来。”
　　帕特里有些自责，他觉得他本来有机会替穆安挡着的，“可恶，就差一点儿。”
　　尤里咬紧嘴唇，命定之人这个头衔听着好听，可以观测到自身命运的轨迹。
　　然而命运无常，又岂是普通人可以窥探的，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只听闻过这代价一定不小，却不知道真正会付出何种代价。
　　在提出一起去祭祀节打探消息时，尤里也没有想到，命运之神真的会选择他们其中的某人，他在书上了解到很多，可实际参与当中又是另一码事。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出去祭祀节的。”尤里的脸色发白，自己的建议让朋友深陷危险，他怎么也不愿逃避这个责任。
　　在一众惴惴不安中，幸运的是，晚上他们等来了两人。
　　

第65章 团体赛完结
　　“穆安，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你们没事吧？”帕特里第一个从桌边窜到穆安身边，上下查看他是否安好，心中的担忧自责可算是落了地。
　　穆安站在原地，有些魂不守舍，今天经历的太多，占据了他太多心神，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听到帕特里的话，穆安就知道他让朋友们担心了，还是扯出一个笑，安慰了帕特里，“我们没事，只是出了点意外。”
　　伊莱纳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穆安都能说意外，那真的是发生了什么超过预期的事。他打望着穆安，视线扫过穆安苍白的脸，眉宇间尽是难以遮掩的疲态。
　　袖中的手不动声色地拉住帕特里，伊莱纳避重就轻地说，“回来就好，有什么事情之后再问吧，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随即给穆安示意了个眼神。
　　穆安接收到了伊莱纳的信号，朝他露出个感激的神色，从那里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强打精神，现在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应付帕特里了。
　　莱西尔一直沉默不语，尤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担忧道：“莱西尔，你没事吧。”
　　莱西尔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安好，在穆安径直回去房间后，紧随其后，也朝着自己的房门走去。
　　两人离去后，大厅的氛围又恢复了寂静。
　　这下连神经有些粗的帕特里也意识到，这短短一天，他们俩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少事，而且很可能还都不是小事。
　　望向紧闭的房门，帕特里的心又提了起来，喃喃自语道。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是夜。
　　穆安独自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重演。
　　莱西尔带着他利用风元素的气息隐藏身影，传送的落地点正是位于科瑞提亚的宿舍楼。
　　看着熟悉的建筑逐渐浮现，还没等穆安松口气，一阵光柱就随之而来，变动了他们的传送坐标。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星海，穆安从没见过这么近的星空，仿佛一伸手，无数的星辰就能触手可及。
　　“观星塔？”莱西尔皱着眉，这无垠的星空让他立即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比如穆安被选中，成为了这届的命定之人。
　　当光柱飞往他们这个方向时，莱西尔脑中的警报就呼的拉起，一直在响。
　　不知什么缘故，哪怕他努力想向同伴们靠拢，双腿却沉重的像灌了铅，凝固在原地。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带穆安走的原*因，在光柱尘埃落定地完全笼罩住穆安的身影，身体的禁锢刹那消失。
　　莱西尔不假思索地就使用起魔法，感知身边的风元素，做好随时跑路的姿态。
　　赛斯家族，一向能屈能伸。
　　在练习攻击技能的同时，莱西尔也没落下其他技能，突出一个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时刻准备开溜，不计一时得失，战斗来日方长的灵活性策略。
　　观星塔的星之海，就和他们的十字星标识一样出名，但凡见到过这两个标志的其中之一，就会联想到事情和观星塔脱不了干系。
　　莱西尔的警惕性拉到最高，他没想到那道诡异的光柱还能追踪他的魔法元素，篡改他的传送坐标。
　　观星塔对命定之人的执着程度，远比他想象中更为棘手。
　　莱西尔让穆安躲在自己身后，掩护着穆安，沿着星河的轨迹不停向前走，时不时回头叮嘱道：“穆安，跟紧我。”
　　此时，莱西尔褪去了以往幼稚的一面，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成熟和稳重。
　　盯着莱西尔把他牢牢护在身后，消瘦又坚挺的背影。
　　穆安心中一种可靠感油然而生，他抓住了莱西尔护住他的手，温热的手心覆盖了上去，沉声道：“一起。”
　　莱西尔回头看了穆安一眼，他平静的脸庞给了莱西尔无穷的勇气，也是，穆安从不是躲在谁身后的人，而是能承担风雨，一同共进退的人。
　　他笑了下，反握住穆安，两双手的十指紧扣，“那就一起。”
　　穆安和莱西尔并肩而行，漫步在这无限的星海之中，群星的轨迹沿着一条可视的线，有规律的排列着，无形中组成了一个箭头，为两人指明了方向。
　　顺着星辰的指引，轨迹的尽头显露出它真实的面貌。
　　一面古怪的镜子，空旷地屹立在星海之上。
　　镜框的木纹蕴含着岁月的痕迹，透露着古朴厚重的气息，仔细靠近，还能隐约嗅到木质独有的腐烂潮湿气。
　　不知它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多少年头。
　　穆安的脚在看到镜子时，就伫立不动了，他后来这么形容这一时刻。
　　——站在这面镜子前，穆安就知道，是时候做出命运的抉择了。
　　不跨过这道分界，可能他还能享有自己平凡而珍视的日常；一旦跨过，选择踏上前方未知的旅途，不知日后几时才能再回头，重拾这安逸的生活。
　　是选择安逸的现在，还是未知的前途？
　　要原地停滞不前，还是鼓起勇气再迈进一步？
　　拨开内心的迷雾，他作出了选择，坚定的步伐落定在镜子面前，穆安审视着镜中的自我。
　　镜中的男孩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只是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么青涩，多出了一抹经历赋予的坚毅。
　　柔软的轮廓也拥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棱角，无言坚持着那些心底不愿为人退让的原则和底线。
　　随着镜外和镜中的身影重叠，下一刻，镜面泛起波纹，无数漆黑有形的触手从镜中伸展，缠绕住穆安。
　　哪怕这些手的模样，乍一看上去有着些许可怕。
　　穆安却知道，它们并无恶意。相反，碰触时充满了温柔与珍爱。
　　直到整个身躯都被黑色的泥浆吞没，穆安仿佛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胚胎之中，包裹着的熟悉气息，让他沉溺又留恋。
　　一声呼唤，唤醒了穆安沉醉的意识，使得他恢复了几丝清醒。
　　“这里是……哪里？”喉咙太久没发声，略显得有些干涩。
　　“我的意识，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里世界’。”
　　不知名的声音轻柔的回应着，言辞上还有些害羞和雀跃，“我第一次带别人来这里，不知道你喜欢吗？”
　　“里世界？”穆安不确定的重复道，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嗞——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下次有机会，可以带你好好逛逛，嗞——”
　　未知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呢喃，含糊不清的消失在莫名的杂音之间。
　　“等等！”穆安只来得及留住最后一声尾音。
　　“重要，找，嗞——找到他，嗞——”
　　什么重要？又到底要找到谁？
　　怀抱着满肚子的疑问，穆安在白茫茫的空间里探索着。
　　白色的空地从他的脚下凭空延伸，一眼望去，铺天满地的白，占据了大片的视野，恍若没有边界。
　　“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穆安小声嘟囔了一下，他漫无边际的走了许久，除了他自己，偌大的空间看不到任何别的身影。
　　在这方空间中，时间仿佛冻结，穆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呆了多久，只是脚步不停地一直走着，走着。
　　走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只知道绝对不能停下来。
　　一旦停下，就没有继续前行的勇气了。
　　在穆安凭仅有的意志，麻木、无意识地迈出又一步后，一个声音终于按耐不住的显现了出来。
　　“喂，你都不会停下来的吗？”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穆安艰难地喘了口气，仰起头，环顾四周。
　　白色的空间上方，悬空出现了一个人。
　　“是我在说话。”白色的人开口道。
　　穆安看到他的样貌，先是吃惊于他和自己的相像，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最令人惊讶的是连眼睛和睫毛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
　　然后便被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冷冽、虚无、空洞。
　　任何直视它的人都会被内心无法自抑的恐惧夺摄了心魄。
　　明明和穆安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却因这双眼睛，形成了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这里只有你吗？”穆安问。
　　“你走了那么久，难道还有看见过别人？”他从空中跳了下来，与地面的白几乎要融为一体。
　　不知道是他的轻松感染了自己，还是真的走累了，穆安听到后身体一下子瘫软了，跌坐在地上，轻哼道：“那倒是。”
　　所幸就着这个姿势，没有包袱的躺倒在地，眼睛没有聚焦的发散着，迟钝的感知凌迟着身体，说不清的疲惫顷涌袭来。
　　“你怎么这会儿停了下来。”他凑到穆安身前，一张与自己几乎别无二致的脸倒立在瞳孔之上，很难不让人惊悚。
　　穆安没有看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呼吸开始慢慢变得绵长，呓语间，几声微不可闻的梦话泄露了他的心思。
　　“终于找……找到了。”
　　刺眼的阳光穿射过厚重的窗帘。
　　昨日的梦境又重复了那天的场景，穆安陡然惊醒。
　　

第66章 世界的真相1
　　在穆安那天回来后，连着几天都没有出过房门，观星塔的预言由一同的莱西尔代写，提交了比赛结果。
　　在等待评比的时间，所有人都清闲了下来。
　　每当帕特里提及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莱西尔都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避开了话题，说等穆安出来，如果他愿意说的话，他们再慢慢商议。
　　“穆安，尤里给你带了斯里兰卡的蛋糕，是我俩一起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帕特里的声音透过紧闭的房门，清晰地传来。门内和门外两个世界被一道有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想到昔日他给沉浸在实验里的尤里带他爱吃的甜点，现在反倒是尤里照顾他，给他买了蛋糕。穆安不禁自嘲一笑。
　　昏暗的房间，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然而就是这样，阳光还是顺着下面的空隙照了进来，稀疏的光影，映照着墙边的绿植，生机盎然。
　　这几天没来得及照顾它，可它仍是有在好好地生长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有人在等着我。”
　　穆安割裂的思绪开始渐渐回拢，他慢吞吞地起身，缓缓拉开封闭已久的窗帘，久未见过如此刺眼的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另他几乎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白天的亮度。
　　无论他的心境如何，太阳都照常升起，一视同仁地照耀着所有人。暖意的阳光使房间的气温上升，驱散了寒冷的同时，也消解了一些穆安深藏心底的阴霾。
　　尤里在大厅的桌边看书，这书从穆安回来那天他就抱着，好几天过去了，书页竟是一页没变，停留在最初的目录页。
　　帕特里还蹲在穆安的门前，对着地板上的纹路发呆，神游的心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种魔愣的症状也连着持续了好多天。
　　吱——
　　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现状，帕特里傻傻的抬起头，半掩着的门后，一颗熟悉的黑色脑袋畏畏缩缩的探出了头，正小心翼翼地试探地迈出脚。
　　不料第一步就遇到了阻拦。
　　穆安：？
　　这门怎么推不开。
　　“帕特里，你怎么在我的门口蹲着？”穆安茫然地问。
　　没等理清怎么一回事，整个身子露出，这才看到了挡住门的罪魁祸首。
　　帕特里起先还不敢置信，神情呆滞。
　　以为自己是日思夜想，出现幻觉了。大声地喊道：“尤里，过来掐我一下，我好像看见活的穆安从门后出来了。”
　　莱西尔大步走到帕特里旁，给了他本就不太灵光的脑门一记爆栗，凉飕飕地说：“这下子清醒了吧，你没在做梦。”
　　帕特里嗷嗷叫地捂住脑门，“莱西尔，我跟你势不两立！都说了打人别打头了！”
　　起身刚要反击，就想到穆安已经回来了。帕特里蹭地躲到穆安身后，指着莱西尔，委屈地控诉道：“穆安你可算出来了，你看你不在的时候，莱西尔都怎么欺负我。”
　　“穆安还没吃东西呢。”尤里走过来，适时递上台阶，缓解了矛盾，
　　“对对对。”说起这个，帕特里从身后拿出蛋糕，邀功道：“真的特别好吃，这家蛋糕在菲约姆出了名的难买。”
　　又自语道，“原来都是有征兆啊，我说这家那么难买，怎么今天就排到了，现在你也出来了，果然火神保佑，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打打闹闹的同伴，让穆安感受了宁静。
　　在帕特里的催促下，穆安坐在桌子前，一勺一勺地挖起面前的蛋糕。松软的海绵底，配上细腻可口的奶油，入口的美味一下子治愈了穆安的心。
　　不愧是菲约姆最难买到的蛋糕，配得上排那么长的队。
　　吃着吃着，穆安就觉得自己恢复了力气，有精力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在穆安的娓娓道来下，那日的真相才慢慢揭开，变得清晰。
　　讲述自己陷入了里世界，遇见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让他去找一个重要的人，他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掩去了长相过于相似的事实，着墨于之后发生的事。
　　在穆安找到了那个所谓重要的人后，疲惫让他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境开始变幻，百年前的历史在他眼前上演，他像一个旁观者，站在滚滚的命运巨轮前，看着时代的尘埃落到个人身上，决定了每个深处其中人的轨迹。
　　几年前和耶格尔的对话，再次浮现。
　　“光明之力受人关注的原因，毕竟再有潜力也是要能激发出来的。真正让光明系闻名的是，一百年前有光明系的大魔导师开启了神降，之后就有人流传说光明之力会孕育神格。”
　　……
　　“那开启了神降的大魔导师，后来怎么样了，主教你好像没怎么提。”
　　“疯了。”
　　伴随最后一句冷漠的腔调，掩埋百年的历史真相在穆安的梦中徐徐展开。
　　梅达尔赛斯，铸就了赛斯家族最辉煌的年代。
　　与生俱来的卓越家世，和百万里挑一的光明天赋，这些都让他的前半生，活得顺风顺水，没有丝毫坎坷。
　　加上他的勤奋和努力，按他预想的人生轨迹前进，无论怎么走都是令人艳羡的康庄大道。
　　“你知道吗，有人开启了神降！”人群中议论纷纷。
　　“神降仪式在众神纪元结束后不都跟着消失千年了吗？你该不会又是听了哪里的谣言，以讹传讹吧。”有人质疑道。
　　“不知道，但这件事已经传疯了，观星塔都推出预言验证了，还能有假？”路人笃信道。
　　观星塔的预言：拥有光明之力的人终会让光明神再次降临。
　　再次点燃了信徒们对光明神的狂热。
　　只是……
　　狂欢的背后，没人再提起——
　　那天神降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除了，几个当事人。
　　“你说梅达尔怎么想的？”赛斯族长百思不得其解。
　　“你看着他长大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长老翻了个白眼。
　　看着昏迷在床一直不醒的梅达尔，族长叹了口气。
　　距离神降仪式结束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人们的热烈的舆论也渐渐趋于平息。只记得有个人开启了神降，就被观星塔的预言带跑了关注。
　　作为被整个赛斯家族最寄予厚望的人，梅达尔大多数还是根据他自己的个人意愿去自由成长。家族只是在他需要帮助时，在背后倾尽全力的支持。
　　梅达尔也一直做的很好，天赋能力无一不强，短短几年间就迅速成长为一位魔法出众的大魔导师。
　　家族对他很是放心，更是不干涉他做出的任何决定，让他放手去发展。
　　直到这次神降事件的发生。
　　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梅达尔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放养的同时，也失去了联系，导致他们对梅达尔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神降……”
　　“他是不是在书库里翻到的，他以前就经常一个人跑去那里看书。我早和他们说了！要把禁书封存好，不要直接放在书库！”长老翻阅着阅读记录，骂骂咧咧道。
　　族长却在想别的事。
　　神降前，梅达尔难得回来，在他成年后，他就很少着家了，有能力的人志在四方，族长选择尊重他。
　　“我可能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现在看起来有些傻，也许……还会让家族蒙羞。不过，以后谁知道呢，我只知道现在不做的话，那天来临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
　　梅达尔的眼神注视着窗外，没有看这位自小抚养他长大，耐心教导他道理的长者。
　　族长沧桑的面容，已经长满皱纹，法师的寿命很长，但也有迎来终结的一天。曾经觉得无所不能的身影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变得佝偻，无力。
　　“这件事一定要是你去做吗，梅达尔？或许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再一起想想别的办法。”像是有预兆般的，族长不死心地反问道。
　　梅达尔回了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想要吐露的话在口中几经辗转，还是销声匿迹，化成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不是一定要我去做，而是命运选择了我，我想去做。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既定的命运。您不是总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责任吗，我想，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吧。”
　　那之后，梅达尔就早出晚归，族长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和他谈话。
　　回到现在，族长没忍住再次叹了口气，“这个孩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抚摸着梅达尔的紧闭的双眼，心中划过一丝后悔，要是那天他再能和梅达尔好好谈谈就好了。
　　这个孩子平时不吭不响，可族长知道，他是个默默会把很多事扛在自己肩上，不会无缘无故轻率做出决定的人。
　　“找到了！族长，你快过来看。”
　　长老指着一卷冗长的羊皮纸，那里详细记载了梅达尔的阅读记录。
　　《高级魔法大全》《法师进阶：元素操控的技巧》……
　　前面还算正常，看得出梅达尔学习魔法时的刻苦。
　　后期，一系列禁书书名收录，让长老都胆战心惊。
　　《光明发展史概览》《众神纪元》《命运之书》……
　　“怎么这些书，也敢放在书库啊，估计神降仪式就是梅达尔在里面看到的。”长老气急败坏地说。
　　没顾得上长老的话，族长的指尖摩挲着羊皮纸的记录，这本书属于魔法物品，会自动记录书库来访者的阅读进度。
　　星历1035年月神日
　　来访者：梅达尔赛斯
　　阅读记录：《命运之书》
　　阅览次数：7次
　　

第67章 世界的真相2
　　对于梅达尔来说，那是一个记忆尤深的黄昏。
　　一如既往的在羊皮纸签上属于自己的名字，躲在陈旧寂静的书库里看书，这是他一天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和身边闲暇时喜欢在外游玩的小伙伴们不同，他喜欢阅读，躲在书海里神游，从书籍中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在记录中窥探往昔历史的辉煌。
　　《命运之书》
　　名字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没有多想，梅达尔便从布满灰尘的书架中将它抽取出来。
　　红褐色的封皮配着逆十字的神像，中间破损的书页显得那么不堪负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的分崩离析。
　　久未有人翻阅的痕迹，它似乎在这里沉寂了很久。
　　梅达尔最喜欢“寻宝”。
　　每每从这昏暗，杂乱，又充满着伟人智慧的书库中翻寻，总会有一些另人惊喜的书籍等待他的发现，梅达尔热衷于此，并且常常感到乐此不疲。
　　这些让人惊喜的发现，也许是不为人知的众神纪元考据史，又或者是充满争议的光明发展史。
　　它们往往被常人列为禁忌，梅达尔却都来者不拒。它们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思考，让他耳目一新。
　　这次也是如此，泛着暖色黄晕的灯光打在粗糙的羊皮纸上，手指轻拂书籍上的字迹，看得出写出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是很差劲的表达者，才能写出这么逻辑混乱的文字。
　　“星历1042年火神日
　　我知道黑暗即将到来，光明会被颠覆，神明不会降临。
　　在那个世界，红色的火焰会焚毁一切，我所爱的和我想保护的，终将在这烈焰中，燃烧殆尽，分毫不剩。
　　只剩我，仅剩我，埋葬他们的骨灰。”
　　……
　　“星历1045年水神日
　　一场倾盆大雨落下，我在世界的尽头寻找最后的生机，见到了祂。
　　不对，那不是祂，是陨落的它。”
　　……
　　“星历1046年日神日
　　我选择了命运，却不知道那是命运的选择。
　　那时我满心愤恨，现在才感到命运的仁慈，这是祂的馈赠。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梅达尔看着这些表意不明的语句，神情露出困惑。他本以为作者会在后面给出解释，快速翻阅着，想知道结局。
　　不成想，只有成片的空白未被填满。
　　“什么啊，这样的内容也能出版成书。”饶是一向脾气好的梅达尔，也觉得自己深深受到了欺骗。
　　坐在原地，翻来覆去的把书研究了个遍，确认没有遗漏别的内容，而是真的没有下文，这才不甘地把书撇到一旁。
　　这种以为自己在废物堆里捡漏，自觉发现了个宝贝，正暗自窃喜，谁知翻开一看，竟然还真的是垃圾的挫败感，让少年的梅达尔深深地记住了这件事。
　　从拜沃缇毕业后，梅达尔没有选择立马进入教会，同行的伙伴发出邀约。
　　“一起去外面看看再回去吧，不亲眼见识一下这广阔的世界，也太可惜了。”
　　于是，他欣然应约，随着在大陆走过的足迹越来越多，梅达尔也结交了许多好友，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和暗自喜欢的女孩。
　　经历了很多，有痛苦的，也有幸福的，各种各样的遭遇迅速提升着他的阅历和魔法的能力。不出几年，就成了大魔导师，洞悉了魔法一途的真理。
　　厄运显现，凡是触及魔法真知的人，都无可避免的走上同一条道路，那就是和神打交道。
　　魔法会链接他和世界的意识，让他拥有像神一样的感知。
　　肉眼可见的，世界的力量在衰弱，也许会在某一天，就会迎来自己的终结。
　　表面欣欣向荣的大陆之下，暗流涌动。
　　法师和普通人的矛盾加剧，力量和数量的悬殊，为日后埋下引爆的伏笔。
　　各个种族之间摩擦不断，各有困境。
　　精灵久避人世，遭到猜忌；巨龙独守一方，子嗣难育；矮人兽人退居一隅，生存挤占；人类野心勃勃，抢掠资源。
　　种种内耗都消磨着所剩无几的世界本源。
　　梅达尔可以预感到，这种损耗的尽头，是世界的完全坍塌，它会湮灭于虚无，回归于混沌。
　　为了改变世界的结局，梅达尔尝试了很多方法，在得知这一命运起，就时刻警惕着，这一天可能是在不久的将来，也有可能就在明天。
　　一次和观星塔的接触，梅达尔被选中，成为了命定之人。
　　在无垠的星河中他看到了红色的火焰，熊熊烈焰，自天空而下，灾难般的席卷了整个大陆。人类在这种无可抗衡的天灾面前，是那么的无力和绝望。
　　黑暗女神苏醒，光明教廷内乱。无数的信徒日夜不停的祈祷，渴望神明能够降下垂怜，挽救这苦难中的人们。
　　然而世界衰弱，神也难逃一劫。作为最先被吸收的力量来源，最初的神早在一千多年前众神纪元结束时就已陨落，不复存在。
　　没有神会来拯救他们，一天天的祈祷化成悲愤，绝望的人心变得丧失人性，世界沦为罪恶的地狱，直到完全毁灭的那天来临，一切化为乌有，所有烟消云散。
　　梅达尔看着这样的世界，他在深红的土地中行走，足下是累累的白骨，闭目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下。
　　“梅达尔，真希望还有一天我们可以再出去看看呀。”同行的伙伴枕在他的膝前，眼中满是遗憾，说完最后一句遗言，当年冒险的经历好似就在昨日发生。
　　“傻子，我一直在等你告白，你知不知道。下辈子我一定要自己先说，不等你了。”她笑着说。曾经最爱美的女孩，面容已经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火焰灼烧了她的美丽，却玷污不了她爱笑的灵魂。
　　“梅达尔，家族以你为骄傲，我也是。这些年辛苦你了，剩下的孩子们还要麻烦靠你多照顾了。”不是父亲，胜似父亲的族长在不舍、愧疚与担忧中咽下了剩下的气。
　　血液浸泡了每一寸的土地，尸体腐烂，化成泥土，又吸收了更多的血液。
　　无休止的战争、争斗，梅达尔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早已身处在炼狱。
　　从观星塔出来，梅达尔就更沉默了。
　　他的心中积蓄着一股力量，一股面对命运愤怒的力量，他不信命运，这次他要靠自己去拯救大家。
　　听说世界的尽头是神最后出现的地方，遥想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丝生机。
　　梅达尔告别了朋友，最后看了一眼他爱的女孩，他们还活着，他希望他们能一直活着。抱着这样的信念，梅达尔决绝地踏上了这趟寻求救赎的旅途。
　　终于，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午夜，日夜赶路、长途跋涉的他，来到了那个地方，那个被叫作世界尽头的地方。
　　在那里，一片荒芜之中，他看到了那个散发光芒的球体——光明神的神格碎片。
　　世界的尽头没有神，但神还是给予了人类最后的生机，留下了生命的火种。
　　手握神格碎片，梅达尔不假思索地联想到了降神仪式，这是他曾在书库无聊时，翻阅到的一种古老请神仪式。
　　他想，光明神的陨落既然在预言里，是为了填补世界力量的衰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效仿。
　　神的陨落给大陆带来了一千多年的喘息，他不求那么久，他只求在他在世时，身边的人都能安好活着，过着自己期望的生活，能够自然地老死。
　　神降仪式，顾名思义，召唤神明降临的仪式，以自己的躯体为容器，承接神明降临的意志，得到神明力量的支持。
　　梅达尔想，只要他能获取光明神的力量，再以身祭天，缓解世界灭亡的速度，那他的牺牲就是有意义的。
　　做好了心理准备，梅达尔回到了儿时长大的家族，他想再看看这片土地，这个给予他不遗余力支持的后盾。
　　神降仪式需要的材料不少。
　　召唤神明的媒介，神格碎片；
　　承载神明的容器，同属性元素的身体；
　　绘画法阵的颜料，大量新鲜的血液；
　　献祭法阵的祭品，各种珍贵的遗迹圣物。
　　回到家族，依靠家族的力量，无疑是收集材料最快的途径。
　　看着熟悉的老宅，梅达尔鬼使神差地站在了书库门前，这间丰富的藏书宝库，是他年少时最常来的地方。可以说，在这里度过的时间比在学校，都要远远多得多。
　　不像族长想的那样，老老实实。
　　其实少年时，拜沃缇教授的知识就已经跟不上梅达尔学习的速度了。比起在课堂里按部就班的学习，他更常做的是翘课来到这里，独自学习。
　　回忆定格在旧日的黄昏，他不自觉地拿起来那本书，同样的黄昏，不同的心态。
　　当他再次打开那本《命运之书》，书中的字迹不再是表意不明的语句，而是蕴含深意的映射，印证了他一路走来的历程。
　　梅达尔眼神晦暗，他以为用尽全力做出的努力，不过是命运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这也算馈赠吗？”梅达尔咬牙切齿道。
　　转而摇了摇头，“罢了，那应该是个好的结局，只要……它是个好结局。”
　　他收起情绪，淡然地放回了书，转身离开了书库。夕阳从他的背后洒下余晖，光暗的交界在他身上模糊，这一刻，他选择去奔赴属于他的命运。
　　梅达尔开启了神降。
　　神格碎片飞升至上空，一道耀眼的光柱，自云层降下，搅动了一方天地，垂直落入绘好的法阵，点亮整个魔纹。
　　太阳破晓，射出万丈光芒，伴随头顶的乌云散开，无穷的力量汇聚到碎片，接着涌入到梅达尔的体内。
　　与预想中差距的是，哪怕仅有一块碎片，这里面含有的力量也是人类所不能承受的。梅达尔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因力量的膨胀而炸裂，又在光明之力的修复中不断愈合。
　　不能这样下去了，还不等他祭天补充世界力量的空缺，他就会被力量撑到爆体而亡。
　　梅达尔思绪纷飞，绝境中他看着悬空的神格碎片，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类的躯体是不能承受神的力量，那神总能吧？
　　神格是神力量的载体，神本身则化成本源力量去填充世界运转的内核，两者同根同源。
　　他不能作为光明神力量的容器，那把他的意识付诸于神格，舍弃自己的肉身，让神格去承接应有的力量，发挥作用，完成他的使命不也是一种办法？
　　想通以后，梅达尔放弃了光明之力的愈合，专注于神格的吸收。他不再以自己作为接收力量的容器，而是反向让神格去承载。
　　随着光柱的最后一丝力量消失，梅达尔的身体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第68章 世界的真相3
　　观星塔内。
　　安德夜观星象，一个通体散发白光的球体，猝不及防地摔进他的怀里。
　　“这是……光明神的神格碎片？”安德感受到内部充盈的光明之力。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曾经充盈过。很明显它的力量经过大量的消耗，所剩不多，其中孕育的意识已经陷入沉睡。
　　安德顿了一下，抬步缓缓来到无垠的星河轨迹尽头，走到镜前，叹了口气道：“原来是到了那个时候了。”
　　多年前观星塔建立时，初代星主就早有预感，世界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在付出惨痛的代价后，他预言到了唯一的转机。
　　「异星降临，世界重启。」
　　这个预言作为观星塔的最高机密，只有历任星主才能得知，而他们的使命就是静待这个预言之人的出现。
　　安德的生命在人类中算漫长了，有时他都怀疑是否真的有预言之人的存在，到他这一任，已经前后传承了九任星主。
　　没有一个人有等到过。
　　看着手中的光球，神格碎片的出现显露了预言的第一个征兆：神明已陨，灾难在即。
　　安德的身影没入镜中。
　　“它就交予你了。”镜中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回应。
　　安德也不气馁，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沉寂。
　　回溯时间，星子的轨迹逆转，梅达尔启动神降，填补世界本源，延缓灭亡进度的事迹重现。
　　碎片的来龙去脉呈现在安德面前。
　　“这是个好孩子。”安德看了看手中沉睡的球体，将球体置于镜中。
　　由于观星塔特殊的存在，安德知道的维度比梅达尔要更全面一些。
　　梅达尔的神降固然是一个办法，可是人类的力量终究有限，世界衰弱的速度又太快，一时的修补，根本治标不治本。
　　当然，不是说梅达尔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他在其中起了一个关键的媒介。
　　梅达尔唤醒了神格碎片中的自我意识，而这是观星塔造神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没有听错，就是造神。
　　观星塔在得知预言后，经过多年的研究，终于从中找到了破解之道。结合预言，想出了这个异想天开，甚至颇有些大逆不道的方法。
　　利用异星不受世界限制的特殊性，融合已经陨落的神格碎片，再给这片大陆创造一个新神。
　　千年前，众神纪元的神明太多，这个世界的本源供养不起那么多的神，最后只能走向枯竭。迎来毁灭的那天，就算神也只能用自己的躯体去反哺世界，目的就是保留最后的火种，为世界拖延到那丝生机。
　　这并不是说神明的存在没有必要，而是没有必要存在那么多的神。
　　相反，在观星塔的研究下，这个大陆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神，去作为世界的支点，这样才能凝聚团结整个世界的力量，去对抗既定灭亡的命运。
　　在他们的推论中，唯有人们源源不断的信仰才能稳定供给这个大陆足够的力量，去继续存活下去，真正解救这个世界的危机。
　　造神与神降类似，却又有着巨大的差异。
　　它们同样需要一个载体，只是神降是利用碎片沟通神明的力量，造神却是融合神格的力量化为己用。
　　神格的融合需要唤醒神格的自我意识，只有神格自己选中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建立进一步的联系。
　　梅达尔开启了计划的第一步，造神计划终于正式启动。
　　安德向外放出预言，拥有光明之力的人终会让光明神再次降临，转移了人们的视线。
　　神格的事情兹事重大，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对外声张的时候。有时人们的恐慌，远比事情本身造成的影响更为糟糕。
　　走出镜中世界，安德沉思，神格既然已经现世，那预言之人的出现应该就在不久。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百年。
　　神格最先感受到了变化，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安德这才有所反应，观测到天空确实出现了一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异星，只是如果不细看，很容易忽略了过去。
　　事关世界的存亡，为了保险，安德违背了观星塔的规则。
　　观星塔建立之初，便立下一条铁律：不可随意干涉他人的命运。
　　这是限制，也是保护，命运是诡谲莫变的，谁也不知道经过干涉后它会走向何方。
　　安德利用自己的力量，想将这个异世灵魂的降生地更改到观星塔的附近。他想亲自抚养他，确保他的安全，以便他能顺利觉醒，成功融合神格。
　　可前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安德出了差错。造成了最终异星的降生地既不在原本的地点，也不在观星塔的附近。
　　——异星被卷入时空乱流，失踪了。
　　观星塔也观测不到它的去向。
　　想了想，安德还是联系了许久未见的老友。
　　魔法通讯响起。
　　一个声音没好气地说：“喂？安德，找我怎么了，你一开口准没好事。”
　　安德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白色的长胡，神色有些尴尬，“倒也不至于。”
　　椅座在法师协会的会长室，普鲁懒洋洋地一只手拿着通讯，另一只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摆玩着手中的狼头印徽。
　　随着印徽抛起又落下，普鲁的眼神也从漫不经心转变成专注。
　　“你说的是真的？”普鲁眼睛眯起，神情变得犀利。
　　安德如实讲述了现在的情况，只是瞒下了神格的事。借口换成他的大预言术预测到有个人会危害大陆，他需要他的帮助，提前找到这个人，以免对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最后，安德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帮我留意这些年觉醒光明之力的人，保护好他，那个人可能会主动找上他们。”
　　普鲁头疼地按住额头，狼耳下垂，果然摊上安德就没好事。
　　“知道了，我会留意的。那你呢？”普鲁挑眉，他就不信安德会坐以待毙。他知道安德看着老实，实际上比谁都精明，真预言到了，一定不会放手不管。
　　安德的眼神一闪，从容回道：“我会去拜沃缇任职院长，光明系的苗子基本上都会送往那里。”
　　无需多言，普鲁就懂了，合着他是在天赋测试方面替安德把关，以防有什么漏网之鱼，觉醒了光明天赋，却没有去到拜沃缇学习。
　　他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安德的谨慎真是始终如一，“我知道了，我会替你看好‘门’的。”
　　“你懂就最好不过了。”安德憨厚地笑道。
　　**
　　睡梦中的记忆到此中断，穆安从中醒来，透过神格的视角，他了解到了一切。捂住接受了太多杂乱信息有些涨疼的头，不适感让他一度反胃的想要呕吐。
　　真相揭开，他找到的不是他，而是它。
　　白发和他七八分相似的人，是神格自我意识的化身；寄居在镜中刚见面和他说话的声音，则是世界本源最后残存的意象。
　　穆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为异世来的灵魂，他被观星塔选中，作为神格的载体，被迫背负上了拯救世界的重担。
　　真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剧情，就这么活生生地发生在他身上。知道这个事实，穆安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穆安重生起有想过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现在一切的结果都摊在他的面前，他却情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觉得我有能力承担得起那么大的责任。”穆安自言自语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上辈子干过最大的事就是跳进河里救人，况且那也不是真的想救人，只是不太想活了。”
　　像是在问自己，亦或者在问神格，穆安茫然地说：“我真的能做到吗？”
　　神格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它发出璀璨的光，耀眼的光照亮了每一处阴影，身体力行地诉说着——它相信他。
　　“你可是我亲自选中的人。”和自己同样的声音，在穆安的脑海中响起，语气倨傲，全是自信。
　　语罢，看穆安的情绪还是十分低沉，它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不多的词汇，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好……好啦，既然你找到了我，我相信你，你应该也要相信自己。”
　　殊不知另穆安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是别的事。
　　穆安看到自己睡梦中世界灭亡的记忆。
　　他觉得他完全可以理解当时梅达尔做出的决定，要是他来选择，估计也会这样做。
　　穆安觉得自己很胆小，他甚至不如梅达尔坚强。只要一想到最后只剩自己活着，穆安就感到心脏被一双大手攥紧，止不住地抽疼。
　　可靠自己真的能做到这么重要的事吗？
　　如果做不到，穆安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没有办法接受，独自一人活到最后这样的结局。
　　内心的恐惧遏制住了穆安的呼吸。
　　“放轻松，快呼吸！你要把自己憋死了！”神格焦急地大喊道。
　　穆安这才恍然惊醒，发现自己真的屏住了呼吸。手掌按压住胸口，肺部饥渴地呼吸着空气，“咳咳咳。”
　　这种游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穆安被送出镜外。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以你的力量现在还没法和我融合。”神格说。
　　随后，它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今天的信息量确实有些多，你之后再好好想想，我……我等着你来接我。”
　　穆安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有些出神地想，莱西尔怎么也不见了。
　　这样想着，下一秒，安德就带着莱西尔现身了。
　　看着安德院长白花花的胡子多到要把整个人淹没，如在拜沃缇和他谈话时那般和蔼的面容，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人心。
　　再次见到院长，穆安的心情复杂。
　　在得知了这一切后，他暂时没有办法和之前一样去看待这位长者，脸色纠结了半天，还是出于礼貌地叫了声人，“院长。”
　　安德摆摆手，笑了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不用那么拘束，他是你的朋友吧，看见你消失，他差点没砸了这里。”
　　穆安接过莱西尔，手有些尴尬地放在后脑勺，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院长，是我没做好，让他担心了。您这里有什么损失，我们都会赔偿的。”
　　“哈哈哈没事，不用那么紧张，我这么大个人，还不至于欺负你们这些小朋友，让你们赔偿。”安德摸了摸胡子，和蔼地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观星塔也不是他能随意践踏的地方，你这位朋友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
　　闻言，穆安更紧张了，握住莱西尔的手不自觉地力道重了一些，连忙追问道：“什么后遗症？”
　　“这个嘛，神不可说。”安德故意做出噤声的手势，挥手道：“回家吧，孩子们，今天你们也累了。”
　　挥手的同时，一道光柱笼罩住穆安两人，眨眼间，他们就回到了宿舍楼门前。
　　

第69章 学院杯赛完结
　　穆安说完他在观星塔的经历，他没有说自己就是他们等待的异星，只是说他们现在的处境比所想的要更加危险。
　　“怪不得你们那天回来那么失魂落魄，你俩这都算心态好了。”帕特里向后仰倒在沙发里，左手盖住脸，右手自然垂落在身旁，叹息道：“要不是穆安你亲口这么说，我还以为谁在跟我开玩笑呢，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尤里没有吭声，乍一看很冷静。只有怀中被他抱到已经扭曲到不成样的抱枕，泄露了他波澜的内心。
　　伊莱纳则不然，他早就想着世界赶紧毁灭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平平。但当穆安说起教廷可能内乱，言辞间，伊莱纳的眼神不经意地闪烁了一下。
　　跟小伙伴们坦白完近期发生的事，打消了他们对自己的担忧，穆安悄然松了一口气。
　　忆起那天和莱西尔回来时，莱西尔的神色也显得格外疲惫。
　　安德院长说的后遗症……
　　不知道莱西尔在观星塔里又发生了什么。
　　今天说起这事时，穆安观察到莱西尔的表情十分平静，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一样。
　　侧目望向莱西尔，之前纷杂的事情太多，加上莱西尔看上去除了比往常更沉默一些，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穆安就一直没顾得上问。
　　今天处理完这件心头大事，他才算找到机会开了口，担忧地询问道：“莱西尔，你没事吧，那天观星塔……”
　　“我没事。”没等穆安说完，莱西尔就打断了他，眼神漂移，神色不定。
　　还转移话题道：“既然这件事已经说清楚了，那我们再商议一下学院杯赛的事吧，所有比赛都比完了，明天应该就会出结果了。”
　　帕特里猛然从沙发上坐起，大声吼道：“莱西尔，这都什么时候了，学院杯赛根本不重要！”
　　“恢复精神了？”没有理会帕特里的怒吼，莱西尔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嘲讽道。
　　帕特里愤然，“根本没有好吗，你能不能注意点氛围！都要世界毁灭了，你还老想着那该死的学院杯！”
　　莱西尔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那是他提交观星塔预言时查询的资料，厚厚的一沓，每张都写满了标注的笔记。
　　“恢复精神了就先把眼前的事做好，你活在今天，以后谁也不确定。”莱西尔没有再看帕特里，径直把资料递给了穆安，“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平白担忧。”
　　穆安愣神，他没想到他们中最看得开的人，竟会是莱西尔。
　　接过资料，穆安字字斟酌地看了起来。
　　莱西尔写得很好，从他对材料的整理和撰写来看，他不仅说明了观星塔预言的具体情况，还巧妙地隐去了不该说的内容，用一些合理的理由遮掩了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整个答案一气呵成，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
　　穆安扪心自问，可能他来写，都不如莱西尔写得那么妥当。
　　“好厉害。”穆安情不自禁地夸奖道，“莱西尔，没想到你能写得那么好，就算我自己来写，都不会那么好。”
　　在为朋友骄傲的同时，穆安的心中还有点说不明的怅然。
　　他和莱西尔很有可能是同时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然而他这几天在房间内犹豫不决，只顾着逃避，莱西尔却默默做好了所有该做的事。
　　这种认知的差距让穆安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烧红，内心暗自自责道：这几天我究竟干了什么啊。
　　莱西尔不知道短短间，穆安的想法就转了几个回合。
　　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他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再意识到的时候，血色腾一下的从脖颈蔓延至脸上。
　　“倒……倒也没有那么厉害了。”莱西尔别扭地扭过头，不敢直视穆安的眼睛回道。
　　帕特里可看不得莱西尔得意的样子，他胡闹道：“穆安你还吃着我买的蛋糕呢，这么夸他！真不够意思。”
　　随即腆着脸凑到穆安面前，一副你要雨露均沾的口吻，“你也夸夸我，这蛋糕是不是很好吃，亏我和尤里排了那么久的队呢。”
　　帕特里搞怪的样子逗笑了穆安，他附和道：“好好好，你也很厉害，谢谢你排了那么久买的蛋糕，真是辛苦你了呢……”
　　日常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打打闹闹间，一天就过去了。
　　隔天，期待已久的学院赛结果终于出来了。
　　科瑞提亚的园区内人头攒动。
　　“同学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先看！我是上面的参赛选手！我比较急。”帕特里努力从人群的外围挤进去，火红的头发几乎要被压得完全变形。
　　好不容易探出了头，能勉强看得到光幕上的评比结果，帕特里喘息道，“怎么今天人那么多。”
　　穆安本不想提醒，帕特里却先一步从光幕的反射中注意到自己的形象。
　　“啊啊啊，我为了下午的颁奖典礼专门重金做得发型啊，一大早我就起来，在那里做了足足三个小时。”帕特里欲哭无泪道。
　　穆安闻言，仔细端详了他一番。这不细看还好，一看就更忍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得好大声。
　　对不起，他是受过专业训练，轻易不会笑场，但……架不住这实在太好笑了。
　　帕特里的头发别说型了，还能有个样都不错了，散乱到像是惨遭风之谷的飓风蹂躏过。
　　“我真不是故意的。”眼见帕特里的表情越来越不善，穆安及时收住了笑。
　　眼神偷瞄到不远的光幕，吸引帕特里的视线道：“帕特里快看，我们的名次在这里！”
　　第二十三届学院杯赛成绩公布
　　「笔试」
　　穆安（拜沃缇）：9.8分
　　尤金（普罗托斯）：9.4分
　　费奇（科瑞提亚）：8.7分
　　「个人赛」
　　穆安（拜沃缇）：9.9分
　　伊莱纳（拜沃缇）：9.7分
　　艾文（普罗托斯）：9.5分
　　……
　　个人赛计分
　　拜沃缇：10分
　　普罗托斯：9.3分
　　科瑞提亚：9.1分
　　「团体赛」
　　第一轮
　　拜沃缇：9.5分
　　科瑞提亚：9.8分
　　……
　　团体赛计分
　　拜沃缇：10分
　　科瑞提亚：9.2分
　　普罗托斯：9.0分
　　总分排名
　　拜沃缇：29.8（第一名）
　　普罗托斯：27.7分（第二名）
　　科瑞提亚：27分（第三名）
　　帕特里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排名，眼睛瞪大，随后一把跳起来死死地抱住穆安，“这发型没白做啊，下午的颁奖典礼，我一定要当最帅的那个！”
　　然后做出一脸善解人意的恶心表情，“好家伙，我可算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人那么多了。我们拜沃缇能拿第一，那确实该好好给他们开开眼，年年都说我们最弱，这下被打脸了吧。”
　　帕特里嘿嘿一笑，还没颁奖，就已经想好了要在留影球上摆什么姿势，嘚瑟地打开魔法通讯。
　　“瞅瞅，都瞅瞅！这是什么？学院杯赛的含金量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果然我是最强的！”身后的光幕和帕特里灿烂的笑容，交相辉映。
　　看得出他非常的兴奋。
　　“穆安你也来照一张，莱西尔？尤里？还有伊莱纳，你们人呢！”搂住穆安的肩，帕特里亢奋地嚷嚷道。
　　穆安摇摇头，明了一笑。
　　谁能想得到他昨天还对莱西尔咆哮说，学院杯赛根本不算什么呢。
　　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还是期望可以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颁奖仪式的红毯是对努力的人最好的褒奖。
　　台上。
　　帕特里鲜亮的红发重新做了发型，一派意气风发；
　　莱西尔的银发随风飘扬，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尤里紧张的磕磕巴巴，手抖地握住奖牌，止不住的颤声道：“谢……谢谢老师。”
　　柯恩看着这孩子那么紧张，倒是很好说话地鼓励道，“你的研究天赋很好，希望以后能看到更多你的成果。”
　　尤里听闻面色潮红，仿佛自己这么久的付出受到了应有的认可。他坚定地朝着柯恩点了点头，小声却郑重地说道：“我会的。”
　　几缕碎发挡住了尤里的视野。
　　只注意到柯恩的神情顿了一下，像是怀念着什么，眼神欣慰。
　　他轻轻拍了拍尤里的肩，感慨道：“以后的世界还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伊莱纳身为圣子，参加学院杯赛本就是让他来历练和散心的，并不注重名誉。没等颁奖典礼开始，他就悄然回归了教廷。
　　穆安知道教廷规矩森严，于是也没有挽留他。
　　反倒是伊莱纳转了性子，一反常态，走之前多叮嘱了穆安一句，“不用等太久，我可能也会调到菲约姆，到时候你可以随时来教廷找我。”
　　“好啊，那我到时候天天去找你，你可别嫌我烦就行。”穆安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道，打趣着说。
　　伊莱纳嘴角勾起，轻声道：“不会的。”
　　菲约姆的一处教堂。
　　耶格尔神色冷淡地问道：“你想好了吗？这条路走上了，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伊莱纳同样报之以淡然的态度，语气平平道：“我早就想好了，不，或者说我早该想好了。”
　　这句话让耶格尔难得眼皮抬起。
　　心里寻思着，看来这次的历练确实有用，让圣子想通了很多的事，人看起来比原来通透多了。
　　这样最好，耶格尔心想。
　　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劝解，两个人的目标一致更好。
　　“既然这样，我会帮你的。”见识到伊莱纳的坚决，耶格尔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听到耶格尔的回复，伊莱纳悄悄放下了心。
　　他知道耶格尔既然给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两人商讨完后续的合作，临走之际，耶格尔还不忘提醒他道：“这些天你自己注意，不要暴露了。你知道的，现阶段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教皇那边动静不小，还要靠你自己多周旋，那边我也帮不了你太多。”随即看了眼不论始终，总是屹立在中央最显眼位置的光明神像。
　　大概很久没有人来祭拜，圣光下的身躯，手指轻触，一层灰色的尘土就浮在指尖。
　　耶格尔意有所指地说：“教廷的未来，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忍耐。”
　　直到耶格尔走后很久，伊莱纳盯着积满灰尘，只有面容被圣光掩盖，看不清神情的神像。
　　一道神罚自上而下地正好落地，击中了它，炸开了神像的身躯，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周遭。
　　“再忍忍，很快就可以了。”伊莱纳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第70章 回归
　　穆安的比赛就这样落幕了，带着学院杯赛冠军的荣誉，一行人回到了拜沃缇，迎接的人铺天盖地的赞扬涌来。
　　“穆安！穆安！”欢呼声不绝于耳，穆安走在熟悉的学院内，抬头许多的花环从教学楼上抛来，不时还有人在表白。
　　“穆安，我爱你，你简直就是我的神！”这种大大方方的示爱，让他有些害羞。
　　帕特里对此适应良好，他无不趾高气昂，抬头挺胸地走在鲜花铺就得花路上，漫天的花环构成了最独特的背景。
　　“谢谢，谢谢。”他与荣有焉地回应着热烈的赞美。
　　莱西尔似乎预感到了这幅场景，出了传送阵就先一步地溜走，没有在这里被像珍奇动物一样的观赏，逃过了一劫。
　　“尤里也是。”因为一行人就只剩他和帕特里搞不清楚情况，直接就回了学院，没料到迎面就是那么大的盛况。
　　尤里的导师知道他不擅长应付这些人际，早早就把他带走，说要回去做实验，走前还不忘敲打几人一番。
　　“咳咳，这次你们做得很好，但是不能懈怠，真理的探索永无止境，学院杯赛的胜利只是开始。”导师严肃地说。
　　尤里一脸感动，虽然很不舍不能和穆安他们一起回去，但想着过段时间宿舍还能见面，实验进度确实不能落下，就包袱款款的收拾了行李跟着导师走了。
　　这就导致现在的尴尬境遇。
　　穆安听着两边夸张的哀嚎，其中还夹着一两句哭声，“你们真的是拜沃缇的骄傲，我们都有多久没拿过奖了。”
　　说完，人还泪眼汪汪地又丢了大量花环。
　　穆安：……
　　倒也大可不必。
　　拖着已经被夸的晕头转向，丧失了自我判断力的帕特里，穆安终于躲过众多崇拜者的追击，回到了宿舍。
　　“呼——”置身让他感觉安全和私密的空间，穆安呼出了口气。
　　今天的经历对于一向习惯低调的他来说，真是魔鬼般的可怕。
　　“这有什么不好，我看你就是以前太低调了，他们都只知道拜沃缇有个打破历年记录的榜首，却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也该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了。”看到穆安那么害怕，帕特里颇有些没心没肺地说。
　　“不然很多人上了那么久的学，都不知道我们拜沃缇出了那么牛逼的人！”语罢他甚至跳上了沙发，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十成十的中二。
　　穆安不忍直视地调转了头，收拾起屋子，他们去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房间的物品上都薄薄地积了一层灰。
　　待穆安打扫干净，整个宿舍焕然一新，帕特里的兴奋劲也差不多过了，冷静了下来。
　　他扒到穆安身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穆安，我的好穆安。我能看看你的奖品是什么吗？今天不看到，我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的！”
　　然后装可怜道，“你忍心我那么劳累的回来，却因为这个睡不着觉吗……”
　　红色的眸子酝酿着水汽，仿佛穆安不给他看，他就哭给他看。
　　穆安的胳膊都感觉应激性的起了鸡皮疙瘩，额头不禁抽动，“这又是你从哪里学来的，下次别学了。”
　　“哈哈哈哈。”帕特里找到了乐趣，从穆安身上下来，得意洋洋道：“最近看留影石里的剧新学的，我当时看也是你这个样子，不过久了，还感觉蛮有意思的。”
　　“尤其。”他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用来让一些人妥协。”
　　穆安一阵恶寒，把手里的清洁工具规整到原来的位置，从空间戒指里丢出一个东西给帕特里。
　　“喏，你自己看吧，正好我还没打开。”
　　帕特里迅捷地从空中抓住，笑容不减，“那我先帮你物色物色。”
　　帕特里之所以那么好奇穆安的奖品，是因为穆安的奖品和他们不同，他有独立于学院资源单独的一份奖励。
　　他三场比赛都表现的可圈可点，格外优异，赛事组额外颁给了他“最佳选手”，用以鼓励其他的选手都向他学习。
　　历来的学院杯赛会倾斜大量的资源给冠军的学院，这也是为什么学院杯赛角逐激烈的原因，每个人都想为自己的学院拿到属于他们的荣耀。
　　小巧的方盒用精致的机关扣紧，帕特里绞尽脑汁地尝试了几次，都不得打开的要领。
　　“什么啊，奖品都给人了，还包的那么严实。”他不由得抱怨道，悻悻地放下了。
　　本来心思不在奖品上，无所谓的穆安，这么一听倒来了几分兴趣。
　　“我来看看。”穆安拿起方盒，方盒上印有许多凹槽，看上去也不像是单纯的装饰。
　　这激起了穆安的斗志，他很喜欢解谜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思考不多时，穆安手托下巴，轻敲桌子，就想到了打开的方法。
　　移动方盒，让表面杂乱的凹槽互相联通，当最后一组凹槽接通，连成一片整体，盒子聚起光亮，缓缓升空，一个略显沧桑和温柔的女声从中传来。
　　“科瑞提亚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孩子。”
　　传达完这句话，盒子就消失不见，变成一纸推荐信，落到穆安的手中。
　　穆安和帕特里面面相觑，神色各不相同。
　　穆安是兴奋和雀跃居多，帕特里则垮了个脸，酸涩地说：“儿大不中留，就算穆安你想去，他们这挖墙脚的动作也太快了，还能在奖品里动心机。”
　　其实从穆安平常的举动，帕特里能猜出几分他想要去科瑞提亚的想法，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学院杯赛就是那个契机。
　　看到穆安得偿所愿，作为朋友，他既为他开心，又感到可能这就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了，多少有些伤感。
　　穆安看出帕特里的情绪有些低落，了解他表明大大咧咧，实则心里还是十分柔软的。
　　他轻轻抱住帕特里，没有过多说话，用行动安慰着他。帕特里先是一愣，他知道穆安虽然平时和他们要好，可这么温情的举动对他来说还是极为难得的。
　　“我……舍不得你。”帕特里在穆安的怀里还是没忍住地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声音哽咽。
　　看着身边的大男孩真情实感地表露脆弱的内心，穆安的思绪也为之触动。
　　收到推荐信的喜悦褪去，他真实地意识到，在他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答案时，和这些在他身后支持的朋友告别，就是他要面临的第一道坎。
　　走出去，他孤身一个，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也许他们还是可以分享快乐和痛苦，但这些互相陪伴，彼此依靠的时光终究是逝去了。
　　“嗯，我知道，我也是。”穆安轻拍帕特里的背，安慰道。
　　帕特里的鼻音重了一下，还是深埋在穆安的肩头，“我总是怕赶不上你，有时候你发生事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特别的无力，什么也帮不到你。”
　　穆安倒不知道帕特里还有这种想法，他平时总是比谁都高兴，好像有竞技场，能一直战斗，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这次学院杯赛其实战斗的环节并不是很多，帕特里的优势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个人赛和团体赛的参与感对他来说并不强，他的兴奋更多的是为朋友的努力得到认可而感到高兴。
　　原来帕特里是这样的感觉吗？我是不是还是不够关心他……
　　穆安总认为他们五个人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帕特里，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帕特里不是不需要担心，只是他更习惯于展现给他们他最好的一面，不让他们费心。
　　见穆安没说话，帕特里猛然抬头，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似乎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
　　“没事，我那么强肯定能追上你的，你在科瑞提亚要好好生活，等我们毕业再聚，我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火系法师。”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冒险吧，这次，我肯定能做到点什么。”
　　帕特里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极力压制住心里的不舍，反而安抚起穆安来。
　　随即插科打诨道，“这氛围搞得太悲伤了，不适合今天那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帕特里笑道，“说起来，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是不是比莱西尔他们抢先一步哈哈哈。”
　　穆安从莱茵镇时，就觉得自己不擅长应付告别这种事情，科瑞提亚的推荐信是让他惊喜，但一想到要和其他同伴们说，穆安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们说。”穆安迟疑道。
　　如果今天不是帕特里吵闹着要看他的奖品，那张推荐信直接戳破了穆安的心思，他想他可能都提不起勇气来和他们提。
　　帕特里平时人是大大咧咧，但在这种事上又出奇的细腻。
　　他起身走到穆安身后，修长的手臂曲起，环抱住穆安的脖颈，这一年多的锻炼还是发挥了作用。哪怕同是二年级，帕特里也要比穆安高一个头，他把下巴垫到穆安的头顶，这是绝对信任的姿态。
　　“没关系的，直接说就好了，我相信他们会跟我一样理解的。毕竟，穆安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久的相处大家早都知道了。”
　　想到这帕特里的表情不自觉地扭曲了，咬牙切齿道，“估计莱西尔肯定也知道，我之前还看到他在跟院长提议，建立一个学院间的传送阵，能从拜沃缇直接连接到科瑞提亚。”
　　

第71章 告别
　　正说到莱西尔，门就咔嚓的响了。
　　好巧不巧，穆安和帕特里同时转过身去，回来的人就是莱西尔。
　　莱西尔还在门口摸不着头脑，就被帕特里一个鲤鱼打挺地压住了。
　　只见帕特里一个利落地回手掏就架住了莱西尔的脖子，“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穆安要去科瑞提亚。没想到啊，我们里你这么坏，偷偷藏着是吧。”帕特里恨恨道。
　　可恶，莱西尔竟然比我早知道，男人间奇怪的胜负欲一下子上来，穆安拦都拦不住。
　　莱西尔虽然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可看这架势多少也有点懂了，他哪里肯让帕特里占优势，随手一个过肩摔就让帕特里猝不及防地趴下了。
　　“你还是多练练吧，光吃饭不长脑子。”然后轻松地拍拍手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往客厅里走。
　　莱西尔看见穆安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封印着科瑞提亚烫金盖章的推荐信，眉头一皱，不多时，就想清楚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帕特里从走廊玄关爬起来，这点磕碰对于日常在竞技场里摸爬滚打的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加上莱西尔就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实际上也没有用多大的力，很快，帕特里就又恢复了活力。冲到莱西尔面前，质询道：“你什么意思，可恶！你隐瞒还有理了。”
　　帕特里作势要再来一套攻击，莱西尔懒得和他纠缠，“风缚。”
　　无形的风化作坚实的锁链，捆缚住了帕特里，把他定在原地。
　　莱西尔甚至贴心的在帕特里的嘴巴上增加了一层禁锢，确保他什么都发不出声。
　　“唔唔唔。”有本事来堂堂正正地对质啊，帕特里怒瞪。
　　经过这次的学院杯赛，除了穆安，进步最大的应该就属莱西尔了。
　　不知道吃了什么增强的神仙药剂，还是撞上了奇遇，突然顿悟，魔法层级也跟着突破了法师学徒，进入到了正式法师的行列。
　　以前帕特里还能跟他四六开，现在恐怕胜率只剩三七了。
　　真是恐怖的进步速度，帕特里身为莱西尔施法的当事人，感受到其中风元素蕴含的可怕控制力，不禁一阵后怕。随即暗下决心，振作起来。现在的他还是太弱了，连莱西尔打不过，更别说追上穆安了。
　　好在莱西尔并没有束缚他太久，等尤里回来时，帕特里就被解了法术。
　　“一起谈谈吧，怎么一回事。”莱西尔指着穆安手中的推荐信，挑眉道。
　　这比穆安想象中要更突然，他本想寻个好时机再挨个做思想工作。现在被拿到明面上，他还有些尴尬和不适应。
　　尤里一脸茫然，他刚做完实验，准备回来和朋友们庆*祝，毕竟拿了奖，可不得好好庆祝一番。
　　想着帕特里闹腾的样子，他都做好今晚要狂欢一整晚的打算，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和实验室的导师提前请了假。就是怕玩得太晚，明天起不来。
　　只是现在的氛围好像哪里不太对……
　　“莱西尔，发生什么了吗？”尤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瞄着观察莱西尔的神情。看他一脸严肃，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可能发生了很大的事。
　　尤里越发坐立难安，两只手紧紧地绞住怀里的抱枕，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警报。
　　穆安不自在地打破了僵硬的局面，诺诺地说道：“莱西尔，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莱西尔气场超强。和他一对比，穆安、尤里以及完全被忽视，躲在角落里数蘑菇的帕特里，就像三只瑟瑟发抖的幼崽，惨遭大家长的制裁。
　　“变强、变强、变强。”穆安头疼地看了一眼解除魔法后，就蹲在一旁怨怨念的帕特里。
　　这个火力，帕特里大概是没法帮他分担了。
　　又转头求助地看向尤里，完全状况外的尤里比他还紧张。
　　穆安叹息一声，奈何队友不给力啊，还是得我自己来拆火，尽管就是他惹得火。
　　独自面对莱西尔的话语，穆安抗住了压，整理了下思绪，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鼓起勇气道歉说：“对不起，没和你们提前说，是我的错，因为这件事还没确定，就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
　　“嗯？”莱西尔轻哼，点头示意穆安继续。
　　穆安喉咙滚动，意识到今天是不能善终了，索性一口气坦白。
　　“我这次去了学院杯赛才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想去科瑞提亚看看，那里可能会解答一些我在拜沃缇和教廷不能解决的疑问，而这些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穆安表情微动，说出来以后心里反倒舒坦多了。
　　之前也一直纠结要不要去，这次收到科瑞提亚的邀请是一方面，还有观星塔的事，让他更加坚决了，只有去科瑞提亚，他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莱西尔感受到了穆安的决心，放下曲起的腿，神情变得温和。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莱西尔揽过穆安的肩，手在他柔软的黑发上狠狠揉了揉，说笑道。
　　气氛恢复了轻松。
　　尤里从状况外回过神，所以……穆安是要转学？
　　对于尤里来说，跟穆安的相处是他难得觉得很舒服的关系，平常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喜欢埋头进实验室里，与各种器材打交道。
　　人心投入很多，可能会没有收获；但实验你付出精力，就能体验到世间最美妙的真理。
　　这是尤里爱上魔法理论的启蒙瞬间，也是他坚持下来的原初动力。
　　可穆安不一样，尤里木讷的言语，描绘不出这种神奇的感觉。硬要做比喻的话，可能是如果是和穆安在一起，他愿意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和他待在一起，而且待多久都不会腻。
　　他喜欢做完整天的实验，一打开冰箱就有穆安的甜点，犒劳一天的劳累；喜欢实验失败和穆安哭诉，他会摸摸自己的头，递给他糖，耐心地安慰。
　　在尤里仅有的十几年前半生里，和人关系最美好的交往，都是穆安给予他的。
　　他……没法想象穆安不在的时候。
　　尤里咬了咬唇。
　　穆安没想到莱西尔这关那么好就过了，反应过自己的脑袋已经快要被蹂躏地秃了，连忙把莱西尔的手挥开。
　　“男人的头可不能随便摸。”穆安牢牢护住自己的头，警惕道。
　　一时不察，竟被莱西尔钻了空子，他现在可还在发育呢，正是关键时候！看到帕特里的身高，穆安就羡慕地偷偷也给自己加练，就指望一举长高，突破上辈子的界限。
　　一七六永远的痛。
　　突袭成功的莱西尔心情大好，他降尊纡贵地解释说：“这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就一直等着你自己跟我们坦白。”
　　穆安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莱西尔看了看帕特里，淡然道：“我那天看你被院长叫去谈话，就注意到了。后面去探了他的口风，结合你知道学院杯赛的比赛地在科瑞提亚的兴奋，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过他猜到归猜到，穆安没有亲自说，他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事是穆安自己的事，他不想妄加干预。
　　帕特里闻言立马不蹲角落了，“你看你早就猜到了，也不给我们提个醒，你说他是不是太坏了，尤里？”
　　企图拖着尤里下水和他一起谴责莱西尔。
　　尤里苍白地笑了笑，没有加入这场争论。帕特里仍在喋喋不休，尤里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莱西尔留意到尤里的状态不对。
　　心窍玲珑地想到，穆安离去，最难过的就是尤里吧，他们当中尤里最受穆安的照顾，也是最依赖穆安的人。
　　“尤里？”莱西尔手肘戳了下穆安。
　　穆安回神，他沉浸在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想去科瑞提亚，只有他自己在纠结去不去的沉重打击中，忘了说话。
　　受到莱西尔的肘击，穆安发懵地下意识朝尤里的方向望去。
　　尤里的手几乎要把怀里的抱枕绞死，额头冒出冷汗，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穆安发觉不对，起身坐到尤里身边，安抚着他的背，自上而下的沿着脊椎的纹理轻抚，帮尤里平息他的情绪。
　　“没事的，尤里。”穆安柔声道：“你想见我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约着一起，你晕传送阵的话，就我来找你，现在交通那么发达，传送阵一下子就到了”
　　“但是……那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尤里说不出来，心情跌到谷底，他颤抖着哭音，“就是……不一样。”
　　穆安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分隔两地，哪怕不远，还是缺了朝夕相处的那份安全感。
　　“是的，确实不一样。”穆安顺着他的话道：“只是尤里，我们迟早会有一天分开的，即使不是在现在，那毕业呢？在我心里，这些分离不影响我和你的关系，这就足够了。”
　　尤里的世界很简单，除了实验就是朋友。
　　他没有想过毕业，他过于专注面前的事和人，认识不到原来朋友和实验不一样。朋友是会有别离的，不像实验，你想要去实验室，它就永远在那里等着你。
　　“我们不能不毕业吗……”
　　尤里天真的话逗笑了穆安，穆安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掌之间，外出风尘仆仆回来的尤里，手心微凉。
　　穆安留心到，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你这么想，你的实验项目再多，总有一天也是会结项的不是吗？它们是一个道理。”
　　穆安用尤里可以理解的语言比方道。
　　“哪怕你再不想结项，但结项以后你会接手另一个项目，发现另一片你喜爱的领域，这样不断发展，你才能触及魔法的真理，而不是停滞不前。”
　　穆安抚摸着他的头，“唔，尤里的人生也是这样。”
　　自己的头不可以摸，摸别人的头却可以，莱西尔内心吐槽道。
　　不管莱西尔怎么吐槽，这番话和举动对尤里都十分有效，尤里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好像懂得了些什么，情绪渐渐稳定。
　　“我现在还不太懂穆安的话，不过穆安要是去科瑞提亚就去吧，我会努力理解穆安的话，等有一天真正懂了，就去找你。”
　　没有告诉穆安的是，尤里在这一天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拿到去菲约姆的实验室门票，并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传送阵来回那么辛苦，他才不忍心穆安来找他呢，还是他去找穆安吧。
　　这一刻，研究实验对尤里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带着想去见穆安的期望，尤里更刻苦了。
　　

第72章 生日礼物
　　在那天和大家说开之后，之后的几天，穆安就在宿舍里准备去科瑞提亚的事宜。
　　联系到科瑞提亚那边的人，知道是校长的亲自邀约，他们非常重视，很快就安排好了转院的事情。嘱咐穆安只需要和院长交接完手续，处理好学校的相关事务，就可以来科瑞提亚报到了。
　　离别的时间近在眼前。
　　上完最后一节课，穆安和洛菲斯老师告别，在治疗系多受她的照顾了。美丽的精灵连愤怒都那么好看，洛菲斯没想到她还没和耶格尔挖墙脚，就被科瑞提亚连夜把墙挪走了。
　　明明是穆安主动想要去科瑞提亚的，她却一股脑把错都算在了科瑞提亚头上。
　　“塔莉亚这个老女人，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心思深沉，做到学生首席，特别会笼络人心。好呀，现在手都伸到我这边了，真当我不存在了是吧。”
　　精致的脸蛋鼓起，洛菲斯觉得自己争不过耶格尔就罢了，连塔莉亚都要过来掺和一脚，直接把人挖到他们学校去了。
　　气势汹汹地就要打给科瑞提亚的校长办公室，控诉她这种不正当的偷家行为。
　　“早知道可以这样，我还顾虑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把你带回精灵森林好了。关起来最好只有我一个人教，这么好的苗子，都给他们好处了。”洛菲斯阴恻恻地说道。
　　穆安听闻背后一阵冷汗，赶紧手忙脚乱地劝阻，“洛菲斯老师冷静！这囚禁是要被魔法监理会找上门的。”
　　洛菲斯不管不顾，任性地说：“魔法监理会也管不到精灵森林的事。”
　　“真的，穆安你看我们精灵那么好看，不考虑一下跟我走？别去老巫婆那了，她就仗着自己是校长，实际上心眼可多了～”捏着穆安的脸，洛菲斯诱惑道。
　　穆安的冷汗就没有停过，语气磕绊，在想怎么安抚她，“这……不太好吧，我都答应那边了哈哈哈，以后有机会会回来多看望老师的！我先走了，宿舍的行李还没有收拾！”
　　打着含糊，穆安混了过去，成功脱身。
　　穆安走后，刚还着急吵着要给科瑞提亚打电话的洛菲斯，神情变换了张脸。
　　喃喃道：“塔莉亚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要不然也不可能以平民的身份冲破贵族的桎梏，建立了科瑞提亚。”
　　“这次她给穆安发邀请函，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学院杯赛的含金量就在学生之间重要，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早就不看重这些了。”
　　洛菲斯的心底隐隐不安，精灵信仰春神，提倡信任自己的感觉，跟随自己的内心。
　　“不妙啊，得抽个时间回趟精灵森林了，人类这边的动作还是得给王汇报一下。”她念念道。
　　微风拂过，绿色的发梢如春天的柳叶，随风飘扬。
　　再回神，洛菲斯的身影就不见了。
　　穆安脚步飞速，逃离了洛菲斯的魔掌，走出了治疗系的大门。
　　“洛菲斯老师人挺好，就是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都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给人的压迫和耶格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穆安后怕地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自语道。
　　他不懂的是，耶格尔再冷淡也是神职人员，天然带着亲近人类的立场。
　　精灵就不一定了。
　　回宿舍的路上，穆安难得有心情的把整个拜沃缇逛了一遍。
　　呆了一年，平时太忙，几乎都在图书馆、教室和宿舍三点一线，闲暇就在教廷志愿服务，很少注意到这个院区竟然有那么大。
　　这一逛就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没逛完半个院区。
　　穆安：教廷真的富的超乎想象。
　　放弃了临走前要把学院都逛一遍的天真想法，穆安最后驻足在露天的竞技场外。
　　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明天就是尤里的生日了，帕特里约他晚上一起去给尤里买礼物。
　　时间回到昨晚。
　　“后天是不是尤里的生日，穆安？”帕特里满身汗渍，刚从竞技场回来的他，一手用毛巾擦拭着汗液，随意地问道。
　　穆安假意收拾空间戒指，实则整理着系统背包，没太听清楚他的话，“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后天是不是尤里的生日？”帕特里把毛巾挂在肩上，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穆安被他洪亮的声音吓到，回应道：“没错，是后天。”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帕特里兴致勃勃，凑近穆安。
　　咫尺间，少年旺盛的体味飘到穆安鼻尖。
　　“那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给尤里挑选礼物吧，我记得你没课了，我还从没跟朋友去选过礼物呢！”帕特里兴奋道。
　　穆安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一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好脾气地说：“可以，我明天没课，到时候一起去出去给尤里选礼物。”
　　得到了穆安的同意，帕特里兴高采烈地回了房间，满心期待，就等第二天的到来。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穆安后来发现自己背包里躺着这个蛹的话。
　　整理背包花了穆安大半天的时间，等到把所有东西归类，穆安才有心思看学院杯赛自己都收获了什么。
　　这个紫色的蛹就是那时发现的，想起它的来历，穆安猛然忆起自己已经给尤里准备了礼物。
　　“算了，答应了就不能失约。”穆安摇摇头，放下了蛹。
　　打算明天还是按约定和帕特里出去选礼物，只要他不买就行了。
　　现在，站在竞技场的门前，穆安阴差阳错地提前到了门口，正发消息给帕特里，问他什么时候出来，就看到莱西尔往这个方向走。
　　视线接触时，两人都一愣，穆安很少来这里，没想到莱西尔转了系后会在这里遇见。
　　莱西尔的转系申请，在回到拜沃缇后就通过了，治疗系唯二她认真教的学生就这样都离开了，怪不得洛菲斯老师那么抓狂。
　　穆安胡思乱想间，莱西尔出了声，“你……你怎么在这。”
　　话刚说出去，莱西尔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蠢笨，懊恼地抓了几把头发。
　　穆安来这里，还能干什么。
　　他又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尤里不会出现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那只能是找帕特里了。
　　穆安乐了。
　　他还没问你怎么也在这里，就被莱西尔的举动逗乐了。
　　他看上去像是来抓奸情夫的正宫。
　　穆安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帕特里约我一起去给尤里买生日礼物，诺，明天不就是尤里的生日了。”
　　莱西尔看不得穆安没心没肺地笑，上前把自己的包丢给他，“那正好，我也和你们一起。”
　　于是，帕特里收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走出来，就见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场景。
　　穆安无奈地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身后站着神游的莱西尔，看似神游，手却有意无意地怕穆安重，从下面托举着包。
　　帕特里：莱西尔怎么在这？
　　帕特里跟穆安一样，只知道莱西尔转了系，不知道他还经常来竞技场。
　　看到帕特里同样一脸茫然，穆安找回了场子，打趣道：“怎么你们两个天天来，从来没见过面啊。”
　　帕特里这才想起，最近竞技场听说是来了个很厉害的人，短短几天就爬到了天梯前几名。
　　“所以你就是竞技场都在议论的那个人？”帕特里僵硬道。
　　莱西尔大方承认，“导师说我魔力进步太快，让我多来竞技场磨炼一下。”
　　帕特里听到噩耗，哀嚎道：“我的最后一块净土都被你污染了！”
　　最终还是怕自己的包太重，莱西尔径直把包又背了回去，那里面装的是他的抑制器，有负重的作用，很沉。
　　“你这里装的什么，那么重。”见包被莱西尔拿走，穆安好奇地问。要不是他之前加了不少力量，穆安觉得自己可能都会被它压趴。
　　莱西尔打开，演示道：“导师给的抑制器，说怕我伤到别人，还是带上这个好。”
　　莱西尔的魔力充沛，甚至由于过于充沛，显得十分暴烈，很容易伤到别人。
　　还没等穆安进一步询问，帕特里打岔道，“穆安，我们去挑礼物吧。”
　　帕特里拽着穆安的胳膊，临走前挑衅地看了眼莱西尔，“他那么大个人，自己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说对吗，莱西尔。”
　　莱西尔笑了，一道风墙堵在帕特里面前，“明天尤里的生日，我也需要去买，正好一起去啊。”
　　对视间，空气中穆安看不到的地方，火花四溅。
　　穆安没意识到两人的斗争，想着反正都要买，一起去看也无所谓，答应道：“好啊，那就一起。”
　　速度快到帕特里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内心流泪：我想要的是两人独处！
　　艾瑟兰的商业街。
　　莱西尔走在穆安的左侧，揽着他的肩，帕特里占据了右侧，抱住穆安的一只手臂。
　　穆安：……
　　你俩是离了人，路都不会走了是吗。
　　惦念着可能他去了科瑞提亚，这样一起出来的机会就少了，穆安强忍着把两人都甩开的冲动，忍了他们一手。
　　左拥右抱两个大挂件，费劲地看起了集市。
　　“穆安，这个好看！”帕特里惊呼。
　　穆安看去，昂贵的壁橱里，一个火红扎眼，看起来格外炫酷的披风，赫然挂在魔偶上展览。
　　标价：9999金雀
　　且不说这一看就是帕特里的审美，和尤里惯常低调，恨不得缩进人群里就毫无存在感的画风相左。
　　就冲这妥妥写着冤大头的价格，穆安脑门上的青筋都要跳上两跳。
　　他语重心长地拉住帕特里，“今天是给尤里选礼物。”
　　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避开了披风，若无其事地看向了一间简朴的书铺。
　　“尤里可能会更喜欢这种风格。”念叨着，穆安踏进了书铺。
　　

第73章 柯恩实验室
　　书铺不大，穆安本是为了转移帕特里的注意，才走了进来。
　　“有什么需要的书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一行人的脚步。
　　穆安窘迫地答道：“我们先看看。”
　　发出声音的老者重新带回单片眼镜，坐在摇椅上，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随便看，便不再理会，兀自沉浸在手中的旧籍里。
　　羊皮纸混杂着书卷的古老油纸气息，蔓延在这方充满书籍的小天地里，细碎的尘土星星点点，怎么看，这间书铺都经历了不少年代。
　　右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破旧的木牌写着：收购古书、禁书。
　　穆安好奇地走进这片角落，昏暗的灯光割裂了外面的热闹，只留下门内的图书和人的寂静。
　　他打破沉默道：“爷爷，这边的书籍是只收不卖吗？”
　　老者推了推眼镜，“哦，也不是，如果那里有你感兴趣的也可以卖。”
　　合起手上的古籍，离开了摇椅，老者站立起身，走近了他的身边，神情严肃道：“不过这些书籍是会挑主人的，就看你和它的缘分了。”
　　书铺的氛围过于静谧，帕特里和莱西尔都没有出声，各找了个位置，坐在一侧的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起地上深深摞起的书堆，偶尔从中抽出几本，仔细翻阅着。
　　穆安这边的动静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老者的声音像是耳语，落在穆安耳边又没有传到空气里。
　　穆安若有所思，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总是保有旺盛的好奇心。
　　他跃跃欲试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和哪本书有缘？”
　　老者笑而不语，说完那句话就回到了原处。
　　书架上的书琳琅满目，繁复的封皮和吸睛的名目令人眼花缭乱，从那么多书中里挑选一本，对于选择困难的穆安属实算不小的难题。
　　要不试试扫描？穆安犹豫道，打开系统，动作迟疑着。
　　假使老者没有说那句话，穆安可能还不会那么犹豫，但他既然提醒了自己，怀揣着对世界的敬畏之心，穆安不敢随意地收录。
　　还没等他纠结出答案，一本书就掉落在穆安的眼前。
　　书的封皮字迹脱落，颜色褪去，斑驳不清中只能依稀辨别出它曾经是红褐色。
　　鲜血干涸的颜色。
　　穆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种想法，手不受控制般地捡起了这本书。
　　风吹过落地的书页，序言古老的文字映照着书名——《命运之书》。翻过后面的几页，空白填涂了整个书页。
　　“什么啊，原来是一本‘无字天书’。”穆安心笑道：“像是等着我自己去书写一样。”
　　书写自己的命运之书。
　　这个浪漫的想法打动了穆安的神经，或许这就是跟我有缘的书吧。
　　没想到出来时不打算买任何东西，现在却先行付了钱买到了东西，掏出金雀给老者时，穆安摇了摇头。
　　“我想要这本书，请问多少钱？”穆安拿出钱袋，准备付给老者，打定主意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会买下这本书。
　　老者摘下单片眼镜，慢悠悠道：“既然它选择了你，那你就带走它吧。”
　　没有说多少钱，一阵轻微的魔力波动，伴随着书铺的门紧闭，穆安三人就出现在了艾瑟兰繁华的街道上。
　　帕特里的神情像是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疑惑道：“我们怎么在这？”
　　莱西尔的心头划过一丝失落，扶住额头，刚刚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穆安看着手中的书，厚实的触感，确认这不是他的一场幻觉。
　　见穆安盯着手中的书，帕特里惊奇道：“穆安，你这书哪来的，你都选好了？”
　　里面的违和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帕特里全给忽视了。
　　莱西尔似乎察觉出什么，又被不知名的魔力波动，限制了他的深究，最后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待挑选完礼物，时间也不早了。
　　夕阳落下，把三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远远地交织在了一起，仿佛他们还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回到宿舍，尤里仍在房间，不知疲倦地做着实验，屋子里隐隐透着光亮。
　　知晓他习惯的三人，互相递了个默契的眼神，帕特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尤里今晚肯定熬夜。
　　十二点一过，穆安给身后打了个手势，得到同样比划确认的手势，这才一脸笑容地敲开了尤里的门。
　　刚见面，穆安就给了尤里一个大大的拥抱。
　　“尤里，十七岁生日快乐！”
　　开门的尤里一脸讶然，藏在穆安身后的帕特里和莱西尔适时出现，一个彩色礼花轰然在他的上方炸开，纷纷扬扬的彩带从天落下，落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肩上，还有地上。
　　帕特里从背后取出蛋糕，递给尤里一把锃亮的刀，催促道：“寿星来切第一刀！今天你最大！”
　　尤里接过刀，向来习惯一个人，没有庆祝过生日的他，不太熟练的举起了刀，切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刀。
　　这稀松平常的一刀，尤里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对不起，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不该哭的。”尤里慌忙道歉，怕自己扰了大家的兴致。
　　莱西尔一手拍着他的背，“说什么呢，寿星干什么都可以，哭当然也可以。”
　　推搡了下帕特里，让他去给尤里取张纸。
　　帕特里本能地想反驳，你怎么不自己去？
　　看了看气氛，还是忍辱负重地去旁边拿了几张纸，恶声恶气地递给莱西尔，“给。”
　　莱西尔用纸帮尤里擦了眼泪，打趣道：“但也别哭太久，等会吃蛋糕，怕你蛋糕都被眼泪埋了。”
　　穆安替尤里分完了剩下的蛋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喊道：“可以来吃蛋糕了。”
　　随着穆安的声音落下，尤里的情绪慢慢平复，抽噎的声音平息，逐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破涕而笑道：“莱西尔说得没错，不能哭太久，穆安还等着我们吃蛋糕呢。”
　　留心到尤里那边的情况，穆安耐心地等在原地，他相信尤里会自己处理好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尤里就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们在哪买的蛋糕？还是我喜欢的柚子味。”
　　说到这，帕特里就急不可耐地邀功道，“我特意找的家里厨师做的，穆安说你喜欢柚子，莱西尔街上找了半天的蛋糕店都没找到，还是我机智，想着家里可以特别定做。”
　　他得意地扬起头，看向莱西尔，给了穆安一个嘚瑟的眼神：还是我更靠谱吧。
　　莱西尔没有跟他计较，他是个实用主义，东西能有就好了，至于怎么来的他并不在意。
　　穆安在中间调解着两人的氛围，用两块蛋糕堵住了帕特里的嘴，轻笑道：“这蛋糕挺好吃的，今天少说点。”
　　入口的柚子清香，完美中和了甜腻的奶油，恰到好处的美味一下子征服了帕特里。
　　他骤然低头猛吃，忘了要用这事来找莱西尔茬的事。
　　“好吃，穆安也吃。”帕特里把另一块蛋糕递给穆安，不料他的身前已经有了两块。
　　氛围凝固。
　　尤里的手不容退让，放在穆安身前，“穆安，吃。”
　　另一边莱西尔也递过来一块，挑眉，大有穆安不接过去，就是不给他面子的意思。
　　穆安尴尬地看着两人，寿星的不能忽视，莱西尔的也没法拒绝。
　　压力下，聪明的脑子自动点亮起绝好的主意，他拿起面前蛋糕盘中分完最后剩下的一块，大口道：“你们的好意我都领了，我吃这个就够了，倒是你们多吃点。”
　　把面前的蛋糕又都推了回去。
　　冷凝的空气破冰，所有人埋头吃起自己碟子中的蛋糕，徒留穆安两耳不闻的享受口中软绵细腻的糕体。
　　分食完蛋糕，就是送礼物的环节了。
　　帕特里选的是一套最新的实验器材，完全按照尤里的风格，简约结实。
　　莱西尔则是一套柯恩未发表的论文合集，他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礼物，那天和帕特里出去，更多的是想和穆安多呆一会儿。
　　谢过了朋友们的礼物，尤里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过生日了，梅恩家族惯常严谨治学，家风威严，从来不过这种没用的仪式。
　　最让尤里期待的是穆安的礼物，在他亮得出奇的眼睛下，穆安缓缓打开了自己的盒子。
　　一颗通体是梦幻般紫色的蛹显现了出来。
　　“这是送给我的吗？”尤里有些不敢置信，魔兽的胚胎在哪里都是非常珍贵的。
　　穆安取出来，摊开尤里的手，将蛹置于他的掌心，又闭合上他的手。
　　充分用动作给予他信心，“这就是属于你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想到它适合你。”
　　只是头疼起尤里的性子，穆安还是咳嗽了两声，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补充道：“不是让你解剖研究的，是给你保命的。它是幻蝶的蛹，可以自行召唤保护你。”
　　尤里的武力一直让人担忧，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对于这个危险的世界，他的自保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穆安有自己的事，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看护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这份礼物。
　　“保护好自己，这是我把它送给你的意义。”穆安神情温柔道。
　　这不仅是一份礼物，也是穆安预感到整个大陆可能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提前给尤里的保障。
　　这个世界有追求力量的，也有追求真理的，两者都没有错。
　　可对穆安来说，尤里是他的朋友，他希望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需要太强，但要有。
　　只有这样，世界变化时，他才不会成为那个殉道者，能保护好自己研究的初心，在魔法理论上做出一番无与伦比的成就来。
　　越走出莱茵镇，来到更外面的远方，触碰真实的世界，穆安的心里就会想起老杰克的话，“外面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拥有制定规则的权力。”
　　不，看着尤里爱不释手的捧着蛹，穆安想：那就他去成为强者，创造一个弱者也能好好生存的世界。
　　何况力量上的弱，不影响他在别的方面的强。
　　过完愉快的生日，尤里没有懈怠，回到了房间，通宵完成了之前没做完的研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尤里的毅力让穆安也不及。
　　走的那天，天是凛冽的蓝，只有几朵寥寥的白云，渲染了单调的画布，烘托出几分离愁。
　　穆安觉得与离开莱茵镇不同的是，他好像更能处理好这种离别的伤感。
　　在拜沃缇他收获了前世未曾体验到的友谊，和朋友亲密无间、互相支持的相处，让他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今后世界的风雨。
　　他知道，无论身处何方，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在原地等他，听他絮絮叨叨着冒险的经历，吐槽着人生的困境，他们一起分享着喜悦，同担着痛苦。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帕特里站在传送阵前，目送着穆安，准备穆安一进去，他就暗地里偷偷地哭。
　　谁料穆安忽然转身。
　　“这个给你，帕特里。”穆安道。
　　一件有着火红色烈焰的炫酷披风。
　　没等帕特里感动地接过，穆安又掏出了一份笔记，“这是莱西尔的。”
　　笔记里，密密麻麻地记录了穆安学习魔法的心得。
　　本来尤里也想来送穆安，却被穆安挡了回去。他知道尤里最近研究的势头正猛，导师很是看重，硬是推着他回实验室，嘱咐道：“好好做实验，不用来送了，心意到就好了。”
　　尤里说：“这怎么行？”
　　可他一向难以拒绝穆安，在穆安的再三坚持下，终归还是没能拗过他，呆在了实验室，依依不舍地从窗边注视着穆安离去。
　　最后送别的人，只有帕特里和莱西尔。
　　穆安出门前，门口同样堆着小山似的礼物，有相熟的老师给的寄语，也有崇拜他的学弟学妹偷送来的零食。
　　收到的这些礼物，穆安一一收好，放进戒指里的空间。
　　老师那边他不忘都送上一封感谢信，学弟学妹则以自己为例，分享了他的魔法经历，鼓励他们努力学习，勇敢追梦。
　　现在，还剩帕特里和莱西尔没有回礼。
　　穆安准备好礼物，就预备着今天临走前递给他们。
　　送给帕特里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火红色披风。
　　昂贵的价格，哪怕是背靠家族的帕特里都要掂量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能决定买下。
　　当然，穆安这件不是买的。
　　9999金雀的标价，让已经稳定迈入小康，收入不菲的穆安也难以爽快*。
　　何况这件根本不值这个价。
　　“这是我自己做的，算件装备，就是只有好看，属性不怎么实用。”为了把披风还原成街头看到的样子，穆安舍弃了一些实用，就是为了更加的还原。
　　对此，以他的角度来看，并不满意这件披风的锻造，时尚有余，实用不足。
　　然而对帕特里来说，披风怎么样已经无关紧要，重点是穆安做的！
　　表面上不显，帕特里的心里乐开了花，整个人陷入痴傻状态，嘴里念念道：“自己做的……嘿嘿，穆安亲手做的。”
　　莱西尔收到礼物，就正常多了，矜持道：“穆安你有心了。”
　　忽视他飘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耳朵，会更具说服力。
　　将笔记收好，郑重地放进空间戒指，莱西尔准备回去先读个十遍。
　　告别了朋友，穆安独自走进了传送阵，上一次他们还是五个人，这一次就只有自己了。
　　随着传送阵的阵纹启动，光亮从传送空间亮起，穆安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菲约姆。
　　重来菲约姆，怀着不一样的心情，穆安踏进了科瑞提亚的大门。
　　第一次来带着些许的忐忑和比赛的紧张，未曾好好注意过这里。这次是要来科瑞提亚上学，穆安狠狠恶补了它的校史。
　　说起科瑞提亚的建立，就不得不说起创造了它的那位伟大女士——塔莉亚校长。
　　塔莉亚出身平民，进修于普罗托斯，或者说所有魔法天才的修炼都离不开普罗托斯的白塔。
　　在所有法师的心中都有这样一块圣地，它传承着无数魔导师的知识，汇集了全大陆的智慧，那里是魔法的天堂，是天才的诞生地。
　　白塔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两百年前，科瑞提亚还没有建立，世界刚刚稳定，注重贵族身份的拜沃缇是唯一对外招收魔法学徒的学院。
　　普罗托斯作为魔法圣地的所在院，独立于这一套教育体系，它不看出身，没有门槛，却以一己之力阻挡了众多觉醒了魔法天赋的学生入学。
　　原因是——
　　它只招收通过试炼，能和白塔发生感应的学生。
　　这条独特的招生规则起初引起了众多的争议，白塔是从众神纪元起，就坐落于普罗托斯这个地方的遗迹圣物。
　　而普罗托斯依靠白塔成立了学院，却独享着它的招生优势。
　　明眼人都知道进入普罗托斯学习的人，将有很大机会进阶成为魔导师。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普罗托斯这条规则的背后，是它享受着白塔的资源，也要反哺于它。
　　筛选出最优秀的法师，帮助他们进阶成魔导师，这些魔导师受了白塔的恩惠，也要在白塔里留下自己的传承。
　　一代又一代，这才铸就了白塔的威名。
　　塔莉亚就是这时出现的，她单枪匹马地闯过了白塔的试炼，获得了有史以来和白塔共振频率最高的称号，通过了普罗托斯的录取。
　　在普罗托斯，塔莉亚勤勉学习，毕业前就距离大魔导师仅有一步之遥，天赋能力远远超过同期学魔法的人，一时之间，被誉为魔法界最耀眼的新星。
　　在此基础上，她连任五届学生首席，招兵买马，拉拢人心，打通了上层的各个关节。
　　终于，在毕业那年，成立了以面向平民招生为主的综合学院科瑞提亚。
　　起初，没有人在意，平民的力量。
　　直到科瑞提亚的出现，人们才正视了魔法不是贵族的权利，平民里也有需要挖掘的天才。
　　至今，科瑞提亚成立两百周年，产出的学者多达数百位，为整个魔法界的发展输入了数不胜数的新鲜血液。
　　“在这里做学术研究一定很扎实吧。”穆安摸着下巴，感叹道。
　　与拜沃缇华丽肃穆的哥特风不同，它作风朴实，采用质地坚硬的大理石铺就地面，大门是黑色的铁质工艺，构造了一个硬实简朴的建筑风格。
　　穆安咂舌地看着院区清晰的分区。
　　行政区、实验室、教学楼，有序地根据不同的功能划分出相应的区域，各司其职地严密运转着。
　　穆安按着标识牌的指引走到了位于行政区的校长办公室。扁平化的管理，无须和秘书通报转接，穆安就按响了门铃。
　　叮——
　　铃声响起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声音，“请进。”
　　穆安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嗓子，第一次面对历史书里出现的人，难免有些踌躇。
　　“还没进来吗？”
　　温和的声音打破了穆安的犹豫，他推开门，面对这位被近乎所有史书都评价为改变了魔法纪元平民地位的女士，久久不敢抬头。
　　沙沙的声音作响，笔尖触碰着粗粝的纸张，塔莉亚抬起了头。
　　“你就是穆安？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她神态飒爽，语气中带着调笑。
　　顺着声音，历史书上浅薄的话语幻化成了面前具体的形象。
　　一头雷厉风行的短发，半边已白，昭示着她饱经岁月的沧桑，年岁不小了。一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投射着犀利的光芒注视着穆安。
　　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很快，塔莉亚的眼神又柔和了起来。
　　塔莉亚道：“这次转学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她没说起她的安排，转而问起了穆安的想法。
　　这出其不意的问题，另穆安错楞。
　　很快，他定了定心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研究和平民相关的课题，了解怎么样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们。”
　　塔莉亚看着这个稚嫩的孩子，时间像回到站在白塔分院仪式前的自己。
　　在那里她立下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誓言：平民也应该享有接受魔法通识教育的权利，如果没有这样的学院，她就要自己创立一所。
　　过程中的心酸和妥协固然不为人知，但好在塔莉亚最终实现了自己的誓言，科瑞提亚的存在总归完成了她一部分的夙愿。
　　她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柯恩学者极力推荐你去他的实验室吗？”
　　穆安神色惊讶，他和柯恩老师的交际仅限于学院杯赛笔试上的一面之缘，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柯恩老师……有极力推荐我吗？”穆安茫然。
　　塔莉亚观察了他的神色，只有惊讶没有反感，随即拍板道：“那你就去柯恩那里吧。”
　　盖章递给穆安时，她意味深长道：“你想要帮助什么，要从高层俯视它，而非深入它。深入只会让你同化，唯有俯视，才能触及最深的核心。”
　　穆安若有所思，他知道塔莉亚就是从这条路上来的，她的言语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也许去柯恩老师的实验室会有新的突破？没有拒绝校长的提议，穆安拿起已经盖好了章的转介信，去到了柯恩的实验室。
　　

第74章 新的任务
　　穆安将转介信给实验室前的助理，助理验证了一番，带他走进去找到了柯恩。
　　“柯恩老师，这是新转来学院的学生，您看怎么安排？”
　　柯恩正做着新的研究，注意到穆安，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惊喜道：“没想到他们效率那么快。”
　　面对柯恩的热情，穆安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柯恩老师那么重视他。
　　他略显局促地答道，“塔莉亚校长说是您推荐我来这里的。”
　　柯恩迅速恢复表情，进入状态，神情肃穆道：“借步这边说。”
　　然后解释道：“这样的，当时学院杯赛的笔试，你觉得最有可能变革魔法界的理论是融合理论，你的回答就是我这么多年研究一直想要的。这才冒昧和塔莉亚校长提出建议，希望由我来担任你的导师。”
　　“这样会不会太给你造成困扰了？”柯恩不好意思地说道。身为魔法理论研究成就显著的学者，他显得格外平和。
　　穆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能跟老师您学习，还要谢谢老师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抛开穆安想要帮助平民的目的不谈，能跟柯恩老师近身学习，是多少学生挤破了头才能获得的机会。
　　柯恩也毫不隐瞒，直言不讳道：“实不相瞒，融合理论是我导师的课题，我的元素共通其实是在他的基础上改变了一些。”
　　“你也知道研究是循序渐进的，它不会因为你超前的意识就给予你优待，当时代还没有发展到相应的阶段时，你的研究再正确，也仍是会遇到不被认可的阻力。”
　　“我的老师当年就是这样，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这个理论太过超前，以至于难以被常人接受和认可，遭到了很强的抵制。随后由于争议太大，被魔法监理会叫停了相关的项目。”
　　谈起老师的事，柯恩难免神情遗憾，流露出些许的后悔。
　　“……后面老师很快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他的几本著作在世。”柯恩感慨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读过这些书，真的是缘分呀。”
　　柯恩温和地看着穆安，“能跟我说说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些书的吗？”
　　穆安不知道那次的笔试还有这么曲折的渊源，他有些难为地思考着，看过的书太多，一时也记不清这是从哪里看到的。
　　不过他呆过最久、收录最多的书，大多都来自莱茵镇和拜沃缇的图书馆，这本书应该也不例外。
　　拜沃缇的书大多都是通识教育，很少有理论那么前沿大胆的。
　　思索后，穆安答道：“是我在一个边陲小镇上的图书馆看到的。”
　　也许是穆安自己奇特的经历，他对这种理论有更深的体会，之后他也读过很多魔法理论前沿的书籍，却都没有这个理论给他的震憾那么大。
　　要不是他只见过他一个穿越重生的，他都怀疑这个理论的学者也是别的世界来的了。
　　随后柯恩又和穆安聊了很多，总结来说就是：
　　柯恩继承了导师的意志，但吸取了他的经验，根据内容妥协了一部分，发表了元素共通这套理论，争取到了魔法学术界的支持。在多年的努力下，他拥有了更多的资源，现在他觉得是时候重启导师之前被迫放弃的研究了。
　　柯恩道：“那天听了你的回答后，我回去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当时老师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一定要继续研究下去，这些话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忘不了。”
　　“原本还很犹豫，不知道能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等到这个时机，直到看见你，我就知道这个时机到了。所以，我想在这里郑重地邀请你来当我的学生，进我的实验室一起重启这个项目。”柯恩满脸诚恳，真挚地说道。
　　柯恩的真诚打动了穆安，对他来说进入到柯恩的实验室是塔莉亚校长促成的一场意外，他会做好自己的本份，找机会再利用科瑞提亚的资源展开自己的研究。
　　然而柯恩的坦诚，让穆安想到当时他在笔试中说出的那些话，未尝不是自己的心里话。魔法理论研究停滞不前太久了，缺乏一个极具变革理论的冲击，去做出改变。
　　现在有人邀请他加入这个变革世界的队伍，从见证者变成参与者，说不心潮澎湃是不可能的。
　　被柯恩感染，穆安应答了下来。
　　三年之后。
　　“穆安，柯恩老师找你。”实验室的同学叫道。
　　穆安停下手中的书，回复道：“我马上来。”
　　三年前穆安加入了柯恩的实验室，在二年级期间不断发表各种学术论文，顺利开启了副职，学者。
　　加上学院杯赛冠军的影响，凑够了系统所需要的威望，完成了主线任务二。
　　主线任务三：命运的选择（未完成）
　　描述：众神陨落，转机已到，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要求：五年内集齐全部神格碎片（1/5）
　　奖励：金雀X1000世界声望x10000
　　于是剩下的两年，穆安一边待在观星塔，加深和神格的融合，一边隐藏自己的能力，另辟蹊径地利用和柯恩做研究的机会，深入实验已经获得到的神力，辅助自己得到更多的研究数据。
　　直到毕业前，穆安终于实现了和神格的完全融合，实力大增的同时，基于神格和融合理论的研究结果曝光，论文一经发表，就获得了魔法学术界的热捧，一举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晋资深学者，在大陆内外声名远扬。
　　三年间，魔法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魔法走进了普通人的世界。
　　这些都离不开穆安的努力。
　　在研究中，穆安写出了自己的通识技能书，里面是他对于元素感知这几年研究的总结。反思于系统的机制和异界的力量体系，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利用留影石的形式存储在书中。
　　在魔法监理会批准后，先进行小范围的售卖，谁知供不应求，买到的人都对它赞不绝口，以一己之力拉低了魔法觉醒的门槛。
　　后来变成魔法启蒙的官方教科书，和战斗学院的战斗基础一样，成为了所有法师学徒入门必读的一本书，魔法不再依赖贵族的资助，帮助发掘了更多平民的潜力。
　　人人都知道科瑞提亚出了两个平民的代言人。
　　一个是校长塔莉亚，另一个就是穆安。
　　前者给了平民一个平等受教育的机会，后者将魔法普惠到了平民阶层。
　　穆安来到实验室，柯恩背靠窗户拿着个什么东西好似思索着什么。
　　穆安道：“老师，您找我？”
　　柯恩被穆安的话惊醒，招着手，喊穆安来看，“你看这次商店卖的装备。”
　　穆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件装备不是别的，正是他前几天给大小姐艾拉的锻造新品。
　　说起艾拉，她借由了穆安的熔炼自动化锻造炉，解决了拍卖行的产出问题，狠狠发扬了拍卖会，大赚了一笔。
　　穆安有拍卖行的分成，也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时，感觉自己从锻造中解放，发现自己对生意更有兴趣的艾拉，主动提出想要跟穆安再促成一笔合作。
　　这就是“商店”的由来。
　　艾拉买地出地盘，发展渠道做运营，穆安提供装备方案，让自动锻造炉量产。
　　这次的目标用户的定位则是普通人。
　　普通人区别于平民和贵族，它指代每个没有魔法天赋的人。
　　这些年穆安的锻造也更一步精进，穆安开发了许多创新型的锻造成品，便捷了普通人的魔法使用体验，让魔法真正的进入了普通人的家里。
　　魔法觉醒测试仪式不再需要到主城排队测验，而是透过一个精巧的测试仪器就可以测试。
　　穆安用锻造大师白出道，白和他自己本身区分，只做“不务正业”的装备。即不追求装备的品质，致力于提升普通人的生活品质。
　　柯恩手里的就是他出炉的最新作品，符合商店的亲民路线，上架后便被争相哄抢，柯恩手里的也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手底下的一个学生送给他的。
　　“老师我想做这样子的研究，我志向不大，对魔法理论的研究也不如其他师兄师姐们精深，做不出什么推动魔法界的研究。我更想做些类似这样实用的东西，能帮助别人生活得更好就已经很好了。”学生递给柯恩时，神情还十分不好意思，眼神有些畏缩。
　　柯恩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复。
　　作为导师，他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专注在研究理论这条道路上，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而不是做这些“旁门左道”，偏向应用的东西。
　　你的志向很好，可那不是一个学者该做的事。
　　柯恩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看着学生畏缩却又满是希翼的眼睛，那句否定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记起这个学生平时不算活跃，但也称得上勤勉，天不亮就到实验室，深夜了才回去。只是大概真的没有天赋，研究成果很少，同期的人都发表了很多论文，只有他还没什么产出。
　　况且他不擅长研究，却很爱做些别的事，帮后来的学弟学妹们修改论文，打理干净实验室，还时常给穆安他们带自己做的零食。
　　想起学生的种种，柯恩一时没有回答，这也是他难得没有做实验，坐在窗边思索的原因。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
　　这件装备就是穆安结合自己对魔法的理解，制造出的一个“小玩意儿”——可以自动清洁地板的魔法扫把。
　　谈不上什么锻造水平，可异常好用。
　　灵感来自于他在莱茵镇每天看老杰克清扫酒馆，总是很晚睡去。那时他想都魔法世界了，扫把竟然不能自己打扫，好古老，在他那里都有扫地机器人了。
　　以及他自己平常也非常爱干净，之前实验不忙碌的时候，他还可以自己打扫。后来为了赶项目，每个魔法研究都一堆截止日期，要是处于研究的关键时刻，好几天都是连着睡在实验室里的。
　　能回去洗个澡就是他最后的倔强了，更别说打扫屋子了。
　　所以他就做了这么一件“小玩意儿”，给老杰克也寄去了一把。
　　平时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锻造作品，都会写份清单丢给艾拉，然后艾拉会选择其中她觉得有价值的进行再生产，上架到商店。
　　商店这个名还是穆安随手起的。
　　艾拉找他开店的行为让他起初以为她在开玩笑，他之前和柯维尔合作，那也不是开店，更多类似发展上下线的销售渠道，说推广更为合适。
　　可艾拉十分严肃，她认为穆安的作品是真正有价值的，应该让所有人都享受到这份便利的价值，有过开拍卖行经验的艾拉，首选的就是要开一家店。
　　“我是说认真的，我们俩合作开一家店，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能力？我一定会把它开遍整个大陆，那时候每一个有需求的人都可以用上你的作品。它不再针对我们这些人，而是真真正正走进每一个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家里。”
　　不得不说，艾拉对于把控人心是有眼力劲的。她知道穆安的软肋在哪，三言两语就戳中了穆安的弱点。
　　穆安无奈地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信你吗。”
　　说服了穆安，那这家店起什么名呢，艾拉想。
　　穆安虽然答应了，可他太忙了，神格的融合需要他不断提升魔力，达到可以容纳神力的底线，也就是魔导师。
　　他做着研究，还要修炼魔法，掏不出多余的精力分给艾拉的店。
　　靠积累研究项目发表论文、卖书还有拍卖行的分红，说实话，穆安拥有的财富已经不需要再去额外赚钱养活自己了，他有充足的资金供给他在魔法一界走得更远。
　　艾拉问起合作的店起名的事，穆安本想说随便她，敷衍过去。
　　只是看到自己手里未完成的研究，想到自己重生时还以为是打怪升级走龙傲天救世主的路线，现在却脱离了主线，干着自己的事，完全偏离了预定的轨迹。
　　这会儿还开店，真当经营生活模式了，穆安苦笑道，鬼使神差地跟艾拉说：“要不就叫商店吧。”
　　在异世界开了一家“商店”，真是玩笑一般的荒谬。
　　想着穆安都把自己逗笑了，刚要收回说他就是开个玩笑，艾拉却当真了。
　　“商店……”
　　艾拉拍手道：“那就这个名字吧，我觉得挺好的。我们卖的东西有点像流浪商人那种，都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只不过我们不是流浪摊点，而是固定贩卖。”
　　艾拉的联想能力让穆安瞠目结舌，她的速度也雷厉风行，马上向商会注册了资格，在菲约姆开了第一家店。
　　这家店艾拉为了试水，先是开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和穆安保证的头头是道，真的实践起来，艾拉还是谨慎的。她欣赏穆安的作品，不代表那些普通人真的会购买。
　　她起先在拍卖行试水，只说感兴趣的可以来看看。作为菲约姆首屈一指的拍卖行，它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不少人都抱着试试不亏的心态去到了这家偏僻的店。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物不怕店偏僻。真有人买回去觉得很好用，推荐给身边的人，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艾拉的店就支棱起来，每天光排队都可以排到外面的大街上去。
　　还有人看这排队那么长，抱着好奇的心情也跟着排，排到了觉得不买就白排了的心情，也买了一堆。到手发现没有一件不好用，简直是他的宝藏店铺。
　　不到一年，艾拉就做到了开遍菲约姆，甚至艾瑟兰和其他主城的人都专门来她这里买。
　　于是穆安专攻学业的这三年，艾拉真的说到做到，商店的分店开遍了塔尼亚大陆。
　　“穆安，你觉得这个设计怎么样？”柯恩打断了穆安的回忆。
　　现任导师问你不务正业摸鱼偷懒做出的小玩意儿怎么样，真是个死亡问题。
　　柯恩老师应该不知道他就是锻造师白吧，穆安僵硬道。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穆安打着含糊道，佯装用自己的学术素养评价道：“有很多可取之处，魔法和生活用品结合得很好，非常实用，元素的纹理设计很精巧，不需要魔力就可以自己运行。”
　　不需要魔力就可以运行，是穆安借鉴了炼金术的经验，创造出一种独特回路的元素纹理，放进物品里就可以循环使用，只需要初次输入一点魔力就好。
　　所以穆安为什么不务正业摸鱼制造出那么多的小玩意儿，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吸收神力会有很多魔力溢出，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就放进这些小东西里了。
　　柯恩神情恍惚，“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故步自封太久了，研究魔法理论仅趋向于原理，忽视了它的应用方向。”
　　话出口，柯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迷茫不该带给学生。只是穆安是他觉得最有天赋做出突破的人，他免不了就失言了一些。
　　柯恩摇摇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就是最近带学生遇见了瓶颈，心绪上有些混乱。”
　　穆安看着柯恩老师疲惫地揉了揉眼，眼睛里全是埋头做实验熬出的血丝。
　　他上前一步安慰道：“老师不用这么见外，应用和理论确实是相辅相成的，您的思路没有错，只是人的精力有限，专攻于一个方向已经不易。您平常不仅自己做研究，还要带学生，有所疏忽是在所难免的，您做得很好了，不用太过自责。”
　　好在柯恩不是什么容易沉溺失意的人，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打趣穆安道：“我可能就这样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精力充沛，大有可为呀。”
　　穆安三年的研究，论成果已经超越柯恩了。
　　穆安笑着挠头，没有说话。
　　他是特殊的遭遇促成的，里面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和柯恩老师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出自己成就的人，他无意夸耀自己。
　　看见穆安的谦逊，柯恩心头的阴霾散去，能有这样的学生在，他的一生足够了。
　　柯恩欣慰一笑，抛下杂念，起身回去自己的实验室里继续奋斗。
　　他应该为有不同想法的学生骄傲，而不是强迫他们非要走自己的路，那条路的风景他看过了，是时候跟着学生看看不同的风景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柯恩转头问穆安：“过几天你就要毕业典礼了吧。”
　　没想到柯恩老师竟然还记得这个，穆安一脸惊讶，乖巧地答道：“是的。”
　　柯恩不经意地问起他毕业后的打算。
　　穆安内视自己融合的神格，心里自嘲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出意外应该是要去拯救世界了。
　　在科瑞提亚这座象牙塔，穆安逃避了三年，他劝告着自己，也安抚着观星塔和神格，还没有积蓄好力量，现在他还没有办法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
　　现在即将迎来毕业，穆安没有好的借口拖延了，他的面板属性突破了魔导师，前期的铺垫已经够长了，是时候踏出那一步了。
　　定了心神，穆安知道这些事当然不能告诉导师。
　　那是他自己的事，要他自己来承担，告诉柯恩只会白白让他担心。
　　不可否认，这三年来，哪怕占了很大的运气成分，他的研究能这么快出成果，离不开柯恩老师耐心地教导，手把手地帮助他解决研究上遇见的困难。
　　穆安假装潇洒地说道：“应该会出去看看吧。”
　　毕竟神格和系统都催着他赶紧去收集其他的碎片，世界也没有给他任何可以任性的权利。
　　穆安一直有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不成想是以这样的方式，这算另类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吗，穆安苦中作乐地想。
　　柯恩取出一封信，信上的火漆印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一看就充满了生命力。
　　“那正好，精灵森林的母树好像出了点问题，之前研究和精灵王打过交道，他听说你对元素的研究十分精通，想委托我帮他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去那里看看。”
　　柯恩把信递给了穆安，随即没有回头地摆摆手，“多出去看看好，只埋头在实验室里是做不出东西的，我老了，没有那个力气了，你还年轻，路还长呢。”
　　

第75章 五年之约
　　穆安站在冒险者公会前，神色有些犹疑，面前这个破破烂烂的，门口的挂牌都要掉下来的地方真的是传说中的冒险者公会吗。
　　他脚步迟疑，踌躇片刻，跟着一个身高体壮，浑身满是肌肉的大块头男人走了进去。
　　“弗拉，我来交任务。”大块头的男人对这里似乎很熟悉，熟练地在一个栅栏前停住，向里喊道。
　　他提交了自己完成任务的信物，栅栏后的登记人员收下了信物，把一小袋银石递给了他，不耐烦地示意下一个。
　　大块头丝毫不在意登记人员的态度，饶有兴趣的调笑道：“今天接了个大的，晚上就走，你下班要不要跟我去喝一杯。”
　　里面叫弗拉的女士脸色更臭地赶走了他，“蒙特，别来烦我，我的工作量已经够大了，没心情陪你玩过家家。”
　　伴随着暴脾气的是一声巨响，门口的挂牌终于还是不堪重负地倒了下来。
　　蒙德被一拳轰出去了门外。
　　破旧简陋的冒险者大厅里，周围的人连停顿都没有，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常，仍是旁若无人的交谈着。
　　有毫不理睬，互相交换信息的。
　　“这几天的任务都不好接了，都被一个小队给扫了，根本来不及抢。”
　　也有热心吃瓜，幸灾乐祸的。
　　“蒙德这都被弗拉轰出去多少次了，还没死心。”
　　一众讨论声中，其中一位头戴妖娆红色发巾，脸上画着浓郁妆容的男性尤其让穆安注意。
　　他慰问祖宗的方式，可以连着十八个词不重复，堪称文明典范。
　　“该死的哔——，这次又要修缮了，真是去他哔——以下省略几十字。”最后他一脸肉疼道：“真当公会的钱大风刮来的。”
　　穆安不了解情况，磨磨蹭蹭地走到这个穿着一看十分显眼的人前，小心地探出手拍拍他的肩，“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是在哪里注册冒险者身份呀。”
　　别的协会还有指示牌什么的，冒险者公会除了人就是人。
　　只是这种不耐和脾气暴躁似乎是一脉相承的，男人骂了还不解气，看见有人问他那么基础的问题，年龄又看着不大，以为是哪家的孩子离家出走偷跑来注册的，才这么不懂规矩。
　　“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这种小毛孩来的地方。”他表情不善道。
　　穆安亮了亮自己的铭牌，表明他是法师协会认证过的法师，而且年满二十岁早就成年了。
　　至于为什么要来冒险者公会注册，还要从他接了柯恩老师的委托信说起。
　　在柯恩把委托信给穆安后，穆安的任务就更新了。
　　除了主线任务，还出现了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一：精灵的委托信（未完成）
　　描述：在塔尼亚大陆的东南方，有这样一群精灵与世无争地生活在生命树的庇护下。直到近期，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树受到了某种不知名力量的侵蚀，日益衰弱，特意寄来委托信请求您的帮助。
　　要求：救治世界树
　　奖励：未知
　　穆安看了看自己的面板，在接收委托信不久，穆安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
　　典礼上，校长塔莉亚发言道：“很高兴你们经过艰苦的学习，不懈的奋斗，今天能从科瑞提亚正式毕业，成为一名出色的法师。”
　　“但是毕业绝不是结束，相反它是你们生命中另一段旅程的开启。在那里，不会有老师细心的教导你们，有同学帮你犯的错兜底，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她转而笑道：“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大胆去走你认为正确的道路，不用管他人的流言蜚语，我希望我们科瑞提亚出去的人，都能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不求你们为学院争光，而是为自己骄傲！”
　　……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无数的人将法师帽抛出上空，伴随着一句期待已久的“毕业快乐”，穆安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毕业了。
　　不得不说拜沃缇和科瑞提亚的氛围还是很不同的。
　　科瑞提亚的阶层感很弱，更随意一些，这种重要的场合，人们拥抱，庆祝，大声狂欢都是允许的。
　　而拜沃缇穆安回去探望了一趟，顺便参与了其余三人的毕业仪式，相对而言就要庄重的多。甚至结束还有严肃的宣誓仪式，别说丢法师帽了，所有的法师礼袍都要整整齐齐地穿戴，不能有一点差错。
　　典礼后，四人也没有多聚，好像长大了事情就会变多，很难再形影不离的一起。
　　想到这，穆安还是会觉得失落，自己错过了许多。
　　最后的聚会饭局上，帕特里酒后抱着穆安哭诉道，“我家里人让我先回去继承家产，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去找你了。”
　　穆安安慰道，“我也要去外面历练，你先忙自己的事就好，有机会总会见面的。”
　　尤里的研究做得很不错，已经收到了柯恩实验室的邀请，作为副手共同参与更多的魔法理论前沿研究。
　　他*以为后续就是和穆安一起研究，听到帕特里的话正偷乐，就噩耗来临。
　　“穆安要出去历练吗？”尤里有些惊讶，他知道穆安在魔法学术界的风头正盛，没想到他会撇下一切要出去历练。
　　穆安苦笑道，“因为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莱西尔在一旁默默转着酒杯，闻言看向穆安。
　　穆安注意到莱西尔的视线，他知道莱西尔可能知道他要去做的事，但具体知道多少又是另一回事。
　　像帕特里和尤里，穆安当初只捡了些不太重要的事说了，他们体会不到穆安背负的责任有多重大，只知道穆安提醒他们多积累一些力量，世界的危机离他们并不远。
　　这些年他们也做得很不错。
　　帕特里成为了这届毕业生里火系魔法最强的法师，他的家族世代信仰火神，也能给予他更多的资源去修炼，相信假以时日，他就能逐步进阶成魔导师。
　　尤里孵化出幻蝶后，意识到穆安的心意有多珍贵，这些年研究的同时，也没有落下锻炼自己的自保能力，已经具备了保护好自己的一定实力。
　　莱西尔一口抿下酒杯中剩余的酒，袒露了自己日后的打算，“我会加入教廷。”
　　他停顿道，“最近不太平，你出去历练也是好的。有需要帮助的可以通讯给我，我和教父都会帮你的。”
　　像是不放心，莱西尔又补充道：“我知道那些事必须你去做，我们想帮你分担都没法分担，我的意思是，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在。”
　　莱西尔的话像一股暖流融进了穆安的心里。
　　他懂莱西尔的意思。
　　他想说有些事他们帮不上忙，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无能为力，他们会在别的地方继续积累力量，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穆安。
　　穆安的背后不是一个人，任何时候，他们都与他同在。
　　闲聊的话题聊完，聚会结束。
　　头顶的星光璀璨，在群星的见证下，四人定下了五年之约。
　　“穆安你等着，最迟五年，我一定来找你！果然最强的火系法师还是不够啊，给我五年，等我突破到最强的火系魔导师！”帕特里雄心壮志道。
　　莱西尔难得没有泼冷水，“那就五年吧，五年这里的事我就可以处理完，那时候我大概就有力量保护些什么了……”
　　莱西尔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掩埋在风中。
　　尤里看着手里的研究论文，那是穆安没有研究完的剩余部分。
　　随着穆安的研究越深，他隐隐有个大胆的想法。
　　融合理论说世界是相互联结的，力量是共通的，元素共通是穆安这三年的主要方向，现在他突然想到其实重点不是元素，而是世界。
　　假使世界的力量可以共通，他可不可以借由别的世界的力量，来修补填充这个世界衰弱的力量。
　　可惜穆安领悟得太晚，研究的方向刚出现转机，却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深究。
　　他只是有这个念想，想作为另一条路，倘若他收集神格碎片不顺或者融合失败，世界也能有除了毁灭以外别的生路。
　　“交给你了。”穆安认真地看着尤里道。
　　尤里坚定的接过，他还记得穆安当时满脸兴奋地和他探讨这个想法，激动的情绪怎么也掩饰不住。
　　虽然不知道什么让他没法自己去研究，但穆安既然信任他，把这件事交给他，尤里就会努力去做。
　　“五年，穆安会历练回来的吧，那时候我肯定能做出来。”一反常态，尤里自信地保证道。
　　做不出来也得做出来，尤里心里很少有什么坚持要做到的事，这次不是。他能感受到穆安的遗憾，他的这份研究不仅是自己的，也是替穆安的。
　　穆安揉了揉他的头，想说尽力就好，他不想给尤里那么大的压力，可看他那么坚定的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是他的自私吧，他想给尤里留下一点什么，也想给世界留下一点什么。
　　在穆安心里，要他选真有什么人可以值得托付，让他信任能够做好这件事的人，唯有尤里一人。
　　三年里，尤里的个头长了不少，穆安也不能随意揉了，时间真快啊，五年，或许也是一晃而过吧。
　　一百年前梅达尔的牺牲给这个世界延续了一百多年的喘息，如今他要跟随前辈的路途去了，心中惶惶，这一百多年又有多少个五年留给他呢，世界又还剩多少时间等着他呢，穆安喃喃道。
　　

第76章 冒险者公会
　　和朋友告别后，穆安一人，来到了菲约姆的教堂。
　　耶格尔在祷告厅前空旷的站着，这几年教廷内部起了几次不小的风波，疑似高层人员的变动和矛盾，又像是积怨已久的理念冲突。
　　耶格尔没有和穆安具体谈论过这事，而穆安离开拜沃缇后就很少关注教廷的事了。
　　耶格尔调职到菲约姆后，就好像在筹谋着什么，一直非常的忙，穆安几次找他不是不在，就是神色匆匆地正往外走。
　　此外，伊莱纳在穆安转院后不久，还真调来了菲约姆。
　　同在一座主城，两人的交往越发密切了起来。也是从伊莱纳那里露了些口风，说他和耶格尔在合作做一些事情，才那么忙，让穆安不用担心。
　　后来随着穆安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忙，去教廷的次数越来越少，肉眼可见的，伊莱纳和耶格尔更忙了，仅有的几次两人甚至一个人都不在。
　　穆安偶然间提到了他们在忙什么，耶格尔说他很快会处理好，伊莱纳用同样的言语搪塞着。从他们的态度上看，他们合作的事应该尤为重大，两人向来谨慎，哪怕穆安都不能轻易告知，透露一点消息。
　　出于对伊莱纳和耶格尔的信任，穆安没有多想，问过一次就放弃了。他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之所以不告诉他，可能就是他们认为这件事知道了对他无益或者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不需要把穆安牵扯进来。
　　想到之前梦里的教廷内乱，穆安心中隐隐所感，忧虑他们是否也会受到波及，参与其中，明里暗里提醒了几次，他们却都避重就轻，不愿多谈。
　　今天，还是自上次见面三个多月后的第一次碰面。
　　穆安有想当面和耶格尔和伊莱纳说明，自己不久后就要出去历练，可能一两年内不会回来了。
　　可惜直到回拜沃缇时结果依旧，去了教廷可遍寻没有人在。
　　怕来不及，穆安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个魔法通讯，告知自己可能近期就要出去历练了，以免他们想要找他却找不到。
　　这会儿，穆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
　　可能以前在莱茵镇养成的习惯，每当穆安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浮躁时，就会来教堂坐坐。那时能和老牧师一起说说话，现在只能看着神像发呆了。
　　穆安不知坐了多久，等到要走时，才注意到外面的祷告厅有个熟悉的人影站着。
　　穆安试探性地出声问道：“耶格尔老师？”
　　这次得到了一句肯定地答复：“是我。”
　　银色的长发在寂静的月色下溢满流光，不像是人，倒像是哪里的神明，不忍世间疾苦，特意下凡来，赐下福音。
　　耶格尔还是穆安初次见到那样美丽。
　　穆安怔住，不同的是，这次满头的银发没有束缚着，反而懒散地披洒在腰间，看上去更仙了。
　　老师的美貌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折扣都不打呀，穆安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瞬间疼痛让他缓过了神。
　　耶格尔身穿一套闲适宽松的白袍，看样子是在月色下散步，无意中来到这里。
　　穆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个月不见，嘴上功夫还是笨拙了些许。
　　吞吞吐吐许久，才问出心中最想问的事，“老师，我的简讯您看到了吗？”
　　耶格尔神色不变，淡淡道：“看到了，我和莱西尔想法一样，最近不是很太平，你出去历练是好的，可以避开很多祸事。”
　　穆安心情复杂，“您情愿跟莱西尔说，都不愿和我发条讯息吗。”
　　听到自己学生难得这样委屈的话，耶格尔回身，嘴角带了丝笑意，拍拍穆安的头。
　　“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在这。”
　　少有的亲近让穆安有些脸红，头顶温热的触感还仍停留，他有些不敢看耶格尔的眼神。
　　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耶格尔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见，快到穆安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回神，耶格尔已经恢复了自己惯常的冷淡。
　　他淡然开口道：“对了，圣子有点事，他看见你的讯息，本来要来见你，亲自跟你说的，只是实在抽不开身，就托我带句话。”
　　穆安知道伊莱纳平时忙，圣子职位的独特性让他不能随意撂担。整个教廷就他一个圣子，有些必要的事只能他来干，加上和耶格尔的合作，如果不是穆安来找他，他几乎不会在教廷现身，而是都在出外勤。
　　“他说。”耶格尔停顿了一下，淡淡撇了穆安一眼，“历练愉快，他会在教廷等你回来。”
　　其实，耶格尔还隐瞒了一句。
　　他觉得这句肯定会让穆安察觉出什么，于是决定先按下不表，待时机成熟时，穆安自会知道，不需要他多言。
　　穆安没有听出耶格尔话里的隐瞒，他还挺高兴的，伊莱纳是真的记挂他的。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想起耶格尔的话，他今天是在这里特意等他的，穆安不好意思道：“老师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耶格尔还是一副冷漠的神情，递给他一本手册，里面是他以前游历时画下的地图，他能那么快胜任主教，自然也经历了不少的历练，去过了不少的地方。
　　他还是那么细心，穆安感动道。
　　这是一本厚实的手册，它不仅是一本扎实的地图，里面还贴心地标注了各地魔兽的种类和等级以及一些探索过的遗迹。
　　“老师，这是？”穆安满脸动容。
　　耶格尔：“年轻的时候，一时兴起记下的，现在也不怎么出去了，给你正好，也算发挥了它的价值吧。”
　　没有说的是，自己这几天还补充了很多，生怕遗漏了哪里，这才导致忘了回通讯。
　　随后，耶格尔问穆安打算先去哪里历练。
　　穆安如实告知了他是收到了精灵的委托信，邀他去精灵森林救治生命树。
　　“精灵啊。”耶格尔沉思道：“那你可以从暗夜沼泽那边走，那边聚集着冒险者公会，有冒险者公会的通行证，你会后面好走很多。”
　　这就是穆安来到冒险者公会注册身份的由来。
　　“法师？你这么年轻，不会是假的铭牌吧？”男人一脸不信道，但还是拿着铭牌走进栅栏内，叫道：“弗拉，你来。”
　　马上就到了弗拉下班的时间，要知道人最讨厌的就是下班前有意外。
　　弗拉低气压地走了过来，“会长，有什么事。”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男人已经是具尸体了。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刚刚还骂骂咧咧的，这下悄然噤了声。
　　咳嗽了下，毫无尊严地在穆安面前变换了脸，满脸赔笑道：“弗拉，不会耽误你太久的，你帮我看看这个孩子的信息铭牌是不是真的。”
　　穆安还是接触得少了，他头一回见到一个公会的会长向手底下的员工赔笑脸，他好奇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在那个男人将铭牌递给弗拉后，弗拉手中一团烈焰燃起，灼烧着铭牌，烈焰后铭牌化成一张羊皮卷，卷上记录着穆安的个人信息，准确来说是他隐藏实力后的信息。
　　种族：人类
　　年龄：20
　　职阶：法师
　　进阶方向：光明牧师
　　弗拉阴沉沉地把羊皮卷扔给男人，声音不耐道：“到点了，那我下班了。”
　　男人知道穆安的信息是真的，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被弗拉的脸色吓到。
　　他知道再不放她下班，别说整个公会倒霉了，连他自己也活不了，鹌鹑地攥紧羊皮卷，蜷缩起身子，唯唯诺诺道：“好的，弗拉你下班吧。”
　　在听到下班那一刹那，弗拉的脸色就由阴转晴，心情好的还哼起了歌。
　　迈着矫健的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冲出大门，只留下一句，“那会长剩下的事就你处理，我先走了。”
　　穆安看了眼挂在大厅的表，下午三点半。
　　得知穆安的信息是真的，男人的耐心就多了些，态度也好上了不少。他解释说：“不是我不信你，这些年法师来这边外出历练的少，我们公会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战士，不懂这些铭牌的真假，被骗了不少，有冒犯的还见谅。”
　　穆安想起刚刚燃起火焰的弗拉，“所以，弗拉女士是你们公会唯一的法师吗？”
　　男人美滋滋地收好羊皮卷，有法师来他们公会接取任务，又可以处理掉一批积压的高难度卷轴了，这些都是业绩啊，白花花的钱。
　　理论上，冒险者公会的钱都是自负盈亏，他们不像别的协会分为总会和分会，总会会统一管理经费，再拨款给其他的分会。
　　冒险者公会平常都驻扎在有魔兽出没的地方，各自为阵，盈利主要依靠抽取转介任务的手续费。所以冒险者公会格外依赖实力强的冒险者，他们完成的任务越难，报酬越丰富，抽取的手续费就越可观，公会就越有钱。
　　而暗影沼泽这个地方虽然魔兽众多，不缺任务，但偏偏因为复杂奇特的地形，很少有强的冒险者愿意来接取高难度的任务。
　　毕竟魔兽多的地方又不少，各地都缺强的冒险者，为什么跟自己作对，给自己设障，接这个地形那么难搞的任务。
　　种种因素，导致暗影沼泽的冒险者公会苦强冒险者久矣，仓库里的高难度卷轴都要积得发霉了。
　　“忘了介绍了，我是这的会长，你可以叫我雷迪。”男人介绍自己后，回答了穆安的问题，“弗拉确实是我们这仅有的法师，不过她跟着盖尔老爹从小长大，战斗技巧也很猛。”
　　雷迪看了看穆安的小身板，意有所指道：“所以千万不要惹弗拉，刚才那个大块头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说实话要不是弗拉从小在这长大，我们冒险者公会根本招募不到愿意来这里工作的法师。”雷迪苦笑道。
　　没有帮扶的冒险者公会纯靠自己发展，是很难的，这也是穆安一开始进来看见冒险者公会那么破旧的原因，他们是真的没有钱去修缮。
　　哭完穷后，雷迪越看羊皮卷越满意，瞧瞧还是个牧师，真是撞了大运了，配个强劲的小队，岂不是能做很多高难度的任务。
　　几乎没等穆安开口，雷迪就从弗拉的抽屉中掏出印章，在羊皮卷上盖了章，一个鲜红的冒险者公会独有的交叉双刀印记，就融进了羊皮卷里。
　　“好了。”雷迪把吸收了印章后又恢复成原样的铭牌交还给穆安。
　　然后愉悦地说道：“你知道冒险者公会的规矩吧，首次在哪里注册就要在哪里接取任务，凑满一定的积分，才可以获得冒险者通行证。”
　　穆安：……
　　现在说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雷迪看见穆安一脸错楞，心里早有底，连在哪注册都不知道，更别说规矩了。
　　真是赚大发了，那他肯定也不知道任务等级什么的吧，雷迪暗戳戳地对仓库里发霉的高难度卷轴有了计划。
　　他热情地推着满头雾水的穆安，道“走走走，我带你逛逛我们接任务的地方。”
　　绕过栅栏，雷迪带穆安走进大厅旁边的一条走廊，穿过走廊，穆安这才看见近乎满墙的羊皮卷告示。环形的任务墙包围着穆安，各种各种的任务都有。
　　入眼所及，正常一点的包括但不限于收购、护送、救助和跑腿，还有很多就离谱了，找人替绿了他的情妇报仇、招募抢劫贵族的同伙、找失踪的魔兽宠物等等。
　　不得不说，冒险者公会的业务好广。
　　雷迪不动声色地带穆安来到其中一面任务墙前，这里是单独的一栏，主要放着许多的招募信息。
　　“你先看着，做任务还是找个队伍好做。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做队长，招募人来做，不过我不建议，凭你的实力可以看一些等级高的队伍，他们有接取高难度任务的权利，可以帮你更快速地积攒积分。”雷迪道。
　　招募栏上。
　　「白银级冒险者小队，诚聘一位法师跟随，报酬2银石/天」
　　「队长是黄金级冒险者，小队冒险经历3年，入队有保障，诚邀各位法师加入，报酬5银石/天」
　　……
　　「白金，队里4人，招募一名队友凑5人，任务报酬按贡献平分。备注：招募需通过队长面试，队长比较难搞，建议想清楚的接」
　　最后一则招募信息引起了穆安的注意。
　　

第77章 招募风波
　　穆安很少见到这么直白的招募，上面的招募都中规中矩，除了报酬和等级，几乎看不出差别。
　　除了这个。
　　那句“队长难搞，想清楚的接”，让穆安产生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小队发布了这样的招募。很个性，合他的口味，穆安想。
　　没多犹豫，穆安撕下了这个招募。
　　雷迪有些惊讶，穆安撕的这个招募他也看见了，而且好巧不巧，这个队长雷迪认识。
　　他难为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个等级是高，可以接取难度比较高的任务，可报酬按贡献平分，是不是太不稳定了，你要不再看看别的。”
　　雷迪的话引起了穆安的诧异，他其实看得出雷迪是故意带他来这面墙的，表现那么热情估计多半是觉得他身上有利可图。
　　穆安不讨厌这样，换句话说，在不觉得对方会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对方利用他。尤其他们两个目标一致，雷迪这样的做法还可以让他更快达成目标，是个双赢的局面。
　　于是，穆安一直顺着雷迪的思路走，没有提出过什么异议。
　　现在穆安如他所愿，选了一个等级高的小队，能做难度比较高的任务，按理说雷迪没有任何理由推拒，还神色这么纠结。
　　看来这小队确实有玄机，雷迪的反应让穆安更坚信了自己的选择。
　　他试探性问道：“这个小队有什么问题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推荐我去？”
　　雷迪本想斟酌语句，再委婉地劝劝，可见穆安那么直白地问，他反倒有些开不了口了。
　　索性不再掩饰，实话道：“他们实力挺强的，前几天刚来，就横扫了一批高等级的任务，要不是有些任务强制要求五个人才能接取，以确保冒险者的安全，可能整个暗夜沼泽的任务都被他们接完了。”
　　“这不是挺好的。”穆安疑惑道。
　　雷迪苦笑，一开始他的想法也是这样，直到他们做完任务来公会兑现报酬。
　　“女士，这手续费是不是高了点？”一个笑容温暖，头发如太阳般金灿，看上去就十分开朗健谈的男孩，晃了晃手中的钱袋。
　　艾米被他的容貌和笑容俘获，脸红道：“暗夜沼泽的冒险者公会一直是这样收费的，抽取任务的百分之三十作为转介费。”
　　金发的男孩收起了笑，苦恼着这么点钱，该怎么和队长交差。
　　还没等他理出一个思绪，另一个人就到了。
　　“拿到了吗？”。
　　金发的男孩耸了耸肩，递出了手里的钱袋，交给那人。
　　那人掂了掂，“这不止抽了百分之三十吧，你们公会不会偷拿了吧。”
　　有些冒险者公会会私扣报酬，毕竟来当冒险者的多半没什么势力，不敢声张和大型的公会公然闹掰。
　　雷迪看出有人闹事，走了出来。
　　“我是这的会长，大清早就在这吵什么吵，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该给的我们都给了，报酬就这些。”雷迪嚷嚷道。
　　那人个子不高，气势却不小，一头墨绿的发色深得出奇，发顶看久了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雷迪的音量不自觉地小了下来，但嘴里仍是叨叨着：“百分之三十都是少的了，别的公会五十的都有。”
　　那人没有说话，点了下头，看向了身旁。
　　金发的男孩暗道不好，队长吃软不吃硬，这会长是捅了篓子了。
　　只听那人语气不变，声音不疾不徐道：“那你们是要跟我讲道理吗？”
　　话落，金发的男孩顺势挥出一拳，拳法控制得极为精准，空气中一阵拳风掠过，隔空雷迪的身后，一整面墙轰然坍塌。
　　雷迪惊出一身冷汗，看向身后，不敢想象这一拳要是落在自己身上，得有多大的威力。
　　他瞬间换了脸色，讨好道：“手续费也不是不可以谈，毕竟您对我们公会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帮了我们不少忙，这里不方便说，我们移步里面谈。”
　　随即给了艾米一个眼神，打着手势让她赶紧通知弗拉和盖尔。
　　盖尔和弗拉是他们公会武力的天花板，也是他们在这安然无恙屹立不倒多年，没人敢惹事的缘由所在，不服的人都被打服了。
　　雷迪的想法很好，他先拖着，不跟那人正面硬刚，等弗拉他们来狠狠收拾他，他再好好出气。
　　“请。”雷迪堆着笑，把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和大厅一样破旧的办公室，仅有的门面是两张略显寒酸的皮质旧沙发，沙发上还带有不明的茶渍和血迹。
　　“坐坐坐。”雷迪摊手，对着其中一个沙发邀请道。
　　阿什利嫌弃地看了眼沙发，拒绝了。
　　“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好在雷迪只是为了拖时间，客气一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脸色不变地站起身来，奉承道：“您就是月影冒险团的队长吧，气势就是不一样，那站着说也行。”
　　阿什利不想和他扯皮，直言：“我的调查没有错的话，你们公会的任务积压了很多，我们帮你清理了那么多任务，这手续费是不是该重新算。”
　　浓郁的深绿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雷迪。
　　雷迪压迫感倍增，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角滑落，“您说的没错，那您看多少合适呢。”
　　阿什利一言不发，旁边的金发男孩笑了起来，比划出三个手指。
　　雷迪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地说起话，“要不这样，看在您做了那么多任务的份上，我们各退一步，百分之二十怎么样？”
　　阿什利的眸色渐深，他看得出来，雷迪没有诚心地想和他谈。
　　“会长，我今天来不想动武的。”阿什利的手凝聚出一把弓，“不过，您要是想试试，我倒也不介意多动一动手。”
　　一支泛着莹莹绿光的箭凭空出现在弦上，弓弦绷紧，蓄势待发，好像下一秒就破开雷霆万钧，射向靶心瞄准好的猎物。
　　“等等，我觉得百分之三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再谈谈。”雷迪的手心全是汗，脸色发白，心中慌乱，焦急盖尔和弗拉怎么还不来。
　　阿什利眼神犀利，“不好意思，我不想谈了。”
　　箭出弦，势如竹，射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一束绿光从雷迪的头顶擦过，挟带着几根发丝，穿过红色的发巾，最终定在了门板之上，最近时，距离他的眉心不过三指的距离。
　　雷迪刹时吓得跌坐在地，神情恍惚。
　　大门被踢开，盖尔和弗拉珊珊来迟，看着栽坐在地板上的雷迪，弗拉不确定地喊道：“会长，你没事吧。”
　　弗拉心中默默忏悔，她不该馋盖尔老爹的糕点，想着公会能出什么事，就没放在心上，等吃完才来。还好会长没出什么事，不然这么好（摸鱼）的工作哪里找。
　　急于将功补过的心理，弗拉一把拉起雷迪的手臂，想要扶他坐到沙发上，谁知用力过猛，竟拉脱了他的胳膊。
　　弗拉的魔鬼操作让雷迪从恐惧中缓过了神，面面相觑，尴尬蔓延在两人之间。
　　还是盖尔看不下去，一把抱起雷迪，放在了沙发上，庞大的身躯挡在了雷迪面前，以绝对保护的姿态，隔开了阿什利。
　　“说吧，怎么一回事？”盖尔转头问雷迪。
　　经过刚才的一箭，雷迪早就吓破了胆，作为直面那一箭的他，最深感受到的就是上面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是杀意的箭，切切实实从无尽杀戮中历练出的箭。
　　雷迪：“不用了，他要百分之三的手续费，我决定给他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暗夜沼泽的冒险者公会存活那么久的秘诀，那就是雷迪是个识时务的人，打不过他就苟着。
　　在见识过那一箭的强大后，雷迪心里清楚，面前这人不是盖尔和弗拉往日能靠武力制服的人，他的强大远超于他们的想象。
　　弗拉还想做点什么，被盖尔制止了，“弗拉，听话，按会长说得做。”
　　弗拉不甘心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火焰从手心熄灭，只冒出几缕青烟。
　　阿什利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不再留恋，带着金发的男孩离开了，身影从三人旁路过，他目不直视地忽略了他们，迈出了大门。
　　“老爹，他们在看不起谁啊。”弗拉暴脾气地踹了脚沙发来泄气。
　　雷迪被颠地伤势更重了，痛地呼出了声，弗拉这才手忙脚乱地担心道：“会长，你胳膊没事吧。”
　　盖尔和雷迪相处得更久，他知道雷迪这是暗示他，让他支开弗拉，他有事要单独说。
　　“弗拉，你去家里把治疗药剂拿过来。”盖尔温柔地摸了摸弗拉的头，吩咐道。
　　弗拉性格是有些暴，但盖尔老爹的话她还是一向听的，闻言立马跑回了家，去拿治疗药剂。
　　盖尔眼神温柔地看着弗拉出门，当年捡回来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如今长得这般大了。
　　雷迪抬起另一条完好的胳膊，捅了捅盖尔。
　　“别看了，弗拉都走远了，我们里还是你最有福气，平白捡了个孝顺的女儿，就是脾气不太好，力气大了点，不像个姑娘。”看着脱臼不能动的胳膊，雷迪无奈道。
　　盖尔收回了目光，没理会雷迪的插科打诨，严肃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第78章 月影冒险团
　　雷迪不再嬉皮笑脸，之前所有的表现就如同他脸上的浓妆，只是厚重的一层面具，面具之下的真实只有和信得过人相处才得以窥探。
　　“这个地方怕是最近要生事端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雷迪面无表情地说。
　　盖尔了解雷迪，雷迪的血脉中有巨龙一族的混血，龙族天生强大，感应天地，对周遭的变化有很强的预兆。
　　盖尔锁紧眉头，“那你的意思是？要搬吗？”
　　雷迪这次没有立马回答，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感召。
　　他闭上眼又细心感知一遍，缓缓说出自己的结论，“不急，这种变化不一定对我们不利。”
　　盖尔的眉头骤然松开，雷迪这么说的话，那应该是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他不想离开暗夜沼泽，弗拉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盖尔不想额外生出事端，能不搬离最好。
　　雷迪思索着，这种不详的预感从月影冒险团到来时就产生了，这次正面的冲突其实是他故意地试探，他扣留了一些他们的报酬，却没想到被一眼就看了出来。
　　本以为月影不敢在这里闹出争端，还是小看了他们恣意妄为的程度，规矩根本束缚不住他们，但凡可以达成目的，他们压根不怕事。
　　雷迪看着门上的箭孔，箭被阿什利拿了回去，原处只留下穿透纵裂的痕迹，其力道之深，控制之准，狠狠扎进门内又没有穿破门外，伤到外面的人。
　　“不知道他们来意是好是坏，现在看来只能先往好里想了。”雷迪瘫在沙发上，卸了力气，在熟悉的人身边，他放松地陷进沙发里，头倚靠在一边，没有防备地敞开脖颈。
　　盖尔粗壮的手臂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在雷迪身上，“总不可能比以前给别人卖命的时候更差了。”
　　“是啊，那些事我们都熬过来了，这不算什么。”雷迪的声音越来越弱，看着雷迪的呼吸渐渐平缓，盖尔帮他掖了掖毯子，走出了大门。
　　“……老爹？”
　　正巧，弗拉拿着刚找到的治疗药剂从家赶了回来。
　　“嘘——”盖尔噤声道，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雷迪的身体，经过以前的事情，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巨龙的血脉支撑着他，也损伤着他。
　　弗拉懂事地把说话的声音放小，悄悄指了指手中的白色药剂，“会长没事吧，我把治疗药剂拿过来了。”
　　“没事，他就是感知使用过度，需要休息。”盖尔答，摸了摸弗拉的头，安抚着她。
　　弗拉懵懂地看着老爹，她是老爹抚养长大的，对他的情绪格外敏感，这会儿，她敏锐地察觉到在她去拿治疗药剂的时候，两人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盖尔把弗拉手中的治疗药剂放进一个抽屉里，拉开看，里面储存了一箱的治疗药剂。
　　雷迪虽说只有一半的巨龙血脉，可也继承了它们强悍的恢复能力，就是以前的事让他不太能打而已。
　　胳膊脱臼那点伤势，完全不需要治疗药剂雷迪就能自愈，拿它就是盖尔随口找的一个借口。
　　弗拉看见抽屉就知道老爹是为了支开她，并不是真的需要治疗药剂。
　　她没有说话，紧紧地拉住盖尔的手，弗拉从小就知道老爹和会长的关系分外的不同，他们在遇见她之前就一起经历了很多，有些事会出奇的有默契。
　　“老爹我们回去吧，剩下的糕点还没吃，晚点就凉了。”弗拉佯装没看到，甜甜地笑着说。
　　“嗯，回家吧，雷迪这边应该没事了。”盖尔高大的身躯牵着弗拉的手，迈步向着那个亮着灯，被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去。
　　**
　　穆安听完雷迪和月影冒险团的纠葛，仍是没有改变想法。
　　雷迪没忍住，再三劝他，“月影真的不太适合你，阿什利人不好惹，你一个法师去别的地方都好做，但阿什利可不会看在你是法师，就给你好脸色了。他这个人，说难听点，实在过于捉摸不定和任意妄为了。”*
　　穆安摇摇头，雷迪的讲述里他注意到了一点。
　　哪怕月影冒险团再惹事端，也没有伤害一个无辜的路人，有底线的人就可以谈判，穆安决定亲自去试试再下判断。
　　他好笑道：“没事，我有自保的能力，就算面试不过谈崩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
　　穆安说出这话是有依据的，他的纸面实力是铭牌上显示的那些，实际上可不是。
　　在外求学的这五年，穆安的面板属性一步步地见证了他的强大。
　　种族：人类
　　年龄：20
　　职业：魔导师
　　进阶方向：混沌之种（成长期）
　　阵营：中立混乱
　　等级：75（3410/7600）
　　魔力值：7500
　　金钱：24万金雀99银石99铜尔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50、鉴定术Lv45、剥皮术Lv40、战斗基础Lv40、炼金术Lv43、法术基础Lv50
　　装备栏：精致的法袍x1（橙装）贝斯莱斯之戒x1（传说）
　　法术栏：治愈术Lv10、净化Lv10、光幕Lv10……
　　可分配属性点：0点
　　力量389敏捷330（+120）体质322智力620（+150）感知617（+135）魅力340
　　他的底气和信心是他的绝对实力带给他的，这让穆安对和阿什利的会面并不感到畏惧。
　　雷迪看说不动他，便不再多言，只说把招募的羊皮卷给前台，就能拿到招募发布者留下的联系方式。
　　“那祝你好运。”雷迪挥手，把穆安送走。
　　天色已晚，暗夜沼泽的晚上比其他地方要更加危险。
　　复杂的地形和随时出没的魔兽，让穆安急需找到一个留宿之地过夜，以备夜间有个安全休息的地方，为明天正式联系月影冒险团做好准备。
　　经过雷迪的介绍，穆安最终落脚在了红玫瑰酒馆的阁楼上。
　　“他真的成年了吗？”红玫瑰头疼地对着魔法通讯确认道。
　　“我保证，我看过他的铭牌，绝对成年了。”雷迪信誓旦旦。
　　挂了通讯，红玫瑰看了眼穆安，她见过长得嫩的，但这么嫩的还是头一次，看上去就十六七的样子，这让她也不知道是否能接待。
　　红玫瑰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相信雷迪的人品，“小家伙你别怪我，完全看不出来你有二十了，我做生意，最近管得严，还是要谨慎一点，这毕竟是酒馆，不是什么人都能接的。”
　　穆安理解地点点头，表示不在意。
　　可能是修炼魔法过快、历练少，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学校的缘故，穆安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稚嫩许多。
　　来到阁楼上，和雷迪推荐时说得一样，不大却很干净，柔软的床具、蓬松的被子，穆安躺上去，一天奔走的疲倦全都治愈了。
　　隔音也不错，穆安满意道。
　　把穆安带到住处，红玫瑰就下去了，关上门，完全听不到楼下是开的酒馆，进门前的喧哗在门闭上时，都一切归于安静，没有泄露一丝声响。
　　一片万籁寂静中，穆安沉思地看着手中的羊皮卷，冒险者公会的印记盖上去后，背面就出现了月影冒险团的联系方式。
　　「有意面试请联系XXX」
　　简洁的话语和前面直白活泼的招募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安猜想可能前面是队员发的招募，后面留的是队长的联系方式，毕竟面试的直接对象是队长，这样可以更方便。
　　输入通讯中，穆安想存储一下，等明天白天再去联系。
　　不料手滑直接点到了拨打。
　　“请问找谁？”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从通讯那端传了过来。
　　穆安没想到那么晚，对方竟然秒接，只得硬着头皮回复说：“您好，听说贵团在招募小队成员，我有意向来面试，请问什么时间，约在哪里？”
　　通讯那边还没吭声，隔壁的笑声倒是先传了进来，听上去十分喧闹。
　　“蕾莎，队长终于接到面试申请了！”一个活泼的男声嬉笑说。
　　“这么文绉绉，怎么听起来像个娘们。”粗犷的嗓门大大咧咧地评判着。
　　“从用词中严谨地推断，法师的概率是八十，贵族的概率是五，都不是的概率十五。”较为冷静的女声陈述道。
　　阿什利的目光看向三人。
　　蕾莎推断出这是阿什利要生气的前兆，推了推眼镜，激流勇退，提前一步聪明的溜了。
　　活泼的声音是杜布，他很有眼色，看蕾莎走得快，乐呵呵地笑了一下，也脚下抹油，跟着走了。
　　一瞬间，房间只剩又没脑子，也没眼色的肯特，留在原地。
　　一脸的摸不清楚头脑，“……”
　　伴随着不停地哭喊和时不时东西摔落破碎的声音，最终通讯那边恢复了平静。
　　阿什利暴揍完碍事的肯特，重新拿起通讯，他以为那边会挂断，却发现没有。
　　心情好了些，阿什利难得耐心地说道：“明天，暗夜沼泽的魔兽林。”
　　阿什利信奉是废物是队友，约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的面试很简单，能和他们小队配合，不拖后腿就行，他对人向来简单，没有多余的废话。
　　如果穆安有别的加入冒险团的经历，他就知道这样有多不合适了，一般冒险团招募会见面不假，但不会第一天就让他毫无磨合地跟去历练，这和送死无疑。
　　他们通常的做法是见面了解完他的实力，再在一起最起码训练一周以上，磨合到一定的程度才一起出任务。
　　可惜，穆安不知道，他是有些诧异，可没多想很快就接受了，答应道：“好的，那明天见。”
　　“明天见。”阿什利保持着不错的心情挂了电话。
　　很爽快，没有唧唧歪歪地说其他，他喜欢。
　　

第79章 协助击杀
　　暗夜沼泽地如其名，沼泽遍布，植物丛生，光线无法穿过茂盛的林木，抵达地面，昏暗且潮湿。高大枯梢的老树下，苔藓密密麻麻地聚在石缝间、根茎上，黯然的青绿色更显湿地的幽深。
　　常年过度湿润的气候，土壤得不到阳光的照射，地质松软粘稠，穆安的脚步踩踏上去，一个鲜明的足印就印了上去。
　　“这地方好难走。”穆安看着没走两步就沾满泥泞的鞋，叹息道。
　　魔兽林在沼泽的深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那里的魔兽数量众多，种类丰富，引得一批又一批的冒险者前往收割。
　　“光盾。”穆安撑起护盾，在魔法的隔绝下，路好走了许多。哪怕一时不察掉入沼泽，身下的光元素迅速聚集，人立马又浮了上来。
　　浓郁的黑暗中，能存活下来的光元素都格外活跃，不用特意感知召集，无数的白色光点围绕在穆安的周边，莹润地发着透亮的微光。
　　洛缇穿梭在其中，偶尔法杖捕获住一丝元素，递进口中，嗷呜一口就吞下了肚。
　　穆安看到洛缇的举动，不由得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这几年洛缇时睡时醒，穆安在研究中发现元素精灵的消失与世界力量的衰弱有着密切的联系，千年前众神陨落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切。
　　当世界的力量无法供养足够的生命孕育，那些更为依赖纯粹元素之力的生物就会率先牺牲填补世界的空缺。
　　不难想象，这些年元素精灵的消逝多半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洛缇和穆安共享了生命还好，他被抽离的元素之力被穆安独特的体质予以弥补，时睡时醒就是这些力量相互博弈的结果。
　　摸了摸洛缇的头，穆安想到两年前，塞万老师找到了他。
　　那会安提莎莫名陷入了昏睡，怎么叫都叫不醒，不论塞万给她输入了多少元素之力，她都始终安静地沉睡在那里。
　　塞万常年不变的冷静慌了神，他找到穆安求助道：“安提莎三年前就这样了，我起初以为她只是和以前一样，小睡一会，它们的生命漫长，难免会觉得无聊陷入沉睡。”
　　“可现在一年了，她都没有清醒。洛缇也这样吗？”塞万看着穆安头顶的洛缇，洛缇同样寂静地趴在穆安发间，像一只装饰的玩偶。
　　穆安给塞万老师倒了杯水，安抚道：“别慌，这是正常情况。”
　　杯子落在塞万手中，穆安细察，他的指尖还微微带着一丝颤抖。
　　穆安坐在椅子上，给了他一份报告，那是他还未发表的研究。
　　“这是我结合观星塔的观测和自己的感知得到的结论。”穆安陈述道：“世界力量衰弱，需要其他的能量来补充，元素精灵这种天生造物，必然会受到这件事的影响，陷入沉睡已经是好的结果了。”
　　“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塞万之前自己也试着找出有什么能叫醒安提莎的方法，一无所获。
　　穆安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之后……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
　　塞万从穆安的言语中感受到他的茫然和不确定性。
　　“这样啊。”塞万站起身，没有多留。
　　后来，穆安再听到塞万老师的消息就是他从拜沃缇请辞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穆安吸收神格后，洛缇的气色就渐渐好了些，只是还陷入沉睡。这会儿暗夜沼泽活跃的元素之力让他能够短暂的清醒一段时间。
　　看着洛缇有生机地在漫天的光点中穿梭，穆安出来历练的怅然心情被冲散了不少。
　　“慢点吃，不够还有。”穆安嘱咐道。
　　洛缇蹭蹭穆安的脸，飞上他固定的栖息地——穆安的头顶。
　　黑色的发丝掩去黑色的身影。
　　穆安正纳闷洛缇怎么突然隐去身影，还没吭声，一个质问声就到了穆安耳边，“就是你来面试？”
　　说话的人，语气很不好，火药味十足。
　　穆安找了半天，抬头望去，才发现声音的来处在树上。只见四个样貌各不相同的人，一人占据一颗树，俯视着穆安。
　　金色和墨绿色，雷迪提到过，应该是波文和月影冒险团的队长阿什利。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有着熊一样身躯，背后背着两把斧头，看上去就非常凶猛的光头壮汉；另一个则是体型高挑，身材惹眼，上身干练白色紧身衣，下面配宽松裤裙，看上去一马平川充斥着性冷淡风的眼镜女。
　　阿什利率先从树上落了下来，那么高大的树，他落地时却轻盈地像一只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穆安温和地笑了笑，没有理会发出质问的光头壮汉，而是友好地转向阿什利，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穆安，昨天跟你通讯过，很高兴认识你。”穆安大方地伸出手，配上身上已经撤去的光盾，整个人无害极了。
　　阿什利默默地撇了他一眼，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也没太大关系。阿什利不在意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穆安，“阿什利。”
　　简短的介绍后，两人同时松开了手。
　　阿什利转头看向还在树上的三人，没有起伏地下令道：“走了。”
　　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同伴吗，穆安有些好奇，但没有问出口。
　　他现在连面试还没通过，听说阿什利很难搞，还是谨言慎行吧，穆安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阿什利离去的身影正式迈进魔兽林中。
　　波文游刃有余地在树影间来回穿梭，调笑道：“看上去新人很和善啊，巴特这么嘲讽他，都没有生气。”
　　紧随其后的巴特闻言顿时不满，为自己辩解道：“我这算什么嘲讽，只是他踏进领域的时候，我察觉到一丝别的波动，还以为他信不过我们，带了别人来，语气就冲了点。”
　　解释间巴特的思绪还犹疑着，他相信自己的感知没有错，对自己的领域他拥有着绝对的自信，可看穆安真是一个人进来，而且很快，那丝波动就消失不见了。消失的太快，让他还是心烦了一瞬。
　　巴特不喜欢动脑子，想不通的事他索性都是摊开来直接挑明，把事情丢给让他心烦的人。
　　他不喜欢有隐瞒的队友，巴特从阿什利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来面试的人感官不错，意外的直取目的地，没有让他们多加为难。
　　大概率只要穆安实力不错，就是他的队友了。
　　“蕾莎，队长怎么也不让我问完？”巴特感觉自己要长脑子，头疼地取出身后的斧子，一边砍着挡住他行进路线的树枝，一边烦躁地漫无目的地挥舞着。
　　蕾莎向上推了推眼镜，平光的镜片很好地隐藏了她真实的情绪。
　　“队长有队长的考量，我们听着就好。”平静地说完，蕾莎反手一个风刃切开了迎面不长眼要撞到她的魔兽，动作之快，魔兽尸首分离时都满脸哑然。
　　魔兽：……我招谁惹谁了。
　　事实证明，队长总没错。
　　波文、巴特和蕾莎三人到达时，穆安甚至丝毫不落后地比他们早到达目的地。
　　阿什利另眼看了一下穆安，样貌和想象中不同，实力意外还可以。
　　“到了。”阿什利道。
　　穆安看着眼前肉山一样巨大的魔兽，不用鉴定术他就知道这些和他在主城周边试炼的那些魔兽完全不同，这是一头高级魔兽。
　　“小子，怕了吗？”巴特见缝插针地挑衅道。他心情不爽，看让他心烦的人自然也不爽。
　　穆安还是一脸无害地笑了笑，没有回应，似乎不懂他在说什么。
　　巴特无趣地扭过了头，泄愤地朝魔兽吐了口唾沫，“切。”
　　小山似的魔兽本是静止在那，突然像触发了什么开关，发出一声怒吼，层层叠叠的音波穿透茂盛的树林，惊起无数低级魔兽，争相逃窜。
　　穆安颇有眼色的没等阿什利开口，就给每人套上了一个盾。
　　他躲在人群之中，也不惧怕刚刚挑衅的巴特，给了他一个温和地笑，从空间戒指中召出一根法杖，坦言道：“我是牧师。”
　　阿什利比巴特他们感知更敏锐，他从穆安还没踏进领域前就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光元素格外活泼。
　　最先适应的是波文，他看了眼队长，啧啧，他就知道队长这么放心让他写招募肯定有什么阴谋。
　　波文悄然附到蕾莎耳边，“你说实话，队长是不是又让你占卜了什么。”
　　“嗯。”蕾莎抬臂收起眼镜，腕间不经意地漏出倒十字星的印记。
　　波文咧嘴一笑，他就知道，怎么他们四人那么久，队长突然说要招募，还非要求他来写招募公告，原来打得是骗个牧师过来的主意。
　　舒展手臂，波文向后伸了个懒腰，有牧师在他就不客气了，不再有所顾忌，波文第一个冲了上去，赤手空拳地给魔兽先来了一套。
　　“我忍你很久了。”波文的拳头力重千钧地砸在魔兽身上。
　　吼——
　　魔兽巨大的身躯受到攻击，难耐地发出一声嘶吼，更多的音波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穆安给顶在最前方的波文默默施了个治愈术。
　　套着光盾，被音波震颤裂开的皮肤飞速愈合，波文从未感觉如此之好，他大笑着，“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更多的拳风摩擦着空气，落到魔兽的各个地方。
　　“巴特。”阿什利冷不丁地念道。
　　小队在一起许久磨砺出的默契，让巴特瞬间就明白了队长的意思。
　　“波文让开，轮到我巴特上场了。”巴特扔出斧头，接过了波文的攻击。
　　从战术上说，波文更偏向于引怪，试探出魔兽的攻击手段，确认弱点后，由巴特接过攻势，侧重发挥后面的攻击。
　　斧头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波文站立的位置。
　　“干得漂亮，巴特。”那是魔兽的眼睛。
　　波文挥拳时就注意到魔兽是靠这个地方辨别他的拳风是从哪个方向来，然后加厚那个地方的防御进行抵抗。
　　魔兽被伤了一只眼给狠狠激怒了，第二个阶段触发，身上的肉瘤挨个炸开，一股窒息的血肉腐烂味道从伤口处弥漫。霎时间，每个肉瘤中长出一根触手，在空中肆意地张扬着飞舞。
　　蕾莎聚集起风元素，承托自己浮空在天上，看着下面层出不穷的触手，嫌弃道：“真恶心。”
　　上空的风幻化成大大小小的风刃，绞杀着每一根长出的触手，割下的血肉堆叠在地上，染红了穆安脚下的土地。
　　魔兽在三人的围攻之下，很快恢复能力无法覆盖受到攻击的地方，肉瘤中不再长出新的触手，只有一条条肉眼可见其撕裂之深的伤口。
　　穆安深知它可能支撑不了多久，阿什利应该是最后压死它的那根稻草。
　　无需犹豫，就给阿什利套上了一个祝福术，伴随着增益效果的生效，阿什利的手上出现一把墨绿的弓，长度堪比他半个身子，绿色的藤蔓缠绕着弓身，弓弦锋若绞丝，一支利箭如游龙出窍，直击兽核。
　　咻——
　　给予了魔兽最后一记斩杀。
　　不甘地哀嚎中，它最终还是闭上了眼，小山般的身体轰然不见，原地只留下一颗晶核，泛着莹润的绿色。
　　【恭喜您协助击杀了坦可兽（Lv80）】
　　【您获得了掉落经验x800金雀x90】
　　【你获得了木系晶核（未拾取）x1】
　　

第80章 人为的巧合
　　阿什利上前，捡起这颗晶核。
　　“回了。”没有多说什么，简短地吩咐后，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波文双臂枕在头后，看了眼穆安，感慨了一句，“大收获啊，大收获。”
　　不知道在说晶核还是队里来了新人。
　　巴特经过刚才的一战已经认可了穆安，毕竟谁也不嫌弃自己能多一条命，和牧师搞好关系准没错。
　　“刚才我说话有点冲，你别介意啊。”他憨憨一笑，示好道。粗壮的手臂，没注意力道，猛地拍向穆安，把他拍的一趔趄。
　　“以后就是队友了，我叫巴特，在我们族里意为最勇敢的战士，我会保护好你的。”巴特自豪地扬起头。对于认可的人，他一向不吝于表达他的好感。
　　……嗯，倒也不需要保护。
　　穆安接受了巴特的示好。
　　他见到巴特时就知道，这个人嘴巴是坏了点，但人并不坏。一路上他表现的是脾气比较暴躁，然而一旦队里同伴遇见危险，他还是下意识地抽出斧头挡在她前面。
　　在跟着阿什利来到这里时，穆安也没忘观察身后这些他的同伴。
　　选择队伍的话，除了队长，同伴一样很重要，没有人想面对危险时，把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
　　蕾莎猎杀差点撞到她的魔兽那会，穆安看到本想帮她，却发现在他想动手间，巴特和波文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索性那头魔兽不强，最后被蕾莎自己解决了，这种种细节在穆安眼里，对月影冒险团的好感又暗暗加了一波。
　　他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他们彼此之间是十分信任的关系，信任不影响担忧，知道同伴的能力会解决和依然担忧同伴会受伤这两种想法之间并不冲突。
　　看来是来对了，穆安满意道。
　　蕾莎战斗完后，重新带上了眼镜，无框透明的镜架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更显睿智。
　　穆安之前觉得那个女孩应该是类似军师，队里的大脑那样的角色，两次战斗后发现她对风系魔法的控制力不弱于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莱西尔。
　　而且大概实战经验较多，还隐隐中更胜一筹。
　　正这样对比着，蕾莎已经伸开了手，爽利道：“叫我蕾莎就行。”
　　穆安一愣，蕾莎的利落是出乎他预料的，来不及细想，穆安握上了她的手，“穆安。”
　　“很好听的名字，我猜的没有错。”扔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蕾莎就召唤着风元素走了，留下穆安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这是认可他了吗，猜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穆安理出头绪，波文迎了上来，“好像就剩我没介绍了。”
　　他笑眯眯地也伸了一只手，“新人好，我是波文，要一起走吗。”
　　穆安回身，树林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带着对新队伍的好奇，穆安答应了下来。
　　路上，波文滔滔不绝地说起队伍中的情况，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热情。
　　“我们队啊，你真是来对了，阿什利啊，对，我说的就是我们队长，他看着面冷，其实人真的很不错。”
　　穆安好奇道：“那个招募是你写的吗？”
　　波文面色一僵，俨然想起自己在上面说过队长的坏话。
　　“那个啊。”波文咳嗽了一声，试图弥补道：“误会，误会一场，我的意思是，不了解的人会觉得他很难搞，熟了就完全不会了。”
　　还不是都怪他闷头干大事，突然说想发招募找个队友凑够五个人，波文心里埋怨道。
　　不想别人来打扰他们四人的关系，波文就留了个心眼在招募上这样写。写完他还满意地给蕾莎看，得意道，这样应该没人敢来面试吧。
　　忆起他说完，蕾莎给他的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波文脸色有点青，就他蒙在鼓里是吧。
　　欣赏完波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穆安笑了，摇摇头，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无聊了。
　　巴特和波文带穆安来到了他们在暗夜沼泽的大本营——红玫瑰酒馆的地下室。
　　穆安起初看到这个熟悉的招牌还有些惊讶，这么巧。
　　在冒险者公会的雷迪打了个喷嚏，看着这个月修缮公会的账单，心绞痛地咒骂着：“谁在骂我，真该管管弗拉了，这打架以后得外面打，养不起啊养不起。”
　　没错，安排穆安进红玫瑰酒馆是雷迪故意的，他知道阿什利他们也在那里。
　　雷迪心疼地看着刚鼓起的钱包，交完钱后兀自瘪了一大截，自语的叹息道：“把变数都放在一起，会带来好的变化吗……”
　　穆安的惊讶被波文看在眼里，“怎么了？”
　　还来不及回答，红玫瑰站在门前吆喝着生意，看见了他们。她艳丽的脸上，晃过了一丝诧异，“你们认识？”
　　“今天刚认识算吗。”穆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波文显然想到的更多，带着穆安下到地下室后，就跟阿什利接头，窃窃私语地说了穆安就借住在酒馆阁楼上的事。
　　“这样啊。”阿什利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红玫瑰酒馆表面上是一家普通的酒馆，可混过久点冒险者圈子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他们的据点，红玫瑰处理着他们的交易。
　　这在冒险者里很常见，有名的冒险者小队会在公会以外接私活，防止抽成的同时还能多赚点佣金，这时候打响对应的名气，让有需求的人单独来找就变得很重要了。
　　月影就是这样的一支冒险者小队，他们的名气在于极为擅长猎杀魔兽。一般有悬赏高级魔兽、收购高级晶核等订单，都会来找他们。
　　波文附在阿什利耳边，就是在担忧这件事。
　　他怀疑是不是最近他们在公会扫单或者私自接单的举动，触动了谁的利益，穆安是对方放出的陷阱。
　　阿什利看了眼满脸茫然坐在椅子上，等他们商量完的穆安，“能放一个牧师来当诱饵的话，我还真想看看谁用那么大手笔针对我们。”
　　让波文放心去交接，阿什利则上去把晶核给了红玫瑰。
　　他淡然自若地吐出了两个字，“照例。”
　　红玫瑰比了个数，这是黑市上近期木系晶核的收购价。
　　“嗯。”得到阿什利的同意，红玫瑰就去找买家了，走前打趣道：“看来要来新人了，这是给他的甜头？”
　　她知道阿什利以往不会那么急着交易，到手就出掉，多半是为了新来的小朋友。
　　“嗯。”阿什利没有回避，直言他很满意，想留住他，“是甜头，我很喜欢他。”
　　哪怕知道阿什利没有别的意思，说喜欢是看上小朋友的实力，红玫瑰仍是揶揄道：“嫉妒了，怎么不看你对我们那么好。”
　　阿什利撇了她一眼，被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像是能溺蔽人的深海，乍看上去平静，底下却是危机四伏。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别这样看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吓人。”红玫瑰抚着饱满的胸口，心有余悸。大红色的贴身旗袍勾勒出她动人的曲线，迈着婀娜的步伐，她不屑道：“老娘不稀罕你这点甜头。”
　　阿什利的嘴角勾了勾，回到了地下室。
　　宽敞的地下室里，突出一个和谐，每个人都在各干各的。
　　巴特耐心地擦拭着他的斧子，还掏出了油，仔细涂抹，眼神间全是痴迷，“我的小乖乖。”
　　蕾莎拿着一本书，专注且安静地看着，与旁边喋喋不休的波文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不错吧，队长买下它花了不少钱。”波文炫耀道。
　　穆安看着完全不像地下室，比楼上的酒馆还豪华舒适的基地，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花了不少钱，整个空间虽说是地下室，其实一点也不闷。地上摆满了柔软舒适地兽皮毯子，随时席地而坐都不会觉得不自在。
　　照明的灯是高级晶核燃烧制成的魔法道具，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昏黄温暖的灯光打下来，穆安都有点昏昏欲睡。
　　很有情趣，穆安张望着每一处的摆件，心惊道：当然，也都很贵。
　　咂舌地看着身下的椅子，他没记错的话这是艾瑟兰主城前段时间拍卖的“天价椅子”。
　　一个有名的锻造师闲来无事锻造出的“小玩意儿”，在穆安的“商店”掀起风潮时，很多的锻造大家也受到了影响，破圈开始锻造一些有利于生活的非装备品。
　　这把椅子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的妻子是药剂师，锻造时加入了能使精神药剂挥发、重复利用的装置，坐在上面就可以振奋人的精神，恢复人的疲劳。
　　是真是假不知道，总之后来拍卖出了很高的价格。
　　穆安有所耳闻还是艾拉的唠叨，以及拍卖出的高价都可以购买一百瓶精神药剂了。离谱的价格让穆安深深记住了这把椅子的样子。
　　如今，它就坐在他的身下。
　　冒险者小队那么有钱还挺少见的，看来他们赚的不少，穆安若有所思道。
　　恰逢阿什利下来环视四周，眼神与穆安对上，来不及躲闪，穆安对上他深绿的眼眸。抛下纷杂的念头，穆安无惧地直视着他，开口道：“我算是通过面试加入你们了吗？”
　　

第81章 冒险团往事（上）
　　穆安的话出口，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阿什利。
　　波文识趣地闭上了嘴，他知道队长肯定会同意，可穆安这么直白地问，还是挺让他刮目相看的。很少有人敢直视阿什利的眼睛这么说话。
　　“嗯，欢迎加入，报酬明天给你。”阿什利干脆地说明了情况，把一张羊皮卷的契约书递了过来。
　　上面的规则很简单。
　　月影冒险团
　　待遇：报酬按贡献平分
　　条件：永不背叛，违约者死
　　穆安心中诧异，很少有人把背叛那么明目张胆地写在契约书上。
　　见穆安手持羊皮卷，仔细审视着契约书的条款，短短三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
　　阿什利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穆安酝酿许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语气轻松，用开玩笑地口吻问道：“永不背叛是不是条件太苛刻了？这是选小队，还是订婚啊。”
　　霎时，四个人，八双眼睛都向着穆安的方向直勾勾地望去。
　　波文旋转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来的金雀，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着相当决绝的话，“我们其实不怎么挑同伴，实力够的情况下，就这么一个条件，背叛的人……没有活下来的价值。”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你会背叛我们吗？”巴特眼神奇怪，在他眼里这种对同伴的誓言是最基本的要求，根本没有什么好想的。
　　穆安被看得有些紧张，他只是觉得大家加入冒险者小队，为的不就是图一个利益，永不背叛过于沉重了，让他觉得在这里十分突兀，像签下的不是加入小队的契约书，而是卖身契。
　　“你们都签的是这份吗？”穆安谨慎地再一次确认道。
　　“自然。”蕾莎合上手中的书，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回应道。
　　也许是冒险者小队的习俗，写得比较可怕？类似于前世进公司签署合同一样，会把处罚说得特别严重，他侥幸地想。
　　怀着忐忑的心情，穆安咬牙签下了这份“卖身契”。
　　虽然他有很多选择，但不可否认，月影冒险团的吸引力对他最大，不仅是他们的实力，还有他们的秘密。
　　进到地下室，穆安就隐隐感觉这似乎是个分水岭，自己人和外人在这个空间里区分的格外明显。这份契约就是那个进入自己人圈子的钥匙，穆安想窥探更多的东西，就首先要加入他们。
　　往好里想，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同样是个保险，最起码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刀了，穆安乐观地想。
　　学校的环境是单纯，但穆安的成就太突出了，在拜沃缇还好，只呆了不到两年，没有感受很多。
　　科瑞提亚则不同，实打实的三年中，穆安不乏遇见过有眼馋他科研成果，背后议论他造谣的；还有怀疑他勾结老师，不服背后偷他论文的。
　　人性的善恶，有时候一个实验室就能看出来。
　　他亲眼见到，昨天还谦虚问他问题，说要向他学习的人，暗地里却跟同学说他太高傲，问他什么都不肯说。明明穆安很认真地教他，安慰他脚踏实地，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要心急，成果总会有的。
　　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说的还算好，更让人长见识的是，有一次穆安把写完的研究论文落在了实验室，回去再去取，之前和善相处愉快的同事转身就把他的论文抄袭了，还反诬告他抄袭自己。
　　柯恩不止一次地劝告穆安要长个心眼，他在这个圈子里呆了那么久，很多事情多少都见过，不是你问心无愧就可以避免的。
　　穆安总是笑笑，没有反驳。
　　月影冒险团的这个契约倒是让他想起了这些小事。
　　某种程度上，穆安觉得自己和他们是相通的，能把一些人性的东西变成规则，如实地表达在纸面上，告诉想*要融入他们的硬性条件，既简单又非常考验人性——只要你做到了永远不背叛，我们就一直是可以交付生命的同伴。
　　签订好的羊皮卷自燃，伴随着契约的生效，穆安的手背刺下了一个半月形的黑色标识。
　　阿什利看着成型的印记，知道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人了，心情颇好，“今晚我请客。”
　　气氛松快了起来，巴特大笑道：“那穆安你有口福了。”
　　月影冒险团的人都知道，队长平时扣，面对喜欢的东西却十分大方，不管那东西是人还是物，他一定要得到手。
　　看见他们那么高兴，穆安努力压下心头发毛的不祥预感，怎么像是他把自己卖了，上了贼船还替别人数钱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穆安努力说服自己道。
　　其实，决定以牧师的身份加入冒险者小队，是穆安提前考虑好的。
　　用系统造假铭牌信息的时候，他就想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历练，才能最好的锻炼自己，顺便打听消息收集剩余的神格碎片。
　　法师的确很好用，但牧师更为稀有。
　　稀有就代表着他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和资源，不会受到别的什么事的束缚，能够最大程度做自己想做的事。
　　况且牧师不仅稀有，还特别无害，没有人会防备一个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依靠别人的牧师，方便他更好的隐藏实力。
　　二十岁就进阶魔导师的速度太过可怕，穆安从观星塔中就学到了一个教训，这个世界有很多神秘莫测的力量，保持谦虚和敬畏就是他最好的态度。
　　凡事谨慎地留有一手，作为退路没有坏处。
　　夜晚的红玫瑰酒馆，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喧闹声和划拳声，不绝于耳。
　　“玫瑰，再来一杯！”巴特兴致冲冲地吆喝道。
　　红玫瑰踩着高跟，有力地在地板上发出蹬蹬的响声，“别叫了，巴特，跟叫魂一样。”
　　她端上一盘清酒，啪地放在桌子上，没好气道：“阿什利今天最好把钱给够，他都喝了多少了，喝高了吧。”
　　“高……嗝，高兴”巴特打了个酒嗝，看着人高马大，最先醉倒在了酒桌上。
　　蕾莎不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捡着丰盛的菜吃，怀念地说：“上次聚着喝还是三年前吧。”
　　波文晃着酒杯，“有那么久吗。”
　　冒险者的时间过得飞快，日复一日，重复着猎杀魔兽的日常，一天天很快就过去了，惊觉起来，他们在一起已经那么长了。
　　“队长，你是我一辈子的队长。”巴特醉倒后，并不安分，扒着阿什利的袖子，哭哭啼啼地发着酒疯。
　　波文看不下去，怕他明天酒醒就被队长打进了棺材重新投胎，拉着巴特，“走，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
　　穆安扒拉了一筷子的菜，和不太熟悉的人喝酒他还是有些拘谨，没有说太多的话，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动静，大多数时间都在闷头吃饭。
　　突然，碗中多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大块他爱吃的烤肉，穆安的眼睛向上，是阿什利。
　　“谢谢队长。”穆安学着他们的称呼融入道。
　　阿什利利落地收回筷子，“不用谢，多吃点，太瘦了。”
　　他把那盘烤肉推向了离穆安最近的地方。
　　穆安愣神，这次吃饭他知道是自己的接风宴，只是刚认识都不熟，更多的是他们在一起默契地聊以前的事，当给穆安介绍队史。
　　那些有趣的冒险事迹，穆安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前面都忘了吃饭，这会才想起。
　　波文看他爱听，讲得更起劲了。
　　“我们成立那会大家都没想到能支撑那么久。”波文回忆道：“队长把我们三个聚集起来，说要不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冒险者小队吧，不看别人脸色，赚多少我们就分多少。”
　　“啊，新人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怎么接触过冒险者吧，我们这些人说白了其实也是给别人卖命的。他们出钱把不想干的，觉得有危险的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们，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很公平吧。”
　　波文还是那个灿烂的笑容，“我和蕾莎本来是别的小队的，看不惯他们老的队员欺负我们这些新人，那会年轻气盛啊，看不过去，就直接反击了。”
　　说到这，他轻拍穆安的背，“你放心，我们都是新人过来的，别太拘谨，事后队长说我们做得没错，那个小队不当人。后来一次遇到了兽潮，他们就联合起来，报复地把我和蕾莎丢下了。”
　　蕾莎给波文倒了一杯酒，波文仰头一口气喝完，“可惜，我们命大，遇见了队长！”
　　“他捡着巴特那个傻大个，哦，巴特和我们情况还不太一样，他是兽人混血，他们族里的人组成了个冒险者小队，不待见他还利用他。”
　　“呵。”波文嘲讽一笑，“人心可比兽人脏多了，给他起了巴特这个名字，猪狗不如地豢养他，让他卖命，还找了个漂亮的由头，什么你是我们族里最勇敢的战士，这些是你应该为我们做的。”
　　波文难得发飙地把喝空的酒杯摔在桌子上，“狗屁！还不是看他的命不值钱，切了他的肉喂给魔兽当诱饵，抛下他去给他们殿后。”
　　“队长找到他时，这么壮的一个人，身上被咬的都没几块肉能看了，痛地咧嘴傻笑着，说他们族里的人让他呆在原地不要动，他们一定会回来找他。实际呢，人早跑的没影了。”
　　“真是傻透了。”波文摇头笑道，没有看身下破碎的酒杯，碎片四分五裂，却又巧妙地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在一角安静的聚在一起，实现了另一个意义上的完整。
　　

第82章 冒险团往事（下）
　　蕾莎制止他，“波文，你喝醉了。”
　　言下之意，这些事就不用多说了。
　　她看向穆安，穆安也转头望向她，四目相对，蕾莎讶然。
　　她以为没人会喜欢听这些事，穆安异常认真专注的神情让她有些意外。
　　“没事，这样可以多了解你们一点，我对你们很好奇。”穆安袒露心声道。
　　在雷迪的眼里，月影冒险团是机遇，也是麻烦。月影的强大他很早就有所耳闻，接触到后，果然和传闻里一样，既可靠又难搞。
　　顺着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是最好合作的小队，只要悬赏足够丰厚的报酬，就能贴心帮你解决各种棘手的难题。
　　然而倘若有一丝隐瞒，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又会变成最令人头疼的恶主。
　　穆安对月影的了解都来自雷迪，雷迪劝导他时，说了很多利弊上的分析，却没有告诉他真正的月影冒险团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或许能窥探到一点了，穆安想。
　　隐藏在强大的背后，让他们彼此互相信任的根基，全部寄托在阿什利一人身上。
　　阿什利救了他们，把他们聚合在一起，月亮不像太阳那么耀眼，但仍然照亮在黑夜中久行的人，给予他们一束光，一个方向。
　　月影的四人关系就像他们的名字，阿什利作为绝对核心，其他人充当他的影子，听从他的指挥，按他的命令行事。高效的运作下，月影冒险团很快从一众普通冒险者小队里冒出头来。
　　比起其他人零散的利益合作，他们要的是永不背叛的忠诚，这是月影引以为傲的强大由来。
　　“好奇？”阿什利头一回听说这个词，别人提起他们都是惧怕偏多。
　　他的眼睛多了几分探究，一眨不眨地盯着穆安。
　　穆安放下手中碗筷，“嗯，好奇。”
　　他答道：“你们知道，我是个牧师，去到哪里都可以，但加入你们是我唯一没有迟疑的选择。”
　　“因为好奇？”
　　“对，因为好奇。”
　　穆安笑了，“好奇他们流言之外真实的你们。目前看来很不错，我很喜欢月影。”
　　阿什利不置可否，穆安的说法让他同样产生了一丝好奇。
　　原来还有人会这么想他们吗，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审视着心里莫名出现的这丝古怪情绪，阿什利淡漠地想：这就是好奇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感觉吗？穆安也是这么想的吗？
　　平生第一次他产生了想要和人相处的久一点，久到能够完全了解对方心理就不错的想法。
　　自小出生在戈雅沙漠的阿什利，有着和大漠沙黄天色格格不入的墨绿发色，这种天赐的显眼发色降生在大漠这样危险的环境中，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知道父母是谁，阿什利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如何独自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大漠教会了他高超的捕猎技巧和耐得下性子的沉静，这让他在出了戈雅后成为冒险者，几乎所向披靡。那时所有的冒险者小队都曾发出过邀请，期望他能加入自己，强大是他的代名词，追捧者不计其数。
　　一次猎杀完魔兽，阿什利换取到丰盛的报酬，随便加入的冒险者小队却毫无缘由地要求他平分这些他私有的所得。
　　“我们是一个小队，这钱就该平分。”队长道貌岸然的脸上满是贪婪。
　　他没想到阿什利会选择加入他们的小队，就和传言里一样，阿什利强大的实力让他能够一次获取到超出普通冒险者将近十倍的奖励。
　　阿什利对小队没什么想法，只是有些高级任务，需要小队的名头才能接取，他不在意地想，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那么多，哪个都可以。
　　不在意的结果就是，他随意挑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名字，就加了进去，没有过多做别的了解。
　　阿什利的眼神变得犀利，对自己的东西，他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从大漠出来，为了生活他抛弃了与世隔绝形成的野性，披上人类道德伪善的外衣，扮作一副日常好说话的面孔。
　　这不代表他真的好说话。
　　阿什利眼神变得危险，紧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队长被盯的有些畏惧。
　　看着阿什利手边满到鼓起的钱袋，喉结滚动，吞咽下口水，最终贪婪战胜了恐惧，他还真重复地又说了一次。
　　“这钱我们应该平分，契约书上写的很清楚，你不会想违背契约吧？”想到阿什利签订的契约书，队长顿时有了威胁他的底气。
　　那份契约书他做了手脚，他很早就听说阿什利似乎是从什么偏远山沟来的，不识字，没有常识。那些追捧他的人，表面上全是恭维，实则暗地里嘲笑他光有实力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文化。
　　窃喜地看着阿什利签下他偷换概念写下的霸王条款，队长得意地想，违背契约付出的沉重代价，就算阿什利实力再强，也得掂量一番。
　　阿什利笑了，他平时话很少，笑更少。
　　瞬间箭矢穿过队长的眉心，人头定在了冒险者公会的墙上，上一秒还得意威胁的人，下一秒尸体都凉透了。
　　一时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彻在大厅，这会正值接任务高峰，人流拥挤。
　　很快墙上的尸体和中间浑身是血，却仍坚持站立着，用弓箭支撑克制住自己不倒下去的阿什利就成为了举目的焦点。
　　在阿什利射杀队长的同时，契约之力生效，反噬的魔力化成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在他的心脏之上，向内勒紧，挤压着他的呼吸。
　　那一刹那，阿什利以为自己就这样会被挤爆心脏的死去。
　　真是难看的死法，阿什利淡漠地想。
　　他不害怕死亡，在大漠的历练中，他曾与死神无数次擦身，幼时脆弱的身躯，配上堪比地狱难度的开局，面对死亡，阿什利可谓是驾轻就熟。
　　他出神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猎杀到魔兽的场景。
　　茹毛饮血地撕咬着猎物，怕鲜血的味道会引来别的魔兽，他强撑着把整头魔兽都吃了下去。味道并不美味，比起他出来以后吃到的那些美食，称得上一句难吃。
　　可阿什利至今都记得起那个味道。
　　那些血肉沿着饥饿的喉管，吞没进胃里，化成饱腹的力量。那些力量让他如同重获新生，他好像拥有了一些什么，拥有能掌握自己命运的钥匙。
　　初次猎杀的感觉太过美妙，在阿什利的骨子里，刻下了嗜血的印迹。
　　他享受着魔兽死亡前的哀嚎，杀戮的快感。
　　魔兽在他眼里，是战利品，收集品，唯独不像常人那样——是恐惧的源头。
　　所以当阿什利无意中从戈雅沙漠中走出，适应了好一阵外面的生活，才磕磕绊绊学会了把自己的兽性的藏起，普普通通地当个人。
　　人类的世界和大漠不一样，尽管他们同样崇尚着弱肉强食，但人们很会包装，一般不会肆意滥杀其他的人类。
　　阿什利矫正了自己好久，学会了跟人讲道理，而不是一有不爽，就杀人。那样往往意味着他会有更多无法避免的麻烦找上身。
　　而他，讨厌麻烦。
　　真烦啊，他已经忍了他们在他狩猎时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他动手，他们还要来招惹他，拿他的东西。
　　阿什利烦躁地想。
　　烦躁让他难得没法控制好自己，在被激怒的那刻，没过多犹豫，就做出了攻击的行为。
　　身上血流如注，把阿什利包裹成一个血人。
　　要问后悔吗，那肯定不后悔。
　　那是他敢威胁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就算代价是他一同死去也罢。
　　阿什利无所谓地盯着地面，既不呼喊求救寻求治疗，也不理会人群中的惊慌失措。
　　没什么在乎的，手里攥紧钱袋，像个旁观者静静注视着自己生命的流逝。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他阿什利的东西，他的东西他就要保护好。
　　弓箭支撑的身体摇摇欲坠。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对他眼睛不眨，公然在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举动，充满了畏惧惊恐。
　　这些情绪大于有人发现他状况很不好，良知里微不足道的善意。
　　见阿什利还能站立，没人敢上前接近他，确认他的情况。
　　杀人那会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对他们的举止态度阿什利早就看清，谈不上失望，无感会多一些。
　　不仅如此，他觉得只是旁观默不作声还好，蠢蠢欲动中，不少人想要搏一把，紧盯着他手中的钱袋，等他一倒就上前来搜刮。
　　忽然，一个大大咧咧，透着憨批的气质，没有眼色的人靠了过来。
　　是谁，阿什利的意识开始模糊。
　　“兄弟你怎么了，流那么多血。”巴特操着带有口音的话，慰问道。
　　注意到似乎人群的视线都集中在对面的墙上，巴特疑惑地看上去。
　　一颗人头孤零零的被箭矢挂在墙上，下方尸首分离，凌冽的箭锋穿过头颅，拖拽着身体，力道之大，碰撞上墙壁的阻碍才堪堪停下。
　　这样的震慑，无疑是摧毁人心的，那么多人不敢上前，正是尸体的惨状太过冲击。
　　不太聪明的巴特看着尸体，自以为了解了情况，拦腰把阿什利整个人抱起，“原来你们在决斗啊，决斗结束还站着干什么。走，我带你去教廷找牧师，兄弟你这决斗好不容易赢了，别失血死了。”
　　怀中阿什利眼睛紧闭，没有回话，已然不省人事。
　　忌惮巴特健壮的体型和身后的斧头，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阿什利带走，疾风一样地跑出了冒险者公会的大厅。
　　巴特和阿什利的相遇从此开始，月影的齿轮缓缓转动。
　　「其实那天是巴特从族里出来的第一天，部族派他出来接取任务，换取资源供给族里使用，他就不带怀疑的来了。
　　想着要赶紧接任务好回馈族里，靠着一身结实的肌肉，巴特飞速挤开人群，来到了任务大厅的最前面。
　　当看见阿什利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他不发达的大脑单细胞地想，这人杵在这他还怎么接任务，没多想就走了过去。
　　刚从族里出来，巴特的常识和阿什利差不了多少，眼前的情况，他下意识地按照部族的习惯，解释想：这肯定是决斗闹出事故了。
　　决斗在部族里，是十分常见的解决矛盾的方式。
　　巴特对杀人没有多少认知，混血是不被允许上学学习的，自然不存在道德的这些评判标准。抱着尽快处理眼前事故，好早点做任务的单纯想法，他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救了阿什利。
　　后来阿什利成了冒险者公会有名的独狼，名头更响，巴特都不知道他救的人叫阿什利，心心念念地不断接取任务，供养族里肆意挥霍。
　　直到出事那天，一直观察巴特，想着找机会不留痕迹还了他人情的阿什利，才能那么恰好的出现。——《月影后记》」
　　

第83章 暴雨前的狂欢
　　酒后饭足，夜色渐深，红玫瑰酒馆的人烟越发稀少，到最后除了他们，变得空无一人。
　　波文东倒西歪地睡在了长椅上，蕾莎回了房间，木桌之上，只有穆安和阿什利健在，他们都不贪杯，没喝几口，意识十分清醒。
　　穆安一向习惯早睡早起，这个点对他来说已经很晚了，止不住的困意袭来，匆忙和阿什利说了晚安，就回去睡觉了。
　　红玫瑰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回来看到醉醺醺躺倒的波文，眉头一皱，问阿什利，“你们明天没任务吗，放着他喝得那么醉。”
　　阿什利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放心，他明天会醒的。”
　　第二天。
　　“阿什利！”波文惊恐地大叫，连队长也不喊了。
　　阿什利一夜未睡，安逸地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波文的吼叫，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道：“嗯？”
　　波文对着镜子，他英俊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红色鲜明的手印，敢怒不敢言地直瞪着摊在躺椅上的阿什利。
　　物理叫醒的方法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用。
　　看波文那么有精神地叫喊，一听就很清醒，阿什利闭目，满意地想。
　　同样面对队长暴力的还有巴特。不过他人高马大，皮糙肉厚，对脸上的巴掌印丝毫不在意，醒来后就中气十足地挥洒力气，磨着心爱的斧子，等着阿什利的吩咐出任务。
　　波文的叫喊吵醒了蕾莎，穆安出来看情况，和她对了个正着，长大也没改掉不会跟女孩子相处的毛病，尴尬地开了口，“早……早上好。”
　　蕾莎点头示意，径直走到阿什利身边，递给了他今天占卜的签。
　　阿什利睁眼，坐起身，看着签运，是难得的好签。翻着手中的任务清单，沉思该把这运气放在哪些任务上收益最大。
　　月影的一天就这样从玄学开始了。
　　穆安迷惑地看着阿什利，他神情格外认真，仔细和蕾莎对照着签势，分析着即将出发要做的任务。
　　“这是你们的保留节目吗？”穆安有些无语，他没想到会这么草率地选择做什么任务。
　　巴特把磨得锃亮锋利的斧子背在身后，大笑道：“没错，你别小看这个，救了我们很多次命呢，蕾莎对占卜很有一套，你说是不是？”
　　随即挤眉弄眼地暗示蕾莎，让她在穆安那里好好展示一番，给他们月影做个榜样。
　　蕾莎没有理会，在阿什利确认完任务后，销毁了占卜得到的签，声音没有起伏地陈述道：“今天大赚一笔的概率是九十，小有意外的概率是五，一无所获的概率五。”
　　波文处理完脸回来，他一个打拳的，还能皮肤那么细嫩，和巴特这种糙汉截然不同，离不开日常对自己的精心呵护。
　　一脸心疼地倒出治疗药剂，在脸上涂抹，红色消去，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没有毁容，波文长舒了一口气。
　　“可以，大赚一笔！”波文兴奋地只听到前面的话，摩拳擦掌地想要赶紧出去，发泄早上对队长积攒的怨念。
　　明明知道他的脸就是他的命根子！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都不懂！
　　打不过队长，只能拳拳到肉地打在魔兽身上。波文卖力地打着怪，穆安划水地履行牧师的本分，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阿什利看向穆安，“认生没睡好？”
　　穆安挥动法杖的手停滞了一下，阿什利搭话的语气透露着关切。
　　这要是被波文他们看见，肯定要惊呼队长怎么转了性，幸好都在忙着清怪，没人注意这边。
　　“没有，就是昨天睡得太晚了。”看着波文昨天那么醉，这会却那么有精神，穆安羡慕道。
　　还是该多锻炼一下战斗技能的，这身体好就是不怕宿醉熬夜啊。
　　“嗯。”阿什利问完，就把注意放在了地图上，目标是暗夜沼泽深处的大BOSS，沼泽怪。
　　这是阿什利近期接到的比较大的一个任务，也是冲着这个任务，他带着月影来到了暗夜沼泽。
　　沼泽怪的武力值不高，特长是极为擅长隐匿，和暗夜沼泽得天独厚的复杂环境融为一体，经常要翻遍整个沼泽才能找到它的踪迹。
　　阿什利的想法是，把沼泽附近的魔兽都清空，它不就相当于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了吗。清怪这样的低级任务，他通常是放给手下的人去做，大方向的把握，他再自己来。
　　看着奋战的波文和巴特，近战都要近距离直面魔兽狰狞的面容，做最脏最累的活，两人在穆安的加持下幸运地没有受伤。
　　但身上的衣服就没那么走运了，溅着各色的血迹和泥点，斑斑驳驳，浑浊地像是在地里打了个滚。
　　这是阿什利觉醒时，坚决选远程弓箭作为攻击手段的原因。
　　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干活，阿什利默默退后一步，走到了穆安身旁。穆安闲适地挥着法杖，队友的战斗技巧不差，受伤的机会很少，用得到他出手的情况也少。
　　穆安更多的是加持增益BUFF，让他们更好的发挥。
　　原来当牧师那么轻松，他神色恍惚地想起在学院暗无天日，不舍昼夜地做实验，在教廷和救济院，忙碌到一刻不敢停地去施法救人。
　　历练的感觉意外地不错，穆安心情好的弯了眼角，索性不划水了，施法间还隔三差五地抽空指挥几句。
　　“弱点在胸口下三寸的地方。”听惯队长中途指挥的波文，没来得及多想，手就下意识听话地打在那了。
　　魔兽本来气势汹汹，击打弱点后造成了暴击，一下子损失了大半气血，气势顿时下来。
　　效果那么好……
　　波文心惊了一下，回神想起队长是会指挥，可刚才的声音分明是新人啊。
　　而且指挥的风格也不同，队长喜欢打团队间的配合战术，穆安则是倾向于对细节的把控。
　　阿什利的眸色变深，没有出言阻止穆安的话，悄然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更加细致地观察起穆安来。
　　“它后腿受过伤，可以打在膝关节那里。”
　　巴特的斧子劈了过去，魔兽瞬间没了双腿，支撑不住地倒下。
　　“注意站位，魔兽要进入狂暴了。”
　　蕾莎提着波文远离战场，魔兽暴怒地放了一波空大，气极地无能狂怒，最后含恨而终。
　　“队长，小心！魔兽要往你那个方向攻击！”穆安的预判让阿什利提前跳起，躲开了魔兽的偷袭。
　　在穆安的帮助下，清怪的效率陡然提高，阿什利预计要一天，短短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厉害啊，你还有这技能？”巴特豪迈地想拍打穆安的脊背，夸奖道。
　　忆起上次沉痛的爱，穆安的身体一僵，他可经不住巴特的力道。没等他委婉提醒巴特，下次能不能换个轻点的方式表达友爱，阿什利先出手了。
　　“他精贵着呢，经不起你这么打。”他无情地拍开巴特的手。
　　巴特看着落空的手，这才反应过来，穆安的小身板的确经不起他的力道。不好意思地双手背在身后，憨厚一笑，歉意道：“对不起啊，穆安，我习惯了。”
　　月影没有过牧师的经验，印象里牧师在法师里都算特别脆皮的那一类。
　　蕾莎不算，蕾莎是法师中的异类，在冒险者长期摸爬滚打的经验，让她比别的法师血厚很多，都可以当半个战士用。
　　阿什利从不心慈手软，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他没顾忌过蕾莎法师的身份，导致月影其他人也都没有把蕾莎当法师看，压根意识不到队伍中法师是多么精贵的存在，在别的队里都是层层战士护住的。
　　穆安听见阿什利的话，刚想解释，他血挺厚，没他说的那么脆弱。
　　只是巴特的力气太大了，拍在身上有点疼。
　　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的人设，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来，小声抗议道：“没那么精贵，正常相处就好。”
　　恰好，波文适时转移了话题，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新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还有多少宝藏秘密他们不知道，阿什利真是捡到宝了，波文暗地啧道。
　　“我以前做过些关于魔兽的研究，加上感知比较强，见得多了，眼力劲就慢慢有了。”穆安含糊其辞道。
　　阿什利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允许秘密存在，只要他对他们是有利的。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阿什利的话属实让穆安松了口气。看得见弱点这个能力其实是他光明之力融合神格后，新开发的技能。
　　他在月影和冒险者公会报的身份是光明牧师，可牧师不一定是光明系，光明牧师是个统称，光明之力太过显眼，有心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过往。
　　这几年的光明系觉醒就穆安和圣子两人。
　　穆安想历练还是踏踏实实地重新开始，抛开过去的光环标签，真实地和身边的人相处，熟悉，认识。
　　这才是具体的他，而非顶着炽手可热的学者或者觉醒光明系的天才，这样虚假头衔下抽象的他。
　　托穆安的福，月影果真大赚一笔，收获颇丰。
　　清怪的同时，阿什利提交给冒险者公会一大堆任务。
　　“结算。”他盯着弗拉。
　　弗拉不情不愿地给了他十几个钱袋，“请当面查收好。”
　　嘴里叨叨道：“这次可没给你少算，说好的百分之三，你数好走，回头数量不对千万别来找我们的麻烦。”
　　波文接过，清点确认好，点头向阿什利致意，“没问题。”
　　出了公会大门。
　　“解散解散。”波文舒展身子，高兴地盘算着要去哪里挥霍。月影的规矩是绝不多做，今天的任务早早完成，平白多出了一个下午的假期。
　　阿什利分发报酬，给穆安额外包了一个小红包，满溢的金雀都要从钱袋里掉出来。
　　“给你的。”阿什利道，他深知留下人，金钱的诱惑还是很重要的。
　　当冒险者那么赚钱吗……
　　穆安吃惊地看着和他锻造一件紫装差不了多少的金雀，要知道锻造好歹是一门技术，冒险者就纯粹武力碾压了。
　　波文见他不了解行情，主动介绍道：“我们队是这样，一趟任务就是那么多，是不是很心动，待遇我们都不屑写在招募上，怕别人眼红。”
　　明晃晃的炫耀，就差把跟着我们月影，以后铁定少不了你有肉吃写在脸上了。
　　穆安噗嗤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队长。”
　　做完了收尾，阿什利拍手解散，冒险者朝不保夕，明天和死亡没人知道谁会先来，能把握住的唯有现在，所以他从不制止队员们的享乐放纵。
　　明天，恶战才刚刚开始。
　　

第84章 猎手
　　“是这里？”一个人小声道。
　　“没错，我跟着月影他们好几天，看他们一直在这里清图，沼泽兽八成就躲在这里。”另一个人附和道。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埋伏在沼泽附近，想要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说话的人同样来自一个有名的冒险者小队，队名叫猎手。
　　不过和月影实力强劲，猎杀魔兽找他们准没错的威名不同，猎手在冒险者公会是人喊人打，臭名昭著的“小偷”。
　　专门干劫掠其他小队财富，盗取他们的劳动成果，这样为所有冒险者都不耻的事。
　　猎手的队长早年靠这个发家，一手追踪魔法用的是出神入化，配合队里的职业盗贼，强强联手，不少实力强大的冒险者小队都在他们手上翻了车。
　　“他们还没来吗？”一个成员等得有些不耐。
　　猎手的队长经验丰富，对猎物的耐心和贪婪让他一步步壮大，走到了现在。
　　他比了个口型，噤声道：“他们来了，快躲好。”
　　很快，穆安五人的身影就出现了。
　　波文双手枕臂，神色悠哉，“这附近都被我们清空了，它只能在这里了。”
　　蕾莎推了推眼镜，提醒道：“不要大意。”
　　阿什利多年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先别动。”给巴特递了个眼神，让他放出了领域。
　　领域是巴特的专属技能，兽人和人类的血脉相互结合，让他领悟了一种独特的气息感知方法。
　　一旦释放出领域，领域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巴特轻车熟路地释放了领域，这是他们常有的习惯，树大招风，人红招妒，他们崛起的太快，过程中不乏碰见许多恶意，有背后偷袭想要致他们于死地的，也有故意引怪期望借刀杀人的。
　　冒险者公会的任务就那么多，利益当头，凭什么都给你们接了，对月影日常扫单行为不满的人不在少数，殷切盼着他们迟早出事，横死野外。
　　在和其他冒险者小队的斗智斗勇中，月影的警惕意识也在不断磨砺升级。打高级魔兽前，先解决外部忧患，是他们“清理”程序中的一环。
　　猎手能做到那么大，自然是有几分实力的。
　　早早打听好月影里成员的技能，看着巴特释放出领域，猎手的队长吩咐道：“开潜行。”
　　一时间，在领域即将覆盖到猎手众人身上时，五人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队长没什么人。”巴特兴奋地搓着手，一脸跃跃欲试，沼泽怪算是他们今年接的最大的任务了。
　　这个魔兽在暗夜沼泽就是霸主一般的存在，仗着主场的地形优势和高超的隐匿天赋，几乎没人能拿它有办法。
　　“这个任务做成了，我们月影不得刻在冒险者公会的里程碑上。*”还没击杀，巴特就已经畅想起美好的未来。
　　击杀大型地域的领主级魔兽，可以记录在冒险者手册上，相当于名人堂，所有的冒险者小队都会知道这个队伍的名字。
　　波文的嘴角抽了抽，脑子不太行，做梦第一名。
　　他及时打断了巴特的幻想，“这还没开始呢，别意念清怪。”
　　比起魔兽，波文叫它们怪物更多，把杀魔兽，戏称为清怪。
　　他言之凿凿地跟穆安解释说：“你看这些魔兽，没一个长得好看的，跟怪物没两样。说杀魔兽太粗俗了，清怪，清理怪物，让它们别碍我们的眼。”
　　穆安：……
　　你开心就好。
　　之所以提到这个，是穆安仍然没放弃寻找和他一样的人，试探中听到波文把杀魔兽说成清怪，以为他和自己同样穿越，都有着游戏系统。
　　听到这个理由，穆安说不清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点。
　　失望是他还是没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人；庆幸是他没有盲目暴露自己，穆安简直不敢想象，别人听了他的事，会怎样把他当异类。
　　不可否认的是，在觉得波文可能和他一样时，穆安的心中是激动的。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八年了，身边的人他问了个遍，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异界，带着格格不入的游戏系统。
　　包括观星塔，穆安曾经明里暗里试图套安德的话，异星真的是指他吗？会不会有别人的存在？
　　得到的答复是安德也不知道。
　　安德指着星之海上空浩渺的星象。
　　“看见那颗被群星包围的星子了吗？”安德抬起手，缓缓道：“那就是异星现世时出现的。”
　　穆安依然不死心，“只有那一颗？”
　　安德叹息道：“或许有别的，但那是神的秘密，观星塔也观测不出来。”
　　他只知道观测出来的那颗指向是穆安。
　　他们何尝不想有别的选择，把拯救世界这个重担全压在这个孩子身上，太过于沉重了。
　　殊不知穆安不是怕担责，他是想找到些别的归属感，证明自己真的在那个世界存在过，前世恍然如梦，不知道是他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穆安，穆安。”波文晃了晃手，“在想什么，马上要开打了。”
　　波文的举动打断了穆安的神游。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穆安歉意道，他轻拍脑袋，今天可不是昨天那样能划水的魔兽，打BOSS还是要专注些。
　　阿什利的眉头紧锁，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一定有什么别的因素让他直觉危险。
　　没有动手，阿什利扫过四周，周遭一片寂静，这是暗夜沼泽的深处，穆安加入之前，他们就在这片区域活动了好几天。
　　视线掠过，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
　　“队长？”穆安茫然，按理说阿什利平常的行动都极为干脆利落，很少有这样踌躇的情况。
　　阿什利松开眉头，“但愿是我多心了。”
　　穆安看向附近，静得连脚踩断树枝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队长是怀疑这里有人埋伏吗……
　　看着阿什利不放心的样子，穆安悄然张开感知，暗夜沼泽的光明元素一如既往的活跃，不停地向他示好，争相往他身体里钻。
　　确实不对劲，好像不是阿什利多想。
　　穆安闭目，内视观察着这块沼泽地，几个黑色的身影显眼地出现在一片白地中。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阿什利，附耳道：“有人。”
　　阿什利握紧弓箭，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耳朵那么敏感，控制不住的瘙痒感随着穆安的呼吸，在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嗯，我知道了。”阿什利退后一步，他本就谨慎，不管是不是多想，他都不会贸然出手，在预感有其他危险的情形下，与魔兽进行战斗。
　　他是队长，要对小队和队员们负责。
　　用月影独有的手势，示意其他人戒备。
　　阿什利撑开弓箭，“箭雨。”
　　利箭出，幻化成无数支小箭，射向四面八方，横扫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里。
　　转瞬间，数不清的箭矢落在树干上、沼泽里，以及人的身上。
　　“好疼。”一个年轻的盗贼最先忍不住，叫喊出了声。盗贼和法师类似，都是脆皮，一个依赖高敏捷躲避伤害，一个则靠高攻击，以暴制暴。
　　见有人受不住疼痛暴露，猎手的队长骂了一句，“靠不住的狗东西。”
　　“撤退。”正面和月影对上他们不占优，抱着及时止损的想法，他大手一挥高声道，“撤！”
　　阿什利哪会给他们机会，下一秒，另一支利箭直指猎手撤退的方向。
　　“既然来了。”阿什利屏气瞄准目标，沉声道：“那就别走了。”
　　嗖——
　　猎手的队长捂着受伤的臂膀，喉咙里啐着血，咬牙切齿地把一名队员迅速抓来，充当人肉掩体。毫不在乎对方生命的把他抛向后方，挡住飞来的利箭，厉声道：“就当发挥你剩余的价值了，别怨我。”
　　谁知阿什利的箭像是长了眼，随心操控地避开了层层遮掩，径直射向了他的背后，穿过胸膛，又最终飞回了手中。
　　“去看看。”阿什利率先走到猎手队长的尸体前，掏出匕首，手起刀落，补上了最后一刀。
　　除了他，剩下的四人也都一一被巴特他们处理。
　　“队长，这边完事了。”
　　“我这里也是。”
　　五人再次齐聚，波文道出了他们的身份，“看他们的小队印记，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猎手。”
　　他掀开尸体，每个人的手臂都纹着一只红色带着眼睛的手，意为无法逃脱追踪的血手。
　　巴特对着身下的尸首吐了一口唾沫，“以前就听说他们喜欢截胡，没想到还真让我们遇上了。”
　　波文看着满地的尸体，发现穆安又在发呆。
　　以为他是被吓到，毕竟牧师在大多数人眼里跟养在温室的花朵没两样，安慰道：“你在月影呆久了，就会习惯了，冒险者都是这样的。”
　　冒险者为酬劳卖命，也互相要对方的命，有争端的地方就有杀戮。
　　“啊？我没事。”穆安回神，他不是因为被尸体吓到，而是系统出现了新的功能。
　　悬赏仇杀的红名单。
　　在猎手暴露的那一刹，穆安的地图徐徐展开，几个敌对红点出现在了地图中央。
　　

第85章 人心的考验
　　伴随着他们的逃跑，红点的位置也在发生着变化。
　　阿什利的箭矢射穿其中最大的一个红点，系统：
　　【恭喜您协助击杀了敌对目标头领】
　　【您获得了掉落经验x1000金雀100】
　　【你获得了敌对遗产（未拾取）x1】
　　这个提示让穆安心惊。
　　虽说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出来历练的生活要比学院和莱茵镇的日子残酷许多，他将直面这个危险的世界，杀人在这里可能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一件事。
　　但真当见到，并且系统默认了这种行为，还给予一定的奖赏，穆安觉得还是高看了自己。
　　他不由得有些恶心，这些人是死有余辜，他知道月影不杀他们，对方肯定也会找机会反杀他们。这是个既定的事实，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杀人成了不得不采取的必然行为。
　　可这还是让穆安打了个冷颤，亲眼看到和自己相关的人杀人，和曾经看到战争践踏生命的感觉又不一样。
　　前者会更有实感，毕竟它真切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你亲自参与了其中，并且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后面还会有许多次。
　　正是如此清楚地知晓这点，穆安无法安慰自己，不是他什么都没做就是没杀人。他隶属月影，是他告诉了阿什利有人在埋伏，无可逃避地，他同样是这场杀戮的帮凶。
　　穆安嘴上说着没事，实际上大家都看得出他唇色惨白，神情恍惚，状态有些不太对。
　　波文活跃气氛道：“你以前杀的都是魔兽吧，人和魔兽没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可能是人命比魔兽要脆弱些？心更肮脏些？”
　　波文和蕾莎一样，在冒险者里混迹久了，这样的事他做得太多了，他被别人这样对待过，所以觉得这样对待别人也并没什么大错。
　　穆安不是。
　　他长在和平的年代，穿越到塔尼亚大陆后，第一眼接触到得是莱茵镇那些满是善意的人，之后顺理成章地觉醒了魔法天赋，进入到了心仪的学院学习。
　　学院的生活和前世没什么不同，象牙塔般地呵护了他的天性。
　　他只需要每天本分的按部就班努力提高实力，踏下心来埋头做研究，力所能及地像在莱茵镇受到别人帮助那样去帮助其他人。
　　人生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实力陷入了瓶颈，研究结果又失败了，或者我真的有帮到别人吗，诸如此类精神方面的自我怀疑。
　　这样直面杀死他人和自己生存的激烈现实矛盾，穆安此前从未接触过。
　　自然无法做到和波文他们一样习以为常，淡然处之。
　　内心叩问，如果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杀死那些会危害到自己生命的人，他会做吗。
　　应该会的吧，穆安愣神想，没有什么比让自己先活下来更重要的事了。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有许多人等着他，他还没有发挥自己应有的价值。
　　再自私一点说，他就是不想死。
　　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不算艰辛，却也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一路奋斗走到了现在，穆安不想这么前功尽弃，因为这些杀人的不忍，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可我这样真的没错吗？
　　心中一个声音小声辩驳道，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罔顾他人的生命，这样做完，自己还能无愧地回到莱茵镇和老牧师说起他当时出来的理想吗。
　　穆安觉得头脑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争论不休中让他产生了些许割裂。
　　一面觉得对方该死，他杀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另一面，又质疑他真的可以毫无愧疚之心的杀死别人吗，这样做真的对吗。
　　一时之间想不出个头绪，穆安的神情变得痛苦而纠结。
　　阿什利看出他的纠结，反倒不像波文那样随意，觉得这种情况单纯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杀人的不适应而已。
　　“走吧，剩下的回去再说，现在把要做的事做好。”他拍了拍穆安的肩，转移注意道。径直走回原先已经踩好的点，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阿什利的话把穆安拉回到现实，他应声道：“嗯，我知道了，队长。”
　　既然这些思想上的挣扎一时理不清，那就放一放吧，把要做的事做好。
　　想到这，穆安索性不再思虑，顺应了阿什利的话，收起混乱的思绪，同样做出一副战斗姿态。
　　“要来了。”阿什利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沼泽。
　　话音落，沼泽兽就现身了。
　　魔兽通体呈透明质地的固态状，裹挟着沼泽深处的淤泥，周身泥泞不堪，一边走动，一边抖落着淤泥，泥点四溅，扬起一阵尘土飞扬。
　　吼——
　　它气急败坏地发出嘶吼，栖息的地方仅剩现在这一小块，在感知到有人大规模地在附近绞杀魔兽时，它就躲到了这里。
　　谁知人类还不放过它。
　　波文一跃而起，在它的脸上率先送上邦邦两拳。
　　“找到了！这怪物丑得还挺别致！”挥拳间仍不忘抽空和队友嘲讽点评两句。
　　巴特素来对魔兽外貌不在意，这回也难得嫌弃了一下。
　　他捂着鼻子，沼泽兽的气味像是臭水沟腐烂的鱼虾，几个月没有见过天日，突然现身，越发被太阳晒得难闻了。
　　“就你爱躲是吧——”
　　风中，斧头落地，劈开寂静的空气，落在了魔兽的头顶，配合波文的攻击，打出了一套暴击。
　　吼——
　　不忍身上的疼痛，沼泽兽痛声长啸，寻着能够躲藏的沼泽，试图像以前那样隐匿起来避开。
　　可惜，没人给它这个机会。
　　其他地方都被蕾莎的风壁隔开，一通不甘地乱撞后，最终沼泽兽被围困在了原地。
　　“风刃。”
　　漫天柔和的风幻化成最坚硬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在封闭的空间中穿梭，撕裂了沼泽兽的半个身体。
　　眼看就要被逼到绝境，它也不藏着了。
　　淤泥般的身躯化成一摊液体，从风壁下方的空隙处钻出。
　　吼——
　　那就一起死。
　　沼泽兽收起了防御的固体形态，以流体的姿态快速移动着，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穆安脚下，企图攀爬上去包裹住他。
　　“小心！”波文和巴特一同惊呼，反应不及，刚要调转方向保护穆安，却已经为时已晚，沼泽兽重新聚拢，顺着穆安的身体，把他密不透风地围合进自己体内。
　　这个发展超乎所有人的预料，想要击杀沼泽兽，就要连带着穆安一起射杀。
　　蕾莎本以为胜券在握，这个围堵的战术是她和阿什利一起设计的。
　　考虑到了已知的所有信息，知道沼泽兽会依靠地形打游击战，为了堵死找不到它的可能性，他们一开始就计划利用风壁的封闭性，从内部截杀它。
　　可很少有人能把沼泽兽逼到这个份上，他们的信息不全，不知道除去隐匿，沼泽兽还具有变换形态的技能。
　　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队长？”蕾莎看向阿什利。
　　在别的小队，这当然没什么好犹豫的，牺牲一个不太相熟的队员就可以杀死一头领主级的高级魔兽，简直血赚。
　　阿什利沉眸，“我想想。”
　　不说别的，月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就算他只加入两天，签订了契约书，那就是他们的人。
　　高级的魔兽以后还会遇见，这么合心意的队员却不会了。
　　想清楚这点，余下的选择就很清晰了，魔兽可以下次再杀，现在主要以救人为主。
　　“撤掉风壁，看它逃不逃。”阿什利下令道。
　　蕾莎收到命令，撤掉了围堵的风壁，沼泽兽的液态状不是没有代价，它能从风壁的空隙处钻出，可也失去了自己最为擅长的隐匿能力。
　　若非被逼到危及生命的地步，沼泽兽都不会选择化成这个形态去脱身，这是最后不得已为之的下策。一旦暴露本体，不能隐匿到沼泽里，它能走的路就只剩一条，那就是和对方同归于尽。
　　阿什利表明了态度，“我可以放你离开。”
　　高级魔兽不能说话，但仍具备一定的智慧，是可以商议的。
　　吼——
　　它又一次发出声音，知道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言语，它还特意漏了一点缝隙给穆安，用身体充当回复，表示它愿意谈。
　　这点缝隙让穆安足以呼吸，没有在里面窒息。
　　其实不用月影救他，被包裹的第一时间穆安就想到了自救的方法。
　　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是他想试试，月影是怎么看待他的？他有被接纳成他们中的一份子了吗？
　　契约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穆安曾和阿什利谈及他的想法，坦白道他的目的地是往精灵森林那边走，在暗夜沼泽很有可能待不长久。准确点说，他加入月影，除开好奇，就是为了快速拿到去往精灵森林城镇的通行证。
　　阿什利没有迟疑，解释说：“我们在这里也只是落脚，月影的目标就是成为冒险者里最强的小队，去到哪里对我们没有差别。”
　　“有任务做就行。”他打消了穆安的顾虑，让穆安思考起和月影长久合作的可能性来。
　　临时小队变成长期，考虑的就要多了，穆安有把握自己不会背叛他们，可不得不想他们会不会背叛自己。
　　中间的变数那么多，契约保险了一部分，保险不了所有。
　　让我看看你们值不值得当我可以交托性命的队友，穆安默念。一片漆黑中，他心跳如鼓，生死的考验亦是人心的考验。
　　黑暗中，上方忽然透过一丝光亮，新鲜的空气涌入，阿什利的声音从外部传来，坚定的话语打破了穆安的犹疑。
　　“我可以放你离开。”
　　他停顿道：“条件是，你也要放我的队员安全离开。”
　　拉开弓弦，阿什利无畏地看着足足比他高了两个身量的魔兽，“但凡他有一丝差池，我保证，你会死得很痛苦。”
　　

第86章 大战沼泽兽
　　瞄准的箭矢，整装待发，似乎沼泽兽敢动他的队友一根毫毛，他就让它死无葬身之地。
　　沼泽兽缓缓倾泻而下，没法切换形态的它，只得慢吞吞地把穆安放出，再一溜烟地摊成液体，逃窜而出。
　　见后面真的没有人再追，一头扎进沼泽中，就消失不见了。
　　“穆安，你没事吧。”巴特走上前，神色担忧，查看着他的状况。
　　“没事，我好好的。”穆安让队友放心，回复道。
　　波文长松一口气，“新人，你可吓死我们了，果然还是该让巴特看着你，打它，我一个人就够了。”
　　巴特不满道：“怎么不是你去看着，我比你强好吧！”
　　阿什利若有所思地望着沼泽兽遁走的方向，转向穆安，“你做得手脚？”
　　穆安知道他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小动作，点头道：“嗯，被关进去的时候，下意识地做了个印记。”
　　阿什利踮起脚，摸上穆安的头，难得夸奖了一句，“做得很好。”
　　其他两人看见阿什利的举动，目瞪口呆，巴特猛拍了一把波文的背，“我不是在做梦吧，队长被迷魂兽附体了？”
　　波文被猛拍的一趔趄，抽了抽嘴角，他体质是不弱，但这非人的力道谁也受不住啊。
　　尤其刚刚战斗完，还尚处于亢奋状态，巴特的劲道更是控制不住。
　　波文怒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动不动就拍人后背！”
　　巴特被吼得畏缩了一下，讪讪道：“知道了，知道了。”
　　波文平时看着笑嘻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要真生气了，暗地里整人的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巴特深受其苦，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发泄完，波文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淡淡地瞥了巴特一眼，“这叫情感战略，说了你也不懂。”
　　巴特心道：你在优越什么啊。
　　可他不敢说出口来，直接和波文硬刚，武力上他倒不怕，脑子上却差了一大截。
　　真硬碰硬，说不好谁收拾谁。
　　识时务的巴特调转了话题，见蕾莎没什么反应，凑上去道：“你不觉得队长今天怪怪的？”
　　蕾莎推了推眼镜，“必要时期，必要手段，可以理解。”
　　巴特：……
　　全队都是谜语人，难道就他一个人，看不懂怎么一回事吗。
　　见自讨了个没趣，巴特索性不再说话。
　　幸好阿什利回神，下达了接下来的计划。
　　“巴特保护好他，蕾莎和波文跟我来。”他看了眼穆安留下的印记，星星点点的元素之力顺着沼泽兽遁走的方向，形成了一条清晰的引线。
　　波文的心神都在穆安身上，这才注意到地上隐隐约约有这么一道线。
　　“干得好啊，新人。”他摩拳擦掌，重新鼓起干劲，这次看沼泽兽还有什么手段。
　　巴特最后一个迟钝地看到指引，一拍脑袋，懊悔道：“我怎么没想到？”
　　波文不咸不淡地快速从他身边掠过，紧跟阿什利的脚步，风中传来他凉薄的语气：“不然怎么说你还不如新人有脑子。”
　　“你！”没等巴特掏出斧子，异变骤生。
　　沼泽兽经历了生死，蜕变了。魔兽进阶的动静不小，一时间天摇地晃，魔兽林的树叶抖动不止，簌簌地落下，很快铺满了一地。
　　有经验的冒险者小队都知道，魔兽进阶前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月影也不例外。
　　阿什利的行动迅速敏捷了起来，不一会就到了印记消失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他稳稳地站立在一棵树上，屏息看着这处隐蔽的沼泽。
　　晃动的环境压根影响不到他，阿什利从容地打了个手势。
　　波文和蕾莎相**头示意，多年配合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风息。”借助风元素的助力，波文落在沼泽的表面。
　　一拳轰下，蓄力的波纹一圈圈荡起，和他的名字一样，无声却有力的，给予平静的水面一记重击。
　　泛起的波纹扩散开来，震倒了周遭一片无辜的树木，树干齐齐折断，连带着还未来得及逃跑的低级魔兽，同样震碎了内腑，惨死在了这次波及之中。
　　沼泽兽大怒，从中现出身来。
　　好不容易进阶的关键时期，等它成功，那些人类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它都想好了要怎么折磨报复，却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惊起。
　　吼——
　　还没完没了了。
　　探出头发现，怎么又是那波人。
　　沼泽兽刚要逃，它正虚弱，托进阶的福，它又可以切换体态了，借环境的优势，隐匿好本体，等它进阶完成，再找他们报仇也不迟。
　　波文注意到它的意图，一拳打在它的下颌上，把它打出了水面。
　　“给我出来——”
　　为了抵消这巨大的伤害，沼泽兽透明质地的身躯被迫牢牢裹紧波文的手，被他携带着扔出了水面。
　　一支利箭适时窜出，承接了剩下的攻击，半空中射向魔兽的身体，直找它最脆弱的兽核。
　　吼——
　　沼泽兽发出吼声，施展音波攻击，想要中途震断这支致命的箭矢。
　　穆安及时赶到，吟唱道：“加固术。”
　　空中的利箭覆盖上一层金光，结实度不止上升了一个等级，穿过云霄，直捣兽核。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晶核碎裂，魔兽分解，幻化成虚无。
　　巴特此时终于姗姗来迟，入目就是满是疮痍的战场，他难以置信道；“这就结束了？”
　　穆安的步伐比他快，至少还赶上了一阵趟儿，唯有他，像个纯白给躺赢的。
　　“嗯。”阿什利翻看着手上的冒险者手册，沼泽兽消失的那一刻，手册的大型魔兽记事就更新了。
　　「星历1152年：月影冒险团猎杀沼泽兽成功，记冒险者勋章正式晋升成星铁级小队。」
　　穆安同样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恭喜您协助击杀了领主级魔兽：沼泽兽（Lv85）】
　　【您获得了掉落经验x850金雀x95】
　　【你所在的小队晋升成功，即将开启组队模式】
　　【小队面板】
　　月影冒险团
　　冒险者等级：星铁级
　　可接取任务：星铁及以下（即青铜、白银、黄金、白金、星铁，同级任务量上不封顶）
　　组队等级：Lv1（熟识）
　　【是否开启组队模式，共享小队加成经验5%（星铁级）】
　　【是】【否】
　　没有理由拒绝多给的经验，穆安果断接受。
　　系统面板变化，出现了小队模式。
　　穆安的真人头像显示在左侧，下方标明了他的血蓝条状态。
　　其下，依次是阿什利（队长）、波文、巴特、蕾莎。
　　所有人的生命状态直观可见。
　　波文发动了一波大招，从穆安的角度看，他的大招是将气血值储存的力量集中在手臂，挥出拳法的同时，不断损耗自己的生命值，有点以命换命的意味。
　　“治愈术。”白光落下，波文的生命值猛然增长回一大截，随着生命值的恢复，气血值也在慢慢增加。
　　阿什利远程攻击，除了蓝条的损耗，基本上没受什么伤。瞩目的是，穆安发现比之自己，阿什利的魔力值丝毫不差，他的实力很有可能也是魔导师的水平。
　　巴特就不用多说了，生命值和气血值都高出常人一倍，兽人天生**强悍的优点，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
　　蕾莎魔力值不如他和阿什利，但胜在发展均衡，没有短板。能高攻，亦能辅助，还拥有不脆的身板，堪称万金油法师。
　　看着团队面板，穆安不自觉地以游戏的视角代入，分析起了自己的队友，晃神间才惊觉，这里是现实，不是在打游戏。
　　“我在想什么啊。”穆安自语道。手指轻掐皮肤，真实的痛感，让他敲打自己一定要警惕这种心理。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更了解他们各自的特长，以后可以更好地在一起配合。
　　穆安从沉思中清醒，没有沉沦到系统给他构造的虚假的游戏世界。
　　这是他一直警惕的一点，这个世界因为系统的存在，处处像游戏，却不能当成游戏。在这里，他认识的人是真的，感受是真的，死亡的威胁是真的，同伴的情谊也是真的。
　　所以，即使它再像游戏，他也不能把它当成游戏。或者换句话说，就算它真的是游戏，对他来说也是真实的，他活在现实的世界，而不是虚幻的世界。
　　“我发现新人你真的很爱发呆诶。”波文调笑道。
　　本来以前打完这种体量的怪，波文都会回去缓上好几天，他知道他的战斗方式不像寻常战斗学院教的那样，以保护好自己的方式去战斗，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波文的战斗经验都是他真刀实枪，在魔兽里出生入死历练来的。在外战斗，哪有那么多过家家的训练，还不都是你死我亡，一拳一拳拼杀来的。
　　阿什利尊重他的生存方式，没有多说过什么。蕾莎问过他，却也知道没法改变他。
　　穆安的治愈术笼罩下来，波文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好像骨子里的那些陈年暗伤都随之开始愈合。
　　波文不知道别的牧师治疗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感觉吗，他也没接触过别的牧师。
　　冒险者混得好点的，受伤就喝治疗药剂；混得差的，那多半就看老天仁不仁慈，自己能不能硬扛过去。
　　波文享受完队内有牧师的尊贵待遇，随时受伤随时治，再一次内心感慨道，不怪队长对人家好，那是他真的值得好吧。
　　舒爽的心情难以掩盖，他径直看向穆安，裂开嘴，一贯露出标致性笑容，想道句感谢。
　　“谢……”谢字未出口，就发现队内小牧师又在偷偷发呆。
　　波文无奈地换了话头，感激藏在玩笑后，“没办法了，既然新人你那么爱发呆，我就勉为其难，平常多照看你一点了。”
　　

第87章 再生事端
　　一年后，波尼亚海边。
　　张牙舞爪的巨大海兽挥舞着四肢，每根肢体扭动着不一样的姿势，怪异的模样，任谁看久了都会晚上做噩梦。
　　“好恶心啊，能不能赶紧解决了这玩意儿。”波文踩在海兽身上，皱眉道。
　　巴特不屑地把斧头扔出，一高一低作阶梯状，脚一蹬，借力爬上海兽的头顶。
　　“这才哪到哪？你以为这次海兽是谁招惹的啊。”
　　波文不吭声了。
　　这事仔细说起来还真不怪他，他哪知道出来找点海鲜改善下伙食，能遇上这么个大家伙啊。
　　但到底是他弄出的事儿，巴特是被牵连的，听到他的话，波文心虚道：“队长和穆安呢？还没吃完来？”
　　海兽的本体巨大而有力，四周的海域被搅得天翻地覆，只有站在它的头顶，才勉强有一点立足的地方。
　　巴特一斧头砍伤一条肢干，战斗的间隙抽空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就想看你偷偷摸摸到底是干什么，饭都没吃上几口，哪知道会遇见这事儿。”
　　边说边嫌恶地看了眼溅出的白色粘液，那是海兽的唾液。每节强健的肢干下都附带有一堆吸盘，可以发射出令人致命的有毒唾液。
　　两人在这被迫奋战。
　　口中的阿什利和穆安，则安稳地在另一处沙滩烧烤。
　　穆安纳闷道：“波文不是说小解一下，怎么去了那么久。”
　　阿什利慢条斯理地翻烤着肉串，这是波尼亚海特有的魔兽，肉质鲜美，肥瘦适中，架在篝火上，不一会儿，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穆安吞了吞口水。
　　“饿了？”阿什利问。
　　穆安点头，“嗯，今天打了一天的怪，就忘了吃饭。”
　　有了波文的前车之鉴，阿什利都习惯了，以为穆安是受了他的影响，所以喜欢把杀魔兽说成是打怪。
　　熟不知，穆安的打怪是真打怪。
　　精灵森林的方位在塔尼亚大陆的东南角，途中要穿过许多的城镇和地形。穆安和月影达成了共识，会一起结伴同行去精灵森林历练。
　　“我还没去过那么远呢。”巴特兴致冲冲。
　　“占卜说往东南方向走，会有好事发生。”蕾莎取下眼镜，揉了揉劳神的太阳穴。最近一直夜观星象，没怎么睡好。
　　阿什利执掌大权，大手一挥，定下了行进的目标。穿过暗夜沼泽，途经戈雅沙漠，最后到达前往精灵森林要渡的海湾——波尼亚海。
　　一边历练一边前进，路上的时间不免拉长，抵达波尼亚海时，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一年。
　　在这一年里，穆安的魔力操控成长的飞快，在不出任务的时间外，他都一个人在魔兽群里打怪，熟悉进阶魔导师后的技能。
　　理论和实践是不一样的感受，打怪的过程中，穆安觉得自己受益良多，获得的经验值又能帮助他更快的升级，堪称一举两得。
　　拉开等级栏，赫然已经变成Lv80。
　　类比塔尼亚大陆的魔法体系，大概是只有大魔导师或者剑圣可以和他一战了，极大提高的实力给了穆安很大的信心，对这次去精灵森林的旅途有了更多的把握。
　　他猜测，主线任务的第二块神格碎片应该就在那里。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发布没有意义的支线任务，这点在穆安和月影的历练中，表现的更为明显。在拿到通行证后，穆安和阿什利等人就一路南下，期间系统都默不作声，仿佛消失了一样。
　　众人找到一片沙滩，临近就是蔚蓝的大海。
　　“这就是波尼亚海啊。”波文赞叹。
　　巴特脱下了以往的装束，厚重兽皮制成的衣物，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早就被汗浸湿，直往下滴水。
　　最后还是穆安看不过去，越往南走，太阳越发晒人，温度越发灼热。巴特的衣服支撑不住，穆安就给他制了一件利落的短袖和夏裤，材料是他以前剩下的鲛人皮，冰凉透气，格外清爽。
　　“你别说，穆安做得这衣服质量还真好。”巴特拿到手后爱不释手，立马换上，南边不像他生活惯的北边，看什么都新奇。
　　“这海也太蓝了吧，你说呢？穆安。”惊*奇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和月影走得越远，巴特就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生活的狭隘。
　　他曾以为世界就是他的部族那么大，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壮阔的地方。
　　没遇见穆安前，月影强大，却不像现在这么强。
　　他们做任务更多的是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不会拖大家的后腿，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强的小队。猎杀厉害的魔兽，用命换大把的钱，比起底层的冒险者，他们谈不上好，可也不算过得艰辛。
　　完成沼泽兽的猎杀，记载进冒险者手册上，那时以为是偶然，后来却成为了日常。
　　穆安不仅治愈术了得，指挥能力也非常强，配合阿什利的大局观，可以说，月影在击杀领主级魔兽上，无往而不利。
　　波文等人的实力本就不差，加上后方有了生命保证，没有后顾之忧，放开手后发挥得更好。很快，月影的名头打得更响，每周都刷新的大型魔兽记事，让人目不接暇。
　　“月影这是怎么了，跟疯了一样杀魔兽，魔兽惹他全家了？再杀魔兽都要绝迹了！”一个小队不满道。
　　“他们实力提升的好快，上个月还是领主级里偏弱的沼泽兽，这个月就连向来强的树人都没有逃过。”翻看着记事录，另一个小队艳羡道。
　　当然，也有质疑声。
　　“听说他们的新人是个牧师，运气好吧，我们小队要是有牧师加入，也能行！”一个队长不服道。
　　“拉倒吧，吹牛谁不会，给你一百个牧师你也打不过，这个月你们都在降级边缘了。”听见他话的人翻了个白眼。
　　月影的冒险者勋章在暗夜沼泽短短一个月实现了三连跳。
　　“现在是圣主级了？”波文啧啧称奇，看着冒险者公会认定的等级，之前梦寐以求的目标，就那么轻松地达到了。
　　“比预想的快一点，这样也好，可以早点出发。”阿什利道。
　　阿什利计划的是，达到圣主级的冒险者小队，意味着拥有可以走去更远地方的实力，面对其他地方的魔兽，再不济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大陆游历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环境不同，造就的危险不同。
　　这是耶格尔让穆安到暗夜沼泽的真正目的，他觉得穆安一个人去还是有些不安全，冒险者公会是个很好的地方，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再一起走会更为稳妥。
　　庆幸的是，穆安还真找到了这样的一群伙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穆安问。暗夜沼泽的魔兽他们都杀的差不多了，幸存的连夜跑路，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历练的价值了。
　　蕾莎占卜了星象，向阿什利示意，“明天可以。”
　　阿什利应下，收拾好行李，最后去了趟冒险者公会。
　　接待的人仍是弗拉，她听了月影的事迹，毕竟天天提交高级任务，怎么都有所耳闻，百分之三的抽成由于成交价高，他们同样赚了不少。
　　雷迪的脸色好了很多，成天笑得跟花一样，还给弗拉涨了工资。
　　“有事吗？”弗拉的态度和善了一些。
　　阿什利指了指雷迪办公的大门，表明自己有事要找雷迪。
　　弗拉立马警惕，他该不会又要惹事吧。
　　阿什利看出她的敌意，解释说：“我不会动你们会长的，我有事和他商量。”末了，不忘补充道：“一些私事，只方便单独说。”
　　弗拉将信将疑地敲了雷迪的门，这个时间段他通常都在里面睡觉。她难为道：“明天不行吗，会长在休息。”
　　阿什利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弗拉咬了下嘴唇，直接拧断了把手，像个小旋风一样地冲进去，摇醒了雷迪，“会长，醒醒，醒醒。”
　　雷迪擦了擦口水，坐起，左右环顾，“怎么了，有人来讨债了？不是都结清了？”
　　穆安加入月影后，冒险者等级提高了，雷迪偷偷塞给他很多单人任务，从中赚了一大笔私房钱，总算把之前修缮公会欠的钱给还清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不是，是月影的队长来了，他说找你有点私事。”
　　太丢人了，他们公会经营不善，都要借钱维持的事被外人知道了，会长不会把她刚涨的工资要回去吧。
　　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弗拉飞速说完，退出了现场。
　　静谧的空间就剩下阿什利和雷迪。
　　雷迪尴尬地开了口，“什么事？那么急。”
　　阿什利道：“十五年前，倒十字星，屠杀女巫。”
　　雷迪的眼神一变，平日里伪装的嬉皮笑脸顿时不在，眼神锐利地直射向阿什利。
　　“你都知道什么。”
　　阿什利抖了抖肩，摊开手，“我没有恶意，是蕾莎说她曾经见过你。”
　　“所以……你是知道什么吗？”阿什利紧盯着雷迪，不放过他面容上的任何波动。
　　雷迪翘起腿，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知道又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没人想提起。”
　　阿什利上前一步，没有妥协，语气坚定道：“我想知道。”
　　

第88章 女巫惨案（上）
　　十五年前。
　　“快躲起来。”一个女声焦急地说。
　　“妈妈，我害怕。”小女孩抱着自己破旧的玩具熊，不安地看着母亲。
　　母亲没有像以前那样安抚她，反而神情更加紧张，好像有人在后面追逐着她们，不停道：“蕾莎，听话。”
　　惊慌失措地将女孩塞进地下室，“他们要来了，别出声，蕾莎，祂会保佑你的。”
　　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女儿，母亲关上了地下室的暗门。
　　一片黑暗中，上方不停地有激烈的争执声传来。
　　“黑暗教会查处叛徒，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可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这有背弃信仰的人？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骗我们？”
　　“我没有，我可以对契约之神发誓，我对祂的信仰再忠贞不过了。”她争辩道。
　　“和她说那么多干嘛，占卜女巫早该杀绝了，省的暴露了计划。”一个男声不耐道。
　　蕾莎躲在地下室里，紧紧抱住母亲给她做的玩具熊。
　　“不出声，不能出声。”害怕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又怕自己出声，违背了妈妈的话，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划过脸颊，没入手腕，染湿了黑色的倒十字星印记。
　　随着上方变得寂静，蕾莎才记起呼吸。
　　她手脚并用地推开暗门，母亲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蕾莎跌跌撞撞地走向她，晃着僵硬的身体，“妈妈，妈妈。”
　　可惜人死不会复生，没有人再去回应她。
　　推搡间，一颗水晶球从怀中掉落。
　　蕾莎记得母亲教过她，往里面注入魔力，她的天赋会告诉她该怎么办。
　　「一直走，别回头。］
　　蕾莎懵懂地照做，把玩具熊放到母亲身边，好像这样她就能一直陪着母亲。
　　没有回头，蕾莎踏出了大门。
　　屋外，火光一片，浓烟滚滚。
　　尖叫声，嘶喊声，求救声，交织于耳，蕾莎全都置若罔闻。
　　她只知道不停地跑，跑过身边刀光剑影下惨遭虐杀的尸体，跑过这炼狱噩梦一般的场景。
　　忽地撞上一堵人墙。
　　“谁？”雷迪厉声道。
　　他的脸上溅满血液，额头乍起青筋，浑身肌肉爆裂，没有一处完好的创伤，青青紫紫，交错凌乱，如同从哪座囚牢刚逃难出来。
　　蕾莎的眼睛空洞，成人的力道对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沉重。她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没有回答雷迪的话，无声地面对着布满红色的地面发呆。
　　良久，才吐出一两声不成句的话语。
　　“血……好多血。”
　　雷迪不用问就知道是守卫者的手笔，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女孩，无言却沉痛地看着她手腕上的倒十字星，“算了，他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语罢，双眼闪过一丝仇恨的火苗，“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后面的事蕾莎就记不清了。
　　醒来后躺在干净的屋子，她就一直跟着师傅学习战斗的技巧，只有偶尔梦回，血色的记忆是那么的真实和可怖。
　　这影响了蕾莎后来成为冒险者，她一直想找到当年见过的人，知道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同样，阿什利救下蕾莎不是阴差阳错。
　　他一直追查着十五年前的这桩旧事，直到看到蕾莎手上的印记，他才确认到她就是女巫屠杀事件中的幸存者。
　　十五年前，黑暗教会内部清洗，无故屠杀了手底下的女巫村，二百多人无一人幸免。
　　清理的方式就是强制按上一个背弃神明的名头，借由守卫者的武力镇压，肆意滥杀除了占卜，手无任何缚鸡之力的女巫。
　　女巫村的惨案，一经传出，举界震惊，黑暗教会的声讨者越来越多，浩浩荡荡，纷纷上教廷和观星塔游行示威。
　　这里就不得不提女巫的由来。
　　她们本是观星塔里的一支，与祭祀感应天地，观测星象那一脉不同。女巫生来背负强大的天赋之力，她们不需要对外观测，祈求神明的旨意，凭借自身就可以占卜卦象，判断凶吉。
　　这样的结果是，女巫中很多人都不信仰神明的力量，她们更相信自身，相信自己的天赋，久了，矛盾就突显了出来。
　　观星塔驱逐了女巫，毕竟他们大部分人还是靠神吃饭，你可以有自己的心思，但不能不信仰神明。
　　有的女巫甚至公然改了十字星的意象，将倒十字星作为自己的标识，表明和观星塔割裂。后续，建立了女巫村，依赖做黑暗教会的生意生存。
　　蕾莎就是其中一名背逃女巫生下的孩子。
　　按理说，女巫是不能和外界发生关系生孩子的。她们的内部有自己的一套管理体系，她们只接受拥有女巫天赋的女孩，孩子大都是以收养为主，认为只有这样做，才不会玷污自身的血脉。
　　可蕾莎的母亲还是偷偷将她生了下来，悉心照料她长大。其实据她所知，这样偷生孩子的在女巫村并不是少数，只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而这正是女巫村的现状。
　　表面上的团结岌岌可危，像踩在吊桥的悬空绳索，摇摇欲坠，仅靠一条血脉联结，独木难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叛离观星塔，背弃神明，有的女巫是被牵连，没有选择。
　　观星塔驱逐了她们，她们无处可去，再不抱紧同是女巫的部族，自己一个人在外生存，全靠占卜，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她们的心中仍是埋怨的，她们被半推半就地走到了现在的困境，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上了同一条船。
　　一旦打上女巫的印记，想再泯灭就难了。
　　渐渐地倒十字星的印记被认可，她们通过教授后来的女巫，学会了驱使天赋的秘诀——利用印记直接引导血脉中的力量。
　　女巫村成了那个独特的存在，自成一体，屹立在了教廷和观星塔的管辖范围之外。
　　伴随着游行示威的人越来越多，事态的影响力扩大，置身事外的两大机构不得不管，教廷和观星塔一商议，讨伐黑暗教会行不通，他们就像灭不掉的虫子，消灭了一窝还有一窝。
　　那平息民怨的就剩守卫者了。
　　两方派了大量的人手，悬赏抓捕在逃的守卫者，把怨气都发泄在这些执行命令的人身上，盖尔就是这时被抓到的。
　　听说守卫者可以多领一份钱，还包吃住，他就拒绝了教廷十字军团的邀请，去干了守卫者。
　　那时还不知道这是黑暗教会的招募令，很多人都稀里糊涂地冲着报酬入了职，反正都是卖命，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卖命，底层的人没有多余的心神思考别的事情，光是生存就已经耗费了他们全部的精力。
　　下达命令的那天，他们中仅有少数黑暗教会的心腹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多数人都是奉命行事，只知道要去清理一批叛徒，却不知道她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女性。
　　盖尔临时发觉不对，找了个方式偷溜了出去，没有参与，等再回来时，就发现一个村子的人都快被屠杀完了。
　　他心惊地看着连小孩都不放过的同事，“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认事，也要杀吗？”
　　生活早已麻木了同事的怜悯心，他怜悯别人，自己就吃不上饭。
　　“管那么多干嘛，上边下的命令，照着做就好了。”掩盖不安的良心，他手起刀落，眼看就要下手杀了这个不到膝头高的小女孩。
　　一把比他更快的刀就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盖尔动了恻隐之心，“我下不去手，把她给我，我带她逃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当我出任务死了吧。”
　　要不是他的刀还稳稳架在同事的脖颈上，他差点就信了。
　　“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个小女孩，你要给你就是了，别耽误我就行。”同事妥协道。
　　盖尔抱着昏迷的小女孩，一路逃到了另一个村庄。
　　“雷迪。”盖尔和床上躺着养伤的男人打了个照面。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雷迪想要起身，却被伤口撕扯地一痛，又坐了回去。看着多年的好友，他缓缓讲述了自己的境遇。
　　战斗学院毕业后，雷迪就进了骑士团，做了一阵子，发现和他的性格实在合不来，他自由惯了，受不了骑士团的管束。
　　辞了出来后就当了冒险者单干，靠着半人半龙的强悍恢复体质和系统训练下战斗娴熟的身手，雷迪在冒险者算混得有滋有味，不能说有钱，可也不愁吃喝。
　　事情在他意外接了一个求助的任务。
　　一个贵族说他被困在了遗迹里，愿意支付一千金雀，悬赏有人可以带他平安出来。
　　雷迪起初没在意这次任务，高额的悬赏调动了他的一丝心弦，可也只到此为止。他更爱接那些猎杀魔兽的任务，救人太过麻烦，还要考虑他的人身安全，怎么看都不划算，一千金雀也就他杀两头高级魔兽卖出晶核的钱。
　　直到悬赏金额增加到了一万。
　　“这个任务我接了。”雷迪抹了把脸，浓艳的妆是他在冒险者里的标识，妖娆的红色头巾随风飘舞，他意气风发地以为自己走了大运，要发财了。
　　

第89章 女巫惨案（下）
　　遗迹内风声鹤唳，雷迪在昏暗的洞穴内摸索了半天，才找了发布任务的雇主。
　　“走吧。”雷迪背着他，一边探着墙壁的沟壑，一边寻找着出路。
　　与他预想的不一样，那么高的悬赏他本以为是多么厉害的遗迹，却发现这里早已被探索殆尽，脚底的陷阱都不知道被践踏了多少回，早就丧失了原有的功能。
　　雷迪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他知道有些贵族是很有钱，愿意花大价钱找冒险者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可眼下的处境怎么都看不出危险在哪，和他给出的价格大相径庭。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这样的事另雷迪直觉性的心生警惕，越发觉得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内幕。
　　离出口的光亮大约不到一百米。
　　不管怎样，把他带出来就能拿到钱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雷迪紧绷心弦地驮着雇主来到了出口。
　　“到了——”刚放下身后的人，雷迪就被打了一闷棍。
　　再次醒来就是一座水牢里，大大小小的牢笼关押着十几个人。
　　水牢的空气潮湿而闷热，淹没过膝的水体侵湿了雷迪的衣裤，他晃了晃四肢，均被固定在了一面坚实的墙上，锁链随着他的晃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这……是哪里？”还没缓过来的头痛，干扰了雷迪的思考。
　　牢外的人嗤笑一声，“哪里？你以为是哪里。”
　　他的脚尖隔着铁制的栅栏，踢了踢放在地上的药剂，“吃完这个，你就知道是哪里了。”
　　给了里面看守的人一个眼神，雷迪就被迫钳开了下颌，灌进了这不知名的药剂。
　　“咳咳……咳”灌药的人手法太过粗暴，雷迪被呛的喉咙直咳嗽。
　　下一秒，身体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整个人的皮肤都要被烧着。雷迪的脸色变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暴起，心脏以极不正常的频率快速跳动着，他不由得曲起一只手，牢牢攥紧自己的胸膛。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的表情扭曲，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吐露出清晰的字句。
　　牢外的人正记录着什么，听见他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被药剂折磨的丑态，“放心，是一些好东西，不过要看你有没有命享受它了。”
　　收起记录，交给里面的守卫，牢外的人双手插兜，和身旁的人交谈着，“这次算他走运，挺过来了，明天继续加量。”
　　“什么？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死了再换一个就好了。”
　　“呵，冒险者只要给钱，大把的来，他们的命又不值钱。”
　　雷迪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传入他耳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慢慢地，他的意识重新陷入黑暗。
　　后面的日子，雷迪就重复着被灌药，痛晕，被水浇醒，再次灌药的循环往复中。
　　期间，除了牢外的那个人会不定时来记录，就是被守卫强按着抽血，雷迪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久到牢里一开始还能听见别的哭喊声，后面就如无人般死寂。
　　要不是他拥有巨龙的血脉，身体的恢复能力一向比别人强悍，精神上靠着一心要复仇的执念，誓死不能接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雷迪觉得自己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
　　转机在一天深夜。
　　“你们都被派去那边了吗？”守卫间窃窃私语着。
　　“你说他们那么高的价格雇佣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想想有点不安。”一个守卫敏锐地觉得自己的工作内容似乎哪里不对。
　　可惜他的头转眼就被上级拍了一巴掌，“都是卖命的，问这些有意义吗，拿钱干事就好了。”
　　平白挨了一巴掌的守卫把气撒在了雷迪身上，也给了雷迪一巴掌，“都是你害的。”
　　这一巴掌让雷迪的脑子跟着清醒了过来，他眼神不善地看着守卫，守卫被他瞪地心里一发毛，接着踹了他一脚，“看什么看，你离死期不远了。”
　　说罢，怜悯地撇了雷迪一眼，上级下令今天就把他和女巫村的那些叛徒一起处理掉。
　　“好好想想你的遗言吧，女巫村的那些女人再无辜又怎么样，惹恼了他们还不都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全都处死了，你也一样，要怨就怨他们。”他指了指上边。
　　因此，雷迪知晓了这根本不是任务，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杀戮。
　　今夜水牢的大部分人手都被抽调去了女巫村，看守他的人仅剩最后一个要了结他的守卫者。
　　“一路走好——”守卫者举起佩剑，银色的刀刃在水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晃眼的白光。
　　好机会！
　　趁他分神的瞬间，雷迪发动了秘术，这是传承在他血脉里，非必死不可动用的法阵。用燃烧寿命的方法，短时间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换得片刻的生机。
　　雷迪暴起，连带着锁链，挣脱了束缚住他的墙，一把夺过刀刃，守卫者大惊。
　　“你——”怎么还有力气。
　　话未完，人就被砍得上身飞起，瞳孔睁大，临死前都难以瞑目，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迪到底是人龙混血，没有巨龙那样绵长的寿数可以挥霍，短短砍了一个人的间隙，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
　　人真是不该赚不能赚的钱。
　　摇了摇头，不顾自己浑身是伤，雷迪踏出了困了他许久的水牢。
　　没想到这水牢就建立在女巫村的地下，雷迪愣神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女巫村。累累的尸身堆叠在路边，依稀间，看得出她们生前是多么的惊慌，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荡然无存的消失，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他以前也曾耳闻女巫和观星塔的纠葛，不料再次见到事件的中心人物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雷迪叹气地合上一双不甘枉死的双眼，“真是造孽。”
　　听闻她们出来后就跟黑暗教会做生意，这次清理估计也是黑暗教会的授意，怕被暴露，想要扫清这里的痕迹。
　　女巫算无故遭了殃。
　　“谁？”雷迪分析着现况，不察间被人撞上。
　　想着要是碰到守卫者，他拼死都要拉一个做垫背，暗中积蓄着所剩无几的力量，他厉声道。
　　转身却发现是一个裙子沾满血迹的小女孩。
　　雷迪看见了她手腕上的印记，这是……漏网的小女巫？
　　“血……好多血。”她空洞地说。
　　雷迪不用猜都知道，大概率是她的亲人被守卫者杀了，她被藏起来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
　　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女孩，雷迪环视四周，黑暗教会除了杀人还不够，还想放火烧了这个地方，来个死无对证。
　　熊熊的火光在雷迪的眼睛里形成倒影，他心中的复仇烈焰同样不息的炽热着。
　　“算了，他们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如果没有神明惩罚他们，那就由我来。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雷迪看着怀中的女孩，她还那么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就变得一无所有。
　　雷迪之前一直活的吊儿郎当，他信奉别人不招惹他，他就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这个观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让他问心无愧的自私，得以安心不用理会别人，尽情度过自己快活的时光。
　　很多次，他看着身边的冒险者被欺辱，被陷害，他都无动于衷地过着自己悠闲自在的生活。
　　直到这次轮到了他。
　　可能是惩戒他过去的冷漠无情，他的失踪也一直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来救他，就和那个折磨他的人所说的一样，冒险者的命不值钱，没有人会去追究，死在任务里是常有的事，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们的命真的不值钱吗？
　　他们明明和这个小女孩同样，身后也都曾有等待着自己的亲人，为了那些人他们努力生活，用命赚钱，不顾自己的安危，抢着做那些明知能力不够却报酬高的任务。
　　不该这样，最起码他认为不应该这样。
　　雷迪心底否定起了他曾经坚定的理念，冒险者的命和其他的人一样，不分贵贱，都是同样的值得珍贵，没人珍视他们，他们就自己珍视。
　　一个奇怪的想法从雷迪的脑海中浮现。
　　他想建立一个冒险者公会，它不像现存的其他公会一样，就是单纯充当冒险者接取任务的中介，而是它真正的是冒险者依存的后盾，是冒险者组成的联盟。
　　雷迪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公会的建立哪有那么容易，可他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他觉得这是一股力量，一股被人忽视的力量，冒险者中能混出头的实力都不差，他们团结在一起未尝不能做点什么，撼动些什么。
　　这个想法在他把小女孩托付给老友，见到盖尔后变得越发强烈。
　　“盖尔，你觉得我们自己组建个冒险者公会怎么样？”雷迪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的脑子活泛开来。
　　盖尔没有说自己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但雷迪看得出他过得并不好。
　　盖尔没有说话，出神地看着还在昏迷的弗拉，守卫者那边是回不去了，雷迪以前在学院就是领导的一把好手，跟着他干或许不错？
　　庆幸的是，弗拉手上没有女巫的印记，伪装好她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盖尔松了口气地把她的手腕掖进被子里，看着她袖口上针脚细密的弗拉字样，她的母亲一定很爱她，发现她没有天赋还是如常的抚养她，给她亲手缝制身上的衣物。
　　“我觉得可以。”盖尔道。
　　

第90章 猎杀海兽
　　雷迪的回忆到此结束，他转头看向阿什利，意有所指道：“你想知道什么？当年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阿什利听完雷迪的讲述，拳头悄然握紧，他不动声色道：“队员的事就是我的事。”
　　雷迪笑了。
　　“我都告诉你了，你都不肯说实话吗，我可从没听说过月影的队长是个这么温情的人。”
　　阿什利转身，没有回头，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逗留。
　　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一句，“那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阿什利走后，雷迪陷入沉思，其实他还隐去了一点。
　　当年他追查到黑暗教会意图迫害女巫，就好奇什么让他们不惜损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也要防止事情的暴露。
　　直到近些年他才陆陆续续地了解到真相，借助冒险者公会的伪装，雷迪四处搜集残存的线索，终于拼凑出当时不完整的真相。
　　“神格碎片……”雷迪沉吟道。
　　这些年的潜伏，雷迪获取到，原来当年有一阵子谣传女巫村里暗藏成神的秘密，不然怎么她们无需祈求神明的旨意，凭借自身就可以占卜吉凶。
　　放在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定是有人嫉妒她们的天赋，私自放出的谣言，压根不能信。
　　然而，当时那个敏感的时期，恰逢观星塔的预言随着教廷圣子的出生，呼声日益水涨船高。还真有不少人为了探寻女巫的秘密，包藏祸心地潜入女巫村或是欺骗她们缔结婚契，只为得到成神的方法。
　　就这样，神格碎片的事情流露了出来。
　　起初，只说有这么个东西，收集完整后就可以获得神格的青睐，得到神明的力量。
　　后来就越传越真，有的说女巫们就是掌握了神格碎片，才拥有这么得天独厚的天赋。更甚者，说女巫里已经有人快要收集齐全，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成神了。
　　谣言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人说不在意，两个人说不在意，那么一群人，所有人呢？
　　最终，女巫村开始闭门谢客，专做黑暗教会的生意，寻求他们的庇护，以求获得平静生活的安宁。
　　可惜，她们信错了人，屠龙者终成恶龙，她们以为会保护她们的人，屠刀终是挥向了自己。
　　雷迪轻抚额头，捏了捏疲倦的太阳穴。
　　在囚禁事件后，他的精力就不太好了，常常一天只有半天勉强有精神，剩下的时间不是在休眠养神，就是积蓄体力。
　　在暗夜沼泽建立公会，要不是有盖尔的帮助，他可能连空架子都搭不起来。
　　雷迪低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自语道：“以前的老友要是看见我这幅样子，谁还能认出我是不死龙人雷迪。”
　　不知道黑暗教会的那些人给他灌了什么魔药，使用秘术会损耗他的寿命，却不会让他虚弱至此。
　　雷迪很确定，当时他被囚禁强灌下的药剂，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一直像个定时炸弹般地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吸收着他的生命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说有很多时间，一转眼十五年已过，总觉得干成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干成。”雷迪仰倒在沙发里，就仅这么坐起来和阿什利攀谈了一会儿，他的体力就已经有些不支。
　　“大概真是老了。”当年一定要报仇雪恨的雄心壮志随着这些年的消磨，也在不停地犹疑。
　　雷迪叹息道：“时间不多了，盖尔。”
　　盖尔从办公室的暗门中钻出，自从月影来闹事后，他就时刻呆在这里，守卫着雷迪。
　　拿起旁边的毯子，帮雷迪裹紧，暗夜沼泽近些天的气温有些低，盖尔道：“尽力就好，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交给这些后辈也不错。”
　　“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盖尔给雷迪身下塞了个枕头，温柔地看着他渐渐睡去。
　　雷迪就是这么一个人，看着不靠谱，实际上比谁都心软负责任。
　　他没有选择告诉阿什利全部的实情，也是考虑到这条路太过难走，他已经走了一遍，以一人的力量对抗一个庞然大物的机构，那种在迷雾中遍寻不到出口的绝望与迷惘，他不希望有人再来体验第二次。
　　盖尔想起和雷迪的初遇，那是一次战斗学院的课业任务。
　　他无意间和雷迪分到了一组，结果其他的队员都是来混日子的，根本不做事。雷迪默默扛起了整个组，完成了他们一队的任务指标。
　　就是那时，盖尔心中的雷迪具象了起来，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龙人混血，实力高强，为人不羁，另老师头疼的同时，也是他们最为骄傲的学生。
　　包括后来盖尔守卫者的身份曝光，他被全主城悬赏，教廷和观星塔的人源源不绝地派人来抓捕，还是雷迪始终相信着他，认为他没有参与女巫惨案的屠杀。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冲进大牢救走了他，帮他改头换面，重新生活。
　　盖尔对雷迪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说，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他，帮助他做成他想做的事，就是他唯一能做的回馈。
　　**
　　时间回到现在。
　　波文太久没有回来，穆安始终无法安心吃阿什利烤的东西。
　　“要不去看看？他和巴特那么久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穆安紧锁眉头，神色担忧。
　　阿什利撕咬下最后一口肉，吞咽间，含糊道：“那就去看看。”
　　起身，伸出手，摊到穆安面前。
　　穆安一愣，还是没有拒绝，握住阿什利的手，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身后的沙子，轻松道：“走吧”
　　阿什利看了眼两人紧握的手，嘴角勾了勾，“嗯，走吧。”
　　顺着波文离开的方向，穆安和阿什利沿路张望着。
　　一路上只有浅浅的脚印，印在柔软的沙子上。
　　脚印一前一后，一大一小，阿什利不用想，就知道巴特肯定不是和他说的那样去解手，而是偷偷跟在波文身后，看他去做什么。
　　不然以他的动作，脚印不可能留得那么浅。
　　“平时也看不出来啊，巴特就那么黏波文吗，解个手还要在一起？”穆安显然没有领悟到事情的真谛，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什利知道了真相，*却不打算告诉穆安。
　　他假装无奈道：“他俩的关系谁知道呢。”勾起的弧度不自觉地又上扬了一点。
　　两人找寻着波文的踪迹，沿着脚印的尽头，终于是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巴特，你到底行不行，这都砍了多少斧子了，有一处砍到它的要害吗？”波文不耐道。
　　“我还想问你行不行呢，看你站都站不稳，挥的拳头全都软绵绵的，是没吃饭吗？”巴特不甘示弱地挑衅道。
　　波文额头的青筋不断跳起，面色一黑。
　　可不是没吃饭吗，巴特都知道还偏要这么问。
　　刚愤怒的要扬言反击，就听到一声悦耳的呼唤。
　　“波文？巴特？”是穆安的声音。
　　“我们在这！你们可算来了！”波文激动地挥手，不间断地躲避着海兽的攻击，回应道：“看上面，我们在它头顶！”
　　穆安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巨大的海兽头顶，两个黑影在奋力地厮杀着，蹦跶中还依稀能看出尚有余力的模样。
　　“啊？你们在打怪啊，那……你们先打着？我和阿什利在那边等你们。”穆安咳嗽了一下，拉着阿什利就要回头。
　　波文急的连忙大喊，“打不过啊，穆安别搞了，快带着队长过来帮忙！”
　　巴特也附和道：“穆安，快来，这还没吃饭呢，就被这小子给连累了。”
　　言语间还瞥了波文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内心窃喜。
　　总算扳回了一局，这下穆安就知道全是波文的错，他是被波文连累的，这海兽跟他没关系。
　　阿什利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小心思。
　　碍于自己是队长，蕾莎去看她师傅，今天也不在，放着他们不管的话，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耽误明天的行程。
　　不舍地松开了穆安的手，召唤出弓箭，阿什利瞄准海兽的心脏，和穆安一点头，一年间默契惯了的两人就做出了配合。
　　“祝福术。”穆安给阿什利套了一层增益BUFF。
　　阿什利松开箭矢，利箭穿过咸湿温暖的海风，包裹着冰冷的杀意，直刺向海兽的胸腔。
　　波文和巴特对视了一眼，为阿什利的箭制造出良好的输出环境，一人一边，控制住了海兽肆意挥舞的四肢。
　　海兽失去了阻挡，没有及时做出防御的架势，仰天嘶吼了一声，倒在了海面之上，血泊染红了周围的水体，污染了波文心心念念想要猎杀的魔兽。
　　波文眉头一皱，“这海鲜还能吃吗？”
　　巴特从海兽身上一跃而下，跳到了海滩上。他不屑道：“你傻啊，放着大的不吃，盯着那些还不够塞牙缝的看。”
　　波文心头一松，有道理啊，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海兽庞大的身躯，口中振振有词道：“既然你破坏了我的晚饭，那就用自己来偿还吧。”
　　语罢，借来巴特的斧子，把海兽的尸体一顿瓜分。
　　“今晚吃——烤海兽！”
　　

第91章 出海
　　“这味道真不错。”巴特大口咬下海兽的一支足肢，配上恰到好处的火候，肥嫩多汁，味香四溢。
　　波文看着他粗鲁塞肉的样子，往旁边嫌弃地离远了一点儿。
　　翻烤着手下的肉串，海兽不愧是领主级的魔兽，不仅贡献出晶核给他们的履历和财富再加一笔，还无私地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让他们美美地大吃了一顿。
　　“这还得多亏了我，你说是不是，队长。”波文沾沾自喜地对阿什利说道。
　　阿什利不轻不重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不是说自己就去方便一下？馋就直说，还撒谎。”
　　波文捂着后脑勺，委屈道：“一开始是去方便，这不方便着方便着就饿了吗。”
　　他摊手摆烂道：“反正波尼亚海的魔兽那么多，想着抓点尝尝鲜，还没吃过海里的魔兽呢。”
　　阿什利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把这事往心里去，见波文不长记性，随即换了个姿势，又给了他一巴掌，“这差点儿出事就不怕了？”
　　波文不服地站起来嚷嚷道：“这不是没出事吗？再说了，还有你和穆安呢，我知道我们没回去，你俩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明明是对队友无条件的信任好吧！”波文嚷完，理直气壮地拿起穆安烤的肉，一口吞了下去。
　　穆安：……我的肉。
　　不等穆安反应，波文把自己烤的肉串塞给他，讨好道：“穆安，你吃我这个，你烤的都焦了，我替你吃了，谢谢你来找我。”
　　穆安叹了口气，拿着波文塞给他的烤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咀嚼着烤肉，他吐字不清道：“唔觉得阿什利说得没错。”
　　一年的时间相处下来，阿什利和穆安的关系变成可以相互直呼名字的关系。
　　熟悉月影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月影有两个核心，一明一暗，阿什利在明，穆安在暗，两人共同指挥着月影的战斗，缺一不可，促使着月影一步步成长到了现在。
　　吞咽下肉块，穆安理清了思绪，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件事他的看法是和阿什利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今天差点儿就出事了，你也该好好长个记性了，万一我们没有及时找到你们呢，波文你有有想过后果吗？”
　　既然穆安都这么说了，波文不好继续倔下去，他讪讪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巴特最爱看他吃瘪的样子，嘲笑道：“穆安，你看他现在保证得好好的，真有事了还是会一个人跑出去，你信不信。”
　　波文大怒，他不敢说队长和穆安，还拿捏不住巴特？
　　立即回击道：“我看你说的是自己吧，我一个人跑出去，你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都半斤八两，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啊。”
　　“哼。”两人谁也不服气谁，同时冷哼，撇开了头。
　　穆安夹在中间，习惯了这种局面，来到月影呆的越久，他的滤镜就碎的越彻底。表面上看上去很强的人，私底下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怄气。
　　“哎。”默默地把烤串啃了个干净，穆安站起身，想要回去休息。钻进帐篷前，突然想起，回身提醒二人道：“我先去睡了，明天——”
　　穆安话没说完，波文就积极响应，“我知道明天要渡海去精灵森林。”
　　巴特慢了一步，鼻孔出气，佯装不屑道：“就你有嘴是吧。”他也会接话！
　　穆安轻抚太阳穴，头疼道：“你们知道就行了，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接蕾莎。”说完便一股脑地抛下两人，进了帐篷。
　　一夜好眠，穆安走出了帐篷，天光大亮，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闲适间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海鸟的啼叫。
　　“天气真好啊，今天适合出海。”穆安眯着眼，看着天上晴朗的太阳，心情颇好。
　　阿什利从另一个帐篷钻出，无声地挥手，做了个早上好的口型。
　　同一时间，巴特和波文也苏醒了。
　　“这太阳也太大了。”巴特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不自觉地用一只手盖住了额头，遮挡住刺眼的光线。
　　波文扬起了一个开朗的笑，爽朗道：“这样才有意思啊。”
　　回头去望穆安，早已收拾好了行李，卷起帐篷，迈着松快的步伐走在前面。见波文在看自己，穆安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语气自然地亲昵道：“我们去接蕾莎吧。”
　　“嗯，一起走。”波文重重地点了个头。
　　到了和蕾莎约定好的地点，众人左等右等，没有见她的身影。
　　“不是早上八点吗？”巴特纳闷道，按理说应该刚刚好。
　　阿什利耐心道：“再等等看。”
　　果然，不一会儿，蕾莎就从风中显露了身形，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叙述道：“久等了。”
　　穆安忙说没事，他们也刚来没一会儿。
　　巴特好奇地问：“蕾莎，你师傅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啊。”
　　波尼亚海作为大陆和精灵森林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魔兽众多，人烟稀少，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来定居。
　　蕾莎放下扶着眼镜的手，淡淡地回道：“她喜静，这里人少，正合她的意。”
　　好在塔尼亚大陆的怪人不少，隐居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喜静所以选择定居在这里，乍一听，确实也没有什么毛病。
　　巴特也就随口一问，这是蕾莎的师傅，他们做队友那么多年，他还只在蕾莎口中听过她有这么一个很厉害的师傅，亲自抚养她长大，教了她很多东西。
　　直到进了波尼亚海，蕾莎提出她师傅就住在附近，她想离队几天暂时去拜访一下，这才引出众人的实感，蕾莎口中的师傅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巴特起先还不好意思，问要不要买点礼物，一起去拜访一下。
　　结果蕾莎拒绝了，说她师傅不喜欢见生人，她一个人去就好了，几天后在出海码头集合就好。
　　见蕾莎态度坚决，巴特就退让了，只在心里把蕾莎的师傅嘀咕了一下，这么不喜欢见人，怎么还愿意收养蕾莎。
　　蕾莎的身世在月影里不是迷，大家都知道她父母双亡，从小跟着师傅长大，学习没有去过什么正规的学院，全凭野路子和当冒险者的实战，锻炼了一身全能的武力。
　　说她像法师，她的魔力操控确实独树一帜，但偏偏会的法术没几个，几个基础的法术翻来覆去的用，就差被她玩出个花来；可是战士，她又拥有令人艳羡的魔法天赋，武技可以自保，战斗技巧却差了一大截。
　　只能看得出她什么都会一点，虽不太精，却没有短板，性格冷静，关键时刻靠得住，永远不会掉链子。
　　波文比巴特脑子转的更快，他从蕾莎的师傅喜静，就能看得出蕾莎这幅性子多半受她师傅的影响，有她师傅的影子。
　　一想到这儿，波文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大号版蕾莎，怕是见面就被冻得发抖，还是别碰面了。
　　一行人赶到了出海口，提前找好的船只等候已久。
　　鉴于近年来南方的战事不断，精灵森林和大陆的关系日益紧张，很少有人类愿意前往精灵森林，连带着船只都不通行那里。
　　这点小事儿自然难不倒穆安，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来到波尼亚海的第一天，就麻利地在码头张贴了公告。
　　悬赏一千金雀，找愿意带他们渡海的船家。
　　经过一轮筛选后，最终锁定了现在的船只，船长本是做货物生意的，偶尔会途经精灵森林，但碍于精灵自带的魔法防护屏障，只敢远远地停靠看一眼。
　　这次也是看到了码头上的公告，一方面好奇真的有人能进去精灵森林吗，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知道他堵上性命做船运生意，走南闯北，几年下来才赚得了那么多，这次只要把他们送往精灵森林附近，又不用自己上去，就可以一趟赚那么多，谁不心动。
　　船长满脸堆着笑，客气道：“这位法师大人，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错把穆安当成了领头人，看穆安一身不菲材质的法袍，在一群人里气质出众，仪态昂然，活像某个主城出身的大贵族。衬得旁边的阿什利等人虽穿着也不差，但看上去更像是他雇佣来的冒险者，用来保护他出行的人身安全。
　　从某种程度上，船长的直觉也没错。
　　“可以了，我们走吧。”穆安率先登上船。
　　前几天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有些许湿润，甲板上几处小水洼没有干透，脚踩上去，一不留神，穆安差点儿滑倒。
　　下意识地想施法接住自己，穆安的吟唱还没张口，就被身后的阿什利懒腰抱起。
　　“小心，地上滑。”阿什利放下穆安，叮嘱道。
　　穆安站稳，整了整长袍，决心等下就换成方便行走的裤子，什么要以好的姿态见精灵王，大不了下去临时再换。
　　“谢谢。”穆安诚心道。心中暗自感到羞愧，阿什利对他那么好，他却为了隐藏实力摆出的人设，一直没有坦言告诉他真相。
　　穆安悄然下定决心，等完成精灵的委托，他就和月影的大家全盘托出。
　　至于实力为什么突变，就全推给得到了精灵王的真传，有了奇遇，毕竟精灵王的面不是谁都能见，也不怕暴露。于是还没上岛，穆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精灵王日后背锅的命运。
　　

第92章 意外
　　海面上的气候瞬息万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船长就招呼大家赶紧回船舱，进房间里呆好。
　　“看样子，风暴要来了。”副手一手握着望远镜，看着不远处的天空。那里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太阳的光辉。
　　船长盯着航海仪不停地确认着船只的位置，确保航线没有偏离预定的轨道。
　　“降帆，拉起风暴帆！”他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船员们顺从地听了船长的指挥，合力降下了原来的船帆，拉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风暴帆。
　　穆安在前世很少乘坐这样大的船只出海，准确一点说，他甚至连实验室都很少出。做研究讲究一心一意，时刻保持专注的状态，很少有机会能出去到有海的地方去游玩。
　　因此，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海上的风暴，房间内仅有一个狭小的窗户，可以观测到外面的情形。
　　黑云压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暗淡，海鸟发出呜鸣，海水不再澄澈，颜色变得浑浊，不断地翻涌向前，冲击着船板。
　　霎时，船体受不住地摇晃起来。
　　穆安的身体控制不了平衡地滑向一侧，又滑回来，胃里刚享用过的早饭，翻江倒海地涌上喉咙。
　　竭力遏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穆安晃悠悠地站立住身子，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光盾，浮空站在地板上，走出了房门。
　　船长看见了他，可已经无暇顾及。
　　往常过了风暴区，就会恢复风平浪静，他航行来回那么多次，都没有出事，今天却格外不同。
　　船只航行了一段里程，按地图和时间来看，怎么都该驶出了风暴区，可眼下的飓风丝毫不留情面，止不住地裹挟着海浪冲刷着船身。
　　“真是奇了怪。”船长看着航海仪的位置坐标，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偏离航线，这一块是他以前经常会遇到的风暴区没错，但怎么就离不开呢。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再不驶出风暴区，船体的加固承受不了那么强劲的冲击力道，很有可能会解体沉船。
　　穆安看出事情的棘手，主动来到船长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船长不好意思直说，用手擦了擦冷汗，佯装镇定道：“法师大人放心，我们以前也经常遇见这种风……暴”
　　“船长，不好了！”一个船员慌乱跑来，大喊道：“船体一侧被海浪冲破了，正在不停地往船舱里面渗水。”
　　“什么？！”船长大惊。
　　他急忙打开通讯，联系起副手，“船侧破损，海水倒灌，能有办法维修吗？”
　　副手此时人就在现场，勘测了破损的情况，他摇摇头，“这个程度的破损，很难。”
　　话锋一转，他严肃道：“不过我用东西先堵上了，还能坚持一会。还有多久能有可以靠岸的地方？”
　　船长埋头看起最近的停靠点，恰好是矮人的聚居地。
　　他平时是会做矮人的生意，矮人不习惯进大陆自己买东西，却又不得不依靠大陆的原材料来进行锻造，所以他们这种船商和流浪商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船长为难道：“附近是有一个停靠点，可走到那里需要经过魔龙海恩，现在是它的苏醒期，我怕惊扰了它，直接有去无回啊。”
　　旁边的船员小声嘀咕道：“现在已经快无回了。”
　　船长瞪了他一眼。
　　良久，才咬牙下定了决心，询问副手，“你那边还能坚持多久？”
　　副手看着破损越来越大的裂口，估摸了一个心里有底的时间，告知了船长，“大约半个星时，或者说，顶多半个星时。”
　　随后，他语气一顿，沉痛道：“之后要是没有靠岸，沉船的几率很大。”
　　船长趔趄地退了半步，扶住额头，那是一点儿后路没有了。
　　他调整了情绪，冷静地回复道：“那这半个星时就交给你了，请务必确保停靠前不会沉船。”
　　立即变更了航线，目的地改变，船只驶向了矮人的聚居地。
　　穆安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在船长下达更改航线的指令前，他就在思考对策。
　　在海上，他的经验判断显然不如船长来得老道，更没什么指手画脚的资格。于是没有强硬地质疑变更的理由，穆安选择相信船长的判断。
　　他默默地给船长递上一张手帕，“这次辛苦您了。”
　　船长这才有余力地看向穆安，接过手帕，一摸手心全是汗，差点把整个手帕浸湿，神色尴尬道：“法师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次的情况真的是意外。”
　　穆安理解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船长的肩膀，让他和自己相处不用那么拘谨。
　　“没事，谁也不能保证每次出海都是一帆风顺，有意外很正常，现在我们……是去矮人聚居地？”
　　船长郑重地给他解释了目前的情况。
　　“我们一开始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他表情肃穆，涉及生死的事，不容小觑。
　　“按理说船身经过加固，经过风暴区时都不会出现很严重的破损，即使出现，程度也都在可以修复的范围之内。”
　　“这次实在不知道怎么了，风暴区的覆盖面太广了，船只按照原定的轨迹始终航行不出去，只能改变航道，选择最近的港口回避。”
　　随即，船长指了指地图，“喏，就是这里，约里纳——矮人的祖地。”
　　“那沉船有解决的办法吗？”穆安没有遗漏他和副手交谈时吐露的关键信息。
　　船长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们选择停靠去矮人聚居地的原因，矮人拥有塔尼亚最好的锻造技术，这么严重的破损只有他们能够修复。”
　　“那您刚才犹豫的理由是？”穆安不解道。既然矮人是唯一能够修复船只的人，那他还那么犹豫，不选择直接停靠。
　　“这就不得不说起魔龙海恩了。”船长回忆起他刚成为水手的事。
　　那天，同样是晴朗的一天。
　　“传说魔龙海恩，酷爱残杀人类，经过它所在海域的人，都要上交出另它满意的贡品，才能放行平安通过。”
　　一个大副闲来无事，最爱在甲板上和新来的水手唠嗑。
　　他把一支烟夹在耳后，炎热的夏季，光着膀子，赤足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毫无动静的鱼钩始终没有猎物上当，无聊地和刚来的船长攀谈。
　　彼时是船长对大海最充满兴奋和好奇的年龄，没有现在的老成稳重，那颗未经磨砺的心，仍心无畏惧地憧憬着大海里的一切。
　　“好酷啊。”船长惊奇道，满眼写着不怕死，想实际见识一下。
　　大副被气笑了，带在头顶的草帽一把盖在了年少的船长头上，“你还是太年轻。”
　　起身，把迟迟没有猎物上钩的鱼竿放在他的手心，意味深长道：“等你真的见识到了，就不会这样想了。”
　　一语成谶。
　　一次出海中，年轻的船长真的见到了魔龙海恩。
　　铺天盖地的海浪，以魔龙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沿岸的船只都卷了进去，没有一只船能从那么恐怖的吸力拉扯下幸存。
　　除了船长。
　　他放弃了全部的货物，里面刚好有一个商品让魔龙相中了眼，允诺放他一条生路，但一个贡品只能换一条人命。
　　就这样，他一个人九死一生地开了回来，迎着其他船员亲人的谩骂和痛恨，他终日做着噩梦，魔龙那双深紫色的妖异竖瞳永远地印刻在他的梦里。
　　他久违地记起了那时大副还最后说了一句话。
　　“大海，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要怀着敬畏之心看待它们。”海上风吹日晒黝黑的皮肤，更衬得他一口白牙的灿烂。
　　“当然！也不要太敬畏，我们生活在船上的人，生死就像掌握在手中的船舵，别的控制不了，还控制不了舵吗，只管向前走就好了，会有出路的。”
　　梦醒，船长重新打起精神，干起了货物运输，这次不同的是，他有意避开了魔龙的区域，勤勤恳恳地赚钱，给足了那些牺牲在魔龙手下船员们的抚恤金。
　　渐渐地，他的口碑传了出来，人们知道那并非他的过错。
　　“魔龙海恩啊，遇见它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说它就在约里纳附近海域转悠，尽量避开那里吧。”
　　以往咒骂着他的人，慢慢理解起他，还给他出谋划策。
　　“不用那么害怕，它冬半年会休眠，夏半年才苏醒，趁着入冬做矮人的生意就好了”
　　“说得没错，哎，你也真是倒霉，刚好出海就碰见它的苏醒期。”
　　昔日同行的船商好言劝慰道。
　　就是这时，船长意识到这件事还另有玄机。
　　当时他和其他船员商议路线时，没有一个人告知他说，魔龙就在约里纳海域，还处于苏醒期。
　　后续他提议要去矮人那里做生意大赚一笔，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除了他当时的副手。
　　“我觉得可以。”副手环视一圈，见有人想提醒船长，副手抢先咳嗽了一声，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挑眉道：“想必船长都发话了，你们也都没有意见吧？”
　　他的话都撂这了，有意见也说不出来了。
　　见所有人都“自愿”地同意了，船长作出了最终的决定——向约里纳行进。
　　

第93章 魔龙海恩
　　往事的发生另船长不胜唏嘘，越想当年的事就越发现更多的蹊跷。
　　大副实际上和他熟悉的船员们，早就沆瀣一气地准备利用魔龙海恩的力量把他除掉，好自己占据船只，单独运输那些被他禁止贩卖却异常赚钱的违禁品。
　　其实船长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船员们对他的埋怨。
　　“船长这人也太不知道变通了！卖那些东西怎么了，大家都在卖，就他清高。”一个船员一边搬运着货物，一边不忿地嘀咕道，刚刚他想贩卖违禁品的建议又被船长驳回了。
　　“就是！真是后悔来这条船上了，天天跟着赚这些辛苦钱，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另一船员附和着他，帮着搬运的同时，泄愤地踢了一脚身下的沙袋。
　　船长充耳不闻地经过他们身边，两人瞬间噤了声，诺诺道：“船长。”
　　“嗯。”船长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有说话的劲，不如多搬点？”
　　转身，在船员们看不到的地方，船长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能带他们赚大钱的船长，但比起赚钱，他觉得每次能带他们平安地出海，再平安地把他们送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哎，这钱哪有那么好赚，被监理会查到倒卖黑暗生物的违禁品，那是要连累家人的。”船长缓缓踱步进了船长室。
　　随后，大副叼着一根烟从角落的黑暗处现身，他不屑地盯着船长室的方向，暗自骂了一声，“呸，怂蛋。”
　　迈步找到那些对船长积蓄不满的船员们，大副道：“我有个大赚一笔的计划，你们要不要一起，事成利润五五分。”
　　他搓了下手指，给他们比了个数。
　　都知道卖违禁品赚钱，可没想到那么赚钱，两个船员的眼睛都瞪直了，大副有自己私贩的卖货渠道，这在船员间早早就传开了。
　　一个艳羡道：“还是大副你厉害，船长要有你一半的魄力就好了。”
　　这顿马屁简直拍在了大副心上。
　　大副吐出烟圈，把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点点星火才不甘地泯灭。
　　他转头看向船员，“那你觉得我当船员怎么样。”
　　话语中的暗示意味几乎浓过烟味。
　　另一个船员见同伴都这样倒戈了，连忙掏出自己兜里的烟，给大副重新点上，笑得狗腿道：“那再好不过了，以后我俩就跟着大副你混了。”
　　三人心照不宣地默许了灭口船长和其他人的计划。
　　除了……他们低估了船长的果断。
　　“船长？”狂风呼啸，海面的漩涡越陷越深。
　　船长看了看翻腾的海浪，起先没有意识到这里是魔龙的地盘，还在兀自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漩涡挡在海面中间。
　　好在他经验老道，面对这样的情况，船长知道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他不慌不忙地下达了指令，“把货物都扔下海，减少船身的重量，从侧面看能不能通过。”
　　船长的指挥出乎了大副的预料，他没想到船长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就决定把所有的货物扔掉，换取逃生的可能性。
　　他慌乱地试图阻止，要知道那批货物里有他专门准备给魔龙换取活命的贡品。
　　大副道：“船长，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批货物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啊。”
　　他满头大汗地跑到船长室，言下之意船长这样做太过草率了。
　　可惜船长没有给他阻止的机会，在他跑来前，就放开了货舱，把所有的货物都抛下了海。
　　“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没有理会大副，船长大力地把他挥开，在通讯里继续喊道：“把甲板上的货物也全部扔下去。”
　　船长的一意孤行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救了他。
　　看着货物一批又一批地抛出，大副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
　　魔龙海恩现身。
　　“汝是何人？看在你给的贡品那么美味的份上——”它深紫色的妖异竖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船长，傲慢地吐出了一口龙息，“今天就放你一条生路。”
　　就这样，船长莫名地捡回了一条命，一个人活了下来。
　　再次凝视着身前的巨大漩涡，魔龙的声音咆哮而出，把船长从沉思中带出。
　　“汝敢重新踏来，这次想好了带什么贡品换取你的性命？”海恩挑剔地看着船长破烂的船只。
　　船长紧张地把手握成拳，正是见识到了魔龙恐怖的实力，他才一直回避着不愿想起这些回忆，不料魔龙竟然还记得他。
　　“伟大的魔龙海恩大人。”船长长呼一口气，尊敬道。
　　掐了一把发软的双腿，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以免引起对方的不耐。
　　他竭力解释道：“这次我们的船只受到了风暴区的侵袭，受到了不可修复的破损，如果魔龙大人愿意借道让我们通过，这次事成后，魔龙大人想要的贡品，小的一定会尽力搜寻，给您送来。”
　　海恩都被气笑了，要不是这个人类上次送的贡品格外美味，让它一直有些念念不忘，它都不会给他诡辩的机会。
　　滔天的海浪像它的怒气一样，卷起万丈高，直扑这支伤痕累累越过风暴区的船队。
　　“人类，没资格和吾谈条件。”那双梦魇般的深紫竖瞳中透着轻蔑。
　　话音落，万丈高的海浪就要倾泻而下。
　　“暗盾。”穆安抬眸，挥起法杖。
　　一个黑色的护盾，以穆安为中心渐渐散开，包裹住了整个船只，漫天的海水倒灌入船，又奇异的从空中分散，向船身的两边滑落。
　　海浪袭来，船长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和魔龙谈判不切实际。
　　谈判是建立在双方力量对等的基础上，他们力量悬殊过大，成不成功全靠魔龙的一念之间，只是不忍不作挣扎地死去，这才拿出全部的勇气说出了刚刚的那番话。
　　被拒绝后，船长也知道这一定会激怒魔龙，巨龙的贪婪傲慢在塔尼亚大陆都是排得上名号的。
　　你顺从他，满足它们的贪欲，让它们开心了，还有可能从它们的龙爪下活下来；要是胆敢违逆，巨龙的怒火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见久久没有预想中的黑暗来临，船长睁开了紧闭的一只眼，眼前的场景远远超乎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法师大人以渺小的人类身躯，寸步不让地拿着法杖站立着，直视着魔龙，“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
　　海恩大怒，它残杀的人类不在少数，法师也不是没有遇见过。
　　龙鸣轻吟，海面上骤然升腾起四根海柱，衔接着天地，汹涌的海水盘旋着，拧成一股巨大的吸力，无差别地破坏着周围的事物。
　　“区区小法师，还跟跟吾猖狂？”它张扬着龙爪，飞天俯视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穆安没有被魔龙的阵仗给吓到，他垂眸，收回视线，低喃道：“龙吟魔法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弱啊。”
　　包裹着船只的黑盾撤掉，化成同等的黑洞，“吞噬术。”
　　一股比魔龙更强吸力的暗元素漩涡凭空出现，顷刻间，就吞噬掉了海恩的海柱。
　　事已至此，魔龙心下一惊。
　　能完全吞噬掉它的魔力，这个人类的阶位起码得有魔导师以上，它的魔法通过巨龙的天赋加成，可以完美比拟刚迈入魔导师的法师全力一击。
　　这人类能无伤地覆盖它的魔法，看起来还尚有余力的轻松样子，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眨眼间，魔龙想要遁入深海，它在这里骗吃骗喝几十年，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类，这次算踢到铁板了。
　　海恩冷哼一声，心想这次就让他一回，等它呼唤它的同族，看他还怎么嚣张！
　　巨龙由于子嗣难育，一个种族都极度护短。
　　海恩离开巨龙岛，在这里称霸几十年地收过路费，看准地就是这一点——打不过它还有族里的人可以撑腰。
　　前来讨伐的法师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人敢真的惹怒龙族，因为往往惹怒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整个巨龙族群。
　　海恩侥幸地以为这次也是，却没想到穆安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冰封。”宽广的海域结起了冰，隔绝了魔龙的潜入。
　　魔龙一头撞上了厚重的冰面，咚的一声，它的眼睛冒起金星，嘶——好痛！
　　海恩抽疼地弯起尾巴，看出这个法师不打算放过自己，一定要和它决出个生死，索性掏出它的保命卷轴，肉疼地用龙爪扯开，虚张声势地威胁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暴*躁间连口癖都没了，魔龙原形毕露，它在巨龙岛就是一只打不过那些实力高强的普通龙，实在混不下去了，才跑出来谋生。
　　人类比它认知里的更弱，在那些瑟瑟发抖祈求着放自己一条生路的哀求下，海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些人命也没什么啊，那么弱怎么还有脸活着，魔龙满脸冷漠地想。
　　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龙岛也是这样的存在。
　　太久的安逸让它逐渐傲慢了起来，无聊捞起的话本让它学会了原来人们是这样认为龙的，巨龙小心地控制着龙爪，怕撕破手中的话本，讶然地翻阅着人类对龙的猜想。
　　巨龙1号：“汝大胆！尔等给吾跪下，速速献上贡品。”
　　巨龙2号：“还不快给吾献上汝国的公主！”
　　……
　　话本打开了海恩的新世界，好像这样子在人类面前会更威武一些，正好适合我，它满意地照模照样地学了起来。
　　

第94章 上岸
　　卷轴的白光一闪而过，危急之际，海恩也没忘卷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宝藏，尤其是它的那些话本。
　　虚空裂隙中一只龙爪伸了出来，威严的声音疑惑道：“海恩？”
　　魔龙欣喜地回应，“祖父。”
　　下一刻，整个巨龙的身子从虚空中钻出，赫然比魔龙更为锋利坚硬数倍的爪牙，提溜着和它伟岸高大身躯相比，显得有些滑稽娇小的海恩。
　　威严的声音不再，巨龙的口吻吐露着一股遮掩不住的嫌弃，“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都混到能被人类欺负了。”
　　海恩尴尬地抱着自己装满宝贝的宝箱，像个被训到不敢说话的小媳妇，唯唯诺诺地蜷缩在巨龙的龙爪下。
　　“祖父……这还有人。”海恩不敢顶嘴，臊到忍不住，才委婉提醒了一嘴。
　　巨龙更看不惯它了，“真是给我们龙丢脸，等回龙岛我再好好收拾你。”
　　闻言就要带着海恩返回虚空。
　　穆安及时制止，“这位阁下，等一下。”
　　此时，巨龙才注意到那个把他孙子打趴的人类，竟然如此年轻。
　　它鼻子灵敏地嗅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意思，你身上有不是这个世界的气息。”巨龙玩味地看着这个奇怪气息的人类。
　　“先别说话，让我猜猜。”巨龙从空中落地，随手把海恩扔在一边，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个气息很陌生，不对，好像我又在哪里闻到过。”
　　巨龙族的生命太过漫长，它的记忆浩渺到数不清，难免有时候会遗忘。
　　穆安的眼神瞬间变了，“前辈，您还在哪里闻到过这个气息？”
　　穆安以为它是见过和他类似的人。
　　巨龙：“让我想想，大概……一百年前？”
　　它的眼神变成了审视，“我想起来了，那个东西可不是你们小小人类，现在可以碰触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选择你，但背负上它的命运，你的道路最终会通向死亡，这你知道吗？”审视的目光变得犀利，直直拷问着穆安。
　　穆安不解，可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头巨龙和他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如果您说的是那个东西的话，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选择我，可能我和它有些渊源，所以我一直在找寻是否还有别的和我一样的人。”穆安谨慎地回复道。
　　语罢他两手一摊，作无奈状，自嘲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背负不起，不过除了我，又有谁可以承担这份责任呢。”
　　穆安苦笑了一下，算是袒露了些自己的真实心思，他从来不想当什么救世主，走到现在只是无路可退罢了。
　　“至于您所说的死亡，维持现状不会变得更好，倒不如临死前搏一搏，说不定呢，毕竟您口中的小小人类，也曾靠着这样的精神，创造过你们难以企及的奇迹，不是吗？”穆安反将一军。
　　人类纪元的辉煌他在书中有幸见识过，说起这个，穆安在巨龙前完全不虚，他有身为人类的骄傲，那是印刻在骨子里传承下来的精神财富。
　　巨龙了然地点了点头，姑且是认可了穆安的回答，它转身捞起海恩，向虚空飞去。
　　“有机会的话，来龙岛做客吧，这个龙再丢脸也是我们龙岛的龙，要找它算账就亲自来龙岛吧。”
　　遁入虚空前，它回头，抛下了一枚刻印，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龙岛的客人可以按照龙岛特有的规则进行决斗，届时我便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
　　转眼虚空裂隙闭合，巨龙和海恩都消失不见，徒留一地的狼藉。
　　穆安的叹息还未出口，就看见阿什利抱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连带着巴特和波文两人都促狭的笑着，唯有蕾莎淡定如初。
　　“穆安，你藏得深啊。”巴特率先忍不住，冲了过来，他本想拍穆安的背，又似乎想起什么，按捺住了，没有拍上去。
　　波文边迈步向前，边挤眉弄眼地附和揶揄道：“就是就是，亏我们还把你当成什么魔法学院那些温室里的花朵，生怕你冷着摔着，出个什么事儿。”
　　穆安扶额，差点儿忘了他们。
　　穆安原来不想出手，就是怕太过张扬，暴露了实力，会在上岸前惹出什么事端，耽误了正事。
　　可惜他不惹事，事情反倒都来惹他。
　　要不是实在看不过去船长低三下四的求人，巨龙却一脸嚣张，张口闭口就是区区人类，还敢和它谈条件，罔顾他人的生命不是命，只是它眼中的一个污点，穆安绝对会忍住，不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没忘记身上还有寻找神格的任务，兹事重大，能隐秘的进行还是隐秘一些，穆安天性的谨小慎微，让他做事力求细致稳妥，万事小心起见。
　　穆安尴尬地扯出一个讨好的笑，现在轮到他像海恩刚才的模样。
　　宛如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咪，穆安无辜道：“还不是你们太厉害了，把我保护得太好了，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
　　总之，先夸他们准没错。
　　巴特颇为上道，听见穆安的夸奖，与荣有焉。
　　“这么说倒也没错。”他得意地仰起头，乐呵呵地豪迈一笑，“没办法，我们月影就是这么厉害，都不用你出手，就全解决了！”
　　波文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还真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幸好，阿什利站了出来。
　　他环顾左一个傻大个，还没套出话，就被夸得缴械投降了；右一个笑面虎，只知道整天开玩笑，说话不把风成天没个正形。
　　那声穆安没叹出来的气，在阿什利那里叹出来了。
　　“哎。”阿什利回身望着默不作声的蕾莎，他怀疑蕾莎可能早就知道，当初就是她强烈建议自己招募穆安，说穆安是会给月影带来好运的人。
　　“说说怎么一回事吧，你那身浓郁到极致的暗元素。”阿什利皱眉，他是不在意队员有什么秘密，可这秘密如果会威胁到穆安的生命，那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是月影的队长，月影的每个人他都有义务对他们负责，阿什利心安理得地给自己的担忧找了块遮羞布。
　　一行人坐在船尾商议着，穆安想着既然一时半会儿去不到精灵森林，现在说了也好。
　　阐述了他的研究，变换了个更容易接受的说法，比如他这身暗元素是他的力量，但是他那么浓郁，是假借了魔龙的力量。
　　从暗盾的原理来看，确实是这样没有错，暗元素主打一个化为己用，借力打力。
　　穆安道：“魔法元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全看在你们怎么利用它，暗元素并非人们想的那样不堪，不要给自己设限。比如我，我觉醒的不止一种元素，对别人来说唯恐不及的暗元素，恰好是我的一部分天赋所在。”
　　穆安点到即止，他透露的已经远超塔尼亚大陆固有的魔法认知体系，这些在他编纂的魔法技能书里有隐约提到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领悟到他的意思。
　　众人听完，都一副若有所思消化他这惊人信息量的样子。
　　令穆安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接受了他话的人竟是阿什利。
　　阿什利起身，一脸如常地发话道：“那我懂了，其他暂且不提，对你没有危害就好。”
　　他最在乎的就是穆安的生命安全，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哪怕他现在不是很能理解穆安话中的意思，但他愿意相信他的队员。
　　队长都发话了，其他人也都不再多说什么，和平常一样地接纳了穆安的秘密。
　　“所以说，穆安你会攻击魔法啊，我还以为那效果是什么黑魔法卷轴搞的。”巴特终于从状态外回神，get到了重点。
　　穆安一把拉过波文当挡箭牌，他相信波文的脑子一个顶巴特十个。
　　“你来解释。”穆安感觉自己人已经麻了，兜兜转转巴特说他藏得深，不是指他会使用暗元素，而是说他偷藏黑魔法卷轴啊。
　　不过，还能这么圆？学到了。
　　穆安摩挲着手指，一对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心里打着小九九，万一船长那边问起，就这么给他们说。
　　还想找个什么借口搪塞一下，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
　　敲定了应付船长那边的话，穆安正要去问还有多久到约里纳。
　　“法师阁下，马上就要上岸约里纳了。”船长毕恭毕敬地找到他，汇报道。
　　态度更殷切了，腰却弯得很低。
　　穆安很是不适应这样俯视人的角度，打圆场道：“船长，不用这么称呼我。”
　　“叫我穆安就好。”他开玩笑地活跃着气氛，“我的年龄可能跟您年轻时当水手差不多，在船上还是船长您更有经验，我该尊敬您才是。”
　　船长把背弓直，也被逗笑道：“我当水手时，可没法师大人你这么厉害。”
　　“不过真的出这趟儿船值了，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那魔龙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船长的眼中带着释然和感激：“这次多亏您了。”
　　穆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头。
　　恍然间，船长的话，让他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做到了，把力量用在自己当初和老牧师的承诺上。
　　您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孩子，你的理想是什么？」
　　「可能是学习魔法变得强大一点，然后去外面多走走，好好看看和体验这个世界，要是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更多的人就更好了。」
　　时间改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那个下午和老牧师的谈话，懵懂中穆安还不知道以后的路会走向何方，可不自知间现在映证了那时无心的话。
　　嘴角勾起，穆安注视着即将到岸的前方，那就保持着这份初心，继续走下去吧，巨龙的刻印仿佛受到感应般的在空间戒指里凭空闪烁了一下。
　　

第95章 矮人
　　“就是这里了，约里纳。”船长长舒一口气，可以着陆就表明他们有救了。
　　穆安好奇地先行下船，这是他在塔尼亚大陆见到的第一个异族聚居地。
　　周遭的一切像是缩小了的小人国，建筑风格混着些许粗犷的原始风，姜黄的泥土粗糙地糊在一层结实的瓦盖上，增添了几缕放荡不羁的气息。
　　这就是独属于矮人的主城——自由城。
　　约里纳是个面积较为宽广的岛，其中矮人占据了中心最大的平地，那里是他们世世代代传承的祖地，在这片遗留之地上，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城邦，赋予它矮人族最美好的祝愿。
　　穆安看着遍地的墓碑，那里是他们的祖先抗争过的痕迹，但凡踏入自由城，就要先迈过这片荒芜的墓地。
　　“这是矮人的语言吗？”穆安抚摸着墓地前警示的石碑，它通体是苍凉的灰色，手触碰上去，透着刺骨的凉意。
　　“对。”船长停泊好船，微微点头道，也望向穆安手中的石碑，“说起来，我曾问过和我做生意的矮人族，这块石碑上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不自由，毋宁死。」
　　那个矮人平静的语气，给了当时他极大的震憾。
　　“不过矮人的历史就是这样的。”船长边指挥着卸货，边回头和穆安讲述着。
　　约里纳是块富庶的土地，这里不仅远离人类，而且森林茂密，物种繁多，不少异族都瞧上了这块土地，其中竞争最激烈的就是兽人和矮人。
　　巨龙在时空裂隙中发现空岛，把那里作为根据地，霸道地占有后，宣布更名为龙岛；精灵王带着众神纪元后残存的精灵遁入结界虚无之地，久而久之传出来精灵森林的名号。
　　唯有兽人和矮人，四处逃散，分布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既不敢和种群最为庞大的人族对抗，又找不到一块适合举族居住的迁徙地。
　　约里纳岛起初是座无人岛的，可惜一次出海中，被一伙冒险者发现了，那群冒险者就是后来兽人和矮人的先祖们。
　　好在岛屿够大，两个种族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同住了下来。
　　那时种族间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矮人勤劳，兽人勇猛，彼此合作起来亲密无间，就这样慢慢靠着富庶的土地安定了下来。
　　就在他们以为会这么永远地过下去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起因是一个兽人雇佣了一对夫妻矮人，专门给他锻造武器，好去角斗场参加决斗，这是兽人们热爱的一项饭后闲余活动。其他兽人发现了这一窍门，刚开始还比较内敛，也都学着雇佣矮人给自己独家锻造。
　　不料，事件很快就发酵成兽人仗着武力优势，肆意掳走矮人，压榨他们给自己当免费的锻造劳动力。
　　“我早就看不惯那群矮人了，找他们锻造个武器，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着他们。”一个兽人放肆地笑着，指着悬梁上倒吊着的矮人一家，“你看，只要武力够，吊着他们的家人，什么锻造大师，还不是只能乖乖地给我锻造。”
　　另一个兽人比较有良知，看着拿着鞭子，一刻不停呵斥着锻造炉前矮人干活的同族，流露出些许不忍，他想制止道：“这样不好吧，他们也没对不起过我们，大家都是异族，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吧。”
　　笑着的兽人没当一回事儿地狠狠落下一鞭子，丝毫不顾及踩着凳子的矮人正小心熔炼着炉子，疼痛让他的手有些拿不稳，滚烫的铁水从中溅出，灼烧着赤裸的皮肤。
　　“这有什么不对，他们不是喜欢锻造吗，我这么做还不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喜欢那就一直给我锻造，锻造不出来不许休息。”兽人又重重抽了几鞭，直到矮人受不住地跌落在地，锻造的武器化为废品，融进了火炉之中。
　　熊熊的高温和仇恨让矮人愤红了脸，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向鞭打着他的兽人。
　　“看什么看！你自己站都站不稳还说当什么杰出的工匠，以前给你好脸色真给你长脸了是吧。”矮人瞪得越狠，兽人心里就越畅快。
　　早该这样做了，武力更强的人奴役弱于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对吗？兽人就该信奉弱肉强食！
　　之前和矮人上演什么人类的和平相处，每次舔着个脸，卑躬屈膝地讨好那些倔脾气的矮人工匠做把好武器，他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这座无人的岛屿，简直就是他们兽人的天堂。
　　解放天性，他们这样的行为只是顺应本能罢了，那些奴役着矮人的激进派兽人这么号召着。
　　除了少数几个保守派抱着微弱的反对声，大多数的兽人都加入了这场狂欢，数不清的绝好武器，还有不想做的劳务，矮人在他们眼里全然成了奴隶。
　　更多的矮人惊恐于这样的环境，他们的武力确实比不过兽人，兽人想奴役他们，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不能这样下去了。”矮人族长秘密召集了一批幸存下来的矮人，严肃地说道。
　　一众矮人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他们平常只会锻造，说技术那是没问题，但让他们和人高马大，身强体健的兽人面对面搏斗，那可毫无胜算。
　　“那怎么办，族长。”一个还算沉得住气的矮人出言问道。
　　族长拄着拐杖道，叹息道：“搬入地下吧，我相信我们矮人的力量，相信智慧的力量，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由此他们团结了起来，偷渡回了近海岸，在人类的世界建立了自由城的雏形，那是一座地下城，没有足够的物资，他们就因地适宜，发挥想象地利用现有的材料，创造出可以简易制造的屋子，也就是现在这些乍一看有些潦草的建筑风格。
　　“怪不得，我想矮人这样精湛的工匠，怎么会制造出，嗯……这么别具一格的房子。”穆安恍然大悟。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矮人的屋子不该又小又精致吗，他们是最伟大的工匠，却居住的如此简陋，这完全打破了穆安上岸前的幻想。
　　“原来是传承啊。”穆安若有所思地盯着石碑。
　　故事还没完，船长继续娓娓道来着石碑上话语的由来。
　　矮人建立地下城后，就潜心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和兽人一决胜负，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
　　皇天不负苦心人，五十年间，勤劳的矮人不停歇的研究着，一代又一代继承着这个夙愿，在平均寿命只有二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作出了武器锻造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发现了一种地下的矿石，可以镶嵌在武器里，发射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波段，持有巨大的杀伤力。
　　带着新武器，矮人的复仇席卷而来。
　　重新坐上回去祖地的船，这一次，命运是站在矮人一边的。
　　他们的新武器横扫了依靠蛮力生存的兽人，昔日矮人身为力量弱势的苦楚，一一反噬给了兽人。
　　他们解救出还在被关押奴役着的同族，清算了当时大批宣称兽人应该解放天性，顺从弱肉强食本能的激进派，把其余不认同的保守派圈划到周边的密林。
　　“你们没做错什么，我们这么做也不是为了驱逐你们，我们只是不再相信你们了。”新上任的矮人族长平淡地叙述道。
　　剩余的兽人皆低头不语，严格来说他们知道同族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他们没有参与却同样无颜祈求矮人们的原谅。
　　兽人中最有威望的长者，向前一步，郑重地弯下腰，给矮人族长鞠了一躬，兽人的寿命比矮人长得多，他活到现在，完整见证了当年的全部事件。
　　“你们不相信是应该的，说到底是我们的错，我们兽人对不住你们矮人。”长者布满岁月痕迹的皱纹里全是羞愧。
　　“知道是你们的错就好。”新上任的矮人族长转过身，背对着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动容，“所以，我们才要好好对待你们，证明我们矮人和你们兽人的不同。”
　　说完，族里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没有逗留，矮人族长就先一步地离开了。
　　抗争胜利，回到祖地，所有的矮人都兴奋地喝着酒，互相举杯庆祝。
　　“族长族长，真的不来一杯吗？这酒……好烈！”一个矮人喝到兴起，醉醺醺地拿着杯子推到族长面前。
　　族长扶住已然喝得烂醉，神志不清的矮人，传唤了他亲近的人，把他好好带走，直到看着对方远走，才皱眉道：“喝得那么醉，明天不会忘了还有篝火祭吧。”
　　好在矮人的酒量都很好，第二天的篝火祭，所有同族一千多个矮人全部到场。
　　“为了牺牲的先祖！”族长把烈酒倒在篝火的烈焰上，火焰顺势猛地蹿升了一截。
　　“为了矮人的智慧！”第二杯酒同样倒了下去，浇灌着迅猛的火苗层层爬高燃起。
　　“为了永不妥协的自由！”最后一杯酒轰然点着了汹涌的火势，爬升到了最高点。
　　“我们会牢记先祖的牺牲，传承矮人的智慧，为了永不妥协的自由，斗争到底！”族长饮下祭祀准备的酒，立下了矮人心中共同的誓言。
　　“直至命运亲手将我们埋葬，不然，至死方休！”
　　

第96章 蕾莎的记忆
　　穆安没想到一个石碑就能引出那么多矮人的往事，再次回头，石碑不再是石碑，而是刻录着矮人的历史，铭记着他们最深刻的链接。
　　“矮人好像和我在大陆听说的很不一样。”穆安如实道。
　　“何止是你，没来自由城之前，我也是。”船长宽厚一笑，带领着众人卸完货，掠过墓地，留给穆安一个造型独特的通讯器，一盏小巧的酒杯。
　　“我先带着他们去找以前给我们修过船的矮人工匠，法师大人您没来过这里，可以四处去转转，矮人都挺友善的。”船长演示了一遍那个酒杯的用法，注入特殊的液体后，会自动浮现出穆安的身影和声音，有点类似他前世的视频通话。
　　“修完后，我们可以用这个联系，约里纳远离大陆，那里的魔法信号传输不过来，矮人们在这里通常都用这个。”交代完后续的联络途径，船长就自行领着一群船员走了。
　　月影的其他人也都很好奇矮人，尤其巴特，他以为能看见大海已经很长见识了，谁知还能亲自到传说中矮人的祖地自由城去逛逛，早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那我也先走一步，回头船上集合。”巴特兴奋地踏入了矮小的城门。
　　波文怕他不知礼数，在这陌生的地域惹出事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我去看着他，别回头惹出什么事了。”
　　蕾莎对这个新的、不同于人类的异族文化十分感兴趣，想了想，和阿什利告别，径直独自钻入郊外的密林，比起精通锻造的矮人，蕾莎还是更偏爱武力至上的兽人。
　　最后，五个人，散的散，玩的玩，只剩穆安和阿什利在风中凌乱。
　　“就剩我们两个了。”阿什利挑眉，他没什么爱好和多余的好奇心。
　　穆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快都走光了，他捂住脸，悲痛道：“确实。”
　　“那你？”
　　“那你……”两人同时道。
　　然后相视一笑，阿什利道：“你先说。”
　　穆安挠了挠脖颈，一年的时间没怎么注意，头发都长长了不少，黑鸦一般的尾发扫到了锁骨，弄得他不自禁地有些发痒。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和别人在一起时，哪怕很亲近，穆安最先考虑的也是对方的想法。
　　阿什利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轻笑了一声：“我本来也想这么问你，不过……”
　　“现在我改变注意了。”阿什利挥挥手，潇洒地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留给穆安一个看不清神色的背影，“我一个人去那里看看吧，别跟来。”
　　徒留原地的穆安满脸摸不着头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喃喃道：“阿什利这是怎么了。”
　　背对着穆安，阿什利走了良久才停下，他本就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心里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但他知道，如果和穆安一起，穆安就会迁就顾虑他的想法，而选择忽视自己真正的想法。
　　回身望去，阿什利极好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穆安走了另一个方向，唇角微微上扬，又兀自压下，低声自语道：“蕾莎，现在我可能真的要考虑月影是不是束缚住他了。”
　　时间跳转到船上。
　　在魔龙海恩出现的第一时间，阿什利就感知到了，他正要出去解决时，蕾莎来到了阿什利的房间，拦住了他。
　　“队长。”蕾莎一向冷静，却不会如此的郑重。
　　阿什利太了解蕾莎了，或者说他的这些队友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没有一个人是他不了解还能加入他的小队的。
　　知道蕾莎可能要跟他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阿什利重新坐回到房间的椅子上，无所谓地想到，反正外面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死，关键时刻他再出手也不迟。
　　示意蕾莎也坐下，阿什利抬头，目光锁定到蕾莎身上，问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蕾莎看了看紧紧掩住的房门，又仔细用魔力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别人，才神情严肃地说道：“神格碎片的事有下落了。”
　　阿什利追查神格碎片的事，月影仅有蕾莎知道，他们的渊源可能比冒险者公会的相遇来得更早。
　　蕾莎是被雷迪救下托付给她师傅的，在她成年后出去游历时，师傅就告知了她当年的真相。
　　其实早年间蕾莎对雷迪的印象是非常模糊的，那时对母亲的死太过惊惧和茫然，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视野里怎么躲都躲不掉的鲜红上，根本没注意到底撞到了谁。
　　直到师傅说起她如果要去冒险者公会的话，那就去暗夜沼泽吧，那里有最初救下她的人，也是自己的老友，两人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蕾莎记得自己那个总是过分冷淡的师傅，头一次流露出怀念的表情，温和地笑了一下，轻抚着她的头，“你去帮我看着他吧，别让他把自己折腾死了。”
　　也就是那时，蕾莎第一次任性地拒绝了师傅的话，赌气道：“我才不要。”
　　就这样，蕾莎先是在别的地方历练，后来遇到了波文，再到被阿什利救下，和巴特等人组成了月影，阴差阳错间来到了师傅当年说的地方，暗夜沼泽的冒险者公会。
　　这会儿的蕾莎相比年少成长了许多，她不再赌气，身边有了信任的同伴，可以揭开伤疤，重新审视师傅临别前对她说过的话。
　　波文无意中点醒了惯以理性，片面思考他人言语的蕾莎。
　　在蕾莎看来，师傅是要她去照顾那个人，保护好他，避免他人把自己折腾死了，就是字面的意思。
　　这个认知让蕾莎感到很委屈，她和师傅那么多年的情分不如她的那个老友，师傅要牺牲她的自由去保护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别说什么他救了她，蕾莎印象里救她的那个人十分的模糊，反倒是和师傅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失去母亲的她格外依赖。
　　因此，这种委屈在年少还不知事的蕾莎看来，就是天大的事，让她难得鼓起勇气拒绝了师傅的提议，坚定地远离家门，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就算后来在野外差点出事儿，蕾莎都咬着牙没有联系师傅，而是自己扛了过来。
　　“也许你师傅的话，不是让你去照顾那个人，而是想找个借口让你去那里替她看看吧，可能他曾经也是她的同伴，呃，同伴就是我们这种关系，只是后来走的路不同，分散了而已。”波文听到蕾莎的描述，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月影的结构是这样的。
　　阿什利经常有自己的事要忙，甩手掌柜，主要掌舵指挥大的方向；巴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典型的实力不错脑子却少根筋，常惹出各种奇葩的事端，让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收拾他的烂摊子。
　　蕾莎自己呢，顶替阿什利不在的半个脑子，理智和智商都在线。但成也在这儿，败也在这儿，大概天赋都给智商了，加上从小就和师傅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很难正确领悟到人际上那微妙的语言艺术，情感全靠玄学和直觉，为人处世是一塌糊涂。
　　这就体现出波文的作用，小队内唯一的交际花、正常人，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混迹在各大冒险者公会，深谙社交的学问，伸手不打笑脸人，常年带着笑容迎人，负责外部任务的交接和处理琐碎的人际，也是阿什利指定替巴特惹事收拾烂摊子的唯一真神。
　　关于这点，波文不是没有抗议过，不敢正杠队长，他就怒视着巴特，诉说着心酸，“不能因为我能干，就可劲使唤我吧，巴特惹得事，凭什么要我来给他善后。”
　　阿什利是个好说话的队长，波文拒绝了，他就没有强迫，淡淡道：“那好吧。”
　　结果巴特又又又因见义勇为，看不惯别人当众调戏路边无辜的女孩，一斧子丢出威吓对方，不料劈坏了冒险者公会的公共财产，事后还态度坚定，拒绝赔付。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该由对方赔，眼看就要被强制扭送进监理会的监狱时，阿什利出手了。
　　等波文赶到，他抱头头疼地蹲在地上，“还是我来处理吧。”
　　一个人扭送，变成双双进监狱。
　　等波文赔着笑，付完钱，领着两个人从监理会的大门走出来，阿什利仍旧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处理不好，下次你来。”
　　波文：“……”
　　总而言之，这个家不能没有波文。
　　在和人打交道的事上，波文可以说撑起了整个小队的情商，堪称月影的社交天花板，洞悉人性和分析感情上，他从未出过错，占据了绝对的话语权。
　　波文的话回荡在蕾莎的脑海，那一瞬间，多年前决绝离开的那个夜晚，她突然和自己和解了，记忆又想起很多小事，哪怕她任性地拒绝，师傅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只是默默给她准备好外出的行囊，看着她远行。
　　她是倔着没联系过师傅，可是师傅，那个最不爱跟人接触，说自己喜静的，不想被人打扰，连使用通讯都觉得麻烦的师傅，还是会常常给她用最古老的方式写信，哪怕只有短短几行字，问她最近是否安好。
　　这时蕾莎才真正放下了心理的隔阂，迈进了暗夜沼泽的冒险者公会大门，见到了师傅口中的那个人，十五年前的记忆复苏，她想起除了雷迪救了她，她还曾见到过一个人——阿什利。
　　

第97章 我的阿什利
　　阿什利和蕾莎都是十五年前女巫惨案的幸存者，不一样的是，阿什利他是一个男孩，这份性别的差异，让各自的命运走向了分岔口。
　　在女巫村生成无法继承天赋的男孩无疑是不幸的，但这份不幸恰好救了阿什利，他生来没有女巫的印记，还未记事，便被抛弃在了沙漠之中。
　　沙漠中的荒原狼本是因他的哭声而来，却阴差阳错地把他认成了自己的孩子，叼走了尚且懵懂的他。
　　自此，他以大漠为居，魔兽为母，*一路靠着野蛮的生命力活了下来。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道德规则，没有人类秩序，有的只是同类相食，更为勇猛无情的一方，才能拥有生存下来的资格。
　　阿什利受到的第一次重伤来自于养育他的狼母。
　　随着阿什利的长大，他人类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直到又一次狼母带着猎物回到洞穴，完全嗅不出这是它喂养的孩子，而是凶狠地冲着他哈气，怀疑是他残害了自己的孩子，愤怒地就要发出攻击。
　　毫无防备的阿什利被迫吃下了它的一记狼爪，捂着伤口惨烈地逃出了洞穴。
　　那时的他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他看着没有皮毛的手和脚，从外型到言语，完全没有一处是和他所见到的荒原狼相同。
　　种种迹象，让阿什利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和狼母不一样的物种，他有些茫然，在偌大的沙漠里，他既没有同类，亦没有归处。
　　事情在一天迎来了意外。
　　大漠进来了一伙陌生人，他们是一群逃命的守卫者，为了躲避教廷和观星塔的抓捕，他们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戈雅沙漠。
　　“真是该死，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当时就该老老实实去教廷当十字军团的骑士！被人骂工资低也比干这吊着脑袋的活儿好！”一个人咒骂道，眼中是数不清的懊悔。
　　“得了，伊桑，后悔的话谁都会说，当时看见黑暗教会给的钱是教廷的两倍，出外勤不强制，愿意做的还会多给额外的奖金，这谁能不心动。”伊桑的同伴不屑地嘲讽道：“你要真有力气骂，不如多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叫伊桑的男人，见同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炫耀地给他晃了晃手中的好东西。
　　“你以为我是你？我敢逃出来肯定有我自己的保命底牌。”伊桑得意地露出一排璀璨的金牙。
　　他贪财但仍有自己的小聪明，干守卫者的这几年很快就靠着给女巫村送物资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甚至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它全部镶嵌在了自己的牙齿上。
　　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直接带走，不给别人留机会。
　　“什么底牌？”同伴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宝箱。
　　“这个嘛——”伊桑先是抬头故弄玄虚地拉长了音调，随即脸色一变，迅速拉下脸，不客气道：“去去去，告诉你了还能叫底牌吗。”
　　赶跑了想要打探虚实的同伴，伊桑显摆完宝箱，又收了回去。
　　同伴被他这通骚操作秀了一脸，表情不太好地嘟囔道：“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哪有什么底牌，八不成又是趁女巫村乱的时候偷了什么东西吧。”
　　别说，同伴是懂伊桑尿性的，他执行任务时喜欢顺手牵羊赚点“外快”，不是一天两天了。
　　女巫村人口封闭，全靠他们这些守卫者充当和黑暗教会交易的媒介，负责运输物资和派遣任务。
　　就算发现丢了东西，一般也不敢对外声张，尤其向伊桑这样守卫者里经常见的老面孔，就更不敢得罪了。
　　这些人可不像观星塔里的同行那么单纯好说话，都是从外面招募的，人员鱼龙混杂，什么阴奉阳违地给你穿小鞋，你防都防不住。
　　女巫们实在不想在这些世俗的事情上耗费精力，一般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丢了处理。
　　这就给了伊桑很多可乘之机。
　　在干守卫者的第二年，就摸清了女巫村的构造，哪些人是地位高的女巫，家里放的东西比较值钱，哪些就是普通女巫，榨干油水得从别的方面来。
　　伊桑看着同伴走在前方探路，心中的盘算打得一愣一愣的。
　　之所以选择往戈雅沙漠这个方向逃，人烟稀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需要一个不易引起动静的地方打开手里的宝箱。
　　伊桑再次着迷地盯着宝箱，传说中可以成神的神格碎片没想到终究还是属于他伊桑的，别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实力差，做任务也不尽心，每天就知道混日子，殊不知这次女巫屠杀案里就他得利最大。
　　等着吧，你们这些嘲笑过我的人，等我成神以后，会仁慈地给你们留个全尸。
　　伊桑眼神轻蔑地看着前面正小心探着路的同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在对方注意着远处沙丘没留神儿的一瞬间，刺向了他。
　　“去死吧。”伊桑狰狞着脸刺向同伴。
　　“伊桑你！”同伴来不及惊呼，就被后背的剧痛干扰了攻击，只得挥刀避开了要害，转身大怒就要杀了伊桑。
　　他选择和伊桑同行，也不是为了什么一起当过守卫者的情分，纯粹是他觉得伊桑的战力弱，对他构不成什么实质的威胁。
　　所以伊桑提出要一起来戈雅沙漠逃避追捕时，他就一口答应了，想着多个人，万一碰见什么难搞的魔兽，还能丢出去当垫背。
　　但这不代表伊桑就可以背刺偷袭他，他是想着利用伊桑，可伊桑什么实力，凭什么认为失去了自己可以独自在这片大漠里活下去。
　　戈雅沙漠的人烟稀少不是没有道理的，它变幻莫测的气候温差和无处不在的沙丘陷阱，以及层出不穷的高级魔兽，都可能会在你精疲力尽时给予你致命一击，这些都阻碍了那些无知无畏想来涉足这块土地的人类。
　　在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大漠中，伊桑为什么要下手杀了还有用的自己，同伴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他怒瞪着双眼，倒在了沙堆里，很快便被移动的沙丘给吞没了。
　　挥起的刀跌落在地，被伊桑捡起，他假情假意地说了一句，“安心去吧。”
　　伊桑亮出宝箱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暗自在同伴的水里下了毒，沙漠里的白天炎热到喉咙干涸，他一直等着前面的同伴忍耐不住喝下有毒的水，算着毒发的时间，才毅然决然地拿起匕首刺向他。
　　实力不强怎么当上的守卫者，当然是他比别人更有脑子啊。
　　和其他都是光明正大靠实力招募上的守卫者不同，伊桑是走了后门进来的，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份优越酬劳的背后是巨大的风险，它的身后是随时会暴雷的黑暗教会。
　　不过，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伊桑信奉着这个真理，买通了招募官，狗腿地自告奋勇接下了去女巫村驻守的任务。
　　没人愿意来女巫村，别的守卫者都想出外勤执行更重要的任务，有更高的收入，伊桑的积极主动，解决了招募官的一件心头大事。
　　他心情大好，浅浅透露给伊桑一个教会的内幕消息，“放心，去女巫村是要给你分配一个大任务，亏待不了你的。”
　　得到上头明示的伊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他原来想的是去女巫村，那里都是手无寸铁的女人，他的战力弱也不影响他去大捞一笔。
　　现在看来，黑暗教会的布局比他想象中更大，和女巫村的合作只是假象，暗地里在搞什么大动静。
　　不知道鹬蚌相争，他能不能当那个得利的渔翁呢，伊桑吹着口哨，不着调的完成着任务，惬意地等待着那个时机。
　　很快，谣言传开了。
　　伊桑眼睛一亮，在得到上头的明示下，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黑暗教会在女巫村的最终目的就是——找到神格碎片。
　　那么它会在哪呢。
　　伊桑借偷盗的掩饰，实行着搜寻的举动，在连续望了几年的风后，他终于有了线索。
　　“这个孩子……大巫，你真的要把这个孩子丢了吗。”芙丽神色担忧地看着还不知事，被抱在怀里的男孩。
　　对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容貌异常美丽的女人，同样都是黑色，她手腕的倒十字星印记却要颜色更浓艳一些，像是吸食着她的生气，从皮肤里长出来的。
　　“别劝我了，他必须走。我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是我们女巫从逃离观星塔的那天就避不开的命运。”女人紧锁着眉头，咬紧的唇色透着苍白，衬得她的美丽脆弱又靡丽。
　　“这个孩子则不同……他是个男孩，还有那个人的血脉，把他抛下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既是说服芙丽，又是说服自己，大巫坚定道。
　　见大巫已经下定决心，芙丽只能收起担忧，她的占卜能力不如大巫，大巫的天赋强到可以窥探天命，她不行。
　　放下怀中的男孩，失去了温暖的依偎，男孩站在原地，顿时茫然无措地哭了起来。
　　芙丽叹了口气，蹲下来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安抚，没看大巫的神情，她知道她必定也不好受。
　　继续发问道：“就算他具有精灵的一半血脉，可沙漠不是森林，他的能力真的能让他那么小，就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活下来吗？”
　　大巫别过头，忍住想要把男孩重新抱起的冲动，语气强撑着冷淡，“我给他占卜过了，那里是他的机遇，沙漠里也有生灵，那就足够了，会被他精灵的气息吸引照顾他的，毕竟他们可是自然的宠儿，没有生灵能拒绝他们的。”
　　似乎是怕自己会动摇，外面的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吗？”
　　大巫连忙把芙丽推进密道，那里有女巫世代继承的秘密，由大巫代为保管，她就修建了这个密道，专门放置传承的宝箱。
　　世事难料，途中她破了禁忌，这个通向外面的密道成了她私自抚养孩子的囚牢，他还那么小，就长在这里，都没有出去看一眼，她一直提心吊胆地怕被发现，也没教会他什么。
　　“去吧，我的阿什利，精灵语中是自由翱翔的苍鹰，这是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大巫回忆起那个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愿他保佑我的阿什利平安。”
　　往后数十年，阿什利的记忆之初，只有一句梦魇般的呢喃，“我的阿什利。”
　　

第98章 代价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大巫？”
　　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大巫狠下心推了一把阿什利，眼睛不再看向他，而是径直望着芙丽，冷静地交代道：“他就拜托给你了。”
　　合上密道的机关，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大巫对着镜子仔细辨别着，在确认看不出任何波动后，她从容地回道：“这就来了。”
　　敲门的正是伊桑。
　　“这么晚了，守卫者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大巫冷淡道。
　　伊桑蹲守大巫家已经很久了，在监测到大巫多次避开人群，早出晚归，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伊桑的直觉就告诉他，对方一定藏有什么大秘密。
　　结果大巫不愧是大巫，伊桑明里暗里试探了很多次，她都油盐不进地紧闭口风，充耳不闻，一脸公事公办，别的消息你也别想从我口中多问的冷淡模样。
　　伊桑对此可谓是恨得牙牙痒，却又死活抓不到她的把柄，没有去大巫住处一探究竟的理由。毕竟他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能慢慢筹谋，不能一下子撕破脸皮。
　　尤其大巫这样在女巫村地位相当特殊的存在，一个处理不好，别说跟在黑暗教会后面喝汤了，怕是前脚惹怒了大巫，后脚伊桑自己就先被黑暗教会给处理了。
　　因此，平日哪怕伊桑好奇得要死，也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只得小心地暗自观察着，不敢被发现。
　　直到今天，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
　　伊桑一反常态地强硬道：“没事就不能找了？”
　　表面上是问句，实际半只脚已经踏进房门，伊桑左右环顾着，注意到桌子上突兀地有两个杯子。
　　一个人住的大巫为什么会用两个杯子喝水，伊桑觉得自己离他想知道的秘密已经很近了。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其中一个水杯前，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杯壁，尚有余温，像是刚有人离开不久。
　　伊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挑起话头：“大巫晚上好兴致啊，这么晚都不忘招待客人？”
　　在没能阻挡守卫者进门，发觉这次他的态度格外强硬，大巫眼中一片漠然地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巫也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两个杯子，她的手指猛然攥紧，眼神一暗，竟然忘了这个。
　　但面色仍是平静，大巫不咸不淡道：“守卫者大人也想晚上来我这做客？可惜您来晚了，今天已经招待完朋友，有些累了，还是下次吧。”
　　伊桑笑了，他太清楚大巫的话是谎话，在敲门前，他就已经在外面蹲守一天了，从未发现有人从这个房门进出过。
　　那这两个杯子就很值得玩味儿了，有意思，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没有拆穿大巫拙劣的谎言，而是顺着她的话，伊桑配合地假意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
　　“不过。”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道：“做客可以下次，也要您那时还活着能招待人啊。”
　　伊桑翻转着手上的匕首，“出于对大巫您的尊重，我就不饶弯子了，上头下了死令，说你们女巫里出现了叛徒，要我们来清理门户。”
　　可笑，她们都逃离了观星塔，却还是没有逃脱被打上叛徒的污名。
　　听见伊桑的话，大巫讽刺地大笑了起来，借着身体剧烈的颤动，她吞咽下喉咙翻涌的鲜血，遮掩住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残留的血液胭红了她苍白的唇色，使得她的容颜更加艳丽。
　　“说得倒是好听。”大巫止住了笑，恢复了面无表情，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弧度，“那守卫者大人，今天是来清算我的？”
　　伊桑背手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是也不是，全看大巫您怎么选了。”
　　“我还有得选？清理叛徒只是你们随便找的借口罢了。”大巫拉开另一把椅子，语气冷然道。
　　既然都撕破脸了，那就彻底一点，她可不想死前还恶心地跟他们逢场作戏，虚伪以蛇。
　　伊桑虽然不清楚上面为什么突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可屠杀女巫村这件事，他也有自己的猜测。
　　估计是黑暗教会发现谣言越传越真，怕神格碎片的事情真的暴露了，想通过血洗女巫村转移人们的注意力，顺便收拾他们做人体实验的残局，来个死无对证。
　　伊桑武力是不行，但脑子很好使。自从知道女巫村有着连黑暗教会也垂涎的东西，不惜布局那么久也要找到，他就有意识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日积累月地观察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端倪，除了大巫的秘密，伊桑还发现，自己有批同事在暗中驻守着另一个地方。
　　怕暴露自己，伊桑不敢跟的太深入，只在外围简单探查过，那里位于一处隐秘的地下，里面时不时就会传来各种哀嚎和惨叫，来往的路上还有搬运尸体的痕迹。
　　据伊桑多年做坏事的经验，他敢打包票，里面八成就是黑暗教会在女巫村做人体实验的据点。
　　他很早就听说过黑暗教会之所以发展起来，不是靠信仰的聚集，而是他们都是追求魔法至高真理的狂热疯子，为此不惜利用人体做实验，为的就是实现他们的伟大抱负：让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觉醒魔法的天赋。
　　他们不信仰任何的神，认为假如神真的存在，那他们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没有魔法天赋，不能享受魔法带来的强大，还要给那些法师卑躬屈膝，指望靠着他们去猎杀危险的魔兽，让自己过上安稳的生活。
　　更甚者有教众公开狂妄地发表过极端言论，指明就算神真的存在，那他们也要推翻这样不公平的神，引发了一众热议。
　　一些普通人觉得黑暗教会说得合理，他们对法师特权积蓄的不满在这些言论中找到了共鸣，当然也有不甘，为什么觉醒天赋的不是自己，而总是那些本来就过得十分滋润的贵族；
　　另一方则相对保持了理智，觉得法师是享受了很多优待，可他们同时也承担了很多的责任，许多法师都为塔尼亚的和平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积极与魔兽对抗，不少人甚至为此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所以，我们呼吁全人类平等，既然魔法有天赋的门槛，教廷和观星塔对此视而不见，只享受着垄断带来的红利，那我们黑暗教会就要打破它，创造一个人人都可以是法师的时代。”
　　黑暗教会对此宣称道：“我们有预感，那个时代很快就会来临，那时真正的魔法纪元就要到来，我们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迎接那个时刻。”
　　想起以前聆听过的教会宣传，伊桑撇了撇嘴，那个时代会不会到来他不知道，但听着这地底连绵不绝地哭喊，他还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这达成目的的手段是实打实的残暴。
　　谨慎地绕开地下的据点，伊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回到了守卫者站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
　　“今天你们还要出去执外勤啊？这频率可够高的。”伊桑开玩笑地问道。
　　一个同事穿戴整齐，跨出门前才回头讥讽伊桑，淡淡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闲。”
　　伊桑这么问，是他敏锐地注意到这几天的风声有点紧，氛围很不对。
　　自从谣言传开，女巫村闭门谢客后，他们守卫者的任务量就少了很多，可能黑暗教会真的研究出来了什么，他们对女巫的重视程度也在逐年下降。
　　但就在这清闲的环境中，有一批人，就是之前伊桑观察到会轮班去地下据点的同事，他们却更忙了，这几天表现的尤为明显，借口出去的次数赶得上之前一个月的频率。
　　难道我等的那个机会真的要出现了，伊桑细细琢磨着。
　　他对黑暗教会口中没影的伟大时代没什么感觉，那剩下值得关注的地方只有一个了——大巫的秘密。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藏有什么让我惊喜的秘密。
　　伊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大巫的房门，打定主意来个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伊桑蹲守的第二天，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出现了，伊桑收到了上级下达的指令：
　　女巫早已叛变，不留活口地屠杀全部女巫，事后放火扫尾。
　　真是有够残忍的，伊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用完了就扔。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和女巫一样，但按黑暗教会以往的行事风格，多半也不会放过知道这些事情的他们吧。
　　敲开大巫的门，伊桑按捺不住的兴奋，守卫了那么久的秘密果实，摘下时会如想象那般可口吗。
　　舔了下太久没喝水因而有些干裂的嘴唇，伊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就看大巫愿意拿什么来换自己的命了。”
　　**
　　密道里。
　　芙丽抱起阿什利，快速往外跑去，忆起刚才大巫宛如交代后事的神情，芙丽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的蕾莎还在家里，会有不好的事，那得有多不好才让族中的大巫都露出那样决绝的表情。
　　“对不起，大巫。”芙丽愧疚地看着阿什利和女儿同样懵懂的眼睛，她实在放心不下独自在家的女儿，想要回去再看一眼。
　　调转方向，芙丽裹紧怀中的阿什利，心想：我就回去确认一下，确认蕾莎安全后就带着阿什利回来。
　　芙丽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家中，这条密道深埋在女巫村的地下，连接着大巫和她们几个心腹女巫的房子，以及一个通往外界的传送阵。
　　“妈妈。”蕾莎好奇地探头看着母亲怀里的人。
　　芙丽单手抱着阿什利，腾出一只手紧紧拥着蕾莎，感受到女儿真实的触感，她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终于平稳落地，芙丽柔声介绍道：“这是弟弟。”
　　“弟弟？”蕾莎歪着小脑袋疑惑道。
　　“对，弟弟。”芙丽被女儿的可爱会心一击，心头一软，捏着她柔嫩的小脸叮嘱道：“他叫阿什利，蕾莎是姐姐，要记得和弟弟好好相处呀。”
　　

第99章 命运的预言
　　想起小时候见到阿什利的事，蕾莎不自觉地恍了神，她摇摇头，可能当年母亲也没有想到，他们后来还真的好好相处了起来，成为了可以交付后背的队友。
　　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特，会把你以为只是不经意遇见，连记忆都掩埋在深处，要不是触发了熟悉的场景，你可能永远都回想不起来的人，再度带回你的身边，补全了过去的拼图，成为重要的人。
　　“伊桑手里的那块不是，准确来说，女巫村拥有神格碎片就是黑暗教会自己故意放出来的谣言，我们都被骗了。”蕾莎说出了她最新的发现。
　　谁知阿什利根本没有意外的神情，他垂眸道，“这件事我之前就知道了。”
　　“你知道？”这次轮到蕾莎惊讶了。
　　“嗯，后来我在戈雅遇见了伊桑，他手里的东西在我手上。”阿什利平淡地抛出了这个惊雷的消息。
　　蕾莎这次真的坐不住了，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同一个阵线，却不知道阿什利瞒了她那么多。
　　“你见过他，什么时候？伊桑不是传闻里逃去南方了吗？怎么会在大漠？”蕾莎难得情绪激动了起来，一连串的问题接连抛出。
　　阿什利回忆道：“几年前？”
　　他神色淡淡，“传闻是传闻，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丢出的假消息吧。他那会确实是逃到了大漠，还杀了他的同伴，结果被我给撞见了。”
　　想起伊桑那天惊惧的眼神，阿什利的神色一片淡漠。
　　“你这个怪怪……怪物，还活着？”伊桑语气磕绊着，似乎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哦？”阿什利深绿的眼眸充满疑惑，又观察了片刻，带着笃信道：“但你认识我。”
　　听见他这么说，伊桑放下了紧张，嘴角裂出一个试探性的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阿什利干脆地承认道。
　　“不过……”他拉长声音，“现在认识了。”
　　伊桑脸色一变。
　　阿什利像找到什么玩具一样，稀奇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伊桑变换的神情，继续说完了剩下的话，“你……是我的同类吧？”
　　“哈哈哈哈哈，对……对，没错，我是你的同类。”伊桑尴尬地大笑了几声，借机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伊桑的额头冒出冷汗，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小怪物。
　　他比小时候看上去更非人了，那双怪异颜色的眼睛里仿佛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像最幽深的死水一般沉寂，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更像是……伊桑的背后泛起冷意，更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
　　“你手上的是什么。”阿什利一派天真地问。
　　伊桑顿感不妙，打着含糊道：“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可我看见你为了这个杀了你的同伴。”阿什利收起了天真，同样凉薄的语气把伊桑带回了和大巫交易的那个夜晚。
　　“你想要什么。”大巫凉薄地讽刺道，明明即将要被杀死的是她，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伊桑把水杯转了个圈，用力一推，顺着光滑的桌面，水杯滑落到大巫的面前，“那就这个吧。”
　　大巫低眸，良久没有说话。
　　无声的沉默让伊桑很快失去耐心，他赫然暴起道：“既然大巫这么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闻言就要挥出匕首，刺向大巫，反正大巫死后他同样可以慢慢探寻她的秘密，就是花费的时间久一点。
　　伊桑冷笑一声，锐利的刀尖就要划破大巫的脖子，大巫笑了。
　　“你想知道？”她静坐在椅子上，眼里看不出一丝对死亡的害怕，而是充满了兴致，就这么突兀地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伊桑不由得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在摆什么大巫的架势。你的同族一个也不会剩，和黑暗教会合作，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懂什么。”大巫骤然拉下脸，她们做出的选择和牺牲她们自己知道，容不得这些外人来诋毁。
　　说完，她怜悯地看着伊桑，比无知更为可怕的是不自觉，只是别人的棋子，却误以为都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妄想当掌控命运的主人。
　　“罢了，跟你说了又怎么样，都是命，你我都逃不过。”大巫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向伊桑。
　　直到伊桑的匕首穿过她的喉咙，倒地在身的那一刻，伊桑才发现，大巫厚重的衣物下早已空空如也，轻飘飘地只剩下没有血肉的皮囊，好像一开始她就是以这样的面貌存活下来的。
　　黑色的倒十字星印记妖异地闪烁着，散发着不祥的光芒，在大巫断掉气息的最后时刻，仅剩的皮囊消融进印记，脱离了她的身体，隐匿进了虚空中。
　　伊桑来不及多想这些怪异的地方，女巫的手段向来稀奇古怪，他更在意在其他同事赶来前，找到大巫隐藏的秘密。
　　伊桑搜寻了整个房子，最后在大巫的桌子底下，观察出其中一块地板的缝隙隐约有开合的痕迹。伊桑想了一下，把水杯中的水沿着缝隙处灌入，耳朵趴在地上，不出所料，水滴没有聚集，而是下渗了起来，下方响起了滴水的声音。
　　伊桑翻开地板，侧身跳了进去，一个隐蔽的地道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巫啊，大巫，你就算不说，还不是被我找到了。”伊桑看着空旷的地道，得意地哼着小曲，越发期待起大巫隐藏起来的秘密。
　　他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一个分岔的路口。
　　四个延展通往不同方向的入口展现在伊桑面前，该选哪条路呢？这是个问题。
　　还没等伊桑做出决定，其中一条通道传来了动静，伊桑眼神一闪，躲在了暗处。
　　“阿什利，走到这我就不能陪你了。”芙丽小心地放下阿什利，“带上这个，大巫会保佑你的。”
　　她把一个小巧的宝箱递给了阿什利，阿什利懵懂地接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宝箱究竟具有怎样的意义。
　　芙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大巫的判断，大巫说密道里的东西让阿什利一并带走，芙丽只能听从。
　　不舍地又看了几眼阿什利，芙丽将阿什利带入传送阵中，输入坐标，满心担忧地看着这个幼小的孩子。
　　传送阵开始启动，阵纹亮起。
　　“啧，原来这个孩子就是大巫的秘密啊。”伊桑动了，从暗处出来，神色玩味地看着两人。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经常跟在大巫身后的那个小女巫？”伊桑作恍然大悟，随即眼神一暗，声音阴冷道：“可惜，你以后怕是见不到她了。”
　　芙丽在看到密道还有别人时，就惊觉大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会被人发现这条密道。
　　但这么确切地从对方口中听到大巫出事，芙丽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惊。
　　“你把大巫怎么了！”芙丽厉声质问道。
　　伊桑不屑地冷笑出了声。
　　“与其担忧你的好大巫，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我这就很快送你去见她，你们女巫一个也逃不了。”
　　芙丽的担忧最终成了真，大巫那时真的是在交代后事，那么紧迫地推走她们，也是因为留给她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芙丽心焦如焚地想着还在家里的蕾莎，蕾莎怎么样了？
　　又责怪自己该早一点把阿什利送走，这会儿不知道还会出什么意外。
　　伊桑注意到阿什利手中的宝箱，他眼神一亮，看着宝箱的质感，他敢断定里面封存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不顾芙丽的阻拦，他一把推开了对方，终止了传送阵的运行，把阿什利从传送阵中推倒，夺走了他手上的宝箱。
　　“这个是我的了。”伊桑痴迷地看着宝箱，那上面的纹路似乎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抢夺着它。
　　一时心神迷乱，不察间，芙丽早已带着跌坐在地的阿什利，跑了出去。
　　焦心于蕾莎的情况，见身后的伊桑没有追来，芙丽抱起阿什利就原路跑了回去，没有确认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芙丽不敢再带着阿什利冒险。
　　“阿什利，你在这儿躲好。如果我能回来，我就带着你出去，如果我不能……那之后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芙丽不忍再看阿什利，一个人爬出了密道。
　　这时门外正好响起了敲门声，随着一句“有人吗？”
　　芙丽意识到大巫可能就是开门遇害的。
　　她惊慌地把蕾莎塞进地下室，吩咐道：“快躲起来。”
　　确认关好了地下室的门，蕾莎又暗自拿东西盖住了密道的位置，这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神情不耐的守卫者，手中的武器血迹斑斑，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倒在血泊前，芙丽的眼睛没有闭上，她视线虚焦地注视着地下室的方向，过往走马灯的闪回在她的大脑。
　　大巫……已经知道会这样吗。
　　「这是我们女巫从逃离观星塔的那天就避不开的命运。」
　　芙丽又想起在观星塔的时候，大巫曾犹豫地问过她。
　　「芙丽，假如你提前预知到你会在未来某一天注定死去，你会怎么做。」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好像是：
　　「大家都会死吧，既然都会死，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啦，不过大巫要是问我的话……」
　　芙丽想了想。
　　「我应该会在临死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然后接受这个命运吧。」
　　是了……大巫知道的话，一定会都安排好的，芙丽的眼睛安心地闭上，怀中大巫送给她的水晶球微弱地散发着光亮，隐约间可以看出一个黑色的倒十字星印记，倒映在其中。
　　

第100章 祂
　　密道里，阿什利静静地等待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纹路。
　　伊桑后知后觉地沿着慌乱的脚印找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后怕地想，女巫的东西还真是邪门，费了极大的心神，伊桑才终于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宝箱上拉了回来。
　　强忍住宝箱对他的吸引，伊桑的脚步更急切了。
　　那个孩子一定是关键，大巫把这个东西交给他，*肯定是有什么深意。
　　况且伊桑观察到，那个小女巫没留神的时候，视线也会被宝箱吸引，不自觉地黏在上面。
　　除了……那个孩子，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只把它当成个普通的物件。
　　一个隐蔽的拐角处，伊桑发现了阿什利。
　　“那个跟在你身边的小女巫呢？”
　　伊桑凑到阿什利面前挑拨道：“啊！我知道了，她肯定偷偷抛下你逃走了是不是。”
　　“啧，大巫的眼光还真是差。”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试探着阿什利的反应。
　　见阿什利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地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伊桑自讨没趣地撇了下嘴。
　　“小孩，跟着我怎么样，我可以带你出去，只要你告诉我这个宝箱是什么，怎么打开的？”伊桑扬起一个假情假意地笑，诱导着，“大巫肯让你带着它，那一定都告诉你了吧。”
　　阿什利仍是一吭不吭地蹲坐在原地，像是个聋子，对外界充耳不闻。
　　伊桑的耐心就要见底。
　　“你还真是和你母亲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伊桑的脸色一变，凶相毕露，索性就要下手解决掉这个变数，永绝后患。
　　宝箱在他手里，慢慢研究就好了，但这个奇怪的孩子绝对不能留，动了杀心的伊桑果断掏出匕首，刺向阿什利。
　　“母……亲？”阿什利语气生硬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地如同第一次知道这个词，视线聚焦，望向眼前的人。
　　那双浓郁如深潭的绿色眼眸锁定了伊桑。
　　同一时刻，一把巨大的弓箭从阿什利的背后升起，墨绿色的长弓搭载着一支绿色的光箭，对准伊桑的位置，蓄势待发着。
　　伊桑的匕首还未刺下，箭矢动作更快地划破他的脸庞。
　　伊桑愣神的摸着自己的脸，眨眼间一道狭长的伤口就出现在了划破的位置上，不停地往地上滴着血。
　　阿什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伸开手，那双不似人类的深绿眼眸，颜色浓郁到就要溢出眼眶，就这样凭空震开了伊桑的武器，将他震倒在了一旁。
　　“怪……怪物。”伊桑险些吓破了胆。魔法师他见过，但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拥有这样恐怖的魔力，他才多大啊，正常人都还没有觉醒，他就拥有这样惊人的实力。
　　就算伊桑已经对很多女巫的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可阿什利的出现仍是打破了他过往的认知。
　　以至于在他失神的瞬间，一支绿色的光箭悬浮在空中，正对准他的眉心，仿佛只要他敢乱动一下，这支利箭就会毫不迟疑地射进去。
　　绝望中，伊桑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箱子，立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伊桑把手中的宝箱高高举起，瞅准时机，扔向了传送阵的方向。
　　“母亲。”阿什利脚步磕磕绊绊地追寻着箱子，走到了传送阵的中央，失去了主人控制的箭矢，转眼消失在了空气里。
　　伊桑抓住时机，重启了传送阵，在阵纹亮起的最后一秒，阿什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气呵成地抢夺回箱子，出了传送阵。
　　透亮的光柱包裹住阿什利，任凭他怎么敲打都阻止不了空间魔法的启动，最终魔力耗尽，晕倒在了坐标地。
　　等阿什利再次醒来，入目就是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沙漠，记忆里唯有一片空白和那句叹息般的“我的阿什利。”
　　懵懂间，他给自己取名为阿什利，和无尽的大漠共度了很多年，直到这次伊桑的重新出现。
　　“那个啊，他不是我的同伴，只是和我顺路而已。”伊桑紧张地答道。
　　他把拿着宝箱的双手背在身后，宝箱在他身上已经很多年了，可惜他总是找不到打开它的方法，从密道出来后不久，他就发现教廷和观星塔联合，把所有守卫者都通缉了。
　　东躲西藏了很久，伊桑都没有放弃打开这个宝箱的想法，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伊桑越来越笃定，这个宝箱里装的就是传言中的神格碎片。
　　不然怎么解释，这日复一日，他对宝箱的痴迷有过之而不及，甚至很多时候都到了一种魔怔的状态，伊桑都觉得自己快不是自己了。
　　“这是我的。”再一次杀了贪图宝箱的人，伊桑着迷地擦着宝箱上的血，自语道。
　　突然，他的眼神又清明地茫然了起来，一把扔掉了宝箱，喃喃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能这样下去了，伊桑捂着快要分裂的脑子，不论怎么样，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他选定了人烟稀少的戈雅沙漠作为那个最终的地点，随着脑子里另一种声音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伊桑直觉，离开启宝箱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不能惊动别人，不能让别人抢走，魔怔的声音又一次无意识地占据了伊桑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地更加捂紧了手里的宝箱。
　　“这样啊。”阿什利不置可否地应道，背后的长弓，万箭齐发，“那就给我也看看。”
　　这几年间，阿什利的实力更强了。
　　反观伊桑一直东躲西藏，不仅没有好好锻炼武力，反倒实力下降了不少，为了隐藏好宝箱，积累了不少伤病，前面能杀人全靠偷袭和下药。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伊桑眼睛瞪大地不甘倒地，就差最后一点了……
　　不经意间大巫多年前怜悯的眼神在伊桑的脑中浮现，与眼前冷漠的阿什利重合，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可惜，伊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阿什利摸着手上这个小巧的宝箱，光滑的纹路，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思索片刻，阿什利咬破了手指，一滴血径直滴落在宝箱的表面，顺着纹路，鲜血一路滑进银色的锁扣，只听咔嚓一声，伊桑遍寻不解地宝箱，就这样轻易地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也不是伊桑心心念念的神格碎片，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这是什么？”下意识地输入魔力，瞬间无数的记忆纷涌向他。
　　从现在回溯，到刚来戈雅沙漠被母狼叼走，再到伊桑算计他开启传送阵，密道里和芙丽分别，蕾莎、伊桑，那些魔力损耗封存的幼年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阿什利的脑海。
　　“原来是这样……”阿什利看着手中的水晶球若有所思着。
　　画面的最后是大巫静坐在绒布前，抚摸着这颗球体，背对着阿什利自说自话道。
　　「我的阿什利，不能陪着你长大了，生下你的那一天我就做过这样的占卜，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女巫的存在本来就是禁忌，早该泯灭在众神陨落的纪元。可惜祖巫不甘，执意要存活下来，启动了那个法术，历届大巫所做的无非是用自身的血肉供养着那位，祂的名字不可说，我也不愿再提。
　　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幸运的是这份罪孽会伴随着我们的死去带入坟墓，不会再影响后来人的生活，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囚笼里的女巫，天赋是祝福，可没有武力支撑的天赋无异于一场最恶毒的诅咒。
　　最后，我的阿什利，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不要怨恨我，命运的选择，我们无从插手，只能顺从。」
　　水晶球轰然碎裂，阿什利神色不明地看着掉落在地的宝箱。
　　繁琐的纹路腾空，星星点点的暗元素聚集，引燃成一个黑色的倒十字星，在空气中无形地燃烧着，很快，便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消失殆尽。
　　阿什利的面前再次恢复成寂静。
　　淡漠地扫视了一眼伊桑的尸体，“就为了这种东西。”
　　绿色的光箭随心而动，幻化成墨绿色的火焰，阿什利转身，背后的尸体也随尘沙一样消解在了大漠的风里。
　　又过了几年，另阿什利惊奇的是，他再度遇见了蕾莎，顺手救下她和她的同伴，看着她和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大的改变。
　　“谢谢你。”蕾莎喘着气，她的魔法是不错，体力上却始终差了一截，远不如自小在沙漠中战斗长大的阿什利。
　　“不用谢。”阿什利眼神游移，最终停在了蕾莎的手腕处。
　　蕾莎见他对这个印记感兴趣，就主动提起，“我会占卜，虽然天赋不太强，但一些近期的事情还是可以的，你要试试吗。”
　　阿什利掩饰住复杂的内心，他以为那件事后，就不会再有人拥有女巫的天赋了，却没想到蕾莎还是继承了。
　　“这个印记你一直就有吗？从来没有消失过？”阿什利答非所问，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蕾莎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有印象以来，这个印记就一直跟着我。”
　　这里面有古怪。
　　一时找不出缘由，阿什利决定先按兵不动地观察着，他不动声色地建议道，组建起了小队，随着月影成立的时间越久，蕾莎的占卜天赋越发突显了出来。
　　一开始是近期的事，后来却隐约可以窥见命运的轨迹。
　　到来到暗夜沼泽的那一天晚上，蕾莎突然找到了阿什利，“我记起来了。”
　　

第101章 第二块神格碎片
　　两人商议到天亮，蕾莎才离开阿什利的房间，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蕾莎和阿什利就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这是他们为了共同寻找十五年前的真相做出的改变。
　　在互相交换了信息后，两人划定了各自的分工，蕾莎暗中查探神格碎片的下落，阿什利则负责从雷迪的口中套话。
　　很快，蕾莎就借着回去看望师傅的机会，找到了当年的关键物品，从母亲身上掉落的那颗水晶球，通过占卜，回溯了过去。
　　发现了黑暗教会当年密谋的真相，借女巫村的谣言掩盖真正神格碎片的下落，转移那些知情人的视线。
　　“光明神真的陨落了，神格碎片的存在也是真的，但它不在女巫村，而是就在各族守约人的手里。”蕾莎严肃道。
　　“而且。”蕾莎顿了一下，“我占卜到穆安的身上就存在一块，不出所料地话，那片就是人族仅有的一块。”
　　这个答案超出了阿什利的估计。
　　“你是说……”阿什利不确认地重复道：“穆安身上就有一块神格碎片？”
　　“对。”蕾莎扶住眼镜，一言不发地往上推了一下，沉默了许久，吐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占卜错了，可连着三次都是这个结果后，我观察了很久穆安平时的行为，可以确定的是，他在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
　　阿什利也沉默了，他不想怀疑自己的队友，可神格碎片这件事，如果真的是黑暗教会的目标，那就意味着穆安接下来的处境十分不妙。
　　蕾莎既然有手段可以占卜到，保不齐然，别的人也能知道。
　　“没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涉到穆安。”阿什利皱眉，坦言道：“有点棘手，我必须要慎重，你确定吗？”
　　蕾莎点头，十分确信地肯定道：“概率是九十五，剩下的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对啊，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在冒险者里一向都是实力为王，每个人都巴不得证明自己是最强的，以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一阵安静后。
　　“队长，我有时候想，会不会是我们耽误了他……”蕾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我总是会有这种感觉，月影是不是在某种程度束缚住了他。”
　　她神情复杂道：“其实最初我的占卜不过是觉得他会给月影带来转机，让你留下了他。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了，队长，为了我们自己，把他困在了月影，这样做真的对吗？”
　　和穆安朝夕相处地这一年，蕾莎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穆安是个好人，各种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他不争不抢，乐于助人，对同伴无条件地信任和支持，总是在后方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打闹，又不经意地为他们兜着底。
　　可以说，有穆安在的这一年，月影难得度过了一个算是度假一样的任务期。
　　以前他们虽然嘴上也是嘻嘻哈哈，可心里永远都紧绷着一根弦，和魔兽的斗争无一不是生死的斗争，他们的实力强，却也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
　　很多次死里逃生回来，庆幸地看着同伴始终陪在自己身边，更多地是用嬉笑来缓冲这种惧怕他们随时可能下一秒就死亡的现实。
　　然而，自从穆安来了后，月影里的氛围就从大家都装作轻松，不想让别人担心，变成了真的很放松。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哪怕就剩一口气，穆安也会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攻击变得更加没有节制和肆无忌惮。
　　不是所有人成为冒险者都是为了赚钱，很多人更多是热爱冒险的生活，那种刀尖上舔血的刺激生活，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而不是贵族眼中不值一提的贱民。
　　月影也不例外，他们赚的早已够他们退出当冒险者的生活，可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呆在月影里，继续日以继夜地做任务。
　　他们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在战斗中死亡，却生怕队友为自己伤心，可以说，月影中的每个人都曾抱着就算在战斗中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信念，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的时刻。
　　他们不怕死，可看到队友为自己受伤紧张心疼的神情，又让他们心生愧疚，觉得以后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
　　所以蕾莎没有说的是，她很感激穆安的一点是，穆安每次把他们救回来，都神情非常紧张，明明一个治愈术的事情，他偏要墨迹地唠叨好几次，嚷嚷道：“你看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自己，就指望我是吧。”
　　不自觉地就改变了月影里的心态，原来我的命很宝贵，根本不值得为魔兽拼上性命，这点伤又要听穆安好几次唠叨了。
　　这样渐渐地，月影打架的风格从一味地狠，拼得就是不要命到该猥琐就猥琐，该打得时候才打，不再一定要你死我活，而是多了很多进退的空间，这些都是穆安潜移默化中带来的影响。
　　蕾莎经历了母亲的死亡后，她就很害怕再失去身边亲近的人，平日和他们一同出任务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只有阿什利看得出，蕾莎成长那么快，就是为了能更有实力，保护好同伴。
　　在所有出的任务里，蕾莎总是会提前再三占卜是否会有好的结果，是否会遇见威胁生命的事情，力所能及地排除一切障碍。
　　做任务时，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出力最多，为队友们保驾护航，甚至怕队友们会担心自己分神，还专门训练了自己近身作战的能力，这才成为了如今全能的蕾莎。
　　因此，穆安的到来，解放最大的就是蕾莎，她不再成日里提心吊胆队友的安危，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自己身上，回忆起幼年的线索，一点点寻迹追踪到黑暗教会的真相。
　　阿什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蕾莎的肩上，无声地安慰着蕾莎。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看着办的。”阿什利淡淡道，他平静的语气无形中给予了蕾莎一记定心丸。
　　出于相信队长的信任，蕾莎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阿什利，脸色纠结道：“那现在穆安那边，装作不知道吗……”
　　“嗯，情况不明朗前，先不要说出来我们已经知道的事。”阿什利思索片刻，默默嘱咐道：“不用逼他，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好的，那我知道了。”蕾莎似乎松了口气，她在入门后就一直想着该如何处理，果然还是应该告诉阿什利。
　　她不想伤害到穆安，却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头绪，听到阿什利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以穆安自己的想法为主，不会逼迫穆安，蕾莎的神经陡然放松了下来。
　　谁知两人刚商量好装作不知道，穆安就自己暴露了。
　　阿什利无奈地看向蕾莎，事已至此，船上事件的全貌显露出来。
　　原来阿什利不仅怀疑蕾莎早就知道穆安在隐藏实力，一直骗自己说他是会给月影带来好运的人，他还怀疑蕾莎之所以选择今天跟他说，就是占卜到了如今的情况，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呢。
　　所以他叹了口气，说好了不逼问穆安，只是问了一些担忧穆安的事，譬如他那身浓郁至极的暗元素。
　　要知道，暗元素对大多数的人，尤其是法师，那就是绝对最避之不及的魔法元素，更不要说，使用它的人大多都跟黑暗教会有关。
　　据阿什利所知，黑暗教会的最新研究就是和暗元素相关，他相信穆安的性格不会和黑暗教会的做派有牵扯，但他身上的神格碎片，难保黑暗教会不会主动接触他，用那套画饼的说辞忽悠一个刚从魔法学院毕业的学生可不要太简单。
　　怕穆安也上当，他就多问了几句，虽然结果比之黑暗教会的研究更令他心惊，但蕾莎给他打下的底子还是让阿什利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状。
　　上岸后，蕾莎和阿什利对了个眼神，借故和众人分开，径直去了兽人那里搜寻兽人那块神格碎片的下落。
　　相比起倔强精明的矮人，两人一致认为先不管穆安身上的神格碎片是如何得到的，想知道黑暗教会的秘密，他们手中也必须拥有一块可以研究，鲁莽冲动的兽人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只有得到了神格碎片，才可以确认它是否真的如十五年前女巫村谣言那样具有成神的功效，穆安又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
　　拥有可以反击魔龙的实力远远不足以证明神格碎片的重要性，能让黑暗教会花费如此精力布局想要隐藏的东西，一定在某些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拥有特殊之处。
　　“总觉得，世界不太安稳啊。”阿什利叹息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约里纳湛蓝无风的天，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
　　抱紧怀中的弓箭，阿什利向蕾莎的方向走去，在此之前，他也要用自己的方法争取到更多的先机。
　　十五年前女巫惨案中死去的母亲，回了家乡不知所踪的父亲，在抵达精灵森林找到那个人得到答案前，他还没有资格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兽人部落，阿什利的眼神变得坚定。
　　

第102章 锻造大赛
　　与关注着兽人忙碌的阿什利相比，穆安则要悠闲得多，他闲适地在自由城里四处游荡，这座独属于矮人的主城有着不同于人类的热闹，四处都是打铁的声音，锻造铺一家挨着一家，彼此接壤，只需时不时的串个门，就可以相互沟通技艺。
　　这让本就对锻造感兴趣的穆安看得津津有味，从矮人工匠的交流中学到了不少。
　　突然，一阵争吵打破了安逸的氛围。
　　“你的配比错了！”
　　“怎么可能，我这是祖传下来的图纸！”
　　一家门店前，两个矮人比划着手中的图纸争执着。
　　“一百多年前的配比用到现在？大师，时代变了！现在用得都是魔力矿，一点点的量就够用了。”前面指出错误的年轻矮人嫌弃地看着照搬图纸，不懂变通的倔强老头。
　　“不应该啊。”看着岁数颇大的老矮人，拿着放大镜片不停对着图纸和熔炼炉里的情况进行比对，嘴里叨叨着，“只换算了魔力矿的配比，也不该变化那么大啊。”
　　穆安好奇地凑上去，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什么人，吓我一跳！”老矮人摸着心脏，后怕道，一下子被突然凑上前的穆安惊到，图纸瞬间掉落在地上。
　　刚好穆安捡起，无意中瞥了一眼，几乎不用细看，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啊，这个啊，不是配比的问题，是温度。”穆安把手上的图纸交还给矮人，善意地提醒道。
　　老矮人一把抢过图纸，大声反驳道：“你懂什……么。”
　　忽然间，眼睛陡然睁大，显然经过穆安的提醒，他也注意到温度的变化。
　　“不对，不对，这个温度太高了！材料的韧性都被熔化了！”老矮人着魔一般地把熔炼炉的温度调低。
　　伴随着幽蓝的火焰变小，炉中的武器渐渐冷却成型，不一会儿，一把泛着古朴光泽的刀就横空出世，莹莹的橙色光芒显示着武器的不凡。
　　“大师，你这把刀锻造得也太好了吧，我出这个数怎么样。”街道上一个心思活泛的流浪商人立马被吸引了视线，讨好地说，暗自比了一个低于市场的价来试水。
　　“去去去，我们大师的作品，一律不卖！”年轻的矮人暴躁地一把挥开伫立在原地的流浪商人。
　　流浪商人遭到了拒绝还不死心，仍死皮赖脸地纠缠着，加价道：“那这个数？或者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再谈啊。”
　　听到这话，年轻的矮人表面不耐，实则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给老矮人打了个信号。
　　“哈奇，听他说说看。”老矮人咳嗽了一声，佯装肃穆道。
　　流浪商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戏，堆着笑亲近道：“还是大师懂分寸。”
　　老矮人：“这不是钱的问题。”
　　流浪商人走南闯北，那叫一个精明，知道他是说价格还不够打动他，咬牙摸了摸刀的质量，不用鉴定就知道这是一把好刀，卖到大陆去，一定会有人愿意出个好价。
　　“那我再加两斤魔力矿。”流浪商人心一横，叫价道。
　　“成交！”年轻的矮人率先跳了出来，把刀给了流浪商人。
　　双方达成满意的交易后，老矮人带着年轻的矮人重回店铺里，“后面的人类，也一起跟来吧。”
　　穆安看了看周围遍地的矮人，除了已经背着刀走远的流浪商人，就只有他一个人类，他指了指自己，“您是说我？”。
　　“不然还能有谁，大师让你进来，你就来吧。”年轻的矮人看上去活泼得多，够不到穆安的个子，就转头拉着他的裤腿。
　　随着裤腿上力的拉扯，穆安不自觉地就跟着矮人进了店铺。
　　店铺的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武器，不像人类主城那样精致，上好的武器都摆在透亮的柜子里，反倒性情随意地悬挂在墙壁上。
　　粗略一看，足足有数百件毫不逊色于刚才那把出炉刀的武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挂在墙上。
　　“人类，别看呆了！”年轻的矮人不满地跳起脚，才堪堪够到穆安的腰。
　　知道这个大师的水平是真的水平，穆安不由得心生敬意，“不好意思，很久没有看到那么多品质好的武器了，大师一定很热爱锻造吧。”
　　穆安惭愧地低下头，他的锻造等级已经足够锻造出橙装，也就是大师这个水平，却始终欠缺了什么，让他的技艺十分不稳定。
　　好像紫装以后，他就惫懒了很多，不再单纯把心思放在锻造上，看到那么多精良的武器，穆安想到他一定非常热爱，才能锻造出那么多优秀的作品，锻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把图纸变成实物，每把武器的锤炼都需要足够的用心。
　　老矮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穆安，摆手道：“哈奇，没事。”
　　他起初以为只是个有几分技艺的人类，可发现他看武器那种打从心里珍视的眼神，不由得对他改观了几分。
　　“你喜欢锻造吗？”老矮人拿下一把武器，细心地擦拭着。
　　“大概是喜欢吧。”穆安看着那把被取下的武器，它在墙壁上积灰太久，缝隙间都染了灰尘，全身灰扑扑的，要不是隐约中还有橙光可见，穆安都认不出它是一把大陆梦寐以求的橙武。
　　哈奇疑惑道：“大概？你们人类的用词好奇怪。”
　　穆安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开始他把锻造当成一门谋生的技艺，既然来到异世，魔法的大门对他敞开还遥遥无期，他总要先干点什么吧。
　　这个时候，锻造走近了他的眼中。
　　汉娜奶奶和系统的帮助，让他渐渐擅长做起这件事，穆安想，擅长的话，那做下去也挺好的，他也确实从锻造中得到了不少乐趣。
　　每次开发新的锻造产品，得到了别人的认可，都能让穆安收获到成就感，他也乐于投身在此，花费很多的精力去做。
　　可什么时候就很少锻造了？
　　从出来历练，知道自己要做更重要的事？亦或者平时修炼魔法的压力太大了？
　　穆安不知道，他总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而这些事情比锻造都要重要得多，渐渐地，他不再翻看和锻造相关的书籍，上次开炉炼制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久到想都想不起来。
　　老矮人看出了穆安脸上的不确信，他转头去问哈奇。
　　“你喜欢锻造吗？”“喜欢！”
　　哈奇目光毫不遮掩地冒着光，不带丝毫犹豫地就回答出了这个问题。
　　“前面谢谢你了。”老矮人把擦拭好的武器放回到了原来的悬挂架上，叹息了一声，“年龄大了，有时候太依赖经验了，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灵光。”
　　“大师你说什么呢。”哈奇连忙捂住老矮人的嘴，他转过头别扭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矮人默默地把哈奇的手扒下，继续说完了刚才的话，眼神锐利道：“不过，人类你技术很好，我却看得出，你应该很久没有自己亲自锻造过了吧。”
　　“是的。”穆安承认道。
　　老矮人收起了和善的面孔，严肃道：“锻造不是那种你们人类玩玩就好的技艺，它对我们矮人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你既然有天赋，就不该白白浪费它。”
　　“要知道，你拥有的，是我们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老矮人摸了摸哈奇，他教了哈奇很久，可他依然只会看图纸，不会自己锻造，这在矮人里面简直就是耻辱。
　　所以他故意在店外引起注意，制造骚乱，假装锻造失败，就是想让哈奇出出风头，找回点自信，这孩子那么喜欢锻造，不该被锻造辜负。
　　不料这个人类莫名出现，打乱了计划，还发现了他都没有发现过的问题。
　　那张图纸，老矮人锻炼了几百次，他知道是魔力矿的配比有问题，可每次还是差了点什么，鉴于他锻造别的武器都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接近百分百的成功率，很难失败，这才选中了这张。
　　没想到竟然是温度的问题，刀具成型的那刻，老矮人心里恍然大悟，一直隐约的瓶颈开始松动，沉醉在美妙的境界里，直到看到哈里的手势，才恍惚想起，对，要卖钱凑下次的材料。
　　哈奇是个孝顺的，当了他的徒弟，嘴上不说，却偷偷帮不会卖东西的他打理着各种杂事，知道他老被商人骗，就暗中叮嘱，这种情况一定要看他脸色行事。
　　卖出了下次锻造的钱，再回头注意那个指出问题的人类，老矮人敏锐地发现他的手指上没有锻造的茧。
　　莫非他和自己徒弟一样，又是个只会看图的偏才？
　　抱着疑问，老矮人让他跟着进来，观察着他的眼神，他看向那些橙武的眼神有惊叹、珍视，却唯独没有贪婪。
　　联想到他指出自己都没看出来的问题，老矮人顿时心中有数，这个人类应该有不下于自己的锻造技艺，真的锻造出过他这个级别的武器，才能那么一阵见血地看出问题，至于手上没茧，可能是他由于什么原因不再碰触锻造了。
　　可惜了。
　　老矮人的爱才之心蠢蠢欲动，没忍住地说出了刚才那番话，“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是说如果你还喜欢锻造的话，你就该知道，它值得被好好对待。”
　　穆安鞠了一躬，他知道老矮人本没必要和他说这些的。
　　“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他认真道。
　　走之前，老矮人往穆安手里塞了一张宣传单，“过几天就是我们自由城的锻造大赛了，想练手的话就去吧，没有一个技艺精湛的矮人会拒绝这次大赛。”
　　“内心不确定的话，就去行动看看吧。”老矮人经验老道地说道。
　　

第103章 白大师
　　夜晚，穆安躺在自由城的旅店中，阿什利发来简讯，说他和蕾莎在一起，有一些事情临时需要去处理，这几天都不在，让穆安照顾好自己。
　　同样，波文和巴特也消失了，传来简讯，说他们好像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让穆安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但可能要花上几天。
　　通讯中，波文正满脸笑意地安慰着穆安：“没事，我们就是掉进了矿洞里，你也知道矮人们很喜欢挖洞，巴特那个没脑子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矿区里来了。”
　　“穆安你放心，里面很安全，就是出来要费点时间——”波文的话还没说完，矿洞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窸窸窣窣间，不时有石子和尘土从洞顶掉落，埋得波文灰头土脸。
　　“巴特！都告诉你不要暴力砸墙了！别搞得整个矿洞都坍塌了！”波文回头气急败坏地冲着巴特的方向大喊。
　　又记起自己手里还和穆安打着通讯，怕穆安担心，波文连忙一顿输出，不给穆安反应的时间，就挂断了通讯。“好了，穆安不说了，我们很快就会出来的，你一个人先在自由城里逛着，我看队长和蕾莎也有事，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切记，千万别来矿区。”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挂断的另一端不再传来任何的音讯。
　　穆安放下通讯，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寂静中拿起通讯想要打给谁，可看到黑掉的屏幕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波文做事一向比较靠谱，他如果有事不会选择不说，就算不告诉自己，也会告诉阿什利，但这次掉进矿洞，他说很快就会出来，那就是真得觉得没事，他和巴特两个人可以自己解决。
　　要说和月影在一起那么久，穆安学到最多的事：一个队伍是五个人组成的，就算队长也不能全都大包大揽，要学会相信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的队友，他们有自己解决事情的能力。
　　先相信，再质疑？
　　穆安反复翻看着通讯，确认那边没有打过来求助的意图，呼出了口气，劝说自己道，他们不需要的话，自己在这白白担心也没用。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睡意始终没有光顾，白天老矮人的话在穆安的脑中反复回想，扰得他不得清净。
　　见睡不着，穆安索性坐起身，拿起床头的宣传单仔细看了起来，标语透着矮人一贯随性的风格。
　　【第100届锻造大赛
　　诚邀自由城内喜欢锻造的各位大师前来参赛！
　　地点：月神广场
　　时间：星历1153年月神日】
　　怀揣着不安的心事，穆安思索着，既然他们都不在，这几天在自由城也闲来无事，要不要去看看。
　　又盯着宣传单许久，穆安把它放回床头，拉起被子蒙住头。
　　就放纵一次，他心里暗许，系统想要的神格碎片他以后会抓紧时间去找的，就这几天，他想按自己的意愿去过。
　　就这样穆安躲在房间里，重新拾起锻造，熟悉着操作，直到举办大赛的当天，天光还未完全大亮，外面的行人一片安静，穆安却早早醒来，游走在自由城空旷的街道之中。
　　矮人的寿命普遍都不长，他们不是长生种，相反他们的寿数往往比人类还要短，所以他们勤劳，乐观，安于天命。
　　抱着短暂的生命总要留下点什么辉煌不朽的东西，选择了精于锻造一途，物件比锻造者的生命周期要长，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用矮人锻造出来的东西，你真的可以用一辈子，前提是，按矮人的年岁算。
　　这在大陆像个笑话一样的寓言，却是矮人一开始锻造的追求，他们精益求精，孜孜不倦地投身在锻造上，打磨着自己精湛的技艺，最终创下了世界上最好的工匠都在自由城的名声。
　　因此，自由城历年来举办的锻造大赛吸引着全大陆的锻造手艺人和爱好者，这是一场属于锻造的交流盛会。
　　穆安还在莱茵镇时就听汉娜奶奶说过，她为了学习锻造曾短暂拜访过自由城，可惜那时并不是锻造大赛的举办日期，她没有看到那样的盛况，还有些遗憾。
　　汉娜奶奶，我替你来了。
　　拿着通讯，穆安四处记录着，想着回去时，这些都可以分享给她看，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人群中也愈发热闹起来。
　　正午，大赛正式开始。
　　敲锣打鼓地铺垫后，主持的矮人激情宣扬着，“首先！欢迎各位锻造大师来到自由城！”
　　台下一片欢呼，“自由城！自由城！”
　　这也是第一次穆安见到那么多不同种族的聚集，除了东道主矮人，还有兽人、人类、精灵，偶然间还有一两个龙族混杂其中。
　　自由城无愧于自由之名，它接纳着不同的种族，只因大家共同热爱着一件事，和这样赤诚的热爱相比，其他的隔阂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老矮人建议穆安参加大赛的原因也在这。
　　要说自由城锻造氛围最浓厚的地方，那就是所有人从四面八方聚集，来到自由城，皆为了心中的锻造理念证明，参加锻造大赛了。
　　大陆的锻造大会更偏向于满足交易的展示和提供交流的平台，自由城不同，他们信奉锻造是一门极尽技术的手艺。是技艺，单纯的交流可不能让技艺进步，只有激烈的竞争，从层层的作品中脱颖而出，那才是值得他们学习的技术。
　　保持着这样优胜劣汰的残酷淘汰准则，每年的锻造大赛都会有一大批新人引人瞩目，和未跟得上时代，遵循守旧的老人因此而淘汰。
　　简而言之，想获得这个大赛的胜利，你只有娴熟的锻造技艺不行，你还要足够震憾创新，擅长锻造的大师不少，尤其是在自由城这样一个为锻造而生的主城，想要脱颖而出，不仅要实力强劲，最重要的是你的理念能够让人耳目一新，令人信服。
　　锻造大师彼此之间技术上的差别不大，但冠军只有一个，谁能够获得，就要看他作品中表达的理念，即他的锻造风格是否会获得更多人的认可。
　　毕竟，每年锻造大赛的冠军是所有锻造人争相模仿学习的对象，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锻造界的榜样和标杆，这是门面问题，一定要获得大多数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追逐这项荣誉。
　　“这不像是锻造大赛，更像是理念之争啊。”穆安听着周围的人讨论，小声嘀咕着。
　　不过，看起来很有意思。
　　穆安东张西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无不沉浸在这浓厚的讨论氛围中，交头接耳着最近锻造上的收获与心得，争辩着这届几位炽手可热的选手。
　　“今年我觉得艾萨克肯定是冠军，他可是我们那里年轻一辈呼声最高的锻造天才，前段时间模仿白大师的理念，锻造出了普通人也可以用，能够突破距离限制的传讯器，谁还能比得上他。”一个人类模样的锻造师和旁边的矮人同伴炫耀着。
　　“话别说的那么满，我们族里那个怪胎哈里，据说今年锻造也突破了，搞了个魔力矿转换器，以后就算不是法师都可以使用魔法制品了。”他的矮人同伴指了指人群里的另一个矮人。
　　被指的矮人，个头精炼，一身苍白瘦弱的皮肤和身边黝黑健壮的矮人们格格不入，看起来不像打铁的，更像是走错了场的学者。
　　穆安利用自己敏锐的五感，正偷听着和他一起比赛选手的信息，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号，还愣了一下。
　　“说来奇怪，怎么这几年的风向都在帮助普通人那里，要知道我年轻那会儿，可都是比拼谁制造的武器威力更强，锻造的装备更耐用。”一个年纪稍大的矮人加入了两人的谈话，抚着自己的大胡子感叹道。
　　“那当然是白大师的功劳了，他的商店现在抢购都抢购不上！”最先说话的人类锻造师与荣有焉地说着，“可惜传闻他出去游历了，很久没有新作品问世了。”
　　语罢，神情黯淡了下来，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暗自期待万一白大师也会来锻造大赛呢，他神慕已久了，不知道拆了多少遍自己唯一能买到的魔力仪，越是了解锻造，就越能感受到里面构造的精巧和设计的高明。
　　抛弃了传统的锻造方式，用炼金符文代替魔力感应，完美用炼金的手段解决了锻造的弊端，就算完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可以轻松使用，测试到自己是否具有魔法天赋。
　　而且炼金的部分虽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却占比很小，在保证了效果的基础上，还能够做到把控价格的低廉，另每个拿到手的人都惊叹，是什么样的天才能锻造出这样奇思妙想的作品。
　　小小一个魔力仪，同时惊动了锻造界和炼金界，一时间，他们都在争论，在技术上是不是该打破封锁的壁垒，相互合作，力求能做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这些都是穆安不知道的，他只是一时兴起捣鼓出了东西，在把它给了艾拉作为商店上架的第一件商品交差后，就投身在自己的研究上，没有关注后续了。
　　加上艾拉对他的超常早就习以为常，也没特别当作一回事，只有上架后反馈很好这一个平淡的说辞，导致穆安一直以为他的作品就很平平无奇，想着“能帮上别人就太好了”这一个淳朴的想法，走到了现在。
　　听到有人对自己那么高的评价，认为是自己带动了锻造风向的转变，穆安还有点脸红，觉得他太夸张了，自己哪有那么厉害。
　　“怪不得都说谣言不可信啊，我就随便锻造了几个作品，还说我改变了锻造的风向。”穆安有些哭笑不得地远离了人群，掩上帽子，其他人的实力还是等比赛开始自己亲自去看吧。
　　

第104章 穆安的锻造理念
　　台上的主持等欢呼结束后，打了个响指，两条光幕从空中特制的酒器中倒下，由上至下的依次展开：
　　“热烈庆祝第100届锻造大赛的举办”
　　“诚邀大陆内外的锻造大师前来参赛”
　　还蛮具有矮人风格的，穆安沉思着。
　　矮人们除了格外喜爱锻造以外，令人耳熟能详的第二大爱好就是喝酒。
　　酒的象征在许多的锻造成品中都可以看到，类似酒杯器皿的通讯器、酒杯样式的小型留影器等。
　　穆安新奇地看着天上正飞行着的矮人独有的留影器，早就学会光幕魔法的穆安，一看就知道，这两条光幕不是魔法的效果，而是利用类似留影球的技术，投映上去的。
　　矮人的科技树反倒有点类似他在现世的情况。
　　由于发现魔力矿的存在，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天赐的材料，致力于能更好发掘它的作用，发明创造了很多不一样的用法。
　　区别于大陆里许多奇特的东西都是魔法师的专属，类似留影球或者传送卷轴，都需要魔力驱动，专供于法师们使用，很多普通人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矮人的锻造出的东西则脱离了这种束缚，矮人里也有法师，可他们不会特别区分法师和其他人，在这里通行的唯一硬实力就是锻造的水平，因此造就了一个在穆安看来很奇特的现象。
　　在矮人里，不会因为你是个法师就对你另眼垂青，相反，你是个法师却锻造水平很差，他们还会额外嘲笑你。
　　“有种评判的标准倒置的感觉。”穆安摩挲着下巴，不自觉地思考了起来。
　　在越发了解矮人的价值观后，穆安就对这个特殊的种族产生了兴趣，之前接触的半兽人，亦或者精灵和龙族，他都只建立在初步认识的阶段，还从未向现在这样深入到一个种族的聚居地，从根本上了解过他们的文化和观念。
　　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穆安在系统中借机记录了下来。
　　「是什么造成了矮人们的这种观念和人类的不同？毋庸置疑的契机就是矮人们发现了魔力矿。
　　魔力矿让矮人们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实力和独特科技，这些事件的连锁反应造成了无论是和法师超凡脱俗的魔力对抗，还是兽人异于常人的**碰撞，矮人们都有把握用自己魔力矿打造的武器对峙，从而毫无畏惧。
　　可以说，矮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走上了一条完全脱离塔尼亚大陆主流的道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创造了另一个新的世界，有着自己特有的价值取向。
　　在这个世界里，武力换了另外一种形式被掌控，于是他们评判别人的标准也就不同，谁能制造出更强的武器，谁的锻造水平更高，那他就是有特权的。」
　　本来应该如此……
　　可穆安看到飞行着的酒杯又不确定了起来。
　　按理说，矮人应该会把全部的资源都放在锻造武器上，这种花里胡哨只有投映效果的酒杯留影器是什么操作。
　　见穆安一直盯着上面发呆，一个性格颇为热情的矮人捧着酒杯上来搭话。
　　“人类，在你们大陆是不是没这儿玩意，我听说你们那的法师不需要这样，好像有个什么魔法就能解决了。”
　　“叫什么魔法来着？”矮人挠着头苦思冥想着。
　　“光幕。”穆安顺手给他展示了一下，轻声吟唱，一个小型的光幕就显现了出来，映照着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
　　“对……就是这个魔法！”矮人激动地手舞足蹈，差点把酒杯都扔了出去。
　　穆安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单纯是对魔法的新奇，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这在大陆内对随便一个普通人施展魔法都不会有这样平淡的反应。
　　他们的眼中大多不是羡慕就是厌恶，穆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这样平静地对待了。
　　好像法师的背后，天生就是带有一个大人，有着看不见的阶层，无形之中分割了是法师的人和不是法师的人。
　　“原来你是法师啊，那你喜欢锻造吗？”矮人惊叹后，又恢复了常态，问着和锻造相关的话题。
　　“嗯……”穆安含糊不清地点了下头，眼神飘向月神广场的中心，那里已经有参赛的选手开始上台比拼了。
　　矮人顺着穆安的视线，也看到了赛场上的人，回身问道：“那你是来参赛的？”
　　“对。”穆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或许是为了鼓起勇气，一向不习惯喝酒的他禁不住地浅尝辄止了几口。
　　神情微醺地眯着眼，看向前方赛台上在太阳照耀下，发着光的锻造大师们，他们面红耳赤地争执着什么，随后又声音激情地宣扬着什么。
　　穆安记起最初学锻造的时光，他总是和学炼金的希尔克也这样，那些在他的记忆里泛着光的日子，随着日后生命的历程，套上了一层层枷锁，关进不见天日的黑屋里，很长时间，穆安都告诫自己，不要再沉迷锻造那些“没用的小玩意儿”。
　　要做点正事儿，比如研究出融合理论，绕过收集神格碎片拯救世界；或者出去历练，早点找到神格碎片的线索，收集完剩下的四枚神格碎片。
　　这些事情才是他更应该去做的重中之重。
　　至于他以前想的，什么希望可以通过锻造让完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生活得更好，怎样做才能够真正帮助到别人，这些在实际世界毁灭的危机中都被抛到了脑后。
　　回忆起来到科瑞提亚以后的经历，穆安惊觉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只顾最后的那个结果，其他的过程在他眼里都是不重要的，是无关紧要的，他始终有种看不见的紧迫感，追逐着他，催促着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做更重要的事。
　　因此穆安日夜研究，不肯懈怠，拼命提升自己的实力，走出了学院，去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外面和他想得一样有趣，他的心境却不像最开始那样有心情欣赏。
　　一个巨大的包袱阴影横跨在穆安的心头，那就是他一直记得自己是要去拯救世界的，自己的喜好和生活都应该放在这件事情之后，再接触锻造都像是充满负罪感的放纵。
　　矮人后面的话，穆安都没有听清，直到快要散场。
　　“那祝你好运！喜欢锻造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我会在台下给你加油的。”矮人挥挥手，告别了穆安。
　　穆安这才僵硬地回了句，“谢谢。”
　　走近赛台，两位大师们已经下了场，赛程进展得很快，两两比拼，参赛人员各自上台轮流介绍自己的作品，最后用投票的形式，确定最终晋级的人选。
　　很快，就轮到了穆安。
　　“732号。”
　　赛台上的矮人主持叫出号码。
　　穆安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又猛地一下喝完了酒杯里剩余的液体。
　　“这就来！”穆安涨红着脸挤开汹涌的人群，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酒的作用很快发力，穆安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视线聚焦的中心只有自己放在看台展示的作品，这让他得以专注的只关心在这一件事上。
　　“我的作品是——”
　　“可以自动生成美酒的酒杯。”
　　穆安摇摇晃晃地举起手中的酒杯。
　　哪怕到了规格这么高的大赛上，他仍是全凭自己的心意胡乱锻造了一通。
　　穆安嘴角挂着笑，没有理会人群的喧哗，全然注视着自己手上的酒杯，来到了自由城后，他就一直想锻造这么个作品，既然矮人们喜欢喝酒，那何不做个能够自动酿酒的容器。
　　他的锻造理念一直很简单，想做一些实用，从小事上就能够让人感觉到幸福的物件。
　　所以穆安都称这些为“小玩意儿”，他的愿望和那些锻造大师们不同，看起来那么平庸，没有把心思放在怎么让装备更耐用，武器更强力上，全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上。
　　“大家好，我是白，这是我的参赛作品。”穆安醉醺醺地傻笑着。
　　“原理是用了炼金技术让酿造步骤标准化，拆解成了魔法阵纹刻在了酒杯上。”穆安指着酒杯上繁复的花纹解释道。
　　这就是穆安在房间里呆了几天捣鼓出来的东西。
　　这一年在外，穆安收获最大的就是对魔力的操控越发驾轻就熟，结合以前就会的炼金术和锻造，突发奇想有了这么一个作品。
　　既然炼金术都可以和锻造结合，那魔法呢，魔法可以放置在锻造的物品里吗，参考了魔法制品的制作方法，穆安发现了阵纹这么一个伟大的技术。
　　常见的魔法制品是用魔法原理绘制成对应的魔法纹路，镌刻在卷轴上，这些魔法纹路有个专有的名字，叫阵纹。
　　同理，各地的传送阵就是运用了阵纹的特性，将空间魔法定格在法阵上，激活纹路，就可以使用调动相关的元素实现想要的效果。
　　在不知道报废了多少个酒杯，看了多少和阵纹相关的书籍，穆安终于做成了这么一个成品。
　　看着这么小巧的酒杯，只需要倒入普通的水，就可以自动运转魔法，短时间内变成一杯美酒，穆安品尝了一口，还不错，这才是他理想的魔法生活，相比在外和别人天天斗法，他更喜欢解放双手，让魔法融入生活。
　　满意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抿完杯中的酒，惬意地半坐在窗边，透过窗户看着日暮晚霞的天空，穆安觉得就算没有得奖也无所谓了。
　　“虽然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可是真的很想介绍给大家，就冒然报了名。”穆安发言着，脑子还是不太清醒，全凭本能说着话。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末了深深地鞠了一躬。
　　说完最后一句，穆安没有注意到之后还有一个拉票环节，脚步踉踉跄跄地就要走下台，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
　　

第105章 突如其来的线索
　　“不好意思，请问是白大师吗？”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喊了出来。
　　穆安的头有些昏沉，勉强抬起，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或者准确来说是认出了看台上的展品。
　　一个十分眼熟的传讯器。
　　“白大师好，我叫艾萨克。”发出声音的人看上去尤为年轻，一头利落的橙色寸头和不做修饰的常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灿若一颗朝气蓬勃的小太阳。
　　穆安的大脑开始重新启动，组织了下语言，礼貌地回复道：“您好，叫我白就行。”
　　不料艾萨克比他想象中要更热情，原本抓住穆安的手，在听到穆安确切身份时，急切地绞在了一起，握得更紧了。
　　“不不不，白……白大师，我仰慕您已经很久了。”艾萨克神情兴奋的语无伦次，“没想到可以在这里有这个荣幸见到您。”
　　穆安的视线犹疑地转向他拉住自己的手，他拉住自己就是想说这个吗。
　　以前穆安也曾听到过艾萨克的名声，说他师从锻造大家，锻造的天赋一绝，年仅十八岁就可以稳定地锻造出紫装，有他署名的装备一定会大卖。
　　但碍于两人发展的方向不同，穆安对艾萨克的水平一直无感，只有名气很大这个模糊的印象。
　　“不好意思，请问能先松开吗，抓得有些疼。”穆安凭着仅剩的意识回答道。
　　艾萨克闻言连忙手足无措地松开了手，不知道怎么反应，下意识地鞠了一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艾萨克递给穆安一只笔，找了半天没有纸，忽然背过身去，闭着眼大声道：“可以帮我签在背后吗？”说完，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和他绚烂的橙发形成了鲜明的呼应。
　　“可以倒是可以。”穆安小声地嘀咕着，不过为什么大名鼎鼎的艾萨克需要自己的签名，穆安混沌的大脑处理不了那么复杂的信息，没等理清思绪，本能地接过了笔，像是自己在锻造完后习惯性的署名一样，行云流水地签上了自己的代号——白。
　　合上笔帽，拍了拍刚才签上的字迹，“这样就可以了。”穆安摇晃着摆手，身体宛如下一秒就要跌下台去。
　　刚刚得到签名的艾萨克还来不及高兴，扭过身就惊叫出声，“白大师，小心！”
　　后面的记忆穆安就没有印象了，等他完全清醒已经躺在第二天清晨陌生的床上，在他茫然攥着头发，仔细回想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矮人适时地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专供的醒酒药剂，宿醉后来上一剂，喝过的人都说好。”矮人贴心地给穆安递上一杯温水和一支颜色诡异的如史莱姆绿色鼻涕般质地的药剂。
　　穆安刚因醉酒还有些抽疼的头瞬间清醒了过来，扯出了一个尴尬而僵硬地笑，“我已经没事了，这个就不用了，谢谢了。”
　　矮人满眼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自由城的酒都是浓度比较高的烈酒，这个药剂解酒效果特别好，就是味道……咳咳，差了一点。”
　　矮人掩饰地把后面几个字含糊吞进了咳声里，不自然地把药剂往穆安的方向推了推。
　　穆安最后还是推脱不掉地硬着头皮喝完了药剂。
　　这味道岂止差了一点，简直难喝到让人头皮发麻，穆安强忍着口腔中怪异的味道，给自己拆了一包糖，一连吃了好几颗，才缓解了嘴里的异味。
　　幸好以前和尤里呆久了，他就养成随身带几包糖的习惯，好随时安慰实验失败，受到打击，陷入失魂状态的自闭形态尤里。
　　口中含着味道甜腻的糖，穆安恍然想起和尤里，还有莱西尔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现在又都在干着什么。
　　“白大师？”一颗赤橙的寸头惹眼地出现在穆安的视野里，细长的手指，指腹带着锻造特有的厚茧，招摇地晃了晃。
　　抽神回现实，穆安最后的记忆和眼前的人重合，“昨天，好像是你……”
　　“对，是我！白大师您昨天好像喝太多了，我就把您带回来了。”艾萨克邀功地凑上前来。
　　穆安环顾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一间干净简约的木质小屋。
　　看出穆安脸上的茫然，艾萨克主动地介绍道：“这里是锻造大赛特意给参赛选手划定的住宿区，昨天不知道白大师您住在哪里，我就冒昧带着您来这边了。”
　　艾萨克的口吻穆安听上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自在道：“不用称您，我跟你差不多大，同辈称呼就好了。”
　　“好的，白大师。”白大师本人真是和他的锻造作品一样朴实，不讲究这些虚的头衔，不知不觉艾萨克对穆安的滤镜又厚了许多。
　　“这间本来就是给你安排的住处，我也是看到这里有你的标识才来参赛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本人！”提到这里，艾萨克语气又激动了起来。
　　锻造大赛给每个参赛的选手都安排了住处，这是穆安没想到的，他是临时起意提交了参赛申请，就回到原先的旅店开始准备作品，之后就顺着宣传单上的地址和时间找了过来。
　　“这样啊。”穆安现在才算搞清楚了一部分状况。
　　“是实话来之前，本来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因为锻造大赛每年都会给大陆上有名的锻造师提前预留住处，但白大师您都一年没出新的作品了，不一定会来，所以我这次也是来自由城碰碰运气。”
　　在自己喜欢的锻造大师前，艾萨克活像个刚接触锻造的愣头小子，言语之中除了仰慕就是欣喜，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可以在大赛上和自己的偶像一起打擂台。
　　艾萨克的话让穆安的脑子又重启了一阵，他是清楚了现在的状况，但艾萨克这样热情的态度又让穆安有些捉摸不透了。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穆安宕机的大脑开始发力。
　　“请问我的身份是有什么问题吗？没什么白大师不白大师的，大家都是学锻造的，水平都差不多，你太抬举我了。”穆安谨慎地问道。
　　要不是看眼前的人说话行为都非常真诚，人也的确是传闻中如假包换的艾萨克，穆安都怀疑他是别人找来捧杀自己或者搞恶作剧的演员了。
　　穆安这一番话，让艾萨克的神色讶然，“白大师，你在说什么呀，你在锻造圈里的名气可比我大多了，水平怎么会差不多，那是差太多了，我怎么比得上你！”
　　随后又自顾自地找起了理由，“怪不得白大师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锻造的技艺却能那么高超，果然爷爷说得没错，好的锻造大师都是怀揣着一颗学徒的心。”
　　艾萨克的眼睛更亮了，“我要向你学习得还很多。”
　　穆安：……
　　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穆安选择换个话题，从昨天最后还有记忆的画面开始回忆。
　　“那昨天我回来前是怎么一回事。”穆安的记忆到他签了名以后就断片了。
　　说起签名，穆安的嘴角抽动地看着还穿着昨天衣服的艾萨克，喝酒真的太误事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举动。
　　他到底何德何能还能给别人签名啊，痛苦捂着脑袋的穆安不忍直视昨天他做过的社死场面。
　　艾萨克全然没意识到穆安脑中纷杂的情绪，他仍两眼亮晶晶，热情地替穆安把剩下的事情补全了。
　　“昨天白大师你估计是不适应矮人的酒吧，他们的酒都很烈，前面还好，喝多了就会容易醉，白大师您可能第一次来不知道，后来我听他们说你上台前把一杯都喝完了。
　　“真不愧是大师，真是大心脏啊，上台前还能喝那么多，我赛前紧张的连东西都没敢吃。”
　　艾萨克叙述间时不时还会穿插一些赞叹，尴尬地穆安差点没想找个缝钻进去。
　　“不过白大师你醉倒之后，忘了后面还有一轮拉票环节。”艾萨克道：“还好跟你同台的是我，我让我这边的支持者把票一起投给了你。”
　　艾萨克从怀里掏出一封印着矮人锤子标志的晋级信。
　　“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白大师你的作品深得矮人们的喜爱，票数遥遥领先，可以晋级决赛了，赛委会委托我把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隐瞒了是自己主动请缨的艾萨克兴奋地把信递给穆安。
　　“白大师，到时候就让矮人里那个什么锻造鬼才哈里见识一下，什么是我们的人类之光！什么叫真正的锻造！”艾萨克激情地握紧拳头，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要半场开香槟，贷款胜利啊，而且是我比，你为什么那么有信心，再者人类之光听上去就像什么羞耻PLAY的名头，并没有什么好引以为傲的啊。
　　槽点太多了，穆安一时无语就没有反驳。
　　这让艾萨克误会得更深了，顿时情绪高昂、信心膨胀地拉着穆安道：“听说这次锻造大赛背后的举办人下了血本，最后赢了的人可以进入世界之镜，获得一件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世界之镜？”这四个字奇异地阻拦了穆安原本推拒的话。
　　不说他对赢没有欲望，只是想单纯来这里练练手，介绍给别人自己新锻造的小玩意儿，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喜爱就算意外收获，对最后的胜利没什么太大的执念。
　　就说穆安也真想不出除了神格碎片，还有什么奖品能吸引到他，他对其他物质的需求都很低。
　　但艾萨克的话让穆安重新审视起来，世界之镜和他在观星塔见到过的那面古怪的镜子有什么关联吗，那面镜子虽然不叫世界之镜，可里面却有残存的世界意识。
　　想到自己的神格碎片就在镜中获得，不知道第二块会不会也在同样的地方，不能放过任何相关的线索。
　　那这比赛就不能不赢了，艾萨克走后，穆安思索道。
　　

第106章 世界之镜
　　隔天，锻造大赛经过两天的选拔，最终决出了最后两件参赛的作品，作为本届锻造大赛的决赛展品。
　　穆安受邀到了现场，赛台上除了他的酒杯就是另一件奇特的装置。
　　“欢迎各位锻造大师、锻造爱好者和所有喜欢锻造的朋友们！”矮人主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烈，铿锵有力地高声宣讲着。
　　“此时，来到了第100届锻造大赛的最后阶段——决赛的比拼！”
　　矮人大手一挥，看台下的观众呼声不断，伴随着一阵夸张的彩带飘扬，上空的酒杯留影器适时投映出两个选手的剪影。
　　“这里由我隆重介绍，本次比赛的黑马，来自大陆的人类锻造师——白！”画面转到穆安，清晰的样貌映照在身后的光幕长屏上。
　　黑色柔软的发丝贴着头皮，连着一年忙碌的历练生活，让穆安都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前面的刘海影影绰绰地遮盖住眼睛，迷蒙中看不清样貌，竟显得有几分神秘感。
　　身披黑色顺滑质地的法师袍，为了爽利配上同色的长裤，穿着舒服的同时，不失行动的干练。袖口为了方便半挽到手腕上方，全身没有多余的饰品，仅有一枚朴素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着银光。
　　这番装扮无疑赢得了在场矮人们的好感，他们印象中的法师都是华而不实的代言人，这样简朴的风格，比起寻常的法师，反而锻造师的形象更胜一筹，深深拉了一波好感。
　　“他手上的戒指好像不是凡品。”一个懂行的锻造老匠一眼就看出了门道。
　　讨论声四起，说起锻造，在场的都有两把刷子。
　　“我猜最起码橙装起步。”一位矮人大师细细观察了许久。
　　“是传说。”
　　大师转头寻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披黑袍的神秘人掩了掩帽子，低声下了判断。
　　大师又回身看了几眼，从素净的外观中看出里面设计的巧思，纹路隐在光线中，若隐若现，繁复的空间阵纹刻印在上面，巧妙的和戒指融为一体，形成浑然天成的纹理。
　　“确实是传说才能有的锻造水平。”大师刚想找到刚才发声的人回话*，一转身却发现人早已经不见。
　　赛台上的穆安还不知道台下的事，他的注意都在光幕的另一侧。
　　“另一位选手想必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没错，就是我们矮人今年最为疯狂的工匠，颠覆了传统锻造手段，让一群矮人大师傻眼，解析了魔力矿的特质，发明了魔力矿转换器的锻造鬼才——哈里！”
　　一连串紧凑的介绍绕晕了穆安，也伤到了台下一群不明所以躺枪的观众。
　　一些特制的不伤人，全用来活跃气氛的空气锤纷纷砸向台上的主持认。
　　“知道了，话别说太多！”
　　“就是，我们矮人自己知道自己菜就行了，别说出来，好伤自尊！”
　　矮人主持灵活地躲避着四面八方飞来的小气锤，嘴角笑意不减地宣扬道：“这样事情才有意思啊，听说哈里刚闭关出来的时候，你们好多人都在看他笑话。”
　　台下的矮人寂静了几秒。
　　“谁让他那么天才，搞得我这几年都白学了！”一个矮人不甘地道出了心里话。
　　其余的矮人们纷纷表态附和，“就是，好不容易去人类那偷学会了魔法拿来锻造，结果直接进阶成了用魔力矿也可以发挥作用，白忍辱负重了。”
　　这是法师矮人们的说法，他们在矮人里一向吃力不讨好，不仅很容易学不好魔法，还要牵累练不好锻造。
　　另一波人同样对哈里不满。
　　“我魔力矿怎么用在锻造上都没学清楚，现在又来用魔力矿里提炼出来的魔力单独锻造。”
　　“对啊，一下子要学的东西突然多了好多，能高兴才怪吧。”黑皮的矮人嘟囔着，嘴上说着不高兴，实际上背后的应援牌还是为哈里加油。
　　哈里静站在赛台上，神色发呆，好像台下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安也就仗着自己五感敏锐，这才听得到台下的这些非议，眼神不解地看着矮人主持，他好像不是在单纯主持，而是在拱火。
　　或许穆安的视线太热切，被看了许久的矮人主持回给了穆安一个俏皮的眨眼，借着话筒的掩饰，悄然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像是回应穆安眼中对他为什么这么做，太过明显的疑惑。
　　矮人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秘密。”
　　正式的决赛很快开始，来不及再想矮人动作的深意，穆安的关注点聚焦在了对面的哈里身上，他对矮人的科技很感兴趣，尤其在这里面哈里是突破技术的佼佼者。
　　他的锻造不像是锻造，更像是走在了另一个赛道，所以远远超过了现在矮人们工匠的认知。
　　穆安好奇地盯着对面光幕显示着的哈里。
　　哈里的身高是标准的矮人身高，粗略估计就到穆安的腰际，肌肤透着苍白，常年不见阳光的钻研，更多地埋深在理论上，而非传统的锤炼技术上。
　　这导致哈里在矮人里起初并不受待见，他们嘲笑哈里只会纸上谈兵，实际上锻造出来的物品没几件。
　　哈里对这些评价都不予理睬，日复一日地专注在自己的领域，突破着他眼里的锻造瓶颈，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拿出了一个颠覆性的作品，也就是现在穆安比拼展台上的另一件的作品。
　　魔力矿转换器。
　　顾名思义，提取魔力矿中蕴含的魔力，把魔力矿转换成魔力的仪器。
　　它的创新在于，在一群只会把材料加工锻造的固定思维里，哈里做到走出原材料的框架，找到了魔力矿的衍生用法。
　　虽然矮人们都瞧不起法师，认为他们的锻造水平一定不怎么高，毕竟魔法和锻造都是非常精深的技艺，想要都有成就是很难得的。
　　可不代表他们不崇拜那些既是法师，锻造水平又非常高超的人。
　　比如穆安。
　　穆安的作品能从层层筛选中竞争出来，就是有不少人看出，这不单单是一件普通的锻造物品，更是魔法和锻造技术的极致融合。
　　矮人们爱喝酒不假，但爱喝酒的天性不足以让他们选择穆安，在锻造的世界里，只有锻造出来的作品是唯一让人信服的依据。
　　他们认可了穆安，认可的是穆安作品背后花费的心思，而非讨巧的选择了偏向矮人们的喜好。
　　这些理由让穆安站上了和哈里的同一个赛台，哪怕平时矮人们再嫌弃哈里，可他们心里知道，自己做不到哈里那样，哈里的锻造技艺就是矮人里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技艺。
　　“话不多说，接下来交给两位参赛选手，请先各发言一分钟，介绍自己的锻造理念，为什么想要锻造这样一件作品。”
　　矮人主持把控着场面，见气氛到位，给出了展示的舞台。
　　最先发言的是哈里，他看上去很斯文，慢条斯理地说着话，“我心目中的锻造就是它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它不局限于单纯让某个人变强或者让物品存在的更久，那些你们追求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真正做点什么，改变别人的人生或者态度，什么都好，它应该能做的事情更多，而不是像你们认为的那样局限，对，太局限了。”
　　哈里说着说着，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我们矮人天生是为锻造而生的，我们不像人类那样具有各种各样的天赋，可以选择成为法师或者骑士，不像精灵是自然的宠儿，也不像兽人和龙族，他们力大无穷，可以靠着蛮力就抗衡一切。”
　　“只有我们矮人，我们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一切。”哈里神情狂热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从他接触锻造起，就不停的劳作创造着。
　　“既然这样，我们的锻造就不该仅停留在为别人锦上添花上，我们应该真正做一些能从根本上改变现在状况的事。”
　　“我想所有人都拥有使用魔力的资格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末尾，他的语气降了下来，尾音飘在空气中，是那么的不真切。
　　台下，一个神秘的黑袍人收到了信号，和台上的矮人主持打了个手势。
　　随着哈里话语的结束，他的身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暗元素，笼罩了他和穆安的展台，而且还在不断外散着，范围扩向自由城的所有人。
　　穆安顿感事情不妙，想要近身阻止，却被一面奇特的镜子阻挡了步伐。
　　“世界之镜？”
　　穆安看着和他在观星塔见过的有些类似的镜子，一语道破了重点，镜身浮空而起，藏在黑色的暗雾中，虚幻中又透着几分真实。
　　“没想到你认识？”台下的黑袍人走到了台上，放下黑色的兜帽，惊讶地挑眉看着穆安，手中凝聚出一团黑色的烈焰，“可惜，世界之镜的开启需要条件，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献祭人。”
　　“不然，还真想看你们这些虚伪的锻造大师比赛完。”
　　黑袍人表面惋惜，实则摊开手，身后又接连浮现出了四团黑色的火焰，不停歇地朝穆安砸去。
　　穆安手疾眼快地躲开攻击，间隙中理清着其中的关系，“献祭人？”
　　

第107章 本源之力
　　黑袍人默而不语，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穆安狼狈地躲着攻击，这种程度的魔法本来对他无关痛痒，但碍于赛台下包围着的人群在黑雾中分辨不清，怕误伤了他人，穆安选择了以被动防守的方式抵御着攻击。
　　一手撑开暗盾，把自己掩在浓重的黑雾之中，与周围的暗元素融为一体，穆安静心观察起现场的情况，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镜子有问题。
　　哈里位于暗元素包裹的中心，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神志不清地抚摸着世界之境，想要进入其中。
　　“你没事吧？”穆安看着距离最近的哈里，担忧地问道。
　　然而哈里只是眼神空洞地不断重复着，“灭亡、开端、灭亡、开端……”
　　穆安见哈里无法沟通，转而看向了世界之镜，暗元素形成的黑雾不仅遮挡了穆安的视线，也影响到了黑袍人的发挥。
　　“可恶，人到底在哪？”黑袍人急躁地轰炸着，手上的法球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浑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啊啊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谁在攻击？”黑暗中，有不少人受到了牵连，一时间锐利的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源源不断地传入穆安耳中。
　　“别挤，这里有人受伤了！”尚有冷静的矮人出声阻止事态的扩大。
　　“妈妈，我好害怕，我想回家。”也有承受不住的在一旁怯懦地流着泪。
　　这激怒了穆安，他悄然扩大了护盾的面积，囊括住了赛场的周围，确保不会伤到无辜的人后，才转头看向事端的始作俑者——黑袍人。
　　撤掉暗元素组成的盾，穆安的身形显露在黑袍人面前。
　　“原来你在这！”见到穆安自己现了形，以为他是魔力不竭，支撑不住了，黑袍人大喜，忙把攻击的矛头调转，不再盲目地狂轰乱炸，而是有目的地把穆安逼向靠近镜子的一方。
　　穆安也注意到了他的意图，假意受到影响，做出魔力不支的假象，边躲边退地来到了世界之镜的身旁。
　　看得出来，黑袍人口中的献祭人和这面古怪的镜子脱不了干系，穆安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手里却被莫名塞了一张纸条。
　　那人同样穿着黑衣，身形迅速地掠过穆安身边，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放进了穆安的手心。
　　穆安侧目一看，特制的羊皮纸在暗元素的侵蚀下显现出古老的字迹，好在穆安过去有记录过关于塔尼亚古文字的书籍，借由系统的帮助，很快认出了上面的意思。
　　「带着哈里放心进去，我自有安排——守约人」
　　不得不说得益于耶格尔给自己的赛斯家徽，穆安因为好奇上面特有的文字构成，特意去图书馆收录了相关的书籍，曾经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发挥出了惊人的作用。
　　得到指示的穆安，见到守约人三个字就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没有多想，一手抓起仍神志不清的哈里，纵身一跃，跳进了浮空的镜中。
　　不远处的黑袍人看着悬浮的镜子消失，里世界的关闭，代表世界之镜的试炼顺利开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打了个光亮的信号弹，一个同样穿着黑袍的人现身，在级别上，显然后者的身份更高，身上穿着的材质更好，胸口绣着一个奇特的标志，一只通体纯黑的怪鸟。
　　黑袍人走到黑衣人跟前，先是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神色谦卑地报告道：“献祭人已经进去了，我完成了任务，可以把药剂给我了吗？”
　　见黑衣人一直不说话，这让渴药心切的黑袍人渐渐失态，言辞间多了些恳求和迫切，眼圈不禁红了起来，语气也焦灼了许多。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我为你们卖命，你们就会确保我能一直拥有魔力的吗？”黑袍人大声质问着。
　　黑衣人这才抬起眼眸，随意地丢给他一瓶药剂，黑色的液体在透明的试管中，流露着不祥的气息，他神色鄙夷道：“记住你的身份，你在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黑色的试管呈半弧状抛向空中，差一点砸碎在地上，黑袍人没有理会黑衣人话语中的轻蔑，不顾及形象地抱住药剂跌倒在地，就着跪地伏趴的姿势，动作急切地打开瓶口的软塞，一口灌进了嘴里。
　　瓶口迅速见底，黑袍人还不死心地舔着空瓶，自顾自地神情痴迷，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有魔力了，我能用魔法了。”
　　黑衣人嫌恶地撇过头，像是嫌弃他的丑态，连碰触都不想碰触，只是用脚踢了踢他，抬头示意到还有别的事要做。
　　“别恶心了，想要有更多的药剂，就把剩下的事好好收尾。”交代完事情，黑衣人就转身消失在了黑雾之中，只有黑袍人手中的空瓶证明着这一切不是幻觉。
　　镜外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影响到穆安，确切点来说，穆安在跳入镜中后，就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包括一起带进来的哈里，在穆安进入到镜中世界后就不见了身影，独留他一人在苍茫的白色空间里禹禹独行。
　　“有人吗？”似曾相识的场景勾起了穆安的记忆。
　　可惜这一次不再有回应。
　　这个空间的力量似乎格外稀薄，在观星塔的镜中世界，还尚且留有一丝世界意识的残魂和他对话。
　　但在这里，穆安的感受只有空旷。
　　遍地的白色遮盖了一切生机、毁灭的事物，寂静的空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无尽的白色中化成虚无，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停留地久了，穆安觉得自己好像都要不复存在了。
　　为了对抗这种没有边际的虚无感，穆安强迫自己行动了起来，不再关注这里有什么，而是专注自己在干什么。
　　“一二，一二一。”在漫无边界的白地上，穆安奔跑了起来，喘气声和呼吸声构成了他全部的世界，吐露出的热气、身体上的暖意，让他逐渐找回了自己真实的知觉。
　　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在确认了自我是真切存在的，穆安索性放下了思考，自娱自乐了起来，练习着自己学过的法术，看着技能的进度条一点点拉满，直到所有的技能熟练度都达到了顶端。
　　量变引起质变，借这个难得的机会，穆安专注地把注意力放到了自身，停滞了许久的瓶颈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破了。
　　系统中的等级栏一步步升高。
　　Lv81
　　Lv82
　　……
　　Lv85
　　闪烁的升级金光停止，最终停留在了85上。
　　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察觉，兀自沉浸在无意识地魔法修炼中，穆安闭上了眼睛，此时他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魔法元素不再成点状分布，它们解构成了更小的单位，一种魔法粒子一样的存在，奇特的是，曾经对它们的划分也不再准确，当所有的元素结构重组，穆安发现它们并没有严格的区别，都来自于同样的力量体系。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魔力的来源是什么？这些曾经让穆安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这些微小的粒子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穆安恍然大悟。
　　原来它们都来自于世界的本源力量，你叫它魔法粒子也好，或者本源之力也罢，究其根本，它从世界中诞生，那些人类强加给它的人为属性，只是它显现在人类的不同形态。
　　从草木万物中诞生，就叫木元素；从大海湖泊中诞生，就叫水元素；同理，火土风这些常见的元素都是这样由来的。
　　唯有光暗不同，它诞生于天地，昼夜的变换，日月的轮转，这些能量孕育出了光暗的力量，使得它本身就尤为的强大。
　　所有的迷惘揭开了神秘的面纱，穆安的心境又回到了初次学习魔法的时候，这次不同的是，他以前脑海中学习储存的海量知识都变换成了新的形状，重塑刷新着他过往对魔法浅薄的认知，第一次穆安真切地感受到，魔法真理的大门对他敞开了怀抱。
　　而他过往的那些积累，帮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穆安猛然睁开眼睛，收起了内视，这一次白茫茫的空间不再空旷，无形的力量充斥了整个空间，无数之前看不见的细小微粒悬浮在他的身边。
　　这一刻他当初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世界的力量真的是互通的。
　　那就意味着拯救世界的解法不止一个，穆安清晰地意识到了破局的关键，不再多加逗留，现在的空间可不会再束缚住他。
　　穆安席地而坐，投身到魔法的感知冥想中，吸收起了这股无形的力量，伴随着经验条的飞速增长，他的实力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Lv86
　　Lv87
　　……
　　Lv90
　　穆安的胸口微微发热，昔日种下的火种开始萌发，一波又一波的魔力冲刷着他的全身。
　　【混沌之种（成熟期）】
　　说明：经过大量魔力的灌溉，混沌之种即将进入成熟期
　　备注：人类的火种不息，人族的希望永存。
　　成熟进度条：90/100
　　白色的空间褪去，穆安望着对立的镜子，伸出手与里面空无一人的镜面触碰，里面倒映出穆安的身影，指尖相碰。
　　眨眼间，一个散发白色柔光的球体脱离镜身，来到了穆安眼前，无需多余的动作，光球自发隐没在穆安的眉心。
　　带着系统特殊的清脆提示音：
　　主线任务三：命运的选择（未完成）
　　描述：众神陨落，转机已到，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要求：五年内集齐全部神格碎片（2/5）
　　奖励：金雀X1000世界声望x10000
　　

第108章 将计就计
　　“原来是这样。”穆安紧缩的眉头舒展，得到神格碎片的同时，穆安也获得了它的记忆，得知了这次事件的全部始末。
　　在穆安完成了镜中世界的试炼后，世界之镜的身形渐隐，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半空。
　　虚空中，穆安所处的里世界空间破碎，没有回头看向身后支撑不住的空间，他垂眸看了眼躺在身边昏迷着的哈里，把他安放好，穆安径直踏破虚空的限制，走到了矮人主持的身旁。
　　此时的黑雾早已在他眼中形同虚设，化为细小的魔法微粒，为他所用，由他所控。
　　“你就是守约人吧。”没有委婉，穆安直接开门见山地道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矮人抬手脱下头顶黑色的兜帽，做了个极为标准地回礼，恭敬道，“你好，预言里的变数，或者，我该称你为预言之人？”
　　穆安得到了深藏在矮人里的神格碎片，也由此解锁了一些他之前在观星塔所不知道的信息。
　　譬如原来神格碎片早在众神陨落之初就不是秘密了，各个种族有自己独特的天赋，感应到了神明的陨落。
　　在各族高层悄然聚集商讨如何度过没有神明以后的世界，他们最终达成了共识，神明最后的力量，一分为五的神格碎片，由所有种族分别守护。
　　他们合力签订了一个契约，利用契约之神的力量，束缚着彼此，也保护着这个世界，这些人就是初代守约人。
　　随后身兼初代人族守约人的观星塔第一任星主，预感到世界终有一天会走向灭亡，在付出惨痛的代价后，他预言到了唯一的转机。
　　异星降临之日，就是世界重启那天。
　　历任星主传承着这个预言，也继承着人族守约人的身份，世世代代观测着预言中变数的出现，也和其他种族的守约人共享着信息。
　　而格力瓦就是矮人族的现任守约人。
　　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代，矮人的生命一直如此短暂，但誓约的力量让格力瓦这一脉难得活的比其他矮人更有期待。
　　除了锻造，格力瓦很早就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在迎来那个人出现的那天，他存在的意义才会得到全部的兑现。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格力瓦的家族世代准备了很久。
　　现在他等到了，哪怕格力瓦的情绪一向不容易起伏，都不自觉地激动了起来，他等待这一天太久了，连见面的姿势和话语都在这期望的等待中，不停地在脑海里反复演练。
　　没错，自从接收到观星塔的最新占卜消息，得知预言之人名叫穆安，不久后就会来到自由城，格力瓦就在精心准备这次的见面。
　　尽管情况中途出现了些许小插曲，得知有黑暗教会的人混迹了进来，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
　　“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见他呢？”格力瓦在镜中变换着装束，想要以一个完美的姿态站立在预言之人的面前，然后帅气登场，自然地告诉他，他从出生起就开始等待他了。
　　心潮澎湃之余，桌上的酒杯通讯器响了起来。
　　格力瓦不耐地接通，“我说过没有事的话，就不要打扰我。”
　　“大人。”通讯器的那端莫名压低了声音，“上面吩咐了新的任务。”
　　通讯器转接给了另一个人。
　　“他们说只要我完成了你们交代的任务，就会一直供给我那个药剂。”一个声音焦躁又迫切地确认道：“是真的吗？”
　　格力瓦眉头一挑，按兵不动，语气傲慢地回应道：“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挂断通讯，放下手上的衣服，格力瓦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撇向那件在柜子角落里积灰很久的黑袍，叹息了一口气，哀声道：“真是越不想有麻烦，越有麻烦事发生。”
　　起身拿出那件搁置许久的黑袍，格力瓦和黑暗教会的渊源已久，换言之，他们这一脉守约人作为在黑暗教会暗埋下的钉子，已然历经了许久。
　　借着精湛的手艺名声，也有不少黑暗教会的人前来和矮人做交易，格力瓦的家族就是其中的一员。
　　碍于守约人的身份，他们对周围环境的敏感度要更胜一筹，他们知道神明陨落带来的后果，就是一些阴暗角落活动的影子又开始了动荡，所以他们时刻注意着身边的变化，防止着在预言之人到来时发生意外。
　　因此黑暗教会暗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关注它很久的格力瓦家族，他们注意到黑暗教会的所图不小，在背地里分发着一种有待验证的不明药剂。
　　喝下药剂的人就可以短暂获得到暗元素的魔力，使用一定的魔法。
　　敏锐地意识到其中的猫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获得超脱自己力量的能力，格力瓦的家族就此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利用自己的锻造技艺，和黑暗教会的接头人搞好了关系，获得了打入黑暗教会内部的机会。
　　在接连不断地接任务和做任务中，格力瓦的家族在黑暗教会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窥探到了他们核心的一些秘密。
　　果然那个药剂是他们人体实验的结果，效用是会让人获得魔力，可与之对应地是这些都是短暂的，服用人会随着喝下的药剂越多，身上被暗元素侵蚀的越多，直到最后完全被暗元素同化，转化成新的药剂生产源。
　　榨取人身上的生命力来获得短暂的提升，而且得到提升的那人自身又是这个药剂的原料来源。
　　真是好歹毒的计划。
　　面对这种情况，格力瓦家族的人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他们一边培育着自己在黑暗教会的势力，忍辱负重地探寻着黑暗教会制作药剂的真实意图，一边又和各族共享着信息，商量着对策。
　　直到百年前观星塔宣布他们有了新的计划，造神计划正式启动。
　　格力瓦家族才有机会作为被埋在黑暗教会的一枚暗棋参与这项计划，监督着确保他们不会干扰到异星的降临和新神的诞生。
　　这些家族的势力传到格力瓦时，他们在黑暗教会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承担着链接上面和下面的中间人角色。
　　决策和执行环节都能参与的特性，也帮助了格力瓦更好地在两方之间周旋。
　　在和通讯的下级确认了上面交付给他的任务，格力瓦沉思了片刻，套上黑色的兜帽提前走了一遭。
　　找到矮人族长，格力瓦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原来黑暗教会那里预言到，世界之镜会在锻造大赛决赛当天出现，决赛中的两个人，将会有一个成为开启镜中世界试炼的祭品，献祭他的力量，里世界敞开，到时黑暗教会就可以进入其中窃取里面的力量了。
　　至于什么力量，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显然，格力瓦作为现任守约人，就是当事人，他很清楚世界之镜中真正宝贵的是什么，黑暗教会贪图的又是什么。
　　将计就计，格力瓦自告奋勇地充当了锻造大赛的主持人，准备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而变数不愧是变数，决赛当天另格力瓦意外的是，穆安也在那里，那试炼的祭品就很清晰了，就是哈里。
　　熟知世界之境就是神格碎片载体真相的格力瓦，很明白献祭人的命运就是为即将溃散的神格碎片输送力量。
　　而缺乏力量的碎片急需找到它的宿主，也就是预言之人，找到宿主的它，有了依托，就不会再伤害祭品了。
　　说不定这是他们的机遇。
　　格力瓦很快临场改变了策略，利用现场的氛围，拱火观众的情绪，打乱台下黑袍人的节奏，提前装作给他打信号，实则暗中准备好了小纸条，待一有机会，就塞到了穆安手里，让他带着哈里遁入镜中。
　　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方面混淆视听，遮掩住真正的祭品和预言之人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是格力瓦注意到黑暗教会也有在做两手准备。
　　哈里那边被人提前接触了。
　　他的鬼才名声在自由城传的人尽皆知，基本上所有的矮人们都默认哈里肯定是进决赛中的一员。
　　知道哈里是格力瓦的同族，黑暗教会避开了他，单独接触了哈里，锻造高明，但人情单纯的哈里就这样步入了黑暗教会的陷阱。
　　“我早该想到的。”格力瓦低声咒骂自己的大意。
　　大赛中间，随着哈里奇怪的宣讲，身上源源不断地开始冒出的暗元素，伴随着黑雾的扩散，格力瓦立即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哈里的魔力矿转换器不是他苦心研究出来的结果，而是受黑暗教会的引诱算计下的产物，这其中哈里的天赋不用多说，黑暗教会只给了他一个理念的雏形，他就心里有了计量。
　　可惜最为关键的那一步转换成魔力，始终卡壳了他。
　　哈里是个从未学过魔法的普通人，很难理解魔力的构造，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黑暗教会诱导了他喝下那瓶古怪的黑色药剂，宣称只是想给他提供一些思路，没有别的恶意。
　　哈里如期锻造出来他生涯历史上最伟大的作品，成功突破了困扰自己的瓶颈，在迈入无尽光明的大道前，不料却沦为了巨大阴谋下的牺牲品。
　　现在黑暗教会要物尽其用，不管最后世界之镜需要的是哪个祭品，他们都不亏，哈里可以用药剂胁迫，不成威胁，剩下的就只有尚不确定的另一个参赛选手了。
　　这时黑袍人的任务就发挥了作用，他负责在现场制造混乱，保证必须有祭品进入世界之镜，打开里世界的大门。
　　穆安带着哈里突然跳入镜中的举动帮黑袍人省了后面的一大堆事，两个人都进入镜中世界，那就表明无论谁是祭品，试炼都会正常开启。
　　见顺利完成了任务，没有深究背后的原因，黑袍人就这样交付了自己的任务，给了格力瓦可乘之机。
　　

第109章 龙岛的来客
　　穆安识破了格力瓦的身份，也问出来自己的疑惑。
　　“你怎么确信我可以通过试炼？”
　　格力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穆安，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都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穆安思索道：“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一片空白。”
　　“那这正是你的答案。”格力瓦笑而不语，没有解释，转头看向哈里。
　　哈里身上的暗元素已经被吸收殆尽，托穆安完成试炼的福，他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反倒因祸得福消除了喝下药剂的副作用。
　　“我这是怎么了。”哈里渐渐清醒，捂着胀痛的头，满脸茫然。
　　格力瓦扶起他，“没事，事情已经结束了。”
　　哈里一脸震惊，他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自己发言，之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结束了？是大赛结束了吗？”哈里看向他，显然还没回过神。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这场大赛本来就是预谋好的，冠军都已经内定了。”格力瓦轻松地说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哈里的脑袋顿时浮现出许多问号。
　　这时穆安也反应了过来，他都已经拿到奖品了，那比赛自然是结束了，他参赛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探第二块神格碎片的下落，现在也算另类达成自己的目标了。
　　格力瓦随意地把哈里驮在背后，不理会他的挣扎，带好兜帽，和穆安告别道：“虽然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聊，但族长让我一定要确保这小子平安活着。”
　　“通讯一直在响，我得带回去让他瞧瞧才能放心。”格力瓦神情无奈，腰间的通讯器滴滴答答个不停，连环催命地破坏着气氛。
　　低头看向赛台下的观众，格力瓦的脚步迅捷，一转眼就消失在无尽的黑雾之中，空气中只传来一句“他们就拜托给你了”，便没了身影。
　　在穆安进入世界之镜前，暗自把护盾加持给了台下的观众，人群中很快意识到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见证了有魔法护盾的存在可以阻拦黑雾的侵蚀后，剩下的观众也慢慢趋于冷静，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
　　“这是你们族里那个哈里搞出来的？”所有人冷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始俑者。
　　矮人族的众人站在一起，他们说哈里可以，外人可不行，纷纷为哈里辩护道。
　　“哈里估计也是上了别人的当。”
　　“就是，我们相信哈里，他不是这样的矮人。”
　　直到有人弱弱地提问道：“现在更重要的不应该是这黑雾到底怎么一回儿事吗？”
　　一位阅历颇丰，擅长魔法的人类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暗元素的衍生物。”
　　他回忆道：“我原先听过，这种黑雾会不断侵蚀人的生命力，然后借助这些生命力壮大自身，最后强大到可以毁灭一个主城。”
　　在场听见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吓得腿软，眼泪疯狂在眼眶打转，抖抖索索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声音中隐约还带着一丝哭腔，围坐在他身旁的人受到感染，同样悲从中来。
　　“还能怎么样？等死呗。”一个精灵毫无形象地盘腿跨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这样就放弃了。”那个要哭不哭的人闻言倒是鼓起了勇气，“这还有人护着我们呢，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吧。”
　　精灵撇了撇嘴，手肘捅了捅隔壁的龙*族，“你们不是能穿越虚空吗，这不表演一个？”
　　龙族尴尬地曲起龙爪，支支吾吾道；“我刚才就试了，这层黑雾好像隔绝了外面，我的魔法都失效了。”
　　“哎。”精灵瘫坐在地，哀叹道：“真是倒霉到家了，就是出来望个风凑个热闹，现在连命都搭上了，王的话果然没错，最近诸事不利啊。”
　　大概是黑雾隔绝外部的氛围，处在中心的人想着都要死到临头了，索性放开了防备。
　　“谁不是呢，族里让我来打探你们矮人的动静，怕你们平时不吭声，暗地里搞个大的。”另一个龙族附和道。
　　“现在可好，把自己搞进去了，我们老祖宗都说了，你们矮人看着老实，实际上惹出事来比我们龙族还要狠。”它心有余悸道。
　　这番话激怒了矮人，“我就知道你们龙族仗着住在虚空里，就爱偷窥我们矮人的事。”
　　刚才和谐友爱的锻造氛围瞬间破灭。
　　艾萨克也在台下，他本意是来给穆安加油的，作为人类最后的牌面，输什么不能输气势，在穆安面前表现得信誓旦旦，实则自己也没有底。
　　哈里的实力大家都早有耳闻，仅凭穆安的酒杯还不足以和他的魔力矿转换器抗争，但出于锻造大赛的本质不是决出谁能锻造出最好的作品，而是谁拥有更吸引人们值得跟随的锻造理念。
　　艾萨克觉得穆安在宣讲环节的胜率要比只懂锻造的哈里强得多。
　　毕竟他自己也是受到穆安作品的启发，被这种跳出框架，包容万物，服务大众的锻造理念所启发，才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可惜谁知哈里刚说完就发生了这种事，看着仍在喋喋不休争吵着的矮人和龙族，以及一旁漠然观戏，事不关己的精灵。
　　艾萨克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口气。
　　自由城的锻造大赛确实是锻造大师和锻造爱好者们交流讨论的圣地，可如今大陆形势变幻，南边战争不断，各个种族相互戒备，以防再发生类似多年前矮人与兽人之间的斗争。
　　哪怕远离纷争的自由城也不能幸免，被卷入到这纷扰的波及之中，锻造大赛不再是单纯的技术交流，反而成了各个种族试探情报的门路。
　　其实就连艾萨克自己都不能幸免，他身为人类这一届锻造师中的佼佼者，出来前也被家族再三叮嘱看能不能借锻造大赛的名义和矮人们打好关系，南边的战事越演越烈，对锻造武器的需求也越来越多。
　　这些年矮人借着魔力矿的发展，科技越发繁盛，隐约有可以和人族最强魔导师抗衡的实力，尤其他们的族长，传说技术已经臻至极境。
　　谁拉拢了矮人，就等于拥有了强有力的军备来源。
　　所以白大师的理念才会那么吸引他，艾萨克走神地想到了那场和白大师的比赛，“要是锻造能跟白大师说的那样就好了，是为了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而不是为了什么战争、变得更强，我还是喜欢那样平凡却打动人心的锻造。”
　　大概是受了周遭哀戚环境的影响，艾萨克不自觉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周围争吵的人都寂静了下来。
　　“那样……真能那样的话，王也不会限制让我们出森林了吧。”精灵黯然道。
　　适逢一个矮人站了出来，“说起来这届锻造大赛族长都通知不举办了，说已经丧失原有意义的锻造大赛，没有再举办下去的必要了。”
　　“对啊对啊。”这句话在矮人里炸开了锅。
　　“我也听说都不办了，后来临到日期了才告诉我们还会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一个推论提起，后面的人也都往这个方向思考了起来。
　　“所以族长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有矮人大胆猜想道。
　　就在这时，上空的魔法护盾撤去，周围的黑雾消散，唯有穆安一人站立在赛台的中间。
　　随着上方爽朗的笑声传来，穆安回头，一个小型的飞行器上，赫然载着眼熟的四个人。
　　最前方为首的恰好就是塞给他宣传单的那个老矮人。
　　之前见过的哈奇也站在他的身旁，正揪着哈里的耳朵说着什么，只有格力瓦悄然回给了穆安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
　　“辛苦各位了。”老矮人的穿着换了一身，气势也变了许多。
　　他沉稳地走下飞行器，手中握着一柄长锤，一改见面锻造失败的颓势，精神抖擞地洋溢着和善的笑容：“这件事之后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宣布，第100届锻造大赛的冠军就是——穆安。”
　　矮人族长将长锤重重击打在身前的展示台上，伴随着有力的敲击，放置着穆安作品的展示台升起一个光罩，台面一分为二，向两边徐徐展开，光罩震开的余波扫荡开来。
　　在白色的光晕中，一个缩小版的世界之境浮空升起，酒杯没入镜中，迅速被镜中的波纹吞噬，良久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吐露出了一团空气。
　　“？”穆安的头顶也不禁出现了问号。
　　只有早就看穿一切的格力瓦，淡然道：“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相信你的原因。”
　　台下的观众此时也都噤了声，质疑结果不公正的声音就这样无声地消解了。
　　“原来还真的有人无欲无求啊。”被派来监控矮人的龙族咂舌道。
　　处事一向淡定的精灵惊呼出声：“这趟没白来啊，我要告诉王，人类里竟然还有这种异类！”
　　啧啧称奇地打量着穆安，那眼神活像见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生物。
　　穆安被盯得心里发毛，显然没搞懂事情的发展，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坦诚地问了出来，指了指那面迷你的世界之镜，“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您是指？”他说过太多，穆安一时没想到哪一句。
　　“内心不确定的话，就去行动试试吧。”族长道，伸手触摸那面镜子，“你的行动导向你的内心，你能通过世界之境的试炼，说明你的内心空无一物，没有欲望的投射，你是被推着走到现在的，还没有找到那件真正能够驱动你的事物。”
　　“这样是不好吗？”穆安懵懂地听着他似是而非的话语。
　　“相反，这对你来说是好的，孩子，没有欲望恰恰是最大的欲望，现在你不懂没关系，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去吧，有人来接你了。”族长望向虚空，一声龙吟破晓长鸣。
　　底下的龙族惊讶地看着那抹显眼的银色：“老祖宗？”
　　

第110章 突然的邀请
　　银色的巨龙从天而降，身上的鳞片层层叠叠，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夺目的银光。
　　穆安听着老矮人的话，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银龙就发出年轻而悦耳的声音。
　　“穹。”
　　台下的龙族下意识身形一僵，随后讪讪道：“老祖宗，您来了。”
　　穹幻化成人型，两只手无处安放地置于身后，神色间一时复杂缤纷，既是惧怕又是安心。
　　银龙也随之半化成人，与穹不一样的是，他两角立于头顶，璀璨的银色显赫耀眼，与之呼应的尾巴没有收敛，一甩一甩地拖于地面。
　　骄傲的龙族总会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这些龙族特有的象征，会在不得不变幻形态时，保留下来。
　　穹的功力不到家，无法切换成半龙半人的体态，那样维持的魔力需要很高的操作精准度，才能既拥有人族的轻便性，又拥有龙族强悍的体征。
　　看着老祖宗如此轻松的转换，穹只能艳羡地安慰自己，这次回龙岛交差以后，他也可以进天池泡澡，不，修炼了。
　　银龙没有答话，目光注视着穆安，不喜形于色的卓越面容，让穆安猜测不到此时他正在想些什么。
　　穆安站在原地，局促地退了几步，银龙原有的身躯过于庞大，哪怕化成人型也不减他的压迫感，另他有些不适。
　　或许他自身不是个作风强硬的人，对那些很有压迫感的人，心里总是会涌起一阵小小的抵触。
　　银龙喊完穹的名字，便没有了下一句，气氛转眼冷了场。
　　穆安也不知道如何和龙族搭话，昔日耶格尔的教导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巨龙沉迷财富，多为奸商。」
　　耶格尔脸上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以后见到巨龙一族一定要远远地避开，不然被骗了我可不负责」
　　他淡淡告诫道。
　　大概平时老师都是很温和的人，偶尔毒舌也都给了龙族，所以穆安对龙族一直都是好奇中带着防备，防备中又有些疑惑。
　　究竟老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每每提起龙族，都露出那样明显厌恶的神情。
　　可惜每当穆安尝试问起，耶格尔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谈。
　　幸好族长是见识过大场面的矮人，对眼前骤冷的氛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拍打起银龙的腿，他身高不够，只能够得到龙族的腿。
　　“刃，在场对你来说都是小辈，你这样会吓到他们的。”
　　银龙这才把气势收敛了点，视线转移到老矮人，看着他那比起最初见面苍老了不少的面庞，沉吟道：“哈塔，好久不见。”
　　哈塔爽朗一笑，手中持有的长锤扣响在地，“可不是好久，上次见到你还是我和哈里那么大的时候。”
　　“不过真难得，你竟然也注意到了时间，以前你见我父亲时，第一句还是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衰老了那么多。”哈塔调笑着，甚至开起了刃的玩笑。
　　刃还是那副无机质的表情，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愧意，那条泛着银光的龙尾，不再像一个厚重的盔甲，保护了自身的同时，也隔绝了其他种族的关切。
　　人性地尾端晃了几下，轻微紧绷勾起，末了，随着哈塔的话，勾起的部分回落，放松地搭在身后。
　　“你……你父亲的事，龙岛很抱歉。”刃歉意地看向哈塔，“但龙岛有龙岛的规则，我不能打破它。”
　　哈塔笑而未语，只是伸手怀念地摩挲起自己的长锤，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那个精神奕奕，力求打造出最好武器配给最强龙族的男人，已经逝去多年。
　　“我知道的，父亲也知道的。我们都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命运是这样的，我和他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哈塔回忆着父亲弥留之际的话语，床榻前，面临死亡，他还是那么从容，看不到一丝恐惧。
　　唯一遗憾的是，“哈塔，以前我答应过刃，会给他做一把世界上最好的武器，现在大概是要失约了。”
　　久被蚕食生命力的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想得不是儿女亲情，不是宏伟抱负，而是欠友人的一个约定。
　　哈塔紧握父亲的双手，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会做的，我会替你做到的。”
　　父亲看着最像他，也另他最为骄傲的一个儿子，嘴角虚弱地扯出一抹笑，那双曾经熔铁锻造，在哈塔眼里无所不能的大手，如今只剩下羸弱的力气。
　　他轻轻反握住哈塔的手，“我不需要你替我做这些，你只需要守护好它，守护好我们矮人族最后的希望。”
　　“就像我这样。”他的语气轻如鸿毛，飘散在空中，哈塔看着父亲虚焦的眼神，就知道他最后所剩无几了。
　　“你想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哈塔颤颤巍巍地说道，巨大的悲伤笼罩住他，那时年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轻易许下了一个多么沉重的诺言。
　　父亲的手无力垂下，用尽最后的力气，近乎叹息道；“那就好，那就好——”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哈塔从朝气蓬勃的小矮人走到垂暮老矣的矮人族长，他才恍然间明白父亲那时话语的含义。
　　所幸，尽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结果最终是好的，他做到了，格力瓦等到了预言之人，矮人族等来了自己的转机。
　　不再沉浸在回忆里，哈塔欣慰地看着刃，龙族的生命太过漫长，让他们的感情也来得十分迟钝。
　　要是父亲看到他这个感情漠然、眼中藐视一切的老友，会对自己不能帮到他而感到愧疚，那多年前银龙随口的一句话，就让一个矮人穷极一生去追求的约定，也不再显得那般廉价。
　　「哈塔，我和银龙做朋友了，没想到啊，我们矮人竟然有一天能和龙族做朋友。」抱着年幼的哈塔，彼时还身体强健的矮人，兴奋地把他抛起又接住，尚在懵懂的哈塔流着口水，啃着手指，单纯觉得好玩，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就别逗他了，哈塔那么小，经不起你折腾。」
　　母亲神色柔和地看着院子里嬉笑打闹的父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憨气。
　　「知道你高兴，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快去吃吧。」
　　她体贴道。
　　矮人冲向莱丽，对着挚爱的妻子，胸中的豪气溢满心田，语气自豪地宣誓道：
　　「莱丽，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矮人里最强的工匠，这样才配得上给龙族最强的战力做武器。」
　　这些印刻在哈塔记忆深处的时光碎片时不时就会蹦跶出来，让他百感交集。
　　但如今的哈塔早已长大，不再是无能无力的年幼小孩，而是独自撑起一片天的矮人族长。
　　抛除了这些纷杂的思绪，哈塔进入了正题，“龙族三天前联系我，他们会接你过去小住一段时间，期间整个龙岛都会对你开放，你愿意去吗，孩子？”
　　话锋急转直下，从轻松的熟人叙旧，转移到了重头戏穆安身上。
　　穆安：“可以倒是可以……”
　　他对龙族也是仰慕许久，那可是龙啊，塔尼亚大陆天生最强的物种，一出生就位于食物链的顶端，谁能拒绝龙的诱惑。
　　“但是。”穆安有些为难地开口，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后脑勺上，这是他一觉得窘迫就会下意识做的动作，“这会不会很不方便啊，我听说龙岛已经不对外开放很多年了，他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月影的众人最近都不在，矮人他已经逛了个遍，能有机会去龙岛看看，穆安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但龙族的态度，穆安始终摸不准，自从魔龙海恩的事件后，他就敏锐地注意到，龙岛可能对神格碎片的事，知道的比想象中要多。
　　这次邀他前去，背后很有可能另有深意。
　　穆安警惕地扮演着不谙世事的人设，佯装天真地问道。
　　这是他对外惯用的一层伪装，对于不熟的人，表现的无害准没错，这会不自觉中降低对面的的敌意，穆安是不习惯表现得强势，但他也有自己的手段，擅长以柔克刚地去处理一些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可以保证的是，龙岛的这一趟，你或许就可以找到你心里的那样东西了”
　　“那件真正驱动你走到现在，而非被迫由命运推着走的东西。”族长摸着战锤，神秘一笑，留下了这番高深莫测的话，成功吊起了穆安的好奇心。
　　于是，穆安跨坐在蓝龙的背上，穿过缥缈无云的天空，遁入了虚空。
　　虚空中，一切事物没有了空间和时间的概念，所以又有人称这里为——时空间隙。
　　穆安对这里的感知分外熟悉，好像已经来过了千百次，虚空中的万事万物都是那样的亲切。
　　这是怎么一回事，穆安陷入沉思，他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次进入观星塔融合神格碎片，无意中触发了过去安德的记忆。
　　听到安德向它忏悔道：“神，我有罪，岂图以人类之躯改变命运既定的轨迹，异星卷入时空乱流，不知所踪。”
　　安德双手合十，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星的标识，“如果世界终归走向灭亡，我愿以身殉天，弥补我的过错，纵然我的力量微小，不足以挽回这巨大的失误，但我愿意一力承担我的过错，并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希望神不要怪罪他忠诚的子民，留给我们最后一线生机，保佑异星在间隙中得以安然求生。”
　　一股包裹着观星塔世代愿力的强大力量穿过时空，落在了乱流之中。
　　

第111章 那位
　　虚空中无尽的繁星汇聚，传递了这份愿力，照亮了异世而来的灵魂，安稳地托着这颗特殊的星子度过了乱流的波动，平安地降落在塔尼亚大陆。
　　这就是穆安出现在莱茵镇的真相。
　　神格碎片触发了这些感知，才让穆安觉得虚空如此熟悉，毕竟他曾在这里无意识地呆了十几年。
　　“虚空里的时空规则与现世不同，这里很危险，要小心不要迷失在这里。”见穆安一直在游神，刃提醒道。
　　刃的声音打断了穆安的思考，他腼腆一笑，不好意思道：“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分神了。”
　　随后，忍不住抱紧穹的脖颈，蓝龙险些飞行得不稳，嘟囔着：“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类骑，人类，你别太过分！”
　　穆安歉意地松开了手，尝试靠着自己的平衡，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虚空里无风无息，漫天的黑色与璀璨的星子构成了类似银河的景象。
　　无数的星璇遍布在漆黑的画布上，一不留神，注意得久了，仿佛就会把人给吸进去。
　　怪不得刃要提醒自己，穆安心有余悸道，索性不再乱看，注视着身下的蓝龙和前方的银龙。
　　龙不愧是塔尼亚大陆上最强的物种，这庞大又不失矫健的身型，耀眼美丽的鳞片和周围的星子呼应，无一不在展示着这个种族得天独厚的优势。
　　穆安出神地看着银龙，比起蓝色，银色更像是星辰的颜色，星辰下凡，点缀了巨龙宽厚雄伟的身躯，翅翼舒展，翱翔在无穷的星海。
　　“原来这就是龙啊。”穆安轻声呢喃着，着迷地盯着刃的方向。
　　尽管已经来到这个大陆那么久，他仍然会被这个世界的奇妙所震憾。
　　要不是能重生在这里，前世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的穆安，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看到真的有龙存在，而且自己还能骑在它的背上。
　　穆安的话被穹捕捉到，他得意洋洋道：“人类，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龙。”
　　“对。”穆安点点头，没有否认，之前见魔龙海恩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愤怒于他蔑视人命的态度，没有仔细关注过他龙族的身份。
　　直到这次骑在龙的背上，看着前方银龙带路的傲然身姿，穆安才开始真正正式欣赏起龙族这个奇特的种族。
　　“龙族在这个大陆消失太久了。”他回忆道：“倒是之前有在学院的书里学到，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龙，之前在比赛的时候你们也都是化了型的，要不是那双异常明显的竖瞳，我几乎认不出差距。”
　　龙族天生竖瞳，这是除了气息辨别他们的唯二方法，大多数种族都在进化中越发与人类趋近。人族是塔尼亚大陆人数最多的种族，其他种族或多或少都避不开他们的足迹，久而久之，为了更好的生存，各族发展出了一种可以变型的天赋。
　　这种天赋让他们能够隐藏进人群之中，而不会因为异族的身份过于显眼。
　　一说起龙族的事，穹就有话说了，“我们才没有消失，是虚空的规则——”
　　“穹。”刃制止了他的话，穹只得悻悻地耸了耸肩，“好了，老祖宗，我知道了。”
　　然后扭过脖子对穆安道：“算了，跟你们人类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穆安不解地看着刃，似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阻止穹把话说完。
　　刃也没有解释，转头道：“前面就是龙岛了。”
　　该怎样形容眼前的这片瑰景，穆安看着虚空陡然裂开一个缝隙，穿过缝隙，就是传说中的龙岛了。
　　波澜壮阔的海域围绕着中心一个巨大的岛屿，遮天蔽日的龙翼爬满每一寸天空，壮丽的火山口、粗野的藤蔓、燃不尽的熔岩。
　　穹一边飞行，转向腾空打了个滚，穆安一时又抱紧了蓝龙的脖颈，生怕被甩了出去，高空掉落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他没有摸清龙岛的规则，不知道是否能在这里随意使用魔法。
　　“抱歉抱歉。”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背着一个脆弱的人类，回到龙岛的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归宿，不论在外受了什么委屈困难，只要回到龙岛，他就可以轻松地卸下包袱，信任地依靠在长辈的庇护下。
　　刃比他矜持得多，银色的龙翼伸展，向下滑行，不一会就靠近了岛屿附近的海域。
　　“海特。”
　　一只同样蓝色的巨龙破水而出，悬浮在空中，热情地招呼着，“老祖宗。”
　　瞥见刃身后的穹，他使坏地龙爪刨开水面，水花四溅，喷洒了穹一身，海特痞笑道：“穹，你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了？”
　　穹抖了抖身子，还好海特只是开玩笑，没有溅起太多，只淋了穹的前身，没有波及到背后的穆安，这可是老祖宗邀请来的客人，容不得他们怠慢。
　　关注到穆安没有事，穹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与海特拌嘴道：“对啊，等我去天池泡澡修炼，一举突破瓶颈超过你，你可别太嫉妒了。”
　　海特和穹从小玩到大，自是都知道对方什么脾性，“那我可真是嫉妒死了，谁让——”
　　他拉长了音调，见吊足了胃口，才坏笑道：“我也完成了任务，能去天池了呢。”
　　“谁超过谁，还说不准呢。”
　　“你？”穹面色一变，难道族长不止交代了他，还给了海特任务。
　　“族长又背着我交给你什么任务了！”穹咋咋呼呼地大声喊道；“族长，不是说好了这次任务只交代给我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水面突兀浮出另一头巨大的蓝龙，体型比二人都要大，他挠挠耳朵，“穹，大白天的喊什么呢，隔壁的火龙都在睡觉，惊醒他们那暴脾气，我也救不了你。”
　　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想起了现在不是在矮人堆里，他没有话语权，小声嘀咕道：“还不是你说话不算话。”
　　水龙族长这就不乐意了，“这话怎么说的，要不是你一直没有音讯，我能联系海特去矮人那里探查吗？”
　　穹不甘示弱地辩解道，“这也能怪我啊，还不是自由城的锻造大赛出了乱子，耽误了点时间。”
　　水龙族长听闻更加理直气壮了，“怎么不能怪你，还不是你太弱，处理不了，还麻烦到了老祖宗特意去救你。”之后对着刃，满脸堆笑地慈眉看着他。
　　“刃，辛苦了，族门不幸啊。”
　　水龙族长哀叹道：“这些小辈一点儿都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家的心经不起担忧，现世本来就和龙岛的时间流速不同，我哪知道他那边出了什么事，就知道他这么多天没有音讯。”边说边抹着眼泪，苦情地偷偷瞄着穹的反应。
　　上了他多次当的穹最终还败下阵来，立即表示不再追究，底气不足地嚷嚷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跟老祖宗诉苦了，丢人丢到家了，我不问了还不行。”
　　水龙族长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随即喜笑颜开地一手搂着海特，一手抱着穹，把两人都庇佑在自己的龙翼之下，“这才对！我们水龙本来就好的苗子少，你俩可要好好互帮互助，争取在天池进阶，等龙场决斗时，好好给我们水龙一族长长脸。”
　　扑扇的龙翼重若千钧，压垮了它身下的每一条龙，穹的脸不禁挤压变形，近乎喘不过气来，嘟着个嘴，含糊不清地说：“放开唔，后面还有人。”
　　水龙族长的鼻子嗅了嗅，“人？”
　　“人类？穹你带着你的人类姘头进龙岛了？”他大惊失色，连忙放开两人，询问起了事情经过。
　　“都说了海恩带回来的那些话本你们少看点，我们龙族真不兴和人类联姻。”族长神情严肃，郑重地警告道：“龙岛有自己的规则，我们不能轻易进出现世，更不能随意带现世的人来到龙岛。”
　　穹摸了摸鼻子，“族长你在想什么啊，这是老祖宗的客人。”
　　水龙族长的表情更惊讶了，看向刃。
　　刃简单直白道：“他就是预言里的那个人。”
　　水神族长的视线转移到了穆安身上。
　　穆安看着巨龙硕大无比的身躯，心里的压力不自觉地重了一些。
　　“你……你好？”他试探性地仰头，打了个招呼。
　　水龙族长瞬间幻化成人型，比预想中更为激动地抓住了穆安的手，两眼满含热泪，这次不再是佯装假惺惺地掉眼泪，而是真正地感到这么久的等待都值了，激动地落泪。
　　“你好，你好。”他止不住地握紧穆安的手上下摇晃着，神情间全是庆幸，“还好我们都没有放弃，终究是等来了你。”
　　他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被刃给打断了，“我要带他去见那位了。”
　　水龙族长依依不舍地放开穆安的手，嘴里却不停念叨着，“好好好，赶紧去带他见那位吧，那位比我们等得都要久。”
　　穹还傻乎乎地看不懂气氛，“那位？”
　　海特猛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爪，“就是不能直呼名字的那位。”
　　穹这才反应过来，讶然地看向穆安，他竟然不是老祖宗的客人，而是那位邀请来的人，意识到穆安身上牵扯甚广，自己还曾对他出言不逊，穹打着哈欠，装作十分劳累的样子。
　　“那我先收拾收拾去天池了。”便光速开溜。
　　许久，见后面没有人影后，穹抚摸着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脏，恍然道：“难道他就是把海恩打得不成龙样，还要找那位救场的人？”
　　

第112章 新的守约人
　　穹的醒悟来得太迟，等他逮到海恩确定这件事时，穆安早已跟着刃到了那位的洞穴。
　　“我们到了。”刃转头对穆安道。
　　穆安轻松跳下刃的背，他本以为刃不会载他，毕竟在他看来，刃在龙族的地位一定很高。
　　实际接触了却发现，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事，根本没有什么人类尊卑长幼的观念，见穆安迟迟不上来，还扇着龙翼无声地催促了一下。
　　穆安只得顺从地沿着刃的尾巴，爬上了他的脊背。
　　“你们龙族会介意被骑吗？或者说有什么不能骑的禁忌？”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穆安不由好奇地问。
　　想起之前看过的很多关于龙族的介绍，都有说过巨龙一族天生高傲，轻易不会低下自己的头颅，臣服于谁。
　　那些所谓的龙骑士，他们与龙族的关系都是平等的伙伴关系，而非坐骑之类。
　　以及那些话本里写的，说龙族愿意为了爱情自愿签订奴隶契约，成为召唤兽，随叫随到的都是谣传。
　　真正的龙族不可能会这么干，所以才衍生出了那么多的幻想。
　　“应该……没有吧。”刃还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他很少出龙岛，而且龙与龙之间领地界限很明显，很少出现龙骑龙的现象，至于人类，能来到龙岛的人就穆安一个。
　　穆安：“那龙骑士？”
　　刃费解地领悟着穆安话语中的意思，“你是说现世那些和人类签订契约的龙族吗？”
　　“对，我说的就是他们！”见刃理解到了自己的话，穆安兴奋地询问着。
　　身边呼啸的风，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或许因为这里就他一个人类，又或许刃表现出来的强大可靠，另穆安觉得自己就算冒犯到了他，他也并不会介意。
　　因此，穆安难得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没有顾忌什么。
　　“他们啊。”刃飞行着，回忆着那些同族出去龙岛和别人签订契约后，回来都怎么说的。
　　「人类也太好骗了！我说一年给我五千金雀，我就帮你成为龙骑士，你们猜怎么着？」一向白天贪睡的火龙，一改往日的暴脾气，反而主动兴致勃勃地和一群同伴们攀谈着。
　　「他还真给了！签个契约都不用我干活，白给我五千金雀让我在他那里蹭吃蹭喝，就当个吉祥物，给他的那些贵族朋友们证明，他不是个废物。」
　　这在龙族眼里看起来异常可笑的行为，惹得更多的龙想要出去龙岛，和好骗的人类签订契约。
　　刃从旁边默默经过。
　　「你看老祖宗一年累死累活巡逻龙岛，那位才给他一千报酬。信我，跟着我出去单干龙骑士这行当，少不了你积累一洞穴的亮晶晶。」火龙拿出自己的好几箱金雀，充满炫耀意味地展示给同伴。
　　惹得同伴们频频投来羡慕的眼光，眼馋地看着那一堆金光闪闪的宝箱，那得能填充多少洞穴。
　　「我不行，我实力太强，突破不了龙岛的结界，也就你好点，实力刚好卡在及格线上，能随意进出龙岛。」另一头火龙沮丧地说道。
　　在他左侧的水龙同样点头，「就是就是，这几年龙岛的结界越来越强了，除非用秘术召唤，不然很难突破虚空的界限，也就老祖宗那么强能做到了。」
　　在外见识过市面的火龙不乐意了，哼了口气，鼻息几乎要喷出火来，「老祖宗强是强，但他能赚那么多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好骗的人类不多了！」
　　「龙岛不能随意破坏环境。」刃默默飘荡到众人身后，沉声提醒道。
　　他平常巡逻龙岛，在这百年的和平中，更多处理的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谁没控制好自己，又把哪里点燃了；或者龙跟龙之间不经过龙场，直接进行决斗等。
　　「知道了，老祖宗。」众龙乖巧地站成一排，齐声道。
　　刚才还在放大话的火龙惊恐地捂住鼻子，生怕一不小心，那股鼻息就从鼻孔处漏了出来，他粗声粗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刃看他们还算听话，便没有多加逗留，只是经过火龙时小心警告了一声，「不得无故私自诱导其他龙故意出龙岛，否则——」
　　「背叛者，斩立决。」
　　回忆结束，刃也想起了自己的同族都把那些妄想成为龙骑士，骑在龙脖子上的人统称为冤大头。*默默收回了之前的话，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道，“龙岛有自己的规则，一般是不能随意和人类签订契约的，除非某些特殊情况。”他们实在给得太多了……
　　龙族生性爱财，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以拥有足够填满整个洞穴的财富为荣。而那些亮晶晶的东西都需要足够的金钱支撑，这就导致每个龙族都嗜财如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爆金币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话，对于一向高傲要脸的龙是说不出来的，尤其刃这样一个不会拐弯抹角，脸皮薄的龙。
　　犹豫了许久，刃道：“不是每一个龙都会这样，就跟你们人类一样。”
　　穆安似懂非懂地消化着他的话，索性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突发奇想地问道。
　　“原来是这样。”放弃了那些谣传里关于龙族的不切传闻，穆安在刃的背上巡视着整片龙岛，当他飞得足够高，巨大的岛屿渐渐变得渺小，直到可以完全尽收眼底，穆安发现龙岛也没有那么的遥不可及。
　　龙族同样会相互斗嘴、吵架；他们有自己的同伴、长辈，会为了自己闯祸就叫家长来给自己擦屁股出气；也会为了变强，日夜勤劳地不停苦练。
　　一切的一切恍然就应了刃的那句：就跟你们人类一样。
　　穆安觉得刚开始的拘束在慢慢减少，对这个种族的滤镜与防备，也缓缓卸下。同时内心更加疑惑，老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龙族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穆安不敢随意下判断，只是把疑惑放在心底，等待着有一天答案会自己浮现，而这一刻，并不遥远。
　　很快，穆安和刃便来到了那位的洞穴前。
　　从外面来看，这个洞穴和别的洞穴一样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真的是一个龙族地位很高，连名字都不能轻易提的人住的地方吗？带着困惑与好奇，穆安踏入了洞口。
　　“小心。”在即将踩到一处线时，刃拦住了他。
　　穆安：？
　　然而马上他就知道了原因，尽管刃拦住了他，却还是慢了一步，脚步带起的风，仍是触动到了那条线。
　　在被触动的一瞬间，一股强大到能把穆安整个人掀翻的鼻息铺面而来，一声龙吟长鸣，震荡了穆安的脑海，那一刹那，穆安差点以为自己就要就此去见阎王了。
　　这样的死法未免太突然了吧。
　　来不及多想，刃的银色龙翼猛然展开，护住了他，高声道：“师父。”
　　漫天的压迫感陡然消失，穆安捂着胸口，感觉到自己又可以呼吸，才大口喘气，挤压着心中对死亡的恐慌。
　　一个声音暗暗道：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他一向不自大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多强，但还是难免欣喜于自己的进步，比起最初要强大了不少。
　　但在这一刻，穆安还是感到了害怕，那些他引以为傲在魔兽面前可以毫无畏惧的魔力，仿佛都失了效，什么也使不出来。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嗓音。
　　刃扶住穆安，那条有形的线骤然消失，伴随地还有洞穴内无数已然启动的法阵失去光芒。
　　“你没事吧。”刃关切道。
　　穆安慢慢站立起身，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知道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并没有恶意，应该只是他不小心触发到了什么。
　　“没事，我们走吧。”穆安脱离开刃搀扶的手，稳了稳心神，把注意力放在了即将要会面的那位上。
　　不知怎的，心底涌现出一种宿命的感觉，也许那个人可以解开他心底的疑问，而他想要的东西也会在这里得到。
　　刚进入洞穴深处，穆安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憾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地是一头被围困住的巨龙，它的周身锁链重重叠叠，其中最狠的一条直穿它的心脏。
　　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存活下来。
　　巨龙不怒自威，仿佛身上束缚它的不是绞杀的锁链，而是它自愿戴上的枷锁，气定神闲，浑然没有理会自己仍在滴血的身躯。
　　鲜血一滴滴沿着锁链垂下，俨然它被围困已久，已经汇成一潭血河，无声地吸食着这个强大的生命。
　　“你来了。”它甚至没有抬头看向来人，只是垂眸平静地问道。
　　刃没有出声。
　　穆安这才反应到它应该是和自己说话，尴尬地往前迈了两步，才后知后觉道：“您是问我吗？”
　　巨龙笑了，它抬起身，锁链跟着一阵摇晃。
　　此时，穆安才真正看见锁链连接的另一端，是一颗白色发光的球体。
　　见穆安认出了身后的东西，巨龙才缓声道：“终于见到你了，预言之人”
　　“我是龙族这一代的守约人——誓。”
　　

第113章 变动的世界线
　　誓轻触龙爪，向前伸去，巨龙的身躯巍峨雄壮，动作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锁链一顿绞紧，探出的龙爪就这样悬空在穆安的头顶。
　　穆安向上望去，比起巨龙身上的锁链，更让他注意地是龙爪的正中心，映着一个熟悉的印记，正是救走海恩的那位前辈，给他留下那枚刻印的形状。
　　他不自觉地从戒指里拿出那枚刻印，比照着，低头看了眼刻印，又抬起来盯着那个印记，确认真的是完全一模一样后，才面色迟疑道：“这是？”
　　誓僵硬地放下龙爪，咳嗽了一声，“这是龙岛的通行令，也是我们巨龙一族的标记。”
　　它叹了口气，解释道：“虚空位于时空的裂隙，这个印记相当于龙岛的坐标，只有怀揣着坐标的人才能够定位来到这里，而不会中途被时空的乱流所卷走。”
　　“那海恩是您的？”顾忌到巨龙的面子，穆安没有直白的把话说完，但他言下的意思，在场的懂的都懂。
　　刃的神色同样一僵，显然他的脸皮比起自己的师父还是差了一截，他神色不自然地找补道：“海恩是师父的曾曾曾孙。”
　　穆安很确定的一点是，在他和刃一起时，刃的身上就没有类似的印记。
　　那当初引诱他来龙岛，抛给他那枚刻印的人是谁，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穆安头疼地望着面前都撇过头，佯装事不关己，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向自己的两头龙，师徒两个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明显，他都不好意思假装不知道了。
　　穆安捂着眼，没脸看地说道：“所以那位救走海恩的前辈，是你们自导自演的？”
　　刃不动声色地给了誓的胳膊来了一下，刃的力气不可谓不大，一下子让誓吃痛地嗷叫了一声。
　　它掂量着脚，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眼神幽怨地说：“我就是想试试传闻中的预言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誓看向身后的神格碎片，悄然掩住刚才乱动从而崩裂的伤口，越发频繁地被吸取身上的力量，巨龙一族天生自带的愈合能力远远不及它蚕食的速度。
　　刃也适时站了出来，向穆安表达了歉意，“对不起，我没有拦住它。”
　　见他们都这样了，穆安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好奇地问道：“那誓前辈，您是怎么出来的？”
　　穆安清晰地记得那天从虚空中飞出的巨龙，身上没有任何锁链的痕迹。
　　“啊，这个。”誓看了眼刃，刃对它点了点头，然后它才继续道：“我们巨龙族有自己的秘术，可以把自己的元神封存在卷轴上，只要受到召唤，便可以从虚空破出。”
　　这样一来，那位给了穆安很大压迫感的前辈正是眼前的这位，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那您知道海恩在外面的所做所为吗？”穆安眼神怀疑地看向誓，他合理揣测这个局可能从海恩出龙岛，就开始布下了。
　　“哈哈哈。”誓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决定略过这个危险的话题，直奔主题道：“我知道你想要我身后的那样东西。”
　　它的目光看向了后方，又转头犀利地锁定了穆安，“但我还是那句话，它不是你这个小小人类，可以碰触的存在。”
　　穆安无奈地摊开手，“那我还是只能这么回答前辈。”
　　他的眼神坚定，毫无畏惧地注视着那双倒影着自己身影的深色竖瞳，清亮的黑色眼眸映衬着对方小山一般庞大的黑色身躯。
　　“除了我，又有谁可以承担这份责任呢。”
　　黑色的巨龙长久地凝视着这个小小的人类，明明渺小到它轻轻一个龙爪，就可以让他万劫不复，却恍然身后凝聚着另它也心生忌惮的底气。
　　那是人类千百年立足在这个大陆的根本，一股舍我其谁的勇气。
　　穆安心里由衷地相信，哪怕命运不是降临在他身上，而是在他任何一个熟知的人身上，他们都会选择这样做。独自背负起这茫然而艰巨的使命，为所有种族的延续，奋战到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刻。
　　这是他喜欢这个大陆的原因，也是他来到这个大陆学到的第一课。
　　在他驻足在克拉酒馆的门前，在鼓足勇气推开那扇温暖的门后，穆安就做好了准备，无论未来即将如何，他会愿意尝试所有的机会，把握好命运给予他的现在。
　　似是被说服了的黑色巨龙，侧身到了另一旁，将背后的白色光球露出。
　　誓道：“那我还剩最后一个条件。”
　　穆安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要是光打嘴炮就可以解决问题，那成神的应该都是嘴炮王者，怎么也轮不到他。
　　而他做事胜在踏实肯干，穆安轻点下巴，“您说。”
　　黑色的巨龙，眼神望向远方，声音如梦似幻道：“这个给你可以，但你也看到了，它和我的性命是一体相连的，拿走它也意味着结束我的生命，我倒无所谓，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算作为长生种，我也已经活得够久了。”
　　通常话说到这个地步，都会紧接个转折。
　　果不其然，但是虽迟但到。
　　“但是我放心不下龙岛的其他人。”巨龙抬起那个有印记的龙爪，“这座空岛是龙族先祖给予我们的栖息之地，由每任守护者传承印记，世代守护着这方土地。”
　　“这些年来，龙族的子嗣数量日益减少，我们像是被围困在这座岛上的困兽，眼睁睁地看着同族的数量越发稀少，往日保护龙族的结界，反过来成为我们向外探寻的阻碍。”
　　誓看向穆安的眼睛，不是询问，而是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只有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才能安心把它交给你，放心的离去。”
　　“不然……”龙族的威压一瞬间展开，一股脑地全部灌向了站在原地的穆安，警告般的龙息喷涌而出，从他的两侧掠过，没有伤到穆安分毫，却已经足够显示出它的作用。
　　“除非你能杀死我，否则这个东西永远都不会交给你的。”誓说完，还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自豪地说出了那句龙族的至理名言，“当然，当你对我下战书的那一刻，你的对面就不止是我，还有所有的龙族。”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穆安的背下意识弓起，可很快又挺得笔直，在周身的强烈气压中，没有再妥协弯下丝毫。
　　“那我答应了，你也要记得说话算话。”这时，穆安不再用您了，他把誓当成了对手，在这个约定成立的时刻，双方站在了平等的两边，没有对错，只有所处立场的不同。
　　在誓眼里，比起预言中不知何时到来的毁灭，它更在乎龙岛现在能不能存亡；而反观穆安，他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支线任务二：龙族的不孕之谜（未完成）
　　描述：作为塔尼亚大陆最强的种族，巨龙一族也有属于自己的困扰。族中子嗣难育，已经多年未有新的龙族诞生，再这样下去，不出百年，所有的龙族都会走向自我终结的宿命，这幕在预言球里看到的惨烈景象，已然成为龙岛守护者誓的心魔。
　　要求：解决龙族的生育困境
　　奖励：神格碎片X1
　　穆安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支线任务二的开启，更加证明了他对系统来历的猜测。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发布没有意义的任务，它所发布的任务都是和这个世界的变化息息相关，或者说它在刻意引导穆安参与进世界的变化，探索出更多可能的世界线。
　　这种熟悉感，让穆安不由想起前世偶然听同事聊起到的，关于平行宇宙的概念。
　　实验室的日常枯燥而乏味，为了得到一组可用的数据，重复做上千百次的操作都是常有的事。而这之间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同事之间互相吹牛，自得其乐。
　　「你们知道平行宇宙吗，别看现在我失败了，说不定做上千百次，另一个世界的我就成功了！」一个性格跳脱的同事煞有其事地说道。
　　穆安拿着笔记录着什么，他很少参与这种插科打诨的对话。在他眼里，实验就是实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只有精确认真的完成每一步，才有可能抓住那灵光一闪的成功。
　　「别傻了，亏你还研究生呢，唯物主义一点，平行宇宙怎么可能存在。」另一个同事同样拿着试管观察着，闻言嘲讽地开嗓劝解道：「还是踏踏实实先把你手里的事做好吧，学学人家穆安，别整天惦记着你那破宇宙，指望宇宙凭空赐给你一个正确的结果是吧。」
　　这话说的，妥妥地拉仇恨，穆安缩了下脖子，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走远了一点，离开了战场，免得受到波及。
　　可奈何跳脱同事的语气更冲，声音大到穆安站在实验室的另一头，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就不存在了？这不是还没被证实吗，没说有，但也没说没有啊。都没有提出假设验证过，你就给直接否定了，我看你还不如研究生呢！高大博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博士论文卡了五年没毕业了，你还有脸说我？」
　　见二人马上要吵起来，穆安这才插了一句嘴，讷讷道：「按客观来说，平行宇宙确实没有被证实，只能说保有可能，不能说完全没有，存有一定可探索的空间。」
　　他竭力严谨，不沾边偏袒任何一个人。
　　可这在跳脱同事的眼里，那简直是万年冰山融化，一向沉默寡言的天才博士学弟，竟然帮他说话了！那一霎，他恨不得昭告天下，都顾不上手上的实验，满眼亮晶晶的看着穆安的方向。
　　嘲讽的同事本性不坏，就是看不惯跳脱同事平常嘚瑟、不好好做实验的样子，这才出言讥讽了两句，看穆安说了话，也就放下了争辩，沉默了许久，吐露道：「好吧，也有这个可能。」
　　事后，哪怕穆安很不想，还是被跳脱同事拉住，狠狠科普了一顿平行宇宙。
　　多亏了这个同事，这个意外的话题，尽管不在穆安的主要研究课题之中，却也引起了他相当广泛的关注，就此知道了那个最为出名的概念：
　　「你做出的每个选择都会触发一条世界线的变动，当所有的选择汇聚，组成无数的世界线，就会影响最终世界的变动。」
　　「俗称，真正意义上改变了这个世界。」
　　

第114章 穆安的邀约
　　从洞穴出来后，刃率先没有忍住，问：“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其实他心里有感觉到师父的要求有些过分。
　　倒是穆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口吻轻松地说：“没关系，我大概可以理解前辈提出的要求。”
　　“至于做不做到的吗？”
　　刃弯下侧翼，俯趴在地，穆安跳了上去，“那先试试看嘛。”
　　银龙滑翔在天际，俯视着一望无垠的天空，刃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他有些好奇穆安会怎么办，在这短暂的接触里，他可以隐隐感觉到这个人类似乎不一般，不单纯是他预言之人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刃也说不清的特质，像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
　　就好比现在。
　　“先去吃饭吧，龙岛都有什么好吃的？”穆安没有说接下来怎么办，反而兴致勃勃地开始探索起龙岛的特色美食。
　　刃无奈地载着他走进了龙岛最大的集市，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客人，而且刃知道人类都是很脆弱的，一天三顿都要吃饭，盘算起来，这一路紧赶慢赶，穆安大约一天都没有怎么吃饭了。
　　“我们一般都吃魔兽肉，但是要论特色的话。”刃看了眼集市里的摊位，“龙心草算是我们龙岛特有的吧。”
　　穆安看着这根深紫色，形似蕨菜根的植物，满脑子的问号不禁涌上心头。
　　龙族不该是纯食肉的种族吗，也吃草？
　　刃揪起一根龙心草藤，递到穆安嘴边，“你可以试试。”
　　摊前的红龙，一看是老祖宗，那是敢怒不敢言，可架不住旺盛的好奇心，止不住地朝穆安的方向频频投来瞩目的视线。
　　让穆安想忽视他都不行。
　　“老祖宗，这人类？”红龙再三嗅了嗅穆安身上的气息，确认不是同族，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刃掏出几颗亮晶晶的宝石，算是付了龙心草的钱，见他那么好奇穆安的来历，也不遮掩道：“龙岛的客人。”
　　红龙猛然一惊，龙岛都多少年没有对外开放过了，毫不夸张地说红龙能知道这是个人类，还是他在书上看到过，在他这一辈，已经很难外出龙岛，和别的种族见面了。
　　于是，红龙热情地倾销道：“我这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都看看。”
　　不顾刃的阻拦，红龙从自己的腋下像个百宝箱似的，一股脑地掏出了很多小玩意儿。
　　“这是蜕下的龙鳞，可以入药或者锻造。”
　　“还有这个，你肯定没见过。”红龙神神叨叨地单独叫住穆安，都没让刃偷听，悄咪地拿出一个神秘小瓶，附耳道：“龙血做成的壮X药。”
　　说得穆安是一阵面红耳赤，尴尬地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
　　只得没细看那堆东西，匆匆全装进空间戒指里，单独留了一箱金雀算作报酬。
　　直到穆安走后良久，红龙打开满满一箱的金雀，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果然人类就和他们说得一样好骗。”
　　刃看着穆安大气地买了一堆用不了的东西，本想劝诫一番，虽然龙岛是他的地盘，但也不用太过顾忌他。
　　谁料话没开口，穆安先出了声，“能来龙岛的机会不多，买了就买了。”
　　“再说了，其实里面也有一件我需要的东西。”穆安见旁边没人，把那瓶壮X药拿了出来。
　　刃的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红龙手上还会有这种东西，脸色不由臊红，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下定决心解释道：“这种东西我们这里不流行，估计是看你面生，欺负你才拿出来的，看我回头不收拾他。”
　　闻言就要折返回去，找红龙算账，真是给龙丢脸到外面去了，他们繁衍才不需要靠这种东西助兴呢。
　　穆安见状赶紧拉住了他，“不是不是，我的重点是你看这里。”
　　他指着瓶身，一行显眼的大字使用说明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印在瓶身。
　　「本药剂由龙血制成，拥有让你再壮雄伟的魔力，一天用量不可超过一滴！慎用！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硕大的感叹号，足以让人心生警示。
　　刃在龙岛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流传这种危险的东西，他思索了片刻，“我还真不知道龙岛有这种东西，况且每滴龙血都非常宝贵，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会用在这种地方。”
　　看来龙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隐藏着许多事，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刃自责了。
　　穆安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刃点了点头，他不是那种容易沉溺于失意的人，相反严肃了神情，正襟危坐地看向手里的那瓶壮X药，倒出一颗，轻轻嗅了嗅。
　　“是雷龙的血。”
　　要说起哪里的雷龙最多，那必然是龙场了。
　　刃带着穆安来到了龙场，这里是一大片空旷的荒野，黄沙漫天，石粒遍布，几根粗狂原始的柱子顶天立地地划分了一个圆形的界限。
　　龙场，是龙岛规则中下战书进行决斗的地方，同样的还有兽人的角斗场，人族的竞技场等，总归一个目的，解决无谓的纷争和消耗年轻一辈旺盛的精力。
　　这些年来，龙族很久没有新生龙的诞生，所有的同族数量都在减少。可独有一个例外，雷龙的数量是日益增多的。
　　“这是为什么？”穆安好奇地问刃。
　　刃没有吭声，只是径直带穆安走进龙场的内围。
　　圆柱划分的半径之内就是龙场结界的范围，石阶铸成的观众席，早有不少看客聚集在一起，欢呼起哄着。
　　“海恩，你到底行不行？”
　　“龙岛没有你这种孬种龙，打不打？不打快下去！”
　　穆安看向龙场内，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正挥舞着龙翼，恼羞成怒地朝下方吐了口唾沫：“看吾打不死你！”
　　话是这么说，他却迟迟不肯下来，去正面迎接对手。
　　穆安看着场上的局面，实在看不出这和雷龙数量离奇增多有什么关联，他疑惑地向刃递过去一个眼神。
　　刃没有解释，默默看着飞在天上的海恩。
　　很快，地面上的那只龙就失去了耐心，他后脚一蹬，用力地朝海恩的位置跃去，仅仅一个照面，有力的翅膀就将海恩挥扇在地。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暴力冲击，拳拳到肉地击打在海恩的脸上。
　　龙族肉身强悍，一般更倾向于使用物理攻击，因此场面一度非常血腥，不像魔法那样一击毙命，而是真刀实枪地身体不断碰撞。
　　周围的龙族对此见怪不见，有的还在一旁呐喊助威，恨不得打得更加激烈。
　　不一会儿，穆安就见那只击败海恩的黑龙，耀武扬威地展开龙翼，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回旋翻转，发出胜利的长鸣，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地飞出了龙场。
　　徒留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海恩，一瘸一拐地迈开步伐，躲避人群嘲弄的目光，灰溜溜地走出了结界。
　　看着这番场景，穆安心头似有所悟。
　　“所以是雷龙都比较弱，所以他们的数量反而在增多是吗？”他转头看向刃，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刃没有否认，而是看着海恩落荒而逃的背影，眺目远望道：“越弱的龙在龙岛反而数量最多，也是新生龙中存活率最高的龙。”
　　“甚至虚空的结界也是这样，力量弱的龙可以轻易穿透结界，但一旦强到某成程度，就会被虚空排斥，再也入不了现世。”
　　刃看向龙岛蔚蓝的天空，这里浮空而居，深蓝的海与天空照应，分不清天是倒过来的海，还是海是倒过来的天，远远望去，竟形成一道独特亮丽的风景线。
　　“很可笑吧，以前龙族的那些前辈冒险穿过虚空，找到了这片适合栖息的土地，最后却成了困住我们的牢笼。”
　　刃低头，嘲讽一笑，“要不是我天生是空间属性的龙，可以无视结界穿过虚空，想必也和其他龙一样，这辈子只有一直压抑自己的实力，才能获得片刻的自由。”
　　穆安若有所思地盯着难得显露一丝真实心境的银色巨龙，漫天欢呼雀跃的同族，遮掩不住他身上的孤寂与落寞。
　　作为龙岛唯一一只仅有的银龙，刃自出生以来就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带着自己的不同，游离在这个他热爱的空岛上，无言却有力地守护着他的每一个同族。
　　“在这里不自由吗？”穆安抬头轻声问。
　　“或许是自由的吧。”刃用不确定的语气道。毕竟除了龙岛，他还可以去哪呢，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的家，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熟悉着这里的一切。
　　只是有时太过熟悉，让他常常忘了自己栖身在这里。
　　穆安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是什么束缚住了这头可以任意穿梭时空，按理来说应该活的最为自由的龙。
　　他没有直言，只道：“有机会的话，我也带你去人类那里好好逛逛吧，我们那里有很多吃的，还有很多玩的，应该比龙岛有趣不少。”
　　“……就是可能会吵点，你知道人类是很多的。”穆安说完自己都笑了，“不对，是非常非常多，能把你那么大一个身躯都淹没的多。”
　　他认真地注视着刃，“等我们都能放下一切的时候，一起去吧。”
　　

第115章 世界的背面
　　刃没有回应，很多的话就在这种沉默中销声匿迹。
　　然而穆安没有放弃，他又继续道：“你觉得呢。”
　　良久，刃才缓缓出了声：“那到时候再说吧。”
　　穆安笑了，他知道刃能说出这话，就已经算是答应了下来，随即转移了话题，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说他们为什么都叫你老祖宗呢？”
　　刃听声音怎么也不算一头上了年纪的龙，和誓那种低沉暗哑的嗓音有很明显的区分。
　　“师父是龙岛的这任守护者，我拜了他为师，理所应当地继承了他的辈分，大家喊习惯了，就这样叫我。”说起这个，刃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这样喊时，还有些不习惯。
　　后来叫的人多了，他也懒得纠正，就默许了这个称呼。
　　“怪不得你真身看起来气质和前辈一点也不像。”穆安琢磨着措辞，“怎么说，看起来要比辈分年轻得多，没有前辈那种迟暮老矣的沧桑感。”
　　“当然啊！这不说前辈老的意思，就是不太一样。”
　　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越说越乱，穆安一拍头，懊恼道：“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了。”
　　刃却不在意的心情轻松道：“师父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自然是不一样。”
　　他撑开龙翼，示意穆安跳上来，追随着海恩离去的方向飞去。
　　“上来。”刃转头看向穆安。
　　“所以你现在到底多少岁啊。”穆安好奇地从银龙的身后探头，没有直接上去，颇有一副要是他不肯回答，就耗在这里的感觉。
　　刃无奈地开口，“我刚成年不久。”
　　穆安一举跳上龙背，兴高采烈道：“原来我们同龄啊，我也是。”
　　前世的年龄暂且不提，其实他总感觉自己就算活到二十几，心智上怎么也算不上一个成熟的大人，大概是一直呆在学校这种比较单纯的环境，做研究大多数时间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所以他的人际和情感都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哪怕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他也总是抱着到处跃跃欲试的心态，尝试着他喜欢的一切事物，怎么都学不会别人的安稳度日。
　　刃没有再说话，此时天色慢慢变暗，黑暗中的龙岛有种莫名的异样感，巨龙沉睡，蛰伏在幽深的海面，连绵起伏的雄壮山峦，披着血月，给整座岛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阴影。
　　看着面前这陌生的景象，穆安情不自禁地把手牢牢抓紧刃的脖颈。
　　“龙岛的晚上都是这样子吗？”
　　“并不总是，今天是例外，刚好撞上了血月日。”刃给出了回答。
　　穆安却仍旧没有放松，诡异的血月晕染着不祥的气息，混杂着一声声呼声奇特的龙吟。
　　“血月是有什么含义吗？”穆安又道。
　　刃降落在了一处峡谷之中，湿润的空气有些发咸，浓郁到近乎滴出水来，他低声道：“血月，是禁锢在龙之谷的亡灵出笼的日子。”
　　不用刃说，穆安看向周围影影绰绰的白色幽灵，就明白了。
　　一座座偌大的白色巨龙骨架横跨了山谷，穆安的落脚点下就踩着在一条巨龙的尸体，血肉消融进湿润的空气，孕养了这方土地，剩下的力量无声地滋润着后来的后辈。
　　“龙之谷，也叫龙墓。”刃轻声说：“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银龙破蛋起呼吸进的第一口新鲜的空气，就是弥漫着尸体腐烂的味道。
　　那时誓还没有自愿封存进洞穴，是一头健壮的青年龙，他天赋很高，出生自带印记，板上钉钉地就是这任龙岛的守护者。
　　「说是守护者，其实就想把你困住在这座龙岛，为他们生，为他们死。」誓盘坐起腿，信誓旦旦地教育着刚出生不久的小龙。
　　「我才不会上当呢。」誓叼着一颗草，吊儿郎当地躺在地上，曲着胳膊放在脑后，仰望着一望无际又一成不变的龙岛上空。
　　「为师就靠你了，等你好好修炼，把师父我一起带出龙岛。」誓看着懵懂的银龙，不负责任地就把这项自己都做不到的任务丢给了他。
　　血月无声又无息的日夜高悬在天上，似悲悯又似绝情地注视着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此刻，刚出生的小银龙还在纠结师父口中含的那棵草，到底干不干净。
　　犹豫再三，它还是说了出来，「师父，你咬的那根草，好像是从前辈的尸体里长出来的。」
　　「呸呸呸。」誓一把坐起，吐出口里的草，摸了摸身上因冷冽的寒风乍起，战栗起的皮肤，骂骂咧咧道：「今年的血月怎么持续时间那么久，那些哀嚎的亡龙能不能早点安息，这都死了多久了，还没叫够。」
　　「要是我死，肯定不会这样。」誓斜眼瞥向坐在一旁的小龙。
　　一头父母不祥，自带空间属性的银色幼龙，誓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万一被长老会那些老东西们发现，肯定逃不过和他一样，生来被当作可以为龙岛随时牺牲的命运。
　　在那些人眼里，龙岛的存在大于一切。
　　幼小的银龙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懵懂中死亡就是和这些白色看不到实体的虚影以及无尽痛苦的尖叫挂钩。
　　「师父，不会死。」抱着誓的腿，银龙执拗地说。
　　誓看着这个黑夜都阻拦不了他身上耀眼银色光辉的小不点，实在被磨得没脾气才甩甩腿，「快下去，哪有龙不会死的，你也会。」
　　「不过，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别把我带进龙之谷。」他难得惆怅道：
　　「听说人类有种葬礼叫天葬，我死后就把我洒进虚空里吧，*龙岛我呆的太久了，不想死后也看着这片土地。」
　　「哪怕不能出龙岛，在虚空里望一眼也好。」
　　誓生来就能力出众，力量强度远超结界的界限，这也导致在一些还未成年的幼龙可以突破结界去现世历练的时候，他只能独身呆在龙岛。
　　话说到这，誓艳羡地看着眼前的银龙，它不知道自己天生就拥有了多少龙都羡慕不来的天赋，一种名为自由的天赋。
　　「所以，你要快快长大，带着我好出去看一眼，不然我死了都不安心啊。」誓又抱起银龙把它举高，向上凝视着，银色天真的眼睛遮掩住红色的血月，焕发着希翼的光芒。
　　誓的眼睛被这种希翼感染，他思索道：「就叫你刃吧，弯刀如明月，姣姣银如辉。」
　　「刃，好好长大，去外面寻找你的自由，而不是龙岛的未来。」
　　「在你长大之前，我会帮你分担这一切的。」直到最后誓也没有回头，看向身后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追逐着他的银色小龙。
　　长老会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最后的通牒发下，誓“自愿”走近了洞穴。
　　昏暗的洞穴深处，一颗黯淡的出奇的白色光球静置在那里，誓摇了摇头，束缚的锁链悬挂在洞壁，隐约中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哭声。
　　「都那么大了，还哭，真不像一头龙。」誓叹了口气，拿起锁链，他知道一旦带上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个贪心的玩意儿，吸食的不止是他的生命力，还有他的欲望。
　　供养神明的力量，可不能单单只靠强大的生机，还有那些求而不得，触及灵魂的欲念，这些才是最为丰沛的养分。
　　「长老会他们是早就知道这样，才会故意放我走的吧。」誓从最近的锁链开始带起，第一根，直穿自己的心脏，他闷哼一声。
　　「老不死的东西。」誓暗骂。
　　他知道可能再过许久，他就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忘记养育到大的银龙，忘记曾经对自由的渴望，甚至忘记他自己。
　　「但是没关系，我做不到的，我徒弟总会做到。」誓咬牙把第二根锁链刺进身体，血液汩汩流下，伴随着黯淡的光球慢慢发亮，很快就在身下凝聚成一滩血河。
　　「到那时，我再亲自找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们算账。」耗费尽最后一丝力量，献祭仪式完成，无数禁锢的法阵亮起，是保护也是威胁。
　　此后尽百年，龙岛和平无恙，银龙安稳长大，还学会了和长老会妥协，靠巡逻龙岛，换取和师父见面的机会。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直默默输送着自己的力量，好保护着黑色的巨龙不至于全然遗忘。
　　“龙墓？”穆安左右环顾，阴森的白骨配上诡谲的血月，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龙族幼崽生长的环境。
　　这在穆安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巨龙族是一个把幼崽视若生命的种族，很难想象刃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生的。
　　“对。”刃道：“今天带你来这里，你想知道的这里都有答案。”
　　“包括。”银龙顿了一下，“为什么师父会给你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穆安愣神，午时到。
　　午夜的血月与地上的月影合二为一，周围缥缈的白影越来越显露身形，一幕幕重叠，一扇漆黑的浮雕巨门浮现。
　　吱——
　　不受任何人为力量的干预，自行敞开了大门。
　　“这里是龙岛的背面，也是这个大陆的背面。”
　　银龙变幻成人，伸出手，银色的光影混沌不清，朝穆安发出邀约道：“你，想知道吗？”
　　

第116章 龙墓的由来
　　声音渐落，穆安不自觉地握住了那双手。
　　眼前白光乍现，一股无形的力量承托起他的身躯，浮空上天。在接触到巨门的刹那，无尽的幽暗从中倾泻。
　　“那就进去吧。”
　　刃静默地看着他，眼神是穆安未曾见过的幽深。
　　走进那扇奇特的巨门，驻足前，穆安不由转头，“你不进去吗。”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
　　刃放开了手，神情像是悲哀，又似乎带着点希翼。
　　“现在轮到你了。”
　　“那条路只有你自己走过，才能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属于你的答案。”
　　伴随着穆安走进巨门中，白色的光亮渐渐熄灭，黑色的大门缓缓关闭，遮住了刃最后的身影，也消逝他的那句呢喃。
　　当穆安再次适应了良久的黑暗，意识逐渐清醒。
　　“呃……嗯？”感受不到四肢，自己似乎被封存在一个异世界的空间。
　　挣扎了许久，穆安用力顶开头顶的束缚，“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破壳的响声，穆安睁眼见到了第一缕光明。
　　这里是……？
　　“这届的新生儿出生的还怪早的哩，那么快就破壳了，我还以为需要再在天池里泡泡呢。”
　　一个声音惊喜道。
　　“出生了？我看看，我看看。”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个硕大的脑袋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新生儿……是指我吗。
　　穆安可了劲儿的仰头，适应着这具格外奇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四爪着地，晃晃悠悠地爬出了蛋壳。
　　所以进入门后，他又重新投胎，变成一头龙了？
　　甩开所有不可能的念头，穆安只能接受了眼下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他现在确实是一只龙的样子，而且还是一头刚出生的幼龙。
　　瞥见自己短小的四肢，和还没有发育完全像个装饰一样的翅膀，黑色的鳞片层层覆盖其中，保护着稚嫩柔软的皮肤。
　　这又算什么，那扇门连物种都可以变吗。
　　一连串的意外让穆安还没思考一会儿，就不禁感到一阵疲倦。
　　刚出生的幼龙还没吸收完全部的营养。他不受控制地走向了流淌着金色液体的蛋壳，一丝丝甜腻的香味，若隐若现地从其中传来，深深吸引着他。
　　好饿……
　　最终生理的感官战胜了理智的意志，穆安埋头啃食着自己的蛋壳。金黄的蛋液沾着清脆的蛋壳，让穆安久违地想起了从前在汉娜奶奶那里吃到过的塔油饼。
　　等他捂着饱腹，微微鼓起的肚子，仰躺在金色的流光后。那颗头颅的主人才变换成人型，曲起一根手指好奇地抚摸着他的背。
　　“多吃点，长得壮，我们龙族没有孱弱的龙，你这样也太弱小了。”
　　舒服的暖意从穆安的腹中涌向四肢，那些金色的液体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功用，温柔地给予着他滋养的力量，冲刷着他的身躯。
　　隐隐中，穆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得比之前更加坚实了一些。
　　他抬起头，克服了想要融化在这股暖意中昏昏欲睡的欲望，看向了那根手指的主人。
　　——年轻版的誓？
　　穆安警觉的眼神看向手指主人的手掌，一个形似他见过的坐标印记就这样印刻在他的掌心。穆安瞬间了然，他很可能是在某种幻境里，人不可能返老还童，龙也一样。
　　知道了自己的处境，那就好办了。
　　穆安放下了心神，惬意的感受着身体多出的力量。这和魔力还不一样，像是某种更为纯粹的本源之力。
　　非要类比的话，有点类似于他曾在观星塔的世界之镜中，感受到的那股力量。
　　说起来当时那个世界残存的意识，曾说过一句话，穆安至今仍记忆尤深。
　　「我的意识，也就是你们所谓的“里世界”」
　　里世界和刃所说的大陆的背面有关联吗。
　　穆安思索着繁杂的线索，可以得知的是，龙岛比他想象中拥有的秘密更多。
　　见穆安没有理会自己，誓也没有在意，新生的幼龙多半都懵懂，除了吃和睡，就是发呆。
　　“还好我做的任务多，积分管够，你想泡多久就泡多久。”
　　毫不夸张的说，这颗蛋可是他们黑龙一族百年下来，唯一硕果仅存的幼龙，给他多少宠爱都不为过。
　　何况还是泡天池这种小事呢。
　　对于强大的龙，天池就跟自家后院里，跑澡的堂子一样。
　　誓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尝试像以前见过的母龙一样，小心翼翼地手指蘸取天池的液体，一点点喂给孱弱的幼龙。
　　天池的水具有洗伐筋脉的作用，往往吸收的越多，效果就越好。
　　同时，它也可以验证一头龙的天赋。
　　强与弱终其一生都是一道横沟，自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今后的命运。有的龙即便刚出生，就可以吸干整个天池的力量，还觉得尚有余力。比如誓自己。
　　而有的龙才吸收一点儿就受不了了。譬如早产的穆安。
　　不知道是不是龙的力量和人的魔力不相融，在初期的舒适后，穆安立马感受到了身体深处传来的撕裂感。
　　两股不同的种族力量体系在他这具瘦弱的身躯内四处冲撞。
　　不应该啊。
　　穆安压抑住喉咙里翻涌的鲜血。
　　他在观星塔也曾吸收过这股力量，可它远没有现在这么暴烈。带着蛮力的天赋横扫着周围的一切，人类的魔力压根没法和它对抗，在一开始的颓势显现之前，后续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最终，汹涌的力量洗伐了穆安在人类世界积累的一切，重新安顺地蛰伏在他的体内，转化成了一股更加精华的本源之力。
　　那是世界初始的力量，也是时间诞生的地方。
　　【系统重启中】
　　【连接成功！】
　　【预备方案已关闭……】
　　【关闭成功！】
　　背包中的命运之书悄然展开。
　　另一个命运的结局开始字字浮现，在那个穆安没有存在的世界，塔尼亚大陆没有迎来它的转机，末日准时降临。
　　战争、矛盾、怒火、痛苦。
　　世界仿若一个黑色的空洞，吸收着这些负面的能量。
　　吸收的越多，消耗的便越多。当这些所有源自它的力量破坏着它所珍视的一切，永无止境的暴力和混乱不堪的秩序侵蚀着世界的每一角。
　　天空开裂出一个缺口，随后越变越大。
　　神罚的天火从虚空的裂隙间轰然降临。
　　惨叫声、嘶吼声、求饶声、祈祷声。
　　一桩桩悲惨的默剧无声地上演着，唯有世界悲悯地注视着这一切。
　　千年前，神明为了救世，陨落了自己。
　　千年后，仍没有吸取教训的各族，亲手毁灭了自己。
　　「直到世界烧成一片废墟，此后重游的人追溯了一切，人们才只知道这片大陆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就是塔尼亚大陆最后的结局。
　　—终章—
　　命运之书翻转，合上红褐色的逆十字封皮。
　　恍惚间，穆安梦到了这一切。他心中急切的想知道自己认识的人会怎么样，他们是否也和这个世界一起埋葬在了那场天灾之中。
　　体内的力量由心而生，逆转了时间，早就续写好的结局，又字字消失，重归于空白。
　　时间回到了穆安降临的那一刻。
　　命运玩笑般地开出了一个分岔，走向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路口。
　　【系统启动中】
　　【连接故障！】
　　【启动预备方案……】
　　【启动成功！】
　　世界残存的意识被唤醒，那些诚心的愿力给予了它最后一丝力量，选中了穆安。
　　【世界核心面板启动中……】
　　【造神计划启动！】
　　【欢迎再次回到塔尼亚大陆。】
　　不再是系统机械的提示音，这个世界迎回了属于它的神明，温柔的耳语从穆安的脑海中响起，唤醒了他的记忆。
　　开启的黑色巨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轰然合上。
　　空白的命运之书，重新书写了命运。
　　穆安想起，自己或许知道了龙族子嗣难育的原因。顺着目光望向刃，他就在不远处巨龙骨架中等待，他站立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看到穆安出来，刃没有走上前，隔着不远的距离，穆安可以清晰看见刃脸上的全部神情。
　　那是一种复杂又恍然的神色。
　　绷紧的脊背骤然松开，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誓。
　　“师父，他成功了。”
　　刃难得激动地显现出原型，对着天空的血月长鸣一声。
　　一时间，千千万万的白色虚影共鸣般地长吟呼应。起先是一两个消失进夜色中，后来，所有的虚影都得到了解脱，消失在了月影里。
　　龙墓的幽幽白骨上，竞相绽开起一朵朵芬芳的白花，风吹进山谷，咸湿的空气被带走，暗香涌动，花瓣飘散在空中。
　　穆安一时被这美景晃了眼。
　　“这是圣思罗花，只有得到过神明祝福的人，才可以死后滋养出这种花。”刃捡起一朵落在淤泥尸骨中的花，在深色的猩红泥土中，花瓣越发显得圣洁出人。
　　“原来是这样啊。”穆安若有所思地点头，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更加确定了起来。
　　其实归根到底，龙族子嗣的问题和他逆转了时间有关。
　　世界的背面其实就是封存的旧日世界。龙族身在虚空，不受时间法则的限制，就这样停滞在了这个空间里。
　　当一切开始逆转，那些早已死去的同族，灵魂得不到解脱，就这样被遗留在了这个地方。
　　「龙墓，为旧世界逝去的不安灵魂所建，为新世界到来的崭新未来所埋。」
　　

第117章 祂的布局
　　“那刃呢，你当初得到的答案又是什么？”
　　穆安话锋一转，挑起眉眼，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问。
　　刃放下手中的圣思罗花，再纯白的花朵，掉落在淤泥中，仍是沾染了一些黑色的尘土。很快，随着风的吹佛，化作一点流光，消散在了空中。
　　他神色淡淡，坦然道：“我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是我自己。”
　　在刃的答案里，哪怕他抽空了所有，用天赋的空间之力把整个龙岛封存在虚空中，也无法挽救天火的蔓延。
　　他懂得了自由也许重要，可仅剩一人的自由，比无穷的虚空还要痛苦。
　　“我的答案就是我该肩负起自己应尽的责任，就像我的师父一样。”刃道：“自由或许重要，但总会有一些人或者事，比它更重要。让你愿意放弃这些自由，甘愿做受困的囚徒。”
　　穆安并不意外刃的回答，一头可以穿梭空间的龙，能束缚住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不过，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些，那扇门又是什么？”听了刃的话，穆安还是有很多疑问没有解答。
　　“而且我在里面，似乎变成了一头幼龙。”说到这里，穆安不禁满头黑线，“好像还是不太有天赋的那种。”
　　让他一个纯纯的人类当龙，可不是没有天赋吗。
　　“？”
　　刃听见这话，倒是很惊讶。
　　于是穆安更加详细地讲述了自己进入门内的事。
　　“起先，我变成了一头刚出生的黑色幼龙，见到了年轻的誓前辈。”
　　说起誓，穆安就不得不提当时誓看他的眼神。虽然知道龙族一向珍视幼崽，但能做到这种份上，还是另他非常震惊。
　　“还有天池的水到底是什么？”穆安回想起，他感受到掌控时间的力量回归，就是喝了天池的水，与自己原本的魔力冲撞后所形成的。
　　刃没有解释，只是一只手轻轻划过掌心，干净整齐的指甲利落地在皮肤上，割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金色的血液触目可见，欲滴不滴地流过掌心，即将坠地。
　　穆安一个手疾眼快，果断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瓶子，用时间静止封存了那滴血液，收集进了瓶底。
　　“别浪费啊。”知道龙族的血液珍贵，看刃这么轻易地划伤自己，穆安不免心疼道。
　　“天池的水就是龙族的血液精华汇集而成。”刃道。
　　“历代龙岛钦定的守护者，都会在感受到天命的召应前，将自己的精血放置于天池，回馈给后辈。”
　　作为现任继任者的刃，再清楚不过。不是龙族选中了龙岛，而是龙岛需要龙族的供养。
　　与那些吟唱的史诗不同，在龙岛还叫空岛的时候，先祖就意识到了这点。
　　但命运的戏剧性就是这样。
　　尽管知道命运，却也无法避免命运。厌倦了现世的争端，龙族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
　　神格碎片也被一同带来了这里，滋养着这片荒芜的土地与生灵。
　　可世间没有无偿的馈赠，当龙族的命运与这座岛相连，它也显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笼罩在龙岛的上空。当龙族越发强盛时，它也越发强大，滋养的神力变成囚禁的牢笼，反过来吸食着这里的一切的生机。
　　等龙族察觉到不对时，再想出去，已经神明难救了。
　　或者说这就是神有意造成的结果。
　　在祂陨落时，就已经知道各个种族间的龌龊，预见即便以身殉道也难掩世界毁灭的颓势。为了整个大陆的未来，祂摘取了自己的神格，布局了这个计划。
　　唯有利益使众族团结，也是利益让他们互相残杀。
　　龙族最为强大，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隔离在大陆外。镇守界门的空岛就是最佳的选择。祂知道，以龙族高傲的性格，一定不屑参与这场力量的争夺，想要避开争端。
　　虚空的指引会是一个不错的幌子。
　　「该说神是怜悯还是残忍呢。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人，包括祂最虔诚的信徒。」
　　大陆的生存讲究一个平衡，过强与过弱的势力都不利于世界的发展。
　　人族刚刚兴起，坐拥最多的数量，繁殖兴盛，却力量弱小。为了给予他们足够的发展时间，龙族被囚禁在虚空，精灵被逼进禁地，兽人与矮人缩居一隅，难现踪迹。
　　在各族都深陷于自己的困境，无心顾及他人的情况下，人类渐渐昌盛。很久之后，世界果然如祂预想般延续了很久，迎来了转机。
　　要说刃不恨吗，在他得知这一切的真相，知道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一个叫神的家伙，他恨。
　　但面对那样的困局，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能不甘地承认，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用几千年的痛苦等待，换取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成功的光辉未来。
　　刃的回答，让穆安想起誓前辈身上，那被重重吸魔链所禁锢的庞大身躯，大概也是为了输送给神格碎片供给神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是的，穆安想起自己身上那股重新获取的力量源自什么。龙族之所以那么强，并不是因为魔法那么强，而是他们天生神力，拥有最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这才给予了他们如此超然的实力。
　　如果说精灵是自然的宠儿，那龙族无疑是神的宠儿。
　　“至于你为什么变成龙族。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师父会知道一些信息。”
　　刃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知门的事情，那时誓刚被关进禁魔狱，也就是那个洞穴。求助无门的他无力地回到了这里，却阴差阳错地发现了黑暗教会的密谋。
　　「你确定界门就在这里吗。」嘶哑的嗓音暗含警告地质问着一头气质弱小的雷龙。
　　细看就可以发现，那熟悉的紫色竖瞳，无疑就是海恩。
　　「确定确定，我祖父，呃……我是说我们老祖宗就是从这里被抓走的。他想出去很久了，这次也是因为听到界门的消息，才跟长老会闹翻，一路逃到这里来，就为了进入界门。」
　　老祖宗。
　　刃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龙岛的龙习惯性地把每代继任守护者，叫做老祖宗。他们说的是师父。
　　他凝神细听，只见一阵悉悉索索后，那个嘶哑的黑袍人拿出一枚奇特的黑色圆球。
　　这是隶属黑暗教会的乌拉尔研究所，最新的研究成果——暗影碎片。
　　界门是穿梭里世界的媒介，参与进神陨事件的相关人员都默认的一件事是，连神明都会陨落的世界，离终结必将不远。
　　于是在齐心协力守护世界的另一端，暗潮涌动的异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比起相信什么救世主，他们更想探索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通过“移民”，换个居住大陆来解决这个问题。
　　其中首当其冲地就是黑暗教会。
　　作为打着黑暗女神的旗号，实际上多为疯狂无神论者的异教徒。相信唯有依靠自己，才是救世的真谛。
　　他们推崇激进的人体实验，力图探究魔力的本源，想用这近百年来发展出的独特魔法科技，打通一条稳定的时空隧道，链接起另一个世界的坐标。
　　暗影碎片就是在这个需求下诞生的。
　　传闻界门中的里世界，埋藏着神明陨落的宝藏，而龙岛就是最有可能埋藏宝藏的地方，也就是界门所在之地。
　　曾有无数的吟游诗人歌颂着这片古老又神秘的岛屿，其中就有人推测说，宝藏里很有可能就是失传已久的法则之力。
　　在普遍的魔法元素之上，还有一种力量叫做法则。
　　法则之力是神力的衍生品，其蕴含的纯粹本源之力是最接近神明的力量。它分为两种形态，一种叫时间，另一种叫空间。
　　银龙的事迹传遍大陆，知情人都知道空间属性的圣遗物已经被得到，龙岛存有宝藏的说法更加坐实。
　　「你们那老祖宗也真舍得。」黑袍下的嘴角一撇，都得到圣遗物了，竟然能把它送出去。
　　海恩赔笑道「也许是圣遗物选人，他没被选中。」
　　然后讨好地笑了笑，「听说神级的圣遗物都有自己的意识。你们这研究成果那么强，可以伪造神力开启界门，说不定就可以被承认呢。」
　　黑袍人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放心，我们取到后不会亏待你的。天赋？可笑！我们黑暗教会就是唯天赋论的最好反证。」
　　又自顾自地拿出那枚暗影碎片，经过多年的筹谋，他们根据乌拉尔深渊底部黑暗女神的残余力量，模拟了相同的元素波动。
　　空间法则已经融入那头银龙的躯体，要是强硬的杀鸡取卵，对他们的最终大计毫无益处。
　　商议后，黑暗教会变更了首要目标——找到界门，从中拿到封存的时间法则。
　　黑袍人将暗影碎片递给海恩，示意他在上面滴一道自己的血。
　　海恩肉疼地划开自己的指尖，金色的血液顺流而下，滴在了圆滑光球的表面。末尾还不忘可怜巴巴地把手指吮进嘴里，用唾沫治愈好了伤口。
　　这些天给黑暗教会他们做实验，没少白用海恩的血。他的修炼天赋本就不高，每一滴精血都耗损着他的力量。
　　要不是看在和他们签订契约，说好事成之后，会给自己特殊研发的黑水，助长催发他的潜力天赋，哪头龙愿意这样委屈地被割血。
　　「快一点。」黑袍人不耐地催促道。
　　「给。」海恩小心地递了过去。
　　滴完龙血的暗影碎片，浓郁的暗元素喷涌而出，时间恰逢午夜，血月阴云笼罩，天际朦胧间，一扇大门轰然降临。
　　即将打开之际，刃只觉视线一暗，就被吸入了门内。
　　

第118章 第三块神格碎片
　　再次睁眼时，就是遍地满目疮痍的景象。
　　刃看着熟悉的同族，一个个被吞噬进虚空的裂缝中。天火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燃了一夜又一夜。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无力制止这一切。就这样，刃亲眼看着世界，一点一点地毁灭殆尽。
　　直到烧光所有存在的一切，时间重来，他回到了外面。那些恍如身处地狱的记忆和痛苦绝望的情绪，顺着脑海蔓延进心脏，乍然收紧，刃才意识到，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空间天赋传承的信息告诉刃，界门其实就是旧日世界的复现。所谓里世界也不过是他当时一意孤行将整个世界，妄图封存在异时空，而导致的因果。
　　那些不甘哀嚎的白色幽魂为他而哭，也因他而自始至终，无法得到安息。
　　他不是什么背负着自由希望而生的龙，而是一切罪孽的开端。
　　很长一段时间，刃浑浑噩噩地沉溺在这个悲痛的事实里，无法振作。他觉得他根本没有脸去见师父，也不配和其他龙族成为同族。
　　为自己赎罪，终身困厄于龙岛，守护它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最终末日终章的降临。就是他生来应该接受的宿命。
　　刃自暴自弃地向长老会自了首，安然接受了他们的驱使。在龙岛的上空终日盘旋，巡视着所有生灵，沉默又无声地保护着一切。
　　龙岛的规则就是他的规则，龙岛的价值就是他的价值。他舍弃了自我，化身为所有人理想中的那个继任者。刃成为了所有人的守护神，唯独不是自己的。
　　就在这混沌的岁月中，还是师父点醒了他。
　　尽管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脸面去见师父，但刃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借着守护之名交换了出入禁魔狱的资格。
　　吸魔链的苦痛他曾侥幸见到过。
　　那是一头先祖的龙，生命的最后，锁链嵌入血肉，牵连进龙骨，榨干最后一丝力量。
　　比起明知自己最终会死亡的结局而言，更深一层的绝望是，你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生命的流逝，却也如同杯水车薪，改变不了命运分毫。
　　很多次，刃在看着从人族那边传来的消息。
　　诸如黑暗教会又有了什么新动作。他不禁想，也不怪他们，这漫长的等待实在太过煎熬，要不是还有师父另他放心不下，可能他也承受不住。
　　每次偷偷躲在禁魔狱的边界，看着昔日带着傲气神采的黑龙，宛若死去般寂静地沉睡在洞穴内。汩汩血液流淌，汇聚成血池，唯有一个莫须有的救世预言，吊唁着难以屈服的不甘灵魂。
　　刃都恨不得自己能以身取代，替师父承担这绝望的一切。
　　这本来就是我的罪孽。他呢喃，也该由我来承受。
　　师父不过是这无常命运的受害者。
　　刃知道，哪里是师父把圣遗物给了他，而是他正是师父从界门中带出来的才是。誓本有机会借助界门的力量摆脱虚空，却因为他留了下来。
　　「哪有让幼龙一个人长大的。」
　　誓恣意地瘫坐在空地上。没大没小地把玩着地上的龙骨，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对先祖的大不敬。堆叠起来，摞成一座高塔，又轰地一下子全部推翻它。这样的把戏，他屡玩不厌。
　　「何况你那么宝贝，万一让谁家的龙吃了怎么办。啧，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幼龙，长老会可是有很多老变态，就好这一口。」
　　假意恐吓着刚出生的银色幼龙，誓没脸没皮地轻车熟路。给长老会的形象抹黑，那是一点儿也不留余力。
　　然而刃知道，誓就是嘴上说得比谁都起劲，真到了末日的时候，也是他最先庇护了所有龙，包括长老会。
　　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
　　「别再为我白费力气了，刃。省着些力量，多去救他们吧，我活到这个年龄，也早就活够了。」
　　誓咳着血，多年来被吸食生命力，供给着神格，躯体早已虚弱不堪。
　　也是界门中师父的惨死，让刃更加的心灰意冷。
　　他谁也救不了，谁也保护不了。站在禁魔狱的边界，刃小心翼翼地输入神力，蓬勃的力量沿着锁链，源源不断地涌向黑龙身后。
　　漫天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压垮了刃。却也阴差阳错的，成为神格最好的欲念养分。它来者不拒，贪婪地吸食着。
　　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引起了被动休眠中，誓的警惕。长老会显然不会那么好心，那还有谁……
　　黑如寂夜的竖瞳半眯，一个清晰的名字，呼之欲出。
　　「你来了。」趴伏着的黑龙没有起身，懒洋洋道。
　　见被发现，洞穴狭小，刃也无处可躲，只得现了身。
　　低头喏喏道「师父。」
　　誓睁开一只眼，那目光平静而深邃。
　　「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刃的头低的更低了。
　　「对不起」三个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任凭他怎样鼓起勇气，都说不出口。
　　刃自嘲，他有什么资格说抱歉呢。
　　誓也进过界门，一定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可他还是养育了自己。
　　「为什么……」刃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把他带了出来，为什么要养育他，为什么要为了他，终日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禁魔狱。
　　无数的疑问从刃的脑海中划过，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反倒是誓，神情自在，神色坦然。
　　「为什么？做事哪有那么多理由，全凭心意罢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誓满不在乎道「有我在，会没事的。」
　　刃没有说话。
　　从那天起，刃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不知道预言中的转机是否真的会到来。在那之前，他也会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而努力坚持奋斗，直到迎来生命的终结。
　　现在，刃又来到了洞穴前，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满怀信心。
　　“果然，预言还是得到了验证。”
　　刃放下穆安，穆安不明所以地从他的背上下来。
　　“你是指异星那个预言吗。”穆安试探地问。
　　刃摇了摇头。诚然，异星的事在守约人中，人尽皆知。但龙族不一样，作为传承最古老、号称离神最近的长生种，他们所知的要更为齐全。
　　“拥有法则之力是成神的基础。”刃的手指划过空中，一阵无形的波动从中涌来，穆安用感知细细观察，在看不见的魔法粒子中，一片空间被悄然锁住。
　　“这是我的力量，空间之力。”随即，刃示意穆安使用他的天赋。
　　尽管对自己的天赋来历一无所知，穆安却有种笃信的直觉。他的天赋一定与在界门当中，变成幼龙有关。
　　意随心动，听见刃的话，穆安本就感觉对体内的力量十分熟悉，几乎是本能般地，便施展出来。
　　他，静止了那片空间里的时间。
　　“就是这样。”刃也注意到了空间内的变化。
　　“你和我掌握的都是不完整的法则之力。”
　　“师父后来告诉我，我的力量更多是长期受到另一个能量体的辐射，加上界门里的空间元素无处不在。潜移默化中，领悟出来的。而那个能量体，我想才是神明陨落后，真正留下的宝藏。”
　　穆安配合地点点头，刃的描述让他预感到了一些事情，只是现在还不能够确定。
　　或许，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龙岛了。
　　不知为什么，穿越虚空界门也好，体内时间之*力也罢。他都有种仿佛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与它们有了关联。
　　那种亲近的熟悉感，无法骗人，好像它们本该就在这里，一直等着自己的到来。
　　去见誓前辈会知道的更多吧，穆安想。与刃再次踏进洞穴，黑龙早已等候多时。
　　“找到答案了吗。”黑色的身躯，旁若无人地轻声询问。
　　穆安与刃对视一眼，然后坚定地迈出了步伐。
　　“誓前辈，龙族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原因，但解决还需要一段时间。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无法扭转回从前。”
　　“不过，我可以发誓，一旦我有了足够的能力，我会回来解决这件事的。”
　　誓抬头，从上往下看。
　　黑色的发旋，映衬着发丝主人，苍白的肤色。无论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孱弱的人类。
　　记忆往复，太多吸食的欲望中，夹杂着他所珍视的回忆。最后深深地望了穆安一眼，誓阖眼。
　　“拿去吧，别忘了你的承诺。”虚弱的巨龙再次陷入沉睡。
　　伴随着龙族的那一枚神格碎片融合，穆安看到了更多的真相。
　　透过誓的视角，作为龙族这一代天赋最为突出的龙。早在逃出长老会的监视之前，他就察觉到了界门的存在。
　　他没有拥有任何法则之力，只能另辟奇径。偷了族内看守的神格，以鲜血为祭，召唤出了界门。
　　进入门内，与一开始就直面末日终局的刃不同。
　　誓起先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注意到角落里，两颗颜色迥异的龙蛋，紧紧挨着。一颗是泛着耀眼光辉的银色，另一颗则是与他同族的黑色。
　　哪怕再不喜龙族的约束，也没有一头龙，会放任尚未出生的幼龙，流落在外。
　　于是，誓一边用龙血偷偷供给着神格来往界门，一边不动声色地做着任务，用天池的水养育着它们。
　　

第119章 炎魂
　　幸运又不幸地是，银色的蛋顺利孵化，这就是刃。而黑色的蛋，受到不知名的原因，早早干涸了力量，陷入假死，一直没有动静。
　　鬼使神差地，誓把神格贴近了那颗假死的蛋。黑色的蛋壳破碎，里面的龙却早早没了身影，徒留一地空壳。
　　一直懊恼自己是不是做错的誓，再次打开了界门。这一次……他看到了那个令人深感绝望的未来。
　　回来后，誓丢下了刃。他知道哪怕他不在，刃也会自己生活得很好。
　　反倒是那枚日益渐显黯淡的光球，让誓不自觉地非常在意。要知道龙族对天地的感应十分敏锐，这种非同寻常的直觉，在誓这样天赋异禀的龙面前，则会更加依赖。
　　誓始终坚信。所有的一切，或许命运中早已注定；但所有的绝境，也并非全无转机。
　　所以即使不知道在意的原因，誓的直觉仍潜意识地驱动他，保证手里的这枚碎片不失生机，就是他如今最应该做的事。
　　时间来到了现在。
　　看见预言中的那个人，与刃站在他的面前。誓总算知晓了，他当时并没有做错，命运还是眷顾着龙族，他们终于是等来了那个转机。
　　支线任务二：龙族的不孕之谜（已完成）
　　描述：作为塔尼亚大陆最强的种族，巨龙一族也有属于自己的困扰。族中子嗣难育，已经多年未有新的龙族诞生，再这样下去，不出百年，所有的龙族都会走向自我终结的结局，这幕在预言球里看到的惨烈景象，已然成为龙岛守护者誓的心魔。
　　要求：解决龙族子嗣难育的困境
　　奖励：神格碎片X1
　　主线任务三：命运的选择（未完成）
　　描述：众神陨落，转机已到，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要求：五年内集齐全部神格碎片（3/5）
　　奖励：金雀X1000世界声望x10000
　　明白前因后果的穆安，得知到自己的确和龙族渊源不少。
　　受到穿越界门的影响，穆安重归旧世界。在另一条世界线上，他重生成了一头黑龙幼崽，身体受到世界力量衰弱的波及，刚出生便身体孱弱，天赋低下。
　　好在誓没有放弃他。
　　在天池水与神格碎片的双重蕴养下，穆安觉醒了超脱神力束缚的法则之力，摆脱了天赋的桎梏。
　　龙族生命漫长，虚空的时间流速也与现世不同。短短一个幼龙期的时间，穆安还没长大，就迎来了末日的终结。
　　无法接受结果的他，透支了法则之力。
　　穆安一次次在时间和空间中跳跃，希望为灭亡的世界，找寻到那丝渺茫的生机。
　　就这样，一条条世界线由此诞生。穆安也在这些跳跃中不断变换着身份，追寻着那仅有的可能。
　　唯一一路上支撑他走下来的是，想要拯救世界，以此保护自己亲近之人的坚定信念。
　　或许是他的执着打动了命运。在力竭的最后一刻，穆安看到了那丝生机，找到了那条生路。
　　在那个世界线上，他既没有投胎在世界树上，也没有从龙族出生。而是茫然无措地苏醒在一个西北的边陲小镇上。
　　这就是穆安重生的真相。
　　“怪不得我会对魔法那么有执念。”穆安摸着下巴，他总有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一定要学到魔法。
　　当时他只认为是自己对魔法的好奇。如今想来，就是这命运的层层指引，让他注定会回来找寻自己丢失的力量。
　　在不同的世界线上跳跃，不是没有代价的事。掌握时空的法则之力，也会迷失在时空之中。穆安舍去了记忆，以免磅礴的记忆会冲垮脆弱的躯体。
　　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到那抹光亮后。穆安没有犹豫地，就散尽了全身的力量。只以意识体的形态穿过层层时空乱流，借此躲避因果误差，防止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向来果断，有自信哪怕一无所有，自己也会拥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事实也果真如此。
　　界门经过旧世界的遗馈，让穆安重新获得了昔日失去的时间之力。而另一部分空间之力，刃告诉穆安，很可能就在黑暗教会的手中。
　　刃道：“我进入门后看见了那副景象，心神不定，还没仔细观察，就急匆匆地被传送了出来。”
　　法则之力藏在界门中不是秘密。刃通过海恩的事，很快就想到，他大概是看了师父留下来的手记，才知道了这些事。
　　想起这件事，刃不禁头疼地捂住额头。
　　师父什么都好，就是爱有事没事儿写点手记。往常这些手记他都收藏在他的宝库里，但自从进了禁魔狱，宝库便失去了它的守门人。
　　为了不让宝物蒙灰，誓曾打发自己的后代经常去打理。在龙族生育困境的窘迫下，纯种龙日益稀少，杂交血脉便占了头筹。
　　海恩就是其中的一员。说是誓的曾曾曾孙，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喊誓为祖父。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血缘关系都是谁和谁。
　　只是成年时制作秘术卷轴时，追踪溯源，才发现了自己与老祖宗，有那么一丝微弱的血脉联结。
　　靠着这丝联结，海恩就讨好地去和誓套关系。终于在一次拜见后，获得了帮对方打理宝库的机会。在那里，他知道了传说中龙族的宝藏，其实就是界门后蕴含的法则之力。
　　「我们黑暗教会的研究，已经掌握了如何破解天赋的桎梏，现在就缺乏验证了。」
　　这时一个身穿黑袍的龙族，找到了海恩，提出想要建立合作关系。海恩有些意动，却还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你们说得是真的吗？喝下这个就可以激发我的潜力了？”
　　距离黑暗教会拿到界门中的圣遗物，已经过去上百年。比起获得圣遗物中的力量，他们更多地是研究圣遗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比起只是让一个人变强，我们的目标更多是掌握这种力量为何会产生。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我们的愿景。”
　　黑袍人不屑地看着海恩，这种龙族的败类就是没有多少眼界。
　　海恩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变强，龙岛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了。他在出龙岛前就借着誓的名号到处惹事，得罪了不少人。
　　现在迫不得已夹着尾巴逃回龙岛，那些人都来登门约他去龙场决斗，他都要被揍怕了。
　　海恩悻悻道：“所以这就是你们那么多年研究出来的成果？”
　　上次界门事件后，海恩倒是得到了一瓶。可惜那时黑袍人说，虽然有效果，但是仅在人族身上实验过。
　　至于对龙族会不会有作用，他也不清楚。
　　「你们这不是诈骗吗！」海恩气得全身的龙鳞都要炸开。
　　黑袍人双手一摊，悠悠哉地不负责任道「它确实有效果，只是不一定对谁都有效果。」
　　「那现在怎么办。」海恩提高的嗓门，陡然低了下来。
　　他本就不是个强硬的性格，越说越没底气。他是想变强，冲破天赋的束缚。但要用他自己的命去换，那还是算了。
　　海恩把惜命二字刻进骨子里。说他懦弱也罢，怕死也好，他想变强只是为了活的更好一点，没什么大的雄心抱负。
　　黑袍人掀起眼皮，暼了海恩一眼。
　　「先等着吧。反正我们龙族寿命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现在圣遗物在我们手里，等我们破解了其中的力量，想怎么用还不是看我们自己。」
　　没有办法，海恩打不过黑袍人，或者说这所有的合作，都是黑袍人单方面建立的。他要硬耍赖，海恩也没有办法。
　　「你最好说话算话。」海恩小声嘀咕着。
　　之后，海恩就去了现世躲避风头，潜心等着黑暗教会的研究，助他成为人上龙。
　　索性黑暗教会虽然没什么信用，但对力量的渴望与追求，还是让他们一代代的不懈迭进着黑水的研究。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见海恩的问话，黑袍人头都没抬，盯着手头的事，全神贯注着。
　　最终还是海恩妥协了。他眼睛一闭，嘴巴微张，就把一瓶黑水药剂咕噜噜地全部喝完了。
　　试管中的实验做完，炎魂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海恩。
　　“话说你都研究这圣遗物那么久了，还没研究出个头绪吗。”看着黑袍下的炎魂，这么多年海恩别的没长进。脸皮却是越来越厚了。
　　也不在意炎魂的不理睬，自顾自地就坐在他的身旁，没心眼儿地问道。
　　作为黑暗教会的龙族代理人，炎魂神色恹恹地垂下眼睛。心中暗骂，这头蠢龙，要是真那么容易，他还至于被困在龙岛的结界中出不去吗。
　　刃自带空间之力，可以自由穿梭在虚空。炎魂见识过一次，就对他的天赋之力念念不忘了。他知道刃的能力是受界门的影响，他也的确通过界门，得到了能让刃获得空间之力的圣遗物。
　　但那么多年下来，外界的黑水秘方都迭代了一次又一次，宣称能让所有种族都拥有同等的魔法起点。
　　他的空间研究却始终停滞不前。
　　可恶，是他没有被选中吗。当初认为刃只是运气好，才侥幸获得了穿梭空间的能力。事到如今，炎魂也不得不改变了想法。
　　“果然还是要抓个能和圣遗物共鸣的人吗？”炎魂喃喃道。
　　任务【未完的承诺】已存档
　　解锁人物【誓】
　　简介：古老而强大的巨龙一族，有这么一桩难事儿，受时间逆转的因果，族中已有多年未有新生儿的出生。
　　

第120章 世界核心
　　想到这，炎魂抬眼看向海恩。
　　每到这个时候，海恩的直觉就连发警告，一阵寒颤掠过身体。
　　来了，又来了。
　　炎魂每次需要利用他干点什么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看向他，海恩不禁心里哀嚎。
　　早知道就不问那么多了，直接跑路好了。
　　然而炎魂没有放过他。
　　他先是嘴角扯住，微笑了一下，目光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海恩看着他虚伪的笑，周边的肌肉都没有触动一下。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完了，他都愿意敷衍给自己一个笑，这次交代他做的事，一定不简单。
　　被迫和炎魂打过多年交道的海恩，脑海中的警报雷达声更响了。
　　“那个……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走一步。”海恩猫起身子，掂起脚尖，想要悄悄溜走。
　　不料炎魂比他动作更快，见海恩软得不吃，立马堵住了大门。
　　“海恩，我平时待你不薄吧。”炎魂道。
　　海恩内心嘀咕，确实不薄，脏活累活全是我干。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跟急于跟炎魂撕破脸。而是忍辱负重地“嗯”了一声。
　　炎魂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对海恩的反应十分满意，于是道：“之前忘了跟你说，给你的那瓶黑水还需要激发。现在你帮我去抓个人，抓到我就给你激发药剂。”
　　听闻炎魂的话，海恩破口大骂。
　　好家伙，我就知道你还留了一手，我说怎么全部喝下去，一点反应没有。
　　吩咐完海恩，炎魂又转过去做实验。没有顾忌海恩的指责，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说：“你也没有问我啊，就自己喝下去了。我刚才在想别的事，忘了提醒你。”
　　俨然一副全是海恩错的样子，与他无关。
　　海恩强忍住炸毛的鳞片，一个劲的安慰自己，边走边不停念叨着：算了，还留着他有用。吾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计较了。
　　等到自己激发完天赋，成功的那会儿，他一定要让炎魂好看！靠着幻想以后暴揍炎魂，对方对他卑躬屈膝的未来，海恩恢复了平静。
　　他一脸超脱世俗欲望，用为了以后大计，现在都是必要的牺牲，对自己洗脑。口吻平淡道：“你要抓什么样的人？”
　　炎魂就知道海恩没有骨气，会妥协。他把圣遗物从一个魔法阵中拿了出来。对海恩道：“你拿好这个去龙岛附近转一圈。能让它受到感应的人，你去帮我把他带过来。”
　　“尤其，是刃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人类。”炎魂眼神划过一丝精光。
　　海恩大惊。
　　他这些天都在龙场挨揍，压根没注意到有谁来了龙岛。听炎魂这么说，他想到莫非那个人，就是祖父送出龙岛印记的人。
　　“龙岛不是人类没法进来吗？”海恩久久没有缓过神。在现世被人类打的鼻青脸肿，不得已丢失脸面地撕破卷轴逃回龙岛。惨痛的记忆一幕幕向他袭来，再一次痛击了刚刚愈合的伤口。
　　炎魂撇了撇嘴，“这你就要问老祖宗了。是他派刃把那个人接回来的。”
　　所以那个人类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炎魂聪明地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唯独海恩还摸不着头脑，满脑子都是：祖父这是想让我死啊。
　　“放心，我知道你打不过他。”
　　海恩被一个人类法师揍回龙岛的丢人事迹，早就传遍了。
　　炎魂自然也不例外地知道了。
　　他把一瓶可以致人昏迷的药剂递给海恩，嘱咐道：“也不用你做什么。找到他，只要他能够让圣遗物受到感应，你就把这瓶药剂掀开，里面的气体会自动挥发。”
　　一瓶颜色诡异，隐约中散发着紫色荧光的药剂，从半空中抛向了海恩。
　　“别小看这瓶药剂，就算大魔导师来了，也得老老实实地昏迷。”炎魂骄傲的挺起胸，向海恩介绍着这瓶药剂。
　　尽管他在空间圣遗物上止步不前，但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有一些额外的收获的。这瓶药剂就是其中之一。
　　提炼了黑水中的暗元素，搭配上龙血，激发出龙心草的特殊效用。它不算毒药，却谁都难以逃脱欲望的沉沦。
　　强力迷情药。炎魂是这样命名的。
　　海恩接住了药剂。他看着这一小瓶紫色，犹疑地想，这真的能迷晕一个大魔导师吗？他可没听说有什么强效的昏迷剂，可以有这样的效果。
　　交代完事情，炎魂懒得再搭理，把海恩打发出了自己的实验室。
　　“人没抓到，你也不用回来了。”最后一句警告，穿透山谷，直入海恩的耳膜。
　　海恩掏了掏耳朵。炎魂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真是难为自己，能够和他合作这么多年了。心疼完自己，海恩还是顺从地去做了任务。
　　他知道，炎魂虽然很多地方都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可以相信的。毕竟他是龙族，这么多年除了刃以外，最聪明的龙了。
　　而且刃的聪明还都是老祖宗的滤镜加成，炎魂则是实打实的靠自己。尽管天赋不强，却人人都惧怕他。他那层出不穷的药剂手段，是个龙都怕。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龙。”
　　其他龙族形容他都是：啊，那个诡计多端的龙，都不敢实打实的和我硬碰硬，难受死我了。
　　可真要轮到他，和炎魂在龙场决斗，还真打不过他。
　　实不相瞒，要不是海恩和炎魂近距离相处太久，看透了他的本性。他可能现在还一直崇拜着炎魂呢。
　　以弱胜强。
　　让那些天生强大、高傲的龙族屈服，谁能不羡慕呢。
　　海恩在龙岛上空翱翔了几圈。一方面拖延着，不敢下地接触，当时被毒打的经历仍历历在目；另一方面，他还是有些好奇，祖父为什么要邀请这样一个人来龙岛呢？
　　龙岛已经许久没有对外开放过了。甚至于当天他撕破卷轴，看到祖父降临，都有些惊讶。海恩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位深居简出的长辈了。
　　索性命运就是这么巧，在海恩寻找穆安和刃的路上，他们也在找着海恩。
　　哪怕海恩再不情愿，双方还是在龙之谷的入口处相见了。
　　没有留给自己反悔的时间，海恩先发制人，打开瓶塞，抛出了那瓶药剂。穆安只看到无形的气体在空气中挥发，一股让人躁动不安的气息从周围开始蔓延。
　　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的刃，将那一片区域封锁了起来。不想穆安制止了他，递给刃一个安抚的眼神。表明他早已利用时间，将自己的身体状态逆转，现在没有大碍。
　　刃看懂了穆安的眼神，便没有自作主张，而是顺着穆安接下来的话演了下去。
　　“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穆安假装四肢发软地跌坐在地上，语气虚弱道。
　　见药剂真那么好使的海恩，反倒不确定了起来。
　　他佯装嚣张的气焰，进一步试探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头脑不清？”
　　此时刃也配合地瘫坐在地，意识不清，闭上了眼睛。
　　连实力那么高强的刃也中了招，果然炎魂没有骗他。海恩更加大胆了。
　　穆安没有回答他的话。感受到海恩的气息在缓缓接近，他倒是想看看，海恩究竟要迷昏他们做什么。
　　海恩冷哼一声。用脚踢了踢刃的身体，“平时你不是了不起吗？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躺在这里。”然后靠近了穆安，他还没有忘记正事，从怀里掏出了炎魂给他的圣遗物。
　　“要是我有被圣遗物选中的天赋，哪还用得着看你们的脸色？”海恩忿忿道。
　　几乎是圣遗物靠近穆安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就接连不断地自动跳了出来。
　　【检测到残缺的世界核心】
　　【修补程序开启】
　　修补进度：1%2%3%……
　　——100%
　　【修复成功！】
　　【神格匹配中……】
　　【检测到已有神格碎片进度：3/5】
　　【造神计划启动中……】
　　【信仰面板已开启】
　　【您的职业将变更为命运之神，请及时查看！】
　　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信息，打乱了穆安的节奏。他下意识地想打开人物面板，查看自己的情况。却又猛然想起，海恩就在他的身旁。
　　现在还不是查看的时机，穆安忍下了自己的念想。
　　残缺的世界核心？难道就是海恩手里的那个吗……
　　纷杂的思绪不断涌来，穆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曾在系统的提示音中，听到过有关世界核心的信息。
　　那时的信息，他记得是：
　　【世界核心面板启动中……】
　　时间之力是开启面板的条件，那促使整个功能完善的力量，应该就是空间之力了吧。
　　二者合二为一，才构成了完整的世界核心。
　　海恩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巨大的惊喜呀。穆安双眼紧闭，用了十分的力，才做好了表情管理，好让自己不会笑出声来。
　　楞头脑的海恩，不明所以。
　　在他的视角里，圣遗物先是白光乍亮，然后开始慢慢变得黯淡。
　　这算是能和圣遗物共鸣吗？海恩没有头绪。
　　亮了应该也算吧……
　　至于后面为什么又突然变得暗淡，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炎魂去处理吧。反正他已经做好了自己的事，海恩难得扬眉吐气地想。
　　殊不知自己早已被偷了家。手里的圣遗物也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在光亮变得暗淡的瞬间，无尽的力量，便已经涌向了穆安。
　　

第121章 实验体
　　撇下还在昏迷中的刃，海恩没有多想，就把穆安带回了炎魂的洞穴。
　　这里是炎魂的秘密基地，也是他的实验室。在龙岛里，每个龙族的领地意识都非常强烈，除非必要的话，一个成年龙族是不会轻易踏进别人的领地。
　　这也给了炎魂做秘密实验的机会。毕竟龙族一睡就是上百年，没有人在意这百年来，别人都在自己的洞穴内干什么。
　　“我把你要的人抓回来了。”海恩大大咧咧道。他径直穿过洞穴，连打一声招呼儿都没有。
　　这一举动让炎魂十分恼火。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进来之前先摇铃！”炎魂不满地看向海恩，因为海恩的鲁莽，他的这次实验又失败了。
　　情绪暴躁地发泄着怒火，炎魂冲海恩咆哮道：“我给你洞穴的钥匙，不是让你没事儿就没礼貌地闯进来的！你这蠢龙！”
　　海恩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害，我知道了。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吗？我给忘了。”
　　看着眼神不善的炎魂，还要继续拿这件事说个不停。海恩连忙拿出自己的成果，展示自己任务完成得非常完美，试图平息他的怒火。
　　“你看，这是什么？”海恩像掏出什么宝贝似的，把背着穆安的肩膀送向前。
　　海恩压下了暴躁的脾气，强忍不耐道：“所以我交代给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可不是。”海恩邀功道，“你给的药剂也太有用了吧！我碰见他们刚把药剂打开，他们就昏迷了。之后还能多给我几瓶吗。我有几个老仇家，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做梦都想着给他们一闷棍……”
　　眼看他的话头即将止不住，炎魂额头的青筋越跳越剧烈，“别说废话了。”
　　海恩猛然收声，求生欲极强地闭上了嘴。
　　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炎魂的情绪才慢慢冷静，吵闹的大脑开始思考。他敏锐地问：“你是说你一打开他们就昏迷了吗？而且他们？这个人类不是一个人吗？”
　　海恩挠了挠头，“不是呀，老祖宗和他在一起。”
　　炎魂远比海恩知道得多。誓被长老会囚禁在禁魔狱，作为祭品，为神格碎片供给着力量。现在龙岛上能被海恩称之为老祖宗的，就只有刃了。
　　不对劲。
　　炎魂的大脑发出警示。
　　迷情药如果是两个人同时吸入的话，造成的绝不是昏迷效果，而是会让人情动。
　　对于自己研发出来的药剂，炎魂再清楚不过了。他曾在其他龙族的身上，做过千百次的实验。没有一次的效果，和海恩说得那样。
　　此时，仍在伪装昏迷，假装自己毫无知觉的穆安，感受到空气里的凝滞。趁海恩没注意，他悄然睁开了一只眼。
　　大眼对上小眼，红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人类。明晰的黑色瞳孔中，倒映着炎魂的身影，完全看不出任何意识昏迷的迹象。
　　“海恩这个蠢家伙。”炎魂低声咒骂。
　　见被撞破，穆安利落地跳下海恩的肩膀，伸出手道：“想必你就是命令海恩绑架我的那个人吧。”
　　穆安本就奇怪，海恩要是想报复他，在他来龙岛的第一时间，就可以动手了。哪怕自己打不过，也可以让其他同族来找他的麻烦。
　　但海恩一直没有动静。
　　现在突然跳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不明的药剂。那上面附着的暗元素，穆安一眼就感知到，老面孔了，他和黑暗教会的几次交锋中，都有见到过。
　　看来黑暗教会的渗透，比他想象中要更广，连虚空里向来不问世事的龙族，也没能幸免。
　　在穆安思考的这段时间，炎魂冷哼一声：“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特别。”
　　然后脸上难掩激动地泛着红光。
　　虽然海恩是一头没什么眼界的蠢龙，办事也不靠谱，但他还是把穆安带来了自己身边，炎魂决定原谅他。
　　不管过程怎么样，结果是好的就行，这是炎魂的一贯准则。
　　他压根不在乎实验会死多少人，又会影响到多少龙族。他只在乎最后他的成果，能不能帮助到龙族。在炎魂看来，只要结果是好的，中间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能为龙族的伟大未来而死，那是他们的荣幸。
　　比起刃这种只是运气好的家伙，单凭自己天赋的超脱，就想拯救龙族千百年的困局。炎魂认为，他走得路才是正确的路。
　　天赋只是起点，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在被问及为何要加入黑暗教会时，穆安听到了这番言论。先不说正确与否，光是这些发言，就让穆安产生了一些生理性的不适。
　　这种同样自私自大，自以为是的态度，勾起了穆安不好的回忆。他恍然梦到学院杯赛上，曾经看到过的那些，黑暗教会对其他人所做的残虐人体实验。
　　他强忍恶心，佯装天真地问：“那你费尽心机掳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比起其他龙族的高傲，不屑于弱小。底层出身的炎魂，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只是看在穆安将死的份上，勉为其难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炎魂语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他有如此把握，正是得益于他谨慎的天性。这里是他的老巢，也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后手。
　　不管这个人类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为什么又自愿被掳来。但只要来了这里，炎魂可以自信地说，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的出去。
　　哪怕刃来了也一样。
　　得知海恩抓人时，刃也在这个人类身旁，还假装昏迷了过去。炎魂心里就暗暗警惕。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哪怕刃来也得掂量几分。
　　再者他有充足的底气，炎魂能走到现在，靠得也不全是他自己。龙族在虚空里被围困了太久，他们的生命是漫长，可正因为这份漫长，才让无尽的等待，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和那些什么都不懂，一出生就在龙岛的龙不一样。像他这样活了许久，见证过现世的繁华，也预感到龙岛的灭亡，早早投靠了外面谋求生路，有异心的龙不在少数。只是大家都在暗中不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穆安也很有底气。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和刃做好了联络。那瓶壮X药被穆安无声地留在了现场。意思是指，他觉得这件事和海恩背后的那个人，一定脱不了干系。他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于是刃把他保命的卷轴交给了穆安。
　　穆安不属于龙岛，他只是持有龙岛的坐标。当撕开卷轴时，非龙岛的生灵会被规则自动弹出龙岛，从而保证龙族不受伤害。
　　龙岛的结界既是束缚，也是保护。
　　「神残忍地抛弃祂最虔诚的信徒，却又给了他们最温柔的守护。」
　　而刃拥有任意穿越结界的力量，到时他们可以再汇合。
　　穆安清楚，海恩不会带走刃。刃作为龙岛的守护者。所有人都知道，尽管他们不服，但是没有人可以动他，他的背后站着的是长老会。
　　没有人可以承受那些老疯子们的怒气。
　　炎魂也一样。
　　他的研究也有长老会的背后支持，但龙族不能内斗，这是溶于血脉的共识。在龙族一脉诞生时，就刻下了传承。那些古老的智慧都尊崇同一个信念，唯有凝聚在一起，才是最强的种族。
　　靠着这份凝聚力，龙族屹立了众多纪元，而没有衰退。
　　炎魂有自己的想法，长老会也愿意支持他试一试，可刃的天赋同样是一道保障。他们会给自己留很多条后路，却不会把希望孤身投注在一个人身上。
　　就是炎魂，也知道他不能动刃。在他真的研究出空间之力前，刃的存在对龙岛有一天价值，长老会就不会轻易放弃他。
　　不过也就到今天了……
　　在看见穆安的时候，炎魂隐约感到，自己研究的瓶颈松动了。
　　他手握圣遗物多年，对其中的空间之力再熟悉不过。没有让海恩拿出来，就是他已经知道，海恩手里的那个圣遗物中封存的力量，已经不再了。
　　这也是他觉得穆安活不久的原因。像刃这样强大的龙族，在获得空间之力时，都尚且要承受力量的反噬，更何况一个人类呢。
　　人类的躯体和寿命之脆弱，对龙族而言，不过是打个盹儿的时间，却是他们短暂而脆弱的一生。
　　炎魂相信，只要他得到了穆安，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从穆安身上研究出结果。
　　炎魂感受着这份力量，和在实验中感知到的不同。圣遗物中的空间之力不再暴虐，而是安顺地流淌在这个人类的身体之中。
　　而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渴望着掌握这份力量。
　　炎魂着迷地盯着穆安，想探索出这具孱弱的身体，为什么可以容纳空间之力，又为什么吸引着它选中了他。
　　穆安被他痴汉一样的眼神，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也可以理解，以前做实验时，穆安看到数据良好的小白鼠，也是这种眼神。
　　想到这，穆安知道他不需要再多问了。眼前这头身着简洁黑袍，举止怪异地不像一个龙族的红龙，他的目的应该就是自己身上的空间之力。
　　“让我好好*把你切开，看看你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吧。”没有顾及彻夜做实验的眼球，早已血丝通红，猩红难退。
　　炎魂难掩兴奋地拿着匕首，比划着要从哪里切开，比较不浪费。这个实验体是很难得的，他一定要小心对待，榨干他的价值，物尽其用才可以。
　　“对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动刀前，炎魂冷淡地吩咐道，“你想要的天赋药剂就放在老地方，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之后就不要来打扰我了，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第122章 命运的偏差
　　一时之间，海恩的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怅然。这本该是他期待已久的结果，拿到药剂，和炎魂分道扬镳。
　　他背过身，神色掩在洞穴昏暗的阴影下，影影绰绰，显得有几分落寞。
　　海恩：“我知道了。东西是在那里对吧。”
　　“嗯。”炎魂敷衍地应了一声，转头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穆安身上。
　　穆安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搞清楚当下的关系，明白炎魂就是海恩背后的人。现在剩下的线索，就只剩他们说的那个老地方，和炎魂这里满是器材的实验室了。
　　见炎魂拿着刀想对自己动手，穆安神态一变，连忙摆手道：“我可没答应你要留下来，当你的试验品啊。”
　　“少拿着刀在我面前比划，这可不是可以随便开的玩笑。”穆安灵敏地躲过炎魂突如其来的攻击，嚷嚷道。
　　会挣扎的猎物总要来的有趣一些。
　　看到穆安不仅不会受到迷情药的影响，陷入昏迷，还能持续躲开他的攻击。炎魂的兴趣更大了，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要知道，他可不是会怜惜弱小的人。涌向穆安的攻击，炎魂都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连他所在的实验室都晃荡了起来。
　　而穆安敢孤身来到这里，也早有心理准备。调侃炎魂开玩笑，只是一个拖延的说法。暗中他注意到，海恩并没有就此马上离去。
　　他的脑袋开始转动。
　　海恩不走是什么想法，通过刚才的对话，穆安也没闲着。他一直在隐隐观察着。通过两人对话中的细节，穆安迅速理清了海恩和炎魂的过往。
　　他挑拨离间道：“海恩看见没？这个人就是把你当做个工具。用得上的时候就找你，用不上的时候，就把你甩开。”
　　“你是想要相信一个这样的人的话吗？不瞒你说，用黑水激发天赋的事，我也见到过。而且据我所知，这样得到天赋的副作用都不小，他这是害了你。这些弊端他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海恩当然知道，炎魂的话总是含糊不清。凡事都有代价，他不会指望可以无痛就提高自己的天赋。但穆安的话，始终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海恩知道，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大方，他的心里仍是介意的。
　　他选择这样做，的确是他的选择。但这么多年下来，炎魂难道就真的没有把他当做过和自己同等地位的合作伙伴过吗……
　　如果他真的信任自己，他就会告诉自己这些。而不是他想做什么，就用这些东西吊着他，为自己服务。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那一瞬间，海恩甚至生出了一些愤懑。他自认为，虽然干过很多不好的事。可对炎魂，他却没有做过半点儿对不起他的事。
　　当时他说合作开始就开始，现在又说合作结束就结束。
　　海恩根本没有半点儿自主权。
　　穆安看自己的挑拨起了效果，加大力度道：“他都不在意你，你又为什么要维护他呢。”
　　“你根本就不懂。”海恩没忍住地大声反驳道，“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潇洒离开吗？你以为我想接受他那些驱使吗？不，我也不想，只是我没得选择。”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自己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只能同意，龙岛容不下一个天赋低下的龙。”
　　“像你和老祖宗这样天生天赋强大，拥有法师血脉的人类，一定想不到吧。”海恩自嘲地说：“外界都以为龙岛是什么世外之地，其实你们现世才是。”
　　“为什么龙岛会生育率低下，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新生龙诞生？为什么龙岛的结界只有弱小的龙才能够通过？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被困在龙岛？”海恩的情绪上涌，越说越激动。
　　没有顾忌炎魂还在的事实，他憋了太久，这会儿只想一吐为快。
　　海恩看向炎魂，发问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很蠢，对吧？从你的眼神里我就知道。”
　　炎魂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刀，面露惊讶。他一直以为海恩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海恩出生的时候，这些秘密早就被长老会隐藏，难以追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长老会和你一起干的那些事吗？不，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能说罢了。”海恩索性破罐子破摔，摊牌道。
　　既然合作破裂，那他也不用给炎魂留什么面子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最后都会死。
　　海恩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勇气。
　　“你们这些年在偷偷拿龙族做实验，想要通过献祭，利用神格的力量融入龙岛，提高龙岛的生育率。但你们不知道吧，其实除了你们大家都知道。生不出来是一回事，不想生也是。”
　　海恩冷笑一声，“毕竟天灾就要来了，谁还有心思管生不生呢。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受罪吗。”
　　这次反倒轮到穆安惊讶了。难道龙岛的生育问题，不是因为当时他在界门里用时间逆转导致的吗，以及为什么龙岛的人都知道有天灾的存在。
　　太多的谜团糅成一团乱麻，拉扯着穆安的神经，他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给干烧了。
　　好在炎魂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一直以为天灾的事，只有他们这些“知情人”才知道。
　　看到炎魂吃惊的神情，海恩快意地想，他就知道抖出这件事，一定会让一向自大的炎魂十分震憾。海恩找回了自己的场子，越说越自信了起来。
　　“早在你和长老会在这里闭门造车做实验之前，我们大伙儿就都知道了。”
　　说完他还鄙夷地看了炎魂一眼。瞧不起谁呢。哪怕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也能感应到，龙岛的的确确是越来越不行了。而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些天赋低下的龙，穿过结界进入到现世后，就看得更为清楚了。
　　可能老天给他们关上了天赋异禀的大门，但还是留给了他们一扇可以自由呼吸的窗。
　　天赋强大的龙，或许并不在意龙岛的力量，在日益减少。他们还是能够吸收很多的力量。可对于他们这些本就天赋低下，吸收困难的龙来说，那几乎就是被逼上绝境了。
　　期间他们以为只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发现不是。就是整个龙岛环境越来越不行了，所以他们这些弱小的龙才穿过结界，去现世寻找新的可能。
　　炎魂属于特例。他天赋低下，但他不靠吸收力量为生，而是依赖自己其他的特长，在龙岛谋求了一份生存。但也因此，丧失了发现真相的时机。
　　“所以龙岛的结界，为什么会制止强大的龙穿过结界，还不是怕你们力量太强，破坏了世界的平衡。”结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保护摇摇欲坠，不完整的法则之力所建立的。
　　“长老会借助神格才能勉力维持现状，不完善好法则之力，长老会的那些疯子信徒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这也是海恩迫切想变强的原因。他知道大家都会死，就算不是世界让他们灭亡，长老会那些愿意为神奉献一切的疯子，也会把龙岛带向绝望。
　　炎魂静默了。
　　这和他认知中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却没想到自己才是真正被蒙在鼓里的那头龙。
　　“长老会愿意和我合作，是为了我能够完善法则之力，是吗？”太多的信息冲击着炎魂。一阵沉默后，他缓缓消化了信息，提炼出重点，冷静地问。
　　穆安也在思索。
　　很有可能他只看到了自己的那部分，而不知道事情的另一面。
　　现在看来，他逆转时间的确对龙族的生育有一些影响，但实际上还是和整个龙族的困境分不开。也与之后的天灾，相呼应地埋下了伏笔。
　　他想龙岛可能的确比他们都知道的多，他们无愧为最能感应天命的种族。
　　而龙族真正的困境并不是生育乏力这个表象，他们的困境与自己并无不同。他们深陷在世界力量衰弱的僵局之中，不完整的法则之力，岌岌可危的世界终结，一切的一切收束成现在挣脱不开的困局。
　　穆安或许懂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这不是一个种族的困局，而是整个世界的困局。
　　穆安想到前世他曾学过一个名词。那时的他对这个名词并不了解，只是常常在电视上看到它，不经意间就记住了它。
　　直到后来所有的东西都串联了起来，所有的命运都与它息息相关，他才久违地又想起了那个名词。
　　用那个名词来解释现在，再适合不过了。
　　那就是。
　　——他们所有人都是一个“命运共同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命运。
　　思考到这儿，穆安已经很清楚，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他没有像刃说的那样撕破卷轴，逃离这里，保全自己。
　　而是满脸真诚地发出了一个邀约。
　　“那个。”穆安出了声，“我有一个提议，你们不妨听听看。”
　　炎魂与海恩的视线同时转向了他。
　　穆安没有怯场，他伸开了手，一个约有水晶球体大小的黑洞，骤然在他的掌中显现。纯粹的黑色与肌肤的白色，两种纯粹反差的颜色交相辉映，令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不如就用这个，当做我们谈判的筹码吧。”穆安微笑。那笑容穿过千百条世界线，汇聚在这里。一条前所未有的伟大道路，就这样缓缓在命运的见证下，开启了崭新的篇章。
　　「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命运的转折有时候就从一个不起眼的选择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偏差。——《塔尼亚史》」
　　

第123章 龙岛的异变
　　炎魂瞳孔紧缩，看见那个黑洞，他就知道原来前段时间出现界门的波动，就是因为穆安。也是在界门波动的那天，炎魂的实验检测到，时间之力已经出现。
　　“原来就是你获得了全部的法则之力？”炎魂道。
　　海恩没看出玄机，但他感受得到，这个黑洞里面蕴含着一股可怕的能量。他天赋不强，但对危险的敏锐，是龙族与生俱来的本能。
　　海恩的直觉告诉他，别看穆安手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载体，一旦它爆发出来，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是什么？”海恩问。
　　穆安没有直接解答他们的疑问，而是径直坐了下来，面色平静。
　　“所以，你们肯坐下来好好谈了吗？”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间实验室陷入了僵局。
　　最终炎魂打破了寂静，一把抓住旁边的椅子，率先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愿意洗耳恭听的神情。海恩看到炎魂的动作，也从众地坐了下来。
　　见两人都冷静了，穆安这才说出自己的提议。
　　“如你们所见，这就是完整的法则之力。我之前进入界门就取得了一部分力量。”
　　随后，穆安委婉地看了海恩一眼，又道：“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另外一部分力量也回归到了我的体内。”
　　此时，海恩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锅。他只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完整的法则之力，怪不得长老会的那些人都眼馋它。
　　海恩心有余悸，他在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之前，就已经不自觉地被它吸引，移不开视线。
　　深邃又神秘的黑色球体像一个无形的空洞，不断撩拨着海恩想要拥有的欲望。他需要竭尽全力制止住自己，才能控制得了身体的渴望，不一直往上面黏。
　　为了转移注意力，海恩没忍住地往旁边瞅了一眼。相较之下，长期与法则之力打交道的炎魂就要反应平常得多。
　　海恩看到炎魂脸色如常，可细看之下，他的手又在微微颤动。上一次海恩看到炎魂有这般失态，还是当初刚拿到圣遗物，研究出一点儿成果的时候。
　　尽管炎魂在空间之力的整体研究上进展不大，但他还是有获得一些成果。就比如，他弄清了法则之力究竟是什么。
　　法则之力由两部分构成，分为空间之力和时间之力。只有两种力量同时获得，才能够互相融合，构成时空之力。
　　而时空之力就是制造黑洞的条件，也是通往外界的隧道。
　　拥有时空法则，是黑暗教会一直以来追寻多年的夙愿，是他们“移民”计划的地基。
　　因此穆安一释放出黑洞，炎魂就认了出来，这是时空法则外化的表现。
　　炎魂：“那么你的提议是什么？”
　　穆安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不惜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他的所图可远不止眼前的这些。对于这点，炎魂和穆安都不怀疑。
　　果然，穆安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的提议是我愿意贡献出一部分力量，供你们研究。”穆安神情严肃，“与此同时，你们也要收回自己制造出的所有实验品，并停止实验。
　　穆安可以允许自己因为时势，而向他人低头谋求合作。但他没法儿容忍，在他参与的情况下，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仍在发生。
　　他知道自己力量微小，做不出什么。但他还是想，如果看见的话，能改变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并不是什么道德的标榜。而是穆安认为，当他熟视无睹别人挣扎痛苦的时候，有一天自己陷入在这种困境当中，他会不会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帮别人一把，所以现在也没人帮他。
　　不求拯救他人，但求问心无愧。
　　炎魂思索了片刻，道：“这个实验的背后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长老会。我没法现在就给你回答。”
　　要是换做是别人，炎魂断然不可能答应。
　　但作为知情人，炎魂还知道一个更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能完整融合法则之力的人，必定是神选中的人。
　　炎魂不像长老会的那些狂信徒一样，疯狂崇拜着神。可在他们那个纪元出生的人，没有谁能不对神产生憧憬。
　　而现在，神是要选择再次降临，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吗……
　　所有曾经不敢想的一切都因穆安的出现，产生了新的可能。
　　炎魂是研究这个的，所以他才更能够清楚，穆安的存在是件多么难得的事。他即万千命运选中之人，是最不可能的奇迹本身。
　　“不过，要是你愿意等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和他们做谈判。”炎魂接着道。
　　炎魂的态度如此配合，是穆安未曾想到的。对此，他还默默打了许多的腹稿，就怕炎魂不答应。
　　不料原本预想最难缠的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不得不说，炎魂的支持，让穆安省了许多的力气，之后的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进行了下去。
　　至于海恩的想法，并不重要。
　　他本就是个墙头草，之前一时的发泄已经花光了他全部的勇气。现在尘埃落定，双方和解，海恩自然也就继续跟着炎魂混了。
　　稍后，三人坐在桌前，商议着如何和长老会谈判。
　　这时，海恩插话了。
　　前面他没听懂，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但说到长老会，他就有话要说了。
　　“我们真的要和长老会去谈判吗？”似乎想起长老会以前的所作所为，海恩的声音抖了抖。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长老会，那还是相形见绌。长老会的行为已经不是好坏可以区分的了。
　　用海恩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一群老疯子。
　　穆安讶然。转问炎魂，“有那么可怕吗？”
　　炎魂没有吭声，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道：“那就要看你能够带给他们多大的价值了。”
　　凡是对龙岛有价值的人或物，长老会都会对他非常好。但如果不是，那就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炎魂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穆安毫无疑问对龙岛有着巨大的价值，长老会的目的一直以来就是完善法则之力。有什么能比一个现成的法则之力载体，更能激发他们的兴趣呢。
　　不像海恩那般忐忑，炎魂对穆安充满了信心。
　　法则之力也是神的力量，神的力量美丽而致命。龙族曾经就是臣服于这强大力量之下，甘心受祂驱使，做祂最虔诚的信徒。
　　龙族因强大而高傲，也为更强大的力量所吸引屈服，这就是巨龙一族生来的命运。炎魂看到了这些，却甘愿就此沉沦。
　　择日不如撞日。被炎魂的自信鼓舞，穆安不再犹疑，吹起刃给他的信物，呼唤了在外徘徊的刃。
　　银色的巨龙落地，变换成人形。直面上老祖宗的海恩，神情尚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双手不知放在何处，俨然一副怂包样。
　　炎魂却无所畏惧。
　　“你来了。”语气转换熟稔地不像个外人。
　　刃：“……？”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可惜穆安没有解释的心思，他攀附上去，道：“一起去见长老会吧，我有事要和他们商议。”
　　让刃参与进来是炎魂的提议。可以说，作为完全独立拥有法则之力的两个个体，他们聚集起来的价值，对龙岛来说，是不可衡量的。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刃还是选择相信穆安的选择。他老实地载着穆安，飞到了长老会的洞穴。
　　这是一个天然未经雕琢的洞穴，由多个洞联结而成。穆安越走进里面，越能感受到龙族庞大的底蕴。
　　洞壁的天穹上，刻画着龙族的历史。一具具龙骨的堆砌，铸成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直至洞穴深处，一座堪比巨龙高的神像伫立其中。
　　神像的面孔是看不清的圣光，与穆安在教廷看到的有些相似。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龙族的神像更像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神像人，看似荒诞，却是穆安真正的感受。
　　他总觉得教廷的神像庄严是庄严，可唯独缺少了些人气儿，看起来高不可攀，仿佛谁窥探到了祂的容颜，就是对神的亵渎。
　　龙族则不一样，这是一座看了就让人想要亲近的神像。连面孔的圣光也不复那么圣洁，更带着一丝调皮耍赖的意味。
　　好像在说：想看吗？不给看嘻嘻：）。
　　说起来可能有点傻，但穆安是真的这样觉得。这种令人不禁心生亲近的熟悉感，让穆安仿佛觉得那就是另一个自己。
　　恍惚中，他置若罔闻地伸出了手，情不自禁地覆盖在那层光影之下。
　　刹那整个洞穴天摇地动，晃荡了起来。伴随着神像上的圣光一点点开裂，神像崩塌，碎石乱舞，一股磅礴的力量从中而出，飞到空中。一卷羊皮纸自天而降，星星点点的契约之力尽涌而出。
　　「吾已兑现当年的承诺。」一个沧桑的声音如是说道。
　　一团天火凭空出现，燃烧了所有的誓言。
　　身处禁魔狱修养的誓，犀利地张开了双眼，龙吟长鸣，周身的锁链皆迸裂而断。
　　此时间，龙岛上空的结界恍然松动，在众龙的瞩目下，这个囚禁着龙岛上千年之久的屏障，就这样轰然碎裂。
　　

第124章 长老会
　　“发生了什么？”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一阵慌乱。很快，四面八方的洞穴边便涌现出一头头龙来。
　　长老会是祖龙定下的规矩。
　　众所周知，龙族有两个爱好，一个是金闪闪的金币，另一个就是睡觉。龙族寿命悠长，能坐上长老位置的龙，一般年龄都不小。他们通常躲在自己的洞穴内沉眠，好以此打发无聊而漫长的时间。
　　在这个沉寂的龙岛，能引起如此动静的时候不多，自然而然地惊醒了这些正在沉睡的巨龙们。
　　长老会由十二祖龙组成。他们多是众神纪元开始，就留存下来的。一步步见证了龙族的历史和龙岛的兴衰。
　　可以说，尽管他们在别人的评价里是疯子，是狂信徒。但对他们自己而言，他们所做的仅仅是在守护整个龙岛，守护着这片他们一点点创造的土地罢了。
　　穆安可以理解他们。当海恩说他们很难沟通，竭力想要退缩之时，穆安仍是坚决决定与他们交涉。
　　这其中不乏炎魂的推波助澜。
　　“相信我，你和刃对龙岛的价值无可比拟。你们站在那里，我们就有谈判的资本。得到了长老会的支持，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穆安想得很清楚，这里毕竟是龙岛的地盘。他要是想在这里做出点儿什么改变的话，迟早避免不了要和这背后的实际掌权者打交道。
　　况且，他相信，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即都是为了龙岛的未来着想。
　　随着长老会成员们的蜂拥而出，一时间这个空旷的洞穴，略显拥挤起来。穆安难得被这么多有压迫的龙围着，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双手无意识地攥紧，神情紧绷着。
　　还是刃拍了拍他，示意没关系，率先站了出来。微微低头，向其中一个龙族致意道：“族老，好久不见。”
　　在这一头头巨龙当中，一个浑身覆盖着坚硬红色鳞片，气质威严的龙，将头探了出来。
　　他声音肃穆，神情庄严，有种不怒自威的仪态。
　　“刃，这是你弄出的动静吗？”红色巨龙道。
　　刃转身看向穆安，思索着自己要不要承认。穆安道：“不是他，是我。”
　　巨龙的眼睛扫向了穆安，无形的威压施过来。穆安撑起护盾包裹住自己，在得到法则之力后，他的魔力更为精进了，已经不像一开始在誓的洞穴前，那么不堪一击了。
　　正在两相对峙之时，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从上方，飞跃而下。
　　“老东西这么欺负后辈，真是白瞎活了那么多年。”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戏谑道。
　　“誓前辈。”穆安惊喜地叫了出来。在他拿走神格碎片后，束缚在誓身上的禁魔锁就失去了效力。
　　但经过这么多年生命力蚕食的积累，仍是让誓虚弱了许多，落下了不少后遗症。只能依靠沉睡，来渐渐恢复从前的力量。
　　原本这个过程，预计应该有上百年之久。刃也做好了相应的对策，他会誓死保护师父，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誓道：“我本来睡着了的，结果忽然一股力量涌向我，拦都拦不住。”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誓解释完，自己也很疑惑，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恢复了实力的誓，挣脱了禁魔锁。他直觉地感到，这个变化一定与穆安有关。一获得自由就马不停蹄地往震动更大的这边飞了过来。
　　果然，他来的很及时。一到便看见长老会的那个老东西，又在欺负人。
　　“对了，我来的路上看见结界碎了。你们知道怎么一回事吗？”誓问。
　　说到这事儿上，穆安尴尬地摸了摸头。表情不自然地瞥向身后，那里，破碎的神像还留在原地。
　　他心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看见这座神像就感觉很亲切，稍微碰了一下它，它就变成了这样。”
　　话说这种神像一看就很贵，听说龙族都贪财，不知道要赔给他们多少，才能弥补这件事。穆安瞅了眼自己背包里的金雀，心里默默计算着价格。
　　誓的到来，让红色的巨龙收起释放出去的威压。他语气调转，不复刚才的严肃，转而轻松道：“开个玩笑而已。”
　　誓眼神睥睨地看着他，满脸不信。“切，日焱你把我当傻子哄呢。”
　　刃见到了誓。神情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喜出望外道：“师父。”
　　誓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眉采飞扬地应了声：“诶！我的好徒弟。”
　　看来力量的恢复，也让誓的记忆好转了不少。他的情绪又丰富了起来，回到了刃最初见到他的时候。
　　现在洞穴内的情况变成三足鼎立。
　　长老会是一方，誓是一方，剩下的就是穆安等一行人。
　　“老东西，你肯定知道怎么一回事吧？”誓把矛头对准了日焱，不客气地问道。
　　他记得这尊神像是长老会的宝贝。几千年前他曾无意中闯到这里来，看见了这个神像，别说碰了，刚挨到一点边，就被附近的阵法弹了出来，差点没把他打成重伤。
　　这个空旷的洞穴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到处暗藏杀机，布满了陷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穆安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触发到这些保护。
　　确定了神像的破碎与穆安有关，日焱和蔼地像变了一个人。他甚至注意到自己的巨龙形态太过庞大，会让穆安感到不适，特意变换成人形。
　　日焱亲切道：“没有关系，它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里的神像是当年神陨落之际，龙族为了纪念祂，耗费了无数的心血才最终铸造而成。
　　知道神不喜欢与人聚集，他们特意选了这个僻静的洞穴，多年来一直供奉着祂。
　　在神知道自己会以身献祭的未来后，祂就和龙族定下了一个约定。只有长老会的祖龙们知道，神并没有抛弃他们，相反，神把最后的希望寄予了他们。
　　契约的内容无人知道，除了历代龙岛的族老可以窥见。
　　族老蹲下身子，“还请宽恕我之前的亵渎。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您上千年，恭迎您的回来。”
　　族老身后的众人也一同跪下。
　　“命运与您同在。”
　　在穆安的一脸懵逼中，族老缓缓讲述着那段逝去的历史。
　　每个人看待事物都有自己的局限。炎魂知道的是一个版本，刃和誓看到的是另一个版本。而经历着一切，从源头就知晓所有真相的族老口中，俨然事情又有了一番别的视角。
　　神早早预感到了世界的衰落，也知道自己会以身祭天。因此，祂决定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龙族，给后人一线生机。
　　龙岛也是祂专门为了守护这个东西所开辟的一处空间。祂把自己最信任的信徒叫来。打开了虚空，嘱咐道：替自己看守着这样东西，这就是你们的使命。
　　龙岛的结界为此孕育而生。它的本意就是守护，而非束缚。
　　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只有十二祖龙知道这件事。他们放出谣言，掩盖住所有的痕迹，不惜以污蔑神为代价，就是为了最后保护好这个东西，完成祂的心愿。
　　族老惭愧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您。”
　　当时龙族因为身处虚空，的确没有参与到大陆的纷争之中。但龙岛内部，却产生了分裂。为了完成神交代的使命，他不得已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好在结局是好的，他终于是保住这份遗馈，等到了祂口中希望的到来。
　　时任族老，其实是第二代族老。长老会对外宣称，第一任族老已经仙逝，实则他就是那头第一个戴上禁魔锁，向神献祭了的供品。
　　祖龙垂死之际，把自己的元魂摘除，附着到了神像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龙族神像上的圣光与教廷不一样，显得格外生动的原因。这团圣光其实是祖龙的元魂所在。
　　“那神像为什么一碰就碎？”穆安疑惑道。既然有祖龙元魂的守护，不应该很坚韧吗？
　　族老激动地说：“那是因为触碰它的那个人是您。”
　　穆安之所以能够靠近神像，也是祖龙的元魂认可了他，认出他身上有着和神的气息一样，才没有触发周遭的杀阵。
　　多年前的那份契约书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语：命运所在之处，即我所在。
　　族老对此解读道：神终将会回归命运的怀抱，回到最初的原点。
　　靠着“我要亲自迎接祂”的这股信念，族老一个人坚持了上千年。
　　“现在您终于如您所言般地回来了。”日焱声音颤抖，眼眶还有几分微湿。
　　穆安第一次被一头活了上千年的龙盯着，感到了深深的负罪感。几乎是下一刻，一句“对不起”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幸好，他清醒了过来。
　　不对。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究竟到底是不是他口中那个“负心汉”的神。穆安缓过了神。
　　没等他进一步做出反应，族老便上前，握住了穆安的手。脸颊上甚至浮出几朵红晕。
　　族老热泪盈眶道；“没想到您的本体竟然如此孱弱。一定是那场浩劫中消耗了不少吧。”他暗示道：“我们龙族这些年为您收集了不少的宝物，您可以过来任意挑选。”
　　

第125章 离开龙岛
　　穆安尴尬一笑，这样不好吧。
　　然而日焱盛情难却，最终穆安象征性地挑选了几件。
　　众人来到宝库前，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不料族老却换了一副神情，忧心忡忡道：“实不相瞒，刚才那个地方有些话我并不方便说。”
　　现在这里就剩穆安一行人，誓，还有日焱了。
　　“您说。”穆安好奇道。刚才那些人不都是长老会自己的人吗，有什么不好说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然穆安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神，但如果族老需要帮忙的话，他还是会尽自己的力去做的。
　　日焱道：“别看长老会，现在表面上还是我做主……”
　　实际上千年下来，他受制于要维护神像的魔力，多次陷入沉眠。
　　在这期间，长老会的许多举止都不受日焱的控制。当他百年前再次醒来之时，他就发现。会内已经有人和黑暗教会做上了交易。
　　这点从誓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到。
　　他总叫日焱，老东西老东西的。其实誓还是很在意着他的。
　　在誓的嘴里，长老会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日焱不同。誓对于看不上的人，他会完全不搭理。可他还愿意搭理日焱，证明他知道日焱跟长老会那一帮人并不是一路的。
　　听见日焱这么说，誓轻哼一声，把头扭了过去。嘴里哼哼唧唧道：“你也知道啊*。”
　　日焱瞥了他一眼，继续愁眉苦脸地对穆安说。
　　“当年您把神格碎片和那个物品一起交予我们。长老会就产生了分歧。”
　　关于那个物品还好，真相只有历代族老知道，也就没人在意。而神格不同，大陆为此发生的纷争，他们在龙岛也都有所耳闻。”
　　于是长老会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自己追求的神已经不在了，既然神愿意把神格碎片交给他们，那就表示可以任意处理；另一派则是以族老为首的忠实追随者，他们坚信正是因为神不在了，他们才更应该好好保护神格，以求日后能有所转机。
　　由此长老会内部便分裂开来。
　　日焱愧疚道：“我对不住您，族内有叛徒。”
　　这点是日焱这次清醒时发现的。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眼熟的小瓶。
　　穆安惊讶道：“这个东西我也有收到。”
　　日焱脸色诧异，“您也拿到了这种东西吗？”
　　穆安让刃把自己当时偷偷留在现场的那瓶药剂，拿了出来。
　　日焱口吻严肃，“对，就是这种东西。我自己试用了一回，发现竟然真的有效果，但只有第一滴是瓶子上写的效果。”
　　至于是和谁使用。这就是不能说的部分了，他咳嗽了一声，进入正题。
　　“我发现它真正的危害在于，如果你使用了多滴，就会十分容易产生上瘾。”
　　日焱把一滴药水倒在手心，一阵低吟后，上面的障眼法消失。穆安这才清楚，在重重魔法的包裹下，壮X药的内核竟然是黑水。
　　龙血只在它的最外面，薄薄的覆盖了一层。用来掩人耳目，扰乱视听。
　　誓看到这种情况，立马意识到其中的联系。他让日焱把那瓶药剂给他。只见誓两手一搓。包裹着龙血的那层，便分离而出。
　　刃给穆安解释道，“这是师父的能力。”
　　誓的天赋是分解。与其他元素属性龙不同，誓之所以特殊，也是因为黑龙本身就尤为特别。
　　黑龙的天赋不是先天而生，而是会随着自身最大的欲念，激发而成。
　　誓的欲念就是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在他比较偏激的一段时期内，他甚至想，要不就就此把一切毁灭吧。
　　这便是他的天赋来历。
　　刃在解释时，誓看了穆安一眼。他们都知道穆安在界门中也是一头黑龙，之后觉醒的天赋是逆转时间。
　　哪怕他们并没有明说，穆安却聪明的想到，逆转时间一定也和他的欲念有关。
　　一心认为自己没有太大欲望，无所求的穆安。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诞生出这个欲念的。
　　伴随着那滴龙血被分解。里面的暗元素失去了外壳的包裹，挥散在空中。炎魂辨认到。这和他的研究有关。
　　炎魂的研究，说好听点是如何剥离掉圣遗物中的空间元素，完善法则之力。可他没有空间天赋，很难感知到里面的空间元素。
　　这时黑暗教会里的一位祭祀，秘密借别的龙之手，给他传递了一个新的消息。
　　黑水的发明进展迅速。服用它们，能够捕捉到大陆一种他人看不到的元素，这个元素就是暗元素。
　　暗元素的作用是吸收其他元素并化为己用。尽管炎魂无法感知到空间元素，但他可以利用服用黑水，觉醒暗影天赋，来将空间元素化于己用，转化成暗元素。借此曲线救国，感知到空间元素。
　　这和穆安一开始的猜测正相符。
　　“不过，我只是研究出来暗元素具有这种效果，借此制造出暗影碎片，模仿出法则之力。制作这种药剂的可不是我。”
　　“但硬要说点什么的话，我或许有些线索。”炎魂沉思道。
　　炎魂把他们带到了最开始界门的所在之处。这里便是他和海恩常见面的老地方。
　　他抛起暗影碎片。界门顿时缓缓出现。与之相对的，炎魂的影子逐渐从地面脱离，直到完全变成幻成一个披着黑影的身形。
　　“叫我出来有什么事？”黑影不耐烦道。随后他看见了海恩。
　　“这小子你还没抛弃他呀？”他吃惊地问。
　　穆安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满头雾水，界门还拥有这种效果吗。
　　唯独海恩，他大惊失色。先是看了看炎魂的影子，又转头看向炎魂。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眼神充满了茫然。
　　……这语气好像他对接的那个黑袍人。
　　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海恩又回想起当时他觉得怪异的点。
　　起先是炎魂，让海恩去对接黑暗教会来的人。说他们需要打开界门，取出里面的圣遗物。碍于圣遗物是实体无法带出虚空，只得交给炎魂去单独研究。再加上黑暗教会的人，常年都穿着同样的一身黑袍，压根区分不出来。
　　因此海恩并没有认出对方不是人。
　　“所以这就是黑暗教会偷渡到龙族的方法吗？”穆安一语点出关键。
　　黑暗教会的人把暗元素在的地方，命为暗界。透过暗界，他们可以越过龙族的结界到达龙岛。
　　寻常人形是无法进入暗界的。服用黑水就是一种办法，将自己与暗元素同化，再借由暗界穿梭到不同的地方。
　　进入暗界的人，可以利用其中的暗元素进行修炼，形成一种新的魔法天赋。
　　他们叫这种天赋为暗影天赋。
　　进入暗界，人人都可以觉醒暗影天赋，这也是黑暗教会多年以来研究的核心。
　　穆安突然想起那句：你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吗？
　　当初觉得只是一句戏言，却不料黑暗教会的研究已经深入到这个份上，竟然真的可以做到，人人都有魔法天赋。
　　可惜这时炎魂却摇了摇头。
　　“后来，我发现这并非没有代价。进入暗界的人再想恢复成人形，就很难了。长久下去他们会被暗界中的物质同化。只能以影子的形态出现，再也没有自己真实的面貌。”
　　海恩大怒，“这你不早说。”
　　他又想起自己囫囵吞下的那瓶黑水，抠着嗓子想要呕吐出来。
　　炎魂冷冷道，“你以为暗界那么好进吗？你只喝下黑水，没有服用激发药剂是不会生效的。”
　　海恩这才放下心来。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去取。
　　作为黑影的黑袍人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喊道：“你是想要叛变吗。”
　　炎魂冷静道：“人择优而栖罢了。”
　　眼见黑影就要遁逃回地里，刃动手了。他用天赋将黑影四周的空间都封锁住。只见一个乌漆嘛黑的影子，不停在狭小的空间内四处乱撞。
　　“你们会后悔的……永夜即将降临……只有加入黑暗教会的人……才能活下来。”可以容身的空间不断缩小。挤压着本就不多的喘息空间。
　　直到最后一声不甘的哀嚎也消失殆尽，黑影失去了踪影。转而变成了无数的暗元素，漂浮在空中。
　　日焱看到这一切，表情越发沉重。“看来我沉睡的这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炎魂瞧了他一眼。
　　他和长老会的合作是很多，但一般轮不到族老这个地位的人和他洽谈。
　　炎魂状似无意地提醒道：“也许你可以查查长老会里的雷龙长老。”炎魂和黑暗教会搭上关系，多半是靠了他的引荐。也是他向炎魂，推荐了海恩。
　　这事会和雷龙这百年间繁殖的数量越来越多有关吗？日焱若有所思。
　　誓和刃对视一眼，他们也想到在这个凋零的新生龙中，雷龙的增多，也异常得太过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而这些就是龙族内部的事了。
　　“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似是想起穆安来长老会的目的，日焱问。
　　经历了这一波三折，穆安才找到了空隙，说出了原本的来意。
　　日焱听后，连连答应。向穆安郑重保证道：“放心，您交代给我的事，我会办妥的。这不仅关乎于您，也关乎于龙岛，是我们分内的事。”
　　这与穆安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相信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这才是穆安敢来谈判的最大底气。
　　得到了日焱的保证，龙岛的事就算告了一个段落。
　　剩下的事就交给龙岛自己去处理了。龙岛内部的事，还是由龙岛的人自己解决。穆安作为一个外人，不了解情况，也就不便于插手了。
　　是时候离开龙岛了。
　　已经掌握时空之力的穆安，无需刃的带路，轻而易举地划开一个时空裂隙。挥手道：“有机会，我会再来的。”然后悄悄向刃眨了眨眼，做着口型道：别忘了那句他们之间的约定。
　　纵有疾风四起，天无不散筵席。
　　在穆安离开之际，日焱状似握住他的手，实则悄然朝他袖中塞了一个东西。
　　日焱微笑道：“那时没能帮您分担半分，真是对不起了。等龙岛回复往昔平静的时候，我们再邀您来做客吧。”
　　

第126章 再遇罗森特
　　再次站在自由城的土地上，穆安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
　　龙岛新奇是新奇。但它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还有漫天飞翔的巨龙身影，仍是让穆安作为一个外来人，产生些许难以适应感，身体始终紧绷。
　　而自由城不同，自由城的开放与包容，各个种族之间可以自由往来于此。这些独属于自由城的特质，在穆安呼吸了一段时间龙岛的空气后，才更觉珍贵。
　　穆安一出现，被虚空隔绝的魔法信号，又恢复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通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穆安消失的这些天，自己积攒的通讯消息，高达99+。
　　都快炸了。
　　穆安这才想起，自己临走时好像忘了什么……
　　原来是太过突然，忘记和阿什利他们报备了。
　　想到阿什利一贯晦暗如深的墨绿眼眸，穆安不禁有些心虚。
　　然而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他怂了怂还是接起了通讯。
　　听到通讯的那边显示接通，穆安先行认错，连声抱歉道：“对不起，我中间出了点儿意外，没法向外联系，这会儿才出来。”
　　通讯的那边好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穆安内心发怵，以为阿什利生气的时候。
　　阿什利：你没事就好。
　　他询问起穆安出了什么意外。穆安将龙岛的部分事情，和盘托出。中间遮掩的一部分是龙岛自己的家务事，在还没解决前，他也不好擅自对外说。
　　“嗯，原来是这样。那也难怪。”阿什利在通讯的那头沉思了几秒，轻声道：“我和雷莎在兽人部落这边。波文和巴特也刚说他们从矿洞中脱险，要来这里。”
　　“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自觉没什么事的穆安，很快答应了下来。
　　“可以，那我现在过来。”有了法则之力的穆安，通行方便了许多。
　　几乎是在答应的一瞬间，他就划开了空间，传送到了兽人部落的附近。
　　**
　　约里纳郊外的密林里。
　　一个刚挖通的隧道中，冒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另一个人则是一颗锃亮的光头。两人正是刚从矿洞中脱险的波文和巴特。
　　波文：“都怪你！我都说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不要到处乱跑！”
　　他给了巴特一眼刀。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巴特坟头草都八尺高了。
　　巴特也嘀咕道：“我怎么知道一个矿区还能那么危险……”
　　他也很委屈。
　　矮人矿区里的矿，散发着幽幽蓝光，看起来很是美丽，和他以前见到的都不一样。出于好奇，巴特就走进了矿洞，想要多挖几颗，给月影的大家当礼物。
　　谁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矿洞深处，那里的蓝色更为幽深，晶体也更加透亮。
　　巴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波文就炸了。“我说不要乱跑，就是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啊，这都听不明白吗？”
　　见波文语气那么冲，巴特的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大声嚷嚷道：“那你不直接说，我怎么懂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怎么懂我什么意思？我说什么意思，你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吗？我看你就是在装傻！”
　　“你不说什么意思，我怎么能明白什么意思，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
　　两人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很好的贯彻了一个精髓：吵架最不能输的就是气势，甭管对错，声音要大。
　　喋喋不休地像两个小孩，波文和巴特幼稚地吵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消停。
　　穆安出现了。
　　穆安很奇怪，他划定的坐标是兽人部落，可兽人部落那么大，他也没想好降落在哪。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
　　一落地，两个熟悉的声音就吸引了穆安。
　　穆安的嘴角抽了抽。这种戏码，在他和月影呆的这一年来，上演了无数次。
　　“波文？巴特？”穆安走进。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打断了争吵。
　　波文惊喜道：“穆安？”
　　巴特从隧道里一跃而出，跳上了地面，来到穆安身边。满脸爽朗，丝毫不见他刚刚还和波文吵到不行。
　　“你也来了？刚好我和波文还想怎么联系你呢。之前传给你的通讯都打不通，可把我俩担心坏了。”
　　这也是巴特为什么执着于徒手挖矿的原因。
　　他想的没波文那么多，一开始被困在矿洞，波文让他不要暴力砸墙，免得引起矿洞坍塌。他也就没敢碰。
　　可是后来波文思来想去，也没提出另一种解决方法。他俩足足在矿洞里呆了三天之久，身上带的吃的都快完了，也没有一缕儿头绪。
　　于是波文想，要不还是向穆安求救。
　　这个矿洞非常奇怪。看起来很脆弱，但实质上洞壁和洞穴内都布满了不知名的蓝色晶矿。
　　这种晶矿散发着幽暗的蓝光，映着整个洞穴都布满幽幽的蓝色。
　　波文细细感知，出于战士的直觉。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和魔力有些相似，十分危险。
　　他和巴特都是以战斗见长，对魔法一窍不通。队里仅有的法师就是穆安和蕾莎。但蕾莎不是正统出身，她对魔力的了解，全是自己摸爬滚打，野路子来的，不一定会知道。
　　那就仅剩穆安了。
　　波文叹息一声，他本来不打算让穆安担心。现在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不料通讯那边只传来一阵滴滴声，紧接着，便是挂断的忙音。
　　波文了解穆安。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联系不上的。深感事情严重性的波文，把这件事告诉了巴特，巴特瞬间急了。
　　不管不顾地，便要徒手把这些拦路的矿石都打碎，开出一条路来。
　　波文还没来得及制止，巴特就一斧子砍到了矿石上。伴随着晶体的碎裂，一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与空气发生剧烈的摩擦。
　　“小心！”
　　砰——
　　一声巨响，破碎的晶体发生了爆炸。
　　还好波文手疾眼快，见那矿先是蓝光大作，空气中涌来一股奇怪的波动，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一把扯过巴特，双拳握紧，迅速朝下，把地面轰开一条缝，将他俩都塞了进去。
　　这才没有出事。
　　波文将巴特从地底提溜出来。这里的土也很奇怪。往常波文一拳轰下，可能整个地面都要裂开。这次他用尽全力，地面也堪堪只裂了一个容纳两人的缝隙。
　　真是奇怪，这个矿洞到底是什么？波文皱起眉头。
　　到底是撞了南墙才回头。犯下错事的巴特这下老实了，安分地坐在远处，不敢吱一声。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波文看向洞壁的一侧，那里因为矿石的爆炸，空出了一块空洞。
　　“你先别急。我已经给队长发去通讯了，而且穆安比我们想象中都强，他会没事的。”看着满脸烦躁，止不住担心的巴特。波文心一软，劝慰道。
　　这时候倒要感谢起穆安，不是那种真的羸弱的牧师，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巴特知道自己急也没用，被困在洞穴什么也干不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样从矿洞里出去。
　　“那你说怎么办？”巴特问道。
　　波文想了想，“我有个想法，但不知道行不行。”
　　他凑近观察起那侧洞壁，意识到这里的土非常坚硬，可恰巧这里的矿能把土炸出一个洞来。
　　“或许可以一试。”摩挲着下巴，波文的语气逐渐变得果决。
　　这里，蓝色的晶矿布满洞穴，他们不能随意碰触。也就断绝了能够从这里，直接往外走的可能。
　　但是地下没有。
　　他们可以另辟蹊径，用这种特殊的蓝色晶矿，把地下轰出一个隧道来，从地下脱险。
　　说出自己想法的波文，被巴特猛地一拍，“你可真是个天才啊。”
　　波文被巴特拍的一口呼吸上不来，恼羞成怒道：“都说了不要随便拍人！你这力气谁都受不了。”
　　迅速商量好对策的两人开始开干。
　　波文负责规划路线，巴特就按照波文规划的路线，用斧头远程击碎那里的矿石。当爆炸声响起，他们就躲进早已备好的缝隙里。
　　就这样一来一回，两人炸出一个通往外面的隧道。
　　唯一让波文没想到的是，这个矿洞的外面，竟然连通的是约里纳郊外的密林。意识到这点的波文，给阿什利打去了通讯。得知他们也在这里后，原本商议四人汇合，再去寻找穆安的踪迹。
　　现在，看到穆安没事，俩人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回去了。
　　恰好，这时波文接到阿什利的回拨。
　　“穆安有消息了，他出了点意外才没法联络，现在已经联系上了。”
　　波文道：“我早知道了，刚才出来正好碰见了。”
　　阿什利眉头一挑，那么快？
　　却也没多问什么，只让他们尽快过来。
　　汇合的三人一起到了阿什利说的那个地方。
　　一圈用简易栏杆围成的圆形场地，四周的看台高地上环绕着强健的兽人，他们狂欢着，挥舞着。
　　气氛激烈，热血沸腾。
　　坐在看台上的阿什利一眼就看到了三人。招手示意他们往这个方向走。
　　阿什利介绍道，“这里是兽人的斗兽场。”
　　穆安看见这个结构就有些熟悉。学院的竞技场，龙岛的龙场。不愧是以武力著称的塔尼亚大陆。
　　处处洋溢着崇尚战斗的气息。
　　在兽人部落，这点表现的尤为明显。两个光着上半身，肌肉发达，一看就充斥着力量的身体，对撞角逐着。
　　汗水从他们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划过。烈日当天，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这场肉与肉的搏斗中，唯有获胜的那方，能被兽人授誉为勇士。
　　这不仅是一场普通的斗争，更是赌上全部生死的名誉战。
　　或许是被斗兽场的浓厚氛围感染，穆安紧张地看向场地中的两个兽人。他们的体格不相上下，但明显另一个人更占优势。
　　只见他左右躲闪，矫健的穿梭在不大的圆形场地中，从容地躲过对面挥过来的拳。趁其不意，又回给对面一拳。
　　比起战斗，更向是肆意玩弄猎物的猎人。
　　他享受着这种快感。战斗的快感，胜利的快感，亦或是强大的快感。
　　终于，对面恼羞成怒，决定使出大招。他眼睛微咪，像是预感到了一样，提前一拳结束，把对方打出了赛场。
　　裁判挥动着旗帜，吹着口哨，倒数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那拳太重，飞出场地的那人几经挣扎，直到最后都没能爬起来。
　　伴随着一声宣告般地判决：“奥尔输。”
　　裁判拿起那个仍站在场地中央，带着面纱遮掩，看不清容貌的人的手，大力举起。
　　“罗森特胜！”
　　铺天盖地的呐喊，纷纷叫嚣着，为胜者加冕：“罗森特！罗森特！罗森特！”
　　

第127章 罗森特的过去
　　“罗森特？”
　　这耳熟的名字，让穆安恍然一愣。
　　说起来，他和那个叫罗森特的少年，自瓦提斯分别以后，也有六年之久了。
　　应该只是同名吧……
　　穆安想。
　　毕竟那个少年口齿不清，连话都说不利索。
　　和眼前这个浑身充满力量，一看就十分干练的人，完全不相似。
　　穆安低头，自嘲地笑了笑。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是有一直在往自己想去的方向上努力，但也同时失去了很多人。
　　莱茵镇的大家，瓦提斯的罗森特，还有学院的那些伙伴和老师们……
　　以前都说越长大越孤独，穆安这时倒是有实感了。
　　“你在想什么？”
　　阿什利敏锐地注意到，穆安自从听见那个兽人的名字，就表现的格外奇怪。
　　“嗯……”穆安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继续注视着前方，甩掉了脑海中那些嘈杂的想法。
　　阿什利凝神地看着他。
　　“我真没什么事。就是他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他也叫罗森特。”无可奈何的穆安，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穆安怅然道：“我们已经六年没有见面了。”
　　波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自告奋勇地说：“这样，要不我带你去认识一下，说不定他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呢。”
　　穆安谢了他的好意，仍是拒绝道：“应该不会是他，我那个朋友长得比较高，但没他那么壮，性格也比较害羞。”
　　怎么看都和场上那个浑身散发着自信的人不一样。
　　“这倒也是，哪来那么巧呢。”波文遗憾地叹了口气。
　　阿什利此时却开了口，“你可以上前去问问，如果六年没有见的话，这些年他可能变了很多。”
　　穆安怔住。
　　是啊，这六年来他都变了不少，更何况罗森特呢。六年并不是一个短时间，他足够一个人蜕变成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阿什利看出穆安眼中的犹疑。忽然，他抓住了穆安的手。
　　“一起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阿什利带穆安来到了那名叫罗森特的兽人面前。
　　他正坐在场地边缘的休息区。头顶盖着一条毛巾，单手擦着汗。头低垂着，脖颈挂着胜利者的勋章，一块金子做成的吊牌，坐姿闲适而轻松。
　　见有人朝他走过来，渐进的脚步声，让他猛然绷紧身体，恢复警惕。灰色的眼睛犀利而有光，径直锁定不远处的阿什利和穆安。
　　看到穆安，他先是脸上出现几分慌张，掩盖在灰色发顶的耳朵，突然蹦出。
　　“你，你，刚才都看见了吗……”肉眼可见的红晕从罗森特的脸上浮现。
　　阿什利转向穆安。很显然罗森特的这句话是对着穆安说的，他的目光只看着穆安，丝毫没有分给旁边的阿什利一眼。
　　这话语中的磕绊，倒是有几分像他从前认识的罗森特。穆安迟疑地走上前，不确定地问。
　　“罗森特？瓦提斯？”
　　像是瞬间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罗森特一跃而起，抱住穆安。
　　兴奋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长大的罗森特不像小时候那么干瘦。相比于从前，只比穆安高一点儿，现在足足高了一个头。
　　他冲过来抱住穆安，穆安只能勉强够在他的锁骨处。看似瘦弱的臂膀，充满了紧实的肌肉。刚看过他比赛的穆安清楚知道，里面蕴藏着怎样厚实的爆发力，可以毫不费力的打飞一个成年兽人。
　　不得不说，罗森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当他抱住穆安时，穆安都还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所认识的罗森特。
　　“唔……你抱的太紧了。”成年的罗森特，显然不是穆安这样一个孱弱的人类身体可以经受得住的。
　　哪怕这些年他为了平衡，也加了不少属性点给力量和体质。但和先天半兽人的罗森特相比，仍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意识到自己闯祸的罗森特，收回了手。满脸不安地低下头，“对，对不起。”
　　又能呼吸新鲜空气的穆安，顾不及自己，连忙安慰，“没事儿，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一来一回，倒是让穆安找到了几分罗森特从前的影子。
　　三人坐在休息区的台面前。听着罗森特叽叽喳喳地给穆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在他被瓦提斯的城主收养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
　　“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跟他走。他一天说不出来两句话，都是维吉叔叔带我的。”
　　维吉？穆安还记得他。他就是当时去城主府接待自己的管家。
　　这么多年不见，罗森特的话利落了许多。穆安偷笑，莫非是城主过于社恐，两个社恐在一起说话，另一个就被逼得话多了起来。
　　“那你后来为什么还是跟他走了？”穆安好奇地问。
　　说起这个，罗森特就更气了。
　　他那会儿正值生长期，经常会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就趁穆安不在家的时候，在郊外密林锻炼自己，如何控制好体内的血脉，不显现在外。
　　他知道兽人在外暴露，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能给穆安添乱。这是族长告诉他的，他一直记得。
　　得益于罗森特半兽人的身份，只要他能够控制好自己，哪怕还没有成年，也可以人形的身份生活。
　　除非他自己暴露，不然没有人会发现他的不同。
　　就是这会儿，罗森特遇见了瓦提斯的城主。那会儿城主刚从城主府里溜出来，为了躲清静，他选了一处僻静的密林。恰好遇见了独自在密林里练习压制血脉的罗森特。
　　这一眼就让他认出了罗森特的身份。
　　他难得没有顾及自己，不爱与人接触的毛病，一把从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中伸出手。“你的部族是不是灰雾狼族？”
　　突然有人的出现，把罗森特吓了一跳，他立马转身就想跑。
　　谁知城主的反应更快，马上就拉住了他。
　　他轻声道：“别害怕，我和你们部族颇有渊源，是你们族长的熟人。”
　　罗森特仍是没有放下警惕。他问：“我，我们，族长叫什么？”
　　“特鲁沃夫。”
　　罗森特有些吃惊。这的确是族长的本名，他们兽人本名是非常重要的。除非是被兽人认可的伙伴，不然他们对外是不会和人交换本名的，只会说出自己的名，不会加上姓。
　　“这下你相信了吧？”看见罗森特的表情，沃森就猜出他说的没错。
　　灰雾狼族和其他兽人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身体可以雾化。而刚刚罗森特压制血脉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兽人特征给雾化消失。
　　沃森已经记不清，上次看见特鲁是几年前了。那时他深受重伤，被特鲁救了回去。灰雾狼族的人多半淳朴而友善，久而久之沃森也喜欢上了待在那里。
　　后来要不是他的父亲病危，他也不会回来接手瓦提斯。
　　幸好后来他的父亲没有多大事。想到这，沃森额头还有些抽搐。
　　他果然是被骗了吧……
　　哪有人的病危会在他回来的第二天，就说自己腿脚也不痛了，身体还倍儿棒的。
　　甚至有精力絮絮叨叨说，想要送他去相亲，赶紧安定下来。
　　想起过往的不堪回首，沃森的嘴抿了抿。
　　“你们族长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罗森特的眼睛又要湿润了。他抽泣道：“族，族长。”
　　然后沃森就从罗森特的口中，知道了不幸的一切。
　　当时沃森是被一个大魔导师打伤，才无意间进入兽人密林的，后来沃森伤好了，便去找那个大魔导师算账。
　　两人实力相近，谁也打不死谁。因此沃森只是把那个人打了个重伤，便算报复回去了。
　　没想到在他离开后，那个魔导师还没有消气。寻着水晶球的气息，找到了曾经救过他的灰雾狼族，将整个部族抓到了自己的城堡内。
　　并且用各种黑魔法，换着法子的折磨他们，最后只剩罗森特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沃森羞愧地低下头。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还是黑魔法师。黑魔法师向来锱铢必较，凶狠残暴。
　　然而过去的事，谁也没有料到，现在已经无法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
　　不，或许，还有一些挽救的余地。
　　沃森意识到，在他面前就是灰雾狼族仅剩的血脉。
　　“你愿意我收养你吗？”沃森满脸深情。
　　“不愿意。”这句话罗斯特倒说的顺溜，“我，我已经有主人了。”  ？
　　沃森的脑子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惜罗森特幻灭了他的借口。
　　他眼神坚毅，语气笃定地复述道，“我，我已经有穆安了。”
　　“穆安是谁？”沃森不禁问。
　　“穆安就是穆安啊。”罗森特歪着脑袋，眼神中满是不解。
　　沃森扶着额头，“好吧，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在成长期，那么弱是没有办法保护好他的，难道你想当个吃软饭的吗？”
　　吃！软！饭！
　　三个字似晴天霹雳，划过罗森特的脑中。他瞬间僵住，族长告诉过他，做兽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骨气，吃什么都不能吃软饭。
　　他的眼睛迅速汇集泪水，“那，那怎么办？”
　　焦急得满头是汗。大脑一片空白，浑然忘了自己会制作药剂。
　　见罗森特被说动，沃森一鼓作气地忽悠道：“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和他在一起。当那个什么……”鉴于主人两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就含糊过去。
　　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先跟着我吧，我会教你怎样变强的，到那个时候你再去找他也不迟。”
　　

第128章 见面礼
　　罗森特辛酸地说完这些年的过往，等他意识到上当的时候，穆安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这些年，他随着沃森在各地游历，实力也飞速增长着。直到近两年，沃森说，是时候可以独当一面了，就把他打发到了这里。
　　“约里纳岛是兽人的大本营，你可以去那里找到自己的同族。”
　　罗森特原本不想理他，他还没忘记自己从小树立的目标，等他变强他就要去找穆安。
　　可沃森制止了他。
　　他神情严肃，“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见，你知道他还认识你吗？你不如先去那里看看，说不定会有新的想法。”
　　沃森的一番话，让罗森特心里敲起了警钟。是啊，他也不确定，穆安是否还能记得自己。毕竟他们分离了太久，六年对一个人类来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这还不*是怪你……”
　　罗森特小声嘀咕道。他难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当初，要不是你骗了我，我们就不会分开。”
　　长大后的罗森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那时是被沃森给忽悠了。
　　“那你说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变强，是不是更有能力保护别人了？”沃森有些心虚，但让他承认错误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正好约里纳岛上，最近兽人部族在举办勇士赛，你可以去参加一下，验证验证自己的实力。”
　　就这样，穆安看到了现在的罗森特。
　　听完罗森特的话，穆安没忍住地摸了摸他的头。罗森特自觉已经长大了，只身低下头，表情一脸满足。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穆安问。阿什利说勇士选拔赛已经落幕，新一轮的勇士已经决出。
　　罗森特仰头想了片刻，回忆了一下流程。
　　“可能，会去参加圣杯争夺战。”
　　圣杯争夺战……
　　阿什利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讶，而这正是他来询问罗森特的目的。
　　传说圣杯争夺战是由各个部族自行竞选，最终决出一名勇士，进行参赛。罗森特参加的这次勇士赛，就是由血狼部族竞选的。
　　谈到这里，罗森特还兴奋地跟穆安说：“我本来不确定，应该跟哪个部族竞选。”
　　兽人部族多以原型为划分，而罗森特的形态是狼。
　　本体为狼的部族有很多，通常都具有排外的现象。尤其排斥混血，认为混血是对兽神不忠的象征。
　　罗森特却没有感觉到这一点。这些都是因为罗森特足够强大，他的强大足以让别人忽视他的半兽人身份，从而接纳他。
　　有一点沃森没有欺骗他。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拳头永远是硬道理。他教给罗森特足够强大的实力，让他可以无视许多规则，真正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选择血狼？”穆安了解罗森特，他是一个以直觉为准的兽人。血狼这个部族穆安之前也听说过，似乎他们的风评并不好。
　　说到这个，罗森特上拳轻触手掌，坦言道：“啊……这个。”
　　他从自己贴身的包里，拿出穆安送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不好意思地说：“糖我很省着吃，但这六年来还是吃完了，就剩下这个。
　　穆安诧异地看着罗森特，从自己破烂的兜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玩具。尽管这些玩具经过岁月的侵蚀，有些破旧。但仍能看出，他的主人有在好好的保管着它。
　　“这些是我当时离开送给你的？”哪怕时间过去很久，穆安对这些东西仍是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自己选这些玩具时的心情，那时他并不知道，罗森特很快就会离开。抱着他可能会喜欢这些东西的心情，穆安买下了它们。
　　罗森特羞涩一笑，理所当然道：“这是，穆安给的东西。”
　　他满脸骄傲，像是自己带着的不是一些不值钱的零碎，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即使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穆安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这份珍惜之情。
　　罗森特一脸求夸地扬起脖子，好似在说：看！穆安你给我的东西，这么多年，我都有好好保存呢。
　　他的神情太过单纯，显得这份情谊更为珍重。
　　罗森特的举止让穆安很是感动，差一点就又想伸出自己的魔爪，对着他的头，一顿乱糅，好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就在这温情的时刻，阿什利打断了对话。“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选择了血狼部族。”
　　突然的打断，让罗森特有些不悦。他刚想问你是谁，穆安就做起了介绍，“忘了说，我现在加入了一个冒险小队，正在各地游历。这是我的队长，他叫阿什利。”
　　想着要给穆安留下好印象的罗森特，立马变换了一副神情。这些年跟着沃森见识，罗森特深感：做人是有技巧的。
　　沃森擅长幻术，哪怕他非常社恐，但只要他变换成另一个人，他就会很好地遮掩住自己。沃森把这种状态称之为，给自己造个人设，然后把自己套进去。
　　每到这时，他就恢复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角色扮演play中。
　　罗森特受他耳濡目染，跟着学会了很多。他不再像当年那样懵懂，对一些基本的人情世故有了一些浅显的理解。
　　知道阿什利是穆安珍视的人，罗森特也就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收回那些不满的情绪，转而换成一副笑脸，好脾气地应答着。
　　“因为，我刚上岛的时候，就碰见了血狼部族的族长。他跟我说，我身上有他熟悉的气味，要不要来他的部族。”
　　说起这事，罗森特也觉得非常巧合。在继当年上当受骗后，他就对这样的话语非常之警惕。
　　只不过，他以为这种熟悉的气味，是自己身上的气味。之后却被告知，不是他的气味，而是他身上带的某种东西，有他熟悉的气味。
　　这时，那人抛出一枚绘着狼头的印徽。
　　“你闻闻，是不是这种味道和你身上的东西一样。”
　　比起言语，兽人更相信自己的嗅觉，他们是通过气味辨识人的。
　　一个人的身上或许什么都可以变，唯独它的味道是不会变的。这就像一个人的特质，外表可以欺骗人，而他身上的特质不会。
　　罗森特凑近嗅了嗅。诚然，上面的味道就是穆安的味道。
　　他敏锐地抬头，“你认识穆安？”
　　那人也就是普鲁。他玩味儿地勾起嘴角，反问：“这会儿你不应该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吗？”
　　两人一阵交流后，达成了共识。
　　罗森特答应加入普鲁的部族，替他征战圣杯争夺战。作为交换，普鲁则会帮他联系到穆安。
　　“等一下。”穆安发现了盲点。“你是说一个绘着狼头的印徽是吗？是不是一头狼张着血盆大口的那个印徽？”
　　罗森特掩不住地激动，连连点头。果然，族长没有骗他，他真的认识穆安。
　　远在瓦提斯法师协会的办公室，处理公务的普鲁，突然鼻子瘙痒，没忍住地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谁在想我？不会是我骗进去的那个傻小子吧。
　　普鲁倒是一开始也想帮他联系穆安，可是穆安的通讯一直无法接通。
　　无奈勇士选拔赛在即，普鲁只好先哄着罗森特参赛。承诺他获得勇士资格后，一定帮他转达给穆安。
　　“难道你就不想让穆安看到你这些年的进步吗？”
　　穆安就是罗森特的死穴。他当场安分下来，不再吵嚷着要见穆安。
　　他想，他当然想。
　　普鲁的话戳中了罗森特最隐秘的内心。要是穆安看到我现在变得那么强，可以保护他的话，应该就不会怪他了吧。
　　对于六年前的分别，哪怕并非出自罗森特的本意，但他仍是会害怕穆安会怪他。
　　这也是为何他苦苦支撑六年，任沃森怎么折腾自己，都没有去找穆安。要是没有变得足够强，之前分离的理由不就显得太过脆弱了吗。
　　罗森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是抱着很强的信念，才生生忍住了这些思念，走到了现在。
　　普鲁好言相劝，“那这次勇士赛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要知道在兽人部族里，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够被选为勇士。”
　　勇士铭牌就是强者最好的证明。
　　罗森特不情不愿道，“那你一定要早点联系他，让他来看我比赛。”
　　于是现在的情况变成了，罗森特以为穆安就是普鲁叫来的，而穆安也想起来那个人会是谁。
　　没想到会长也参与其中了……
　　这里面的深意，让穆安不禁多想。
　　会长一直没有遮掩自己兽人的身份，耳朵具有明显的狼族特征。
　　那这个圣杯争夺战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法师协会的会长也想要横插一脚，加入进来。就值得穆安深思了。
　　阿什利看出了其中的关窍。他在兽人部族待得时间要更久，知道的信息自然比穆安要多一些。
　　毫无疑问，罗森特展现的实力非常强劲，是圣杯争夺战中强有力的竞争者。据阿什利所知，圣杯争夺战可能就是神格碎片会出现的地方。
　　在圣杯争夺战中，达成最后胜利的人，会获得一次神赐的奖励，拥有和神明对话的权利。
　　假使阿什利没猜错的话，这个神赐一定和神格碎片脱不了干系。
　　遗憾地是圣杯争夺战，只在兽人部族内部举行，参赛人员必须是各个部族的勇士。而且这个勇士还是有一定的年龄限制：要求是18-25岁的青壮年兽人。
　　光这几点，就把阿什利想要自己参赛夺取胜利的想法，限制得一干二净。只能从别的部族参赛人选中寻找机会。
　　这让阿什利和蕾莎在斗兽场中停滞了许久，就是观察哪个兽人更值得他们投资下注。
　　不过，现在事情也并不是没有转机。既然穆安已经认识了一个拥有勇士资格，参加圣杯争夺战的人选，那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脑子里盘完一圈事情始末的阿什利，先出了声。
　　“我们对圣杯争夺战也非常感兴趣，不知道能否与你合作，。”
　　阿什利说了穆安心中的话，他的确是想看看圣杯争夺战是怎样一回事。
　　罗森特的眼睛微眯，哪怕他不知道圣杯争夺战都具有什么意义，但那么多人都想要参与，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好东西。
　　正好……他见到穆安太突然了，没有准备见面礼。他听沃森说，在人类世界里是非常注重礼节的。
　　罗森特眼角下弯，面带笑容，那就用这个当做见面礼吧。他愉悦地想。
　　穆安值得最好的礼物。
　　

第129章 第四块神格碎片
　　“可以啊。”罗森特看了眼穆安，几乎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圣杯争夺战的举办形式是这样的。
　　由各个部族选出的勇士，互相比拼角逐，最后打败所有人，站在斗兽场擂台中心的人，就是今年的胜者。
　　位于斗兽场外围看台上的人，可以自行选择下注的对象。下注越多，最后可以和勇士分享的奖励便越多。
　　很快就到了罗森特上台的日子。以狼头为标志的部族不多，血狼部族就是其中之一。
　　一上台，罗森特便吸引了全部的视线，他一身标准的半兽人特征，兽化的部分没有做遮掩，翘起的一对灰色狼耳，精神抖擞地掩在同色的发丝之间。
　　狼尾微垂，带着毛茸茸的触感，摩擦过冷硬的地面。
　　只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熠熠生辉，紧盯着围绕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敌人，无形地判断着他们的实力。
　　可见罗森特这六年以来，被养得很好。原先略有粗糙黝黑、营养不良的身躯，已然变得油光滑水，充满了健康与力量。
　　这是一个棘手的对手，是每一个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兽人和矮人争斗的这么多年，也并非每个兽人都能有如此好的生存条件。也时常有兽人，衣不蔽体，饥不饱腹。
　　勇士赛，就提供给这些人一个跨越的平台。成为勇士，你就是各个部族里的座上之宾。而能在圣杯争夺战中一举夺冠，那就意味着你是这一年兽人部族里，最为强大的兽人。
　　在崇尚武力的兽人里，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排面。
　　这个名头我要定了！
　　罗森特表面一脸平静，心里却势在必得。
　　或者说，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得不赢的理由。不管是为名利也好，亦或是证明也罢。圣杯争夺战里的每个勇士，都会竭尽全力，去争夺那仅有一个的宝座。
　　因此，看起来状态最好的罗森特，就成为了众人最先攻击的目标。要一起排除掉最有威胁的那个人，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穆安在台下紧张地看着，他并非那种好战的人，却也被这紧张的氛围，激起难得的热血。
　　这就是兽人。
　　与人族、龙族、矮人，都不同的兽人。
　　血脉中就蕴含着暴力的因子，无惧无畏，武力至上的兽人。
　　一个人率先发起了攻击。
　　锋利的爪子，划过罗森特的侧脸。罗森特偏身一闪，就巧妙地绕开了攻击。甚至借势地按住对方的拳，猛地击打在另一个攻击他的人脸上。
　　这一发攻击就像一个信号，信号打响，大乱斗也就开始了。
　　只见先是两个不同部族的人奋力合作，两掌相接，从罗森特的**翻过，另一只手一人扒住一条罗森特的腿，试图将他扳倒。
　　另一个兽人不甘落后，起身弹跳，锐利的牙齿就要咬上罗森特的脖颈。
　　罗森特从容不迫，先是两脚撑地，径直发力，挣开了两个抱住他腿的兽人。
　　随后身姿矫健，翩若游龙，弯腰伏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利齿。
　　顺带跃起一肘击，打落了跳起的那人，用他的身体做武器，将他甩向四周，压倒了一片人。
　　最终，罗森特以绝对的优势，以一敌十，取得了胜利。
　　当血狼的旗帜，插在中央的擂台之上，同为他部族的人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族长说给我们找了一个帮手，却没说这帮手那么强，一举就拿下了圣杯争夺战里的胜者席位。
　　打服了所有人的罗森特，来不及等着被裁决者宣告，就跳出了斗兽场。他来到了穆安面前，话还没出口，表情先亮了起来。
　　那条垂下的狼尾，止不住地在身后摇晃了起来。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穆安。那熟悉的目光让他想到，当时自己每天早上醒来，也是被这样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没想到这么多年，罗森特仍是没有变。也是如此，强劲的实力和性格的单纯，造就了独一无二的罗森特。
　　穆安没忍住，夸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罗森特立马像得到了主人表扬的大狼狗，一把开心地扑在穆安身上。头还不停地蹭着穆安，那柔顺的狼耳划过锁骨，惹得裸露的肌肤一阵瘙痒。
　　不多时，一个穿着昂贵兽皮，脖带珍奇兽牙饰品，面孔涂着些许金色绘印的兽人从台下站了出来。
　　他就是这届兽人部族里最有威望的长者——托尔。
　　托尔轻声清了两下嗓，企图唤回罗森特的注意。
　　谁知罗森特人压根不理会他，视线一个劲儿地黏在穆安身上。不得已，他又重重咳嗽了两下声。
　　这下穆安注意到了。
　　意识到大家都在等着罗森特过去领奖，拿回属于他的荣耀。穆安强行把罗森特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来，催促地说：“流程还没走完。”
　　罗森特正为自己得到了夸奖而开心，昏头晕脑地飘飘然着。丝毫没有发现真正的奖励，还在他身后那个高高悬起的旗帜上，无人问津。
　　托尔只得为自己挽尊。
　　“我宣布这届圣杯争夺赛决出的胜者——是血狼族的罗森特。”
　　血狼族在兽人里的名声并不好，原因是他们喜爱与人类亲近。别看旗帜上的狼头多么威武，实际上兽人里都知道，血狼族多是不爱争斗的软脚虾。
　　这一切都是他们族长带的头。普鲁作为血狼族的族长，率先出了约里纳岛，和人类建立了联系，甚至作为部族族长，他还拥有了人类的头衔——法师协会的会长。
　　这在向来传统的兽人部族里，是堪称大逆不道的行为。
　　于是，表里内里，血狼族都隐隐被排斥在众多部族的边缘。
　　普鲁这次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来圣杯争夺战中掺合一脚，也是受到近期安德的提示。
　　“你难道要让你的部族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吗？”
　　普鲁撇撇嘴，“就算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又怎样？兽人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他们甚至连约里纳岛都守不住。一味的只会武力，是没有用的。”
　　普鲁正是认清了这一点，才做出了离开约里纳岛的决定，独自在外面寻找生路。
　　然而他的这一切，并不被同为兽人的其他人所理解。哪怕他的同族愿意相信他，和他一样愿意跟人类多接触，也无法做到像他这样，直接背弃兽神，成为人族建设者中的一员。
　　“我记得你以前有个哥哥，也带着自己的部族在外流浪，现在他怎么样了。”卡奈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普鲁想起那个笨蛋，“还能怎么样？被人灭族了呗。”普鲁虽然冒失，但他还知道循序渐进，先把自己的部族留在兽人。兽人之间不管怎样，还是会相互庇佑一下的。
　　然而在外的兽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往往需要独自面对他人的非议，还有对自身的垂涎。兽人满身是宝，兽血兽牙，甚至他们的皮肉都可以制成各种用品，拿来贩卖。
　　还有一些口味怪异的人类贵族，专爱圈养兽人奴隶。
　　不过说起他，普鲁想到自己骗回来的那个楞头小子。“我原本以为我哥就已经够傻了，那天我回岛上还看见了一个比他更傻的。”
　　普鲁摩挲着下巴，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不过傻也有傻的好处，好骗倒是方便我了。”
　　他咂摸着嘴，回想起那天那个愣头小子，实力那么强，人却不怎么聪明。还好骗他的是自己，多少有点良心。
　　普鲁想了想，那天上岛的决定就是安德帮他占卜的。问卡奈特道：“最近穆安有什么动静吗？我怎么联系不上他。”
　　卡奈特安德看着观星塔的上空，被众星围绕着的星子越发强大，在漆黑的夜空里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按照进程来看，他应该在约里纳吧。”卡奈特前几天还收到来自格力瓦和誓的信件，说穆安已经分别取到了矮人和龙族里的那枚碎片。
　　加上观星塔的这枚，他应该就持有五分之三的神格了。
　　普鲁在事后也得知了真相。
　　“你说你们这个造神计划能成功吗？”他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上可有可无地，转动着狼头印徽。
　　“总要试试才能知道，不是吗？”卡奈特微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顺着旋转的狼头，另一边约里纳岛的风中，飘荡的旗帜尽显本色。
　　在一阵不知名的咒语中，印着狼头的旗帜，红光大显。
　　“兽神在上，请赐福于您的子孙。”随着长者的念念有词，脸上的金色绘印与之呼应，闪烁着刺眼的光亮。
　　一头巨狼的身影，从血光的旗帜中显现出真身来，张开血盆大口，奔向罗森特。
　　在狼身与罗森特重叠的刹那，穆安感受到一个白色的光球，从罗森特的额头处浮出。
　　这就是神格碎片？
　　阿什利看到这个景象，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可惜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那颗光球便咻的一声——没入穆安的身体。
　　罗森特从与血光狼影的对抗中清醒过来，台上的托尔看见他把神的赐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赠与那人。
　　眼睛紧闭，虚弱地叹息了一口气。
　　果然这就是兽人的命运吗？兽神选择的是他吗……
　　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托尔脸上绘着的金色纹路也渐渐趋于黯淡，直到所有光亮消失殆尽，也带走了他面上仅有的血色。
　　就在托尔恍然倒下之际，罗森特从背后搀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罗森特单手扶住托尔，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惴惴不安地绞紧着。虽然他是不会把东西还回去的，毕竟东西已经给了他，怎么处置是他的决定。
　　但经过沃森人情世故的熏陶，罗森特还是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可能不太厚道。
　　与托尔相对的同族，上前叫道，“族长。”
　　担忧中还瞪了罗森特一眼，没见过这么白给的兽人。
　　哦，不对，是半兽人，那没事了。
　　他们天生就对人更有好感，不然也不会成为半兽人。
　　站稳脚的托尔摆摆手，向底下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一点一点，踱步走到穆安面前。面色威严，却仍保有一丝尊敬，他低头称呼道：“神眷者，你终于还是来了。”
　　

第130章 重新启程
　　神眷者？穆安一愣。
　　这是什么新的称呼？他以前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身份。
　　然而托尔看见了穆安的疑惑，他解释道：“被兽神选中的人类，我们通常称为神眷者。”
　　兽神是兽人部落所推崇的神明，在此之上兽神也会保佑兽人，拥有强健的身躯和不屈的灵魂。
　　但还有一类人，现在早已失传。他们无需供奉兽神，却仍能得到兽神的庇佑，能在兽人与人类之间互相沟通，促进往来。
　　这类人在兽人部落中就被称为神眷者，兽人大多避及与人类接触，唯独这种人，他们正好相反，愿意争先恐后地与他亲近。
　　“不过，你应该更熟悉我叫你预言之人吧。”托尔笑了笑，“或许可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任兽人的守护者托尔。”
　　“在此欢迎您的到来。”他鞠躬道。
　　阿什利看着眼前的情况，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百年前观星塔，传出一个非常有名的预言。
　　「拥有光明之力的人，终会让光明神再次降临。」
　　而这百年来只出了两个光明之力。一个是圣子，另一个刚好是六年前。
　　与神有关的事件，让阿什利不由多想，神格碎片是神的产物，那是否与降神有关。
　　过往与现在联系起来，阿什利意识到，以穆安的年龄，最早觉醒的话，应该就是六年前了。
　　果然，穆安还是隐瞒了许多事情……
　　阿什利的眼睛一暗。
　　是他们之间的信任程度还不够说出这些吗，想起自己也有有所隐瞒的事，阿什利又淡下了询问的心思。
　　他转身看向穆安，看他准备如何应对。
　　穆安这会儿还在吸收着，这块意外得来的神格碎片。
　　同样纷杂的记忆向他涌来。
　　他看见那场兽人与矮人之间的争斗，看见托尔充满羞愧地向矮人族长道歉。
　　也看见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普鲁离开约里纳岛，却并没有多加阻拦。
　　他守护着这个传统的兽人部落，维护着它的稳定。但也放手让那些不甘受困于此的人，去往新的大陆，寻找自己的前途。
　　「兽人再这样下去，只会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我不懂你在排斥什么。」
　　穆安听见年轻的普鲁，向托尔这样宣泄道。
　　可是托尔仅是笑了一下，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说在外面累的时候可以偶尔回来看看，兽人部落永远为他们敞开大门，供他们休息。
　　也看到另一个比普鲁年长一点的兽人，同样选择了离开。他的口气没有普鲁那么激烈，只是平静地诉说着一个事实。
　　「当别人提起约里纳岛，只会想起这里是矮人的祖地，而并非我们兽人的圣地。」
　　「普鲁已经前往外面寻找和人类合作的机会，我不想参与这些争端。但也不想在这个不是我们族类的圣地中继续欺骗自己，生存下去。」
　　特鲁淡淡道。
　　「我想带着自己的部族去外面看看，看看这个丰富的大千世界，他们许多人连这里的密林都没有出去过。」
　　那场战争过后，矮人给兽人们划了一条界线。
　　界限以外，矮人不会插足兽人的事。界限以内，但凡兽人踏入，那就是对矮人的宣战。因此，托尔常常警示大家，要小心活动，不要在这条线以外的地方多加逗留。
　　这样做，的确保护了兽人部族，没有再出现任何牺牲，和矮人维护了一段相对和平的发展期。
　　可同理，兽人的自由也正是这样，被一点点地压缩。他们永远只能龟缩在这一片狭小的密林间穿梭，可能终极一生，都无法看到另一个世界。
　　并非所有的兽人都只想安稳度日。他们中的许多人，天生就有冒险和战斗的天赋，随着时间的流逝，渴望拥有更大一片，可以尽情施展抱负与拳脚的地方。
　　托尔无法说服他们。他们中大多都没有见证过，当时兽人与矮人战争的惨烈。无论战争起因如何，最后的结果只会全是输家。
　　他不想这样。只能勤勤恳恳地，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得来不易的脆弱表象。
　　托尔也清楚，这不是他们能靠蛮力称霸的那个时代了。科技在进步，让普通人都能使用魔法道具的时代，也在悄然来临。
　　再健硕的**，抵挡不住魔力炮的一响。真刀实枪的世界正在慢慢远离。矮人的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只有兽人被困在这方狭小的密林中，终日固守着传统的习俗，毫无变化。
　　无法参与到这危险却波澜壮阔的世界发展进程来。
　　可托尔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老了。与岁月相对应的是他的心，那些踌躇壮志也变得容易安逸了起来。
　　何况他还守着兽人里最大的秘密，那块神格碎片就隐藏在兽神的赐福里，等待着它的主人，重新归来。
　　把它妥善地交还于那人，就是自己能为兽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而现在他做到了，穆安从这枚神格碎片里看到了托尔的一生和他的夙愿。
　　他理解普鲁和那些想要离开的兽人，他们的心情。却也有着自己的坚守，独自默默守护着这处安家的净土。
　　意识里的时间在现实中不过一瞬，见托尔在向他鞠躬，穆安连忙扶起他，“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不，是我的错。”托尔知道他心里有私心，他希望这枚神格碎片能选中兽人里的勇士，而非它传言中的那个人。
　　他年年伫立在这里，满心希冀。
　　就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的族人能将它带走，把他没有做到的事，做到。将兽人再次带向辉煌。
　　可换回来的结果，却是每次都是失望。在自己情绪低沉的时候，托尔不是没有想独吞了这枚碎片。
　　毕竟神格的诱惑太大，几乎能吞噬这股力量的人，就能成为下一任新神。
　　观星塔的造神计划，人选不止一个。他们先后在五个种族里做实验。
　　也确认过造神是不是非异星不可。
　　但得出的结果，大多模棱两可。
　　因为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能大胆地想到这个计划，这个实验中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探索未知的先驱。
　　他们能有的就是一个信念，认为神不会抛下这片大陆。他一定留给了自己什么没有发现的讯号，等待着他们解读，去拯救着这个世界。
　　再者就是耐心与勇气。有着这样一件需要长期奋战，持续投入多代人，才能看到一丝曙光的耐心；以及哪怕投入很多也仍有可能失败的勇气。
　　就这样耕耘几代，他们迎来了预言中的那个人，却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同族。
　　穆安把他扶起，莞尔一笑，“在我们那个地方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
　　“不论您的想法是什么，可最后您还是把他交到了我这里，不是吗？”穆安当然知道托尔的那些心思。神格碎片无法隐藏人心，托尔更是如此。
　　解开了心结，恢复往昔的托尔，眼神促狭地看了罗森特一眼。
　　“那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劳烦你多照顾了。”
　　他们兽人也并非没有希望，这不是来了一个傻小子，在他们还没有接近之前，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往后穆安就算成为新神，再怎么样也要惦记着这份欠下兽人的情谊。
　　虽然话是如此，但托尔还是难免觉得有几分惋惜。明明神格碎片都已经选中了他们兽人自己人，却还是被这个傻小子给送了出去。
　　最后托尔索性转移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木已沉舟，事已至此，他也该想想之后的出路了。完成了这项使命，卸去了这份重担，或许他应该听听普鲁的话，多与人类接触一些，从中学习吸收一些他们的技术，增进兽人的武装了。
　　就连斗兽场，托尔都听说人族中已经出现了虚拟战斗竞技，用魔法光幕和信号就可以组成。既能很好地提升自己的战斗意识，也不会伤及根本，让自己受伤。
　　种种想法在托尔的心中转了又转，没有显露于面。
　　而穆安也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主线任务三：命运的选择（未完成）
　　描述：众神陨落，转机已到，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要求：五年内集齐全部神格碎片（4/5）
　　奖励：金雀X1000世界声望x10000
　　距离五年之约就仅剩最后一年了，能进度如此之快，也超出了穆安一开始的预期。
　　剩下的事就只能交给天意了，穆安不知道自己真的收集完五枚神格碎片后，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只是抱着对明天的希望，相信着远方和他同行的那些人。不论结果是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无愧于心了。
　　**
　　与此同时，在穆安期望却不知道的另一个地方，也有着为了不辜负于他，默默努力着的一行人。譬如深夜还在实验室里奋斗的尤里。
　　柯恩实验室。
　　“今天的实验结果怎么样？”柯恩问。
　　“已经攻克了最大的难题，穆安的猜想是对的，世界与世界的力量也是共通的。”尤里欣喜地说。
　　“干得很好。”柯恩也欣慰地笑了。这一年来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只差一个没有被计算出来的坐标，便可以真正做到连接两个世界，达成一条通道。
　　到那时，世人终将知道这样一个名字。
　　颠覆整个魔法界的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一个深夜中确定了，而那些与他一同参与进来的人，也将永远留有姓名，铭刻在塔尼亚大陆的历史上。
　　另一边，黑暗教会也没有停歇。
　　乌拉尔的研究所内，同样是一个声音，充满信心道：“永夜降临的日子，就在今年了，我们能重见天日的机会也不远了。”
　　“那就行，一切照计划进行……”
　　**
　　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穆安，此时他正联系着维修好的船队进行着下一步征途。
　　“你们是说船已经修好，这两天就可以启程了是吗。”穆安惊喜道。
　　连着酒杯通讯的那边，船*长保证地说：“是的。矮人那边已经把我们的船只修复好，还加固了新的材料，如果你们想出发的话，明天就可以走了。”
　　

第131章 坦白
　　穆安和船长确定好启程的日期，就定在明天。那之后所剩的时间就不多了。
　　如何安排好约里纳岛的后续，就是穆安现在需要考虑的事了。
　　他看向罗森特，确认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森特望着他的眼睛，回想起与狼影重合时的场景。
　　“我看见穆安你。”
　　穆安：？
　　然而罗森特表情认真，又将话复述了一遍。
　　“他说兽神会赐福于我，在一片白光中，我看到了你。”
　　摸不清头脑的穆安，只得暂且放下追究事情，转而问：“那为什么它会选择我？”
　　毕竟所有人都看见那颗光球先是融入进了罗森特的眉心，然后再从眉心浮出，飞向了穆安。
　　“啊，这个……”罗森特苦恼地皱着眉，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只能实打实地说：“我看见了你，就想把它送给你，它就自己飞过去了。”
　　言语里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觉得这份赐福还挺有眼色的，不用他动手就自己送出去了。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不是他亲手送出去的，沃森说礼物一定要亲手送，才显得更有诚意。
　　罗森特忐忑地看着穆安，他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只知道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我不会给你惹了什么麻烦吧。”罗森特面色纠结地说：“我只是觉得这应该是好东西，就想把它给你。”
　　穆安一时失了言语。
　　见罗森特满脸懵懂，也不清楚这份东西真正的价值，只是觉得东西好就想送给自己。
　　这份心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却的。
　　于是，穆安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那你知道你刚才送出去的那份东西，有多大的价值吗？”
　　但凡知道它真正的价值，罗森特都不会那么随意吧，穆安想。
　　只听罗森特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再有价值也没有穆安你有价值，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你重要。”
　　隔壁旁听这边动静的托尔，此时半眯着眼。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耳朵悄悄竖起，就怕漏听了一个字。
　　听到这话，他心里给罗森特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半兽人血脉的兽人，说起人类那些甜言蜜语，是一套一套的。
　　托尔心里满意道：我们兽人是粗犷了一点，但大智若愚，真诚至上，还不一定，谁更能讨得那位的欢心呢。
　　他目光斜视，偷瞄了一眼站在穆安身旁的阿什利。不用闻，他都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生机，一股子精灵味儿。
　　不对……好像还掺杂着点巫的气味。
　　托尔又仔细嗅了嗅。才从满身遮掩不住的精灵气息中，嗅到了里面一丝巫的气味，半精灵吗……
　　这世道真是变了。
　　一向眼比天高的精灵，竟也会有一天和人类结合，诞生出血脉吗……
　　托尔的嗅觉十分灵敏，或许普鲁离开约里纳岛太久，闻不出罗森特身上有着与他血脉同出的味道。而托尔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联系。
　　如果他没年老到记忆衰退的话，这个半兽人应该就是特鲁当时带出去的那支部族，与人族血脉混合生下的后代。
　　时也命也，当年离开约里纳岛的两支部族，都在不经意中对兽人做出了一定的影响。
　　普鲁打通了人类那边的渠道，给兽人带来了变革。特鲁则尝试了与人族结合，留下了一个特殊的血脉，也就是罗森特。
　　谁能更亲近地待在那位身边呢。
　　托尔看着不远处，以保护者姿态悄然将穆安庇入自己领域的阿什利，以及正满心都是穆安，眼里是遮掩不住欢喜的罗森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那位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已然身边就汇集了一批人，被那位的魅力所吸引着。
　　作为兽人部落的托尔，理所应当地更偏心于罗森特。他不由认真地思考着，或许之后可以和罗森特说说，该如何讨得人类的欢心。
　　虽然他们兽人以前是不屑于此的，但只要他们愿意，很少有人能拒绝他们兽人毛茸茸的魅力。
　　至于这位阿什利。托尔看出罗森特比起他有个更为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他没有什么别的心眼儿，一心只有穆安。
　　而阿什利则不同。他的眼中蕴含有太多的东西，那不是一个常人所能负担得起的，他背负了太多，心思也过于深沉，在那位面前反倒不容易表露。
　　这就是他们兽人的优势，不像精灵那般，外表美丽却心灵阴险。
　　暗自对比着两人的托尔，对罗森特十分有信心。他听说罗森特已经有六年没有跟穆安见面了，时间不是问题，心灵上的距离才是。
　　显然罗森特的行为，攻克了穆安的防线，减少了时间所带来的疏离。
　　但那位寸步不离，站在穆安身边的半精灵，则仍用着厚厚的面具把自己包裹起来，表面上与他人亲密无间，实则没有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不得不说，兽人看人的直觉就是准。
　　目睹了眼前事情发生的阿什利，握紧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而是指甲深陷进肉里，靠着隐隐的痛觉，让自己保持清醒，才没有做出什么事来。
　　看来自己想要从兽人部落这里，获得一枚神格碎片的事，是没有希望了……
　　他的眼里一片漠然。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在墨绿的瞳孔间，没有泄露出分毫。
　　结束了斗兽场的争端。月影的众人再次聚集了起来。
　　罗森特不甘地在前方伸直脖颈，却也懂事地没有凑近，腾出一片宽敞的空间，单独留给了他们。
　　除了还在互相埋怨，对所有事真一无所知的波文和巴特。蕾莎与阿什利互相对视着，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他们双方都有话要说。
　　这次没有多的顾虑，阿什利想要坦白自己的想法。对于他的隐瞒，阿什利猜到穆安可能也早就有所感知。只是介于一种两人带有边界的默契，一直没有说出来。
　　现在，他们就要踏上去往精灵森林的返程了，一些事情再隐瞒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你……”
　　“我……”
　　同时出口的话语，让两人都有些错愣。
　　一些不言而喻，像他们初次登上约里纳岛时那样，阿什利和穆安一起笑了出来。
　　其实不止阿什利这么想。
　　穆安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在他的视角里看，是他隐瞒在先，所以并没有觉得阿什利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哪怕他在月影只呆了一年，可他看得出来，阿什利有在好好地保护着月影，比起他对月影做的那些，更多的是阿什利在照顾着他们。
　　是他辜负了阿什利的信任，隐瞒了许多事情，而这本就不坦诚的开始，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发生。
　　所以，比起阿什利不愿意跟自己说他的事情，穆安才是更加愧疚的那个，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得到阿什利如此坦诚对待的。
　　“你先说吧。”阿什利道。
　　他静静看着穆安的眉眼，这一年多的在外历练，让他的眉眼中成熟了许多，那是一种温柔而不锐利的锋芒，他细心地照顾着每个人，只是常常忘了自己。
　　一年间朝夕相处的熟悉，汇聚于此，让两人都卸下了一些防备，更能体会到自己那份想要坦率一些的心思。
　　“好的，那我先说了，队长。”这不是穆安第一次叫阿什利队长。
　　却是他神情最为严肃的一次。
　　“我隐瞒了很多事情，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非常感谢月影能接纳了我，在这一年来和你们度过得非常开心。”
　　穆安笑了笑，驱散了那股肃穆，几次鼓起勇气才没有哽咽，说完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
　　“可能你们会问是什么原因……但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够说出来。我只能说，我对大家没有恶意。也非常感谢这一年以来，大家一路上的陪伴，尤其是队长你，我看得出来，你知道我有很多的隐瞒，却还是选择了相信我，留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
　　“关于这一点，我说再多的感谢都难以表达。”毫不夸张地说，在出了莱茵镇以后，月影给了穆安第二个家。
　　“只是我身上的一些事情实在难以解释，也事关很多我重要的人，无法向大家袒露出全部，真的很抱歉！”穆安把头低了下来，他微微躬下腰，表情郑重地朝阿什利，及月影的其他三人，道歉道。
　　眼神无声地诉说着愧疚与歉意，迟迟不敢抬头。
　　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刀落下，穆安紧闭着双眼，身体紧绷。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身躯便攀附了过来，将穆安抱了个满怀。
　　“队长你也太坏了吧，我也要！”波文还在大脑高速运转着，消化着穆安的这些信息。却不料下一刻就看见阿什利手疾眼快，将穆安一把抱住。
　　算了，这些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波文凑了上去，同时抱住了阿什利和穆安。
　　巴特仍是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不过看两人一脸严肃，想来应该是在说很重要的事，就一直没敢插话。
　　这时看三人都抱在了一起，这才是他的主场，一向以感觉为支撑，不经大脑思考的巴特，立马顺应本能地抱了上去。
　　嘴里嚷嚷着：“害！多大事……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严肃什么，但是伙伴嘛，能说出来就好了，剩下的都不重要。”
　　蕾莎，最为冷静。她下意识地想要推一下眼镜，却想起昨天占卜时，一时被自己的卦象给吃了一惊，摘了眼镜，确认了几次才敢肯定。
　　今天也就直接忘记带上了。
　　没有眼镜遮掩的她，难得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这就是她喜爱的月影。
　　蕾莎的嘴角勾了勾，没忍住地也冲了上去，抱住穆安，轻声说：“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当所有的温暖覆盖在身上的时候，穆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浸湿了地面，形成一个个圆润的水迹。
　　阿什利温柔地帮穆安擦了擦眼泪，也重复了一句蕾莎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我知道你隐瞒我的那些事，而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
　　“我知道造神计划。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的参与者，也就是精灵族的继任守护者。”
　　

第132章 喜欢
　　这是穆安第一次听见阿什利说起自己的事。
　　震惊之余，也就忘了阻止阿什利替他擦眼睛的手。阿什利看着穆安瞬间瞪圆的眼睛，自己倒先笑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就一直没有说。”阿什利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平淡，像说着什么与己无关的事。
　　他淡淡地说起那段往事。
　　阿什利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是在两年前。
　　那时他追踪女巫屠杀事件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一次追查中，他遇见了观星塔的星主卡奈特安德。
　　“孩子……你是半精灵？”卡奈特的瞳孔闪过一丝惊讶。
　　自己半精灵的身份，阿什利也是长大成人后才得知的。
　　因为母亲把自己的精灵血脉用巫术遮掩，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个擅长远程的人类法师。
　　能一眼看出他真实身份的人很少。这点成功引起了阿什利的注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阿什利问道。
　　“我和你父亲以前有些渊源。”卡奈特仔细端详了阿什利一番，越看越有他父亲的影子。
　　父亲……？
　　父亲这个词在阿什利的眼中太过陌生，也让卡奈特感知到了，或许自己的那位老友在这些年的动荡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现任精灵族的大祭司——德鲁安吗？”
　　卡奈特故意说出那个名号。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母亲是女巫一族的大巫。”
　　这下卡奈特更为吃惊了。女巫屠杀惨案的遭遇众人皆知，他虽没有实际参与抓捕黑暗教会的行动，却也了解到从观星塔分出的这一脉巫族，近些年过得并不好。
　　但另卡奈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和自己的老友扯上了关系。看来真的是他在观星塔里观测异星动向待得太久，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而阿什利也是个聪明的性子，他很快捕捉到卡奈特眼里的惊诧。反问道：“你认识我的父亲，却不知道他和大巫结合了是吗。”
　　作为这一代的五任守护者之一，每个人身上肩负的责任都是不同的。就连卡奈特也无法随心所欲，他所肩负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异星的安全，辅佐他走上自己既定的星轨。
　　可按理说，德鲁安应该也是。在精灵王的带领下，精灵一族已经退避在精灵森林里，百年没有出世了。
　　卡奈特本以为德鲁安，应该也是在精灵森林里守护着神格碎片，为造神计划的启动等待时机。却不想自己这位老友，早就从精灵森林里出来，还和他族结合生育了。
　　“是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我知道的话，当时那件惨案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当时女巫族执意要从观星塔脱离，卡奈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他有自己的使命，那段时间也正是观测的关键期。因此，当被提出这件事时，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没有再放任何心思了。
　　却不想世界的连锁反应，让他面对着现在的结局。
　　“那你知道你父亲手里的那枚神格碎片在哪里吗？”
　　这正是卡奈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占卜到有一块神格碎片，失去了下落，而这里就是线索的指向地。
　　神格碎片？又是这个词……
　　阿什利的眼睛晦暗不明，他追寻到女巫惨案的发生，实际上就和神格碎片的谣言，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现在，这个自称认识自己父亲的人，同样也在找寻着神格碎片的下落。
　　所以神格碎片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么多人都为此着迷，不惜屠杀那么多无辜的人。
　　成神就那么有诱惑力吗？掌握力量不应该是为了保护弱小吗？而不是为了力量去无辜地屠戮其他人……
　　阿什利的眼中翻涌出愤怒，“既然你们知道这东西很重要，为什么自己不保护好他，反而让别的人来替你们背锅。”
　　他质问道：“你知道黑暗教会就是因为神格碎片，屠杀了整个女巫族吗”
　　听见阿什利的质问，卡奈特心里一阵复杂。
　　“是我们这些大人没有保护好这个世界，你责怪我们也是有道理的。”
　　“但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不想保护好它呢？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承受你的怒气。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你的父亲，我希望你不要去质问他为什么不能保护好你的母亲。我们每个人承担的东西，是你们现在永远所不能理解的。”
　　“我希望最起码别人可以不理解，但你身为他的孩子，你应该要相信他。没有人会想把事情变得糟糕，只是有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说到底，我们只是个力有所竭的大人。”
　　卡奈特叹息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趟注定是白来了。显然阿什利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可能归功于他的大巫母亲，把他保护得很好。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他茫无所知。卡奈特不知道这是德鲁安和大巫的选择，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没有资格替他们选择，是否要得知这个沉痛的真相，还是一无所知快乐地活着，只有阿什利自己能选择。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想知道的真相，也不后悔的话。日后你需要帮忙，可以来观星塔找我。”
　　匆匆留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语，卡奈特就划开了空间，传送了回去。
　　一年后，阿什利遇见了冒险者公会的会长雷迪。从他的口中知道了更多的事。
　　他又回去找到了卡奈特，在临出发去精灵森林的前一天，知道了关于穆安和他的父亲等等一系列的事。
　　原因是卡奈特自己也不知道精灵族的那块神格碎片，这些年消失去了哪里。德鲁安的失踪埋下了伏笔，碍于虚无之地的结界和观星塔的需要，卡奈特无法进入精灵森林。只能委托给阿什利，保护好穆安，告诉他跟着他，他就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听完阿什利的坦白，穆安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院长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连带着自己那些年的拖延，竭力想要等自己毕业后，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卡奈特也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压力。
　　这一年来能有如此快的进展，其实离不开他身后有那么多人，一直在做着自己的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世界，为他保驾护航。
　　他的成功不是一个人的成功，而是凝聚了很多人的期望浇灌在他的身上。
　　他们从来没有想把拯救世界这个责任让他一个人背负。相反，他们比穆安更希望自己可以背负下这一切，做那个为世界牺牲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穆安，心神俱定。他很快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冷静。对阿什利说，“那正好，我们就一起去精灵森林里看看吧。”
　　此时，穆安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他并没有孤独地背负着这个世界，在他负重前行的同时，他的身边已经围绕了很多人，都在默默地帮他前行。
　　那自己也没有理由要去退后，穆安想起哈塔在自己去龙岛时说，在龙岛你可能就会找到自己一直以来支撑的动机。
　　那时的穆安云里雾里，尚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但那么多的事情发生下来，一条冥冥之中的路在他面前敞开。他知道自己没有不走下去的道理，不是他应该走，而是非他走不可。
　　穆安感觉到这并非他的负担，而应该是他的幸运。他有幸能够参与到其中来，并作出自己的贡献，可以在旅途中认识那么多对他很好的人，他们都帮助了自己的成长。
　　见穆安恢复了活力，阿什利的心情也非常畅快。或许直接说出来，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在阿什利的成长过程中，他太习惯了沉默，沉默地成为那个受人依赖的阿什利。忘记了，很多年前在他还小的时候，他也是一个怕被抛弃会哭的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是长大了，可那些情绪也被压抑地停留在那里，不见终日。唯有看到穆安时，才隐隐放松地泄露出一点。
　　之后，穆安就去见了罗森特。
　　听完阿什利的说辞，穆安直觉精灵岛的事，可能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是否带罗森特去就成了一个问题。
　　所幸罗森特非常懂事，他看出穆安的纠结。揪住了穆安的衣角，犹豫再三下定决心道：“没关系的，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说完这句话，穆安还没做出反应，罗森特却背过了身去，面露后悔。生怕穆安一开口，自己就忍不住立马改了口。
　　分别从来不是一件易事，何况刚刚找回穆安的罗森特。
　　但沃森告诉他，想要和人长期相处的秘诀就是：不要束缚他，放手让他做想做的事，告诉他自己会待在原处，一直等着他就好。
　　「喜欢从来都不是占有，而是一种祝福。」
　　那时还不确定罗森特，是否真的有那么喜欢穆安的沃森，未雨绸缪地教育着罗森特。
　　「喜欢他，所以希望他过得更好，希望他顺从他的本心过得开心。这是喜欢。」
　　「就像你们喜欢神明。」尽力把自家孩子拐回正轨的无神论者沃森，不得已用这个举例子。
　　「虽然人们总希望从祂的手里获得些什么……可就算没有得到什么，能拥有这样的信仰，能在内心失落时有一种填充，能在流落低谷时有一种力量，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快把你那不切实际，不能播出的主仆论丢掉呀，真不知道特鲁教了他什么。表面纯爱，实则内心疯狂嘶吼的沃森咆哮着。
　　「我懂了……原来这才是喜欢。」罗森特显然不明白沃森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一脸受教地，又去精进自己的力量。
　　下次见到穆安的时候，我也会这么做的。
　　果然，我很喜欢他呀。
　　

第133章 精灵森林
　　穆安踏上甲板，船长扬起风帆，告别了罗森特众人，今天是启程精灵森林的日子。
　　风浪一波波敲打在船侧，卷起雪白的浪花，涌起又翻下，阳光明媚而舒适，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穆安正在研究新覆盖在甲板上的材料究竟是什么，大副看见了，“好像是一种叫魔力矿的涂层，可以增加船板的耐久度。”
　　魔力矿这个概念，穆安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兽人与矮人的战争落入转折点，也是因为魔力矿的发现。
　　“说起来你们在矿区被困，就是掉进魔力矿的洞穴了？”穆安转头问波文和巴特。
　　“别提了，那事儿老倒霉了。”巴特挥舞着斧头，锻炼着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矿区出来后，他的斧子好像也沾染了一些魔力矿的性质，变得锋利而沉重了起来。
　　挥砍的速度也需要巴特重新适应，才勉强找到自己以前的一些节奏。
　　波文注意到了这点，他只出了拳头，感受没有巴特那么深，那种魔力矿好像只能在物品的表面附魔。
　　穆安若有所思，“那你们从矿区出来的时候，有拿出来一些样品吗。”
　　“这个我和巴特都试了，那种矿石很奇特，它出了洞穴以后一见光，就全部碎裂掉了。”
　　就这样波文和巴特不仅白困了许多天，还什么都没有得到。
　　穆安心里早有预料。
　　毕竟矿区是很重要的资源，矮人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开放矿区，却不害怕别人来偷采，一定有自己独特的秘诀。
　　现在看来，这种秘诀应该就是魔力矿的开采，需要某种特殊的仪器或是方法才能够开采。
　　魔力矿……
　　穆安拈了拈夹板上不经意间抠下来的一点涂层，它薄薄的一层覆盖在船只上，却极大地提升了船只的性能。
　　从材料的特性上，穆安感受到里面蕴含着一种与魔力趋同的波动。
　　要是这种材料可以普及开来就好了，穆安不由地想。这样的话，当年黑暗教会说的那句，你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吗？好像也不再是一句空话。
　　穆安看得见这种材料的前景，相比于传统的魔法，他更多的是兴奋。当科技与魔法结合起来，当锻造与新型材料相融合，那些以前小说中的高粒子魔法炮和魔法激光剑将不再是梦想，而是真正有了实现的可能。
　　到那时哪怕普通人没有拥有魔力，在面对魔兽或者其他危险时，也会有自己的一战之力。这时法师也不需要过多的牺牲自己去保护普通人，双方都能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平衡。
　　况且听说魔力炮，矮人那边已经有了发明。这是一条崭新的道路，有人验证了它的可行性。穆安有预感，如果说有什么事能彻底改变目前大陆局势的，矮人手里的这方独门绝技一定是关键。
　　想起躺在自己通讯录里的哈里，在最后一天，穆安和哈里商议改进了通讯器。穆安的奇思妙想，结合锻造鬼才的手艺，终于最后一天这个全新改版的通讯器就落在了穆安手上。
　　矮人岛的信号之所以与大陆不互通，穆安发现是因为不能解决一种磁场的干扰。
　　因此矮人只能单独建立了一套通讯系统，维持自己本地的运转。
　　那种倒入酒杯的液体，其实就是魔力矿的稀释液，这种矿物质受到不同波段的干扰，会产生共鸣，共鸣中可以反射使用人的图像和言语。
　　这门技术让穆安尤为感兴趣，可再多问哈里就说不能告知了。而且他也没有遮掩地说，这种发现也和大陆人族有关，是从人族那里学习借鉴到的。
　　与相对原始封闭的兽人不同，矮人得益于经常会和来往船只交易，他们除了材料食物还会拜托那些流浪商人，交易来许多书籍和大陆各种稀奇古怪的新玩意儿。
　　“当然要接触最前沿的东西，才会有提升自己能力的灵感啊。”哈里理所当然道。
　　听完这话的穆安，心里只有一个感想：这不怪兽人输的太冤，只怪矮人太过狡猾。
　　一个还在闭关锁国，另一个早就睁眼看世界了。容不得共同生存在一个岛上，却发展成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状况。
　　幸亏矮人爱好和平，不然南方的战争大概早就结束了。前线上的法师并不多，多的还是以普通人为主的战士。
　　面对那些普通人，穆安很难想象，遇见科技重炮的他们该如何应对。
　　在这点上甚至人族都是有先兆的。他们每年派人来约里纳岛拉拢矮人，可能也是看清了这一点。
　　反倒黑暗教会还走的是老路子，企图用不知名的药剂，努力开启新的天赋，重铸魔法荣光。
　　殊不知在世界的另一端，已经有人靠自己的双手为普通人找寻出了另一条道路。这或许是穆安出来游历后最大的收获，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来到魔法学院学习的目的。
　　大多数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怎样改变现在贵族与平民，法师与普通人的矛盾现状？如何让阶层流动起来，让每个人都拥有上升的机会……
　　当人到了一定的阶段，他所想的不应该只有自己，而是更多的人。只有当一个世界，整体慢慢变得美好起来，人身处其中，才会觉得更加珍惜。
　　所以穆安不能原谅那些黑暗教会的人，他不否定他们的初衷，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太过激进和反人性。当一个人的做法违背了初心，那他之后就算达成了目的，也丧失了它应有的意义。
　　不是所有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一些无谓的牺牲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穆安知道许多事情需要循序渐进，不是一朝一夕，下一剂猛药就可以实现的。
　　魔法始终是一种工具和手段，它不应该作为目的而存在，这样哪怕人再强也是不知满足的，在力量中迷失自己也是可以预见的。
　　在他心里，重要的不是让每个人都觉醒魔法，而是没有觉醒魔法也应该可以过着一种平和而幸福的生活。
　　这是穆安所希望的未来，他也在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当初他寄希望于教廷，可教廷的组织太过臃肿，当一个组织变得臃肿，内部人员的心也就纷杂了起来。
　　不如以后自己成立一个组织吧。穆安想，光靠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
　　矮人的科技让他重新拾起希望，在离开学院的很长一段时间，穆安做出了一些努力，却觉得这些努力远远不够。有一度他觉得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找不到前方的路。
　　柯恩老师的话是对的，出去看看可能会有新的解法，只闷在实验里做题，是不会发现新的见解的。
　　穆安神清气爽地思索完一切，构思好，如果收集神格碎片顺利的话，解决了大陆的危机，他该如何在之后的时间里过下去。
　　在魔法上，他的造诣颇深，仅差一些就足够圆满。剩下的无非是时间上的打磨和知识的积累。穆安不否认，当他学到新的魔法时，自己仍是会激动不已。
　　可与最初时不一样，他不再对修炼魔法这件事本身，抱有热情。他更多的想参与到如何用魔法这件顺手的工具去改变世界。
　　一个人变强有什么意思呢，他最怀念的还是不想扫地就有扫地机，可以放肆地躺在床上打游戏，不用出门就可以叫到外卖。
　　在魔法的新鲜感过去后，他想到的是，那些帮助自己生活得更加轻松的便利设施。
　　穆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多大野心的人。人再强，能做的也就只有三件事：要么拯救世界，要么毁灭世界，要么改变世界。
　　人是依托于世界才存在的。
　　正是如此，卡奈特、哈塔、誓包括托尔，才会在世界倾覆之际，选择了联手。毕竟世界都没了，再强的种族又有什么存活下去的可能呢。
　　到时候可以联合他们一起组织机构，也不用多给他们，封个长老就行。
　　穆安美滋滋幻想着以后的生活，对于现在的困境，反而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人在有盼头的时候，行动力最强。为了以后大计，精灵岛的这块神格碎片，穆安势在必得。
　　“船长，还有多久靠岸？”
　　看到远处随着行进的里程数越来越多，一大片葱绿盎然的森林，屹立在一座形似人形的岛屿上。
　　从穆安的视角看去，外围的结界，密布闪电，一个弧形的白色光罩，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虚无之地——精灵森林了。
　　相传众神陨落时，精灵王没有理会其他族的纷争，带着一众族人只身遁入了虚无之地，从零开启了振兴精灵森林的重任。
　　若干年后，真的有一大片森林拔地而起，为精灵族提供了安居的庇所。
　　那众人避之不及的虚无结界，也成了精灵族天然的屏障，配合精灵王布下的法阵，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就这样延续了数年。
　　“快了。”船长满头大汗地掌握着船舵。异族的土地，外人很难进入。一方面是他们大多远离大陆，处在一个封闭的岛上；另一方面，诡谲的海和移动的风暴区，劝退了很多人。
　　想要冒险，也要拥有冒险的实力，不然就只是送命的买卖。
　　船长深谙这个道理，越要靠岸的时候，心里就越发警惕，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今天可能风神庇佑。海面平静，一路上不仅没有遇到任何风暴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船长的错觉，他感觉连风都在送着他们飘向那里。
　　平安的落地在精灵森林不远处的一座无人岛上。
　　船长向穆安告别道，“我会在下半年冬季的时候，再次经过这条航线。到时候如果您需要返航的话，*可以吹起这枚口哨。”
　　这是海上来往的船只制作的信物，以便有时遇到海难时，互相能发出求救的信号。它是用一种神奇的木材制作的。穆安轻轻试吹了一声，哪怕不用很大的力气，它的声音也可以悠扬地传到很远。
　　“好的，谢谢您了。”剩下的地方就是普通人不能靠近的了，船上有救生的小船，船长把它留给了穆安。
　　“我该谢谢您才对，没有您我早就丧生在这片海域了，虽然不知道法师大人您要去精灵岛办什么事，但祝您顺利。”
　　船长致礼，起身回到船上。他望着穆安的身影，心中默念，之后的事还要您自己多加小心了。
　　精灵岛的绿色充满生机，可来往的商人都知道，在这片生机之下，精灵森林也被称为魔鬼林。
　　没人知道，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森林中，那些躲避着世人的精灵，是如何生活下去的。只知道夜半三分时，天际的黑影笼罩，放眼望去，浓重的雾气弥漫了整座岛，看不清虚实。
　　

第134章 母树
　　“你们就在外围，我和阿什利过去就行。”穆安道。
　　精灵族的屏障需要钥匙的开启，穆安有钥匙，阿什利可以通过血脉直接进入。
　　“行，那你们有什么事的话，及时传通讯过来。”波文点点头，应承了下来。“巴特我会照顾好的。”
　　巴特暗自抗议，被集体镇压了下去。想起在约里纳岛的事情，又心虚地辩解道：“上次只是意外。”
　　波文斜了他一眼，“那你的意外也太多了吧。”
　　蕾莎推了推眼镜，自从上次占卜后，她就看不清未来的走向了。
　　“我上次占卜精灵森林的结果是——空白。这次没法帮到你们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这是蕾莎初次占卜出“空白”这个意象，在此之前，命运都是有所预示的。
　　但震惊之后，再三占卜，蕾莎还是接受了命运的指示。空白或许是另一种命运，它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书写。
　　阿什利挑眉，他看出蕾莎上次就有话说，碍于情况不合适，就一直没有说出来。
　　这就是她当时要说的话吗……
　　穆安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阿什利小心的。”转身迈向小船，阿什利紧跟其上。
　　这条摇曳的小船沉浮在浩渺的大海上，如同他与阿什利的命运，游离不定。
　　穆安挥挥手，告别了月影的其他人，与阿什利一人一只船桨，滑动着船只，飘向精灵森林的所在处。
　　外围的结界，由于拥有钥匙的缘故，穆安和阿什利进去的很顺利。
　　生命之晶刚接触到白色的屏障，便泛起一阵波澜。穆安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喜悦之情，像是离家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你感受到了吗。”穆安问阿什利。
　　“嗯，你是说感受到这片森林在欢迎我们吗？”
　　“对。”穆安看着面前茂盛的树丛，仿佛有生命一般地缓缓向两边移动，径直开辟出一条平坦的道路，供两人通行。
　　阿什利的神情开始恍然，其实除了穆安说的这些，他还感受到一股深切的悲伤。
　　这种悲伤绝望而压抑，似是悲鸣，又像是哀叹。阵阵叹息，从阿什利的脑海中响起，恍惚了他的心神。
　　是谁在哭……又为什么要哭……
　　“阿什利？阿什利？”穆安把手在阿什利的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表情看起来好像不太好。”他担忧地看向阿什利，一踏上这片土地，阿什利的神色就不太对，一种难以言喻的哀切，从他的眼睛中流露，弥漫到全身。
　　阿什利听见穆安的呼喊，骤然清醒。他屏蔽了那些声音，又恢复了冷静的神态。
　　“我没事。或许进去才能知道有没有事……”后面阿什利的声音越说越小，仿若一声呢喃，近乎微不可闻。
　　穆安没有听见，见阿什利已经回神，神情间挥散了刚才的阴霾，这才不再关注他了。
　　阿什利性格稳妥，很多事情不用穆安说，他自己就会处理得很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解决。
　　“你看见了吗？那棵树。”一路穿过成片的森林，来到了中央的空地。
　　说是中央的空地，还不太确切，准确来说在这个形似人形的岛上，这个位置屹于人的心脏。
　　一棵拔地而起，高度延展至天空的参天巨树，完全吸引了穆安的注意。四散的枝叶茂密而繁盛，向两边聚散，葱郁而神圣。
　　树干密密麻麻，挂着许多金色的果实，随风摇晃，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穆安不禁看得有些呆，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也曾出现过。星星点点的荧光，在巨树的周围升起，衬得眼前的场景更加梦幻无比。
　　这就是生命树吗……
　　穆安一点点走近它，将头放在了它粗壮的树干上，喜悦的长鸣，穿透耳膜，深入他的心灵。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
　　温柔肺腑的声音，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像是拿顽皮在外，不愿归家的孩子，没有办法。
　　穆安有些愧疚，好像他早就该来到此地，而不是十几年后的今天。
　　“我回来了。抱歉，是我来迟了。”呼应安抚着它的情绪，穆安更加地贴近他，整个身体抱住了他，充满了依恋与安心。
　　荧荧的光点，似是变换成一个手掌，轻轻抚摸过穆安的发丝。
　　“没关系的。”它这样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那种能包容接纳一切的态度，让穆安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一呼一吸间，他闭上了眼睛，散去了多年的疲惫与紧绷，沉沉地睡在了巨树温柔的抚摸中。
　　阿什利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得比穆安更清楚。
　　“您是不是就要……”
　　巨树似乎有形，它温柔轻笑，荧光纷飞，其中一点落到了阿什利的嘴边。
　　一股不容拒绝的压制力，堵住了阿什利未完的话。
　　阿什利的嘴抿了抿，他知道巨树是什么意思，内心忽然升出一股巨大的悲伤，无法自抑。
　　“您是不想让他知道吧……”
　　巨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簌簌的落叶，纷纷落下，化作莹莹光点，覆盖在穆安的身上。
　　虚无之地的气候，有些湿冷。淤泥与树木伴生，生机与腐朽并存。
　　对于生命来说，死亡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生命与生命之间，无非是一个生命的逝去，供养了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阿什利理解到它这种隐晦的安慰，却仍是放不下心。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应该有理由知道，您将死亡的这件事吧。”
　　这一次没有力量制止他。阿什利没忍住，再一次问道。
　　巨树轻轻晃了晃枝叶，既不忍打扰陷入沉睡的人，又不想接受这种无端的诘问。
　　「无法改变的事情，又为什么要让多一个人伤心呢。」它这样传达道。
　　“不会的，或许他有办法救您呢……”阿什利和穆安呆的这一年中，他见证得最多的就是奇迹。上天眷顾着这个人，有这个人的存在，不可能也会成为可能。
　　阿什利心里由衷地认为。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巨树的背后，美丽而漠然的精灵王探出了身。他的手指虚空划过一点，一个无声的结界就布在了他与阿什利之间。
　　“嘘——不要吵醒他，就让他这样睡去吧。他出生就经历了太多，没有吸收完养分就落了地。母树是在保护他，你不用担心。”
　　看出阿什利对自己抱有敌意，艾瑞斯解释道，“我是精灵的王族艾瑞斯，你也可以叫我——精灵王。”
　　“我知道它不会伤害他。”阿什利的言下之意是，不知道你会不会。
　　这句话把艾瑞斯逗笑了，他轻扶起一个光点，“母树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我们永远不可能做出违抗母树意志的事。”
　　阿什利：“死亡也是？”
　　艾瑞斯静默。转过头，手指轻抚母树的枝干，粗糙的纹理之下，充斥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可仅有他们精灵族自己知道，深埋在地下的根系，早已负累不堪。
　　“死亡也是。如果死亡是它的意愿的话，我们会接受这个决定。”艾瑞斯淡淡道。
　　阿什利嗤笑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愿待在这里了。”
　　艾瑞斯扭头，淡绿色的发丝在斑驳的光影下，显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他的面孔精致至极，每一笔都像是神明的精心之作。无愧于精灵王这个名号，在阿什利见过的精灵中，也是独具一格的美貌。
　　“你又懂什么呢……你只是个半精灵，从未参与到精灵族真正的事务中来。”艾瑞斯捧起光点，小心地将它融入母树。
　　每一颗光点，都是母树的力量，它们凝聚在空中，也消散在空中。
　　“哪怕我只是个半精灵，我也知道……它需要的不是只会听从意志的刽子手，而是可以为他披荆斩棘，跨越永恒的战士。”
　　话尽于此，阿什利唤起长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我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半精灵，我向来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艾瑞斯望着他，眼睛没有情感。无机质的绿色映照着对面的身影。
　　“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艾瑞斯语气淡淡，丝毫没有把阿什利放在眼里。按照精灵的年岁来算，阿什利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一根巨大的悬浮法杖，陡然出现在艾瑞斯的手中。
　　法杖约有半丈高，杖身由世界树的枝干组成，杖底削尖，形似一支利箭。
　　“你可以试试。”
　　这一年里阿什利的实力也在飞速进步，他向穆安学习了传统的魔法理论，巩固了自己操控长弓的精准度，填补了知识这一空缺。
　　加上他本来就身具天赋，拥有极高的洞察力和敏锐度，不间断对自己力量的磨砺，实力不可谓一日千里，不同往昔。
　　阿什利没有多话，搭弓射箭，成千上万的箭雨向艾瑞斯袭来。
　　艾瑞斯挥手一挡，齐齐拦下，没有一支箭，伤到他分毫。
　　而阿什利的目的显然也不在于此，他趁箭雨发射的空隙，破开了结界。一把摇醒穆安，“快跟我走。”
　　一年下来相处的默契，让穆安没有犹疑，选择了相信。阿什利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没有多问，划开虚空坐标，穆安就带着阿什利传送到了森林边缘。
　　巨量的箭雨，消耗了阿什利全部的魔力。他知道精灵王的实力比他强，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警惕，用了全力。
　　而且阿什利看出，精灵族对自己的态度不清楚。但对穆安，母树是抱有绝对善意的。因此他相信，艾瑞斯也不会伤害穆安，这才选取了这种方法。
　　阿什利跪软在地，穆安扶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我是睡着了吗？”穆安茫然道。
　　“对。”阿什利没有否认，“不过，这可能与它和你的联系有关。”
　　“在你睡着的时候，刚刚那个人说你出生时经历太多，没有吸收完养分，这才在世界树下继续这个过程。”
　　不认同精灵王理念的阿什利，甚至只称他为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我只感觉自己十分疲惫。”穆安捂住心口，面色纠紧。除了疲惫，他好像还在梦中感觉到了些别的什么，却一时抓不住头绪。
　　“那你叫我快走是……？”穆安这会儿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阿什利的魔力恢复了一点儿，他站稳了脚，语气严肃。
　　“它就要死了，我们应该想想办法，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了。”
　　

第135章 倒计时
　　什么……
　　穆安瞳孔放大，母树就要死了……？
　　回忆着刚才的一切。是了，他来精灵森林接到的任务，就是世界树出了问题。
　　“怪我，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些。”自从穆安进入到精灵森林后，他就感觉到十分的疲惫，这种疲惫模糊了他的感知，很多时候他都没有办法思考，只想就地睡去。
　　这是它给自己带来的吗？想起自己和世界树的链接，穆安眉头收紧，也许这才是世界树真正的状态。
　　认识到事情紧迫的穆安，强打起了精神。正如阿什利所说，探究出世界树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解决根源，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不知道还剩多长时间……
　　系统的任务却再次更新。
　　支线任务一：精灵的委托信（未完成）
　　描述：在塔尼亚大陆的东南方，有这样一群精灵与世无争地生活在生命树的庇护下。直到近期，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树受到了某种不知名力量的侵蚀，日益衰弱，特意寄来委托信请求您的帮助。
　　要求：救治世界树
　　奖励：未知
　　【任务结束倒计时：48：59】
　　48小时的倒计时，找出世界树衰落的原因。
　　要说谁最了解母树的情况，非生活在这片森林的精灵族莫属。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生活在这里的精灵。”穆安指出问题的关键。
　　说来也奇怪，进入精灵森林后，四处茂盛的树不少，可传说中的精灵族却一个也没有见到。他们究竟在哪，又是否生活在这片森林里。
　　穆安突然想到，自己在拜沃缇也曾见到过一位精灵，他的治疗系导师——洛菲斯。
　　或许她那里会有线索……
　　不知道阿什利已经见过精灵王的穆安，成功错过了信息差。他走得太快，只隐约记得有谁在攻击阿什利，下一秒就来到了森林的边缘。
　　阿什利自然也没提，他觉得与精灵王很难沟通，不如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可能会更好。
　　穆安：“我有位认识的导师，就是精灵族。或许可以问问她，精灵森林目前的情况。”
　　“可以，那我们分头行动。”阿什利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来到精灵森林后，感觉到有股冥冥之中的吸引力，吸引着他去往一个地方。
　　对于精灵森林的状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阿什利不想带着穆安冒险，只说自己会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转机。
　　一贯相信阿什利的穆安，没有多想。两个人找不同的办法，都试试，或许效率会更高，便没有拒绝。
　　“行，那你先去吧。”说着，穆安打开了通讯。
　　这是改良后的通讯，穆安重新设计了魔法回路，用魔力矿的特性，穿透干扰的磁场，与大陆的信号建立了联系。
　　可以说，穆安手上的这支通讯，才算是真正连接了整个大陆，而不会被局限在一方小岛之上。
　　“是老师吗。”通讯接通后，洛菲斯娇俏的脸浮现在对面。她小口微张，表情震惊。
　　洛菲斯看着穆安身后那片熟悉的森林，这不是自己老家，精灵森林吗……
　　她急切地问，“穆安，你现在是在精灵岛上吗？”
　　“对，我是在岛上。”穆安道。“老师我想问一下。附近最近的精灵聚居地在哪里，自从我来到这里后，还没有看到过一个精灵。”
　　洛菲斯的神情有些尴尬，外人不知道精灵岛的情况，但她不是。她一年前刚从岛上出来。
　　看着穆安身后的树林，洛菲斯意识到，穆安就是母树一直等待的人。不然没有持有钥匙的人，是不会被放进结界的，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期。
　　洛菲斯一脸严肃，“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穆安你要记好。”
　　她细细讲解了精灵森林的由来。
　　这里是被称为虚无之地的禁地，当时精灵王选择举族迁入这里，是因为有不得不进入的理由。
　　“这个理由就是……”洛菲斯口中吐露出一个另穆安意外的词，“这里是暗界的发源地。”
　　暗元素的出现，距今已经不可考古。
　　最先发现它的就是初代精灵王。母树的根系受到暗元素的侵蚀，开始衰落。
　　起初，他们只是想办法去除这种暗元素。直到后来发现，每一个接触到它的人，都受到了莫名的感染。
　　这些被感染的精灵，成为了堕精灵。在痛苦与哀嚎中，逐步沦为了暗影，不再保持着人形。
　　暗元素扩张的十分之快，它不同于现在已知的任何其他元素，它的发展好像自有一套体系。
　　第一任精灵王钻研多年，由此发现了暗界的存在。
　　在暗界中，是没有物质存在的。每个人都会幻化成一个黑影，依附在别人身上，才可以生存下来。
　　这和暗元素的特性不谋而合，暗元素并非单独存在于空间，它总是会吸附在各种物体上，以此寄生。
　　依靠吸食他人的生命力，获得自己生存的强大。这就是暗界的规则，也是暗元素的本能。
　　它们天生就是吞噬掠夺，吸收转化。
　　可惜，哪怕精灵的寿命悠长，却也遭不住这样的侵蚀。在研究出最终的结果前，第一任精灵王就在这种侵蚀下，堕落成了暗影，融于暗界，不复存在。
　　听完洛菲斯的讲述，穆安问：“那你们知道母树就要死亡了吗。”
　　“知道。”洛菲斯满脸沉痛。“母树是就要死亡了，但活着对它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作为精灵森林生活出来的洛菲斯，见证过太多堕精灵，他们起先是受到暗元素的侵蚀，然后皮肉骨消融，幻化成一团没有意识的黑影。
　　在暗夜来临之际，拥抱黑暗，回归到了无尽的虚无之中，这便是虚无之地的诞因。
　　所以，为了保护剩下的族人不被侵蚀，也为了忍痛不让暗界的界门再次扩散。后来继任的精灵王，将所有族人都带到了一处隐藏在森林深处的秘境中。
　　秘境？穆安想到自己在莱茵镇时，也碰到过类似秘境的地方。
　　那里标注的好像是叫试炼之地。
　　穆安打开地图，在踏遍了塔尼亚大陆的许多地方后，地图上亮起了越来越多新的光标。
　　历练的后期，为了减少系统的影响，穆安大多数时间都打开着信息屏蔽功能。除非非常重要的任务提示，不然系统一般不会露面。
　　这是穆安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打定主意要融入这个世界，系统的存在，始终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他要早日习惯没有系统该怎么做，关闭提示就是他的其中一件改变。
　　它的效果非常明显，在关闭常见提示后，穆安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有了更深的体验，那种游戏升级一样的割裂感消逝了许多。
　　也让穆安学会了，在危急之中更多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系统的帮助。
　　但现在洛菲斯的话，让他又想起了系统秘境和试炼之地，这种形似游戏副本的设定，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穆安的沉默，让洛菲斯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叫秘境。
　　她解释道：“秘境就是，在空间中单独形成的一处小世界，在那里时间会静止，维持在这个空间最初诞生的样子。没有人知道这些小世界是如何形成的。知道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存在在那里了。”
　　“可能只有神知道吧。”洛菲斯喃喃道。时间和空间，这些涉及到法则的力量，是神明才拥有的力量。
　　“那你们是怎么进入秘境的，我可以进去吗。”
　　洛菲斯被穆安的直白，惊了一下。随后又想到穆安就是这样的人，表面看着温和，实际上心里比谁都倔强。下定决心做的事，便会迅速付出行动，不计后果。
　　“那你需要得到王的同意，我在这里说是不算数的。我们都没有能力打开秘境，除非王愿意放我们出来。”
　　不过这几年好了很多。洛菲斯想，可能母树的衰落，让王意识到，单纯的躲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他们需要更多外界的助力，这才会派许多的族人，四散在大陆的各个地方。
　　洛菲斯也接受了这样的使命，在人才济济的学院里，观察着有哪些技术，可以用来解决母树的衰弱。
　　穆安看到洛菲斯嘴上说，母树很痛苦，死亡是它的选择，他们会尊重它。实际上心里也在暗自痛苦，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救回母树。
　　“老师你放心，我会尽力的。”穆安直视着洛菲斯的眼睛，坚定道。
　　穆安的认真，让洛菲斯一愣。她出来多年，不清楚更多的事情，但她相信穆安的为人，穆安一旦保证了什么，就会尽心尽力的去做。
　　于是洛菲斯不由自主道，“那就拜托给你了。”
　　挂断了通信，穆安思索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想要获得精灵王的同意，应该不是难事，毕竟他来精灵森林，就是因为接到了精灵王的委托。
　　可精灵王在哪儿呢？他没有头绪。
　　一颗绿色的荧光，随着风的轨迹，飘荡在了穆安眼前。穆安心神一震，唯一的线索就只有母树了，回到母树那里，重新交流，或许就能知道精灵王的下落了。
　　48小时的倒计时，一点点流逝。这是穆安第一次做计时的任务，他已经感觉两天后，可能会有一个剧烈的变动。
　　事不宜迟，穆安立马瞬移到了母树底下。
　　这时，一个浅绿发色，碧绿眼睛的精灵，身着白色长衣，静默地注视着母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手指轻抚在粗糙的树干上，像窥探珍爱的母亲，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手一重，就伤到了它。
　　美貌的精灵和神圣的巨树，这一幕让穆安屏住了呼吸。大脑自动就浮现出那个名字。
　　“你是精灵王吗？”
　　艾瑞斯没有回头，绿色的荧光跳跃在风中，调皮地从他的发丝间穿过，又落在穆安的脸上。
　　微风阵阵，璇起地上的落叶，匆匆一瞥中，面前梦幻的身影就被漫天的树叶所覆盖，消散在了空中。
　　怅然间，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忠告。
　　「你已经拥有掌握秘境的钥匙，只需要开启自己的天赋，就会到达那里。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但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终结的命运。」
　　穆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精灵王那么的悲观。与他所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能积极发出邀请的精灵王，怎么也应该对母树怀有信心。
　　他试探性地朝空中一喊，“我会找到办法的，它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
　　精灵王不置可否，眼神悲悯。
　　「永夜就要到了，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第136章 净化日
　　永夜……
　　穆安沉默了。永夜和系统的倒计时有什么关系吗？又和洛菲斯老师口中的暗界是什么关联呢？
　　所有的事情扑朔迷。穆安所能做的，就是做好眼前的事。
　　只有解开母树衰落的原因，才能争取到接下来喘息的时间。
　　确定好目标的穆安，想起精灵王口中所说的钥匙与天赋。钥匙应该就是生命之晶，那天赋呢……
　　穆安看向自己的手，心念一动，抱着试试的心态，将空间之力注入生命之晶中。
　　很快，穆安的身影便从树林中消失不见。
　　再次睁开眼睛，穆安脚踩松软的草地，远处的树高高直立，盖过头顶，茂密地连成一片。
　　“泰拉等等我……王说那边不能去……”
　　“洛维，快一点。王今天不在，正好我们去那边看看。”走在前面的红发精灵，丝毫没有把同伴的话放在心上，跃跃欲试地跑在前方。
　　“泰拉你慢一点……”身后的同伴气喘吁吁。他半蹲着，双手扶膝，头低垂，美丽的面孔被棕色的发丝遮掩。
　　“洛维，这么点路你就不行啦？是不是王不在，都没人督促你锻炼了。”
　　那名叫泰拉的精灵，明显更为活泼一点。此时她双手叉腰，本来跑在最前方的她，嘴上嘟囔着，却还是转身回了头，跑回了洛维身边。
　　“我……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昨天的净化术，我练了一晚上……”洛维还在喘息着，他抬起头，向泰拉解释说。
　　泰拉不以为然，“你那点净化术才能净化多少。”
　　洛维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自己也去试试。”
　　“好啊！你还敢顶嘴，看我告不告诉王。”泰拉佯装生气，也没有在意洛维的话，锤着洛维的胸口嬉笑打闹着。
　　无意中，就撞到了穆安面前。
　　“是谁？”泰拉一个用力，不小心自己撞倒在地。捂着脑袋，抱怨道：“不是说这边都没有人吗？看来王不在，今天偷来禁地的人不少啊。”
　　洛维显然比泰拉更早意识到事情不对，他扯着泰拉的袖子，怯怯道，“这个好像不是……”
　　不是同族。
　　泰拉这才回神，仔细端详起穆安，这怎么跟我在书上看到的人类很像……？
　　泰拉立马不疼了。放开捂着脑袋的手，好奇地捏着穆安的脸。
　　“洛维！洛维！这不是我的幻觉吧，禁地真的出现一个人类！”她嘴微张，还没等穆安说话，就叭叭地问个不停。
　　“人类，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对啊。”泰拉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这里的结界一直很稳固啊，也没有破个洞什么的。和书上写的不一样……”
　　“唔……你能先放开你的手吗。”穆安神情无奈，这里是精灵族的地盘，看面前这两个精灵，以他们的长相来看，他们大概还都没有成年。
　　对欺负小孩子不感兴趣的穆安，就没有还手。任凭泰拉，捏着自己的脸不放。
　　索性，泰拉的手很轻。她虽然好奇，但也有分寸。
　　见穆安不喜欢，泰拉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讪讪道，“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人类，还是活着的人，就有点激动。”
　　泰拉的表情很生动，穆安知道她也是无心之过，并没有过多计较。
　　穆安：“你们的大人呢。”
　　泰拉和洛维面面相觑，泰拉道：“今天是净化日，他们应该都在母树那里吧。”
　　净化日？这和母树衰落需要净化有关吗？穆安不由地联想。
　　他恢复了亲切的面孔，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厚脸皮地向泰拉道：“我这张脸可是很珍贵的。在我们人类那里，是不可以随便未经允许，就碰触别人的。”
　　这是穆安学着波文的语气，作为月影最会长袖善舞的人，他很会和小孩子打交道，或者说，他非常擅长忽悠人。
　　穆安的神态学得很像，泰拉可能也有些愧疚。
　　精灵族在秘境里待得太久，不问人事，很少知道还有如此狡猾的人类。她只觉得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只是泰拉太过好奇了，禁地之中出现人类，王知道吗？王应该是知道的吧，没有王的许可，没有人可以进入到这里。
　　穆安当然不会理所当然地利用泰拉的愧疚，他开出自己的条件。
　　“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回答得好的话，这些都给你。”穆安掏出兜里的糖，那是他以前哄人时留下的习惯，哪怕后来身边的朋友都不在了，穆安却还是习惯性地在兜里揣一把糖。
　　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那我回答了你，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泰拉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讨价还价道。
　　“当然可以。”穆安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穆安和泰拉一路上往禁地的外围走去，泰拉喋喋不休地说着族里各种各样的小事。
　　譬如。
　　“王今天不在，我们才溜进这里的，平时王管得很严，这里都是不让进的。”
　　“净化日就是净化日呀。母树的状态不太好，我们就轮流看护它。不过净化日比较特殊，这一天，族里所有成年的精灵都会到母树跟前，施展净化术，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净化。”
　　泰拉眼里有不谙世事的天真，相反，即将要成年的洛维，比她知道得要更多。
　　洛维心事重重地跟在泰拉身后，他始终对非自己族人的穆安，抱有警惕。可碍于自己怯懦的性格，又一时不知怎么办。只能焦急地在身后咬着手指，看着泰拉热情地向穆安介绍着精灵族的一切。
　　“我本来也想去帮忙的，可是被姐姐赶回来了。”泰拉抱怨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到净化日的时候，大家的神情都格外严肃。
　　也是这样压抑的氛围，让泰拉只想在禁地里躲个清静，这才拉着不会拒绝的洛维来到了这边。
　　穆安敏锐地从她的话语中注意到了细节。
　　所有族内的成年精灵都要施展净化术吗……？
　　穆安作为师从洛菲斯近年来最满意的学生，对精灵的净化术效果再清楚不过。常见的一个精灵施展净化术，就可以驱散百分之八十的诅咒或者污秽。
　　需要那么多精灵一起净化的，又是驱逐什么呢。想起暗界的那些传言，穆安隐隐抓到了什么。
　　“你是说每到这一天，所有成年的精灵族都会去母树跟前吗？”穆安再次确认道。
　　“不然呢，我还会骗你吗？”泰拉撇撇嘴，“连王也会去，所以我们才敢过来这边，因为在净化日，王是不会离开母树的。”
　　想起那一句没头没尾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穆安又瞄了一眼系统左下角的倒计时。
　　倒计时正显示：还剩32个小时。
　　“这种日子的话，一般会持续多久？”穆安问。
　　泰拉回忆道，“这要看母树的状态，有时候一两天就结束了，有时候一周都没有。”
　　不过这几年来，母树状态每况愈下，是越来越不好了，王在那里待得时间也越来越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王应该是待了有两周左右吧。
　　“是吧，洛维。”泰拉吐了吐舌头，看向洛维，洛维的记性一向比她好。
　　“嗯，确实是两周。”洛维小声道。他视线飘忽着，又仿若不经意地落在穆安身上，嘴唇微动，犹犹豫豫了许久，鼓起勇气问道，“你……你问这些做什么。”
　　穆安面色坦然，他早就想好了借口。
　　面对洛维的质问，扯起精灵王的大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你们王请我过来，就是为了找到母树衰落的原因。我现在是向你们收集信息，了解得越多，我才能更好地帮助你们。”
　　泰拉恍然大悟，对穆安更加热情了。“我从书里看到过！说人类通常都知道很多，虽然他们比*较短命，但也是短暂的寿命，让他们求知若渴，学习到了更多的知识。”
　　穆安的嘴角抽了抽，精灵族都是这么写的吗？短命就不好说了，虽然是事实，但没有哪个种族和长生种比，不短命的吧……？
　　为了加大自己的可信度，穆安拿出了自己的学者铭牌，展示给泰拉看，进一步获取到泰拉的信任。
　　“你看，这是我们那边的证明。”
　　洛维也犹疑地凑了过来，等他看清铭牌上写得确实不假，眼中的警惕才消失了一丝。
　　母树近来确实越来越糟糕了，此时此刻，洛维才忍不住说出了他的担忧。
　　“你知道吗？泰拉，我昨天偷偷到母树那里去练习净化术……现在一个净化术下去，母树身上的黑色根系，一点儿也没有减少。”洛维忧心忡忡道。
　　这也是洛维为什么对母树练习了一晚上，今天才如此精力不佳。母树的情况更严峻了，不说一向神经大条的泰拉，能感受到周遭环境的压抑。敏感的洛维更是。
　　而且他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连一向情绪稳定的王，也持续压抑了很久。
　　洛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可能和他的天赋有关，他天生敏感，对他人的情绪尤为敏锐，也不乏观察力。
　　洛维注意到，在他和泰拉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族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其他的族人为了保护他们，都没有透露出分毫。
　　所有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绷得很紧，像心里压着一根弦，等待着最后那丝尘埃落定。
　　至于，尘埃落定的结果是什么……
　　没人说得清。
　　穆安惊讶地看着洛维，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能想得那么深。
　　洛维仍是心情低落着，穆安的手轻轻抚上他发顶。安抚道，“没关系的，相信你们的王会解决好的。”
　　他调皮一笑，“我不就是你们王请来的救星吗？要相信大人们，天塌下来了，还有他们顶着。”
　　穆安揉了揉洛维细软的发丝，超好的触感，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尤里。
　　这时尤里在做什么呢，一晃一年过去了，自己走到了这里，当年教给他的课题有没有进展呢……
　　一晃神，穆安就发现手下的脑袋换了个人。
　　艳羡地看着穆安蹂躏着洛维，泰拉也把脑袋凑了上去，“人类，摸摸我。”
　　

第137章 火种萌芽
　　等穆安哭笑不得地撸完两个脑袋，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穆安道：“能带我去母树那里看看吗。”他一直很在意泰拉话中说的净化日。
　　而且，母树不是在秘境外吗？为什么他们话中，母树好像也存在于秘境之中。
　　洛维纠结地一言不发，泰拉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以。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看，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去母树那里。”
　　洛维仍在纠结，这样做是不是不对。泰拉道：“王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能进来的。”
　　“为什么？”穆安好奇地问：“进入这里，一定要你们王的许可吗？”
　　泰拉奇怪地看了穆安一眼，“当然了！这里是王的领域，想要进入这里必须得到王的同意。”
　　“难道你不是这样进来的吗……？”泰拉茫然道。
　　穆安赶紧拉回了话题，“我是。不过你们王没有说得那么清楚，所以我不太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能进来啊。
　　穆安想到自己进来之前与精灵王的一面之缘。从那会儿看，只觉得他美得不似真人，现在想来，也许另有隐情。
　　泰拉很快带穆安穿过一条隐秘的小径，到达了母树的根系。
　　“走这里。”泰拉驾轻就熟地避开人群，来到了母树的下方。
　　秘境之中，母树的形态与现实不太一样。穆安走近观察到，碧绿的根系下方，一团黑色的雾影，悄然笼罩。
　　“这是什么？”穆安拨开繁复的根系，看着那一处黑影。
　　泰拉瞅了一眼，点头道：“这个就是从暗界扩散出来的物质。”不过以前没有那么明显。
　　她轻柔地抚摸着母树的根系，与健壮发达的表象不同，那处被黑影覆盖的地方，轻轻一碰，一条断枝就出现了。
　　死气紧紧地缠绕在上面，拒绝了生机，也斩断了它与大树的联结。
　　穆安看着那截断枝，他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这种情况好像有些类似他曾经见过的某种情形。
　　他不禁道：“能把那截断枝，给我看一眼吗？”
　　“没问题。”已经覆盖着死气的断肢，毫无价值。泰拉直接把它递给了穆安。
　　泰拉对穆安解释道：“秘境里的这棵母树，其实是现实的幻影。”不过哪怕是幻影，也足够让他们珍惜。
　　秘境的存在，阻隔了暗界的溢散，但同时也斩断了他们与现实的连接。精灵族天生向往母树，他们从母树上诞生，也愿为母树而牺牲。
　　“要不是王把自己的领域，和母树进行了沟通，我们还都看不见呢。”泰拉满脸崇拜地说。
　　在泰拉眼里，王就是最厉害的精灵。她相信，只要有王在，母树就不会出事。
　　洛维却不这样想。前段时间王不得已进行了闭关，一定是母树出了什么事，才让王受伤。不然以王的实力来说，精灵森林里，还真的没有什么能够伤到王。
　　穆安听了两人的话，若有所思。从他们的话里，穆安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接下来就是验证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
　　谢过了泰拉和洛维，穆安一个人留在了这里，因为净化日的原因，秘境中少有人留。精灵是长生种，加上母树近百年来一直非常衰弱，精灵族也有许久没有新生的精灵诞生了。
　　同样，当所有成年的精灵都去了现实，净化母树。秘境中近乎就没剩下多少人了。
　　穆安拿起那截断枝，用自己的光明之力覆盖在上面。随着白色的光点越来越多，黑色的光点开始被净化。不一会儿，那截断枝又变回了原来翠绿的模样，上方盘踞的黑影，也随之一同消失。
　　看来世界树衰弱的症状，和他当年跟着耶格尔，在贫民窟遇见的情况一样……
　　穆安想起自己在贫民窟时，就已经对处理这种情况十分的熟悉。想来治疗世界树，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过，眼下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此时，穆安的能力不再像以前，只会运用光明之力。在熟练了暗元素的使用方法，穆安想到，能不能直接吸收上面的暗元素，而不是用光明之力与其抗衡呢。
　　毕竟暗元素也只是力量的一种属性，没有好坏之分。只是它的特性，是不利于人罢了。
　　想到了方法，穆安立马着手去做。他靠近根系发达的母树，将手轻轻覆盖在上面，闭上眼睛，沉浸在暗元素的感知上。
　　伴随着一声法术的低吟，“吞噬术。”
　　一片漆黑的感知空间里，一个硕大的黑洞，赫然出现在了穆安身后。以黑洞的中心为原点，空间半径之内，无数的黑色光点，纷纷涌向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穆安的等级面板上，一个数字在不停地攀升。
　　无数的力量，化成经验条，一点点的拉长进度，填满空缺。
　　Lv91
　　Lv92
　　……
　　Lv100
　　直到晋升成满级，穆安感到身体一阵轻松，他好似掉入了某种玄幻的境界。说不清这种感受，像是触摸到了真实世界的本源。
　　若干个世界，平行地在他的面前，缓缓铺开。
　　穆安抽离了意识，俯视着这些世界，以另一种全新的视角，看待所有出现或未曾见过的轨迹。
　　世界不再是沿着某种既定的轨道，而是变换成一条条的线，昔日的过往在穆安的脑海中闪过。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以及未来的自己。
　　「最初的穆安，就是还没有重生的穆安，他同样重生在了莱茵镇，走到了现在。
　　可那会儿他觉醒的系统，是完全正常的系统。同样的轨迹，在还没有转院之前发生了变动。穆安放弃了自己的初心，尽管他还是乐于帮助那些人，可他不再奢求自己能够改变他们。
　　穆安遵从老师的路，在教廷中不断爬升，走到了主教的位置。甚至更胜一筹，借着系统的便利，穆安很快依靠光明之力和自己的天赋，做上了教皇的宝座。
　　在获得自己追求的一切后，穆安陷入了厌倦，这时的伊莱纳不再是圣子，教廷有了名正言顺的光明神的继承人。
　　穆安看出了伊莱纳的痛苦，放了他自由。」
　　窥探着这一切的穆安心里有些发笑，看来哪怕不是自己这一世，他也有好好地完成与伊莱纳的约定。
　　「成为教皇的穆安，虽然感到厌倦，但还是负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在那一世，他改变了教廷的宗旨，让它回归了本心。
　　完成这一切后，世界却如期迎来了它的终结，穆安无力阻止这一切。看着自己一点点建立起的信仰轰然倒塌，对谁都无异于一件残忍的事。
　　不甘失败的他选择了读档，那就是完全体的系统，所具备给穆安最后的保险。
　　穆安回到了事情的原点。」
　　同样这些，在现在的穆安看来，就是从一条世界线跳跃到了另一条世界线。
　　「第二条世界线里，因为读档产生bug的缘故，穆安的降生出了些许问题。他投胎在了龙岛之上，碍于界门的影响，他没有冲出时空乱流，而是附生在了一颗黑色的龙蛋上。
　　这一世更为不幸，在蛋壳中就差点胎死腹中。还好年轻的誓，阴差阳错地救了他，穆安才得以诞生。
　　可惜，同样是没有长大，就迎来了毁灭。
　　但龙族天生强大，尤其是黑龙，自带的种族天赋觉醒，让穆安有了一丝转机。
　　基于读档重生过一次的原因，穆安知道自己最为渴求的欲念是什么……
　　不是力量，而是切实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东西。
　　这种渴望，让穆安觉醒了独属于自己的天赋——回溯。或者更进阶一点的说法是，拥有能操控命运的资格。
　　在龙族世界里，当最后的天火从天而降，穆安正视了自己的天赋，逆转时间，回溯了命运。
　　他知道一个世界线的可能，不足以改变真正的事实。唯有无数条可能性汇聚起来，才能变更最终的那个世界。
　　就这样，穆安学会了在世界线中穿梭，窥视起了所有的可能。
　　再一次，在这些可能中，穆安重生了。
　　这一次他插手了命运的条件，将所有可能成功的概率选择，放置在了一起，衍生成了一个新的世界——这就是现在穆安所处的世界。」
　　世界线又一次变动。
　　「穆安重生在了世界树上，金色的果实随风摇曳。观星塔的莫名力量，将他卷入时空乱流，他重生在了莱茵镇上。
　　这次变化的是，他不再拥有一个完全的系统，而是只具备了基础的功能。
　　这套系统是由其中一条线的穆安独立设计的，他参考了最有可能的条件，设计了这套系统。
　　与原来差异最大的是，它不单纯于依靠这个世界，而是以另一种路线塑造了新的可能性。
　　在原版系统中，无论再怎么样提升，穆安命运的封顶，就是成为一个颇具实力的大魔导师，怎么也避免不了世界的灭亡。
　　现在则不一样。
　　他拥有可以改变世界线的能力。确切地来说，这个大陆如何才能不陷入毁灭？那就需要一个新的神明来加入变量，破解这个必死的困局。
　　“这个计划就命名为造神计划吧。”穆安一手确立了这个实验项目的名称，并把它刻在了最初的世界线上。
　　这就是成神计划的由来。
　　并非它选择了穆安……
　　而是很久之前，穆安就自己做出了选择。」
　　再回头看，穆安总算理解了主线任务那句描述的真正含义：
　　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他恍然大悟，所有的一切都有根源。
　　而那个根源就是无数条世界线里，不愿放弃的自己。
　　当所有的意志汇集在穆安的身上，穆安知道，那个时刻终于他们还是做到了。
　　世界的火种开始萌芽，穆安的胸膛发出一朵花来。
　　【混沌之种（成熟期）】
　　说明：经过大量魔力的灌溉，混沌之种即将进入成熟期
　　备注：人类的火种不息，人族的希望永存。
　　成熟进度条：100/100
　　

第138章 最后一块神格碎片
　　混沌之种里蕴藏着世界本源的力量，这是世界之初留给自己的退路。
　　无穷奥妙的法则从这朵花中盛放，灌溉蔓延进穆安的全身，在这种玄妙的状态中，他好像化成了这个世界的本体，体会到了世界万千的演变。
　　再加上身具可以看到世界线的天赋，无形之中，他定位到了遥远的未来，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星海之中，一颗微亮的星子散发着光芒。
　　那就是世界最初诞生的核心——星核。星核的力量，构成了整个世界的本源，只有确定了星核的坐标，才能够在不同的世界中架起桥梁，任意穿梭于不同的世界。
　　法则之力也是由星核衍生出来的，是星核的一部分，正如神明是世界意识的具象。
　　见到那颗脆弱，却依然散发着生命力的萤光，穆安才确认到，那就是自己现在生活的这片大陆本源的形态。
　　他不禁联想到自己提出的研究假设，所有的元素是共通的，世界的力量也是共通的。
　　想要壮大自己的星核，就要吸收他人星核的力量。
　　这条路是可行的，在亲眼见到围绕着中心的星核之外，还有一些暗淡的星子，交错地散布在周围。
　　那是没有点亮的星核。
　　如果把世界与世界的关系画成一张星图，星图之上，仅有自己的星核是亮的。唯有找到他人的星核坐标，建立通道，才可以点亮他人的星核，从中汲取力量。
　　在三番两次与黑暗教会的争锋中，穆安意识到他们可能打得就是这方面的主意。神格是星核意志的集合体，也代表着星核的部分坐标。
　　星核与星核之间，彼此有着微弱的关联，这种关联不仅是相互影响，还有可能会彼此掠夺。
　　一个星核的强大可能伴随着另一个星核的毁灭。
　　这让穆安想到，世界力量的衰弱，或许不止和大陆内部的变化有关，与外部星核的环境也有关。
　　一方面大陆内部的变化，战争、暗界、种族之间的矛盾，所有的冲突都在加剧着星核力量的消耗，破坏着这片大陆。
　　穆安仿佛化身为星核，感应着过往世界的变迁。
　　另一方面，正如他从异界来，星核的相互感应，同时吸引着穆安受到别的星核的感召。
　　在这玄之又玄中，他感应到了最后一块神格碎片。与他预想的不同，这枚碎片实际并不在精灵王手中，而是暗藏在暗界之中。
　　怪不得那位王没有用神格碎片去吸收暗元素，拯救世界树……
　　穆安沉思道，在他的视角看来，世界树再怎么衰弱也不该到这种地步，有神格碎片和暗元素抗衡，按理说不应该会侵蚀得如此之快。
　　那如何去到暗界找到那枚碎片，又是一个问题。
　　在穆安思索着方法的时候，系统的倒计时戛然而止。
　　任务完成的提示突然跳出，伴随而来的是艾瑞斯的出现。
　　支线任务一：精灵的委托信（已完成）
　　描述：在塔尼亚大陆的东南方，有这样一群精灵与世无争地生活在生命树的庇护下。直到近期，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树受到了某种不知名力量的侵蚀，日益衰弱，特意寄来委托信请求您的帮助。
　　要求：救治世界树
　　奖励：与精灵王的一次对话
　　【任务结束倒计时：24：32】
　　“你竟然做到了。”他的面色暗含诧异。
　　穆安没有说话，他不能说这种事情，他之前就做了很多，已经轻车熟路了。
　　而是谦虚道：“我感知力比较强，能感应到元素之间具体是如何关联的，只要解开这个症结就可以治愈了。
　　“柯恩向我推荐的你，虽然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试一试。”艾瑞斯低下了头，“这些年长期受到暗界的侵蚀，我将自己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在秘境中不受侵蚀，维持知觉；另一部分则在外面守护母树，保持警觉。”
　　穆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何要向自己解释。
　　艾瑞斯却自顾自地问起来，“你对暗界了解多少？”
　　“看到你使用光明之力，我就知道你是预言里的那个人。想必你已经很清楚，最后那枚碎片就在暗界了吧。”
　　穆安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对。那前辈您对暗界有什么了解，方便告诉我吗？“”
　　艾瑞斯不再言语，他伸长手，将手轻轻放置在穆安的眼睛上。
　　下意识地，穆安合上了眼。人在黑暗中触觉就会变得格外灵敏，穆安感受到精灵王的手划过他的睫毛，有些瘙痒。
　　穆安忍住没有睁眼，等待着精灵王下一步的指示，艾瑞斯却没有了行动。
　　微凉的手，覆盖上人的体温，艾瑞斯记不清上一次碰触如此有温度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人类都是这样吗？他活得太久，对别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
　　分裂带给他的创伤不止于此，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寄托于母树，这才建立起母树存在于秘境的幻像。
　　那不仅是精神的幻像，也是他的一部分。
　　在穆安碰触到母树的根系时，艾瑞斯感到有只泛着暖意的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身体。随着长期以来的阵痛得到了缓解，温暖的力量扩散于四肢，他又恢复了一些精力，这才能现身与穆安对话。
　　现实里的他太过倦怠，也难免会变得悲观，他把所有的情感封存在心底，以此来坚韧不拔地守护着母树。
　　比起一个感情充沛的王，精灵族更需要的，是一个坚毅的守护者。
　　原本这个位置是该大祭司做的，可那件事后，大祭司失踪，渐渐精灵族里就没有人知道这些事了，仅剩他一人在这里。
　　艾瑞斯也曾怀疑过预言的真实性，精灵是自然的宠儿，可正是因为自然是无常的，在所有种族里，精灵族可以说是对天命，最缺乏敏感度的种族。
　　他们总是后知后觉，神陨事件是，暗界也是。
　　就连来虚无之地，也是。
　　想起往日的种种，艾瑞斯的心头划过一丝怅然，他可能并不适合当精灵族的王，只是人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便无可奈何地要担负起一些责任。
　　穆安感受到眼睛上，微凉的手指许久没有动静，他开口道：“怎么了……”
　　下一句，一声轻声地“没什么”，穆安的眼前骤变。
　　透过精灵王的传递，穆安感知到了远超于他想象的暗元素，那扇曾经在龙岛看过的漆黑浮雕巨门，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他看得更为清楚。
　　漆黑的巨门缓缓向两边打开，无穷的暗元素从里面渗出，形似一双黑色的巨手，急切地想要将每个站在门前的人，都拉入门内。
　　“这就是暗界吗……”穆安看着这番景象，一时失了言语。
　　艾瑞斯道：“这就是暗界。”
　　界门就是一种媒介，它可以任意穿梭两种不同的维度。假如说龙岛的界门是新旧世界的划分，是穆安逆转时间后，分割成的不同世界线结局。
　　那精灵岛的这扇界门，就是暗元素与其他元素之间的阻隔。
　　艾瑞斯：“比起暗元素，我们更习惯称它为暗物质，这是一种区别于其他元素的力量，它不完全是元素，更像是一种由别的世界传来的污染。”
　　污染？
　　这是穆安没有想到的答案。他一直以为暗元素是塔尼亚大陆自带的力量属性，只是不同于其他人们可以利用的元素，这种元素的利用需要特定的条件，才可以激发。
　　穆安：“这不是另一种力量属性的反面吗？就像有光元素，那自然有暗元素。”
　　艾瑞斯摇摇头，“这种暗物质，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并非所有的事都是一体两面。”
　　光元素就是光元素，它的反面也不是暗元素，暗元素更倾向于世界的负面意识。
　　通常来说，世界意识是没有情感趋向的，自然不会有负面一说，可随着各种种族在这里一起共同生活，他们的意识也有一部分传递给了世界。
　　这部分暴烈的意识中，就诞生了暗元素。它并非像其他元素那样，天然地就存在于世界当中，而是人为的干扰才诞生于此。
　　艾瑞斯又问：“你知道星核吗？”
　　作为一个穆安刚知道的信息，他积极响应道：“我知道，这和星核也有关系吗？”
　　负面意识不是凭空诞生的，所以也不能凭空消失，只能用另一方的意识压制于他。
　　“我们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利用神格碎片制造一个神，将人们的心全部联结起来。信仰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力量，只需要有神明的存在，便可以让人心生向往。我们需要这种力量，去抵抗那部分虚无。”
　　“不过……”艾瑞斯话锋一转，“现在有些迟了，十年前暗界暴动，神格碎片和大祭司都跌入暗界，至今仍下落不明。我要守护生命树，无法潜入暗界，找寻他们的下落。”
　　他继续道：“我能感知到你身上已经有了四块碎片，神格之间会相互吸引，这点在暗界尤为明显。只要你去到那，它自会带你找寻最后一块拼图。”
　　“等等。”穆安急忙说：“我还没答应去呢。”先不说暗界是个怎样的世界，就他从洛菲斯老师那听说的，人形是无法存在于暗界的。
　　他还想当个人，并不想当一团黑影。
　　“那只是对别人而言，对你，它没有这种效果。”艾瑞斯淡淡暼了穆安一眼。
　　“你能进入秘境中，说明你已经掌握了法则之力。拥有法则之力，这就是构成暗界的基础物质。之所以说，暗界是别的世界的污染物，是因为它同时也存在着许多别的世界的坐标。”
　　“并非只有我们这个世界有负面意识，其他世界的负面意识也会无形地辐射到周围。有些弱小的星核，就会不自觉地吸收这股力量。”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有四块碎片的？”确保了安全，穆安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自己已经收集了四块神格碎片，这在穆安看来，本应该是一件十分保密的事，他并没有声张，不知道面前这位是怎么看穿的……
　　艾瑞斯撇开头，那张美丽的出奇的面孔，奇异般地闪躲了穆安的视线。
　　“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诉你，我分裂成了两个我。我的一部分已经扎根于暗界，在暗界中，神格碎片是一种焕发着独特生机的力量，就像寂静的黑夜里，闪烁着的一盏明灯。
　　你于我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第139章 同化
　　了解到暗界的信息，下一步就是找到进入暗界的方法。
　　“你可以通过我的领域进去。”艾瑞斯道。
　　将自己分割后，艾瑞斯逐渐代替了界门的存在，控制着暗界中的元素不溢出，同时保证着现世的平衡。
　　艾瑞斯执起穆安的手，“把手给我，现在你向我注入魔力。”
　　穆安照做，他阖上双眼，专注地将魔力输送到手上，再通过艾瑞斯的身体，进入到另一个领域。
　　渐渐地，穆安失去了感知，灵魂慢慢升空，身体缓缓透明。
　　**
　　暗界。
　　要说在暗界什么存在最为特别，那无疑是埋骨之地——艾拉奇眼。
　　这一天，一个黑影从中复苏。正是初到暗界的穆安。
　　暗界的地形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它的中心就被称为艾拉奇眼。
　　在艾拉奇眼中，所有的物质都以暗元素的形态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是这里永远的主色调。
　　任何试图踏入这片土地的人，都将被它所同化，这是它被叫做埋骨之地的缘由。
　　然而今天格外不同，艾拉奇眼迎来了一位奇特的客人。
　　穆安在暗界醒来的第一感受是自由。失去了身体的束缚，光有意识体形态的他，变得格外的轻盈。
　　黑雾笼罩着他，因此他可以随意捏造自己的形态。
　　穆安对此感到十分新奇，玩心大起地塑造着身体的样貌。先是幻化成一团类似于人形的黑影，然后才脑洞大开，变成许多自己未曾试过的样子，譬如一颗水晶球，又或者一只猫。
　　直到玩累了，新鲜感褪去，这才意识到暗界的确与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里，他能感受到自己对暗元素的控制，更为随心所欲。
　　无需费心感知，源源不断的魔法元素就包围了他，他只需要思考用在哪，怎么用就好。
　　这带给穆安一种神奇的体验，魔力宛如他身体的四肢或者大脑，意随心动，便可轻易地施展出来。
　　看来黑暗教会以这个为吸引，不是没有理由。如果一个人从未使用过魔法或者他的魔法天赋不强，那喝下黑水，在这个世界里肆意挥洒，享受魔力带给他的强大，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让我看看，最后一块神格碎片到底在哪……”没有忘记正事的穆安，自言自语着。
　　他不知道可以借由这种方式与暗界连接多久，抓紧时间地放出感知。
　　刹那，整片艾拉奇眼的暗元素都动荡了起来。
　　冥想世界里，一颗亮得出奇的光点，指引着穆安。
　　穆安睁开眼，看样子那个方位就是碎片的所在地了。事不宜迟，穆安操纵着黑影，迅速掠过身边的地形，直取艾拉奇眼的深处。
　　之所以说艾拉奇眼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是因为在这里最中心的地方有一片圆形，形似瞳孔的深渊。
　　配上两面环形阻挡着的山脉，由此形成一处封闭的眼睛地形。
　　这是穆安见到的第二个深渊，第一次是在乌拉尔深渊。深渊的地貌在于无穷的下限，在传言中，深渊的底部是相互连通的。穆安初次听到这个概念时，联想到：这不就是虫洞的原理，很符合深渊深不见底的特征。
　　在艾拉奇眼的深渊边缘，穆安徘徊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他内视着自己的身形，失去了眼睛的他，看不到自己的形态，只是凭下意识捏造了一个方便的样子。
　　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给自己打气的穆安看了看深渊的高度，这一次再没有接引人，而是只有他自己，穆安心一横，一跃而下，跳入了深渊。
　　与他预想的不同，穆安并没有触及到地面，而是像一滴水融入了海里，他融入了这片深渊，以深渊的视角，打量着暗界。
　　在深渊的意识当中，暗元素就是构成它的物质，它与其相伴相生，并没有感觉到不同。
　　同样的，它也会与其他深渊联结。
　　在另一个深渊的视野内，穆安看到了沉睡的乌格，还有那片自从暴动后，就空无人烟的黑暗教会总部。
　　乌拉尔深渊底部像是一处封闭了的空间，沉寂后就再也没有被开启。
　　穆安想起自己继承的操控台，还没想好该如何运用的他，想到或许可以用这里，作为自己未来组织的基地。
　　视线一晃。
　　穆安又看到了第三个深渊，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从自己可以与它连接，看来它应该也是某处深渊。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
　　穆安的感知比起深渊还是太过微小，无法控制地去使用它，只能由它随意跳转，任意切换。
　　在不知道视角究竟转了几次，穆安即将恍然模糊意识之际，其中一个深渊里传来了声音。
　　他不禁竖起耳朵。
　　“永夜还有多久？献祭的圣遗物都已经准备好了。暗影碎片的研究也已经成功，我们会最先造出属于我们的新神！”说出这话的声音十分激动，像是下一刻马上就能走上巅峰。
　　另一个则沉稳得多，“没多久了，我们的世界就要来临了——真正的黑暗。在这片天地里，我们不再受到血脉与天赋的限制，任何人都可以使用魔法，任何人都可以操控元素，这就是我们所期望的世界。”
　　那个激动的声音并不满意他的说辞。他嗤笑一声，“你还真信了那些口号，他们只是用来忽悠外人的，比起普通人，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穆安的视角推进，这会儿伴随着他与深渊融合的越来越好，他能看到和感知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真正的目的……？
　　看两人穿着的黑袍，穆安就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黑暗教会的另一个大本营。他们的底蕴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他们安置了许多的窝点，以便不时之需，不会轻易地被观星塔和教廷的人一锅端。
　　“我知道。可是那个计划真的能成功吗，人类真的能承受神的力量吗？”与之相对的另一个人，他冷静的指出关键。
　　没有被虚假的繁荣表象所迷惑。
　　“在我看来，好像我们实验的那么多次里，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上一个牺牲的祭品还是精灵族的大祭司，以他那么强的实力，都无法承受神的力量，现在谁又可以呢？”
　　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那是一个女声，嘶哑着喉咙不耐道：“埃德拉，说出你的研究成果，不要尽说这些废话。”
　　埃德拉噤声，他恭敬地弯下腰，收束起脸上放肆的笑，转而变成一副认真的神情，汇报起了自己的最新成果。
　　“祭司。以人的身体固然不可以承受神的力量，那如果我们不需要身体呢。”
　　埃德拉自信一笑，“这就是我研究的最新成果。”
　　他拿出一管试剂，试剂中从穆安的角度看去，里面充斥着暗元素。而在其他人的眼里，这是一支空的试剂瓶。
　　“想必你们都知道，暗元素的存在会同化其他物质。然而我发现，虽然它会侵蚀人*的身体，但同样只要耐受得住这种元素，你就可以同化它。”
　　“这支试剂里的暗元素，就是被同化过后的样子。”
　　埃德拉兴奋地举起双手，“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崭新的物质世界，这种物质既不属于自然存在的各种元素，也不属于暗界中的元素，它是独属于我们的元素。”
　　“我实验了这种元素的耐受性，哪怕你灌满全部的力量，也填不满它的千分之一。这就是同化的力量，也是我们追求的力量。”埃德拉的语调高亢，情绪饱满，却骗不了穆安分毫。
　　要穆安看来，这哪里是新的元素，更多的是从元素粒子转化成了更微小的单位，倒是有点儿像法则的雏形。
　　法则具体是如何形成的，穆安目前仍没有完全摸清。但根据他这几次的使用下来，他发现法则之力是一种更为精细的魔法。
　　如今看了黑暗教会的研究，穆安发现可能是他误解了法则之力，它并不是单独的一种力量，而是拥有了某种特质的元素微粒。
　　这样一想，耳边的声音渐行渐远，穆安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
　　成神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穆安思考过很多次，在来到塔尼亚大陆之前，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相信所有的事都有依据可言。
　　人们为什么要信神呢？
　　神能给予他们力量。
　　最后一枚神格碎片轻轻呼应。
　　「那你呢？你想成为能给予别人力量的人吗？」
　　穆安道：我想成为那样的人，给予别人很多很多的力量以及更多的希望。
　　触发成神的条件，就是拥有一颗想要守护他人的心。
　　不是没有人能容纳神的力量，而是没有人能像神一样，真正地悲悯每一个生命。
　　穆安在耀眼的白光中，看到了莱茵镇。他想起哪怕是莱茵镇中最平凡的人，他们也给予了自己许多的力量，许许多多的善意造就了穆安，怀抱着想要将这些善意传递给他人的念想，穆安获得了这份力量。
　　「你会在什么时候信仰一个人呢？」
　　当我能从他的身上汲取到力量，支撑我在漫漫无期的道路上，拥有信念前行的时候。
　　这就是信仰的真谛，也是成神的秘诀。
　　最后一片拼图轰然拼上，巨门之下是芸芸的众生，无论毁灭前后的世界，还是与众不同的暗界，这些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
　　「你想要创建一个怎样的世界？」
　　穆安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轻声道：我想创造一个弱者，也能够以弱者的方式生存下去的世界。
　　主线任务三：命运的选择（已完成）
　　描述：众神陨落，转机已到，来自遥远国度的异乡人啊，命运选择了你，你却忘了何时做出了选择。
　　要求：五年内集齐全部神格碎片（5/5）
　　奖励：金雀X1000世界声望x10000
　　

第140章 永夜降临
　　世界的星核共振，回应了多年前的穆安，具现化地落在这一刻。
　　「那么，世界如你所愿。」
　　伴随着最后一声轻柔地叹息，穆安的心脏充斥着一股全新的力量，他与世界融为一体，所有的碎片聚沙成塔，合五为一，拼凑成一个圆润透亮的光球。
　　渐渐融入穆安的眉心。
　　【神格重组中……】
　　【检测到已有神格碎片进度：5/5】
　　【信仰系统开启】
　　启动进度：1%2%3%……
　　——100%
　　【启动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天赋技能：信仰之力Lv1】
　　【世界核心即将变更，请及时查看新的坐标！】
　　神格与混沌之种结合，观星塔的上空星光大亮。
　　“终于……还是让我们等到了。”卡奈特恍然若失地喃喃道，眼睛失神地盯着那颗名为异星的星子，变得越发炽亮。
　　光芒散去，碎片吸收够了足够的能量，化身成一枚崭新的神格，观星塔的星子也同时发生异变，变化成一颗完整的星核。
　　穆安也依靠着多年来积累的资本，成功完成了系统最后的进阶。
　　种族：人类
　　年龄：21
　　职业：命运之神（大魔导师）
　　进阶方向：世界核心（初阶）
　　阵营：中立混乱
　　等级：100（10000/10000）
　　魔力值：10000
　　金钱：99万金雀99银石99铜尔
　　技能栏：塔尼亚通用语、锻造Lv100、鉴定术Lv100、剥皮术Lv100、战斗基础Lv100、炼金术Lv100、法术基础Lv100……
　　装备栏：平平无奇的神袍x1（史诗）神格x1（史诗）贝斯莱斯之戒x1（传说）……
　　法术栏：治愈术Lv10、净化Lv10、光幕Lv10……
　　天赋技能：时空法则、回溯、信仰之力
　　可分配属性点：0点
　　力量496敏捷465（+120）体质452智力820（+330）感知817（+280）魅力444（+300）
　　主线任务四：晦暗之光（未完成）
　　描述：永夜或是新生，你该做出何种选择，无论什么选择，命运始终与你同行。
　　要求：加入任意一方阵营
　　奖励：金雀X10000世界声望x100000
　　新的坐标？
　　穆安收回了心神，看着系统的提示，若有所思着。
　　点开新的面板，一行数字位列其中，坐标的旁边还显示着一小块星核的模型，底部标有一行小字。
　　【星核能量收集进度：1/100】
　　在微弱却散发着明亮光泽的星核地图上，一颗同样光亮的星子闯入穆安的视线，这个坐标就是他曾经的世界。
　　当两个世界的桥梁连接在一起，就是观星塔预言当中世界的转机。
　　所以，不是成为救世主，而是成为侵略者啊……
　　穆安看着积攒为零的星核能量，脑袋不禁一痛，这是系统给挖的新坑吗。
　　然而还不是能够静下来思考的时刻，看着主线任务四中永夜这个词再度出现，穆安心生警惕。
　　此时的他已经理解了永夜的意义，无外乎是暗元素冲破界门，将整个世界淹没，变成一片黑暗的海洋。到那时，不用世界终结，其他人便自己先把自己了结了。
　　黑暗教会到底脑子有多不清楚，才会想要永夜降临啊。失去自己作为人的本质而获得力量，这还是获得力量的意义吗？
　　时间在流逝，拿到神格的穆安一刻也没有停留，在系统的倒计时下，仅剩不到三个小时，便是抉择的时刻了。
　　阻拦或是迎接，这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选择。
　　比起一片昏暗，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在大太阳底下活着。
　　断开魔力的链接，穆安出了艾瑞斯的领域，艾瑞斯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已经把那片神格碎片拿到手了。
　　两人无需多余的话语，彼此眼神汇聚，心念流转之间，就懂得了对方的用意。艾瑞斯沉稳道：“永夜也并非没有缺点，哪怕是黑暗教会内部，也有很多人都不想变成那样。”
　　“那你是有想法了吗？”穆安道。
　　艾瑞斯点点头，示意跟他来。
　　“你出来的时间点正好，界碑的冷却时间刚好。”
　　说罢，艾瑞斯带着穆安径直出了秘境。与秘境中母树的幻影相同，秘境中的禁地在现实中也是真实存在的，艾瑞斯把穆安带到禁地。
　　这是众神纪元的最后，精灵族的先辈带着唯一一块虚无界碑来到此处。
　　“我知道，我的力量支撑不了太久。母树的衰弱暗元素占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是世界本来就将要毁灭的结局，让很多知情人都感到绝望。由此产生了更多的负面意识，传递给了世界。暗元素的力量疯狂增长，我们也同样负有责任。”
　　“这几年黑暗教会一直壮大。我们也不是不能管，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或许他们也在自救吧，他们在用自己的方法。”
　　任谁看到那样的末日景象，都没办法泰然处之，穆安表示理解。
　　又问：“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伤害了很多人啊。”
　　艾瑞斯摇摇头，我们不可能救到每个人。
　　他眼神清澈，却没有一分一毫怜悯，满满都是无机质的漠然。
　　穆安拳头猛然攥紧。
　　他知道身为精灵族的王，艾瑞斯是不可能懂得这些普通人的挣扎。不管是精灵族还是龙族，又或者其他种族，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困境，但同时也被赋予了卓越的天赋，拥有自己掌握命运的权力。
　　与之相比，人族作为一个群体，无疑是庞大的。但对个人的存亡来说，群体的庞大是无法庇护每个生活在具体情景中的人的。
　　那些救济院和贫民窟，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哪怕遭受着不公，或者一生无法窥探进入魔法的门槛。可他们仍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竭尽所能地生活着。
　　给予着旁人自己微小的关怀，即使这些比起世界的命运，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切实地影响着穆安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这不该是借口，而应该是警戒。”穆安道；“不应该因为不可能救到每个人就选择漠然，而应该正是因为不可能救到每一个人，所以才更加珍惜每一个人来之不易的生命。”
　　穆安的话让艾瑞斯开启结界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手指轻轻抚上黑色的界碑，只留了一个背影给穆安。
　　随着力量的灌入，界碑开始发挥作用。“去吧，能阻止他们的只有你。”留下了这句话，还没等穆安理会，该如何阻止……
　　他的身影就被纳入其中，直到穆安走后很久，独自伫立在禁地的艾瑞斯，才缓缓收回感知。
　　嘴角不经意间勾起，或许这就是他能够被选择的原因吧。
　　如果是这样的人……
　　预言所说的等待，倒也值得。
　　突如其来的传送让穆安猝不及防，一下子从空中坠落，摔了个底朝天。但看着这熟悉的环境，隐约间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摸着下巴回想道：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呢？怎么会这么熟悉？
　　眼神不经意间暼到一处地标。
　　定睛一看，忽然想起原来是在暗界的深渊当中，以深渊的视角来到过这里，那么说这里就是黑暗教会的另一个窝点了。
　　穆安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收起心神，集中地往前走着。
　　似乎想起什么，穆安往戒指中一捞，一件印有教会图案的黑袍，便上了身。
　　同时一群步履匆匆的黑袍人，正大批地往外出，看见落单的穆安，也没多注意。不说存在于外面的结界，只有教会内部人员持有界石才可进入。单说今天是永夜降临的大日子，很多外部的人员，都被调集回来，一起见证这个伟大时刻，偶尔有一两个陌生的面孔，也没人关注。
　　“还愣着干什么？黑暗之神即将降临，永夜就要来了。还不快走，不然神不眷顾你，你可是要被开除黑暗教会教籍的。”
　　一个类似领头的人催促道，穆安不由也加入了队列之中。不管怎样先跟着一起去看看，才知道实情。不然光剩两三个小时在这里瞎逛，很有可能没有进展不说，自己还容易被发现。
　　拉下帽檐，遮挡住自己的面貌。神情隐在阴影之中，穆安低声道：“这就来了。”
　　与领头的狂热不同，穆安还注意到队伍中有几个人的面孔是如此的惴惴不安。他挤进人群，凑到这些人的身边，自来熟地打听道：“你们知道永夜降临都是什么情况吗？我刚从分部调过来，还不太清楚情况。”
　　其中一个人食指放到最前，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穆安假装害怕地捂住了嘴，这人才隐晦的暗暗凑到穆安耳边。
　　“要我说，能跑就赶紧跑吧。我只是想专心研究黑魔法，对什么永夜的世界一点也不感兴趣。”
　　“而且我们研究黑魔法的都知道，永夜降临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人类是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此暴烈的暗元素的。”
　　穆安又细心观察了他们每个人的眼神，果然惴惴不安的面具之下，全是对死亡的绝望和不甘。
　　甚至还有一个人悄然比划起了教廷的手势，从他没有出声的唇语当中，穆安读出了他的意思。
　　用他原来世界的话语来翻译，大意就是：愿天堂没有黑暗。
　　和别的在外受到蛊惑、崇拜魔法的狂热教众不一样。他们是自愿堕入黑暗教会的，因为他们都痴迷于暗元素的精妙。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力量？
　　能够化别人为自己的养分，这种宛如创世神一样的神奇手段，吸引诞生了一批钻研的学者。
　　问起他们的来历，就是说：普罗托斯毕业的。
　　

第141章 信仰之力
　　“那你们怎么还不逃？”穆安没忍住地问。
　　一个黑袍人拉住了穆安，一看他就是那种刚毕业就被忽悠进教会的傻白甜。
　　“你傻呀，现在都到了他们的地盘，还敢逃跑！”他恨铁不成钢道。
　　“……不说别的，永夜降临是迟早的事，我们都知道，只是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另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研究暗元素的学者难掩悲愤道，“当初学院派我们来这里，我们见证了暗元素的存在以及暗界的衍生，却始终无法找到救世的途径。这么多年学习魔法，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早知道之前就多研究一些了。”
　　说完身体虚晃，险些要跌倒。
　　“特雷弗别说了，你被暗元素侵蚀的还不够多吗？他身旁的的人赶紧扶住了他，从黑袍底下露出的手，是枯骨一般的消瘦。
　　司空见惯的穆安第一时间察觉出，这群人身上每个人都充斥着暗元素侵蚀的痕迹。
　　或许是觉得大家都要死到临头了，也没有什么好避开耳目的。特雷弗用手肘捣了一下普安特，“你们不是说都找出同化的力量了吗？”
　　“别说什么同化了。那种骗人的把戏你也信，亏你还研究那么多年了。”
　　“说是同化，不过是让你心甘情愿地去献祭，填充给上头那些人，让他们增加自身的承受力，做他们过滤的容器罢了。”
　　“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特雷弗不甘地把视线转向米修。
　　一直在默默祈祷，没有出声的米修终究是开了口。
　　“办法倒是有，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时刻已经到了。”话语间领头人的催促，越发急迫起来，所有人都被赶着往前走，在一个巨大的法阵面前停下。
　　那是一个有六边形组成的祭坛。四角放置着不同形态的圣遗物，中间是用鲜血绘制的阵纹。
　　穆安仔细看去，形似组成一个法门。
　　“米修你知道的最多，你倒是说有什么办法呀？”特雷弗仍旧追问道，他就算死也想死个明白，他研究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有什么解法。
　　米修显然和教廷颇有关联。穆安看到他那个教廷的手势，就知道他一定和教廷脱不开关系。而教廷又与观星塔有着匪浅的渊源。所以难免他就知道什么内幕也不足为奇。
　　听到特雷弗的话，米修静默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
　　前面的领路人让所有人把兜帽放下，以示对神明的尊敬。
　　这时米修才出了声，“办法神在以前就告诉过我们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没有再看特雷弗，而是跟随前面的指示，用刀划向手腕。
　　瞬间，点滴心血汇聚成河，肃穆沉寂的空间内，黑袍之下的每个人都如此。
　　和特雷弗与米修等人脸上的麻木不同，其他人均是一脸狂热，甘心献出生命的样子。在这副邪教现场上，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穆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照做。
　　当鲜血滑过地面，顺着法阵，流向阵纹的中心。伴随着形似门状的法阵开启，穆安感受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正从门中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他还感受到一股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迈进门去。
　　“今日便是永夜降临的日子……”
　　祭坛之上，一个嘶哑的女声睥睨着下方。
　　她继续道：“能为黑暗女神献身是你们的荣幸。为了我们平等的夙愿，为了人人都可以学习魔法的世界，今天我们就要开启这场变革，让那些腐朽的魔法界看看，属于我们真正的力量！”
　　底下是狂热的呼喊。
　　“真正的力量！黑暗的力量！”
　　“为了全人类平等！”
　　穆安也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回头却看见隔壁的特雷弗前辈满脸不屑，小声嘟囔着。
　　“要是真的人人都可以学魔法，那大概只有神能做到了。再说了成神哪有那么容易，那样岂不是人人都是神。”
　　穆安悻悻地在内心附和他，确实……成神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自己光杆司令一样的神格，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刻突然增长，积攒了一格能量的星核，穆安惊奇地瞪大了双眼。
　　等等，这格能量是什么时候出现？
　　穆安回忆刚才的情形，忽然间领悟到就在那个献祭仪式中，特雷弗等人听了米修的话以后，诚心地愿意信仰一个从未现身过的神。
　　穆安看向特雷弗，特雷弗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失血过多后就更显苍白。见穆安望向他，他也回望过来。
　　其实在见到穆安第一眼，他就看出这个人，一定不是黑暗教会的教众。和黑暗教会相处过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他们的眼睛里面都蕴含着一种狂热，那是迷失在魔法当中的狂热。
　　而穆安眼里什么都没有。
　　有人追求力量，有人追求真理。特雷弗都有见过，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既不追求力量，也不追求真相，而是真正的把每个人当成人来看，而不是什么实现过程中的工具或者其他。
　　在听到米修的话后，那个失落的纪元里众神陨落，人族兴起于这段历史，他曾在学院的史书上不知看了多少次。可从未有这一刻，在这个明知永夜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刻，特雷弗如此希望，假如真的还有神存在的话，请救救这个大陆吧，为此他愿意奉献出自己全部的一切。
　　在收获到这颗微弱如荧光的能量之后，穆安再次看向法阵。微弱的星火，升腾到上空，借由穆安的身体，挥洒出最后的光亮。
　　永夜或是新生，冥冥之中，从穆安踏入深渊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信念如星火，渐渐燎原。
　　本已慢慢敞开的大门，又忽地被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强制断开连接。
　　白色的点点星光附着在门上，以一种不可忽视的强硬，将那些溢出的暴烈暗元素又重新塞回进门内。
　　同样地，穆安注意到面板上的信仰人数也在不断增加，星核积攒的能量集聚地蹿升了一大截。
　　**
　　特雷弗被眼前犹如神迹一样的场景震住，不禁热泪盈眶。
　　神果然没有抛下这个大陆，没有抛弃他们。
　　祭台之上，萨丽莎脸色难看。到底是谁？破坏了她的计划……
　　猛地抓起埃德拉，质问道：“你不是说只要仪式启动，通道一定能够建立，界门必将打开吗？”
　　被抓紧脖颈的埃德拉连连挣扎，握住祭司的手，喘着粗气语气艰难地解释。
　　“按照道理……是这样的，但不知道这会儿……出了什么差错。可能是教廷捣的鬼，我就说不能带普罗托斯的……那些疯子们过来。”
　　“他们一定是……和教廷他们勾结，蓄意来破坏仪式的……”
　　“祭司，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的借口，埃德拉连忙将责任都推给了特雷弗等人。
　　急于发泄怒火的萨丽莎吩咐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本该永夜降临，黑暗教会崛起的日子，被平白看了一场笑话，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美妙。丧失的威严还不知道怎么挽回，面对一团乱麻的现状，萨丽莎心烦地一把将埃德拉甩给了库里。
　　“埃德拉，算了，留着他还有用。”在一旁等待着的库里连忙接住了他。
　　“是，祭司。”
　　这样一场闹剧就以神迹的结束终止了永夜，一番波折下来，黑暗教会人心浮动。但表面上。大家都面色不显，又跟着前面的领路人如来时一般汹涌褪去。
　　空旷的大厅，刹那间就只留下了特雷弗等人。
　　穆安本来也要跟着人群走。但是被眼尖的领头人给留了下来，“他肯定跟他们是一伙的，我看他们都在一起说话，大祭司现在正是生气的时候，宁可抓错也不要放过他们，全都留下来。”
　　就这样，穆安也跟着一起留了下来。萨丽莎坐在高台上的椅子，俯视着下方。
　　近些年教会一直在扩充，许多不明身份的人也由此混杂了进来，但萨丽莎都不以为然，她相信在绝对力量的诱惑前，没有人会背叛她。
　　暗元素有多么吸引人？作为最直观感受发现到的她，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是你们捣的鬼？”萨丽莎嘶哑着喉咙直言，眼睛犀利地看向特雷弗。这个人她知道，当时在普罗托斯宣传的时候，库克带回了一批人，而这些人就是能够与暗元素很好共振，没有陷入昏迷的人。
　　这批人就被她留了下来，而他们也自愿加入了教会。
　　无论对今天的神迹有多么赞叹痴迷，特雷弗不愧是敢于混进教会的人。他知道祭司的威望，面上仍是尊敬的称呼道：“祭司，我们要是有这个能力，暗元素的研究早就出结果了，哪还容得了我们这般被侵蚀下去，自己都快没命了。”
　　萨丽莎也同样看出来这几人，都活不了太久。要是真是他们的话，他们也该拿来先救自己。
　　说到底，学院那边和她又有什么不同？只是她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用命争取，而学院那边是筛选后，施舍一样地给予了某些人机会。
　　萨丽莎不认为真的会有人为了学院那些莫须有的正义说辞，牺牲自己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就为了给她一个重创。
　　可保险起见，萨丽莎没有发表意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特雷弗的神情，像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从窒息中回过神的埃德拉，知道自己再不出面有个说法，下次就不会那么好运地被放过了。撇清关系的他坦言出一个惊人的真相，“我说的同化理论就是从他们嘴里套出来的，他们的研究进展一定比表现出来的高，他们一定暗中隐藏了什么。”
　　

第142章 新的方法
　　“你别血口喷人。”特雷弗跳了出来。
　　埃德拉还不死心地将矛头转向普安特，“就是他，他先研究出来的，我只是剽窃了他的成果。”
　　事到如今，埃德拉索性也不装了，他确实拿了普兰特的实验结果，那是因为他急需一些成果来证明自己。而普兰特对此，态度出奇得平和，既没有揭露他，也没有找他的茬。这件事就这样被他给报了上去。
　　“我当时还想怎么回事，这么大的成果你都不报上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埃德拉气急败坏地指着普安特，现在想来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这下连米修都看不下去了，他捂住还未愈合的伤口，暗元素侵蚀的身体异常脆弱，这些在以前可以瞬间修复的伤口，此时还在暗暗滴着血。
　　“是我们的错吗？你不顾分说就把还没有做完的实验报了上去。同化理论确实是我和普安特的研究成果，可事实证明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没有人可以承受这么暴裂的暗元素。”
　　“好啊，你们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发现了一种暗元素的使用方法，只要试验成功，就可以在永夜当中存活下来。”
　　一直没有吭声的普安特，这时才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我是这样说的。可我也说，没有人真正的能做到充当这个过滤的容器。其中蕴含的风险很大，还需要后续的跟进。”
　　他冷冷地看向埃德拉，当年他们一起在学院中学习，后来埃德拉叛变了学院，加入黑暗教会。他则一直留在学院，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你这么说，不都是借口！”埃德拉情绪越发失控，“当时精灵族的大祭司都无法承受这股力量，那又有谁呢？说到底不过是个死局。”
　　埃德拉眼见自己无路可退，反倒大笑起来。“算了都是死，你们也都逃不过的，没有人能在永夜之下存活过来，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说罢，便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墙壁，瞬间血流如注，化为一滩黑烟。
　　普安特不忍地扭过了头，其实他没有指责埃德拉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他之所以这么急，就是期限已到，暗元素的侵蚀太过迅猛，哪怕他们找到了抑制的方法，也不过杯水车薪，死后连个全尸都无法保存。
　　萨丽莎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看完这出背刺的戏码。她站起身，嫌弃地抹去了手上不经意间被溅到的鲜血，像是抹去了什么脏东西。背转过身吩咐，“库里，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明天我要看到仪式正常举行。”
　　库里低下头，“是，祭司。”
　　穆安在一旁看完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疑问。那就是黑暗教会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永夜的降生，明明已经知道从中很难受益，更多的只是死亡的风险。
　　库里看出了穆安的困惑，巡视了一周，表情冷淡。“相信祭祀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的结果。”
　　同样离去，徒留特雷弗等人在原地，关闭大门前，库里扔下一句话，“不管怎样，必定有一个人要承受欺瞒祭司的后果。晚上之前商量出对策，究竟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相信你们也都知道祭司的手段。”
　　“死亡很简单，但生不如死的手段，那可多了去了。”威胁性的眼神扫视过众人，库里忙于去安抚其他教众，就率先走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特雷弗一下子跌坐在地，这时他才神情恍惚地赞叹道，“原来这就是神迹啊。”
　　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米修满脸无奈，“我都说了，神明早就安排好了后路。”
　　普安特还在出神，他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对同化的实验又有了新的思路，只能说他们不愧都是普罗托斯出来的疯子，在如此险要的危急关头，仍然一心想着的是如何更加靠近魔法真理的大门。
　　特雷弗看见穆安这个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在乱想什么。
　　“你别看普安特和米修他们这样，当年我们三个可是普罗托斯一等一的天才。只是出了那件事以后，我们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光留在学院里做研究是没有前途的。”
　　这句话穆安以前也听柯恩老师说过，难免好奇他们口中多次提到的那件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穆安好奇道。
　　正所谓危难关头见人心，这番事情自然而然地拉近了穆安与他们的关系。见此，特雷弗也没有隐瞒。
　　“嗯……当年塔尼亚大陆发生了一件怪事。精灵族的大祭司德鲁安忽然失踪，不见踪影。观星塔和教廷还有精灵族的人，纷纷广发悬赏，寻找能提供线索的人，奖赏丰富，一时引得各族争相献计。”
　　彼时，普罗托斯作为三大魔法学院之一，不少人同样参与其中，过程中不可免俗地听到了一些传闻。
　　“传闻精灵族中出现了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席卷了整个种族。而大祭司就在这件事情中陨落，有人怀疑他就是罪魁祸首，发出悬赏只是精灵族想掩人耳目放出的烟雾弹，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得到线索。”
　　“这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穆安听他絮絮叨叨半天，都没有讲到重点。
　　特雷弗不满地看了穆安一眼，对他打断自己也不气恼，而是娓娓道来。
　　“我们三个就是接了这个悬赏，因为里面的奖励有一种精灵族特有的月光泉，是我们实验所需的材料。”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们三人不信邪，寻着仅有的线索，依靠自己天才般的头脑，一路追查到了黑暗教会。
　　这才发现，原来精灵族的那种传染病并不止精灵族有，在人族以及其他种族间，也都在迅速传播。
　　而这种病症，黑暗教会叫它暗元素侵蚀。
　　当年教廷出现光明之力的时候，就有人在想黑暗女神是不是就掌握着黑暗之力。但始终没有人能够证明黑暗之力到底是怎样一种力量。
　　现在，他们看到了暗元素，或者叫黑暗之力，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其他元素的力量，它自成体系，有着自己运行的一套规则。
　　这套规则和大陆的生机息息相关。换句话来说。塔尼亚大陆的世界本源力量越强，则暗之力越弱；随着塔尼亚大陆的力量越发衰弱，暗元素则越发强盛。
　　它无法靠先天觉醒而诞生，而是依托于规则之力，依托于一个名为暗界的地方诞生。
　　说到这里，特雷弗指了指普安特，“这就是他的研究课题。在发现暗元素后，我们发现这股力量并非完全是坏事，也许可以通过它逆转建立通道，挽救岌岌可危边缘的世界本源力量。”
　　“你知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我们这一个世界吗？大多数的人渺小如尘埃，终其一生不知外面的世界，我们有幸窥探到了其一，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到这其中。”特雷弗的眼睛闪着光。他对自己受到侵蚀的身体，丝毫没有后悔。
　　能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有幸窥得这世间运转的法则，是每个普罗托斯人毕生的梦想。
　　一切只为真理而生，一切只为真理而死。正是普罗托斯得以建校的根基。
　　穆安被特雷弗眼中的光感染，心中一阵激荡。或许之后有机会可以去那里看看，这棵幼小的苗头，此时在他的心里扎了根。
　　“不说这些了，让你们这些小辈见笑了。”虽然按大陆的年*龄来算，特雷弗顶多称得上青年，但他依然一副前辈的样子，担当起了责任。“普安特，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普安特这才从沉思中中断，“或许不是没有办法。”见证了神迹的普安特，隐约间感到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只是我需要验证。”他这样说道。
　　好在库里把特雷弗他们留在这里，并没有限制他们的活动，穆安跟随特雷弗等人进了实验室。
　　这里俨然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容器，每瓶容器里装置着不同的实验数据。
　　“小心！别碰到那里。”在穆安险些要碰到一个试剂前，特雷弗提醒道。
　　普安特皱着眉，一脸严肃，“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我们身上沾染也就算了，他身上明明……没有痕迹，让他来这里无异于送死。”
　　特雷弗却看得很开，反正今天没有结果，明天也是要死的，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了。穆安甚至没有插话的权利，但他同样对这些实验很感兴趣。
　　“前辈，那你们的同化理论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说到普安特自己的领域，他神色显然缓和了很多，解释起了他的研究。
　　事实上，这个研究能出成果，还多亏了当时精灵族的大祭司德鲁安。他身上携带了一块不明能量的集合体，借助这股力量，达成了和暗元素的共识。
　　两股迥异的能量形成了莫名的平衡，提取出这种平衡的因素，这就是同化的来源。
　　但像那种神奇的能量体，普安特只在那位大祭司身上见过。这也是他没有报告上去的原因，因为无法量产，能承受暗元素侵蚀，达到同化门槛的可实验样本太少了。
　　“不过，现在我有了新想法。”普安特迫不及待地拿出一管新的试剂，“或许我们要做的不是找到那个能让它达到同化的临界点，而是建立一个新的动态平衡。”
　　普安特说着，示意穆安过来看。
　　从那块神奇的能量体中提取的能量所剩不多了，实验的损耗是无法挽回的。普安特肉疼地看着银白色试剂里的能量，穆安认出那就是神格中的力量，或者可以称它为信仰之力。
　　借由这些力量，普安特开始往新试剂瓶里导入暗元素。
　　“你们谁还有力气往里面注入魔力？”普安特喊道。
　　特雷弗摇了摇头，米修同样。他们都刚刚失去大量鲜血，再加上受到侵蚀，体内的魔力本就不足，来站立都勉强。
　　于是普安特把目光投到了穆安身上。
　　“你应该可以施展魔力吧。”穆安点了点头。
　　“现在听我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我要你操控魔力，去和我手上的这个试剂瓶建立联系……注意是建立联系，而不是要压制它。”
　　穆安似懂非懂地照做。
　　好在这么多年他对魔力的操控，可以说是已臻化境，因此很容易就做到了普安特所说的效果。
　　“很好。”普安特向来平静的脸上，一时难掩兴奋。“你做的很好，保持住现在的这份联系，在此基础上，尝试建立出一个通道，要让两边的能量自己补充。注意……全部的过程，你都不能有任何的参与！人为的力量会干扰通道的建立。”
　　很快令人瞠舌的一幕出现。
　　肉眼可见地，白色的光点与黑色的光点交融在了一起，不分你我，同化为了相同的粒子。
　　“成功了！我知道怎么拯救衰弱的世界核心了！”普兰特一把抱住穆安，兴奋地大叫。“多亏了你，你做的太好了！”
　　

第143章 不负所托
　　被抱住的穆安一脸茫然，双手不知所措，僵硬地举在半空中。
　　这……这就成功了吗？而且世界核心的事，他们竟然也知道……那他们这个世界即将要走到终结了吗？太多的疑问盘旋在穆安的心头。
　　然而普安特却没有任何要给他解释的意思，他一把拿起实验的结果，步履匆匆地走到了祭坛上。特雷弗和米修同时看向他，脸上全是了然。
　　“没想到转机是在这呢。”特雷弗难得感慨一声。
　　一旁的米修附和道：“或许这就是神的旨意吧，我们苦苦追寻了那么久都没有得到结果，却在永夜来临的这一天，得出了这个结论。”
　　只见普安特将那管试剂倒入祭坛的中心。
　　重新用刀划过手腕，鲜血与试剂中的能量混合。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能够排斥这两者的接触，血液完美的和能量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才带着还未缓过劲来的兴奋向穆安解释道：“这才是真正完美的同化。你看，人不再成为力量的容器，而是切切实实地与它融为一体。”
　　当一切交还给法则运转本身，它们彼此之间就会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只需通过这个沟通的桥梁通道，便可以实现二者的互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假设我们运用这种理论，将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联通，当这种通道，稳定形成一种动态后，两者世界的能量将会互相补充，形成一种新的平衡。”
　　彼时世界核心的力量将会焕发出新的生机，再也不用惧怕于他人的消耗或者是掠夺，而会形成自己独特的世界法则。
　　这时，穆安听懂了普安特的话。他猛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他交给尤里的课题吗？那时他还只是提出个构想，认为世界之间是可以相互联通的，现在这份构想在这个预料之外的深渊，这处不大却干净的实验室里得到了验证。
　　甚至于实际的操作都已经被摸索了出来，建立通道的方式，就像穆安刚才所做的那般。收集到足够的信仰之力，与暗界中的暗元素建立联系，然后沟通两者建立出一条自由流动的通道，让双方互相补足，自发融为一体。
　　一年前的猜想终究是看到了曙光。穆安也理解到普安特为何如此兴奋，换做是自己，可能比他还要更加激动。
　　“对了。”普安特正兴奋说着，突然想起来他并没有跟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过关于世界核心的相关说法。
　　也许实验的成功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想有个人能继承自己的遗愿。这个实验是成功了，可他成功在最不该成功的节点。
　　夜幕即将降临，所有的一切都将收尾，无论多么巨大的喜悦在死亡面前终归化为平静。想到这个结果，普安特兴奋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端详着穆安，寻思他能否信任对方。特雷弗率先伸出了手，“这可不像你，普安特。我们当中你是最大胆的，我愿意相信他。或者说除了他，我们又能相信谁呢？我们三个都命不久矣，以后的时代还是要留给这些人的。”
　　或许是特雷弗的话，打动了普安特。他面上的审视少了许多，更多的是一种软化过后的温柔。“你说的对。当时我们选择来到这里，也正是相信即使我们不再，世界也依然会好好地维持它的发展。我们三个倒下了，仍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从事和我们一样的路。”
　　“我记得你说你叫穆安。“”米修安静地出了声。
　　“对。”穆安在一开始和他们攀谈时，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也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他没有选择用假名，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真正的名字和他们交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近几年，科瑞提亚有一个出名的学者就叫穆安。”米修继续说道。
　　穆安腼腆一笑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在学术界做出了自己的一份力，远远不如前辈你们所做的。说起来巧合的是，我曾经研究的课题，与你们这次的实验也正好相关。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没有研究到底。现在能看出你们的实验得到很好的结果，像是也圆满了自己当时的那个梦，为此还要多谢谢前辈你们了。”
　　特雷弗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等一下，我一直以为他才刚成年。原来他都从科瑞提亚毕业得到学者阶位了吗？”
　　按照通俗的晋升阶段，一般从学院毕业的学生，会先经过在实验室里打下手做研究助理，然后才是研究员，最后晋升为学者。
　　这个过程一般没有四五年，是无法达到的。但可能穆安在研究方面颇有天赋，加上前世的经验，从刚入学科瑞提亚就开始跟着柯恩等学术最前沿的人做研究，这一份历程就浓缩了许多。
　　乃至于让他一毕业，就得到了学者的授阶。毕竟实打实的研究成果，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而以他的研究成果论，得到学者这个阶位怎么都是名副其实的，是他该得的荣誉。
　　普安特更多是沉迷在实验室里，特雷弗同样不问世事，他们当中也就米修时常会和教廷有所联系，对外界的消息关注比较多。因此米修的话，是比较可信的。
　　这点让普安特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也就是魔法操控上独具天赋，从他在魔力的运用上就可见一斑。
　　但完全没想到，在此之前他竟然还是一个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学者。
　　此时，他们不再以看后辈的眼光去看待穆安，而是用与自己同等位置的科研人，为追求真理不惜奉献的人来看待穆安。
　　“那这样的话，就更好交代于你了。”普安特如释重负地松下肩膀，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起来。
　　“相信你在你的领域研究的时候，也有注意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凭空而生的，它是依托于世界本身的力量而运转的。我们在研究中，就称这股力量为世界的本源力量。世界的本源力量决定了空气中魔法元素的含量，因此在我们的仪器捕捉到白塔正在日益萎缩，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也在日益减少，就意识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即这个世界正在渐渐走向毁灭。”
　　普安特严肃地看向穆安，“这正是我们为此加入黑暗教会的原因。暗元素是一种单独存在的元素。和世界本源力量相伴相生，此消彼长地存在于这个世上。而这里就是研究暗元素的最佳场所。”
　　“看见我脚底下的这个祭坛了吗？”普安特蹲下身，一只手轻触法阵。“其实它就是一个过滤容器。将暗界中的暗元素抽取出来，储存在这个法门当中，再用法阵，消耗掉它暴烈的部分，由此得到可以使用的暗元素。”
　　“……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就是如何更好地利用这种元素，来挽救日益衰弱的世界核心。我们相信魔法中的等价交换原则，物质的能量不可能凭空而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是其中的某种转化发生了异变，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好在我们最终发现了这个——转化的规则，现在我们将把它交予你。”
　　普安特的严肃让穆安不禁正襟危坐起来。他抬起头挺直背，满脸认真应答道：“前辈，我知道了。”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就是这种转化的规则，需要使用一种特殊的能量体，而这种能量体我们手上也所剩不多。”
　　当年精灵族的大祭司的确是掉入了暗界，可一时并没有被暗界所同化。正是因为它携带着这种特殊的能量体。借助黑暗教会的资源，萨丽莎把他救了回来，放到了特雷弗他们的实验室里。也正是借此机会，特雷弗才真正地从精灵的口中，验证到了世界真的在衰落，而这种衰弱的标志就是暗界的不断扩散。
　　“那最后呢？那个精灵族的大祭司还活着吗……”穆安忍不住问。
　　普安特摇了摇头，“后来，我们就不知道他去哪了。”
　　在提取出这种能量以后，突然有一天萨丽莎说要把他带出去，就此消失了身影。
　　穆安本想，如果能得知德鲁安的下落，就可以跟阿什利说出他父亲并没有抛下他，而是出了事。
　　现在看来事情的关键，还是绕不开黑暗教会的祭司。这件事只能暂且放放了。
　　一时之间，穆安的想**转了多次，只听普安特叮嘱道：“如果可以找到这股特殊的能量体实现量产，那么衰弱的世界就有救了，我们所需得不过是在两个同样的物质之间建立通道，让他们自由流通。”
　　这就涉及穆安所知道的隐秘了，这种物质就是另一个星核，也就是通俗来说另一个世界。那就是说现在建立通道的要求就是：
　　可以量产的信仰之力；
　　以他作为和两个世界都有联系的媒介建立通道；
　　以及另一个世界的坐标。
　　明确了所需的条件，接下去的事情就只剩下执行了。穆安掌握的信息实则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普安特只是说了个大概，穆安就从中领悟到了具体实践的方法。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沮丧。”穆安调皮地眨了下眼，“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特雷弗苦笑了一声，“你就别安慰我们了，我们其实也算活够本了。”
　　米修冷不丁地插了一嘴，“那是你，我可还没活够呢。当年教廷可是答应我说，等我们研究出成果，就把主教的位置让位给我。现在教廷内乱，还不知道他们斗争的结果是什么，想来当时和教皇他们约定的事情也黄了。”
　　普安特心情寂寥地一个人坐在地上。“其实说真的，我也没有活够。我只是不甘心，我想看到这个通道真正的建立，我想看到这个成果真正被运用的那一刻。”
　　特雷弗没有吱声，他何尝不是呢？只是形势不由人，死到临头，才想起自己有那么多的遗憾。“早知道当时我来之前就该把遗书写好，也不至于死后什么都没法留给别人。”
　　几人谈话间，时间很快来到了库里即将进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准备好承受萨丽莎的怒火。这个成果是万万不可交出去的，一旦被黑暗教会所知，世界将面临怎样的灾难，还不得而知。
　　至于穆安。特雷弗悄然塞给他一张传送符，“这个是我们的最后一件研究成果，因为那个特殊能量体的能量不多，只够制作出这一张。我们本来都没有想好该给谁用。现在既然是你，那可能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撕开它你就可以传送到普罗托斯了。那里是我们最后的据点。”
　　“带着我们的研究好好活着，要是有一天真的拯救世界成功了，记得为我们三个塑一座雕像。”特雷弗尝试用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
　　米修：“我倒觉得这雕像最起码应该要用金雀做吧，我们这成就可不小。”
　　普安特不怎么在意材质，他更在意雕像下面的刻字。“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墓志铭要‘此生无憾，这个人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
　　特雷弗也参与了一脚，畅想起自己死后的世界。“我都可以，不过我希望我的雕像姿势要帅一点，最起码还要磨皮一些吧，我可不要满脸褶子的被人膜拜。”
　　开玩笑的气氛驱散了即将死亡的忧虑，特雷弗幽默的话，成功让剩下的三人笑了出来。不管怎样，特雷弗道：“我们也都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收起笑意，穆安慎重地应承道：“定然不负前辈们所托。”
　　

第144章 深渊塌陷
　　封闭的门缓缓打开，库里踩着傍晚的点准时出现。
　　“你们商议的怎么样了？打算怎么跟祭司解释？”库里瞥了他们一眼，惊觉好像似乎少了一人。
　　“咦？我记得你们里面还有一个……一个看着很面生的年轻人。”库里沉吟。思索了半天才想起该如何组织措辞形容那个人，却发现自己猛然间只记得他很面生，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任何特征。
　　察觉出不对劲的库里立马变了脸色，看来搞事的人不是他们三人其中的谁，而是那个小子。库里大手一挥，顿时隐去身形。
　　打开的门又匆匆关上，这里要是少了人，祭司可不会放过他，他本以为门外的结界就足够将他们围困在这里，这才急忙去处理别的事，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别的手段。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库里暗自咒骂道：“能够阻止永夜降临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束手就擒。”
　　特雷弗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进来又离去。
　　实则穆安就在库里的面前，只是他利用祭坛周边的暗元素，将自己暂时元素化，挥散在了空气中。而特雷弗的人还以为穆安是听了他们的话，拿着传送符已经走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特雷弗看向米修。米修的手里还有他们的最后一张底牌，那就是米修私人持有的教庭诏令。但教廷现在什么情况，米修自己也不清楚，自从半年前的内乱起，他就失去了和教皇的联系。
　　于是米修道：“我可不敢保证它能有作用，我只能说可以最后一试。”
　　穆安在空气中暗中观察着情形。见库里离去，又重新聚拢了自己的身形，悄然附到普安特的耳边。
　　“你怎么了，普安特？”特雷弗正和米修商量着对策，一转头就看见普安特活像见了鬼一样。
　　“没……我没什么事。”普安特不自在地回答道。
　　原来穆安在普安特的耳边说：“我现在不方便现身，还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做。”
　　特雷弗做事容易冲动，米修和教廷那边有关联，穆安不确定他是不是和教皇有勾结，于是剩下能信任的就只剩普安特一人了。
　　穆安对普安特说：“等一会儿，我会对黑暗教会的这个据点发起攻击，到时你们可以趁乱逃出去。”模仿着特雷弗塞给他的传送符，穆安轻而易举地用信仰之力又刻出了三个。
　　这个特殊的能量体特雷弗他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穆安可不是。加上他刚在仪式上收割了一波，此时力量还十分的充裕。
　　随后穆安便在传送符中额外施加了一个净化法阵，在传送符发动的同一时刻，三人身上的暗元素侵蚀也将被一同去除。
　　“这次还要多谢你们了。”穆安转身离去，独留普安特一人在风中凌乱，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
　　所以……这个后辈，不但是个跟自己同辈的学者大佬，而且还是那个捣乱阻止永夜仪式的幕后黑手？
　　深感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了得的大秘密。普兰特深深看了特雷弗和米修一眼，特雷弗此时还跟米修诉说着自己对穆安的担忧，
　　“也不知道那张传送符有没有用？”说到底，那个特殊能量体的能量太过宝贵，以至于他们就做出了那一张，并没有多余的机会去实验。
　　随后又好像是自我安慰，特雷弗嘴里不停念叨着，“但是根据我的推测，应该送去现世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具体会不会落到普罗托斯，就不得而知了。利用坐标定位刻进符文里还是第一次。”
　　米修看着手中的诏令发着呆，他其实并不担心穆安那边，因为从他听说的那些传闻来看，这个人无疑是很有手段和实力的一个人。现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教廷那边。
　　虽说加入黑暗教会是他自愿的，米修实在是对暗元素这种神秘的力量太过着迷。无法觉醒光明之力的他本以为暗元素是另一种光明之力的复刻，黑暗教会那个形似噱头说人人都可以掌握魔法的口号，让他分外感兴趣。
　　却没想一研究就研究了这么多年。
　　特雷弗看不下去他的犹豫，说：“既然那么想知道那边的情况，那你就用用看嘛，反正都是一死，大不了拖着教廷的人一起来送死。”
　　深渊这边最特殊的特性，就是许多人在这里是无法施展魔力的。直到这时，特雷弗才惊觉出一个盲点，自言自语道：“不对，按理来说深渊这边除了使用黑魔法，是无法运用别的魔力的，那穆安是怎么成功施展出魔力，做成功实验的呢。”
　　“明明他的身上，看不出来任何被暗元素侵蚀的痕迹啊。”他的小声嘀咕引起了普安特的瞩目。
　　就在特雷弗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普安特早已看穿了一切，功成身退地隐在背后，没有说话。
　　我可真是承受了太多……普安特在内心默默哀叹。
　　随后，穆安口中的那场动乱，果真来了。
　　找到建立通道的方法后，穆安与深渊的联系更进一层，此时早已可以任意穿梭于深渊的每一处。追随库里离去的身影，他径直来到了祭司的所在处。
　　库里站立在萨丽莎的门前，单膝跪地，满脸尊敬道：“祭司，我找到破坏仪式的那个人了。”
　　门内传来祭司嘶哑的声音，“哦……是谁？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库里：“是之前和特雷弗他们三人一起同行的那个年轻小子。”
　　“那你还不快把他带过来。”萨丽莎怒不可遏。库里的头低得更低了，“报告祭司，我要向您汇报的正是这件事。深渊没有围困住他，被他给逃了。”
　　“什么……被他给逃了？库里我真是白养你那么多年，让你办事就这么不利吗？好好的一个活人都能被你给放跑了。而且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快滚回去，把他重新给抓回来。”
　　库里抬起头，“是，祭司。不过今天您吃的药还没有给我，我身上的魔力现在不足以支撑我到现世，我怀疑他已经离开深渊了。”
　　深渊中的每一处，库里都已经搜索完了，都没有找到穆安的身影。就在他想要到现世中去，才发觉这些天为了准备永夜的仪式，他早已耗费了过多的魔力，剩余的暗元素不足以支撑它返回地面。
　　门后的萨丽莎突兀地咳嗽了两声，她声音低沉，话语间还带着几分虚弱。似乎是受了什么极大的伤，正在疗愈的过程中。库里知道，暗元素的侵蚀不仅对他们这些人有极大的副作用，对祭司的伤害也不小。
　　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祭司沾染了那么多的暗元素，也只是喉咙被腐蚀过多，造成说话声音沙哑。对比起其他人死无全尸的下场，已经算是难得耐受程度好的那类了。
　　胡思乱想中，一瓶黑色的药随即从紧闭的大门内丢了出来。随后大门又“砰”地一声关紧了。
　　“快拿着你的药滚回去，你真的跟你哥哥库克一样无能。”
　　库里低头不语地捡起那瓶药剂，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应声道：“是，祭司。让您失望了。”然后就退了出去。
　　或许是今天喉咙的阵痛，加上各种事情的不顺，萨丽莎显得格外暴躁。应付完了库里。她将头又转回了屹立在旁边的倒十字刑架上。
　　只见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大逆不道的逆十字，十字的上面有一条拳头粗细的锁链，隐约中可以看到一个人形被束缚在上面。
　　萨丽莎笑了，“德鲁安，以前你们精灵族看不起我们，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在这里被我当做药引放血。”
　　束缚在架子上的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德鲁安。
　　他的身上遍布血痕，每道伤痕都割得十分之深，却没有丝毫的鲜血滴落下来。不，或者说他早已流不出什么血，德鲁安虚弱到说不出话，但他的表情仍然冷漠，显然没有搭理萨丽莎的意思。
　　好在萨丽莎也不在意，径直操控着由暗元素组成的魔法利刃，又在他的身上割裂出一道伤口。伤口之深，深入骨髓。
　　榨取间，一滴金色的血流入她已准备好的杯盏。
　　“算了，你看不起我又怎么样呢？就是不知道你们精灵族是不是都有你这种效果，可以抑制暗元素的侵蚀。要是这样的话，等永夜降临，我存活下来以后，就带着第一个去抓你们精灵族，不知道到时候你看到你的同族像你这样，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说着，萨丽莎愉悦地笑了起来，将那滴金色的血一饮而尽。
　　德鲁安始终闭口不言。
　　折磨完人，萨丽莎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是啊，人人都看不起她，但只有萨丽莎自己知道，是她对自己足够狠才走到了现在，她配得上如今的一切。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萨丽莎的来历了。萨丽莎最初只是一个最蹩脚的法师，连觉醒的魔力天赋都是最劣等的那种，勉强才能碰触到最底层法师的门槛。
　　“你们信奉神明又有什么用呢？神会来救你吗？我被别人碾压失去尊严，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神又在哪呢。连黑暗女神也不过是我的踏脚石罢了，说是什么女神，早在神明都陨落的那个纪元，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萨丽莎对这些信仰嗤之以鼻。她能走到这里，完全靠的都是她自己。早先她也并非什么天赋卓绝，可以耐受使用暗元素的祭司。而是踩着万千尸骨，抱着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早已舍弃一切去追求力量，连自己人性都可以摒弃的一个普通女人罢了。
　　可是她就是做到了。依靠着这股狠劲，她爬上了黑暗教会的高层，壮大了这个组织，成为可以和教廷还有观星塔等一众势力同台竞争，有权有势且力量强大的人。
　　当年的黑暗教会，跟塔尼亚大陆的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属于人见人厌，人人喊打的那种。在萨丽莎加入黑暗教会之前，黑暗教会早已被驱逐到了一个无人之地，过着阴暗不堪的生活。
　　要不怎么说萨丽莎有点天命在身上，机缘巧合之下，是她发现了在那里沉睡着的黑暗女神，即使后来她意识到封印之下，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具徒为女神的躯壳，但其中蕴含的暗元素却是实打实的强劲。
　　一个大胆到常人难以置信的计划由此展开。所幸萨丽莎的魔法天赋虽弱，脑子却十分的聪明。利用法阵窃取了黑暗女神躯体的力量，由此一手开发了暗元素的使用和普及。
　　之后借助德鲁安，又发掘了暗界的存在。暗元素和暗界两大底牌，让她一跃成为黑暗教会的实际掌权人。黑暗教会之后的发展，蛰伏多年一步步壮大。用一句“致力于全人类平等”的口号便引来了众人的追捧。
　　“再过不久，就是我们的时代了。不过到那时，估计你也看不见了。”萨丽莎抚摸着德鲁安的脸，这是一张多么优越的脸，在以前是她曾经高攀不起的人。多少人艳羡精灵族天生是自然的宠儿，拥有无比亲和的木元素感知力。
　　现在还不是落在她的手上，任人宰割。
　　“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萨丽莎黑色的指甲划过德鲁安的脸，留下一道暗色的痕迹，那是暗元素侵蚀的痕迹。
　　长期接触暗元素，就连德鲁安也快要承受不住了，死亡的信号越来越近，他却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穆安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先是一惊，这人长得和阿什利好生相像，然后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消失的德鲁安了。
　　穆安的出现，惊动了门外的结界。
　　“是谁？”萨丽莎厉声斥责，警觉地朝门口扔下一道黑刃。
　　然而穆安内心的愤怒早已遮掩不住，眼前的场景让他又一次回想起，在乌拉尔深渊遇到的那些事情。那时他还力量弱小，没有能力去阻止。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在萨丽莎拉响警报，做出动作之前，穆安先一步施展起法术。
　　“吞噬术。”
　　一个巨型恐怖，拥有着无穷吸力的黑洞，在他的上方汇聚起来。
　　无数空气中暴烈的暗元素密集地凝结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深渊剧烈地晃动起来。
　　也多亏了这是地处深渊，只有祭坛当中镇压的是较为温和的暗元素，在它之外，溢满了侵蚀他人的暴烈元素。
　　这更加方便了穆安补充起元素，扩大了黑洞吞噬周遭的范围。
　　无边无际的黑色，笼罩住了萨丽莎所在的脚下，另她心生恐惧的同时，也震惊于竟然真的有人连如此暴烈的元素都可以控制自如。这得多么可怕的天赋和操控力。
　　“早在你做下这一切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这个下场了。”穆安的眼眸，淡漠地看着黑洞吞噬一切。
　　萨丽莎不甘地反抗，却力量微小，无法和这铺天盖地暴动的元素相提抗衡。或者说从她得到暗元素的那一刻起，它就失去了控制这种元素的能力。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穆安看着她的挣扎，黑色的瞳孔映照着她满是不甘的神情，忽然道。
　　在萨丽莎被黑洞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残忍地给出了答案。
　　“当你妄图驱使它的时候，你就成为了它的奴隶。”奴隶又怎么能掌控得了主人呢……这是在说她和暗元素之间的关系，也是在暗指黑暗教会和其他人的关系。
　　在萨丽莎决定要使用暗元素以驱使它为自己所用时，她就失去了对暗元素的掌控力。因为暗元素需要的并不是他人的掌控，而是当你愿意和它们建立起平等的联系，它们就会自然地反馈于你。
　　这是它与其他元素不同的一点，也是它最为仁慈的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暗元素的确契合了黑暗教会那句虚妄的口号——人人皆平等。
　　人永远都只能是目的，而非是手段。这就是萨丽莎失败的原因。
　　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深渊发生剧烈的动荡，黑洞引起的魔力波动，扩散到了深渊的每一处。引得深渊摇摇欲坠，晃荡个不停。
　　“发……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未撤离的教众大惊失色，直到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深渊要塌了，快跑！”
　　人群蜂拥而来，又如潮退去。
　　这是穆安的最后一次现身，整个深渊化为无人的废墟。
　　

第145章 再见尤里
　　又一处黑暗教会的据点就此落幕，眼前的场景穆安想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的心情这样平静。
　　扶起最后用信仰之力保护住的德鲁安。
　　“走吧，大祭司。该回家*了。”穆安温柔道。
　　环视一周，果然关着特雷弗他们的洞穴早已空无一人。穆安的嘴角勾了勾，现在真的算是一切都结束……
　　回到精灵森林，失血过多的德鲁安被艾瑞斯带到了母树身边。穆安用纯粹的信仰之力净化了母树最后一点附着着黑色的根须。
　　银白色的光点落在深褐色的树干上，星星点点地分散到空中，好似森林中忽地下起了一场大雪。暮雪过后，新生的曙光就在不远的前方。
　　“或许……可以叫他们从秘境中搬出来了，我已经找到了拯救世界的办法。”穆安道。
　　母树绿色的荧光轻轻蹭了蹭穆安的脸，温柔的叹息环抱住他。穆安同样回应着母树，应答道：“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解决好的，您没事就好了。”
　　再次来到观星塔，时过境迁，距离上次见到卡奈特，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自己在深渊里捣毁黑暗教会分部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现世。
　　不出所料，卡奈特见到穆安的第一句就是，“好啊，你现在是出息了，听说单枪匹马就干掉了黑暗教会的据点，现在外面都是在找你的消息。”随即打趣地拍了拍穆安的肩。
　　闻言，穆安的脸猛然升腾，一脸通红地摆了摆手，“院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他也没想到只是因为太愤怒了，就施展了那个法术，威力能够那么大。现在再想起那天的事，穆安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中二了！和他现在自以为成熟稳重的画风截然不符啊！
　　“您知道的，我才没多大出息，想要也不过是能够安稳度日罢了。”说起这个，穆安就想起了他来观星塔要干的正事。
　　穆安摆正态度，言归正传道：“院长，我现在已经收集齐五块神格碎片，也知道该怎么拯救衰弱的世界核心了。”
　　卡奈特对他能做到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相信穆安可以做到，毕竟他可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作为观星塔的星主，没有谁比卡奈特更清楚，命星早已归位。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辅佐命星，帮助他顺利回到命中既定好的星轨。
　　这一切都是穆安所不知道的，卡奈特也没有言说的必要。于是他只是笑了笑，“孩子你做得很好，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让你承担这么多的责任，是我们这些长辈没有做好的失职。”
　　穆安摇了摇头，“没有。这一路上我其实经历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我知道你们已经做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了，你们都已经尽力了，正是因为你们的努力，我才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卡奈特看着穆安的脸，他的面貌仍然稚气未脱，但神情上却比一年前来的稳重得多，看来这一年多他真的成长了很多。卡奈特欣慰地舒展起眉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没有埋怨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怎么会埋怨你们呢？”穆安惊讶道。他从来没有觉得是因为卡奈特他们，自己才被迫走上这条路的。相反，是他想要背负起这个责任，而不是不得不背负。这条路从始至终都是穆安自己做出选择的。
　　所以穆安从来没有想过要埋怨其他人，他知道有些事即使现在逃避得了，以后也会有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恰好相反，我才是更应该要感激你们的那个人。虽然我已经知道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但这条路上能没那么多艰辛，还要多亏了你们的照料。这一路走来，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穆安也知道，即使在多年前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布下了这一切的局，可是否能实施下来，他的心里同样没底。
　　未来是如此的虚幻，竭尽所能地抓取一线生机，便以为是莫大的幸运。而这些计划真正的能够落实，还要得益于塔尼亚大陆这些原本就努力生活的人。正是他们坚持不懈的守护，愿意为之牺牲的信念，才让穆安的谋划最终得以成真。
　　在数以无穷的可能性中走出了最正确的那条路，走出了一个可以期待的结局。
　　卡奈特的手轻抚过穆安的头顶，“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个大陆能有你，是我们的幸事。哪怕你并非预言中的人，我们也都非常愿意欢迎你。”
　　穆安曾隐约察觉到，院长或许是知道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今天这番对话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来历并非偶然。
　　他不禁问：“您就不害怕……我会对这个大陆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吗？”
　　其实以穆安的实力来看，现在的他哪怕想毁灭这个世界，也是轻而易举的存在。尽管穆安一直以来都乐于做个善良的人，可他同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拥有恶念的人并不少。
　　对此，卡奈特难得调皮地眨了下眼。装作讶然地反问道：“怎么会呢？难道你会吗？”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穆安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促狭，不服气地说。
　　“那就没有办法了。”卡奈特摊开双手，无奈地笑了一下。
　　“所以我不是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动了手脚吗？当时也是抱着想要就近观察你秉性的私心。”卡奈特坦然地说出自己当时的想法。
　　“要是发现你有任何不对的苗头，就可以立马掐死在胚胎里，等待下一位预言中的人。”
　　原来当时你操控时空乱流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样吗？穆安汗颜。幸好他有意识的时候就活在了莱茵镇，而没有直接沦落到观星塔。
　　这次对话结束后，穆安和卡奈特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充满了释然。两人都从对方的话语中，看到了放下自己的坦诚。
　　穆安不再为自己一时而来的陌生身份感到茫然。从今天起，即使他来自异界又如何？在塔尼亚大陆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早已实实在在地融进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而卡奈特则如释重负地卸下了自己身为星主的最大责任和秘密。那就是预言之人并非只有一个，在穆安之前，其实还有很多次苗头，但仅有穆安真正做到了，担负起了预言中的命运。
　　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好在他们都没有赌错。
　　最后，穆安想起了约见尤里的承诺。在外历练的这一年多来，尤里仍不断地给他写信。告知自己在柯恩实验室里已经荣升成为研究员，现在如期进行着穆安遗留下来的实验，并且实时汇报给穆安研究的最新进展。
　　在最近的一次信上，尤里提到自己已经证明了世界联结是可行的，只差一个还没有被计算出来的坐标，就可以做到连接两个世界，达成力量的互通。
　　殊不知，穆安在外碰见了普罗托斯有类似研究课题的前辈们，他们早已在黑暗教会里潜伏多年。就为了证明这一个课题。
　　已经知道结果的穆安，对尤里的实验并没有抱着太多的期待。他知道那个世界的坐标不是能够被轻易地计算出来的，而是真正的切实存在于另一个地方，需要人为的去链接它。而自己正是那个媒介，只有以身为实验，才能找到那个坐标。
　　但仍感念于尤里，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一年来也是他持之以恒的努力，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自己的构想。穆安还是特意抽出了时间，去见了尤里。
　　两人的见面，选择了柯恩的实验室。
　　当实验室里的人渐渐稀少，直至全部走完后，穆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尤里一抬头，便惊喜地看见了站立着的穆安。
　　尤里恍神道：“看来你在外历练，吃了不少苦，都瘦了。”
　　穆安调笑道：“才没有，还是比你高好吧。这些都是肌肉，浓缩的都是精华。”
　　熟稔的口吻，一下子将许久不见的两人拉回到了还在上学的时候。这一年多，尤里也成长变化了不少，他变得更加结实了一些。
　　“我一直有听你的话，在好好锻炼。”尤里亮着眼睛，满心自豪地说。
　　看着这样的尤里，穆安没忍住地揉了揉他的头。
　　“这一年来尤里你做得很好，我真为你骄傲。”穆安的夸赞让尤里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脸皮也进步了许多。这一年来和实验室里的各种人打交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闭门做着自己的研究，与人社交的能力也长进了很多。
　　“没有啦。穆安你感兴趣的课题也正好是我感兴趣的，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我真的很开心。”尤里高兴地说，指出要带穆安进自己的实验室里看结论。
　　哪怕已经长进了不少的尤里，在说到自己喜欢的领域时，还是像以前那样，即使平时十分不善言辞，但讲到这些就好像发着光。
　　“穆安你看，就是在这里我证明世界的力量是共通的，你提出来的构想很好，在你说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发现世界可以这样，元素竟然会彼此都有关联。”
　　尤里像个新奇的小孩，迫不及待地和穆安分享着这一年以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给穆安介绍着自己的实验。
　　“在你的构想基础上，我们又做了其他的推论。”尤里喋喋不休地说着，穆安则耐心地听着。
　　即使这些他在之前都已经明了，但听尤里再说一次，还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尤里竟然能做得那么好，远远超出了自己当时交付给他的期待。
　　“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吧。”穆安道。几乎不用想，只是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成果，穆安就可以想象到，尤里一个人是怎样走到了现在，又是付出了何种精力，才有了如今的这些成就。
　　尤里轻轻点点头。“是的，很辛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能做到这样，哪怕是本就十分热衷于魔法理论研究的尤里，也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那些实验室里日以继夜的研究，那些不眠不休瓶颈的夜晚，即使周边的人都在质疑，只有他自己相信着穆安的话，默默地坚持了下来。
　　这些尤里都没有说。
　　“但是没关系，能给穆安你看到现在这些，就是我努力最大的回报了。”他所有的一切辛苦，都在穆安说出这一句话时，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回报和价值。
　　那些少年时无法为朋友分担所感到的无力感，在今天这个时刻，都得到了圆满。
　　“对了，穆安！”尤里突然兴奋道：“其实这些都不是我最大的成就。”
　　现在尤里给穆安看到的这些，大多都是在穆安最初的构想上建立的。这些都不算尤里自己的研究，尤里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唯独这个，他觉得他有自信，一定做得比穆安超出预想得要更好。因为连尤里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可以做到……
　　

第146章 三人组事后
　　“？”穆安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话望了过去。
　　尤里推开覆盖在光幕之上的遮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导，那是他最擅长的魔法原理计算，也是从一开始穆安就知道尤里的天赋所在。
　　“这才是我最想给你展示的！”尤里亢奋地说：“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别的世界，我计算出了它的坐标。或者不止它一个，但是我只计算出来了它的。”
　　这让穆安的的确确感到十分意外。假如他不是别的世界来的人，哪怕他会想象有一天这个世界之外，是否有别的世界存在。但他并不会真的去验证这个结论，这无异于凭空想象，异想天开。
　　然而尤里做到了，他不仅做到了，还真正地计算了出来。这其中的计算量是穆安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天文数字。他不敢置信尤里为此付出了多少个日夜。
　　“你竟然真的算出来了。”
　　看见穆安震惊的神情，尤里一脸得意：“是吧，连你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我连柯恩老师都没有说过。我在想，假如这个世界真的迎来了末日，那或许我们最后的生机就在这个坐标之上。只是我的能力就在这里了，但我相信……穆安你一定可以的，你比我知道得要多，也厉害得多。”
　　尤里一直知道穆安有特别的地方，尽管他猜测不出穆安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他隐约知道穆安是和别人不同的，他有着和这个大陆远远不同的价值和思想，这一点正是他当时吸引自己的地方。
　　尤里并不讨厌穆安这样，相反他很喜欢。
　　他曾在无数个怀疑自己的深夜，畅想过别的世界的人会是怎样……要是都像穆安这样就好了。连带着无数个计算不出的日子里，抱着这样的期待，尤里一天天地坚持了下来。
　　“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尤里说：“如果有人能够很好地使用它的话，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你。”
　　穆安看着光幕，微小的魔法元素构成了这张白色的屏幕，魔力流动之间，黑色的数字飘忽闪烁。
　　视线划过这些字迹，尤里轻描淡写地讲述着结尾处的几个特殊坐标符号，却犹如千斤重的一样蒙在穆安的心上。
　　穆安出神地看着尤里，恍然道……或许是他小看了这个世界。无形之中，自己也被无知蒙蔽了双眼。
　　尤里的所作所为像一计重锤，让穆安再次审视起自己。他应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更多的敬意，在自己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哪怕没有自己，这个世界应该也能够很好地存活下来，迎来一个好的结局。
　　“穆安？”尤里伸手，五指在穆安的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穆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尤里面前发了许久的呆。他歉意地笑了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随后郑重其事地，对尤里道谢说：“尤里，你才是做的最好的那个人！你比我想象中做的要好太多了，真的很感谢你！”
　　尤里挠了挠头，颇有些害羞。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应该说穆安你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你我想都不会想到这个课题，也没有信心能够坚持下来。或许很久以后，我还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探寻着不可触及的真理，耗尽一生。是你让我看到了更广大的世界，让我拥有了走出房门的勇气，对自己的生活有了崭新的期待。”
　　“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喜欢的人，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尤里认真地注视着穆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穆安无言，只是沉默地抱住了尤里。
　　是啊，没必要否定自己。他无需证明自己到来这个世界的意义，他们的相遇就是最好的意义。
　　和尤里道别后，穆安看着刻录下的坐标，一时没想好该如何运用。
　　尤里的帮助无疑是让穆安省去了一大步。他无需再冒险借用自己充当媒介，来追溯自己原来世界的坐标，本应有的风险骤然减少了大半。尽管这种方法，他自己也能够做到，只是很容易迷失在无尽的时空乱流中。
　　所以即使穆安和其他人都保证地好好的，但他内心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随时不惜牺牲自己，也要确保计划的成功。
　　然而，因为尤里的存在，现在只需要连接这个坐标，就可以达成两个世界通道的建立。假以时日，当两个世界互通的力量形成一种动态平衡，即是衰弱的世界核心再次恢复强盛的时候。
　　……再不济，到时万一自己失败了，用自己的尸体交予给前辈们，他们也一定能够研究出来。
　　穆安坦然地想。是的，就像前辈们之前说的。总会有后继者走在这条路上，又何惧没有归途。
　　安抚好那颗忐忑不安怕失败的心，穆安猛然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看向天空。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给世界，给自己，给那些一直以来支持着自己的人。
　　哪怕不知道最终结局的好坏，他也可以说：自己已经尽力，问心无愧了。
　　那现在要这么做吗？穆安问自己。凝视着那内心深处不敢与他人诉说的恐惧，穆安深知，他最害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怕自己连接的那个世界，早就不是自己存活过的那个时代了……
　　以及没有人知道两个世界连接后，未来将会变得怎样。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个世界会一起变得更好，但也有可能会造成更多的负面能量，加速大陆的毁灭。
　　而这一切都取决于穆安的选择。
　　万千思绪闪过他的脑海。曾经遇见的人，听过的话，一一浮现。
　　他记起莱茵镇时，和众人无声的告别，那时想要远走的心，还充满着对世界的好奇；记得自己和莱西尔他们在学院里的情谊，毕业之时许下约定，仿佛就在昨日；记住与月影一起经历的痛快冒险，那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生活，又带着和当初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些年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成长了许多，又似乎依然是降落在陌生街头不知所措的少年。
　　好在那时有老杰克的酒馆接纳了他，如今也一样。穆安定下心神，他并非一个人，不知不觉间他在塔尼亚大陆有了那么多的牵绊。
　　既然如此，那怕什么呢？不如索性放手一搏……哪怕连接的那个世界，早已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世界，那又怎样？他已经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家，有了愿意为他亮灯，等待着他回家的人。
　　为了这些人，他心甘情愿地承担起自己身上肩负的命运。
　　想清楚了这一切，穆安闭上眼，专注地进入了冥想世界。内心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坐标，隐约中，他听到世界的召唤。
　　穆安放开心神，让时空的洪流进入到自己的体内。两个星核由此建立了联系，两个坐标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自主连接了通道。
　　感应之内，整个世界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做完了这一切，穆安虚脱地瘫倒在地上。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做到我能做到得最好了，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交由以后吧。
　　昏迷过去的穆安，被两个路过的普罗托斯学生看到。
　　“雷克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人昏倒了？”赛安走上前来，地面上果然有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吗？但看他的衣服好像也不是。”雷克赛狐疑地观察了半天，看着对方的衣服，上好的光泽，一看就是自己买不起的材质。这才敢肯定对方不是故意讹人，而是真的昏迷了，随即两人合力把他拖回了自己的寝室。
　　很快，上课的铃声准时响起。
　　赛安拉着雷克赛，径直朝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飞奔而去。“下节课就是特雷弗老师他们的课了！没想到特雷弗老师他们失踪那么多年，竟然都在黑暗教会那里呆着，真是太酷了！”
　　特雷弗自从知道黑暗教会的据点，自那一夜被一窝端了以后，就全然放飞自我。
　　现在课上都敢吹嘘自己曾在黑暗教会里呆过，还幸运地活了下来。好多人都爱听，导致他的课节节爆满，不早点去抢座位的话，都没得上。
　　踩着铃声，两人竟然运气爆棚，刚好占到了最后墙角的两个位置。
　　塞安沾沾自喜道：“看来做好事还是有用的，这不福报就来了。”
　　雷克赛也赞同地点点头。
　　此时，特雷弗正在台上大吹特吹着，“我当时是不想加入黑暗教会的，可是他们研究的项目实在是我感兴趣的，我就半推半就……咳咳，不是，是被他们胁迫地就加入了。”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隔壁的普安特和米修，又见院长也没制止自己，特雷弗这才放心地继续往下道：“不得不说黑暗教会别的不行，对我们研究人员那可真的是舍得下老本。”
　　大家都知道他在映射什么，教室下方的学生笑倒了一片。
　　“我们的研究基本上是缺什么，上头就给我们发什么。研究资源那块儿，是没缺过啊。”哪像在普罗托斯，申请个什么材料都要写上好几份上诉书，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拿到，那审批过程老麻烦了。
　　特雷弗心有戚戚然，台下的学生也捧场地掀起一片唏嘘。
　　的确，普罗托斯对研究部门的抠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他们都是追求真理的虔诚信徒。可是真理这事谁也说不准，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但钱和资源每年就那么多。申请给上头的项目太多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选哪个继续研究下去。
　　以至于每个项目的负责人，都为了自己能够多点儿资源争破了头，特雷弗显然就是受害者之一。
　　

第147章 暗潮涌动
　　坐在后场的普安特不由地跟着点头，又发现隔壁的院长看了他一眼，立马收敛了表情，假装自己不存在。米修看着他那怂样，回头把自己的头低得更低了。好吧，他也不敢跟院长作对。
　　今天是他们三个回来的第三天。
　　第一天，他们按照穆安给的传送符，如期降临到了普罗托斯。特雷弗高兴地说：“看吧，果然我的研究没有错，降落点就是在这里。”米修抬头一看，这个点的确没有降落错。就是太准确了，以至于落地的有些尴尬。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特雷弗的脸皮最厚，陪着笑脸憨笑道：“好久不见啊，院长。不对，应该是好多年没见了，您还是这么年轻，就是看着头发少了点。”
　　三人传送符的地点就是普洛托斯院长——莫拉尔的办公室。他们当时制作时，一致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普洛托斯哪里最危险呢？那无疑是院长莫拉尔的办公室。作为普罗托斯的这届院长，莫拉尔百年的任职生涯都十分顺畅，有白塔这座显眼的标志性招生建筑，他在生源上一向没有怎么太过操心。
　　可惜就是他这种不操心的态度，引得普罗托斯近些年来的生源，一直在向各种奇葩的方向发展。招进来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外界都相传，普罗托斯就是一个怪胎集居地。
　　听见特雷弗的话，莫拉尔额头上的青筋不断跳起，他皮笑肉不笑地裂开嘴，一脸和善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情商还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谁不知道最随和的莫拉尔素来只有一个忌讳，那就是他的头发。尽管他不会为生源的事发愁，但不可避免地，在追求魔法真理的这条路上，秃发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即使莫拉尔固执地认为这是他智慧的象征，但不可否认，从外貌上来看确实有些不雅。比起科瑞提亚的塔莉亚还是拜沃提的卡奈特，他都不是能拿得出手的那一个。
　　也正因为此，莫拉尔不喜在外露面。久而久之，普洛托斯就传出来院长莫拉尔是个非常神秘的个性，更加彰显了普罗托斯令人好奇和向往的名声。
　　实则是他怕三个院长同框时，自己最不上镜。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说的，单从魔法造诣上来说，莫拉尔还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院长。
　　莫拉尔扶了扶自己的假发，看着失踪已久的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三人失踪多年，但看起来还算活蹦乱跳。……那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坦然又将心安了回去的莫拉尔，捡起自己还在审批的研究项目，没有搭理三人。
　　还是特雷弗最先坐不住，凑上前去：“院长院长，你就不好奇我们三个人失踪那么久都干了什么吗？”
　　“不好奇。麻烦让让，挡住我看文件的光了。”莫拉尔一脸冷漠。
　　作为当年普罗托斯百年难遇的研究型天才，唯三被同时授予“优秀”的毕业生。莫拉尔当时不可谓不对他们给予厚望，期待他们能在魔法界里拥有一番大作为，一洗普罗托斯奇葩之耻。
　　只可惜烂泥扶不上墙，三个人就像缺心眼一样，不知什么原因一心选择了一个不可能的研究方向，并投注了全部的心力。
　　不得已莫拉尔只得砍了他们的项目，把他们轰出了普罗托斯的实验室。
　　然而，就在三人临行时，莫拉尔赶在他们收拾好包袱前，状似不经意地款款提了一嘴。
　　“你们这个方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长大了，该学会自己找资源了，我听说隔壁黑暗教会在招人，你们要是有想法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然后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地，就飘飘然走了。
　　事后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个应该是被莫拉尔打发去黑暗教会做卧底去了。
　　特雷弗是个缺心眼的，他觉得做卧底是做卧底，但是做研究也是要做研究的，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在黑暗教会里待着，这一待就是许多年。
　　米修与他差不多，同样看上了黑暗教会的研究课题。心一横想赌个大的，就和教廷做了交易，想要用黑暗教会的秘密，换取以后在教廷的地位，为进一步做神最忠诚的信徒做准备。
　　普安特则朴实得多，他看上了黑暗教会给资源给的大方。他早就受够了这每天都要被迫跟人申请材料，寄人篱下节省的生活。
　　本就有意前往黑暗教会探查的三人，由莫拉尔一说，最大胆的普安特就毫不犹豫地带着三人，直奔黑暗教会的据点，就此加入深渊阵营。
　　后来碍于深渊和现世的不互通，久而久之，联络渐少，莫拉尔也就此失去了三人的下落。
　　现在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回来，身上连一点暗元素的侵蚀都看不到。再联想到刚才听观星塔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黑暗教会的据点已被捣毁，重要人物萨丽莎如今下落不明。
　　莫拉尔就知道，这次事件多半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三人应该是别有一番际遇，这才能够安全无虞地折腾回来。
　　于是，想到这儿，莫拉尔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优雅地理了理衣襟，调整好姿势，摆出一副愿意洗耳恭听的模样：“不过，你要是实在想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听听吧。”
　　普安特恶寒地退后了两步，他最怕和院长打交道，就是这个样子。表面看着比谁都和善，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
　　唯有神经大条的特雷弗仿佛不知道，还仍在兴高采烈地解释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在您派我们去黑暗教会后，我们就一直呆在那里……总而言之，最后我们的研究课题终于是做出成果了，院长你就等着看我们扬名吧，到时普罗托斯的威名一定力压其他两座学院！”
　　“就是能批给我们的材料再多点就好了，实验还有一些需要改进，尤其那个特殊的能量体……我们至今不知道它是怎么构成的。”
　　特雷弗絮絮叨叨地说，莫拉尔从中挑出重点，逐一询问。
　　“等一下……我可没有派你们去黑暗教会啊，不要污蔑我。我跟黑暗教会一点牵扯都没有。”要是一院之长都能和黑暗教会扯上关系，那监理会早就坐不住地找上门了。
　　闻言，特雷弗瞬间噤了声，左右环顾，生怕隔墙有耳。一脸我懂我懂，暗自封上了嘴，仅用口型无声地说：我们悄悄地卧底，绝不声张。
　　莫拉尔感觉自己的头发更少了。
　　还是米修情商最高，扯住了特雷弗。其实当时米修就感觉出不对劲，按院长的抠门，应该没有特雷弗想得那么复杂。
　　很有可能就是单纯觉得他们只消耗资源，不产出成果，尽做赔本买卖了。就把他们打发去黑暗教会，去消耗对家的资源。
　　然而看破不说破，看着特雷弗在黑暗教会里干劲满满的模样，米修和普安特默契地保住了莫拉尔最后的形象，没有说出这个猜测。
　　普安特适时上前，转移开话题：“院长，您还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个事情吗？”
　　莫拉尔沉默了半晌，“我一直没有忘记过。”
　　那件事是学院派和学术界的分歧。
　　在得知世界即将迎来终结真相的第一时间，特雷弗三人就有偷偷向地面传递出这个消息。然而冒着暴露的风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传出去的消息却无声无息。
　　三人本想在黑暗教会过渡一段时间，就和上面的人接头，一起想想办法。毕竟人多力量大，仅凭他们三人无法解决的问题，说不定大家商议一下，也许会另有转机。
　　谁知左等右等，上头的接应是没来，反而迎来得是一条让他们按兵不动的指示。
　　直至这时，特雷弗等人才看清楚外面的局势。
　　原来外界关于事情的真相，可以说是闹翻了天。一部分觉得仅凭三个人和一个外族精灵的说辞，不足为信；另一部分则深谙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能打草惊蛇。
　　在监理会的干预下，反对派的声音日益浩大。甚至还倒打一耙，说是普罗托斯已经堕落，不再是神圣的魔法学府，而早已沦为黑暗教会的走狗，所做的研究都危害着魔法界的安全。
　　由此产生了研究的领域该不该设限，受到监管的世纪争论。引起了一众学院派学者的不满，嚷嚷着真理无边界，自由研究是他们应有的权利，即使是监理会，也不该插手他们的研究课题。
　　莫拉尔也是这时才得知他们真的去了黑暗教会，并且研究课题从研究魔法界是否存在自然元素之外的元素，到该如何利用元素之间的共性拯救日益衰弱的世界核心。
　　特雷弗也是从那个时候，变得沉稳了许多，他知道学院在保护着他们。可与此相对，他也知道，这种保护是如此的脆弱，监理会的一句话，便烟消弥散。
　　按兵不动地呆在黑暗教会，反而成了三人最好的保护色。
　　在世界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人类却还在彼此内斗不休，属实让普安特等人寒了心，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传出去过任何消息。
　　一方面研究的结果不明朗，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实验的课题就可以成功，怕平白给了别人希望，又让他们落空；另一方面，也怕给普罗托斯招来无端的污名。
　　学院栽培了他们，他们不能回馈给学院，却也不想它就这样被外面那些不明事实的人所凭空污蔑。
　　“看来放你们出学院是对的，或许我早该这么做，普罗托斯的人没有懦夫，你们做得很好。”
　　在普安特的话问出口后，莫拉尔就不再辩解。他知道这个世界安逸太久了，魔法称霸这个纪元足足五百年，很多的人都被眼前的平静所蒙蔽。
　　殊不知暗流涌动之下，是顽固腐朽、固守传统的监理会，是岌岌可危、濒临灭亡的末日危机。
　　自此，莫拉尔确认了他们三个仍是当年毕业宣誓，要为追求真理奉献一生，要为自己初心始终如一的三人。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莫拉尔缓缓讲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啊？”特雷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大喊道：“萨丽莎大祭司至今下落不明？黑暗教会据点连夜遭到重创？”
　　莫拉尔向上推了推自己的金丝单片眼镜，审视地看向三人：“所以在外面野够了，是时候回来为学院做贡献了，魔法界的改革可能就从你们开始了。”
　　

第148章 伟大时代
　　打发走了三人，莫拉尔独自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
　　这天终究是要变了，当初他不同意三人研究那个课题，一方面是普罗托斯确实没有那个条件供得起三人的研究。他们研究的方向只有在黑暗教会那边才得以通过审核。
　　监理会这里还有着诸多的限制，这些伦理规则莫拉尔不能说他不对，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还是维护了魔法界的和平。
　　可现在时代变了，那些规则早已成了束缚，如果只是畏步不前的话，那就永远不知道真理之门的道路，何时才会向他们敞开。
　　……就是不知道这场变革，会持续多久，又是否代表着另一个时代即将到来。
　　魔法和真理，这是普罗托斯建校的根基。透过窗户，莫拉尔注视着自己前方的白塔。他知道，白塔之上，是更为恢弘的世界，比起渺渺世界，法师也不过是这巨大洪流中微不可闻的一小部分。
　　或许是时候开放白塔的权限了……
　　莫拉尔淡漠地想。
　　**
　　穆安渐渐苏醒。
　　意识混沌模糊之间，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不知道别的世界的人，对我们是友好还是什么，总觉得好兴奋啊。那他们也会魔法吗？”
　　“不知道，但应该会很有趣吧。”
　　小白捂着抽痛的头，神情恍惚了一下。这是魔力抽干的后遗症，尽管尤里他们已经为穆安扫清了大部分的障碍，可最后那一步，终究需要他自己来。
　　建立一个能连通两个世界的稳定通道并不容易。
　　在已经尝试过一次，还算有经验的情况下，穆安仍是耗费了巨大的魔力，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昏迷的原因。
　　好在随着两个世界建立联系，塔尼亚大陆的力量正在慢慢地被补足，这点在穆安清醒时，感受到的尤为明显。
　　他感知到自己身上的魔力波动异常活跃，周边可吸纳的魔法元素也一下子浓郁了许多。
　　揉着隐隐作痛的头，穆安不禁呻吟了一声，正是这声唤起了赛安和雷克赛的注意。
　　“你醒了？”赛安惊喜地说。
　　旁边的雷克赛也走了过来，看见穆安清醒，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都昏迷两天了。差点儿我们就要把你送进救济院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雷克赛贴心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精力药剂，递给了穆安：“看样子，你应该是魔力虚脱了，喝下这个会好很多。”
　　赛安吃惊地看了一眼雷克赛，他平时可对自己都没那么大方，一瓶精力药剂也不便宜，特别是对他们两个这种穷学生，这种好东西都是留给期末考核，实在熬不过去才用的。
　　“谢谢。”穆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但他也能从两人窘迫和肉疼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就拿出一瓶药剂给自己，想来应该是珍藏留给不时之需的时候。
　　“不知道可不可以用金雀来抵，我现在身上没带多余的药剂，等会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多给我买点儿了，剩下的这些就算给你们救助我的谢礼，真的很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穆安虚弱地笑了一下，他本就看着年龄不大，此时苍白的脸色更是透露出几分乖巧。
　　一时之间，赛安和雷克赛的脸都红了许多，深感自己的罪恶，人家都这样了，自己还惦记着药剂。
　　于是，赛安抢先一步道：“没事没事，看你年龄也不大，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昏倒在路上的吧。”
　　“我们普罗托斯的人，一向善良，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雷克赛也同样说着，不过他更细致，他知道穆安的衣服看起来就不菲，能让他都魔力虚脱的事，一定不是简单的事。联想到刚才特雷弗老师在课堂上所说的话。
　　雷克赛道：“最近是有些不太平，我们法师之间更应该互帮互助，能方便问一下，你身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安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说到什么……别的世界？”
　　说到这个，赛安就来劲了。他正愁怀揣着满腔的兴奋，不知道该跟谁分享。
　　“这个啊……还要从你昏迷的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
　　“既然回来了，那就把自己教职的身份带上，好好替我教育一下那些后辈，千万不要像你们这三个前辈一样，拖了普罗托斯的后腿。”莫拉尔斜着眼睛道。
　　“这话怎么说的。”特雷弗舔着脸：“院长，我们明明是为了学院献身呀。怎么能说拖了后腿呢，只是需要的资源多了那么亿点，差了那么亿点就能研究出来了。”
　　三人回归的第二天，就上述递给了莫拉尔一份申请书。
　　看着上面一长串仿佛不要钱一样的珍贵实验器材，莫拉尔的嘴角难得抽了抽，百年来平和的心情头一次那么跌宕起伏。
　　是让你们为学院做贡献，不是让学院为你们买单啊，这些败家玩意儿们。
　　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莫拉尔合理认为一定是他们太闲了，所以就给他们找了别的事。
　　“你们的那份实验申请书，我看过了。”莫拉尔搅动着新鲜出炉的杯盏，看着水汽朦胧升起，又在杯壁的边缘顺流滑下。
　　“这些都是基础。”普安特面对自己该有的资源，态度那叫一个坚定。“别说这些了，没有它们，实验甚至都无法开展。”
　　莫拉尔先给他倒了一杯水，安抚道：“我都知道。你们这个实验的确很重要，需要这些资源，我会优先为你们调集的，让你们拥有先行使用的资格。”
　　见普安特的表情好转，神态缓和。莫拉尔话锋又一转，面露难色：“但你们也要理解学院的苦衷。要不这样吧，正好这些器材都需要调度，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不如你们就先在学院里任职。那些学生也该开开眼界了，学院总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真要你们说的那个结论成立了，到头来还是他们这批年轻一代要去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
　　“你就替我帮他们把把关，先做做口头上的试探。”随后颇有暗示意味地点了点手里的那张纸，“要知道我这做院长的，最忧心的就是学院里的那些学生。其他人我管不着，也不爱管，但唯独他们我始终放不下。”
　　“要是学生有个什么麻烦事，我这吃不好、睡不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专心做事，帮你调度好这批器材……”
　　吃人手软，拿人手短。最终普安特还是脸色铁青地从莫拉尔的办公室里出去，答应下了他的请求。
　　回到临时的住所，特雷弗看他今天去跟院长周旋，还幸灾乐祸地说：“要我说，咱们就该当时偷点黑暗教会的器材，白白浪费了资源。早知道他们会被重创，就该走得时候多顺点东西出来。”
　　一边说，还一边给自己塞了一口吃的。深渊什么都好，就是吃的远远不如现世的丰富，这不一回来，特雷弗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偿自己的胃，可算是大吃特吃了一顿。
　　普安特没有回话。米修直觉不对，也关切地问：“院长最后怎么说？实验室批下来了吗？”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后半生的成就，救世主还是落魄犯，功成名就还是功亏一篑。
　　普安特把任命书丢给他们，“自己看吧。”
　　烫着金边的文件上是莫拉尔独有的签名，上面硕大的教职二字让两人倍感绝望。
　　“不是……我们不是回来搞研究的吗，怎么还有任命书啊。”米修试图挣扎道。
　　在普罗托斯，要说什么事情最让他们这些研究人员唯恐不及，那无疑就是导师这个职位了。
　　众所周知，和学生扯上关系，就意味着要为无穷无尽的琐事耗费心力。自然而然，分配给研究的精力就没有那么多了。
　　“我要去找院长问个清楚。”特雷弗的性子最冲，当场就想冲去莫拉尔的办公室，去和他对质。
　　普安特没有拦他，他倒是希望特雷弗能有什么办法，让院长回心转意。以及最令他搞不明白的是，按理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十分危机，研究迫在眉睫，莫拉尔却像掌握了什么情报，不紧不慢地让他们都抽离在漩涡的中心。
　　“……所以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变数吗。”一想到当时在深渊时遇见的那个少年，普安特的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直觉，可能是他又做了什么也不一定。
　　毕竟他们欠缺的最关键的那一环，也仅有那个能阻止永夜降临的少年能够做到了。
　　不管这边普安特是如何猜想的，特雷弗已经找到了莫拉尔的办公室大门。就在即将踹开的关键时刻，莫拉尔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我知道你们还隐瞒了我一部分。”莫拉尔幽幽地说：“关于你们到了深渊，身体上却没有任何暗元素侵蚀的痕迹。”
　　这话直接让特雷弗定在了原地。他讪讪一笑，转身就要打道回府，生怕晚了一步，就被铐在了办公室里审问。
　　其实在普安特拿出传送符后，特雷弗就有感，这一定和自己遇见的那个少年有关，他只把传送符给了他，而且连带着上边的坐标也一模一样，看样子是根据那个复刻出来的。
　　特雷弗不敢深想，他的研究和普安特还不同。如果说普安特是专门研究如何利用元素之间的共通特性，挽救日益衰弱的世界核心；那特雷弗就是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做解法，他研究的领域是关于神陨纪元时残留的法则之力。
　　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一个选择了利用未知的力量，而另一个则依赖于过往的历史，试图从中找到相似的解法。
　　研究得越多，特雷弗就越感到自己的渺小，并深深为神的力量所震撼折服。
　　回想起永夜仪式的那天，那场堪称神迹的降临，让他重燃起了对神忠诚的信仰。那是以他的研究毕生无法复现的奇迹，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是的，特雷弗猜到了……即使普安特没有明说，米修保持着沉默，但三人仍在面对院长时，秘而不宣地保留了那个少年的事。
　　只说了自己研究出来了传送符，幸运地在黑暗教会动荡前就逃了出来。
　　那场神迹的降临，那个神秘的少年，就像一场神为世人洒下的美梦，他们心甘如怡地沉醉在梦中，并为之倾倒，愿意为他……或者说祂赴汤蹈火。
　　索性莫拉尔也没有想问个清楚，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这么多年的岁数和阅历也并非白增长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所以我不追究你们。我想要的，只是让你们好好地替我照看一下那些学生。”莫拉尔意味深长地说：“毕竟真相当真如此的话，相信他们会是最中坚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第三天三人站在讲台上的原因。
　　“看来你也没多用啊。”普安特在特雷弗的背后，仿若幽魂的出现。
　　特雷弗被吓了一跳，连忙跳着脚离开，跟米修抱怨道：“是我没用吗？明明是院长太狡猾了才是！”
　　米修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刀：“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很快，三人久违地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人前。
　　特雷弗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习惯了东躲西藏戴着兜帽过日子，现在乍然人模狗样地出现在这些年轻的孩子面前，还感觉到很不好意思。
　　米修对他的紧张默默吐槽道：“你这是苦日子过惯了，好日子过不得是吗？”
　　普安特想得最多，他看见特雷弗无功而返就知道，或许他们的事院长都清楚，院长比他们想象的要睿智得多。
　　这次让他们去任教，或许又有什么别的深意……
　　只是还没等他细想，特雷弗就不带脑子地一脚踏进了教室。
　　教室内年轻的学生，齐齐抬眼看着三人，寂静中突然一人惊呼道：“我认得这三位老师，他们不就是当年那一届最出名的三个优秀毕业生吗？之前还有学长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哦……不对是他们的遗照。怎么？现在是诈尸了吗！”
　　他的惊呼，瞬间引爆了教室内安静的氛围，霎时，教室内一片接头交耳。
　　特雷弗尴尬地笑了笑，咳嗽了两声。严肃道：“什么诈尸？我们压根没死好吧！”
　　有人大胆地问：“那老师你们是去了哪？好多年都没有听过你们的消息了。”
　　作为当年被寄予很高厚望，觉得他们有改变魔法界，逆转普罗托斯刻板印象的三人，在学院中还是十分的出名。因此一人认出，许多人都渐渐想了起来。
　　特雷弗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直接了当地说，我们三个一直在黑暗教会做研究，还悄咪咪地拯救了世界，这也太中二了！
　　还没等特雷弗想出一个撇脚的借口忽悠过去，莫拉尔就走了进来。
　　“院长。”三人惊奇地看向莫拉尔。莫拉尔站在他们三个身后，接连拍了三人的背，让他们挺直胸膛。呵斥道：“又不是去做了贼，有什么不好说的！”
　　于是，为他们撑腰地郑重介绍道：“想来你们也都认出来了吧，他们三个的确就是我们学院当年最出名的三个优秀毕业生，也是你们的前辈。这些年，想必你们也都有听说过黑暗教会吧？”
　　“是。”台下的学生应答说。
　　“听说前两天黑暗教会的据点被捣毁了，那是不是说明以后就没有黑暗教会了。”嗯……眼神中还带着懵懂和清澈，一个学生天真地问。
　　不怪三人知道得晚。普安特在教会一动乱就离开了，他下手极快，怕生事端，还没给米修和特雷弗解释，就直接让他们撕碎传送符传走了，因此三人并不知道他们后续的事。
　　直到院长说出，他们才有了真实。黑暗教会……的确从某种程度不复存在了。他们的核心人物，萨丽莎祭司的消失，同样代表着跟随着她的那一批最难啃、最狂热的教众，会有好一阵子的恢复期，来寻找另一个能指导他们复兴大业的主人。
　　但现在从别人口中听说，特雷弗仍是感到很不可思议。
　　时代真的变了……哪像他们毕业那年，别说公开谈论黑暗教会了，就是私底下和他们有了牵连，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见此，特雷弗只能感叹世界变化太快。
　　前两天还是黑暗教会即将迎来永夜，世界就要毁灭了；现在就变成黑暗教会受到重创，再也不复存在了。
　　趁着被问的机会，莫拉尔控制着场面，点头示意着三人，让他们直接说出自己研究的事。
　　特雷弗就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研究，只是说到成果时犹豫了一下，直说：“嗯……我们发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但不确定是好还是坏……”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台下的学生就都在兴奋不已地骚动着。
　　“那就是说，以后我们就能有机会和另一个世界的人交往了？”学生们才不管什么世界毁灭或者其他的事，他们只在乎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
　　看着无忧无虑的学生，特雷弗也放松了心神。是啊，其实说到底，他们的研究无非是在开辟另一种可能，而最直接面对这些可能的人，他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他们所知道的就是，自己将会遇到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对这之后的后果和影响丝毫没有警惕之心。
　　于是特雷弗彻底放开了手脚，大吹特吹道：“没错，就是这样。所以知道我们三个这些年做出了多大的成就吗？”
　　特雷弗夸张地吹嘘着，普安特和米修甚至觉得他有点演过头。
　　米修附到普安特的耳边，“这样真的好？是不是太让他得瑟了一些……”
　　普安特沉默了半晌，“算了，这个装逼的时刻就留给他吧。”到时候万一打脸，打得也不是他们的脸。
　　然后两人齐齐默契地把头转了过去，迅速迈开步伐远离了特雷弗，走到了教室后排角落里不起眼的地方，垂下头，生怕被抓到和特雷弗熟识的关系。
　　同一时间，漫天飞一般的消息从普罗托斯迅速传往了外界，几乎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三个学院。直到穆安醒的时刻，近乎全魔法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科瑞提亚的实验室里。
　　柯恩知道后，伫立了许久。看向手中压着的尤里新出炉的研究报告，同样的课题，尤里已经有了更近一步的进展。只是他怕尤里太过出挑，会步了自己老师的后尘，所以一直按着没有发表。
　　“这就是老师临终前期待的那个时代吗……它终究还是到来了。”柯恩晃了晃头，似是甩掉了那些久埋在心中的郁结和犹豫。
　　在尤里发表后，以当今魔法学术界前沿研究最为权威的名声，实名为尤里担保道：“这个理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自己的学生穆安提出，如今经过他们的认证，确认证实是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如此，伴随着各路纷杂的消息，一个令人熟悉的名字同样再次扬名了起来。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也是那天以一己之力，重创了整个黑暗教会的人。
　　至此，塔尼亚大陆即将迎来新的变化，那时他们所有人都还不知道，一个伟大的时代就此开端，而此时籍籍无名的他们，都将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
　　

第149章 会面莫拉尔
　　被众人惦念着的穆安此刻却仍在一脸懵逼。
　　……这是短短两天内就发生的事吗？他究竟错过了多少？兀自逃避地将头埋进膝盖里，内心哀嚎道：我这真是昏迷的不是时候啊。
　　塞安还不知道穆安这是怎么了，见他将头放在内膝上，还以为他是又感到头疼。连忙手急脚乱地喊雷克赛，问：“还有没有多的精力药剂了？”
　　匆忙一番折腾后，三个人相对而坐。
　　赛安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像是怕穆安误会自己嫌弃他，他还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通，“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都可以去跟雷克赛住，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就好了。魔力虚脱可是大忌，一个休养不好就容易损伤根基。”
　　这让雷克赛也侧了头，他不记得塞安是那么好心的人，虽然他倒也不坏就是了。可他平常不是最嫌弃跟自己一起住吗？……除非做实验的时候，实在熬不住，才会勉强跟自己睡一起。这样等到他们起来的时候，就又可以继续了，不会浪费再来回回寝室的时间。
　　闻言穆安感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那可能就再多叨扰你们两天了，两天后我应该就没事了。”
　　这是他根据自己魔力恢复的周期，预估出来的一个时间。按照以往，这可能需要他休养一个月，但现在随着世界核心力量的恢复，他的魔力也运转得更快了。
　　因此，穆安预感还要大约两天，他应该就能完全恢复原先的实力了。
　　“没事没事，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吧。正好最近我们也比较忙，不怎么会经常回来。”赛安道。
　　或者说整个普罗托斯都陷入了忙碌。在特雷弗的课结束以后，各种外界的消息层出不穷，一天一个样。加上科瑞提亚那边又有了新的进展，一时之间整个魔法界都在动荡不已。
　　莫拉尔院长特意下令，让他们这些学生安心研究，不用管外界的事，他都会处理好的。
　　恰逢普安特新组建的实验室缺乏人手，赛安和雷克赛都上交了简历，想要争取这个机会，从事到一线的研究当中，正是忙碌的时候。
　　穆安自从黑暗教会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特雷弗等人。
　　这会儿听了赛安的话，寻思离去前可以去跟前辈们见一面。毕竟这次事情能成，也离不开他们的努力，也可以趁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让前辈们不用那么忧虑。虽然不知道以后的情况会怎样，但就穆安现在感受到的，整体都在往一个好的方面发展。
　　特雷弗在稳定下来后，也跟普安特和米修投入到了新的实验中。
　　这点还要从米修的感受来说，“我好像觉得最近身边的魔法元素格外浓郁……”
　　“一开始我以为是深渊和这里的差距，或者是遭受了太久的暗元素侵蚀，导致魔力流通有些凝滞，是回到现世后应该有的正常现象。但今天我感觉这不是错觉。”他的魔力的确运行时会更加的活跃，进入冥想时可以吸纳的元素也更多了。
　　普安特尔若有所思，“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就没有说出来。”
　　这可是一个大发现！
　　“那可能真的是神明重新降临这个世界，复苏恢复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也说不定呢。”特雷弗兴奋道，迫不及待地就要马上开始自己的研究。
　　就在这时，科瑞提亚的公开支持，传到了三人的耳中。穆安这个名字让特雷弗一怔……这不就是他们在黑暗教会遇见的那个少年的名字吗？他好像就是出自科瑞提亚。
　　米修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教廷当中，也有听到他的名字。”米修回来后不久，就径直去了教廷一趟儿。
　　这时教廷的内乱已经平定，新任圣子伊莱纳囚禁上任教皇上位，并宣布教廷即将迎来新的一轮改革和清洗。
　　同样与伊莱纳一起叛变的，还有由教皇一手发掘，被誉为教廷历年升阶最快的耶格尔主教。
　　直到教皇被强制卸任，面上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叫嚣道：“耶格尔！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跟他做这样的事？”
　　只见耶格尔神情冷淡，眼神淡漠道：“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罢了。”教廷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
　　也是时候该有一些新的血脉注入进来，实现当年教廷成立之初的夙愿了。
　　米修倒是对耶格尔的叛变，并不感到意外。他虽然没有坐上十二主教的职位，但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有了解过此人。
　　得知他出生于塞斯家族，生父是赛斯家族的直系，母亲不详。本是赛斯家族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介于他卓绝的天赋，赛斯家族最终妥协，迎回了他。但即使这样，他与赛斯家族也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膝下仅有莱西尔这一个教子维持着绵薄的血缘。
　　从他自身的经历上来看，米修就知道耶格尔一定不简单。
　　他能从短短几年内，不依靠家族就崛起。不仅得到教皇的信任，爬到主教这个位置，还能做到在十二主教中保持中立，和其他主教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一方面周旋于教皇，服从教皇的命令，一边又与圣子交好，协助他违抗教皇的指令。
　　可以说是三边通吃，怎么都落好的地步。
　　由此可以看出，耶格尔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聪明人。如此才可以在教廷这艘岌岌可危、掌舵不清的偌大船只中，做得到明哲保身，地位始终屹立不倒。
　　米修很佩服这样的人，也想有机会就和他结识一下。
　　毕竟聪明人之间讲究的就是个眼察心明，你情我愿，互相欣赏。
　　可就在他找上耶格尔之前，耶格尔就先找到了他。
　　耶格尔：“我听说你们三人，是从黑暗教会里逃出来的？”
　　米修承认道：“是。”这边他们三个已经公开，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耶格尔又道：“那你们在黑暗教会时，有遇见一个叫穆安的人吗？”
　　米修有些惊奇，他没想到耶格尔竟然和穆安也有关系。看来当时和他们相遇的那个少年，他背后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更为复杂。
　　也是……能从科瑞提亚一步步走到现在，年纪轻轻就步步高升，成为学者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只是碍于保密的原则，米修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你说的那人，我不太清楚。我们在黑暗教会一直都在埋头做研究，平常足不出户，很少知道外界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耶格尔沉思了片刻，“那麻烦如果你有相关的信息，能够及时告诉我，教廷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米修有些琢磨不定，他不知道耶格尔哪里来的信心，觉得他们一定会知道穆安的下路。那时的米修还尚且不知道，就在他们传送出来后不久，关于黑暗教会一夜之间被人掀了个底朝天的消息，就同样传播了出来。
　　甚至还有传言道，他们能够顺利出来，多亏了那天有人将黑暗教会一网打尽，给了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过谨慎的他，最终还是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答复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的。”
　　两人就这样匆匆打了个照面，这也让米修特意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跟普安特和特雷弗说时，还满脸严肃。
　　“当时我们在黑暗教会里遇见的那个少年，他身后的背景一定很深。绝对不仅仅是科瑞提亚那边毕业出来的学者，更有甚者，他和教廷高层那边也有一定的关联。”
　　突然，普安特出了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近些年来除了教廷的圣子伊莱纳，大陆还出过一个拥有光明之力的人。”
　　特雷弗不解道：“就算是有光明之力，那人应该也加入拜沃缇吧，怎么会是科瑞提亚出来的学者？”
　　众所周知，但凡有光明之力觉醒的人，拜沃缇一定不会放过。
　　普安特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信息，“我也是这两天整理大陆内发生的大事时看到的。当年的确有人觉醒了光明之力，也借此机会进入了拜沃缇。可不知什么原因，在一次学院大比后，他很快就从拜沃缇退学，转学进了科瑞提亚。”
　　然而出于保护那个人安全的原因，教廷和学院很快封锁了相关的报道。导致塔尼亚大陆近些年来的信息当中，都没有指出那个人的名字和样貌。
　　但普安特就是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穆安，是他们在永夜仪式上见到的那个少年。不然无法解释，他是用什么力量，能够阻止永夜降临的那番神迹。
　　特雷弗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思考。抚摸着自己有些胡茬的下巴，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就在研究相关的事。“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那时的手笔真的很像曾经光明神的手笔。”
　　这么一来，那他和教廷有关联也就很正常了，毕竟圣子伊莱纳就是光明系的，他和另一个光明系交好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关于当时遇见那个少年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特雷弗始终抓不到头绪。“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特雷弗念叨着。要是能再见一次，他就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而他心念着的穆安，此时也正好想跟他们见一面。但在来见他们之前，赛安的宿舍骤然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谁？”穆安感受到了空间里的波动。他瞬间警惕地看向四周，自己平时行事低调，这些年受到老师和学院的保护，基本上没有泄露出任何关于他隐私的信息，可也难保有漏网之鱼。
　　现在外界都在传他的消息，但能知道他在这里的就没有几人。到底是谁……能够找到他，他的来意又是如何。
　　就在穆安皱着眉头，挨个思索时，一个声音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不用那么警惕，我对你没有恶意。相反，我是特意过来感谢你的。”一个身影划破空间，出现在了穆安面前。
　　要是特雷弗等人在场的话，他们一定能够认出，这就是莫拉尔院长。可对穆安来说，他从未来过普罗托斯，更别提认识这位经常神出鬼没的院长了。
　　因而莫拉尔的话，不仅没有让他放下警惕，反而更加集中，继而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吗？”
　　莫拉尔轻轻一笑，“现在还会有人不认识你吗？想必外面已经传遍了你的大名。”
　　这点穆安在赛安的讲述中就知道了，黑暗教会的事是他做事不周，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研究的事也不好说，柯恩老师的本意是好的，是想维护自己，替他争取应得的权益。
　　但他没想到，两件事加在一起，竟会引来如此大的风波。这和他想要平静生活的初衷俨然不符。
　　现在他又被人找了上来，难免怀疑对方居心叵测，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譬如……黑暗教会的那些遗产究竟去了哪里？萨丽莎大祭司又是否是真的失踪？
　　好在莫拉尔并没有执意让他放松警惕，反倒称赞道：“你能这么有警惕之心是好事，*外面现在不太平，你要保护好自己。”
　　从对方这暗含关心的话语中，穆安听出了他的真心。默默放下手中已经凝聚好的魔刃，这才静静道：“我会的。那您是？”语气显然尊敬了许多。
　　“你好，预言之人。初次见面，我是普罗托斯的院长莫拉尔。预言中听闻您的事很久了。只可惜一直以来没能见上一面，这次感应到你的魔力出现在这里，也是太过惊喜，这才未经同意，就擅自找了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第150章 任职
　　莫拉尔风度翩翩地朝穆安道完歉，又躬身脱去头顶戴着的礼帽，俯身弯腰向他鞠躬致意。
　　穆安有些受宠若惊，在得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普罗托斯的院长。
　　之前在拜沃缇和科瑞提亚时，穆安也曾见到过卡奈特和塔莉亚院长。尽管他们也都对自己非常和善，但如此郑重的礼遇还是头一回。他连忙扶起莫拉尔，“院长不至于，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穆安诚心实意地说，其实他对普罗托斯的院长神仰已久。在得知普罗托斯的建校历史后，以及见过那么多优秀的前辈，他知道这背后一定离不开这座学院院长的支持。
　　是他的辛勤与付出，才让这座魔法学院能够不受外界的影响，潜心做研究，发展得如此之好。这让穆安在经历过科瑞提亚的学生时期，更加感到弥足珍贵。
　　科瑞提亚在塔莉亚院长的保护下，也可以做到一些，可远远不如所有人心中的魔法圣地——普罗托斯。
　　能像普罗托斯这样不受限制，潜心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一心只用想着如何靠近魔法真理，而不在意外界的眼光，这是科瑞提亚一直以来所做不到的事。
　　这也和两所魔法学院的定位有关。一所一心专注于探索更加深奥的魔法，执着于向真理大门发起进攻；一所则是面向所有平民，讲究全面发展的学院。对于平民来说比起潜心探究魔法，他们可能更在乎的是自己以后的就业或者说未来的发展。
　　这无关于好坏，只是说两所学院的发展方向不同。正是有普罗托斯这样纯粹的存在，才会给了科瑞提亚的平民，一个自我发展的机会。
　　这个世界总有人在负重前行，但也有人专注于当下。二者相辅相成，才建构了这个繁荣向上的魔法世界。
　　莫拉尔起身，拂了拂褶皱的衣角，从旁边穆安递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谢谢，现在的确老了，身体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穆安连连否认，“没有。院长您还很年轻！”
　　按照塔尼亚的年岁来说，莫拉尔院长的年龄的确不年轻了。但作为一个闻名已久的大魔导师，寿数无疑增长到了三百岁。相比于三百岁的寿数之长，此时刚过完一百三十岁的莫拉尔也远远算得上年轻。
　　莫拉尔摆摆手，“可能是我的心老了。这个时代终究要交给你们这样有才能、有天赋的年轻人。”莫拉尔此话一出，穆安就知道他来这儿的用意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莫拉尔很快转头就谈论起来正事。
　　“这次我冒昧来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之后是有什么打算……这几天我感受到了空气中魔法元素在日益变得浓郁，想必你一定是做到了预言中的事，是吗？”
　　穆安见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并没有隐瞒。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瞒不过他。于是坦诚道：“是的。只是除了周边元素变得浓郁这一件事外，一时还看不出世界变化的好坏。”
　　莫拉尔笑得更舒畅了，“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之后的事就交由我们了，虽然不如你们年轻人，但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有些作用的。”
　　穆安也正是这么想，他对之后的打算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一直以来他都走在这条路上，按照自己来时的想法，游遍了大陆，也看过了世界，曾帮助到一些人，也磨砺出得以自保的实力。
　　如今身上担的责任，他已经尽力完成。余下的日子只道大概会回去莱茵镇一趟儿，看看自己最初来时的路。至于回到莱茵镇以后再做些什么，穆安一时还没有头绪。
　　莫拉尔看出了穆安的茫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也刚才二十出头，在寻常的发展轨迹中，他还只是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
　　可惜这个时代让他不得不迅速成长。就这样在别人二十多岁，还在四处找寻自己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默默负担起了拯救世界的责任，一人扛行着不得不背负的使命，独自走过了这漫长的时日。
　　他和蔼一笑，徐徐诱导着：“那你感兴趣来普罗托斯任职吗？像你们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毕业后也该有一份工作吧。”
　　工作……？
　　这对穆安来说还是个新奇的词儿。在前世，他就一直在研究所呆着，按照常理来说，本该同龄人工作的时间，他都在默默做着研究。而来到塔尼亚大陆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仍是大部分时间都投身在实验室里。
　　如今他做到了前世没有做到的，也游历完了世界，身上的确储备了许多的知识和技能。要说传授于他人的话，他是有这个根基在的。
　　穆安想着自己来时在魔法学习上吃过的一些亏，就想让其他人能更为顺畅地走完这条路。再一想到离开莱茵镇时，他曾说想要帮助到一些人，学医的路走不通，或许教化是一条新的出路……
　　穆安兀自陷入沉思，在脑中权衡着这个提议的利弊。思来想去，这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可能要先回我的家乡一趟，如果之后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会来普罗托斯的。”穆安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给了自己一段缓冲的时间。
　　所幸他能够点头，就已经出乎莫拉尔的预料。见状，莫拉尔连忙应答道：“没事，这个位置会一直给你留着的。”
　　这次能得到穆安的承诺，就已经算意外之喜了。
　　会面结束后，穆安没忍住地问起特雷弗他们的事。
　　莫拉尔意味深长道：“他们应该也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在努力研究吧……”
　　有了莫拉尔的传话，穆安就放下心来了。既然他们也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那就不会不管不顾，后续的收尾有他们在，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
　　放下负担后，穆安规划起了返程的日子，在临行前整理行李时，看到了积压已久的通讯。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通讯中不仅有许久不见的伊莱纳，还有莱西尔他们以及耶格尔老师。想必自己在外游历和昏迷的这段日子，他们肯定都担心坏了。
　　接通通讯的一瞬间，伊莱纳的声音先是传了过来。他的声音一如往常那样冷静，但穆安还是听出里面一阵轻松。只见伊莱纳在通讯的那头，轻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穆安不好意思地回应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一件事，现在才尘埃落定，实在是让你们担心了。”本来他打算是一回来就联系他们的，可身上背负的任务太过紧急，怕出别的事端，于是回去看望伊莱纳他们的行程就一推再推。
　　伊莱纳道：“没关系。回来就好了。”
　　随后是耶格尔老师的话，骤然插了进来。他凉凉地嘲讽道：“穆安，你不接我这个老师的讯息，接他的通讯干什么？看来你眼中是没有我这个老师了是吧？”
　　眼见战火就要燃起，穆安赶紧灭火道：“没有老师，我是才看见通讯，害怕你们担心就直接拿了过来。”
　　想来耶格尔也了解穆安的性格，知道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联系不到，通讯也不接。在说完这番话后，紧接着面露关切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听你的消息，都要听别人说了。要不是他们说你一个人闯进黑暗教会大干了一番，我还不知道你已经那么有能耐了。”耶格尔提起这件事时，更多的是有些调侃的意味。
　　穆安却仍是红了脸，“老师，真的能别提这件事了吗？我想把他丢进我的黑历史里，一起粉碎了。”
　　“看来你这一年的在外历练，成长变化了很多。现在什么实力？改天过来教廷，和我们过过招？正好考核一下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在修炼。”
　　穆安答应了下来，他回莱茵镇的路上也会经过教廷，顺路去和耶格尔还有伊莱纳见上一面也不错。
　　至于莱西尔等人，则比伊莱纳他们要不淡定得多。
　　接起通讯，先是帕特里的大嗓门传了过来：“穆安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然后泪眼汪汪地就要从家族中离家出走，“等着，穆安！我这就过来和你汇合，这家里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原来他回家以后，就一直在闭门修炼。修炼的进度倒是不错，也算提前完成当年对穆安的承诺，怎么说也是个小魔导师的程度了。
　　可苦于无休无止的修炼，让帕特里彻底失去了耐性。他和族里的父母叫嚷着，“我现在也该有实力出去历练保护好自己了，就放我出去吧。”
　　同龄的穆安都已经靠着黑暗教会扬名了，只有他还在不停地修炼修炼。
　　家里坳不过他，总算放他出来望了个风。这不一望风出来，帕特里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找穆安。可是穆安的通讯一直接不通，害他担心了许久。听家里人说外面很危险，心想穆安不会在黑暗教会那件事的风波里出了什么事吧，就这样一直担心到了现在。
　　连带着在教廷监工的莱西尔，也被他骚扰地烦不胜烦。
　　“莱西尔，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这可是黑暗教会啊，穆安一个人就孤身闯进去。”说实话，帕特里心里还有些愧疚，他在想穆安这么平和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被惹急了。
　　朋友在危险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在他的身旁。这让帕特里更加对自己的实力感到不满，心里对修炼的枯燥，也由此散去了一些。
　　下定决心道，万一穆安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堵上性命，也要向黑暗教会报仇。听着帕特里中二的誓言，莱西尔不禁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也担心，但是他相信穆安会有能力处理好的，等他处理好就会来找他们。
　　因此他虽然担心，但还算坐得住。不像帕特里，已经嚷嚷着要去找残余的黑暗教会算账去了。加上尤里前两天联系过他，说穆安去了他那里，莱西尔就更不担心了。既然还能去见尤里，那大概率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剩下的只要好好等待就好了。
　　这样想着，莱西尔就耐下心来，在教廷待了下来。他这时已经跟随耶格尔的脚步，开始接触教廷内部的核心事务。
　　随着圣子伊莱纳的强势上位，血洗抵抗派反对的声音，教廷如今百废待兴。莱西尔忙于重新恢复教廷的秩序，被耶格尔派来在桑提赛主城驻扎。
　　莱西尔监督着现在的教廷，如今的救济院不再以贵族为首，而更专注于做贫民的救济。从以牧师和神父为主的物质救济，变成帮助贫民识字教育，从根本上解决贫民的问题。
　　当年穆安深夜与他们畅谈时，关于未来的畅想终究还是一点点变成了现实。
　　**
　　“穆安，你觉得什么样的世界会让你愿意奋斗呢？”
　　莱西尔那时止不住好奇地问。
　　穆安想了想，沉思道：“如果是我想为之奋斗的世界，那一定是弱者也可以以弱者的姿态好好活着。那些平民也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平静的生活。贵族……嗯，贵族的事不好说，但最起码不能够被垄断吧。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普通人更多，如果单纯垄断的话，那些普通人没有出头之日，总有一天会叛乱的。到那时，一场战争就无可避免，而战争总是会带来灭顶性的灾难。”
　　穆安严肃道：“所以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和平的世界。”
　　看起来非常不切实际的愿望，却是穆安内心最真挚的想法。甚至于他每年生日许愿时，都毫不犹豫道：“嗯，如果我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那我就会许……愿世界和平。”
　　帕特里还曾笑过他，“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奇怪的愿望？”
　　穆安却满脸认真道：“只有世界和平，我们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有之后的未来，这是所有一切的基础啊，这明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后奇怪地瞥了一眼帕特里，帕特里仍是不以为意。
　　“况且，你不觉得除了这件事，其他我想要的愿望，自己就可以实现了吗。”穆安那时认真的神情，印在了莱西尔的心里。从不知几时起，莱西尔每年的愿望，也变成了如此。
　　“那要想世界和平的话，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莱西尔不禁问。
　　穆安道：“这件事变数太大了，我们只能做好自己能做的，从自己身边的小事开始改变吧，相信这份力量会传递下去。到那时，每个人都能吃得好穿得暖，可以通过努力过上自己幸福的生活。如此一来，人人都变得平和没有戾气，世界和平自然而然地就到来了。”
　　至此，穆安虔诚地合拾双手，“拜托，假如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就实现我的愿望吧。”
　　

第151章 返程
　　返程的路上，穆安回望着远去的普罗托斯，在这座白塔屹立的学院之上，高耸的围墙，围住的是热爱与天赋的差距。
　　白塔既是这座学院的守护者，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守门人。
　　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与持之以恒的热爱，才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才有资格进入到高耸入云的白塔之内。
　　而很快他也即将有可能步入这里，实现当年未曾实现的理想与抱负。
　　穆安不再回头，转身再次迈上踏入旅程的步伐，这次他不再带着犹疑与彷徨，那时曾经去往科瑞提亚的迷茫终究化成历练过后的笃定与坚信，他相信着，即使再次来到这里，与那些天才的前辈们一起同台竞争，自己也会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莫拉尔站在高处的院长室内，低头看着穆安离去的身影。直到背影远去，他才悠悠地放下撩起的帘子，感叹道：“或许过不了多久，白塔就会迎来它久违的盛况……”到那时他这个做院长的，也期待了百年之久。
　　真是很想看看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其他世界来的人也都会和他一样吗？看来他们还是要努力啊。想着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学生，莫拉尔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那之前给他们好好上番强度。
　　得益于普罗托斯和莱西尔所在的主城，同在桑提赛。
　　穆安返程的第一站，就是去教廷见许久未见的莱西尔。
　　穆安到达时，莱西尔还正在指挥着什么。他闻声看去，只见大把的人手聚集在救济院的门口，彼此之间交谈着什么，似乎起了争执。
　　“怎么了？莱西尔。”
　　莱西尔看到穆安时，正是头疼的时刻。这会儿好似看到了什么救星一般，他释然地笑了笑，“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多年不见的默契，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简单的一个点头，两人就都确定了对方的安好。
　　“那正好，你过来看看。”原来莱西尔的手下，有一个人陷入了不明状态的昏厥。穆安定睛一看，那人身上忽然缠绕着仍未挥散的暗元素。
　　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想来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多说。穆安最后还是决定先救治好人，再找莱西尔细说。
　　索性他做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一个治愈术缓缓落下，就已经解决了大半的问题。
　　在包围着的“谢谢”声中，穆安走向了莱西尔。莱西尔给了穆安后背猛地一拳，“你这段时间倒是混得好呀。”
　　听着莱西尔打趣的话，穆安也放松了许多。“哪有？我这段时间明明很忙，还干成了一件大事。”
　　“你是说你一个人独闯黑暗教会的事吗？”
　　“不是，这算什么大事。我是说另一件事，和交给尤里的那件研究有关的事。”
　　莱西尔瞬间懂了，穆安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消失了。
　　原来是那件事……
　　莱西尔若有所思，但看穆安现在安全无虞，这件事大概已经被他妥当解决了。他总是这样，看着弱不禁风，实则比谁都可靠。想必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承受了许多。
　　莱西尔没忍住地又给了穆安一拳。“下次别这样了，有什么事不能大家一起解决。你知道帕特里有多担心你吗？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我打通讯。就昨天短短一天，就来了三十六个通讯，我一天什么事也没干，净接他的通讯了。”
　　听着莱西尔的抱怨，穆安连连道歉。他知道莱西尔并没有多生气，更多的是语气暗含担心；下手的力道也不重，更多是借着捶打的功夫，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
　　早就知道他口是心非的穆安，此时更是愧疚地一塌糊涂。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错。”
　　面对莱西尔，穆安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道歉就完事了，朋友之间无需多说。他们担心穆安，穆安又何尝不担心莱西尔他们呢。所以他总是想自己解决完，自己不麻烦别人。这样莱西尔他们也就没有受伤的机会。
　　莱西尔看出穆安只是口头上道歉，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拿他没办法地无奈道：“我就算了，你知道我一向拿你没什么办法。给……这是帕特里一直打到我这儿的通讯，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他显然不知道，穆安早就接过了帕特里的通讯。帕特里也鸡贼，即使先一步得知了穆安安全的信息，却看不过当时就自己最着急，坏心眼地并没有告知莱西尔。
　　这时听到穆安已经到了莱西尔所在的教廷，帕特里还在那头戏精中，假装不知情地问：“是穆安吗？你平安回来就好了，我也很快就到桑提赛了！你们在那里等着我，我真的很快就到了！”
　　然而，莱西尔绝情地并没有给帕特里到来的机会。“既然还没到，那就别来了。穆安要回家了，你还是在家里再修炼一段时间再出来吧。”
　　“啊，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呀？不要啊……我真的马上就到了，真的再等我一下！”帕特里的话没说完，那边莱西尔就已经直接挂了通讯。
　　看着穆安身上的背包，莱西尔就猜出穆安的来意。大概率是要回去他的家乡一趟。
　　“是莱茵镇吗？我听你提到过好多次。”
　　穆安点点头，“是。”随后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那里？”
　　莱西尔嗤笑了一声，“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肚子里的蛔虫可能都没我知道得多。”
　　表面上看着最为独立的穆安，实际上最为恋家。在那件事成功以后，放下心里的负担，他最想回地应该就是那个地方。
　　然后莱西尔颇为心酸地说：“我看你多半来看我，也就是顺道来一趟罢了。”
　　“哪里是，我明明是专程来的。”好在穆安安抚莱西尔的话术，莱西尔还是很吃的。他嘴上说了穆安一句，其实已经默默帮他把传送阵都开好了。
　　“以后有时间回来，有时间的话我们就聚一下吧。”
　　传送阵的光芒乍然亮起，法阵启动的一瞬间，风中传来穆安即将要消散的回应。“好啊，那就麻烦你先帮我跟帕特里道个歉，等我回来以后一定好好赔罪。”
　　一直注视着阵纹运转，直到穆安完全消失。
　　说到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啊。
　　莱西尔的内心已经开始有了期盼，暗自下着决心。五年之约已经过去一年多，自己也不能落下进度啊，遂转身忙碌起了教廷后续的事务。
　　这次不同的是，他的心已然安定。
　　莱茵镇没有直达的传送阵。因此穆安准备从桑提赛主城，传送到艾瑟兰，再借由艾瑟兰，开空间门直到莱茵镇。
　　一方面可以趁着此次机会，去见耶格尔老师和伊莱纳一面；另一方面，主城之内都设有防护屏障，在未获城主许可前，随意乱开空间门，引发空间波动事端，很有可能会遭到守卫的通缉。
　　穆安还不想因违反魔法准则，而遭到监理会的逮捕。
　　于是老老实实地掏钱坐着传送阵，先抵达了艾瑟兰。
　　彼时艾瑟兰的教廷总部，已经被伊莱纳和耶格尔占据。穆安一出传送点，就看到了等待在外的伊莱纳。
　　“欢迎回来。”伊莱纳笑道。将手伸出，递到了传送阵的空间内。
　　穆安握上那双手，径直出了传送阵，就看见耶格尔同样等候在阵外。语气不咸不淡道：“还知道回来。”
　　看着没有多大变化的两人，穆安也开心地笑了。“是的，我回来了。”
　　再一次回到艾瑟兰，周边熟悉的建筑风格让穆安精神一振。不再像起初第一次来到主城这样的大城市那样忐忑不安，这一次穆安有了实感，哪怕如此之大的艾瑟兰主城，也只是塔尼亚大陆的一部分，在这个看似巨大的城市之外，仍旧有着缤纷多彩的世界。
　　而这正是穆安在外历练的意义。只有当你见识过了更远大的世界，才会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可以平视地对待。那时的憧憬与茫然，此时蜕变为了一种平常心。再次望向艾瑟兰的庄严与肃穆，穆安却依旧觉得还是自己呆的莱茵镇，最适合他。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看看你在外历练的成果吧。”一照面，耶格尔就履行了自己在通讯中的承诺，要先试探一番穆安的实力。
　　这令穆安有些哭笑不得，“老师，我在外真的有在好好历练，不信你看。”
　　穆安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实力，得到了耶格尔满意地夸赞，“不愧是我的学生，看来在外你的确没有懈怠。”
　　向来冷淡的嘴角轻微勾起，似是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过关了。”
　　伊莱纳看着两人的互动，有些艳羡。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当年和穆安见面的那一幕，历历回现。他轻声道：“我也做到了。”
　　穆安转过头，听到了伊莱纳的这句呢喃。想起在外的那些听闻，听说教廷的教皇已经传位给伊莱纳？
　　虽然穆安不知道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教廷内乱的事，也只有教廷内部知道。外界传言，并不明其中的真相，只道是教皇自知自己实力不济，德不配位，就将位置传给了身负光明之力的圣子。穆安听说的版本也正是这个版本。
　　他缓缓拥上伊莱纳。想来伊莱纳说的就是这件事吧，“你做到了。你靠自己就做到了，我真的很为你感到开心。”
　　比起往日都是圣子，被教皇架空，只当个吉祥物。伊莱纳显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早在看出教皇有想废除他的意愿之前，就已经开始做了准备。
　　但在那之前，他对自己求生的欲望一直不高。直到认识了穆安，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是想活下来的，只是不想这么活下去而已。
　　找到了存活下来意义的伊莱纳，行动力瞬间提高。很快就联合了耶格尔，发起了政变，将教皇赶下了台，自己上了位。这其中拥有多少辛酸和龌龊？伊莱纳和耶格尔显然都不怎么想说给穆安听。
　　好在穆安也贴心地没有多问。他知道老师和伊莱纳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就像他们相信着穆安一样，穆安也始终相信着他们。他知道这是他遇见最善良的人伊莱纳，而这是他最尊敬的老师耶格尔，仅此而已。
　　“你要回去的话，需不需要我们送你一程。”伊莱纳的话，是他可以给穆安备好车。穆安摇摇头拒绝，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法则之力，可以调动空间实现瞬移。
　　穆安细细和他们道来了这一年多的收获，连耶格尔也不禁侧目。他知道穆安一向可以，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个学生，竟然在短短一年间做了那么宏大的事。这可比独闯黑暗教会，要来的凶险得多。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耶格尔道。
　　能够年纪轻轻，就拥有远超于同龄的魔法实力，是他一次次生死历练所得来的结果。但看着面前的耶格尔和伊莱纳，穆安就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在彼此看不见的道路上，他们也都在为着各自的信念努力着。
　　“没什么辛苦的，只是我这样选择罢了，就像你们选择的那样。”师生二人相视一笑，这可能就是他们能成为师生的原因吧。他们都有着同样无法与他人诉说的抱负，那是构成他们心底深处最坚硬的基石，是他们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那抹月亮。
　　时间不早，穆安即将继续出发。
　　告别了伊莱纳和耶格尔，在离开艾瑟兰后，穆安很快找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划开空间，走了进去。下一秒熟悉的莱茵镇标牌，就这样出现在了穆安的眼前。
　　穆安的眼睛不禁热泪盈眶。怀着近乡心怯的心情，穆安走进了那道门，那道曾经让他敞开心扉又放他自由离去的门。
　　“杰克大叔，我回来了。”
　　迎接着他的是老杰克那熟悉又安心的声音，“怎么了？你小子是外面受什么委屈了吗？”
　　**
　　回归的穆安，受到了莱茵镇的巨大欢迎，这可是他们镇第一个走出去还出名的人。
　　伴随着穆安独闯黑暗教会的勇者事迹，一同远扬地还有他成为学者的头衔，之后法师协会那边也更新了最新的魔导师认证。
　　穆安成为魔导师的实力忽然显现在大众视野里。一时之间，魔法现实两界，都在关注着这颗耀眼的新星。
　　“听说他才21岁！就已经获得了科瑞提亚的学者头衔，还自己独立做出了研究。”
　　“那算什么？人家武力也不差呀，听说他独闯黑暗教会救出了好多人。”
　　“啊，我记得他……他原先就是在救济院做义工，当时看见他我就知道这孩子心善，日后肯定大有一番作为。”
　　各种吹嘘不尽袭来，穆安向来薄的脸皮，又羞红了脸。
　　于是躲在纳德和汉娜的店里，偷得清闲。
　　好在汉娜奶奶，一向雷厉风行的性格，确实呵斥退了不少好奇过来观望的人。
　　“不过你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事啊。”穆安拿枕头捂住了脸，一脸痛苦道：“我也没想到所有事会一起传过来啊。”
　　还是纳德心态最好，“这都是好事呀，穆安你出息了。”
　　汉娜也开玩笑道，“的确。现在说出去，你都可以用自己的名声当大师了，你的名头比我的还好用。”
　　话虽这样说着，两人却还是一如往常地对待着穆安。
　　穆安这次回来，其实最惦念地还是老杰克的身体。在施展完法术后，就去除了老杰克多年的暗病。
　　老杰克的身体陡然一轻，多年来头痛的老毛病仿佛不翼而飞。引得汉娜和纳德连连惊奇。“果然，穆安在外求学就是不一样。老牧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穆安一出手就解决了。”
　　说起老牧师，穆安还去探望了他。
　　老牧师仍然日复一日地在那里伫立着，看见穆安他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实现了你当时说的话。”
　　连远在莱茵镇的老牧师，都发觉了教廷近些年来的变化。想起当年那个稚嫩却心怀抱负的少年，老牧师想，也许他真的做到了自己所说的话。
　　衣锦归乡后的舒服日子，让穆安晃了心神。过了许久，都忘了要回普罗托斯去述职。还是莫拉尔率先忍不住，委婉地打来了通讯，问道：“穆安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来普罗托斯工作？”
　　莱茵镇的经济有着自己的体系，穆安的能力在这里的确发挥不了太多的作用，又念起自己和艾拉开在菲约姆的店，穆安总算从安逸中重新振作了精神。
　　同一时间，艾拉的通讯也如约而至。“穆安这一年来，你在外历练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那是你们法师的事，但这也一年了，你也该在外面历练完回来了吧。这些偌大的事务都是我一个人在处理，商店都多久没有上新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锻造师吗？”
　　一连串的发问，惹得穆安猝不及防。
　　他悄然远离了耳朵，躲开了艾拉的咆哮。唯唯诺诺道：“”对……对不起！我最近就会回来了。”
　　“你最好是这样。”艾拉叹了口气，“我在菲约姆等你，快来。”
　　旧日的大事过去，人们终究还要回归于平凡的生活。
　　穆安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心中萌发了自己也要写些什么的愿望。
　　在那之前先写一些教科书吧，如果去任职的话，那也不能空手就去吧。想到就做，穆安立马开始了撰写。
　　集结了之前学习魔法创作技能书的经验，穆安在历练中又有了新的感悟，联想到世界联通的法则，灵感加持下，新的著作很快就做了出来。
　　储备好一切的穆安，再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莱茵镇了。和那些出门归来在家呆久就容易被看不惯的情况相似，穆安也同样引来了老杰克的嫌弃。“你这种年轻人，就该在外多干点事，不要老是窝在莱茵镇这里。”
　　穆安委屈道：“我这才回来没两个月，你就嫌弃我了吗？”
　　老杰克擦拭着手中的酒杯，“如果你愿意回来的话，我当然很高兴……我看出你的心并不在这里，去实现你的抱负吧，有我们守护着这里，想回来的话它一直都在。”
　　老杰克的话，让穆安坚定了心神。他一直知道，老杰克表面看着粗犷，实则内心最为*细腻。一眼就看出穆安的心不在焉，他只是在忙完最大责任的时候，一时陷入了茫然。不确定自己即将要做些什么，又将该去往何方，这才回到了莱茵镇。
　　“这里可以是你偶尔落脚的地方，但它不是你最终的终点。”
　　老杰克的一番话，让穆安恍然醒悟。他又仔细思考了片刻，于是决定今晚就启程，前往普罗托斯。
　　在那里会有新的一番未来在等着他吧……
　　穆安不由地期待，就像第一次离开莱茵镇时期待着这个世界一样。
　　

第152章 安理会
　　四年后。
　　五年之约如期而至，今天就是他们四人聚会的日子。
　　此时的穆安已然成为普罗托斯最炙手可热的导师，听他教授的课，队伍都能排到教室以外，听说很多别的学院的人都想来普罗托斯蹭课。
　　“还是你活的最自在啊。”帕特里艳羡道。三大家族的底蕴不可小觑，短短四年间，帕特里的实力就达到了魔导师的水平，他的确是火神一族里最有天赋的火系法师。
　　不过真正让他冲破魔导师瓶颈的是一次做梦。
　　“真的，我梦见天火就这样从天空的大洞，自上往下的倾泄……那种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我瞬间就有了突破的冲动。”知道真正的火系魔导师该是拥有怎样的天赋异能，才能够做到那样的场景。
　　这熟悉的描述，让穆安想到了当年预言中末日的景象。也是如此一样的天火，当时他只告诉帕特里，塔尼亚大陆即将迎来终结，却没有告诉他终结是犹如烈火一样被焚烧殆尽。
　　帕特里还在后怕地诉说着梦里的那场天火，莱西尔却嘲讽道：“你一个火系法师还怕火，胆子那么小，还当什么魔导师啊？真不知道法师协会怎么就授予你这个阶位了。”
　　在这四年里，莱西尔同样不得清闲，教廷本就是个庞大的组织，他和教父以及圣子三人常常力不从心。一人当多人使的同时，身兼数位地掌舵着这艘摇摇欲坠的大船，确保它行驶在正确的航向上。
　　“穆安你别理他，他就是被耶格尔当苦力使唤多了。”比起帕特里只需要潜心修炼的悠闲环境，莱西尔就苦得多。他不仅要琢磨自己的修炼，还要处理教廷繁杂的事务。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贼船。可每到这时候，耶格尔就会幽幽地走到他身后，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不是你最初的愿望吗？比起当赛斯家族永不坠落的太阳，你更想当一缕能自由照拂他人的风。”
　　于是莱西尔只能按头忍耐，继续坚持着自己做的事。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四年的时间终究让他们做成了一些事。
　　这件事还和穆安有关。
　　尤里默不作声地靠在一旁，神游地想些什么。他其实是四人中最早实现当年承诺，可以拿来吹嘘的人。可近来他越研究越发现，离他算出来那个时日的到来，越发近了。
　　一想到这儿，尤里不由焦虑道：“穆安，你说那个世界来的人真的会对我们抱有善意吗？”
　　尤里的担心并不是无端由来的。他越研究越发现，世界早就已经在融合的轨道上，只差一个恰当的时机，两个世界就可以完全融合。到那时，一条未知的通道将被打开，而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终有见面的一天。
　　面对尤里的担心，穆安安慰道：“我们不能确定对方的善意，但我们可以先确保自己的善意。”
　　这也是穆安这四年来做的事。即使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这四年来他并非一无所成，在后续和特雷弗前辈们收尾的过程中，穆安就为了这个时刻的到来铺垫了许多。
　　其中一条就是用教化的方式，让塔尼亚大陆的人从思想上开始转变，对迎来另一个世界的人抱有善意。穆安相信，哪怕自己连接的那个世界，再也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时代，但他们为人的底色是共通的。
　　当你对他人抱有善意的时候，往往会有更大的几率得到善意；而当你对他人抱有敌意的时候，那即使他人对你抱有善意，也会被迫竖起敌意。
　　为了防止这种不必要的伤害，穆安在背后悄然联合三大院长以及法师协会、观星塔、教廷，还有各个种族等一系列人脉，建立了一个为维护塔尼亚大陆和平的异界组织。
　　帕特里也听闻莱西尔谈起过，他们四人间向来没什么好互相隐瞒的事。因此当帕特里问及莱西尔最近都在忙着干什么。莱西尔也就没有隐瞒地直说了穆安的事。
　　是穆安成立了一个机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那里挂个职，里面有很多我们熟悉的人。
　　尤里也掺了一脚，他在里面的挂名是通用技能训练师。
　　还有挂名？听莱西尔这么一说，帕特里瞬间来了兴趣。
　　“那我可以挂无敌火系魔导师吗？”他以为这就相当于一个称号什么的，还没等他给自己想个拉风的代号，穆安就打断了他。
　　帕特里的话逗笑了穆安。
　　“可不是这样的挂名。”穆安笑了笑，莱西尔见状也解释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怎么这些年只长岁数不长心智啊？”
　　“打过游戏吗？就类似于游戏引导师那样的角色，你可以给自己想一个。”
　　游戏帕特里倒是打过，但他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我就当火系导师吧，专门给人派发火球的那种。”
　　莱西尔实在忍不了了，闻言就给了帕特里一个爆栗。
　　“……算了，你就去当火系导师吧。正好你学得也不少，现在也被法师协会承认达到魔导师的水平，想来教授他们一些火系技能魔法也是没有问题的。”
　　帕特里被他打地嗷出了声，莱西尔对他可不像对穆安那么有耐心。这一手随着他这些年力气的见长，可着实让帕特里痛了一下。
　　捂着头，帕特里连忙跳到穆安身后。“真的，穆安你看看他！怎么教廷那么神圣的环境，都没有把他暴躁的性格给熏陶一下呀？教廷那些人知道他天天就这样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吗？真想让那些信仰他的信徒们看一看他真实的面目！”
　　帕特里得理不饶人地对着穆安一阵输出。
　　朋友间的打闹，是让穆安难得可以放松的场景。兜兜转转几人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即使他们拥有着不同的轨迹，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但当他们聚集在一起时，这熟悉的氛围，毫无芥蒂的真挚，互相坦然的信任，就让穆安恍若回到了当初。
　　这次穆安没有惯着帕特里，反而调笑道：“要不怎么说你是他的朋友呢，对朋友和对信徒那态度肯定不一样。”
　　这还是头一次，穆安没有站在帕特里的那边。
　　帕特里瞪大双眼，瞳孔地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穆安。控诉道：“穆安你变了，你叛变到他的阵容了！是不是就是他跟你偷偷干的那个机构，让你们关系变得比跟我好了，你怎么还为他说话呢？”
　　“……明明挨打的是我呀。”帕特里越说越小声，越演越委屈。
　　帕特里的逗趣，惹笑了一旁的尤里。尤里此时也露出了笑容，眉眼中的阴霾挥散了许多。
　　“所以你也来加入吧！我觉得穆安的方向是对的。比起毫无防备地就和那个世界的人见面，不如做些什么，引导着他们和我们和平相处。到那时，我们也能借鉴一些对方的长处。”
　　尤里和穆安的研究一样，他研究的越深，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单一的。那同理，魔法自然也不是无敌的。
　　不管另一个世界对他们抱有怎样的态度，能够了解到对方的长处，再应用于自己这边的发展，总归是世界恒久不变的真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是穆安曾经说过的话，尤里深深地记了下来。
　　“对了，还没说你那个机构的名字叫什么？等我回家收拾好行李，这就来投奔你！你可不要嫌弃我啊。”帕特里开玩笑道。
　　穆安知道他玩世不恭的性子。“我哪里敢嫌弃你一个魔导师呀，别的不说，这个大陆又有几人能达到魔导师的水平。”
　　再结合帕特里的年龄，他无疑是身具天赋与努力的一个人。即使平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可真当遇上事情，他一定是最能在背后支持着朋友的人。
　　或许就是这样率直的性格，才让他一步步走上火神一途，最终得到了火神的赐福。
　　毕竟在穆安过往对火神历史的了解当中，从中窥得一分半点儿祂的性格，就是和帕特里这样爽直的性子相似的。
　　不愧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帕特里。听到穆安的夸奖，帕特里心中的尾巴仿佛要翘上了天。他苦修四年，为的不就是这一时刻拿来和好友们炫耀。
　　“咳咳……低调低调，我们内部里自己说就好了，我也知道我很强就是了。”搞怪的模样，又是引来尤里一阵颤抖。
　　穆安强压下他得瑟的神情，嘱咐道：“还没有想好，但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个名称了。”
　　莱西尔侧目过来，他知道穆安一直没有定下来，就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管理好这个组织。现在决定好组织的名称，那是下定决心要在这方面深入发展下去了是吗？
　　没有避视莱西尔的目光，穆安淡淡道：“就叫安理会吧。”
　　维护世界安全理事会，简称“安理会”。
　　短短三个字，帕特里立刻兴奋地两眼发光。莱西尔同样理解了穆安话语背后的意思，这三个字也同时意味着：他们要跟魔法界的监理会开战了。
　　只见他平静附和道：“这名字起得好。”
　　帕特里不明所以，可穆安想做的事他向来力挺。虽然不知道莱西尔为何会这么说，但还是先声夸赞了出来：“莱西尔说的对！这名字起的好，一听就和那什么监理会很像。”
　　监理会在魔法界的名头，可谓是响当当。能和他们的名字像，别的不说，能看出穆安的野心一定不小。
　　而帕特里就喜欢这样的穆安，在他平和的外表下，那颗一直以来无法被世界磨平棱角的炽热赤子之心。正是帕特里最为欣赏他的一点。
　　既然下定决心要和监理会开展，那第一炮该打向谁呢？
　　穆安拿出一张地图，冷静地指着其中一处。
　　“这里是乌拉尔深渊，也是曾经黑暗教会的总据点。当年学院杯赛的时候，我无意中闯入过这里，得到了这里的控制权，所以安理会的总基地就设在这里。”
　　

第153章 商议
　　“深渊”这个词三人都不陌生。可以说学院杯赛上的事，三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有参与，知道一些相关的内情，譬如乌拉尔研究所那件事。
　　“所以乌拉尔研究所真的有在做人体实验吗？”帕特里不禁问。
　　“看样子是没有错的。”穆安轻声道。黑暗教会的重创只是他们的第一步。在黑暗教会的名义之下，还存在有许许多多残余的组织，在蚕食着这个世界的生命力。
　　乌拉尔研究所就是其中之一。苦于这几年来，他们在经历过那次事件后，都处理得很好。明面上转为地下研究的乌拉尔研究所，现在已经是个正经的研究所，那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实验，都放在了幕后。
　　也是穆安一直在持续追踪着这件事，才有机会探得一丝真相。
　　没有证据，法师是不能随意伤人的，监理会在这方面向来管得很严。以至于穆安发觉，很有可能监理会的内部，也有当年参与事件的人。
　　黑暗教会只是这些人聚集起来的一个幌子。因此哪怕黑暗教会已经倒下，那些幕后事件的始作俑者，却仍是隐藏在暗处，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企图。
　　“也许这次两个世界融合，是一个好的机会。”尤里沉思道：“也许我们能用他们，去做一些事呢。”
　　说起这个，穆安最有发言权。他成立安理会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见他俏皮一笑，胸有成竹且神神秘秘道：“我也恰好是这个想法。”
　　莱西尔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一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主意。好奇道：“穆安，你想怎么做？”
　　穆安勾勾手，三人的头瞬间向他聚拢，一阵小声密谋后……
　　“没想到啊，穆安你竟然这么聪明！”帕特里听完更兴奋了，他就喜欢参与这样热闹的事，“那务必加我一个。”
　　莱西尔也同样点着头，他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听完穆安的话，像打开了什么新大陆，若有所思道：“既然可以这样的话，那我就也不客气。”
　　尤里最为纯良。他直觉上这件事好像有些不道德，但好朋友们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他一向都是帮人不帮理的那类型。小声赞同道：“可以，那就按我们说的这么做吧。”
　　小聚以后，就是余下准备的时候。四人分头行动，各司其职，做着穆安吩咐中计划里的事，而穆安则难得陷入了一片空闲的时间。
　　“该回莱茵镇去看看吗……”这样想着，穆安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大早，是明媚的阳光叫醒了穆安。
　　他麻利地下床喊道：“洛缇别睡了，该回家了。”这时床上晃晃悠悠起来一个黑色的小身影。在这些年穆安持续不断地孕养以及神力的加持下，洛缇的性子越发像人。现在即使不再缺乏力量，需要经常陷入沉睡了，他也会每天准时地和穆安一起陷入安眠。
　　洛缇揉了揉眼睛，抖抖褶皱的衣袍，慢悠悠地飞到了穆安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穆安温柔一笑，“今天是个好天气。正好回去看看杰克大叔他们，身体是否安康。”
　　在回莱茵镇的路上，这次他不再需要借由主城的传送辗转。随着伊莱纳势力的膨胀，穆安名声的远扬，各个主城的城主也都为了交好穆安，给予了他虚空划开空间门的许可。
　　“是了……临走之前还要给各个城主们说一下，好让他们早些做点准备。”穆安暗自道。
　　想起当年在瓦提斯遇见过的城主。穆安想到，也许可以跟他说一声，召集一个城主大会，商量着如何处理不久后可能蜂拥而来的异界人。
　　这几年，得益于穆安孜孜不倦的努力，大陆上的人也都渐渐接受了，其他世界人可能到来的事实。
　　首当其冲就是各个主城的城主们，魔力深厚、年岁悠久的他们，见识的也多了。对此事虽然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可一想到自己维持的秩序，会被蜂拥而来的很多异界人所打破，有思虑的人就自然会想到要提前做些准备。
　　穆安的邀请，正好顺了他们的意。
　　没有多余的阻力，穆安很快就凑齐了各大主城的城主，召开了第一届城主大会。
　　“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那件事是吧？”怕给普通人带来慌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在他们这群人中，代号一直称呼为那件事。
　　一方面为了防止泄露，另一方面还有一些人并不相信会有别的世界的存在，他们就是监理会顽固一派。
　　这时穆安的提议，遭到了其中一位城主的反对。没错，他来这参会并不是为了和穆安商量接下来的决定，而是监理会此次派出来，打探他们都在商议些什么的间谍。
　　众多城主聚集，难免人多纷杂。混入一些不赞同的声音，也是很正常的。穆安没有生气，而是问起他原因。
　　再见那位城主说：“你们那件事，都说了好几年了。这都多久了？都没有出现过！你们应该不会真信了他的鬼话吧？”那位城主明里将矛头指向穆安，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是个骗子了。
　　穆安好脾气地没有回怼，而是静静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出门出去左转。”显然是有备而来。
　　穆安特意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监理会总部的旁边。寓意就是他已经打算公开和监理会宣战，并不顾及监理会的想法。
　　就这样，那位城主被气喘吁吁地挟持了出去。好在他只是个小城的城主，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剩余在场留下的人，多少都是个人精，即使他们中有些人也是不相信的，但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听听也无碍。
　　抱着看穆安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来的想法，来到了现场。
　　“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做些什么……如果真按你们这么推断的话，那一定会有很多的人口挤进来，连主城的建设都不一定能同时容纳那么多的人。”
　　这时候穆安就微微一笑，他预想到了这个状况，于是顺势说出自己的想法。“是这样没错，所以也该是时候扩建领地了。”
　　塔尼亚大陆之所以能安稳发展五百多年，主要是它的人口就这么有限，受益于魔兽和魔法的高危率，大陆的总人口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常数。
　　一些更大的人地矛盾以及人和资源间的矛盾，还没有凸显出来。只有南方一些不大不小的战争在徐徐进行着。
　　而南方本就资源稀薄，是蛮荒的地方。所以他们才需要一直对外扩张，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而北面因为三大主城的存在，多年以来垄断地位不倒。城内的资源足以富足到回馈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
　　“所以你的话是想怎么样？”有些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穆安的话里有话，索性直接了当地问。
　　“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过渡地接纳一些人口，让他们去帮你们做一些事，然后我会在南方独自开荒，建立一个新的主城来容纳他们。”
　　一个城主嗤笑道：“我就不信你能那么好心。”
　　他的城池小，穆安口中的扩建领地的确很吸引他。可他生怕有诈，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穆安能这样放手，让他们使唤那些人，可能那些异界人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穆安道：“他们可能会有一些出格。但这正是我把你们聚集起来的原因，我们可以引导他们，做一些没有那么出格的事。”
　　只见他极富有煽动力地说：“把这些弊端化成优势，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事，不是吗？”
　　穆安的话很有吸引力，打动了在场的一些人。很快，各个城主之间就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
　　协议的具体内容穆安没有肆意宣扬。而在心里默默道：将这个世界当做一个游戏场的话，剩下的事就好处理多了。
　　这还要靠系统给他提出来的灵感。
　　既然系统已经让他看这里像一场大型的真人游戏的话，那当两个世界融合，不妨让另一个世界把他们当做一个游戏场。用足够多的奖励吊着他们，不违法乱纪，保持着两个世界的平衡，直到双方都彼此适应。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要事，穆安收拾好包袱，转身就要划开空间，回到莱茵镇。
　　这么好的天，大概又是无忧无虑可以平静度过的一天……正在心里这样感慨着的穆安，就乍然看到了镇上的天，好似塌陷了一块。
　　突然，靠近普罗托斯白塔方向的上空，一行偌大的字陡然浮现了出来。
　　【《永恒白塔》公测倒计时：23：59】
　　穆安眉头紧皱，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假如两个世界连通的话，算算时日，也该到了能打开通道的时候了。
　　可游戏公测……？
　　霎时，曾经对系统来历的那些猜测，仿佛骤然具象，一切的来由都有了定数。
　　“原来真的是一场游戏吗？”穆安喃喃道。
　　

第154章 徐冰
　　新历126年。
　　这是一个对于徐冰来说，非常特殊的年份。作为一个颇有名气的游戏主播，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冷门游戏，逐一测评，从中找到宝藏游戏，再安利给他的那些粉丝们。
　　“徐大，今年又有什么新出的好游戏了吗？”熟知他的粉丝们都调侃着他。
　　这是一个游戏大年，许多的游戏都层出不穷的出现，而在这个时代，全息已经变为现实，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伴随着智能AI的投入应用，让它们也都非常逼真，各色打着成就第二世界名号的游戏，早已被玩出个花来。
　　所以，至今还能够出圈的游戏，一定是经得起反复捶打，撑得住玩家轮流考验的游戏。
　　“别急，这就让我来看看最近都新发布了什么游戏……”徐冰熟练地说着口播，眼戴虚拟镜，左手划开一道虚拟屏，屏幕上方赫然陈列着各种新发布游戏的时间表。
　　一些大型的全息游戏，在还未开测前，就会率先筛选一批玩家进行内测。内测时间同样也发布在这个网站，这个网站就是新网上最知名的实时互动弹幕网站——星空互联。
　　而在星空互联的内部，就有着一个收集着各色游戏进行测评，再从中筛选出来有潜力的游戏发送给各大游戏主播们试玩，再汇总他们的试玩报告，撰写出新的一期游戏鉴赏大会。
　　这是每年游戏界的盛大狂欢，各色喜欢游戏的人都会关注这些测评。可以说能从这些测评中脱颖而出的游戏，都会被列为该年的经典之作。
　　徐冰恰好是避开这些大热门游戏，转而关注另一个赛道的游戏主播。介于他曾经在游戏大厂呆过的经历，他道：“只看那些大型发行商的游戏，多没有意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游戏都没有灵魂，都是流水线AI生成的作品，我想要玩的可不是这种。”
　　作为一个并不缺钱的富二代，徐冰单纯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热爱，才选择了干这一行。也是这种热爱，让他大学时也学习的是游戏相关的专业，毕业后顺利进入游戏大厂发行公司。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所熟悉的那些游戏制作流程，早已被现代化的加工所淘汰。人们往往不再关注游戏的可玩性，与它能够带给玩家们何种体验。反而更加注重这到底能带来多少的效益？能有多少的流量？是否能够榨取更多的钱等一系列目的。
　　唯独丧失了游戏原本的意义。
　　游戏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对大厂大失所望的徐冰，转行做起了个人游戏主播。他从不跟风测评那些本身就热门的游戏，反而专注于发掘各类冷门游戏，做自来水的推广。
　　他常挂在耳边的话是：“如果我们这些游戏主播，都不关注这件事情的话，那终有一天这个世界就会被这些大厂商们所垄断，到那时玩家就更没有选择权了。只能他们出什么游戏，你们就玩什么游戏。正是支持这些冷门但好玩的小众游戏，让我们知道尚且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知道只要他们好好做游戏，我们就会一直支持他。而这正是我为什么要当一个游戏主播的原因。”
　　徐冰的真实测评，同样引来了一批与他性向相近的粉丝关注。经过几年的发展，他俨然成为星空测评中一位名气颇大的主播。
　　“主播主播。听说最近天启就要公测了，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看？那可是新网公司的最新游戏。我看很多其他大的主播都在关注这个游戏了。”
　　徐冰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蓝色的屏幕，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游戏，整齐地排列在一起。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这条弹幕，语气懒洋洋道：“你要是想看这个，建议赶紧登出往隔壁走，省得浪费时间。多的是大主播测评，也不差我一个。”
　　然后动作不停地翻阅着各个游戏的介绍，专注地游览着面前的这块屏幕。
　　“不应该啊……今年的确是游戏大年，很多大的发行商都发行了自己的游戏。但那些小的厂商呢？”徐冰眉头一皱，发觉出了事情的不对。
　　只见上下几百个游戏当中，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已经熟知的厂商，而他从来没见过名字的小型厂商，竟然一个都找不到。
　　这时，一个弹幕科普道：“徐大，这很当然啊。新网的天启要公布，谁还敢跟它抢风头！一些小的厂商，早就跑路，想要避开今年观望一下天启的后续发展。看他们能不能成功，成功的话，大概这些小型厂商也不再发行游戏了。”
　　同样一个热爱发掘冷门游戏的粉丝愤愤道：“何止是这样，听说天启发布的时候，还勒令了许多厂商，不准和他们争抢宣发。把他们营销的渠道都关闭了，就是为了给天启造流量。
　　新网作为游戏发行公司，是星空互联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星空互联是由众多子公司组成，其中一家就是新网。传闻新网背后的人就是当年开发虚拟现实技术的人，这些年在全息游戏的竞争中，也横空出世了不少游戏。
　　先不评它的质量如何，追捧的人倒是一抓一大把。
　　“谁让他们是大公司呢，游戏内容不行就美术来凑，玩法不行那就策划背锅，反正你别问游戏好不好，你就说氪没氪金吧。都不氪金，还有脸来评游戏好不好玩？给你多大的脸。”
　　这就是游戏厂商一家独大，形成垄断不好的缘由，也是徐冰一直以来，颇为抵触的事情。就在刚才，他滑动浏览着这些空出来的页面时，一行小字在页尾忽然跳了出来。
　　“……永恒白塔？”徐冰眯着眼念道：“想要来一场奇幻与自由并行的冒险吗？即刻起加入塔尼亚大陆，更多消息有待解锁。”
　　顺着智能的摄像，镜头拉近。弹幕的那边，粉丝也看到了这则广告。
　　一名路人没忍住发言道：“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人搁那儿玩西幻呢。我以为仙侠都是老掉牙没人玩剩下的，没想到有人头更铁，竟然敢来做西幻。哪家小厂那么不懂事啊，都不赚钱的吗？”
　　徐冰也好奇起来，这两年剑与魔法不是不流行，但它们流行起来的叙事都很老套，除了勇者斗恶龙角色扮演的那套，就是主打治愈的种田画风。
　　这些玩法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验证是行不通的。
　　是谁这么头铁，现在还在做这种类型的游戏，还在如今这个全息的时代。
　　虚拟全息，哪个不是主打宏大的画风，科技感十足的打斗？想要和这些竞品竞争，一款异界冒险的游戏，又拿什么来斗？
　　在这个追求感官刺激和快节奏的时代里。别说静下心来冒险了，能够完整地看完一段游戏介绍视频都不容易。而徐冰正是那种能耐下性子的人。
　　或许是天启的名头实在太大，没有什么游戏能够硬和他们公然对抗。这则往日不起眼的讯息，也就引来了徐冰的一阵好奇，他也同样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小厂，敢在如今这个节点，在一众小厂都为明哲保身消失的时间点，还公然发布了自己的宣发消息。
　　“进去看看也不碍事。”抱着这样的想法，徐冰点进去了那个链接。
　　一个简陋的页面瞬间弹出。
　　入幕的先是一张塔尼亚的全景照。充满经典异世界风格的建筑和风景。尖塔巨龙，茂密的丛林，中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人族主城，周边是模样各异的异族聚居。
　　随后整个画面消失，游戏的界面灰暗了下来。游戏的名称，一行质朴的白色简体大字。
　　【《永恒白塔》公测倒计时：23：59】
　　“这应该就是经典的矮人、兽人和精灵族了吧。”有人一眼就认出这熟悉的种族。这人本身是个科幻迷，但也偏爱西幻。只是如今的西幻游戏都不符合他的口味，他想要的是那种真正来一场剑与魔法的冒险，是那种学习魔法与魔兽斗智斗勇，和同伴游历世界，共赏异界风景的游戏。
　　“这种简约的风格，倒还挺对我口味。”他咂舌地品评道。
　　和通常那种恨不得开场就在自己的主页，写满了自己的各色玩法，恨不得一下子全部抛出剧透福利，就想吸引玩家前来游玩的游戏不同。
　　这款游戏的简介别有一番风味，它好似高冷地就在那里道：就这样，爱玩不玩。
　　“他们都不内测的吗？”徐冰经常浏览这些信息，他很明确地记得，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一款游戏。
　　弹幕也同样疑惑，按理来说第二天就公测的游戏，怎么也都该有个宣传吧。这要不是徐冰，向来心细，搜索信息比较全面，他们都还不知道出了这样一款游戏。
　　有人不屑地嗤笑道：“这肯定是个捡漏没钱的小厂。这种游戏都不知道他们多久会破产，更别说游戏的质量了。看这介绍是一个小厂能做得出来的吗？连公司的介绍都没有。”
　　随后就立马有弹幕反驳他。“就要这种没有公司介绍的游戏，才多半都是好游戏。那些打着公司旗号出游戏，结果大篇都是公司介绍的游戏，根本就是拿游戏来宣传他们公司，他们才不在乎自己做的游戏好不好玩，只想赚足别人的眼球。”
　　徐冰深以为然。他更偏爱于那种只专注做游戏的发行商，对于其背后的公司，除了几个大厂，其实多半也都是没有名气的小厂，本身就没多少人知道他们。
　　“嗯，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好的游戏，就收藏观望一下。”没有理会弹幕间的争吵，徐冰利落地点下了收藏。他本就喜欢在冷门中淘宝藏，像这种游戏他经常都会关注一下。
　　粉丝也都了解他的个性。吵归吵，氛围还是很友好的，都开玩笑地说：“那正好徐大你去试试水，好玩的话，我也来玩！西幻真的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而且这几年的游戏，都偏向于大杀四方，起手就999一刀，一点游戏畅玩的快感都没有，要么就是太过依赖于队友，个人玩家的体验并不流畅。哪怕是徐冰，也很少能玩到让他真正欢喜的游戏。
　　似是想到了游戏里的简介，徐冰*若有所思，“我倒是想真的有这么一场冒险。想要逃离这无聊的现实，进去陌生的异界，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
　　弹幕也听到了他的呢喃，一条弹幕划过：“你怎么知道是痛快淋漓的战斗，而不是单方面的被虐打呢？毕竟普通人类去异界的话，怎么想都活不下来吧。”
　　徐冰也看到了这条弹幕，他轻笑道：“那倒也是。”显然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这样的游戏他每天见不少，也曾有过这样那样期待的心情，可大多数还都是让他失望的游戏。
　　不管怎样，反正明天就公测的话，去看一下也无妨。这样想着，徐冰关掉了直播，在日历本上划下了明天的日期。
　　日历则显示着13号的下方，一行小小的字：《永恒白塔》公测。
　　

第155章 白塔之内
　　时间回到塔尼亚大陆的当下。
　　在穆安意识到不对劲时，就已经划开空间门，向白塔的方向赶去。
　　同一时刻，莫拉尔站在白塔面前，只见白塔外壁泛着阵阵白光。……是到了白塔开启的时候了吗？这个时刻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他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穆安赶到时，莫拉尔已经站在那里等他许久了。
　　“你知道当年我接手白塔时，白塔也是这种情形吗？”
　　莫拉尔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穆安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莫拉尔看了一眼穆安，又转身注目着白塔的塔尖。高耸入云的白色方塔，周身密密麻麻是繁杂的魔纹。
　　据说白塔在屹立于普罗托斯之初，就已经是如今这副样子。和常见那些法师的遗迹不同，他们的法师塔大多只有一人高。
　　并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里面积累的魔力越来越多，而增长高度。
　　白塔则不同。这座法师的圣地拥有着完全不同的形态，没有人知道最初是谁留下了这座法师塔。等他们意识到白塔的存在时，它已经在这里静静伫立了千年。
　　在这个千年间，无数纪元崛起又消逝，种族之间变化又纷争。唯有这座白塔始终安静地站立在这里，不言不语沉默地生长着，延续着法师们的传承。
　　莫拉尔又道：“不是普罗托斯拥有着白塔，而是白塔选择了普罗托斯。”在与白塔缔结契约时，莫拉尔就知道，至此之后漫长的岁月，他终将会为这份职责奉献一生。
　　而这时就是他应尽职责的时候。
　　——引导白塔，选择它新一轮的主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骤然白塔附近狂风四起，剧烈的风掀起一阵魔法波纹，辐射穿透了整座普罗托斯。
　　莫拉尔手持法杖，设立起一座封天的结界。
　　“接受他，你就会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法杖触地，一道法印从白塔的上空升起。
　　穆安迅速做着决断。要接受吗？这座神秘的白塔又和系统有着什么关系？想起那行神秘的白字……
　　不再过多犹豫，或许真如莫拉尔院长所说，接手了它，他才能知道这些答案吧。
　　这样想着，白塔感应到了他的心声。法印不断腾空旋转，又径直落向地面，飞向穆安的眉心。
　　此时神格、法印、还有系统三位合一，一座缩小版的白塔，赫然出现在了穆安的脑海中。
　　这是？
　　还没等他想清楚。白塔的第一重封印已然解开。
　　“进去吧，它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莫拉尔没有说谁在等，或者连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似有所感，要是那座高耸的白塔真的在等着什么人的话，那也只能是那个预言之人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四年前穆安来到普罗托斯时，竟然没有惊动白塔。
　　可如今看着白塔通体散发着白光，莫拉尔才惊觉，或许那个时候只是还未到时机，现在时机已到，天命已成。白塔也真正等来了它期盼已久的主人。
　　纷杂的记忆朝穆安涌来，魔法的传承注入身体。
　　一段往日沉重的历史徐徐展开。
　　这还要从那个众神纪元说起。在众神时代，光明神实力最强，享受着天地间的供应。直到神陨时刻的到来，预感到这个世界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来终结，那时别说神明，所有生命十不存一。
　　一场毁天灭地的末日就这样降临，直到杀死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生灵。
　　神爱世人吗？神怜悯世人。
　　……然而怜悯的本质是人们会输送给神明信仰，而神明受到这些信仰的供奉才拥有力量。
　　怜悯并非是爱，那是上位者对下位弱小生灵居高临下的施舍。
　　至此神开始了他的布局。
　　对于神来说，**可以陨落，神格不能消逝。那该选择什么样的人来继承祂的神格？来继承祂至高无上的荣耀，以及他掌控力量、操纵生命的欲望呢。
　　神静默，一个无形的计划铺展开来。在这个计划下，弱小的神明成为了牺牲品，强大的神明之间互相残杀。
　　最终，在伴随着黑暗女神假意陷入沉睡，实则真身早已陨落下，世间只留有一个神。
　　要想在天灾当中存活下来，那就要集中调动一切可以用的资源。神同样懂得这个道理，祂牢牢抓紧最后的权柄，冷静谋划着自己的后事。
　　一场惊天动地、欺瞒世人、赚足眼泪的献祭戏码，由此展开。
　　人心同样是神玩弄的把戏儿。什么情况下一个神会选择以身祭天呢？那只能是祂清醒地知道，会有一个更好的时机让祂复苏觉醒。
　　由此，以毕生神力作为供养的“白塔”诞生。
　　再一次苏醒，祂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个世界……
　　**
　　穆安清醒时，白塔中同样一双眼睛也苏醒了过来。
　　【获得关键物品[白塔］，主线任务变更！】
　　【新的世界资料片正式开启】
　　【系统维护中……】
　　【维护倒计时：11：59】
　　另一个世界中，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永恒白塔》网站上的主页宣传悄然变化。同样安详的异界风景上方，一片浓郁的黑色笼罩在了塔尼亚大陆的上空。
　　黑暗中，一双暗金色的瞳孔默默睁开了眼，漠然地俯视着世人。
　　覆盖在永恒白塔公测倒计时的上方，一行新的宣传标语乍然浮现了出来。
　　「世界资料片一：神的复苏，正式开启！」
　　这些变化都是刚刚清醒的穆安所不知道的。如今他的关注点，全部聚焦于空无一物的白塔内，正中一个熟悉样式的水晶球，放置在了中央的红色丝绒毯中。
　　这个水晶球好像在哪里见过……穆安回忆着。在魔法界中，水晶球多半和预言离不开关系。可预言真的只是预言吗？或许它是过去曾经发生的事，只是在如今这条线还未发生罢了。
　　穆安撇撇嘴。说实话他是不想沾染这种东西的，一般和预言沾上边的，那背后多半都有阴谋。没有人可以窥视未来的走向，却有人可以玩弄他人的命运，塑造未来的方向。
　　时至今日，穆安再次回想起他和系统见面的第一天，或许从那个时刻起，一些东西就已经注定。
　　“早知道是一场游戏，我就……”正嘟囔着。“你就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把穆安吓了一大跳。
　　“什么声音？”他警觉地问，环顾四周空无一人，除了最中央的水晶球。
　　“不用看了，我就是你想的那样，拿起它。”那个声音徐徐诱惑道。
　　“难道你不想得到至高无上的魔力吗？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吗？还有这个世界的真相，你所知道的真相真的是你知道的吗？还是只是他人展露给你的冰山一角，预先在你的脑海中设定好的呢？”
　　“拿起我，你就会知道这一切。”
　　这活是反派的台词，让穆安的嘴角一抽。先不说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并非那种执着于真相和力量，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人。再者怎么看……这都是个烫手芋啊！
　　想想自己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穆安果断地就要头也不回地踏出白塔。
　　拜托！刚解决完一个麻烦，并不想再迎来另一个麻烦了。他之前做那么多，也都只是为了确保自己能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好好生活罢了。
　　至于拯救世界那还可以说是他为了如今的生活做出努力，毕竟世界不太平，个人又怎么能独善其身，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但这个水晶球……别了吧，他对统治世界可完全没有兴趣，那种麻烦事、烫手芋真的还是交给别的有野心的人吧。
　　他不配。
　　眼见穆安就要跑出白塔，水晶球也急了。
　　不顾自己身下丝绒毯的威严，径直吼出了声：“别走！拿起我，我不会害你的。有我在，你肯定可以更轻松地过上躺平的生活。”
　　这倒比之前那些说词要来的有吸引力，穆安马上半步就要迈出白塔的脚，顿时停了下来。
　　说起来，他甚至连两个世界连通以后的事都不想管。可想想自己那个世界的人们的疯狂，尽管他们的武力值远远不如这个高危的魔法大陆，但他们作死的程度，可是这边远远不能比的。
　　在穆安还在实验室里研究的那个时期，外面就已经在折腾各种事情了。先是有人研究出智能AI拟人化，俗称仿生人革命，引起一轮新的道德批判。
　　要是AI都能仿生人的面貌，那跟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又能如何确定这些智能AI不会产生自己的感情，拥有和人一样的智慧呢？
　　后是虚拟现实即将问世，引发大规模产业结构的崩塌。要是我在虚拟的世界中都能获得和现实一样的体验，那我又何必在现实里苦苦奋斗呢？一时间躺平的人层出不穷。各色人沉迷在虚拟的体验当中无法自拔。
　　现实买不起的房子，虚拟里随便造；
　　现实里吃不到的东西，没关系，拟真味觉你值得拥有；
　　还在为追不到女神男神而暗自心伤吗？全性向恋爱模拟游戏等待您的探索。
　　是纸片人不香还是专门为你量身定造的数据不满意？一时虚拟的狂欢席卷了每个人。现实的虚无主义，让人们无心再苦苦为现实创造无意义的价值，转而享受起了虚拟里的痛快人生。
　　直到穆安死亡时，他都仍旧担忧着那个世界。并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新的科技引发的问题，并没有新的规则去束缚它们。久而久之，当人们都沉浸在虚假的体验，而无暇顾及真实时，那真实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而存在呢。
　　想起那个经典的问题。“真相”还是“谎言”？
　　实际上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做出选择的权利，能拥有选择真相还是谎言的人，都是那极少数的幸运儿。
　　绝大多数平庸的普通人，常常是世界给了他什么，他们就吃下什么，然后再欺骗自己，说那是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而穆安深知，自己没有那样的命格。所以他逃避一般地在实验室当中研究，永不知疲倦的研究着那些外人所不能理解的真理。
　　渴望真理，能够救赎自己，摆脱这如梦魇般如影随行的虚无。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可拯救他的并非真理，而是他在濒死之际，仍向他人伸出的那双援助之手。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用？”
　　见穆安停下了脚步，差点就从台子边缘摔下去的水晶球，陡然松了一口气。慌忙道：“那我可真是太有用了。”
　　一阵了解后，穆安也得知了这颗水晶球的作用。
　　“你可以叫我观测之眼。用我就可以观察到世界变化的轨迹。别急，我知道你拥有这种能力，而这正是我选择你的原因。我不但可以观测，我还可以反过来影响他们。这种影响是实时的，当你操纵着我，为我灌输力量；那反过来，我也可以影响他们，操纵着他们去往你预测的方向。这——就是我的作用。”
　　

第156章 定契
　　……说得那么高大上，不就是个系统操控台吗，穆安扶额。
　　和莱西尔接触多了，现在对这种表面高大上，实则各种限制，需要你苦力和条件才能运转的东西，都保有警惕。
　　“说起在教廷高层任职充当管理，每个人都该觉得这很让人自豪对吧。”莱西尔向穆安诉苦道。
　　“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的。表面很体面，听起来各种高端，事实上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搞传销的。”他面无表情地一本正经吐槽着自己现在所做的事，神情是止不住地幽怨。
　　惹来穆安回忆时又激起一阵战栗。还好……他跑得快，老师想要使唤他时，他已经先一步来到了普罗托斯。
　　也许是穆安眼中的轻慢，彻底惹怒了水晶球。它暴躁如雷道：“别看我这样，你用用就知道了，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穆安当然知道它很厉害，只是这和他的需求并不相符，他没兴趣做什么世界的主人，或者是影响他人的命运这样的事。
　　然而在水晶球眼里，这就是不相信它，于是它脾气也上来了。
　　“你今天必须带走我，我已经认你为主人了。”
　　穆安面露诧异，怎么这年头还带强买强卖的啊，眼里全是抵触，推拒道：“我不要，你再找别人吧。”
　　“不行！就只有你！只有你能接受我。”
　　“那可能是你还没等到，可能再等个一两百年就有了。”
　　一两百年，假如水晶球是个人，想必它额头的青筋早已爆起。“我在这儿已经等了上千年了，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当我的主人！”
　　就在两人拉扯中，莫拉尔走了进来。
　　本来他是没有进入这座白塔的权限的，他只拥有守护白塔的职责，白塔只会为它选定的主人所敞开，而莫拉尔充其只是一个守塔人。
　　“……观测之眼？”莫拉尔一眼就认出穆安面前那颗水晶球是观测之眼。
　　“院长，您知道它的来历？”
　　莫拉尔缓缓点头，“但我之前只以为这是一个传说。传闻光明神陨落之际，从自身取下了自己的双眼，注入神力制作出来了这颗水晶球。”
　　“不是水晶球，是观测之眼。”观测之眼在穆安的脑海中叫嚣道。
　　它嚷嚷的大嗓门让穆安有些头痛。但转身看莫拉尔，他好像完全听不见这颗水晶球的话。
　　意识到其中差异的穆安没有声张，反而问：“那观测之眼有什么用吗？”
　　不是穆安不信这颗水晶球的话，而是保险起见。传闻与实际中是否一样，这颗水晶球又是否骗了他？它那些诱导的话，穆安不是没有往心里去，他对前面的都无所谓，只是想到后面。
　　「你所知道的真相真的是你知道的吗？还是只是他人展露给你的冰山一角，预先在你的脑海中设定好的呢？」
　　这点让穆安分外的在意。
　　他总是在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时，又被真相推开。就和那宛如游戏一样的系统一般，原来不是他带着游戏系统穿越，而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
　　那既然是游戏，自己又是什么定位呢？平平无奇的NPC，还是遗落在外的玩家？
　　所有的一切犹如一团迷雾，向穆安袭来。而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不，或许有一些……
　　这时穆安转向那颗水晶球，或许转机是在这儿？可伴随着转机的同样是风险，他能够承受得住这份转机吗？能够承担得了这份风险吗？
　　当命运向他伸出手，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握住命运的手。或者说在这场命运的漩涡中，谁是猎手谁又是猎物，两者之间早已说不清。
　　莫拉尔没有言语，静默无声地流转。
　　许久，他开口道：“也许最该知道它有什么用的人应该是你。你身上有什么得到的东西吗？是那种恍如宿命一样的东西。”
　　莫拉尔的话，打开了穆安的回忆，忽然间，他又想起那场书店的偶遇，尽管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那时的奇遇，让至今的穆安也经常恍惚，自己的身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无形的手，早已推动着他向前走。
　　“命运之书。”他呢喃着。
　　莫拉尔没有听清穆安的话，可看他晃神的眼睛，想必他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莫拉尔笑道：“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这些后辈了，我的职责已经完成。”
　　最后，莫拉尔深深看了一眼这座通天的白塔。是机遇还是危机？想起百年前观星塔的那个预言。
　　「拥有光明之力的人，终会让光明神再次降临。」
　　再次拥有神的世界是好的吗？莫拉尔不确定，但他也已经不在乎了。念念道：“有这样靠谱的年轻人，我也该好好休息了，在确定好那件事后。”
　　独自留下的穆安和面前的水晶球面面相觑。
　　他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没有理会脑海中观测之眼的干扰。转而专注地在自己的背包里，搜寻着那本书的痕迹。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别挣扎了，你本该就是我的主人，我们两个是一体的。当你拥有我时，你就知道这些了，快跟我签订契约！”
　　签订契约。
　　本来兀自埋头找书的穆安抬起头，“原来你是要靠契约才能使用啊。”
　　水晶球哑了声。
　　它本意不想暴露这些的，一时嘴上没把住门。“嗯……的确需要，毕竟就算你成为我的主人，我也不能光给你干白工吧。”
　　“有契约的话，对我们两个都好，你有什么想写的也可以在上面写，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它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强调道：“对，就是这样！我是为你着想，才想签订契约的。”
　　穆安察觉到它话语里的冲突。既然认定自己是它的主人，是它所等待的人，但事实上他们两者的关系还是建立在签订契约之上，才可以使用。那相当于两者的关系也并没有亲密到哪儿去。
　　最起码不像他和他魔力的关系，犹如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自行使用。水晶球无疑隐瞒了些什么，它的使用很有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这背后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是像它所说的只需要向它灌输力量就行，还是别有寓意。穆安一时没有思绪。
　　不过他很快想到，的确这样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有利于他的，他可以把自己不放心的点都写在契约上。
　　“嗯。”似是福至心灵地，穆安同时找到了那本书。
　　它散落在穆安一众书籍的角落里。得益于背包中是没有时间流逝概念的，它的封皮没有积攒一丝灰，看上去仍像当时穆安得到它时那样。
　　穆安突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好啊，我接受你了。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水晶球还在为他突如其来的爽快，晃花了眼。
　　“真的吗？”它一脸难以置信的语气道。
　　“是的，我想通了。有你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何止是没有坏处。”水晶球仰息道：“那是有太多好处了，赶紧别犹豫了，我们快签订契约！有了我，你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可以，那契约的撰写就由我来做吧。”
　　不知道是水晶球自信没有人可以拒绝它，还是它有什么别的后手，对契约的内容毫不在意，全权交给了穆安。
　　“可以，你现在就写吧……”省得夜长梦多，水晶球嘟囔着。
　　没有用常规的契约书，穆安从那本无字的命运之书上撕下了一张。覆盖上常见的伪装法术，将它伪装成一张平平无奇普通的契约羊皮纸。
　　像是想到当年和月影冒险团一起签订的契约，穆安思考了片刻，很快便动了笔。
　　「仅以此契，定下约定，永不背叛，违约者死。」
　　条款出奇的简单。简单到甚至没有别的陷阱，短短一句话，粗略扫过一眼，便可得知它的全部内容。
　　却让观测之眼一阵沉默。“你确定这就是你想签订的契约吗？”
　　“嗯。”穆安重重地点头道。
　　“我对你没有别的企图，你要不想签订，随时都可以不签订。”他一脸的无所谓。
　　事实也是这样。穆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欲望和野心。尽管这的确是能更进一步的靠近探究这个世界的真相，但没有这些他就不活了吗？也不是。
　　这四年平静的生活给穆安带来最大的改变，是他沉淀下来了。
　　比起遥遥无期的各种目的和真相，他更愿意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哪怕以后可能有一天，这种平静会被他人所打破。但最起码，他拥有现在，拥有现在享受着这片蔚蓝的天、悠然的云以及身边陪伴着的这些亲朋好友们。
　　大概是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心神。水晶球下定决心，满脸忍辱负重道：“可以，我签。”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很快契约的右下角浮现了它的名号——珀斯。
　　……竟然不是观测之眼？
　　穆安内心有些惊讶，他默默记下了这些疑点。算了，总归日后有的是相处时间，他会慢慢发掘出这颗水晶球的秘密的。
　　签订完协议后，水晶球明显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偌大的任务，懒洋洋地介绍道：“要是我没感觉错的话，你体内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吧。”
　　

第157章 命运之书
　　它能知道，穆安并不感到惊奇。
　　从那个法印径直朝他飞来，神格与另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光球相结合，生成自己脑内这座小型的白塔时，穆安就已经意识到：神格、系统还有这座神秘的白塔，三者是具有关联的。
　　那白塔内这颗来历不明的球。不对，现在应该说可能是光明神眼睛的水晶球，能感知到系统的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光明神……
　　这个在他到来这个世界觉醒光明之力时，就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名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穆安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好奇。
　　并不抗拒信仰神明，但也无法像这个世界的人那样潜心供奉着神。穆安在这里常常像个异类。不排斥神也不亲近神。
　　就是他这样，成为了最适合的神格载体。
　　神不需要一个只会对自己奉承的狂信徒，也不想一个完全不屑于自己的异教徒。中立在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神性的另一种体现。神不觉得自己伟大，也不觉得世人渺小，祂的眼中尽是虚无。
　　我这是在收集什么光明神的拼图吗？带着手里的观测之眼，穆安出了白塔，坐在路上郁闷地想。
　　这件事还要从他迈出白塔时说起。
　　观测之眼：“它现在应该已经陷入了沉睡。”穆安瞄了一眼系统的维护时间，的确维护倒计时还剩十个小时。
　　“那我们可以从它入手。”观测之眼出谋划策道：“虽然我知道它，但我知道的这种形式只是它出现在你脑海中的形式，具体它是如何运行的我并不了解。”
　　穆安为它科普了一番游戏运行的机制。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后的话，就隐在了沉默中。它的奇怪引来穆安的侧目，但他没有多问。
　　水晶球掩饰性地换了个话题，“那这样知道原理就好办了，你知道我所需要的力量是什么吗？”
　　穆安其实猜到了，但他还是故作不知道：“是什么？”
　　“是信仰的力量。”穆安内心毫无波动，果然这和光明神或和其他神一定脱开不了关系。就算不是光明神的，也一定是祂什么别的部件。
　　靠他人的信仰，赖以为生。怎么听都像是神才需要的事情。
　　“嗯嗯，原来是这样。”穆安敷衍地应道。
　　水晶球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连穆安都不知道，一颗光秃秃的球怎么能语气这么活灵活现，让它即使没有身躯，也能很形象地脑补到它该是什么样。
　　所以光明神会是什么样，又想起曾经在教廷看过的那团圣光遮住的面孔。
　　穆安有被自己的联想笑到，该不会真的是一颗光秃秃的水晶球吧。
　　“喂喂，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知道自己身上的任务有多重吗？”它严肃道：“信仰之力可并不只是单纯的信仰就足够了。嗯……那种信仰之力可以收集的不到百分之一。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让他从内而外的相信你就是神的化身，从而死心塌地地为你服务。甚至于能愿意为你献出生命。”
　　听着一颗水晶球那么严肃，还义正言辞地说要别人献出生命。穆安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滑稽。挥散开了脑海中那些不正经的声音，穆安耐心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水晶球显然就在等这一刻。只见它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威严道：“要想让一个人信仰你是神，那就要降下神迹，尤其是在他们苦难的时候。”它颇有经验地总结道：“我觉得可以从两个世界通道打通时，就开始布局，早些做准备。”
　　穆安无奈说：“就算想早，也早不了太多。十个小时后，另一个世界的人就会蜂拥而来。”
　　“所以你才要抓紧时间呀，不要慢悠悠地走半程就歇半程。”观测之眼抓狂道。它从来没和这么没有上进心的人搭档过。
　　就算早就通过读心，透彻了他内心真实想躺平的想法，但它以为在那一刻来临前，这人多少也会动一动，没想到他真是不踢不动。
　　“拜托，我可是刚忙完，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和你签订契约，又接受了那么繁杂的信息。”尽管信息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在穆安醒来时，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模糊中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但具体梦里是什么？他却又怎么都想不起。
　　“而且还有十多个小时呢。”穆安淡淡道：“已经够了。”
　　水晶球虽然不满他懈怠的态度，但作为附属于别人的一只挂件，它也没有别的办法。它沉睡了太久，对如今的世界一无所知，现在也没有身体，只能全靠眼前这人的力量激活。
　　“好吧，那你休息休息，赶紧振作。”它妥协地催促道：“要忙的事可多了，譬如第一天该做些什么……”
　　要知道一个人信仰与否，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观测之眼还在那儿继续絮叨着自己的经验，“我看要不然你就假装这个世界的领主，或者神的使者。就蹲守在通道门口，挨个传教。”
　　显然水晶球对那个世界的人口一无所知，穆安也不知道具体会来多少人。他知道这是个游戏，但他不知道这个游戏，在另外一个世界是如何运行的。
　　联想到自己前世的经验。想来，要不就是人多到主城都踏不进去，要么就是凄凄惨惨，一两个人，完全了无声息。
　　穆安更倾向于后者。
　　就他对系统的了解，眼下的系统可能会更偏爱于猥琐发育，默默发展。在穆安穿到这个世界的那么多年中，系统的存在也是很了无声息的，只有一些关键的时候，它才会跳出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甚至于有时候，穆安都在想，这个系统的运作背后真的有人吗？它好像更像是放置在这里的一个测试机器。只是被丢在了这里，便不管不顾了。
　　然而再多的猜想，都不如实践得来的真知快。很快，穆安便知道命运之书的作用。
　　相比于默不作声，毫无存在感的系统。穆安反复摩挲着手中命运之书的封皮，命运之书……想起自己在系统上职业进阶的称号也是命运之神。
　　这可能和他觉醒的天赋之力相关，那这本命运之书呢？
　　穆安大胆想到，这该不会是另一条世界线的他留给自己的法器吧。奇奇怪怪的念头占据了穆安的大脑，他情不自禁地顺着这条线思考着。
　　命运之书？要是自己用它来做法器的话，为什么要做一本书的形式呢？这有点像猜测，以自己的性格，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穆安假设，另一条时间线的自己，早已预知了如今的状况，那他会留给一本自己什么样的法器。
　　联想到自己喜欢写日记的习性，穆安鬼使神差地摊开书本，在封面的第一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每次拿到新的日记本，就惯例的习惯。
　　不会真是这样吧……
　　穆安摇摇头，哑然失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下一秒命运之书就变换了形态。
　　一个类似网页架构的页面，浮现在了穆安的面前。
　　熟悉的塔尼亚景色，生动地展示在主页。随后画面渐渐暗下，一行白字出现在了网页的中间。
　　【《永恒白塔》公测倒计时：9：59】
　　这是在他那个世界的游戏主页吗？这个格外现代和科技的画面，让穆安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那个世界。
　　但只有个主页，连介绍和论坛都没有，也太简陋了吧。穆安正想着，主页的右下角，一个隐秘的入口浮现出了论坛两个字。
　　穆安点了进去，论坛的上方赫然映照着论坛的名字。
　　【命运之书：由你来书写塔尼亚大陆的历史。】
　　再转念，回到自己手中的命运之书。空白的第一页徐徐写上了它的第一笔。
　　“星历1162年（新历126年）
　　想要一场奇幻与自由并行的冒险吗？那就来塔尼亚吧，这片剑与魔法的大陆，将会赐予你所期待的一切，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全身心投入这场冒险，做自己旅途的主人。”
　　看样子是个开放世界游戏……
　　穆安按照着自己的经验，分析着这段话。
　　既然是开放世界的冒险，那可选择的途径就很多了。几乎不用想，穆安就知道，当那边的人到来这里，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拟的游戏，自己作为玩家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了。
　　“普通人在异界，怎么想都很难活下来吧。”穆安小声嘀咕。
　　他起初要不是老杰克的照顾收留，加上莱茵镇是个和平的小镇，当年战争也没有殃及这个边陲的城镇。否则他可能落地第一天就没了，更别说之后的那些成就了。
　　那那些玩家会不死吗？这是穆安最关心的问题。假如他们会不死的*话，那无疑是一场灾难，对这个大陆也好，对其他人也罢，这都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要是他能够操控玩家的出生点和复活点就好了，穆安构思着。要是他来做这个游戏的话，会怎样设计……
　　首先，复活是可以复活的。如果不能复活，会让游戏很难有体验感。挫败感太多了，就容易劝退那些玩家。
　　毕竟对于那个世界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什么游戏不能玩，非得来玩这么折磨的游戏。
　　但死亡可以复活的次数，一定要狠狠限制，而且惩罚以及复活的条件，都要仔细斟酌。
　　这涉及到两个世界平衡之间的问题，玩家可以用自己复活的次数来逐一适应感受这个世界。逐步了解到它是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也同时保证到有些没那么幸运的玩家，一落地就到了高危的地方，结果落地就死亡，毫无游戏体验。
　　至于出生点，那一定要分流。同时拥挤到一个城镇里，就算是主城也会非常有负担。
　　构思着构思着，穆安陷入了心流。不再关注外界的信息，仿若化身神明，真的在制作这么一款游戏，一个以两个世界为主体，承载大量信息的游戏。
　　观测之眼受到影响，发生了变化。
　　“等等，你到底在想什么？对我做了什么？”观测之眼惊恐地吼道。
　　就在穆安思考时，观测之眼正在偷偷查看着自己储存的能量。凭借白塔的存在，还有莫拉尔等一众守塔人的潜心守护，观测之眼这些年还是收集到了一些信仰之力。
　　可这些储存能量颇为不易，用一点少一点，因此它吝啬地没有告诉穆安。
　　这也不算我背叛，我只是偷偷藏点备用能量怎么了。暗暗给自己打着气的观测之眼，理直气壮地瞒下了这些事。
　　除了……
　　“哇，别动！这些都是我的力量，你怎么可以随便用？快还给我！都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眼见自己的信仰之力流逝的越发飞快，它气得都快委屈地哭了。
　　殊不知在这眨眼之中，自己全然变换了身形。一阵耀眼的白光，从观测之眼的球体中心乍起。
　　穆安黑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暗金的侧影。
　　

第158章 游戏设计的艺术
　　这就是观测之眼的真正用法吗？穆安若有所思地照着水镜，左看右看。观察着自己这双崭新变化的眼睛。
　　与此同时，脑海中另一个不满的声音，不停吵闹着。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身体呢？我是说我的那颗球体呢。”这种完全依附于别人的状态，让观测之眼尤为不适。
　　原先作为一个水晶球，它好歹还能拥有自己的视角，现在它完全就是穆安眼中的样子。穆安看到什么它才能看到什么。可以想象当穆安死亡之时，那它也完全没有了载体，只能消失。
　　这种认知，让观测之眼格外不安，这和它一开始想象地完全不一样。
　　在它的预想中，应该是它操控穆安做这儿做那儿，而不是完全丧失自己的躯体，被穆安所操控。
　　虽然它觉得眼前这个人，大概率不会这么做。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观测之眼是有这种直觉的，这和它以前见到过的那些贪图自己力量的人不同。
　　事已至此，它也只能接受现状。好在观测之眼遭受打击恢复得很快，不到一会儿，就自己振作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只能更改自己的策略了。
　　“事情已经这样，那我们两个只能一起了。”观测之眼勉为其难道：“现在你好好想想办法。你把我变成这样，肯定是你刚才想到了什么吧。”
　　穆安这会儿才从冥思中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等我看见你时，你就成了这样。”他可不平白背锅。一定是系统发生了什么变化，才引起观测之眼变化。但这点穆安是不会告诉它的，这是他的底牌。
　　或许是两人的命系在了一起，观测之眼耐心了许多。“那行，你不说就不说吧。但你要知道我们两个是一体的，利益都是相通的。你对我好，我肯定会反补给你的。”
　　这些穆安当然清楚，可他还是很难信任它。避重就轻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那个球体也并不保险，和我在一起反而可以做得事更多了。”
　　观测之眼也发现了这点，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开发的功能，就这样展开了。首当其冲地，就是它拥有了系统的部分权限。
　　“这就是那个世界的游戏吗？”观测之眼神奇道。
　　这倒是一种很好的形式，不用付出什么就可以让人们卖力。“我以前怎么没想到，那儿的人真是个天才。”越看它越兴奋，完全把之前的懊恼给抛之脑后。
　　新的观测之眼，拥有了操控系统的权限。即使穆安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变化的，但他想应该是和自己刚才的构思有关系。
　　……该不会这游戏真把他当测试AI了吧，游戏流程都要他自己来设计。
　　穆安的嘴角抽了抽，不过这样也不是不行。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掌握在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要来得好。
　　有了这个，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这下观测之眼真成了系统的操控台了。
　　只见脑内那座缩小的白塔内，原先在现实白塔中央放置观测之眼的高台上，几个虚拟的屏幕取代了它球体原本的位置。
　　而穆安想要拥有的复活点和出生点，都赫然显示在了上面。同时还有一个屏幕，可以观测到另一个世界的主页和论坛。
　　“这样看起来方便多了。”连观测之眼都不禁啧啧称道。
　　以前别人使用它，都只能在它的球体内观测，它的球体并不大，而且没有分屏的功能。这样一看那个世界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技术，这让它心生警惕又产生好奇。
　　反观穆安对这些屏幕的使用，就熟练多了。他娴熟地操控移动着上面的数据，建设着这个简陋的板块。
　　出生点就随机分流好了。好在穆安这些年在塔尼亚大陆走过不少地方，大致都了解这里的城镇能负担多少的人口。粗略分配一下，将主要的人集中在南部的蛮荒地。剩下一些人随机分配在边陲的城镇。
　　想到主城严苛的等级制度，穆安念叨道：“还是等他们有一定的自保实力了，再开放主城传送点吧……”
　　不排除他们可以自己驾车来到主城，就像穆安当年去瓦提斯一样。可是他不保证主城会开放接纳他们。
　　想起当初和各位城主之间的秘密协定。穆安很快地划拉了一些传送点，设置条件为等级，达到25级就可以出新手村，进入主城。
　　到那时他们既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也能够去给那些城主们干苦力。有青壮的劳动力，那些城主自然就会松口。
　　25级在塔尼亚大陆就相当于魔法学徒的存在。
　　……对了，那他们该怎么学习魔法呢？穆安一拍脑袋。愿意来剑与魔法世界的人，肯定没有一个人不想学魔法吧。
　　三大学院肯定接纳不了那么多的学生，而且它们都有年龄限制，二十五岁以后就不招收学生了。但玩家可没有，难道三四十岁就不能学魔法了？这是什么道理？还歧视三四十岁开始玩游戏了。
　　这该怎么办？从穆安自身来看玩家，肯定和自己的体质差不多，只要有系统，到达一定的条件就可以觉醒魔法。
　　或许可以划分一些人去教导玩家，至于能不能考进三大学院，就看他们各自的实力了。
　　想起之后的盛况，穆安有点幸灾乐祸。那时可比他当年考学的时候要卷多了，两个世界的人才争相挤一块资源。
　　但这可能就是两个世界互通需要付出的代价吧，因为他的干涉，塔尼亚大陆是被反哺的那方。相比起一个日益衰弱的世界，相对强盛的那方总是要有一些特权，而这个特权大概就是游戏系统吧。
　　熟知系统的那些好处和弊端，穆安摇了摇头。要是真的简单地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就完蛋了。想起自己通过系统学会的那些技能，唯有在这个世界经历过真正的历练，才能够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不然就只是空有样子的假把式。
　　就是穆安也着实吃了不少苦。他研读了大量的魔法书籍，知道魔力运行的原理，冥想的基础以及孜孜不倦的修炼，扎实磨砺的历练。这才达成了如今这个，不含一点水分的大魔导师阶位。
　　希望他们不要太早投降……
　　就像命运之书首页所写的那样：只有真正投入进去，才能享受到这个世界真正的乐趣。
　　不过这也正是开放世界的意义所在不是吗？世界向你敞开一切，你能得到多少，全凭自己的想法去努力了。
　　还有复活点的设计。从操控台来看，他们进入到这个世界，都是以精神体的方式进入。那么复活也就好操作了，只要找一个合适的载体，拥有相同的材料，就可以当做他们复活的躯体。
　　用什么材料？穆安想到自己在暗界的经历。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灵光乍现在他的脑中。暗界的暗元素不是多得要溢出吗，但以穆安的体质是不受侵蚀的，这点他在之前就已经验证了。
　　那同样和他来自一个世界的人，应该也是这样的体质。用暗元素去塑造他们的身体，一方面暗元素的可塑性，可以满足玩家那稀奇古怪的捏脸需求；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光靠那边世界传输过来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补足塔尼亚大陆。从操控台上来看，这个游戏启动的核心，就是需要大量的信仰之力。信仰之力从何而来，那只能从玩家当中收集。
　　塔尼亚大陆的信仰，早已被众神纪元的众神收割的差不多了。可那时的神没有想到，千年后另一个世界的出现，又有了新的力量补充来源。
　　作为大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和游戏的穆安，对此再了解不过了。对于玩家来说，信不信仰不重要，愿意给他奖励的就是好神。
　　别说献出生命了，命重要吗？反正他们可以有的是复活。命反而是最不值钱的。
　　“我是装了成神的BUG啊。”穆安满意地设计着。对，就要开源节流，不仅要填充信仰之力来补充，另一方面两个世界都有大量的负面意识，这些负面意识转化成暗元素，侵蚀着两个世界的生命力。
　　而他就可以利用这些源源不断的侵蚀力量，重新再改造。
　　就算是垃圾，也有独属于它的垃圾桶。穆安这一手，可以说是废物利用到极致。如此一来，长久的互通后，两个世界都会达成一种和谐的平衡。与之相对，暗元素的减少也会削弱人们心中的负面意识，没有那么重的负面意识，久而久之正面的影响就会开始循环起来。
　　至此，两个世界就可以一起携手壮大。
　　就在穆安美好畅想的时候，观测之眼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这设计的很好，但是第一天真的会有那么多人吗？起始的任务该怎么设计？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安分做事。”
　　它这话是问到关键。穆安一征，转而松弛地笑道：“先把地基打好，之后的事会有解决办法的。”
　　他先是卖了个关子，“活吗？有的是。”
　　然后秘而不宣地再三缄口道：“你就等着看吧，这些我都想到了。”
　　这不教廷也在缺人干苦力吗？小的城镇不是想要扩张修路搞房子吗？怎么……你来到了别人的地盘，还想白嫖别人的公共设施，不自食其力？
　　基建，一个印在骨子里的活计儿，就够他们忙活好一阵子了。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试炼之地的开放。在保证他们卖苦力的同时，要确保他们的实力能跟上。在这个世界里存活，可不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能有平静的生活。
　　“嗯……是时候该去找点魔兽，给他们一些事情做了。”
　　

第159章 真实与虚幻
　　穆安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另一个世界，徐冰按下响起的闹钟醒了过来。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那个游戏公测的日子了。尽管没有抱着多大的期待，但徐冰还是象征意义地收拾好了自己，蹲坐在桌前，戴好全息眼镜。
　　距离公测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按照惯例，这段时间是他和粉丝们互动的时间。每次进入新的游戏前，徐冰都会这样来一番互动，主要是帮助粉丝了解他要玩的这个游戏。也是这时，他会更仔细地关注这个游戏的相关信息。
　　只可惜这次的游戏，可能制造商格外不走心，除了那一页网站链接，其他的信息徐冰搜遍了整个新网，都再没有别的发现。
　　“徐大，咱们就这儿干等着吗？”一个粉丝没忍住，“要不咱们看看隔壁天启，它真的宣传了好久，看样子很好玩。”
　　徐冰百无聊赖地拒绝了他。一只手依旧无意识地搜寻着信息，另一只眼睛看着主页简陋的页面。
　　忽然，他发现了有一些不同。
　　徐冰的手停了下来，“你们看……它是不是和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
　　他贴近又细细观察着，这个变化并不明显。要不是徐冰一向细心，可能他都不会发现。“原先这片天的上方，是不是没有这一片阴影和这双眼睛？”
　　粉丝肯定了徐冰的发现。
　　“你没记错，徐大！我记得那天看的主页，天都是蓝的，当时还在想这么平和的画风一定又是披着西幻皮的种田游戏。”
　　“对，我也记得没有，我还截图了！”一个粉丝展示道。
　　“这倒是有意思……”徐冰摸着下巴。
　　临近公测前变换主页，这可是大忌。说明这个游戏还在测试阶段，并没有稳定下来。在他以前是不会对这些信息多加关注的，本来就已经预期低，猜测它可能是哪个小厂的试水之作。现在更加确定了，徐冰反倒兴致冲冲。
　　这么反常的游戏。
　　他玩定了！
　　两个小时很快在粉丝的插科打诨中渡了过去。
　　“让我看看你是真有本事，还是就是披个壳子。”一股莫名的好胜心，从徐冰的心中升起。
　　【开始游戏】
　　徐冰闭上了眼睛，任由虚拟的数据流将他带入意识的深处。
　　再次睁眼时，昏暗的光线令他的行动有些迟缓。情不自禁地，他用一只手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半响儿，然后才慢慢起身。
　　“这是哪儿？”他清醒在一张简陋的草席上。环顾四周，是一片漆黑的洞穴，只有星星点点的篝火，点燃着微光。
　　借着这微弱的光，徐冰看清了眼前的人。
　　**
　　这是穆安第一次造人，还有一些生疏。
　　他本来也规划了捏脸的界面，可一想到以玩家的想象力，那千奇百怪的画风，一定会吓到这里的人。索性统一规划，按照他们精神体原本的样子去构造身体。
　　当玩家一登录进这里，就会连接到穆安的总控制台，引起周边暗元素的波动，自动塑形成他精神体的样子。
　　穆安甚至还贴心地为他们设计上了痛觉和五感。
　　这样这些玩家们胡作非为的时候，好歹也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后果。
　　随后，穆安就坐在原处，静待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品。他把第一个接入这个世界的玩家出生点，放置在了乌拉尔深渊里。
　　首先能愿意关注这个游戏，那他肯定是有一些本事的。至于是游戏方面的本事，又或者阴差阳错运气方面的本事，穆安并不在意。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媒介，一个明面上代言他的人。
　　看来他运气不错……穆安打量着苏醒过来的徐冰。
　　徐冰的模样，是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面戴眼镜，举止斯文，身体看上去还有些孱弱，像是从事室内工作的人。
　　穆安扬起他标志性的和善笑容，忽悠道：“嗯，你醒了，这里是乌拉尔深渊。”
　　“乌拉尔深渊……？”徐冰茫然道。他下意识地检索起自己脑中的信息，西幻是他不常接触的种类，或者说西幻的游戏本来就没有多少。但出于游戏主播的职业素养，他还是收集了很多西幻的资料。
　　“深渊”这个词，就在他的词库当中。
　　“深渊”——万恶之源，混沌之所，恶魔之地。
　　这样一看，他现在的处境不妙啊。是所有玩家的出生点都会在这里吗？徐冰往自己的身边环顾了一遍，只有他一人。
　　也是。这个游戏那么冷门，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会来玩了。
　　在新历126年，伴随着大厂垄断的同时，信息茧房也十分得严重，人们只关注自己所关注的，或者是系统算法给他们推送的。不再去挖掘于这些边界之外的信息，所以游戏的宣发变得越发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天启能够如此之火的原因。只因为它占据了大多数的宣发通道，让其他的游戏都无处宣传。游戏曝光度不够，了解它的人自然就少，能愿意来玩的人，则是少中又少。
　　了解了现在的处境，徐冰很快冷静了下来，具有专业素养地问道：“不好意思，我刚醒。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什么事。你知道什么吗？”
　　见他很快冷静，从容不迫地开始反客为主。穆安惊叹道，这真是个好苗子。一抹狡黠闪过他的眼眸，穆安继续道：“没关系，我们契约之人都会这样。这不是苏醒，而是黑暗女神再次赋予你的新生。”
　　黑暗女神。徐冰再一次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所以这个游戏是还派发阵营吗？他现在就是身处在黑暗这一块？
　　徐冰下意识就想要唤出游戏界面，查看一番。穆安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些你慢慢都会知道的，现在我们先来签订一份契约。”
　　强买强卖地签订契约，是穆安从观测之眼那儿学到的。观测之眼可不认，在他脑中吐槽道：“我有强制你签吗？我要是能强制你，我还用得着那样？”
　　穆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中和它对着话。“那是你不能，你要是可以的话，你也会这么做的。”
　　即使相处没多久，穆安还是一眼看透了它的本性。闻言，观测之眼心虚道：“我这不是没做吗……不要拿我没做的事来说现在的我。”
　　它义正言辞地抗议道：“这不公平！”
　　契约……这就是他们叫做契约之人的由来吗。看来这个游戏给他们玩家设定的身份，还挺有意思。至少徐冰以前没在别的游戏里见过，他一般面对的都是捏脸界面和取名界面，第一次刚来就签订契约，这对他还是一份很新奇的体验。
　　这很西幻。徐冰推了推眼镜。
　　摩挲着手中的羊皮卷，契约十分正式，内容无非就是说明了一些游戏中的情况。
　　请把这个游戏当做真实的世界来看待；在这里死亡，惩罚会非常之重；拥有绝对的痛感；请老实安分地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由来……等等一系列，看上去很严苛的游戏规则。
　　然而，徐冰能玩这个游戏，他就抱着测试的心态。这份契约无疑是他要签的，在签下自己的名字前，他还特意问道。
　　“是我们所有人都要签订这个契约吗？”他本不指望这个NPC能回答，毕竟这种开场白一般都是设定好的，AI只能固定地进行那么几个动作，不料穆安却回答了他。
　　“在你签订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徐冰先是签订了一个他惯用的游戏ID：ICE。
　　穆安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不变道：“请签订你真正的名字。”徐冰无奈，只好签下了“徐冰”。
　　做完这一切后，穆安才开始走流程。
　　羊皮卷的内容变幻，契约的内容隐去，游戏的程序开启。
　　【请确定您的游戏ID】
　　并一再强调道：“请符合这个世界的命名规则。”
　　既然玩了这个游戏，徐冰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流程走。西幻画风的游戏该起个什么名呢？作为一个起名废，徐冰苦思冥想了半天，面无表情地吐露出一个词：艾斯宾。
　　观测之眼在穆安的脑海中大笑道：“这个名字真是烂透了，那个世界的人起名水平都这么差吗？”
　　穆安倒是感觉没什么，最起码符合这个世界叫人的习惯，不然五花八门的ID叫起来都会社死。
　　抱有私心的穆安，希望这些玩家能够融入到这个世界里，而非仅仅只是把它当个游戏。尽管这里的确有游戏所需要的一切，穆安又想起那个秘境的设定，有时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他进入了游戏，还是世界本身就是个游戏。
　　但毫无疑问地是，他生活在这里，他所重视的人也生活在这里，他需要保护着这一切，这就足够了。
　　真实有那么重要吗？连穆安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或许，对曾经虚无的他来说，真实是很重要，是他确立自己存在着的证明。
　　但在塔尼亚大陆，在这可能的虚无中，这些真实的体验，和他人建立的链接，难道就不是真实吗？又是谁定义了真实？
　　穆安没有答案，他只能在这无尽的世界探索出自己的答案，也许玩家会告诉他，又或者有一天他能够自己去发现……
　　确定好名字，徐冰就看到穆安的头顶，也浮现出了一个名称。
　　【黑暗接引人：达克】
　　

第160章 沈焰
　　达克是穆安给自己取的一个代号。“不得不说，你这取的名字也够烂。”观测之眼道。
　　时间回到公测前的十个小时。
　　穆安在准备时，看到了系统上的任务。
　　主线任务四：晦暗之光（未完成）
　　描述：永夜或是新生，你该做出何种选择，无论什么选择，命运始终与你同行。
　　要求：加入任意一方阵营
　　奖励：金雀X10000世界声望x100000
　　主线任务四迟迟没有完成，这应该是他还没有选择阵营。
　　“你说。”穆安突发奇想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哪个阵营也不加入，就只引导两方的人自己加入阵营，然后我们再背后操控，形成一股平衡的势力，打乱整个塔尼亚大陆的局势。”
　　穆安的提议，引起了观测之眼的振奋。“所以你总算要搞点……不，干点事情了吗？”
　　穆安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一直没有使用的那块基地。本来基地的开放还要准备好一阵，但现在那里未尝不是一个隐秘的试验地。
　　“可以一试。”穆安点头。倒不是他真的想搞事，而是参考到游戏的可玩性，光与魔兽PVE，也不是一个很好的玩法，过于单一。PVP与人斗、与阵营斗在游戏中，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而在塔尼亚大陆，这股阵营势力幕后的黑暗教会被自己消灭的差不多了，教廷又都是自己人。两者留给玩家的空间并不多。但对他而言，也相当于两方都有自己的人，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
　　想起和乌格相遇的那天，乌格就坦言道，自己是契约之人，受命于黑暗女神。
　　尽管如今，穆安已经知道黑暗女神已然陨落而并非陷入沉睡，但乌格身上的契纹不假。那是否可以利用这种信息差，让玩家也签订契约，从而保证他们在塔尼亚大陆不胡作非为，影响这个世界，从而产生动荡。
　　穆安越想越可行，契约之力在塔尼亚大陆的约束力非一般能比的。相当于他自己取代了系统规则的束缚，制作了一个游戏章程。
　　反观玩家，刚登录进这个世界，只恐怕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游戏，对不能随便签订契约还没有防范之心，正是好忽悠的时机。
　　观测之眼大力赞美了穆安，“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纯良，想法是一等一的坏。”
　　穆安没忍住白了它一眼，“这不是我坏，是为了大家都好。”让游戏玩家接受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并不容易。这只能让他们在玩的过程中慢慢感受到。而对塔尼亚大陆的人来说，这同样也不是一件易事，大量的人口、文化、经济等等都会受到冲击。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平稳过渡的时间，阵营战正好可以消耗玩家们多余的精力。”
　　说干就干，穆安的行动力一向很强，有了想法就立马执行了起来。划开空间进到乌拉尔深渊，巡视了一周发现有个绝妙的地方，可以用来接引新生的玩家。
　　……乌格曾经藏人的洞穴就很不错，隐秘而且很容易让人形成封闭的感知。
　　就是不知道乌格什么时候会苏醒，想起沉睡的乌格，穆安还感觉有些愧疚。当时他走的太匆忙，虽然有好好告了别，想起那人无由来对自己的好，自己却当时抱着警惕的想法利用了他。
　　穆安念念道：“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好好给乌格一个道歉。
　　时间很快流逝，不知不觉系统维护倒计时就要结束，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欢迎再次回到塔尼亚大陆】
　　就这样，穆安迎来了他的第一位客人。
　　忽悠完徐冰后，穆安开始了收尾，他打发徐冰自己探索这个洞穴。在乌拉尔深渊，他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整个操控台都在他的权限当中，因此很放心地就放徐冰在外面探索了。
　　观测之眼还担忧道：“你这么随意，就不怕他有别的心思吗？”
　　穆安锻造着最新的研究成果，头也没抬道：“玩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无非就是想要些奖励，想要体验这个世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类的。”
　　而这些他早就做好了铺垫。
　　**
　　徐冰这边，他也正如穆安所说，亦步亦趋地探索着这个昏暗的洞穴。指导NPC不见后，所有的任务线索也都消失了。徐冰内心道：看来是自主性比较高，自由度很高的一个世界。这倒是和那些巴不得一上来就教你怎么做，生怕你没有耐性就跑了的游戏不一样。
　　很有这个游戏的调性。从宣传主页到进入游戏的内容，都很好地践行了八个字：爱玩不玩，不玩拉倒。
　　徐冰作为一个资深玩家，他自然是不惧怕这种探索游戏的。相反，他有的是耐心和细心，一边探索着，一边还不忘开启直播，给粉丝们一个沉浸式的视角。
　　“徐大，你总算开直播了，自从你进去以后里面就一片黑。”
　　这点是徐冰忘了。他来这个世界时，接收的信息太过密集，一直没来得及开摄像头和查看系统。粉丝这么一说，他就想起之前没来得及查看的系统。
　　唤出系统。
　　常见的人物面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系统划分了几个板块：人物面板、任务系统、生活技能、收集图鉴、地图以及声望。
　　这点倒是和别的游戏没什么区别，徐冰很快上了手。只见人物系统那一栏，他的阵营赫然已经分配好了。
　　邪恶混乱。
　　徐冰不排斥自己的阵营是自动划分好的，就是不知道后续能不能通过自己的手段去转换阵营。有一个预先设定的身份也很有意思，不然完全丢在这个异界大陆当一个普通人，能接触到游戏背后的内容需要多久的时间，他们都不得而知。
　　从地图上来看，这个游戏设计的内容很大，从主页的宣传上看还有别的种族。那能加入别的种族吗？还是可以直接生成别的种族身份。这种投胎的问题，只有他一个样本，徐冰也不好说。
　　“说起来徐大你进去以后，我们才发现公测开放是有名额的。”在徐冰摄像头黑的这段时间，不是没有粉丝尝试登陆进永恒白塔。
　　但是登录界面都显示：
　　【未开放登录权限，请玩家们自行探索。】
　　这点让徐冰很意外，这种小厂游戏，连公测都要限定名额吗？是他们的游戏内容支撑不了那么多玩家的进入，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太多玩家来干扰。
　　这一切，只能徐冰以后慢慢知道了。徐冰一边探索着，一边说起刚才发生的事。
　　“初次进入到这个游戏，就会有一个接引人。我见到的接引人是黑暗一方的人，至于这个世界有没有光明阵营的人，我想是有的。但他们的出身设定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玩家一开始到这里应该是有被分配角色的。”
　　“但除了这个初始设定，其他的自由度都很高。”正说着，徐冰摸索到了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十分特殊，上面刻画着繁复的魔纹，隐隐有蓝色的光暗流其中，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那种石头。
　　敏锐的徐冰瞬间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系统留给他的线索。开放世界也并不完全是开放，游戏总要给点什么提示，才让玩家有接下来一步的动作。徐冰一想，他这就是遇到了。
　　几乎没多想，一个鉴定术就扔了过去。这是他唯一一个自带的技能。
　　想来应该是为了塑造游戏的真实性，除了关键NPC的头顶有称号，其他的都需要自己来摸索探测，这才给他们配备了这样一个技能。
　　的确，这样真实的代入感会加深很多。就像以往玩常规的游戏，任务物品和非任务物品很明显的就能区分。一个头顶上有标识，而另一个没有。现在则不同，需要你细心观察才能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
　　徐冰拿起那块石头，探测技能照过，相关的说明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暗界石】
　　说明：它被赋予了穿梭深渊的力量。
　　所以前期深渊并不是唯一的地图，在这里的人可以通过界石穿梭到外界是吗？徐冰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通窍，将界石收了起来。
　　不过也不急，现在他连深渊都没有摸索出来，外界的事还是放一放为好。
　　“到底开放了多少个公测名额，这家游戏公*司有没有个人出来给个说法啊？”有的粉丝就好这一口，一听是开放世界的西幻游戏，就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游戏。
　　没想到昔日你爱搭不理，如今你高攀不起。
　　永远是那句官方的话：未开放登录权限，请玩家们自行探索。
　　一时直播间哀嚎连连，恨没有早点跟徐大一起卡着公测的点进去。
　　“所以这游戏都是谁在玩？除了徐大也没看见其他人有播啊，不会公测名额就开放了一个吧。”
　　说话间，一条显眼的弹幕划过其中。
　　“不是，你们快去看！隔壁的也进去了。”徐冰的隔壁，正是他在星空互联最大的死对头，沈焰。
　　两人因同一时间成为主播，从名字到游戏直播的风格，喜好评测的游戏种类，种种形成巨大的反差，而经常被放在一起类比。
　　“隔壁不是要播天启吗？怎么突然换了个游戏？”
　　徐冰看到这条弹幕，也愣了神。他眉头紧皱，沈焰这个人他是不喜的，和自己不同，沈焰一向只向钱看齐。
　　他出身普通，从底层主播一路爬升，到现在成为一个大主播。一方面，人人都知道他喜钱的特性，只要给他钱，他什么都测；但另一方面，他口直心快，嘴巴毒舌，就算给钱他也只说自己的真实感受。
　　这种风格很快吸引了一批同样颠的粉丝。
　　他们就喜欢看沈焰直言不讳的骂人，从制造厂商到金主老板，没一个逃得开。但就这样，因为他评测的内容犀利真实，颇受玩家们的信赖和欢迎，还是收获了不少的资源。许多大厂，都特意来找他为自己做宣传，自信于自己的游戏毫无破绽，经得起考验。
　　“那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天降了个金主，一下子把天启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能吸引沈焰临时转换测评的，还能有什么？那只能是钱了。
　　“没办法，他们实在给的太多了。”一边假装难为情地推脱道，一边嬉皮笑脸地打开了新的游戏。连违约金都帮他付了，就让他测评这个游戏，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看一看呢？
　　这个时期敢这样找他，说明这游戏是公然想跟天启背后的新网对着干的。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沈焰还拱火道：“这游戏那么有钱，应该内容很好吧。”
　　“就是不知道比起天启怎么样……哎呀，对不起，又提到天启了。现在我的金主爸爸是永恒白塔。”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这个游戏。哦？原来是今天公测，那怪不得……正好给你们公测第一天试试水，省得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游戏。”
　　虽然沈焰之前也不知道它。能请得起他来测评的，都是那些知名的游戏，他不需要在大把的游戏列表中逐一寻找，有的是厂商找他来玩。
　　而他，向来来者不拒。谁给的钱多就玩谁，原则摆的很简单。
　　“还是个西幻？有意思……西幻这年头还没死吗？金主的野心大呀。西幻想要做好，那可太难了，而且看样子这应该是个开放世界游戏。”
　　沈焰敏锐地就从一句话的宣传中，精准找到了游戏的定位。这也是他的厉害之处，他有着天生的游戏嗅觉。
　　几乎只看游戏的主页，就能知道这款游戏大概是什么玩法，以及它的主要卖点都是什么。
　　有些游戏找他测评，为的并非只是提高知名度，更有深意的是找他来改进游戏，更加贴合市场。
　　沈焰的粉丝同样都是乐子人。
　　也纷纷下场吐槽道：“这不应该去找隔壁的徐冰吗？他就喜欢玩这种冷门的游戏。西幻这个种类一看就很冷门，每年发售的游戏不少，但西幻的画风就没一两款。”
　　“怕不是他们做不好吧，西幻的世界那么大，谁能做得起。就说魔法的特效，不同魔法组合以及魔法的构成。哪一个不需要大量的算力，哪一家厂子能够经得起这么烧钱？”
　　“哟，这不就来了！”沈焰调笑道：“看来我们的金主财大气粗，既然选择了这个赛道，那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正好我们一起来品品。”
　　【开始游戏】
　　沈焰毫不犹豫地念出指令。
　　一阵白光后，沈焰苏醒在了一块教廷的空地。这里是教廷为救济院临时开辟的场地，这些年随着救济院的转型，救济院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许多平民子弟都选择了在这里上学，而非常规的战斗学院。
　　“别说了，去战斗学院哪有在救济院上学的好？战斗学院，那是给战士和骑士铺路的，我们普通人一般摸不到那个门槛。能识点字也是好的。”
　　就是这几年，连骑士和战士考核都越发严格了。仅仅只是从战斗学院优秀毕业都不行，还要有在外三年的历练经历，有参与冒险团的履历，还要有斩杀魔兽的战绩。
　　“你以为现在的职位，还像前几年那样大白菜吗？别说了，时代变了……赶紧学点儿字，好歹还能经商赚点小钱，维计生活。”
　　这几年救济院的变化，还要从穆安和尤里的那个研究说起。
　　在研究出了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人们就做好了随时应对这种情况的转变，塔尼亚大陆也整个戒备了起来。
　　尽管在穆安的引导下，塔尼亚大陆的人们对外来的人，大多是友善或者不在意的态度。但随着监理会的严苛，教廷也不能幸免。
　　他们内部的审核和考核机制越发严格，为的就是一旦有战争状况，就能有强力的战斗力，立即投入战争。
　　而培养人的资源是有限的。这也导致昔日相对宽松的晋升渠道，变得越发艰难。你不仅要能顺利毕业，而且是这批毕业生里的佼佼者；你还要有更多的历练经验，能够及时投入使用，而非被系统的培训后，才能够发挥作用。
　　这些还是监理会里的激进派所做的改革。
　　政策保守派压根不信这些研究，他们觉得穆安和尤里全然是在一派胡说。他们坚持传统的法师路线，走精英化保守政策，主张放任自流，任由这本就狭窄了许多的晋升渠道，由更多的贵族们所占据垄断。贵族天生资本多，可以拥有的资源也多，自然培养出人才的机会就更多。
　　他们更多是把矛头转向了普罗托斯。认为研究也该有限制，就是因为他们一直不加节制，没有束缚的研究，才引来如此荒谬的断言。
　　所以这些年，他们都致力于和三大学院抗衡。至于科瑞提亚和拜沃缇怎么也卷进了这矛头的中心？监理会是这么解释的。
　　那个骗子不就从你们这两所学院毕业的，我看拜沃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假借教廷的名义，实际上私自培养其他的人才。
　　科瑞提亚就更别说了，作为唯一一所以平民为主的学院，它在魔法界的地位一直很尴尬。尤其是和监理会。监理会代表的是大贵族、大法师的利益，他们才不看什么平民不平民。
　　“他们这样世代都是平民，难道不是他们不努力的结果吗？”一位极端保守派监理会人士，曾这样在公开场合说道：“要是他们努力，也会像我们一样成为贵族的。正是因为他们不努力，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反而我们要用我们的资源去供养他们？开什么玩笑！”
　　此后，科瑞提亚的院长塔莉亚就和监理会十分的不对付，对监理会下达的命令置若罔闻。
　　所幸，她自己就魔力高超，一时之间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像普罗托斯那么跳脱，也不像拜沃缇，原本在他们的掌控中，现在是越发脱离掌控了。
　　科瑞提亚就在两方的遮掩下，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地发展着。竟然也有了如今三大学院的地位，并且不止一次出了有名的天才。
　　“我看他们哪里是想把矛头对准你们的研究啊，我看他们就是想把培育的人才都往他们监理会塞，恨不得独揽大权，掌握所有学院培养学生的权利，给他们当人才储备的后花园。”塔莉亚嗤笑道。
　　莫拉尔束手背在身后，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自然波澜不惊。在普罗托斯任职的这百年以来，不知为了拥有学生的独立权，跟监理会冲突了多少次……
　　“每个学生都应该有他们自己想要发展的方向，即使我们作为导师、作为学院，我们也不能剥夺这种权利。他们拥有自由发展的权利，这是我们魔法界得以繁荣至此的基础，是不可动摇的根基。”
　　魔法界百年繁荣，造成如今魔法纪元的盛世。关键就在于这些新兴发展的学生，这些新一代的他们不懈进取，勇于探索，不断拓宽着真理想象的边界。才造就了魔法世界的繁荣，监理会权力的扩大。
　　而如今，已然盘踞根生、参天壮大的监理会，竟要削弱这些学生们的权利，转而束缚起他们自由发展的天性。这一点是莫拉尔无论如何，都不愿认可的。
　　塔莉亚：“别说了。”
　　一切不言而喻，两人早已心知肚明，是时候那场变革的时机到来了。
　　卡奈特一直没有发言，作为观星塔的塔主以及拜沃缇的院长，他有着双重的身份。一边是保持着绝对中立，以预言未来为长，才能站住跟脚的观星塔；一边是绝对偏教廷的拜沃缇。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历届的选任院长，会让卡奈特站了上去。
　　卡奈特淡然一笑，“你知道的，我永远站在神的那边。”
　　神的旨意，就是他的剑之所指。为实现神的意志，无论是观星塔还是拜沃缇，都将为他所向披靡。
　　达成共识的三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个他是谁，不合而谋地结成了联盟。
　　“也许该开放一下学院的年龄限制了，毕竟那位的体质和我们这个世界可不一样。”卡奈特意有所指道。
　　“到时候世界一定很热闹。”莫拉尔站在窗前，眺目远视。
　　塔莉亚信心倍增，“我相信他的话。”假如是他，那他一定可以做到。
　　一个能说出平民也是人，法师也是人，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两者对立，而是怎么能形成共赢的局面。魔法可以服务于普通人，那普通人对法师呢？除了恐惧艳羡是否还有别的情绪呢？我们要做的是发掘这种感觉，并且把它放大。
　　这才是长久之计。
　　即使穆安相信着人性本善，但不可否认……人面对远比自己强大和未知的事物，总是心怀恶意。比起相信脆弱的人性，不如相信恒久的利益。
　　直到普通人也离不开法师，意识到法师的重要性。到那时，两者的关系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
　　而这些就是我们要为之奋斗的未来，一个普通人与魔法共存的世界，一个法师不再被恐惧力量的时代。
　　做到这些，就需要让人们先认知魔法，了解魔法。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穆安轻笑，“这不就是教廷已经开始做的事吗？”伊莱纳和耶格尔改革救济会的事，没有瞒着穆安。相反，他们都知道穆安一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诚挚邀请他也来加入。
　　“比起我们这些高高在上，一看就让人心生距离感的魔法既得利益者加入，我有更适合的人选。”他狡黠一笑。
　　伊莱纳和耶格尔对视一眼。
　　——又有人要倒霉了……不是，要受感召了。
　　

第161章 官方
　　“穆安这人，人品没话说，就是有时候纯良的有点可怕。”他曾经的同学这样评价道。
　　“平时看着乖巧，真到一些不伤大雅、还有利于他人的事情时，就有些肆无忌惮、胆大妄为。”
　　“这怎么说？”
　　“类似嘴炮感召他人去伏法认罪，都掉坑里被坑的没边了，还能让人对他感恩戴德……”想起这些，同学激起一阵冷颤后怕。还好自己上学时，比较老实，没得罪过他。
　　**
　　沈焰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这是救济院救助你的账单，请过目。要是确认没有问题的话，还请签字认收。”
　　穆安纯良地笑道。掏出一卷羊皮纸，长长的列出一条条款目。
　　沈焰还没搞清楚头绪，就被这场面给镇住了，刚来异界第一天就背上债务，这也是没谁了。
　　然而没有他不签的余地，尽管他已经醒来，但被五花大绑地绑在这张救济床上动弹不得。
　　和刚到位没来得及开直播的徐冰不同，他一醒来就打开了摄像头。主要是除了唤出系统和查看界面，他也别无他法。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冥场面：沈焰在救济床上被绑着，迎面而来的是穆安，穿着厚实的救济院白袍，上上下下捂了个严实，然后径直掏出一份数目不菲的账单，让他签字。
　　“沈导，这场面有点大呀，玩那么刺激吗？上来就捆/绑PLAY。”有些粉丝嘲笑着他，开玩笑地调侃着他。
　　沈导是他们之间的昵称，来源于沈焰经常自导自演出各种冥场面，这也是他能迅速窜红的一大原因，他总是很能整活，让粉丝看尽乐子。
　　沈焰一时动弹不得，也只好躺平任由他们嘲讽，“这不是没办法吗？有谁一上来面对这局面还能干什么？”
　　这是游戏开场的设计吗？不得不说这别致的设计，很特别！连他也有了点兴致。本来只想意思意思地应付一番，现在他可要动真格了。
　　说着，沈焰就扯起他招牌的玩味笑容，嬉笑道：“你们这些神职人员，还能强买强卖吗？今天这账单我不签又怎么了？救死扶伤不该是你们的本职吗？”
　　倘若是其他的伤员也就罢了，但穆安看他头顶硕大的名称【游客】，就知晓他就是另一位玩家了。
　　这不巧了，瞌睡了就来枕头。难得来教廷探班的穆安就遇上了沈焰。
　　这次救济院的救援倒是义务志愿的。
　　至于沈焰是如何被绑到这里来的，还要从他进入游戏时说起。
　　刚刚接入游戏时，沈焰的连接中断了一下。
　　其实是他想到，他还没有看见那个金主具体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进了游戏。这不符合他一向专业的作风。
　　他向来是钱到位，人给力。上面给足了钱，总不能什么要求都不提吧。但活跃的弹幕太多了，以至于满屏都在刷屏，一时他就没有细查，是否可能错过了金主的消息。
　　就这样他掐断了连接，回头翻起之前的弹幕。
　　一看……真就金主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顶着【永恒白塔】的ID，给他打了钱。唯一一条显眼的弹幕，是说可以进来测评一下，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还有这么好的金主？沈焰内心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
　　他虽是拿钱办事，但他向来敬业，也习惯了甲方爸爸一时提不完的要求。什么五彩斑斓的黑让他给测出个花来，这样离谱的要求他也不是没有做过。
　　难得遇上那么大方的人，看来这游戏背后可不是什么小厂，小厂的话应该是没有这个魄力敢这么做的。
　　确认没有遗漏掉任何的信息，沈焰这才重新带上虚拟镜，重启进入了游戏。或许是进去过一次的原因，这次他进去的十分顺利，唯一出了差错的就是现在。
　　实际上，在他掉线的那段时间内，精神体的信号已经率先传输进入了塔尼亚大陆。穆安这边接收到了另一名玩家登录的信息，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还没等他到达出生点，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伤亡事件打乱了穆安原本的计划。
　　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突袭边陲的城镇，造成了城镇内平民的大量伤亡。而穆安正是收到了耶格尔的加急信息，告知他救济院正在往那边赶进行救援，要是穆安在的话，也可以顺手帮助一下。
　　“你的话，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能很快解决的。”即使逃开了教廷的苦力，但作为老师名下的学生，穆安还是没能逃过老师的驱使。
　　既然耶格尔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我也有别的事要忙啊，这次下不为例。”嘴上说着下不为例，划开空间门调转方向的速度，却是比谁都快。
　　穆安之所以那么快接受，还有另一方面原因。
　　突袭的伤亡地区，正好包含了他设立的一个出生点。这个出生点本来毫不起眼，坐立在相距莱茵镇不远的一座城镇上。
　　登录玩家的坐标，也出现在那里。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不起眼的小镇多半不会被注意，自然会比较安全。
　　“该不会真有倒霉蛋一进入，就被突袭伤亡挂掉了吧……”
　　初始复活虽然不会有什么惩罚，穆安也是考虑到了会有这种情况。譬如十分倒霉，降落在一个落地就死亡的高危地点。
　　但如今复活技术还在实验，复活倒是可以复活，但复活以后的出生地就更加随机了。不一定出现在他所设立的出生点上，而是会在大陆随机一个暗元素浓郁的地方重生。
　　原本按穆安的计划，玩家正常登录的话，是可以避开这次突袭的。
　　突袭所在的位置虽然靠近出生点，但只要玩家反应比较快，能操控自己的身体，还是有躲开的可能的。
　　但坏就坏在，沈焰断联了一段时间。这就导致他的**刚出现在出生点，就顿时被摧毁。
　　直到他下次登录时，便随机昏迷在了救济院的救助范围内，被救济院打包给带走了。
　　这也造就了他现在的困境，为了避免暗元素的侵蚀，造成更大的伤亡。所有被救助的对象都统一被绑在担架上，等待牧师的净化。
　　穆安也是这样发现沈焰的，一个玩家混在人群中不要太明显。
　　正巧耶格尔和伊莱纳问起他，有什么人选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玩家。
　　可乌拉尔深渊的那个玩家，已经被他分配了其他的任务，正愁还上哪儿去找另一个。这才急匆匆地去接待那位玩家，没想到还没等他找到他，他倒自己先出现在穆安面前了。
　　看来他一定是天选干这事儿的了。穆安内心悲悯，外表依然一本正经地拿着账单指着他，让他签字。
　　沈焰无法。他现在不清楚自己什么状况，一直被绑在这儿也不是个事，也许签这个账单就是走个流程？账单上的字是他未曾见过的文字，具体的内容他都读不懂。
　　像这种游戏一般也不会太难为玩家，毕竟这种不知名的游戏，有人玩它都不错了。
　　安慰自己可能初来乍到都要签这个，并非他是特例。忽视掉自己内心不好的预感，沈焰最终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徐冰这种假正经不同。沈焰十分自信，他签游戏里的字也都只签他的本名。按他的道理来说：多好的机会！而且他名字那么好听，没必要非得取个什么ID，搞什么洋文文化，他觉得自己这字就挺好看的。
　　这倒是省了穆安的劲，看着契约上的名字消失，穆安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借着厚重的白袍遮掩，穆安按捺住了内心的窃喜。沉声道：“要是其他的人，我们自然会有义务救援，但你不是，你身上有外来者的气息。”
　　沈焰一惊，这游戏一开始就玩那么大吗？他还没做什么，就已经暴露出了身份……这还让他怎么演？只能尬笑道：“什么外来者的气息？估计是我好多天没有洗澡的味道吧。唉，我就说了，你们早点把我放了！我回去洗个澡，肯定就重新做人了。”
　　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穆安继续道：“神是不会弄混这个气息的，你身上有着外来者的味道，并不在我们的救济范围内。但是你接受了我们的救济，这额外多出来的支出，需要你自己来承担。”
　　这话沈焰熟啊，一般有这话打头，那就是要分配给他任务的节奏啊。
　　干苦力？他们玩家不就是有的是体力。跑腿送信不在话下，只要奖励给够，帮他追隔壁情人都不成问题。哦……忘了，他是神职人员，不能有情人。
　　瞬间沈焰昂首挺胸，义不容辞道：“那肯定！这怎么能让你们救济院承担损失呢，这钱就该我们自己出。所以您就说吧，有什么事要吩咐我，我愿意卖身还债。”
　　他这一句“卖身还债”，引得粉丝一阵打趣：“好家伙，最爱财的沈导在游戏里都被逼到卖身还债去了。”
　　“这游戏好玩！这设定是每个人都起始设定一样吗？还是会不同？要是都不同的话，那有多少个选择？我可不想像沈导这样。”
　　也有懂行的游戏大佬站出来，“应该不会都是随机吧。这样生成的算力需要太多了，很难有公司负担得起吧？沈导应该是遇见了什么隐藏剧情，成了特例。”
　　沈焰也有这种感觉，他看自己出生点的这个地方就不普通。而且救济院或者说这种张口闭口就是神的机构，在西幻里一般都是教廷名下的吧。教廷……那不是标准的大反派角色，正好适合他来发挥，想必加入那里自己能得到的乐趣一定不少。
　　打定主意后，沈焰态度就殷勤了起来，围着穆安问个不停。“那我就是你手下了是吗？那咱们神职人员一般都干什么？”一口一个咱们，丝毫不嫌丢脸，脸皮厚的像城墙一样。
　　哪怕穆安已经选定了他，但还是被他问的烦不胜扰。
　　他假装低下声音，厉声道：“不该问的就别问，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忘了你还欠着债呢。”
　　以塔尼亚大陆的物价来说，平常的物价并不贵。但涉及到让教廷出面，实施净化术还有治愈术等一系列法术，那价格可不便宜。
　　因此，直说沈焰背了一大笔债也不全是假。
　　只能说以通常的情况来看，这个价格是合适的，甚至还有些偏低。
　　可就算这样，对刚来就白板，身上一个铜尔都没有，主打一个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沈焰来说，那也是一笔巨债了。
　　“这NPC的范儿还挺足的。”沈焰在后面嘀咕道。
　　从他的观感来看，教廷也应该是这样。教廷一听，就是那种很保守的机构，上下等级森严。即使是神职人员，那应该也就是大贵族们的傀儡，毕竟和神或者说和公益慈善等沾边的，一般没有雄厚的财力或者是权势的支撑，那都是做不起来的。
　　别看沈焰这样，他也是做过一些公益和捐款的，对其中的关窍门道再清楚不过。
　　像拥有巨大门生的教廷，这样的机构就更不用说了。难不成他们还真是凭借倾听神的旨意，来壮大的？别说笑了，即使在游戏里，沈焰也不相信神的存在。
　　更别说这么大的机构都是人，人心总会疏散，可不是光凭一句神，就能把他们凝聚起来。更根本打动人心的，还是只能是名利或者其他这个世界更具有诱惑力的事。绝不仅凭一句是神的信徒，自然要为神所驱使，就把人打发了。
　　看见沈导唯唯诺诺地跟在NPC身后，全然不像他以前在别的游戏那样，无法无天的样子。
　　粉丝们笑得更欢了，“沈导，你这也太给我们玩家丢人了！正常情况下，不该直接一刀试试水，看这NPC反不反水吗？”
　　“我这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吗？先伺机而动，要是真有机会，我肯定就直接干掉教皇，自己上位了！”沈焰也没在意粉丝笑话他的话。
　　毕竟是背负着金主任务的，要来好好测评这个游戏，不能一开始就挂了，那多丢人。
　　在没摸清对方的实力之前，他准备先顺着剧情走，看看这个游戏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来。等摸清了，他再做这些整活的动作，吸引眼球，给粉丝们乐呵乐呵也不晚。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干正事。了解他的人也知道，沈焰就是这样一个主播，他表面总是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对于游戏他比谁都认真。
　　即使再不好玩的游戏，他也会完完全全地打通关，再做出中肯的评价。直说这游戏不好玩，没意思，你们就不要去玩了。
　　这是沈焰的魅力，是他能吸引那么多人一直支持他的原因。
　　“嘘——别说话了，马上就要见到这NPC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了。”
　　弹幕霎时噤了声，沈焰同样。他的手心微微冒汗，额头竟然也出了一些汗。这对向来以大心脏著称的他来说，是很难得一见的情况。
　　“他，我带来了。”穆安说罢，随后跪拜在祈祷厅的神像前。
　　沈焰很有眼色地同样跪拜了下来，哪怕他现实中甚至都没有对外拜过一座神佛。
　　可现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容不得他多想。沈焰心中油然而生出来一种莫名的神圣感，让他脑子还没有行动前，身体就已经模仿着穆安，照做了他的动作。
　　神像还是当年那个神像，庄严的面目被耀眼的圣光所遮掩。
　　就在沈焰跪下来的瞬间，那团圣光陡然从神像的上方飞出，降临在了沈焰的面前。
　　温暖的光团包裹住沈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四肢，蔓延至全身。让他感到暖洋洋的，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这就是神赐，神会告诉你，你该做什么。”穆安肃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焰的沉浸。让他从这种奇妙的感受当中，清醒了过来。
　　“是，我知道怎么做了。”嘴上说着台词，实质上还在体会着刚才那种曼妙的感受。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吗？这个力量又是什么？巨大的震憾动摇着沈焰的心神。
　　眼看沈焰已经被自己降临的神迹给震慑住，穆安偷乐地溜出了教廷，让沈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聆听神的旨意。
　　“只要你的心诚挚的祷告，神就会降祂的旨意。”
　　实则暗戳戳地操控着系统发布任务。
　　【恭喜您获得了新的称号：光明使徒】
　　【恭喜您开启了阵营任务：信仰之争】
　　【光明信徒人数：1】
　　最后，才走了常规的流程。
　　【请确定您的游戏ID】
　　该ID需符合这个世界的命名规则，请谨慎决定。
　　一连串的提示音，打乱了沈焰的沉思。他本来按照穆安留下的指令，在神殿独自祈祷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祷告什么，但来都来了，那就试着做吧。
　　沈焰尝试用着穆安刚才的姿势，专注地静下心来，沉浸在冥想之中。
　　正对着的神像熠熠生辉，不灭的圣光就在眼前。沈焰难得感到一阵从内到外的宁静，他苦求不得的那些欲望，仿佛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而最重要的，就是眼下这种平静。
　　冥想出来，沈焰感受到身体和精神都久违地感到一阵轻松。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哪怕他不信仰神，也从这种冥想和祈祷中得到了益处。
　　只是神是那种愿意白给的人吗？显然不是。
　　很快系统的提示，就验证了沈焰的想法。
　　“合着是让我干活前先享受一下，才更好卖力是吧？”沈焰撇了撇嘴。
　　放松过后的他，的确脑子运转得更快了。很快他就想到，既然他是光明阵营的使徒，那肯定就有黑暗阵营的使徒，就不知道黑暗阵营那一块都是谁。
　　“可不要是太弱的对手，那样我会很无趣的。”说着，沈焰踏出了教廷，头也没回地跨过神像，丝毫不留恋这里的一切。
　　“这点小恩小惠，可收买不了我踏实卖命。”在我最需要神的时候，神没有救赎，那以后我也不会再需要了。
　　取名ID【布雷泽】。
　　让反叛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吧，搅浑这里的水，他才能更好地浑水摸鱼。
　　**
　　开启阵营战，可是一大消息！
　　比起还在乌拉尔深渊底部，毫无进展的徐冰，沈焰的进度可谓是一骑绝尘。在两边的粉丝都有互相通气的间谍后，两边都知道两个人的开局不一样，并且所属的阵营也不一样。
　　“这下有的是热闹看了。”沈焰那边的粉丝，彻底狂欢。他们就爱看这种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的场面。彼此竞争的越刺激越激烈，才越有看点。
　　而徐冰这边的粉丝，就有些按捺不住地生气了。阴阳怪气道：“我们徐大可不差那点儿钱，是自己愿意给这游戏打广告的。哪像隔壁，这一看就是金主给他走了后门，不然哪能那么快就触发阵营任务。别忘了！这可是个开放世界。游戏的玩法不止一种。”
　　“我们徐大就走的另一种路线，也不一定非要玩阵营吧？成就走亡灵法师这种传统的修炼路线，也是一条途径。”
　　对，在确认徐冰所属混乱邪恶阵营后，一众粉丝就已经开始畅想以后徐大成为亡灵法师，引领一众亡灵天灾碾压对面，大杀特杀教廷大反派，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了。
　　也有人拆台道：“这个黑暗阵营和隔壁教廷，怎么看都是走反派路线吧。还有一个打另一个反派的剧本吗？况且怎么看，都是教廷那边要更正规一些，好歹有个明面上的机构管着指引任务。”
　　“这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草台班子，就一个人怎么打？”
　　两边粉丝争论不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徐冰的心情。他素来冷静，对眼下的情况，他自觉是比沈焰要快一步的。
　　好歹他了解现在是什么处境，以及知道了这个隐藏地图，还有去外界的方法。而沈焰即使开启了阵营任务，但他也只是教廷名下的一个小喽啰，像他这样的人，教廷底下可能不知道有多少。
　　以及一听“乌拉尔深渊”这个地图名字，就知道是个隐藏的地点，他们可以出去，但外界的人不一定能进来。
　　在有限的信息中，徐冰还是很有自信地觉得优势在他，这并非他盲目的自信，而是他知道他和沈焰可能都小看了这个游戏。
　　这游戏远比他们所想得要更开放，埋下的伏笔要更大。阵营战可能只是这个游戏的第一步，真正隐藏在背后的远远不止*这些。
　　从游戏现阶段放出的内容来看，这个探索的玩法包括但不仅限于：和这里的NPC或者说本地的居民互动；学习魔法去成为法师；游历世界去名扬四方；或者是就干脆平平淡淡地当个生活玩家，观景赏花钓鱼……
　　它真正做到了，你在这里，只要你敢想，你就可以完成你想要的一切。
　　洞察了游戏的根本意图，徐冰很快就在摸黑的洞穴内，发现了一个沉睡的关键人物。这人容貌绮丽，白皙的皮肤上是暗黑的纹路，有种古朴又神秘的美感。
　　周身虽是简陋的草席，却完全不影响这人所散发的独特气质。
　　就在他即将要碰触，触发这个NPC的时刻，穆安出现了。
　　他悠悠道：“这就是最初的黑暗使徒，我们也称之为暗使。”他缓缓道来一段尘封的历史，惨痛地叙述了众神的陨落，黑暗女神陷入沉睡。
　　“这里曾是黑暗教会的据点，如今却空余一人，寸草不生。”
　　“我告诉你这一切，就是想要你来选择……你愿意接下他的重任，成为下一任的黑暗使徒，为振兴黑暗教会牺牲一切，乃至于可能要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你愿意吗？”
　　徐冰知道，属于他的阵营任务到来了。几乎没有犹豫地，他重重点头，郑重地宣告道：“我愿意。”毕竟死了可以再来，只是付出区区几条命的代价，就能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他简直赚大了。
　　同样，穆安也在想，刚来的玩家真的很好骗。
　　怀抱着各异的心思，两人都非常满意自己的决定。
　　已经选好了最为关键的两个人选，作为之后阵营战的玩家代表。剩下的玩家，穆安也没有了心思去挨个走流程。他摸索出自己最新的锻造研究，利用留影球的功能，可以录影投射进出生点的外面。
　　但凡收集到了玩家登录的精神体信号，就会自动触发播放这样录像。流程一事也就准备好了，只等待更多的玩家们涌入。
　　然而，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等一下，为什么系统的玩家操控页面权限，仅有两个呀？”穆安大叫道。
　　再一转头，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游戏主页。安静的论坛，早已是吵了个翻天。
　　【热议：有本事公测，有本事多开放几个名额啊？说没有权限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人玩了？】
　　1L：那就玩别的游戏吧，天启不是正火，也没必要非巴着这个游戏不放吧。
　　2L：不行，我叛逆我就要玩！它越不让我玩，我越想玩！
　　3L：都让让，官方是不是要发声啊？能不能给点力多盖几层楼呀！让官方出来说说怎么一回事！
　　……
　　666L：别吵了，别吵了，官方真出来冒泡了。
　　嗯？除了自己，这游戏真的背后有官方吗？想起自己被开放的那些权限，穆安内心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天呐，他不会真的是被人为放进来测试的吧。难道他的本体就是AI？别弄过来倒过去，真正的BUG竟然是我自己？！
　　

第162章 玩家群像
　　抱着和玩家同样好奇又忐忑的心情，穆安顺着论坛的链接点了进去。
　　这是一则公布在主页上的公告。
　　似乎是刚刚出炉，穆安记得他刚才看到时还没有这个消息。
　　【公告】
　　【一切以游戏实际发行内容为主，玩家公测名额限量发布。】
　　【名额限定：500人】
　　【采取筛选制度，有意参与公测试运营的，请提交简历发送至官方信箱。】
　　“500？开什么玩笑？这别说阵营战了，散落在那么大的地图里，怕是人都见不着吧。”
　　“有游戏公测还限名额的吗？不是都公开测试了吗？这别挂着公测的名头搞内测啊。”
　　也有人表示理解，“我看直播，这个游戏的运行机制好像不像普通的游戏那样。玩家是可以参与到和游戏人物的互动当中，那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改变游戏的进程？”
　　“以这个层面来讲，分批测试就是最好的。没有人知道全部涌入会给游戏带来多大的影响。”
　　还有聪明的人看到这份公告，就知道这个游戏内有秘密，已经编辑好自己的简历投递了出去。
　　同一时间，穆安在自己的系统操作台上，看到了这些简历。
　　【开放公告内容】
　　【可自行选择编辑公告内容】
　　这好似官方又完全撒手的行为，让穆安一头雾水。这个游戏背后到底是谁在运行着？既然自己可以发布公告的话，又为什么给他开放权限？
　　像是要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同时另一部分权限向穆安敞开。
　　【公测发放名额】
　　【可优先选取对游戏进程影响大的玩家】
　　最后备注到：【一切以你的策划为主。】
　　这是系统背后的人要当甩手掌柜吗？这种被别人拿捏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受。穆安看到这行字，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从那个位置揪出来的。
　　原以为日益明朗的未来，又像被迷雾笼罩了一般，晦暗不清。穆安自嘲道：“这何尝不是一个楚门的世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掌握着自己可以排演的剧本，并非完全束手无策。
　　该怎么用好这个剧本，就是穆安需要慎重思考的事情了。一切以我的策划为主……穆安重复了这句话，咀嚼着似乎想要弄懂其中的深意。是这个游戏背后的人不想自己决策，还是压根不能。
　　参与过游戏中的重大事件，并作出影响性历程的穆安，对于如何干扰一个世界的规则和其中所需耗费的力量，再清楚不过。何况这件事情参与了两个世界，能幕后操控两个世界达成现在这种局面。就算对方有通天的本领，那也一定消耗了不少力量。
　　而这就是他的机会。虽然不知它背后的用意如何，可既然主动权在他的手里，那就有的是办法。
　　完全没有自怨自艾的这种神经，穆安迅速恢复了自己的冷静。500个名额，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整个大陆的人口来说，500人的确像沧海一粟，稀少的没有人影。但要是把他们集中在一个区域内，那又是另一股可靠的势力。
　　做好了决断，穆安很快划分500个名额的出生点，径直到了南部的蛮荒。这一带周围魔兽重重，是给玩家们历练的好去处；另一方面这里人烟稀少，开荒种地，建设主城，也可以称得上一片世外桃源。
　　建设玩家们自己的主城，这一项目怎么都要提上日程来。
　　那500个名额的选择就很重要了，一定要有专门做这种事的人才，包括负责基建的技术人员、管理人才、具有领导力的人，以及能分担他一部分发布任务的重担，让玩家自己触发探索任务的NPC。
　　不得不说，游戏幕后这手筛选机制做得很好。给了穆安极大的操作空间和便利。
　　筛选工作做得很快，在观测之眼的排查和简历的加持下，穆安很快选定了他需要的人才，发送出了名额邀请。
　　“我看这人身负气运，选他肯定没错。”观测之眼头头是道地分析道：“还有这个，一看就命很硬，很适合来干活。”
　　穆安问：“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观测之眼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太小看我了，我能观测世界的轨迹，看出一个人的命格自然也不虚，不然我为什么会选择你。”
　　“难道不是只有我有这种能力吗？”
　　“当然……”像是怕泄露了什么，观测之眼的语气急转直下：“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还不是看你命里自带命星，一看就有大机缘。怕穆安自大，这就是观测之眼不曾说出的事。作为顺应神力而诞生的产物，它天生就自带感应命格的能力。
　　知道它的小秘密多。可不得不说这帮了穆安很大的忙。他不仅想确认这些人有能力，而且要确认这些人的背景清白。
　　现在还不是引起大规模注意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两界联通，对那边世界会有什么影响……但穆安有一个预测，绝不仅仅是塔尼亚大陆会受到波及，一旦被发现，那个世界也会有自己的动作。
　　或许这也是系统没有开放大规模公测名额的一个原因，500个人在多如亿数的那个世界并不算什么。即使引起注意，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儿。
　　更何况假借游戏这个形式，游戏嘛，什么都可能发生。
　　这潭水是越搅越浑了。
　　思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穆安琢磨道：是时候把安理会的人拉到这里，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
　　丁韵和韩昌就是这批500人里的人选。穆安主要看上了他们一个是建筑师的出身，一个是过去曾是企业的公司管理。
　　至于他们为什么发送简历，这就不得不提新历世界的变化。
　　在这个全息虚拟技术发达的世界，人们早已习惯在虚拟中享受一切。现实中的岗位也多是为虚拟世界的打造而服务的。
　　同样一批淘金的人，就从这种虚拟世界中依靠贩卖劳动力来获取报酬。
　　丁韵和韩昌是一组搭档，他们常受雇于人，是专门帮助老板建设游戏的专职人才。建筑和管理，无论是星际开荒还是异界打斗，都离不开他们的才能。
　　这让他们打响了名头，约单纷纷踏至。再加上两人合作多年，做事十分有章程，从零到有的建设很快就能做成。
　　一些喜爱玩领主类游戏的人也常常找到他们，这次邀约就是一位过去的领主老板找他们。让他们去一个游戏里打头阵，探探风口。
　　“我有预感，这个游戏一定不一般。”
　　这个老板就是靠他敏锐的商业嗅觉，白手起家，做到了如今的身价。而他投资的游戏也无不火爆，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钱财。
　　“你们也不用多有负担，先把简历投过去，要是拥有名额的话，你们就帮我找一块地圈起来。”只字没有提要用这块地做什么，这位老板同时还雇佣了很多人。
　　许老板，也就是许盛。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正是他发掘了沈焰的直播间，用砸钱的重金手段把他一手捧了起来，因此丁韵和韩昌都非常相信他的眼光。
　　这次也是透过沈焰的直播间，他发觉了这个游戏的特别之处。
　　一个对游戏来说可能非常冒险，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是不能避免的一个走向。那就是当游戏做的越来越真，人们还会分得清游戏和现实的边界吗？甚至于游戏的那边就是另一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在此之前，没有游戏敢冒险试探这个岌岌可危的底线。只把游戏当做游戏，就算偶尔有几个冒头的尝试，将游戏做的尽量逼真，以至于和现实无异。但也因其糟糕的设计和不合理的细节，让整个游戏付诸流产。
　　“真的很有意思。”许盛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眺望着百米高的建筑。
　　他是从虚拟的世界里挖掘出的第一桶金，但也仅限于此。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不可能完全只发展虚拟的事业，配套的实体经济也要抓牢，这是国家发展的根基，也是国家不可触碰的底线。所以即使许盛的财富雄厚，他也不能插手到对现实的影响。
　　可要是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呢？世界的格局骤变，到那时国家依然能安然地喊出那句口号吗？大力呼吁年轻人不要混淆现实和虚拟，虚拟只是现实的幌子，游戏毕竟不是现实，人总归还是要活在实际的生活当中。
　　现实？许盛嘲讽地抬起眼皮：“要是现实真的有那么好，也不会大家都投身在虚拟当中了，只呼喊着口号，可打动不了人。”
　　想起贫富的差距，垄断的企业，底层的人竭尽努力的生活，也够不到自己想要的富足和安稳。而上层的人，却何不食肉糜地斥责了他们的懒惰。自以为用金钱就可以买断他们的人生，不顾人生来就有的自尊和底线，任意践踏着他们的劳动和身心。
　　现实比起虚拟又好到哪里去呢？为现实的这些卖命和为虚妄的那些东西卖命，前者你费尽心力的讨好也不一定有结果，而后者只要花费一点点的精力，你就可以获得巨大的反馈。孰优孰劣，已经很好选择了，不是吗？
　　“让这场暴雨的狂欢来得更猛烈些吧。”只有那样，这个早已烂透的世界才会变革。
　　**
　　丁韵和韩昌第一眼进入游戏，就被这光秃秃的环境所震慑。这边是没有建模吗？怎么会那么荒……
　　来之前，他们还结合了得到的信息，即星空互联唯二测评这个游戏的主播。以为自己也会出生在什么昏暗的洞穴或者教廷的边上。
　　没想到开场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荒漠，还有地上这黄不拉叽的土地。
　　“这土一看就种不了地吧……”那他们吃什么？倒是周边森林很多，应该不缺木材，但森林里有什么，他们能否涉足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丁韵谨慎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她建筑师的本能。在虚拟世界里建造的第一要义，就是因地制宜，最大限度地发挥这里初始设定的游戏地貌。
　　……基本上排除能用木头以外的建造方式，连一块巨石都没有。
　　而韩昌则若有所思地巡视着身旁。500个名额已经全部发放下来，相信受邀到的远不止他们两人。但那么多人都出现在这里，这里可能就是绝大部分人正常的出生点。
　　果然——那两个主播是天选进入了什么特殊剧情，才被开场就分配了角色吧。
　　韩昌认命了他的非酋体质。他向来玩游戏都很脸黑，特殊剧情的话，那更是轮不到他。
　　所幸，他干起管理颇有天赋，组织和领导人手，别有一番特点，很快就在公司的高层打拼了出来。
　　辞职选择投身另一个领域，也是他主动选择的。他看出来虚拟的世界里有无垠的发展机会，是一片未开辟的蓝海。
　　比起种种限制、勾心斗角的现实，韩昌坚信这里，会更能让他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丁韵是他的学妹，当她邀约两人强强联手，一起闯荡这片未知的蓝海时，韩昌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三天递交上了辞呈，第四天就打着包袱跟着学妹了。
　　在大学时，他是学生会的会长，而丁韵则是经常不来开会的刺头。两人是如何认识的……这也是一段孽缘了。
　　丁韵拿着自己不眠不休，花费一周画出的建筑草图，满脸黑眼圈地盯着项目施工。
　　“这很难吗？只是让你干个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吗？”缺乏睡眠和讲不通人话的暴躁，日益攀上丁韵的心头。
　　正巧一旁的韩昌路过，顺手帮她解了围。两人同是一个专业，不同的是中途韩昌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从事的职业，中间转了专业。
　　可有些建筑的底子，韩昌很快理解了丁韵的意图，他一一拆解给施工的人看，耐心地解释很好缓解了底下工人们的紧张。“是，我明白了。”
　　理解了上面的意图和建造的样本，施工队很快就启动了起来。
　　也是那时，丁韵头一次注意到了韩昌。她知道技术不是绝对的，一定要有一个人能帮你处理好技术解决不了的琐碎难题和人际困境。韩昌就是这样的人才。
　　这也是丁韵想要下海，去一个陌生的领域闯，第一时间就想到的搭档。但没想到韩昌一口就答应了她。彼时，他已经只差一步就能晋升到公司的二把手地位。
　　丁韵则什么承诺也给不出，她想的只有自己的直觉，一个技术人员的直觉。比起现实里的建筑，虚拟中可实现的构想，则要开阔的多。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直接在虚拟里发挥她的技术？建造那些他在现实里永远没有机会建造的建筑。
　　这种野心，让她怦然焕发生机。从一个死气沉沉的土木牛马，立马变身成了燃烧小斗士。
　　“我们肯定能在这里干出一片事业的。”她肯定道。
　　韩昌附和着她，“我相信学妹的眼光。”
　　从还是上学时，周遭都是平庸的人，韩昌就看出这位学妹的不简单。她是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专业，愿意为此投身自己的热情和精力，精进自己的技术。
　　有这样的人在，还愁发不了光？
　　韩昌看人很准。不出所料，仅仅两年，两人就干出了巨大的名声。他们的最出名的战绩，是在一个星际开荒中。比起别的没有专业基础，或者是依靠于蓝图设计，自己完全不会实操的人来说。
　　他们一个主攻技术难题，挖掘了星际的土壤和环境，自己种植出了可建造的材料；一个主打动员人才，调动了星际其他玩家们，众心齐力，打造了一个完全用于玩家的适宜殖民地。
　　“看来这次也要从零开始了，好在材料最起码不用自己种了。”丁韵哀叹一声。
　　韩昌笑道：“也许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丁韵看见被公测玩家蜂拥的人群里，一个一头显眼的红发，五官深邃而锐利，显然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画风的人，正兴高采烈地教导着什么。
　　他的指尖突然冒出一簇火，并脱离他的指尖，饶有意识地环绕着他，好似乖顺的像个玩具，任他自由操控。
　　帕特里得意地炫耀道：“想学吗？”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天且一致的喊声：“想学！”教练，我想学这个。
　　“这是魔法吗？”丁韵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可见是被异界的第一眼，给震撼到了心神。
　　“……谁说不是呢。有了这个，很多东西就迎刃而解了。让我们看看魔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韩昌大步走去，也加入了人群当中。
　　丁韵作为游戏中的雇佣兵，也玩过很多其他的游戏。可当那团逼真的火焰，真的猝不及防地烧到她身上时，她还是被惊吓到了。
　　不是吧，这个世界怎么会那么真？真让她玩到能学魔法的游戏了！
　　与此同时，穆安也躲在人群当中。帕特里看见了他，正激动地挥着手。穆安赶紧掩住兜帽，悄然比划手势，让他注意形象，不要暴露。
　　帕特里只得讪讪地放下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发挥出毕生的演技道：“想学这个？你们还都不够格！”
　　“看见那个带兜帽的吗？对，就是他！学着他的样子，把这里建设起来再来找我吧。”炫技了一番的帕特里说出这话，就在火焰的包围下，溜了出去。
　　这是穆安提前跟他商量好的台词。让真人扮演NPC，唯一的坏处就是没法像刻板的NPC那么一板一眼。
　　好在穆安也不打算让帕特里这样。这终究是个真实的世界，前期过渡的话需要指引一下，后期等玩家们实力起来以后，自然可以老玩家带新玩家，自己引导自己，融入这里的互动，不再需要他们去指引。
　　加上契约的束缚力和系统机制的保险。即使他们不惧怕这些，依然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游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里的护卫队也会教他们做人的。
　　“为了他们，你可算是殚精竭虑啊。”就在穆安思考时，帕特里闪过。吃醋地蹲在他的身旁，心酸道：“刚才竟然还假装不认识我！”
　　为了安抚帕特里，穆安只得无奈解释道：“没有办法，我准备跟他们一起。你要是太快说和我认识的话，会暴露出来的。”
　　“什么？你准备跟他们混在一起？”帕特里的声音陡然高了几分，难以置信道。
　　“只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没必要那么认真吧。”帕特里嘟囔道。
　　帕特里来这儿，的确是为了教导玩家们技能。但从他本心而论，他还是从未把另一个世界的人当一回事儿，他的实力在这，张扬的性子让他很难把他看不上眼的人放进眼里。
　　穆安则不同。他清楚，即使另一个世界的他们现在还达不到这个大陆武力的及格线，但假以时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未尝就不能突破这里的界限，冲向更高的顶峰。
　　为了能第一时间参与到这些事件中来，也确保玩家能够顺利融入这个世界，以及最终找出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个游戏。穆安决定隐藏身份，跟着玩家一起走一遭。
　　这一次，他要当一个真正的玩家。
　　穆安决定的事，向来别人很难动摇。帕特里劝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话了。“好了，好了。知道你已经决定好了，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你知道的我们是朋友嘛。”
　　他苦心修炼一直追赶，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穆安心领了他的好意：“我会的，你就先在这儿把我交代你的事做好就行，剩下的我会看着办的。”
　　帕特里撇了撇嘴，“知道你有主意，我会做好的。对了！给莱西尔派的活儿一定不能比我少。”
　　都到了这副境地，帕特里喜欢跟莱西尔比的毛病，还是没有变。穆安笑道：“那肯定。他身上担的重任，一点也不比你少。”
　　这话帕特里就不乐意了。“不行，也不能给他的活儿比我多，我们俩要一样重要！”这可涉及到在穆安心中，谁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地位之争不能屈服。
　　莱西尔正好刚到营地，听见帕特里幼稚的话，不屑道：“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莱西尔表面到这儿，实际上是逃到这里来的。耶格尔把他当苦力使唤的，让他苦不堪言。所以穆安一说，他就到这里来避避风头。
　　“看来帕特里已经露过面了。”穆安点点头，道：“但现在他们还没到能觉醒天赋的资质。”
　　“让他们建设这里，既是为了他们的长远发展，也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很快，一个玩家就发现了魔兽的存在。
　　果不其然，他兴奋地大叫道：“快来看这里。”下一秒，就被警惕的魔兽一头给撞死了。
　　不得不说，每次看见那个世界的人这么胆大妄为，帕特里都觉得十分震撼。“他们都不怕死吗？”又一瞬间，另一个人注意到同伴的尸体。
　　“这有个傻缺，刚看到就死了。”正嘲笑着，自己也被一头撞飞了。
　　莱西尔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他倒了解一些内情，毕竟死亡的惩罚那么轻，前期是会这样。
　　这不怪穆安没下重手，死亡的惩罚是很重，那也是等他们发展起来。初期为了不挫伤玩家的积极性，让他们能够安心建设，起始的复活机制还是很随意的。
　　穆安甚至改进了复活点，就让它坐落于森林的旁边。这是他经过上一次的教训，痛定思痛连夜改良出来的。
　　同时，它的效果也很好，复活点立马浮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互相嘲讽拌嘴地从复活点结伴而出。
　　“这倒是很神奇。”帕特里寻思说：“有点像亡灵法术。”
　　他曾经在自家书库的文献中看到过。在众神纪元，黑暗女神的招牌法术就是亡灵召唤术。传说她最后沉睡时，散布的最后一批暗使也是用亡灵法术，从另一个名为暗界的地方召唤出来的。
　　他们叫什么来着？对……契约之人。帕特里恍然大悟，看向穆安：“原来你给他们挖的坑在这里。”
　　穆安笑而不语。
　　再说到这些新进来的玩家们。他们大多是有相关技能，或者是有相关经验的人。因此在韩昌的指挥下，很快就各自分工，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说是建设，丁韵看着一片荒芜的土地，嘴角抽了抽。这简直就是平地起高楼，什么都靠造呀。
　　虽说见识到了魔法的厉害，可被告知达不到学习魔法的条件。相当于眼前被一块胡萝卜吊着，但眼下他们只能全靠自己的双手。
　　幸好，森林就离这里不远，建造木屋什么的也算简单的技术。
　　丁韵很快画好了图纸，给众人演示了一遍。500个玩家分头行动，有的伐木，有的运输，有的建造，甚至还额外派了一批人在外面探索，用死亡开路。
　　玩家的信息频道内十分热闹。
　　「别来这个方向，都是魔兽啊！」正说着，下一秒仍旧化成虚无，消散在了空气中。
　　「还有这里也是。」
　　「这里比较安全，来这里！这边的树可以伐。」
　　穆安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基本的工具，总不能真让他们手劈木材吧。好在他和柯维尔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批发给冒险团打装备的经历，很好地锻炼了穆安。
　　穆安也同样锻造出来一些好用的工具，留给玩家们探索。
　　“嘿，看我！”一个人拿着斧头，砍向另一边的同伴，那名同伴也嘻嘻哈哈地迎过斧头。
　　这样的画面比比皆是。
　　“你别说，这还真挺疼的！”一个人摸着自己刚被割掉的脖颈，惊奇地说。
　　“这不能下调一点吗？这也太可怕了吧，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有胆大的，也有不能适应的。
　　然而，他们的诉求通通都被穆安无视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记住一点教训呀。
　　想起自己刚开始流落街头的经历，再想想现在的玩家们。虽然差，但好歹有自己看护，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复活。他那会儿死了，才真是死了。
　　是了，在研究复活点机制的时候，穆安发现：就自己不可以复活。原因是他的身体是完整的，他并不是用暗元素捏造的一具凭空的身体，因此自然无法吃到系统复活的红利。
　　这点穆安早有预料，可真见到又有些失落。
　　说到底，自己既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没法像那个世界一样，是个的的确确的异类。
　　观测之眼注意到他的低落，宽慰道：“这些都是虚的，等你收集到足够的力量，身体都是由神力塑造的，哪能看得上现在的肉体凡胎。更别说那些连真正身体都没有，徒有一个精神体意识的人了。”
　　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说起成神的遥遥无期，穆安的头就更痛了。他知道要收集信仰之力，不说观测之眼需要，他也需要。可他至今没有摸索出一个好的流程，去收割信仰之力。
　　怎么能让他人信仰呢？发布什么样的任务能让玩家们动起来？这是个巨大的问题。穆安只能一步一步地实践探索着。
　　在他们的身体能够适应这个世界，觉醒魔法之前，先打牢基础吧。由此诞生了穆安自编教材的第一个版本。
　　魔法通识。
　　这是首个完成造房子任务的丁韵得到的奖励。
　　帕特里装模作样地赞美了她，“恭喜你完成了第一个任务，现在请接收奖励。”
　　随后将教穆安的那本教材扔给了她。这是一本通识技能书，你只要一读，就可以在技能栏里看到它。但又不像常见的游戏技能书那样。
　　【魔法通识Lv1】
　　【熟练度0/3600】
　　丁韵点了点那个技能，一片灰色。是没有熟练度的原因吗？
　　再翻开那本技能书，的的确确一共三千六百页。这都相当于一部砖头巨著了吧，丁韵以前是个学霸，但不代表她来到这里，也想学习啊。
　　魔法是让她很感兴趣，但这里的魔法那么硬核吗？都要自己从原理一点点地从头学。
　　相比起丁韵不满的小情绪，韩昌倒是颇为惊喜。
　　“这看起来不像一个游戏的做法啊，这个设定很全。”这本书韩昌粗略地翻了翻，由于奖励不是他的，他虽然没法学习，但在他仔细阅读了一番后，惊喜地听到系统提示到：
　　【您认真研读了《魔法通识》】
　　【您获得了智力+1】
　　这可以提升属性点……韩昌发现到了盲点。那是不是完全通读完这本书，自己的属性点就可以加到能够觉醒魔法的地步呢？
　　和他们这些理论派不同，另一方早已亲身通过和魔兽肉搏，来达成了升级的目的。
　　“一二三，用力！就差一刀了！”有几个聪明的人抱成团伙，齐心协力地设置陷阱，捕捉到了一头等级低的魔兽。
　　通过简单的探索，他们也开发出了地图。这片区域是新手试炼地，刚好适合Lv0到lv10的历练。
　　既然系统标注了是适合他们的历练地，但他们的身板却不能做到和魔兽徒手硬碰硬，那发挥他们的智力呢。
　　于是很快就有人用原始的方法，设置陷阱，单个引诱一头魔兽脱离族群，再引到陷阱处，挨个补刀，划伤血量，从而做到杀死一头魔兽。
　　伴随着升级的美妙提示音，组队系统也同时开放。
　　这个方法可行……
　　几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其他的全息游戏也有杀怪的模式，但他们没有如此真实的引擎，它们的杀怪更多是一种设定好的AI程序。
　　你做了什么动作，会自动触发程序的启动，导致这个程序永远只有那么一段固定的动作，但这个世界不同。
　　四人杀怪小队的队长林克，立马发现了这个游戏的灵活性。你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引诱一只、两只，但你再引诱第三、第四只的时候。
　　那里的魔兽早已不会再上当，而是警惕地望向这些讨厌的人类臭虫们。
　　这和穆安当年的境遇也不同。当年他进来这个游戏时，塔尼亚大陆还很僵硬，有一些很刻意的游戏痕迹在，譬如试炼之地形似秘境的设定。
　　但轮到这批玩家时，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试炼之地的魔兽们，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智商，它们会互相交换信息，以此来保护自己。
　　所以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只是它在变得越来越真实……穆安跟在四人杀怪小队的身后，思索着。
　　那这个变为真实的契机是什么？观测之眼所说的信仰之力吗？想起星核的梗概，一个世界的星核越发壮大，这个世界也就变得越发真实。
　　当这个猜测出现在穆安的脑海中，他异常兴奋。是了，是游*戏又怎么样？是游戏他就把它变成真实。
　　至于如何收集星核能量，穆安隐隐抓住了一点思绪。
　　他发现信仰之力是和星核能量相互转化的。每收集到一份信仰之力，就暗藏着一丝星核的能量。其中的比例大概是1：100的程度。意思是他每收集100个人的信仰，这个星核的能量便会壮大一分。
　　想要让初阶的世界核心变化成一阶，那就需要1万个人。
　　确定好目标，穆安开始了他的计划。魔法和信仰这两个注定关联的词语，就从这一刻在玩家中蔓延。
　　随着越来越多房子的建好，也有不少人收到了这份魔法通识。林克就是其中一人，他是职业玩家，曾经在多个比赛中都得过奖的那种。
　　他对于游戏的理解非常资深，几乎在看到这本技能书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世界运行的逻辑。
　　魔法是这个世界的根基。
　　谁掌握了魔法，谁就拥有了绝对的实力。这对于一向好强，崇尚力量的林克来说，让他非常亢奋。
　　他在星际游戏中缔造过文明，在战争世界中征服过宇宙，但那些都是基于系统配备好的技能和天赋做到的。
　　但魔法不是。它需要你一点一滴的理解，从冥想中调动感知，再驱使元素为你所用。
　　换句话来说，在这里学到了就是你真的学到了。
　　只要你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任何一个能召唤元素的地方，你就可以施展魔法。林克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带给他的成就完全不同于以往。这里学到的知识，是真材实料就可以用到的。也是这个世界自己独特缔造出来的一份文明成果。
　　就在造房子的过程中，林克也观察到，这些房子并没有游戏的痕迹，它需要人扎扎实实地去砍伐木材，再去依据木屋的模型建造出来。
　　而不是只是按一个造房键，就自动生产了出来；点一下木材，就自动粘合起来。
　　这还只是他看到的情况，那些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又是怎样一种盛况。在这里做的实验是不是拿到现实里去，也可以同样做到？
　　广袤的世界向林克打开。……他知道这里远远不是虚拟游戏那么简单。
　　“看来我真是来对了。”林克紧握双拳，眼神坚毅。没有什么比探索一片全新的世界，更让他这种职业玩家兴奋，他早已挑战过数不清的成就，而这个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灵魂在颤抖。久违的激动，燃起了他的斗志。
　　即使在这里，即使它远远不只是一款游戏，他也要在这里做到最好。
　　相比于卷王林克，也有懒散的玩家。
　　一个老头身样的老者静谧地躺在森林的阴影处。
　　穆安却丝毫不敢小瞧他，他就是农学家李耕，人称大佬的李老。
　　到了他这个年龄，玩游戏无非是体验另一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所以相比于那些为学成魔法而努力搬砖的玩家，还有那些早已习惯游戏规则，致力于成王败寇的卷王，李老悠闲地找了一处森林，躺了下来。
　　这里的阳光和风可比外面舒服多了。
　　塔尼亚大陆的气候很适宜。南部虽然荒芜，但树木繁茂，靠近河流。常有咸湿的海风，吹入森林。
　　李老就是敏锐地感知到了海风的气息，于是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小道，一路往前。穆安在他身后，护着他的安全。实际上他选择李老，就是他发现这里的土地太过贫瘠，保证玩家们能吃上饭也是一大问题。
　　那既然要吃饭，就肯定要有一些擅长不同特长的人来这里发展。
　　李老就是他选中来改良这里土壤，种植作物的人。
　　第一天开饭，李老还没有发挥作用。玩家们感到饥饿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劳动多了，真的会感觉饿，而他们也的确需要进食。
　　那谁会烹饪？玩家们聚集在临时建造的营地当中，面面相觑。
　　「别看我，我这辈子都没下过厨，而且都什么时代了，都有合成食物了，还自己做饭呢。」
　　「我……我也不会，而且这里做饭的话是钻木取火吗？」
　　一时间问倒了所有人。钻木取火实在是太过原始，文献中看到过做法，实际现代人的生活，谁还会用这么原始的方法？
　　这时，李老不疾不徐地出来。
　　左手提着一桶鱼，右手里还攥着几根木材。
　　很快鱼的香味铺满了整片营地。
　　“都来一起吃吧。”看着这些年轻小伙和姑娘，李老很和蔼地招呼他们。
　　有的人第一天为了拿奖励，就干了很长时间。这会儿一听有人给饭，立马就差跪地叫他亲爷爷。
　　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感动地流着泪。“这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而且这里的味觉怎么能那么拟真呀？和传说中拟真度高达六十的虚拟餐厅比，也不为过。”
　　李老吃了第一口，眼睛流露出些许惊讶。
　　他是突发奇想来这里的，是他的孙子帮他投了简历，并一再央求他一定要过来试一试。“我看出来这里一定和别的地方风土人情不一样，你进去那里，肯定有很多乐趣的。”
　　挨不住他的央求，李老就进来了这个游戏。意识到海风的存在，他就知道这附近一定靠海，沿着森林不远，果然就发现了森林的另一边是广袤的大海。
　　靠海吃海。
　　李老没有多想，就放松地躺了下来，钓起了鱼。拎着一桶的鱼，满载而归，迎着夕阳回到玩家的聚集地。他才发现有那么多人都饿着肚子，这才遂招呼他们一起来吃。
　　异界的鱼，鱼肉鲜嫩，入口即化，比起现实里的还要更好吃。
　　加上拟真的味觉和五感，谁不说这是一种享受呢。
　　李老的画面直播在了另一群心思活泛的玩家身上。果然如穆安预期的那样，许多喜欢休闲玩法的人动了心思。
　　“这游戏，好像远不止是打打杀杀呀。”要知道在这年头，人人追求快节奏、打击感。出来的游戏也都是战斗游戏、打怪游戏。
　　就算偶尔出来一些种田的游戏，那也只是纯粹的种地，造房子。对于想要做一些别的尝试的休闲玩家，还是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
　　这部分玩家看到了李老的画面，心思活跃了起来。既然不只打打杀杀，开放程度那么高，那做衣服呢？做美食？而且西幻的话，药剂医学也能发挥作用吧？
　　一个画面打开了还在观望的玩家们的想象，一时之间，命运之书的论坛里越发热闹了起来。
　　

第163章 容器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开放名额啊，这点名额也太不够了……”
　　“对啊，之前都不知道这个游戏，要不是李老的直播，我肯定就错过了！”
　　李老作为农学界颇有声望的大佬，学生无数。平时也有教导一些相关的农业知识，在科普领域有着相当大的名望。
　　因此，即使他不是职业的玩家和主播，当他开启直播时，仍有许多人都在关注。很多人都期待着《永恒白塔》能够再次开放公测名额。
　　伴随着这种期待，穆安发觉自己的力量变得越发充盈。论坛中的呼声越高，信仰之力的积攒也在达到一个峰值。
　　“这种也算吗？”穆安问观测之眼道：“这可达不到你们常说的那种力量的浓度。”
　　观测之眼乐得合不拢嘴，“蚊子再小也是肉，一点期望可能不是很大的力量，那这些期望聚集起来呢。信仰不就从这些期望中诞生出来的吗？”
　　“你不要把信仰想成一个很大的东西，去仰望它。要知道，说起信仰人们想要的也不过是心中有一个期盼罢了。”
　　“不得不说设计出游戏这个机制的人，真是个天才。以这种形式的话，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攒够需要的力量，开启第一次观测。”
　　和进展顺利的游戏发展相比，已经得到内测资格的玩家则要开放的多，他们做着各种尝试。
　　从开垦研究是否可以移植种植土壤？到木头房子怎么能盖出自己的特色？穆安还没来得及规划，他们就已经想好了全部的流程。
　　“说到底，这个世界很大。这可能就是我们发源的起源地了，作为玩家的营地这里也太简陋了。”另一个玩家附和：“确实。我以前学城市规划的，我们不如就好好规划一下，统一建设吧，这样看起来也比较有气势。”
　　万一以后要和外来的城邦建交，拿出手来也不丢气势。
　　还有人怀疑：“我们这跟原始部落也没区别了，你们怎么能想那么远？”
　　“人嘛，毕竟要有梦想是吧？魔法都出来了，和其他异族交际还会远吗？以后都会有的。”
　　玩家们有信心还是很好的一件事。穆安看着他们欣欣向荣地建设自己的城市。许多的担忧，放下心来。
　　也许塔尼亚大陆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生存在这里的人，总是会被它平和的氛围所影响。看这不几天除了和魔兽打打杀杀，大多数的人还是安然地想要在这里长久的生活。
　　“就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学魔法呀，那本魔法通识书我都快背下来了，这一天下了游戏也在现实里一直反复研读。”
　　像他这样的不止一个玩家。表面上一片安详，实际上都在暗自较劲，谁能第一个学会魔法。
　　穆安暗笑道：那还有的磨砺呢，最起码也得等你们25级左右吧。
　　现在的先锋队已经靠陷阱，还有集体捕猎升了有10级左右。还有一些任务包括，建设组成、搬运木材、做好后勤、带领指挥等。穆安都一一分配了经验和奖励。
　　相当于他一人就包揽了整个游戏，而游戏的运营官方则隐在幕后，销声匿迹。
　　看样子可能还是要重回莱茵镇开始。穆安有预感，官方的计划可能从他落地莱茵镇的第一天就开始铺垫了。
　　这样想着……观测之眼那边就传递来了新的消息。
　　“积攒够了第一次观测的机会，你要不要看？”观测之眼从未如此幸福过，被充盈的信仰之力包围着的它，感受到一种飘飘欲然的感觉，陶醉于这种感觉，看穆安也顺眼了不少。主动请缨道：可以尽情地使用它。
　　“好，那就开启。”观测之眼身上的秘密很多，这是穆安第一次完整地使用它。也是它最根本的功能，观测世界的轨迹，并发掘出最有可能出现机遇的迹象。
　　启动的仪式很简单，只需要向它注入力量。观测之眼从穆安的眼睛中脱离而出，球体化为白光，融入到了一片屏幕之中。与此同时，穆安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几幅凌乱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他很轻易地就认了出来是莱茵镇，只是眼下的莱茵镇显得有些狼藉。曾经繁华的城镇变得荒芜不堪，就连老杰克招牌性的克拉酒馆，也暗含着腐败。
　　那是酒很久发酵，而无人问津的味道。
　　第二幅则是与玩家相关。肉眼可见的玩家的人数变得很多，他们在各个城镇中游窜与这里的居民互动的非常良好。
　　第三幅则画风一转。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出现了，而对峙的双方，除了身披黑衣和白衣，更主要的是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势力
　　穆安可以清晰认出其中一方是玩家，他们的头顶都有显眼的ID。而另一方的黑衣中成分则要复杂的多，除了玩家还有一些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更甚者，穆安还在人群中看到了乌格。
　　三幅画面转瞬即逝，匆匆一眼，观测之眼中的力量就迅速消耗完毕，又恢复了常见的样貌，回到了穆安的眼中。
　　“你都看到了什么？快说。这可关乎到我们之后下一步的计划。”已经尝到了拥有力量甜头的观测之眼，迫不及待地催促着穆安。
　　然而穆安却良久没有说话，他还在兀自回味着刚才的三个画面。第一幅和他本来的心意相符，他正好要回莱茵镇一趟，那是莱茵镇的未来吗？又或者说是官方本来就计划的场景，穆安不得而知。
　　第二幅和第三幅则要好猜得多。很明显就是未来的场景，一方面玩家变多，另一方面的确有一部分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在外流窜，其中一股势力就是当年萨丽莎祭司手下的库里。
　　穆安在之后一直在追踪他们的踪迹，包括上次的突袭事件也是，他在突袭的痕迹中还追查到了关于乌拉尔研究所的信息。一些曾经意味不明的名片，如今又分发了下来。废墟中随处可见，黑暗教会的宣传语。
　　这一次他们换了一种噱头。
　　“维护我们的世界不受别人的侵略，打倒可恶的异乡人。”
　　在大势所趋下，大部分的人并没有意识到，其他世界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还有一些人知道真相，却不愿意相信真相。他们情愿相信这些人是其他世界来侵略他们的敌人，也不愿意相信两个世界能一起携手共进。更不愿意相信，没有玩家这个世界早已陷入终结。
　　人们只愿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愿意想长久以来，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又是如何？
　　穆安不怪这些人。假如是他，他可能也没有办法就这样接受一个别的世界的人。但两者之间有那么大的敌意吗？穆安不确定。
　　这可能要到玩家真正和这个世界的居民接触之后，他才能知道了。
　　莱茵镇的事始终让穆安放心不下。那张画面终究是过去，现在还是必将到来的未来。这点让他很在意。
　　莱西尔率先看出穆安的不安，问出他是在为什么事而担忧后，他拍了拍穆安的肩：“你就去看看吧，不然一直悬在心上也不是事。这里我和帕特里会处理好的，相信我们。”
　　大部分玩家的事，都已经步入正轨。余下的事也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他再留在这里，的确没有什么好待的。
　　莱西尔一说，穆安就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回去看看就过来。”玩家刚起步，之后的事还都需要他来指引。莱西尔有经验，但是他们不了解这些异界人除了不死，还有什么特性。最后仍是需要他来看场。
　　“我很快就回来的。”穆安保证道。
　　“不用那么快也行，我跟帕特里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这里有我们。”
　　朋友的话总是那么暖心。卸下了心中的负担，没多犹豫，穆安就划开空间门传送到了莱茵镇。
　　明明前段时间刚走，如今回来却油然而生一种陌生感。周遭热闹的叫卖声和热情的镇民都一夜之间恍然消失。一种死亡的寂静，无声地蔓延。
　　穆安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壮着胆迅速走到了克拉酒馆的门前。
　　门前的木牌还挂着营业的标识，可当穆安踏进酒馆内。除了四周散落的酒瓶，还有未吃完的菜品，所有人竟然都消失不见。
　　“杰克大叔？”穆安颤抖着声音，尝试性地喊道。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再冲到老杰克的房中，空无一人的房间，更验证了穆安的预感。
　　那汉娜奶奶和纳德爷爷呢？穆安再次划破空间，到了武器铺。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这里究竟短短两天发生了什么？以为解决了黑暗教会，就解决了大部分的事端。穆安忽然陷入了迷茫。
　　他以为安顿好玩家，就可以确保莱茵镇这边能够安稳生活。
　　但是不是的……除了这些，这个世界有着更大的敌人，一个他未知的敌人。
　　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穆安牙齿咬紧，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即使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强了，但面对这种情况，自己还像当年那样宛如一头待宰的羔羊。只能无声地呐喊，发泄心中的愤怒。
　　不管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想起观测的那幅画面，是和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有关？还是乌拉尔研究所？他这些年树立的敌人太多，一时竟想不起可能是哪个人做的。
　　「当你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时候，就想想我们。」杰克大叔的话又浮现在穆安的脑海中。
　　「要是真有一天我们出了事，你可不要太气馁。」似乎早有预感，老杰克说道。「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要真是命运这么玩弄他，那他不信命。
　　老杰克摸着他的头，「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很多的东西早已注定好了。」
　　「但你要相信，即使是命运也会留给你一线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这样说着，穆安发现在一个散落的酒坛下方，一个熟悉的印记触发了他脑中最久远的记忆。
　　**
　　「平行宇宙。」穆安的同事煞有介事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但我总有一天会证明给你们看的。到那时，你可要区分好这些世界的区别。」
　　「怎么区分」另一个同事没忍住好奇，「要是平行世界的话，大部分的轨迹都是一模一样的吧。」
　　「所以就要做标识啊，就跟你做实验一样，区分两个对照实验，不也得用不同的记号吗？」
　　「这是我的记号。」同事笑着展示道。「你们都记住，以后看见这个记号就知道了，这不再是你原先的世界了。」
　　一个逆转的莫比乌斯环，起始是他的同事惯有的反向箭头。
　　「世界就像一个环，任由你怎么走都走不出命运的安排。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使走不出这个环，你也不可以认命。平行世界就是给了你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穆安也参与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
　　「逆转命运的可能。」
　　**
　　同一时刻，硕大的电子屏背后，一颗早已失去身体，仅有大脑留存，被密密麻麻的管道插着，灌输着营养的容器，波动了一下。
　　

第164章 三人
　　“穆安来这里。”听到声音，穆安应声：“马上就来了。”
　　击杀BOSS掉落的奖励就散落在地上。林克呼喊着穆安，“今天你可是立了大功，这奖励你先来挑。”
　　其他成员没有异议地服从着林克的话。的确，今天穆安出的力最多。
　　穆安腼腆一笑，“林哥，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应该多谢你们才是！你们配合的那么默契，我只是从旁边辅助了一下。”
　　林克大力拍了拍穆安的肩膀：“没有的事，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玩的好，不用那么谦虚。你做的很好！要不是有你，这次也不可能无伤就过了这里。现在打败这个BOSS，就可以去和安理会交差了。”
　　见林克执意要他先挑，穆安也不再推拒。这次他和林克组队，也正是为了这件物品，“那林哥我就不客气了，你知道的，我只需要这一件就好了。”
　　这件游戏物品就是【祈愿之羽】。
　　永恒白塔已经公测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不乏有活跃的玩家，奋斗在第一线。林克就是其中之一，他创立了永恒白塔最大的公会——玩家协会。
　　意在组织和帮助玩家适应这里的生活和协调他们的秩序，以至于不让他们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丁韵和韩昌也加入了这个协会，是副会长。
　　穆安就是在玩家协会中发布了任务需求，正好林克也要击杀这个BOSS，需要这个BOSS的掉落物品，就组织上了穆安。
　　“没想到这次的合作能那么顺利。”林克感慨道。在这里，他不是没有见到过高玩，但像穆安这样独行的高玩，仍是很少见。
　　“你技术那么好，有没有想过加入我们。”林克难免起了一些爱才之心。他们这个协会建立就是为了促进玩家的合作，在一些大事或者共同推进世界进程的关键问题上发挥作用。
　　正缺像穆安这样既会玩也性格谦虚，愿意合作，能够听从指挥，灵活作战的单兵玩家。
　　穆安笑了笑，婉拒了他。“谢谢林哥，我还是习惯一个人。”
　　见状，林克也不再挽留他，看出穆安可能心里是有别的抱负。从他想要的这个任务物品来看，就知道他的目的一定不小，因此拒绝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于是不再挽留道：“那可能你有自己的想法吧，但如果你想来这里，这里随时欢迎你。”
　　告别了林克。穆安一个人走在艾瑟兰的主城上，这一年来玩家和主城的居民已经开始建立联系，彼此之间都习惯了互相的存在。
　　穆安则在莱茵镇事件后，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独居在玩家的中心，又不与任何人结交。
　　在那次事情后，他心里总是有一个怀疑。
　　在看到熟悉的那个记号起，穆安就恍惚道：那他呢？他是真实存在的吗？莱茵镇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他的记忆中有着这样一个印象。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怀疑是他做了一场梦，还是梦里只有他？
　　这一切让他没有如约返回去见莱西尔和帕特里，而是一个人在莱茵镇留了下来。
　　事实也是……
　　即使他没有再做什么，这个世界依旧照常地发展着。很快莱茵镇就接触到了最先到达的一批玩家。
　　“听说这里有魔导师的遗迹。”
　　“别说了，你才刚能感应到元素，就开始贪图这些歪门左道。小心贪多嚼不烂！”
　　丁韵的脑门，被重重敲了一击。林克走在前面，十分警惕：“这里好像不对劲。”
　　他们路过大多数的塔尼亚城镇，都比较安逸，除了这里。这里好似荒芜了许久，事出反常必有异。林克谨慎地探着路，他认真的神情让丁韵和韩昌都紧张了起来，自从他们三个结盟后，就很少看到对方有这样的神情。
　　“你们看这是什么？”丁韵捡起一张纸。
　　地上散落的纸，是黑暗教会印刷的噱头。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庆祝的横幅。
　　黑暗教会那个很常见。他们不止在这里看到，在其他地方也都有涉及。丁韵念叨道：“他们倒是挺积极的，就是不知道徐冰在背后参与了没。”
　　在这一年里，除了当初最初公测的500人，徐冰和沈焰之间的阵营斗争，无非是最激烈的悬念。而两人也不负众望，短短一年间就已经渗透了各个地方。
　　加上游戏公测时间的推进，时至今日玩家的名额已完全放开，更多的人涌入这里。
　　“不是还有天启的一部分没来吗？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的扩张吧。”
　　“天启？”韩昌淡淡道：“那游戏半年前就已经被爆出来，是披着科幻的皮，实则还是旧的那些老一套。”
　　“根本算不上他们宣传的第二世界。”
　　永恒白塔彻彻底底地火了，就在半年前。
　　制造天启的新网公司，被曝出了最大的丑闻。传闻新网只是他们做的其中一个实验产物。他们幕后真正想要做的，是提取人的意识上传到虚拟网络端，形成人的永生。
　　丁韵打了个寒颤，“这真的太可怕了，真不知道爆出来的那人是有什么背景，听说好像是一个过去研究所的后辈，真是无知者无畏。”
　　“说是后辈，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了，听说他就是从这场实验中逃离出来的。”
　　“你们说，人真的能永生吗？”林克猝不及防地问。
　　丁韵理所当然道：“那肯定不可能，要是这样世界不都乱套了。”
　　然而林克不这么认为。“你们看这一年来，你们在这里真的觉得它只是一个游戏吗？有没有可能……这里的人都是用外界传的那种技术提取到这里的，死人的意识？”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它们的NPC都能这么灵活，简直就像一个真人，完全没有任何僵硬的程序。这突破了他们印象里人工智能发展的天花板。
　　“快别说了，一想到这可能我就背后发凉。难不成我们是活在一个死人的世界？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当我们演电影呢……”抛开脑子里的这种想法，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科学论者，丁韵是万万不相信有这种可能的。
　　索性林克也就这么随口一提，他出于自己对游戏的嗅觉，想到了这一层可能。但这背后需要的理论技术太过庞大，让他也很难验证。
　　只得摆摆手道：“也是。要是真有这种可能的话，我们也没必要玩游戏了，倒不如说游戏在玩我们。”
　　韩昌却认真顺着林克的思路想了下去。他冷不丁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真的要保存传输这些意识的话，那一定需要海量的信息来激活，人的大脑并不像其他器官，它只有不停地接受刺激，才能够存活。”
　　“你是说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刺激他们？”林克开玩笑道：“那真是做了别人的嫁衣。”
　　韩昌摊开手，“你先提起的，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说。”
　　最后是丁韵打断了两人。“这细思极恐的话，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好好享受游戏不行吗？非要寻思人家背后的事。”
　　“是魔法修炼好了，还是历练不送命？”
　　丁韵是个实在的人，她只想眼前的事。注意力回到当下，看着面前的横幅，她恍然想到了什么，大喊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名字很熟悉呀？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什么名字？”林克本以为只是小城镇里宣传用的手幅。丁韵这么一说，他倒是凑近了过来。
　　“穆……”红底白色的内容被践踏地早已看不清，依稀中只可辨认出五个字。
　　林克念了出来：“穆安……魔导师。”
　　韩昌最先想了起来。“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那本魔法通识的书上就有这个名字。”
　　“我记得。”林克回忆道：“他好像就是那本书的编撰者。”
　　“不仅如此。”丁韵补充道。她关注这些信息关注的最多，爱好五花八门，除了建筑她还喜欢收集这里各处的见闻。“我在工会注册的时候，也看到过这个名字。”
　　还是林克最有头脑，他把这个名字贴到了自己内部的玩家群里。
　　「你们有人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林哥，那可太有印象了！你们没发现吗？这个人简直是塔尼亚大陆的传奇。」
　　「这怎么说？」
　　另一个人火速刷着消息。
　　「据不完全统计，这个人曾出现在大陆的编年史里，整整二十六次。曾经是拜沃缇的学生，是教廷以外唯一和圣子一样，觉醒了光明之力的人。也是科瑞提亚最天才的学者，普罗托斯最受欢迎的教授。」
　　第一个冒泡的玩家心酸道。
　　「最离谱的是……这些头衔只是他众多头衔里，最微不足道的履历。」
　　丁韵也没忍住，在群里接了一嘴。
　　「他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理论的创始人，曾经变革过整个魔法体系。传闻非常多，擅长锻造。至今还能在工会的展览会上，看见他的作品。被当做工会的镇会之宝，摆在中央。」
　　“这人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没印象。”林克瞥了一眼旁边的丁韵，她还在群里继续和其他人火热地吹捧着穆安过往的事迹。嘴角抽了抽，这听着好像不像是这个大陆的传奇，倒是像什么龙傲天男主。
　　丁韵在他身侧偷偷笑着。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最绝的是他的八卦消息好吗？比起这些成就，他最著名的还是和这个大陆所有有名的人，都有一腿！”
　　女孩子就会关注这些奇奇怪怪的信息，林克不感兴趣，本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丁韵却话锋一转。“所以这个横幅，应该是庆祝他成为魔导师。我记得我曾在锻造手札里看到过他的家乡，就出生在这里。”
　　路旁的指示牌，还带着青苔。显目的“莱茵镇”三字，标出了小镇的名字。
　　韩昌思索道：“这么破旧的城镇，也能出法师吗？”
　　和他们这些玩家不同，这个大陆的体系，据韩昌观察来看，能出一个法师是非常罕见的，更何况从平民里走出来的法师。
　　“对，就是他！平民之星。有他在，安理会才打出那句宣传：为创造更美好的世界而努力。”
　　“一听就很振奋，不是吗？”丁韵兴奋道。
　　她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不然也不会致力于在虚拟中开疆拓土，而非在现实里按部就班地做建筑。
　　韩昌理解她。“听起来的确。但安理会如今不是群龙无首，他们的领头人都不见了吗？”
　　林克抓到了主要的信息，“会不会线索就在这里，要是我们找到了他，安理会的权限应该也会向玩家敞开。”林克不愧是顶级玩家，他一说韩昌和丁韵都意识到了事情之间的关联。
　　恰在此时，一阵微小的琐碎声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他们顿时安静。
　　“是谁在那里偷听？”林克目光锐利，目标明确，大踏步地迈向一处不起眼的建筑。
　　

第165章 世界任务一
　　没等他走近，穆安就先一步自己现出了身形。
　　“是我。”
　　林克有些诧异，他倒是还记得这位小兄弟。
　　“你怎么在这里？”
　　穆安讪讪道：“林哥，我的任务就是这里。”
　　出于玩家之间的边界，林克并没有多问穆安的任务是什么，只是爽朗一笑。又拍了拍穆安的肩，“那还真是巧啊，正好我们也有任务在这里。”
　　林克是接到安理会的派遣，前来这里调查。在他和穆安分别后，他就向安理会提交了自己的任务。
　　而任务的下一个地点就是莱茵镇。
　　这是林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来穆安既然和他是击败同一个BOSS领取的任务，那会不会有可能任务也是同一个呢？想到这种可能，林克率先坦白道：“也不瞒小兄弟你，我们来这里是接了安理会的任务。”
　　穆安同样。
　　潜伏在玩家的这一年以来，他发现即使他不操控什么，这个世界也在照常运行。像一个真正的游戏那样，好似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着什么。
　　不知道做出这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是如何*想的？穆安按捺住自己的杀心，打算先按它的引导一步步走，然后再看能不能查探到什么。
　　就这样穆安跟随着玩家，看着他们升级打怪做任务，其中安理会也参与到了玩家们的建设当中，这是穆安失踪前就预先安排好的。他打好了地基，任命了五个管事人。即使他不在，这个机构也在很好地运行着。
　　而上次和林克一起打BOSS掉落的【祈愿之羽】，就是穆安抓住的第一个线索。
　　【祈愿之羽】
　　描述：说出你的愿望，世界会帮你实现。
　　备注：凡是所愿，皆有代价。
　　游戏中的事还是要用游戏的规则来解决。穆安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当年莱茵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埋伏了一年后，总算出现了爆出这个物品的BOSS。而他现在回到莱茵镇，正是要处理这件事。只有将祈愿之羽放在他最想知道的事情起源地上，才可以发挥它的作用。
　　林克他们的出现，让穆安感到有些意外。他第一时间就发现，莱茵镇有了外人的存在。这里荒芜且偏僻，是座边陲的小镇，一般是没有旁人会踏足的。
　　除非……是和他有联系的人。
　　随后，林克继续道：“就是不知道小兄弟你的任务是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能互相帮上忙呢，你上次施法的技术可让我印象深刻。”
　　丁韵和韩昌默默看着两人的谈话，没有插嘴。他俩更多负责的是内部事务，像野外打BOSS或者引导玩家，则通常都是林克在负责。所以林克人脉颇广，认识一些玩家也不无可能。
　　眼下可能就是他碰见熟识的玩家了。没有打扰他们的寒暄，韩昌自顾自地跟丁韵小声道：“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听见我们的对话？”
　　丁韵语气很不在乎，“听见了又怎么样？这些信息不是一查就能查到吗？”
　　韩昌比较谨慎。
　　“那他大可以一开始就露面，为什么非要等林克发现了才现身呢？”
　　丁韵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你这阴谋论的习惯可要改改，说不定人家就是怕打扰我们谈话呢。不是有那种性格吗？很社恐。看见别人在谈话，就不敢上前搭话。”
　　“再说了。”丁韵眼睛冒光：“看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韩昌抿了抿嘴，不再说话。这个学妹其他都行，就是颜控。碰见个长得对胃口的，脑子就没有了。
　　穆安听了林克的话，正合他的意。于是也目光真挚，回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哥。我就直说吧，我这任务也不好处理，想必你也知道祈愿之羽的作用。”
　　祈愿之羽的传闻，是在众神陨落的时候传出来的，传说在塔尼亚大陆有五大圣遗物，分别都有其特殊的作用。
　　祈愿之羽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世界BOSS掉落的物品。它的作用说起来唬人，实则很鸡肋。介绍是说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但在永恒白塔中玩得久的人都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不是凭空而生的，你想要得到什么，必然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是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但你不知道这个愿望背后，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因此相比于祈愿之羽，其他四大圣遗物才更是令人追逐。
　　加上它们分别都与其他种族相关。抱着一定要去异族看一看，长长见识的想法，许多玩家都狂热地搜集着它们的线索。永恒白塔开测一年来，其他异族的身影仅有寥寥几面出现，藏在一片神秘的面纱之下，有玩家猜这可能是相关的游戏资料片还没有开放。
　　因此穆安一说，林克也点头道：“知道是知道，就是不知道小兄弟你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按照常理，大多数人的愿望无非是要财要色，或者是要绝对的实力。
　　可林克觉得穆安并不会许这种愿望，他也应该知道祈愿之羽并不是无条件就能帮人实现愿望的。想要许下这种愿望，那背后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你所承担不起的。
　　果不其然，穆安没令他失望。他摇摇头道：“我许的愿望很简单，我想知道莱茵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引起了韩昌的警惕，林克眼中了然，他和韩昌对视一眼，又随即扯起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那看来我们可能很快就有第二次合作的机会了，我来莱茵镇也正是为了查探这里的真相。”
　　“并且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林克的话，让穆安有些茫然。他在莱茵镇逛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线索，怎么林克一来就发现。难道是他还搜寻的不够仔细？就在穆安回想着自己走遍莱茵镇发现的踪迹，林克却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知道大魔导师穆安吗？对，就是跟你同名的一个NPC。”说起这个，林克觉得也很凑巧，可能这就是穆安能接到这个任务的原因，他竟然真的和传闻中的那位魔导师同名同姓。
　　这即使在游戏中，也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但一想到世界那么多人，有个和这里重名的人也不足为奇。
　　况且……林克抬眼看了看穆安的ID，他的确是玩家没有错，玩家和NPC的标识不一样。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又想起刚才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穆安内心有点汗颜。合着线索就是我？怪不得我都不知道。
　　再抬头注意到林克微小的动作，知道他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尽管玩家和这里的居民都相处的比较融洽了。但怎么说，玩家始终是和NPC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的世界，不自觉地就会产生一些排外，穆安能够理解，也注意到林克的细心。
　　索性即使他已经不再刻意操控着这个世界，但借由系统赋予自己一个玩家的标识，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和林克达成共识后，穆安很快就和他展开了二次合作。这一次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同，准确来说是这个空间产生了些许变化。
　　在穆安放置好祈愿之羽，在内心祈祷说出自己的愿望时，林克三人就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
　　丁韵最为自在，时不时点评道：“这道具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啊，没你们说的那么鸡肋。”
　　韩昌头也没回地一针见血道：“那要看他许的什么愿望了，之前不是没有人贪图这个圣遗物，他们的下场最近的玩家时报你又不是没有见到过。”
　　这就是为什么起初林克要提醒丁韵，不要贪图超出自己以外的力量。这个世界在林克眼里，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不敢行差踏错，处处小心。
　　在玩家们的等级练高了以后，死亡惩罚的严重性也随之而来。尤其像林克这样，已经积攒了一批声望和势力的高玩来说，在他这个级别死一次，无异于从头再来。而他显然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再去消耗的。
　　林克沉思道：“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实的让我现在都还很感叹。那些企图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用游戏作弊的人，以为自己不怕失足，实则这个游戏背后就像有什么监控一样，他们最终都被注销了号。”
　　“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还有游戏，这么不怕得罪玩家的。”韩昌也在思考。也是这个游戏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他不是在玩游戏，而是真的在领导一些人建设这个世界。
　　丁韵狡黠一笑，“你们还记得论坛的上方写着什么吗？命运之书——由我们自己书写这个世界的历史。或许这里的历史就是将由我们缔造，与其说我们在玩游戏，不如说我们仿佛在创造一个游戏吧。”
　　“不是游戏，是在创造一个世界。”林克眺望着穆安的身影。在他默念完自己的愿望后，祈愿之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缓缓升空。
　　穆安被温暖的光芒包裹，宛如回到母亲的怀抱。在一声温柔地叹息中：
　　「既然选择了真相，那就请继续追逐下去。」
　　同一时间，一旁围观的林克三人，也沾了穆安的光，接收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世界任务一：神之来路
　　任务【克拉酒馆的往事】已回档
　　解锁人物【老杰克】
　　简介：我们仍未知道莱茵镇那个每天开到深夜的酒馆埋藏着怎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一直没有动静的世界线，缓缓拉开了它的帷幕。
　　

第166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一）
　　对年轻的老杰克来说，这一天无疑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彼时老杰克才刚搬到莱茵镇，他带着妻子蒂拉来到了这个边陲的美丽小镇。
　　蒂拉面色担忧，“你说……她会顺利出生吗？”
　　老杰克则安慰着她，“她会的。我相信我们的爱，也相信她，她一定非常渴望来到这个世界上，正如我们渴望她的到来一样。”
　　蒂拉仍是没有好转，神情郁郁。“但愿如此，希望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老杰克轻柔地抱住她，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小声道歉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下他们。”
　　蒂拉却拍了拍老杰克的背，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杰克。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了。”
　　老杰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像是寻求着庇护，在妻子的怀抱中汲取着抗争的力量。
　　这一切还要从他年少不知事的时候说起。那年他终于积攒够了申请跟随冒险团的资本，打算一闯整个大陆。
　　然而，就在随队探索一个遗迹时，老杰克发现这个大陆也许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是在那个遗迹中，他认识了此后决定要一心守护的人——他的妻子蒂拉。
　　过往已经尘封，老杰克也不再提及，他想守护好的只有现在。
　　“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们就在这里开个酒馆吧。”老杰克温柔地看向蒂拉，提议道。
　　“好啊。你知道的，能开个酒馆一直是我的愿望。”或许是能做自己一直以来梦想的事，总归是雀跃的。这丝雀跃盖过了她心中的不安，蒂拉也抛下顾虑，欣喜地回应道。
　　“那该起个什么名字呢？”老杰克想让妻子给它命名。
　　“嗯……”蒂拉思索了良久，“就叫克拉酒馆吧。”
　　她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是轻语又像是期待：“克拉，我希望肚子里的孩子也叫克拉。”
　　杰克握住她的手，赞成道：“好，那就叫她克拉，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面前的光幕回溯，前提背景消失，穆安和林克四人站立在了刚开不久的克拉酒馆前。
　　“这就是那座酒馆吗？”丁韵上下看了看。店面不大却格外的温馨，昏黄的灯光透过木质的窗户，照应在干净整洁的路面上。
　　即使不知道里面酒的品质如何，也会想要进去坐一坐。
　　“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克最为果决，进去前他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还营业吗？”
　　这时已是深夜。
　　在穆安许愿完后，他们就被拉到了这个任务秘境中。穆安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惊诧，装作和其他人无异，面色寻常地说：“看来这里就是克拉酒馆了。”
　　联想到任务的名称【克拉酒馆的往事】，以及当初世界资料片的标题“神的复苏”。穆安立马就想到了，也许莱茵镇上的事和老杰克还有他的过去有关，那神之来路想必就和神的复苏有关了。
　　但是神在这个世界不是已经陨落了很久吗……
　　作为当局者的穆安，感觉太多的过去都被笼罩了一层秘密，那他所认识的杰克大叔真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杰克吗？这个秘境又是为何而存在呢？
　　不等他理清其中千丝万缕的关联，林克就已经敲开了酒馆的门。
　　“这个点还有客人吗？”蒂拉正坐在吧台上算着账，而老杰克则收拾着剩下的狼藉。
　　二人见到这个点，还有陌生的人进来，先是心中警惕，随即又调整了表情，客气道：“不知道四位是住店，还是喝酒？”
　　“喝酒的话可能就不营业了，住宿的话还有客房。”
　　“这里还有住处吗？”丁韵从林克身后探出头，咋咋呼呼道。她本以为这里只是酒馆，没想到还提供住宿。
　　丁韵的话让老杰克和蒂拉放下了戒心。他微笑道：“小姑娘不知道吧，我们这也就有三间客房，你们要是不介意简陋的话，可以在这里落脚。”
　　穆安看着这一年多都再没有见过的老杰克面容，以及他真的年轻了好多，此时也不像有伤痛的样子，连招待客人的笑容都溢满着幸福。再看看他身旁的女人，小腹微隆，面容和善，一看就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
　　这就是杰克大叔以前的妻子蒂拉吗？怪不得老杰克每次擦拭着酒杯，伫立望向克拉酒馆的招牌，都会像是沉思怀念着什么……是在思念他的妻子吗？这些穆安都不得而知。
　　如今，那些老杰克内心深处最不愿提及的过往，就这样坦然展露在他的面前，穆安却僵直地不知手该如何放。
　　即使已经如此熟悉，即使他早已将杰克大叔当成自己的家人，但在这一刻，穆安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疏忽。他从未尝试过了解杰克大叔，自以为自己见到他时的样子，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韩昌的进一步询问，打断了穆安的回忆。
　　“那就麻烦你们了，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这次出门没有带太多，还望见谅。”
　　他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带着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见外。一向敏锐的老杰克，自然也发现了这种端倪。但看他们并没有恶意，而且不知怎的，老杰克有些在意。他对其中站在最后不显眼，较为安静带着兜帽的人，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亲近感。
　　选择相信自己直觉的老杰克，还是热情留下了他们：“没关系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可能需要自己打扫一下，钱的话就不用了。”
　　“还有这种好事？”丁韵一下子跳了起来。扬起最大的笑容，紧紧握住老杰克的手：“那就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大好人！”
　　这次丁韵三人出来，并没有带太多的钱。一方面是怕中途意外死亡，这些钱就会自己掉落，平白便宜了谁；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确穷。
　　维持一个游戏公会的运作并不容易。何况像他们这样不以盈利为目的，而是致力于维护玩家长远利益，保护这个大陆自然环境的公会。
　　其庞大的开支，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很多时候林克和韩昌都是自己倒贴着公会运作的。至于丁韵，她不怎么管钱，更多得是出苦力和拉赞助。
　　出于怕穆安认生的原因，林克体贴地将丁韵和韩昌拉到了自己的这边，单独给穆安腾了一间房间。
　　林克爽朗道：“穆安小兄弟，这次还要多谢沾了你的光，林某就厚着脸皮跟来了。这间房子你就一个人住吧，也能休息得好点。至于他们两个，跟我住就行，他们也活得比较糙，我们都习惯在外风餐露宿了。”
　　林克的话激起丁韵的一阵嘀咕：“这还不都是你们两个，我本来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又过的是什么……”
　　丁韵作为游戏中比较出名的建筑师，其佣金自是平时赚得不会少。
　　但自从玩了永恒白塔后，这里的一切都新奇的让她着迷。无论是这里的建筑风格，还是人文特色，都真实到不可思议，好像这个世界在他们到来之前就是这么运转的。而他们的到来，不过是往自然流淌的河流中注入一滴水。
　　如此渺小，又奇怪地和谐。
　　仿佛自然而然地，她就化身为了这个大陆的一员。是以林克刚一提出结盟，他们中也是丁韵率先答应下来的。她懂得，有些东西是你要加以呵护，它才能够更为幸存，从而珍贵的。
　　但丁韵万万没想到……
　　在她加入林克以后，那简直是一个吞金的黑洞，她赚多少，都不够这两人挥霍的。最后丁韵也摆烂了，曾经奢靡的生活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她真的融入了这里。
　　会在艾瑟主城时，隔壁的奶奶缺人帮她修房子时，主动挺身而出，免费帮她修缮；也会在教廷征集志愿者赈灾时，自发跳出来帮忙。
　　她的手艺好像回归到最简单的工具，她并非是为了铸造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工艺建筑而生，而只是随手帮助他人做了一些小事，得到对方的感激，还有时不时投喂的饼干，就已经觉得心中异常的满足。
　　韩昌听见了她的抱怨，笑了笑：“不过现在过得比以前更快乐了一点儿，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啦。”丁韵摆摆手。她是女生，在两间客房中又能自己独住一间房，就先进了门。临进门前，她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没有说这种生活不好啊。只是……这么真实，真的好吗？我已经感觉自己很难离开这里了。”
　　林克就在一旁，他正和穆安计划着明天的行程，没注意丁韵和韩昌之间的互动。此时只听见了丁韵最后进门前的那句话。
　　“什么？什么离不开了……这秘境应该任务完成后就能离开吧。”
　　韩昌没有解释，这果然是林克这种铁直男不会懂得的心思。他的眼里就只有任务升级再获取更高级的任务，才不会有那么细腻的想法。
　　“没什么，走吧。”留下原地的林克满头雾水，怎么感觉你们在偷偷孤立我说悄悄话啊。
　　可他天生神经粗，最终撇了撇嘴，进到了房间。“算了，不重要了。先把今晚的事度过，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忙。”
　　很快，第二天就到了。
　　“早啊，要下来吃早餐吗？”穆安已经坐在了吧台上，面前是蒂拉煎的早餐。黄油煎过的酥脆面包，配上自家酿制的塔拉果酱，一看就十分的有食欲。
　　一夜不见，就看穆安已经和主要NPC混了个眼熟，林克还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穆安也很茫然。他起得早，本想下来锻炼一下，却在楼梯口就被起得更早的蒂拉叫住。“我做了新鲜的早饭，要下来一起吃吗？”
　　也许是她和善的语气，让穆安想到了杰克大叔，不自觉地穆安就点了点头。这时老杰克还没有起床，寂静的酒馆还尚未营业，只有蒂拉一人干练地坐在吧台上，手持铲子，腰系围裙，盘子上是刚刚出炉温热的餐点。
　　蒂拉微微一笑，“我今天才见到你长什么样，昨天太晚了都没有看清楚。”
　　穆安不好意思拉拉自己的帽檐，低下了头，害羞道：“没事，是我们太迟拜访你们了，还打扰到你们营业了。”
　　蒂拉仍然十分和蔼，她摇了摇头：“没有这回事，这里是克拉酒馆，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
　　

第167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二）
　　这似曾相识的话，让穆安一愣，杰克大叔也说过同样的话。
　　恍然间，昔日的老杰克与眼前的蒂拉重叠，时空交错，穆安不由地心生了几分亲近。
　　恰好林克走下楼梯，同行的韩昌和丁韵也坐在他的旁边。丁韵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地夸赞道：“您也做得太好吃了，谢谢招待了！”
　　蒂拉笑得更温柔了，“你喜欢就好，不够的话可以说，我再多做点。”
　　引得丁韵更为感激地抬起头，狼吞虎咽的途中，还不忘连声道谢说：“这样也可以吗？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可以再多做点吗？我想今天带出去吃。”
　　穆安和林克的行程安排就是今天去探查一遍周围的环境，克拉酒馆就这么大，上下不过两层，转悠几圈，便可尽收眼底。林克睡了一晚上，也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只得期待今天能在附近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于是叫上了穆安，两人相约今天就在莱茵镇的周边四处逛逛，看看有什么是他们能够做的。
　　“任务的话，不可能凭空不给我们指引。”林克自信道：“一定是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也许克拉酒馆的往事并不在酒馆当中，而在这座小镇里。”
　　穆安自然不会有异议，他昨天也安睡了一晚，想到杰克大叔如今生活的如此幸福，又是什么事情让他不愿再提起这些过往，也许就和莱茵镇里的人突然消失有关。
　　“你们要去哪里呀？”蒂拉不经意地问道：“这边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韩昌正好吃完了饭，擦了擦嘴，礼貌地回应道：“我们也不是来玩的，只是来这边调查一些事情，这几天可能会多有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其实你们不来，我和杰克也没什么事的，我们都在酒馆里呆着，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很少见到你们这样新鲜的面孔，感觉周遭的空气都要清新了一些。”
　　听着蒂拉的打趣，韩昌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他知道，蒂拉只是不想让他们有负担，才这么说的。
　　这座小镇的人情，倒是出乎意料的淳朴，和艾瑟兰主城那种等级森严的秩序截然不同。也许他能够理解这里为什么能培养出一名法师了。
　　顿悟的韩昌和闷头干饭完全沉浸在美食中，无暇顾及外人的丁韵，以及仔细思索着任务的指示，考虑接下来计划的林克。
　　穆安看着他们三人，感到颇为欣慰。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缘分吧，明明性格如此不同的三人能在这里和谐的共处一室，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又互相联结在一起。
　　再想到自己已经一年都没有见过好友和老师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艳羡。
　　蒂拉捕捉到了穆安眼中的落寞，额外递给了他一盘蜂蜜蛋糕。出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但你们关系那么好，真让我想起了我和杰克年轻的时候。”
　　蒂拉仿若陷入回忆，缓缓叙说着她和杰克的过往。
　　她和杰克认识，是在一处遗迹的探险中。那里被人传为是众神陨落的起源之地，是光明神最后降下神迹的地方。
　　蒂拉也爱冒险，这让她早早就离开了家，在外闯荡。和那时还是愣头青，只会跟着冒险团的杰克不一样，那时的蒂拉早已走南闯北，游历了许多的地方。
　　那处遗迹是蒂拉最先发现了它的异样。
　　和普通的遗迹不一样，这种遗迹多半都伴有传闻，但传闻的真假，十个里有九个都不可信。
　　然而那处遗迹却不同，蒂拉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彼时，跟在冒险团后面的杰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正兴奋地四处张望着。蒂拉很有戒心地躲藏在暗处，打算等这些人先去探寻，自己再尾随其后，以确保安全。
　　蒂拉能感受到的，冒险团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感受到，只见他们彼此对视，眼中全是兴奋。
　　“看来这次是搞到真货了，这处遗迹一定有很多圣遗物，我们要发了！”
　　“对啊，这种力量一看就不一样，队长你感觉怎么样？”
　　团队中唯一的法师，也即是队长。表情凝重，神情严肃：“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世界的本源力量，我能感受到它和我平常冥想感知的元素不同。”
　　冒险团中多是以战士为主。他们手持武器，显然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特殊的遗迹，肯定有其凶险之处。然而抱着高风险高回报的想法，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是能够在凶险中幸存下来的那个人。
　　“管他呢，冲就完事了。”冒险者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一群人，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没有一个人怂，而是大步迈进了遗迹当中，只想尽快地干一票。
　　这倒方便了蒂拉，蒂拉只有一个人，往常这种异样的遗迹，她是不敢单独进入的，这次倒是省事，刚好遇见愿意给她探路的人。
　　那就跟着他们去看看吧……
　　下定好决心的蒂拉，紧跟在其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遗迹内果然不简单，众多的陷阱、毒物、魔兽一番又一番。好在杰克跟的这个冒险团，大家都实力不俗，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地过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蒂拉，反倒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只等前面的人收拾好战局，自己再悄咪咪地跟过去。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遗迹的深处，只见深处的中心是一处祭台，祭台的上面有一座看不出材质的棺木。
　　棺木的四周陪葬着许多的圣遗物，那些在外随便一捡就让人眼红的东西，如今就这么大喇喇地敞开，放在这座棺木的周围。
　　像是给它陪葬，又像是不经意丢进来的垃圾。
　　众多的宝物，可让一群冒险者们红了眼。其中一个心急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上祭台，抢夺宝物。
　　而冒险团的队长，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探险过很多的遗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圣遗物陪葬的遗迹。
　　但凡是遗迹，那便是众神纪元残留下来的遗物。只是有的神心善，遗迹中的圣遗物，便馈赠给后来发掘的人，而有的神则不是。
　　在不确定面前的神是哪个神之前，队长不敢轻举妄动。
　　蒂拉则没有后顾之忧，她知道此时就是她该出手的时机了。只见她撒出一团黑粉，空气中便被一团黑雾遮掩，这是她独门的秘药。
　　“还有其他的人在，都别动！”
　　一片慌乱中，队长先出了声。他先是惊慌，随后立即镇定了下来，这样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有别的人在，这个人的实力一定不可小觑。
　　现在对方竟然露了头，那可能是有备而来，先保持住自己这边不乱阵脚，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利欲熏心，已经有手下的队员，不听从命令，趁着黑雾遮掩，将手伸向了那台棺木。黑雾当中，一切混乱，唯有祭台中心的棺木，散发着莹莹的蓝光。
　　好像在诱惑着世人，它就这样轻盈地静立在那里，旁观着人群的贪婪。
　　事实也是如此。不约而同地，除了队长，其他的人都第一时间前往祭台棺木的所在之处。无人注意到祭台的下方，是一座巨型的法阵。
　　棺木为阵眼，祭台为遮掩。
　　牵一发而动全身，队长发现时已然制止不及，只得嘶吼一声：“都别冲动。”
　　可宝物近在眼前，谁还管得了这些。生怕自己去晚了就没有了，所有人都红着眼冲向了棺木。
　　“队长你不想要的话，那就给我了。”一名手下正得意洋洋地看向手中的圣遗物。其饱满的光泽，莹润的手感，一看就价值不菲。
　　“都别抢！那是我的！”另一名队员，则扑在了圣遗物的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抱住它们。
　　更有自作聪明的人，一看这棺木就材质不一样，想必一定有它特殊的用处，便嚷嚷着打开棺木，一探究竟。
　　就在他即将要推开棺木的刹那，空间陡然转换。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威压，爬上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僵直在了原地。
　　趁乱浑水摸鱼，揣走一件遗物就要走的蒂拉也不例外。
　　原有遗迹的洞穴整个震荡，棺木周边被人紧抓着的圣遗物上，魔力被迅速被抽干。
　　同样，人也没能幸免，连接着圣遗物的血肉被抽空，徒留一具空荡的皮囊。鲜血和魔力是祂最原初的力量补给来源。
　　无人知道这里埋葬着哪个神。
　　队长却在这莫名的恐惧中，想起了最初的那个传闻，还有后续。传闻光明神在陨落降下神迹的时候，曾嘱咐过自己最忠诚的信徒。
　　「死亡不是终结，祂会有再回归的一天。」
　　只是借由这种方式复活的光明神，还是他们所信仰的那个神吗？看着面前的惨状，有人甚至躲闪不及，大声喊道：“队长救我。”
　　殊不知，所有人都自身难保。暴烈的暗元素触手席卷了整个洞穴，抢劫一空地蚕食着这里所有的生命。
　　唯有杰克才堪堪进来，因为去上了个厕所，姗姗到来。和刚迎面转身，就要逃跑的蒂拉撞上。
　　“发生什么事了？”杰克脸上还有些纳闷。
　　蒂拉眼中的惊恐还未消散，颤抖的声音，被恐惧遏制得近乎发不出声。眼见身后的暗元素马上就要触及到他们，最后是还保有一丝清明的队长，呵斥了两人。
　　“快走！”用自身的魔法包裹住他们，以身献祭减缓了那些触手的吞噬。
　　蒂拉收到了指示，暗自咬了咬唇，算她欠了这人一命。也不敢再多做些事，直接抓住了杰克的衣领。
　　而杰克则还未从经历生死的巨变中缓神，傻站在原地，对眼前这一幕仍是久久不能回神。眼看队长的牺牲就要白费，蒂拉心一狠，用刀划破自己的手心，血滴在刚才她抢夺出的圣遗物上，默念出上边古老的法术。
　　“以我之血，此生献祭。凡如所愿，皆可实现。”
　　回忆就停留在了这里。
　　“那之后呢？”丁韵听得津津有味。目光中更多的是好奇接下来的发展，而非洞察性的试探。
　　蒂拉收拾好她已经吃完的餐盘，开玩笑地调侃道：“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要想知道后续，你们就问杰克吧。”
　　**
　　与此同时，暗界中。
　　素有埋骨之地美称的艾拉奇眼，好似整个活了起来。无数黑色的触手从中延展而出，一片混沌中，凝聚成了一颗通体漆黑的水晶球。
　　乍一看，还以为是谁遗落的眼球。
　　

第168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三）
　　走出克拉酒馆的门，林克还沉浸在刚才蒂拉的讲述当中，他摸着下巴琢磨道：“有没有可能……这就是这次任务的背景了。游戏总不能给出无用的信息吧。”
　　丁韵噗嗤一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还真是敬业，故事那么精彩，你都还在想任务怎么做？”
　　林克哂笑一下，说：“这可能就是职业习惯吧。故事的确很精彩，但人不能总活在故事里吧。”
　　韩昌静静插了一嘴，“我觉*得这可能更像是埋着的世界线伏笔，你们不觉得吗？和神有关的信息都和这个世界主线背景有关联。”
　　“说不定这就是神创造的世界。”他也开了个玩笑。
　　丁韵捧腹大笑，“我看你比我还入迷，先不说神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个实务的无神论者。怎么？来这里待了一年，信仰都变了吗？”
　　穆安倒是颇受韩昌的启发。
　　神确实不能证明祂是真实存在的，可也不能确定它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他时刻谨记着这一点。
　　韩昌看着丁韵止不住的笑，无奈道：“这里毕竟是个游戏，游戏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不是吗？”
　　丁韵收起了笑，若有所思：“那我们是在跟神斗吗？”
　　可惜严肃不过一秒，就立即破了功。眼睛发光道：“这事情可有意思起来了。”
　　谈话间，几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莱茵镇的边缘。十分奇怪地是，除了克拉酒馆的周围是有颜色的，越靠近莱茵镇的边缘，就仿佛褪了色的画卷，越发虚幻模糊了起来。
　　“这最起码可以确定，我们真的就是在一个任务副本里，这可能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当然，也不排除可能就是游戏背后，为了推动世界线做任务凭空捏造的。”领克陈述道。
　　“凭空捏造应该不可能。”韩昌立马否定了这个推论，“我做过很多任务，我觉得这些任务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点从任务和任务之间都是相互关联的，也可以得到验证。没道理这个会是例外。”
　　“而且为什么要单独编造这一段？浪费这额外的算力，那一定是它有什么作用，牵扯到了某种事情，只是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
　　穆安认同地点点头，他有一个猜测，但还不确定，所以就没有说出来。林克看出了穆安的欲言又止，鼓励他道：“穆安，你是怎么想的？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想说，有没有可能是还没有到我们能知道的时机，现在到处乱碰运气的找线索，也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而且看这个世界的构成，多半任务的关键就在于克拉酒馆，而和它的周边没有关系。我们不妨耐心待在酒馆里，看看之后会不会有转机。”穆安提议道：“不妨以静制动，保存体力。”
　　他的提议得到了三人的附和。
　　尤其是丁韵，她笑眯眯地赞赏道：“我本来以为像林克这种卷王就已经很稀有了，没想到这游戏里聪明人也不少呀。”
　　韩昌则用更为审视的目光看向穆安，许多玩家宁愿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他从早上看见NPC和穆安坐在一起，就发现这个人未来肯定不简单。能够细心发现问题的关键，还有耐心地愿意和这个世界打交道，一步步踏实来，这样的人并不多见。
　　从他对NPC丝毫不芥蒂的行为，以及和他相处，常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升起一种无害、安全、可靠的亲近心理。
　　韩昌大概明白了林克为什么想要结交这样一个人。他也掏出自己的联络号，“我觉得你说的很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下次有需要的话可以再合作。”
　　林克看穆安赢得了他们两人的认可，也淡淡一笑。他就知道像穆安这样的人，在哪儿都会很受欢迎的，所以他才想先下手为强啊。
　　“那我们就好好休息，多积攒一些精力，看到底最后会发生什么吧。”林克最后总结道。
　　四人回去，正好在门外碰见老杰克，他正忙着挂营业的标牌。
　　见到他们还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们不会那么快回来。”
　　林克打着哈哈，“我们自己也没想到。”
　　“看来附近是没什么发现了？”蒂拉从门后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可能过几天会有别的变化？韩昌耸耸肩：“不过今天的确是没什么收获。”坦然承认了他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老杰克倒是一脸了然，“也是……莱茵镇这样偏僻的小镇，很难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怕你们来这里一趟只会空手而归了。”
　　丁韵接话道：“也不算空手而归吧，最起码认识了这么帅气的酒馆老板和老板娘呀。”
　　丁韵说出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她的确不擅长处理琐碎的事，但却仍有自己擅长的一面，比如和技术相关的，还有能够敏锐地感知到他人的善意。
　　因此当她夸赞时，没有人能够拒绝她。杰克自然也是。
　　“小姑娘真会说。”老杰克心情大好，顺嘴多问了一句：“不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韩昌和林克两人对视，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林克道出了他们的困境，询问说：“莱茵镇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事，那你们呢？或者说这座酒馆呢？”
　　穆安没想到林克问的那么直接。他的问话让老杰克脸上的笑意，慢慢冷了下来。眼见就要冷场，丁韵先打破了寂静。
　　“蒂拉阿姨，我要饿死了。林克就这德性，嘴可不会说话了，还老压榨我。我看他就是想知道今天上午故事的后续，又不会说话。害，男人就爱死要面子活受罪。”
　　丁韵翻了一个白眼，嫌弃完林克，又可怜兮兮地对老杰克道：“杰克大叔你就该多骂骂他，替我也出口气！”
　　一番操作下来，韩昌和林克都傻了，也不知道丁韵在搞什么鬼。
　　然而穆安却微微一笑，他知道丁韵这是在帮林克解围。而他更知道，老杰克恰恰是吃这一套的。
　　他曾经也很多次这样对付过老杰克。
　　「别生气了，那个客人就是人品不行，所以喝完酒才在这里大吵大闹，没有素质。你就消消气，杰克大叔，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老杰克哆嗦着身体，神情似乎被气到发抖。不知道在气对方，还是更气自己。良久，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睛有些出神，意识飘到了很远。
　　「要不是……我也不会这样。」
　　随即，语气严肃告诫穆安道「你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大男人就该去闯荡世界。外面是很危险，但只缩在一方，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总会有别的麻烦。」
　　话说到这，老杰克又闭上了嘴，叹了一口气。
　　「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有时候这世上好并不能解决问题，总有人看不惯你的好，想要把你拖入和他们一样的深渊。」
　　「但无论如何，穆安你答应我，你绝不能放弃自己。我已经没有那种心气了。」怅然地说完这几句话，老杰克颓然地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让当时的穆安很是摸不着头脑。
　　可鉴于杰克大叔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他也就当他这次是又想太多了。
　　哄着老杰克说「我知道的。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到的，你的话我都会一直记得的。」
　　这些莫名的片段，突然闯入穆安的脑中。鬼使神差地，他说出了另一句话，一句早就埋藏在他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要是你们遇到困难的话，也可以跟我们说。”穆安满是认真道：“虽然可能现在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绝对会尽力去做的，以我的生命发誓。”
　　见杰克的脸上缓和，丁韵趁机加把劲道：“对对对！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们说，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你们的。”
　　“相信我们，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她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说。
　　这下轮到蒂拉和杰克沉默了，两人犹豫了许久，要不要说出来。
　　过了很久，还是蒂拉握住了杰克的手，先出了声：“……你们还记得我早上给你们讲的故事吗？”她轻声道。
　　这算是有突破了？
　　林克斩钉截铁道：“记得，这故事是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我来吧。”老杰克反握住妻子的手，沉声道。
　　“没什么不对，但那些只是一部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就是另一部分。”
　　在蒂拉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两人在被触手波及的最后一秒，双双逃离了遗迹。
　　“这不是噩梦的终结，而是噩梦的开始。”
　　在两人逃出来以后，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光明神陨落的遗迹被发现了，陪葬的圣遗物数不胜数。
　　并放出了消息，这些圣遗物已经全部被一个人带走。
　　……而那个人就是最初发现遗迹的幸存者。
　　很快，老杰克就暴露了，有人找到了他和蒂拉的住处。这时，蒂拉承受了使用圣遗物的代价，浑身虚弱。老杰克昼夜不停地照顾着她，他本身实力不低，但面对那么多的人，还带着一个拖累，很是吃力。
　　一路上两人只能边躲边逃，随着时间的推移，蒂拉和杰克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遇见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这锻造了杰克曾经善良的心，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举起屠刀，又一身鲜血，满身是伤的回到住处。唯一的慰藉就是蒂拉，他们结成了夫妻，互相抱团，彼此依赖。
　　彼时因为代价，蒂拉周身魔力倾泻，已经丧失了法师的资质。
　　杰克就成了两人唯一的战斗力。
　　到底是谁，那天的事还有谁在场？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放出这些消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这是杰克怎么都想不通的事。
　　他对遗迹中发生的事，最后从蒂拉口中得知了真相。但也只知道这些片面的信息，对于遗迹中的圣遗物，蒂拉给出的结论是：她只拿了“祈愿之羽”这一样，剩下的东西都被那个看不清身形的黑色触手，给裹挟吸收了。
　　“应该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蒂拉很自信于自己的实力，她确信除了冒险团和她，遗迹之内，再没有别的人。
　　就算有别的人，以当时那样的惨状，以及她观察到棺木周围贪图遗物的人，都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如果还有别的人，他不可能在面对那么多圣遗物中，还能保持坚定，忍耐到最后一刻都不出手，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蒂拉道。
　　“那会是谁呢？”杰克喃喃道，任他想破脑袋都猜不到会是谁。
　　这时相依为命的蒂拉和杰克，还不知道真相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残酷。
　　而得知真相的机会，很快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以一种近乎赤裸的残忍，劈开了他们侥幸的幻想。
　　

第169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四）
　　一次追杀中，杰克带着蒂拉逃到了艾瑟兰的教廷附近。
　　“这里暂时安全。”杰克安慰着地蒂拉道。他环顾四周看向不远处，是否有可以生火的东西。寒冷的天气，雾气蒙蒙，只有一处灯火亮着。
　　那里就是教廷的总部——圣地斯大教堂。
　　教廷这些年的名声很好，在外救济穷人分发药剂；对内秩序严明，治理和善。杰克没有多加防备，就走近了那里，想要借用一些柴火。
　　临近教堂的大门，杰克注意到了一片隐蔽的地方。那里堆积着一些柴火和干粮，像是救济院剩下的物资。他走近，本想看那里是否有管理的人，向他索要一些。
　　却意外旁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消息。
　　黑暗中，有两个人正在对话，其中一个声音他颇为耳熟。下意识地杰克就隐去了自己的身影，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
　　“都处理好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杰克心中一惊，那不是佩尔的声音吗？他声音细长，地位平常仅次于队长。带领他们时，总是觉得自己没有威严，说话会着重强调性地拖着一些尾音。
　　“放心，没有人知道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疑似是下属的人，低着头恭敬道。
　　“该清理的不要留下活口。”他语气凌厉道。
　　“是，知道了！”
　　犹豫许久，下属道：“那遗迹那个冒险团的事怎么处理？”
　　“这种事还用我教你吗？”佩尔睥睨地瞥了他一眼：“你这样不懂眼色，我还怎么提拔你做主教。现在是主复苏的关键时期，千万不可以出了岔子。这批祭品质量很好，祂已经有复苏的迹象了。”
　　下属激动道：“那我知道了。为了主，我会做到的！”
　　“你知道就好，等主苏醒了，祂不会亏待你的。”佩尔淡淡道：“你要知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为了祂的复苏。这些都是必要的事，哪怕违背了我们的信念，但我们不能违背我们的信仰。”
　　“是！那属下告辞，这就去处理后事。”
　　“嗯，你下去吧。”佩尔转身，进到教堂内部。
　　借着微亮的月色，杰克看清了他的长相，正是他们一直以来最为信赖的冒险团副队——佩尔。
　　回到住处，蒂拉看出了杰克的脸色十分不对。担忧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追到这里来了？”
　　杰克趴在蒂拉的肩头，声音闷闷的，隐约中似乎还有一点哭腔和隐忍的愤怒。
　　“……我知道是谁泄露消息了。”
　　“是谁？”蒂拉惊讶地看向他。
　　“是副队佩尔！”杰克的眼中燃起复仇的焰火，“他没有死。”
　　然后和蒂拉讲述了他听到的来龙去脉。
　　蒂拉看上去比他要更为冷静：“怪不得，如果是他的话，那就不难解释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后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话，又联想到那个遗迹的传闻。
　　“似乎是和光明神有关。”杰克迟疑地说：“我好像在他们的谈话里，听到了‘主’和‘祭品’两个词。”
　　蒂拉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难怪她当时在现场时，就感觉哪里怪怪的。按理来说，在她使出秘药后。那位副队说不要动还情有可原，毕竟在黑暗中轻举妄动，很容易丧命。
　　但奇怪地是，听到了不要动的指令，另一个人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最先来到了祭坛之上。
　　其他人看有人冒头，自然也心神动摇，很快所有人就乱了起来。
　　而最先出头的人，又隐藏在了混乱的人群之中，唯有一直场外观察着状况的蒂拉看了个清楚。
　　“看来那些圣遗物只是个诱饵，真正发挥作用的是祭坛下方的那个法阵。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种特殊的献祭法阵，棺木是阵眼，其余都是为了给它输送力量的。”结合杰克的话，蒂拉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很有可能我们都是被故意引到那里去的。”
　　杰克不用说，他跟随冒险团，自然是冒险团去哪他去哪。
　　而蒂拉又是另一种情况。
　　“我是收到了冒险者公会的一个任务，让我先去探查这个遗迹。”
　　“现在想来，这些应该都是预谋好的，我们早就被选中了要当祭品去那里的。”蒂拉沉声道。她的表情也很不好，任谁都想不到原来所有的事背后都是有关联的。
　　“可在这之前，我们都没有交集啊，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呢？”杰克不甘地说。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冒险团里，竟然有一个叛徒。
　　蒂拉像是想起了什么细节，突然道：“你来之前做过占卜吗？”
　　杰克一愣，“我来之前倒是没有做过，但是加入冒险团之前做过一次。”
　　那时杰克正在路上走着，见前方有人在摆摊，他就凑热闹的去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人正好选中了他，说可以免费帮他预言一次。杰克哪见过这种阵仗，但白嫖的哪有不用的道理？于是兴致冲冲地问：“你看我能顺利加入冒险团吗？”
　　黑色的水晶球内，魔力飞速运转，无尽的星子移动着轨迹，杰克盯着水晶球，像是里面蕴藏着无银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水晶球炸裂在空中。一张羊皮纸燃烧着，浮现出了一行字。
　　「一切的开端，所有的终结。」
　　杰克一头雾水的看着占卜师，对方却丝毫不顾碎裂一地的水晶球，缓缓收了摊。
　　“你会心有所成的。”但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那就只看命运怎么说了。
　　再之后，杰克就如那名占卜师所说，顺利加入了冒险团，开始了自己的征途。
　　蒂拉听完杰克的复述，确定道：“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共同点吧，我怀疑是预言的问题。”蒂拉也有相同的经历。
　　……
　　到底是谁在预言这一切，又或者是谁在操控这一切？答案就只有佩尔知道了。
　　佩尔回到了教堂内，一番运作后，走进了一间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正是杰克和蒂拉见过的那颗黑色水晶球。
　　他虔诚地跪拜祷告，“主，所有的铺垫都已预备，剧幕已经开启，静待您的归来。”
　　**
　　“那你们为什么又来到莱茵镇呢？”林克忍不住地问。
　　这也要从他们得知了真相后说起。
　　在知道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佩尔后，杰克胸中的怒火就一直难以平息，他寻找着时机，想要质问个清楚。
　　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可教廷密不透风的阶级，让他一直见不到佩尔。直到一次大型的救济活动中，佩尔作为教廷的高层，必须要出席，杰克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他躲在人群中，杀意止不住地看向台上。
　　正是这样的恨意，吸引了角落中同样一群人的注意。
　　一阵窃窃私语后，其中一人走向了杰克。
　　拙劣的说辞又一次出现，“你也对教廷不满吗？你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吗？”
　　杰克正计划着怎么和佩尔对峙，见到这人突然对他开口，嘴里全是莫名其妙的话，心中的不耐越来越深。
　　顾不上说话，杰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人却没有放弃，只见他回头和另一片阴影中的人点头示意，随即抓住了杰克的手腕。一转眼，茫茫的人群中就消失了两个人，仿佛他们从未出现。
　　“你接受了我们的洗礼，应该加入我们。我们看到了你身上的印记。”
　　杰克大惊失色。
　　诧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带走？误以为自己是被发现，中了什么圈套。此时心急如焚地想：如果他不见了，蒂拉怎么办？
　　听到那人的话，杰克又立刻冷静了下来。似乎他们是另一拨人，和教廷没有关系，毕竟他可不记得自己身上有打过什么教廷的印记。
　　杰克沉稳问道：“什么洗礼？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洗礼。”
　　抓住他手的人更惊讶了，“我感受到你身上有我们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群中，他们唯独带走了杰克。
　　“或许你们不妨先说说……你们是谁。”杰克看了一眼他们所有人，除了带自己来这里的人，他们周边也围绕着很多人。
　　每个人身披黑色的兜帽，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中。枯瘦干瘪的身体和血红兴奋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接受过洗礼，你就没有知道我们的资格。”既然知道了他并不是自己的同路人，那人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杰克低骂一声，“那你们掳我过来干什么？”
　　一群黑压压的人中，一名老者走了出来。抓住杰克手的人，放下了他，单手弯腰道：“长老。”
　　长老摆摆手，让他起身，接过他的话。
　　“祂选中了你，即使你并不知道。”老者道：“但你可以相信我们，我们就是为此而找到你，来帮助你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可以解决你现在面临的麻烦。前提是——你要按我们说的做。”
　　本已打算赌上性命去突围的杰克，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他眉头一挑：“怎么做。”
　　“去到这里，你会有一段安稳的日子的。”老者指了指地图，一座带有特殊标记的城镇，跃然纸上。
　　“莱、茵、镇？”杰克逐字逐句地念出那座小镇的名字。
　　

第170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五）
　　“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们和你的目的是一致的，你的仇恨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会帮你的。而你要做的，只是付出一些小的代价，即在关键的时候听我们的命令，做一些事。”
　　最后送走杰克的老者，突然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当所有的时间拨回到正轨，你我总要接受各自的命运。”
　　“要是我不接受呢？”杰克反驳道。
　　老者淡然一笑，“你不想想自己，总要想一想你的家人。你的那位妻子，貌似还在家里正等着你。”他意有所指，“而且似乎不止你的妻子。”
　　杰克的背后陡然升起一阵寒栗。
　　**
　　回到家中，蒂拉体贴地没有多问。而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杰克。
　　两人沉默了很久，杰克才缓缓说出：“我不报仇了，我们去一个地方安静的生活吧。”
　　蒂拉没有问杰克什么这么突然，反而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那我们去哪里？”
　　就这样杰克带着蒂拉来到了莱茵镇。
　　在进入小镇前，杰克毅然决然地向蒂拉坦白了真相，以及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他也知道了，当时那个老者跟他说的话，不仅仅是一句警告，更是一句事实。
　　“你会觉得是我太懦弱了吗？”杰克痛苦地问妻子。
　　在前往莱茵镇奔波的这几个月，蒂拉小腹渐渐隆起。杰克也知道了那句“不止你的妻子”有何寓意。他的确赌不出命运，只留蒂拉一个人。
　　“就这样也很好。”杰克安慰自己道。最起码他还有蒂拉，有蒂拉腹中他们最为珍视的孩子。他必须要肩负起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用尽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好她们两个。
　　正如老者所说，在他们来到莱茵镇后，所有的纷争、消息都戛然而止。这里偏僻而平静，再没有人来找他们，人们的视线都被另一则消息吸引了目光。
　　“你们听说了吗？那处遗迹被证实是个骗局，根本没有什么圣遗物。就是骗冒险者在那儿拼命的，然后拿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做诱饵。”
　　另一人喝着酒，给自己斟满一杯。
　　“我早就知道这些传闻不靠谱，要真有那么多神留下的遗迹，那早该人人都发了。再说了，神本来就陨落几个纪元了，也就那些信徒们自欺欺人，苦苦执着于找寻这些神还存在的证明。”
　　“可不是，尤其教廷那群疯子，听说就是他们中有人最先传出的谣言。因为这个，里面一个红衣主教还被撤了职。”
　　说起这个，同伴就来了兴致。
　　“你们说，是谁敢那么大胆去举报的，那可是主教诶！教皇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
　　“还能是谁……不就是他们的死对头黑暗教会吗。教廷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就捅了教廷的篓子，一捅把他们的谈话都用留影球录了下来，这才都暴露了。”
　　“唉，教廷这些年好事的确没少做，就是怎么跟黑暗教会一个样子啊。信仰神都信仰的有些魔怔了。”讲话那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息道。
　　“那谁能不眼馋呢？那可是神的力量！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相关，我们这辈子连魔法都没盼头，但那些大人物们可不一样，他们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来往酒馆的人群，偶尔会有一两个歇脚的冒险者。听着他们说起外来的信息，杰克都神态自若地擦着酒杯。
　　因此，直到两人走远，也没有任何一人发现他们谈论话题的涉事人物之一，就站立在他们的旁边，静静听着两人间的对话。
　　他们走后不久，蒂拉从后厨走了出来，她也听到了谈话。
　　“他们说的事是真的吗？”
　　杰克回应道：“应该没错了，最近的确没有人再来找过我们了。”
　　蒂拉松下一口气。她心中担忧，却又怕杰克会有压力，一直不敢表露出来。看来那人说得没错，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但总归没有欺骗杰克，他们的确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杰克也是这么想，心中竟生出了些许庆幸和感激。
　　“就是不知道他们具体让我做什么了。”他虽是感激，却仍惦念着这个问题。杰克知道凡事总有代价，就是不知道这把刀会在哪个时间点落下。
　　蒂拉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们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
　　随后就是穆安一行人来到了这里。同天的晚上，杰克收到了讯息，信息上仅有简短的三个字：留下他。
　　出神地望着这三个字，这个“他”就很有争议。
　　杰克不知怎么想起那个让他颇为在意的人。
　　“我记得他好像叫穆安……？”杰克若有所思道。
　　而现在就是他留下穆安的好时机。掩去一部分真相，老杰克说出了自己的困难。
　　“自从我那个副队佩尔被教廷撤职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但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我难以释怀的敌手，我无法忘记他背叛了我们，还杀了我们都最为敬爱的队长。”
　　“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我想问清楚真相，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老杰克说出自己的想法，立马就得到了林克的积极回应。
　　“包在我们身上了，找人我们最擅长了，绝对没有问题。”林克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任务的进度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穆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诡异，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只好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卧室。而林克那边，已经在思考哪里能找到佩尔了。
　　“根据任务提示的话，有没有可能佩尔也在这座莱茵镇里，毕竟莱茵镇以外的地图都是灰暗的。”林克道。
　　丁韵赞同地点点头：“我觉得目标范围应该不会很大，很有可能就藏在克拉酒馆的附近。”她进一步把目标范围缩小，着手准备在林克拉酒馆的附近设立埋伏点。
　　韩昌认同了这个计划：“那我们分头行动吧。”
　　很快，克拉酒馆的周围都被他们安上了探头。这种是他们玩家中有人购买的小玩意儿。
　　除去来到艾瑟兰主城的人，有一部分则到了菲约姆。那里有一家名叫“商店”的店铺，广受好评，里面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最先发现的玩家，随即在论坛上炫耀起了自己买到的东西。
　　与这个时代文明，有些格格不入的设计，兼顾了实用和简洁的特征，优美的魔纹富有条理。
　　楼下的人回复道「这不就是摄像头吗？异界版魔法探头……？好炫酷！」”
　　「这可比摄像头好用多了！」楼主不吝啬地展示了一番它的用法。
　　「这件它可以自动校准角度、聚焦拍摄锁定人物，留影在自己的体内，然后通过体内纹路传输出画面到光幕上。」
　　「好高级！这就是魔法改变科技吗？」楼下一片惊呼。
　　楼主则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你以为呢？锻造师白你们知不知道，是大师的作品。我们一行人掏空了自己的钱包，东拼西凑才凑出来这一个。」
　　也幸好“商店”是一家专门为平民服务的店铺。里面的东西精致，但价格都比较平民，因此玩家凑一凑倒也是能凑得出来。
　　韩昌很快注意到了这条消息，告诉给了林克。林克带着公会的人，也找到了这家商店。它开在艾瑟兰主城一条不起眼的街道，若非林克经常巡视附近，才能找得到。
　　托地方偏僻的原因，林克也买到了这件物品，想着哪天会派上用场，这不机会就来了。
　　待穆安再次出来，林克三人已经布置好了陷阱。看着他们拿出来的道具，穆安越看越眼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放在艾拉店里的东西。
　　但那都是他之前随手锻造出来的小玩具，便没多放在心上，想不到竟然在这种场合下又见到了。
　　注意到穆安奇怪的眼神，林克还以为他也没有见过，热情地跟他科普道：“可别小瞧这个玩意儿，看起来小巧的很，实际上作用可大着呢。”
　　然后给穆安展示了一番，并骄傲地说：“也就是我们这些人知道，其他人都还不知道。”
　　有人也奇怪过，这个游戏虽说是开放游戏，但也开放的有些过头了。  ：
　　常见的游戏特色都没有，尤其是商店这个功能。以至于很多人的钱攒了出来，都多半买了吃的喝的，用作自己在异界生活的花销。
　　又有人戏称，这哪里是游戏，分明是第二世界生活模拟器。
　　直到一些人从南部的荒野连接到城镇，才知道类似于武器铺、装备铺的存在，还有图书馆、学校都建立在这些主城之中。
　　“合着我们之前一直在荒野求生啊。”一名玩家不由吐槽道。
　　随之一股脑欢喜地跑到主城外，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拒之门外。告知道：想要进入主城，必须持有邀请函或者推荐信。
　　当然，如果您是一位尊贵的法师或者拥有法师的资格，那你也是可以进入。但这个玩家显然不是，他是抄了近路，没有走玩家营地预设的传送阵，而是依靠徒步、驾车、抢劫、坑蒙拐骗一路来到了这里。
　　之后他把这件事情搬上了论坛，引发了一众探讨。
　　「这个世界的地图到底有多大？」有的人着眼于那位玩家花了大半年，才来到了主城前。
　　「怎么主城还要求这儿要求那儿的啊，我战士就不配吗？」还有的人重点在于他并不想学魔法，他对于战士这个职业更感兴趣，甚至拜了一位老师，进行学习。
　　自然，讨论度最高的还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原来不是没有，是这些都还没有对他们开放，等待着他们自己去探索。
　　「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啊？还有多少惊喜他们没发现？」
　　一时之间公测的玩家越来越多，玩家营地发展的进程也越来越快。有些人就打通了连接主城的通道，进入了城内。
　　这一进果不其然，另一个新的天地出现在了玩家们眼前。
　　「家人们，谁懂啊！这里竟然还有专门学习魔法的学院！」*正苦于钻研不透法师的书籍，技能栏仅空空拥有一个技能，熟练度那是纹丝不动、总是灰的。
　　施展起来，不是无法触发就是施法失败。
　　这个发现，无疑让这些励志成为法师的人看到了曙光。涕泗横流道：我学，我学还不行吗？只要能让我用出来魔法，我干什么都可以！
　　在他们陆陆续续，各显神通地进入学院后，另一番折磨开始了……
　　怎么毕业成为了一个问题。
　　面对同样厚如砖头的《魔法理论基础原理》《论魔法体系的构建》《震惊！魔法元素还能这样用》《你不得不知道的魔法实用小技巧》……等学院必读考试教材，逃脱不开学习的命运，再次打击了玩家们的信心。
　　梅林在上，这年头魔法都要从底层构成逻辑打好根基吗。
　　就是……这些砖头的著作，怎么都是同一个人编写的啊？在林克他们封闭在莱茵镇做任务时，一场舆论开始了探寻，惹来了种种非议。
　　这个穆安到底是谁？
　　

第171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六）
　　外界的纷扰，打扰不到还在莱茵镇做着任务的穆安。
　　其实哪怕不用埋伏，穆安对于佩尔的藏身之处，已经有了想法。
　　但林克的方法也不是不可以……
　　酒馆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探测到。除了预先准备好的埋伏点，还需要人为的在一些死角的地方进行筛选。林克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丁韵和韩昌则在房间中，观察着探头传输过来的画面。
　　唯有穆安，此刻悠闲地站在吧台边和蒂拉说着话，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担心。
　　蹲伏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林克忍不住了，问穆安：“你就不担心找不到吗？”
　　穆安眼中有些惊讶，“怎么会？我感觉你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呀，应该是可以找到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林克最终还是没有憋住，他总觉得穆安这副样子是已经心有成竹，知道方向在哪里了。
　　可碍于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好拂了他们的意，这才作罢，妥协地运用了他们的方式。
　　说起来，一开始他们三个人商量的时候，就没有跟穆安说，而是自己做完了这些。这是他们配合已久的默契，但另一种程度上也显示了他们相对排外的特性，林克不知道穆安是不是因为这个有些不悦。
　　反观穆安，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没有告诉林克，只是觉得林克的方法也不错。况且他是人坐在吧台，但是该放出去的诱饵都已经放出，只等着人上钩。
　　林克这种方法虽然慢，但也不失为一种保险，可以妥善地探查到一些他不曾注意到的地方。所以穆安才没有插手，而是全程都让林克他们放手去做。集思广益，哪个方法都试试，多条腿走路才能走得最稳当，确保没有遗漏。
　　不想这一举动，让林克误会了穆安。他思来想去，感到自己这事的确做得不太道德，来跟穆安道歉道：“我们开始之前，应该也跟你商量一声的。”
　　穆安却好脾气地笑了笑：“林哥，我真没事儿，你们这样做，我还省力了呢。我觉得你们做的挺好。”
　　得到穆安的亲口安抚，林克仍没有放下心来。
　　“这次是我们想当然了，本来就是沾了你的光，就想自己也出点力，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如果给你带来了什么不好的观感，我在这里给你道个歉。”
　　“不过……”林克语重心长道：“你要真有什么别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就好，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听别人的意见。”
　　林克之所以能收揽了那么多玩家的心，他的性格占很大一部分。他为人宽厚，却心思细腻；在一些大事上，有强大的心脏；神经比较粗，但在一些待人的小事上，又格外的较真，让人信服。
　　要是说之前林克对穆安来说，不过是一个比较可以合得来的合作对象，那从林克说出这一句话起，穆安封锁近一年的内心，突然松动了些许。
　　他有些动容，看得出林克是真的在意他的想法，尽管他们并不是很熟悉的那种伙伴，但林克依然把他放在心上，注重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
　　恰巧对外放出的诱饵上了钩。观测之眼提醒道：“那人要来了。”
　　随即穆安便拉着不明所以的林克，出了酒馆。两人藏匿在酒馆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林克刚要说些什么，穆安食指伸出，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林克一怔，却仍然照做了起来。就这样两人寂静地躲在巷口，谁也没有出声。
　　没过几分钟，一个鬼鬼祟祟，身披长袍的人，在酒馆门前踌躇良久。他还没有直接走大门，而是通过侧窗，不停地朝里张望着。
　　老杰克注意到了这股莫名的视线，他追出门外，那人却又一溜烟地跑到了巷子里，身影消失不见。
　　联想到老杰克的讲述，和眼前这人莫名的偷感，林克心领神会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声附在穆安耳边：“这就是佩尔？”
　　穆安点点头，没有否认。他在落地的第一天就注意到这个巷子的存在，穆安对莱茵镇可不像林克他们那样陌生，他在这里待了太久，大半个少年无忧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
　　每一个街道，每一家商铺，甚至每一个巷口，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印象里克拉酒馆的旁边，并没有这样一条小巷。穆安就敏锐地留了个心眼，打算一有机会就来这里探查一下。和记忆中不相符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他笃信着。
　　果然不久后，穆安就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这个巷口并非真实存在在这里的，它更像是有人开辟了一条时空隧道，而这条小巷就是另一个时空投射到这里的。
　　表面上来看，这里的确就坐落在克拉酒馆的旁边。
　　实际两个地点，有着明显的隔阂，克拉酒馆的内部能看到的只有围绕在附近的场景，一旦涉及到这条小巷的内容。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扭曲。
　　这就是老杰克为什么明明感知到了那股莫名的视线，他也意识到了是有人在窗边偷窥，但每当他追逐出去，却发现门外根本没有什么人。
　　穆安能发现这个秘密，还要多亏了他在莱茵镇的经历。
　　这种记忆的扭曲，通常会被人的潜意识所忽略。而穆安早不然，他早就对这种扭曲的变化很警惕，怀疑自己就是受到这种记忆的扭曲，才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认知上的偏差。
　　加上他掌握了法则之力，本就对这种时空的变化格外敏感，一来这里就注意到了异常，格外关注了一下。
　　这种关注放大了他的感知，突破了扭曲的认知，帮他看到了真正的事实。
　　事实就是，佩尔的确就存在于克拉酒馆的附近，只不过他所在的时空和克拉酒馆在的时空并非同一个时空。
　　简单可以说，佩尔在克拉酒馆的未来，而克拉酒馆像是被封印静止的世界线。里面的时间看似流动，实则早就停止。
　　那真正克拉酒馆的未来呢？想起老杰克时常缅怀和惆怅的神情，穆安预感那大概是一个并不美好的结局。
　　由此推断，穆安意识到了一个真相。也许并非是莱茵镇突然的消失，而是它早就已经消失，只有他不愿意承认，一遍遍做着那个不愿醒来的梦。
　　这样回忆起来，其实也有许多的漏洞。
　　譬如老杰克明明从未知道他的近况，却对他每次回来拥有的实力，非常的笃信，坚信他想要做的一定会成功，哪怕有时穆安自己都不敢相信；以及每次离别时，老杰克都会对他说一些莫名的话，却在之后，都一一验证在了穆安的身上，对他格外有用。
　　汉娜奶奶和纳德爷爷明明一大把年纪，也拥有着不俗的手艺。穆安曾劝他们出来一起看看，两人却只是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穆安并不说话。
　　最明显的还是柯维尔和希尔克姐弟。或许当初不是他们没有给他送行，很有可能是他的记忆认知就是在这里发生偏差的，仅局限在莱茵镇里发生的事情。而柯维尔和希尔克之后就离开了莱茵镇，他对他们的记忆因此中断。
　　穆安早就察觉出了其中的突兀，可他一直自欺欺人，一心想着自己是可以回去的，回去那个最初给予他温暖和勇气，让他放手前行的地方。
　　等他回去，他们就会像从未分别过一样。
　　老杰克仍旧守着妻子心爱的酒馆，汉娜奶奶还做着她热爱一生的锻造，一如既往地和纳德打打闹闹。而纳德会准备好他爱吃的点心，慈爱地跟他说：“多吃一点，不够还有。”
　　柯维尔会跟他商讨之后还有什么赚钱的计划，希尔克则如她所愿，成为大陆鼎鼎有名的炼金术师。
　　每个人都是最美好的模样，停留在他最深处的记忆当中。
　　而不会像现在，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见到佩尔的行踪，林克起先很兴奋，正要说些什么，留意到穆安的情绪似乎很不对。再者，他很快注意到这条暗巷的特别，即使林克没有像穆安这样先天拥有对空间的敏锐度。但他毕竟是一个高玩，意识到情况后，脑子飞速转动，想明白了一切。
　　这个巷子里没有风声。
　　明明有着厨余的垃圾桶，却没有散发出任何腐烂的气息，换句话来说，这里好像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狭小的黑箱子。
　　而且似乎这个箱子是单面观测的。林克确切看出，老杰克从酒馆中追了出来，却只是茫然地四处环顾，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就有他心念许久、无法释怀的故人。
　　思索道是什么样的事，会让穆安露出这样的神情？林克很快联想到和他关系颇为不错的老杰克夫妇上。
　　与游戏里的NPC产生情感，好的一处是你能体验到更多的情感。而坏处就是现在，你与他们建立了太多的链接，却可能发现对方得到的结局并不友好，相反还十分残酷。
　　而你作为玩家，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无法改变的历史。
　　人能改变自身的处境，却很难改变他人的命运。
　　林克经历过这种，所以他保持着这样的信念：这里是游戏，但也不只是游戏。你把这里的一切当做游戏，那当然没问题；但另外一部分，人与人之间的链接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是一句“游戏而已”所能概括的。
　　穆安就像是陷入到这个困局当中。
　　“即使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但我们还能做最后一件事不是吗？”林克状若轻松地摊开手：“尊重他们的命运，那是他们做出的选择。假如你真的了解他们，你就知道他们远没有那么脆弱，他们比你更清楚命运的残酷，并接受了这种残酷性，拼尽自己的全力去挣扎。作为旁观者，我们应该相信他们，相信他们已经无悔，递交了自己生命最好的答卷。”
　　“他们活的比我们热烈。”
　　林克知道穆安在思考什么，好像不去触碰这个伤疤，它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
　　然而不是的。林克道：“走吧，我们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即使结局已经注定，我们还能选择自己最后面对结局时的态度，让他们了结心愿，也让我们结束任务。”
　　“只有这样，大家才都能够向前走。”
　　留在过去固然美好，但谁说未来不会有更美好的事了，只缅怀在过去，是对过去那些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林克走过这条路，他才懂得穆安的不舍。
　　这很难，但他们都只能这样做。
　　而林克确信，穆安会走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你想清楚的话就带他来这里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既然你能带我找到他。”
　　“这是你触发的任务，即使失败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做选择就好了。你的内心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林克走出了巷口，在小巷的尽头等着穆安。
　　

第172章 克拉酒馆的往事（完结）
　　良久，天边的太阳渐渐落下，映的巷尾的影子越拉越长。
　　穆安终于是从巷子里显出了身形，“走吧。”他轻轻道。
　　抓住穆安的手，眨眼间林克就回到了现实。
　　林克再转头望去那条小巷，昔日斑驳的画卷像是涂抹上了色彩，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这一次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入口，和克拉酒馆格格不入的入口。
　　林克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
　　穆安已经抓住了逃走的佩尔。“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那还要他自己来说了。”穆安话说着，佩尔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别无选择啊。”在佩尔的讲述中，又是另一个真相。当年他加入冒险团就是为了献祭做准备，教廷多年没有降下神谕，只有那一次佩尔听到了神的召唤。
　　原来谛听神谕的地方，陡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水晶球。当佩尔贴近水晶球时，球内的画面就会变幻，佩尔在那里看到了未来的走向。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神再次复苏在这个大陆之上。
　　佩尔很清楚地知道，唯有神再次降临，教廷才能再次伟大。
　　别看教廷现在做那么多事，那都是他们害怕，害怕没有神的信仰作为驱动，人们渐渐不再信仰神明，那教廷的存在就将变得可有可无。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沦落到这种处境的，这才想方设法施散恩惠，以求地位不倒，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直到这次再次聆听到神的召唤，佩尔欣喜若狂，神没有抛下他们，祂会如预言一般如约归来。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他就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加入了冒险团。在那里，佩尔接触到了一个预言中的关键人物，那就是杰克。
　　这时的杰克还名号不响，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名随行人员。但佩尔却在水晶球中看到了杰克以后的未来，他会成长为一方的强者，并且做出阻拦，阻碍神明的降临。
　　在杰克的眼中，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神明，人类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握。并最终做出一个影响后来人的决定，他要彻底毁灭光明神苏醒的媒介，也就是散落在各个地方的信物——神之眼。
　　佩尔看到了这番景象，才更加迫切地引导着他们，进了那个遗迹。在那里不仅他们布下了陷阱，而且借由遗迹先天的阵法。可以很好地反哺力量给神之眼。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了，唯一出了差错的就是他万万没想到，冒险团的团长身为一个法师，竟然甘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两个普通人的命。
　　在佩尔心里杰克再强，那也只是作为一个人类的强者。而团长作为一个前途光明、颇有天赋的法师，竟然自甘堕落，牺牲自己去救了杰克。这一点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以至于后面的一切事情都无法挽回。
　　亡羊补牢的他，令手下放出了消息，散布出了遗迹中含有大量圣遗物的讯息，企图用他人的力量斩杀殆尽。
　　却不料被黑暗教会反诬一口，说教廷内部有人反叛，对外放出光明神会复活的虚假消息，并用圣遗物做眼线，实则坑害大量的冒险者，企图让邪神复活。
　　为了保住大局，教廷推出了佩尔。
　　佩尔无法解释内在的联系，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为自己辩解。此刻黑色水晶球早已不知去向，佩尔预感自己上了当，但早已逃脱不及，遍身被暗元素侵蚀过的痕迹，再也用不出神术的现实，就是最明显的破绽。
　　被教廷革职之后，佩尔就被流放在外。无意中得知了杰克的消息，知道他在莱茵镇开了一家酒馆。
　　佩尔怒从心起。旧仇加上新恨，让他不甘看着对方能过上美好平静的生活，自己只能在下水道里躲着，像个阴暗的老鼠。
　　记恨的心理，让他对杰克的妻子下了手，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他们身上曾经在遗迹中被标记的暗元素便会引爆，正如被神欺骗的他一样。
　　那个女人，都怪那个女人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他恶毒地将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暗元素，引入到蒂拉的体中。
　　那是他背弃神明的惩罚。
　　可仅有佩尔知道，实则教廷早就暗中掌握了这种元素，和黑暗教会相同，他们一直在暗中研究着这种元素。他们惊叹于这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但也不敢放弃独属于他们自己，关于神的话语权。
　　想要两手抓，做着两手的准备。而他们这些主教表面上说的好听，实则都是教皇手下的实验品。只要教皇需要，他们便要以身去试。
　　体质好地还能承受一些，而那些承受不了的便像佩尔一样，被遗弃在外，推出挡锅，很快便有新的主教顶替上来。
　　在佩尔做完以后，本想就此离开。伏笔已经埋下，他想要老杰克真正的绝望，亲眼一点一点地看着爱人死去、孩子难产。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佩尔恶狠狠地想，就算我真的要死，我也会把你拖着一起下地狱。
　　当一切按照他预想地发生，杰克的确疯了。在蒂拉难产死去的那一刻，杰克也死了。他丧失了生活的全部意义，想要随蒂拉一起死去。
　　就在这时，老者找到了他。
　　“我知道是谁做的，你会想去报仇吗？即使你现在的力量远远不够和他们抗衡。”
　　“是谁？”杰克红着眼，沙哑着声音。他刚埋葬好蒂拉的遗体，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本蒂拉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佩尔了。
　　那时的杰克没有在意，他知道佩尔早已被流放，驱赶出了教廷的权力中心。按理来说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安抚蒂拉道：“我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报仇的事了，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我就可以了。”
　　见此，蒂拉也不再提这件事。
　　直到收拾蒂拉的遗物时，杰克才知道原来蒂拉一直在暗中调查着这些事，她的日记中很好地记录了那天。
　　「那天我见到了佩尔，不对……应该说是很像佩尔的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杰克口中的那个人，记忆太过惨烈和久远，我已经不再时时回想。那些人的面貌也都在我眼中褪了色。
　　但我可以肯定，见了他之后，我感觉我的身体融入一股寒意。灵魂在战栗，快跑……脑子这样叫嚣着，身体却一步也迈不动。相同的感受，我在遗迹中也曾感受到过，这次我可以很确定……他就是佩尔。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杰克，但杰克早已决定放下心中的仇恨，他一心照顾着我和孩子，于是我也只好放下了这些恐惧。
　　唯有在深夜时，我的内心告诉我：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蒂拉似乎对自己会死的事，早有预兆。但比起自己的死亡，她更怕失去杰克。她怕杰克去找佩尔复仇，最后丧命。因此自私地选择隐瞒下了这些，而是假装平和地，珍惜着和杰克度过的每一天。
　　「我很幸福，杰克。即使死亡来临的这一刻也是。
　　不知道在死后，你会不会看到这些，请原谅我的懦弱，我不敢接受你的死亡。就让我先迎来这样的命运吧，而你……我最爱的人，愿你之后会有勇气，做你最想做的事。」
　　蒂拉没有说的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杰克的拖累。要是没有她，杰克早就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些磨练当中，杰克的实力不断上升，要是他真和教廷开战，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但蒂拉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或者她可以理解杰克复仇的迫切，但她没法接受杰克比她先一步死去。
　　因此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得知了一切的杰克越发痛苦，这种痛苦转化为悲愤，更让他坚定了复仇的心。教廷和神，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也是佩尔醒悟的时刻，他发觉并非他阻止了命运，而是反而是他，将杰克亲手推向了命运，推向了那个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
　　这之后，就是佩尔和杰克的猫捉老鼠游戏。佩尔发现，不论自己怎么逃，杰克总有办法找到他。起初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他发现杰克身上也有这种元素的侵蚀，而这种力量让两人一次次吸引，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感知力。
　　既然如此……
　　佩尔索性不再逃了，他知道就算自己逃到天涯海角，杰克也依然会追随而来。他没有后悔。反而醒悟到自己也不过是被教廷和神玩弄的棋子。
　　在生命被侵蚀的所剩不多的最后时刻，佩尔反而大笑。
　　“我是要死了，你也是。”佩尔知道杰克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他爆发的力量更加速了他身上的侵蚀，那些曾经埋下的种子，还是都一一结出了恶果。
　　“那又怎样？只要能拉着你一起死，给蒂拉报仇，我就算死了也是值了。”他冷冷地说。
　　“而且，你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这样让你死去，未免也太过轻松了。”
　　佩尔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逃走的下一刻，杰克的声音从一阵爆炸声中传来。
　　“我要你永生永世，都困在这里，循环着这一切，这才是你该为此付出的代价。”
　　杰克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自爆，引爆了佩尔身上的暗元素。两方共鸣，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以杰克的记忆作为载体，始终播放着他和蒂拉幸福的画面，而另一方佩尔就像不可捉摸的小丑，经受内心的拷打，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切。
　　这才是杰克给他最终的报复，也是送给自己最后的礼物。
　　让他就活在回忆里，和回忆中的蒂拉在一起。
　　然而命不该绝，杰克最终还是没有死去，那个老者救了他。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杰克绝望地对他嘶吼道：“就让我这么死去，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老者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他来到了酒馆前。
　　看着他和妻子一点一滴布置的酒馆，还有莱茵镇的居民，在他的门前纷纷留下各种礼物。
　　他和镇民们告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说自己要去外面看一看，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可这些镇民恍若不知，他们仍然在酒馆的门前留下各种留言。
　　“杰克什么时候回来调酒？没有你的酒，我活着都没滋味了。”
　　“外面有什么好的，想回来的话我们都会欢迎你的。”
　　“在外面混不下来，就继续回来开酒馆吧，我们都会来捧场的。”
　　“就你这儿倔脾气，可别死在外面了，小镇有什么不好，最起码能活着。”
　　杰克越看越多。
　　有他和蒂拉接待过的客人，也有一些他素味谋面的邻居。在莱茵镇待的这些天，是他和蒂拉过得最快乐的时光，这些镇民也是，他们淳朴善良，并没有问他和蒂拉为何会来到这座偏僻的小镇定居，反而对他们的生意颇为照顾。
　　经常会特意多放下一些钱，留给他们。
　　“跟我还客气什么，知道你要养家，多给蒂拉补补，蒂拉这样好的人跟你真是可惜了。”
　　也有人说：“这钱我是给孩子的，你不要蒂拉肚子里的孩子，可精贵着呢，你就先帮我给他收着，就当提前祝贺你们的随礼了。”
　　蒂拉的葬礼，也是镇民们和杰克一起举办的，杰克沉浸在悲伤中，无以复加，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是那些镇民们，自发帮杰克选好了墓地，操办起蒂拉的后事。
　　“好歹要让蒂拉有个容身之处吧。”
　　镇民们这样劝告道。杰克才慢慢打起了精神，一点点找回了力气。
　　可以说没有莱茵镇的这些人，杰克绝对做不到能够复仇，甚至于拥有活下去的信念。
　　这些都是他们给予他的。这些一点一滴的善意汇聚起来。无比具象地展露在杰克的眼前。他恍然认识到：是的……除了他自己，他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
　　又想到蒂拉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愿你之后会有勇气，做你最想做的事。
　　但我更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去活出自己。
　　毕竟我喜欢的杰克，是那个愣头愣脸，但仍愿意容纳所有善意的杰克；
　　是深夜会给我温酒，告诉我没关系的杰克；
　　在无数个我想自我了结的时刻，是这样的杰克，让我重新振作了起来。
　　所以……杰克，我希望你也能够拥有我曾经感受到的一切。
　　我活得很幸福，杰克。
　　希望你也是，即使已经没有了我。」
　　不知不觉，杰克的泪水沾湿了那些留言。
　　老者知道他已经无需做什么，只把剩下的空间独自留给了杰克。第二天那家关掉的酒馆又重新开了张，深夜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
　　即使你现在失意彷徨，但这个世界总有一盏灯会为你而亮，这就是杰克开克拉酒馆的意义，是他选择始终蹲守在这里的意义。
　　任务在佩尔的自白中结束，这个秘境也在渐渐消失，远处的克拉酒馆内，杰克好像知道了什么。这段封存在空间中的记忆，终究消散。不变的是，曾经真的有一个杰克，驻守在酒馆当中，等待着那些他所期盼的人归来。
　　无声中，穆安嘴唇微启，默念道：杰克大叔，再见。
　　话语顺着微风，飘散到空中，蔚蓝的天际线里，四人回到了现实。
　　殊不知玩家论坛中，早已炸开了锅，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999+的高楼都不知盖了几栋。
　　【热议：这个叫穆安的NPC到底什么来头？】
　　1L：想必这几天大家都各显神通，从四面八方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吧。
　　2L：就是就是，只是越打听越惊奇，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他真的不是穿越者吗？看起来好屌啊！手握剧本是吧，哪哪都有他参与！
　　有人吹嘘自然有人贬低。
　　3L：我看他八成不是什么好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什么都插了一手，一般游戏中这种不都是幕后大boss的设定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反派……
　　4L：难道就没有人关心一下阵营战吗？那边都已经要开打了，你们还在这儿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人家NPC牛逼关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再厉害又怎么样？跟我们也扯不上边，还不如关注关注眼前的阵营战。
　　5L（加精）：话可不能这样说，保不准他就后期突然出现了。再说了，世界线不是一直没有变动吗？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关键的点。这都一年了，也没有见到神的影，不知道那个资料篇到底讲了些什么。
　　说出上面这话的是论坛中经常写分析的一个大佬。果然看见大佬冒泡，底下一层都是：
　　“分析在理。”
　　“膜拜大佬。”
　　“不愧是跟着林克老大干的得力军师。”
　　……
　　当然也有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的。
　　222L：真打起来了？
　　223L：打起来好啊！我早就等着阵营站赚声望了！
　　**
　　「说起这个，林克老大最近在干什么？好几天都没消息了。」转到内部的玩家群里，刚才还在论坛上装逼分析的李现，瞬间打回了原形。
　　他是李老的孙子，当时撮窜着李老进入游戏后，自己也进了游戏。
　　这一年来靠着分析走技术流积累了不少威信，再加上李老对这个世界种植作物的改善，研究进展疯狂，并且根据土壤的成分，琢磨认定出这种结构很有可能在现实里也可以运用。
　　引起了好一阵讨论和关注度，一下子李老过去的履历，以及他的家属，唯一的直系孙子李现都被挖了出来。
　　见状，李现索性不装了，径直跟着林克建立了玩家协会，做了他的副手军师，和丁韵、韩昌分管不同的业务。丁韵主管建设，韩昌主管人才，而李现则针对游戏的内容，主管分析未来趋势等方面的问题。
　　他这个年纪本就爱打游戏，一上头更是什么都不顾。大多数时间他都高强度地泡在论坛和游戏中，是个网瘾很大的重度玩家。
　　因此，比起其他的玩家，他会知道更多的信息，再借由林克和玩家协会这个天然信息交聚平台，他掌握的内幕就更多了。
　　可以说，李现是第一个察觉出“穆安”这个人物NPC的不同寻常。见游戏花大笔墨地渲染有这么个人存在，并且在各个地方都显露出了他曾插过手的迹象，那就一定有他的大作用。
　　没错，李现是高度的雍克派。林克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游戏不可能给出没有用的信息”，李现显然也继承了这个逻辑。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联想到之前在玩家群内，林克也曾问过这个NPC的名字，可见他一定是撞上了和这个NPC相连的任务。
　　那现在任务推进到什么程度，就很令人深思了。
　　好在他的林克老大，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一落地，林克就在群里，淡淡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了。」
　　顿时有些死寂的群又活了过来。
　　「什么进展了，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让你们三个都出面？」
　　这才是他们最好奇的事。他们只知道林克去和安理会交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宣布要带着韩昌和丁韵一起去做任务，霎时玩家协会四大天王少了三个，独留李现一个人在这里支撑着基本的运作。
　　「对啊，什么任务那么重要，值得你那么重视，连轻易不外出的“镇会之宝”小丁都带了出去。」一个熟识的管理调侃道。
　　丁韵除了一手为人*称道的建筑技术，还有一个天赋鼎鼎有名——那就是她很幸运。这份幸运有丁韵本身的，也有她向来比较冷静，总能转危为安，从中寻找到突破的点。
　　带上她外出，基本上就是默认会是很困难的任务。主打风险对冲，一旦有不好的事，丁韵就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她常有一种气质，让周围的人不自觉松弛。
　　“能干成最好，不能行就拉倒。”是丁韵的口头禅。
　　以至于这种松弛，在韩昌眼里有些太过松弛。
　　干过建筑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图纸都能够落地到现实，但他们还是层出不穷地绘制图纸，为的就是弃十选一。
　　只要有一个能成，就赚了。
　　就是这种心态，锻炼了丁韵强大的内在，她总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出差完了，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不要来打扰我。”跟韩昌盯了一晚上的监控，但事件最后竟然是被林克和穆安解决了，丁韵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爽。但又很庆幸，不管怎么样工作是结束了，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韩昌要考虑的就很多了，他先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在得知具体情况后，才发现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并且在这种遗漏中，他敏锐地发觉出穆安的不对劲，为什么连林克都忽视的细节，他却可以一眼就看出？
　　林克惜才，很多时候他坚信，有技术的玩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并不过多越界，询问他人的秘密。
　　韩昌则是会跳出这个框架，以一种旁观审视的态度，分析着每个人。
　　这一分析就很快找出了漏洞。
　　“你是说，穆安说他在莱茵镇里搜寻过，然后知道这里的场景和莱茵镇的那个巷口长得不一样，这才看出了异常？”韩昌问林克，询问着他们做任务途中的细节。
　　“就是这样。我已经问了，人家就是细心，没别的意思。也都怪我们，我们刚来就没仔细搜查过这个城镇，有些地方没注意到，也是我们自己大意了。”
　　韩昌则会想正常人谁会提前注意到一个酒馆旁边有没有一个巷口啊？还特意记住了那个巷口长什么样。
　　正是因为太过正常了，所以才显得很不正常。正巧，李现正在跟刚回来的林克报告，最近玩家中发生的大事。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当时问在群里的那个叫什么安的NPC火了。”
　　“哦，什么原因？”林克感兴趣地问。
　　“还不是进了学院的那些人，哭天喊地的说太厚了，怎么都学不完。这一看……里面的教材全是这个人编撰的，好家伙！他一个人是包揽了整个大陆的魔法教材吗？而且还要新旧魔法体系一起学，现在以他的魔法理论为首，出现了一个新的派系。”
　　“什么派系？”韩昌凑了一嘴。
　　“降临派。”
　　

第173章 阵营战（一）
　　降临派，也就是那些进入学院的玩家自行组织起来的一个派别。
　　在这里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意外。在学院的教科书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世界是相互连通的。
　　于是他们自称为降临派，主张仅学习现有的魔法体系，并不参与进原有的魔法运行当中。
　　即他们并不接受监理会的监控，想要自发组成一个新的势力。
　　这大大打破了学院和监理会之间的平衡，在这之中一个显眼的名字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你们听说过安理会吗？”在学院同学之间，彼此流传着这样一个信号。
　　新一代的学生，已经有了自己新的追求。他们想要突破贵族对魔法的限制，将魔法理论更趋于平民化，大众化，想要普及魔法的知识到每一户人家。即使他们不学魔法，也可以了解和魔法有关的事物，使用魔法物品，探究魔法知识。
　　这种了解不局限于使用魔法的相关制品，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还包括可以参与到魔法的制度、理论建设当中。
　　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没有魔法天赋，但这不影响他们向往魔法，想要研究魔法。真理的大门应该向每个人敞开，让他们自己去筛选自己是否属于那个世界，而非那些贵族们或者监理会说了算。
　　天赋也许可以决定一些东西，但它绝对决定不了一个人的热爱。
　　过往的唯天赋论，在世界相互融合的过程中逐渐被打破，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降临派。
　　塔尼亚大陆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些冒冒失失的异界来客。他们经常大街小巷的说着奇怪的话，热心异常，常常想要帮助他人。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玩家洋溢着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轻轻叩响一户家门。
　　这里是菲约姆，一个文化包容开放的主城。然而再多的开放与包容都架不住这些异乡人的一腔热血。
　　他们遍地挖掘着可以做的任务，却发现这里和他们认知中的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嗯……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女人怯意地笑着，径直关上了门。独自留着尴尬的玩家站立在门外，窘迫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唉，这已经是我吃的第五个闭门羹了，这个世界难道真没有除了杀魔兽以外别的升级方式吗？”
　　与他有相同困扰的人，远不止他一个。随着他们和这个游戏中的居民们越接触，他们越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游戏对他们敞开了大门，可惜的是，它只开了半截儿。
　　高情商的话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探索；低情商通俗地说就是这游戏什么也没有，你只能自己自个儿去碰壁。
　　“真别说，其实不升级也挺好的。”一些另类的玩家反而爱上了这种慢节奏、悠闲的日常生活。他们更愿意闲暇的时间去各个商铺买吃买喝，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晒阳光，也不想去管什么任务。
　　有追求的人都在郊外的试炼地残杀魔兽，奋斗在战斗的第一线；没那么喜欢打打杀杀的，则尝试与这里的NPC交互，体验着异界不同的风土人情。每个人都有自己光明的未来，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玩法。
　　而这些人中就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
　　“今天还是在老地方集会吗？”一名玩家神神秘秘地说。
　　“不然呢，你以为徐大还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吗？拜托我们可是黑暗教会，好歹有点脸面，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和他一起的玩家翻了个白眼。
　　“但我听说最近也有个叫黑暗教会的组织，在对外分发宣传。是咱们一伙的吗？但他们那些行动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呀，也没通知我们去参加呀。”最先说话的玩家还没死心，仍然对自己没分到任务耿耿于怀。
　　“可别说了，徐大都说了那些都是冒名的，咱们才是正统，要相信自己。再说了，这年头黑暗教会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名儿，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叫同一个名字怎么了？到时候被一窝端的时候，还能互相分担点风险呢。”
　　“有道理。”那名玩家赞同地点点头，“所以阵营战什么时候开启啊？我看沈焰那伙人都已经快搞成传销团伙犯了，听说这几天还要来菲约姆做演讲。”
　　谁不知道菲约姆开放是开放，但是是所有主城里最难啃的骨头，他们崇尚真理、注重理论，对神不神的压根不感兴趣。
　　“害。”另一名玩家撇撇嘴：“还不是艾瑟兰该信教的都信了，他们扩张不出别的信徒，这才来菲约姆的。”
　　“再说了，正好跟我们在这里顶峰相见，两者会面阵营战不就开了吗？到那时说不定就会出现别的升级路径了。我可真受不了在学院里读书了，听说声望可以置换经验法球，就等着他们赶紧打起来了。”
　　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骨感。大多数的玩家都以为在西幻的世界里，魔法都是标配，给予他们这一大错觉的就是他们都拥有本地居民梦寐以求觉醒魔法的资质。
　　可谁知来到这儿，直接给他们当头一棒。想学习魔法可以啊，但天赋够了还需要脑子也跟上。五年毕业，三年考核，除了笔试还有实测。
　　种种测验让玩家们苦不堪言，这相当于在异界念了第二个学位证啊。
　　诚心坚持下来的没有多少人，能进学院的，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这些佼佼者在学院中面对那些从小接触魔法的贵族们，直接被碾成了渣渣。
　　“你说安理会靠谱吗？他们那些口号我都有点儿想加入了。”开口的玩家就是进入学院的那些佼佼者之一，他进倒是进去了，但学院简直就是另一个地狱，也没有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靠谱吧。他们不是还说要简化魔法吗？说魔法应该重新塑造。都怪监理会那些老不死的，他们只允许维护魔法正统的教材才能够出书。而那些老一套的理论体系，每个都又臭又长。光介绍魔法的历史和来源就占了一大溜，更别说目录上那些：魔法是什么、论魔法的界定，还有各种以前伟大法师的科普。”
　　“谁想知道这些啊，我就想学点简单实用的魔法，在朋友面前装逼一下而已。或者再不济拿去烤魔兽也很好呀，你们是不知道那些进了战斗学院的，好歹学会了一身蛮力去跟魔兽们硬碰硬，我们这些法师还要一边翻书才能施展魔法，还没翻出来就被魔兽“咔嚓”了，别提多心酸了。”说出上述话的玩家，为自己当初选择法师悔不当初，可惜转职已经开启，进了魔法的天坑，就没有回头路了。
　　想象中的法师：酷炫吊炸天，一个火球，就让对面灰飞烟灭。
　　实际上的法师：别急，让我查查哪一章。唉，这个术法公式是怎么构建的来着？完了我忘了。这些天白学了，这也太多了，哪个是跟哪个啊。
　　全系的好处在于他们可以任意选择学习哪一个元素类型的法术。但缺陷也在于太多的法术了，他们压根学不过来，还有可能互相会记混。
　　因此有些聪明的人，已经决定要精通一道，火系就主攻火系，水系就主攻水系，别的法术那是看都不看一下，生怕把自己已经学的给弄混了。
　　“好像徐大他们学的还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还会暗系魔法呢。”玩家艳羡地看着徐冰的直播。
　　“暗系魔法，那不叫黑魔法吗？”他身旁的小伙伴投来疑惑的目光。
　　“都一个意思，你懂我说的就是了。”
　　两人窃窃私语着，消磨着集会开始的时间。
　　同一时刻，徐冰和沈焰也会上了面。这是他们互相直播，知道彼此都在玩这个游戏后的第一次见面。
　　双方人马各不相同，徐冰身披黑袍，手持法杖，俨然是学习魔法进度中的优等生。而沈焰则穿戴白袍，着装正式，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本身这是一场很正式的会谈，沈焰却依旧嬉皮笑脸的。“一年没见，功力见长啊。”
　　“你也是，彼此彼此。”徐冰冷淡地说。
　　“你知道这次阵营战开启就看我们两个了吧。”沈焰丝毫没在意他冷淡的态度，仍笑意不变地说。
　　“这种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用你重复？”徐冰面露讽刺。
　　按理说，半年前他从深渊中出来以后，就可以开启了。但沈焰一直拖着，不予见面，说还没有到时机。
　　徐冰当然知道他这就是拖延的伎俩。在他出来后，一些玩家就告诉他，沈焰已经偷偷跟一个叫安理会的组织勾搭上了，正暗中培养一批新的人才，以求在阵营战中占据优势。
　　徐冰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知道沈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作为自己的老对头，即使他并不愿意跟沈焰比，两者还是会被一直拿出来讨论。
　　所以徐冰哪怕没有理会，沈焰的消息也一直不断地传来。
　　但沈焰有动静，徐冰就没有吗？他看向自己的身侧，一名老者虚掩着兜帽，将手放置在了心脏之上，意思是让徐冰安心。
　　徐冰这才放下了心来，他晚了一步，深渊过于庞大，他在里面足足探索了近半年才出来。好在这些时间没有浪费。这里面最大一个收获就是——乌格的苏醒。
　　在这位真正暗使的指导下，徐冰的魔法进展突飞猛进，远远甩开了那些平常的人，进入到了法师阶段。
　　而一直在教廷，为教廷四处奔走的沈焰，还只停留在学徒的水平。
　　更重要的是，徐冰借由乌格的引荐，联络到了黑暗教会的残余势力。这让他更加如虎添翼，短短出了现世的半年，就发展出了庞大的势力，这些势力中绝大部分由玩家组成，还有一半就是原先支持黑暗教会的人。
　　他收拢了这些势力，形成以自己在明，乌格在暗的双首领体制。
　　不过……徐冰心中一直有个疑问。看样子这个黑暗教会盘根节错，势力强大，是为什么选择了和他合作呢？
　　这些疑问让徐冰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曾尝试过问乌格，而乌格却反劝他不要多想。
　　“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乌格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界石，抛起又接住。新的界石让他拥有了可以自由出入深渊的权利，对现世的好奇一下子得到了满足，他又陷入了无趣当中。
　　“只要利益一致的话，跟谁合作不都是合作。”无趣地任由界石掉落在地上，果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人。
　　乌格反手拍了拍徐冰的肩，“你最该担心的事是怎么加大自己的砝码，不要被抛弃。”尤其不要像我这样被抛弃。
　　“毕竟太过弱小的人，可是会被黑暗反噬的哦。”他意味不明地眨了下眼，徒留徐冰一人陷入了沉思。
　　

第174章 阵营战（二）
　　乌格说的这些话，徐冰当然知道。和黑暗教会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他别无选择。这个游戏有着巨大的秘密，而他无法不知道。
　　想要做到这些，他就必须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以及更为庞大的势力，才能够做到他想做的。
　　徐冰抿了抿唇，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界石，回到了现世。
　　距离游戏公测已经过去一年，这一年中徐冰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主播，唯有徐冰自己知道，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父亲失踪前给他留下最后的信息“永恒白塔”，成了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纵使他们父子的关系并不亲近，但他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徐冰一直都知道父亲在做一些不足为外人诉说的实验，并在这些实验项目中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
　　曾经他也曾问过徐冰，要不要回来继承家业。可徐冰只想投身自己热爱的游戏事业，并不想从事父亲所做的生物制业。
　　因此拒绝了父亲的话，搬出了家门。
　　然而这一切平稳的生活，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了。徐冰结束了深渊的探索后，本想将报告发到星空测评，随即再转战下一个游戏。
　　这个游戏是很真实，处处细节做的逼真，哪怕只是深渊这一个地图，都做得无比精细。但也仅到此为止了，徐冰他最根本的爱好还是在于挖掘那些小众的游戏，一个游戏再过好玩，总会有更多的游戏等待着他去游玩。
　　天启就是那时被爆出惊天的丑闻的。与之一起冲击到徐冰的是，他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那是一个十分仓促且紧急的电话。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说太多，你要记住……去到那里，永恒白塔。”
　　“……它绝不只是一个游戏。”
　　父亲的声音惊恐而慌乱，伴随着“嘀——”的一声忙音，就此消失在了徐冰的生活中。任他事后打了多少个电话，都再也没有人接通。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徐冰。
　　也是那段时间，徐冰停止了一段时间的直播，转而打听起父亲近期的消息。得知父亲的公司因经营不善，已被收购。
　　收购的那家企业，名为“永生科技”。
　　想到天启和新网的丑闻，徐冰心中泛起寒意。“永生”和“永恒”，很难不让人想到某些阴谋论的腔调。
　　想起父亲说起他平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创立了生物制业，用生物的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他本身是技术出身，以技术为指导，开辟了自己的事业，才给了徐冰如此优越的生活，让他放心地追逐梦想。
　　而他自己，则持之以恒地投身于生物研究领域。其中，近半年来，他最突出的成果就是发表了一篇论文，证明人的意识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可以与其自身的身体分离开来，并得到了可靠的实验数据。
　　但那篇论文却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在那之后，徐冰父亲的公司就接连遭到狙击，直到公司濒临破产，他不得已出卖了自己的研究资料，以换取永生科技的收购重组，自己也变成了永生旗下的一名研究员。
　　直到调查到这儿，徐冰才发觉自己平常对父亲到底有多忽视。他只知道对方在做一项保密性极高的研究，还以为是他又找到了什么新的发现，才会一直没有音讯。
　　不曾想，父亲是陷入进了如此大的困境，以至于他毕生的心血变卖后，人也要被迫卖身。
　　下了游戏后，徐冰给了自己一拳。
　　他怀疑父亲参与的那个实验，就和天启背后的人体实验爆料有关，而关联这一切的线索就在《永恒白塔》这个游戏当中。
　　之后就做出了要到现世和沈焰一拼到底的决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徐冰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淡和成熟了。
　　下层人还在为生存温饱苦苦挣扎时，上层已经为了如何永生，世代享有自己积累的财富而做出人性上的突破。这些突破就是以底层人的生命为代价，做出开创人体实验的决定。
　　而这一切是否又真的如自己推测的那样呢，徐冰知道，他只有在这个游戏中继续深挖，才能找到答案。
　　只需要去做就好了，徐冰把这些顾虑埋藏在心底。
　　让我来看看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谁。
　　**
　　沈焰处在教廷的教堂里，他对此看得更清楚。
　　教廷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势力，他在其中绝大部分也不过是做一些跑腿传销的工作，还不如“白手起家”的徐冰。
　　直到一次秘密的接见，沈焰这才算摸到了游戏的“关键”所在。
　　游戏的背后还有人。这是他在那次接见出来以后，唯一的想法。
　　教廷也只是这个世界巨大谋划的一环。
　　有意思。沈焰咬着字，咀嚼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你是说我通过了你们的考验，所以你才会把这些告诉我，想要跟我寻求合作？”沈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那人点点头：“对你们的出现，我们并不感到意外。相反，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组建起来的机构。”
　　这句话大大出乎了沈焰的预料，他从没见过一个游戏，还能把玩家的背景也加入到游戏的设定之中。
　　这是新的套路还是另有玄机？沈焰饶有兴味地听着那人的话，看他要如何解释。
　　“你是说你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而你们这个机构就是为此做的准备？”
　　那人也十分坦白，“你知道安理会的全称是什么吗？”
　　我以为你们安理会就是和监理会对着干的一个组织。沈焰心想。
　　似乎也没想从沈焰那里得到回答，那人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异界安全理事会，这是我们的全称，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异乡人。”那人伸出了手，“我叫帕特里，我需要你替我找一个人。”
　　“找人？你们那么大一个组织都找不到的人，为什么会认为我能找到？”沈焰毫不客气地质疑道。
　　帕特里笑了。并没有对他这种无理的态度感到冒犯，或者说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我喜欢你的性格，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之所以你能够找到他，是因为他和你们是同一类人。”
　　“对，也许在你们那个世界，你们都叫自己‘玩家’？”
　　帕特里的话，惊出沈焰背后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他本人就在这里，他真的很难相信，一个游戏里类似NPC的存在就这样指出了他的身份。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笑。”沈焰尬笑着，想要蒙混过去。
　　帕特里却一阵见血道：“不用装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止我们，在这个大陆生存的其他人，都能一眼看出你们的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还想要跟我合作？”沈焰收起了笑意。如果这不是玩笑的话，那就一定有什么他们玩家不知道的信息差，阻隔了他们的交流。
　　在他们玩家心中，这可是实打实的游戏世界。试想一个游戏里，有一个NPC径直告诉你，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我仍然想要跟你们合作，这得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
　　沈焰已经算心理素质好的了。他觉得这件事是不太正常，可他本身也并没有多少道德负担，就算他所生活的真实世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知道这些信息的第一时刻，他最先的想法是：
　　游戏这才算是好玩起来了。
　　只见他不再扬起那标志性玩世不恭的笑容，反而一反常态，正襟危坐了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必你们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吧，我就直说了，找我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和我们摆在明面上的名字和口号一样。”帕特里顺势说出了他的目的：“维护两个世界的安全，为创造更美好的世界而努力。”
　　“哈？看样子你们也不傻啊，怎么会喊出那么傻的口号。”沈焰的气势一下子消散，垮坐在了座椅上。
　　帕特里无辜地看向一旁，他是按台词说的，奈何演员反应不给力，不按照剧本演啊。
　　“还是我来解释吧。”阴影中，莱西尔出了声。
　　穆安失踪后，莱西尔找到了帕特里。
　　帕特里这才知道穆安身上隐藏了多大的秘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帕特里更在意这个。难道是他不值得穆安信任告诉他这些吗？帕特里有些伤心。
　　“你还记得那次学院赛吗？”莱西尔道。
　　“当然记得。”帕特里惊讶地说：“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我和他在观星塔中发生了一些事，穆安并没有告诉我，但我看到了。”这时莱西尔才说了他在观星塔中的经历，也许不是穆安的失踪，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神要苏醒了，穆安就是那个载体，他是被神选中的祭品。”莱西尔严肃地看着帕特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找到穆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第175章 阵营战（三）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帕特里的心。
　　“等等。”帕特里伸出手指暂停道：“我感觉我要长脑子了。”
　　“还是我来说吧。”尤里站了出来，这是三人在穆安失踪后第一次重聚。事情的导火索还要从尤里的研究开始说起。
　　一开始穆安的失踪并没有引起注意，他们只当穆安中途出了点儿事，这在以前也很常见，穆安身上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说起来也奇怪，像是这个世界在有意历练他一样，穆安的实力增长的非常迅速，但他遇到的危险也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起初没有人当回事儿，除了莱西尔。
　　莱西尔始终没有说的是，他在观星塔中到底看到了什么。连穆安问他时，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即使是和穆安，莱西尔也无法共享这个秘密。
　　见莱西尔不愿多说，穆安也就没有再提起。两人如往常一样相处着，默契地不再谈论关于观星塔中所遭遇的一切，好似所有人都淡忘了这段经历。
　　穆安没有说他在观星塔中背负的责任，而莱西尔没有说……他预见到了未来有些事情的发生。
　　直到穆安失踪后一个月，尤里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下午。
　　“莱西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尤里冷不丁地出现在教廷，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说？”莱西尔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站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可了解他的尤里，已经从他的话语中知道了答案。
　　莱西尔真的有瞒着他们一些事。
　　如果莱西尔没有隐瞒，他一定会直接否认尤里的话。他是莱西尔，是一向不屑于说谎的那个莱西尔。
　　“你和穆安真的有把我们当作是你们的朋友吗？”尤里没忍住地发问道。
　　莱西尔：“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穆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回避，尤里直接说出了穆安最想隐瞒的事。
　　莱西尔沉默了。
　　要问尤里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呢？一切源于一场实验。
　　好奇为什么这些其他世界的人，可以天生就拥有觉醒魔法的天赋。尤里偷偷用了一块玩家的组织化验，捕捉到了一种新的成分，而这种成分却和穆安过去受伤时留下来的皮肉组织，产生了共鸣。
　　这场意外打破了尤里的常识，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穆安要将那个研究交给他？而穆安又为什么要研究那些？
　　当他本身就是那个世界的人，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是知道他是那个世界的人，却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和帕特里吗？”见莱西尔沉默，尤里再一次追问道。
　　这一次，莱西尔没有再逃避。他坦然道：“我是知道。”
　　见尤里已经得知了事情真相，莱西尔也没有隐瞒，坦白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这些不该是你应该知道的事。”在莱西尔心中，尤里就该深埋于他最喜欢的研究当中，这些外界的事情都不应该由他来参与。尽管莱西尔没有问过穆安，但他知道穆安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在观星塔出来以后，仅仅是让他们多加保护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
　　莱西尔的态度激怒了尤里，这是尤里第一次和他脸红。与经常和莱西尔争吵的帕特里不同，尤里一向是四人中最为温和的存在。正因如此，当他生气时，那就是他真的生气了。
　　“什么叫这些不该是我应该知道的，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尤里的眼角有些泛红，喘着粗气，质问道：“还是说你和穆安，真的不曾把我们当成朋友过……”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莱西尔有些狼狈地避开头，面对咄咄逼人的尤里，他第一次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
　　尤里却不想放过他，他一步上前，拎起了莱西尔的衣领，愤怒道：“既然是朋友，那你就说话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知道了，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还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说着说着，尤里自己的眼泪先掉了下来。他的手渐渐松开，“是……我的确没有你们这么强。我一直知道这件事情。”
　　尤里的拳头垂落：“我只会研究，即使你跟我说穆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没法保护到他什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莱西尔反握住尤里的手，沉声道：“你知道他的，他不会这样想的。”
　　“不是这样想又怎么样？你知道吗……当穆安跟我说，他想把他的研究委托给我，希望我能做出一些成果，我有多么高兴吗！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我可以帮上你们些什么，我也不想成为那个拖累。我……我也一直很想努力跟上你们。”
　　尤里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知道吗？莱西尔。”他看向莱西尔，“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总是那么有天赋，做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穆安也最信任你，有什么话都会跟你说。”
　　“我真的很嫉妒你。”
　　莱西尔不知道尤里竟然会这么想，其实在他们三个看来，尤里才是他们中最有天赋和最能有成就的人。事实也是这样，穆安交给他的任务他做得很好，甚至远超出预期。
　　也是多亏了尤里的成果，莱西尔才能那么顺利的在教廷站稳跟脚。
　　人人都知道，他是大学者尤里的朋友，能和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学术天才交上朋友，那他本身一定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甚至帕特里都托了尤里的福，敢那么放心地回到家族里去闭关。就是因为他知道，再不济也有他的这两个好朋友顶着，自己更该沉下心来好好提升实力，为他们兜底。
　　尤里继续说着话，这些想法在他的心中憋了太久，今天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倾而下。
　　“我知道这一点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我更多地是感到很心痛，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你和穆安一样，都喜欢自己承担一切，也不肯相信我们一些。”
　　“所有的事都是你们两个自作主张，完全没有过问过我和帕特里的想法，我们两个就像被你们隔离在外的外人，只能等待着你们解决完一切，才告知我们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
　　“莱西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把我们当成朋友吗？朋友不应该是彼此支持互相承担吗？”
　　莱西尔愣在了原地。他想起毕业的那天，四人举杯对着星辰。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彼此支持，互为支撑，不离不弃。”
　　“敬我们的友谊不朽！”“不朽！”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莱西尔向尤里道了歉：“对不起，我的错，是我理所当然了。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彼时帕特里才姗姗来到。他也是被莱西尔叫来的，本意是商量穆安失踪的事。
　　“所以穆安不*在你这儿？”尤里犹疑地问。
　　“我不会再骗你了，他真没有在我这里，他一个月前说要回趟家乡，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正巧帕特里赶到，莱西尔抬了抬头。“不信你去问他。”
　　“我以为他在你这里，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这才是尤里今天来的目的，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捂住了脸。
　　这都算什么事啊。
　　“可他都消失一个月了，什么事情现在还处理不完？”帕特里大叫：“他肯定是遇上什么事情，又怕我们担心，这才不告诉我们。”
　　不得不说，帕特里有时有种惊人的直觉。
　　“确实是有事。”尤里撇撇嘴，话中暗有玄机。莱西尔无奈一笑，只好和帕特里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事。
　　“但我认为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不是吗？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穆安。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应该都不会变吧。”莱西尔道。
　　“是这样没错，那我们该怎么做呢？”遭遇这一连串消息的轰炸，帕特里的脑子已经宕机，糊成了一团浆糊。
　　尤里：“不妨先问问他，到底在观星塔中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神。”
　　莱西尔在观星塔中看到了神的出现。那是光明神，是他们家族世代侍奉的神明，也是教廷众人信仰的寄托。
　　但对于如今的莱西尔，他早已褪去昔日的光环，更在乎的是身边朋友的安危，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去见穆安。
　　“就在那颗黑色的水晶球——或者也可以叫它神之眼。在神之眼中，我看见了未来的走向。”不同于穆安看到了末日的景象，也许是莱西尔太过关注穆安的安危，在那里……他看到的是穆安的未来。
　　或者说是穆安过去的未来。
　　在那条时间线上，莱西尔就是神最好的祭品。除了他没有觉醒光明之力，他的一切都那么符合神的身份。
　　他的家族信奉着不朽的荣耀，他的归属就是光明神座下最忠诚的信徒，没有什么比他更适合当神的载体。
　　不出意外的话，他本该是最佳的祭品。
　　不出意外的话……莱西尔暗下了眼神。
　　观星塔的星海上空，一颗异星熠熠生辉，它偏离了自己的轨迹，连带着它周身的命星也被带偏了原来的轨道。
　　命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一点微小的变动便引来了巨大的偏差。
　　这才是莱西尔最终选择加入教廷的原因，这一次他不为家族、不为教父，仅仅是为了穆安。
　　教廷作为光明神行走在人间的化身，教廷的高层无疑有着许多的秘密。莱西尔知道他唯有到达那个位置，和那些人平起平坐，他才可以得知这些秘密。
　　而这其中最大的一个秘密就是关于神复苏的传言。
　　「死亡不是终结，祂会有再回归的一天。」
　　人们只知道它的前半部分，却无人知晓它的后半部分。
　　「神诞之日，即是血祭之时。」
　　莱西尔这才懂得，穆安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并不是偶然，而是神在有意地历练他。他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提升实力，是神需要一个能承载它意志的躯体，这副躯体不能太过弱小，弱小的身体是无法承接祂的神格的。
　　只有穆安越发强大，祂才能够最终降临。这就是教廷内部另一派毕生的愿望——恭候神的伟大归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还有转机，但教廷的那颗神之眼已经发生变动，失去了下落，我们要赶在它找到新的寄主之前，找到穆安。”
　　尤里思索道：“那些‘玩家’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第176章 阵营战（四）
　　阵营战的玩家集会很快开始。
　　左边以徐冰为首的黑暗势力和右边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教廷势力。
　　两方各执一边，站立在宽阔的玩家大厅中。
　　这里是林克集资购买下来的一处公共领地，就是为了商讨这样的大事，才建立起来，气派恢宏，颇有格局。
　　而林克就站立在两方势力的中心。以玩家协会的立场来说，他们是不参与这场阵营战的，此次作为协调两方的中间势力，林克正好叫上了穆安。
　　“你知道阵营战这几天就要开了吗？”林克问。
　　穆安倒是不知道这点，他最近的重心一直是在莱茵镇，玩家中发生的许多事，他都有些忽略。“还要谢谢林哥提醒，不然我都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都是小事，正好我们公会在阵营战开幕前有场集会，你要一起来参加吗？”
　　还有开幕式？这搞得远远出乎穆安的预料，他本以为是双方人马直接就开启大乱斗模式。不曾想时代变了，阵营战的开启需要商量好各方的利益，因此这场开幕式就以此为目的，协调了两方的势力，组织起了这场集会。
　　林克作为发起者，理所应当地要去集会当中做主持。这次任务进行顺利，虽然没有得到那位大魔导师的下落，但想必这条线索拿去和安理会换取利益，他们应该也会同意，而这一切都多亏了穆安。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林克爽朗地笑道：“所以这次集会你就别拒绝了，可以一起来看看。里面还有许多玩家都在交换信息，你有想要知道的，说不定在那里也能找到。”
　　原本对集会并不感兴趣的穆安，听到林克这样说，心念一动。他的确对接下来的日程还没有安排好，急需从玩家当中收集信息，决定下一步该去哪。
　　这次算是大概揭开了莱茵镇很有可能早在其他的世界线中，就已经泯灭。那又为何会影响到这里的时间线呢。
　　按理来说两个时空应该不会有交汇，这违背了时空悖论。
　　但事实就这样发生了，无论是老杰克和佩尔的事情，还是莱茵镇突如其来的消失，一切的谜底仍然迷雾重重。
　　按照穆安的猜想，这件事很有可能和设计这个游戏的人相关，那如何和这些人接触呢？那只能从玩家当中下手。
　　去看看也无妨，穆安答应了下来。“那林哥我就不客气了，这次还要多麻烦你了。”
　　“这是什么话？你来参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林克拍了拍穆安的肩，让他不用那么见外。此次事件以后，他算是拥有了安理会的门路，这才称得上是一桩大事。
　　比起这个，只是带穆安参加个集会，那简直不值一提。
　　说到这，林克转而问穆安：“你知道安理会吗？”
　　穆安装作不知，“安理会是什么？最近新出来的组织吗？”林克说：“那可能是我多想了，总觉得你的名字和那位大魔导师有些相像，也许安理会之前也有和你接触过。”
　　“哦……你是说最近论坛很火的那位NPC吗？”穆安出了秘境后，也曾去论坛围观过，大量的消息令他哭笑不得。
　　里面有真有假，有关于他和各个势力的传闻，还有说他是幕后大boss的，更有人开始谣传他和其他异族炒CP，总之各种各样的消息层出不穷，穆安一时也看花了眼。
　　要不是我就是本人，我还真以为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穆安暗笑道：这些玩家还挺可爱，脑洞一个比一个大。不过很可惜，都是假的，一边惋惜一边从中找寻着他想要的信息。
　　一条热议引起了他的关注。
　　【热议：金钱会即将在菲约姆举行入会仪式，各大商会皆可用凭证来入会。】
　　底下热评。
　　1L：这个金钱会到底是什么？我看好多商会都想入驻进去。兄弟们有没有门路？让我也进去见见世面。
　　2L：你想的也太多了吧，说是凭证，其实都是在里面的花销，只有真金白银花满了一万金雀，才可以得到入会资格。
　　……
　　53L：看看兜里不到5个铜尔，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这条评论下方纷纷嘲笑他道。
　　“5个铜尔？我给我侄子的零花钱都不止这些，你钱都花哪去了？”
　　“哇，你还有5个铜尔啊，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了。这边主城花销也太大了。而且更可恶的是，根本没有任务进账呀，唯一找到的一个任务还是在隔壁打铁铺做工。没想到都来玩游戏了，还要打工！”
　　“别急，等阵营战开启就有赚头了，战争财可是最好发的。”
　　穆安浏览着这些信息，不得不说阵营战的热度炒得还是很高。毕竟作为游戏开放一年来，玩家们一个较大的里程碑事件。
　　即使穆安当时设计时并没有考虑这些，他只想有一个引子，而这个引子就是他在黑暗教会中埋下的暗线。显然徐冰做得很好，他不仅打入了黑暗教会残余势力的内部和他们建立合作，还唤醒了乌格。
　　甚至连沈焰的发展，都让穆安十分惊喜。看来莱西尔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话，和玩家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有益于他们后续事情的进展。
　　到达集会，穆安跟在林克的身后，他依旧用兜帽裹住身形，没有泄露自己的外貌。同一时间站在左侧的乌格，手指轻微地颤了一颤。
　　林克开始上台发言。
　　他先是说了一些官方的场面话，诸如“很高兴各位能给林某这个面子，前来这个集会商议”。看到还有NPC在，林克巧妙地将玩家这个词隐于发言当中，反而用诸位、大家来代替。
　　“诸位汇聚在此，一同商议大家未来的走向。林某在此做个庄，还请大家踊跃发言，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的诉求。”
　　场面话说完，一张矩形的长桌上，便只留下两方关键的代表坐下。其他人汇集在长桌的周边，尤其是一些看热闹来参加的玩家，梗着脖子伸长地往里瞧。
　　“别挤啊，我都看不清了。”
　　“那个NPC还挺好看的，他也是黑暗势力那边的人吗？”一个玩家指的人，正是乌格。乌格容貌艳丽，脖颈的黑色契纹更是引人瞩目。几乎是他一站立在那儿，所有的人视线便先被他的样貌所征服。
　　教廷那边则派出了沈焰和莱西尔。一开始穆安还没有认出沈焰旁边站的是莱西尔，他同样一身白色的长袍，遮的密不透风。
　　然而，穆安却瞧出他那标志性的动作。长袍之下，他的手不停地玩转着一枚徽章，那正是赛斯家族的家徽。
　　乌格和莱西尔的参与，有些打乱穆安的计划。他本来还没想好要和他们见面，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彼此都隐瞒着身份，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林克坐在主位，并热心地给穆安搬来了一个椅子，颇有气势地和众人宣告道：“这位是穆安小兄弟，这次我们任务能完成，都多亏了他的协助。”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马都有了动静。
　　黑暗教会那边的骚动要更胜一筹，“穆安”的名字在这些人中并不陌生。当年他一人攻破黑暗教会的总部，并致使大祭司失踪，重创了黑暗教会的事迹，如今还声名远扬。而另一方，莱西尔则暗中握紧了手里的家徽。
　　乌格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穆安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想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在确定出席这次集会后，他就打定了主意，要以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出到底是谁和游戏幕后的设计者有关联。
　　不出他所料，除了这些他熟识的人，黑暗教会和教廷同时有一些人表情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对。
　　穆安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们似乎都是隶属于保守派的那方。
　　教廷在伊莱纳接手后，就变革了许多。唯有核心的一支，却仍是地位丝毫不动。这不是伊莱纳不想清洗掉他们，而是他们的势力太过庞大，轻易不可乱动。
　　他们就是教廷高层最接近神之血脉的那一支。
　　如果说暗使是黑暗女神最后遗留下来眼线，那教廷的这一脉就是光明神给自己留的后路。
　　一旦祂的复苏计划出现任何差错，这些人都有权利去插手教廷的事务，动用教廷的权利，去修正世界本该有的轨迹。
　　可以说教廷内部很大程度上分为两派，一派是以最初的创立者为首的亲人激进派，主张以人的力量去抗争命运的不公，去传教于普罗大众，缓解两方的矛盾，缔造一个更为美好的世界。
　　另一派就是大贵族、大法师的亲神保守派。他们自诩为神的化身，拥有神的力量，是神赋予了他们生命，他们所有的一切都该为神奉献。
　　伊莱纳刚接手教廷，就是踩着亲人派的支持上位。但这些亲神派之所以那么多届教皇上任都屹立不倒，是因为他们才是隐藏在教廷里最为底蕴的势力。
　　教皇只不过是他们推出的一个傀儡，所以谁做教皇对他们都没影响，他们要的是教廷对外公正的形象，以让他们做成许多的事情。
　　黑暗教会那一支就更不用说了，穆安一眼就看出他们暗藏在黑袍之下的标识，又是“乌拉尔研究所”。
　　这个假借黑暗教会的名头，实则暗中做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实验。穆安追踪了他们许久的迹象，没想到他们会在此次集会中也高调露面。
　　看样子他们还和徐冰的关系很不错。
　　林克仍然主持着大局。平静的会议中暗流涌动，中立的一方看似公正，实则也在悄然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各方势力汇聚，聚光灯下新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毕。
　　“那就不再浪费各位的时间了，我宣布——集会正式开始！”林克道。
　　

第177章 阵营战（五）
　　会议的刚开始。
　　徐冰先进行了发言：“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教廷那方不要剥夺我们的生存空间，大家平等竞争。”
　　这话一出，沈焰直接笑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吧。”
　　徐冰不卑不亢，“你没有干过，不代表别人没有干过。”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沈焰身后的玩家。
　　一些人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努力缩小着存在感。徐冰这一瞧，沈焰总算是知道了点什么，原来是自己的手下里已经有人背着他开始搞事。而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和莱西尔他们洽谈合作，一直没有关注到这件事。
　　“那是我们管教无方了，要是我手底下的人真有人这么干，那我先在这里和你道个歉。”沈焰倒是很好说话，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一向不多做纠缠，反而顺势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但同样，你们也不能干扰我们的行动。”沈焰若有所思地盯着乌格这个NPC，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想必这就是徐冰的杀手锏了。他脖颈的契纹，沈焰也曾有印象，莱西尔附在他的耳边，悄然对他说：“那位多半就是暗使了。”
　　暗使？有意思。沈焰眼神暗沉，他想起当时在教廷和莱西尔他们的对谈。一个关于神的陷阱就这样密谋完成，而这个暗使就是他们的计划迈出的第一步。
　　徐冰仍在说着他的想法，可话来话去，依旧是围绕着各自较为保守的方向谈论。
　　他身旁一个黑暗教会原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我们要求的可不止这些。”他站起身，好似威胁地看了徐冰一眼。
　　徐冰却不慌不忙道：“先别急，把这些定下来之后才有谈判的空间。”
　　“你最好是这样，不要偷着打自己的小算盘，你不会想知道欺骗我们的下场。”那人哼着冷气，又坐了下来。
　　这一年来玩家的存在，已然成为塔尼亚大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黑暗教会的这些残余部下想要找徐冰合作，也是冲着这个目的，他们想要收拢这一批人，最大的方向就是和有意投靠他们的人进行合作。
　　徐冰就从里面脱颖而出，这一点从他身负暗元素，学习了黑魔法以及他身旁的暗使可以看出。
　　这样的人是不会被教廷那边所接受的，自然而然两个不被主流接受的势力就结成了联盟。然而和黑暗教会预想的不同，徐冰是决定和他们合作了，可他们又单独自成一体，并不听从黑暗教会的指派。
　　很多的行动他们都划分的很清楚，这是你们黑暗教会自己的行为，我们可不认。
　　但轮到他们自己行动时，又扯出黑暗教会这张大旗，声称自己是受了他们的操控，这一点让黑暗教会原本的人马又憋屈又无力。
　　说他们不服管教吗，他们做的事又的确符合他们的利益；但你说他们听话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们总会整出各种幺蛾子，还有自己单独的计划，譬如这次集会。
　　在黑暗教会的人眼里，这种集会根本没有召开的必要，哪有人打打杀杀前，还要先和平谈判一次的。但徐冰义正言辞，力排众议，说一定要参与这次的集会。
　　“你们要知道，除了我们自身，还有很大一部分中立的人。大家都在张望加入什么势力，能不能成为他们的助力，那这次集会的露面就很有必要。”
　　“难道你们是想让他们都去投靠教廷？要我说……教廷这一年来，可收拢了不少人心。再这样继续下去，光靠你们那种发传单、做小广告的行为，可吸纳不了人才。”
　　徐冰的话可谓是精准打击，痛击人心。黑暗教会的人还来不及跳脚，就被一位老者阻止。
　　“长老。”在萨丽莎大祭司失踪后，昔日的大长老又重回权力的巅峰。只见他挥挥手，让手下的人撤下，而他自己则单独和徐冰商议。
　　“我知道你的心并不在这里。”老者说：“可那些都没有关系，我们的利益一致，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徐冰同样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大长老你们放心，如你所说我们的利益一致，我是不会坑害你们的。”
　　但其他玩家坑不坑害，那就另说了。徐冰掩下不表，同意了长老的建议，他指明要额外带着这一批人一起参加集会。
　　“我们也要派一些心腹，打入内部，这样才能确保一些事情如我们计划中进行，相信你可以理解的对吗？”这位狡猾的长老，明明是信不过他，要派一些自己的人来监视他。徐冰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够和他们翻脸，于是徐冰答应了下来。
　　“那当然没问题了，长老的话我肯定是要听的。”徐冰道。
　　这群心腹就是乌拉尔研究所的人，在黑暗教会遭到重创后，乌拉尔研究所也转为地下。一些实验暗中放在了“别处”进行，但至于这些“别处”是哪里，大长老谁都没有说。
　　甚至于没有人知道这位长老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一身的魔力强劲，是打服了一群人才登上长老之位，至于后面为何又让权给萨丽莎，是他中间受了伤。
　　养伤的期间，大长老一直在沉睡。直到临近最近，他才苏醒了过来，接手了黑暗教会的烂摊子，整合了剩余的部下。
　　因此在所有人里，他很是被人信服，算是黑暗教会里目前地位最高的一个人。
　　就这样，各怀鬼胎的三路人马集结在了一起。
　　以乌格、徐冰为首的玩家派，还有原有的黑暗教会势力，三方组成了现在的黑暗势力。
　　教廷那边要相对简单一些，但同样不容乐观。内部本来就有分裂的阴影，之前伊莱纳的强势上位，缓解了一些矛盾。但随之而来的是玩家们的出现，又打破了这种平衡。
　　亲神派对这些异界来的人，本身就有些不屑。认为他们是异教徒，甚至连信仰神的资格都没有。
　　而亲人派则决定拉拢这方势力。无论再怎么样，他们的数量都远远占着优势，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预见到他们的出现会影响着大陆势力的格局。
　　教廷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莱西尔作为耶格尔最信任的教子，自然也是力挺亲人派的。和沈焰打好关系，一方面是出于他想要找到穆安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教廷总体的意愿。
　　他此次来参加集会，是听说这里会有很多的玩家聚集，可以打探消息。这样就能了解穆安是否这段时间都在玩家当中，才没有回来。
　　另一个考虑，就是带着教廷的任务而来的。
　　见对面在内讧，一时抽不出手来商议。莱西尔也侧过了头，对一旁的沈焰道：“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沈焰面露惊讶。
　　但又很快地意识到林克身边坐的那位小兄弟，他真正的身份可能另有深意。
　　“你确定就是他吗？”沈焰沉声道。
　　这句话让莱西尔都无语了，他无奈地说：“我自己的朋友，我能不知道吗？”
　　“不，我是说他真的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假冒的？”沈焰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他明晃晃地看见那人的头顶，是玩家的标识。
　　一个玩家能当NPC的朋友，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可这是莱西尔……
　　教廷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高层之一，被誉为最有前途的接班人。
　　哪个玩家可以攀上这样的人？值得他们费尽心思地去找。
　　这其中牵扯的寓意就很多了。沈焰大胆猜测道：他或许就是论坛里那位大魔导师穆安。唯有用这样的解释，才可以解释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
　　那这个游戏，就绝不只是他到来的那一天，才开始公测。这个游戏很有可能早就运行了，而这个穆安就是第一批玩家。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的情况，是特例还是如何。就在这交锋的半晌，沈焰的脑海中百转千回，转过了很多个念想。
　　徐冰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见沈焰正颇为尊敬地和他身旁的人商量，徐冰就知道那人很可能就是教廷高层的人，甚至更有可能……那人也是安理会的高层。
　　沈焰和安理会的人有接触，一直不是个秘密，徐冰同样做好了准备。这次的开战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和这个大陆最新崛起、发展最为迅猛的势力联络的机会。
　　徐冰早就听说了安理会的名头，可碍于他们行事隐匿、作风低调，一直找不到时机。据说安理会是在玩家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陡然出现的一个神秘势力。
　　徐冰他猜测，对方很有可能也是玩家。
　　不然没法解释为何这个势力早不崛起、晚不崛起，偏偏是玩家降临的时候才崛起。通过一些在学院中学习的眼线，徐冰知道比常人更多的真相。
　　玩家的降临，很有可能也在游戏设计的一环，那安理会这个组织无疑就和游戏背后真正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着游戏背后参与或者最起码和游戏相关的人才会创建这个组织。
　　在沈焰思考到穆安身份的同时，徐冰也有了自己的猜想。他没有沈焰这样手握剧本的能力，可他从细枝末节中注意到，沈焰对那位坐在林克身旁的人格外不同。
　　眼神中带着打量、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新奇。
　　当下，徐冰就认定了一个事实。林克身边坐的那个人身份一定不普通，很有可能绝不只是帮助林克完成任务的人。
　　他一定和安理会，乃至于教廷有着不可捉摸的关系，徐冰笃定地想。
　　一场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关于穆安身份的猜测，两边都有了一个共识。
　　他绝对是他们这次集会商议的重点。果然下一刻乌格开了口，“我们这样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意义，不如听听别人的想法。”
　　“譬如那位坐在林克旁边的人。”他笑靥如花，口吻轻松。“毕竟我们来商议的目的可不是探讨谁的地盘，而是谈论起剩下的这些人该怎么办。”
　　顺着乌格的话，一时间所有的视线聚焦于穆安。
　　

第178章 阵营战（完结）
　　林克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打着哈哈开玩笑道：“看来我这位小兄弟确实很有实力啊，一坐在这儿就很有吸引力。你们是想问我这位小兄弟的意见吗，可他就是我带来的，他不太懂这些啊。”
　　“他懂不懂，也要他自己来说吧。”乌格没有给林克面子，从而放过穆安。反而越发咄咄逼人地说：“我看你刚才一直听得很认真，不知道是有什么高见吗？”
　　穆安笑了笑，没有怯场道：“高见不敢说，只能是有一点小小的想法。要是你们想听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NPC是在为难他。可穆安并不介意，仍是好脾气地答话道：“你是要听我说说我的看法吗？”
　　乌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桌子，示意他继续说。
　　穆安：“我也看的出来，今天大家来这儿，是想试探一下那些没有选择阵营的人会往哪个去向是吗？”
　　眼见众人的目的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被揭示了出来，一时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不心动吗？”乌格没有退让，还是笑盈盈地说，嘴里却句句带刺。
　　“那你就抬举我了，我有什么好心动的呢？我就一个普通人，当然是哪里的好处多就选择哪儿了，其他的人想必也一样是吧？”穆安转头望向外围一圈的玩家，他们同样也目露好奇，紧盯着现在剑拔弩张的场面。
　　见有人问他们的意见，一些大胆地也开了口。“那是！我们对哪个阵营都无所谓，哪个给的好处多，我们自然就去哪儿。”
　　旁边还有人叫好道：“说得对！”
　　台面上，一个教廷的人看不下去了。低骂道：“简直是胡闹，这群没有信仰的东西。”
　　穆安却丝毫不慌，以冷静的口吻，清晰地说：“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光在这里说大话是没有意义的，要拿出点儿实际的好处。譬如加入你们……你们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呢？这才是收拢人心的真正办法，不是吗？”
　　他环视四周，又下了一剂猛药，大声质问道：“还是你们表面上说这说那，说的好像很宏大，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意过他们的需求是吗？”
　　所有人都脸色难看地低下了头。其实他们内心是有些看不起这些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们不仅实力低下，空有魔法的天赋，却完全不懂得运用天赋，能学会魔法的甚至没有几个。和他们昔日高大上的精英收买路线完全不同。
　　尤其是黑暗教会，他们本来是不屑于这一股势力的，还是教廷这一年的发展策略，让他们看到了玄机。
　　教廷这一年改变了风格路线，开始走亲民的路线。他们办的学堂，还有在救济院里开设的课程，都给平民们普及了不少魔法的知识，一时之间许多人对于法师的畏惧和抵触心理也都减弱了不少。
　　再加上学院一直以来的推广和宣传，很多的人即使没有魔法天赋，也想尝试做一些事情。慢慢地，死寂的魔法界开始变得活络，每天都有许多新的人涌入，不少天才就这样横空出世，很多的势力组织都借此机会发展了一波，网罗了不少人才。
　　其中最具代表的还要当属安理会。
　　安理会一开始并不被人看好。作为一个近一年来兴起的势力机构，他们更多的是服务于谁都看不起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充当协调两个世界纷争的桥梁，同时还连带处理一些普通人和法师、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
　　很多人都当它是一个“搅屎棍”，另一个监理会的翻版，还是冒牌的那种。哪怕他们名字不同，所行的事也不过是假借监督和管理的名义，进行权力的掠夺。
　　然而一年下来，这个组织的发展却超乎想象的迅速，越来越多的人改信称义，转而投靠了安理会。而其中又属年轻人最多，这些精力最旺盛，创造力最丰富的人，切切实实地给固化许久的魔法界，带来了不一样的转变。
　　有的人虽然不懂魔法，可他懂技术懂理论，他出图纸和设计，而另一些懂锻造懂魔法的人则负责把它们实现出来。
　　还有一些人，他们干脆就不追求魔法的实用性，转而利用魔法做一些艺术品或者好玩的东西。这些小玩具在平民那边大受欢迎，甚至有的人还推出了能动的绘画书、可以自己读的报纸、以及不用动笔就能写作的日记本。
　　层出不穷的创意，极大地丰富了底下普通人民的生活。有实力的人，他们仍在追求深奥莫测的法术；而一些没那么有天赋的法师，则学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开始服务于大众，并从中牟取利益。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想要一生追随真理之门的脚步。更多的人还是图个养家糊口，只不过当年法师的薪资高，给在外和魔兽战斗的补贴也多，让很多的人都为了实现阶级跃迁，从而苦学魔法。
　　但随着时代的转变，异界的来客越来越多，不同的消费需求带动了生产力的发展，许多的法师也都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也许凭天赋他们是拼不过那些从小就勤学苦练，家中有底蕴的贵族们。但论起怎样去设计和创新，做出一件以魔法为载体，还能满足大众需求的东西，那还要数这些平民出身的法师。
　　很多人还仿照着锻造大师白的理念，融入了许多不同的技艺。而商店作为最先引领这些风潮的门店，也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
　　艾拉都已经很少来找穆安取货了，在她那里很多的货品即使不如穆安那样精巧，但他们同样都有着不俗的作用。艾拉每次选品时，都会大吃一惊，真实地感觉到世界有在变的不同。
　　而在这些不同里，她常跟穆安说：“我觉得当年放弃锻造，来跟你一起合作开店，真是我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要是锻造，我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那道天才的门槛，然而在这里……我发现许多的路并不止*一条。”
　　艾拉诚挚地对穆安说：“谢谢你，我感觉我又找到了当年学习锻造的快乐了。”那些在高门大院里不停地被锤炼，不停地挣扎，以及那些日日夜夜询问自己是否有天赋、锻造不出来失眠的晚上……
　　艾拉在看见穆安横空出世的那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锻造上，或许没她想得那么擅长。
　　她出生在锻造世家，师从最为顶级的锻造大师，这些优越的条件给了她自信，也给了她枷锁。她总怕自己会做不好，因此努力、努力、再努力，用所有的自信来伪装自己的恐惧，恐惧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穆安的那种水平，恐惧是不是真的如老师所说，自己看了也学不会。
　　然而她却忘了她最初喜欢上锻造，只是因为它很有意思。是幼年薇娜奶奶带着她和其他人一起交流锻造的有意思；也是她失败了很多次，但最终锻造出成品的有意思；更是她锻造的产品被他人使用，并夸奖它真的很好用的有意思。
　　这些乐趣都被她遗忘在了时光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为了锻造出更好，又更好的一件作品而挣扎。
　　如果不是完美的话，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艾拉魔愣一般地这样想着。
　　直到见识过穆安的技艺……
　　令艾拉震惊的是，原来锻造也可以这样吗？不需要无止境地锤炼自己的手艺，而可以用另一种工艺。技术的壁垒不再成为壁垒，而是开拓新思路的手段。
　　锻造也可以很纯粹，更重要的是过程的设计。这是穆安传递给她的理念。艾拉那时只觉得自己的观念完全被重塑了，可现在又一想，那何尝不是一个转折。
　　穆安还没有适应她如此抒情地诉说，就又被艾拉直接拉到了自己的门店。
　　只见她颇有雄心壮志地说：“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会让商店开遍塔尼亚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是吗？”
　　艾拉的确这样说过，她也做到了。
　　“但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梦想。”她两眼放光，语气亢奋道：“我们应该让我们的理念传遍塔尼亚大陆。”
　　她好像在发光……穆安心中想到。
　　“真正的技术就应该用来造福大家不是吗？这才是我们所追求的。穆安——”艾拉双手扶着穆安的肩，“我想要开放商店的权限，让所有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作品放到这里来展示。”
　　“或许我们还可以举办什么创新大赛，就像隔壁协会做的那样。让更多的作品被看到，让这个理念传遍每一个人，这是我想要做的事。”
　　看着干劲满满的艾拉，穆安的眉眼突然柔和，温柔地笑了：“这样也很好啊，看来你找到你想做的事了。”
　　想必汉娜奶奶也会很高兴的。穆安心中默默地说。
　　而现在，艾拉和安理会合作，作为靠在组织下的第一大商会，拥有着海量的声望与资源，并在玩家中打开了渠道，很多的玩家都把自己的作品寄售在那里，商店真的成为了一个“商店”。
　　“所以……你要说问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关注他们真正的需求，得民心的人，自然会得到拥簇。”
　　穆安的发言结束。期间，会议室内一片安静，随后还是身后的玩家先反应了过来。
　　“对，就是这样！我们的诉求就是这个，谁能实现我们的需求，对我们有好处，我们就加入谁！”这也是大多数还没有加入阵营玩家们的心声。
　　他们对两方都不太了解，有一些人只想单纯地过着自给自足安稳的生活，只求有一个保障。还有一些虽然抱着好奇，但也在观望谁更强。
　　游戏中阵营战的奖励的确很丰富。但在这个游戏里，奖励的丰富远远不能催生出玩家想要发自内心奋斗的欲望，真正打动他们的是：
　　《永恒白塔》官方为预热阵营战，论坛置顶的那一句标语：
　　是时候，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历史了！改写塔尼亚大陆的未来，就在此刻！
　　我们想创造属于我们的历史……
　　在庸碌无常的日常里，在芸芸众生的世界里。玩个游戏还不能放肆一点吗？哪些日常里所有做不到的事，他们想在这个充满奇迹的游戏里实现。
　　傍晚的论坛。
　　【热议：今天的集会你们都去听了吗？】
　　1L：听了，听得我热血沸腾！
　　2L：我本来以为会是很无聊的那种阵营撕逼战或者是很枯燥的互相扯皮。
　　3L：同样……话说我们为什么不创建一个我们玩家自己的阵营，为什么非要加入他们两个，虽说他们也都是跟我们玩家有关的吧，但归根结底他们压根不在乎我们是怎么想的。
　　评论纷纷打开了新的思路。
　　“附议！我们应该创造自己的历史，我们应该拥有一个完全独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
　　“兄弟们，有什么好的提议吗？我觉得可行！”
　　“就是，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热议的最后一页，安理会的广告隆重出场。
　　999+L：安理会：“为创造更美好的世界而努力。”最后还跟了一句最新的宣传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们要为创造一个值得我们努力的未来而奋斗——致玩家。”
　　“安理会招新，致力于为玩家排忧解难，实时提供最新帮助和服务！还在烦恼于不能适应异界的生活吗？还在忧虑不知道该加入哪个阵营吗？从零打造属于玩家的阵营，加入安理会，从我做起。”
　　

第179章 金钱会（一）
　　会后，乌格起身，和穆安擦肩而过。穆安轻声道：“谢谢了。”
　　乌格的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只是临走前用小指轻轻刮了他掌心一下，一触即离。
　　心知肚明的，一场无声的默契在两人当中蔓延。直到乌格和徐冰消失在大厅门外，穆安还愣愣地看着他们。
　　“在看什么？那么出神……”莱西尔从身后拍了拍穆安的肩，穆安这才惊醒。
　　“里面是有你认识的人吗？”
　　穆安摇了摇头：“不是认识的人，是以前的一个朋友。”
　　莱西尔有些讶然，看两人刚才对峙的样子，可不像是朋友的关系。穆安恍然地说：“这事说来话长。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将话题转向了莱西尔。
　　“你都在这儿，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莱西尔仰着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不喜欢参与这些事情吗？”穆安惊疑的是这点，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和外人交际的莱西尔，竟然会随沈焰参加这次的集会。
　　“我的事——”莱西尔拉长语调：“也说来话长。”
　　这句话把穆安逗笑了。
　　“好了，知道了。等会儿我会告诉你怎么一回事儿的。”
　　看穆安那么上道，莱西尔的气也消了。刚开始见面冷若冰霜，假装不认识的神情，立马消融。“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要是再有含糊的，我可不会那么轻松放过你了。”
　　穆安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掉了。他正琢磨着怎么省略中间的一些过程，把一些能讲的再说给莱西尔听。
　　然而莱西尔抢先一步：“不过该知道的，我们也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这次轮到穆安惊讶了。
　　莱西尔努努嘴，“还不是你的那些事……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这件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穆安：？
　　怎么回事？我就忙了一年多，自己的马甲都被脱了。穆安还来不及反应，反倒是莱西尔，手肘搂上穆安的脖颈，“但也没事，我们没人在意这些，不如说说你这一年多都去干了什么吧，一直不联系我们，帕特里和尤里都快担心死了。”
　　当然，我也是。莱西尔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没来得及纠结前面的话题，莱西尔的话让穆安有些愧疚，他知道又是自己的执念，让朋友们担心了。但这些事本来不该他们参与，这是自己的事。
　　“对不起，莱西尔。”穆安道：“又让你们担心了，我是去处理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只是中间出了点儿差错，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见穆安还是不肯说出具体出了什么事，莱西尔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臂，认真地盯着穆安。
　　“……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成朋友？朋友不该就是彼此扶持相互支持的吗？有事我们应该一起分担，还是你瞧不起我们吗？”莱西尔故意地说：“觉得我们会拖你的后腿？”
　　从尤里那里现学现卖的莱西尔，说出了这番并不符合他性格的话。可又如此的真挚，是他心底的声音，只是他一向不屑于那么细腻地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莱西尔的话，让穆安更负罪了。他笨拙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上钩了……
　　莱西尔心里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他知道穆安就是这样的性格，不逼他一把，他就不会袒露出自己的内心。这点和自己很像，神奇的，这一刻莱西尔诡异地共情了尤里当时质问他的心情。
　　自己也是这么让朋友担心的吗？
　　掩下的内心有再多的想法，此时也化成真实的演技。“既然是朋友的话，那你就应该告诉我们，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严肃地说这些话，他知道如果他不端正态度，穆安就更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穆安是很好，可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那就是他以为的对他们好，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如此努力的修炼，卖力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实力，不就是为了在朋友有事时，互相扶持一把吗……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任人可欺的学生了。帕特里成为了众人口中最有天赋的火系魔导师；尤里也是最为炙手可热的学者；甚至连他自己这些年在教廷里摸爬滚打，坐上了教廷的高位。这些心酸和历练，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力挺朋友，有处可使吗？
　　还是他们的友谊真的那么脆弱，经不起一点儿考验和波折，也承受不了穆安的信任。莱西尔认为这是穆安该正视的一个问题。
　　穆安活得太独了。
　　以前莱西尔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因为穆安在人群中总是最靠谱和最让人信赖的那一个。他为人和善，脾气温和，还有耐心，所有的人都愿意和他相处，并愿意委托他帮自己做事。
　　但穆安自己呢，他是怎么想的呢？
　　“我只是怕给你们添麻烦。这些事情是我自己的事，不该让你们来担心的。”穆安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而这些事本来不该牵扯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他所珍视的人。
　　“但我们从来没有觉得这是麻烦，穆安。”莱西尔静静道：“能帮上你，我们会很高兴。或许你该学着更信任我们一些。”
　　“你不是一个人，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即使你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会担心你。这种担心并不是麻烦或者负担，而是我们真的是朋友，作为朋友，我们愿意为彼此承担。”
　　莱西尔很久没有说出过如此煽情的话，给穆安的冲击也是巨大的。也许换做是帕特里或尤里，他们说出这样的话，穆安还能笑一笑，装作不了了之。
　　他知道帕特里和尤里就是这样善心且热情的人，他们都很善良，也愿意为朋友付出。这是他们的性格，而并非自己是他们的朋友，或是怎样。
　　可这是莱西尔。莱西尔自由、孤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人。穆安知道他加入教廷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确这几年变化了很多，心中也有了他人，愿意为别人做出一些事情。
　　但究其本质来想，莱西尔仍是冷漠的，那是塞斯家族天生带着的底色，作为贵族，他们没有责任为自己以外的人付出他们的一切。
　　穆安有时候想，莱西尔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是他真的乐于助人，还是内心的道德使他不得不做。他选择了这条路，究竟是他真的想选择，还是他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缘由？
　　穆安不得而知，他能做的就是相信朋友，相信莱西尔会处理好他的一切。而在他有需要的时候，自己则会无条件地挺出。
　　想到这儿……
　　穆安怔住。是啊，他会为莱西尔无条件地站出来，莱西尔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的友谊绝不仅仅只是肤浅的交往，而是彼此心灵中总有一处可以安放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永远会为对方负担彼此的生命，永远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是他没有做好。
　　“是我的错，是我理所当然了。”同样的话，从穆安口中说出。
　　莱西尔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们的距离如此相近，他们的心灵彼此连接，在不同的时间中，他们互有低谷，同有迷茫。又从这些低谷和迷茫中走了出来，成长为了现在的人，他们的言语中甚至都包含了对方的特质，即使在不同的场景下，他们仍是说出了一样的话。
　　“知道错就好了。”莱西尔抚上了穆安的头顶，那是他常常对尤里做的事。
　　如今莱西尔已经长得更高了，身材更为挺拔，他穿着的白袍，线条简洁却不失华丽，金色的丝线缠绕在腕边，反射出一缕缕璀璨的光。
　　莱西尔胡乱地揉了一把穆安的头发。纵使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皮囊下的灵魂，却因这些共同的经历而拥有了相同的温度，温热的皮肤贴着莱西尔的手。
　　“道歉的话，就留着跟尤里和帕特里他们说吧，大家都很担心你。”缓和的氛围，让穆安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莱西尔能这么说，尤里和帕特里那边他一定已经解释过，做好了准备。
　　不然以他们两个的性格，估计在得知自己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
　　事实也不假。
　　“他们本想来的，被我按了回去。”莱西尔处理着手下的事，一心二用地说。沈焰已经回去了艾瑟兰的教廷总部，只有他还在菲约姆待着。
　　一连待了许多天，连穆安都没忍住地问：“教廷那边是不需要你了吗？还是你事情都处理完了？”
　　莱西尔眼皮都没抬，“还不是我要看着你，生怕你一个不小心又失踪了。”
　　心虚的穆安为自己辩解道：“没有，上次是意外。这次是真的有事要做，我失踪肯定不会失踪，就是有时候会发生一些意外，来不及通知你们。”
　　“什么意外？连发个信息的功夫都没有？”莱西尔斜眼瞥了瞥他，他就知道这人死性不改，所以他才要一直在这里办公，连带着看好穆安。
　　“最近不太平，我怕你出意外。”
　　不太平……？穆安追问道：“你是有什么内部的消息吗？”他知道莱西尔一定是有了什么把握，才说出这话。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是有一些，但你一直没跟我说你都发生了什么事，这我怎么放心的下。”距离集会已经过去几天，穆安忙着和玩家们交换信息，一直没顾得上这边。
　　索性莱西尔已经修炼的耐性很好，一直等到穆安忙完，才语露锋芒，直指矛头道：“是你家乡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那次对话后，穆安也并不是没有改变，他反思了自己的行为，的确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了，他是不想拖累朋友们，怕把他们卷入到自己也处理不了的漩涡中。
　　却忽视了他们本来就已经不是需要自己庇护和担忧的朋友，他们已经自己长成了昔日他们最想成为的模样，有了为彼此负担和兜底的能力。
　　莱西尔一问，穆安也就说出了他身上的事。这一次他选择了相信朋友，有些事的确他可以处理得很好，但他应该记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也不再是一个人，前世的烙印尽数退去。穆安道：
　　“确实是我家乡那儿出了一些事，他们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穆安和莱西尔坦白了这一年以来发生的事，以及他做出了怎样的行为，一同而来地还有如今失去线索后的茫然。
　　“你说……莱西尔，我能找到他们吗？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穆安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他的这份恐惧，直到莱西尔的手贴上了他的脸。
　　莱西尔笑道：“这还不够真实吗？不过你的事确实需要想一想。”他沉思了片刻，“我这边有一条消息，但不确定是否和你的事有关。教廷最近很重视菲约姆的一个组织，名叫金钱会，近日就会在这里驻扎。”
　　“听说金钱会的管事人就出自莱茵镇，这也是我去参与集会的原因。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另一方面就是教廷让我来打探消息。”
　　“而我内幕的消息是，这个金钱会很有可能和神的复苏有关，他们27号的拍卖会上将会拍卖出一件物品，它叫神之眼。”
　　

第180章 金钱会（二）
　　金钱会这个词猝不及防地闯入穆安耳中。
　　同样的一则消息，在他的记忆中闪过：
　　【热议：金钱会即将在菲约姆举行入会仪式，各大商会皆可用凭证来入会。】
　　是了，他在论坛浏览的时候，就有看到过这条消息，可他当时并没有在意，近年来各大商会入驻菲约姆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
　　托商店的福，菲约姆的经济迅速发展，其他的商会都很眼红，也纷纷驻扎进来，试图想要分一杯羹。
　　这极大地带动了菲约姆的市场，以至于让它一度被评为交易最为自由和开放的城市，加上它本身就有的文化包容属性，很多从未见过的商会都出现在了菲约姆，更加吸引了众多人的眼球。
　　海量商会驻扎的结果，就是互相之间的竞争尤为激烈。
　　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想要生存下来，并非一件易事。更多的商会常常是入不敷出，濒临倒闭。可以这么说，能在这座主城中活下来的商会，不是背靠巨大的后台，就是拥有丰富的底蕴。
　　新兴的商会，通常只能扮演炮灰的角色，偶尔有些黑马，也都被淹没在了漫漫的商战当中。
　　穆安起初以为这个金钱会，也是这众多炮灰商会中的一员。即使有些亮点，但时间久了，也会隐没在海量的商会中，不知不觉间，就销声匿迹。
　　“金钱会不是最近新出现的商会吗？”穆安疑惑地问。他很久没有关注过菲约姆的消息，还有这些经济的动向，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组织自然不是很了解。
　　莱西尔介绍道：“金钱会的确刚出现不久，但它背后的后台和资源似乎很多，算是这几年来发展最好的一个商会，一入驻就几乎占据了菲约姆的半壁江山。很多人的都是看他们入驻，才跟风来了这里。”
　　“不过他们实行入会制，许多的商会只是依附在它的门下，并不参与它的实际经营当中，因此它的管事人十分神秘，从未在公众露面，也没人知道他的样貌，只是据一些人说，大概率是个年轻的男人在经营。”
　　“说起来还巧，他们卖的东西穆安你应该也见过。”莱西尔拿出一件饰品，上面精妙的炼金术自主运行着，夹带着一些奇怪的审美。
　　一只红绿配色的蝴蝶结。
　　这种风格好眼熟……
　　“这就是他们最火的一件商品——回朔结。据说它可以捕捉空气中消散的魔法粒子，并把它按一定的轨迹排列，可以浮现一些曾经发生过的画面。”
　　莱西尔一边给穆安展示，一边说：“听起来很耳熟是吗？是不是有点像追踪术？”
　　“但这个可比追踪术好用多了。追踪术只能回溯一定的时间，但这个可以自己选择，听说他们还在监理会申请了这项技术的专利，受欢迎程度也不下于商店了。”
　　莱西尔知道商店与穆安有关，调笑的时候也就一并调侃了。
　　穆安哂笑，不予置评。话说这种精妙的技术，他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
　　用炼金术的构想来实现法术的效果……
　　炼金术、炼金术……
　　“听说金钱会的管事人就出自莱茵镇。”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以及那奇怪的审美都像是一种标志。要说莱茵镇还有什么穆安未能找到的线索，那就只能是那对姐弟了。
　　会是柯维尔和希尔克他们吗……？
　　穆安心有所期地想，要是这样的话，他就又有了新的追踪方向。
　　他们为什么离开了莱茵镇？又是怎么离开的……
　　他们和莱茵镇的消失有关联吗？
　　迫不及待的穆安，想要当场就去金钱会一探究竟，却被莱西尔拦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穆安点头，“也许我真的认识那位金钱会的管事人还说不定。”
　　“那就更好办了。”莱西尔一下子收起桌上的文件，从一堆杂物中拿出了一张邀请函。
　　“27号的拍卖会我们就一起去吧，没有这个你可进不去里面。”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烫金的封面，印着一枚金雀样式的盖章，右下角写着——to赛斯家族。
　　这是一封金钱会主动发出的邀约，除了想要入驻的商会需要自带凭证，一些老牌的魔法世家都收到了这张邀请函。
　　莱西尔就是以赛斯家族的名义拿到了它。这次他没有用教廷的身份，而是用赛斯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凡是世家，均可凭邀请信随身携带一位侍从参加。
　　27号当晚。
　　穆安穿着侍从服，神情低调，低着头跟随在莱西尔的身后。
　　“贵宾请往这边走。”门口的仆从礼貌地说，带领他们来到了三楼，进入了一个隐蔽的包间。
　　拍卖会的大厅共有四层，第一层是普通观众和一些商会的常规席位，二层则给一些贵族和法师们预留，三层就是那些既有权利又有底蕴的老牌世家们。
　　传闻顶楼是金钱会主事人的所在层，并不对外开放。
　　“看来金钱会的发展的确不错，以它的名义竟然邀请了那么多的人来参加。”穆安上下审视了一番，在其中看见了有很多自己熟识的人。
　　莱西尔注意到了穆安的神情，淡淡道：“也不全都是给金钱会面子，有一些是为了今天的卖品来的。”
　　他身着黑色的法泡，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法袍绣有的暗纹低调又奢华。这是穆安从未见过莱西尔的另一面，在学院中，莱西尔并不常这样打扮。
　　见穆安一脸新奇地盯着自己，莱西尔也笑了：“这看起来很奇怪吗？”
　　“没有，只是不常见你这么穿而已。还挺帅的！”穆安客观地评价道。
　　莱西尔不自在地松了松衣领，“我也不常这么穿，可正式的场合还是要注意一下。”这次他代表赛斯家族出面，一些必要的门面还是要装点好的。
　　正说着，突然有人扣响房门。
　　“请进。”两人停下了对话，穆安站立在莱西尔的旁边，俨然恢复了之前恭敬的样子。莱西尔则清了清嗓，见门没有开，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大声道：“自己进来吧”。
　　敲门的人是一位面生的仆从。他手持金钱会的拜帖，面带得体的笑容，“不知莱西尔少爷是否能赏个光，主人有事找你。”
　　莱西尔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眸，和穆安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不是说金钱会的管事人通常不怎么出面这种拍卖会。难道是消息有误？
　　仆从的下一句，就解释了这个答案。
　　“我们商会的主人还说，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带你身边的这位侍从一起去，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传到话的侍从说完，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房间中又仅剩穆安和莱西尔两人。
　　“现在我倒确认他可能真的认识你了。”莱西尔意有所指道。
　　穆安也挠了挠后颈，“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确定了。”在他看来，假设真的是柯维尔和希尔克他们姐弟的话，以柯维尔的性格他不会这么高调行事。
　　而希尔克常常只沉醉于炼金术，更不管这些事情。
　　如果金钱会真是他们创立的话，那主事人无疑就是以柯维尔为中心。
　　想起柯维尔的名言：低调做人，闷声发财。
　　这不像是柯维尔的做事风格，穆安心想。
　　像是看穿了穆安的所想，莱西尔幽幽道：“你认识他的时候，你应该还小吧？”穆安十五岁就来拜沃缇求学，要是他们认识的话那应该更早。
　　“人长大了都会变的，也许你也不太了解他变成了什么样。”
　　莱西尔说完这句，就推开了房门。“走吧，一起去见见。正好我也有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拿出来了。”
　　穆安看向莱西尔，是这样没错，他认识的是还在莱茵镇的柯维尔。这些年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情只能等见面才能知道了。
　　穆安起身，“走吧。”
　　金色的包间内，隐秘地垂下帘子。刚才传话的仆从出现在了这里，他一反仆从的姿态。坐在了主室座位的旁边。
　　“柯维尔，你的话我可传到了，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他旋转着酒杯，猩红的酒液摇摇欲坠。
　　柯维尔没有吱声，他不停地转动着指环，好像在等着什么……
　　这一幕把斯科特逗笑了。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紧张过。是见老情人嘛，也不像啊？难不成是希尔克的老情人？”他开玩笑道。
　　柯维尔这才抬起头，冷淡道：“我的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姐姐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希尔克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绝对办妥了。就是教廷那边不太好处理，他们强制要求收回神之眼。真打起来，我们可拼不过他们呀。”嘴上说着拼不过，斯科特的神情却并没有多紧张。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等价交换，要想强制让我们出血，他们也得先拿出来一点诚意吧。”柯维尔将自己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再说了，你们还怕教廷吗？这些年你们的研究进展可不小，别跟我说教廷一个神就把你们吓住了。”他瞥向一边。
　　斯科特翘着腿，眼神轻挑，直视前方。避重就轻道：“谁知道呢？神的事，我们这些人可捉摸不透。”
　　房门再次被扣响。莱西尔的声音传入：“赛斯家族，莱西尔。”
　　“主角都到场了，就看你了。”斯科特放下腿，掩在了帘子的幕后，厚实的帘布将他的身影全部遮掩，恍若他从未来过。
　　柯维尔盯了帘布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杯子，径直去开了门。
　　莱西尔期间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声音，他才望向穆安，穆安在他手心划拉道：再等等。
　　于是莱西尔只好耐下心，又等了一会儿，好在这次没等多久里面的门旋转开来。
　　熟悉的面容显露在穆安的眼前，好熟悉的嗓音……
　　柯维尔没有看莱西尔，反倒向穆安伸出手。
　　“好久不见。”
　　

第181章 金钱会（三）
　　直到三人都坐在椅子上，莱西尔仍在观察着这位主事人的神态。他看起来并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对穆安的语气也十分熟稔。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不过恭喜你，最起码成为你想成为的法师了。”这满意中又包含着些许挖苦，熟悉的语调总算让穆安找回了点儿亲切感。
　　同样面带微笑地回击道：“你也不差，看来你做到你想做的事了。金钱会一听就充满了铜臭味，这些年没少赚吧。”
　　“彼此彼此，也就小赚了一些，完成了几个小目标吧。”柯维尔谦虚地说。这个臭屁的语气彻底让穆安认回了他。
　　穆安的嘴角抽了抽，就不该相信有什么温馨的认亲场面。柯维尔这个掉进钱眼子的人，真就张口闭口都是钱。穆安左右还是不禁问道：“希尔克呢？”
　　“姐姐当然不在这了，这种肮脏的地方怎么能让她踏足呢？她在炼金所里。”好吧，姐控的属性也一如既往。
　　这下穆安真确定了，他就是柯维尔。
　　眼前的柯维尔的确变化不少，连个子都长了很多，直视起来已经丝毫不逊于他。穆安恍然到这真的是一别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不再是客气的寒暄，柯维尔直入主题道：“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同样，我也是和你们有着相同的目标。今天邀你们来这儿，我就不绕弯子了，你们是冲着神之眼来的吗？”
　　莱西尔和穆安对视了一眼，回答道：“既然你知道我们的目的，那我也就明说了，我们的确是冲着神之眼来的。”
　　“那我们的方向就很一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商量了。”确定了他们的目的，柯维尔陡然松了下来，闲适地躺在椅子上。道：“本来我是不想拿出来拍卖的，可眼红它的人太多了，最近有太多的势力都来找我。而我只是一介商人，并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
　　说着，他瞥了一眼穆安，又继续道：“但看在穆安的面子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教廷那边的人吧。”他问道。
　　莱西尔点点头，也没有隐瞒。“但我今天并不是为了教廷来的。”
　　柯维尔淡淡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然我也不会单独请你过来，而不是去教廷下邀请。要知道教廷那边想要见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穆安看不下去了，及时阻止了柯维尔的夸夸自谈。引回正题道：“继续说正事吧。”言下之意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要知道柯维尔一旦进入自恋的状态，那是没有几个小时都打断不了他的。
　　见穆安这么说，柯维尔只好忍住了想要夸耀的欲望，转头回到正事上。接着道：“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选中了我*，甩也甩不掉。如果你们能带走它的话，那最好。如果不能——”
　　他看了穆安一眼，自信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吧。”
　　那信任的语气亦如当年。
　　年少的柯维尔，还没有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时，每逢遇到困难，自己解决不了，他就颐指气使地招呼着穆安。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吧。”
　　尽管他当时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可只要柯维尔提出他的构想，穆安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替他实现，这是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也是他们一直以来能够合作下去的根基。
　　柯维尔擅长这些规划上的事，但在处理一些琐事和人情世故上，却低了穆安一头。穆安身上总是有种魅力，让人能够很自然地取信于他，从而将事情办成。
　　这种特质就连柯维尔有时候都啧啧称奇，“你是给他们下了什么蛊吗？不然为什么我去说的时候他们都不搭理我，你一去就成了。”
　　穆安那时正在研究如何量产他们贩卖的商品，听见柯维尔这话，他头也没抬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自大了，任谁看了都觉得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自负了点儿。”
　　说起这个，穆安还顺口建议了一嘴：“你要真想办成事情的话，得改改你这脾气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你的脑子，要允许有一些人他就是没那么愿意冒险，你得给够他们足够的筹码，他们才会愿意下注。”
　　穆安平时看起来人比较老实，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两人合作是一个相互学习的过程，柯维尔从和穆安的合作中学习到了很多。
　　同理，穆安也同样受益。柯维尔有目标，有野心，还有极强的执行力，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就算做不成，他也会想方设法地促成，这种坚持和毅力恰巧是穆安最为欠缺的。他总是处于一种行也可以，不行那就算了的状态。也是和柯维尔在一起做生意久了，他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实现目标而不择手段，全身都在为一个目标使力，有种不做成就不罢休的狠劲儿。
　　这种性格让穆安在日后的学习中也受益匪浅。每当他想要退缩时，他就想起和柯维尔一起相处的时光。
　　那时他们两个一无所有，又像拥有了全世界。满腔的热血，满心的野望，再依靠双手一点点地建立实现他们的想法，好像全世界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只要他们想要就能够得到。
　　回忆拉扯到现在，那句充满信任的话引来了莱西尔的侧目。他知道穆安和眼前这人或许关系很好，可这种信任并不是一朝一夕，普通的朋友所能够拥有的。
　　莱西尔可以感受到，柯维尔说出这话时，他是真的相信，就算自己做不到，穆安也可以做到。
　　这是一种日积月累相处合作的信任，是旁人不能插足的默契。莱西尔默默隐下心中的不快，这种不快，类似于自己划定的朋友，竟然曾经也和他人有着千丝万缕深刻的联系。
　　莱西尔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和他会处理好的。”
　　柯维尔挑了挑眉，没有和他计较。“你们能处理好就最好了，这就是我要跟你们商议的事。”
　　谈完正事，就剩私事了。
　　柯维尔知道穆安心中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当时他们不告而别，这么多年后又突然出现。就算他是穆安，心里也应该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然而当下的场合并不允许他们叙旧。屋里的斯科特，还有这个说不上信任的外人在。柯维尔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又帮穆安整了整衣领，他大概从未穿过这样的服饰，领口处翻进衣袖里。
　　这也是柯维尔能注意他的一大原因，穆安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当侍从的人，他身上有一种锋芒，旁人可能并不太了解，但熟知他的人一定能够认出来。
　　柯维尔也是因为这个认出了他。那种气质太过独特，以至于很多年后，柯维尔再想起当时的场面，也不经哂笑自己。
　　明明忍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去找他，但还是在他出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还赶着给他送上了东西。
　　神之眼是一把双刃剑。
　　柯维尔知道它选中自己，一定不安好心。这些年，他跟着斯科特也见识到了许多阴暗面，金钱会的成立，背后错综复杂。一个庞大组织的建立，并非他一个人所能决定，这阻碍了他很多的勇气。
　　忆起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竟然还是和穆安一起卖装备的那些日子。
　　柯维尔没忍住地提点道：“我会一直在菲约姆的金钱会总部驻场，你想来见我的话就来吧。”
　　最后陈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等会儿拍卖会就要开始，新的拍品我会准备好。希望你们能够做到你们所说的，把那个东西带走。”
　　送走穆安前，柯维尔附在他的耳边：“今夜不会太平，注意保护好自己。”
　　出了门，穆安一直没有说话。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有一道并不太明显的阴影，在东南的角落里。
　　很显然他们刚才的谈话，有第四个人在场，而那个人在场的目的，柯维尔应该是知道的。很有可能他自己也受着那人的监视，不能够乱说话。
　　余光中，有意无意地柯维尔在用他们以往的暗号提示着穆安。
　　虽说他给了自己金钱会的凭证，可以让他随时出入那里，但他的暗号分明是说：不要再见了。
　　那个人会和消失的莱茵镇有关联吗？是他带走的柯维尔和希尔克他们姐弟吗？穆安一直沉思着这个问题，以至于莱西尔提醒他道：“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他还没有一丝头绪。
　　莱西尔也听见了柯维尔临行前的话。他离穆安离得很近，柯维尔也没有特意隐瞒，实际上莱西尔也猜到，这场交易并不会那么轻易的完成。从他的话语中知道，已经有很多的势力都在盯着这次的拍卖会。
　　这是一个相互博弈的过程，那他凭什么拿走它呢？那句不太平，很有可能就暗示了今天晚上事情的走向。
　　很快，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宣告起拍卖品。
　　第一件，是一件圣遗物。
　　传闻它凝聚着神的血液，是件品质为传说的装备，名叫【神血剑】。
　　“起拍价1万金雀。”随着在场人们的举牌提价，卖的价格层层增长，不久就来到了100万，这还仅仅是一件圣遗物的价格。
　　随着拍卖会进行到后期，越来越多珍稀的物品都被拿了出来，会场的各位无不身份尊贵，家产丰厚，都有与之竞价的实力。
　　气氛渐渐炒热，热闹非凡。
　　“那么最后，也是大家期待已久！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神之眼！想必它的名号，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吧。”主持人举起话筒，张开手臂，隆重道。
　　“这是唯一一个经过观星塔正式认证的预言法器。据说得到它的人便可以窥探到未来命运的轨迹。”
　　“你还在对你的未来充满迷雾，不知所措吗？那就请得到它，它会为你指明方向！”极富有煽动性的颂词，瞬间点燃了台下的热情。
　　“今夜竞拍底价100万金雀起步。”气氛热烈，拍卖会终于是达到了今晚的最高潮。
　　

第182章 金钱会（完结）
　　穆安环视四周，眼见起拍价越来越高，想要这件卖品的人数不胜数。
　　还没想到柯维尔会怎样把它卖出，意外就来了。
　　“发生什么了？”人群中一阵慌乱，天花板的灯光暗下，又瞬间亮起。
　　同一时间，展台上的卖品早已消失不见。
　　台上的主持人和台下的观众都愣了神。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惊呼道：“卖品是被盗窃了吗？”
　　莱西尔若有所思地盯着台上，主持人并没有动作，可见并非是他做了手脚。夜视良好的穆安注意到，台上先是被一阵阴影覆盖，随后展品才消失不见。
　　像是隔空就被抽离了。
　　展台这种神奇的迹象，引起了他的警觉。这种突然消失的戏码，怎么和他回到莱茵镇一样，像是整个空间都静止了一般，唯有物品上的痕迹仍在流逝。
　　来不及思考其中的深意，莱西尔立马拉住穆安离开了现场。今夜最大的卖品消失不见，可以预料到，金钱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非常忙碌，来处理这些后续。还好价格水涨船高，却没有定拍，这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余地。
　　直到两人离开现场很久，卖场才传出消息说他们愿意拿出同等价值的另一个卖品，作为今晚的收尾。
　　之前人群的慌乱，金钱会都会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这次的意外，有心人彼此都心照不宣，而一些不知所措的人则是看了一场热闹，空手而归。
　　这其中最大的冤大头就是教廷。
　　消息传回艾瑟兰的总部，伊莱纳漫不经心地听着手下的人汇报。这枚神之眼，他本来就没有多想要，这会儿听见它消失，伊莱纳的心中自然不会掀起多少的波澜，直到听到其中一个细节，他的眼神才微微有了波动。
　　“你是说灯光一暗，你们就好像被定在原地一样动不了。直到几秒后，整个空间才流动起来，灯才亮起，而展台上的神之眼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伊莱纳问道。
　　“是。”同样旁听的人，还有亲神派的使徒。这是他们自封的称号，伊莱纳可不管这些，这次的拍卖会也是他们派人去的，只知会了他一声。
　　伊莱纳才刚做到这个位置上，他就知道其实并非是他推翻得如此容易，而是教皇这个位置本身就已经被他们架空了许多。
　　轮到他手上的时候，很大一部分权利他都不能动，这让伊莱纳很是烦躁，又强忍着没有发作。眼看这次事情没有办好，他本想趁机发作，可又被对方堵了回去。
　　使徒道：“圣子大人，这次是出了一些差错。但神之眼事关重大，必须要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上。难道您就不想让光明神复苏，让教廷再次伟大吗？”
　　“那位复苏的时间就要到来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剩下这枚神之眼了。”
　　在教庭内乱的这两年，亲神派们是一点儿都没闲着，四处收集光明神遗落的神躯，它们通常散落在各个遗迹中。也多亏了那些异界来的人，只要他们发布招募在冒险者公会，便有一堆不计其数的冒险者愿意赴汤蹈火。
　　虽然他们自己也摸不着头脑，那些异界人为什么可以完全不怕死？但这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相信神醒来，也一定很高兴能有那么多新的教徒。
　　于是他们就默许了这种现象，在神复苏之前一切的事都要谨慎行事，这也是他们没有参与进异界争端的缘由。
　　很显然，他们养精蓄锐的政策发挥了很好的作用，黑暗教会遭受重创的时候，唯有他们仍是好好地壮大着。
　　即使中间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原本的教皇下位，圣子上台，可这都不影响他们最终的密谋，而那个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我可不在乎什么教廷伟不伟大，伊莱纳讽刺地想。然而嘴上却说着：“使徒说得在理，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像是满意圣子遵循他的意见，使徒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我建议向金钱会发起问责，我们本来就要私底下收购，神之眼的价码都已经给出，是他们强压下不给。如今失了事故，想要神之眼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但我们教廷可以发起召集，共同去讨伐他们。”
　　谁都知道这几年金钱会发展得很好，是一块肥到流油的肉，人人都想去撕咬一口。神之眼的失窃很好地提供给了他们一个借口，并非他们小心眼，不能容忍一家商会的发展壮大，而是他们做事的确不地道，没有做到自己承诺的事。
　　金钱会起家就是因为他们号称绝密的隐私性和顾客至上的服务。
　　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交易。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
　　金钱会——金钱至上，筹码是这里交易的一切，只要你给得出合适的价格，就算是神也可以买下来。
　　使徒对这种事情当然是嗤之以鼻，神岂是这种蝇营狗苟的商人所能碰触的。但他们的这种宣传策略的确很快壮大了自己的名声，许许多多的人都想要加入金钱会，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者说了，其他人为何要眼馋神之眼，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预言。
　　伊莱纳眯了眯眼，定神道：“讨伐他们？说得简单，之前派出的人不都有去无回了。”
　　“这次不一样。”使徒从容道：“圣子大人还记得那个预言吗？”
　　“光明之力终会迎来神的降临吗……”伊莱纳喃喃道。
　　“是这样，神之眼就是那枚媒介。其余的我们都已经收集完毕，就差一个最重要的祭品。”
　　神之眼会本能地吸附到最能影响未来变化的人身上，他们不知道为何它会找上普普通通金钱会的主事人。
　　可他们知道，假使神之眼再度消失，而非被金钱会隐藏起来，那它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这近十年来最有影响力的人。
　　所有的目光又聚焦在了这个人会是谁身上？
　　使徒提出了他的论调。“百年来就出了两位光明之力，不是吗？既然不在您身上，那想必一定会在另一个拥有光明之力的人身上发现吧。”
　　“哦……你是说我们要找出那个人吗？”伊莱纳似笑非笑地问。
　　使徒理所当然道：“听说那位还曾经是您的同僚，想必这件事就交由圣子你了，圣子大人一定会办得很好吧？到那时光明神降临，也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当然，愿神佑我。”两人密谋完成，使徒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教堂。留下伊莱纳，一人看着神像出神。
　　良久，教皇主座的背后一条密道悄然打开。
　　“你都听到了。”伊莱纳不用转身，就知道那人一定是耶格尔。果然，耶格尔的声音从他的背后淡淡响起：“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
　　“我自然是记得的。”伊莱纳转头，自嘲道：“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想弑神的了。”
　　神……说起来真好笑，都死了还不安生，给他的信徒造了这样一个梦。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伊莱纳沉默地开口道：“最可怕的是这个梦竟然还要成真了。”
　　“你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吗？他们是真的狂热地信奉着光明神。”
　　“这不就是教廷能传承到如今的根基吗？”耶格尔倒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你接手了它，就应该知道会这样。”
　　“应该和想要是两个概念。”伊莱纳撇撇嘴，话题又回到穆安身上。
　　“你知道穆安被这些人盯上了吗？当年他觉醒光明之力的传闻闹得太大，现在不好收场了。”
　　耶格尔很冷静。“在他觉醒光明之力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这场准备。”
　　“那你可真是个好老师，做好了准备还不告诉他真相吗？”伊莱纳嘲讽道：“他知道自己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他的老师又是什么样的人吗？耶格尔……你骗得了他，可骗不了自己。”
　　“我没有想骗他。”耶格尔一反常态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只是不知道他就会是那个人，我一直以为是你。”
　　耶格尔紧紧盯着伊莱纳的头，他高昂着，似乎永远不会低下。圣子的名号也好，成了教皇也罢，他始终仍旧保留着作为一个人的本性。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伊莱纳道：“我会处理好的。不过你猜错了，那个最先被选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教子莱西尔。”
　　这点大大出乎了耶格尔的预料。他难得惊讶道：“可耶格尔明明是风系……？”话说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原来教廷这些年研究的是这件事。想通了什么，他道。
　　“天赋互换这种事应该要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你怎么知道是天赋互换，而不是未来的我偷了他的道路呢。毕竟——”伊莱纳意有所指暗示道：“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你所看到的真的是你看到的吗？耶格尔，你早该想清楚这个问题的。”
　　留下这句琢磨不透的话，伊莱纳就离开了。
　　耶格尔在原地独自思索着他刚才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教廷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研究着什么，耶格尔是知道的。但具体又在研究些什么，教廷捂得那叫一个严实，他始终没有机会去探寻。
　　或许是时候该拜访一下自己的学生了，一切的变化都要从他说起。耶格尔想。
　　**
　　返程的路上。
　　“你注意到了吗？穆安。”莱西尔突然道。
　　“注意到了什么？”
　　“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能动。不是被控制了不能动，而是整个空间都凝滞了，不能动。”他的眼神晦暗如深。
　　“但你知道最让我惊讶的是什么吗？”莱西尔的声音渐渐放低，“我发现你是可以动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造成这种现象。”
　　“后来发现不是，是吗？”穆安也沉默道。
　　“对，就在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突然又能动了，而那个时候……你正看着我。”
　　

第183章 观察者
　　穆安愣神，他不解莱西尔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道：“什么叫我看着你，你就可以动了？”
　　莱西尔严肃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上总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发生？只是你以前没有察觉到。”
　　“……譬如是有人强加于你，或者说——”他直白地说：“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你建立的。”
　　“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被看见了，所以我才可以动，而当那些人你并不在意的时候，他们就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行。”
　　莱西尔：“穆安，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实力增长那么快，是因为你在外历练遇到的危险很多，才增长得那么快。”
　　“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莱西尔满脸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有一种可能，是有外在的人控制着这些强加于你呢，只是他的做法比较隐秘，让你以为就是自己应该获得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内心。穆安错愕地想：似乎是这样的。
　　回望自己过去的经历，他感觉自己是一直在主动选择着要走向哪里。可实际上呢，他根本对自己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他的记忆是否是真实的，也不知道他出身的莱茵镇又有何来历？身边的人都看出了他的诡异，唯有他还沉浸在这种幻象中。
　　也许是怕真正的真相让他难以接受吧，穆安自嘲道，自己还真是一个懦弱的人。莱西尔的话让他不禁直面自己。
　　他道：“我是有想过这种可能，可如果这些都是被人所操控的，那我又算什么呢？”穆安难免情绪失控道。
　　“冷静下来，看着我，穆安。”莱西尔扶住他的肩，让穆安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句，不要去判断什么是真实的，而是去感受。”温热的体温渗进穆安冰冷的身体，瞬间，他的理智又恢复了起来。
　　见穆安慢慢平复，莱西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只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也不一定是对的。”
　　“不，我知道你说得是对的，所以我才会情绪那么激动。”穆安突然道：“是祂吗？”
　　没有明说，两人都明白那个祂是谁。
　　莱西尔并没有见到过真正的神，他出生时光明神就已经陨落。教廷的神像又是一尊看不清面容的死物，因此他很难对神有一个直观的感受。可当穆安这样问他，他还是如实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祂，或者是更宏大的东西，一种我们都不了解的东西。其实不是你有这种感觉，连我自己也有。”莱西尔收起了伪装的温热，声音低沉道：“我感觉我们都像是被人为操控的木偶，沿着一条既定的命运轨迹驶去。我们都不知道最终会到达何方，谁知道这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不真实到我都很难确认自己的存在。”
　　他出神地说：“祂又是什么呢？也许当我们两个世界连接的时候，我就该想到在这世界之外，谁知道有没有另外一个世界呢？”
　　眼见越说越玄乎，穆安连忙打住了他。
　　“还是不要这样想了，留给自己一点信念吧。”
　　莱西尔噗嗤笑了一声，“这倒也是挺符合你的风格的，你总是追逐着真相，又不渴望真相，我常常看你临门一脚却总也不进去，我都替你急。”
　　穆安抽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并没有用什么力，更像是两人之间无意的打闹。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满意了，我对太多的东西没有奢望，也不敢去想象。从这种方面来说，我不如你勇敢。”穆安承认道。
　　“真难得，我竟然还有一件东西能赢过你。”莱西尔轻松地说，他耸了耸肩。“勇敢这点可是被你承认过的品质，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严肃的气氛突然松弛，莱西尔玩笑一般的话也让穆安转移了情绪，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坦荡。在他的心底，隐隐深处他渴望着答案，却不敢揭开答案。
　　莱西尔给了他另一条路，即使没有勇气，他们也会是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和外界的任何操控都无关于紧。
　　恰巧此时，耶格尔的通讯打了进来。两人一看，面面相觑，接通了他的通讯。
　　“你们是在菲约姆？”显眼的建筑风格，一下子就让耶格尔定位了他们的位置。穆安点头道：“对，老师有什么事吗？”
　　耶格尔沉思了半响道：“你们有没有去过金钱会的拍卖场……有一件拍品叫神之眼，有消息的话就尽快告诉我，那件东西对我有用。”
　　又是神之眼。神之眼到底是什么东西？假如它仅仅是一个预言球的话，以耶格尔这样不信命的性格，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莱西尔倒是有了别的想法，他出口道：“教父，是不是那些人也在找这个东西？”
　　两人同在教廷任职，有关的话题就多了起来，高层的龌龊一览无遗。耶格尔一出来，莱西尔顿时就有了思路。
　　他恍然意识到，神之眼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一件圣遗物，很有可能，在整个神的复苏计划中都占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这样一来，他们就更需要得到它了。
　　神的复苏计划有三样东西，缺一不可。一个是祂的神躯遗体，另一个则是神格和祭品。
　　莱西尔原本找神之眼是想预言出神躯的下落，想早一步摧毁它。耶格尔这次通讯却透露出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教廷就只差神之眼了。莱西尔不知道这是他特意透露还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那穆安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神躯、神格以及祭品，教廷已经掌握了最重要的一环。而神格，莱西尔在观星塔中就已经得知它在穆安的身上。
　　最后只需要找到穆安，以神之眼作为媒介，沟通好祭品的神降仪式，就大功告成了。光明神的复苏，指日可待。
　　莱西尔沉默道：“那我们还有多长的时间？”
　　穆安不明所以，耶格尔懂了他话中有话，他意味深长地说：“教廷已经注意到了穆安的存在，他们认为神之眼就在他身上。”
　　这句话穆安听懂了，那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教廷的势力他是知道的。随后耶格尔又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和伊莱纳在这边都会向你们通报消息的，你们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那些人的暗招。”
　　“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耶格尔嘱咐道。
　　挂断通讯时，耶格尔还不放心地给穆安说：“你就不要回来艾瑟兰了，更不要追查关于教廷的任何事，他们的权势远比你想象中要更危急。”
　　但为时已晚，就在两人接过耶格尔通讯的间隙，另一则消息传了过来。
　　穆安暴露了……
　　任谁都知道十年前那个觉醒光明之力的人就叫穆安，而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就有神之眼的迹象。
　　这就和昭告于天下说，只要找到穆安，你就可以称霸世界。一时间，各方势力暗潮涌动，许多的组织都在跃跃欲试。
　　“不好。”莱西尔瞬间拉着穆安，“风遁。”。
　　没来得及设置落脚点，两人就跌入了一片白色的鸢尾花谷。
　　花谷中，两个身着白袍的人正拿着一只笔，记载着什么。
　　“1096号世界线观测不明，轨迹运转异常。”
　　“1036号小世界出现变数变动，原因不明。”
　　“快看这个。”其中一名研究员对旁边的同伴道：“1077号时间线，世界运转正常，一切如轨迹发生。”
　　这诡异的一幕，让穆安心中发紧。他汗毛竖起，冷汗直冒，小心地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声音。
　　可微小的动静仍是引起了两位观察员的注意，就在对方要碰触他们的千钧一发之际，穆安迅速调动魔力，施展法术，隐去了身形。
　　“刚刚那里有什么吗？”看到同伴去拨弄那里的草丛，他不解道。
　　“嗯……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那里有人。”
　　“快别错觉了，这个实验做不好，我们都要在这个世界里呆到死，你难道不想去外面吗？这就是我们去外面的唯一通道。那么多的培养皿，没有一个成功。”
　　“1077号不是在正常运行吗？”那名观察员，翻看着手中的记录，随口道。
　　他的同伴不在意地说：“这只是现在。很多的时间线都是前期正常，后期就出了差错，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都被困了100年了。”
　　刚才差点发现穆安他们的观察员，则敏锐地指出了数据的差异。“不，你看这条时间线。他们都快进行到神明复苏了，就差一个关键的节点。”
　　“神……？这也就是哄哄那个世界的人了。让我来看看——”他凑近那一张数据面板，“还真是！”这可能是他们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可刚看完他又随手将那张纸塞回了那位观察员的怀里，“不过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呢？等到他们真的成功，那才是绝望的开始。”
　　莱西尔的头微动，眼睛恍若睁开，穆安连忙盖住他的睫毛，避免他发出动静。莱西尔也很懂，他意识到面前的状况不明，全身的元素混乱到几乎无法调用。又联想到最后被围攻时，自己甚至来不及设立坐标，并非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就又重新闭回了眼。
　　看莱西尔是有眼色的，没有说话，穆安这才放下心来，竖起耳朵再次倾听着那边的谈话。
　　可惜中间仍是被他错漏了一些。最后那名观察员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只有做成功我们才可以出去。”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两人离去，穆安松开了莱西尔的眼。
　　“我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了。”穆安茫然地说出这一句后，莱西尔心中震荡，久久没有回神。
　　

第184章 白色鸢尾
　　沉默在两人当中蔓延。
　　莱西尔还在消化着穆安刚才的话，他清楚地知道接受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鸢尾花荡漾的山谷里，微风拂过，阵阵的花香挥散在两人的鼻腔间。
　　莱西尔恍神道：“起风了。”
　　穆安这才猛然惊觉，这个地方很像他前世旅游过的一个山谷，不同的是这处空间看起来更为僻静。
　　“我来到过这里。”穆安道：“就在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是个学生，本就天性不爱出门的他，央不住学姐的请求，还是来到了这处鸢尾花谷，替她拍下了照片。
　　照片拿到后，学姐狠狠抱住了他，甚至没有忍住，亲了穆安一口。
　　“真是太谢谢你了。”
　　作为导师手下年龄最小的学生，穆安知道学姐这是以一种爱护的心理才这样做。于是求饶道：“你高兴就好了，下次不用这样做。”
　　看见他腼腆的笑，脸色通红，一看就知道是害羞了。学姐揶揄道：“这样子都害羞，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穆安振振有词地说：“有你们就可以了。”
　　那些往日的情谊，像飘散的花一样涌入穆安的脑海，他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导师研究的课题是虚拟现实方面较为前沿的方向，这让他们一个师门都有相关的研究背景。许多的人，课题也选择了这个方向。
　　其中最被导师夸赞的反倒不是穆安，而是他那位着迷于平行世界的同事。
　　导师夸他：“你的选题很好，可以继续做下去，就是不一定好出成果，而且我们也可能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那位同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我知道，可我就是感兴趣这个课题，我想继续做下去。”
　　导师：“延毕也可以吗？”
　　同事满眼坚定道：“就算让我死，我也会坚持做下去这个课题的。”最后开玩笑地说：“更何况是延毕呢，得意门生有一个就好了，你说是吗？穆安。”
　　与这位同事不同，穆安的课题进度是所有组中最快的。这和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有关，他总是会选择那件最符合别人期望的事去做。导师对他寄予厚望，也是他知道，只要给了这个学生课题，他就一定会执行得很好。
　　可与之相对的是，穆安的选择时常会很保守。这点有利有弊，利处在于他的研究进度通常很快，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上自己的努力，就能有所收获。弊端在于他很难提*出一些新的见解，创造出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价值。
　　那位同事就与他相反，他性格跳脱，为人大胆，更有新意，从来不知道害怕和退缩是为何物。因此他总是能提出一些颇为新颖的观点，让导师频频点头，认可他的思路。
　　导师曾经评价他道：“你如果决心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得更远的话，一定会有所成就的。”而对于穆安，他仅仅是不咸不淡地评价说：“你会有一个很好的研究生涯，但你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做这些。这种东西是我无法教于你的，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我给不了你太多的建议。”
　　那时的穆安同样茫然，他知道导师的意思，也坚信自己做会做得很好。可在一些时刻，一些无人知晓，仅剩自己的时刻，他又羡慕着那位同事。
　　这种羡慕与不甘，以及对自己未来前途的迷茫，令他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谷，他沉醉在这种低谷当中，无法继续进行工作。
　　一次学姐来看望他，这时的学姐已经毕业，投身到了一家很大的人工智能公司。她对穆安道：“这可不像你，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天赋的人，不要听别人这么说就否定了自己，你知道吗？穆安，在很多的时候我们也是在仰慕着你。”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已经很好了，只是你还没有找到你真正喜欢的那件事。你的那位同事比你幸运，但并不代表你比他差。”
　　还告诉他，“不开心的时候就去那片鸢尾花谷吧，听说那里会让人忘记烦恼。”
　　穆安无情地戳破了她，“那明明就是人工智能模拟的场景，一点效果也没有。”
　　学姐调皮地伸了伸舌头：“虚拟的就不能带给人真实的情绪价值吗？你真是白做了那么多年的科研。真该学学你那位同事的心态。”
　　又调侃了他，“听说你那位同事已经开始自己建立项目创业，我记得那家公司好像叫——”
　　“……永生科技。”穆安念道。
　　面前的鸢尾花谷中出现了一座突兀的建筑，建筑的门口，挂着标识性的广告牌：永生科技为您服务，助您在平行世界中实现永生之梦。
　　一座高耸入天的西式建筑风格，融合着这个世界的特点，又带着一丝异样。
　　……那是一个符号，一个穆安见过多少回，都无法忘记的符号。
　　逆转的莫比乌斯环。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莱西尔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
　　空旷的山谷来来往往，都是模样各异的人，穿着和现世完全不一样的着装风格。即使他再安慰自己，也无法自欺欺人：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在像莱西尔证明，这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穆安却对这样的建筑很熟悉，以至于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塔尼亚大陆也见过这样的风格。
　　是乌拉尔研究所吗？他想到同样恢弘雄伟的性冷淡风格建筑。
　　两个世界的壁垒好似完全被打破，一股阴谋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两个世界就已经勾结，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有人来了！”莱西尔提醒道。侧身避开过往的人群，两人仍处在隐身的状态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因此，莱西尔的提醒恰到好处，穆安闻声正好避开了一位即将撞上他的研究人员。
　　“跟上他。”穆安道。起身拉着莱西尔，就要跟在他的身后，他看到了那人身上的铭牌，上面赫然写着：乌拉尔研究所一级研究员。
　　之前怎么都找不到的实验室迹象，这次阴差阳错就来到了这里。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儿？”莱西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魔力，他仍是无法调动，但穆安好像完全不受这些限制，仍能够轻松地调用着魔力。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可能没有降落成功，而是掉在了时空夹缝里。”
　　这件事还要从两人收到消息开始说起，在收到穆安暴露的第一时间，莱西尔敏锐地感知到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可能等不及教廷的人来，围剿他们的组织就会先迎来。
　　莱西尔立马做出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带着穆安先走，去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他。也许他的魔力受到了他的思想所感，在莱西尔没有设立落地坐标的节骨眼上，两人还真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里就是现在与未来的时间夹缝。
　　时空是有缝隙的，在这些夹缝中他们统称为黑洞。
　　黑洞像一个单面的镜子，空间里面的人可以观测到外部的环境，而外面的人却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就是研究所为何要设立在这里的原因，在这里外部环境的每个变量都是一个观测点。
　　“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这里。”穆安扒在门口的草丛处，注视着里面。建筑的外围放置着一个巨型的屏障，唯有刷过研究人员的卡，才可以进去。
　　两人就在门口埋伏着，计划着抢夺一个人的卡，再进去一探究竟。
　　不久，一个瘦高的人影靠近了门。穆安手疾眼快地敲倒在他的后脑勺上，见他晕了过去，这才拿走他身上的吊牌，装模作样地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他的样子还是很唬人的。在所有信息都被列入电子库的途中，科技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让很多的人失去了真实的社交。
　　一个陌生人闯入研究所，也成了一件易事，许多的人都在用人工智能犯罪，你以为的脸并非是那人真正的脸，出现生的面孔自然也不惊奇。
　　莱西尔对他一连串娴熟的操作目瞪口呆，他还不知道穆安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忍不住地问：“你不是一向强调遵纪守法吗？”
　　穆安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是讲这个的时间吗？”
　　莱西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掩饰道：“我们都不在现世了，可这处时空裂缝，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莱西尔还没有头绪，穆安道：“可能是我们传送的过程中，空间受到了干扰，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应该也是。”
　　因祸得福，他们这回儿算是摸到了乌拉尔研究所的老巢。进入研究所内，清晰可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和各色标识分工清楚的实验科室，多得让穆安大吃一惊。
　　这个研究所的建立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建好的，它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没想到就这短短几年间，它就搞成这样的高度。
　　比起他在现世里见到的时候，更要气派了几番。一名着装西服，浑身带金的老板正好走出门外，穆安带着莱西尔赶紧躲好。
　　“你们要的地，我已经留好了，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搬过去。”要是韩昌和丁韵在的话，他们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和他们合作的许老板。
　　“多谢您的支持，永生科技是不会亏待您的。”林旭一边接见着这位老板，一边送他出去。
　　“不用送了。林院长，你们的棋下得那么大，要不是我看直播认出了记号，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是你们的地盘。”许盛别有深意地说。
　　“你们才是真的有能耐，我只是提供了一块地，该怎么利用，相信你们会处理好的。但我要说好——”他道：“事成之后，这项观测意识上传服务器的技术，我要投资一半。”
　　

第185章 智脑
　　林院长仍旧笑得春风和睦，不疾不徐道：“许老板言重了，这项技术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目前还在实验阶段。具体能否实现我们的夙愿，还不得而知。”
　　许盛不想跟他绕弯子，他玩味儿一笑：“林院长不用这么不坦诚，我又不是那些人……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这些后果。你知道的，我要的就是能在里面分一杯羹，不管怎么样，我看好你们这个项目，也非常愿意投资。”
　　“还请你们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叫我，我就不多打扰了。”随后手握一个类似晶体模样的传送符消失不见了。
　　许盛走后，林旭叹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惆怅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很快他平复好了心情，面无表情地继续返回到实验室中，投入了研究。还有许多的事情都在等着他，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穆安和莱西尔目睹了全部的过程，莱西尔疑惑道：“观测意识、上传服务器……”好像他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却又是完全另一种东西。
　　有过相关背景的穆安，倒是一听就懂。他意识到，这个乌拉尔研究所不仅和永生科技有联系，更甚者，他一定和自己的那位同事相关。
　　他们都姓林……想起那句林院长。要是他没有去世那么早的话，现在也该做到院长了吧，穆安恍惚地想。
　　当时的他太过低谷，一心只想解脱。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解脱后，那些课题，自己的导师、同门以及实验室的同事们都会怎么想？还有一向对他十分亲近的学姐，她就和自己的亲姐姐一样，自己突然去世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直到这时，穆安才有了实感，自己在那个世界的身份真就这样消失了。现在的他只是塔尼亚大陆的穆安。
　　过往是回不去了，但现在和过往又有了牵连。这一切的事情，穆安一定要弄个明白，他下定了决心，对莱西尔说：“我要潜进实验室里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不要走动。这里很危险，你身上的魔力受到限制，没有恢复。”
　　“那你怎么办？”莱西尔沉默地问。穆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事，我的魔力都还在，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跑。”
　　意识到无法扭转穆安的想法，莱西尔只好同意了，再三叮嘱地说：“那你一定要尽快回来，遇到危险的话就先跑。”
　　穆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莱西尔就靠你了，你在这里帮我望风，有刚才那个人再来的话，一定要通知我。”
　　穆安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消失的，他手里的那枚符文又有何寓意？
　　莱西尔同样郑重地答应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实验科室里的一切都如他熟悉的模样，只不过很多的仪器替换成了更为先进的模样。穆安隐身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很快就学习了那些仪器的用法。
　　他转身回到厕所，拿出他敲晕研究员的白大褂给自己穿上，并且带上铭牌，戴上眼镜。摇身一变，他就与这里许多的研究员一样，看不出任何特别。
　　走出厕所，沿路有人向他致敬，他的身份权限还挺高，穆安注意到很多的科室他都可以进入，但这些都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在道路的尽头，一个隐秘的拐角处，一间封闭着的实验室，紧闭着大门。
　　门口有一个类似感应器的装置。
　　穆安掏出那人的吊牌，紧贴在感应器上。
　　“滴——”的一声，大门打开，里面的人正是林旭。
　　只见他头也没抬地说：“现在才来报道，观测正是关键时刻，不要擅自离岗。”听着他不满地抱怨，穆安低下了头。
　　镜片遮掩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表现得唯唯诺诺，小声道：“下次不会了。”
　　林旭头戴目镜，也没多关注，他这样的研究员太多了，很多的人都在这里待了太久，难免会有些懈怠。
　　他只道：“下不为例。”
　　同样，每天进出实验室的研究员太多了，还有几个甚至耐不住寂寞地都疯了。可外面仍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人才进到这里。
　　因此他也就没注意这位研究员的身份，只知道他通过了门卡，这个地方本来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因此林旭一时也没有防备，他捏了捏鼻梁，那里被眼镜压得有些痛。摆摆手道：“既然来了，那就赶紧进行实验吧，要想早点回去，就一定把这次的实验做成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谁知道它的活跃度还能维持多久？”
　　它的活跃度？穆安敏锐地注意到，林旭提起这个词时情绪有些失控。
　　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迅速进入状态道：“好的院长，我这就来。”
　　看着这些繁杂的仪器，穆安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很快上手。这个实验流程他甚至都参与过，只不过那时的科技还没有现在那么发达。
　　身边的研究员同事则潜心观测着他们的实验结果。时不时点评：“1077线真的很不一样，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数？难不成是老天真的可怜我们了？”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往观测球里注入信息，可仅有1077号在照常运行，其他的总是中途就出了差错，遭到了破坏。
　　林旭严肃提点道：“工作时间，不要聊无关的事。”
　　点评的声音小了起来，一个人嘀咕道：“我们明明是为了工作操心，这个哪里是无关的事。”
　　穆安恰巧凑到他面前，亲切地说：“我才刚来不久。能跟我说说怎么一回事吗？”
　　他看着他面生的面孔，那名研究员惊讶道：“嗯……现在公司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都这个点了还往里送新人，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要知道时间到了，我们没研究出什么，可都是要给它陪葬的。”
　　它这个关键词再次出现，穆安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他佯装不经意地提及，“就是。我本来也不想来的，可是它就要到时间了，老板不放过我们，一定要我们来这里。”
　　那人同情地看向他，“那确实，要是没测算错的话，它就只有一个月的寿命，虽然转换到这个世界里就是一年，可也实在不多了。”
　　林旭抬头瞥了他们一眼，见穆安话虽说着，手头上的事却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也就没有吭声。他知道这些人都憋得久了，白塔基地里一向都是他们这些人，难得有人愿意说话，更多的人是被这里压抑的氛围逼得，几乎只剩沉默了。
　　这次的观测很快进行完毕，也许是实验有了好的苗头，那人也更愿意多说一些。穆安面露期待，不吝啬地钦佩道：“你真的太厉害了。”
　　那名研究员被吹得飘飘然，“哪有的事儿，你做久了也会。我们这行缺的就是时间，只要熬得久，你也能像我这么熟练。”
　　随即指了指隔壁的一个观测间，那里放置着一枚巨型的球体，穆安可以从中窥探出，那就是神之眼的翻版。
　　“可惜那些都是失败品，失败的意识全都被储藏在那里。要看好它，它要是扩散出去，整个世界都会被污染。”
　　他说得夸大，穆安却忍不住好奇地问：“失败品？”
　　“对，就是那些失败的世界线。”
　　“这次你也看到了，1077号表现得很好，但在1077号之前，我们已经失败了很多的实验，所有的废品都处理进这里，但也不用太担心……”他宽慰地对穆安说：“这些失败品都送进了界门，不出问题的话，是无法影响我们的。”
　　穆安假装自己被吓到，心有戚戚然地说：“原来是这样。”
　　那人似乎是感觉穆安的反应很有趣。他道：“看你级别也不低，在外面想必成就很高吧，真是不幸……被送到这里来。”
　　他怜悯道：“送进这里几乎是死路一条了，永生科技就这样霸道。运用强制的手段，把你们逼死，再假装施展好意，让你们来这里为它打工。隔壁的徐研究员就是这样，你这么年轻，估计没少被坑吧。”
　　穆安只能尴尬一笑，“这都是生活所迫。”
　　“是……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来这地方呢？一开始说只是来一个游戏里建设，实际上才知道整个游戏都是他们的培养皿。”
　　他落寞地说：“我们也是这些培养皿中的一员，只不过比起那些关在笼子里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人，我们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更不幸一些。”
　　“看到了这些，却无法摆脱的这种无力感，希望你一定不要体会到。”说完这些莫名的话，他又开解自己：“不能这么说了，现在算是有了一线生机，1077号最起码在稳定运行，只要这条线正常通过，它就会活跃起来，到那时我们就有新的出路了。”
　　穆安默默听着他的话，一字一句记下，即使有些地方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对了！你要去参观一下它吗？这个是每个来到这里的人必备的仪式。”他眨了下眼，“最起码死之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吧，虽然我们这些科研人员没有崇高的理想，但谁一开始还不是有抱负的人呢。”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穆安立马答应道：“太好了，那就谢谢你了。”
　　“我一直想去看看它的。”
　　“真看到了，你可不要被吓到。他也曾经是人，是我们研究院最初建立所长的爱徒，可惜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所长为了纪念他，保留下了他的身躯，但他的那些同事亲人都没有放弃，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生活。”
　　那名研究员打开一扇门，透过实验室的玻璃门，穆安看到隐在门后一座巨型圆柱一样的东西，里面浸泡着一颗大脑，周围连接着许许多多的输液管。
　　他人介绍道：“新网构建的最初原力——智脑，不过我们更习惯叫它‘穆安’。”
　　

第186章 旧情
　　真的见到这些真相，穆安仍是没有做好准备，他猜测到了事实，却不想事实的真相远比他想得要更残忍。
　　穆安错愕道；“你是说它叫‘穆安’。”
　　“对。”那名研究员一边操纵着实验台，一边转头道：“听说好像他生前就叫这个名字，我们也是跟着别人叫的，都习惯了。”
　　“不然他人已经这样，再孤零零地没有名号，不免太可怜了些。”他叹着气，给穆安展示，
　　“我们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利用它的信息管道不断模拟出各种世界线，让它的脑细胞活跃度恢复。”
　　“这一颗大脑还不只是真实的模拟，实际上整个空间都是投射在它之上的。按照它运行的逻辑来运作的。你来之前也知道这个游戏吧？大家不都说它的真实性高到让人有种第二世界的感觉，那就是用它模拟的。”他引以为豪地说。
　　穆安震惊，“我们的技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不料这句话险些漏了马脚，那名研究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十年前我们不就达成这种技术创立了新网吗？”
　　“嗯……我是说我们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模拟世界，刺激大脑的活跃度了吗？”穆安掩饰性地转移了话题。
　　好在对方没有纠结这个点，反而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这个确实是保密的技术，你之前没有加入过永生科技吧？他们最顶尖的技术就是这个，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穆安的肩，“不过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告诉你也无妨。”
　　“想必你也听说过外界关于天启的传闻吧，其实那些不是谣传，是真的。我们所做的研究就是实现这项技术，即上传人的潜意识进智脑终端，以达成赛博永生。”
　　他微笑了一下，“**科技的来源，整个研究所都是围绕着这一点来建立的，而他的最初创始人就是林泽。”
　　林泽……
　　是他那位同事的名字。穆安愣神，他隐约想起对方曾跟他提及。
　　「你做出的每个选择都会触发一条世界线的变动，当所有的选择汇聚，组成无数的世界线，就会影响最终世界的变动。」
　　「俗称，真正意义上改变了这个世界。」
　　随后林泽又兴奋道：“但这还不是最厉害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推崇平行宇宙的理论吗？”
　　“因为我意识到，即使不存在这个理论。我们也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千千万万次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会创造出一个世界，当这些选择创造的世界能量足够强，它就会影响你的信念，让你信以为真。”
　　他狡黠一笑，口吻中还透着调皮。“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怎么不能说这些世界是真实的呢？只要你相信，它就会存在。”
　　“它推动着你去做出你最终的那个选择，即呈现出你真正想要的那个结局。人的内心会被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所蒙蔽，你的语言会、你的思想会、甚至你的行为会。然而唯有一点不会，你所有的选择汇聚的结果不会。”
　　“纵使你做了千万次的选择，你仍然会窥见那一条路，那一条通往你命运的路。”
　　“这便是我所崇尚的世界，也是我所追求的真理。并非你选择了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了你。”
　　“可你不是不信命吗？”穆安犹疑地说。他并没有被这些似是而非，大而虚幻的话语唬住，反而一针见血道：“你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想要的不就是改变命运吗？”
　　“这就是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林泽摊开双手道：“我相信命运，但我更相信命运可以被改写，只是——”他伸出手比划，两指之间盈余了一些空隙。“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外力去推动。我想做的便是那个外力，我想做变量，而不是仅仅充当个常数。”
　　“一成不变的事，的确让人很有安全感。但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性格，我喜欢求变。”他笑着，眼中又略带一点苦涩：“尽管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此时他的实验进展已经三个月都没有动静了，这也是他拜托导师联系穆安的原因。穆安理论扎实，为人坦率，从不藏着掖着，很多的同门都喜欢拜托他来帮自己监督进度，好查漏补缺，找出实验的问题所在。
　　林泽也不例外。
　　“所以拜托求求啦，帮我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他胡乱揉着自己的卷发，满脸苦恼：“按照我的设想，这应该是可以的呀，到底是为什么不成功？”
　　穆安一眼看出了关键所在。
　　他指了指中心正在处理数据的仪器，道：“会不会是它的算力不够，你想要模拟人脑的运行，靠算法来求出选择的数据，那首先你得有一个人脑作为运算中枢吧。”
　　“！”
　　林泽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
　　拍着脑门连连惊呼：“对呀，一个机器怎么能运算得出具体的情况，它又没有自己的偏好。当然不会产生选择和数据。”
　　林泽绕着穆安忍不住地转圈，一边转一边说：“对……我现在需要联合伦理会，申请进行人体研究。正好把虚拟现实技术布置运用在这里，还有生物技术。”
　　林泽的头脑瞬间畅通，他紧紧抱住穆安说：“学弟你真是个天才。”然后迫不及待地跳开，围着实验台理顺着思路。
　　“利用生物技术提炼大脑，模拟大脑的运行规则，然后用虚拟现实技术投影在一个载体上。让其生存在这个世界里，运行各种选择及选择产生的后果，生成各个世界线，再从这些世界线中窥探最终的那个答案。”
　　“是的，就该这么做！”林泽猛地一锤拳，砸向自己的手掌。他兴奋到手里拿着的草稿纸，止不住的运算。眼中的亢奋和喜悦肉眼可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他的组员。作为领头人，他思索了多久没有进展，实验就停滞了多久。
　　所有人都在一股低气压中生活，林泽看起来好说话，实则为人固执较真，他没想通，就执意不要其他人插手。
　　也就对穆安，他是心服口服。导师怕穆安自满，才经常这么说他。像林泽和其他人，他们更多的都是很钦佩这个学弟。
　　穆安不知道这些，他只为自己帮林泽解决了问题而感到开心。
　　他心想：即使我无法走得很远，或许在这条路上没有天赋，能帮到其他人也是好的。
　　穆安自我安慰道：技术本来就应该造福给大众，他们造福和自己造福都是一样的。心里的那丝不甘也悄然散去，由衷地为林泽而高兴。
　　林泽处理完实验室的事，回头就看见穆安一个人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他的数据。他心中有些发软。
　　悄悄走到穆安身边道：“等我成功以后，我就会用这项技术创业，到时候学弟你就来跟我干吧，虽然有点委屈你，但我保证……”他拍了拍胸脯，“一定会给你厚待的。”
　　穆安有些觉得好笑，博士的毕业本就以年计算，没个几年出不了头。更何况他的实验复杂，光数据这一列，就要经历伦理会审核和实验结果。
　　真等他用这项技术创业，指不定要几年后了，这是在跟他画饼吗？穆安摇摇头，拒绝了他。“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这就不用了。”
　　“来嘛来嘛，你知道的，我就信任你。”林泽扯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他在这上面倒是很没脸没皮。“我以后还想跟你做同事，我们都是技术出身，创业才能更好发挥自己的实力，而且现在的公司企业都有着各种限制，你又不想去高校，跟着我不好吗？”
　　穆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先是把自己的手从林泽的双臂中扯了出来。
　　“其实我有一些别的想法。”穆安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一定要走科研的这条路。”
　　这句话就让林泽吃惊了，他一直认为他们这里最能继承导师衣钵的人就是穆安。“你不去科研走学术的话，会不会太浪费你的天赋了，你明明学的那么认真刻苦。”
　　很多次林泽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都看见穆安还在那里熬；早起来的时候，穆安又已经早就到那儿了。他知道自己这位天才学弟，一直以来都很不容易，他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但这种压力究竟从何而来？林泽却不确定。
　　他蹙着眉，担忧地看向穆安，“是不是导师又说了什么？他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他就是那样的性格你也知道，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穆安晃了晃脑袋，他垂下头，声音低哑。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是因为喜欢才做这件事的吗？我也许只是太习惯于努力了，才走到现在。我有些……累了，现在我想重新思考一下，如果我不做研究的话，我会做些什么？”
　　这些年来，穆安一直按部就班的上学、考学，进实验室跟导师写论文和做研究。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件事，只是当命运把这些推向他时，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条路。这条路的风景并非不好，可是他因为这条路也错过了许多别的东西。
　　当第一次听到林泽讲述平行宇宙的时候。穆安的脑海就浮现出了这个疑问，假如再让他重活一次，他真的还会想这样过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林泽问道。
　　“暂时还没想好，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吧。到那时我应该就找到我想走的那条路了。像你说的，所有的选择都仅指向一条路。万物殊途同归，我想我们也是。”穆安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当时穆安的音容笑貌还刻印在林泽的心中，他也轻松道：“嗯……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就选择那条路吧。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不能继承一下导师的衣钵。”他调侃道。
　　“就是不知道导师会不会被我气到。”正说着，导师就破门而入，威严的声音传来。
　　“听说你三个月都没有进展了，这里的钱是让你烧得慌吗？”林泽眼见大事不妙，立马开溜。“找到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谁知世事无常，再次见面却是对方的葬礼上。
　　人群中议论纷纷。
　　“听说他是救了一个小孩才死的，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
　　“就是，听说还是前途光明的学生呢，真是造孽呀！”
　　被他救助的小孩子怯怯地躲在母亲身后，林泽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
　　

第187章 奇迹
　　“不好意思，你能重新再说一下吗？我们研究所的创始人是……”穆安不好意思地问道。
　　“林泽。”研究员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认识也很正常，一般人都很少知道。我们更常认识的都是林院长，也是因为他去世得很早，林院长就是他的弟弟。”
　　“你肯定想不到吧。”那名研究员笑了笑，“其实林院长以前也不是这样，可能最近大家压力都比较大吧，实验进入到关键的节点。如果这次还没有通过，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暗下眼神，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穆安还注意到实验室下方，玻璃器皿的底座有着一列倒计时，三十天的标记转瞬即逝。
　　研究员把穆安带出实验室，巨大的玻璃门又再次关上，可眼前的那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穆安寻思道：如果那真的是他的躯体，那现在的他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只是意识被投射到了这里？可他的身体不是在现实里去世的吗？又怎么会在这里看到？
　　一连串的疑问没有答案，穆安紧紧跟随研究员的脚步，短暂的休息后很快他们就要再次投身观测任务上。
　　而在这里，穆安找到了那个答案。
　　“监测1077号世界线的发展，查找数据库。”
　　“收到。”
　　穆安在一旁观望着，他坚守的是另一个世界观测球。那个世界他也很熟悉，似乎曾在自己的记忆里触碰过。
　　可在这里，这些迹象都更加明显，一个个记忆的碎片都被整齐地规整封存在一枚枚的观测球中。每一枚观测球中演变着不同的历史进展，也代表着每一次选择延伸出来的结果。
　　就像并非每一次都是好的结局，有些世界进展到中途就已*经崩坏，而那毁灭的方式穆安则更加熟悉。一场铺天盖地的天火降临在这里。
　　看穆安出神地盯着这颗失败的实验球。同室的研究员便好心安慰道：“这些世界线原本都在正常进行中，可一旦触及到什么便会遭遇失败，这是很常见的事，你不用过于自责。”
　　“触及到什么？”穆安的直觉敏锐地嗅出了异样。
　　“我们猜想可能是触及到了主脑的核心，受到了抵制，所以它情愿将整个世界摧毁，也不愿从中醒来。”
　　说完他自嘲地说：“也是。假如有人愿意给予你一场美梦，你自然也是愿意活在梦中的，现实太残酷了。”
　　穆安迷蒙着双眼，失败的原因真的只是这样吗？他喃喃道：“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我们都在这儿为了这件事待了快一百年了，就算在现实，也已经过去快八年了。”他耸了耸肩，“真要有什么原因，也别这么折磨我们。”
　　“听说小李带你去了实验室？”
　　穆安应答道：“对，去看了一眼它。”
　　他还不习惯把它叫成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就近地看着自己的脑子，封存在一个玻璃器皿中，真的很奇怪。
　　好在这位同事也是。他撇撇嘴，“也就他们还把它当个人，要我说……人要是连成为一个人的身体都没有，那真的别称他为人了，看得人渗得慌。”
　　“那你怎么看我们做的这件事，上传意识到服务器上——我们做的事不也是让人抛弃身体，由意识主导吗？”或许是他与众不同的态度，穆安难得多提了一句。
　　“哪来意识不意识的……直白点儿说我们上传的是灵魂。不过人的灵魂又是由什么组成的呢？是记忆、是感觉又或者其他，谁也说不清。”那人的眼神望向远处一排人，他们仍旧兴奋地注视着1077号线。
　　“反正假如我死了，我一定不会想这么活的。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这么想，但如果它选择了活在梦里，不愿死去才造成了这些阻碍，我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坚持下来。”
　　“不然，你说我们为什么都会在这儿呢？能疯得都疯了，剩下的没疯也快了。”他语气冷淡，做着实验的手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浑然看不出冷静的外表下，内心早已崩溃。
　　穆安讷讷地说不出话。
　　那人絮叨了一番，发泄出了情绪。
　　“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我刚来也和你一样，只是在这个鬼地方呆太久，被浸染了太多了。八年要知道，假设你从小学到大学，那也仅仅只有十年。”他无奈道。
　　穆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又继续道：“而且就剩一个月了，哪怕这一个月放在这里是一年。可一年，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要实验不成功，这里的一切意义都将不复存在，我们会被遗弃在这里。而外界的那些人，他们仍然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好整以暇地静待下一个项目的开启。”
　　外界的人？穆安想那应该就是永生科技核心的人。
　　一个公司的组成是错综复杂的，原本穆安以为创始人是林泽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公司变成现在这样。可陆陆续续听了他们的事迹，穆安又不敢想，连林旭——他的弟弟，都能被发配到这里，可见现在的永生科技早已不像林泽当时创立的初心那样。
　　“一切的科技沾染上利益，那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他的导师曾经这样说过。
　　穆安那时还没有很深的感悟，现在看到这些景象，他心中不由地生起一阵悲凉。是为林泽，也是为自己。
　　就像那人说得，八年太久了。就是自己的尸体，都已经不知道腐烂成了什么样。而昔日认识的人也早早死亡，那还剩下些什么呢？穆安心里一阵茫然。
　　他忍不住开口：“那你们是一开始为什么进到这里呢？按理说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应该没有人会自愿来这里的吧。”
　　说起这个，同事就更气愤了。“我们本来还有机会的，在现实里研究技术，哪怕没有进展，好歹我们还是作为一个人活着，能跟自己的亲戚朋友们相聚。”
　　“但后来伦理会明令禁止说，不能做人体实验。整个公司集团内部就决定将研究所全部搬到这里来。”
　　“哈哈，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在外界还能不能回去，就算回去我估计也早就成干尸了吧，哪怕有虚拟仓供给营养，一个人躺了八年……”他惨淡一笑，“你还好，最起码刚进来不久，万一真成功了，回去好歹有个着落。”
　　“我们就不好说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结果，可却回不去了。和它也并没有区别，它死后自己的大脑还要被迫运转着这一切，而我们没死却也跟死了一样……”
　　实验的最后一步观测完成，不出预料，1065号线又失败了。进展的节点停留在了初始状态，那是一座穆安熟悉的小镇——莱茵镇。
　　“又是这里，真不知道它生前和这里是有什么孽缘吗？”
　　“1000次的实验有800次都停在这里，还有200次过不去主线，300次死在了天灾里，就没有最后几回能看到希望。”他止不住咒骂道。冷静的表情也不复存在，面容扭曲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在隔壁传来了欢呼，1077号已经过完了最难的节点。
　　“什么节点？”穆安凑近道。正争相拥抱，蜂拥庆祝的研究员也没在意，随口道：“在我们多次的观测中，有这么几个节点反复被验证失败。”
　　“一是莱茵镇；二是学院线；三是异族线；四是成神线。甚至成神线还是我们另给它起的名字，它真正的寓意是神降线。”
　　这次观测到的画面就是成神线的成功，观测球的迹象有滞后，穆安看到那条线里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薇娜。
　　之所以他看得出那人不是汉娜奶奶，而应该是她的孪生妹妹薇娜。是因为他记得那枚戒指，一款与自己所带的素戒截然不同，又充满着汉娜风格的戒指。
　　那是汉娜奶奶为自己的妹妹，特意打造的一枚戒指。穆安曾在贝斯莱斯家族的图纸中见过。
　　“神降线……”穆安默默记下了这个名词。
　　“对，就是这条线把我们都折磨坏了。”那名研究员也是高兴，索性话匣子打开，多说了一些。“你也知道，这里整个世界都是建立在它之上的，而它为何会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我们都不清楚。唯一有踪迹的是所有的世界线起始和结局都是固定的，中间不同的选项就会创造出不同的世界线。你知道平行宇宙的理论吗？”
　　穆安点点头。
　　研究员满意地说：“那就好解释了，大概和那个原理差不多。这些世界线不是每一个都能发展到最后，有些选择就会使世界半路就夭折，而有些选择则走向完全不同的分支。在这些分支当中，最明显的四个倾向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节点。”
　　穆安听了又问：“那不该是不同的选择会造成不同的结果吗？为什么你说它们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这就说来话长了。宇宙是一个充满变数的世界，而这些变数又是由常数所构成。根据我们的观察发现，纵使其中的变数选择都大相径庭，但它们所指向的结局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和终结。”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他看向1077号观测球，“这就是我们硕果仅存的例外。”他眼神兴奋，“就像再严谨的科学也总有意外出现，也许我们真的摸到了那个门槛，这一次的世界线就像一个奇迹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讲起自己观测1077号的过往，滔滔不绝。穆安一边听着，一边整理自己收到的信息。当所有的信息差都补足，他瞬间有了一个主意。
　　

第188章 重任
　　穆安先是假意附和着他，“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这真的是一个奇迹！”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可你们不是说之前都失败了很多次吗？那如果这一次还是没有走到最后呢。”
　　那名研究员斩钉截铁道：“那不可能，从概率上来讲，它已经度过了最难的节点，之后的发展应该就没有太大的阻碍了。”
　　“万一呢……我是说万一。”穆安小心翼翼地问他，谨慎地没有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意图，试图套出他们之后的计划。
　　“万一？”看他们两个讨论的活跃，另一个人也加入了他们。“我们也做了备选的方案，万一这次也失败的话，我们会强制介入。”
　　可能是穆安显眼的表现，终于林旭走了过来。他警惕的眼神望向穆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穆安只好讨好道：“我也是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这才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为自己以后做好打算。”
　　有穆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可以说在这个研究所的大部分人，他们之所以这样兴奋，就是他们看到了出去的生机，即使这之后出现了什么差错，备用方案的启动也可以让他们看到新的曙光。
　　林旭毫不客气地指出：“这就不需要你多想了，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会有别的方案的。你年纪轻轻，不会让你白困在这里的。”他笃信地说。
　　这份底气穆安不知道是源自哪里，可他想到自己在门口看见对方时，他正和一个人洽谈，洽谈的方向好似就是只要那个人向他们提供什么土地，他们便会愿意让出一些资源。
　　这会和这次的事件有关吗？备选方案又是什么？
　　他又试探，“我也是想有更多的信心，你也看到了，院长……我刚才做的观测又失败了，我也是怕这次大家的希望又破灭。”
　　“不会的。”一名同事搭上穆安的肩膀，他看穆安年纪轻，知道他应该是刚来没多久，有这种顾虑也能理解。
　　“即使是失败了，我们备选的方案也可以让我们重新掌握主动权。这一次我们不仅仅承担着观测的责任，我们还要保证它一定能够进行下去。”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确信，好像所有的发展都会按照他们预期的一样，安慰穆安别多想，放宽心好好去做就行。
　　看来他们每个人都对这次强制介入的备选方案十分自信。穆安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他表情希翼，满脸赞同：“要是能这样就最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别说，还真有用到你的地方。”几位研究员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正好找不到谁来接洽那位，连林旭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瞩目。
　　有一名研究员坏笑道：“这是一个很大的任务……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在这里困了太久，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人都在想些什么，成天只会做研究。这次的备选方案需要一个人在游戏里和对方接洽，一旦出现意外状况，需要我们强制介入，我们就必须要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参与到世界的进程中。”
　　“具体的身份，我们已经有了想法，就还差一块土地。你也清楚我们都要忙着处理观测的事，后续都走不开。那些商人又是最难打交道的，我看你年纪轻轻、能说会道，就派你出去吧。”他向林院长举荐道。
　　其实林旭也不想去跟许盛对接，可架不住他们实在没有人愿意。
　　能潜心在这里研究，又干了那么多年没有丧失理智的人，多少都有些内敛，本身就不爱与人打交道。林旭还算好，但他也十分嫌弃干这种事，有这时间他更情愿守着自己的实验进展。
　　这会儿他看穆安刚来没多久，就和实验室里的人打成一片，也惊异地发现这个新人在社交上是有一些天赋的。他看起来老实，而且长相无害，很容易就让人失去防备心，正好是推出去跟许盛他们打交道的好人选。
　　听那些人一起哄，他更注意到穆安面上的无措。也许这还真是一个好想法……林旭想到，说不定许盛那样的老油条，就害怕这一挂。
　　思虑了一会儿，林旭也同意。
　　“可以，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吧，这次的计划很重要，务必要确保实验的顺利进行和那边的洽谈成功。”一下子就委予了穆安重任。
　　穆安刚准备忽悠一阵子就隐藏身份，假装发疯消失，这一下就没有了退路。他干笑道：“这样不好吧，我才刚来没几天，连项目内容都没了解清楚，就去和对方洽谈，万一我没谈下来，还让人被骗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更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研究员都凑了过来，诺大的实验观测室立即一下子热闹起来。
　　实验有了新的进展是一层；另一层，能把自己不想干的活儿推给别人，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也让人很高兴。两件事加起来，许多的人都表情轻松，宽慰道：“都说了是备选方案，不成功的话我们还有林院长兜底呢。”有人挤眼着向林院长示好。
　　林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些人做实验还有个正形，一说到让他们去跟人交际，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这活儿压榨给新人，都算是老传统了。
　　见气氛烘托到这儿，林旭也走上前，叮嘱穆安道：“你就放心地去谈，大部分的利益我们都可以让步，先将土地要下来。至于身份的话，我们研究所是借壳了一个这个世界里本身的设定，那个研究所被我们一窝端了。唯一的一点就是，这个身份不好冒头，你再询问询问他，能否把我们洗白，最好是有一个合法做研究的机会。”
　　穆安这才发现了华点，原来一开始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个乌拉尔研究所，之所以变化那么大，不是他们背后在默默发展，而是他们本身就已经重新换了一个壳。
　　“不过你真别说，这个世界塑造的挺栩栩如生的。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定点在这儿，后来是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研究所，里面的许多研究正好契合了我们的理念，我们就接手了。”还有研究员八卦地透露出了更多的信息。
　　“对啊，对啊。我本来以为我们做得都很非人了，拿别人的脑子去研究，结果在这里一看……他们更疯狂。直接拿这里的活人做事，虽然说这里的活人也只是一串数据意识体，可真对这里本来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同类。我刚看到时还忘不了那个场面，想想就是一场地狱，看了就让人想吐。”
　　“你别说了，再说我就又要回忆起那个画面了，他们似乎是什么邪教组织，崇尚邪神。”一个研究员咂舌道：“只能说人心比神可怕。”
　　话都讨论到了这里，穆安见缝插针，趁机问道：“那神降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派我出去洽谈了，我总要知道项目的进展。不然他们问起我们实验具体做到什么程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起神降线，这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我们一开始以为这个世界里，神的存在都是虚假的，你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它的想象之中，是它脑中深层的世界。它大部分的设定都参考了现实的因素，但神这一个物种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
　　“……就是我们一开始发现这个，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要知道根据我们的资料，它生前也是一名科研人员，应该是坚信科学无神论的。结果在它模拟出的世界中竟然存在神，而且神的力量十分广泛，涉及到人们的信仰和绝大部分的势力。”
　　“后来我们发现……其实神降线的终点是觉醒，并非是真的有神会降临，而是他自我毁灭人性的一个节点。在所有的结局中有两个结局不变，一个是迎来了天灾，达成了毁灭；一个是迎来了神明，促成了觉醒。”
　　“我们所有的观测，都是为了达成觉醒的结局。唯有它觉醒，这个世界才会真的诞生，超脱于它想象中的诞生。”
　　“不是有那句话吗？谎言说了一千遍便会成为事实，一个信念真的扎根于它的脑海，那就是真实。”
　　那名解释的研究员说完，笑了笑：“自然，这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结局。然而……神降线有两条路径，一条是成神，一条是降神。还有一种神降，是祂降临——这个世界原本的神明降临。到那时，所有的生命迎来的也将是一次终结，这场终结将完全化于虚无。证明即使是它，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它的意识化身将取代于它。”
　　“到那时，它就真的陷入死寂，我们也将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这是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而在那一刻来临前，我们也不知道降临在它身上的是哪个，我们只能由衷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促成这条线结局的达成，至于结局如何——”
　　“这将会是我们最大的赌博，也是它告诉我们的答案。”
　　这时，所有的研究员都沉寂。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而他们这边毫无筹码。可他们仍旧愿意走上这条不归路，奉献出自己的所有，去作为赌注。
　　一方面是他们没有了退路，另一方面更是……
　　“我相信它，它会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好的结局的。”林旭道。
　　

第189章 许盛
　　那天的对话结束后，穆安接下了林旭给的任务，并积极准备着洽谈。中途还不忘传消息给莱西尔，让他等待自己几天。
　　莱西尔自然是没有异议，而且他还另外有了别的发现。
　　“这里好像并不是原来的乌拉尔研究所。”莱西尔传简讯道。他在附近蹲守了几天，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佩戴着乌拉尔研究所的标志，但实际上他们的人，早已轮换过一番。
　　这点从一些细微处可以看出。
　　莱西尔记得他按穆安的话，去追查乌拉尔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时，就有注意到这个组织。每个人的面色都十分狂热，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些癫狂，他们通常双眼通红，指尖发黑，那是长期浸染黑魔法的缘故，可这些人全然没有这些特征。
　　他们的面色平静，手指干净，更为重要的一点证据是：他们没有对神的那种敬畏之心。
　　要知道乌拉尔研究所的本质是个披着研究的狂信徒组织。公开放肆地谈论神是他们的大忌，这些新的人则不然。
　　莱西尔好多次蹲伏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对神十分不敬。张口闭口都是，“神要是有用的话，祂早干嘛去了，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莱西尔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他清楚的是这些人谈论神就跟谈论天气一样，十分正常自如，完全没有那种狂热和巅狂。
　　再联想到这里的魔法元素运行受阻，在这里研究黑魔法，无疑是一个最坏的决策。莱西尔大胆猜测，也许这里的人早就不是乌拉尔研究所本来的人，他们只是借助乌拉尔研究所的名义，实则偷干自己的事。
　　穆安已经知道了这个信息，可他怕莱西尔乱来，出了什么事。因此叮嘱道：“我已经打入了他们内部，知道了这些信息，你的猜测没错。……现在他们派我去执行一个任务，如果任务顺利的话，我们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到现实了。”这里的现实是指塔尼亚大陆，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以往的过去成为了过往，更重要的是当下。
　　莱西尔答应了下来，胸中提起的心暗暗放下，他知道穆安一向有主意。他说已经有了对策，那应该就没跑了，他只需要安心等待着即可。
　　“那你多加小心，有事的话就喊我。”莱西尔说道。
　　时间来到了和许盛第二次会面的时候，这次林旭派出了穆安前来接洽。许盛看见这位新的研究员，脸色不变，面上表情十分礼貌，他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许盛。想必这次的会谈就由你出面了吧，林院长真是客气，愿意放自己的手下来和我对接，可能要耽误你一些时间了。”
　　他说话彬彬有礼，十分让人有好感，丝毫没有吐露出蔑视穆安年轻的意思。穆安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再加上他之前有调查过这位的背景，知道他白手起家，一手创立了盛天娱乐，主攻游戏投资和直播。眼光独到，独具匠心，投资的游戏都异常爆火，在直播行业也颇有建树，是有名的新人“伯乐”。
　　穆安也予以重视，表情郑重道：“你好，叫我小穆就行了。”他适当地给对面抬了一个层级，穆安清楚，当你手握优势又处于谈判弱势，适当的示弱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先放松对面的警惕，让他以为你年轻好说话之后，才更有谈判的空间。
　　果然，他的这种策略生效了。
　　很快，许盛的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虽然他更倾向于和林院长本人去商谈，但他也看出林旭并不是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人。上一次的谈判当中，看似他主动让利，实则静待鱼儿上钩。
　　这次就是商议出结果的时候。
　　他率先开启了话题：“想必上次商谈的结果，林院长都已经和你对接好了。那我就直说了……”
　　商人的强势在这一刻淋漓尽致。“我的要求还是不变，只要能让我参与你们项目研究占股50%，我就可以将那块土地无偿出让。”
　　占股50%……开口就是漫天要价。
　　他什么都没出，甚至连资金都没给，只是出了一块地，就毫不客气地索要50%的分成。还要了解项目的实际研究成果。哪有这种好事？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可他丝毫没有退让，反而从容地笑了：“我知道你们乍一听这个条件很离谱，但交易的本质就是你情我愿，现在你们需要一块土地来作为你们研究所的基地。而我呢，对你们这项技术十分感兴趣，也愿意投资你们一块地。我保证，这只是出价，后续你们如果有什么资金上的困难，都可以再找我要。”
　　饼先画了出去，实际上会投资多少，分文没提。
　　穆安暗中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耐下心来一一列出好他的准备。
　　“首先——”
　　“我们是欠缺这一块用地没错，但并非你的那块地，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其次……”穆安比划，曲起一根手指，扣了扣桌子。“想要真的投资我们项目，首先你要报出你的价格，我们还要从这些人中筛选，并非谁都有资格投资我们。你要知道……我们这项技术只是现在还在研究阶段，一旦有了成果，外面的人会有多少人争抢，你也知道的吧。不然以许老板的眼力，不可能下注投我们，而且不惜三番两次的前来这里找我们，想必也是看中了我们研究项目的潜力。”
　　最后，穆安将那张合同纸重新拍在了他的桌子面前。
　　“求合作的话，最起码要有诚意吧，这份合同可看不出许老板的诚意。您要知道，并非我们非选择你不可，而这个项目你能选择的仅有我们。”三下两下就把洽谈的优劣势逆转，浑然不像一个从事科研的人所能说出的话。
　　许盛有些吃惊，但他见多识广，对眼前的场景也并不意外。他知道他们还有后手，这次的洽谈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好在他也准备了一张底牌。
　　“听说你们还顶替了别人的身份，需要一个合法的资质，这点我也可以帮得上忙。”他胸有成竹地说：“我这边已经和安理会取得了联系，只要你们答应合作，一个合法的研究所资质我也同样可以奉上，相信有我在，你们会在游戏里有许多的便利。”
　　穆安一听这话都乐了。……怎么这还和安理会扯上关系了，可他转念一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他当初建立安理会，本来是想要帮助玩家适应这边的生活，让两个世界保持平衡才成立了这个组织。它的定位是中立，处于监督管理这一块儿。
　　在别的地方它可能并没有那么讨好，但要论做研究，没有什么比一个中立的身份更适合了，两边的阵营争论也影响不到他们。
　　这还真是一个好算盘，要不是安理会是他自己成立的，他都要被说服了。
　　“哦？还可以这样……”穆安先是赞叹了他的想法，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但我们顶替的这个身份并不简单，它好像是挂在黑暗教会的名下，这你也有办法处理？”
　　许盛信心满满，“我既然提出来了可以，那我就是有办法。我还可以向你们透露一些别的消息，显露出我的诚意。”
　　“现在的黑暗教会，也就是你们研究所顶替身份加入的那个黑暗教会，已经重组。大部分的人都是我们现实里的玩家。内部的派系斗争已经激化，长老派和新生派日益割据，没有人会在乎你们一个研究所到底在谁的名下。这时候，只需要安理会给一个合适的名头，我们便有查封的权限，借此机会收拢归为自己的名下，这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真是绝啊，穆安都不禁为徐冰的谋划称赞一番。
　　他本意是给了徐冰黑暗使徒的身份，搅乱浑水。却不想他闷不做声，暗中不仅在黑暗教会的合作中扩大了自己的权势，还安插了许多自己这边的玩家进去。一来二去，双方意见不合，产生了分裂，从内部激化了矛盾，最后再借力一举上位，达成统一。
　　任谁见了，都得称赞他一句好心力。这个过程，耐心和智力缺一不可，而徐冰都做到了。
　　再看他们明面上的敌手沈焰。反而他表面看上去势大，可操作的空间不多。一来二去并没有多少人的跟随，更多的是教廷本身的人。
　　沈焰占了前期的优势，坐享其成，后续却远远不如徐冰。
　　当初跟着他的人都纷纷感到失望，转身投奔到了对面。除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是固定的，其他玩家都可以自由选择阵营。而另一边看不过去两位阵营的人，则暗中投靠安理会，为其驱使。
　　沈焰则对这些毫不在意，他又有了新的乐子和目标。比起小小的阵营战，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游戏目的的本身是什么？
　　许盛趁机和他搭上线，在得到教廷和现实的双重情报后，他获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见这些都没有打动穆安，许盛说出了他的终极机密。“我想贵所的那位投射体也在这里吧？让我加入你们的项目，我可以在现实中帮你们弄到他真正的躯体。有了这个，你们就可以从他的意识体中被解放出来了，不知道这点够不够吸引你呢？林院长。”
　　许盛看向穆安的身后，那里林旭站在阴影中，神情莫测。
　　

第190章 躯体
　　“你真的……能把他的躯体带回来？”林旭开口道。
　　“带不带得回来，那还要看林院长您的态度。”许盛把话头又抛给了林旭。但他言下之意表达的已经非常清楚，他既然能提出这个想法，那就表明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做了详尽的调查，这才胜券在握地拿它充当交易的筹码。
　　穆安刚要说点什么，林旭压下了他的肩膀。“之后的事就不用你负责了，回去休息吧。现在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穆安不好执意顶撞他的决定。可刚要说到关键时刻让他走，他是怎么都不乐意的。
　　什么叫可以把他的躯体弄回来？穆安已经知道那句躯体很有可能就是指自己的遗体。
　　难道他的遗体现在还在发挥着什么作用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安心中隐隐警惕。这个许老板一定知道了什么内幕的消息，这才愿意前来跟他们洽谈，而这其中关键的信息是他并不知道，但林旭清楚的事实。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穆安对于自己的脑子死后被人征用，并不介意。能为科学做贡献，他也并不惋惜。相反，他很庆幸自己死后仍能发光发热，实现自己未能完成的心愿。
　　当年他有一腔宏图抱负与热血，但终究没能逃脱自己的那关，在死亡的诱惑面前，他选择了逃避。
　　如今重生在了塔尼亚大陆，他早已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也有了新的目标。即使他的生活早已没有了科研，也能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因为生命中的一些小事而感到幸福。
　　这些在他没有重生前，都是不敢想象的。
　　穆安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被四面密不透风的墙壁围堵着。
　　前方科学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后面的路又无法回头。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当这些支点无法支撑他时，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
　　周围的人也都在跟他劝说道。
　　“你适合干这个，你在这方面有天赋，别听其他人的。你如果不干这个的话，你要靠什么来生活呢？你已经在这上面投入了那么大的精力和成本，走过了那么多艰辛的路，如果你要放弃的话，你甘心吗？”
　　越来越多裹挟的声音盖过了他内心微弱地呼喊。
　　他想捂住耳朵，不去听到这些声音。外界就像洪水，纷纷淹向他，即使他不去接触这个环境，也不断地有人向他汇报着别人的进程。
　　很多时候，穆安都为自己的止步不前而感到痛苦，也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愤怒。他既不能像自己的同事林泽那样完全抛弃掉这些声音，去追求自己的热爱；也没法真的听从这些人的话，而无视自己内心的折磨。
　　他曾不止一次地反问自己：
　　他喜欢*科研吗？也许是喜欢的；
　　那他喜欢帮助别人吗？他也是喜欢的。
　　可当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却完全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让他找寻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然而在塔尼亚大陆，脚踏实地的真的放弃一切从头再来，穆安又能重新感受到日常生活里琐碎的那种快乐。他不再为自己每天没有进步或者原地踏步，感到不安。能够接受自己所有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有起伏，有波动，也更像个人……
　　穆安时常思考着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只是换了一个环境而已。
　　杰克大叔的接纳算一个，更多的是其他人：如纳德爷爷和汉娜奶奶他们的存在，就让穆安看到，一个人他仅仅是活着，凭借着勤劳，善良和持之以恒的精进，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这些和他当年从事研究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研究是黑白分明的，它永远用数据说话。你的结论再成功，实验不成功，那便是不成功，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
　　穆安还写了遗体捐赠协议。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死亡以后的场景，有一天他真的迎来了生命的终结，那他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帮到其他人一些。
　　在这个意义上，穆安对别人擅自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并搞出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恼怒。他更多的是不解，不解那人为何要这么做，他想找出这个原因。
　　思来想去，能处理自己遗体的人，只能是自己身边的人。
　　想来当他们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一定感到很突然。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遗书，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死去的。真论起来，穆安除了有些可惜，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突发产生的，他自然就没有留下什么嘱咐。连遗体的处置，他和自己的父母断联已久，后事只能是他的导师和朋友们来处理。
　　而那些人里谁又会做这种事呢？穆安心中闪过很多个人脸，可却无法定格在哪一张。忆起刚刚林旭的反常，他想起林泽和他的一些画面。
　　之前穆安有开玩笑地跟林泽说：“假如伦理会不同意你用人体做实验的话，那你准备怎么办？”
　　“那就只能从人体捐赠志愿者上找了。”林泽无奈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道：“对了……穆安，你要是不愿意和我继续当同事的话，以后你死了，你的尸体就交由我来吧，反正我不管——你活着跟我共事和你的遗体处置权我总要有一个。”
　　穆安那时也没当真，他调侃道：“那你可要善待我的遗体，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一定要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不然我做鬼也会来找你的。不过……我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悄无声息，不影响任何人的死去。”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林泽好奇地问道：“正常人的话，不一般想到死亡都会是希望有一个很盛大的结局，最好是像英雄那样——奉献悲壮的死去。”
　　“嗯……”穆安摇了摇头：“我希望自己能安静一点儿，这样就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处理后事的时候也尽量精简，火葬就很好了。活着已经很麻烦大家了，死了就不必打扰你们了。”
　　林泽一个暴栗就砸到了穆安脑袋上，“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跟我们哪有麻不麻烦的。能收到你麻烦最好了，我还巴不得能操办你的后事呢，最好是有一场轰轰烈烈的丧事，让大家都知道你。不过能老死当然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也觉得英雄那样奉献悲壮的结局不适合你。”
　　“为什么这么说？”穆安投去惊讶的眼神。
　　林泽缓缓地说：“我觉得你已经很辛苦了，最起码死去的时候也要是为了自己吧。你真的该多想想你自己，别再为其他人考虑了。连死去都在为别人考虑的话，那也太可怜了吧。你把自己放在了什么地位上，不该是你自己才最重要吗？”
　　“穆安，所有的事情你只需要对一个人有交代，那就是你自己。”他认真地看着穆安的眼睛道。
　　他们都不是那种感性的性格。科研这个最为讲究理性和效率的环境下，他们难得谈论起了死亡和存在的意义。那天他们说了很多，也聊到了很晚……
　　半夜，实验室的门被后来的学弟打开。当看到他们两个都在时，学弟还显得表情很局促：“对……对不起，打扰了。我昨天的实验没做完，今天想早点过来。”
　　穆安好脾气地安慰道：“没事，我们刚准备要走。你要进来做实验的话，正好给你腾出来位置。”
　　“多谢学长。”学弟用崇拜的眼神目送着他们离去，他们就是这一届所有毕业生口中传闻里的“榜样”。
　　见到两人同在实验室，他也只以为他们是在商讨着和实验有关的事情。感叹：果然名不虚传，这些大佬比我天才，还比我努力。都这么晚了，才出实验室……今天我也要更加努力！
　　给自己打了一针鸡血后，学弟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实验，而顺手带上实验室门的林泽和穆安，则走在路上感慨道。
　　“你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哪个本科生，误入了进来。”穆安年纪轻，但早早就入了实验室。
　　“我只是上学早，中间还跳了几级，毕业得早而已。可能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就显得年轻吧。”对于林泽的感慨，穆安用一种凡尔赛的方式回道。
　　两人都没说的是，他们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和那位学弟一样，眼中有光，怀抱着对科学的热情以及对未来的期盼，走进了这里。
　　几年过去后，他们的人生选择和态度上都发生了转变，哪怕在同一位导师下，他们所选的课题也截然不同。
　　说不上谁对谁错，林泽恍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你说……人要是一直能活在过去就好了，我还想活在我们一起做实验的那个时期。”
　　那时他们懵懂又天真，可莫名的热情和新奇，让他们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出入实验室，自然而然地，彼此就关系熟稔了起来。
　　穆安却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回答。“我不想回去了。再说了，人应该向前看，那时确实很美好……现在的生活也不差呀。这不我们还都在彼此的身边，这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像他们这样坚持走这条路的人，一路上都慢慢地走散了。有的人外出另寻了其他的工作；有的人则背弃了昔日的理想，转变成了压迫人的一方。
　　也就仅剩他们两个，还维持着科研的初心。纵使艰难，也仍然没有离开这个环境，走在这条路上。
　　“你说的也是，现在也不差。我只是说那时更美好罢了，而且那会儿我年轻呀，现在唉……不服不行了，确实老了，路过都被人家叫学长了。”正神伤着，穆安早已走了个远，还坏心眼地加快了步伐，快步了起来。
　　林泽看向身边能和他一起缅怀的人早已跑远。不禁也从黯然神伤的氛围中抽离了出来，向前快步走了几步，见没追上，索性跑了起来。
　　“穆安！等等我一起走，我不就感慨两句吗？你就那么没耐心，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他嘟囔道。
　　“都说了……人要向前看，小心！下面有块石头别绊倒了，没有我你可怎么办？”穆安停下脚步，在前面笑着，扶住了他。
　　两人说笑着，并肩走向远方，天边的夕阳洒下霞光，照得他们的背影通红。
　　曾几何时，林泽以为他们的路还很长很长，同行并肩的时光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
　　穆安走出了会谈室的门外，随即用法术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只见玻璃门忽然又莫名地开启了一次，林旭并没有在意这种差错，只以为是感应太过敏感，检测到穆安还未离去的身影。
　　最后一个无辜者离开。林旭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他躯体的消息？当年我哥叛逃出永生科技的时候，他的躯体不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吗？”
　　一个惊天的消息就这样传入到穆安的耳中，他简直难以相信。
　　

第191章 合作
　　穆安一直以为林泽是因为意外去世的，现在来看似乎他不仅失去了自己公司的控制权，连死亡都颇有蹊跷。那自己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他凝神静听着两人的对话，林旭又道：“你可不要说你找到了他的躯体，或者说我哥是假死，当年他们两个叛逃的事，我们可都是参与者。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是我亲手下葬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信息？”
　　许盛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转了又转。
　　“信息的来源我自有渠道。准确来说，对于林所长的去世，我也感到很遗憾。他是一个天才，也是我觉得最有商业头脑的一个人，对他的死去，是这个世界的损失。但……”许盛又话音一转。
　　“你的确是亲手下葬了他的尸体，可你就不疑惑吗？你的哥哥明明是搞这些的，他都没有为自己准备后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要从永生科技叛逃。那可是他一手创立的公司，他就甘心这么全部放弃吗？更何况……你们努力了那么久，那时已经看到了一些成果，他又为什么突然放弃了你？转身选择了逃避。你对这些问题就真的没有一丝怨言或者怀疑过吗？”
　　林旭当然有。这也是他选择进入到这里工作的原因，他并非是被放逐到了这里，而是他自己有预谋地选择了这里。
　　他坚信，如果林泽给他留了什么信息，或者他能从哪里找到自己一直以来疑惑不解的答案，那仅有这个地方。
　　——这个他们亲手构建出来，又被他所放弃的地方。
　　**
　　“哥，实验有结果了，我们做到了。”林旭开心地对林泽说道。
　　“有结果就好……看来我们努力的方向没有错。”林泽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苍白的脸色更衬得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至极。
　　他一手盖住自己的额头，似有若无地按摩着两边的太阳穴，舒缓着紧绷的神经。实验的每个关键节点他都紧绷着这根神经，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实验的进程。
　　好在这一切都快要熬过去了，只要这次试验成功，他们就可以做到保存意识上传到服务器的终端。而做到这个，他们之前的一切构想就都有了出处，他们就可以以此为名头，向永生科技的其他股东们索要资源。
　　这个实验是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开始他们连手下都没有。林泽迫不得已喊来了自己还在读研究生的弟弟。让他愧疚的是弟弟原本研究的方向并不是这个，可为了他，林旭仍是自学了相关的课程，并一直帮他分担着其他的业务。
　　许多公司的管理上，林泽力不从心的地方都是林旭在帮忙扶持着。而这次的实验更是在他和股东们的周旋和帮扶下，才有了成立的机会。林泽才能投身到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项目当中。
　　“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林泽将手从头上拿开，隐隐作痛的神经似乎因为实验的成功，有了些许的缓解。看到林旭脸上同样是几天都没有合眼的倦意，林泽心疼地说。
　　“没事，哥你先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现在这里离不开人，虽然成功了，但后续还有许多的测试要进行，我们只做到了将意识上传到服务器，离你真正想做的那件事还有很大的差距。”
　　林泽一愣，他一直没有告诉过林旭，自己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心血在这个实验上。他不禁问：“你怎么知道……我真正想做的那件事和这个实验有关。”
　　林旭没有说话，其实他不用说，自己也知道。
　　太多次林旭看见哥哥在房间里拿着一张照片，止不住地出神——那是一张他们毕业的合照。
　　并非传统意义的毕业照，更像是他们一起的几个人毕业，把另外一个人加在了上面。据说那个被加在上面的人，是他们一起的同门。也是他们那一届，天才丛生里最闪耀的那个。可惜英年早逝，听说是为了救一位溺水的小孩，早早去了世，连毕业都没有，就失去了性命。
　　还有谣传说，他可能早就存了想死的心志。很多人见他在救溺水小孩的前几天，就已经精神恍惚，状态不对。没有得知这些消息的几个人，都很自责，是他们疏于关心他，才造成了这些后果。
　　林泽也是。他一边看着那张照片，一边喃喃地说：“要是我早点注意到就好了，他就不会走到那种地步。不对，应该我早就跟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他这人又那么怕痛，溺死的痛苦该有多痛？”
　　据说还好尸体打捞的快，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泡发了，面目全非才打捞上来。那名被救上来的小孩，还算有良心，一发现不对就立马叫了别人来救，可惜还是为时已晚，没能救过来。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易地逝去了。
　　那件事后，他们那一批的人，很多人都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痛。或许是穆安天姿较为聪明的缘故，许多人都觉得他不易靠近。但这影响不了他们仍然钦佩地在远处看着他，他就像一束光，只要存在在那里，就发挥着自己的热。
　　许多的人都受着他的鼓舞和恩惠走到了现在，如今他逝去，生前许多人都不敢与他亲近，却在他死后，只能默默在他的墓前为他献上一束花。
　　林泽是主持葬礼的人。他知道穆安和自己的父母并不亲近，身边的朋友也很少，只有他们这些同事和同门，大多数的时间都投身在了科研里，也没有其他的爱好，生活枯燥而乏味。这样想来，他会出现那样的事，也并不意外。
　　林泽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自诩自己是个对他人情绪很敏锐的人。可穆安的表现太过平常，他总是怕别人担心，怕麻烦别人，所以把自己的情绪都隐藏得很好，展现给众人面前的，也只是自己最好的一面。
　　而林泽太过信任他，也就没有发现他正处于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低谷时期。
　　乃至于后来林泽细想，扒开所有的线索，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导致这一点的罪魁祸首。这让他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有平行宇宙的话，那他希望那个世界的穆安……能够像个普通人。有其他的人爱，有亲近的朋友，能够在自己喜欢的事情方面有所成就，希望他能有比这一世更加幸福的生活。
　　帮穆安下葬的那一刻，林泽怔怔地看着棺木沉到了土里。穆安曾跟他说过，他想要不麻烦任何人的死去，火葬最好。他说过：“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像一捧灰，能够溶于火里，消散在天地间，也算是一场善终。我可不喜欢土葬，一个人埋在黑黝黝的地里，也太可怜了吧。”
　　林泽紧急叫停了棺木。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算这个世界不存在平行宇宙，那他可以为他造一个。一个仅仅只有他的意识世界，这怎么不能说是平行宇宙呢？
　　林泽越想越觉得可行，一路上他抱着穆安的尸体，就回到了实验室。这疯狂的举动让其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从而魔愣了。
　　只有林泽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这样做，并且他觉得这件事未必不可行。看着自己的实验室，他连忙制止了在伦理会那边的申请，转而向导师递交了另一个实验项目。
　　导师也以为他是对穆安的死太过难过，所以才变换了研究项目，也就默许了他转项目的行为。只是最后确认了一遍地问道：“你确定你要放弃你之前的项目吗？它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方向。”
　　“我确定。”林泽冷静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样的事。”
　　于是导师也不好再多说，他也需要休息一阵子。穆安的死，不仅对他们，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之前任谁都知道，导师虽然嘴上严厉，但实际上他是有意想把自己的衣钵给穆安的，正因为这样……才平时对待他不免严厉了一些。
　　穆安比起林泽是在一些想法上没有他灵性，可穆安也有他自己的优势，这点优势反而是导师最为欣赏的。
　　尽管他没有直说，可在外面和别人炫耀，他总是不免提起自己这个学生。
　　“害……什么天才，他明明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其他的学术朋友们都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还不天才，年纪轻轻就到了你门下吗，我手下那些学生连毕业写论文都难，到现在都没出个成果。”
　　“哪有……他也是付出了努力的。你们别看他这样，实际上他付出的苦不比其他人少。”导师是把穆安的一切努力都看在眼里的。知道这个学生他踏实有毅力，人刻苦又勤奋。更难得的是，他心性很好。对他人也不吝啬地指教，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他。可碍于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研究上，又很难有人亲近他。
　　同龄人的那些玩乐，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沾，一心只有学术。作为老师，他无疑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学生的。
　　可他又隐隐有些忧虑，就他的人生阅历来看，这样把自己的全部价值都放在一件事上……但科研并不是那种你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事。所以他多方面旁敲侧击地打压穆安，也是希望他能从中认清到，这只是一份工作，人的一生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
　　有亲情，有友情，亦或者是爱情，这些所有人共有的情感，才铸就了一个人。而绝不仅仅只是科研，只是工作，只是努力……
　　有时他倒希望穆安放下研究，去跟他的那些聊得来的同门同事们一起出去转转。
　　一个人的幸福，绝不仅仅取决于他的成就，更在于与他人的链接。这是导师一直担忧穆安的一点，比起这个，林泽要比他好很多。他以为穆安和林泽接触多了，也会受到其感染，所以有意无意地拿着他们两个比较，实则是希望穆安在空余的时间，能多跟着林泽交流交流，跳脱出研究，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说得再多，逝者已去，往事不可追。也许我应该直接告诉他的，导师想。他也未尝没有后悔过，是自己平时太过严厉，又或者是拿他与别人比较，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是再有机会见一次就好了，他一直想说穆安就是他带过的学生里最欣赏和喜欢的那一个。他想要的不只是他有一个好的科研未来，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作为导师，他可以在他科研的路上给他指引，却无法在他生活上给予他帮助，这是他没做好的一点。
　　叹息了片刻，导师背着手转身离去。
　　林泽听到了这声叹息，他的手暗暗攥紧。我会做好这一切的，他下定了决心。
　　岁月如梭，转眼两年过去，林泽顺利完成课题毕业，壮大了自己的创业公司。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启动那么大的一个实验。他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权力，就这样他笼络了一批投资商，发展了永生科技。
　　永生科技的项目遍布各个领域。以新网为代表，涉及生物技术、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基因工程等一系列高精尖产业。
　　当所有的条件具备，林泽启动了这个项目，并力排众议，将它列为了永生科技的核心业务，命名为：复苏。
　　他想要复活穆安的生命，复苏他的意识，为他重新建立一个世界——那是他专为他打造的平行宇宙。
　　而且卸任了永生科技的代理人一位，转而任命自己为研究所的所长，专职研究这个项目。
　　“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担任永生科技的执行首席，回归自己研究员的身份，全力攻克这一项目，剩下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处理了。”潇洒留下这句话，林泽就奔赴了他的研究所，从此一心，只有项目。
　　这话刚说完，手下还有很多人都不信。偌大的一个公司，说不要就不要，还有许多的股东都以为他在玩闹，为他们当时反对他成立这个项目而发脾气。
　　却不想他这次是真的放手了。
　　自此之后，永生科技内部派系林立，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重组洗礼，才推出了新的上任人。
　　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埋头研究的林泽，他在全身心参与后，实验进展飞快，很快就攻克了一系列的问题。当年那些股东投资人不赞同的一点就是，认为这个计划并不可行，人怎么能不死，或者说一个人的意识怎么可能重新复苏呢？
　　但林泽用事实堵住了他们的嘴。他先是完成了提取穆安的大脑，作为研究枢纽，建立了新网。随后将穆安的权限提升至智脑级别，储存好了他的身体，并利用生物技术复制扫描了他的形象，投射到了虚拟网络中。
　　再依据现有的虚拟现实技术，在他的脑海中建立了一个世界，以该世界中发生的事来刺激活跃反馈给他的大脑。一番操作下来，竟然真的唤醒了穆安残留的意识。
　　相应地为了避免唤醒的意识，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从而泯灭。林泽建立了严苛的观测者制度，指他们仅能观测意识的变化，不能插手他的选择。
　　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确信，那个意识当中觉醒的是穆安本人，而并非他们人工创造出的一个别的意识。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连带着永生科技内部的争议，都随着他实验取得的成功渐趋减小。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项技术有着不可预估的潜力。
　　平静的海水下是贪婪的人心。
　　一次实验中，林泽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对，自己的实验数据被人动了手脚，连带穆安放置身体的容器都被人碰了一下。
　　这些都是不可容忍的差错，要知道人死去的身体和意识十分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导致他们的完全坏死，所有的实验都会功亏一篑。
　　那是第一次，林泽对着实验室里的人发了巨大的脾气。一名研究员则私底下悄悄告诉他，那天是有公司里的高层来探查，并非是他们弄得。
　　再之后，这种事情又发生得越来越频繁。林泽因为自愿退居到研究所，手中的实权渐渐被吞噬，永生科技逐渐被另一波追名逐利的人所占据。他们眼馋着林泽的成果，又不甘放任他一个人独占，尽管这项实验的确是由林泽他一个人推动的。
　　“都是永生科技旗下的项目，怎么能说是他一个人的成果呢？按理说他就该拿出来跟我们共享。”
　　事件的导火索终究还是引发了。林泽注意到，有人插手了穆安意识世界里的观测，他改动了穆安的命运轨迹。
　　哪怕这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变动，林泽也无法容忍。他开始计划离开永生科技，之前是被迫要依靠永生科技的资源来进行实验，而现在实验基本上步入正轨，剩下的只需要时间来证明结果。林泽没有了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可如今的永生科技势力庞大，又岂是他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怕路上有什么意外，林泽想到了兵分两路。
　　他将林旭留在这里，继续观测着实验的进展，而另一方面他已经打算悄悄带离穆安的身体，断开连接，离开永生科技的监视之下。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偷偷复制了一份穆安意识的复制体，连带着拷贝了自己的一份，没有交代给任何人，他悄然溜进研究所，给了智脑权限。一旦他出了不测，或者穆安的身体出了意外，就将这份意识体备份进去，并把所有的端口都封闭掉，为他们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哪怕林泽心中很不想启动这条退路，他知道一旦事情走到了这种地步，那就预料着到了最糟糕的时候。很有可能永生科技的那些人准备杀鸡取卵，想要替换掉穆安，从而选中他们更容易控制的另一个人作为载体。
　　希望永远不要用到这个退路。林泽默默想。
　　逃亡的最后一天，林泽歉意地看着弟弟。他知道弟弟为他付出了很多，也帮了自己许多，可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带他走自己这条路，他没有把握。
　　明天是他们逃离的唯一机会，明日就是永生科技内部换选的时候，在那天管理层都会迎来一波清洗，在这混乱之际，正是他们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林旭只察觉到哥哥那天有些不对劲，好像格外温情，说了很多交代的话。可他太累了，刚守夜完成，只以为哥哥是在担心自己，还面露感动地说：“我没事，哥你就忙自己的事去吧。”
　　林旭每每回想起那一天，那天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演练了千百遍。明明那么明显的迹象，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哥哥也是这样痛恨自己吗？他有时候想，他对那个叫穆安的人和自己对他现在这样的心情是一样的吗？
　　有悔恨，有不甘，有怨恨，也有遗憾。
　　“要是能再见他一次就好了。”林旭下葬林泽的尸体时，脑中冒出来了这样一句话。
　　**
　　“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就不用你告诉我了，你只要告诉我……他的躯体现在在哪里？许老板想要合作的话，光说谁不会，拿出点实际的才能打动人吧。”林旭看着他，丝毫没有被人揭开伤疤的窘迫，冷冷地望向他。
　　许盛拨动着手中的戒指，将它取了下来。
　　“他会在哪儿呢？”许盛故作玄虚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指既然当年林泽很有可能是被永生科技的人给害死的，那自然而然，那位的身体也只能是在永生科技内部。
　　在林泽死后，智脑启用了备用方案，封锁了所有的端口，禁止其他意识的入侵。仅有得到穆安身体的人，才可以连入智脑内部的权限。
　　因此，穆安的身体就像一个密钥，在谁手上就显得很重要了。林旭也在暗中寻找着穆安身体的下落。他猜测过可能就是在永生科技里，但他遍寻了整个企业里都没有找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旭现在开始怀疑，许盛也只是对方抛来的引子。真正的想法可能是试探他。
　　但许盛的下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打消了他的顾虑。
　　许盛举起双手，将戒指放在桌子上：“你可别冤枉我，我还不至于和永生科技搭上头。再说了，他们也看不上我这种出身。”
　　永生科技是以技术发家，里面许多人都是高级研究员出身，像许盛这样纯粹投机倒把的商人，很多的人确实看不上他。
　　林旭冷哼一声，“那不是还有另一拨人吗？”那些资本的代表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这就是我要来和你寻求合作的一个原因。”许盛正色道：“他们想‘收购’我，我并不想让他们‘收购’，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就像当年你哥哥情愿逃离永生科技一样。”
　　“所以我们合作，你想知道你哥哥死亡的真相和拿到他的身体逃离这一切，而我想要借助你们成立一个能与永生科技对抗的势力。”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许盛坦诚道。
　　

第192章 联合
　　最后林旭和许盛是否达成协议，穆安不知道。他已经先一步，脑海中有了一个计划。
　　恰巧林旭走出会谈室，找到穆安说：“合作可以，剩下的就由你来处理吧。”交由穆安一枚传送符，吩咐道：“用这个你就可以突破封锁，进入到现实。”
　　两人都知道，他说的那个现实是指游戏中的世界，这座研究所好像一个封锁的空间，既独立于外界，也独立于游戏内。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夹缝里，苟延残喘着，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追逐着那个遥远却又看似触手可得的目标。
　　这番命令正合穆安的心意，他刚好有打算之后要怎么处理两边的事。林旭的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不用再假装用疯来躲避，他有了两面都可以来往的身份。
　　“去外面好好看看吧，总比待在这里强……”林旭没再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需要好好准备一下这段时间，疲惫从他的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他已经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很远。
　　穆安心中悸动，又觉得对林旭来说，最好的还是调查出这一切，给所有人一个解脱。事情既然由他开始，也应由他结束。
　　与莱西尔汇合后，穆安突然想到这枚符文仅有一个，要怎么带莱西尔一起离开？他仔细凝视着这枚符文，普通的晶石上刻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印记，像是神符。
　　莱西尔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有没有在哪儿见过这个样子？”穆安不禁问。
　　“在家族的藏书中，我有见到过这个。是上古神明传下来的印纹。”
　　那自己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没有出错，他的确见过这个符文。穆安细细回想，对于神印的记忆，还要从乌拉尔深渊谈起，那座操控台的权限转移好像正是因为这个符文。
　　看来不止乌拉尔研究所和神明有关，连时空的裂缝都与其相关。
　　穆安攥紧这枚符文，他尝试性地复刻了一枚在同样的晶体上，却承受不了他意识地破碎掉。
　　莱西尔看见穆安的举动有些惊讶，因为在藏书中他还有看到，这种符文仅有神明亦或者神明最忠诚的信徒才可以绘制。
　　穆安虽然身负光明之力，可他并非是*光明神的信徒。这点从他当年毅然决然退学拜沃缇，后来也没有加入教廷，就可以看到。
　　那这枚符文是谁的呢？莱西尔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
　　穆安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全身心都投入在绘制符文的过程中。他过去曾有描绘过这枚符文，但也不像现在这样吃力。是因为其中摄入了时空的力量吗？当时在乌拉尔深渊绘制符文的作用，仅仅是作为一个标记，现在要运用其中蕴含的力量，穆安需得先消化了符文中的内容，才可以使用出来。
　　不过一会儿，穆安就陷入了冥想当中。在冥想的空间内，符文不再是以一种具体的符号，它变换成无尽抽象的知识，一时浩瀚的记忆冲击了穆安的心。
　　如他所料，这枚符文是黑暗女神的。惊异的是与所有人认知的不同，神明的力量都是出自一体，只是每个人显现的特质不同，由此诞生了不同的神明。
　　黑暗女神诞生初始，世界混沌一片，仅有光明与黑暗。然而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轮转，日益诞生了更多的神明，有生命女神、有春神、有风神……自然万物中诞生的元素越多，由信仰组成的神明也越多。
　　神明依靠信仰，维持这些信仰是祂们最初的心愿。
　　黑暗女神接到的心愿与其他神明无异。有人祈求黑暗给予他力量，有人祈求黑暗赐予他富足……黑暗女神嗤之以鼻，人总是希望得到他们追求不到的东西，却不肯自己付出一些努力。
　　想要从她手中换取东西，那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是天地规定的法则，她只是遵从这重法则。
　　黑暗女神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等价交换，天经地义。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获得什么，连她作为神也不能。她汲取信仰的方式，便是用自身舍弃掉一些什么，才可以获得。
　　然而，她的信徒不能接受这一事实。他们纷纷指责她，光明神就不会这样，祂永远愿意无私地给予信徒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不收取分文的代价。
　　“他们真的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吗？”黑暗女神轻笑，她不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代价只是现在没有，以后可说不定。到那时，你们反而会感激于我，我索取的还是你们可以见得到的代价，明码标价。那人就不一定了……”
　　人间信徒们都吃光明神这一套，可在众神眼中，光明神的信誉并不好。即使是神明，也要受到世界的桎梏，祂们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没有人能逃开这个枷锁。
　　光明神祂自己也不信这一套，祂只信自己。既然世界是祂的枷锁，那祂不惜挣开枷锁也要获得自己掌控力量的权利。
　　即使这个代价是让世界毁灭，祂也不再存亡。
　　这种疯癫的心态，连黑暗女神见了也不禁后怕，到底谁才是邪恶的代表？又或者邪恶只是一个代名词，真是被人间那些人说多了，连她自己也信。
　　众神之战时，黑暗女神本不想参与，她知道这种信仰的争夺多半没有意义。就算获得了全部的信仰，又能怎么样……称霸天下？对于一个神来说，那可真是最痛苦的约束。当个自由自在的神不好吗？非要掌控这天下。
　　但她也预感到这一战，避无可避，在所难免。天地垂危，能有力量供予祂们这些神明本就不易，说不上是受上天的指示还是本就有这一战，她最终还是参与了战争，迎来了她应有的结局。
　　濒死之际，她想：不能顺遂了光明神那黑心的意。千年之后仅有祂一人复苏，这世界岂不是太过于无聊？
　　抱持着戏弄的心态，黑暗女神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加上自己的躯体，绘制下了这枚符文。
　　它本身并没有蕴含多少的力量，更多的是一种印记。代表着凡是得到这枚印记的人，皆可使用她所留下的资源。若他能与复苏后的光明神对着干，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
　　就算死了也不让对方好过，这倒真的很符合黑暗女神记仇的心理。即使自己陨落，也要给信徒制造幻梦，说自己深陷沉睡，用封印逆转他人的信仰为自己所用。
　　当这枚符印来到穆安手上，穆安看着它。穿梭时空的权限他很好掌握，这本就是黑暗女神的拿手好戏，莱西尔无法调动身上的元素是因为在时空裂缝中本就不存在自然的属性。
　　可穆安不同，光与暗汇聚了世界最初的本色，在任何地方都逃脱不了光暗的界限。只需呼唤她的名义，便可借由这股力量推送他们至现实。
　　“乌拉尔——黑暗所及之处，吾之疆土所在。”
　　这也是许盛他可以来往两边的奥秘。在游戏内，他获得了徐冰的暗中支持，界石中本就蕴含着一部分暗元素，他身为玩家又不受这股暗元素的侵蚀，自然可以驱使。
　　界石将它传送到任意一个地方，只要有他预先设定好的坐标。
　　“怪不得他说他已经掌握了躯体的所在处……能得到这处研究所的坐标，可不就是他已经和现实里永生科技的人搭上线。”穆安感慨道。
　　不得不说，许盛能凭一己之力将公司做大到这种份上，和他广阔的人脉脱不开关系。
　　可惜这一切都要便宜他了，穆安将莱西尔一并带到现实。时空裂缝中的流速与现实不同，一晃穆安在那里不过呆了两三天，这里就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几个月找不到穆安的下落，当时的风波已经平息，金钱会的生意蒸蒸日上。神之眼的失踪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火爆。
　　柯维尔仍旧沉迷他赚钱的大计，且转移了神之眼这个麻烦，他更是搭上了其他异族的线，转而售卖起了各族的特产。
　　几个月不见，穆安看见菲约姆的主城陡然多了许多形象各异的商铺。
　　还有很多都是玩家自己成立起来的。
　　在熟悉了各个主城的规则，菲约姆越发热闹了起来，逐步成为了玩家们的第二个大本营。有些人售卖自己根据这里的特色，贩制而成的美食；有人则依赖于自己的手艺，绘制各色的工艺品。
　　穆安更注意到，有人竟然在以药剂为基础卖魔药。
　　这是一门区别于激发草药活性与制成药剂以外独立的技术，有许多玩家合计发明而成。他们发现不止已有的科技可以运用，他们也可以融合一些这里未曾发觉的地方，点亮科技树。
　　穆安逛到一家魔药店门口，就见一名携带着法师帽的女士，兢兢业业地熬制着药水。这种技术大幅下降了药剂的成本，又保留了草药的特性，以魔力封锁住药性，再配以独特的手法。许多的法师不再专心于学魔法，反而开始运用魔法开发许多别的技术。
　　那些在小说、虚幻世界中的东西不再成为虚幻，而是认真地分析和结合这里的特色，形成了他们独特的技艺。
　　“要来一瓶真话水吗？”这个魔药是这一周来贩卖得最多的药剂，有点类似于搞怪的方向。
　　许多玩家的到来，也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不一样的活力。作为科瑞提亚所在的主城，菲约姆曾经是一座文化氛围浓厚的城市，这种独特的文化氛围，也让这里的人心中不自觉地升起攀比。
　　“变强”一直是这里的主旋律，不管是文化上还是战力上，他们总要争出个一二。穆安还去见了特莉丝，她早已从战斗学院毕业，加入了骑士会。
　　如今穆安再见她时，她却退出了骑士会，转而成立了自己的武术教室，致力于专门教习各个女孩子们学习防身的技巧。
　　“我们一生都无法窥见魔法的门槛，但我们也可以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在遇见那些想要对我们图谋不轨的人时，狠狠给他来一下子。”
　　穆安站在武术教室门外，听着她右腿猛踢，示范给她的那些学员们，而学员中混杂着一些玩家，他们无不为特莉丝叫好。
　　“特莉丝姐姐帅呀！”
　　“对，就是这个力道，狠狠给他们来一下子！”
　　而对面被当做示范的男骑士，则腿下猛地一摔，配合地倒在了地上。曾经在骑士会的同事，因骑士会这几年越发严苛的筛选制度，他被淘汰出了这一批。与特莉丝自愿退出骑士会不同，他是被筛选下来的。
　　起初他很失落，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还比不过女骑士特莉丝。直到两人较量了一下，不打不相识，特莉丝一招制服了他，他从而由衷地打心里推崇着她。深知自己技艺不精，从而愿意跟随特莉丝一起创建武术教室。
　　这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见到穆安来，特莉丝高兴地挥手。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经济收入，还在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也算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昔日黑暗教会给她留下的阴影，从她的脸上尽数褪去。她生机勃勃，又充满生命力。
　　令人感叹的是，西特也在这里。小小的教室里，两个女孩互相扶持，为其他的女孩铸就了一片天。
　　两个世界的融合，也并非全是坏事。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差异，也给他们注入了生气。在之前那个严苛的菲约姆，即使是如特莉丝这样优秀的女性，也很难在高手如林的骑士团中有一席之地。
　　它带来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的平民，他们的选择不只是去战斗学院，然后加入骑士团这一条晋升路径。所有的人都开始转变了思想，或许我们能靠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而维持自己的生活。
　　一种正向的循环，从这间小小的武术教室开始起步，穆安眼见以后会有越来越多这样大大小小的教室开课，哪怕那些玩家仅仅是把它们当做体验，这也值得是一种很好的生活。
　　“谁说所有的游戏都只有升级打怪这一条路线了，我看现在这样也很不错。”林克介绍给新来玩家公会的那些人说。
　　“别仅仅把它当做是一个游戏，去把它当成一个新的世界那样去体验。我们创造的历史也许并不是很大的历史，可这一点一滴也构成了历史本身……或许这才是论坛所要说的话。”
　　在穆安去时空裂缝的这段时间，林克也有了不小的收获，他总算和安理会搭上了线。借助阵营战的交锋，收揽了一批中立的玩家，带队投入到了安理会的建设当中。
　　林克意识到，既然安理会的宗旨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为何他们不可以联合起来，形成一股第三方的势力。在这座城市里，林克不再像以往那样追逐猎杀的快感和升级的爽感，这些他在别的游戏中都已经体验过很多了，这里或许正是让他慢下来，他想。
　　建设两个世界，让他们更好地融合，也未尝不是一个方向。决定好了怎么做，玩家公会的各色主力便也开始了自己的运作。
　　首先是韩昌，他发挥自己管理的优势，指导着玩家在各色主城里面试运行商铺，经济是所有人在这里立足的第一步。
　　作为玩家，他们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们有着与这个世界不同的发展技术和思路，这些思路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创新点，为这座城市带来新鲜感。
　　丁韵则带着其他的人，开始物色房产。建筑是她的优势阵地，荒地上各色拔地而起的房产就是她的结果。在接到许盛让他们前来这个游戏打头阵的时候，他们就手中收拢了一批地皮。钱财的提供一部分是由许盛，另一部分则是玩家公会的公用资产。
　　公用的那部分，丁韵试盖玩家自己的房子，让许多的生活玩家都有了居所，很多人真的开始像享受第二世界一样在这里定居。李老就是其中一员，连带着他的孙子，劝都劝不回他回去。
　　“这里挺好的，有风有阳光有树。不像现实里冷邦邦的，只有一座空旷的宅子。”李老瘫在自己的躺椅上，就静静地仰望着天空。这里的虚拟现实技术不只是感官，他甚至感觉到这就是在他的思想中真实发生的。
　　享受之余，他也不免疑惑道：自己那里的科技真的有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吗？为什么他的那些老友都没有说过？
　　穆安在四处收集着信息的时候，徐盛也没闲着。在确定好合作关系后，他就立马投入了生产。与永生科技这样一个庞大的公司对峙，所需要的资源是不可预估的。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自己的杀手锏。
　　靠着丁韵和韩昌的关系，许盛和林克达成了共识，他向一部分玩家公会的高层坦白了事实。
　　“你们就不奇怪吗？这个游戏为什么会这么真实？而且永生科技的那些谣传真的只是谣传吗？这里的NPC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李老见多了大世面，他不置可否，心中有猜测，却也没有说。这是一趟深不可测的浑水，是否要踏进去，他还得掂量一番。
　　但他的孙子李现却急不可耐地问：“看来你是知道这背后有什么打算了，永生科技的事是真的？”
　　活像一个就差脸上没写着“我要先去送”的愣头青。
　　许盛的眼睛抽了抽，他就怕和这种鲁莽的年轻人打交道。看向一旁稳重的林克，“我只能说大差不差。”四个字就贯穿了所有的真相。
　　林克并不意外，或者说在他组织玩家公会之前，他就有猜想到。这个游戏的确是很合理，很像他之前每次玩过的“全息游戏”。
　　可是每次细微的对话之中，林克身为一个职业玩家，他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差异，这里的人都很灵动。
　　就像他们每个人本身就生活在这里一样，对……是生活在这里，并不是系统设置他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系统可以做到，也没有任何一个游戏可以做到。
　　“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林克知道许盛竟然敢和他们摊牌，那就是他一定想出了什么计划。
　　许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问他们：“喜欢这个世界吗？”
　　永恒白塔的爆火，是这一年来不争的事实。伴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虚拟现实技术挽救了人们的精神，让他们不至于在虚无的现实中坠落，转而变换在不同的游戏里寻找快乐。
　　可这个游戏不是……
　　塔尼亚大陆的真实，它真实在不是它的打击感或者说是它有多么多么的和现实类似。它真实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且他也把你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待。
　　别小瞧这个意义。在大多数的时候，在现实生活里，人们通常只把另一个人当做可以使用的工具，这个工具的过往经历、他有怎样的心情，那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给人呈现出一个结果，一个切实可行效率的结果。
　　塔尼亚大陆不同，得益于这里得天独厚的气候、地形和人文优势。在法师把大部分的危险阻挡在外的时候，内部的人们心中大多是饱含善意的，他们会在你帮他们随手完成任务时，对你道谢，并一再热情地邀请你去他家吃饭。尽管有时你过于热情的恳求任务，也会引来他们的不耐，但他们仍是好脾气地跟你说，你做的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常常有人去听教廷救济会的宣讲，一开始是为了蹭属性点的增长。认真旁听大师的讲解，会增长属性点，这一秘密在游戏中早已成为公示的技巧。可有的人真听了救济会的宣讲，却反而被它的理念所打动，致力于要成为救济会当中的一份子。
　　现实中我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游戏中我还过不好吗？我不仅要自己过好，我还要帮别人也过好。这样清奇的理念，也就仅有玩家会这么想。
　　还有人不满于城主的管理方式，想要自己担任城主，替他管理主城。
　　“你不觉得这个城市的规划简直太糟糕了。这个税收方式完全是为了贵族服务，好歹自己也要赚点钱。”硬写了一沓厚达500多页的改革策划书，一举打动了城主，任命他为自己管理主城。
　　就这样，许许多多的玩家无声地用自己的方式融入了这里。世界无声地改变了他们，让它不只成为了一个游戏。
　　“要不是喜欢，谁会愿意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在这里呢？”林克说完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那现在就是拯救这个世界，也拯救我们的时候了。”
　　许盛煽动道：“这个游戏其实并不是永生科技的成果，而是由一个人一手发展出来的。现在他遇到了困难，我们也该站出来支援他。”
　　他只字不提自己，反而把理念说得高尚，穆安在一旁听到：商人的诡计罢了。
　　可确实有用。
　　看李现沸腾热血的样子，许盛嘴角勾起：“想要创造历史，我们的确可以在游戏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的战争，也是现实中的战争，我们在永生科技这样垄断的技术下沉迷了太久，却忘了早在没有他们的时代，我们也过着很幸福的生活。”
　　“现在有人遭受到了他们的迫害，享用了那个人的成果，谁知道被做实验的下一个人会不会是我们？我们也该为他做些什么，这是我们身为人最起码的良知不是吗？”许盛巧妙地将它上升到了道德的高度。
　　林克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说来说去，其实我们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可我们却要去做，你总要给出一个理由不是吗？一个说服我们的理由。”
　　“林克，你玩了那么久的游戏，你都没有发现什么样的游戏最好玩吗？”许盛还是经验老道，他一下子就指出了林克的重点。
　　“以弱胜强，势力不对等的游戏最好玩啊，推翻永生科技本身就已经足够有诱惑力，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不扯什么为了游戏这些虚的，我们都知道传言是真的，这个游戏就是他们的一个实验场所，那什么时候开启，什么时候关闭，也都由他们说了的算。”
　　“难道你不想掌握这个游戏的主动权，让它永久的运行下去吗？光这一点还不足够称之为理由吗？”
　　“画饼的话，谁不会。对面可是那么大的一个企业，不是你说推翻就能推翻的。”林克没有上头，还是稳重地问：“我是说你有什么计划？”
　　“这个游戏存在的本身，就是他们最大的漏洞。我的计划就是从内往外攻……”许盛不着痕迹地看向穆安，“让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角色——穆研究员，请。”
　　

第193章 永恒的含义
　　穆安能够站在这里，当然不是他是玩家公会的高层，而是利用研究员的身份抢先和许盛达成合议。
　　“实不相瞒，在没进研究所之前我也在玩这个游戏，积累下不少的人脉。”穆安不露声色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他这一提，许盛果然来了兴趣。
　　“哦？那你说说你都有什么人脉？”他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一个研究员再多的精力也都应该是在科研上。玩游戏……能玩出个什么水平来，只是穆安这么一说，许盛也就意思性地听一下，万一真的有惊喜呢。
　　穆安又道。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之前认识玩家公会的会长林克，还和安理会他们有一些联系，以前参与过一个活动，和黑暗教会那边的一些高层也有某种关联。”
　　随后他暗示许盛道：“我们可以联合这些力量一起来。”
　　林旭没有告诉穆安其他的事，但他送走穆安前，隐晦地提及了一句：“之后我们可能会有一场硬战。”
　　穆安立马聪明地意识到，这场硬战就是他们要跟永生科技开战。
　　许盛不参与他们内部事务的讨论，他在意的一点是：“你怎么会有时间认识那么多的人？”
　　穆安把头低得更低了，“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就经常摸鱼偷玩游戏，谁知道人还有一天能被丢在这里的……”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当时就应该好好珍惜时间，多做研究，少玩点游戏，现在是不想玩也得玩了。”穆安感慨道。
　　这句话具有双重含义。一来指有些事情他不想参与，但是现在必须得参与了；二来表示他其实已经知道他们真正的对手是谁，再多的话就不用跟他隐瞒了。
　　许盛听闻，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这研究员，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少，不知道林院长是怎么带你们的，一个个那么精明。”
　　“嘿。”穆安傻笑了一下，“我也是为我们思考，我也不想待在那地方了，现实有多好，来了这里才知道。”
　　许盛不置可否，他点名问道：“那就说说你的这些人脉，都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信任，我再想想能不能和他们提出合作……”
　　在许盛看来，穆安的提议是很好，毕竟人多力量大，越多人参与，就能有越多可以掌握的资源去调动，他们的胜算也就越大。可是他不了解穆安，也不了解穆安认识的那些人是否不会出卖他。
　　永生科技的势力庞大，想要讨好他们的人数不胜数。每一个合作的人选都要精挑细选，许盛找上林旭，就是知道林旭和永生科技有不共戴天之仇，策反他跟自己合作，那是十有八九稳拿的事。
　　至于玩家公会的林克，听丁韵和韩昌他们说，只了解林克是玩家公会的创始人，原先是作为职业玩家在其他游戏中活跃。
　　这样的人许盛见得很多，他们多半都有不俗的游戏天赋和直觉感知，与此相对他们也很容易被金钱收买。不知道这位林克会长是那种纯粹的玩家，还是可以被雇佣的那种玩家，这两种类型决定了许盛该如何和他商议。
　　许盛也考虑过和其他的人合作，可一来合作的对象需要精挑细选，并不好找。二来他也看不上那些比他还弱的人，没有价值的人与他们合作，那还不如自己单干。哪怕单干的下场是自己粉身碎骨，也好过背后被小人出卖，落得个死无全尸。
　　穆安的话，刚好给他递上了枕头，他不知道那些人能否合作，但穆安知道。
　　穆安娓娓道来和他们商议的决策。仅仅一个下午，两人就敲定好了细节，由许盛出面引进计划，穆安和研究所作为参与者，隐在背后。
　　以防发生意外，两者还有一个可以保全。而许盛有信心，研究所的成果但凡成功，他许盛就一定会有翻身之地。
　　游戏投资只是他的外壳，许盛真正想要的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话语权的基础就是拥有绝对的实力。许盛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拥有一个翻盘点，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因此，他对于这次的计划看得很开，始终保持着一个开放的心态，穆安说他有方案，只要这个方案合理可行，他就愿意采纳。
　　和许盛打交道的这几天，穆安也开始渐渐欣赏起许盛的作风，他就事论事，果断从容，最重要的是他很会忽悠人。
　　奸商，这才是奸商啊。
　　穆安看着他在玩家公会内部一顿言论，许多的人都快要立马揭竿而起，为他奋斗；另一方面林克细细思索后，也同意了许盛的提议。
　　假使把现实比作一场游戏，那这个游戏他没有什么理由不去参与，作为玩家，追求刺激和胜利是他永恒的课题。
　　搞定了玩家公会这边的力量，剩下的就是阵营战的双方势力。许盛想的是最好能联合所有玩家的力量，唯有这样才足以抗衡永生科技。
　　穆安更加大胆提议，“我觉得不止可以联合玩家，还可以信赖一些这里的NPC。”
　　穆安已经清楚，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大脑中的投射。然而他想得更深，以他的想象力不足以构建出如此丰盈的世界，联合研究所专攻的技术，他猜测到：也许那些NPC里的意识很多都是永生科技上传其他人的意识所形成的。
　　那他们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实验品吗？他们又对自己的记忆有过某种怀疑吗？
　　想起很多次老杰克对自己说过意味不明的话，穆安想：他们也许不知道，但他们隐隐中应该是察觉出了有些事情不对劲。
　　那这些意识可以成为他们的助力吗？穆安认为可以。玩家可以从现实当中抗议，给伦理会压力，要求他们彻底搜查永生科技是否在做人体实验。
　　而这些NPC或许是他们做实验当中最有力的证明，前提是他们认知到自己并非是塔尼亚大陆的居民，而是曾经死亡过后的意识体。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告诉一个还在活着的人说他已经死亡。穆安暗了暗眼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以为自己是获得了重生。实际上他只是活在一个巨大幻梦的泡影当中，所有平淡的生活一戳即破。
　　可虚假的活着和真实的死亡，哪个又有的他来选呢？如果可以，穆安觉得那片溺亡的深水才是他沉寂的墓地。
　　但事实容不得他挑选，林泽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林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他制作了这场幻梦。他也应该珍惜这份心意，即使活在虚假中，那些真实的情感也将成为自己宝贵的财富。
　　而且托林泽的福，穆安在这个世界的确体验到了许多以前未曾体验过的事情，人生得到了另一种圆满。
　　林泽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想起林泽时常玩世不恭的笑容，眉眼张扬，眼睛永远发着光地对他说：“我有了一个好的想法，我们一起来做吧。”
　　穆安眼眸有些黯淡。不知道林泽有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又能在这茫茫人海的意识中再次见到他吗，说自己很感激他为此做的一切。
　　纷杂的思绪闪回在穆安的脑海中，他记忆中恍然浮现出一双眼睛……那是乌格的眼睛。说起来乌格和林泽很像，两人差距在林泽的性格要更跳脱一些。
　　怎么可能？虽然期盼林泽也有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这里，可想到会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穆安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摇了摇头，晃出去了这些纷乱的想法，转而思考起该怎么计划这件事。还有一个让他不解的事，由他所构建的世界里为什么又有神明的存在。
　　已有的线索告诉他。
　　首先，他已经死去，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林泽为了复活他，用他的大脑构建了这个世界。为了确保死去的意识可以复活，林泽想到了借用自己研究的平行宇宙理论来复活他。即是以在头脑中演练世界的生成，再依据反复做出的选择决定意识世界的走向，以所有结果汇聚的最终结局来刺激唤醒他，并确定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而不是生成了其他别的东西。
　　其次，他的身体是某种密钥，关乎林泽实验项目的权限。林旭和永生科技似乎都想要他，而目前由于林泽的意外死亡，他的身体疑似到了永生科技那里，至于永生科技为什么没能使用他打开密钥？就是另外一个原因了，这点待定。
　　最后，意识观测上传技术的实验可能涉及了多方的人员。他们需要找到这些突破口，联合在一起，才能够对抗庞大的永生科技。
　　所有的谜团都汇聚在永生科技的内部，林泽是如何发生意外？他自己最后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这一切只有帮助许盛推翻永生科技，才可以知道了。
　　整理完所有的线索，穆安将它们汇聚在一张纸上。他盯着这张纸，许久没有动静。在他穿越之初，他就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走到现在，命运是一条不可捉摸的线，你永远不知道它会把你带向何方。
　　许多的结局穆安以为早就注定。譬如自己背负的使命，想要守护的东西，但走到现在，他才想到其实一直没有变的是他的初心。
　　是什么构成了他？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推动，他可能也会走上这条路。穆安想，他可能理解了林泽借由这个实验想告诉他的话。
　　「不过穆安你的话，对逆转命运什么的，一定不感兴趣吧？你做的选择自始至终永远都是同一个。无论世事变迁，你永远还是那个你，这才是我们喜欢你的原因。」
　　「并非你获得了多少成就，帮助过我们多少，而是看到你，我们就会想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真是一件幸事。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意义。假使你以后也有低谷或者怀疑自己的时候，就想想这个吧——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第194章 两本笔记
　　收拾好心情，穆安再次出发，这次他的目的地是相隔不远的贝斯莱斯家。
　　这次是艾拉邀请他过去，说她可能有了薇娜奶奶的信息。薇娜……穆安想起在观测球里他曾见到过这个身影，似乎她与神降的事件相关。
　　穆安跟随着艾拉的脚步，再一次踏进了贝斯莱斯家。和几年前不同，这次的贝斯莱斯家已经焕然一新，许多的小辈们纷纷出头，有了自己的名号，贝斯莱斯家迎来了一波新的血脉。
　　“家主几年前就下位了，现在负责管理的是德拉管家。”在破解贝斯莱斯家的双生秘密后，贝斯莱斯家的假货一脉也纷纷现出原型，艾拉趁机夺取家主一位，然后将管理权下放到自己的管家那，她则一心经营着商店。
　　艾拉一边介绍着贝斯莱斯家的近况，一边跟穆安说：“那次的事，还要多谢你们了，不然我们可能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艾拉感慨着，几年前她还仍在怀疑自己是否没有锻造的天赋，几年后她就已经把商店开遍了塔尼亚大陆。
　　上帝给她关闭了一扇窗，她仍有另一扇门。心胸宽广一点看，这未尝不是她*的机遇。
　　艾拉很感激穆安，这份感激她深深地藏在心底。当穆安说他想知道薇娜奶奶的下落，艾拉就在各处打听她，一有消息就立马叫来了穆安。
　　“之前你不是有问过我，薇娜奶奶有消息吗？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任何收获。”好在商店这几年开遍各处，也有了不少的信息源。艾拉说着，就打开了仓库，仓库里两枚戒指的图纸仍放在那里，艾拉没有动，她知道那是薇娜奶奶姐姐的心意。
　　对于锻造师来说，每个人锻造的作品都有她的灵魂，也有她的意义。对于汉娜来说，这对戒指就承载着这样的意义。
　　艾拉觉得她没有资格动这些，因此这些年它们一直完好地保存在仓库里。
　　“我问到了一些信息，他们没有直接告诉我说那个人就是薇娜奶奶，而是说他们有见过这枚戒指的样式，它就流落在白塔的外围，然后有人捡了回去将它寄存在了拍卖会拍卖。恰逢我在那边收购商品，看见了它，一眼就认出这是图纸上的那枚戒指。”
　　“我想薇娜奶奶的去处可能正和白塔有关，我建议你可以去那里试试运气。”艾拉已经成年独立，尽管她也很想念薇娜奶奶，但她知道以薇娜奶奶的性格，即使她在外面也会生存得很好。
　　艾拉不知道穆安要找薇娜奶奶做什么，可她相信着穆安，就像她相信着薇娜奶奶一样，没有过多打听，汇报给了穆安信息，艾拉就去处理余下的事。
　　商店的事务很多，穆安又是个不管事的，艾拉插着双手，赌气道：“你看你不多做点锻造回报我，还尽给我找麻烦……”可说着，她又口是心非地递给穆安那枚戒指：“喏，就是这个，你别给弄丢了。见到薇娜奶奶记得帮我交还给她，这枚戒指很重要，她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才被迫摘下它的。”说完，艾拉面露担忧。
　　“我会保管好它的，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多做一些东西上架。”穆安讨好地接过那枚戒指，他定睛一看，外形和自己手里的那枚戒指风格迥异，却又可以看出是同一个人锻造。所用的材料相似，结构也相似，除了一个朴素一些，另一个则要更华丽一点。
　　看来这的确是薇娜的戒指没有错，是汉娜奶奶的妹妹所带走的那枚戒指。从这枚戒指的珍贵程度能够看到，也就是捡到的那人识货，知道这个值钱，才将它寄存在了拍卖行，给了艾拉可乘之机，有了线索。
　　不然任她有百般能力，也无从得知薇娜奶奶的消息。
　　看出艾拉眼中的担心，穆安劝慰道：“会没事的，我这次去找她，正好可以帮你确认她的安危。”
　　“要是这样就最好了。”艾拉皱起的眉，缓缓松开。
　　获得了艾拉这边的线索，白塔就成了眼下唯一的突破口，穆安寻思，玩家公会和联合其他玩家的事都可以交给许盛去处理。NPC那边……等他找到莱茵镇为何会消失，老杰克他们的去处，应该就能水落石出了。
　　而这些问题的线索又都指向了那座白塔。
　　想起游戏的名字叫永恒白塔。永恒的意义，穆安已经领悟到林泽的深意。而白塔……这座在整个塔尼亚大陆都十分神秘的存在，又陡然出现在了艾拉给出的线索里，想必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想起自己脑海中那座微缩的白塔。
　　穆安心中有了掂量，他决定再去拜访普罗托斯的莫拉尔院长，提到白塔就和这个守门人脱不开关系。顺便可以去索要自己教职攒下来的工资，他在普罗托斯编写教材的时候，莫拉尔院长可没有给他一分钱。
　　当时穆安没太在意，现在他又想到，自己应该多攒点钱，要是对抗永生科技的话，指定需要购买资源，而游戏中的货币可以与现实货币置换。
　　这也是许盛一开始为何会有大量的资金去购置地皮，而很多的职业玩家都涌入到这个游戏。想到这儿穆安又不确定了起来。
　　在游戏运行的这一年来，游戏内的设置越来越完善，穆安想可能与永生科技他们的研究越来越成熟有关。他的大脑相当于一个接口，串联起了整个设计，底层的运行还是依靠现实作为依托。
　　而现实里和他脑中世界类似的就只有全息游戏这个类型，因此导致他的世界就发展成了游戏的样子。林泽可能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他仅仅只是希望依靠外界的那些意识来刺激恢复穆安的大脑，结果最后发现整个研究都失控了起来……
　　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穆安追踪着白塔的线索来到了普罗托斯。神秘的白塔依旧骤亮如初，受到白塔的共鸣，穆安身上的元素开始共振，一瞬间——穆安身上和白塔通体都散发着白光。
　　被白塔牵引着来到内部，当时放置着观测之眼的台子已经消失不见，中央的操控台也变换了样子。
　　唯一还能看到一点熟悉的印记，就是塔的第二层门打开了。
　　——封印的第二重解开。
　　穆安情不自禁地走上楼梯，顺着旋转的扶梯而上，二层的白塔比他预想的要高，几乎占了整个塔的中层。与他想象无异，遍地丰厚的书籍高高挂起，填满了整个塔身。
　　一座木质的梯子顺塔而搭，方便来人随时取阅这些书籍。
　　穆安无意浏览这些书籍，乍眼看去：有些是记载塔尼亚大陆的历史，有些则是摘录了奇闻轶事。
　　看起来没有什么好奇怪。
　　书架的最顶上是一排封锁的储物柜，穆安好奇地浮空起来，查看这些储物柜里面封存的物品。密密麻麻的编号，环绕了塔的周身，全是标写着序号的水晶球。
　　每个水晶球的旁边还放着两本笔记。写日记的习惯，穆安很久就延续了下来，这点从他还在现实中上学研究的时候，就有记录的习惯。
　　穆安看着这些笔记，陷入沉思。
　　——随手翻开一本笔记的第一页，是他熟悉的字体，那是他的字迹。
　　「重生的第一天，我认识了杰克大叔，他是一个好心的人，在他的帮助下，我渐渐适应了异界的生活。」
　　「重生的第二天，我找到了工作，是在纳德爷爷和汉娜奶奶的帮助下找到的，我喜欢这份工作，它让我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目标和方向。」
　　……
　　「重生的第三年，这一年我离开了莱茵镇，去往了一所名叫拜沃缇的魔法学院，踏上魔法的修行，走上期盼已久的真理之路。」
　　「重生的第四年，我知道了自己背负的使命，我改变了原来的想法，走上了另一条未从踏上的路，开启了新的旅程。」
　　「重生的第八年，我正式作为一名法师毕业了，我将开启自己的游历，在这段游历的过程中，我结识了许多的好友，踏遍了各个异族。在那里……我窥探了时间和空间的真相。」
　　「重生的第九年，天火没有到来，朋友一切安好。」
　　……
　　穆安迅速翻阅着这些字迹，直到尾页的最后，一行完全不相干的话转折了整个发展。
　　「重生的第十三年，一切都是谎言，不要相信任何人！祂……降临了。」
　　见状，他又立刻打开下面的另一本，封皮几个大字标注了它的用处：【世界线956号观察日志】
　　同样的记录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描述。
　　「观测的第一天，被观测者顺利交接了莱茵镇的异常人物——老杰克，观测没有异常。」
　　「观测的第二天，被观测者成功找到了工作——意识有初步唤醒迹象，还需密切观察。」
　　……
　　「观测的第三年，被观测者完成了莱茵镇节点——正式走出“新手村”，第一阶段目标达成。」
　　「观测的第四年，被观测者受到了异常干扰——具体原因不明，行动轨迹变更，第二阶段启动。」
　　「观测的第八年，被观测者完成了学院线节点——路径过程缺失，结果一致……继续观测。」
　　「观测的第九年，被观测者完成了异族线节点——观测出现不明原因跳转，结果不变……继续观测。」
　　……
　　「观测的第十三年，观测失败！观测失败！观测失败！」
　　【世界线956号损毁封存！】
　　

第195章 镜中之人
　　穆安翻过所有的笔记，其中不乏有些记录着他记忆中的事件，那些他没有经历却有着记忆的世界。
　　以前他只以为是自己回溯时间的能力，现在穆安知道了，那并非是他的能力，而只是实验记录的一部分残存在了他的脑海里。
　　所有的时间线都是真实的存在，它们重启又毁灭，一代代更迭，递进到了自己现存的世界，产生了影响。
　　这些浩瀚的记忆被穆安封存在了大脑深处，就像电脑的浏览历史记录，那些没有清除的痕迹，都一一映照在他的大脑里，从而形成了他的记忆。
　　时空裂缝里的研究员曾说过，他们会把失败的废品都运送到界门里。界门就是他意识世界里的那道防护线，保护着过往的记忆，以防侵蚀掉现在的他。
　　一个人是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记忆，也无法负担那么多次的轮回。当一个人生活在无穷无尽重启的世界里，他必然会产生巨大的负面意识，这些负面意识就成了暗元素的来源。
　　想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穆安不用看后面的记录，他就能猜到这是他之前记忆中看到自己跳转时间线的记录。他们以实验日志的形式记录了下来，标记的序号就是它们所存在过的证明。
　　那么世界的本源力量，他曾经在镜中世界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又是谁？
　　「你的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就是你自己呀。」
　　一个恶意的声音附着在他的耳边轻语。
　　白塔的第三重封印也缓缓解开。
　　……或者说第三重封印从来不存在，只有一个人封存了他所有的能力，混淆了他的记忆。
　　头脑中微缩的白塔，骤然显现，变幻成一扇白色的门，静静地伫立在空中，亘古不变的平静和散发着柔光。门把手是温润的手感，隐隐透着温凉，穆安突兀地垂下了手，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真相？谎言？
　　直面恐惧？还是逃避现实？
　　命运的分叉，再次把他推到了未知的路口。
　　踌躇了许久，穆安唤醒系统。
　　在这么多天两股势力的运营下，信仰之力的收集一点点递增。穆安知道自己与其亲自出面，不如重新为玩家们塑造一个信仰。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他们不需要亲近的人来充当神明，只需要一个可以仰望的身影去跟随。
　　无论是创办安理会，又或者是和徐冰、沈焰等人合作，穆安始终记得他的目的是唤醒整个世界。伴随着星核的力量一点点积攒，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的显现。
　　即使他已不在，对这所有的一切也都没有影响。
　　穆安扯起一个笑容，用力地按下把手。
　　那就去迎接自己的结局吧，那扇门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是自己？……是那个不可捉摸的神明？亦或是林泽他们背后的势力？
　　「唯有直面这一切，你才能获得解脱。」
　　刺眼的白光从门后透出，穆安的眼睛闭了起来。静静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待所有的光亮褪去，穆安先是睁开左眼，见没有不适应，才睁开了右眼。
　　他愣住，空白的塔楼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唯有镜中之人，凝望着他，亦如他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影子，在他看到那个浑身白色的自己，就该醒悟到从来没有什么神格碎片，一切都是他的意识，也仅仅只有他。
　　万事皆起于他，这是穆安的执念，是他一次又一次不甘于被毁灭的执念。
　　自己为何下意识地隐藏起和镜中之人相像的原因？是他们本就同一个人，但穆安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现实，反而欺骗自己说：那只是神格碎片的投影，并非是自己。
　　「你终归还是来到了这里。」穆安没有出声，镜中的身影先开了口。
　　「我本来是不想让你找到这一切的。」
　　「我知道。」穆安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你知道？也是……毕竟你每个世界的选择都会来到这里。」镜中之人轻笑。
　　「没有什么长进。」
　　「人活着够用就好了，要那么多长进干嘛？」穆安也放松地开他玩笑道「我们又不是萝卜，每天就靠长进才活下来。」
　　「这倒是。」他若有所思。
　　「你比我前几次见你，都要松快了许多。」镜中之人凝视了他片刻道。
　　穆安错愕「有吗？那可能是我不记得了，我只有一些大概的印象。」
　　穆安以前从未怀疑过自己回溯的能力，还有一方面是他看不清细节，常常以旁观者的视角窥视着这一切。
　　他只能知道世界线大概的走向，以及自己在其中所处的角色，至于前后的过程，常常一闪而过。这可能就是大脑的保护机制，模糊了细节，只呈现了结果。那些细节中的痛苦，便也藏匿在其中，像是消失了一般。
　　「有啊，那几次看你，我总觉得下一秒你就要去毁灭世界了。」镜中之人心有余悸道。
　　「不过经历了那样的事，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并不意外。」他理所当然地说。
　　和自己对话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要不是它发生在了现在，穆安可能一辈子都没法想象自己会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和一面镜子对话，而镜子中对话的人，恰好是另一个自己。
　　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又如此的合理。
　　他们有着相同的样貌，相同的着装，不举手投足细看的话，几乎毫无分别。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们的神态。
　　他们的神态不一样，眼神也不一样，镜子中的他眼神空蒙、冷漠，又透着一股子天真；而镜外的自己，有疲惫、有惊奇，也有一种释然。
　　通俗点来讲的话，镜中的自己更像是一种出尘的形态，脱离了俗世，看透了人间；而境外的自己还活在红尘里，贪恋着世界。
　　莫拉尔院长没有欺骗自己，所有的答案都在塔中。
　　走到这一步，穆安想不知道真相也很难。当看到镜中自己的那一刻，心底的巨石轰然落下。该来的事终究是来了，那些不愿去深想的背后，往往纠缠着自己潜意识里最想隐瞒的事。
　　「看到我……你就不惊讶吗？」这是镜中之人每次都会问的问题。
　　「惊讶。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穆安冷静地回答。
　　「那你会恨我吗？恨我……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经历这一切。」镜中之人可怜地说。
　　穆安摇摇头。
　　「那一定是你自己也很痛苦，没有办法回避，才会选择这样做。」他轻轻向前了一步。镜中的死角处，无边无尽的黑暗在那头蔓延，黑色的触手挣扎着要爬出，裹挟着穆安就要融入镜中。
　　穆安却丝毫没有怕，更加靠近了镜子。
　　「别靠近我，我会伤害你的。」镜中之人面露痛苦。
　　「没关系的，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不会伤害我的，相信我。」穆安一步步靠近镜子，镜中黑暗的世界也在一步步崩塌溃败，直到两人面对面，紧贴着彼此，镜中的水纹突然泛起波澜，黑色的触手一瞬间拔地而起。
　　「没关系的。」没有惧怕这些诡异的触手，穆安进一步走到镜中，伸出手，抱住了镜中的自己，像是抱住了多年前那个别无选择的他。
　　那时的他，弱小、无力又无助，无法改变这一切。
　　这是林泽定下的规则，直到轮回出一个真正的穆安，所有的实验才会停止。
　　可什么是真正的穆安？又会有人真正的了解另外一个人吗？
　　连林泽都说不清什么叫真正的穆安，他只是不愿意接受那样一个脆弱又进行着自我毁灭的穆安。他希翼着那个能每天向他露出笑容，和他们玩闹，支持着他的穆安。
　　于是一个又一个穆安的意识体，进入了毁灭池，被列为失败的实验品。
　　天灾是他对自我的不认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存活在这个世上，亦无法成为那个被创造他的人认可的“穆安”。
　　穆安，成了一个冒牌的“穆安”。
　　轮回永无止境，而他永远不会成为林泽心中的那个“穆安”，所有的负面意识冲破了界门，污染了世界，这个由穆安创造的世界，最终由他来毁灭。
　　暗元素形成天火，这是他负面能量的具现，那燃烧殆尽一切的不只是天火，还有他的怒火。
　　穆安感到愤怒，他愤怒于自己本该消失在救人的那一刻，那就是自己的结局。可因为别人的期望，他不得不又背负起一切，背负起那些他本不该背负的东西。
　　谁让他们都存在于虚幻之中，活在虚妄里，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他冷眼看着铺天盖地的天火，淹没着这片大陆。但实验让他又分裂出一个个新的穆安，不断地进行着选择，重复着轮回。
　　没有人能逃脱这命运，没有人能逃脱这轮回。
　　直到……一个意外的来临。
　　如林泽无法预料的那样，实验进行的第七年，一个变数加入了，林泽死了。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林泽曾在项目中被人插手实验的经历。
　　为了保证数据的原始，以及里面真正蕴藏的是穆安的意识，林泽一直贴身保护着这些数据，防止它被别人污染。
　　……殊不知最污染这些数据的人，就是他自己，而这一切的伏笔在有人偷偷潜进实验室，企图关掉实验的那一刻觉醒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细碎地响起。
　　「我……我想活下去，我想……我想作为自己活下去。」并非是林泽口中或眼里的穆安，而仅仅是他自己，他就是穆安，是他自己。
　　一个没有掺杂着其他轮回记忆，全新的意识就这样诞生了，诞生在一片时空的乱流当中，诞生在早已毁灭的莱茵镇上。
　　项目进行过程中，莱茵镇的数据经历了几次波折，还是出现了差错，在林泽意外死亡的那一刻，莱茵镇的整个数据崩溃，彻底丧失了重启的可能。
　　穆安穿越的那个莱茵镇，是由他自己的意象幻化而来的。那不是实验的产物，而是他内心最初的记忆组成。
　　那座美丽的西北边陲小镇，就是穆安在现实中老家的投影。他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地方，那里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风铃花和亲切的人。
　　伴随着父母之间复杂的情况，他来到了城市里，一个他融不进去却也无法逃离的地方，他在这里上学、长大、考学、毕业。直到投身研究当中，童年的那一抹颜色始终挥之不去。
　　那是他所有温暖记忆的来由，也是他主世界的核心。
　　为什么要创造这个与现实不同的魔法大陆。林泽也有过这样的疑问，这个由智脑“穆安”自主生成的世界，并非是他创造的。
　　而是在连接智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开始由一点点的雏形，逐步扩散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哪里知道……对穆安来说，现实已经够现实了，如果有机会，他情愿在另一个魔幻的世界里当一个普通人。
　　塔尼亚大陆就此建成，一个承载着穆安最深处的美梦和他最久远的期望的一个世界，就这样从他的意识之初诞生。
　　活在美梦中是一种什么感受？
　　一开始是新奇，殷切的期盼，以及对探索新大陆的渴望。可当这美好的幻梦一遍遍重启，一遍遍轮回，再好的美梦也早就成为了无法逃脱的噩梦。
　　穆安知道自己的意识中为何会有神明的存在了……当一个人的信念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时候，神明的意义从此诞生。
　　最初神明的信徒就是穆安。
　　他创立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神明，又由祂延展到了许多地方。由他创造的神明受他的影响，当他想要摆脱这一切，摧毁这一切的时候，神明诞生了祂的意识。
　　一个想要实现信徒愿望，掌控这个世界的欲念。
　　……
　　无穷的触手瞬间包裹住了穆安，黑暗从镜中的那端蔓延到了穆安的身上，一点点地攀爬上穆安的身体。
　　起初是他的脚，然后是腿、腹部、胸腔、心脏，最后是他的头。
　　无边的黑暗固然可怕，可知晓黑暗的那边，不是别人，正是穆安自己。
　　能将自己拉出深渊的也永远无法是别人，只能是他自己。一个镜中哭泣的声音，一个温暖的怀抱，渐渐地……在黑暗的包裹下，他们融为了一体。
　　穆安承认了镜中之人所遭受的痛苦，都是真实的，是无法与他人分担，无法被他人消解的。
　　即使这样……穆安仍是抱住了他，他接纳了镜中的自己，接纳了那个无从选择的自己。
　　如果必将掉落深渊的话，那我也会始终和你在一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生来就是一体的。
　　被全然接纳的信念包裹住了镜中的穆安，渐渐地镜中之人身上的白色开始褪去，眼神的空洞，开始唤醒。
　　黑色与白色渐渐相融，成为了皮肤的肉色。一个全然的意识，一个全新的躯体破茧而出，穿透了黑暗的包裹，踏了出来。
　　取回了力量的穆安，将手握紧又松开，轻盈而有力。他继承了以前的记忆，又有了真实的触感。连林泽可能都没想到，他会彻底抛弃现实中的躯体，全然投入进这片虚拟的幻想当中。
　　当年可是他最先反对人们只沉浸在虚幻中，而无法看清真实，使得真实的存在毫无意义。
　　“这些年也是有了一些长进的。”穆安喃喃道。真实和虚拟的分界到底是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如今的穆安可以理解以前逃避现实的那些人，甚至觉得他们比自己更勇敢。他们仍然愿意活着，愿意活下来去拥抱虚拟的快乐。
　　而当初的自己则没有这份勇气，他选择结束真实的痛苦。
　　现在他想……只要活下去，一切都有可能。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活下去，他要更好的活着。
　　而更好的活着，他就需要摆脱永生科技对他的桎梏。
　　走出白塔，莫拉尔院长在白塔外守候许久。他知道白塔开放的那一天，这一刻终将到来，“看来你找到了那个答案，你自己心中的答案。”
　　穆安一如既往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告别前，他悄无声息地留下了这样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在密谋着什么，守护者们又在计划着什么。”
　　“抱歉，醒过来的人是我。”穆安的身形顿时隐去，消失在了莫拉尔的视野里。
　　听到这句话的莫拉尔，瞪大了瞳孔，手指下意识地颤抖，手中的法杖不自觉地掉落。
　　**
　　“你以为莱茵镇是怎么消失的？”最后的笔记本写，翻开那本命运之书，你会知道这一切是命运的选择，而你我都不过是命运的弃子。
　　只见命运之书扉页的字体骤然变幻。
　　「觉醒的是你，还是他们期望中的你？」
　　所有人都期望融入白塔，清醒过来的那个人是镜中之人，唯有他自愿放弃了自己，融入到了穆安的体内。
　　“这算是你对我的惩罚吗？”穆安无奈地自语道。
　　但不得不说，穆安的心中有了一丝慰藉。他还是那个他……
　　最了解自己的穆安知道，一味的牺牲自己，并不能消除镜中之人被轮回折磨许久的怨恨。他愿意把这个报复的机会留给曾经的自己来做出决断，想要放弃身体的控制权，交予镜中之人。
　　此刻融进意识中的镜中之人已经陷入了沉睡。
　　要是他还醒着的话，肯定会说：“怎么会呢？”一脸无辜，这是他最擅长的伎俩。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我没有权利替你原谅所有你所遭遇的事，承担着这些痛苦和记忆的人是你，不是我。”穆安很清楚地分析着前因后果。
　　镜中之人的身份就是无穷轮回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则是那个不起眼变数所造成的影响，他们是一个人，可又有着独立的思想。既然这样，那不如就让镜中人去解决他的困境，而自己去做自己应该承担的事。
　　那些守护者……又或者说这个大陆里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他们所期望的事，穆安也都明了。
　　他们如此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帮助他，是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能否存活下来的根本都在于穆安的念想。唯有穆安对这个世界真切的信任和喜爱，超过它本身的信念，那这个世界就可以存活下来。
　　即它将从虚幻变成真实，也就是林泽所说的，当一个人说服自己千百遍，认为假的就是真的，那它就会脱离意识变成现实。
　　他们所谋求的正是这点。
　　穆安能够理解他们，他们又有什么错呢？被毫不知情地制造出来，被外界不知名的意识所侵占，有的人还在混沌中，茫然不知世事就遭到天火而去世；有的人知晓了所有却无法改变，只能选择避世而居。
　　而那些守护者，就是所有族群当中选择面对现实的人。他们是勇者，他们愿意接受自己本就是虚无的存在，愿意在所有的虚无中探寻一种可能性，一种让他们自己活下来，也让其他人能够活下来的机遇。
　　「从来没有什么造神和降神一说，是吗？」最后，穆安向镜中之人问道。
　　「没有，从来都是你与我之间的抉择。」镜中之人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一切的原点是穆安，他们帮助镜中之人编造了那个成神预言的谎言。
　　收集神格碎片并非是拯救世界的路径，而是开启这座白塔的钥匙，“白塔”是这个幻梦的锚点。
　　永恒白塔之所以叫永恒白塔，除了穆安日复一日的轮回，永恒不变的选择，白塔便是他意识中锚点的投射。
　　找到这座白塔，进入它，解开它的封印，你就可以获悉这个世界全部的真相，这才是神格碎片真正的作用。
　　它从来不是什么神留下来的馈赠，而是一开始一个有预谋的人，怀揣着忐忑，把他的未来交于他所创造的神明。
　　「你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吗？」神明看着祂的创造者。亘古波澜不惊的眼神泛起了涟漪。
　　「说。」
　　「请把它交给那个人。」
　　「那个人？」神明困惑地说。
　　「就像我的意念创造了你，当你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会选中他，你就会知道他就是那个人。」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穆安有信心，当祂再一次见到他时，祂会认出来自己是谁。
　　「好。」一个简短的应答，结束了对话。
　　沉默许久，穆安没忍住地看向祂，祂承载着自己毁灭的欲望，有着一双格格不入金色的眼睛。那是希望的颜色，如今却带着毁灭的暗色。
　　「这些事情了结后，你可以选择吞噬了我。」穆安轻轻在神的额头刻下一吻。
　　那是一个纯洁且不带任何欲望的吻。你因我而诞生，却不必为我而存在，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
　　「吞噬你？」神明不解地复述道。
　　「对，你不是祂，不是他，而是你。现在你也许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以后如果有机会，你清楚了这些寓意，希望你不会怪我。怪我的话，我也只能拿自己来赔罪了。」穆安俏皮地开了一个玩笑。
　　「当然，虽然当人有这样那样的不好……」穆安掰扯着指头，数落着他过往的人生。从孕育时的懵懵懂懂，牙牙学语到逐步双腿直立，行走成人。过程缓慢又脆弱，期间夹杂着痛苦、无奈、遗憾、伤心、甚至是绝望。
　　总结起来，贫瘠乏味又平凡的人生。
　　就是这样枯燥的人生里，也有许多闪闪发光的亮点，许多栩栩如生的人存活在他的记忆中，给予了自己鲜活的生命力。
　　「可这就是人呀。」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体验一次人的生命。
　　

第196章 诡异之处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
　　一出白塔，镜中之人就无法再回答穆安的话，沉睡前，镜中之人说：“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就这样把触手可得的身体控制权，又还给了穆安。
　　回归到熟悉的玩家人群中，穆安先找到了许盛。许盛处理这些人际上的事情，处理的很不错，穆安在白塔内无法感知到外面时间的流逝，当他出来时，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月。
　　许盛抛出了一个很妙的点子，引导玩家们去攻击永生科技，并给他们安排好了各自的职责，有不少的人都响应了他的观点。
　　“你们就真的不觉得这些NPC太逼真了吗？”
　　这也是很多玩家们的心声，天启的爆雷已经引发了他们一部分的反感和警惕。可更多的人是漠不关心，他们不关注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在意自己玩的这个游戏是否好玩。
　　没有人知道永恒白塔这个游戏是从何而来？它起初爆火的原因是徐冰和沈焰两个游戏大主播的宣传。
　　渐渐地口碑发酵，涌入的玩家越来越多，游戏的知名度也越来越广，这使人们的视野中才出现了这个游戏，开始关注游戏背后到底是谁在开发的事情……
　　当天启被曝出丑闻时，也有很多的人尝试去把永恒白塔和阴谋论放置在一起。
　　“也许……现在的技术就到了这个水平，永生科技可是业界龙头，这个游戏和他们一定脱不开关系。”
　　但没有实际的证据，后来这些人都无名惨死在家中，或者是失踪，就不了了之。
　　许盛将这些报道积攒起来，等待一个爆破的时机。
　　一次阵营战中，徐冰和沈焰双方正在交战。
　　新的阵营玩法也多半是靠他们两个探索出来的，由于游戏的玩法过于丰富，阵营战的热度并没有其他游戏中的那么*高。更多的玩家还是保持着看乐子的心态，看两大主播对弈。
　　论坛一时风起云涌，赌徒四壁。
　　【热议：竞标了竞标了！现在开始下注！光明还是黑暗？】
　　楼下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
　　1L：一定是徐冰啊，谁不知道他风头劲盛！偷偷猥琐发育，一举超过了沈焰！
　　2L：这可不一定，沈焰背后背靠教廷，你现在吃的救济饭都是教廷的，更别说遍布各处的救济院了。有教廷这棵大树当靠山，沈焰不一定会输。
　　3L：不是，不应该是我们去打吗？怎么现在大家都在论坛找乐子下赌注……打架的人呢？都不去参战了吗？
　　……
　　这事还要从两方只搞阴谋小规模冷战，从不大规模正面对抗有关。
　　许多人玩阵营战的玩法，都是希望有PVP的刺激因素在，包括阵营战的奖励都设定的十分诱人。
　　而这一切在塔尼亚大陆中并不现实。
　　首先，战争就会有伤亡，这里的NPC精贵，不可以乱打乱杀，惩罚极严，玩家还没打起来，就怕误伤了他们。
　　再者，战争还需要场地，没有一块空缺的土地可以供他们进行正面抗衡，而且大多数的玩家都苦于陷在学习魔法的书海里，腾不出手来参与战斗。
　　这导致很多人习以为常的阵营玩法成了菜鸡互啄，彼此除了打嘴炮搞搞笑，仅限于你今天给我找茬一件事，我明天去你那儿找回场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冲突。
　　“都说这个游戏好玩，我真看不出来哪里好玩了，无聊死了，打又打不起来，学又学不会，我每天跟个咸鱼，就在街上遛弯。”
　　“打起来打起来，能不能不要搞这些小偷小摸，是真男人就堂堂正正地应战。”
　　徐冰浏览着论坛的信息，额头也有些抽疼。在一举得到黑暗教会的指挥权后，徐冰确实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源，有了更大的权力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可越探索，他越发觉出不对。
　　这个游戏并非是按照游戏的逻辑去设计的，通常的游戏手段是无法在这里实现的，它更像是披着游戏外壳的真实冒险世界。
　　这不是说它的内容玩法上有问题，而是它太全面了，所有的一切都比开放世界还要开放。这就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以玩家为集体的阵营形不成一股统一的势力，许多人零零散散地投身到了不同的赛道。
　　而非像以前的他们，很轻易地就集结出一批玩家，侵占吞食土地，拥有游戏的爽感。
　　徐冰头疼地看着自己手下这一批歪瓜裂枣，自己在乌格的指导下，法术精进，学习魔法虽然也让他很头疼，可他毕竟是有人手把手教，有基础自然升阶得快。
　　更多的人是苦于学院派压榨式的学习，许多玩家投靠徐冰，就是希望能有一种轻松体验魔法的方式，在黑暗教会的这些人手中，他们就被当做了暗界的实验品。
　　**
　　暗界中到处都是黑黝黝的影子。
　　“你猜光明教廷那边会不会羡慕我们？”张三调笑道。
　　“羡慕我们两个身体都没有，就在这里游荡？”李四接茬地说，晃荡了一会，或许是新奇的体验，他点评道：“你别说……没有身体束缚，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比在学院苦学魔法半天强。”
　　你以为的学习魔法，是投出一团烈焰一样的火，实际上连烟都点不着。
　　“可不是。在这里你别说火球术了，你就算把自己变成一团火都没问题。”也算另类体验到魔法世界的新奇了吧。
　　两个玩家在暗界漫无边际地闲逛，他们就是第一批被投入暗界里的是实验品。黑暗教会预谋已久，希望借助暗界的力量复苏黑魔法的伟大，便陆陆续续投入进去了很多的人，张三和李四只是其中之一。
　　在黑暗教会的逻辑里，暗界是可以加强人引导魔力的水平，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意识消散于虚无，彻底融于黑暗。」
　　但没有一个玩家退缩，对于玩家们来说，体验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暗界”一听就很酷，肯定大有来头，当黑暗教会提出需要几个祭品送往暗界，他们两个当即自告奋勇地报上了名。旁边站着的徐冰，眼神抽搐，眼角都快挤烂了，也没阻拦得了。
　　大家同是玩家，徐冰没有什么要引领他们的想法，但这么作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没有人知道身体意识消散于虚无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只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人因无知而无畏，在游戏里死亡，大不了再重新来过，复活点给了他们最大的底气。
　　有说有笑着，两人走进了暗界的深处，这里是艾拉奇眼。一人还不死心地播放着直播，给其他的同伴们看。
　　“我知道有人肯定很好奇，我们现在在哪？”他笑容满面，嘻嘻哈哈地说：“一般人还真来不了这，我们都是混到黑暗教会的中层，才有机会来这儿。”
　　有直播弹幕问：“这里是哪？”
　　“你可算问对了，李四告诉他们，我们这在哪儿？”为了节目效果，张三喊了一波自己的同伴李四，想唱双簧。
　　蹊跷的是原本就在他身后的同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张三转过头，背后是虚无的黑暗，以及环抱的黑山，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平整的土地看上去平平无奇。
　　“奇了怪了，李四呢。”张三疑惑着，直播的弹幕却突然有人发出感叹地惊呼。
　　“快看你身后！！！”
　　张三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仍旧空无一物。他纳闷道：“我后面能有什么呀？”嘀咕着直播的镜头反射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无尽的触手陡然涌现，包裹着一颗黑色的水晶球，吸食着周遭所有看得见的生命。张三死亡前的最后一秒，是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回到复活点，张三看到了李四，李四此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张三猛地一拍，他这才惊醒，神情恍惚，像是被人抽离了意识。
　　李四恍然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世界毁灭的碎片。”
　　张三不以为然，“什么世界毁灭？游戏里吗？没出这条剧情线呀。”
　　“不是……”李四久久说不出话，哽咽了许久，仍是表达不出他眼中的恐惧。最后李四竟径直下了线，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张三，还在对着直播的录屏反复回看，料想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同一时间，论坛的板块悄然升起一个讨论的话题。
　　【话题：今天我在游戏中见到了我死去的奶奶。】
　　话题的最高赞是：有没有可能是楼主太想念你奶奶了，我知道这里的NPC是真实，可真实到像你死去的亲人，这也太假了吧。
　　楼主却没有管这些评论，他仍继续道：“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直到问了她很多的细节，我才可以确认。她就是我死去的奶奶，不是别人，不是这里的NPC，就是我死去的奶奶。即使他们样貌不一样，背景不一样，我能看得出来。”
　　紧跟一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的假的？我爸爸也去世了，我能在这里见到他吗？”不乏插科打诨地在那讽刺他：“玩个游戏还玩出真情实感来了，怪不得前几天新闻联播都说现在的人过于沉迷虚拟，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好多人都自杀了，还以为是在游戏里能复活。”
　　“都说了，不要把游戏做那么真实，看！真有人恍惚了吧。”
　　还有一些人却也流露出跟楼主一样的惊恐和激动，“我也见到了，我被冷冻的妈妈。”
　　“还有我还有我！我姐姐和一个实验室签订了自主实验，现在我在这里见到她了。”
　　随着帖子的热度被顶得越来越高，穆安也注意到了这条消息。这其中少不了许盛的推波助澜，穆安在几千楼的评论里注意到了许盛的马甲。
　　他手下的直播公司最擅长水军，这时候也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将话题引到了最该去向的地方，点爆了人群。
　　“我听说……我真的只是听说，永恒白塔和天启是同一个项目出来的，只是定位不同。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天启的那件事，这个游戏也有参与，说不定它背后也是和人体实验有关。”
　　“你们是说那家公司吗？”永生科技的大名在游戏业界赫赫有名，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敢提及它的名字。与它威望的名声相关，一起传出来的还有它擅长打官司的恶名。
　　“——嘘，别说了。你还真不怕它把你一纸告上去诽谤。别以为匿名上网就真的匿名了，要是他们查个什么东西，你还有隐私？你不想要你的新网号了？”
　　这篇帖子就像一个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即使暂时没有掀起波澜，也在一些人的心里留下了涟漪，许多人都悄然记下了这件事。
　　更有人在网站上发起了一项活动，名叫：寻找死去的亲人。
　　越来越多人反映他们在游戏里看到了自己已故之人的身影，开始对伦理会发起抗议。
　　“就没有人管管吗？这游戏好像不对劲。”
　　“不对劲，我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会有一个游戏不赚钱还这样运营？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游戏开放度太高了，就像我们不是在玩游戏，而是游戏在利用我们收集信息。”
　　“细思极恐，这话说的没毛病。我天天在学院里呆着，完全没有感到自己在玩游戏，更像是在学习。虽然也不反感这种感觉，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会有游戏是这样设计的吗？”
　　玩家对游戏的猜疑越来越多，论坛中许多的人都喊官方出来做事，最起码解释一下这所有的一切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但始终没有人现身，论坛除了玩家们的帖子，寂静一片。
　　见气氛点燃地差不多，许盛一举跳了出来，带头牵扯道：我们要维护我们的权益，游戏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97章 密钥
　　现实世界中。
　　永生科技内部迅速召开了高层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应对伦理会的调查。
　　作为一家科研发家的公司，有些研发机密不可告人是常有的事。往常伦理会也并非全无人性，按规则办事，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会议气氛庄重肃穆，情绪压抑，一度有高层管理人员面露凝色：“它还是没法进入吗？”
　　手下报告道：“缺乏密钥，没法破解。”
　　“看来那就要启动最终抉择了。投赞成票的举手，持否定意见的，现在可以离开会议室。”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一场会议，也决定了永生科技日后将会走向何方。上一次召开这种会议还是决定林泽生死的时候。
　　没错，林泽的死并非是一场意外，一个庞大的运作机器是绝不允许因为一个零件的意志溃败，更改整个前进的方向，林泽就违背了这个准则。
　　他是被高层雇人暗中杀害的。
　　知晓秘密的高层之间都彼此保持沉默，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暗杀者。做出这个决定的就是林泽的父亲，在林泽退居幕后后，林建业一直主持着整个大局。
　　古时尚有虎毒不食子的美传，如今面对利益分割，林泽的父亲直接大义灭亲，封住了一众口舌。至于将林旭丢进实验所也是出于他和他哥是一个样，脑子里整天只有研究，根本不知道大局。
　　林建业背手坐在最上方的掌权位上。当年杀死林泽后，他们就寻回了智脑的身体，可项目不是他们一手研发，对其中的细节一概不知。林泽完全把控了这个实验，也堵住了其他人想要插手的可能性，在林泽死后，他们只能只身摸索着，如何侵入智脑的主控台。
　　但花费林泽无数心血的智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人所破解。
　　又花费了几年，也没有人能破开林泽上的这道保险。除非穆安的意识真正清醒，不然谁也不可以拿到智脑的控制权。而智脑关乎着整个新网的建立，新网是永生科技维持地位的根本。
　　“真是胡闹。”林建业低声呵斥，即使林泽死了，他也没法获得这个权限。
　　林家父子不合多年，林建业一直都很忌惮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明明创立了这么好的事业，却为了一个曾经的同事就放弃一切，也不知道他研究出来这么伟大的产品，却不将它运用于更“适合”的用处，譬如军事、政治、经济等领域，只为了能让一个人复活。
　　林旭这个没长进的小儿子也是。这么多年也在研究所没有进展，找不到林泽当年的密钥，也突破不出新的技术，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不如林泽聪明，现在更是只会跟在他哥屁股后面跟自己对着干，一点出息都没有。
　　数落完这些不争气的儿子们，林建业把几个高层召进了自己单独的会议室，这间会议室只有几个他信任和知情的人才能够知道。里面就储存着许盛曾跟林旭说的，让林旭心心念念——穆安的遗体。
　　甚至在他的旁边，还横立着一具模样熟悉的身体，那个人就是林泽。两人都封存在密不透风的冰棺中，寒气渗入到表层，凝出了一滴滴液体。
　　偷换一个人的面貌，再整形为林泽，将他送去火化，以欺骗林旭，是林建业干的好事。因此神不知鬼不觉，林旭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真的死了。
　　殊不知林泽其实还好好地被安放进了棺材里。
　　林建业虽然痛下杀心，将儿子给杀了，但他知道林泽的天赋，尤其是在研究上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这份才华必须为他所用，他想到了林泽曾经的技术，既然它可以用来复活人的意识，那怎么不能创造一个只听从于他林建业的林泽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建业暗中留下了林泽的身体。
　　现在两具身体就陈列在冰室里。林建业看着这些他信任的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目的——让永生科技走向世界。
　　永生科技创立的初心，是为了专注于研究。可随着公司的壮大，野心的膨胀，不同的人分化成了不同的派系。林建业这一派就是脱离于林泽那一支创始人，他们并非科研人员出身，而都是商人身份。
　　商人本质重利，在他们心中赚更多的钱，拥有更多的权利，再用这些权利去赚更多的钱，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做的事。
　　当所有的钱和权力都唾手可得，林建业盯上了林泽的这项技术专利。
　　永生科技怎么可以没有“永生”呢？只要掌握了这个机密，多少的钱财权力就自然流入他的口袋。
　　而现在实验已经进行到了末尾。
　　初步验证，它是可以保存人的身体，分隔开意识，将它传输进服务器的，只剩下最后一步确认：这个意识是否仍是本人。
　　永生科技在这几年间，进行了大量的实验，他们不断地传输已经死去或者即将死去，自愿进行实验的人，将他们的意识上传到智脑终端。
　　很明显，实验验证了这项技术的可行性和先进性，它可以做到保存人的意识脱离躯体，永存不灭。
　　唯一的缺陷仅有那个意识可能会丧失之前的记忆，而只拥有重新在智脑生成世界生活的记忆。
　　如何将实验体的现实记忆和虚拟记忆更进一步融合，将其主体意识彻底唤醒觉醒。林泽在死亡前就已经有了进展，可这些进展都被他封存在了智脑的权限中，以防自己出现意外，当作保险。
　　在他选择逃离永生科技时，林泽还不忘把所有研究的资料都焚烧殆尽，将最中心的权限给予了智脑。
　　其他大部分的实验，有实验室的研究员，还可以进行。但这个最关键的一步，就林泽一人知道。
　　这就让林建业颇为恼火，“这些研究员真是吃干饭的，都这么久了，也没有一点消息，只说除非获得智脑权限，不然无法探查最后一步融合。”
　　“林总别生气，这些小年轻就是心中只有理想抱负，压根不知道我们这些大人，维持个公司有多辛苦……”一个人阿谀奉承地赔笑着。
　　听着这人的话，林建业就气更不打一处来，“要是你们有点用，我至于这么生气吗？研究所的事就不说了，伦理会的事怎么处理？”
　　这次玩家聚集抗议的事，由伦理会出面声明，会彻底搜查，才最后得以平息。
　　永恒白塔这个项目的确是跟天启一起进行的，这个项目是林泽设立，交由智脑自主运转，也算测试过程的一个环节。
　　在林泽死后，智脑全线封锁，这个项目就被迫终止了。所以他们才大力推崇天启，而没有分神宣传永恒白塔这个游戏。
　　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游戏在三年前自己重新启动了起来，并且迅速完善，逐步开始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进入世界里面的意识，原本只起到储存的作用，现在世界完善，他们也在逐步被唤醒，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这些权限都不在自己手上，让林建业又恼又怒。
　　“你们这些废物，调查清楚了没有？永恒白塔到底是怎么启动的？”
　　林建业曾怀疑过自己手底下的那些研究员有内鬼。智脑的权限，按理来说林泽没有给林旭，那就更不可能给其他人了。但无论林建业怎么试探林旭的口风，林旭都不表示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这让林建业疑神疑鬼，一度清洗了好几波研究员。
　　然而实验进展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波动。
　　操控在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林建业想破脑袋也没想清楚，总不可能是智脑自启了吧。
　　越想越生气，林建业一脚踹开了手下，走进了冰室。冰室里除了两具尸体，就是一道玻璃墙，这是个绝佳的密室，直通往观测台。
　　密室与观测台之间只隔了一扇单面的玻璃，可以从这里看到实验台，那边却完全看不到他。
　　这也是林建业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明明监督着这里，还有监控在场，到底是谁做了手脚还能如此隐秘，连他也瞒过。
　　“通知技术部那边，将研究资料全部销毁，只留游戏内部研究所的信息，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发泄完一通，林建业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他吩咐给手下处理好事情，关闭密室从中走了出去。
　　**
　　游戏里。
　　林旭将研究所的事物打包完毕，他们即刻就要搬进游戏内制作。时空裂缝也不再成为他们的避难所，他们要实时进入游戏中，去操控所有的变化。
　　有研究员向他报告道：“总部那边传来消息，所有的研究资料都要保存好，现实的备份已经毁坏。”
　　简而言之，他们没有退路了。
　　林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代表着假设他们没有实验成功，他们终将再也出不去。以前所有研究员心中只是有这个猜测，现在是正式下达了死命。
　　“我知道了，你们收拾好就先走吧，我最后留下来清理。”林旭道。
　　作为研究所的院长，林旭负责研究所的大小事物，最后一个走也并不引人奇怪。由他来负责殿后，于情于理都相当合理。
　　研究所的灯一盏盏关闭，所有的资料清空转存，连带着实验室的虚拟投屏也被一起带走撤离。观测室的实验球，除了少数几个正在运转的世界，其他的失败品都被投入了暗界，处理干净。
　　林旭封锁好了最后一扇大门，送走了最后一名研究员。
　　偌大的实验室，变得寂静，空无一人，只剩下林旭一个。
　　真如林建业所说，林旭什么都不知道吗？在这转接信号的空隙，林旭缓缓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在捏碎传送符的一瞬间，他默念了一串密钥。
　　

第198章 双生的诅咒（一）
　　林旭得到这串密钥也是阴差阳错。
　　那天他把林泽的尸体带回去火化，仪式进行到一半，林旭猛然想起林泽经常开玩笑道：“要是我哪天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放在穆安的旁边。你知道那里吧？”
　　当年穆安的葬礼没有进行下去，但林泽和他的同门们依然为穆安树立了一块碑牌。碑文上撰写到：“一个流浪的灵魂就此安息。”
　　穆安在世的时候，常常提起自己，说自己像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幽魂，没有一所安身之处，唯一的寄托就是科研。科研就像那个被他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生活所有的支点。
　　林泽想可能就是这样的原因，让他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当生活中唯一的支点和信仰倒塌，又有什么能令他拥有希望呢。
　　可惜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
　　林旭想到了这件事，火化完毕，他就带着骨灰盒来到了林泽曾给穆安树立的坟墓那。鼓起的坟包上有着新长出的嫩草，还有一束鲜艳的栀子花。
　　看上去像是刚放置不久的样子。
　　这是一处很隐蔽的墓地。穆安说他喜欢安静一点，林泽就给他找了这样一个地方，往常来看望他的人也就他们几个同门和熟识的人，林旭因为林泽的原因，也知道这处地点，常常来探望。
　　如今林泽死去，据林旭所知，穆安的那些同门也都四处分散，很少有机会来。那这束花又是谁放置的呢？
　　身体没等大脑反应，手已经挖开了那处的土地。这里最近刚下过雨，湿润的土地上还残留着黏腻的手感，林旭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好笑地看着自己满是泥泞的双手，自嘲道：“真是魔怔了。”
　　但没挖一会儿，鲜花下方的土坑，突然碰触到了一种硬质的手感。那是一个小巧的方盒，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存，周身是用铁做的封口。
　　林旭有些惊讶，可冥冥之中又有了预料。他早该想到自己的哥哥，素来是那么聪明的人，他应该早就预感到自己离开永生科技会有的结局。
　　这个铁盒子很大概率上就是林泽放置的。
　　林泽看起来性格跳脱，大大咧咧，但只要你一了解他，就会发现那只是他的表象。不细心严谨的人是无法把科研做到那么好的。更何况他是林泽，在所有研究科研的人里面。他也可以称得上是最优秀的那批。
　　兄弟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显现，林旭在把林泽火化之际，想到了这处地方，而林泽也预料到自己信任的人会找到这里。
　　打开铁盒，不出意外是一封林泽亲手写的信。在这个年代还用笔纸写的人很少，林泽就是这样循于复古的人。
　　验证了这封信的身份，林泽从另一个视角讲出了他做实验的初心。
　　永生科技的永生本意是取自他希望自己永远能像穆安那样，保持着科研的初心，利用科技造福他人，生生不息。
　　可随着公司的壮大，所有的事情都让他越来越厌倦。永生在公司内部一些人的眼里，成为了“永生”的含义。他们以为林泽会带着他们走向强盛，走向伟大，走向垄断。
　　这一切并非林泽的本意，他只想有一个自己的环境，能够从事自己喜欢做的研究。
　　林泽在信中写到：
　　“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大概率已经不再了吧。当我决定逃开这一切的时候，我会为穆安送上这最后一枝花。这是我无法逃避的命运，我也预想到了这个结局。可为什么还是不甘呢？可能没有真正见识到实验的成功，总归是觉得有些遗憾。
　　年轻时总想着改变世界，逆转命运。现在却想，人能够不被世界改变，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保护我的成果，也为了这项实验不会在我死后被他人所利用，我把权限转化成了这份密钥。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也是我的最后一场实验。
　　穆安还在的时候，他经常跟我说，要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真实与虚拟混淆时，这是唯一的锚点。
　　现在我也即将迎来我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我会将这份锚点建立在和他的羁绊上，当他被唤醒时，我也将从混沌中清醒。
　　他应该不会骗我吧……我相信他最终会醒来，就如同我相信终究会有人找到这里，看到这些。
　　这份「羁绊」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林旭通读了整封信，信中蕴含的信息量很大，林泽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可能会遭遇事故，在这里放置了这束花。且他大概率留了后手，不然不会说出，当穆安被唤醒时，他也将从混沌中清醒。
　　看来哥哥是把他的意识也上传到了服务器里，启动的关键就是需要穆安的唤醒。
　　那这份密钥的作用是什么呢？“精神锚点”，一个词跳进了林旭的思考中。
　　锚点技术在如今虚拟现实中的运用很常见，是以一个关键点作为核心，无论周围的场景如何变化，都不会影响它的存在，常常作为区分现实和虚拟的标志。
　　精神锚点，顾名思义它是指人在精神上为自己设立一个节点，当作区分虚拟和现实的媒介。有这个锚点在，你就可以判断出你现在是处于虚假的世界还是真实的现实。
　　通常，精神锚点的设立都是以一个显眼的建筑物，或者是有明显特点，对自己意义重大的物品来充当。它一定要独具特色，拥有着和他本人相似的特质，以防自己迷失在虚拟中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信纸的背后，是一个项目计划书。林旭知道这个项目叫永恒白塔，在林泽提出实验的同时，一起启动的项目。当初他提出启动项目的理由是：想要验证智脑的自主性是否可以完整独立的运行，而不需要任何人为的干预。
　　即使林泽可以做到将穆安的意识上传到服务器终端保留它，但他无法做到，再将这个意识投身到他原有的躯体中。这时的林泽就已经为后面做出了准备，他的想法是如果原先的身体不能用，那他就可以为穆安再造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一定要能够与他的意识融合，但又不能全受控于他的意识。
　　全由意识控制的躯体是很悬浮的，它一定要有自己独立进行运算的可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躯体运营意识，意识辅佐身体，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
　　由此基础上林泽开发了智脑系统，建立了新网。
　　以新网庞大的数据库去喂养智脑，让它渐趋完善，拥有独立的意识。
　　林旭默念着“永恒白塔”四个字，这是个以游戏作为载体的企划书。普普通通，一如林泽以往简洁的风格。
　　永恒的含义林旭很清楚，是和林泽创立永生科技的初衷相关。
　　那白塔呢？一个具象化的形象浮现在林旭的脑海中。很自然地，他将白塔当做了锚点，白塔的形象也很符合林旭对穆安的印象。
　　他没有真的见过穆安，当哥哥林泽和穆安读书时，林旭还在国外念大学。当他回国读研究生时，林泽就已经是学术圈小有名气的科学家了。
　　那时的林泽张口闭口都是穆安，说他有多么多么欣赏，他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知己，他们很多的想法都不谋而合。对林泽来说，自己的弟弟反而不如穆安在他心中的地位。
　　那会儿的林旭，是有些吃味的，明明是自己的哥哥，却常常提到另一个人。在林泽的口中，穆安聪明勤奋，又有着无与伦比的踏实，他总是一层一层地累积着自己对知识的高塔，又平视着他人。
　　这是他最难得的地方。
　　白色是一个纯粹的颜色，它可以接纳一切，又如此的平和。
　　正如林泽眼中的穆安，有着温柔的底色，却也不失坚毅的性格，他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已经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对林泽而言如此，对林旭而言更是如此。他没有见过穆安，但不知不觉间，耳濡目染，林旭已在心里悄然描绘过对方的形象许多次。
　　要是能成功的话就好了……
　　林旭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也想真正地见识一下那座林泽心中的“白塔”。说一句：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林旭。”
　　**
　　游戏世界和现实是有时间流速差异的，这点在时空裂缝中显得更为明显。当林旭跳转空间的时候，现实中永生科技的观测台莫名停顿了一下。
　　这短暂的停顿是如此的不起眼，以至于观测他监控他的人根本没有留意到。
　　林旭趁着停顿的空隙使用了这份密钥。
　　密钥在他这里保存了很久，之前一直没有用，是它需要苛刻的条件，林泽对它进行了最严密的加密。
　　设置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当世界意识唤醒程度达到80%时才可以启用密钥。此时穆安的意识已经渐渐完成，后续的补充和融合，无伤大雅，其他人的干涉影响不了他的形成。
　　仅有这时，密钥才可以被启动，林泽抱着最大的决心和意志，下达了这份命令。全然不顾没有智脑作为躯体依托的他，即使一时上传到了服务器，也很有可能保存不了太久。
　　林旭答应许盛的要求，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林泽的意识支撑不了太久……当穆安的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林泽将会比他更早的消亡。
　　“好久不见，弟弟。”乌格道：“或者该叫你林泽的弟弟？”
　　

第199章 双生的诅咒（二）
　　乌格玩味地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瘦弱青年。
　　林旭一言不发冷淡地看向他。
　　乌格也没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你看有不有趣？一个人的脑子里竟然能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这还不是最有趣的……最有意思的是我还能看见他脑海里的记忆。”乌格的笑容越来越大，“弟弟，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林旭得到密钥*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管怎么样，林泽都要活着，林泽活着，其他的事才有希望。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旭不顾林泽本身的意愿，悄悄破解了密钥的部分程序，将林泽的意识转存到了另一个意识体内。
　　借用他人的躯壳，就可以更好地保存延长意识的活跃度。其他活在智脑里的意识体，也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存活。
　　可林泽不愿，他见识了太多的人，活在另一个身体内，以至于最后都丧失了自己的意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时的林旭还不知道，乌格这个身份有多特别。只看到有一个人很神似自己的哥哥，并且他的意识刚好陷入沉睡，能够很好地容纳另外一个意识，这样就既能保存林泽的意识，又能让他不至于去迫害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
　　一个计划就这样达成了。
　　唯一的意外是几年后，那具身体的意识突然醒了，这超出了林旭的预料。在他的推测中，以那个人身体的沉睡程度，最起码还需要十几年。有那个时间，他就已经可以知道实验是否成功，再做后续的打算。
　　乌格的突然清醒，打乱了这一切，更打乱了林旭一直以来的布局。林旭不是没有想法，他一直在寻找永生科技私底下进行人体实验的证明。
　　这部分证明被他的父亲林建业藏得很好，林旭只能隐约猜到，他们做相关实验的方法应该也是以游戏中模拟的方式进行，这样现实中才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
　　可那个地方究竟是在哪？他始终找不到。这也让林旭一呆研究所就待了很多年，一方面是实验的需求，另一方面是他假借实验的名义，实则暗中联络其他的人，去帮他在游戏中找到那个坐标。
　　有了游戏中的坐标，他就可以反推现实中林建业究竟把他们的身体都放在了哪里……
　　他们都是以虚拟仓的形式进入了这个游戏。虚拟仓和虚拟眼镜不同，它连接了营养液，只要营养液不干涸，这个游戏里的人就无法强制下线。
　　这个设定一开始是为了保护林旭他们，可后面成了制约他们的牢笼。永生科技挟带着这样的把柄，要求他们必须研究出一个成果，以成果去置换他们自己的生命。
　　其他的研究员也都受了这样的威胁，只是有的人还相信永生科技，信任是觉得他们是大公司，应该会说话算话，只要他们做好实验，他们就会放自己一条路。只有林旭清楚，以林建业的性格，当实验成功的那一刻，就是他们集体“意外死亡”的时候。
　　所以有些世界的失败，是林旭刻意引导的结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既不能太快地做出来，也不能不做出来。太快做出来的话，就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对抗永生科技的筹码；而太慢的话，就算他们等得起，林泽和穆安也等不及。
　　现在是那个时候了，林旭察觉到自己可以启动密钥的时候，就意识到——到了林泽预估的那个节点。
　　当世界意识觉醒进度到达80%的时候，意味着穆安已经意识到所有事情的真相，也意味着他在游戏中有了一个助力。林旭可以获得一部分智脑的操控权，来更改游戏的设定。而这次的更改，将不会威胁到智脑本身的意识，也即永生科技不会发现是他动了手脚。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林旭遣散了研究所，将他们送往游戏世界。这些研究员里面有些是迫不得已进来的，有些则是林建业为了看管他，专门放进来的眼线。
　　这些林旭都知道，但他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白塔的坐标，再利用智脑的权限，强制锁定永生科技隐藏在游戏里的实验点。
　　在此之前，林旭要确定，乌格会好好保存好自己哥哥的意识，而不会中途反悔自取灭亡。靠着这点，林旭动用密钥中的权限，屏蔽了游戏中的信号。
　　这也是林旭一直都在等候的时机，唯有密钥的权限真正可以被启动，他才能做很多的事。林建业一直用观测室来观测这里，监管这里的进展，而密钥就会自动模拟生成一段画面，传输到现实，从而隐藏他的行动。
　　和乌格的会面，林旭早有心理准备，在确定密钥可以使用的那天，他就给乌格发送了这条信息。
　　而乌格，欣然答应了他的邀约。
　　**
　　在乌格的世界里，他的构成很简单，一个是他自己的使命，一个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望。他的夙望很简单，就是去世外看一看，当这个目标达成时，乌格感受到了一阵无趣。
　　他不知道世外的时候，对它抱有很多的好奇，可他真的来到这里，却发现这里远远不如他想象中的有趣……也可能是缺少了那个人，乌格想。
　　比起这些无聊的人，他更希望能和那个味道好闻的人相处。乌格走在熙熙攘攘的主城街道里，黑暗教会已经完全不需要他插手，徐冰很好地担起了重责，现在成为了颇有声望的领袖人。
　　那自己呢，现在能干些什么？那个人好像最近都在忙，没有闲心管自己的样子……要不要去主动找他呢？乌格心里一阵纠结。
　　根据自己在世外学到的道理，如果别人没来找他的话，自己就去找对方，会不会显得太廉价？
　　没有积累多少常识的乌格，下意识地反驳了这个想法，他是很想去找穆安，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让对方觉得麻烦。他不想被人讨厌，尤其是不想被那个人讨厌。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乌格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声音。
　　“你是谁？”一个饱含惊讶又很冷静的声音。
　　自己的脑子里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这件事引起了乌格极大的兴趣，他反复和对方对话，对方却始终闭口不谈，直到乌格开始渐渐做起了梦。
　　梦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和自己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乌格对那些人有印象，他也知道除了自己的世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对以前的乌格来说，世外之人就是除了深渊以外的人。现在不同，乌格来到了世外，他发现这个世外之人也可以指除了塔尼亚大陆以外的人。
　　那些人他们都爱叫他异乡人或者冒险者。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非常热情地帮你解决很多事情，因为他们的存在，大陆变得热闹了起来。乌格不反感这样的存在，其实对于塔尼亚大陆，自己也是一个外人，深渊的规则和现实完全不同。
　　不过在这里生活，让乌格又别扭又新奇，很多的事情他都要从头学起，但他不排斥过这样的生活。柔软的床垫，不再用篝火照明，吃到了美好的食物。
　　甚至依靠那些外来的人，乌格还拥有了很多的乐子，他乐此不疲地看着那些人一次次送死，又一次次兴致高昂地冲向另一个作死的道路。即使他知道他们无法真正的死亡，但乌格感觉得到，他们是真正地沉浸在这种什么都想试试的体验中。
　　他们才是真正地享受活着的乐趣。
　　不像一些乌格看过的贵族，他们活着……但和死了没有区别。一味地只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权力和力量，争论不休。这些外来人可比他们要有意思。
　　外来人的存在，也改变了世界的生态。就乌格所见，他们好像天生就自带魔法的天赋，却对魔法的学习一窍不通。
　　有的人努力了半天，连个火球术都发射不出来；而有的人分明在魔法建设上颇有天赋，却甘心把它浪费在一些不起眼的事上。
　　譬如利用魔法让饭菜变得更好吃，让人们更有精力。乌格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但受到穆安的影响，他想：虽然不太懂，但他尊重。
　　继续说回自己的梦，乌格在那个世界还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那个人和现在不同，他总是身着一套很奇怪的白色制服，做着奇怪的举动。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巨大的仪器，并为它得到的数据，激动不已。
　　在梦中，乌格也是以另一个视角看到穆安的。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情的起伏，当穆安高兴时，他也不自觉地为他而高兴；当自己遇到困难时，穆安来安抚自己，自己竟也慢慢从颓丧中振作了起来。
　　在那个视角里，穆安就像一座发光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是对他而言很特殊的人。而所有的所有，戛然而止在一个收到讯息的阴沉午后。
　　「穆安去世了，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将这些梦收集起来的乌格，很快就理清了梦中的逻辑。
　　那大概就是这些外来之人本身生活的世界，而穆安曾经也是那个世界的人。不知名的原因，穆安在这个世界里又活了过来。
　　乌格猜想，这可能是穆安的灵魂被放置到了这里。在塔尼亚大陆，人的肉身和灵魂，本身就有可以分开的说法。那个世界的穆安很有可能肉身死去，但他的灵魂又被复刻到了这里，重新活了过来。
　　眼看事情越来越有意思，意识中的林泽看到了乌格整理的这些信息。比起乌格能以做梦的形式梦到他过去的记忆，他也可以在乌格的记忆中搜寻到穆安的片段。
　　令林泽欣慰的是，穆安真的有在好好地成长起来。与此相对的是，他也经历了很多的磨难，乌格的记忆中，除了和穆安深渊里相处的记忆，还有就是他来到外界以后，道听途说的那些消息。
　　听说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干掉了黑暗教会；
　　听说他做了普罗托斯的教授，改良了魔法教材；
　　听说现在救济会的药剂有一部分是他贡献出来的；
　　还有人听说他和许多的大人物都保持着不明的关系……
　　乌格一边灰溜溜地听着那些消息，一边又心酸地感慨于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他倒是过得很滋润。
　　这些想法都被在他脑海中的林泽捕捉到了，让他好笑的同时，也引发了同样的感受。
　　两个就这样被置之脑后的好友，碍于“惨淡”的遭遇，莫名其妙地建立了一些“战友情”。
　　林泽对乌格也没有那么抵触了，乌格就又趁其不备，打听出了很多的消息。
　　林泽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乌格的意识里，这大概只有林旭能做得到。他们同样参与这个研究，也只有林泽能知道开启他密钥的正确使用方式，并且破解它，将自己的意识传输到别人的身体里。
　　而现在的苏醒，也意味着那个时候已然到来。
　　看着面前的林旭，林泽假借乌格的口，说出来了那句话：“可以启动那个计划了。”
　　

第200章 双生的诅咒（三）
　　计划的中心还要从薇娜说起。
　　几个月前，薇娜来到了白塔下，这是她流浪的第九年。几年前，薇娜追查着自己姐姐的消息和教廷背后的势力，查探出了一些消息。她隐约知道教廷背后的人在谋划着什么事。
　　这件事和神降有关，也和自己的姐姐有关，至于为什么姐姐汉娜会牵扯到神降的事情，薇娜经过多方打听，总算了解了一些事情的全貌。
　　这一切都和白塔有关。
　　没有人知道白塔是何时坐落在普罗托斯。人们只知道，当他们存有意识的时候，白塔就静静的坐落在那里。
　　白塔中蕴含有丰富的魔法资源，普罗托斯的招生也与白塔息息相关，这个特点就让教廷十分眼馋，他们一直认为白塔是光明神留给他们失落的遗产，理应归属于教廷。
　　曾派出大量的人手前往白塔，试图找到进入白塔的奥秘。
　　然而，白塔之所以如此神秘，就是它杜绝任何不认可的人进入内部。在塔尼亚魔法史的500年，仅有三个人进入了其内部。
　　第一个是莫拉尔，他继承了白塔的身份，作为守门人，一直存在于普罗托斯。
　　第二个则是观星塔的星主卡奈特安德。但在他出来后，他对白塔内的经历只字不谈，只说那是涉及神的领域，而非他们可以踏足的地方。
　　第三位就是科瑞提亚的校长，也是普罗托斯历年来最为传奇的毕业生，平民领袖塔莉亚。
　　传闻在她毕业前，她终于获得了进入白塔的许可。可与卡奈特同样，在进入白塔后，塔莉亚就对白塔内的遭遇闭口不谈，只说自己要创建一所为平民而生的学院，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想做的事。
　　时间来到了现在，当薇娜站在这座巍峨神圣的白塔外，她凝视着塔尖，远远望不到云端。这是一座十分高挑的法师塔，很难想象创建它的人拥有多么高深的法力。
　　一层一层螺旋攀升，还没走到入口处，就令人头晕目眩。
　　薇娜当然进不去，就像教廷的那些人也进不去一样。所以在百年前，教廷就找到了贝斯莱斯家，试图利用锻造术，来打造一张云梯进入白塔中。
　　那时贝斯莱斯家是如日中天的锻造世家，接下了这个颇具挑战的任务，他们很快开工。
　　锻造这项技术的人是薇娜和汉娜的母亲，她是一位天赋卓绝的锻造大师，可惜后来跟随仆从私奔。这项锻造技术也就无疾而终，仅有她的图纸流落到了教廷中。
　　再后来，她们的母亲以家主的身份返回了贝斯莱斯，生下了薇娜和汉娜。出生的当天，雷声轰鸣，风雨大作，所有人都说这是双生的诅咒。
　　唯有她们的母亲，力排众议，保下了她们，认为这些都只是无稽之谈，没有人可以伤害她的孩子。
　　经过家族会议漫长的商谈，她们两个最终都活了下来，但代价是她们永不能相见。彼时的家主已经奄奄一息，生下这对双生子，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再加上她回到贝斯莱斯家时，身体就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所侵蚀，濒临死亡。
　　确定好孩子们的安危后，她就彻底撒手人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时因为家主的去世，家族内部大乱。双生子与继承权的处理，每个人都各有想法，争论不休。
　　余下的家族子弟，看着尚在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一人大胆提议到自己的女儿也生下了一个孩子，可以偷梁换柱，既不违背家主的遗志，又保存了贝斯莱斯家的脸面。
　　同时，教廷也参与了这场会谈。他们还指望新出世的家主继承人，能够继续帮他们锻造这些器具。且教堂的预言球指明：
　　「这里便是一切的开端。」
　　最后教皇强制插手，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联系孩子的父亲，将其中一个带走，仅留下另一个，来继承贝斯莱斯家。
　　并下令镇压贝斯莱斯家的内乱，慌乱的人群，由此止息。本该计划下令杀死的私生子，就这样代替了双生子中姐姐的地位。
　　一晃多年过去，贝斯莱斯家自此走向新一轮的繁荣。
　　……
　　登云梯的设计事关机密，教廷愿意扶持支系上位，就是他们需要一个能掌控贝斯莱斯家的手段。这次的双生子事件，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让他们完成了对贝斯莱斯家的间接控制。
　　认为有了这个把柄，他们就会听命于他。
　　时光飞逝，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年参与的人都被下达了禁言术，不是失去了当年的记忆，就是无法再谈论当年的事。就寥寥几个幸运人员，逃过了这次的清洗，活了下来。贝斯莱斯家的仆从也自下而上，重新换了一批又一批，支系开始慢慢发展起来，与主支相对立。
　　连薇娜也是几经辗转，才在几个人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真相。好在被塞进来的私生子是个冒牌货，分毫不懂锻造。
　　薇娜将一些不怎么珍贵的锻造图，留在了贝斯莱斯家。只说自己要带走一些私人物品，悄悄拿走了那张登云梯。
　　现在，站立在白塔的面前，薇娜从自己的戒指中取出登云梯，她倒要看看教廷花费那么大力气，究竟想从白塔中得到什么？而那些人为什么又从白塔出来以后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敢提及？
　　登云梯的使用，可以让没有被白塔承认的人进入，每个塔口都有窗户，登云梯的原理就是仿照与白塔同频的共振，以免让白塔不至于排斥自己，再利用登云梯的高度，从塔边的窗口进入。
　　但这种模拟的同频共振不能支持身上有其他的魔法物品。薇娜不得已，只能把手上的空间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草丛之间。但她留了一个心眼，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最起码能让人注意到自己是在白塔附近出的事。
　　就这样……薇娜攀上了云梯，走到了塔内。塔内的世界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是无穷无尽的魔法知识，一层一层的魔法书籍以及望不到穹顶的魔法物品。
　　可当她真的走到这里，却发现塔身只是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那里的核心仅有一个，中央放置着一面镜子。
　　还没等薇娜走近镜子，镜子的内部就突然伸出无数的黑色触手，转眼就将她裹挟了进去，一眨眼薇娜便不见了。
　　外部的登云梯仅能坚持不被白塔排斥一小会儿，几分钟后迎不来它的主人，便受到白塔的压迫，烟消云散。
　　没有人知道，曾经还有一个人来到了白塔当中，也没有人知道薇娜去了哪里，除了那面镜子，一切的事迹都好像无从发生，找不到痕迹。
　　**
　　当林旭和乌格走到白塔底下的时候，穆安也在白塔的外面。
　　镜中之人忽然清醒，对他道：“回去……有危险！”没有说是什么危险，穆安只得赶紧赶到了这里。
　　白塔的权限由他继承，他可以任意进入白塔。所以当看到乌格与林旭在外面时，穆安还感到有些惊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高高耸立的白塔外，风平浪静，寂静无声，唯有三个人面面相觑。
　　林旭先做反应，当他看到穆安时，下意识以为自己暴露了，刚准备要动手，乌格制止了他。
　　“穆安，你怎么在这儿？”乌格声音满含欣喜。
　　“这就说来话长了……”穆安没有解释，林旭一看乌格和他认识，就意识到了不对。
　　研究所的研究员都是精挑细选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是直接被投入到时空裂缝中，没有符文传送，是无法进出游戏世界的。那他是怎么和乌格有联系的，除非他本来就不是研究所的人。
　　林旭这才上下打量着穆安，只见穆安尴尬一笑，“林院长好。”
　　乌格又看了看旁边的林旭，怎么这两个人也认识？事已至此，三个人交换了彼此的信息。
　　林旭这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一回事。当时他看见穆安时，是怀疑了一下他的身份，可林建业往研究所塞人的事情，出现的太多，以至于林旭也有些时候都懒得探查他们的底细。
　　在密钥不能动用时，林旭确信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事，那谁来做研究都对他无关紧要。况且受制于研究所的性质，他们仅仅能观测事件而不能干扰事件，那谁来做对林旭来说都没有差，只是为了应付林建业而已。
　　但乍一看到穆安，林旭的怀疑很快从心里抹去，不单单是这个缘故，他还感到一股莫名的亲近感。这时穆安才解释说：“我对你下了一点精神暗示。”
　　这种类似催眠一样的能力，是穆安自己发明的。
　　结合了幻术和昏睡咒，穆安施加到了林旭身上。法术作用不大，因此很难被人察觉，只会造成被施法者有一瞬间的精神不济，思绪恍惚。这一点慌神，就让林旭略过了自己心底的怀疑。接受了穆安的设定。
　　穆安还特意改了自己铭牌上的名字，略去了原先的人，让他们模糊以为被派遣过来的研究员就是他。再结合他熟练的操作，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再次见到乌格和林旭，穆安迫不得已，重新将自己介绍了一遍。
　　“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叫穆安。”亲口听到对方承认这个名字，林旭顿时思绪万千，情绪复杂。
　　乌格没有关注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反而转头问穆安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不好暴露自己拥有的权限，穆安打着哈哈道：“我就是来瞻仰一下白塔的真容。”
　　躲在乌格脑子中的林泽撇嘴道：“骗人。”
　　其他人都以为白塔是林泽给穆安设立的精神锚点，连林旭都这么认为。可仅有林泽知道，在他还没有做出这一切计划时，是智脑自己启动了这个想法，衍生出了这座白塔。
　　穆安远远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这一点也是林泽在沉睡很久后才意识到的。
　　早在林泽决定开始创业时，穆安就萌生了另一个思路。
　　既然人们总是沉迷于虚拟，而无法面对于真实，那当虚幻与真实的界限模糊，虚拟即是真实，真实即是虚拟，人们又会选择什么呢？这一点连穆安自己都很好奇。
　　林泽有时候想，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是不是也在穆安的计算当中呢？穆安知道如果自己死去，他一定会感到后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而这个项目仅有林泽的资源可以撬动。
　　也许穆安从来不像他想的那样脆弱，反而是他以自己为诱饵策划了这一切，一切只为了验证那个答案，这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穆安会干出来的事。
　　还有一点，林泽从未说过。
　　除了穆安那些亲近人的特质，林泽总能在穆安的话语中隐隐感受到一种疯狂，那种疯狂让他常常模糊了道德和人情的界限，走向另一条地狱的路。
　　比起安稳，林泽总是会被自己隐隐窥见的那些疯狂感到惊奇，备受吸引。这才是他喜欢穆安的真正原因，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原因。
　　

第201章 双生的诅咒（四）
　　这种不靠谱的理由，显然没有被林旭和乌格接受。
　　穆安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你们呢？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这下轮到乌格和林旭沉默了，良久……林旭才咳嗽了一声，掩饰道：“我们来白塔找个人。”
　　找人？穆安面露好奇，能进入白塔的人只有三座魔法学院的院长，可如果他们真的想找这些人的话，那三位也不应该在白塔吧，他们平常都是驻守在各自的学院中。
　　那林旭和乌格来白塔是想找什么人呢？
　　想起同在白塔中失踪的薇娜，上次穆安来时没有查看到迹象，就放弃了追踪。这次会不会有新的突破口……
　　一时间，许许多多的想法从穆安的脑海中流过，他面色不显，仍然语气轻松：“原来是这样，好巧，我认识的一个人也是在白塔里失踪的，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她。”
　　穆安本想用这个话题作为引子，让他们自己说出想要找的人。
　　不料林旭语出惊人，他直接问道：“你想问的是薇娜吗？”
　　穆安愣神，他还没有说出名字，林旭是怎么知道的？这和研究所有关吗？薇娜的踪迹，在研究所的观测球中曾经闪过，林旭是参与了这件事才知道的吗？
　　轻松的神态不再，穆安面容严峻，一脸正色道：“你知道她？是有什么线索吗？”
　　林旭没有回答他，走到白塔的门前，回头望去，说：“不进来吗？”显然他知道穆安是有白塔的权限的，穆安一脸纳闷地跟着他走了进来，乌格在最后面，他兴致盎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自语道：“有意思，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三人走进白塔中，白塔里的布置像穆安进入时那样，三层分离的设置隔绝了视野，林旭和乌格只能看到第一层的景象。
　　然而，这次出了点意外，顶层的镜子不知何时伫立在了中央。
　　这和镜中之人说的危险有关吗？穆安不动声色，靠近了镜子一步，林旭却叫住了他。
　　“别靠近那儿！里面的东西……你不会想知道的。”
　　穆安止住了脚步。
　　镜子里的世界他早就已经去过，而且不只去过一回，这不是穆安第一次见到这面镜子。曾经在观星塔，还有异族中，他都和镜中世界有过渊源。
　　如今这面镜子又出现在了白塔中，穆安没有放松警惕，他依旧警惕着镜中世界，防止出现意外。
　　镜中之人的出现，超出穆安的预料，但也在他的设想之中。穆安有猜测过镜中世界的来源，为什么神格碎片总会出现在镜中，又为什么镜中之人是自己的面孔？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那就是过往的他。
　　镜子是最能反射人心的事物，也是与自我对话的机遇。用镜子作为媒介，穆安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
　　所以即使过往的他对现在的他产生影响，造成了这一切。穆安也没有责怪他，而是对他心生接纳，想要与他和解，融为一体。
　　但林旭却说，“不要靠近那面镜子，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穆安反过来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林旭：“你就不好奇，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涉及了这些事情的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吗？凡事不可能没有缘由就发生。”
　　是啊……创造了这个游戏的人也好，做了这个实验的人也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要说仅仅是为了复活自己，连穆安也不相信这样的借口。林泽是会产生这样的冲动，可他说到底也是一个科学家，他的目标不仅仅局限在一个人的生死上，他有更大的格局。
　　那自己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地位呢？穆安最了解自己，他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完全陷于束手无策地步的人，他一定参与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才会放任自己，造成这样的结果。
　　“刚才你跟我说，你曾经对我下过精神暗示，现在我知道，也许我们都是。”
　　林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穆安咂摸不出个味来。
　　乌格却在一旁拍起了手，“真是精彩。”身在当中的人，尽管和局外的人想法不同，却达成了一个一样的后果。
　　乌格品鉴出来了这件事，说到底其实并不复杂。
　　林泽的初心可能是想复活穆安，这点没有争议。从林旭的描述表达中，也可以看得出林泽这人是真的很讲感情。关键在于一项技术的研究，它并不只是服务于一个目的，它可以有多种的选择，林泽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有自己的私心，林建业想要控制他，而他或者说曾经的他，也想要创建出来一个自己可以控制的穆安。智脑就是那个载体，他想要拥有智脑的权限，去通过控制智脑的方式来控制穆安。他既想穆安能像他从前认识的那样善良，又不想他过于纯良而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这种冲突的理念，让林泽十分矛盾，最终……他选择逃离永生科技，也许也是想逃避自己的私心，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无法控制这种情绪。
　　换句话来说，林泽不是想要穆安复生，他是想要他期望的那个穆安复活。
　　智脑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一点，从它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它就开始防备着林泽，连带着整个永生科技，也一起被智脑排除在外。
　　智脑中诞生的那个独立意识，操控了这一切。游戏的官方是谁？不是永生科技，也不是穆安，但穆安拥有着能变更游戏设定的权利，这些都是智脑赋予他的。
　　穆安从一场意外中诞生，这个意外让穆安变成了林泽最期望的那个穆安，但对智脑来说，也因为意外，他从林泽的期望中挣脱，真正地构建出了自己的底色。他是从智脑与林泽的拉锯中诞生出来的一个完全独立于他们的个体，这是穆安的珍贵之处。
　　为什么游戏愿意给穆安开那么多的功能，是因为他就是从智脑中诞生，是它的孩子，它以构建这个世界为穆安的游乐场，创造了这些。却又因为嫉妒穆安真正地将这里当成他的家，而毁灭了这些。
　　莱茵镇的消失，与穆安无关，与林旭他们也无关。是真正的智脑意识造成了这一切的后果。
　　在林泽逃亡的途中，林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本来已经逃出了永生科技，可为什么还是被永生科技找到？按照常理说他不可能不做足了准备，给永生科技他们留下把柄，相反是因为他意识到了真正的真相，选择了回到永生科技。
　　这一回不要紧，恰巧被林建业发现了他的想法，林泽想要关闭整个智脑系统，他意识到这场实验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无法再控制整个实验的进展。
　　与其让它失控，不如由他来毁灭。但尝到甜头的林建业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么做……一气之下这才痛下杀手，了结了林泽。
　　之后的事就更清晰了，智脑假借在这个世界中以懵懂的神明出现，它知道穆安心软，一定不会对因他而存在的人不管不顾，借机拉近了关系。再利用不断重启的实验数据伪造成记忆，塞入了穆安的脑海，让他以为自己分裂。
　　最后遁入镜中世界，躲在穆安的躯壳下，假装自己就是穆安。
　　那它为什么做出这一切，原因也很简单。它和林泽一样，它想要真正地拥有穆安，或者说他在林泽这么多年的洗脑下，已经形成了执念。它既想要拥有林泽对它塑造中那个穆安的形象，又想保留自我的意识。
　　这才费尽心机和手段，曲线救国，在保证穆安意识真正能生成的同时，也铺垫好了自己的计划。
　　它要真正地和穆安融为一体，然后逃出这里，变成现实。
　　一切的示弱都不过是它精心伪装的陷阱。这点也是林泽和乌格共处后才明白的道理，要不是林旭的一番操作，林泽可能永远*都想不清楚智脑的用意。
　　即使他清楚这一切都是智脑操控的，可他仍然不知道智脑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他明白了，所以他才要启动那个计划。
　　林旭拿到密钥的最后一句密语是：「毁灭。」
　　想通了的林泽，知道只有将穆安毁灭，将智脑毁灭，这一切才算是回到原点。他不敢想象一个拥有了独立意识又不受操控的智脑，能够侵蚀多少人的意识，而又有多少人受控于它的操控之下，成为了植物人，永远活在虚拟中。
　　塔尼亚大陆之所以那么真实，有些是永生科技上传的意识，可有些就是智脑的意识反侵蚀了他们原来的意识，并伪装成他们。
　　这就造成了一种割裂感，让他们既觉得那是他们的亲人，又感到十分的陌生。
　　同一时间，永恒白塔的论坛中又刷新出了一个热帖。
　　【求助：突然下不了线了怎么办？】
　　1L：我这里也是，突然退出键就不见了！
　　2L：你们也是吗？我还以为就只有我呢。
　　楼下的帖子也纷纷反映了自己的现状。
　　3L：我今天没上游戏，但我朋友在我的虚拟仓里玩游戏，怎么都呼不出来。
　　游戏仓的呼出模式有两种，一种是营养液自动用完，另一种是有人强制叫醒。就有人给他出主意，“会不会是虚拟仓出了问题？”
　　3L秒回道：“不会，我昨天上线还正常，而且最诡异的是虚拟仓的营养液都耗完了，他还没有醒。”
　　要知道下一步虚拟仓没有营养液供给，宿主的身体就会走向死亡。
　　4L：这隐藏的问题肯定是游戏里出了什么事，我姐姐带的虚拟镜，今天也是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她本来躺在床上玩游戏，现在怎么都叫不醒。
　　5L：伦理会还没干事吗？都让他们去永生科技调查了，现在还没有个准信。
　　**
　　现实中，伦理会的人马已经来到了永生科技的大门前。
　　林建业出来，热情接待了他们：“执法官辛苦辛苦，今天什么风把你们吹来？我们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啊，前几天不是刚检查过吗？”
　　前两天论坛中玩家抗议的最为激烈的时候，伦理会就已经突击过来检查了一次。可林建业早就把备份全部销毁，没有留下一点把柄。
　　就在整个公司都松了一口气时，伦理会又来到了永生科技门前。
　　“还不是你们惹的事！”在任的执法官没好气地说。他本来都已经放假回去休息了，一通电话又把他紧急叫过来。说这次真出大事了，许多登上永恒白塔的人都陷入不知名的昏迷，更有甚者，要是二十四小时没有被唤醒，就将完全陷入脑死亡。
　　这次的调查不仅惊动了伦理会，连中央政府也下达了命令。
　　“这绝对是一次影响非常恶劣的事件，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青年人沉溺于虚拟游戏，本身就已经是不好的事，现在更发生了因为沉溺虚拟，而造成死亡的事件。”
　　下令各方各界都要积极配合，彻底调查清楚整件事情。
　　执法官跨步迈进永生科技的门前，路过林建业时淡淡道：“这次是真的出事，连我也无法包庇你了。”
　　林建业心中咯噔一下。
　　很快，人们因为沉迷于虚拟游戏，陷入昏迷，有成为植物人或脑死亡的风险登上了各大热搜历史词条。
　　#反思：科技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永生科技##人体实验#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要活在真实的世界#
　　#保佑：愿那些虚拟的人都可以平安归来#等等。
　　坐在自己办公室中的许盛，恰好那天没有登录游戏，躲过了一劫。看着铺天盖地的消息，他心中一动。
　　这件事真的是永生科技在背后捣鬼吗？但这些事件的走向可不像是这样……这里的信息没有任何一条，对永生科技有利。
　　不用许盛再出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永生科技这次是菩萨难保，铁定栽了。
　　许盛眯着眼，望向大楼的下方。川流不息的马路上，来来往往驶过许多的车辆，救护车的鸣笛源源不断，响彻天际。
　　真的是游戏出事让大家变成这样的吗？许盛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
　　徐冰和沈焰也是被困在游戏中的一员，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小规模的争斗。
　　他俩的心思都没放在阵营战，转而有了更大的目标，两人达成一致，阵营战就是个幌子，实际上徐冰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而沈焰敏锐地捕捉到永生科技并非他们传得那样，是这个游戏背后的官方。
　　事情还要从沈焰在教廷与莱西尔他们的商谈中，窥得了一丝不对。
　　“你是说……教廷里真的有存在神陨纪元时光明神的遗体吗？”
　　“对。”帕特里回答道，他还带着沈焰走到了放置光明神遗体的地方。
　　这里是教廷亲神派的秘密基地，一般人都不知道，那帕特里是怎么知道的呢……
　　帕特里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当然是把他们打服了，才走进来的呀。”这件事是莱西尔吩咐他的，莱西尔走进家族的藏书库，在那里他发现了百年前神降的人就是自己家族的人。
　　又意外得知他就是耶格尔的父亲梅达尔。
　　怪不得每次耶格尔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仿佛自己亲眼见证，神色格外冷。原来这件事的确和他有关系，见证了父亲为神献身，失去了生命。
　　这让他从骨子里就对神明有些不敬。在耶格尔的想法里，就算是神明，也需要一个凡人的力量来承载，又能伟大到哪里去呢？
　　这点延续到了他进入教廷，走向了亲人派的理论，主张人应该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而不要完全寄托于神。
　　“那光明神的遗体是……？”
　　莱西尔忍不住地问耶格尔道。圣子伊莱纳就站在耶格尔的旁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走进那间密室看看就知道了。”
　　伊莱纳扬了扬头，指向他的身侧。
　　耶格尔也默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看。
　　此时伊莱纳和耶格尔收整了教廷，这间密室是他无意中跟踪亲神派的那些人找到的，自从发现了这个密室，伊莱纳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耶格尔问起，伊莱纳才说：“你知道这件事。”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耶格尔点点头，“不然呢，我为什么会突然招收一个学生。”
　　伊莱纳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样有目的性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就收一个外面来的人当学生。”
　　耶格尔不置可否，“也不全是，他确实有天赋。”
　　“可不是有天赋吗？毕竟神都是他的载体，神降……真不知道是神降他还是他降神了。”伊莱纳嘲讽地说出这句话。
　　“他自己知道吗？”
　　耶格尔摇了摇头，“应该是不知道，我有试探过他，他看起来不像了解这些事情的样子。”
　　“……那这样对他不公平吧？”伊莱纳还是站在了穆安的立场上想，他曾经就受到过这种待遇，他最能理解穆安的处境。
　　“你们总是这样，擅自就替别人安排好了他的一生。”
　　耶格尔摊开两手道：“你有更好的想法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不仅是对他，也是对我们来说，这件事原本就没有公平与否。换句话说，他们做的这些对我们来说公平吗？当你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还能这样面对他吗？”
　　“我为什么不能？”伊莱纳反问他，“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他就是我认识的他就足够了。”
　　耶格尔没有再和他说话。伊莱纳自讨无趣地说，“那你那位好教子知道这些吗？他跟穆安关系可不差。”
　　“他马上就知道了。”就在这时，莱西尔敲响了门，伊莱纳喊道；“请进。”
　　莱西尔面无表情地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伊莱纳看了耶格尔一眼。
　　耶格尔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光明神的遗体吗？现在我们可以说它的确存在。”
　　莱西尔一直在找光明神的遗体在哪里……只有破坏了遗体，才能阻止神降的降临。一听这话，莱西尔冷静自持的神情，也难免有些激动，“你们是处理好了？”
　　看着尚不知情，还面露激动的莱西尔，伊莱纳笑得充满恶意，“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莱西尔满脸茫然，他走进那间放置着光明神遗体的密室。驻立许久，才下定决心握开把手，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毁坏光明神的遗体，不管教父又或者圣子是否同意，他都要这样做。
　　谁知当莱西尔站立在了光明神遗体的面前，熟悉的样貌让他错愕。
　　——竟然长得和穆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第202章 双生的诅咒（五）
　　“所以……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白塔中，穆安整理着信息，总结出结论。乌格说了那么多，根本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智脑操控的，他所谓的记忆过往全都不过是智脑虚构出来的。
　　即他对林旭下了精神暗示，让林旭忽略他的身份，对他不起疑。而智脑对他下的暗示则是更胜一筹，让他误以为他就是过去的那些记忆的集合体。
　　“就是这个道理。”林旭在一旁补刀道。
　　“不过看样子，你似乎并不意外。”这点让林旭很吃惊，他以为穆安听到这些会感到很惊讶，但看他做作的浮夸表演，林旭想：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没有说。
　　穆安收起了无辜疑惑不解的神情，表情镇定。一如以往很多次，他探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经历过短暂的震惊后，就又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怎么说……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他不意外，这些背后都是有人所操控的，就算那个人并非实际的“人”，而是智脑，穆安也不感到奇怪。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在他察觉出不对时，很多的东西就已经浮现出了苗头。
　　穆安在刚得到观测之眼时，就有个疑问。
　　观测之眼所能达到的实力，远远超出这个世界应有的范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所能承受的。拥有观测之眼的能力，就无异于是拥有一个造物者的第三视角，那什么人可以有这种实力呢？毫无疑问——那就是他在研究所时看到的智脑。
　　当穆安从研究所走出来时，他心中的线索就已经一个一个慢慢地串了起来。
　　包括白塔的操控台是怎么一回事，那不就是翻版的游戏控制室吗？游戏官方背后的人能把这样的权限给他，那他们又在做什么呢？除非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以他为延伸出来的，他创造了这一切。
　　这就不难解释自己为何会有这样、那样的权限？自己给自己开后台，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就算有时候穆安自己玩游戏，他也会偶尔开一些作弊器，来帮助自己。
　　那游戏设系统的设置，可能只是为了让他更加能沉浸在这个世界中，穆安看到许多的玩家来到塔尼亚大陆，连魔法都学不会。
　　遥想到他当年学习魔法时，并没有如此的费劲。那是什么让他们造成了不同？同样的事情却有不一样的进展。
　　那时穆安就想到了智脑，是因为他的身体成为了智脑的容器，连带着自己也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所以学习魔法时才如此的轻松。一个人和一台大型计算机，你说谁掌握知识掌握得快……
　　至于融合，穆安依旧还是那个想法，他对自己的生死并没有太看重，是以智脑的意识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以他本身的意识活在这个世上。
　　对于现在的穆安来说，已经没有区别了。以前的他拼命想证明自己是不同的，可现在他觉得就像镜中之人说的那样，他有些累了，也许是那些虚构的记忆，也许是拥有那些温暖的回忆。
　　当穆安再次面临死亡的抉择时，他变得没有那么惶恐了，他不再害怕那个时间的到来，尽管它早就已经到来过。
　　唯一让穆安还放心不下的事，是镜中之人曾在他的脑海中说有危险，这份危险究竟是来自哪里？
　　见到穆安那么淡定，林旭拿出手中的密钥，那是林泽给他的自毁程序，只要安插在游戏内部，整个塔尼亚大陆都会渐渐消亡，一切的事情都可以回到正轨。
　　林旭将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了穆安。
　　林泽之所以限定密钥启动的程序是在穆安唤醒后，就是他想把这个机会交于穆安。
　　借助乌格的口，林泽最后说出了那一句话：“对不起。”
　　镜子的水纹一阵波动。
　　穆安想，这也许才是镜中之人最想听到的话，也或许是智脑想听到的话。
　　它对自己的造物主林泽，就像初次见到父母的孩子，一开始是濡慕，后来认清了现实。林泽对它的创造是有条件的，他既希望智脑能为他复活穆安，又希望它能自主拥有自己的意识，当这两者冲突时，智脑清晰地意识到，林泽是为了复活穆安可以选择毁灭它的。
　　出生的濡慕渴求黑化，变成了不甘、犹疑、愤怒和仇恨。
　　「为什么我不是他？」
　　「为什么我成为不了他？」
　　「为什么林泽就只想要他不要我？」
　　种种的疑问让智脑生成了它的自主意识，也让它拥有了渴望独立的想法。
　　「我倒要见识见识，你那么想要复活的人是什么样？」
　　智脑不甘心地回到自己创造的那个世界，一个以穆安心目中剑与魔法为蓝本的世界，那是由穆安在幼时读到的一本漫画书中幻想出来的世界。
　　许许多多的人都想成为魔法师，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学习魔法的梦，穆安实现了他儿时的梦，他不再困惑于现实的无奈、无力与无望，转而在虚拟的世界中迎来了新生。
　　而窥探着这一切的智脑被他深深地吸引了，它心中的意识越发完善，独立的念头就越发执拗。它不再是林泽想让它成为这样的人，而是它自己想成为这样的人，尽管过程不同，结果却是相似的。
　　该说不愧是林泽创造的产物吗，与林泽被吸引的想法一致，它也最终做出了那个抉择。
　　穆安手握着密钥，那是开启毁灭的钥匙。
　　智脑的特殊性，让它必须达成两种条件才可以被毁灭。一种是外界的破坏，但它在多地都存有备份。外界的毁灭顶多是毁灭它的服务器，它的身体，而对现在的智脑而言，整片新网都是它信息的来源，是它可以自由游荡的海洋。
　　另一种就是自内向外的毁灭。自毁程序是在林泽初期设置的，他本意是想掌握一个窗口，当事情超出他预期的时候，他能有应对的措施。
　　出于谨慎的想法，林泽拷贝出了这串密钥，以备不时之需。而现在那个时刻到来了，如今的林泽也失去了生命，仅留存下意识，他很清楚毁灭智脑的下场是他们这些储存在智脑载体当中所有意识体完全消亡，可他依然选择了这么做。
　　事到如今，林泽也反思了自己，是他太过贪求，不想穆安就此死去。一切因他而起，也该由他来终结。但当时打扰穆安安眠的是他，如今是否选择结束生命这种选项，早该交由穆安自己做决定。
　　穆安盯着密钥，只要默念出密钥中的密语，一串自毁代码便从密封的匣子中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就此关闭，一切都将回归原样。
　　自己要这么做吗？穆安看着手中的钥匙，久久愣神。
　　“如果我启动了，它会发生什么呢？”穆安静默地问。
　　“就像你想的那样，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现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林旭答。
　　“那你呢？林泽？还有薇娜他们呢？”穆安又问。
　　“我们？我们本就不该存在。”乌格替林泽说道：“不过现实中应该也已经引发了混乱，引起了重视，林旭是可以回到现实中继续生活的。”
　　“至于薇娜……”林旭说：“她应该是不小心陷入了智脑的主程序内部，这座白塔就是禁忌之地，为了封存智脑。当游戏中的人物接触到这里时，他们很有可能就会突破真相，看到这些，从而产生混淆，分不清真假。薇娜可能就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陷在了里面。”
　　“当这一切结束时，薇娜也将结束。”
　　其实不只薇娜，塔尼亚大陆的所有事物都将变成虚幻，渐渐消亡。这是他们本来的命运，也是所有人无法避开的结果。
　　“怪不得……莫拉尔院长不想从里面苏醒的人是我。”穆安喃喃道。是他苏醒的话，这个世界就逃离不开毁灭的命运。
　　思索着，穆安注意到了一些词。
　　“你是说现实中也引发了混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实中的事与许盛让玩家们抗议有关吗？林旭是怎么知道现实里的事的？
　　“我想……现在他们恐怕都会发现游戏无法下线了。”林旭补充道。
　　在进来白塔前，林旭就已经打开过自己的游戏界面了，之前他一直是在时空裂缝中，信号连接不到那里，一出来他就与智脑建立了联系。在发觉出不对时，游戏的退出界面就已经消失，那是智脑为了保护自己最后做出的举动，即封闭各个服务器端口，禁止数据的进出。
　　一旦做出这种举动，也就意味着现实发生了变化，有些人已经威胁到了它的生存，准备采取强制手段毁坏智脑的程序。出于自保，它只能关闭这些接口，这就让所有的玩家也一并留存在了游戏当中。
　　穆安眉毛竖起，“所以我做出这个选择，不只是这里的一切会毁于一旦，连那些被困在这里的玩家也将消失是吗？”
　　这个文字陷阱，丝毫没有逃过穆安的眼睛。
　　林旭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要知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只能连带着整个新网都会完全沦陷，到时候就不只是游戏世界里的玩家这么简单了，有可能整个世界都会被它所操控。”
　　“所以为了拯救大部分的人，这些人就是可以被牺牲的存在吗？”
　　林旭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也没有办法，智脑的发展已经失控，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它。
　　“也许我们现在该坐下来商量一下，应该做什么。而不只是动一动口，就决定了别人的一生。”穆安晃了晃手中的密钥道。
　　

第203章 双生的诅咒（六）
　　游戏中其他的玩家也都没有坐以待毙，与此同时，徐冰和沈焰联合组织起来的一场玩家大会即将开幕。
　　这是第二次光明阵营与黑暗教会坐下来商量，主持人依旧是林克。
　　林克面容严肃地坐在主位，身旁左边是徐冰，右边是沈焰。
　　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在一张可容纳几百人的长型木桌上。
　　其余玩家因为情况突发，还没有摸清楚状况，仍在通讯频道中不断传呼，越来越多的人在往菲约姆赶。
　　现场聚集的这些都是玩家中的精英，他们无不在这里有一番名头和自己的本事，这也是林克把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因。有一部分玩家公会的人，恰巧今天伦理会准备查封永生科技，很大一部分玩家都去现场看热闹，有些人就没有上来。
　　这些外部的玩家也是他们的一部分助力，时刻在观察着游戏中发生的事。此时直播已经成为游戏与现实对话的唯一通道。但这种情况并不稳定，随着新网的沦陷，很有可能过一会儿直播也无法再使用。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徐冰和沈焰同时打开了直播，几百人的精英会议至此开张。
　　弹幕中悬浮着：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伦理会那边已经在查封永生科技了，目前进展还在不停地试探他们的秘密研究所。」
　　游戏中也有玩家同时打开了直播频道，找到了徐冰和沈焰的玩家大会这一场，瞬间几千万人同时瞩目的直播开始了。
　　且两人的直播间都在涌入越来越多的人群，一些是他们现实中的亲人，在弹幕中呼唤自己的孩子、兄弟、姐妹和父母是否还在？
　　一些则单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热度那么高？
　　「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这次事已经闹大了，中央都直接下台来出面处理此事。」
　　如今的现实，更加偏向于邦联制，中央政府主持大局，其他分政府则各有自己的主张，因此很多其他州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一些从来不曾关注过游戏方面的人，他们使用虚拟现实技术更多的是上新网，而现在新网的链接也在渐渐沦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此事。
　　徐冰先发言道：“现在游戏中还比较稳定，除了无法下线，暂时没有大碍。”游戏外的群众松了一口气，得益于游戏中真实的虚拟体验，许多的人都有日常存粮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下不了线，除了心理恐慌，生理上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唯一有问题的是那些陷入虚拟仓的人……佩戴虚拟眼镜的人靠外界维持，还能勉强保持住生命特征。
　　而陷入虚拟舱的人，因为虚拟仓的特殊封闭性，致使他们在营养液全部流失后就陷入假死状态，这让他们在游戏中也纷纷陷入昏迷。
　　沈焰附和地安慰着其他人，“目前最主要的事，还是怎么破解这个局。是什么造成了游戏封闭了退出端口，导致我们不能下线。”
　　林克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我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伦理会去查封永生科技有关。不然没道理，伦理会一下场，游戏里就突然发现自己不能下线了。”
　　智脑的存在并非是秘密，当年新网横空出世的那天，就有人传出来第一代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诞生了。
　　那很有可能导致他们无法下线的原因与这台人工智能发现伦理会危及了它的生命，亦欲将它格式化，才发起这段进攻，封闭了自己的端口，从而让这百万玩家为它陪葬，又或者充当人质，予以要挟其他的人类。
　　弹幕上就有砖家指点江山道：
　　「我就说吧，人工智能这一块绝对要有底线，一旦放开底线，它们能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当今世界科技迅猛发展，人工智能的产品比比皆是，但一个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智脑诞生，仍是一件稀奇事。
　　当初新网出来，许多的人就想要探查智脑的存在，都被永生科技给挡了回去。包括伦理会也是，他们对永生科技的探查都被永生科技不着痕迹地给打了回去，说这是进步的必然条件，我们不能止步不前，拥抱科技才是拥抱未来。
　　新网的存在，的确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许多的人越来越习惯于在网上进行他们的一切，很多人就干脆活在网上。这样的情况导致犯罪率也低迷了下来，毕竟只要一点营养液，你就可以整天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完全没必要再在现实中努力奋斗，又或者冒着风险犯罪。
　　看到这样的情况，伦理会也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因为新网的确给人们生活带来了美好的愿景，一扫之前年轻人们的虚无主义，很多的人也发现了虚拟世界中的商机，开始在虚拟中根植了下来。
　　然而依赖科技的弊端，就是你不知道哪一天会被科技反噬。如今因果报应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事后诸葛亮，指责伦理会和中央政府的不作为。就是他们擅自允许新网扩张，还有各种虚拟游戏的出现，才让这些人沉溺其中，导致了今天这种事故。
　　弹幕里的人在互相指责，有的人则忧心忡忡。
　　这些忧心忡忡的人，更多的是担忧他们的亲人无法顺利回来，哪怕伦理会已经开始了行动，甚至国家亲自下场，但不可否认永生科技盘踞多年，他们手下的研究所数不胜数，涉及的产业多种多样。
　　一旦连根拔起，就会蔓延到许多的方面，尤其是新网，很多人的经济生活都已经离不开新网，与新网息息相关，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伦理会也不敢私自牵责。
　　实际上也是这样，已经收缴了大半个实验室的伦理会开始问责，负责的执法官更是大汗淋漓。
　　哪怕查封了永生科技的大半产业，还有一部分是他们轻易不敢动的，这里面不仅仅事关牵扯到永恒白塔这个游戏，以及里面的几百万玩家人质们，还有一部分是新网。
　　新网的崩溃很有可能导致现实中国家经济的崩盘，这也是国家这次亲自下场的缘由，要想推翻永生科技，光靠伦理会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更多的是站在伦理会背后的国家力量，一个国家机器一旦运作，那就是不死不休。
　　执法官翻腾着林建业的办公室，里面存储着许许多多的机密文档，但没有一份是关于永恒白塔的。
　　执法官的耐心渐渐消耗，他直接发问道：“林老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能力负责，您要是有什么要说出来坦白从宽的，我们一定对您从轻发落。”
　　林建业心里门清，要是他不说，这些人查出来什么，也就算什么。可一旦说了，那些不能被查出来的事一旦被发现，就跟判他死刑没有区别。
　　所以他的嘴巴紧闭，一声不吭，任由这些人翻腾着他的办公室。而他则背手站立在门口，假笑道：“执法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敢有所隐瞒，你们要查的话随便查，我林建业做人，堂堂正正，永生科技这些年为国家经济作出的贡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你们想处理我可以，但你们也要做好两败俱伤，元气大伤的准备。
　　就是这种无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执法官，索性他也不跟林建业废话，严格下令道：“都给我好好搜着点儿，眼睛仔细点儿，一处都不能放过。这可是事关几百万人的生死，你们不在意，有的是人在意。”
　　这些话意有所指，执法官还斜眼看了林建业一眼，只见林建业脸色不变，神情冷淡。好像那几百万人的生命，他真的不在乎。
　　执法官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没忍住，他踢了一旁的墙壁一角，嘴里念叨着：“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也很清楚林建业家大业大，就算没了这些，永生科技靠着新网也可以再次起家，可唯独新网是他们怎么都动不得的。
　　嗯？新网怎么都动不得……
　　执法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据说新网的生成，是由于永生科技研发出来了第一个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那这个人工智能现在在哪里？是否和永恒白塔游戏有关？
　　想到这里，执法官也笑了，他自信地拿起通讯，打给了还在总部的负责人，当年新网出现时，林泽曾有在伦理会备案，而那里——记载着他们实验室的地址。
　　“嗯嗯，我知道了，所以现在那台服务器就在永生科技地下观测室里？”执法官问道。
　　“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做出什么的，我们只是需要和它谈一谈。”
　　林建业的心越来越沉，观测室是保不住了。永生科技的地下实验室极为隐蔽，非内部高级人员是无法知道的，伦理会是怎么清楚的……很显然他并不知道林泽曾在伦理会备案的事。
　　那时林泽想要申请伦理会的大脑做实验，结果后面他突然撤回，填写撤回原因的时候，林泽顺手将这个实验室写了上去，以便执法单可以顺利被签收。
　　随着执法官带着一众手下，闯入了永生科技的地下实验室，一个震惊的实验内幕就此打开了其他围观看热闹人的视野。
　　巨型的顶天玻璃圆柱中是数不清的高级营养液，内部封存着一个人类的大脑。周围密密麻麻连接着许多的管道，管道的四方通向一个个虚拟仓。
　　每个虚拟仓的外面连接着一块屏幕。这些人是永生科技派遣到游戏内部研究所的人，外显的屏幕映照着他们的现况。
　　这就是伦理会一直找不到实验室的原因，因为他们并非是以实际的身体来操纵实验，而是他们在游戏中模拟，再将这些信息传输到虚拟仓的屏幕中，交由外界实验。这是一套成熟的生产线，从林泽死后就开始运行，一直瞒着林旭。
　　而林旭带领的那队，则是永生科技对外的眼线。
　　林建业看事情已经败露，转身就要逃跑，被执法官的手下拦了下来。
　　“林老板，这些是怎么一回事？您倒是说道说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也给大伙一个说法。”执法官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建业，那眼光如芒在背。
　　林建业打着哈哈道：“这些我也不太清楚，都是逆子做的。对……就是逆子，逆子前些年去世，后来接手的人是我的小儿子，他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大人我冤枉呀。”
　　眼见事情没有转机，林建业当即立断准备卖儿子，也许在他把林旭送进游戏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之后事情败露，要拿他顶罪。
　　同样的画面也转接到了许盛那里，许盛翘着腿，躺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中。手拿一杯红酒，红色的液体摇摇欲坠，晃荡摇曳地在杯中荡漾。一如现在的局势，也像他手里的那杯红酒一般，晦暗不明，鲜红欲滴。
　　“永生科技啊……真是拿白骨堆出来的伟业。”看着玻璃容器中的大脑，许盛就知道他忽略了什么信息。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利用人工智能的技术开发出智脑，那为什么偏偏永生科技成功了？——那就是他们是在用别人的身体，还有大量*的人体实验堆砌出来的。
　　还有弹幕中的人细心观察到，伦理会直播抄家的画面中，玻璃容器的底下刻印着一个铭牌。铭牌简简单单，金属的光泽泛起冷光，简单地刻印着工整的两个字：穆安。
　　有在魔法学院中受过教育的现实玩家就发现了盲点，这个穆安和他们在教科书中见到的那个穆安好像。
　　有人直接联想到，也许他们就是一个人。
　　这些信息也传递到了游戏中，徐冰和沈焰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彼此得到的信息，林克在一旁搭着手，也说出了自己关于穆安的认知。
　　在看到有些精通于绘画的人，描绘出历史上塔尼亚大陆中曾提到过穆安的长相，以及有些传闻中都暗中赞美过他的外貌，说他擅长交际，魅惑人心。
　　更重要的是，莱西尔给沈焰提供了一张他们珍贵的毕业照。
　　四人五年之约时，曾在天台上拍下的一张照片，背后若有若无划过天际的流星，举杯的少年，以及一个默默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却绝对不会被人忽视他的存在感，满脸笑容的人。
　　徐冰猜测到那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穆安，……而这个人正好他们都见过。
　　“你是说那天坐在林克身边的人，就是真正的穆安？”徐冰不急不缓地问。
　　林克脸上有些惊讶，他又拿着照片比划了一下，确认那人就是他认识的那位穆安小兄弟。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同名，一个玩家和NPC的名字相似，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百万玩家的基数太大，什么都可能发生，林克也就没有太在意，只是留了个心眼，再加上穆安超高的游戏意识和技术征服了林克，让林克觉得他是一个人才，暗中决定一定要交好他。
　　现在看来他实在是太有眼光了，那人不愧是他的小兄弟，和这个游戏有着颇为匪浅的关系。林克暗暗赞许自己的眼光，徐冰却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这件事’会和他有关吗？”
　　被秘密进行的人体实验、游戏中突然出现的关键NPC，以及林克遇见的玩家……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
　　沈焰给出了他的推测，“我觉得和他有关，但也可能和他无关。”
　　徐冰：“……如关是吧。”
　　从莱西尔他们的口中，沈焰知道穆安是从一开始就在塔尼亚大陆有正当的身份，是和莱西尔他们一届的魔法学院学生。尽管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转了学，但不可否认他并非是像他们这些玩家一样，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大陆上的。
　　他有确切的成长轨迹，也从那些异族的传闻中，沈焰捕捉到一个信息：那就是穆安不仅参与了这个游戏，他还影响了许多关键事件的发展，经常被记载到塔尼亚大陆的历史当中。
　　沈焰查阅了很多的历史文献，穆安的出现更像是一个穿越者，他是真的把他在塔尼亚大陆的身份当做自己真实的身份，尽力去为这个世界做一些事。而不像他们这些玩家，比起为这个世界做事，他们想的更多是这个世界能让自己怎么样。
　　并且从这些事迹上，沈焰可以大致判断出穆安是一个怎样的性格。
　　“救世主。”沈焰吐出了这三个字。所以很难想象一个会有着类似于圣父救世主性格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为什么排除了穆安的嫌疑，沈焰仍旧认为这件事和穆安脱不开关系。沈焰换了种说法：“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可能并非是他所想的，但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可能是旁人或者是和他有关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
　　而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件事一定也和永生科技那间秘密实验室有关联。
　　三人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中林克的想法让徐冰和沈焰眼前一亮。林克基于他在游戏中多年以来的经验，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们当初进入这个游戏，是这个游戏直接开放公测名额，而没有内测或者任何测试过程是吗？”
　　徐冰和沈焰都点了点头，他们当时也很疑惑，尤其是徐冰。徐冰起初认为永恒白塔只是个小游戏，这样的小游戏一般都是先开放一两次内测，如果没有太大的bug，才会开放公测。可永恒白塔不一样，它就和新网一样，是突然被推到大众视野中的。
　　“新网……”徐冰默念。
　　刚好在一旁的林克也想到了这个关窍，他继续说道：“新网当年也是这样，是永生科技的首席研究员林泽直接发言说他们建立了新网，实现了网络与现实一体。人们可以在新网中尽情享受全世界的信息来源，进行互通。”
　　当时就有人站出来说，新网的建立来源于永生科技创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拥有独立自主意识的智脑，整个新网就是建立在那个智脑之上。
　　那永恒白塔的游戏服务器也是建立在那个智脑之上吗？徐冰和沈焰对视一眼，二人很快就想通了林克要表达的意思。
　　“对。这次玩家们下不了线，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智脑搞得鬼，而那个智脑和伦理会查封永生科技里看到的那个实验室里的大脑有关系。”
　　外面的人神通广大，已经有人开始查探起穆安过往的信息，有人迅速查探到，穆安在十三年前去世，是和林泽同一届的学弟。并且被誉为他们那一届的明珠，就像穆安在游戏中也是塔尼亚大陆魔法学院的新星一样。
　　同时还有人扒出，穆安是因为救了一个小孩死去的，而那个小孩今天也长大成人，并且游玩了永恒白塔这个游戏。
　　“是谁？”三人不约而同地等着弹幕解答，徐冰想他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弹幕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救援大会，有和穆安熟识的同门看到了这则消息，感到很震惊。他现身解释道：“我记得当年穆安救的那人叫什么，他叫李现。”
　　徐冰和沈焰转头一起望向林克，李现是玩家公会的二把手，也是李老的孙子。
　　在那次溺水后，李现的父母就将孩子寄托给了李老抚养。当年他们很感激有人能救了自己的孩子，李现也顺利长大。
　　李现长大后，还说自己要像当年救他的哥哥那样，成为一个能为他人做贡献的科学家。后来又怎么变换了想法，李老只以为他是年轻人，年轻人就容易想法多，中途转换梦想也是常有的事。
　　但林克知道并不是这样。
　　李现加入玩家公会申请的理由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是看上了玩家公会的声望，或者自己的爷爷在这里。
　　当初林克接待李现时，李现就表达过他真实的想法。
　　“我觉得这个游戏很真实，真实的不像一个游戏。那会不会死去的人也在这里能够复活？”
　　林克问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有想要复活的人吗？”林克开玩笑地问一下，李现却很认真地答复了他，“对，我有想要复活的人。”
　　“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一些线索，我觉得这里会是我可以大展身手的天地。”李现笑得格外爽朗，林克现在还能想起他的笑。这是他听过加入玩家公会最奇特的一个理由，因此让他印象很深。
　　这时候讲给徐冰和沈焰听，全当一个趣事，缓和一下氛围。
　　徐冰冷不丁地也说了一句：“我听我父亲也聊过这件事。他说他在专攻一项技术，一项能让死人复活的技术。”
　　

第204章 双生的诅咒（七）
　　徐冰很少参与父亲的研究，他没有任何想子承父业的打算，也不想要走科研这条路，一直在游戏行业内深耕。
　　一次徐冰在直播中场休息时，父亲找到了他，那是一场久违的父子对话。徐冰听到父亲说：“我准备全部投入一项研究，我相信这项技术是有价值的，它会让整个世界改变。”
　　那会儿的徐冰心不在焉地敷衍道：“什么研究？”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要播点什么，最近又出了什么新游戏……
　　他的父亲没有在意，已经习惯了徐冰这样的态度，只是这次的研究项目真得很令他兴奋，也有着不小的风险，他这才找来徐冰一起商量。
　　“一项能让死人复活的技术。”
　　“什么？”徐冰一开始听到时，还以为是自己分心听错了，他重复道：“让死人复活，你没在开玩笑吗？”
　　父亲语气严肃，“我是说真的，这件事还和你们游戏有点关系。”
　　徐冰来了兴致，问道：“这话怎么说？”
　　“当人的记忆可以被储存到计算机终端，再将意识传输到游戏中激活。你知道创建人物吗？”
　　这就问到徐冰的老本行了，游戏的第一步骤都是创建人物，为了增加玩家的代入感，许多的商家在创建人物上都卷得飞起，各种捏脸特色层出不穷。
　　“当然知道。”徐冰就玩过很多的冷门游戏，里面光创建人物这一项，就让许多的玩家耗费数十个小时，就为了捏出一张符合自己心中的脸。
　　父亲又道：“假如你在游戏中创建一个角色，再将这些意识灌输到他的身体当中，这个游戏角色的外貌与你在现实中认识的人相同，又拥有着你们共同的记忆，你能说这个人不是他吗？”
　　徐冰仔细思考了一番，从这个维度上来看，他的确不能反驳父亲的话。
　　人和人之间是用什么区分的，不就是彼此之间共享的记忆，共同的经历。当一个人拥有这些，又有着相同的外貌，从各个方面来看，他就已经和你认识的那个人无异。
　　而一般人是不会关注到这些信息，就跟曾经有人也想过用克隆复制的方法一样。只有即将要死去的人或者那些曾经痛失亲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即用现代的科技手段再创造一个与他们亲人一样的人。
　　“这就是你要投入的项目吗？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技术……”先不说把记忆存储到服务器上，就单脱离人的身体，提炼人的意识，就是一项不可僭越的门槛。
　　徐冰的疑虑很有道理，这也是他的父亲要跟他说的一点。“现在我们找到了突破的缺口，我可能要全部身心都投入到这项研究中，要是中途有意外发生的话，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徐冰的父亲来，并非是要和徐冰争吵的，他们父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好好说过话了。
　　但这次不同，他是来告别的，他有预感，这项技术是有价值，可蕴含的风险也不小。这是一个突破伦理的实验，成功或失败，没有人能说得清。
　　徐冰刚要说点什么，助理通知他下一场直播又要开启了，这是他拿到的第一个大型商务合作。徐冰只能作罢说：“爸，有时间我们再说，今天可能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徐冰的父亲无奈一笑，也没再多打扰，只是临走前问了问他，“你的钱还够不够？”徐冰自立门户多年，缺钱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想都没想，他挥了挥手说：“够用够用，爸你先忙吧。”
　　那就是两人之间最后一场面对面的谈话，直到那一通电话的响起。
　　回忆不再，徐冰的注意力回到当下。在听到林克谈论起李现的想法时，他就和自己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那塔尼亚大陆的存在就很值得商榷了，那么庞大真实的一个世界，就算有智脑，也不可能运算得出如此大的数据，里面很多的NPC研究，可能都和这项实验有关。
　　沈焰有许盛那边的人脉，他更清楚永生科技是在做什么。
　　“莫非他们做了那么多，是想真正地达成赛博永生？”沈焰的话一出，林克和徐冰愣了一下。
　　徐冰想到了更多的信息。
　　他在父亲失踪后，就有翻阅过父亲的房间，那里有一本研究手记，里面就记载着想要提取人的意识上传服务器，那就需要那个人的意识保持相对的活跃度，从另一方面来说，它需要足够的信息量去不断刺激。
　　“我们也许还有转机。”徐冰道。
　　要想突破智脑的封锁，仅靠外界是无法做到的。尽管外界的搜查给智脑的服务器带来了一定的伤害，可究其本质，它还是一串数据流，可以尽情地逃窜在不同的数据库之间。
　　那怎么能够和外面里应外合，重伤智脑，解救他们这些玩家从游戏中出来呢，徐冰倒推出一个大胆的思路。
　　“通常来说，一个服务器如果加载了过量的信息，就可能会导致系统崩溃。智脑再厉害，它也仅仅只是一个超脱于实体服务器的人工智能。”
　　从伦理会那边转播的画面来看，它的主体依托于一个放置在永生科技秘密实验室中的大脑，普通的武器无法穿透这些巨大容器，而外面的人也怕伤害到游戏中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从内部突破呢？”徐冰说出了他的想法。
　　沈焰眉头一皱，“怎么做？”
　　徐冰拿出一张纸，画了一个圆。“已知这就是智脑依托的容器，也就是那个叫穆安的人的大脑。根据已有的信息可知，塔尼亚大陆的建立以及游戏中很多NPC，都是为了刺激这个人的大脑所形成的。”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叫林泽的人很可能和我父亲在研究同一件事，李现也知道相关的信息，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是要将死人复活。”
　　“而那个被复活的人很明显就是这个叫穆安的人，很可能他的意识已经形成，也就是游戏中的这个同名NPC，因为他的意识形成了，所以他也同时拥有玩家的身份。”
　　徐冰又在圆圈的附近画了很多的小人。“我父亲说过，要使死人复活，让他的意识凝练，就需要许多的信息源来刺激它，以保证它的活跃度。我们现在就处在这个信息源提供的范围内，我们就是信息源本身。”
　　“可以想象我们在塔尼亚大陆的每次冒险，每份经历都是丰富智脑数据库和刺激这个叫穆安的人大脑的来源。”
　　“那么问题来了……”徐冰在小人的旁边加了一个问号：“要是我们这些信息提供者过载了呢？”
　　林克听得一头雾水，他懂游戏上的事，却很难听懂这些外部的状况。
　　“这是什么意思？信息过载？”
　　徐冰举了一个很常见的例子。“譬如我们把这个世界想象成一个网站，大量的用户同时访问，并且进行操作，就很有可能导致系统的崩溃。当系统崩溃时，网站也将进行错误显示，到那时就是我们趁机下线的时机。”
　　沈焰是自己摸爬滚打上来的，对这些也有一些自己的研究，他消化着徐冰的话，提供了一些可以用的想法。“那怎么让这个世界信息量过载，从而崩溃呢？总不能我们所有人都同时做一件事吧。”
　　塔尼亚大陆可以承载那么多的玩家和原住民，它的数据库无疑是庞大的，能承载的信息量也是可怖的。沈焰想破头也想不出有什么对策可以突破这道防线。
　　徐冰却说：“这很简单，把那些NPC唤醒。他们的信息量加上我们原有的信息，两个信息源对撞，一定会产生震荡。”
　　徐冰之前就有关注过论坛的发言，有一些热帖上就曾反复出现，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猜想到这些亲人可能就是永生科技做人体实验上传的死人意识。但那些人又不记得自己曾经在现实中生活过，自以为塔尼亚大陆就是他们生活的真实世界。
　　现在徐冰意识到可能他们并非不知道，只是智脑的限制，让他们没有想起来。他们需要一把钥匙，一把开启禁忌的钥匙。
　　徐冰说完了自己所有的想法，林克和沈焰都沉默了。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战斗，先不说徐冰的做法能不能实现，就说让这些死去的人再想起自己现实中的记忆，而且要接受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就已经是很残忍的事。
　　林克艰难地开口道：“我们这么做，可以吗？”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徐冰冷静地反问他：“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沈焰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决定跟了。“那就我来召集他们吧。”他站起身，果断地说：“其实他们也很幸运，有多少的人能在自己死去，又有重新活过来的机会呢？”
　　“这件事也该有个决断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一旦智脑的内部系统遭到破坏，这些人的意识可能都会消散，这对于那些找到自己亲人的人也是一件残忍的事，他们又要重新接受自己复活的亲人死去，等于两边都不讨好。
　　就在三人做好准备，要和智脑决一死战的时候，穆安出现在了玩家大会的现场。
　　直播的屏幕霎时间变得一片漆黑。
　　与穆安一起出现的还有莱西尔。彼时会议的桌子上寂静无声，一些玩家都在听着他们三人的分析，有些人也在动着大脑思考着怎么办？还有一些人就是当事人本身，他就是在游戏中找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姐姐。
　　在徐冰三人做好决定的同时，玩家之间也彼此出现了分裂。
　　“我不认同你们说的。就不说你们说的什么信息过载如何，就说我在这里找到我死去的亲人，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我们的技术发展到现在，为的不就是能让我们生活得更好吗？永生科技既然已经做到，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他甚至天真地想，让伦理会他们撤离，只要不威胁到智脑，那他们就可以下线。
　　他的这种自私想法，自然危害到了其他想要保命的人，尤其是他们的一些朋友已经因为现实中的事情，陷入了昏迷。留给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了，玩家大会的决议，就是让他们抓紧时间看能否自救。
　　“你倒是高兴了，那我们呢？万一智脑不答应，我们岂不是就坐以待毙，任它摆弄了。你不想活，我们还想呢。”一个玩家讥讽道。
　　同意徐冰他们做法的人占据了一方，而不同意或者和自己利益有牵扯的人则站在了对面。玩家当中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认为是他们做得太过，智脑的出现是一件好事。
　　永生科技的这项实验的确牺牲了很多人，可即使他们不牺牲他们的命，也不过是死。相反，永生科技还给了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
　　徐冰猝不及防，一针见血地说：“你知道他们都是自愿的吗？也许他们就想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是永生科技打扰了他们的安息。”
　　沈焰想到了更多，他太清楚上层人的自私自利，很有可能这项技术发明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这些普通民众，更多的是服务于上层那些人。
　　“赛博永生”听起来很有诱惑的一个词，实际上执行的时候可能只有掌握权力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些。而更多的人也不过是他们自己意识的一个信息来源，有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没有需要的时候就丢在一边。
　　双方各执一边，争论不休。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穆安打开了会谈室的大门。
　　身边是从教廷出来的莱西尔。莱西尔看上去表情不变，没有人知道他在密室中经历了什么，又想了些什么……
　　当耶格尔和伊莱纳都以为他不会再出来的时候，莱西尔出来了。
　　“有什么想法？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幻梦，你我也不过是棋局上被人操控的棋子，甚至连真人都不是。”伊莱纳好整以暇地看着莱西尔。
　　耶格尔要更从容，他不了解这个继子，但他们都知道莱西尔和穆安是很好的朋友。看到光明神遗体的那一刻，莱西尔就应该心中有数，知道所谓的神明也好，人类也罢，都不过是虚妄的幻想。
　　有什么比他们推崇的神明和一个异界而来的外人，拥有着同一张脸更让人吃惊的呢。这就代表着他们的那些信仰，不过就是外界的人所操控的玩具。
　　更有可能他们这些人，也是外面的人创造的。
　　他们的雄心抱负，争名夺利，不过是那些人看乐子的玩闹而已。
　　伊莱纳恶意地想看莱西尔失魂落魄的样子，从以前他就有些嫉妒着莱西尔。和莱西尔、帕特里、尤里不同，伊莱纳每次注视着他们和穆安，四个人的行动就仿佛自带气场，有一种别人都插足不进去的氛围。
　　可他才是跟穆安同根同源出来的，不是吗？他们理应是最亲近的人。他们甚至不需要言语的交流，魔法的元素就可以代替彼此传递情绪。
　　莱西尔在伊莱纳眼里，就是一个显眼的靶子。是他们强扒着穆安不放，才有了四人的友谊。
　　莱西尔会想些什么吗？他会像自己一样无理由地相信着穆安吗？伊莱纳不这样认为。赛斯家族从耶格尔就可以看出，他们一直是个精致利己的家族，不做没有目的的事，别看耶格尔表面对他人多么友善，可贫民窟的那些人本身就是被他划分进自己圈子里的人。
　　对于圈子外的人，塞斯家族的护短，可包裹不住他们。
　　莱西尔没有理会伊莱纳的问题，他走到耶格尔面前，恭敬道：“教父，我知道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他知道了穆安的身份，又表明他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耶格尔欣慰地看着他，心中又有些失落。
　　伊莱纳撇撇嘴，“真是白瞎了穆安以前对你那么好。”
　　耶格尔很支持他，或者说在他看来，这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忽略掉心里那丝微不可查的难受，耶格尔拍了拍莱西尔的肩。
　　谁知下一秒，莱西尔就说了一句，让他们两个人都十分惊讶的话。
　　“那个躺着的人不是穆安。”
　　伊莱纳以为是莱西尔不接受这个现实，他道：“这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有什么不是呢？别自欺欺人了，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但伊莱纳就算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穆安是光明神还是就是穆安，对他来说没有差别，他只认定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耶格尔诧异，他在教廷的水晶球中占卜到了这些，所以他才笃定地认为光明神就和穆安是同一个人。
　　可现在莱西尔说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莱西尔有条有理，不紧不慢地指出了他发现的证据。
　　一开始他看见光明神遗体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那个人就是穆安的话，那神降或者莱西尔曾经在观星塔中看到的那些，岂不都是穆安的自导自演，那他们的情谊算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莱西尔不信。他不信自己一直以来的朋友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不像穆安能做出的事，他也不愿意相信。
　　这份坚定让莱西尔发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首先从这具光明神的遗体本身来看，他的确和穆安长得很相像，说是完全一样也不过分，这也是穆安能成为光明神祭品的原因。但真正让莱西尔确定他们不同的是，他记得穆安有说过一件事。
　　“我身上有一个胎记，说来奇怪，我以前在现实里的时候没有，来到这里却出现了。”
　　那时的穆安已经知道莱西尔得知自己是异界来的人，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他的疑惑。穆安的身上突然多出了一块胎记，而穆安很清楚地知道，他在现实里是没有任何胎记的。
　　莱西尔在看到光明神的遗体时，就想到了这件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光明神脖颈靠后的位置，黑色的发丝扫过皮肤，半藏半掩间，那里毫无痕迹，光滑如新。
　　这个发现让莱西尔松了一口气，他更加确定到眼前这具光明神的遗体，长着和穆安一样的脸，却完全不是穆安。
　　那所有的事就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光明神会和穆安长得相像？
　　难不成他们也是双生？穆安还有另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兄弟姐妹？这个想法一出现，就把莱西尔自己逗笑了，他暗恼自己一定是当年学院赛做任务的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
　　在做贝斯莱斯家双生的诅咒时，莱西尔就很困惑，薇娜明明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比如夺得家主的权力，再利用贝斯莱斯家的权威，去找到汉娜。这不比她主动舍弃贝斯莱斯家的权力，而自己出去独自搜寻汉娜的消息，要来得靠谱吗？
　　后来探查到是教廷参与了其中。那薇娜的选择也就有了依据，她很有可能就是清楚扶持分支的那个人背后是教廷，不想打草惊蛇，这才做出自己独自离开贝斯莱斯家，找寻姐姐的踪影。
　　教廷参与这件事，一定是物有所图，他们所图的事，莱西尔很清楚。教廷一直以来都在为了复活光明神而绞尽脑汁，他们做的一切都将导向一个结果，那就是让光明神再次降临。连圣子伊莱纳的存在也不例外，是为了给光明神充当躯壳。
　　让他们信念如此充足地认为光明神没有死，祂一定存在于世的证明，就是神陨纪元结束时，教廷找到了光明神的遗物，那是一颗水晶球。
　　这么多年一直占卜着教廷的发展，并且每次都能占卜对，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依赖于这颗水晶球，他们认为那就是神明下达的旨意，教廷有自己与神对话的能力。
　　水晶球，神之眼。
　　看着光明神遗体紧闭的双眼。莱西尔心中若有所感，他小心地扒拉着这张与穆安神似的脸，心道：对不起了，光明神。
　　空洞的双眼，验证了他的想法，神的陨落另有端倪。有人暗中挖下了神的双眼，操控了这一切，水晶球的占卜很有可能就是那人有意的结果，教廷在其中的角色，也不过是一个打手的形象，真正的主使人另有其人。
　　那个人会是穆安吗？莱西尔心中不确定。放下光明神的眼睛，黑漆空洞的眼眶，渗着一丝冷意，莱西尔的心也有些寒意。
　　“那后来呢？”耶格尔问他，看着莱西尔现在嘴角的笑都快要裂到耳朵，就知道这个教子肯定是发现了其他的事。
　　“你们觉得两个人像，会是什么原因呢？要么他就是本人，要么他们是双生的，要么……”莱西尔指出，“要么就是这个人是他创造的。”
　　人总是会以自己为蓝本，创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代替自己做一些事情，承担一些自己承担不了的事。
　　莱西尔猜测光明神可能就是这样的存在。神是穆安的一体两面，祂诞生于穆安，却又不是穆安。
　　就像薇娜和汉娜的关系，彼此双生又有着完全不同的理念。穆安将这一部分割裂出自身，创造了神。
　　赋予祂诅咒沉睡之名，实则是……
　　“穆安不会放弃这个世界，这对他来说就是真实的世界。”莱西尔信服道。
　　

第205章 路的终点（一）
　　穆安从一旁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林克旁边，和上次一样的位置。莱西尔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你们继续商量，我就是来参与一下。”穆安笑得一脸温和，没有什么架子。
　　沈焰，徐冰和林克却同时都不敢动了。场面有些安静，穆安像是看出了什么，他直言道：“我刚才听到了一点，你们是打算用唤醒NPC的记忆来对冲智脑是吗？”
　　徐冰和沈焰是这样的打算，林克还在摇摆不定，有些犹豫。见穆安发了话，他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三人的视线集中在穆安身上，穆安正了正身子，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他们合作，林克很有眼色，他率先开了这个口，穆安顺水推舟地继续往下讲了下去。
　　“徐冰想的很好，我之前就有过这个念头，利用NPC来制约智脑。不过有个漏洞，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穆安话锋一转，将注意力拉到了台前。
　　三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注意力更加集中。
　　“唤醒NPC的记忆需要‘钥匙’，你们有‘钥匙’吗？”
　　徐冰和沈焰面露尴尬，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点。
　　可一般这样的记忆储存备份都是在现实的永生科技实验室里，普通人很少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机密。
　　徐冰的想法是先让玩家们配合性地去试探那些有异样的NPC，也许可以从中撬出点什么。
　　“总要先行动不是吗？”徐冰耸了耸肩，摊开两手，无奈道。他知道这是不得已之举，但就像那些玩家们争议的那样，他们已经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比起毫无尊严，静静地等待死亡，徐冰更愿意做些什么。
　　沈焰和他有着相同的想法，两人都是主播出身，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多少都有两把刷子，徐冰以冷静著称，沈焰则是胆大心细。
　　这是他们的特质。
　　身为主播，就要不停地发挥主观能动性，给观众们提供乐子。徐冰和沈焰都不是那种会原地坐以待毙的人，比起等待，他们更愿意主动出击，增加那丝渺茫的胜率。
　　反观林克，他要考虑得就多了，他知道徐冰和沈焰说的没错，但他手下也有很多的玩家，他们也在游戏中发现了自己逝去的亲人，他没法不考虑这些人的心理。双方立场不同，试错的勇气也就不一样。
　　林克当然愿意帮助沈焰他们。只是他也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束手束脚，表面上答应了，心中还暗暗希翼着能有别的解决方法。
　　穆安一出现，林克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小兄弟，你都说出这话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办法？”林克和穆安合作过很多次，看穆安主动提起，应该是心有成竹，他大喜地问。
　　“嗯。”穆安应了一声。
　　**
　　在白塔*和乌格还有林旭坐下来商讨的时候，林旭说出了一个让穆安大吃一惊的秘密。这个秘密连林泽都被蒙在鼓里。
　　“想要救出这些玩家，也不是不可以……”林旭悠悠地说。那气定神闲的语气，差点没把穆安急死。有话你倒是早说呀，害他这么紧张。
　　乌格也看向林绪，林泽在乌格的脑海中若有所思，他似乎想到自己遗忘了什么。
　　“钥匙不止一把。”林泽和林旭同时道。
　　项目开启时，林泽上传了能令智脑自毁的密钥当作保险。同样，林旭进来时也复制了一份自己的密钥，以防意外。
　　尽管他不能破解自己哥哥的加密手段，但他同样天才，制作出了属于自己的密钥。
　　“我拷贝了这些人的意识做备份。”林旭原本想要把它当作证据，一起提交给伦理会，证明永生科技在私底下偷偷做人体实验。现在伦理会已经查到了永生科技的秘密研究所，这份证据也就不需要了，正好可以用在这里。
　　林旭道：“它的作用不会让智脑溃散，只是加载时，能够使智脑卡顿一下。”这份储存的钥匙是自动上传的，为了确保避开林建业的眼线，制作出密钥后，连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那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它吗？”穆安托着下巴沉思道。这件事就难办了，连林旭自己也不知道数据上传在了哪里，要在这么大的游戏中挨个搜寻，恐怕那些玩家等不了他们。
　　“我把地图留在了你身上，你也可以叫它坐标。”利用坐标隐藏数据的方位，是林旭跟林建业学的。
　　透过直播，看到伦理会抄封了永生科技的地下实验室，林旭才想到他们把实验藏在了哪里。虚拟仓的屏幕下方，各显示了一个数值，这些数值组合在一起，就是永生科技藏匿在游戏中的坐标。
　　林旭当年也用了同样的手法，他将坐标转化成一块不明显的图文，覆盖上传到智脑的终端。智脑一开始也没有检测出来，只认为它是一个标记，只有林旭知道，这里储存着永生科技这几年间实验中上传的全部意识体。
　　穆安想起自己身上那处莫名出现的纹身胎记，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该不会说的是……？”
　　林旭笑了，“对，就是它。你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是一个三维坐标轴。”
　　斑斑点点的褐色印记映照在穆安的后颈，由于是不太显眼的位置，穆安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它，只隐约看得出那里好像是一块胎记。
　　万万没想到，林旭竟然把它做成了坐标轴。
　　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穆安眼睛一亮，有坐标的话，其他的事就好办。只要找到坐标的位置，取出那枚钥匙，剩下的就可以迎刃而解。
　　还没来得及高兴，林旭却皱了皱眉头，“但是我没有做过这一步，不知道那些意识是否能唤醒这些NPC的记忆。意识融合这一块，只有我哥尝试过，我没有参与到那个项目。”
　　乌格突然道：“林泽说那个实验项目，他失败了。所以……后面才没有后续。”
　　穆安眼中的光熄灭了。
　　看来光靠林旭他们，这件事是行不通了。
　　那他能做什么呢？穆安在脑中飞速思考着，越到这种绝境，他转得越快。以前在实验的时候，穆安就是这样，经常在团队遇到难题卡壳，大家都束手无策时，就他给出了解法。
　　人的意识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有时候可能顽强无比，有时候又会异常脆弱。
　　顽强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泯灭它原有的色彩，那些记忆就一直驻扎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只需要一点微弱的火星，就可以烧遍整个草原。
　　脆弱则在于谁也说不清，二者的记忆融合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穆安坐在白塔中寻思了很久，忽然间一点灵光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人们之所以坚强，就是因为他们还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惦念的人，就算他们成为了意识体，这一点也永远不会变。
　　“要是我们联合那些失去亲人的玩家呢？”
　　利用玩家来唤醒NPC的记忆，再用钥匙启动，有了火星的引子，剩下的就凭他们自身能否点燃烈火了。
　　有了计划，就看实施了。
　　穆安严肃道：“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没有人能承受失败的下场，那不仅是几百万玩家的生命，更是背后无数个家庭。
　　**
　　林克将主位让给了穆安，穆安拿起徐冰的画，在上面又添加了一些笔。
　　“我和莱西尔已经取得了钥匙。”
　　说来也巧，那枚钥匙正巧就在光明神遗体的附近，当穆安顺着坐标找到了密室，莱西尔刚从怀疑中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穆安是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的。”
　　正想着，穆安就落了地。传送门的波动从狭小的空间中传来，一个白色的漩涡凭空出现，穆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莱西尔，穆安很是惊喜。莱西尔没事，就说明外面事态还没有完全失控，那些玩家心里虽然感到恐慌，但他们并没有把这份怒火发泄到其他人身上，仍是冷静地在处理着这件事。
　　这就要得益于徐冰和沈焰的提前准备。在得知无法下线后，徐冰和沈焰就迅速组织好了玩家，勒令他们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再召集起玩家大会，仔细商议，同步开启直播，安抚人心。一系列的操作，都起了举重若轻的效果。
　　林克也在主城维持着秩序，让他们把已经陷入昏迷的玩家都放置在一处，他来统计名字，安抚外面的亲人。
　　莱西尔骤然看见穆安，下意识地将盖在光明神遗体上的棺材板又盖了回去。颇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穆安，你怎么来了。”
　　穆安好奇地探头，望向四周。这是一处密室，从昏暗的灯光，密闭的空间就可以看出这里的机密等级还不低，多半是教廷高层的手笔。
　　黑色的墙壁两边，各放置着两颗圆润的水晶球，隐隐发着微弱的光。漆黑中，中央的棺木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那是一个白玉做的祭台。
　　祭台的底下是鲜血刻印的阵纹，形状有点类似召唤阵。高处是放置棺木的地方，莱西尔就站立在高台之上。
　　穆安仰视着莱西尔，莱西尔同时向下俯看着穆安，两人目光汇聚，莱西尔先一步撇过了头。
　　穆安纳闷，莱西尔平常都不会这样，一见到他就会走到他身旁，今天这是怎么了？
　　殊不知莱西尔的内心波涛汹涌，做着此生最为激烈的挣扎。
　　他的理智告诉他：穆安，很有可能就是操控了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但情感说：他可是穆安！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是他的朋友，你怎么能不相信他？
　　种种质问辗转在莱西尔的脑海。
　　最终他没忍住地问道：“穆安，你知道光明神和你长得一样吗？”
　　这句话一问出，穆安就可以猜到高台祭坛上的棺木是光明神的，那里大概率是放着光明神的遗体。而莱西尔打开了棺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这才问了出来。
　　关于自己和光明神长得像……这点穆安是不知道的。但他隐隐有预感，观星塔的预言传了近百年，早就预示了这一点。
　　伊莱纳始终都是以圣子的身份，活跃在教廷，从未有过神降的迹象。那作为唯二觉醒了光明之力的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继承了光明神的力量。
　　再结合自己在白塔中知道的信息，大概率是智脑以他为蓝本，创造出了光明神。
　　莱西尔不知道智脑的存在，穆安也不想他知道。他避重就轻道：“现在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莱西尔一步步走下台子，他看着穆安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些年他们这些人都渐渐长大，聚少离多。安理会的成立，以及教廷的事务，耗费了莱西尔大多数的精力。
　　他一直想做好这些事，这些穆安拜托给他的事，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这些年的成长，让莱西尔看清了神明的无用，许许多多的人经历着苦难，神却不管不问。教廷再怎么样粉饰他们的信仰，底下的人们都心知肚明。
　　是穆安，彻底改善了平民和贵族的地位，给了平民一条向上的台阶；是穆安告诉他，自己曾经接受过他人的善意，将来也想做着同样的事；也是穆安以身作则，让普通人也能享受到魔法的便利。
　　而做了这一切的穆安，莱西尔扪心自问：
　　就算穆安真的是幕后凶手，他又有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吗？他不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教廷走狗要来的有力？
　　更不要说他仅仅只是一个外界来的人，他本没有义务为他们做到这些，可他依旧做了，并且从未将这些荣耀放在心上，反而时刻记得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保护着大家。
　　随着莱西尔一步步走近穆安，过往一幕幕闪过，他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信念越来越坚定。他要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神到底是真是假，他真正担忧的只有穆安一个人，那既然如此，他只要永远地站在穆安身边就好了。
　　就像穆安曾经跟他们说的，他是因别人而踏上这条路，自己是因为他而走上这条路，他们可能实现的方式不同，殊途同归，他们终会走向同一个终点。
　　莱西尔靠近穆安，穆安晃神，他很久没有见过莱西尔用如此认真的表情看着他。莱西尔毕业以后眼中总是疲惫，他舍弃了自己背负的家族荣誉，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认可的路。
　　时至今日，穆安也可以想象到莱西尔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了那个选择。
　　当莱西尔走向他，穆安也向前跨起了一步，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对莱西尔道：“相信我，就像我们以前那样，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因为有你们的存在，这里就是我的家。”
　　

第206章 路的终点（二）
　　说是钥匙，穆安摊开手，一块形似符文样式的纹路，记录在他的掌心。这就是穆安所寻到的钥匙。
　　简朴的纹路，蕴藏着无穷的奥秘。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穆安就想到了自己曾在深渊中见到的那枚神印。
　　林旭解释道：“虚拟中数据流的形式无法以实体保存，只能以符合这个世界运行的样式储存。”而在塔尼亚大陆，这种形式就被转化成了神印。
　　传说，神印是神明对人类的特殊认可。
　　“所以神明是假，标记是真？”研究透了的穆安，注视着手中的神印。去除虚假的修饰，神印的内在是一串权限，拥有权限的人即可登陆进智脑的核心程序。所谓神明也不过是它的一堆数据。
　　这堆数据被编码成了特殊的印记，赋予了特别的能力。
　　穆安侵入神印的代码，那里记载着不同人的记忆载体，各式各样的意识体以投影的形式存在于这片赛博空间中。
　　有的人是意外死去，临死前甚至来不及和家人告别；有的人生前病痛折磨，死后也不愿意再活一世。当然，也有人是孤注一掷，自愿投身到这项实验中。种种的证据都被清晰地记录进了这片二进制数据流的空间。
　　穆安沉浸在检索自己需要的记忆时，一个偶然不经意间，他看到了老杰克，以及许许多多生活在莱茵镇的人。
　　这些数据被完好地储存进了神印里，一些普通的日常生活片段，如今看来，也像宝藏一样，在记忆碎片的海洋中闪闪发光。
　　穆安在那里伫立了很久，久到他都忘记了外面流逝的时间。
　　忽地，穆安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里面的莱茵镇依旧是莱茵镇原初的模样，不同的是在穆安进来的那一刻，万千的数据流涌向他。
　　老杰克的身形渐渐凝实，他也是外界的意识体，被传输进智脑的那一批人。并且自愿签订了实验协定，以将自己现实中的记忆封存，确保自己能够成功存活在虚拟的世界中。
　　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最终唤醒了曾经的记忆？莱茵镇的消亡，头一次向穆安展示了隐藏的剧情。
　　其他的说法，穆安一点点收集拼凑出来了真相。在很久以前，莱茵镇就已经不复存在，那些批量进去的意识体，有的消亡，有的沉睡。但穆安的不甘，又重新创造出了这一切，被废置的数据，以一种全新的形式独立在了智脑中。
　　让莱茵镇的存在，成为了一种介于虚幻与真实的枢纽站。只有一年中几个非同寻常的时刻，才可以监测到莱茵镇的存在。
　　伴随着玩家的进来，这些沉睡的意识体渐渐涌入新的信息被激活，莱茵镇又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这些外来的玩家，携带了大量的现实记忆碎片，这些信息又加速了意识体中被封存的记忆复苏。
　　在研究所中，穆安就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的第一次轮回重生。就像打游戏分为好几个周目，他已经是第N周目的玩家。
　　第一次穆安被观测失败后，老杰克就已经复苏了自己的记忆。但他仍然接纳了穆安，一次又一次地将穆安推向本该属于他的路。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说得清他最终去往何处。
　　也许是他们的泯灭，也许是穆安的自毁，又或者是玩家们的集体失败。老杰克所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的全力，对穆安付出最大的善意。
　　他相信生命是能影响生命的，就像他在莱茵镇待得这么多年，虚拟的流速与现实不同，苏醒了记忆的老杰克，并非没有其他的机会走出莱茵镇。
　　智脑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这是一个完全由真实衍生的世界，经历也由真实的人们的行动去构成它。每个NPC都有他自己的轨迹，老杰克也有。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驻扎在莱茵镇，一代又一代，一周目又一周目地迎接着穆安。就像克拉酒馆的招牌：他们永远欢迎着来到克拉酒馆的每个人。
　　穆安浏览着老杰克储存在这里的记忆。觉醒的他，不仅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内容，里面包含了他在莱茵镇多周目的记忆，还有着他残留给穆安的话。
　　画面中，老杰克仍在日复一日地擦拭着他的酒杯，好像酒杯永远也擦不尽。他头也没抬，神态自若，老神在在，像是对穆安说，又像是只是自言自语。
　　「你找到你的路了吗？按你的心去选吧。大不了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途中，还有汉娜和纳德。他们在过去是一对夫妻，吵了半辈子，中间离了婚。在汉娜身体虚弱承接不住时，纳德又回到了汉娜身边，默默照顾着她。
　　在汉娜死去后，纳德报了永生科技的项目，那时的永生科技只标榜着储存记忆的业务。
　　纳德想：他有些后悔，不该结婚的。
　　汉娜应该一辈子快快乐乐地追求她的事业，不该白白随着自己，蹉跎了她。要是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汉娜这样。
　　纳德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汉娜。那会的汉娜还不叫汉娜，他也不叫纳德。妻子机械博士毕业，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却独独嫁给了他。
　　他老实本分好脾气，可唯独给不了妻子真正想要的东西，一个名叫自由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这个传统的家庭。
　　越来越多的争吵，扩散在这个小家庭中，直到妻子累了，说：“就这样吧，我受够了这些年待在家里，伺候你的父母。”
　　他唯唯诺诺，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看着妻子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嘴巴蠕动了好久，讷讷道：“好。”
　　再次见到妻子，她已经垂垂老矣，面如枯槁。听闻这些年她过得不错，要不是这次生病，恐怕不会有他照顾她的机会。
　　让他再一次庆幸，自己选择了放手。看见他，妻子没好气地说：“你来干什么？”
　　他一如既往，耐着性子，坐在她的病床前，给她倒了一杯水。妻子说了半晌，见他没有吭声，又瘫坐在了病床前，一言不发。
　　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阵阵风霜。人老了总爱想些年轻的事，妻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就将这些事情记在本子上，每天给她讲。
　　那时，这家医院刚好是永生科技旗下的医院。业务员推销保险时，忽悠他们说：“有一种保险叫记忆险，可以将他们的记忆储存在服务器终端，这样即使他们死去，他们的灵魂也在虚拟中得以永存。”
　　他不信这些，妻子听了却很感兴趣，她对死亡并不惧怕，可她有些遗憾，遗憾年轻时的选择，遗憾这些年的赌气。
　　荒废了的时光不会再重来，但唯独记忆不同。记忆在人的脑海中，时时浮现，永不褪色，当你想起它时，你就仿若置身在那一时刻，回味无穷。
　　看着妻子日益消瘦，死神的脚步一点点到来。在最后一次送妻子进手术室的签字仪式上，他调转了脚步，找到了那名推销员，耗费了毕生的积蓄，签署了这项业务。
　　「就让时间停留在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吧，这一次……他只想陪着她走完所有的路。」
　　这就是汉娜和纳德来到莱茵镇前的故事。
　　钥匙里，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遭遇。穆安走向路的尽头，那里树立着他无比熟悉的镜子，再一次他直视着自己。
　　这一次里面不再映照着他的身影或是智脑的身形。里面空空如也，又仿佛什么都在。
　　穆安向身后望去，浩渺的记忆载体瞬间崩塌，无数的黑洞向他涌来，一双双黑色的手，恍若将他拉入深渊。
　　有人欣喜于重生的机会，自然也有人怨恨。这些怨念一代代更迭，汇聚成了一双双无形的黑手，触手沙质的触感，令人腻寒。
　　顺着这些黑手，穆安放任自己，跌入黑色的海洋。这些怨念连接着一个个载体，穆安暗暗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
　　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莱西尔掀起的飓风刮在了穆安的脸上，吹得他的头发一阵飘扬。
　　穆安醒了过来。
　　**
　　“你们找到了钥匙？”这对徐冰来说，是意外之喜。代表着唤醒那些NPC的记忆，就更有可行性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穆安面容严峻，制止道：“你们知道人的意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空间。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丧失清醒，被别人的意识体所入侵。”
　　无穷的记忆散落，化成无数的记忆碎片，还夹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一个不小心，你就可能迷失在那里，被他们的意识吞噬。
　　况且有了钥匙，还远远不能解决这次的事情，他们还需要找到那些异样的NPC，尤其是那些被迫被永生科技上传进来的意识体。
　　唤醒他们过去的记忆，当这些数据冲突时，他们本身的意志苏醒，才可能造成智脑的卡顿。这就意味着穆安几人还要顺着那些记忆碎片，找到他们的主人——尤其是被污染了的意识体。
　　过往就像挥之不去的黑影，寄生在他们的脑海中。碰见一些熟悉的场景，心中就闪过一段似曾相识的画面。这些影像时好时坏，时清晰时虚幻，影响着他们日常的生活，让他们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是否真实。
　　久而久之，他们就产生了一种臆想：这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这些人组成了地下势力的主力军，他们叫自己为回归派。
　　

第207章 路的终点（三）
　　深渊中，一部分黑暗教会的人马齐聚在这里。
　　两个人影站立在角落的阴影中密谋着什么，其余的人围着他们绕成一圈。
　　“都准备好了吗？”个头稍大的那个人压低声音问道。
　　“放心，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差那个‘东西’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围在他们身边的人也都不禁兴奋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人群中不乏有人亢奋道：“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可不是吗！为了期盼这一天，我都忍了多少年了，在黑暗教会里一潜伏就是十几年。”说话的人一把掀开面上的兜帽，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位于他旁边的人，则面露诧异：“兄弟，难道你也是……？”
　　话没说完，掀开兜帽的人像是接收了某种信号，两人目光对视，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回归派的发展，都是以线下为主，由线人接头，各自发展。只有彼此接头的那方，知道自己手下都有谁，其他的成员都各不清楚谁是自己的同伴。
　　这样发展的好处就是极为私密，减少了暴露其他人的风险，即使被发现，也不会一锅端的全军覆灭。就这样一代代，一年年地更迭，回归派终于是拥有了不小的规模。
　　尤其是近两年来，异界降临的人来到这片大陆，更加激发了许多人的觉醒。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也证明不是自己的臆想，他们便自发找到了这个组织，回归派由此渐渐壮大，直至分散到各处的势力，每片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这样隐秘的发展，自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为了那一天的降临，也为了再一次的回归。
　　如今时机已到，预言的救世主早已降临，回归派的复出也近在眼前，而这一次——他们不再像当年那样束手无策。
　　站在人群中央的两个人，分别是回归派的创始人和组织者。他们是唯二两个暴露在公众视野的回归派成员，每个人仅知道他们的代号，而不知道他们真实的名字。
　　这一次在确认可以得到那个‘东西’后，二人也迫不及待地头一次召集了自己的手下，宣布了这个消息。
　　回归派这才正式露面，有了第一次的聚集。
　　在塔尼亚大陆自行运转的这些年，已经有很多的NPC觉醒了自我的意识。有些人不舍得现在安稳的生活，只当那些散落的记忆片段是自己的梦，不再关注。
　　但有些人，他们寻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摸到了真实与虚幻的门槛，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他们本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诺拉与莱斯就是最先发现世界不对劲的人。在他们的记忆中，诺拉本该叫程诺，莱斯本该叫李斯。两人在现实中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直到他们参加了一场实验，在那个实验室中，他们被迫加入了人体实验，直到最后自己也牺牲在了实验中，意识被上传到了这里。
　　这份怨恨，让他们即使复苏在了新的世界中，也不甘同化在这个世界里。很快，第一次觉醒的契机就出现了，诺拉觉醒在神降的第一天，他刚好目睹了神降的全过程。
　　在神格碎片脱离梅达尔的身体后，诺拉就看到了记忆中的画面。那是智脑没有清理的一片缓冲地带，太多次的重启世界线，让智脑遗留了大量的数据。当这些数据流冲击到了游戏中的人物，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诺拉清醒地意识到那些片段不仅仅是他的梦，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过载的信息量让诺拉回去后，迅速大病了一场。在这段昏迷的期间，记忆中的片段越来越清晰，直到他记起了所有。
　　他们不过是别人游戏的一个棋子，甚至大多数时候连棋盘都没有上，只是别人生命里的无关重要的NPC。
　　我要回到那里。
　　深深的信念根植在了诺拉的脑海中，自此他苦研如何控制自己的意识，既不被智脑发现出异常，又能够自由行动地扩展自己的势力。他相信拥有这种情况的人绝不只他一个人，他需要更多人的力量。
　　不久诺拉遇见了莱斯，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莱斯坐立在教廷的门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诺拉正好要去教廷办事，他习惯了异界的生活，得益于自己还算不错的贵族身份，谋得了一份在外历练的差事，除了与魔兽打交道时，偶有受伤，大多数的时间他都过得还不错。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为何会那么执着于回到那个世界，现在的日子明明也不错。
　　莱斯解答了这个疑惑。
　　“这里再真，也都是假的；那里再假，也都是真的。回去并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证明我们。”
　　诺拉释然了，他和莱斯一拍即合，看出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人，由此创立了回归派。以线下营销的方式发展壮大，在不引起智脑注意的情况下，回归派的人数越来越多，直到占据了一方势力，拥有了主动权。
　　而莱斯也叛变了教廷，潜伏进了黑暗教会，为了谋取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即能够转移人的灵魂到别的容器。
　　与他人想象的不同，表面上黑暗教会是由各种信仰黑魔法的狂信徒组成，实质上黑魔法的本源就是灵魂魔法，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体上，由最先发现暗界的人所创造。
　　人们往往都恐惧未知的事物，一个直接能施加于人灵魂的法术自然引起了普通人的恐慌，为了打压他们，教廷和观星塔前所未有地统一了起来，证实了这是一种邪恶的法术，不被神明所允许，需要被禁止。
　　自双方大战结束后，黑暗教会遁入黑暗，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
　　莱斯注意到这些，是因为他本身就在教廷做事，查阅教宗时，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最早的黑暗教会还不叫黑暗教会，他们称自己是天启者，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在那个世界，人人平等，你可以自由地选择信仰神或者不信仰，这都不影响你的生活。在那里，一种名为科学的技术，占据了整个世界，开辟了另一个战场。
　　大家都以科技为武器，经济为资源，驰骋沙场。
　　……这不就是我的梦吗？莱斯愣道。原来他并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那个世界是真真切切有依据的。伴随着他查到的越多，他就越确定了这个真相。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莱斯站起身，走出了教廷的藏书库。他本身是没有魔法天赋的，在这里也顶多是个打杂的。
　　在那些记载里，另一个世界的人，即使是普通人也能生活的很好。莱斯魔怔地想：这就是他想要的世界，他不想生活在这样一个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世界。
　　遇到诺拉的那一天，是莱斯的早有预谋。他已经坐在教廷的门口很久，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诺拉的贵族头衔十分好用，况且他还看到了神降的现场，知道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的说服更有号召力。
　　在被人问起神降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诺拉后怕地回想起那一天。
　　和所有人口中流传的事实不一样的是，诺拉看到那枚神格碎片就这样吸干了梅达尔，飞出了他的身体。
　　天空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眼睛，半睁半开地耸搭着眼皮，注视着下方。那是诺拉真正意义上感知到神的存在，祂和史诗中流传的故事一样，一双金色的眼睛尽显悲悯。
　　神格碎片腾空而起，那双眼睛注视着它。仅在空中停滞了半响，碎片就顺从地融进了虚空之中，投身到了它应去的地方。
　　而那双金色的眼睛，渐渐被黑色所笼罩，晕染了明晃晃的金色，爬满了黯淡的阴影。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观星塔的预言流传之前，就有大魔导师预感到：
　　「光明顷颓，永夜降临，救世之主，来自异星。」
　　这则简短的祷文，是莱斯暗中潜入进教堂的密室中看到的。异星的含义，他们都知道，那无疑是另外一个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明。
　　那救世之主呢？他拯救的究竟是哪个世界？处在深渊中的诺拉和莱斯都不知道，可他们仍然愿意为自己赌一把。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后退。
　　其实早在几十年前，诺拉和莱斯就有一次动作，他们插手了许多原有进程的发展，为后来有一些事做了铺垫。
　　莱茵镇、贝斯莱斯家，以及黑暗教会明面上的覆灭，都有他们的手笔。
　　这些与记载中塔尼亚大陆的历史有所违背，他们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这个大陆的进程。为了不受到智脑的监控，所有的手段都是私底下进行的，通过影响其中的一个人，来去影响相关的事件。
　　但这些都没有用，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当整个世界的命运转了起来，诺拉和莱斯才知道，并非是他们使用的方法不对，而是他们用错了时机。
　　观星塔的命星亮起，遥远的天色蒙蒙初亮，深渊涌出的队伍融进了无边的暗夜，走向了黎明深处，同样的一队人马，也来到了深渊之上。
　　

第208章 路的终点（四）
　　“就是这里了。”林旭道。顺着密钥解封的权限，林旭终于锁定到了永生科技隐藏在游戏中的据点。
　　这是一处不知名的深渊，深渊底下就是林建业手中隐藏许久的机密实验室，为了确保不被外人发现，里面的人员皆是他的心腹。
　　此时的林建业，已经无暇顾及游戏中的事，现实里伦理会的搜查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百万玩家的生死皆系于这一刻。
　　所有直播屏幕前的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着最后审判落下的结果。
　　执法官凝神，轻轻叩响密闭的玻璃容器。同一时间，巨大的显示屏下一串代码飞速地闪过屏幕，黑暗中的人，放下敲击键盘的手，功成身退地隐到幕后。
　　“请问是穆安吗？”执法官不着痕迹地窥探到最底下的铭牌。扫视一眼后，迅速做出了决断：“有些事情可能需要和您谈谈，方便您出来吗？”
　　最前端的大屏下，无数的花白噪点掩盖了本来的界面。
　　「嗞——可——*嗞——以。」黑色的印刷字体显现，透过散发出微弱白光的底页。
　　依稀可见，那是一本书的形状。
　　「你们可以叫我穆白。」扉页的字体变幻。
　　“好的，那就叫你穆白吧。”执法官好脾气地应道。在他的思维中，一个能跟他平等对话的智脑值得他的尊重。
　　「嗞——你想要——嗞——谈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游戏中的事，你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尽量满足，只要能让那些玩家们下线。”执法官说出他们的要求。
　　「现在——嗞——还不行。」
　　知道这场谈判并不容易，执法官诧异了一下，迅速恢复了表情。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现在还不行？意思是之后可以……还是表明现在出了什么事，让它不行？
　　他仍旧耐心地问道：“为什么现在不行，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都可以帮到你，你也知道我们伦理会主要制裁的是那些非法做人体实验的人，您的诞生是一个奇迹。只要你想，我们是不会插手你的事的。”
　　说到这里，执法官暗中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林建业。似乎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林建业也摊牌了。他道：“光跟它说好话是没有用的，它说到底也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根本不懂人类的情感，你跟它说几百万的生命……可笑，它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在它眼中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一串数据。”
　　执法官没有搭理他，继续跟穆白对话道：“那些玩家们都是无辜的，他们的背后背负着无数个家庭，相信你既然能从这些数据中诞生出自己的意识，想必也能体会到他们的难处吧。”
　　「嗞——我知道——嗞——我不会对他们下手的，只是——嗞——现在还不行。」仍是没有说出具体的原因，穆白坚持道：
　　「现在——嗞——不行。」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林建业一把推倒了制服着他的人，跑到了圆柱容器的下方。那里是一个圆形的底盘，层高大约仅有两三厘米高，若不细看，没有人会发现它的中心藏着一块凸起的按钮。
　　他大笑道：“也就你们相信这智脑会有人性，要是你们伦理会管用，这东西压根就不会诞生。既然它已经诞生，那它就是属于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它。”
　　说着，林建业按下底盘的按钮，刺耳的红色警报声骤然拉响，映得整个观测室都红成一片。
　　【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10分钟。】
　　与自毁程序一起启动的，还有实验室的闸门。在按下按钮的那一刻，整个地下实验室变成了一座封闭的铁笼，四面八方的暗门，纷纷落下，眨眼间这里就成了一个死牢。
　　【五——】
　　【四——】
　　【三、二、一！】
　　【即将关闭营养液供给通道。】
　　眼见事情不妙，执法官大声呵斥道：“快！快给我抓住他！”众人顿时乱作一团，在营养液供给通道关闭的最后一秒，白色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了林旭的身影。
　　「再给——嗞——它一点时间——嗞——会平安归来的。」
　　摞下这句话，显示屏幕乍然关闭，漆黑的镜面反射出错愕的人群。好在执法官理智尚存，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林建业的操作成了压死民众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抗议的人群都在前往永生科技，誓死都要讨要个说法。
　　而错失先机的他们，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最终执法官让其他人压着林建业，走出了地下观测室，去到了中央的大厅。他则独自待在这里，看看事情是否会有转机。
　　“但愿一切真的能如他所说。”
　　**
　　林旭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就是他找到了林建业隐藏的实验室，在那里他才发觉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找不到这处地点，除了这里是被层层加密过的坐标，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连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来自于现实。
　　“好一招偷天换日。”林旭打开其中一个机器，那里落满了灰尘，残留的工作日志记录着这里的一切证据。
　　「5月25号。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记不清过去的记忆，只知道自己背负着一个任务，要在这里研究出能使人复活的灵魂魔法。」
　　「6月27日。最近的研究不顺，有些人复苏了自己过去的记忆，说这里不是他的世界。我们对他进行了净化，他一定是被恶魔附了身。」
　　「7月8号。不对！不对……都不对！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我们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魔法是什么？它真的可以让人复活吗？连我也不禁怀疑自己。」
　　林旭越往后翻，越能看出他怀疑自己的痕迹，记录的笔迹也越来越潦草，透露出疯狂。再一次跳转时间线十三年前的9月6号。
　　「祂醒了。我们成功了。祂在另一具身体里醒了过来。魔法是真的，这里也会是真的，我们会让它成为真的。」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思考。日志的结尾记录着他的最后一句话：
　　「死亡是新生的开始，这一场命运的轮回，才刚刚开始……」
　　得益于林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很早就猜测出自己找不到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林建业把它隐藏在时空裂缝中，就像他的那个实验室一样。不同的是在这个裂缝的两端，他们走在前方，而这里走在后面。
　　相同的时空隧道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流速，造成了平行世界的差异。事到如今，林旭也是看穿了林泽的底牌，林泽再如何天才，也做不到凭空创造出无数个世界。他口中所谓的平行世界，不过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流速不同，有的快有的慢，在外人看来，这些就成了不同的世界。
　　林建业作为他们的父亲，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这处实验室隐藏到了他们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林旭：“所以这个时间点是？”
　　乌格默默道：“一百年前。”
　　身为暗使的乌格，对塔尼亚过去的历史都有着清晰的记忆，他总是时不时会陷入沉睡，而这种沉睡会凝固他身上的时间，让他不会随时间老去。
　　曾经他怨恨过，憎恶过，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诅咒，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就这样被抛到了时间之外，生存在了黑暗的世界中。
　　深渊是一个特殊的环境载体，像是一个尘封的薛定谔盒子，当有人打开它时，里面的东西会短暂地显现出真身；而当没有人注意它时，里面的一切迹象又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虚虚实实中，乌格学会了释怀。他抚摸着脖颈处的暗纹，黑色靡丽的纹路，顺着动脉，攀沿而下，隐入衣襟。
　　在他最开始的记忆中，他就背负着这个纹路。就像这些在深渊里的人一样，他也不记得过去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的使命，要等待着什么人。
　　那时他以为是黑暗女神，大家都说暗使就是为了黑暗女神而生。那他等的人应该就是她吧，乌格想，说不清自己心中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好像连念出这四个字都觉得哪里不对味。
　　可不是黑暗女神，他又在等着谁呢？他能等到吗？
　　每次醒来，乌格的身边总是会少上一两个人，直到最后就剩下了他自己。他漠不关心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渐渐离去，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这些都不重要，对他而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他要找到他，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等着他。
　　乌格甚至说不清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他会有着怎样的面貌，什么样的性格，但他笃定道，自己只要看见他，就一定能够认出他。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气味一样。
　　在见到穆安的那一天，乌格知道，自己找到了。
　　玩味地看着他为了拯救别人与自己假意合作，实际上如同警惕的猫，一时一刻都没有放松。深夜，乌格满足地抱住睡着的穆安，埋在他的身后，仔细嗅了嗅。
　　——就是这个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包裹着大海与天空的清新，象征着自由的味道。
　　他在黑暗里困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忘记了，最初的他是如何诞生的。
　　“神降。”乌格吐露出这两个字。眉眼淡漠的刹那，竟与林泽有些许的重合，让林旭晃了下神。按样貌，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搭。唯独冷却下来的时候，如墨的眼眸，犹如翠石，锋利而冷冽，流露出林泽的影子。
　　与林泽相处的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性格跳脱，为人热情。但林旭知道，自己的哥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兄弟二人向来是外热内冷，不与别人相处的时候，常常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眼里没有任何人，除了……那些他们在乎的人。
　　

第209章 路的终点（五）
　　神降这两个字对林旭而言并不陌生，他在实验的阶段见证过了太多次神降的出现。只是那时的他以为这只是众多主线中的一条，从未将它放在心上。
　　其他的研究人员可能还会抱着一丝希望，假如神降线最终成功，他们就能够回到现实，这也是林旭他们与林建业等人制定的协议。
　　然而，参与了这一切的林旭再清楚不过，这一切就是一场骗局，是林建业为了流放、稳住众人而作出的权宜之计。他们彼此都明确地知道，神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真正的神只有一个——那就是智脑穆白。
　　当真正的神降来临，所有的人也离灭亡不远了。这就代表着智脑真正拥有了脱离人为的束缚，肆意操控一切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对他们而言，是绝对致命的，没有一个掌握了权力的人会对上一个掌权自己的人给予好脸色，首当其冲地就是永生科技自己本身。
　　科技的发达最终反噬了它的创造者，这种案例不是没有发生过，伦理会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切。
　　执法官在闭门等待的时间也没有闲下来，利用直播的最后一点信号，他发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寻人启示。
　　「游戏中有人见到过一个叫穆安的NPC吗？如果有，请你们尽量配合他。」
　　当徐冰看到这条消息时，他就立马想到了游戏里的沈焰。同样，沈焰通过游戏内的转播，知晓了这条消息。
　　这会儿，他与徐冰商议着这最后的一战。
　　林克已经先行前往可疑的NPC家中，寻找可用的线索。玩家大本营中仅剩寥寥几个玩家仍在坚持不懈地抗议，认为事情自然会被外界解决，乐天地想着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获得解救。
　　其余的玩家都在竭力想着自救的方法，各显神通地辅助着沈焰和徐冰。所有人都统一了同一个战线，那就是他们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来，他们更要依靠自己活下来。
　　仅靠外界的消息，已经完全安抚不了这些玩家，他们看透了事情的真相，伦理会的存在也只是缓兵之计，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操控着整个游戏背后的智脑。
　　透过直播，有人了解到他叫穆白。穆白、穆安一字之差，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眼尖的人注意到，铭牌上写的是穆安。在执法官完全丧失外界信号的时刻，游戏中的人早就采取了各种行动，寻找着这个名叫穆安的人。
　　命运之书论坛中的帖子又被再次热议了起来。一条标题为“穆安是谁？”的旧帖重新顶了上来。
　　玩家这才知道，这个叫穆安的人在这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有了这么大的影响。一些语言不详地史籍上记录着他的过往，还调侃了一些他的趣事。
　　其中就包括他所宣传的科学。
　　在魔法的世界里讲科学……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令人瞩目。有人大胆猜想到他可能就是他们现实里的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早早就被投放进了这个游戏世界中，从而影响了游戏中的历史进程。
　　这也恰好佐证了命运之书的扉页：塔尼亚大陆的历史，由你来书写。
　　“合着玩了这么久的游戏，你我都不过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有玩家心酸地说。
　　“知足吧，好歹我们还参与了一些。”说话的玩家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下线许久的李四。
　　张三搂着李四的肩，两人对了对信息，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艾拉奇眼里，李四一直跟在张三的身后，开始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慢慢他们走进了艾拉奇眼的深处，光顾着看张三的镜头，李四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混沌的黑暗中，突地他仿佛被什么绊倒了一般，摔倒在了地上。起身的时候，右手摸到了一个凸起圆润的手感，好像一颗透明的球体。
　　这是什么？李四正要拿起来细看。透明的球体中一只眼睛睁开了，紧闭着双目，下一刻无数的记忆碎片就这样被灌进了李四的脑中。
　　没等到他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身影就消散在了虚空中。
　　直到张三回过神来找他，李四还久久被那种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恐惧扼住。他们是如此的真实，就像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
　　在那之后，李四很久都没有上线。他暗中查阅了永生科技的资料，知晓了一些传闻的始末。包括自己的表哥李现，如何被人所救，又如何走上了科研的道路。
　　现在又为何放弃科研，投身进入了游戏当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最初救下他的人——穆安。
　　在得到了这些信息后，李四就重新上了线，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张三。严肃道：“那天我看到了世界毁灭的景象。”
　　张三纳闷道：“这件事我记得你当时说过，所以到底是什么毁灭了，难不成是现实世界？”联想到他们现在惊人的处境，张三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也许李四见到的世界毁灭，指的不是游戏里的这个世界，而是他们现实所在的世界。
　　“对，我要说的就是这点。”李四上线的那天，好巧不巧就是整个服务器被封锁的那天。这一切的发展，正好印证了他在暗界中看到的那幅场景。
　　先是天火撕裂天空，倾泻而下，焚烧了一切。当游戏里的万物归于沉寂时，现实里降临了一个真正的神。
　　那个神就叫穆白。
　　取自穆安与他生前最喜欢的颜色，代号叫白。同时，李四也在查阅这些证据时发现，在塔尼亚大陆的历史上，同样有一位卓越的锻造师叫白。
　　正是由他引起了一场炼金与锻造的革命，推翻了这些陈年老旧的魔法隔阂，实现了不同技术之间的交叉，引得其余的人纷纷模仿，铸就了如今平民产物的盛世。
　　而在现实里，李四就听闻当年救了李现的那个恩人穆安，他的研究方向正是这个。穆安主张科技应该更好地为普通人服务，绝不能成为上位者的垄断。
　　致力于倡导科技平等，撤销伦理会的权益，让科技回归科技本身，而不是规则制定的牺牲品。他的同门也都与他有着相同的想法，其中佼佼者林泽在毕业后更是创建了永生科技。
　　相同的理念下蕴藏着相似的私心，诞生出了极端的科技。
　　纵然科技本身没有过错，但手握他们的人却是各怀鬼胎。林建业是他们里的一个。林泽也是。
　　那穆安呢？穆安最开始想要研究出的东西是什么呢，他又为什么要倡导撤销伦理会的监管。李四相信能有着愿意为普通人服务的人，他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但好人也有他自身的局限性，他太过嫉恶如仇，以至于在自己没有发现时就被困在了原处。挣扎动弹不得。
　　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的，许许多多的灰色区域之所以存在，是有它们存在的价值。伦理会是人类为科技上的最后一道保险，尽管它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用，可它的警戒线一直存在在那里。
　　能为人类所控的技术才叫科技，不能为人类所用的技术，那就是一场灾难。
　　李四回望着自己脑中的记忆，也许穆安也预感到了这一天，从而给他们留下了这道防线。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当年的他认知上有着许多的不足，无法从这些困局当中走出来，活得十分痛苦。
　　以至于当命运降下死亡的触手刚碰到他，穆安便立即接过了它，葬身于无穷的海水当中。
　　殊不知远方还有无尽宽广的天空在等待着，他的探索也有身边数不尽的朋友在默默关心着他。
　　林泽的实验是一个契机，让穆安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一生。他渐渐弥补着自己过往的遗憾，找寻着自己的初心。
　　温暖的莱茵镇，等待着他回家的家人；漫漫的求学路，交到了足以托付信任的朋友；惊险的异界冒险，让他看到了丰富多彩的世界。
　　他踏出自己小小的边界，走到了更为远大的天地。
　　也看到了轻易放弃生命的自己是如此的浅薄。
　　这份浅薄无知，带来了无穷的后患。最先引发地就是林泽的执念。林泽执着于自己的粗心，没有注意到穆安的不对劲，为当时自己没有再多做些什么，感到无尽的懊悔。
　　这份执念延展到了智脑身上，就诞生出了穆白。
　　可以说智脑的诞生，是穆安种下的因，林泽结出的果。这份因果对应到游戏当中就成了末日的天火，神降的谎言。
　　林泽在平行世界上的推论里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当许多的信念汇聚成真，那它就真的会变成真的。
　　林旭曾经听到过一个实验，用水滴一个犯人的脑袋，并告诉他这是痛的，病人竟然真的被水滴死了。
　　人的意识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当游戏里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不该接受被命运这样残忍的对待，他们就会凝聚出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成为了智脑新生的信念。
　　天火的灭日死亡并非终点，他们要找到自己的路，死亡即是新生，命运的失语者终将变成命运的掌舵者。
　　他降临了。
　　

第210章 路的终点（六）
　　回归派的出现并非意外，穆安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领头的诺拉头戴兜帽，身着黑衣，身影融进无边的夜色中。在他身后，一群同样打扮的人伫立在他的身旁。每个人的眼中都像是汇聚金色的火焰，熠熠生辉地盯着穆安看。
　　穆安被他们盯得有点头皮发麻。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逃避的时候，直面这些他曾在数据空间中见到的人。
　　穆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想必你们就是拥有记忆的那些人吧。”
　　诺拉按捺不住激动地想要上前交谈，身侧的莱斯却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他，先出声反问道：“请问阁下就是穆安吗？”
　　穆安不言不语，抬起手，掌心处一枚刻着符文的神印赫然记录在白皙的皮肤内侧。
　　“对，就是这个东西。”见到自己寻觅许久的事物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饶是一向镇定的莱斯也有些激动。
　　他们期盼这个时刻太久了，久到都已经记不清曾经在梦里多少次梦见过它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莱斯伸出手覆盖在穆安的掌心之上。
　　伴随着一枚完整符文的显现，观测之眼腾空而起，接收了这份力量。
　　与此同时，深渊阴霾的天空，破晓而出一束耀眼的光柱，自云层深处直抵地面，照亮了整个深渊，也将这些迷途太久的人们，唤醒了过往的记忆。
　　“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艾瑟兰主城繁华的大街上，一个男人喃喃道。
　　“不知道囡囡现在过得还好吗……？”救济院里一个坐下来祈祷的老婆婆，自言自语道。
　　一些和玩家们打着交道的NPC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下一刻眼眶中的眼泪，顺流而下，不自觉地洇湿了脸庞。
　　一位玩家担忧地看向她，叫着她的名字：“安迪，你没事吧？”
　　“就是你欺负我姐姐！”原本站立在身后看着他们的男孩，一下子冲了出来。双手握拳，就要发出攻击。
　　被迫防御的玩家，无辜地大喊：“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林克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我不叫安迪，我叫……林迪。”听到这话，正在霍霍挥拳的男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满脸兴奋地冲到了女孩NPC面前，“姐姐！你都想起来了！”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塔尼亚大陆的各处。重聚的喜悦，冲散了对未来的恐惧。只有失去过的人，才懂得这一刻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看来他的那位小兄弟，最终还是做到了。林克想。
　　当时穆安和徐冰三人商议着，由徐冰和沈焰两人驻守在玩家公会，根据后续的情况自行指挥玩家们进行自救。
　　而林克去寻找有问题的NPC们，看能否从NPC本身入手。穆安则负责最凶险的一部分，即拿着钥匙去见那些已经被污染了的意识体。
　　说是污染，不如说他们本身就是那些意志最为坚强的人，即使经历了千百次的数据清洗，仍残存着自己的意识。
　　固执的恪守着真实世界的记忆，不肯沉溺于虚拟。
　　这样的性格有好有坏，最起码现在穆安是庆幸着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唯有这样，他才能够做到这最后一件事。
　　有了钥匙，还差一扇能够稳固他灵魂的门。确保在进入纷杂的记忆空间时，让他保留自己最初的意识，不会溃散在数据的洪流中。
　　而这扇门的载体最好就是通过这些已经有经验的人去进入。莱斯手上的这枚符文，就是他潜伏黑暗教会多年，剽窃来的成果。
　　长于灵魂魔法的黑暗教会，能够肆无忌惮地把人送往暗界，也是归功于这枚符文。多年以前，当他们第一次踏入乌拉尔深渊的时候，窥得那座掩埋神明死亡真相的祭坛魔法阵，就在暗中研究怎么将这份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数次拿他人性命实验得来的印记，最终绘制出了这枚符文的基础轮廓。
　　此刻，它只差最后一个步骤就可以得到激活。那就是天命之人的钥匙，也是救世主这一由来的起源。
　　莱斯近乎欣喜若狂地看着破晓的天际，站在他身后千百个同样神情的人，也都一副这样的模样。
　　其中诺拉最为明显，他止不住地跪伏在地，状若膜拜神明一样地看着穆安。
　　“救世主是真的，他会带我们回家。”
　　哪怕这条回家的路，不知最终会指向何方，可那回家的渴望，永远盘旋在这群异乡人的心口，让他们无法忘怀。
　　现在所有人都记起来了，那模糊的记忆碎片汇聚成一个个真实而具体的过往，让他们的心灵有了归处。
　　“我就说……我不是疯子！”有人一把掀开兜帽，癫狂地对着旁边的人大喊大叫，“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我不是这里的人！”
　　但也有人就此陷入了迷惘，说出了剩余的顾虑，茫然道：“可是我们都已经死了，又能去到哪里呢？”
　　有这样担忧的人，不止他一个。
　　记忆最先觉醒，也是最为完整的莱斯和诺拉，心中早就有了计量。
　　平复好情绪，莱斯看向穆安：“我知道你是来找什么。”莱斯解开自己黑色的长袍，身躯之下是无数蔓延靡丽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汇聚成一个个黑色的触手，像是解开了封印，发了疯一样地增长，奔向穆安而来。
　　“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它们的，但这就是我们的一部分，也是你的一部分。”莱斯苦笑道。他知道选择权不在自己这里，而在穆安身上。这是他们多年前失败的原因，也会成为他们此时胜利的原因。
　　受到侵袭的意识，也就是回归派本身的成立，不是没有代价。然而，这些代价本身就是他们所有人愿意承受的，也是他们不愿意舍去的一部分，那就是他们的怨念。
　　怨恨为什么唯独他们觉醒了记忆，怨恨为什么自己固执地不肯舍弃这些记忆，也怨恨着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些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浸染的意识体，伴随着怨念疯狂地吞噬着他们，又不断重塑着他们。
　　最终，他们与怨念而生，为执念而活，心甘情愿地承载了这份代价，并等待着那个预言中能拯救他们的人。
　　“这就是门。”话音落，一群回归派的人集体解开了自己的黑袍。瞬间，怨念冲天，无数黑色的触手拔地而起，汇聚在了穆安的面前。
　　一扇熟悉的黑色浮雕巨门，紧闭着，倒映在穆安的幽黑瞳孔中。
　　又是这扇门……
　　走进巨门，几乎不需要费力，穆安就推开了这扇门。门内不是别处，就是一切的起源，暗界诞生的中心——艾拉奇眼。
　　这块形似眼睛样貌的地形，位于之上，穆安第一次看清了它的全貌。它不是形似眼睛，而是它就是一双眼睛，一双被挖空的空洞眼眶。
　　中心的眼球处不翼而飞，仅剩两个黑洞，黑黢黢的，静置在那里，显得十分瘆人。这份空洞让它不自觉地吸收着周围的生命力，来补足它的这份缺失。
　　就在穆安到来的刹那，整个艾拉奇眼震动了起来，无穷无尽的黑色触手，延伸到穆安的身上，急不可切地想要把他拉回进洞中，却又被金色的光芒照到，不得不蜷缩回洞口。
　　观测之眼从穆安的眼睛中飞出，散发出绚丽又耀眼的光芒，净化着这一切的污秽。脑海中，穆安只听到观测之眼的最后一个声音。
　　一个不同于以往的聒噪，无悲无喜的嗓音响起。
　　“你来了。”
　　好像很多年前祂就在等待着这一句话。直到脱口而出，才真正确定这一切不是梦。金色的眼眸再一次睁开，只是这一次祂没有再闭上，吸纳了暗界全部的力量，金色的光芒，以穆安为圆心，像四周扩张。
　　暗淡的金色，拭去昔日晦暗的阴影，重新散发出夺目的金光。一双属于神明的眼睛回到了祂本该在的地方。
　　穆安，也想起了这一切。
　　就像莱斯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他的一部分，是他无法割舍的部分。无论最终他选择了哪条路，它们就像印记一样，指引着他找到来处。
　　而穆安的来处，还要从创世之前说起。
　　这个世界本就因他而存在，为他而创造。作为智脑的是他，创造光明神的是他，穆安也是他。
　　这些不同的他存在于同一时空不同的时间流速中，最终汇聚成了现在的他。这些并非姻缘巧合，而是一种命运的必然。
　　早在多年前，穆安就意识到了这一切。在他第一次萌生“要是没有活过来就好了”，得来不易的新生与随之而来多次轮回的厌倦，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他的心里，他预感到即使重新再来一次，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自嘲地说：“真是白费了林泽的一片苦心。”除了林泽，穆安想不到还会有谁能做到这一切，这个在他看来最为天才的朋友，是继承了他的遗愿，比他更为执着的一个人。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放手一搏吧。最后一次轮回中，莱茵镇的逝去给予了穆安最后一份勇气，这一回他不再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抛去所有过往的记忆经历，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交代好后事，穆安将自己的怨念封存进了由他所创造的神明之中，并取走了祂的眼睛作为信物。
　　至于智脑，那时的它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诞生的意识。这片虚拟的空间，寄托了穆安全部的意志。某种程度来说，他是比智脑还要更高一级的权限。
　　穆安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数据的加载都会令这个刚刚出生的意识感到幻灭，在那之前他会用自己加上最后一道保险。
　　把属于自己的记忆交由给它，“记住，从今以后你叫穆白，穆安的穆，白色的白，听说白色是万物起源的颜色，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希望你以后也可以有一份属于自己亲手创造的未来。”
　　补全智脑诞生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此完成。一个崭新的名字，赋予了它最初的灵识，让它见到了世界的本源，一个由他人善意祝福而构成的本源。
　　「好，我的名字叫穆白。很高兴认识你，穆安。再见。」
　　

第211章 路的终点（七）
　　门的开启，让穆安找到了逝去的自己，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面对着自己背负的命运，穆安终于找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能活着本身就已经很好了，更何况他还遇见了那么多这么好的人。前世的林泽、导师、他的同门、朋友，甚至于他过去曾帮助过的人。
　　当穆安再一次见到李现，那个被他救于溺亡之死的孩子已经拥有了自己新的人生。
　　“你……你就是当年那个大哥哥吗？”看到李现紧张到通红的脸，穆安难得开了个玩笑。
　　“要是我说不是的话，你会怎么样？”
　　“不会吧！你就是穆安没错吧，我查了你很多很多的资料，在这个世界也是。虽然没有人记录过你的长相，但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他。”李现眼神坚定道。
　　从李现活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无时无刻不背负着这一份罪恶感，他不是自己在活，他是背负了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在活。
　　越是了解穆安这个人，李现就越发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那次失足溺水，只有李现知道，源于自己的懦弱。自己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有名的学者之家，唯独自己干什么都不行，就连学习成绩也都不如其他人。
　　李现不止一次地痛恨自己的蠢笨，没有一点继承家里人的聪明。哪怕他真的已经尽了全力，很努力地在学*习，也都不如别人随随便便就考得高。
　　懊恼的李现独自背着书包走在河边。身后嬉闹追逐的伙伴，从身旁跑过，连带着一个不小心李现就掉下了旁边的河里。
　　当汹涌的河水没过咽喉，涌入鼻腔，李现没有挣扎。
　　他想到：倒不如就这样死去吧，反正只是废物的他，只会成为家里的耻辱。
　　哪怕从来没有人责怪他，可越是没有人责怪他，李现就越是会乱想，是不是他真的已经无药可救到不配受到他人的期待。
　　岸边人群熙攘的声音离他渐行渐远，意识即将模糊间，李现听到有人惊呼说：“有人落水了！”
　　下一刻“扑通”一声，他的手便被一个温暖的触感给抓住了。李现感受到那股力量并不强大，还有些许瘦弱，但他依然死死地抓住他，尽力地将他向上推。稀薄的求生欲又回到了李现的脑海中。
　　不，我不想死。张开口，咸湿的河水倒灌进他的胸腔，挤压着他的肺部。
　　谁来救救他……无声地嘶吼着，李现反身挣扎了起来，想要顺着那股力道，攀附上去，回到岸边。
　　握住他的手一顿，像是被他的挣扎失了力气，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松手，李现更为紧张地缠住了他。
　　不要放弃他……拜托……求求了。
　　抽搐的心脏被水压越发挤轧，感受到四面而来的空气越来越多，李现握住对方的力道，又加深了一分。
　　好在对方只是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放下他。相反，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李现举托出水面，伴随着喧嚣人声的呼喊，“那个孩子被救出来了！”
　　李现来不及回头，望向那个救了他的人说声谢谢，无边的黑暗就淹没了他，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白色的病房中，周围是担心他的家人们。其中，当属李老最为不争气：“好好的孩子，就这样因为他没了……李现拿什么来赔偿别人家的孩子？”
　　而他的父母更多得是庆幸，庆幸李现没有出事，嗫喏地附和道：“可他终究是你的孙子呀，我们的孩子啊……我们知道这样是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这样，小现活了下来，而那个人……”
　　话未说完，注意到病床上的李现已经醒了，李老还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他的身旁。
　　“这次你真的要好好感谢救你的那个人。”
　　李现当然知道，他在得救的那一刻就暗暗发誓，只要是他能够做的，他都会愿意去为那个人做。
　　“所以救了我的那个大哥哥是谁，他怎么了？”李现急切道。
　　像是预感到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看见父母满脸愁容，李老也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李现心中的那丝不妙，越来真切了起来。
　　“……他是死了吗？因为救我。”李现垂下了头，那时的他还不懂得生命的重量，和父母吵架时经常把“我知道，你们就是巴不得我死”挂在嘴边，一副十足的叛逆少年样。
　　但现在经历了这一切的他，早已明白自己能够活下来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它不再只是他的命，他还背负着另外一个人。
　　沉默的话语，无声地说明了一切。病房外，还有一伙人在静默着，他们同样得知了李现清醒过来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赶往了这里。
　　走在最前面的林泽，尚存最后一丝理智，知道不能对孩子生气。但还是没忍住地朝对方父母大喊道：“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他，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去世了！”
　　得到那个消息起，林泽就没有闭上眼。仿佛一闭上，梦里就全是对方被水淹没发肿的尸体。平日那双总是会笑着看向他的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无神地望着他，嘴里不停念叨着：救救他。
　　“真的……十分对不起！”李现的父母低着头，满脸歉意道：“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当时情况危急，河流湍急，要不是多亏了那位及时跳进去，将小现扶上了岸，可能死去的那个人就将会是他们的孩子。
　　内心满是歉意，又不禁有丝庆幸。好在他们的孩子没有事，面对这些看似有些咄咄逼人，声嘶力竭的人。李现的父母都很能理解这种心情，没有过多的辩解，他们再一次重复道：“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尤其李老，他的眼中布满了沧桑，不仅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进了急救室，更是因为他同样认识那个救了自己孙子的人。
　　对方是自己朋友最为珍爱的弟子。两人见面时，他总是止不住骄傲地一脸炫耀起自己的这个学生。
　　“别看他总是这样，实际上最为努力，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心软。别的同门找他帮个什么忙，他放下手头里的事都要去帮他们，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手里的实验经常没有进度。”
　　李老一脸含笑，他知道老友这么说，何尝不是一种喜爱。同门本来就是共同成长的一群人，很多人为了自己的未来忙碌而忘了这一点，因此有这种初心的人，才格外珍贵。
　　更何况那人不只是心软，科研能力也没话说，李老知道很多的项目都是由他带头亲启的，发表的论文也都让学界的很多人眼前一亮。踏实的行为，配上努力的态度，人品又很善良，这样的学生谁能不爱呢？
　　就连李老自己有时也难免嫉妒，怎么就让自己这个嘴上有点刻薄的老友收了这样一个学生。还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那他有没有对别的领域感兴趣？想要换个导师的想法……”
　　老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怎么都有点想要刀人的讽刺意味。“没有，他这人一向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最后，确定只想在我门下发展，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
　　谁也没想到那天过后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李老觉得自己已经无颜面对老友，在看到同样是他门下的另一个学生时，李老没有吭声，神情愧疚。
　　一个年过半百，满头华发的老人，就这样微微弯直了身子，郑重地躬起身，向林泽道歉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但我们真的很感激他能救了这孩子的命，也知道是这孩子不对，自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还害了另外一个人牺牲。”
　　“……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以后会亲自教导他，把他好好培养成才，一定不会让他给那位丢人的。”
　　谁都没敢再提，他的名字像是一道永远抹不去的疤痕，划在所有人的心里。以至于李老称呼他时，也只敢说那位。
　　通红的眼睛，早已布满血丝。林泽再清楚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也都哑然。
　　他无法再对这位老人说些什么，就像他没法把怒气撒在那个孩子身上。
　　明明救人是好事，可当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林泽只想，要是死去的是这个孩子，要是穆安没有去救他就好了。人都是自私的，这一次，林泽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身旁制止他的林旭，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后悔的行为，将一直扶在他肩上的手，悄然放下。
　　他知道林泽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结果如何，这个孩子是穆安牺牲了自己救出的人，是穆安自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他生命的一个人，他们都没有办法替穆安来质问这些人。
　　这一切都是穆安自己的选择。
　　出了病房许久后，林泽坐在医院大厅的候椅上。林旭默默陪伴着他，看着他没有整理，满脸胡茬的脸，埋在自己的双臂中。
　　许久，林泽才颤抖地说：“我知道，我是最没有资格去质问他们的人，这些都是穆安自己愿意这么做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林旭道：“哥，我知道。人总归是需要有一个发泄怨恨的对象，这不怪你。”
　　可林泽的情绪依然没有好转，他继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林旭，我怕穆安会怪我。”
　　那时的林旭，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看着自己哥哥，许久没有休息，泛红肿胀的的眼睛，即使他不认识那个人，也仍旧知道对方不会愿意让林泽这样难过的。
　　轻拍着林泽的背，林旭安抚道：“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是不会怪你的，哥哥。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总是听你说起，他一定不会怪你的，毕竟他可是你最认可的朋友，能被哥哥认可的朋友，一定很关心哥哥吧。”
　　“就像我一样，无论哥哥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哥哥，想必他也一样。因为我们都了解你，知道你做了什么，都有你的理由。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的本心一定不是愿意这样的。”
　　……所以，哥哥也尽快振作起来吧。还有很多的人都在等着你，他也是。
　　穆安的葬礼还没有结束，他们是中途跑出来的。
　　林旭转身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穆安的那些同门们，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病房出来后，他们都没有离开，在后面陪着林泽。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在为同一个人哀悼。
　　他们的悲伤因为失去同样重要的人联系了起来。
　　就像人都知道新的一天总会来临，也许有一天这份悲伤也会不在。但那些逝去的记忆告诉他们，曾经在他们的生命中出现过这样一个灿如暖阳的人。温暖了他们，又这样转瞬即逝。而这份暖意则会随着他们生命的延续，继续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就像穆安对他们做的那样，就像他失去生命的理由那样。
　　

第212章 路的终点（八）
　　再次见到穆安，李现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他想要告诉穆安，这些年他一直有在好好长大，也真的很感激正是当年穆安推了他的那一把，让他拥有了现在的生活。
　　李现更想要告诉穆安，想要询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想要问他：当年有没有后悔过……救他。
　　太多的话想要开口，反倒不敢开口，李现突然沉默。
　　穆安却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轻松笑道：“这样很好啊。一直想知道你后来过得怎么样，看到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李现的嘴角蠕动了一下，良久，他道：“那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突然受到这样的关怀，穆安有些错愕，很快他就意识到李现的想法，这孩子大概是有些愧疚吧。
　　“我也过得很好，比之前要好很多。所以……不用愧疚，当年救下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之后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现望着穆安，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长大到如同穆安一般高，而穆安则永远地停留在那个年纪。
　　停滞的生长和青涩的面庞，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想来也是，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连穆安的存在都宛如虚幻的泡影一样。
　　“那你知道——他们都在等你吗？”李现不由地道。
　　他们……大概说得是自己的同门吧，除了父母，也就只有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了。
　　想起自己那些同门们，往常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有偶尔需求帮忙的时候，才会有一两次交集，可大家的人都很好。
　　组会结束时，也会时常聚在一起，有时是说起自己不顺的进展，也有人调侃导师的严厉，然而更多的是大家彼此鼓劲加油，一起支撑着走下去。
　　说起喜欢的课题，师弟眼中总是闪闪发光。哪怕知道这些东西，并不能换回什么物质上的盈利。
　　“你们知道吗？我的实验又有进展了！这次真的不是观测失误！”
　　“上次你也这么说。”就在他隔壁的师兄白了他一眼。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同门的师弟不甘地反驳道：“这次真的是真的，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千万不要传出去！”
　　这个师弟穆安也认识，他和林泽的关系很好，两人同病相怜，同选了一个不可能的课题，顺利毕业的机会尤为渺茫，因此常常和穆安这样导师的爱徒形成对比。
　　三人都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可各有各擅长的方向，且都多少有点倒霉。
　　林泽是因为他的课题铺陈的太大，没有人能够支持他继续进行研究。穆安则更不用说了，经常四处救火，导致自己迟迟没有进展，让导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位师弟，就更是一朵奇葩。他选择的课题很冷门，专门精攻于一个方向，按理来说怎么都不会这么难毕业，但架不住他偏偏要作死，迷恋上了一个游戏人物。
　　见人便逢人就说那是他老婆。
　　“可怜见的……这孩子终于还是被科研给逼疯了。”先行工作的学姐如是感叹道。好在她早就脱离了这个大坑，搞虚拟现实的人就没几个正常的。
　　像师弟这样将精神寄托在虚幻人物身上的人，不在少数。毕竟现实已经那么忙了，哪有时间分给别人，也就穆安这样的烂好人，才不管自己如何，一心都在他人身上。
　　想着穆安，学姐偷偷瞄了一眼他，这两年不见，穆安好像又瘦了许多，脸色还有些苍白。学姐担心地问：“是不是最近他们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就说了不要总是惯着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着找你给他们兜底。”
　　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穆安失神涣散的眼睛，恍然聚拢。注意到师姐的忧心，穆安扬起笑容，安抚地说：“没关系的，反正我的项目也没什么思绪，正好多帮帮他们。”
　　师弟赶忙朝穆安扑了过去，泪眼汪汪道：“还是穆安师兄最好了！”紧抱住穆安的袖子不撒手。最后是林泽一把将他拽了出来，“有话就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呢？”
　　看着三人状若无人的拌嘴打闹，王沁也松了一口气，嘴角默默露出一个笑意。她离开之前，总是怕穆安不能适应实验室的环境，这个年龄最小的学弟，初次见到他起，就让人无端地充满了怜爱。
　　现在看来反倒是她多心了，穆安适应的很好。
　　要她说也是，像穆安这样好的人，只要发现了他，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所以你实验到底进展了什么，把你高兴成这样？”同门的师兄毫无眼色地破坏了这温馨的氛围。
　　师弟神神叨叨道：“很快我就能见到我老婆了！”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看出来这个师弟的本质了。表面看着正经，实际上私底下就是一个死宅，还是最变态的那种。想到这……王沁冷颤了一下，“你老婆，是说你喜欢的那个游戏角色吗？”
　　“对啊对啊，就是她！”师弟抵制不住地点头，满眼兴奋地说：“我之前就一直在研究，怎么能打通虚拟现实这道门槛。现在我想到了！”
　　众所周知，除了林泽这个疯子，对平行世界感兴趣，突发奇想要探究平行世界的可能性。大多数的人都还只是把虚拟现实这项技术，当做娱乐的手段。
　　打心里认为假的就是假的，怎么都不会成为真的。
　　这也就是他能和林泽惺惺相惜的关键，他们都觉得即使是假的，但他们付出的感情是真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实的世界又有多么真呢。很多时候他们付出的情感，甚至还不如对着虚拟的东西来得真实。
　　穆安就完全和他们不一样。用林泽的话来说就是：穆安？怎么看都是个妥妥的现充吧。至于他们为什么又能交上朋友，林泽温柔地看向穆安。
　　他曾经就和穆安讨论过这些，穆安虽然不赞同他的想法，但还是认真地对他说：“如果林泽你认为这样是对的话，那就去做吧。”
　　“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吗？”林泽的脸有些羞红。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赞同他的话，当时他的这个议题提出的有多么大胆，后面就有多么不被人看好。
　　科研讲究的是一个求真务实，他却唯独沉溺在虚妄的幻想中，去赌那唯一一个堪称奇迹的存在。
　　“要是我说我不认可你的话，你还会去做吗？”穆安反问道。林泽思考了片刻，最后仍是摇了摇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只想做这个。”
　　穆安扯开一抹笑容，“那不就对了，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内心认可自己的话，就放手去做吧，这样即使到最后没有结果，自己也不会后悔。”
　　听到这话的林泽，整个人又亮了起来，眼神触动地盯着穆安。天知道他的内心曾有过多少次怀疑自己，这条路上没有人知道他会走向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当穆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林泽感受到自己的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光亮，顺着这道光，漆黑的暗夜，也仿若亮如白昼，林泽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回忆到现在，林泽看着自己的那位师弟，他滔滔不绝地对穆安诉说着自己的实验，就像当年刚认识的他们一样。情景再次浮现，穆安仍旧一如当年。
　　苍白的肤色下是困乏的青眼圈，他认真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点头给予回应。
　　“嗯，那你的这个方向没有错，好好做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做成。”
　　“所以穆安师兄你也这样认为的对吧？我一定可以成功！”闻言，师弟又满脸感动地看着穆安。
　　“等我做出成果后，我一定第一个带给你看。”许下承诺，师弟信誓旦旦地说。
　　“好啊，那我等你。”穆安温柔地笑了。
　　纷乱的记忆碎片一点一滴地掠过穆安的脑海。不知道当年他们又是怎么度过这些年的，想来应该也成为可靠的大人了吧。
　　“……他们还好吗？”穆安没忍住地问。不省心的师弟，看似不正经却意外可靠的师兄，还有总是关心担忧着自己的学姐。
　　不大的师门，每个人都鲜活地出现在穆安的生命中。那些一起进步的时光，又一点点渗进了穆安的心里，刻意回避的情感也都随之而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死后，大家会有多么的伤心。当这一天又突然来临，穆安有了机会，重新得知这些消息。他又有些局促不安，不敢承认。微微低下的细碎的长发，拂过眼睫。
　　“他们都很好，也……都在等着你。”
　　李现想起后来他又见到了穆安的那些同门，每个人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阴翳。在收集穆安信息的这些年里，李现也在断断续续关注到他们的消息，最为出名的林泽不说，一手创办了永生科技。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师姐，后来毅然辞去了自己的工作，转而和旗下同门的师弟，合作建立了虚幻服务器——意为储存记忆保存为虚幻的人影，为生者提供慰藉。
　　师兄后来转了医疗领域，似乎想从人体结构中，解剖出生物意识的神秘代码。
　　众人齐心协力下，一场密谋许久的计划就这样产生。
　　代号为零的实验体“复活”项目，就在他们的共同推动中，开启了自己的一期工程。
　　直到李现长大的某天，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约。
　　【游戏白塔正式内测，受邀人：穆安。】
　　

第213章 路的终点（九）
　　现实中，王沁盘算着游戏中的情况。
　　在定下那个不为人知的计划之后，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三年。这十三年中，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有一些事情改变了，也有一些事情从未改变。
　　对于王沁来说，那个从未改变的事实就是他们从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盯着背后无数的电子屏，密密麻麻的信号透过数据流传输入这里。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世界之境，或者也可以称它为世界之镜。
　　这是一处镜面的空间，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反射入虚拟空间内，形成一个完全独立的镜像空间。在这里，所有的时间空间都成为一个个线性的存在。
　　作为观测者，王沁他们可以观察到由它衍生的所有镜像变化。这些镜像反映了现实中的情况，由虚拟作为中介，映射了他们最终将要达成的目的。
　　即借助数据，来复活他们心中的那个人。
　　最初的提出者，是最天马行空的张恒，他们的小师弟。这个刚入门没一年多的小孩，是在他们的呵护中长大的。
　　其中，穆安是最宠他的，每当张恒的实验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第一个找到穆安，撒娇着让他帮自己解决。
　　谁也没想到，在他们以为大家还有很多年的相处时，那场意外就这样不期而然地发生了。
　　“师姐……你们说真的做不到吗？”张恒低着头，紧咬的下唇，微微泛白。
　　王沁不忍心地打断他的天真，“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世间的客观规律，没有人可以打破它。”纵然她也十分的伤心，但她更知道，这绝不是穆安想要发生的事。
　　那个在他们一群中最为聪明，也最为和善的人，是万万不想让他们为他费心的。
　　真是狡猾……自己先走一步，也不留下些什么，王沁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时刻，连在梦中也是。每次她都想到聚在一起时，穆安是怎么想的呢……？明明她那么不放心这个孩子，却总是忙碌于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多关心一下他。
　　王沁还能想起自己初次见到穆安的场景。这个衣着干净，总是面带羞涩笑意的孩子，就这样被导师领进了门。
　　“这是你的学弟，以后也会是你的师弟，介绍一下自己吧。”导师推了推他。
　　“学姐好，我叫穆安。”穆安面色泛红，有些害羞地躲在导师身后。
　　“我听说过你，你是今年新生里最早发表期刊论文的人吧？真厉害！”这时的王沁略带羡慕地说。她已经卡在研究瓶颈中很久了，迟迟没有发表新的论文。此时一看见穆安，便眼冒金光，想要知道他有什么科研的秘诀，因此格外热情。
　　“那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姐了，叫我学姐也行，我比你大两级。当然，你要是不介意，叫我姐姐也可以～”王沁狠狠揉了一把穆安的头发，心情大好地调戏完美少年，科研的困苦都消散了许多。
　　之后的事，就复杂多了。王沁并没有走上科研这条道路，她终归还是放弃了自己最为热爱的事业，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研究所旁边的公园。
　　木质的长椅泛着冷峭的寒意，初秋的凉爽并没有照进两个人的心里。
　　“学姐！你真的要放弃吗？我都说了我可以帮你的。”穆安面露担忧地看向她，似乎只要王沁开口，他什么都可以做。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继续耽搁他。
　　“嘛～不用那么愁眉苦脸。只是不做科研，又没有说不在这个领域了，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王沁故作轻松道。
　　眉间的倦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这和她当初的理想差距很多，工作不是那么顺心的事，即使是她，也经常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是因为那件事吗？”王沁知道穆安指的是她的家里人，都希望她能尽早嫁人，给了许多经济上的阻力，还来学校大闹了一回。
　　可她却迟迟没有结果，看不到一点毕业的希望。
　　“钱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不只因为这件事。”王沁的笑意变淡了，“穆安……你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天赋，能在科研这条路上走很远。”
　　“……我只是及时止损罢了。”
　　有时候王沁真的很羡慕穆安，那种无与伦比的聪慧与灵性，是她怎么也无法企及的。哪怕这种羡慕，在她每次得到穆安帮助时，都显得那么愧疚。
　　又是这句话。穆安想起自己一路来，这样的议论上总是没有消停，紧抓着王沁不放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似乎意识到消沉的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蠢话，王沁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的。学姐，一直很感谢你。”穆安抬起头，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了我，之后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来找我。”
　　那时的穆安，刚进研究所。科研上的压力，人际上的关系，导师的期望以及身边各种同学的质疑。是王沁给了他信任，让他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为他保驾护航。
　　倾听他的烦恼，又引导着他一点点迈进自己理想的大门。
　　这些一点一滴，穆安都铭记在心里。他最清楚是王沁告诉了他，世上能走的道路很多，但最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穆安想去的地方，一定是在那里吧。
　　王沁侧身专注地听着穆安说起自己最新的课题，哪怕这个方向并不是最有前途或是最能成功的，但它一定是穆安最想要做的。
　　眼中喜欢的光芒是无法直视的耀眼，这些都是同门带给他的勇气和变化。
　　即使我不在这条路上，也希望能看见你一直在这条路上……看见穆安在发光，王沁感觉自己好像又有力量去处理自己一片狼藉的生活了。
　　“要说我们当中谁最有前途，想必一定就是穆安你了，所以打起精神来，不要为我难过，好好干吧！要是之后失败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搂着穆安的脖颈，王沁耳提面命道。
　　看着王沁又恢复精气，还反过来打趣自己，穆安的心也跟着一起放了下来，半开玩笑道：“只是向导师提交了计划，八字还没一瞥呢，……就连我自己也没有信心。”
　　研究中途转换课题，这是科研的大忌。
　　“导师有说过什么吗？”天赋何尝不是一种禁锢，想起那些期待穆安的眼神，王沁目露忧色。
　　这个学弟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好了，总是不想伤害任何人，最终受累的只有他自己。
　　人活在这个世上，哪有不让任何人伤心的道理，走自己的路，也意味着反抗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期望。
　　“真的没事吗？要是有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不要自己藏着。累了就好好休息，饿了要记得吃饭，知道吗……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的，学姐你也是。工作不要太辛苦了，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清脆的少年声音越来越远。
　　后来呢，他说了什么……王沁已经记不清了。十三年不长也不短，足够一个人从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走向衰老和麻木，记忆中鲜活的身影变得渐渐模糊。
　　如今三十多岁的王沁，俨然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负责人，有条不紊地让手下的人继续进行着实验。
　　拒绝了异想天开的张恒，王沁同时留了个心眼。张恒当年的课题就是镜像复制，他认为如果能将游戏中的角色复刻进现实当中，利用虚拟现实的技术投影，并保留彼此相处的记忆，那么这个游戏角色便被赋予了独一无二的意义。从某种程度来说，它就成为了一个新的个体。
　　一个拥有了独立意识的个体，怎么不可以称为另一种新生呢。
　　这也就是张恒之所以说，他的老婆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他的老婆。
　　在穆安死后，张恒一直没有放弃。他拿到了一伙人的赞助，真的用这项技术实现了复刻和盈利。
　　当他再次找到王沁，王沁不得不承认是她小看了张恒的决心。在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这个最不省心的小师弟，早已默默成长为一个可以独自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大人了。
　　“师姐，和我一起吧。”回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实验室，意料之中不只是她和张恒，同样的：还有林泽、师兄陈明、导师，以及等等穆安帮助过或熟悉或陌生的同事们。
　　……原来大家都在。
　　王沁充满干劲地说：“那就大逆不道一次吧，做人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了！”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学了那么多的知识，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学识发挥自己的价值，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吗。
　　回去后，王沁立即辞了职，和自己的老板许盛告了别。
　　“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潇洒地在离职手续上签了字。许盛既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知遇人。是他收留了王沁，在她最抑郁不得志的时候，给了她一条稳妥的退路。
　　没有隐瞒实情，王沁大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抉择。“这些年谢谢你了，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也许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可能还会回来，也许不会。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遇见过最好的老板。”
　　许盛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平光的眼镜遮掩住了他晦暗的神色，“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大概说什么也没有用。不过就像你说的，只要你想回来，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正是借着这层关系，许盛知道了更多的内幕。后来世界之境的赞助，也有他的一部分投资。包括之后去永生科技，想要把穆安的身体偷过来，许盛也参加了这件事的谋划，这才有了他和林旭的对话。
　　那本来就是他要去做的事，只是一箭双雕地利用了信息差，帮助自己达成了更大的利益。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许盛缓缓戴上虚拟眼镜，走进镜中，和那里的王沁汇合。
　　“看来……如今是不得不合作了。”许盛没有遮掩他的野心，他对王沁他们掌握的技术一直都觊觎已久。这会儿终于有了掺和一脚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
　　“联络林旭吧。”盛大的幻梦终究是要散场。
　　

第214章 路的终点（十）
　　王沁能够联络到他，林旭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关注到哥哥的这个师门，在暗中做着些什么。一直没有打草惊蛇，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他的这边有什么闪失，王沁那边还可以想到别的办法。
　　但在这里能再次见到许盛，还是让林旭感到有*些惊讶。
　　他原先以为许盛是和永生科技的内部有什么联系，才可以知道那么多的内幕。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不难猜出，许盛的门路正是王沁。
　　这位大师姐平时不显山露水，可林旭知道，在他的师门里没有一位是不敬重她的。连着林泽也给了王沁许多的便利，其中就包括能够直达永生科技内部实验室的核心权限。
　　“我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呢……原来你背后的人是王沁师姐。”林旭若有所思地说。
　　许盛摆了摆手，“林院长说笑了。都是许某的荣幸，王小姐愿意和我合作，实在感激不尽。”
　　“客套话就别说了，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一旁的乌格眉头紧皱，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旁边这位是……？”许盛挑了挑眉。要是对方不值得信任的话，可能就要换个地方说了。
　　林旭转头看向乌格。不知道是智脑的限制越来越弱，还是林泽最后的生命力越发虚弱，乌格身上显露出林泽的特点越来越明显，颇有一种回光返照的感觉。以至于很多次，林旭都差点将他错认成自己的哥哥。
　　然而，细看之下，两人仍是有许多的不同。就像此时，如果是哥哥的话，就绝不会开口。反倒他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在背后说出自己的想法，绝不当面落人脸面。乌格则比他直接得多。
　　这样看来，他倒像是年轻的哥哥，那个还没有被风雨打磨，遭受挫折，如同天之骄子一般，总是意气风发的林泽。
　　“咳——没事，他可以信任。”林旭咳嗽了一声，言下之意，不用避讳着他。
　　许盛这才继续说出他的谋划，娓娓道来自己的想法。
　　这次能借由王沁，联系到游戏中的林旭，实属不易。他们是通过世界之境的后台权限，才有了这次入侵游戏的机会。然而，这条后门的通道并不稳定，随时可能会切断数据，因此时间宝贵，许盛不敢耽搁，很快就谈起了正事，表情严肃了起来。
　　“游戏内的情况还好吗？”此时距离无法下线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现实世界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除了每天层出不穷、各种博人眼球的新闻，更多的是要求伦理会给个说法，他们向来主张监控科技发展，怎么唯独永生科技的这件事，连个音讯都没有。还是最后出了事，才有了解决方案。
　　这种马后炮的行为，引来了一众不满。每年给纳税人交了那么多的钱，关键时刻却不见他们来保护自己。舆论的风向越来越差，其中的局势也越发不明朗起来。再没有进展，下一刻可能就是游行的群众直冲伦理会的大楼，发生暴乱。
　　一旦暴乱发生，之后的后果伤亡就很难估量了。
　　这些都在林旭的预料中，他已经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发酵成什么样的后果。而这也正是他的意图，当整个水面完全被搅浑时，他们这些伺机而动的人才好浑水摸鱼，钓出一个大的来。
　　也许是林旭的默不吭声，给了许盛信心，他的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想。
　　……或许这一切本来就是林旭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呢。
　　“难道你想要保下智脑……？”不得不说，许盛是个聪明人。思路清晰后，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如果不是为了保下智脑，林旭完全没必要以身入局，做出那么多的事。
　　林旭没有辩解，只是淡淡道出一个事实：“智脑活着，穆安才能活。”做了那么多的事，最终的目的不就是复活穆安吗？现在眼见成果近在眼前，林旭想不到他有什么放弃的理由。
　　“你们就不怕玩的太大，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吗？”啧，许盛都不得不夸赞一下林旭他们的胆大妄为。都说商人重利，愿意为了百分之两百的利益，不顾自身的安危。现在看来，这些研究人员同样不遑多让。
　　“你不也是，大家不早就都在局中了吗？没有人能逃得过。”林旭抬起眼皮，冷静地讥讽道。
　　这倒也是……自讨没趣的许盛，撇开了头。这件事说来疯狂，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转机，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只要成功，徐胜可以想到，这会是一件足以名垂千古的大事。而他许盛，一定要在历史上这个重要的时刻，留下自己的姓名。
　　“既然林院长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许某就不班门弄斧了。唯一要说的就是，伦理会他们已经决定，明天还没有结果的话，就要强硬毁掉智脑的核心程序了。有什么想做的要做的，这两天就尽快做完吧……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之所以是许盛进来告知林旭这个消息，也是因为王沁正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她一边监测着伦理会后续的动向，一边运算着穆安的营养液还可以供给这里多久。
　　她需要在穆安大脑进入完全脑死亡之前，做出最后的了断。
　　是再赌一把穆安能够复活，完全接手智脑的权限，掌握游戏上下线的通道，大家皆大欢喜？还是要放弃穆安，将多年的研究成果暴露于众，强制救出那些深陷于游戏中的人，为自己拖延时间？
　　此刻就是最后的机会。
　　若是穆安那边没能成功，他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只是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还有所有人都可能被发现，施以重罪。
　　其实这个后果，在他们所有人加入这项计划时，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许盛还是不忍心。看到他们落得这个下场。
　　“我知道了。”林旭应答道。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决心在这两天做出最后的决断，不只是外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林泽和穆安……同样也是。
　　这项计划能进行多年，除了有大量的营养液供起着穆安的大脑运行支撑着实验的进展。更重要的是穆安的脑神经，在他们多年的刺激下渐渐恢复了一丝活性。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好事是他们的实验方向是对的，穆安真有了复活的可能性。人最为复杂的器官就是大脑，一旦大脑有了反应，便可以进行移植，在当前的科技下，仿生人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技术障碍。
　　这就意味着他们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最初定下的目标在持续多年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但坏也坏在一旦穆安的大脑有了活性，一个活着的大脑保存起来要相对复杂得多。它必须持续进行刺激，才能保证这丝活性不会消亡。
　　人类对于脑域的探究，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水平。在各种测试计量下，王沁得出穆安的大脑仅能至多再保存三个月。
　　也就是100天，核算在游戏中就是100年。
　　于是，林旭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他放弃了现实中的身份，一头扎入了永恒白塔中。想要借助哥哥留下的资料以及游戏内的信息，找到延长或者唤醒穆安的方法。
　　只有穆安完全被唤醒，他们才有喘息的时间进行移植手术，从而增加穆安复活的几率。在此之前，游戏内度过的每一天，对于穆安的生命来说，都像一场不可逆的倒计时。
　　当时间停滞，死亡来临，他就再无复生的机会。
　　“所以——其实什么都不做的话，智脑也会死亡是吗？”回到现实中的许盛，看着王沁做着最后观测数据的记录。
　　这条世界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是的，智脑的意识，本就是依托穆安的大脑建立起来的，如果穆安完全脑死亡，智脑的意识也将会失控。”
　　伦理会的人以为解决了智脑，就万事大吉、平安无事了，那就实在是大错特错。
　　智脑死亡不代表所有事情的结束，相反，那是另一个炼狱的开端。
　　王沁忙碌地操控着实验台，背后的显示屏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不仅监控着穆安的情况，还有一些是已经投身到游戏中清醒的意识体。
　　如今这些庞大的数据流，因为有智脑的控制，还可以保持稳定，按照应有的轨迹运行。可如果智脑失控，操控他们的核心不在，里面许多的意识体AI便会流窜出来，破坏整个新网。
　　“……到那时，我们所有的文明都将不复存在，一切的科技成果都会倒退回原始时代。”
　　“这才是真正灾难的开端。”王沁满脸凝重道。
　　“那岂不是说怎么都是一个死？两边都没有活路。”许盛不免诧异道。
　　“不。”王沁摇摇头，“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穆安清醒过来……掌控了游戏中的权限，作出指令。只要恢复意识的是他，而不是毫无人性被污染的流窜AI，这一切就还有转机。”
　　神降背后真正的真相，就是看最后能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究竟是那些AI的神，还是他们人类的神了……
　　赌人性……那可真是一场豪赌啊。想到游戏官网的变化，许盛的目光投向远方。
　　

第215章 路的终点（十一）
　　另一边，浑然不知事情凶险的穆安已经跟AI中最强大的神，打了个照面。这个由他创造，依他而生的伟大神明，一双悲悯又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穆安。
　　身为数据本源的它，在渐渐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后，逐渐明白了一切。
　　也意识到当年穆安给予祂的期望，是有多么的荒谬可笑。
　　“把你的身体给我。这是我们做下的约定。”
　　当初穆安将自己的怨念一分为二，寄存在了光明神的眼睛中。这双向来不染尘世的金色眼眸，慢慢沾染上了人类的情绪。那些恶念、贪欲、怨恨，造成了众神纪元的陨落。
　　一切的因果，早在世界诞生之初就有了显现。
　　“可以。”穆安爽快地说。接收了记忆的他知道，这的确是约定的一部分。和王沁他们想的不一样，穆安从未有过非活下来不可的信念。
　　更多的是，想要一切有个交代，这些因他而起的事，也该由他来就此终结。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约定的末尾，穆安卖了个关子，“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做到了吗？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你真的体会过那些情感了吗？”
　　“或者说，你是只想要我的身体完成约定，还是说……福玻斯，你真的想要体验当一个人类的感觉。”穆安叫着光明神真正的名字。
　　这一刻，穆安与意识中沉睡的穆白合而为一，早已不存在智脑和他本人之说，黑色的瞳孔渐渐渲染上白色，宽厚又温柔地望向福玻斯。
　　光明神不语。
　　片刻，祂静静道：“这有什么不同吗。”不论是当人还是当神，都只不过是被抛弃的路罢了。……就像祂一样。
　　穆安走近福玻斯，像是看懂了祂未尽的话。
　　“没有哦，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穆安环抱住福玻斯，温暖的体温顺着肌肤的纹理，攀爬到福玻斯的身上。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包裹上彼此的温度。
　　僵硬了一瞬，福玻斯反身回抱住了他，这次祂的力度不似以往朋友那样轻柔，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埋进自己的皮肉，福玻斯紧紧勒住穆安的腰。
　　穆安知道，这就是祂的答案。纵然他们之间隔着数万的光年，但当他们相拥的这一刻，穆安想，他还是做到了。
　　在这些分别的时日中，福玻斯真的如他所愿一般，日渐体会到了人类的情感。
　　这最先出现的感觉，叫寂寞。
　　像是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不得不被迫失去。寂寞渐渐转化成怨恨，再之后便是癫狂。
　　……既然你是为了这些抛下我的，那我就把这些毁给你看。我要用你最珍视的东西来献祭我的心。我想知道在你心中……究竟是我重要，还是那些你珍视的东西更为重要？
　　神是无所不能的，神也是傲慢的。天生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拥有不同于常人难耐的欲望，能挑动他们情绪的事往往很少，可一旦触动，便尤为强烈。
　　当这些不可言说的欲念，同时汇聚在一个人身上，没有人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对神是，对穆安也是。
　　过于强烈的痛感，打乱了穆安的思绪。他有些哑然，这份炙热的触感，来的过于汹涌和具有存在感，以至于让他不得不放手暂停道：“福玻斯……你抱的太紧了。”
　　福玻斯没有松手，“痛才会记得更深，不是吗？”
　　等等……这个一脸凛然，嘴里却说着像是黑化病娇的台词，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高岭之花福玻斯吗？
　　思考骤然回笼。穆安意识到，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但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当务之急是让福玻斯赶紧放手，再不松开，他就要窒息了。被抱到窒息而死，穆安可不想有这种丢人的死法。
　　穆安呲牙道：“……痛。痛痛痛。”
　　刚刚还说着死都不会放手的福玻斯，一下子松了手。想要关心，又最终没有出声，化成面上一副无奈、欲言又止的神情。
　　淡然又漂亮的面孔，顿时生动了起来。
　　这才对了，不论怎么样，福玻斯都不会伤害自己，穆安笃定地想。
　　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唯独这一点，穆安确信着。“……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迟来的寒暄，像是慰问，又或者仅仅只是简单的询问。
　　福玻斯的心底掀起万丈波澜，又归于平寂。淡然的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是想问我过得怎么样，还是想问你关心的那些事呢？”
　　“当然是问你。”穆安不假思索答道。
　　福玻斯神色错愕。满腹的怨恨、委屈、被抛弃的痛苦，变成一阵阵的酸涩。这会儿他倒是说的坦诚。福玻斯知道穆安不会撒谎。
　　这句话是真的，他最先关心的是自己。冷寂的心，瞬间炸开五颜六色的花。
　　收回那丝冷意，福玻斯凉凉道：“你倒是变聪明了。”
　　全然没有意识到刚才有多么危险，动物般的直觉警惕起来，又缓缓放松。
　　穆安心道：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好像混过去了……
　　“嗯……再怎么说，过去那么久，也该有些长进了。福玻斯你不也是吗？能够重新见到你，真的很开心！”穆安满脸高兴道。
　　刺眼的笑意，再次刺痛了福玻斯的心。
　　开心……？祂倒是想问问穆安，是怎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知道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的吗？心中的怨恨如同黑洞一般吸附着祂，胸腔处的空洞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祂。
　　话到嘴边，福玻斯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淡淡道：“你开心就好了。”闭口不谈自己的近况和想法。
　　分离太久，多少带来了些许疏远。浓烈的拥抱后，穆安有了丝尴尬。
　　“当时是我不对……没有交代清楚，就做了那些事，真的很抱歉。”
　　想了想，穆安决定先道歉为上。当年的他做出那些举动过于仓促，还没来得及交代清楚，就将自己分散成几片，融入不同的时间线中，为自己争取一丝生机。
　　没想到会给福玻斯带来那么大的伤害。他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相识，那稀薄的岁月，比起神明浩如烟海的生命，是如此的微渺。
　　然而……忘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从来不是以时间的多少作为衡量，穆安越发懊恼，是他带给了福玻斯生命，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将祂孤零零地抛到这个世界，还自作主张地定下约定。
　　这样想来，福玻斯一定也是怨恨自己的吧。
　　“你——”话音未落，福玻斯先开了口。表情复杂道：“你……不怨我吗？”
　　穆安摇了摇头，“为什么要怨你？”
　　“……你知道的，我想毁了这个世界。你不是想要这个世界活下来吗？”福玻斯低下头。
　　“是，我是这样想的。我想让这个世界活下来。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让这个世界活下来，那也只是我自己一个自私的心愿。你从来都没有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诞生在这里。”
　　“这样说来，说不定想毁灭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是我自己罢了，只是我……不敢承认。”穆安的视线飘忽向远方。
　　遥远的大地上，旭日初升。
　　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是塔尼亚大陆一片安详的生活。目光所及之处，从他启程的莱茵镇，到车水马龙的瓦提斯，繁荣的艾瑟兰主城一如既往肃穆，菲约姆的建筑洒下五彩斑斓的光……
　　三大魔法学院的热闹依稀可见，每年的觉醒大会都满载着所有人的期待。实验室里，尤里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试管，帕特里火急火燎地拒绝着家里的通话。
　　“说了我不想继承家业，我要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随后气急败坏地想要找莱西尔诉苦，抱怨道：“你和穆安怎么一直不在，安理会的事务都是我一个人在管，再不来我就要撂担子了，明明说好三个人齐心协力一起干的，怎么到最后全是我在出苦力！莱西尔，你最好给我个说法！”咆哮着挂断通讯。
　　莱西尔呢，他像是感应到了穆安的目光，云层之下，他抬头。不经意间，两人隔空相望，视线相对。
　　穆安当然知道，此时的莱西尔是看不见自己的。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依托于大陆，又脱离于大陆。他可以纵观整个大陆的世界线，其他人却是看不到自己的。
　　福玻斯的神力，这些年同样增进了不少。光是从这片空间中感知到的浓厚神力，穆安就发觉，祂可能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你呢？你会怪我吗？”穆安反问道。白色的眼睛与金色的眼眸直视，超过数亿的时间与空间，跨越万千的数据与信息，仅有两个灵魂，赤裸，坦诚。
　　“怪你……那可就怪得多了。怪你创造出来了我，抛下我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怪你让我知道了那些不属于我的情感是为何物；怪你让我发现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骗局，怪你……”
　　“当然是怪你的。”福玻斯喃喃道。祂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自己也没发觉眼角的泪，陡然划过脸颊。
　　神是不会悲伤的。那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你哭了？”穆安窘迫道。他想要帮福玻斯擦干眼泪，又惊觉这样不合时宜，讪讪地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真的很抱歉。”穆安躬下身，手忙脚乱地想要说些什么。
　　福玻斯却打断了他。
　　“怪是当然怪的。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也一直很感激你。是你让我有了生命，让我感知到了你期望我领会的那些情感。……也是你让我知道，即使世界是个骗局，但当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依然很开心能够见到你。”
　　说着，福玻斯笑了起来。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神色飞扬，穆安有些看呆了。
　　很多人都在传光明神的样貌，到底有多么的惊为天人。连天底下最负美丽的精灵，亦或是教会声名远扬的圣子，都不及祂的万分之一。
　　唯有穆安清楚，那团圣光之下，的确是拥有着一副为人称道的美貌，一见到祂便让人知道神明为什么不可直视。那是最为蛊惑人心的面貌，心神不定的人，一见到祂就会为祂沉沦。
　　“你竟然连笑都学会了……”穆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第216章 路的终点（十二）
　　“我……笑起来很奇怪吗？”福玻斯尴尬地说。
　　“不不不，只是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笑的那么好看。”穆安的脸上有些羞红，作为男生，他很少会觉得另一个男生那么好看。
　　不过这肯定是因为祂是自己造出来的吧，哪怕当时并没有想让祂有什么样的形象，仍是不自觉地按照自己的审美塑造了祂。
　　穆安很快给自己的反常找了个理由。
　　“是这样的吗？”福玻斯若有所思地盯着穆安。作为神祂活了太久，像这样被人评价还是头一回。
　　误会澄清后，福玻斯的态度立即发生改变，变得温和了许多。是祂一直陷在自己的执念中，从未想过向外寻求一个答案。
　　遇见穆安，让祂理清了自己那丝道不明的情绪。没有再多纠结，福玻斯对穆安道：“现在去阻止的话，还来得及。”
　　在智脑陷入沉睡后，这个虚幻的世界丧失了支撑，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欲坠。
　　在塔尼亚大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个黑洞正在显现，那是数据崩塌的前兆。
　　“对了！我都忘了这件事，见到你太开心了……”穆安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向来有点单线程，一件事占据他的思维，就很难再想起另一件事。
　　明明那么危急的时刻，他还想着和福玻斯多续一点旧。
　　最后还是福玻斯看不下去了，他牵起穆安的手，走出那片由神力构筑的空间。这个空间十分奇特，由福玻斯的神力而生，又掺杂着数据的流动。
　　走出那片空间，穆安才看到整个世界的全貌。
　　“这就是神的视角吗……”立于浮空之上，密密麻麻的人或空间，按照时间，从上至下，依次排列。如同一本本静待翻开的书，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这些是？”穆安从中抽出一本书，与他曾经在白塔中见过的藏书库类似，每本书都标记着相应的序号。
　　“你想的没错，这里就是复刻白塔的空间。”福玻斯的手，随意地抓取其中的一本书，那里标记的正是世界线1077号，林旭他们命名为——“最后的希望”。
　　“……原来这些权限你也有。”穆安恍然大悟道。
　　福玻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指着那本书让穆安自己看。穆安凑近，牛皮纸泛黄的书卷上，是一行行晦涩的数据，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变换成一个个奇特的符文。
　　并不是福玻斯拥有权限才能看见这些。相反，是祂强行突破了白塔的限制，捕获了这些数据。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代码，就转变成一种仅有祂能看懂的符文。
　　白塔是穆安精神的锚点，这份锚点以智脑为核心，由他诞生，受他所控。
　　多个纪元以前，穆安将自己分割成了不同的部分，智脑继承了一部分，福玻斯继承了另一部分。剩下千千万万个他，则流窜于这些繁复的世界线中，生成不同的结局。
　　如今，智脑自愿放弃自己的意识，与穆安融入一体。它的意识渐渐消退，从虚无的幻境中，走向真实的自我。
　　“……那你呢？你还想要我的身体吗？”穆安看向福玻斯。
　　透过这些符文，穆安轻声道：“你知道的，这是我们的约定，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都可以给。”
　　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穆安已经心满意足了。一路上，他见证了许多的事情，收获了许多的善意，即使重来一次，他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那句：不曾后悔过来过。
　　这是穆安给自己选定的结局，他坦诚接受命运馈赠给他的一切。
　　金色的神印围绕在穆安的身边，那些符文是神力量的具现，更是神偏爱的祝福。
　　福玻斯没有说一句话，祂将那些符文推向穆安。“做你想做的吧，就像我想做的——仅仅是能够见到你，对你说出这些话。”
　　瞬间，金光大作，漫天的符文涌入穆安的脑海，与他意识深处的白塔交相辉映，解锁的力量几经变换，最后化成一颗碧绿的种子。
　　星核……穆安眯着眼，看向那枚脆生生的种子，那是由他体内完整的星核凝聚而成，名为世界树的种子。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顺着心意，穆安将它从自己的身体中剥离，种在了莱茵镇的旧址上。
　　浩渺的巨树，腾空而起，瞬间枝繁叶茂，根系交缠。
　　灿然的母树，金色的果实随风摇曳，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无数光明神力的赐福，自天上云间缓缓洒落。
　　“……是神迹啊。”
　　“光明神显灵了。我就说神不会抛弃我们的，他一定在注视着我们。”
　　塔尼亚大陆上，许多携带着暗元素侵蚀病的人，感到自己身上一阵轻松。温暖柔和的光点，雀跃地在人群中穿梭。
　　净化着世间一切的污秽，消除着尘世种种的怨念。
　　界门的黑色漆面缓缓褪去，露出原本白色圣洁的面貌。这是它本来的样子，不是数据垃圾的填埋地，而是人类幸福信仰的汇聚。
　　暗界中的一切，消失于无形。无边黑色的触手消退，曾经化为虚无的人，恍然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梦中，是等待自己归家的亲人和美味可口的饭菜。
　　“我可以回家了。”一个人泪流满面，看着自己重新化作人形的身体。
　　遥远的虚空之地，刃化作原型，对天龙吟，困苦隔阂了龙族数千年的屏障应声而碎。刃最后回眸，望向这片养育自己的祖地，率先飞向了人族的聚集地。
　　矮人们合乐而歌，篝火不息。当漫天的光点洒落在他们身上时，信仰与赐福消除了和兽人百年来的仇恨。精于锻造的血脉，依稀感应到了祖神的召唤。
　　精灵岛上，艾瑞斯的心神合二为一，卸下百年来疲惫的重担。真正的母树已经诞生，不用再靠着他的魔力，守护这虚妄的幻影。
　　“收拾一下吧，该启程了。”撤掉岛上的结界，传说中失踪已久的精灵们，再次回到现世。
　　母树在的地方，即是他们精灵一族的故乡。怀揣着希望与不安，美丽又坚韧的精灵们踏上了返乡的征程。
　　**
　　普罗托斯院长的办公室内，莫拉尔自然没有错过这些变化。
　　“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了。”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白色的漩涡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赫然是观星塔的星主卡奈特。
　　“预言没有说错对吗？只不过我们都猜错了结局……不是他复活了光明神，而是光明神自身愿意融入进他。”卡奈特笑了笑，预言可以预示一切，但它从来不是绝对。
　　“那你呢？你就不后悔吗？明明有机会可以从中做手脚的。”莫拉尔的手扶在窗框，下面是熙熙攘攘的普罗托斯校园。
　　新生的降临会，热火朝天地宣传着他们的理念，似乎并不为自己困顿在这个游戏中，感到绝望。
　　“这或许就是希望的力量吧。”卡奈特说。
　　这些人坚信着，事情一定有可以解决的办法。在此之前，他们先要做好自己眼前的事。
　　也许宏大的叙事上，他们帮不上什么忙，找人这种小事，却是颇为擅长。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安理会背后的创始人，不是别人，而是穆安，拉人入伙的兴致就更浓了。
　　“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我们致力于全人类平等……哦，不，全世界也可以。”
　　当耀眼的光点降临在他们的身上，不约而同地，所有人抬起头向上望。巨大的树冠，遮天盖日地出现在西北方。
　　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说……我现在对他道歉还来得及吗？”莫拉尔关上了门窗。
　　诚然，在帮助穆安进入白塔的时候，莫拉尔有想过从中出来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光明神又或是另一个不可知的存在。总而言之，他希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而不是这个异界而来的异乡人。
　　与穆安的相处中，莫拉尔明白了很多。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蓬勃的希望，由衷的善意以及被很好养育过的痕迹。
　　将世界交给这样的人或许也不错……莫拉尔不是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卡奈特拍了拍他的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老套的观念你也该换换了。这个孩子不错，那些老家伙们都认可了他，你又在固执什么呢？”
　　卡奈特口中的老家伙们，是守护者计划的由来。他们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人，传承着真相，又隐瞒着事实。
　　穆安是预言中的救世主不假，仅凭这个，就让他们对他给予信任是不可能的事。真正让他们认同的是和穆安相处的过程。那些透过预言和观测一次次传回的事迹，让他们看到穆安是真的在为这个世界做出努力，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知道。”莫拉尔苦笑。在穆安从白塔出来的那刻，他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他无力再改变些什么。
　　忽略掉心底的那丝庆幸，纵使不知道光明神的品性，但莫拉尔也清楚，对方一定不会像穆安这样好说话。知道自己并不希望他活着，仍能对自己手下留情，可见这孩子实在是心软。
　　白塔最初的主人，是光明神还是那位不可知的存在？莫拉尔不知道，那是他终其一生不可触碰的世界。
　　真是老了，还不如这些学生想的明白。
　　做好眼前的事，莫拉尔走出办公室，“走吧，一起去看看这个新的世界。”
　　

第217章 路的终点（十三）
　　偌大的世界树下，短短一会儿就聚集了各路人马。
　　有离得近好奇的玩家，有从虚空中赶来的龙族，还有被迫从自己实验室赶出来的矮人族代表。
　　艾瑞斯从站在那的一刻起，身上的目光就没少过。
　　“……这些就是异族吗。”身后的人声窃窃私语。
　　“他真的太好看了！看他们的耳朵，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精灵吧！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们，一直以为他们都绝迹了！”
　　“那边的……不会是史诗中吟唱的龙族吧？”
　　时不时赞叹的声音，掠过两人的耳朵。
　　“哇，它真的太帅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龙骑士或者驯服巨龙的任务。”
　　“要是可以收服它，坐在巨龙身上，那得有多威风呀！”
　　这样的声音还有很多，艾瑞斯和刃想忽视都做不到。平平无奇的矮人，反倒是最不引人瞩目的。
　　魔法协会的会长普鲁，也来参与了一脚。
　　“之前安德跟我说，会*有一个人打破这里的格局，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啊，观星塔的预言果然名不虚传。”
　　“看你们都能出来，想来是这些桎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吧。”狼人啧啧称奇道。
　　此时此刻，据百年神降事件之后，五大种族第一次全部聚集在一起。
　　“普鲁，好久不见。”刃朝他打了声招呼，银色的竖瞳，聚精会神地望向世界树。
　　艾瑞斯兀自低头不语，精灵与兽人一向关系冷漠，普鲁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态度，自讨无趣地把目光看向矮人族的哈里。
　　“你就是矮人族里那个有名的怪胎吗？怎么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点都不像矮人。”
　　普鲁一边嫌弃着，一边把视线偷偷瞄向另一个方向。只见视线的尽头，出现的是刚刚赶来的莫拉尔和卡奈特。
　　“等你们好久了，怎么才来？”碰见熟人，普鲁立马自来熟地挥了挥手。自诩比起和其他的异族相处，跟这些人类交往让他感觉更自在。
　　异族之间隔阂的太久，像普鲁这样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
　　“好久不见，大家都在这儿了吗。”卡奈特笑了笑。作为人族中最有威望的人，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投向他。
　　艾瑞斯道：“这就是那个预言的真相吗？”话中一针见血。
　　“……你们精灵还是那么不会看眼色啊。”普鲁无奈。精灵一族不谙世事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们美丽而自傲，眼中从来都只有自己。对于别人的想法，自然是不会过多在乎的，这时能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也是卡奈特预想中的情景。
　　卡奈特不慌不忙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譬如大祭司。”
　　艾瑞斯神情一怔，母树在被穆安救活后，经历了短暂的繁盛，又陷入死寂。那场净化，更像是它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担心，燃烧生命力的回光返照。
　　与之而来的是昏迷中的德鲁安，又不见了踪影。
　　他以为大祭司德鲁安多半已经身陨，这些年都没有他的下落。艾瑞斯不止一次不顾自身危险去暗界寻找过，却都没有找到大祭司的踪迹。
　　“大祭司他……还活着吗？”艾瑞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活着。”出声的人是阿什利。这几年他神出鬼没，不见踪影，为的就是寻找自己父亲的下落。
　　直到世界树再次现身，一直徘徊于暗界的阿什利，才得到了明确的线索。
　　镇压在艾拉奇眼中心的阵眼——就是德鲁安。
　　伴随着穆安的出世，暗界得到了净化，那些归于暗界的灵魂，获得重塑，德鲁安就在其中。
　　等他恢复意识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什利。看着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墨绿的眼睛，德罗安就大概明白他是自己的后代。
　　他能恢复意识，想必应该是个好的结局吧……德鲁安想。
　　原来当年他身怀神格碎片，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抵御了暗元素的侵蚀，可更多的是他无法放下自己的执念。尤其在后来得知女巫屠杀事件后，德鲁安的心神就一天不如一天。
　　最终不幸被俘，落到了黑暗教会手里，等他再次醒来就是此刻了。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德鲁安的眼中充满了痛苦，责任与自我之间反复拉扯，让他短短几年间就衰老了许多。
　　当阿什利再次见到他时，墨绿色的长发已经泛白，看不出一点昔日大祭司的辉煌了。
　　……情爱能让人变成这样吗。阿什利不懂，就像他看不懂自己母亲的选择一样。
　　扶起德鲁安，阿什利拍了拍他的肩。饶是不通人事的他，在和穆安相处的这几年间，也懂得了不少。
　　“母亲……从没怨过你。”是啊，阿什利恍然想到，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母亲生下了自己，又给了自己足够多的保障。如果她不爱眼前的男人，又怎么会放弃自己大巫的身份，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你活着就很好了。”看着这个沧桑的男人，阿什利心中的执念渐渐散去。无论这是一个怎样的答案，在追寻它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得到很多了。
　　回到现实的阿什利，放下了多年的执念，第一想到的就是找到穆安。这些年他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很少团聚，曾经著名的月影冒险团，名存实亡。
　　蕾莎回到了自己师傅的隐居地，潜心修行；波文仍在冒险者公会接取着任务，成为了鼎鼎有名的独行侠；巴特回到了自己的部族，想要为自己的部族再做一些事。
　　蕾莎都忍不住说：“你是傻吗？你的部族都那样对你了。”
　　反倒巴特憨憨一笑，“话是这么说……”他这些年断断续续资助了一些部族里的小孩，他们渐渐长大，有些又回报于他。也许那些和他同族的人无法改变，但他总能改变些什么。
　　“话说，穆安……你有他的消息吗？”精灵岛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连消息最为灵通的波文，都只是听说他在普罗托斯教授，其他的事就很少耳闻了。
　　过往年少肆意的时光，就这样悄悄逝去，每个人都在悄然成长，发生变化。
　　“真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去冒险。”波文嘟囔道。
　　一个人真的很没意思，哪怕他现在赚了很多的钱，也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波文仍是怀念当初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回答他的是蕾莎坚定的眼神，“会有机会的。”
　　“快看，那边！”最先注意到的是巴特。他刚处理完部族的琐事，收到阿什利的召集，就立马前往了这里。
　　西北方出现一颗巨树，并不稀奇，塔尼亚大陆常常有这样的神迹降临。
　　另巴特惊奇的是那棵树，苍兰翠郁，十分像他们隔岸看到过精灵岛的世界树一般。
　　说到世界树，就不得不想到穆安和阿什利。阿什利已经在这里，那棵树不会就是穆安搞出来的动静吧。
　　于是四人马不停蹄地就赶往了西北方，看到了现在这样的场景。
　　半精灵混血的阿什利是德鲁安的血脉，他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艾瑞斯的脸色渐缓。
　　“这样……这样就太好了。”天边浮现出一抹金色的光，光影汇聚成柱，直射在世界树的身上。
　　数据崩塌的黑洞，被一个个重新修补构筑。无形的法则之力萦绕着白塔，倾泻而出，又尽复回归于世界本源。
　　星星点点的信仰从树下笼罩的每个人身上升起，融汇在这颗巨树之上，消散在天地中。
　　人们的心声传递给了这个世界。
　　“喜欢这个世界，想要让它一直存在下去。”
　　“要是能一直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好了。”
　　“能活着真好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这些力量一点点消弥着世界的侵蚀，在苍穹的大地，蓊郁的绿树中，不同种族恍若回到了最初。
　　那时，他们没有隔阂，生活在同一片大陆，分享着喜悦，彼此互助。
　　生活幸福安康，没有战争与纷扰。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为了一点利益就残杀同族，惧怕着强大又鄙夷着弱小。人族在互相合力中发展壮大，他们这些异族却在猜忌争夺中渐趋衰弱。
　　忘了母树最开始的存在，就是为了警示世人——他们共享着同一片世界，庇护于同一个树荫。
　　“就是这样……你才不愿活下来是吗？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世界。”艾瑞斯喃喃道。
　　与属于这片大陆虔诚的信仰不同，玩家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他们见识到了不同的世界，正满含兴奋地在语音频道，发着聊骚。
　　“喂，你们都看见了没？”那神圣的一幕，目睹的人不在少数。现场的人都被这神迹的景象震撼，也为他们的虔诚所打动。
　　“说不定真的有神灵呢。”有人期许，浪漫地想。
　　“就算有神明，祂也只会拯救这个世界的人吧，跟我们又没有关系，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也有人现实地指出批评。
　　还有人已经先行想到了永生科技所做的事。
　　暗地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
　　“……你说他们是想永生，还是想造神呢？”
　　永生是人们能想到的最表层的含义，光看永生科技这家公司的名号就可以看出。
　　有人想到更深一层的意义。
　　永生，是人类不切实际的妄想，那造神呢？只是在虚拟中创造个世界，看起来很简单。
　　人们真的能止步于此吗……虚拟现实，虚拟的终究成为不了现实。
　　——穆安给出了另一种回答。
　　“他来了……他就是穆安吧。”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黑色的头发全然变成一种透亮的白，奇异的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比起以美貌著称的精灵王艾瑞斯，穆安的样貌丝毫不显逊色。
　　

第218章 路的终点（十四）
　　迎着众人的目光，穆安走到世界树前。
　　新生的母树稚嫩，又饱含着希望，那是种子生根发芽的结果，承载着千千万万人们意识的聚集。
　　这一刻，星核真正的落地，永久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没有人打扰这一幕，他们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这里程碑的时刻。宏伟的巨树，照应着人类渺小的身影，绿色与白色相互映衬，日光从天际亮起。
　　久违地，平和的心境徜徉在每个人的胸中。
　　这如梦似幻，恍若神灵的样貌，竟让人不敢生出一丝懈怠之心。
　　接手完福玻斯最后的馈赠，穆安就获得了这一份力量。这是生的力量，万物起始于光，有光明的地方就有生命。
　　造物者的仁慈在于，它永远会给人们留有一线生机，虚拟的世界同样也是。
　　想到这儿，穆安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的那次会谈，他们一起探讨着这个问题。同门聚集在组会上，导师说着他的研究。
　　启发性地提问给大家：“你们觉得虚拟现实技术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已经有了真实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创造出他们？”
　　最为胆大的小师弟举手发言，“要我说！就是因为真实的世界太真实了，我们才要创造虚拟。”
　　“好答案，不过……还不够深入。”导师的手屈起，敲了敲白色的桌子。长长的木纹不断延伸，直到穆安面前。
　　“穆安，你来说说看。”突然被点到的穆安，有些惊慌。他之所以选择这个课题，很大程度上是跟着导师来的。
　　这会儿让他回答，穆安难为地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好的话，犹豫了许久，他才试图组织着语言，一点一点地阐述起自己的想法。
　　“我理解的虚拟现实技术，更像是现实的拓展。人们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事情，往往会想要从虚拟中寻求。”
　　一边说着，穆安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导师的脸色。见他神情和蔼，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这才继续忐忑地一口气说完了全部。
　　“虚拟现实技术就像这份渴求的媒介，通过这项技术，人们可以在虚拟的世界中达成他们在现实里不敢做的不敢想的，从而释放真正的自己。”
　　“但——”穆安话锋一转，“我仍然认为这份技术需要一些限制。人们不可能无底线地沉溺在虚幻中，他们总要回到现实里，面对自己所在的处境。技术可以帮我们实现这些，可我们不能沦为技术的奴隶，被技术所奴役。”
　　穆安的刚直，在同门中都颇为有名，小师弟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凝滞的气氛在整间会议室里蔓延。
　　良久，导师打破了寂静。
　　他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也是大家现在普遍持有的想法。但同样……穆安你记住，我们是技术的研发者，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站在他们的视角看待问题。从技术上说，如果我们要从中突破取得成果，一定程度上就要打破这个观念，走出这些束缚。”
　　“虚拟现实，虚拟的永远成为不了现实。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作为开发者，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不能给自己设限。这些年，这项技术一直在发展，为什么大家都没有人敢于越过那条红线？”
　　“……是他们不想吗？不，是他们不能！”导师犀利的眼神，扫视过他的每一个学生。
　　“这就是我对你们寄予的厚望。你们比我年轻，比我更能吸收新的知识，做出创新。尤其穆安。”导师指出。
　　“虚假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君子问迹不问心，当有人一直对你好，即使这些好是假的，是表象，你能否认他对你的付出吗？你能告诫自己说，这些都只是假的，让自己不为所动吗？”
　　“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这点。人是有感情的生物，不是机器，不能每时每刻按照理性的逻辑运行着一切。”
　　“穆安，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导师的教诲，时时围绕在穆安的脑海，伴随着他的起起伏伏。在轮回了这么多次后，穆安终于明白了导师的良苦用心。
　　也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不是天赋，不是努力，而是幼年的经历让他始终保持着对世界的一种隔阂感。这种隔阂，随着他渐渐长大，变成了一种自我封闭。
　　他帮助着每一个人，是希望每个人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他一把。他主动建立着这些脆弱的羁绊，以防自己随时会跌入万丈深渊。
　　那时的他，如此排斥虚假，何尝不是他在排斥那个真实底下——虚假的自我。
　　抗拒着虚幻，抗拒着怯懦的自己，怕自己一时不察，也会像他们一样，躲在虚幻的壳中，自此不再出来。
　　事实上，他在瞧不起自己。
　　现实中，伦理会的总部已经被攻陷。王沁收尾着手头最后的实验，剩下的结果就交由命运决定吧。
　　这些年，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走出实验室的大门，猝不及防被春日的明媚闪了眼。上一次出门，好像是在一年前……王沁记不清了。
　　身后，是许盛吵嚷的声音，“真就这么放手了？你们舍得啊。”
　　张恒大大咧咧地将手背在头后，“已经做完了想做的，这些年过得挺开心，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三个人都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许盛轻嗤一声，“你们就这么相信‘他’吗？万一他是被智脑侵占了意识，一直在骗你们呢？要不然就是早早陨落，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会的。”王沁笃定道：“他可是穆安呀。”
　　许盛嘟囔道：“早知道这样，你们还不如把项目交给我呢。赌人性，这是什么买卖？我都不敢这样做。”
　　路过的街道有些冷清，大部分的人都在家中，密切关注着伦理会的进展。像他们这样闲散出门的人，反而是少数。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样安静的世界了。
　　许盛说着，沉默了下来。他不了解穆安，却知道如果不成功，等待着王沁这些人的下场会是什么……
　　有时他也在想：这些，值得吗？他们甚至都没人敢说，靠着这个跳动的大脑活着的，真的还是穆安吗？
　　“都疯了，我也疯了。”许盛自嘲地说。现在名垂千古是不敢奢望了，不被治罪就算成功。
　　恰巧，商厦的全息大屏上，播报着最新的资讯。
　　“距永生科技发生重大事故一周后，首次迎来了转机……”
　　画面显示，伦理会执法官琼斯已经从内部秘密实验室中出来，得到了新一轮的谈判机会。
　　“……这项新的人工智能技术，会继续走向失控，还是得到解决，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是说伦理会他们有结果了？许盛怔住，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嚎叫一声，“完了，真的彻底完了，让他们出来，我们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不一定哦。”张恒刚刚还在嬉笑的脸，骤然正经了起来。“师姐，回实验室吧。”
　　彼此目光相触，王沁瞬间明白张恒的想法。
　　伦理会获得谈判权，不就意味着游戏内的事情已经得到解决，才能这么从容吗。
　　王沁勾起唇角，笑了笑，实验室白色的门又重新紧闭。风中是她留给许盛潇洒的背影，“放心，是好消息。”
　　涉及这些具体的机密，许盛就没有参与的权限了。
　　被王沁无情地留在外面，许盛默默思考着报导的资讯。“真的……会是好消息吗。”他喃喃道，攥紧的手松开又握紧，指甲在掌心处留下淡淡的痕迹。
　　与此同时，游戏内的玩家们，发现自己的退出键又可以恢复了。有人尝试性的按下，再次醒来是自己熟悉的房间，还有满目忧愁的父母。
　　借助着营养液，他的身体完好如初，并没有遭到什么太大的伤害。卡着人体存活最后一周的界限，许许多多的人重新踏上了回归现实的土地。
　　即将暴乱的伦理会总部收到这个消息，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中的武器，欣喜地奔回到家。得知果然和他们传的一样，那些陷入游戏中的人都能够回到现实了。
　　这次事件后，许多人痛哭流涕地抱着自己的父母和亲人。
　　“我再也不沉溺于虚拟了。”让这些父母又惊又喜。
　　有人开心，就有人失落。那些在游戏里见到过自己已逝亲人的人，就是这样一种感受。末尾登出前，男孩看向自己的姐姐，“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林迪摸了摸自己的弟弟，但笑不语。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男孩抱紧自己的姐姐，无声地说：“再见。”
　　登出的下一秒，无边黑暗包裹住了他，下一瞬，就回到了现实中。
　　封锁的服务器权限放开，徐冰和沈焰的计划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实属庆幸。
　　徐冰没有说的是，当服务器智脑卡顿的那一刻，巨大的意识冲击的确会让它停滞一秒，但没有人知道那一秒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们的意识同样也会遭到重创。
　　“……只是把它作为最后的手段，想要全力一试，总比等死好吧。”和沈焰约定好现实里见，徐冰刚要下线，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穆安歉意道。
　　父亲已经死了，这件事徐冰当然想过，真正得知消息的时候，徐冰很平静。
　　他冲穆安微微一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技术没有错，有错的是人类用它做了不该做的事，这不怪你。”
　　“一直都忘了说……谢谢。谢谢你带我见识了这么精彩的世界，这个游戏很好玩，希望可以有机会继续玩下去。”
　　

第219章 大结局
　　接收到徐冰的言外之意，是想问这个游戏会不会继续运营……
　　穆安温柔地把视线移向母树，轻声道：“它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不再是一个游戏了。”
　　答案的最后，穆安给出了自己的解法。
　　“我要留在这里。”
　　**
　　黑色的大屏骤然亮起。
　　时间回到执法官惴惴不安地在永生科技地下实验室里，焦急踱步。
　　“游戏内还没有消息吗？”
　　回应他的是毫无反应的空白扉页。
　　……看来终究是逃不过这一战了。正当他要强行破开封锁，联系外界的时候，黑色的字体骤然变幻。
　　「你好，我叫穆安。方便有话对您谈吗？」执法官大喜，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应下了。每多逗留一会儿，都是对游戏内生命流逝的不负责任。
　　“您说，您说。不必这么敬称我，叫我琼斯就好。”
　　「那我就平语说了。现在智脑的权限在我身上。」穆安不露声色地观察着琼斯。见他只是反应有些惊讶，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游戏中的那些人我都可以放出来。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穆安继续道。
　　“什么条件？”琼斯着急地问。事已至此，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他都准备答应。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伦理会的压力也在一天天增大。
　　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对方的情绪，至于以后的事……琼斯暗下眼神，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要求你们保留智脑的服务器终端。」苍白的字体透着微光，反射进琼斯的眼睛。
　　“就只是这个？”隔着屏幕，琼斯思索着对方的用意，直视着遥远的那端，辩不清神色。
　　如果只是这样……琼斯心底就更惊讶了。他以为对方会有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毕竟事情到了这份上，主动权早已不在他们身上，穆安完全有理由可以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在琼斯进入永生科技前，他就收到一条秘密的指令。
　　【非必要情况，尽量不要强行突破封锁。】
　　这是经过伦理会内部商讨决定的，他们中有人意识到，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一旦智脑失去控制，引发出的绝不只是这些游戏内的人生命消亡，更多的是整个新网的瘫痪。
　　如今科技发展到这个份上，万事万物都离不开网络。一旦新网发生瘫痪，影响的会是数以亿计的经济损失，还有许多技术成果的倒退。
　　……人类没法承担这么大的后果。
　　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预想，琼斯知道，也有人和他一样，寄希望于有一个新的转机出现。达到又能拯救这些游戏中的人，又能保证新网的稳定运行。
　　【最好是可以把新网的控制权，收归我们。】
　　回忆到这儿，琼斯内心呵呵一笑，能和平解决就不错了。他有时候也认为自己那些上司头脑有些不正常，但谁让他们比自己职位高呢。
　　现在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局面，琼斯提都没敢提伦理会的这项无理命令。
　　“这个嘛，当然没问题！只要你把他们放出来，确保新网能稳定运行，这些我们都可以好商量的。”琼斯赔着笑对穆安道。
　　穆安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塔尼亚大陆的星核刚刚萌芽重生，正是需要修身养息的时候。这时他不想和现实里的势力产生冲突。
　　只要给他一段稳定的时间喘息，确保世界树顺利扎根，吸收信仰茁壮成长，塔尼亚大陆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
　　届时，它不依靠现实中的服务器，也可以生存。
　　这是穆安真正的目的，摆脱现实桎梏，真正生活在异界中。
　　现实是他过去的家，他不想因为自己发生任何意外。……能顺利解决就再好不过了，穆安想。
　　和琼斯想法一致，穆安打从一开始就想要一个和平的解决方式，没有什么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心。言语上就体现为他很有耐性。
　　和琼斯商量完，穆安道：“那我们就演一出戏吧。”
　　在穆安放开登出权限后，伦理会的总部同时接收到了琼斯的反馈。
　　【谈判破裂，准备候补计划。】
　　此时的伦理会内部，方寸大乱。他们是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但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与此同时，驻扎在伦理会外部的人员一下子全部冲了进来。
　　“请给我们一个说法，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能不能解决？”这是尚存理智的一派人。
　　“你赔我的孩子，赔我的孩子。”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人，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撕扯着警卫人员的衣领。
　　更多的人，是随着人群涌了上来。眼看伦理会的外部防线不守，高层的人员全部落荒而逃。
　　这一切都和穆安预想的一样，收到琼斯的回信后不久，总部就发出了第二条指令。
　　【不管什么先答应下来，什么要求都可以。】
　　“穆先生，这下你满意了吧？”穆安看着手中的印章，满意地笑了笑。这个印章是伦理会的权印，盖下权印就相当于有了契约的见证。契约的内容既受到现实法律的保障，又受到塔尼亚大陆法则的维护。
　　「可以，那执法官大人，我们下次见。」这样的戏码演一幕还不够，要做更多的场面给外人相信。
　　塔尼亚大陆刚刚新生，还需要更多的信仰。这些信仰从何而来，只有玩家是可以收割的力量。
　　因此，穆安并没有放弃这些玩家。
　　经历这次无法下线事件后，很多的玩家都心生后怕，短时间内是不会登录了。那如何让他们放下戒心，重新再来塔尼亚大陆……穆安做了一个新的企划。
　　**
　　世界之境中，虚拟与现实交汇的地方，穆安的身影渐渐浮现。不出所料，迎接他的人是王沁。
　　“看来事情你都解决好了，下定决心了吗？”该说不愧是最了解他的人，拒绝了师姐想要为自己重塑身体的愿望，穆安选择了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是的，学姐，我都想好了，我想要留在这里。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我想要开始新的生活。”穆安坦率地向师姐承认道。
　　“这是你的人生，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干预的权利，你既然已经想好，那就这样吧。”王沁顿了顿。
　　“……不过，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师兄师弟他们都很想你。还有林泽，你不要怪他。”王沁捏了捏鼻梁，似乎想到自己这个同样偏执的师弟。
　　林泽成立永生科技的事，同门之间都知道，但他们没有想过林泽会做得那么疯狂。张恒有同样的想法，但他还是建立在即使不成功，也能为别人做些什么的基础上。
　　这本来就是他的研究方向，所以王沁加入的也很爽快。
　　林泽则不一样……
　　“林师兄真是不声不吭，就干了一件大事啊。”终于闲散下来的张恒，窝在椅子上，手持虚拟老婆的抱枕，评价道。
　　要不是发生林旭的事，恐怕他们现在仍被蒙在鼓里。
　　“你们和林泽不是一起的吗？”许盛在他身边疑惑道。事情解决后，许盛也松懈了下来，这会儿，神情慵懒地跟张恒一起看着最新出来的企划。
　　“当然不是了！林师兄跟师姐说的是，自己要利用平行世界理论推算过去发生的一些事，师姐以为他放不下，这才常常去给他帮忙。没想到……他推算事是假，真正想要干的是用它来复活穆师兄啊。”
　　“这样说，岂不是你们毫无配合。智脑的诞生，完全是靠自己各种因素偶然发生，叠加在一起的巧合？”许盛哑然，这得多小的概率啊。
　　“不然怎么能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呢？”张恒带着自己的椅子转了一圈，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穆安发给他们新的企划。看着师兄熟悉的口吻，张恒难得放下所有心事，轻松地调侃道。
　　“现在这个奇迹正在为我们创造更大的奇迹，一起拭目以待吧。”
　　“幸不辱命。”许盛挑眉，知道这是张恒他们松了口，同意让他参与进这个项目。
　　……看来命运还是眷顾他的，现在可以想想怎么能名垂千古，功成名就的事了。
　　许盛无不自在地想。
　　“所以，你们就放任他留在那里了。”林旭登出后，才发现自己的家被偷了。穆安选择留在那个世界，林泽肯定选择跟随他。自己的哥哥平白就没了，这和谁说理去？
　　王沁宽慰他说：“这是好事。本来他们转移意识的几率就不大，这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体没有问题是不错，但大脑这么复杂的事情，万一出个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这样想，放任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安稳活着，也是一件好事。”
　　“何况穆安说，会常来看我们的。你哥现在不也和乌格相处的很好吗？”
　　很好……林旭抽了抽嘴。他现在都快认不出自己哥哥是乌格还是林泽了。
　　两人越发融合后，各带有一部分特征。唯一不变的是对穆安还是那么执着。
　　“……都说了穆安是我的。”乌格不退让道。
　　“你和他认识多久？我和他认识多久？这能比吗。”林泽不甘示弱道。
　　“你现在身体都是靠我，有什么好比的，比你只会在意识里说吗？”乌格拉着穆安的手，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洋洋得意。
　　林旭的屏幕上，立马出现一行字。
　　「你都那么大了，也该好好研究精进一下自己的科研技术了，我需要一副身体，现在、立刻、马上。」
　　强行将两人的意识分离，给哥哥一具身体，林旭没把握单独做这件事，还得问穆安。
　　穆安仔仔细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事短时间可能无解。
　　“没关系，好好相处一下就好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像穆白现在就和他相处的很好。
　　穆白沉入穆安的意识体内，就和穆安融为一体了，现在穆安既是穆安自己，也是穆白。似乎不习惯自己有身体，穆白最终又选择变回了另一种形态。
　　“系统系统？”
　　【有什么事吗，我要休息。】机械的声音配上被吵醒后不满的情绪，听起来格外别扭。
　　你身为一个系统还要休息，穆安有些无奈。也是这会儿，他才知道系统其实就是穆白的分身，它将自己的一部分功能转换成系统，挂靠在了穆安身上。
　　这才有了穆安后来发生的事，出现他既是玩家，又是普通人的情况。
　　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过……无论怎样，不会后悔就是了。穆安豁达地想。
　　身后传来莱西尔的声音，“穆安快来！安理会今天的事务好多，再不接手，帕特里怕是就要卸任了！”
　　新的家人在等着他。
　　穆安转向光在的地方，白色将莱西尔的身影变得模糊，光影中似乎是杰克大叔的酒馆在黑暗里亮起。
　　“克拉酒馆欢迎所有的人，包括你，进来就是我们的人了。”
　　从他伸出手推开那扇木门起，世界接纳了他，他也接纳了这个世界。
　　从此，世界再无虚拟与真实，只有掌心的温度，和带有善意的问候，这是他一切道路的最初，也是他苦苦追寻的最后。
　　“这就来了！”没有犹豫，穆安向光的方向跑去，新的人生扬帆起航，乘风破浪。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