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恋综吃瓜翻车了》作者:菁芸【完结】   晋江VIP2025-03-11完结   总书评数:3259 当前被收藏数:6242 营养液数:2708 文章积分:71,054,904   简介:   【钝感全能小美人 vs 宠妻腹黑大影帝 】   安乐言穿书了,穿成了一本复仇文里的男配,书中他爱慕反派,反派爱慕男主,他为了反派做了很多事情,最终被更加变态的男主弄死了。   安乐言:“做什么炮灰,看大佬报仇不香吗?吃瓜而已,我才没那么傻去招惹他们。”   话音刚落,他就被主持人请到圆桌边,对面就坐着反派和男主。   这是一档热门恋综的开拍仪式,玩真心话大冒险。   安乐言看了眼离谱的大冒险选项,选了真心话。   有人问:听说你喜欢反派喜欢到无法自拔,你喜欢他什么?   安乐言微笑:性格。   【滴滴滴!】圆桌中央的红灯猛地闪烁起来。   导演笑得意味深长:“为了防止嘉宾说谎,我们采用了最新的测谎技术,一旦说谎就会这样。请再回答一次。”   安乐言:……长相。【滴滴滴!】   安乐言:……家世。【滴滴滴!】   安乐言闭眼:我不喜欢他。   反派:?   下一轮又是安乐言,他觉得总不能两次问的都是这种问题,结果问的问题是:   问:你对主角印象最深的是?   安乐言:……长得帅。【滴滴滴!】   安乐言:……温柔绅士。【滴滴滴!】   安乐言闭眼:……心狠手辣,是个变态。   男主:?   后来恋综播出,网友们看着安乐言被男主逼到墙角,议论纷纷:【这是在报复吧!这一定是在报复吧!】   可到了后期,“心狠手辣”的男人却总是黏着他,追着他:   “为我做了那么多,你难道不想我报答?”   避开镜头,男人热切的吻落下,   弄得他气息破碎满脸是泪的时候还在低声恳求:   “宝贝,明天和我约会,好不好?”   安乐言腰酸腿软:……我真的,是来吃瓜的!   -tips-:   1、故事开始时攻24,受19,皆已成年。   2、受小太阳万人迷,恋综的嘉宾都喜欢他,但只对攻特殊,双方箭头粗大。   3、都市背景但城市等具体信息架空,恋综糅合多个国内外恋综形式,人物和综艺均无现实原型。   4、祝大家食用愉快~   内容标签: 都市 娱乐圈 穿书 轻松 综艺   主角视角:安乐言 傅识沧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不是万人迷!   立意:真诚对待每个人    第1章   “伤得怎么样?”   一道声音穿过虚空,将安乐言惊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他躺在一片黑暗中,耳边有不知名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不时有冷气拂过脸颊。   不远处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和金属轻微的碰撞,那人“啧”了一声。   “是谁这么不要命,连你都敢捅?还好你躲得快。我说,你干脆去度个假得了。万一被粉丝扒出来你受了伤,那网上还不翻天?”   受伤的人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安乐言觉得,他应该是瞪了那人一眼。   空中果然漂浮起一丝尴尬,连空调都战战兢兢加大了马力,房间里冷气弥漫。   冷气透过皮肤咝咝地往里钻,安乐言终于感觉到了手脚的存在。   我这是……被人救了?   他只记得那时大雨如注,雨滴敲打着眼前的墓碑,溅起点点水花。   他斜靠着那块白色的大理石,看着模糊夜色里围拢过来的人影,侧头用脸贴了贴碑面。   石碑凉得透骨,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淌落,尚未染红下方的汉白玉石砖,又被前赴后继的雨水冲刷着,没入一旁的泥土中。   他却轻轻笑了起来。   “沧哥,我也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做不到你计划的那么好,就算我勉强替你报仇了,好不好?”   他艰难地张开双臂,轻轻抱了一下石碑,眼前便黑了下去。   不知是谁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另一个男声终于响起:“躲可不是我的风格。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我那好叔叔第一个就会怀疑我。既然如此,不如就把自己放在聚光灯下。跟他拆招太浪费时间,由得他疑神疑鬼去。”   安乐言猛地清醒过来。   这怎么可能?   那道熟悉的声音曾千百次在自己耳边响起,也在那几年里日夜在脑海中徘徊。   可沧哥不是已经……   安乐言拼命挣扎起来。   意识重重落入身体,半晌才有了反应。可自认为激烈的动作在旁人看来,根本就只是昏迷者无意识的颤动。   脖子像是被卡住似的,心脏却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嘀——”   连接他身体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报警声,床边的隔断帘唰地被拉开。   嘈杂的人声涌入,他的意识却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室寂静。   微热的夏风从窗缝里偷溜进来,窗帘轻轻摇摆,一切似乎都陷入午后的宁静之中。   突然,他听见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来人的脚步声却停留在门口,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有点不对劲。   安乐言仰面躺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他没有睁开眼睛,只默默地积蓄力量。   病房门边,脚步声和低低的自言自语一同传来。   “卧槽,你还真是命大啊,那么高摔下来都没事?”   “兄弟,别怪我,这年头钱是真的不好赚……”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乐言全身的神经都在那一刻绷紧。血液的快速循环让他终于抢回了身体的控制,各项感觉提升到极致。   破空声响起的时候,安乐言蓦然翻身,躲开了来人对自己脚踝的袭击。   晃动的视野中,他一眼扫见,那人一头黄毛,手臂上的刺青五花八门,手里还提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板凳腿,一看就是街头不入流的混混。   下一秒,安乐言就着他前冲的势头,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勾。   黄毛根本躲闪不及,鼻梁和病床的铁栏瞬间来了个亲密接触。   “唔,疼疼疼疼疼——”黄毛捂着鼻子躺倒,板凳腿也脱了手,掉在床边。   无视他指缝里狂涌而出的鲜血,安乐言直接用木棒毛刺刺的一端抵住了他的咽喉。   “别打,我错了我错了。”木棒后传来一阵呜咽,黄毛被怼得仰高了脖子,眼泪鼻涕加上鼻血糊成了大花脸,还打了个哭嗝。   安乐言无语地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窝囊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接了活来杀我?”   “啊?”黄毛一脸震撼,“没有!杀人要偿命的!”   安乐言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木棒。   “真的!”黄毛也顾不得鼻子疼了,连忙辩解,“谁敢动人命?我也就想让你断个手断个腿什么的,所以……”   所以刚才那一下才会冲着脚踝,而不是脑袋。   倒是……很合理。   安乐言冷笑一声:“傅家派你来的?”   黄毛一愣:“什么傅家?”   木棒向前怼了点,黄毛立刻慌了:“真的真的,我不认识什么傅家,就是在网上接了个单,拿钱办事,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夸张,连带着脸上的鼻涕血迹一起乱飞。   安乐言有点嫌弃地撤下了木棒。   眼前有点发黑,是体力透支的前兆,他起身靠着病床,随手抓过床栏上的毛巾丢给黄毛。   顺便讽刺:“可以啊,都开始网络接单了,体系还挺先进。”   “谢,谢谢,”黄毛的脸被捂在毛巾里,声音闷闷的。   他拿毛巾擦了把脸,又嗷嗷地叫了两声疼,这才赔上笑脸,“现在哪一行不卷,都智能时代了,我们再不跟着大家一起city,怎么吃得上饭啊!”   方才那一下撞得不轻,黄毛的鼻梁已经高高肿起,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床边的少年。   少年身形单薄,眉目如画,只是脸色极为苍白,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肌肤近乎透明。   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他整个人都透着深深的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再度昏睡过去。   但就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刚才轻轻松松就把他打得趴下,甚至连手上的吊针都没有脱落……   黄毛打了个寒战,悄摸摸地后退两步,见安乐言并没有动作,赶紧一溜烟跑出了病房。   溜得还挺快。   安乐言喘了口气,随手把木棍塞进床底,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毛巾。   洁白的毛巾上血迹斑斑,还糊着几块闪光的黏液。   挣扎半晌,他还是扒下了床头柜上装水果的塑料袋,拎着毛巾的一角,把那团垃圾塞进了袋子里,让它和凳子腿做了伴。   方才聚集的力量此刻已消耗殆尽,安乐言眼前一黑,倒回床上。   这次是真的安静下来,连户外的蝉鸣都弱了。   方才的激烈像是一场远去的梦,在记忆里变得不太真实。   的确不真实。   以傅家的实力,若是找到了他,根本不会给他自救的机会,但刚才那个小混混,简直弱得离谱,还说什么网上接单。   安乐言闭眼忍过一阵头晕,半支起身子,打开床头柜的小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支手机,型号挺新,并不是他用的那款。   他皱着眉拿起手机,晃动间屏幕亮起,人脸识别自动解锁。   安乐言:……   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最后的信息是发给对方的,时间是两天前:   【白的小甜言:白哥,我终于拿到名额了,可以和你一起上《美味关系》啦!】   安乐言皱眉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对面的那位白哥似乎很高傲,往往是这边发了一大堆才会回一条,朋友圈却发得很勤。每天满满的九宫格,最近的一张照片是某豪宅大门,高级豪车停了一片。   配字:到傅哥家了,乖巧等。   安乐言盯着那熟悉的豪宅好一会儿,心中突然一动。   他切出微信,打开微博。   机主的微博里都是漫展上的各种cos照,偶尔夹着几张自拍。   安乐言把一张明显精修过的生活照放大细看,照片中的男生的脸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长着一双微微下撇的狗狗眼,乖巧可爱。   安乐言揉了揉额角,只觉得一阵头疼。   coser、白哥、美味关系、傅家……   这明明是一本书。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看过这本书。   不仅看过,还真的熟读到几乎可以背诵。   倒不是因为书里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小配角,而是因为,那虽然是本狗血娱乐圈文,却也是一本复仇向真人同人小说,男主正是他的老板——傅识沧。   在这本小说里,傅识沧和在现实中一样,被叔叔陷害失去了父母,却一直隐忍着积蓄力量,终于在长大后夺回了本应属于自己的集团,亲手将恶毒的叔叔送上断头台。   在失去傅识沧的那五年里,他一直用这本小说激励自己,才坚持到了最后的那一刻。   只可惜,这本书出现得太晚了,不然他一定会逼着沧哥好好看看,熟读并背诵。   所以,他这是穿书了?穿到了这本小说中,成为一个虚构人物的小跟班,在中后期下线的小炮灰?   刚刚恢复的精神又有了些要崩溃的迹象,安乐言躺在床上,默默咀嚼着这不可思议却无法改变的事实。   中后期……   他突然精神一振。   原来如此!刚才碰到的那个弱鸡黄毛,或许跟傅家真的没有关系,因为沧哥的复仇现在尚未开始。   那也就是说,他可能有机会一路围观沧哥的复仇行动!   小说里没多少他的戏份,只说白家少爷黑化后,他因为爱慕白少爷,替他做了很多坏事,从而被男主如捏碎蝼蚁般随手处理掉。   呜呜呜,沧哥好霸气!好想近距离围观!   “诶,你醒了啊!”一个小护士推着推车进来,又欣喜地跑了出去,带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   “我就知道你今天能醒,”医生一边熟练地给他做了几项基本的检查,一边说,“行了,醒了就没什么事了。护士去通知一下家属。你……”   安乐言依然沉浸在方才的发现中,只听见一句“没事”,便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澄澈,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微挑,带着点微傲,生机勃勃。   那笑容如春风吹拂,那股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喜悦,让人看见就心生欢喜。   啧,这年头,男孩子怎么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而且各项指标都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跟个没事人一样!   医生不死心地又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他确实没什么问题,放心地走了。   安乐言目送着医生和护士离开,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着屏幕中的自己。   笑容散去,少年的眸子澄澈安静,现出些超越年龄的矜持。   他拉了拉自己的眼角,做出和微博照片里一样的眼型。   原主……不喜欢这双眼睛吗?   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和一袋子换洗衣服。   “言言,你真的醒了!”女人一见到他,眼泪就下来了,“护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她哽咽着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安乐言的头,却胆怯地缩了回来,“还疼吗?吓死妈妈了!”   妈妈?我什么时候有妈妈了?   他想了想,对了,原主是有妈妈的,似乎是……在白家做厨娘。   他抬头对上了女人关切的眼神,一声“妈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只好目光躲闪着,却刚好瞥向了那个大保温桶。   “是饿了吗?”女人立刻问道,“护士刚才说了,你可以吃流食,我就给你带了鸡汤和粥。”   安妈妈忙忙碌碌地支起小桌板,从保温桶里拿出食物。   鸡汤鲜香可口,他低头喝了一大口。   安妈妈一脸喜色:“好喝吧?你好久没回家吃饭了,正好补补。”   见她还在忙前忙后,安乐言伸手拉了拉女人的衣袖:“您别忙了,歇会儿。”   安妈妈动作一顿,倒是看起来更高兴了些,她也不坐,就靠着矮柜站着,眼睛一直黏在安乐言脸上。   安乐言被她瞧得有些脸红,刚要说话,就听见她喃喃道:“挺好看的孩子,干嘛每次都要把眼角画下来,你这个样子,说不定白少爷更喜欢。”   安乐言:……   原来是为了他。   书里说他这个小炮灰爱白少爷爱得无法自拔,这么看来,还真是用情至深。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突然响起,安乐言抬头,就见安妈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愣了两秒才接起来,迟疑道:“白,白少爷?”   电话那头隐隐有音乐传来,青年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耐:“他醒了是吧,让我跟他说两句。”   安妈妈一脸担忧地看着儿子,手机攥在手里不敢递,也不敢说话。   安乐言喝干净最后一口汤,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接过女人的手机。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不高,却十分清晰:“谢谢白哥,我没事了。”   “你……你好了啊!”白景辰的声音陡然收紧了些,“不舒服就别强撑,我跟导演说了你受伤的事,你再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退出好好休息吧。”   安乐言微笑起来。   那怎么可能?   他看书的时候就对这恋综好奇死了,美男集中营,粉红修罗场,脑补这些帅哥的爱恨情仇简直就是他当时最大的娱乐。   更何况,这恋综里不仅有复仇,还有沧哥难得一见的浪漫戏份呢!   作为他的前任助理和现任支持者,当然要亲自去见证这一切!   他冲着妈妈弯了弯眼睛,温柔而坚定地回复道:“我不退出,白哥。我想和你一起上节目。”    第2章   “你……真没事了?”白景辰似乎有些烦恼。   恋综的人选其实早就定了。   作为现在的大热门综艺,《美味关系》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剧本,镜头上呈现的都是嘉宾们的自然反应,主打一个真实感。   因此在选择嘉宾的时候,当然以素人为主,最多只有一两个娱乐圈人士。比如白景辰自己,就是以知名爱豆的身份被选中,为节目引流。   安乐言是半职业coser,原本的人选是和他走同样路线的师兄。但听说白景辰要参加,深爱着他的小炮灰死乞白赖磨了师兄和公司一个月,又献祭出了自己几乎全年的商演机会,才换来了这么个名额。   前脚刚和节目组签好合同,后脚小炮灰就迫不及待地在微博上高调示爱,引来一堆网友热议。   所以此刻,如果强行让他退出,还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景辰轻咳了两声掩饰住语气中的失望,想再劝他两句,大宅门口却隐隐传来声音:“傅少爷回来了……”   这下子白景辰连安抚的话都懒得说了,只匆匆嘱咐了一句要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言言,你……真的要参加那个节目啊?”安妈妈迟疑地收起碗筷,“我听说参加那个节目的都是有钱人,妈妈没本事,白少爷会不会嫌弃……”   “您别听他们瞎说,这节目可没规定一定要有钱才能参加。”安乐言起身帮她拿起保温桶,“而且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白少爷。”   “不喜欢,那你还……”安妈妈看起来迷惑极了,迷迷糊糊地洗了会儿碗,突然又从对面的水房里冲了回来。   “言言,你该不会是想在这个节目里和别的有钱人谈恋爱吧,这可是当着白少爷的面!你要是真在他眼前和别人好,他,他会报复你的!”   安乐言:……   开玩笑,谈恋爱哪儿有复仇有意思?他是要去欣赏沧哥的复仇壮举,为那个世界的沧哥和自己解解气!   但看着女人眼中深深的担忧和不解,他扶住安妈妈的肩膀:“您就别担心了,这个是恋综的规矩,每个人都可以向别人表示好感,不到节目最后也不会明确地表白。”   “再说了,”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就是去做个陪衬,才没有攀高枝的心呢。白少爷又不喜欢我。”   “啊?你知道啊!”安妈妈一脸惊吓。   “我当然知道啊,”安乐言认认真真地继续编,“其实之前我就想明白了,我参加这个节目,就是想亲眼看到白少爷是怎么喜欢别人的,这样我……”   他垂下脸,让浓密的眼睫遮住眼中的表情:“这样,我就真的能死心了。”   两天后,安乐言拖着行李箱,来到了节目组指定的地址。   眼前是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门前的小花园里繁花似锦。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将他引领至干净宽大的门廊,同时也将他带入了直播镜头之中。   【哟嚯,又来一个,还挺帅的嘛!】   【据说是个coser,出过几个大热漫的角色,素颜还可以哦】   【coser嘛主要靠化妆,不过身材不错,这身高大概一米八多?腿好长,呲溜~感觉不论攻受都有点诱人】   【为啥说不论攻受?不怕站反吗?】   【谁让这节目压根不公开是1是0,我们猜不着,嘉宾们也猜不着,刺激!】   【不公开,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修罗场也更激烈,张导赛高!】   【那是,上期吴青玉和谢源那一对简直千古悬案,谁都以为是两位受君,也不知道谁会为爱做1】   弹幕里乱七八糟地讨论着,镜头下,安乐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大门。   宽大干净的玄关里已经放了三四个行李箱,鞋柜前摆着三双男鞋。   恋综的老套路了。   安乐言点点头,把行李箱靠墙放好,换上拖鞋。   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全都空荡荡的,看样子,他们应该在二楼的起居室。   他定了定神,拾级而上。   “好像又有人来了。”   楼梯上到一半,一个男声在上方不远处响起,音质低沉清润,尾音却含在了模糊的笑意里,十足风流。   安乐言心里一阵兴奋。   穆为,这一定是穆为!书里被称为海城大总攻的穆家少爷!   作者花了大量的篇幅描述这位富贵公子。   穆家几代豪门,父亲是海城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母亲则经营着影响力巨大的跨国传媒集团,简直就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   而这位大少爷从成年起便行事风流不羁,出柜后更是睡遍海城0圈,后来干脆在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开了家酒吧,日日混迹其中,夜夜逍遥快活。   啧啧啧,不愧是热门恋综,连这样的贵公子都能请到!   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隔断,能看到起居室三人的身影。   距离楼梯最近的男人原本坐在单人沙发上,在看见安乐言的瞬间,立刻站了起来,冲他露出微笑。   不笑已有三分风流,笑起来却给人以真诚深情的感觉,再加上高大挺拔的身姿,怪不得被奉为钙圈天菜,不知道这次又有谁会落入他的情网?   安乐言的心在瓜田里狠狠打了个滚,万分努力地把脸上的表情控制好,微笑着说:“你好,我是安乐言。”   “我是穆为。你……”   “请等一下!”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穆为的欢迎辞,接着白影一闪,安乐言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银发黑眸,个子比安乐言稍矮一点,气质却极好,一件简单剪裁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都现出浓浓的艺术气息。   安乐言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画家银心,据说很晚才开始学画,画技却一日千里,很快就跻身华国顶尖画家行列,是个十足的画痴。   虽然现在还年轻,但一旦突破瓶颈,便能开山立派,成长为一代大家。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银心已经闪到了安乐言身边,伸手便拂向他的额角:“你的眼睛……”   突然有异物接近,安乐言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了一下。   “啊,抱歉!”银心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放下手局促道,“你的眼睛太美了,咱们在这儿的时候,介意我给你拍照和画像吗?”   安乐言扑哧一声笑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美男?这个恋综简直就是男色盛宴!原书里更是用“囊括天下绝色”来形容这期的嘉宾。   当然,不包括他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炮灰。   而银心这个画痴,一定是给在座的两位都提出过这种要求,不然,那位依然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为什么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眸光转回银心,安乐言点点头:“过奖了,我不介意。不过这里帅哥这么多,这一个月里,你肯定拍不过来,也画不过来了。”   他的回答惹来了穆为的一声轻笑,连沙发上的那位也转过脸来,向他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聂长星。”   安乐言眼前一亮。   天才少年聂长星,十六岁便进入海大医学院,二十二岁已经是化学和临床医学双料博士。平日里不是在实验室里搞科研,就是在杂志上发表论文,年纪轻轻已经拥有一大堆奖项和专利。   这样的璀璨新星,如果不是来恋综,真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   寒暄完毕,安乐言看了看三人之前所坐的位置。   穆为坐在单人沙发上,对面是聂长星所在的双人软榻,中间是柔软的长沙发,却没人坐。   银心刚才站在窗边,似乎在研究沙发背后的一棵龟背竹。   等会儿应该还有两个人要来,当然要把C位让给他们。   安乐言选择了三人长沙发的角落。   这个位置距离镜头最远,还不时会被聂长星挡住,却能把眼前各式各样的帅哥尽收眼底,当然是他这个吃瓜小炮灰的绝佳选择。   落座后气氛依然尴尬,穆为目光玩味地在三人之间飘动。聂长星似乎不太喜欢穆为的目光,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后,低头玩起怀里的抱枕。   银心却还愣在刚才的地方,远远看向安乐言的方向。   安乐言冲着大家笑了笑,低头看着玻璃茶几上自己的倒影。   他今天来之前,按照原主的照片,偷偷用裁剪后的瘦脸贴改了眼型,把微翘的眼角下拉成乖巧的狗狗眼。   他以前当过几年职业coser,这种操作当然不在话下,拉下眼角后再上一层轻薄的底妆,不知情的人,就算是凑到跟前也看不出破绽。   不过他也不打算一直这样装扮,每天改变一点点,一周后就能恢复他本来的样子。反正自己是个小炮灰也没人注意,回头把微博照片一删,等到第二期开始的时候,大家早就忘记他原来是什么模样了。   完美!   心里刚拿定主意,他突然感觉身旁的沙发下陷,银心已经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眼睛。   安乐言:……   “大家都渴了吧,”他站起身,“厨房的冰箱里应该有水,我去拿点上来。”   说完他就绕过茶几,轻巧地下了楼。   网友们松了口气。   【终于有人打破僵局了,刚才他们三个就超级尴尬,自我介绍完了都不讲话,急死我了】   【看样子小coser很会来事嘛,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穆公子就挺有兴趣的,他这一走,穆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起居室了】   【银心那个呆子更是着急,也不知道是惦记人还是惦记他的画】   【就只有聂长星没反应,不过天才嘛,傲一点正常,也不知道谁能打动他的心】   安乐言很快就来到了厨房。   厨房宽大明亮,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想象了一下帅哥们在这里合作做饭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脸姨母笑。   拉开冰箱,里面早已准备好了冰水和饮料,还有一些可用于晚餐的食材。   安乐言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今天加上自己应该会来六个嘉宾,那就拿六瓶好了。   他根据书里对各人的描述拿了水和饮料,要关门时迟疑片刻,换下一瓶矿泉水,给自己拿了瓶沧哥最喜欢的巧克力饮料。   他以前不喜欢喝这个,总觉得太甜,可沧哥不在的那几年里,他渐渐也喝习惯了。   “安乐言,乐言?”呼唤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安乐言赶紧关上冰箱门,抱着饮料从厨房里走出来。   “抱歉啊,挑饮料花了点时间。”他抽出一瓶脉动递给来找他的银心,和他一起向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发出“咔嗒”一声响。   又有嘉宾到了。   按照原文推测,应该是那位艳压群芳的美艳受,和白景辰分属对头公司的演员——晨熙。   又是一位大美人,今天好有眼福啊!   安乐言抱着几瓶水,笑眯眯地转过头来。   大门开启,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出现在镜头中。   而别墅门内,安乐言的笑容却陡然凝固。   沧哥!   他怎么来了!    第3章   在安乐言的记忆里,傅识沧根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原书虽然是根据现实改编,但其中的情节和人物和现实并不相同。   最明显的就是他这个小透明,他给傅识沧做了两年助理,但在这本书里,原本在傅氏集团工作的傅识沧却成了娱乐圈的红人,身边的助理一堆,却并没有他这号人物。   或许作者对他的名字还有那么一丁点印象,于是就顺手安排在了小炮灰的身上。   而恋综部分则完全是作者的原创。安乐言记的很清楚,《美味关系》第一轮入住别墅的嘉宾只有现在已经到达的他们四个,再加上晨熙和白景辰。   穆为作为六人中家世最好也最具风流的人物,在这一阶段将成为众人瞩目的存在。   银心、聂长星都对他一见钟情,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不对付。   而晨熙的加入更是让战火升级,修罗场急剧升温。   就连白景辰也差点动了心,暗中指使他这个小炮灰去打探了好几次。   而几天后登场的傅识沧,便如同被投入沙丁鱼群的鲶鱼,再次在嘉宾中掀起轩然大波。   嘉宾们忙着移情别恋,CP粉忙着找糖磕糖。   整个恋综的气氛,不是火爆的修罗场,就是直冒粉红泡泡的浪漫现场,观众们磕得死去活来,收视率则一飞冲天。   而眼前的傅识沧,简直比书里描绘的还帅!   原本就是天生的好相貌,肤色冷白,眉形锐利。而因为前段时间拍戏的原因,他的黑发留得略长,再配上一副银丝细边眼镜,矜贵的气质便如油画中走出的王子。   冷时如高岭之花,笑则尽显绅士优雅。   这是最完美的傅识沧,轻易便将安乐言牢牢钉在当场,久久无法做出反应。   傅识沧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少年。   身材修长,个头堪堪到自己眼角,垂目便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皮肤很白,一身简洁的白T和牛仔裤,看起来干净清爽。   只是表情有点可笑,仿佛他是个什么怪物似的,惊讶到一动不动,任由怀里抱着的冰水凝出点点水珠,把胸前打湿一片。   傅识沧将手里的行李箱靠墙放好,见他还凝固着,朝他点了点头,迈步上楼。   在经过那呆萌少年的瞬间,他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去换件衣服吧。”   等傅识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安乐言才猛然惊醒过来。   衣服……什么衣服?   弹幕里这会儿热闹了起来:   【头一次看到恋综嘉宾不是在规定位置见面,就是场面有点奇怪】   【哈哈哈是的,难道不该是个粉红色的画面吗?安乐言的表情怎么那么惊讶?】   【笑死,不像是看到了意中人,倒像是被债主找上门】   【被傅哥颜值震撼了吧,说实话,第一次看他电影的时候,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喝汤都喝到了鼻子里,比安乐言还搞笑】   【我比较好奇的是,傅哥上楼时对安乐言说了什么,他怎么脸红得那么厉害?】   【前面一看就是光顾着舔傅哥的颜了,提示一下,水,白T,粉红豆豆】   【喔喔喔,这么劲爆的吗?】   过了一会儿,抱着冰水的安乐言回到楼上,手里还搭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挡在胸前。   “抱歉,衣服湿了,我一会儿换上。”他向在座的几位笑笑,这才把水分下去。   脉动已经给了银心,他把果啤递给穆为,橙汁拿给聂长星,最后在酸梅饮和巧克力中犹豫了一下,把巧克力饮料递给了傅识沧。   穆为已经打开果啤咪了一口,捏着瓶子向傅识沧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傅识沧看了眼安乐言手里的酸梅饮:“但是在一瓶甜的和一瓶酸的之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甜的。”   他的目光在聂长星和穆为之间扫过,笑道:“看样子你们对饮料都挺满意的。”   三人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安乐言,目光之中又多了不少善意。   穆为拿手中的果啤轻轻碰了碰他手里的酸梅饮:“谢谢你,给我们找到了喜欢的饮料。”   大家如同敬酒般拿起了各自的饮料喝了一口,傅识沧却突然问道:“你怎么不喝?”   安乐言委屈地瞅了眼手里的饮料瓶。   谁说他没喝,他刚才明明尝了一小口,可是——   好酸!晨熙大美人怎么喜欢喝这么酸的东西?   他偷偷看了看傅识沧手中那瓶原本属于他的巧克力,却见他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缓缓喝下一口。   液体流过咽喉,男人的喉结轻动,配合他慵懒随意的动作,竟让安乐言品出了几分暧昧。   他赶忙扫了其他嘉宾一眼。   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看傅识沧,而刚刚到达,正站在楼梯口的白景辰更是已经红了脸,双眼几乎黏在傅识沧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安乐言悄悄退后一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傅识沧。   当年的沧哥当然也一样的俊美无俦,但因为心急复仇,气质中总带着压抑与阴郁。   而现在的沧哥,举手投足绅士优雅,行动间又尽显性感暧昧。而这样的人,报起仇来却果断残忍,前期有多惨,后期就有多爽。   不愧是热卖小说,不愧是要当影帝的人,这个作者把沧哥写得太帅了!   不不不,沧哥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安乐言欣慰地将房间里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在心底里替现在的傅识沧好好骄傲了一番。   “好了,嘉宾们都到齐了,喝口水就下楼,咱们先来玩个小游戏。”   导演张茂的声音传来,嘉宾们的动作一顿。   前两期《美味关系》早已播出,嘉宾们之所以能够做出那么真实的情感反应,这位鬼才导演的安排功不可没。   在他的设计和安排下,嘉宾们经历了种种考验。藏得再深的心思,都会在张导安排的各种活动中露出蛛丝马迹,成为揭开情感线索的重要钥匙。   这期综艺和上一期之间相隔近半年,不知道张导又升级了哪些技能。   “我去换个衣服,马上来。”   安乐言拿着那件衬衫,匆匆走向旁边的一间卧室。   房间还没有分配,现在都是空的,也不知道摄像头开了没有。   安乐言背对着摄像头脱了白T,穿上衬衫。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用的是节目组发放的手机。   在恋综录制期间,嘉宾之间的联系方式是保密的,就连心动短信都是大家发给节目组,再由节目组转给发送目标。   但手机里可以存入两个电话号码,朋友或者家人都行,平时也可以打电话和他们联系。   毕竟,嘉宾们私下的吐槽和讨论,也是恋综的看点之一。   安乐言这才刚穿来,谁都不认识,就只添加了安妈妈一个人的号码。   似乎知道他时间紧,刚一接通,安妈妈就一口气说了好多。   “言言啊,我看见你上节目了,衣服带够没有?”   “妈妈刚才也看了一小会儿直播,你们住的地方真不错。”   “还有,上次妈妈跟你说的话,你要记着啊,别得罪人,知道吗?”   安乐言撇了撇嘴。   在这本小说里,安妈妈是白家的佣人,小炮灰也是跟着妈妈去过几次白家,才有机会见到白景辰,爱上白景辰。   白家势大,平时高高在上惯了,对待商业竞争者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安妈妈怕是见过几次他们的报复手段。   外面嘉宾们都在等他,摄像头下,安乐言也没法多说,柔声安抚安妈妈:   “您别瞎操心,我才不会去招惹他们呢。”   说完他就赶紧收了手机,下楼来到餐厅中。   客厅里放了一张圆桌,五个嘉宾已经安排好了位置,安乐言匆匆在唯一的空椅子上坐好。   导演张茂笑呵呵地拍了拍圆桌中间的一盏小灯,一束激光从灯罩中射出,一支串着小小爱心的箭头被投射在桌面上。   “游戏很简单,是个简化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他指了指桌上的箭头:“等会儿箭头指向谁,谁就是回答问题的人,我们的系统会从直播观众的弹幕中随机挑选一个问题让嘉宾回答。不想回答的话,可以看看这边的大冒险清单。”   工作人员竖起一块巨大的白板,白板上列举了十来条大冒险内容。   直播间里,观众们正摩拳擦掌,可见到那块白板,立刻哄笑了起来:   【我草,还是张导会玩,这大冒险,不是极限选手怕是玩不转】   【绑住一只手爬上二楼阳台……说服现场的某位嘉宾和你湿吻十分钟……这选项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哈哈哈,这不就是逼着嘉宾回答问题嘛,我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笑死,让我先看看各位的资料】   安乐言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离谱的选项,又看了一眼桌子中间的光影箭头,他默默盯着箭杆上的爱心,试图和对方交流:好箭头好箭头,你可千万别往我这边指。   嗯,心诚则灵。   再一抬眼,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穆为和银心之间,对面就是傅识沧,两边分别坐着聂长星和白景辰。   啧啧啧,玩个真心话还这么心机。   穆为不愧是风流1哥,在座的嘉宾也就是白景辰刚来,他就直接挨着人家坐了。毕竟是人气爱豆,好像是穆为最喜欢的类型呢。   还有还有,原来聂长星喜欢我沧哥这款啊!回头让我来把把关。   就是银心,怎么和聂长星坐一块了,嘶——我该跟他换个位置吗?   安乐言自顾自地替嘉宾们操着心,一时间忽略了对面人的表情。   傅识沧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缓缓扫过圆桌边的几位嘉宾,在安乐言这儿稍顿了一下,又不甚在意地滑了过去。   导演按下按钮,箭头飞快地旋转起来。   别指我别指我别指我别……   箭头倏地一下停了下来,直直指向安乐言。   你怎么……连点惯性都没有呢?   大概是他这会儿的表情太生动,嘉宾们都笑了起来。   笑声打破了方才的紧张与僵硬,安乐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大方方站了起来。   “来,问吧。”   一个小炮灰,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大不了做个小弊,说点大家喜欢的,乐一乐也就过了。   安乐言没多少粉丝,直播间里关注他的人不多,此刻见他被选中,弹幕安静了一会儿,才重新飘出零星的一两条。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导演,他怀疑,就这几条弹幕,也是导演让工作人员假扮粉丝刷的。   有人问:听说你喜欢白景辰喜欢到无法自拔,你喜欢他什么?   行吧,终于来了。   安乐言再次扫了眼写着大冒险选项的白板,选择了回答问题。   他努力堆出微笑:“性格。”   嘀嘀嘀!   响亮的报警声在尴尬的空气中回荡,圆桌中央的红灯猛地闪烁起来。   张导笑得意味深长:“为了防止嘉宾说谎,我们采用了最新的测谎技术,一旦说谎,这盏灯就会报警。请再回答一次。”   安乐言:“……长相。”   嘀嘀嘀!   安乐言:“……家世。”   嘀嘀嘀!   盯着桌子中间不断闪烁的红灯半晌,安乐言抬眼看向导演:“您这灯是不是坏了?”   张导被他逗笑:“怎么可能,高科技呢,你肯定没说实话。”   “我再问一遍,听说你喜欢白景辰喜欢到无法自拔,你喜欢他什么?”   安乐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眼回答:“我不喜欢他。”   话音落下,桌上的红灯安静如鸡。   白景辰惊讶地转过头,目光终于投向安乐言,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的目光又转向身边的傅识沧。   男人身形挺拔,侧颜如玉,此刻和其他嘉宾一样,正十分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安乐言,嘴角微微上扬。   白景辰是出道三年的爱豆,为了转型来参加综艺,平时粉丝不少。   来上节目之前,他的经纪人还在头疼,安乐言高调示爱在先,白景辰在节目里就多了一重道德捆绑,处理不好很容易被大众误解。   而现在……   喜悦后知后觉地涌上白景辰的心头,没有了安乐言这个绊脚石,他就可以在节目里尽情追求傅哥,也不会有任何道德问题。   傅哥也是因为这个才高兴的吧?   弹幕猛地热闹起来:   【哦吼,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还看见这小coser高调示爱?】   【难道是公司安排的营业?也不对啊,他俩又不是一个公司,之前不是说白的经纪人扬言要告他,说蹭热度太没底线?】   【该不会是看到其他嘉宾好看又有钱,移情别恋了吧……】   在场的嘉宾大概也有这种想法,投向安乐言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安乐言也没想解释,默默坐了下来。   箭头再次旋转,他放松地靠向椅背。   这样也好,迟早是要和白景辰撇清关系的,虽然有点突然,但快刀斩乱麻,直接一刀砍了,也省得他还要多演好几天戏。   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就可以专心吃瓜看戏,哈哈哈,哈哈,哈……   箭头再次停下,却再一次水灵灵地指向安乐言。 ?又是我?   连弹幕都惊了,几条吐槽的弹幕飘过后,提问的人数突然暴涨,弹幕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系统随机挑出一个问题:你对傅识沧印象最深的是?   安乐言愣了一下,把握十足地开口:“长得帅!”   嘀嘀嘀!   安乐言:“……温柔绅士。”   嘀嘀嘀!   安乐言闭上眼。   这测谎仪怎么回事?难道必须回答作者规定的人设?可刚才说不喜欢白景辰不也过了?   这TM是考阅读理解吗?   导演在催促,安乐言脑海里突然闪出某电视节目对作者的一段访谈,略过一长串的形容词,他脱口说出作者对傅识沧的描述:“……心狠手辣,是个变态。”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偌大的别墅里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前方才传来了一点动静。   安乐言怯怯地睁开眼。   圆桌对面,优雅性感的男人缓缓拧开一瓶冰水,嗓音也凉得像是经过了冷冻: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第4章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安乐言身上。   小炮灰欲哭无泪。   怎么办?总不能说,我是穿书来的,作者就是这么说你的,要不你去看看原著?   安乐言的目光落在傅识沧脸上。   不愧是要当影帝的人,表情控制堪称完美,他甚至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好奇才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在他身边做了两年的助理,就算是安乐言,怕也会忽略掉他压抑着愤怒时,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火花。   演的真好,不愧是影帝呜呜呜,如果不是针对我就更好了。   对了,影帝!   安乐言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求助似的看了眼导演:“问的是对傅哥最深的印象嘛,我,我就想起了《秦城》。”   张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秦城》是傅识沧刚刚杀青的一部电影,而这位天才演员在其中扮演的,正是一个心狠手辣、十分变态的反派。   这部电影刚刚完成制作就送去了国际电影节参展,在国内并未上映,就是准备拿了奖再进入国内院线,所以,国内虽然知道有这么个片子,却连个预告片都没有流出。   而张导之所以知道这些内幕,还是因为,《秦城》的总编剧,正是他家夫人。   他还没开口,傅识沧就看了过来:“张导,这片子这会儿不是还捂着么?是不是您泄的密?”   “不不不,”安乐言连忙维护导演,“我是傅先生的粉丝,特别喜欢您的电影,所以我……找朋友,在电影节上偷偷录了一段。”   他红着脸看向傅识沧:“您演得真好!”   嘉宾们都露出恍然的神情。   原来是铁杆影迷啊,怪不得这么了解。   事情似乎就这么被圆过去了,张茂皱了皱眉,打算再问点什么,一旁穆为突然发了话:“电影节昨天才首播,你今天就得到消息了?”   他的一双风流眼在安乐言和傅识沧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凑近安乐言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安乐言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了躲:“那当然了,傅先生出演的每个角色我都喜欢。”   “哦~”聂长星也来了兴趣,“是喜欢角色吗?”   “那当然啊!”安乐言又弹了回来,“傅哥对每一个角色都很认真,每一次出演,他都会用很长时间去揣摩准备,对角色的心理和气质都把握得特别到位……”   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安静,安乐言猛地住口:“那个……我说太多了,咱们继续,继续转。”   直播间的弹幕里哈哈哈笑成一片:   【这小coser好好玩,一桌子的修罗场只有他完全状况外】   【这把本来是高端局,结果穆为的试探他愣是没看出来,对面的白景辰都紧张死了】   【人家说人呢,他说角色,这就是事业粉的自我修养吗?】   【看样子聂长星也不是个好惹的,穆为还在试探呢,他就直接问出来了】   【还是银心最单纯,我感觉他根本啥都没听见】   接下来的真心话再没点到安乐言,他却像得了PTSD,每一次箭头停下都要心惊胆战一番。   偶尔也偷看一下傅识沧,而对面的这位帅哥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锋利的目光透过镜片,总是能精确对上他的眼神。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沧哥你别怪我了。   “好了,真心话游戏结束,我们的直播也就到这儿了。欢迎大家在下周六晚上,观看《美味关系》的首播。”   张茂笑呵呵地指挥着摄影师们拉近镜头:“来,和大家道个别,咱们周末见。”   嘉宾们纷纷扬起笑脸,冲着摄像头挥挥手。   弹幕里一片哀嚎:   【好短,还没看过瘾,嘉宾们颜值过高,需要长时间大剂量的脱敏治疗】   【原本还以为无法超越前两期,今天的真心话让我开眼了,期待期待】   【刚入坑,这综艺不是直播吗?】   【这节目边录边播,重大事件比如今天开机会有直播,其他时间会把一周的素材剪成3到4集,每周末播放两集,每集一个半小时的样子】   【安排还是挺合理的,不知道后期效果怎么样】   【哈哈哈,不用担心,鬼斧神工】   【笑死,张导的团队在搞事情上的确毋庸置疑】   直播结束,嘉宾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站起来活动身体。   “别急别急,咱们先把心动短信发了。”张导叫住大家。   “现在就发短信?”穆为回头,“我以为要到晚上睡前。”   “这期规矩改了,这是第一印象短信,随便发,不一定是动心对象,友情短信也行。”张导朝着嘉宾们挥了挥手,“咱们等会儿根据短信情况分房。”   涉及到分房,嘉宾们又都紧张起来。   这是恋综,同吃同住最容易擦出火花,但现在各人的心思不明,万一分好了又喜欢上了别人,只能眼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同住一间,那岂不是煎熬?   嘉宾们看了眼笑呵呵的张导,暗暗在心里吐槽:随便发,这能随便发吗?这些主意都是谁想出来的,太狠了!   六个嘉宾很快分散开来,傅识沧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白景辰跟着他过去,倒是没敢和他坐在一起,窝在了长沙发一角。   银心去了二楼,穆为则出了别墅,坐在花园的长椅上。   聂长星打开通向后院的门,那里有个可以喝茶的小平台,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   他就在桌旁的贵妃榻上歪了下来。   至于安乐言,十分有炮灰自觉地进了厨房。   刚才来拿水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夕阳从流理台后的大玻璃窗照射进来,整个房间看起来都暖洋洋的。   他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   《美味关系》这部恋综,在常见恋综的基础上做出了很大的创新。   除了发送心动短信、同吃同住、配对约会等模式,又添加了一同工作的设定。   节目组会提供一辆高级餐车,每期安排两到三个工作日,能够一同工作一天的两人,也算得上是单独相处,比配对约会的时间都长。   而心动短信发送的结果,对分房和工作伙伴的搭配有很大的影响,可谓是重中之重。   不过安乐言不担心,作为一个熟读小说剧情的人,每一次的短信发送结果他都了然于心。   今天的初印象短信,收到短信最多的人将拥有房间的分配权。   这座别墅里一共三间卧室,分别是单人间、双人间和三人间。   原著里当然是傅识沧获胜,自己住了单人间,而一条短信都没收到的安乐言,自然是被放在最后,去了三人间最角落的位置。   这个倒是无所谓,安乐言笑眯眯地想,越边缘越好,能变透明就更好了,我就是瓜田里的那只猹,不需要存在感。   他刚按下傅识沧的名字,就见白景辰走了进来。   安乐言连忙收起手机。   “你是认真的吗?”白景辰懒得废话,进来就直截了当。   安乐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自己说不喜欢他的事。   他垂着眼角:“白哥,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当然不想放弃。但……”   “我知道你喜欢傅家的少爷,只要你俩在一起,你总是看着他,眼里也只有他。这么多年,你要是眼里有我,我们早就好上了。”   他的语调真诚,却完全不掩饰其中伤心的意味,白景辰看了眼他低垂的眼角,似乎欲言又止。   他飞快地看了白景辰一眼:“前两天你让我退出,我能理解,但我已经不是你想的那样了。”   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这次受伤让我想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你幸福就好。不用顾忌我,这个恋综里这么多好男人,大家都喜欢你,你大胆地去爱吧。”   白景辰惊呆了。   他昨天才知道,他不过是在家里烦恼了两句,管家就背着他找人去伤害安乐言。他以为,那天安乐言那么坚定地拒绝自己,一定是想在节目里报复。   可他竟然一点都不怪他!还一脸心碎地说出这样的话。   就,真的这么爱吗?   “你……你不要多想,我……”   该说什么?白景辰猛然醒过来,难道告诉他,我其实并不讨厌他?之前想让他退出也只是自己一时冲动?   他看了眼低着头的安乐言,纠结半晌,落荒而逃。   安乐言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小少爷黑化前还怪可爱的,心地也不错,和沧哥当然不是良配,但看在你没想过害我的份上,回头我就帮你和其他嘉宾配一配。比如穆为,比如……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帮人里,到底谁是0谁是1?   我沧哥当然是1,穆为肯定也是1,那么白景辰就是0,而原主喜欢白景辰,当然……   废话,我当然是1啊!   至于聂长星和银心,大概率是0,这样才平衡嘛!   真聪明!安乐言在心里好好夸奖了自己一番,认真写了条短信,按下发送键。   任务完成,待在厨房也挺无聊的,不如去四处转转。   安乐言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出了厨房。   傅识沧依然坐在沙发上,从安乐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沧哥长发的样子呢!这发型很少有人能hold住,但放在他身上就再合适不过。   黑色发尾微微卷曲,潇洒地轻搭在脸侧,更凸显出他冷白的肤色和简洁有力的面部轮廓。   鼻梁的那副银色的细框眼镜,将眼眸的锐利和高傲都敛入镜框之后,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有礼。   还是我沧哥最好看!   安乐言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才从沙发旁走过,敏感地听出傅识沧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   对,就是这样,我沧哥就应该这样被万人簇拥,哈哈哈,哈……   装在裤兜里的手机猛地一震,安乐言吓了一跳,我居然还能收到短信?会不会是安妈妈?   他掏出手机。   短信都来自节目组,全是同一个号码,他打开一看:谢谢你的水。   哦哦哦,原来是友情短信,安乐言拍了拍胸脯。   他表情还没放松下来,手机又接连震动了两次。   “因为你,今天见到了别树一帜的真心话。”   “你的眼睛太美了。”   怎么……会有三条?这不一共才六个人吗?   安乐言回头看了眼沙发上傅识沧,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阳光从落地窗洒入客厅,男人的镜片倏忽闪了一下。   安乐言:……   安乐言:……   我该不会……抢了沧哥的分房权吧?!!    第5章   节目组也和他一样紧张,只不过原因不同。   傅识沧主动提出提前上恋综,打乱了张导原先的计划,但依然是件好事。   傅识沧科班毕业,大二就开始接触电影圈,第一部出演的电影就是国内名导的作品,凭借处女作便轻松囊括了国内影坛新人所能拿到的所有奖项,可谓出道即巅峰。   而他并没有从此沉寂,后续几年,虽然没有太多作品,但每部电影都经过精心打磨,正处于声望积累期。   拍电影的空隙,他会参加些综艺,但大都只是短期,在公众面前露露脸保持一下热度,从不影响正业。   有这样的人参加恋综,比原先定下的大美人晨熙效果更好。因为刚刚杀青的《秦城》,据夫人所说,很快就会拿奖回国,联动效应不可忽视。   而晨熙的退出当然也和傅识沧有着直接的关系,多半是资源置换,皆大欢喜。   不用背锅又能拥有巨大人气和流量,张导求之不得。   既然这样,张茂干脆把真心话直接提到了开机仪式上,就是为了给嘉宾们拱一把火,把围绕着傅识沧和穆为的修罗场造起来。   只是没想到,突然杀出个安乐言。   看着连续三条发给安乐言的短信,张导陷入了沉思。   原以为只是个凑数的小角色,难道是位隐藏的大咖?   他看着安乐言简单的资料沉吟半晌,才抬头问副导演:“短信结果怎么样?”   副导演一脸活久见的表情,扬了扬手中的平板:“三比三。”   “什么?”张导抹了把脸,“安乐言三票,还有谁?”   “傅识沧也是三票。”   张茂:……   他一把拍上副导演的大腿:“哈哈,还能这样。”   原想着票数会太过分散,没想到最后,票数依然集中到了两个人手里。   安乐言可以啊,居然直接顶了穆为的位置。   管他那么多,有节目效果就行。   副导演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腿,眼见着张导歪歪扭扭地跑去了别墅。   拍个恋综而已,怎么疯魔成这样,啧。   “来来来,宣布结果了,”张茂笑嘻嘻地把人都叫到了客厅,“我们来看看,今天收到短信最多的是——”   他故意顿了顿,装出一脸烦恼的表情:“哎呀,小傅和小言同票呢,怎么办?”   安乐言眸光一亮,同票?   哦哦哦,原来大家的审美还是很在线嘛!   唉,人美心也善,一定是有人觉得大家都发短信给沧哥,我就太可怜了,于是给我投了同情票,只是没想到撞车了。   我的错我的错。   他看向傅识沧,对方也正看着他,一会儿以后,才转向张导:“要不我俩石头剪子布?”   “我同意!”安乐言立刻表态。   “是不是太简单了?”张导摩挲着下巴,“这样吧,你们玩十局,如果平局多于五局,就让你们俩商量着分配,如果少于五局,就由我们的机器随机给你们分,怎么样?”   “平局,还要五局以上,”穆为笑了,“这也太不容易了吧!”   “张导真是有创意。”傅识沧直接给数据,“玩石头剪子布平局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您却要求我们高出五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嘛。”   张导一瞪眼:“来我这儿还不让我定规矩?你就说服不服吧?”   傅识沧大笑:“都到你手里了还说什么!来,我们换个位置。”   安乐言有点懵。   什么换位置?是嫌那边风水不好吗?   可等他抬头才发现,傅识沧这句话是对他身边的银心说的。   这位天才画家不知道为什么依然迷恋着他的眼睛,连坐都要跟他挨在一块。   这会儿被傅识沧要求了,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清淡的柑橘香随着男人的动作拢了过来,其中又混合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味,给原本的暖香增添了几分锐利。   像是香奈儿的蔚蓝,却又不同,只有在沧哥身上,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安乐言紧张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他偏头看了看在他身边坐下的男人。   依旧那么好看,却没有被复仇摧残的痕迹,正是他小时候曾见过的傅识沧。   再次见到故人的认知,到了现在才慢慢落到实地。   沧哥,好久不见。   傅识沧却并不知道他此番的心理活动,只知道在他坐下的时候,身边的少年突然放松了身体,先前的僵硬一扫而空,渐渐泛起些自如与随性,又似乎有几分压抑的冲动。   “开始了?”他开口提醒。   安乐言点点头。   这游戏他曾和沧哥玩过太多次,为了能让这位不省心的老板多吃两口饭,或是多喝一碗补药,他甚至去调过办公室的监控,一遍一遍揣摩沧哥出手前的表情和小动作,半年之后,傅识沧再没赢过他。   他看着那张曾经熟悉的脸,踩着节奏出手。   第一局,两人一起出了剪刀。   傅识沧笑着看了一他一眼。   第二局,还是剪刀。   第三局,石头……   每一次都是同时出手,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手势。   他甚至不用去看对方出了什么,就知道每一次必是平局。   傅识沧的表情从惊讶到玩味再到意味深长,干脆直接盯着他,快速出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手上的动作却如出一辙。   嘉宾们渐渐围拢了过来,聂长星紧紧盯着安乐言,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傅识沧,突然,他目光一闪,似有所得。   安乐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手一抖,慢了半拍,两人的手势终于错开。   “真是活见鬼了,你俩这是被什么控制了吗?”穆为目瞪口呆,拿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十把有九把都是同款,不要告诉我这是心灵感应!”   就连张导也呆了好半晌,不过愿赌服输,他把分房权交给了两人。   “傅哥来吧,我听你的。”安乐言表态。   傅识沧似乎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闻言笑了笑:“那我可就乱分了,你要是觉得不妥就提出来。”   安乐言点头:“好。”   张导忙招呼摄影推进镜头,示意把所有人的微表情都拍下来。   分房必然几家欢喜几家愁,刚才那一场惊人的巧合,再加上这几分钟的素材,他能剪出半集的内容来。   傅识沧扫了嘉宾们一眼:“银心、聂长星和白景辰一间。”   说完他看向安乐言。   这是把所有0方嘉宾都安排在了一起?   哦,也对。恋综这才刚开始,嘉宾之间的心意都不稳定,这么快就1、0配的话,很容易弄出尴尬。   沧哥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不愧是温柔绅士。   他崇拜地点了点头。   傅识沧好笑似的弯了弯嘴角,继续分:“穆为的作息和我们都不太一样,倒也不必太勉强自己去调整,你就住单人间吧。”   “OK。”穆为挑了挑眼角,话音带着点轻佻,“那你就和乐言一间了?”   “嗯,小言有意见吗?”   小言?沧哥叫我小言?安乐言再次被定住了身形。   好亲热的称呼啊,跟家人一样。   见他半天不说话,傅识沧挑了挑眉:“那就是没意见了。我们搬行李吧。”   大家的行李都在楼下,需要搬到二楼的卧室,嘉宾们一拥而下,不一会儿都挤在了玄关处。   安乐言晚了半拍,干脆站在楼梯边,等着大家先上去。可不过稍一错眼,就发现自己的箱子不见了。   玄关的角落里还有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和自己的挺像。   他眨眨眼,拉起了那个小箱子,就见傅识沧从楼上下来了。   “还没上去?”傅识沧走到那个大箱子旁,目光却定在安乐言身上。   “刚才……你怎么做到的?”   男人身形高大,略微低头的时候,压迫感油然而生。   安乐言不由自主地背靠在墙角,和傅识沧对视一眼便垂下了眼睫。   “我也觉得挺巧的,大概是老天帮忙?”   他不说故意,也不否认是否有猫腻,只把一切都推给了命运。   傅识沧嘴角溢出一丝轻笑,又上前一步。   薄荷的冷香此刻压过了温暖的柑橘,显示出几分攻击性。   安乐言:!   眼看着少年面上终于有了慌张的表情,傅识沧却没再多问,伸手从他身后拉出自己的行李箱,转身上楼。   呼——   安乐言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嗷嗷嗷,好带感,到时候一定要围观傅哥逼迫反派,一定能把那些混蛋吓破胆!   太帅了!   他识趣地慢了一步,拎着那个没人管的箱子,跟在他身后。   刚上了一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就见银心急匆匆地楼梯的拐角处跑了下来。   大概是没想到会碰见人,他完全刹不住车,一头撞在傅识沧身上。   傅识沧被他撞得摇晃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安乐言赶紧上前一步,抵住他的肩背。   男人的肩很宽,抵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温暖的体温和健康富有弹性的肌肉。   还有他此刻略微急促的呼吸。   “啊,对不起!”银心一脸愧疚,“我箱子拿错了,就……”   “没事,”傅识沧的声音依然温和,“就这么几个人,拿错了也不会丢。”   银心的表情却有些局促,急急忙忙越过傅识沧的肩头,去看下面放箱子的地方。   “别担心,在我这儿呢。”   安乐言感觉傅识沧已经站稳,便松开抵着他的手,把身后的箱子拎到银心身前:“刚发现有人拿错了,我正准备上去问问。”   “谢谢!”银心一副救命了的表情拎起了箱子,“你的箱子在我房间,你跟我来。”   看着安乐言跟着银心而去,傅识沧又站了两秒才继续拎着箱子上楼。   银心这个呆子,冒冒失失的,却刚好撞上了他受伤的地方。   傅识沧皱了皱眉,难道是故意的?   傅识沧推着行李箱进了卧室,坐在桌边,小口地吸着气。   腹部的伤口撞得不轻,这会儿正一阵一阵地跳着疼,让他皱紧了眉头。   这档恋综他早已签约,虽然临时提前了拍摄日期,可万一傅兴怀早有安排呢?   这个银心虽然看起来呆头呆脑,却不能不防。   还有那个安乐言。   目前的六个嘉宾里,和银心走得最近的就是他。   而且……   从巧克力饮开始,到真心话的反应,再到刚才的猜拳,无一不显示出这个人对自己的熟悉,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   他会是叔叔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吗?   思忖间,安乐言已经拖上了自己的箱子,匆匆进了房间。   他一进来就关上了门,从箱子里拿出一件T恤,盖在了摄像头上。   “不好意思啊,我换个衣服。”   他说话声音很大,显然是说给节目组听的。   人却没有去洗手间,也完全不避嫌,大概是打算就地就把衣服换了。   傅识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摘了身上的麦克风,却没看到美男脱衣的镜头。   下一秒,安乐言已经闪现到他面前,伸手去摘他领口上的麦克风。   一丝锐利从男人的镜片上闪过,傅识沧向后一仰,安乐言扑了个空。   他的反应倒是灵敏,另一只手快速撑了下桌子,生生把自己从跌倒的边缘拉了回来。   接着就开始对着他做口型——关掉麦,我给你看看伤口。   傅识沧眯了眯眼睛。   他曾经设想过傅兴怀会怎样试探他,最简单的是如同银心那般撞一撞摸一摸,但那还不够,试探的人必须有可以传递出去的照片或视频证据。   只要确认他的确受伤,傅兴怀便会把他列入怀疑的对象。   而现在,安乐言所要求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能如此直球做出试探的,不是傻瓜就是高手。   他期待的,可是后者。   很久没有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他甚至有些兴奋。   傅识沧勾唇笑了起来,配合地把麦关掉摘下。   然后,他掀起了自己衬衫的下摆。    第6章   男人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细,虽然是坐着,但依然看不见一丝赘肉。   他把衬衫拉到了胸腹之间,露出缠绕在腹部的绷带。   绷带白皙,却不掩他冷白的肤色,隐隐显出结实的腹肌轮廓。   洁白的纱布上,有微微的红在扩散,那是从里面渗出的血迹。   眼前的少年皱着眉头,细细审视那块渗血的纱布,睫毛微微颤动。   “你带医药包了吗?”他用气声轻轻地问。   傅识沧摇了摇头,接着就是一愣。   刚才,安乐言是不是瞪了他一眼?   完全是条件反射式的,仿佛做过千百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看着少年忙忙碌碌地拖来刚找回来的行李箱,掀开盖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小巧的医药箱来。   跟百宝箱似的,消毒液、外伤药、棉签、纱布、敷贴一应俱全,居然还有几套一次性的无菌工具盒。   他看着安乐言熟练地用消毒液消毒了双手,伸手就要拆他腰上的纱布。   傅识沧的眉头猛然一跳,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干嘛?”男人的声音低沉。   “换药啊!”安乐言看起来有点着急,“刚才银心撞的那一下,伤口肯定裂开了,任凭血这么流,你这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   “换药?”傅识沧目光如隼,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气,“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提前准备了这些。”   少年的手腕很细,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可手腕的主人却没顾上自己胳膊的安危,着急地扫了眼那堆药品和工具,再转过头,恍然道:“哦哦哦,忘了告诉你。那天你去医院的时候,我就躺在你旁边的病床上,汪肖雨,汪医生是我的主治。”   提到汪肖雨,傅识沧紧握的手松开了少许。   那天他受伤后并没有去门诊,而是直接去了老同学所在的住院部,被他安排进了唯一一间没有满员的病房。   他记得当时确实有人睡在一旁的床上,但拉着床帘,汪肖雨说还在昏迷中。   后来临床仪器突然报警,他不想被人看见,很快离开。   原来是他?   “我那天从cos展的台子上掉下来了,”安乐言耸了耸肩,“因为身上还有伤,所以就带了这些东西。”   他说着掀起自己的衬衫一角,撕下侧腹上的一块纱布,那里果然还有一片未完全结痂的划伤。   傅识沧的目光微顿,少年的肌肉很薄,只有隐约的腹肌轮廓,腰线却十分漂亮。   安乐言拿起镊子,夹起一小块碘伏棉球,直接摁到自己的伤口上。   “你放心,药品绝对新鲜合格,而且我是专业的,不会弄疼你。”   他的说法让傅识沧忍俊不禁,终于放开了双手,安乐言迅速解开他腰间的绷带,再小心翼翼移开纱布。   男人漂亮的腹肌上,横贯着一道鲜红的伤口,最深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   少年心疼地皱了皱眉,熟练地清洗上药,再小心地贴上一次性免缝胶带。不一会儿,伤口果然不再渗血,傅识沧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松开几分。   “好了!”安乐言贴好最好一块纱布,又从箱子里掏出一块布料。   “这是最新材料的束腹带,轻薄透气,多推荐给剖腹产后恢复用,我感觉适合你这种情况。绑在腰上不影响你穿衣服,万一有人发现,你还可以说是因为腰疼。你之前拍古装的时候不是扭过一次?你一说大家就都理解了,不会有问题。”   他噼里啪啦一顿说完,才发现房间里已经安静好一会儿了。   安乐言抬头去看傅识沧。   男人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大约是匪夷所思加上不可理喻再加我信了你的鬼的集合体。   安乐言:……嘿嘿,这表情以前没见过,赚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导演张茂:“小傅小言,你俩干嘛呢!摄像头不开麦也关了,有秘密啊。”   “哦哦哦,来了!”安乐言一把按下傅识沧的衬衫,却没有收拾其他的东西,跑去开门。   “不好意思啊导演,我想先换个药再换衣服,不小心把沧哥也耽误了。”   他受伤张茂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严重到需要换药。他看了一眼安乐言扎起的衬衫一角和皮肤上黄黄的碘伏痕迹,放柔了声音:“要不要紧啊。你自己换药多麻烦,节目组也有医生,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了张导,”安乐言摇摇笑,“我就是学护理的,这点小事就当是自己安排实践了。”   他瞅了眼走廊:“是不是有什么活动?我马上下来。”   “没事,就是看看你们。”张导朝房间里看了一眼,“换好衣服了就出来吧,总待在房间里我们没法拍了。”   目送导演走开,安乐言走回桌旁,三下两下给自己抹了层碘伏,拍上一块纱布,就把医药包又放了回去。   “你下去吗?”他回头问傅识沧。   傅识沧已经整理好衬衫,恢复了矜贵优雅的模样,抬眼一笑:“你不是要换衣服?”   “哦对,”安乐言点头,“说都说了,那还是换吧。”   他低头从箱子里掏出一件天青色T恤,还自嘲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我都换两回了,上了节目果然不同。”   见他抬手便解衬衫的扣子,傅识沧皱了皱眉,礼貌地半侧过身子。   卧室的窗子明净,隐约将房间内的人影映照上来。   背后的少年却似乎毫不在意,扬手脱下衬衫抖了抖,在椅背上搭好,才套上T恤。   即便只是窗子上的浅影,也能看出少年骨架轻盈,腰细腿长,有着极为流畅的青春线条。   他尚未回神,安乐言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跟他打了个招呼,跑出了房间。   其他的嘉宾们已经在考虑晚饭的问题了。   今天到达小屋本就是下午,半天折腾下来,大家都有点饿。   白景辰首先进了厨房,穆为跟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聂长星和银心也过去了。   “你手艺怎么样?”穆为看着白景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饶有兴趣地问。   他早就看出来了,白景辰自从进入别墅,眼睛就一直黏在傅识沧身上,刚才导演说晚饭自己解决,他立马就进了厨房,大概是想好好表现一番。   啧,这么早就心有所属了。不过傅识沧却似乎不买账,一直冷着他。   穆为笑了笑。   他并不在意交往的人对自己是不是真心,不过是有感觉了就在一起,没感觉了就一拍两散,只要不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单纯做炮/友也没什么。   更何况,这是恋综,分分合合都是常事。   至于这位爱豆会不会为情所困……   穆为的目光掠过白景辰的侧脸,说实话,他那张脸还挺适合流泪的。   “我手艺一般,”白景辰回头冲他笑了笑,“你们会做饭吗?要是有高手我就不献丑了。”   穆为耸耸肩:“我的厨艺大概止步于把菜从冰箱拿出来。”   银心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聂长星又从冰箱里拎了瓶酸奶出来,也摇了摇头:“我只会煎鸡蛋。”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白景辰有点开心,做饭嘛,有什么难的。他之前特意在厨房跟着家里阿姨学做了两顿,又翻了不少食谱,还做了笔记,都放在手机备忘录里了,随时可查。   想到自己可以亲手抓住傅识沧的胃,他忍不住暗暗露出笑容来。   安乐言来到厨房的时候,白景辰已经开始炒菜了。   穆为在他身边打下手,聂长星和银心则被安排了洗菜的工作。   厨房的小吧台前挤了四个人,人口密度已经过高,安乐言没去凑热闹,绕到角落里去看了眼电饭煲,果然没人想起来做饭。   他默默把饭蒸上,又从厨房角落的篮子里挑了一头大蒜,坐在餐桌前慢慢剥。   银心洗完了手里的生菜,一扭头发现安乐言来了,连忙凑到他跟前。   好在这回他不再盯着看了,而是拿起手机,对着安乐言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怎么光拍我啊?”安乐言冲着他笑,“给大家也拍几张吧,你看现在气氛多温馨。”   银心听话地点了点头,镜头转向其他人,咔嚓咔嚓,再转向安乐言。   “汤要不要现在调味?”灶台边,穆为突然走近两步,手臂绕过白景辰的后背,拿起摆在另一边的汤勺。   安乐言低着头轻轻地笑。   好暧昧啊!那一下子,穆为把白景辰整个搂在怀里了,真不愧是海城有名的风流顶1,这谁扛得住?   白景辰应该也感觉到了,脸被汤锅散发的热气熏得发红。   “你俩这是偷懒呢。”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这话和眼前的粉红泡泡有点割裂,安乐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和银心。   他扭过头,傅识沧正倚在厨房门框上,不知来了多久。   哦吼,修罗场修罗场!   安乐言的眼睛亮了。   他扬起手中的蒜粒权当是解释,又抬头去看白景辰。   白景辰的脸色更红了。   他横移两步离开穆为手臂的伸展范围,急急忙忙抓起另一把汤勺,向着门口:“傅哥你来了,正好,来尝尝汤咸不咸。”   傅识沧闻言顿了一下,几秒钟后才懒洋洋地朝灶台走去。   路过餐桌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安乐言对着穆为做了个鬼脸。   穆为则丝毫没有在意,自觉让出了灶台边的位置,坐到安乐言身边,还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白景辰已经拿着汤勺迎了过来,把勺子递到傅识沧的唇边。   傅识沧慢慢收回视线,垂眼抿了口汤,皱眉:“有点淡。”   “啊,那我再加点盐。”白景辰依依不舍地收回汤勺,又撒了一勺盐。   半个小时之后,饭菜上桌了。   “大家来吃饭吧!”大厨白景辰骄傲地站在餐桌旁,却没有立刻入座。   安乐言了然。   果然是恋综,今天偷笑的次数比以前一年还多。   这才六个人啊,桌子虽然是个方的,但也就那么大,怎么坐不是在一起?这还要耍心机?   人家说恋综里处处修罗场,还真是这样。   穆为最大方,轻笑一声后坐在了一侧的中间。   这个位置,不管别人怎么坐,都是左拥右抱还能轻松观赏对面的美男,果然符合他的性格。   安乐言也走了过去。   他一个小炮灰倒是没什么可修罗的,直接坐在了穆为对面最远的角落。   银心立刻坐在了他面前,倒是聂长星,主动过来坐在他身边。   最后的两个位置正对着,像是专门给白景辰和傅识沧留的。   白景辰再不好意思坐在穆为身边,选择了对面的位置。   大家终于都落了座,聂长星开了瓶红酒,给大家一人倒了一点。   穆为笑着举杯:“大家相聚在此就是有缘,一起喝一杯。”   嘉宾们都举起了酒杯,闪亮的红酒杯轻轻相触,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安乐言满面笑容地抿了口红酒,夹了一筷子青菜。   呃……青菜有点淡,不过可以理解,大概白景辰的口味比较清淡?   他又尝了一筷子小炒肉,肉没完全入味,青椒还有点生,也算是……清淡吧。   他悄悄扫了眼桌上的其他嘉宾,大家的表情都很轻松,穆为讲了个冷笑话,聂长星傲气地白了他一眼,却偏过头弯了弯嘴角。白景辰低声和傅识沧说着什么,银心则魂游天外。   大概是我太挑了吧,安乐言想。   他起身盛了一小碗饭,打算配着汤对付这一顿。   米饭颗粒分明,洁白晶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汤看起来也不错,他笑眯眯地喝了一口。   然后,愣住。   这汤好咸!   入口的味道齁得他舌根发麻,连咽了两口白饭才把那种可怕的味道压下去。   可刚才,沧哥不是还说淡了?   难道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   安乐言疑惑地扒着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傅识沧。   那人一直保持着优雅的用餐礼仪,细嚼慢咽,以完美的态度参与餐桌上的每一个话题。   但这顿饭从头到尾,他一口汤都没有喝!    第7章   晚餐在一片寂静中结束。   傅识沧第一个起身:“我还有点事情要和经纪人商量,大家慢用。”   他离开之后,大家也纷纷站了起来。   嘉宾们脸上含着笑,对做饭的白景辰表示了感谢。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来洗碗吧。”安乐言起身收拾碗筷。   “好,那就交给你了,以后我们轮流。”穆为揉着肚子,“我回房间一趟。”   聂长星没说话,点了个头走了。   银心难得回神,急匆匆地回了房间,甚至忘了和安乐言打招呼。   白景辰倒是留了下来。   菜的味道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清楚,原本就有点战战兢兢的。   幸亏大家都还给面子,又让他稍稍放了心,不过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这么多碗盘呢,我帮你?”他看着安乐言利落收拾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   “那怎么行,”安乐言把筷子拢在一起,抬眼道,“辛苦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我家的规矩,没出力的人才应该洗碗。”   “那我帮你把这锅汤倒了。”白景辰慌慌忙忙地走向灶台,用力提起汤锅的锅柄。   锅有点大,里面还剩下大半锅的汤,白景辰的力量不太够,猛然去提,里面的水立刻晃荡起来。   带着热度的汤汁在锅里震荡,眼看着就要越过锅沿,落在他身上。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松将他手中的汤锅拿走,又顺着惯性,把锅里的汤汁倒进水槽。   “呼——”白景辰逃过一劫,吓得喘了口气。   但是刚才……安乐言的力气好大啊!   总觉得他只是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小孩,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个成熟的男人了?   力气都比我大那么多。   白景辰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有点脸红。   安乐言关了火,三两下便把所有的脏碗盘放进水槽,对白景辰说:“你还是去休息吧,我做惯这个的,不会累。”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白景辰也不敢再帮倒忙了,于是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洗碗用不了多少时间,擦完水槽边的水渍,安乐言扫了一眼灶台。   大少爷做菜就专门做菜,台面到处都是油渍、水渍,还有炒菜时掉出来的青菜、蒜粒……   他无奈地笑笑,继续清理起来。   全部收拾完走出厨房,已经八点多了。   第一期拍摄就在海市,嘉宾们都是一边拍摄一边做其他工作的收尾,晚饭后各自去处理工作,节目组也贴心地没有安排活动。   公共区域都静悄悄的,估计不是外出就是各自回了房间。   安乐言回到双人房。   房间挺宽敞,两张一米五的床并排放着,中间是两张床头柜,其中一张上,已经放上了私人物品。   那就是已经选好床了。安乐言打开箱子,把自己的水杯和充电器放在了另一张床头柜上。   房间里还有一张公用的书桌,还是空荡荡的。   安乐言从行李箱里拿出两本教材,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上辈子他没正经读过大学。   幼年的病弱让他耽误了很多学习的时间,孤儿院也没能力给他补上落下的功课,他的成绩一直很一般。   初中毕业后他上了一所以培养护工为主的职业护理学校,毕业后便开始找工作,辗转成为傅识沧的助理。   前两天他旁敲侧击地向安妈妈打听,又逛完了自己手机里的所有微信群,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海大护理专业大一的学生,上个星期刚结束期末考试。   他登上校园网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基本上门门功课擦边及格,还挂了一科。   也不知道是原主本身对这个专业不感兴趣,还是把心思用在了别处。   他叹了口气,拿出那本崭新的《生物化学》教材,坐在台灯下看了起来。   傅家的发展方向是生物医药,一直不温不火,傅识沧的父亲接手后才真正崛起。   傅兴山科研出身,却并没有让儿子走自己老路的打算,因此傅识沧上辈子学的是艺术,但后来,他为了查清父亲去世的真相,放弃了海外的学业,回国进了傅氏集团。   那段时间,安乐言就陪着他从头学习生物医药方面的知识,对这些基础课程也有一定的了解。   一转眼三个小时过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傅识沧还没回来。   安乐言揉了揉后颈,合上书站起身来。   刚才看书的时候不觉得,一停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   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他来到厨房,拉开冰箱。   白景辰准备晚餐的时候,把冰箱里的食材用掉了七七八八,这会儿还剩下两袋虾仁和一盒鱿鱼须。   安乐言拿出一袋虾仁,和鱿鱼须一起放在水里解冻,又翻了翻橱柜,找出一盒意面。   烧水,煮面,顺便炒个虾仁和鱿鱼须。   很快,一盘海鲜意面就做好了。   他怕吵着大家,做饭前就关上了厨房的门,里面也只打开了餐桌边的一盏小灯。   温暖的光线、热腾腾的意面、香喷喷的虾仁和鱿鱼须,真是幸福感十足。   “偷吃?”一个声音猛然打断了厨房里温馨的这一幕。   安乐言扭头看去,傅识沧正站在厨房门边,脸上笑容玩味。   “哪,哪里偷吃了,”安乐言辩解,“我饿了,就来做个夜宵。”   “那就是偷吃夜宵。”傅识沧得出了结论。   “不是……”安乐言烦恼地站了一会儿,低着头走到傅识沧面前。   “干嘛?要灭口?”   “嗯,灭口。”安乐言伸手拉着傅识沧的手腕,把人带到桌子边,再把意面往他面前一推。   傅识沧挑眉:“贿赂我啊?我可不吃……”   他话说到一半,安乐言已经快速地把盘子中的意面分成两份,还把鱿鱼须都挑了出来。   “虾仁都给你,”安乐言点点头,“面分你一半。”   “那也不行,”傅识沧摇头,“夜宵本来就是见者有份,你要贿赂我,还得加码。”   眼前的少年一脸无奈,秀气的眉蹙着,似乎有些为难。   傅识沧倒也不想多为难他,心想着只要他求饶,自己就勉为其难,就吃点虾仁意面就算了。   可他却好像突然下了决心,起身走向灶台:“面你先吃着,我再去给你煎个蛋。”   平底锅里,鸡蛋和热油发出滋滋的声响,温暖的灯光下,少年低着头,微微单薄的背脊绷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好了!”少年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把喷香的鸡蛋放进傅识沧的盘子里。   鸡蛋边缘焦黄,内里却是流心,正合他的口味。   厨房里热气蒸腾,镜片沾了水汽,视野都变得模糊。昏黄的小灯和食物的香气,还有面前的笑脸,让他恍然回到十二岁前的日子,找回了些许关于“家”的记忆。   厨房总是联系着烟火红尘,身陷其中的人,即便不喝酒,也能体会到幸福的微醺。   隔壁的节目组小楼里,张茂刚洗了个澡,踱到一间放满监视器的房间里。   刚一进门,他擦头发的手便一顿:“诶,这是厨房吗?他俩怎么吃上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值班副导点点头:“嗯,安乐言去厨房做夜宵,傅识沧从外面回来。大概他也饿了,正好撞上。”   “气氛不错啊,”张茂点了点副导演的肩膀,“都录下来了没有?”   “录了录了!”副导赶紧点头,“八台摄像机全打开了,保证一个表情都不放过。”   “不错,等回头节目爆了,我给大家发红包。”张茂笑呵呵地甩了甩湿发。   他指着屏幕里的少年:“这个安乐言很有戏啊,以后你专门盯他,再给他另外安排一个跟拍。”   夜色里,嘉宾们陆陆续续回了别墅,一直在房间里整理绘画素材的银心也走了出来。   几人在客厅里相遇,都心知肚明,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现在早就已经没影了。   “我说,要不我们出去吃点?”白景辰提议,“我来的时候看见……”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银心突然耸了耸鼻翼:“好香啊!是不是有人在做吃的?”   穆为也闻到了,他直接走到厨房门前,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了一下。   傅识沧怎么会和安乐言在一起吃东西?   下午真心话游戏那会儿,他还以为两人有仇。虽然安乐言后来解释了,但谁都看得出来理由牵强。   之后分房,傅识沧专门要和安乐言一间,少不得是要故意恶心他。   但是一起吃东西这件事……说不定就把感情给吃好了!   心随念转间,他大踏步地走了进去,“你们俩怎么回事,半夜躲在这里吃好吃的不叫我们?”   傅识沧依然慢条斯理吃着最后的虾仁,安乐言哭笑不得地抬头:“饿了来吃个夜宵,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不管,反正夜宵这东西见者有份。”穆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瞬,就看准了安乐言,“这意面肯定是乐言做的。”   他一屁股坐在安乐言身边,瞬间变脸:“给我也做一份好不好?明天我请你吃大餐。”   安乐言无奈地看着他,又扭头看了看站在厨房门口的聂长星、银心和白景辰,五人的目光交错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见者有份,我再做几份给你们。”   站在门边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白景辰拿出意面:“我来帮你煮面吧。”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白景辰吓了一跳,小声道:“煮意面是不是也需要很高的技巧?”   安乐言失笑:“没什么技巧,就是时间要掌握好。要不你们拿手机定个时,水开之后八分钟开始,每分钟捞一条出来尝尝,感觉可以了就关火捞面。”   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聂长星拿出手机站在白景辰身边,随时准备计时。   银心则拿出了冰箱里剩下的青菜。   穆为拉开冷冻柜:“只有一包虾仁了,这么多人不够吃啊?”   安乐言起身:“这里不远处有个超市,我正好要买东西,顺便也买点做意面的食材吧,很快就能回来。”   他说着就往外走。   刚出别墅,就有个小哥扛着摄像机追了过来。   “我去买点东西。”安乐言和小哥打招呼。   小哥点点头:“没事,你就当我不存在。”   安乐言在附近店铺转了一圈,买到了几大包意式肉酱,又快步走回别墅。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站在玄关前的傅识沧。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满厨房的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你要出去吗?”安乐言低头换鞋。   “嗯,去买包烟。”傅识沧说。   “你早说呀,”安乐言笑着抬头,“我该给你带一包回来的。”   傅识沧走到他身边去换鞋,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购物袋。   “你买了什么?虾仁吗?”他突然问。   安乐言摇了摇手里的袋子:“是肉酱,我给他们做肉酱面。”   未关严的大门漏入一丝温暖的夜风,在两人之间悠悠旋转。傅识沧换好了鞋,冲着少年点点头:“好,你去吧。”   安乐言提着袋子目送他出门,转身走向厨房。   虾仁意面可是沧哥的最爱,所以,给大家做肉酱面就好啦。    第8章   安乐言进门的时候,白景辰锅里的意面刚刚煮好。   “我感觉可以了,”聂长星手里举着手机,像个美食鉴赏家一样点点头,“赶紧捞起来吧。”   白景辰立刻端起了锅子,把意面连汤带水倒进过滤用的网盆。   热气蒸腾起来,聂长星赶紧往后跳了一步,问:“这就可以吃了吗?”   “要过凉水,然后拌橄榄油。”穆为拿着手机加入讨论。   “嗯……怎么过?”白景辰茫然看向他。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穆为举着双手像是要投降,“手机上只写了过凉水,可没说怎么过。”   三人面面相觑,求助似地看向一句话都没说的银心,又十分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还是傅识沧聪明,”穆为感叹,“老早就找到厨房来,吃现成的不说,还不用跟我们一起纠结。”   他仰头扫了眼厨房:“他人呢?该不会……跟乐言一起去买东西了?”   厨房里剩下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忐忑。   虽然只是恋综的第一天,大家都只相处了一个下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却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以前就是这样吗?白景辰沉思着,漂亮、青春,一张脸总是带着笑,却又把大家都照顾得很好?   还有晚餐后帮他倒水的时候,原本亲和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严肃神情,把他都吓了一跳。语调却还是那么温和体贴,感觉也很帅啊!   虽然和傅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帅,但……   白景辰只感觉手里的意面沉甸甸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响了一声,隐隐传来说话声。没过一会儿,安乐言就跑了进来。   “我回来啦,”他放下手里的袋子,“面已经好了啊,我来我来!”   他先在水槽边洗好了手,这才接过白景辰手里的网盆,熟练地操作起来。   海城的初夏不算太热,屋子里也开着冷气,但他刚才一路小跑回来,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柔软的纸巾在他额头上轻轻按了两下。   “谢谢!”安乐言笑着扭头,正看见聂长星收回拿着纸巾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   本能地释放完好意又觉得后悔的样子。   有点好笑。   “聂哥,你是学医的,上过手术台吗?”安乐言好奇地问,“手术的时候,是不是会安排一个护士专门给医生擦汗啊?”   聂长星刚把手里的纸巾捏成团,听见他这么问,不由得笑了起来:“倒也不至于专门安排一个擦汗的,巡台护士有时会干这个。你那是在影视剧里看的吧。剧里面不能播具体的手术内容,所以经常用擦汗来表示手术到了紧要关头,或者是医生的敬业。”   他看着安乐言熟练用橄榄油拌面,歪了歪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羡慕?”   “那当然羡慕啊!”安乐言把拌好的意面放到一边,开始准备肉酱,“我学的就是护理专业,那些专业课难死了。所以我想啊,作为一个护士,在手术室里擦汗的工作一定是最轻松的。要是能一辈子霸占这个位置就好了。”   “哈哈哈!”厨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聂长星笑得弯了腰,“行行行,我给你机会,要是以后我上手术,就专门找你来擦汗。你可要紧跟着我,寸步不离。”   “嗯嗯嗯,”安乐言也跟着大家一起笑,“我一定给你擦得一滴都不剩。”   节目组的监视器前,工作人员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安乐言,还真是会调节气氛,”副导演笑得肚子疼,“我之前还一直担心聂长星太傲,从头到尾都没法融入到嘉宾里去,他这一句话就破了冰。”   “不仅破冰,还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张茂指挥着工作人员调整摄像头,放大了聂长星的表情,“你们看,他是不是脸红了?”   厨房里,安乐言随口接完话就开始炒肉酱,聂长星却愣在了当场,手里还捏着那团纸巾,脖子和脸上,却慢慢涌上了血色。   这晚的夜宵,大家都吃得超级满意,个个把安乐言夸上了天,就连一直没怎么干过活的银心,吃完以后也拦下了想要去洗碗的安乐言,抢着把碗洗了。   安乐言回到卧室的时候,房间里灯光温馨,傅识沧正站在书桌边。   他应该刚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短袖睡衣,毛巾搭在脖子上,发梢偶尔滴下一颗水珠,沁入半干的毛巾里。   银丝眼镜反射着台灯的光,男人单手按着书角,一页页看得很快。   突然他眯了眯眼睛,翻过一页,又翻了回来。   那不是我的课本吗?   安乐言连忙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挡住了傅识沧的目光,顺便也瞅了一眼书页。   页面的空白处,是他刚才做的笔记,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什么?”傅识沧收回手,重新擦起了头发。   “消化药。”安乐言把药瓶塞进他手里,“煎鸡蛋吃得太晚容易不消化,吃点这个,不然夜里该难受了。”   傅识沧挑起了眉。   难道他刚才迟疑那么久,居然是在担心他消化不良?   他的确很少吃夜宵,偶尔吃一次也会觉得胃顶得慌,但安乐言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汪肖雨说的?   他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药盒,熟悉的红蓝图案让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谁家成年人要喝儿童版的消食化积口服液?   汪肖雨这个庸医到底跟安乐言说了什么?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种错觉,安乐言该不会是汪肖雨安排到节目里来整他的吧!   他抬头看了安乐言一眼。   这人却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在对方心里挑起了怎样的情绪,只是一门心思地看着自己的那页笔记,嘴里还喃喃着:“没写错啊……”   夜已经深了,安乐言在傅识沧手机充电的提醒声里回过神来,抓起换洗衣服冲进了浴室。   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傅识沧已经睡下了。   台灯依然亮着,光线被调到了最弱,照亮小半张书桌。   书页里漏出便利贴的一角。   安乐言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就着灯光翻开了课本。   便利贴上,字迹优雅洒脱,带着一丝隐藏的锋芒。   傅识沧把他笔记的前两行原原本本地抄了一遍。   安乐言:……   这是嫌他的字不好看咯?   他吐了吐舌头,哀怨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影,关灯上床。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安乐言就醒了过来。   给沧哥做生活助理的时候,老板的作息很规律也很变态,1点睡6点起雷打不动,几年下来他已经成了习惯,无需闹钟,五点二十准时醒来,洗漱后给老板做早餐。   他对着镜子呲牙咧嘴地撕下隐藏在鬓角中的小片瘦脸贴。   他昨晚在傅识沧之后洗漱,却又怕节目组不做人,一大早来突袭,所以洗完脸后依然将眼型拉得下垂。   但今天可以放松一点点了。   他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调整好眼型,轻手轻脚下楼。   打开冰箱找食材的时候才想起来,楼上的那个傅识沧根本不需要早起准备当天的工作资料,不需要早早出门去赶早高峰,也不需要每天开晨会,他甚至不需要在八点之前醒来。   因为现在这个综艺,就是他目前的工作,而今天最早的活动安排,在九点之后。   他蓦地放松下来,却突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这多出来的时间,去做点什么呢?   安乐言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把买回的早餐材料放进冰箱后,溜溜达达来到了别墅的健身房。   健身房似乎是专门搭建的空间,位于后院门廊的尽头。   全玻璃的四壁透过清晨的阳光,健身器材一应俱全。   他才刚踩上椭圆机,穆为就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穆为的语气有些惊喜,“我说这里怎么有动静,睡不着吗?”   安乐言一边保持着踩踏的节奏一边回答:“我睡得挺好。只是平时习惯了这个时间起来,硬躺着还不如起来动动。”   “对,我也是这个时间起床。”穆为十分不要脸地附议,忽略了自己其实还没睡的事实,走到椭圆机侧面的史密斯架前。   他弯着腰在杠铃边挑挑拣拣,似乎在选择合适自己的重量,却悄悄看向一旁的安乐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的细腰长腿一览无余。尤其是运动的时候,安乐言的腰部收得很紧,宽松的运动裤下,翘臀若隐若现。   几分钟后,穆为轻咳一声,走到饮水区喝了杯水,静默片刻,才又回到器械区。   这一次,他老老实实练起了深蹲。   张茂今天起得挺早,料想着嘉宾们不会那么早起来,他一边刷牙一边晃到监控室,准备回放一下昨晚的深夜聚餐。   谁知刚一进去,就看见健身房的监视画面里有人。   真是年轻啊!昨晚都过了一点才睡,这才六点过,怎么就有人起来了呢?   张导一口咬住牙刷,匆匆忙忙把健身房的摄像头对准两人所在的区域,又拍醒了一旁小床上的摄影师小李。   “你盯着点。”他含含糊糊地吩咐着,快速跑到隔壁公共洗手间吐掉嘴里的泡沫,随便抹了一把脸,又跑了回来。   小李已经把画面聚焦在了两人身上。   这会儿安乐言已经从椭圆机上下来,正在穆为的指导下做手臂训练。   “对,就这样,腰不要塌得太低,核心收紧。”   穆为站在安乐言身侧,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后腰上。   男人的手掌很热,虽然只贴了一下就挪开了,但距离他并不远,还能隐约感受到他手心的热气。   安乐言有点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却被另一只手挡了回来。   穆为直接用指尖虚指了一下他的小腹:“这里不能松,好,手臂起来。”   “卧槽,这两人的气氛也太好了。”小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摄像头的角度,全方位地拍下两人的互动。   张茂则亲自操纵着房顶的一台摄像机,从斜上方往下拍。   安乐言的身材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肩宽已足,却并不厚,在这个角度的镜头里,他的腰细得像是两只手便能拢住。   而他现在,一条腿正跪在哑铃凳上,肩背起伏有致,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把柔软的运动衫顶出清隽的轮廓。   站在他身边的穆为则高大挺拔,此刻微微俯身,双手护在他身体两侧,颇有些护花使者的味道。   “哦哟哟,很般配啊!”王副导和另外两个摄影师拎着早餐走了进来,“我觉得应该可以肯定,穆为对安乐言有好感了。”   “穆为本来就风流,昨天几乎对每一个嘉宾都有亲近的行为,你怎么知道他现在的行为不是惯性使然?”小李从袋子里捏出一个包子,问道。   “嘿嘿,我曾经在健身房遇到过穆为,我去了一个月,就看着穆为撩了十几个,每一次都暧昧无比,简直比小电影还刺激。”王副导一口吞掉一个小笼包,“但是,没有哪一次,他像现在这样克制自己,还那么小心翼翼。”   他一句话说完,却发现整个监控室里的人都看着他,安安静静的。   “怎么了?”王副导赶紧抹了抹嘴角。   “就是……”小李把王副导圆润的身材扫视一遍,“您还真是敬业,去健身还惦记着吃瓜,这多影响锻炼效果。”   王副导低头看看自己的啤酒肚,一巴掌拍在小李头上:“这小子,说什么大实话!”   满屋子的笑声中,小李红着脸找补:“可安乐言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这才多长时间?”张导嗤笑出声,“再说了,谁说暧昧就一定发生在互相有感觉的两个人之间?”   他紧紧盯着镜头:“就这样挺好,进度太快反而杜绝了其他的可能性,观众们还不爱看呢。”   “哦~”其他摄影师纷纷点头。   “诶,又有人来了,好像是傅识沧!”   健身房的玻璃墙后,傅识沧停留片刻,随即推门进来。   “安乐言,”他伸手指了指二楼的方向,“聂长星找你。”   “啊?有要紧事?”安乐言忙放下哑铃。   “不知道,”傅识沧面无表情地回答,“一早上就来敲门。”   “抱歉抱歉,”安乐言起身,“我这就去找他。”   穆为有些遗憾地看着安乐言消失,转头看向傅识沧:“你也来锻炼?”   傅识沧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我散步。”   说完他转过身,穿过整个一楼,走出了别墅。    第9章   安乐言跑回二楼,房间里没人,他走到聂长星的门口敲了敲,轻声问:“聂哥,你找我吗?”   门没有关严,白景辰和银心还在沉睡,聂长星正坐在床上发呆,像是刚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似的,一脸困倦。   听见安乐言的声音,他有点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这才找回记忆。   他十分艰难地下了床,靠在门口:“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你还是个学生吧。”   “是啊,”安乐言有点懵,“我是海大护理系的,这个暑假过后上大二。”   “嗯……”聂长星迟疑了一下,“是这样,我有个……表弟也是你这个专业,前两天还跟我吐槽,说生物化学特别难学。我给他专门整理过这门课的笔记,想着你也许也用得上,就问问你要不要。”   安乐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学神的笔记啊,我当然需要。就怕我太笨,看不懂你的笔记。”   “那怎么可能!”聂长星被他逗笑了,人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哦我,我当年这门课的笔记记得特别仔细,还整理了一份电子版,等会儿我就让我……嗯,表弟,让他发网盘地址过来。”   安乐言笑眯眯地回到宿舍,看着那本《生物化学》嘿嘿地笑。   太好了,有了聂长星的笔记,下学期这门课肯定能考过。   穿书过来居然避过了高考,白捡来的大学当然要好好学才行。   书页翻动,那张浅蓝色的便签又露了出来。   嗯,字也要好好练。   他坐下来,照着便签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这才去冲了个澡,下楼做早餐。   当牛奶、黄油和培根散发出浓厚香味的时候,嘉宾们纷纷跑进了厨房。   “我就知道,一定是乐言在做早饭。”穆为第一个进来,看了眼餐盘中的食物,“你这也太厉害了,谁跟你在一起真是不能再幸福。”   银心拿着相机跑进来,对着几盘三明治就是一顿拍,话也变多了:“这几盘都不一样,你做了……五种啊!”   “真的耶!”聂长星终于醒了,却一脸为难,“完了,我选择困难症犯了,都想吃怎么办?”   安乐言大笑:“要不我切成小块,你们随便搭配着吃?”   “好好好,这主意不错。”   趁着安乐言切三明治的功夫,白景辰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   “怎么只有五瓶?有人不喝牛奶吗?”   在场的嘉宾都摇摇头。   安乐言一边摆盘一边随口道:“沧哥早上不喝牛奶,等会给他做杯美式就行了。”   他和傅识沧住一间房,大家都以为是傅识沧提前交代了,没人提出疑问,只有白景辰微微愣了一下,问道:“傅哥人呢?”   “他……去散步了。”穆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散步就散步吧,干嘛要把安乐言叫走,真是……啊,这个三明治也太好吃了!   一瞬间,缺觉的困乏和方才的烦恼都一扫而空,穆为左右开弓,一口一块。   看他吃得那么快,其他人也顾不得矜持,全都坐了下来。   傅识沧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穆为有点暗爽,谁让你早上打断我,没口福了……吧?   坐在他对面的安乐言很快起身:“沧哥你先坐。”   他转身打开了咖啡机。   咖啡机运作的时间里,他从冰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原料,又做出一份三明治,一起端给了傅识沧。   穆为:……烹饪,竟如此易如反掌?!   饭后是聂长星和穆为洗碗,安乐言刚走出厨房,就被白景辰拉住了。   “你跟我来,我有个事想问问你。”他领着安乐言来到二楼的起居室,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   安乐言一头雾水,却见他扭扭捏捏半天都说不出口,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事?”   “就是……”白景辰的脸有点红,“从昨天入住到刚才,每次提到傅哥,你都是很熟悉的样子,所以我想问问……”   白景辰仔细观察着安乐言的表情:“你是不是对他……嗯……”   “什么?”安乐言迷糊了,“你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一派自然,听到傅识沧名字的时候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白景辰暗示了半天都没结果,忍不住直接问:“就是,你是不是喜欢他才对他这么了解。”   “卧槽,白景辰放大招了啊!”旁边的监控室里,王副导一声暴喝,“这才第二天,怎么就这么打直球?”   张导伸手往下压了压:“别激动,拍面部表情的机器再往前推一点,听听安乐言怎么说。”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竖起了耳朵。   安乐言被问得一愣,一下子笑了起来:“我当然喜欢沧哥啊!”   听到这个回答,白景辰的心怦怦直跳,嗓音都有点哑:“你……你喜欢他?”   “那当然啊!我可是他的铁杆影迷!”安乐言说得斩钉截铁,“他每一部片子,每一个访谈我都看过。”   他拿出手机,登录了自己的网盘账号。   虽说这里面的内容都是刚穿来那三天里存进来的,但他全都看了一遍,尤其是那些访谈。   沧哥两辈子做的工作不同,但访谈的内容却大同小异,毕竟是本真人同人,人设总不能大改。   他兴致勃勃地打开一篇总结笔记,递给白景辰:“喏,你看,都在这里。他喜欢吃什么、看什么都有,你要是想要就用手机拍一下,等以后能给你发消息了,我就再发一份给你。”   “哦……”白景辰的心像是坐了过山车,被安乐言的这番操作震得有点麻。   他瞪着安乐言半晌,最后惯性地客套了一句“那我等你给我发”,就跟梦游一样,飘回了自己房间。   安乐言收起手机,对着白景辰离开的方向耸了耸肩。   其实你就算是知道这些……沧哥也不喜欢你。   算了,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你就自求多福……   最后一个字还在心里晃悠,安乐言一抬头,就见傅识沧正站在双人间卧室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完蛋,售卖偶像信息被正主抓住,好尴尬!   诶不对,我们只是互相交流信息,不涉及买卖!   他正乱糟糟地想着,傅识沧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来,让我看看,你都知道我哪些信息。”   安乐言:……   他还试图挣扎一下,傅识沧却向他伸出一只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略略突出,却不损整体的流畅美感。   他原本就白,手心也一样白皙,没什么皱纹。指腹泛着健康的粉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不像他的沧哥,最后那半年因为日夜殚精竭虑,又常常要靠烟草提神,指尖都变得微微焦黄,让人揪心。   恍惚之间,安乐言完全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只是虔诚地伸出手,在傅识沧的指尖上轻轻捏了捏。   原本是要收缴手机的手,伸出去后却被人拉住不放,傅识沧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安乐言面前摆了摆另一只手,少年才猛然回神,迷糊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赶紧低头。   “啊,你的感情线好长啊!”安乐言急匆匆地找补,“以后一定会和伴侣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谢你吉言,”傅识沧抽回自己的手指,“到那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饭。”   看着少年的耳根下泛起一片红,渐渐蔓延到了脸上,他反手敲了敲安乐言的脑袋,“赶紧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要去做餐车培训了,大、师!”   制作和售卖食物,是《美味关系》的一大创新。   前期的宣传中就明确宣布了,投资人会按照餐车每日收入的100倍,捐献给需要的群体和个人。   所以餐车培训不仅绝不敷衍,还请来了知名大厨,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这些公子哥都能做出值得售卖的食物。   当然,厨艺不是一天练成的,培训也只是挑了些方便好掌握的餐点来教授。   今天的培训内容是咖啡和三明治。   餐车里装有一整套的烹饪器具,并且可以拆分组装,满足各类食品制作的需要。   当然了,房车虽然宽敞,但六个大男人往里一站,空间立刻就不够用了。   老师们把帅哥们分成了两组,傅识沧、穆为和白景辰学做三明治,安乐言、银心和聂长星则练习做咖啡。   银心和聂长星平日里都不怎么干家务,虽然他俩对于咖啡产地、豆子的烘焙程度和口感,乃至于各种咖啡风味都知之甚多,连老师都连连称赞,可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就开始手忙脚乱。   “啊!”银心一声惊叫,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   他原本就不怎么熟悉烹饪用具,刚用摩卡壶萃取咖啡时直接把炉子开到了最大,火焰上漂,把金属的壶耳熏得滚烫,他从聂长星身边挤过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手臂就碰了上去。   “快,快冲凉水!”老师正在另一边指导白景辰切三明治,被吓了一大跳,只得高声喊过来。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安乐言。   银心今天穿的是一件牛津布衬衫,学院派风格,袖口扣得整整齐齐。   安乐言一眼看过去,就直接将他的手臂连同袖子,拉到了打开的水龙头之下。   清凉的水冲刷着被烫伤的地方,缓解了不少疼痛。   他怎么这么快?   银心睫毛颤动两下,看向安乐言。   少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   他一直都觉得,安乐言的眼睛很美,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要把眼角修饰得下垂。   如果能抹掉那层伪装就好了,银心呆呆地想,那双眼睛原本的弧度该多好看啊。   而一旁的聂长星,此刻也愣愣地看着安乐言。   已经冲了一会儿凉水,安乐言干脆利落地解开了银心袖口的扣子,小心将他的衣袖轻轻往上推。   银心曾为了写生常年待在室外,皮肤被晒成了微微的古铜色,在他肤色的衬托下,安乐言的手指几乎白得发光。   为了不触碰银心烫伤的手臂,他略微用力拉着衣袖,手背上筋骨清晰浮现,带着种刚健的美感。   聂长星的喉结微微一动。   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蛊惑!安乐言现在的样子实在太攻了!   安乐言此刻却完全没意识到两人的小心思,他小心地卷起了银心的袖口,看到他的皮肤没有起泡,这才松了口气,一边继续拉着他冲凉水,一边低声道:“你再冲一会儿,直到不感觉烫和疼了才能停。我带了烫伤药的,等我去拿。”   很快,节目组的人也围拢过来,张茂担心地问:“要不要紧?需要去医院吗?”   银心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茫然了几秒才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不怎么感觉痛了。”   “的确没什么事。”老师仔细看了看他的胳膊,“刚才那个嘉宾处理得很好,很专业。”   白景辰凑上来说:“对,上次我也差点被汤烫到,幸亏乐言帮我稳住了锅子。他真的好厉害。”   聂长星突然笑了:“那当然啊,他可是专业的。”   穆为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唉,做饭也专业,照顾人也专业,真是宜室宜家。”   这一句话倒是惹起了大家的心思。   这可是拍恋综呢,这么好一个人,可要快点下手,免得被别人抢走了!   几个嘉宾互相看了看对方,空气中不知不觉掺入了几分竞争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两组交换,安乐言从餐车里下来,看了看两边的场地,问:“沧哥呢?”   “在打电话吧,”白景辰回答,“培训刚开始没多久他就接到了电话,一直在那边。”   安乐言探头看了一眼。   今天阳光很好,将奶白色的餐车照得闪闪发亮。   身穿细条纹衬衫的傅识沧悠闲地拿着手机,随意一站,便像是在拍广告大片一样,把餐车也衬得高级起来。   只是那脸色,怎么那么白?   难道伤口又出了什么问题?   安乐言皱了皱眉,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第10章   十分钟前,汪肖雨在电话里咆哮:   “你说过不来是怎么回事?那刀口划在你肚子上,不是在我身上!你不来换药,回头要是发炎了怎么办?万一有个什么不对,你那大隐隐于市的计划也玩完了,你还矜持个屁啊!”   傅识沧把手机拿远了些,一脸嫌弃地等着汪肖雨输出完,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你以为换药是你独门绝技我离了你就不行?我不找你还不能去找别人?”   “找别人?”汪肖雨惊讶,“你不是说不信任节目组的医生吗?谁帮你换的药?你去祸害人家节目组的小姑娘了?”   “滚,”傅识沧笑道,“你知道我参加的是什么恋综吗?撩人家小姑娘不怕报应?”   “那就是小嫂子?呸呸呸!”汪肖雨气糊涂了,“管他是谁,用药安全吗?你……你还是傅识沧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傅识沧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别墅里百八十个摄像头,能把我药晕了再替我上节目,汪医生,不如你来试试?”   他欠揍地逗着汪肖雨,眼前却浮现出安乐言抿着唇,小心翼翼给他消毒时的情形。   细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消毒用的镊子,脸凑得很近,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生乌黑的发顶,碘伏棉球轻轻沾在皮肤上,刺激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痒。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回头看了餐车一眼。   餐车刚起了一阵喧哗,安乐言这会儿正拉着银心的手,把他的手臂放在水龙头下冲。银心看起来似乎全身都僵硬了,目光却直直盯在安乐言身上。而站在他身边的聂长星也红了脸。   无聊,做个咖啡都能弄出事来。   傅识沧皱着眉转过头来:“不说这个,我问你,我的个人爱好,比如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这些,很多粉丝都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汪肖雨一愣,方才还说得好好的,这位少爷怎么突然生气了。   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看是什么样的粉丝吧。你的访谈我也看过一些,透露出的隐私信息并不多,以前有个生活访谈曾经问过这方面的问题,我记得你挑了几条回答过。”   他顿了顿,有点迟疑:“我记得早期有你的狂热粉丝发过总结帖,但是已经被删很久了。要不我给你再找找?”   “不用了,”傅识沧垂下视线,“这两天我会找机会出去,到时候详谈。”   “这才对嘛!”汪肖雨开心了,“遵医嘱,常来医院看看啊……”   身后脚步声响起,傅识沧懒得再听汪肖雨哔哔,直接挂断了电话。   安乐言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仰着脸看他。   “你的脸色不对,是不是早上散步又伤到了那里?”   他担心地皱着眉:“忘了嘱咐你别牵动伤口。昨天才换过药,老是折腾对伤口没好处。”   傅识沧挑了挑眉,餐车那边,嘉宾们原本已经开始了学习,此刻却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便会往他们这边看上一眼,让人心烦。   他懒洋洋地靠在餐车上:“这又是你看相看出来的?技术还得练啊大师。我的伤口好好的,你倒是要赶紧去给他们看看,免得笨手笨脚地又再受伤。”   安乐言耸了耸肩。   当年的傅识沧也是这样,最烦他管他的身体。   一提起这个就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阴阳怪气。   没想到书里也是这样啊,安乐言想,作者还真是挺了解沧哥的。   这个时候,如果做一顿他喜欢的饭菜,大概率能把人哄回来,还能趁机再要求他一点点。   想到这里,他已经开始盘算今晚做什么晚饭了。   嘉宾们培训了大半天,虽然辛苦却觉得收获满满,大家都很高兴。   一回到别墅,安乐言就钻进了厨房。   他特地做了傅识沧喜欢的糖醋小排,等开饭的时候,却没见到人。   “他今晚有通告,”白景辰坐在他旁边,掏出手机来跟他解释,“你看,《超舞新星》改了录制时间,傅哥早就谈好了要去做嘉宾,所以就赶去了。”   看见安乐言一脸茫然,白景辰突然有些开心。原来安乐言也不是时刻关注傅哥的一举一动啊,这个消息他居然比安乐言更先知道。   安乐言看了眼他的手机,惊讶道:“这不是个舞蹈节目吗?沧哥又不是舞蹈专业出身。”   “哈哈哈,”白景辰笑了起来,“嘉宾嘛,又不是导师,帅就行了。我还是江南美食协会的宣传大使呢,你们也不是没见识过我的厨艺。”   说起白景辰做的饭,大家都记忆犹新,跟着一起大笑。   晚餐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好。   之前安乐言说自己是傅识沧的铁杆粉丝,几人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有这样的偶像——粉丝关系在,傅识沧的优势,他们永远也别想赶上。   可现在一看,安乐言还真只是他的电影粉,说起电影来头头是道,却完全不知道他参加的其他节目。   如果真是这样,原先觉得天堑般的差距,现在就几乎不存在了。   大家心里猛地放松下来,席间嘉宾们妙语不断,笑声连连,又都频频夸奖安乐言做的菜好吃,逗得他笑个不停。   晚餐过后,安乐言照例要去洗碗,却被大家推出了厨房。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不是你家的规矩吗?”白景辰抢过他手里的抹布,“这里交给我们,你去休息。”   穆为则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你把活都干了,显得我们一个个不知感恩似的,等恋综播出,就该被网友指着鼻子骂了。”   他笑得风流:“还是说这是你故意的,不想让别人喜欢我?”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靠近,目光专注得像是要表白。   安乐言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我才没那么坏呢,那你们洗吧,我去散步消消食。”   看他笑着跑开,穆为忍不住摇了摇头。   回想他以前追的那些男生,随便靠近点就会脸红,刚才那句话说出来,大多数人都会习惯性地反撩回来:“你说谁喜欢你?”   可刚才安乐言那反应,完全就是不解风情的直男风格。   他真的明白自己是在拍恋综吗?   此刻的安乐言,已经走出了别墅。   这几天温度上升很快,晚上也不算凉快,稍微动一动就一身汗。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便利店门前。   门口新贴了广告,某个牌子的冰激凌买一送一。   这个牌子很小众,但用料讲究,味道也不错。   安乐言干脆买了一大包,先去了节目组那边。   还没到门前,跟拍他的小李就赶紧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们能看见,”安乐言笑着说,“正好可以偷懒少走几步路。”   小李赶忙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张茂就跟着走了出来。   “让你破费了,”他笑着道了谢,从袋子里翻出一盒香草牛奶的,对安乐言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安乐言回头看了眼两栋房子之间不到20米的距离,冲着导演笑:“就这几步路,哪里需要您送。”   张茂吃了一口冰激凌:“这就是你不对了。小言啊,这两天我好好观察了你一下,你是来参加恋综的,不是来给那帮少爷做保姆,你也会有觉得累,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要记着,你没必要总是坚强,该依赖别人的时候,就要给别人机会。”   温暖的晚风吹过,把冰激凌的甜香带到远方,安乐言沉默一瞬。   当年跟着傅识沧,他本就是半个保姆的角色,后来孤身一人,在那样的环境里,根本就不可能依赖别人。   他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累或者不舒服。再说了,他一个小炮灰,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去关注。   不过导演的关心他是明白的,安乐言点了点头,笑得两眼弯弯:“我知道了,谢谢导演!”   张导回到工作的别墅,王副导端着一盒草莓味冰激凌凑过来:“怎么样,暗示有效果吗?”   张导叹了口气:“难。当着我的面好像明白了,我打赌,他肯定还是觉察不到其他嘉宾对他的意思。”   王副导连忙劝着:“别急别急,这才两天,说不定他过几天就开窍了。”   “唉,几天也不短啊,拍摄时间一共也就一个月,过几天这一期就结束了,时间一下子就少了四分之一。”   张导叹着气,狠狠挖了一大勺冰激凌放进嘴里,“我就是担心,那几个公子哥根本没什么耐心,自尊心又高,表示几下收不到回应大概就想放弃了。天知道其他人之间还会不会有火花。要是这样,咱们这恋综就拍成了变形记加慢生活,那还有什么看头?”   副导演傻眼:“那怎么办?”   张导叹气:“我再想想办法。”   傅识沧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别墅里一片寂静。   双人房里台灯还亮着,安乐言坐在书桌前,脸枕着手臂,睡得正香。   大概是洗完头后没有完全吹干,少年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头,也散在手臂上,被温馨的灯光照得闪亮。   他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文印店,把傅识沧写给他的便签平平整整地夹在塑封里,就压在手指下。   桌上放着已经打印出来的学霸笔记,本子上却没有其他的痕迹,只是把便签上的那几个字练了又练,竟也写出了三分相似来。   傅识沧回头看了眼摄像头,拿了件衣服把它挡上,这才取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安乐言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你回来了,”少年的声音很小,带着尚未睡醒的软糯鼻音,目光却一直黏在他的睡衣上。   “你……”伤口没事吧?   他只发出了一点点声音,剩下的都是口型。   傅识沧摇了摇头。   “那就好。”安乐言的眼睛阖上两秒,又强迫自己睁开,伸手指了指傅识沧的枕头,又指指床头柜上放好的水杯。   傅识沧走到床边,却没去看枕头上有什么,只是靠在床头问:“你怎么不上床睡?”   “手臂压麻了。”安乐言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半抬着手臂,努力忍耐着流窜的麻痒。   睡衣T恤被他的手臂带起,露出一截精瘦的细腰。   他的肌肉并不突出,却能从雪白的肤色下,看出薄薄的轮廓。   不知是不是伤痕,少年的侧腰上,隐约蜿蜒着一道细细的粉色痕迹,如妖娆柔软的花枝,从睡裤边缘钻出,向上延伸,没入睡衣之中。   “啊,好麻好麻。”安乐言使劲搓着手臂。人前一贯温和有礼的他,此刻才露出些少年人常有的淘气。   大概是太困了,他搓了几下就倒在了床上,不过几秒钟,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傅识沧这才转头看向自己枕头上的东西。   那是一盒对乙酰氨基酚缓释片,用于退热和镇痛。   傅识沧面无表情地把药盒丢在了床头柜上。   夜深了,傅识沧在床上翻了个身。   今天的节目录了很长时间,他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熬,那帮跳舞的少年中途玩到兴起,还拉着他做了几个动作,没过多久,腹部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幸亏有安乐言给的束腹带,收紧的布料帮助他对抗着疼痛,这才平平安安地坚持到结束。   但是这会儿,他眼前却总晃动着一截细腰。   傅识沧伸出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   伤口的痛仿佛化作两股热流,一股向下,另一股直冲头顶。   半个小时后,傅识沧生气地坐了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抠出两粒药片,仰头吞了下去。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安乐言照例去买早餐材料。   恋综的食材都由节目组提供,知道了他会早起,张茂专门安排小李跟着他,一起拍点素材,顺便付账。   “乐言你今天要买什么?”小李今天只带了个手持摄像机,正好固定在购物车上,两人一起来到生鲜区。   “买点牛肉吧,”安乐言在肉类专柜挑挑拣拣,“昨天吃了一天的三明治,大家估计都有点吃怕了,等会儿回去做个牛肉面。”   小李暗暗地吞了口口水,没敢说话。   安乐言挑好了牛肉转过身来:“节目组在这边常驻的大概十个人?那我买二十个人的量。”   小李惊了:“我们也有啊!那得多少牛肉,你做得过来吗?”   安乐言笑了:“就做个牛肉面而已,又不是正菜。每碗面里配30克熟牛肉,20碗就是600克,生牛肉三斤不到,一锅就炖了呢。”   小李当即愣住,心里盘算了好几遍才弄清楚比例,不由得想起昨天穆为评价安乐言的话,什么叫宜室宜家,这就叫宜室宜家!   早餐的牛肉面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连张茂都怒干两大碗,打着饱嗝来招呼嘉宾们。   “今天是工作日啊!来来来,我们来决定工作日的人选。”   工作日是《美味关系》的一大特色,每期会安排两到三天,挑选两位嘉宾,开着餐车去售卖食物。   说是工作,但两人却可以单独相处一天,而且去的地方大都是漂亮的景点,这和约会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嘉宾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茂身上。   张茂一笑,指了指起居室墙面的一角。   那里新做了一个木质的小架,从上到下,挂着每个嘉宾的姓名牌。   “我们会指定一名嘉宾作为今天的工作者,”张茂指着那一溜名字,“而这位嘉宾将决定他的同伴是谁。”   他笑着回过头:“第一天,开张大吉,当然是要选饭做得最好的嘉宾。”   大家都笑了起来,转头去看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安乐言。   “不过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啊,”张茂也笑,“乐言第一天收到的短信也是最多的,但是没要分房权嘛,所以今天让他来挑工作伙伴,大家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大家几乎异口同声,白景辰和穆为则招呼着安乐言:“快去吧!”   安乐言有点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到大家的名字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起居室的沙发很大,穆为照例坐在单人沙发上,扭着身子看着这边,目光热切。   挨着他的长沙发上,挤着银心、白景辰和聂长星,穆为对面的双人软榻只坐了傅识沧一个。   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姓名牌,只有他,这会儿不知道在和谁聊天,一直低着头。   安乐言转回头,心里暗暗地笑。   还是我沧哥霸气,和穆为这个大总攻坐对面,气势完全不输。那股慵懒又不在意的劲儿,简直游刃有余,太有范了。   在心里夸完了他沧哥,他又突然想起来,今早起床时看见那盒止疼药少了两片,沧哥昨晚果然还是觉得伤口疼了吧。   今天还是趁这个机会,让他去医院看看好了。   他转过身看向姓名牌,找到了傅识沧的那个。   漂亮的红木牌上镌刻着傅识沧的姓名,似乎还是他亲手所写。   忍住用指尖摩挲的想法,他把那张木牌翻了过来。   稀稀拉拉的掌声在起居室里响起,傅识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机,微笑着站起身来,微微鞠躬道:“我很荣幸。”   张茂开心死了。方才安乐言翻过牌子的瞬间,其他嘉宾眼中的表情精彩极了,这就是他要的节目效果!等到这周六播出的时候,他要把这个场景作为 第一集的最后一幕,吊足观众的胃口!   然后买个热搜,就用 #安乐言选了谁 这个词条!   半个小时后,餐车准备完毕,安乐言换好衣服背包下楼,傅识沧已经在驾驶座上等着了。   “沧哥,我来开车吧!”他仰首看着傅识沧的侧脸,“你昨晚回来那么晚,等会在车上补补觉。”   傅识沧发完最后一条消息,语调是惯有的温和:“不用,你赶紧上来。”   安乐言选择的地点是海城的喷泉公园。   时值七月,大批的游客都拖家带口到海城来度假,如果去海滩,两人怕是连喝水的功夫都不会有。   喷泉公园没有海滩那么热闹,海市本地人休息的时候都喜欢过来逛逛。   傅识沧把餐车停在了公园规定的食品售卖区,掏出一包烟来,在安乐言面前晃了晃。   “介意吗?”   安乐言:“沧哥等等!”   接着他就被拉到房车的吧台边坐下,看着安乐言从背包里掏出一套专业的化妆工具。   “我给你稍微改一下外形,要不你一下车就被人发现了。”   傅识沧心中一动。   方才出发前才做出了安排,他竟然就已经知道了吗?   他略有警惕地看向安乐言,却没有阻止。   少年靠近过来,手法专业地给他上了层轻薄的底妆,开始调整脸型。   他站得很近,近到一抬手就能把人拥进怀里。   傅识沧垂着目光,闻到他白净T恤上的淡淡香味。   甜中带着点清新的果香,像只尚未成熟的水蜜桃。   “你放心,不会给你上浓妆。”安乐言轻轻地解释,“但你这个样子下车,肯定一下子就被粉丝认出来了,我可不想被你的粉丝吃掉。”   原来,是怕粉丝认出来吗?   几分钟后,安乐言后退一步,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似乎不太满意:“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傅识沧看向少年手中的化妆镜。   眉毛被加粗少许,眼型也用阴影做了改变,安乐言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五官分明的脸改得略显扁平,和往日迥然不同。   傅识沧仔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金边眼镜戴上。   而就在换上眼镜的那一刻,他的气质完全变了。   不再是那个优雅、慵懒的傅识沧,而是一个孜孜不懈追求业绩和地位的商业精英。   安乐言一脸赞叹:“真完美,不愧是演技派!”   他打开餐车的售卖窗口,支起漂亮的遮阳棚,又把招牌搬下餐车。   工作日的时候,嘉宾们是不带收音设备的,只在餐车内设置了摄像头和麦克风。毕竟人来人往,带着麦克风卖东西,怎么看都有做戏的嫌疑。   “沧哥,”他借着安装招牌来到傅识沧身边,低声说,“你去趟医院吧。”   傅识沧转过身,弹了弹烟灰:“怎么,嫌我碍手碍脚?”   “哪有!”安乐言连忙直起身来,“你昨天不是伤口疼?还是去医院看看,让汪医生给你开点药。”   他害怕傅识沧拒绝,又连忙说:“公园的西门出去就是第一医院,你从这里过去一趟最多一个小时,你现在变了装,我再帮你打个掩护,节目组不会知道的。”   香烟纠缠着向上飘散,傅识沧没有说话,金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太阳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在垃圾桶的灭烟盘上碾熄了香烟,懒洋洋地回应:“不去。”   话语简单,却不容拒绝。   安乐言无奈:“那我们开始准备咖啡和三明治?”   傅识沧抬了抬眼镜:“是你准备咖啡和三明治,我这么一身打扮怎么可能卖三明治?我啊,就在一边检验你的劳动成果,顺便当个吉祥物就好。”   他扔掉烟头,慢悠悠地走到餐车旁的用餐区坐下,似乎看起了风景。   安乐言在餐车里准备着三明治的材料,抬头便能看见他。   男人身高腿长,坐在餐椅上的姿态放松,目光却冷冷淡淡,仿佛只是个因为项目遇到困难而来公园散心的上班族。   可即便他的五官和气质都变得平凡,却依然是个极为引人注目的存在。   这才过去十分钟,已经有好几个路人因为他而停留在附近,在确认他不是明星之后,依然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去搭讪,却又有点害怕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纠结得要命。   安乐言想了想,做了一杯拿铁和一盘厚蛋吐司,给他端了过去,放在他身前的小桌上。   傅识沧侧头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还真是不浪费资源啊!”   安乐言冲着他笑:“吉祥物嘛,总要起到点宣传作用。”   安乐言回到餐车的时候,那几个路人立刻跟了过来。   买到了吃的,当然就有理由去桌前坐下,搭讪不就可以理所当然?   安乐言笑眯眯地向大家推荐了今日的主厨套餐。   到了午餐时间,附近写字楼有不少白领都会选择到喷泉公园来吃午餐,广告公司的小雅也是其中的一人。   她并不喜欢外卖的预制食品和重油盐,总是在早餐时多做一份或两份三明治,中午在公园的天鹅湖边晒着太阳吃掉,稍作休息再回公司。   今天,她照常和同事一起来到了喷泉公园。   “诶,那边是不是多了一辆餐车?”同事指向公园的食品区,“好漂亮啊!”   小雅循声看过去,食品区的边缘停着一辆餐车,奶白的车厢搭配着鲜艳的红白格子阳棚,给公园增添了不少活泼的色彩。   “好像卖的是咖啡和三明治?”同事看了一眼小雅手中的午餐袋,“我说啊,他们怎么敢这么班门弄斧,在你面前卖三明治?”   小雅失笑:“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我不过是自己乱做,人家可是专业的。”   虽说语言谦虚,却也带着骄傲。   “你那也叫乱做?你那个三明治视频已经有好几万粉丝了吧?”同事揶揄,“谦虚啥啊,走,我们去踢馆,跟他们好好比比。”   小雅哭笑不得,可同事已经快步向餐车走去了,她连忙跟上。   只是没走几步,同事却突然停了下来:“完了完了小雅,我走不动了。”   “怎么了?”小雅惊讶,却见同事涨红了脸,不自在地指了指餐车的方向。   她连忙转头去看,一下子明白了同事的意思。   餐车里卖咖啡和三明治的男生实在是太漂亮了,超过一米八的个头,却仍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隽,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耀眼。而他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总是笑得开心,仿佛自带一圈生机勃勃的光环,让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小雅不由得笑了起来:“哦~~原来你喜欢这种年下小奶狗啊。”   同事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小点声,他那么漂亮,你就不喜欢?”   “美人谁不喜欢,但不是我的菜,我喜欢成熟年上,看起来不在意,却有掌控感的那种……”   她的话音拖得老长,像是忘了后面该说什么,同事奇怪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位漂亮的小哥此刻正端着一盘卖相极佳的三明治,来到饮食区的座位旁。   天啊!   那里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帅哥,宽肩长腿把一身正装穿得极为潇洒,五官虽然不算出众,气质却十分精英。神情也冷冷淡淡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两个女孩不由自主地小声尖叫起来。   而饮食区的树荫下,傅识沧看着安乐言送来的第五盘三明治,不由得抬了抬眼镜。   “你这是打算撑死我吗?”他面带微笑,声音却是磨着后槽牙发出的。   安乐言却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把盘子放下,又赶紧回餐车去招待顾客了。   夏日的阳光下,虽然有空调在背后释放冷气,他依然忙得一头细汗,不时脱下手套,用干净的毛巾擦掉,再一丝不苟地消毒双手,戴上手套,保证食品的卫生。   他突然想起了安乐言之前说的话,他的梦想是做一个专门给医生擦汗的护士。   这话虽然他没有亲耳听到,却听其他嘉宾说笑了好些回。   先前他只是一笑了之,可现在突然觉得,作为梦想,它的确有动人之处。    第12章   “哎呀,这么好的三明治你怎么不吃?不如给我?”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傅识沧收回思绪,靠向椅背:“你在三个小时里吃上五盘试试?再好看也吃不下去。”   汪肖雨奇怪:“为什么给你这么多,我看你们生意挺好啊!”   正说着,就见两个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个一直看着餐车那边,心动地拉拉同伴:“我错了,他做的三明治真的比你的还好看,而且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们也去买一份尝尝吧。”   同伴摇头:“我带了午餐,你去买吧,我就吃自己的。”   “自己的随时都能吃,帅哥明天可不一定能见到!”女孩突然更激动了,“你没看见那个大帅哥也买了,你就不想试试帅哥同款?”   同伴犹豫了,视线在傅识沧脸上扫了一圈,偏头红着脸:“那好吧,我就买他吃的这一种。”   两个女孩走远,傅识沧不由得冷了脸,身后的汪肖雨却笑得弯了腰:“哈哈哈哈,原来你的作用就是在这里做广告啊,你这个同事有性格,我喜欢!”   傅识沧黑着脸,拍了拍裤腿就要站起来:“我看你是真的很闲,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哎别走别走。”汪肖雨笑得抽气,原本就口干舌燥的他吸了一肚子热气,嗓子突然卡住,话都说不出来。   一杯冰美式突然出现在他的桌前。   他赶紧拿过来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咖啡滋润了干得冒火的喉咙,汪肖雨舒爽地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面前摆上了一套餐车的主厨特供。   “汪医生?”上菜的小哥笑得两眼弯弯,是口罩也遮不住的漂亮,“还没吃午饭吧,先垫一垫。你们慢聊。”   餐车那边还有人在排队,安乐言也不多说,转身走了回去。   “啊,安……安乐言!”汪肖雨一下子指着男生的背影叫了出来,奇怪道,“他不是coser吗?怎么在这儿卖吃的?”   身后的傅识沧叹了口气。   汪肖雨看看自己面前的三明治,再扭回头看看傅识沧,终于回过味来:“哦~他就是那个给你端了五盘三明治的嘉宾?这……哈哈哈我更喜欢他了。诶,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俩认识。”   汪肖雨也是聪明人,稍一回忆便得出了结论:“那天……他听见了?这人可靠吗?”   傅识沧没好气地踢了踢脚下的石砖:“他来综艺的第一天就给我换了药,昨天还专门买了止痛片等我回来吃,要是不可靠,你今天就只能在太平间见到我了。”   “啧,至于那么夸张吗?你叔叔也不是傻子,在节目上动你不是明摆着招惹粉丝来扒他嘛。不过我还是很意外的,他干嘛对你那么好?”   傅识沧沉默一瞬,接着直入主题:“追查的结果怎么样?”   说起正事,汪肖雨终于正了脸色:“快了,方特助说,捅你的那个人他已经找到,但现在躲的地方是个小村庄,对外人很防备,他会尽量找机会把人带回来。”   “韩特助那边,集团的情况他都盯着,最新的药品研发部门已经安插了你的人,有情况随时会向他汇报……”   “还有李总和张总……”   十几分钟后,汪肖雨终于说完了所有的情况,特别积极地做了个总结:“总而言之,有你没你,大家都干得很好,他们都说,要你安心养伤,没有你他们也搞得定……啊不行了,我要饿死了,吃完再说!”   傅识沧靠着椅背,细细思量近期的计划。   几个特助的能力都毋庸置疑,只是他现在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平时手机的信息也会经过节目组的过滤,没法和自己的手下直接交换情报,这才用了这种看起来跟谍战片似的信息交换方法。   只不过接头的那个人,此刻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看起来极不靠谱。   “诶我说,”汪肖雨吃了点东西又开始叨叨,“这孩子不错啊,你都这么欺负他了他都没怨言,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人又漂亮,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傅识沧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一个人都自身难保,再拉一个来垫背吗?”   “哎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悲观呢?”汪肖雨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又咕嘟咕嘟把咖啡灌下去,“你叔叔虽然势大,但他们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能撬动的地方。你自己不也说,你不主动惹事,但事情来了也不会怕。”   “这些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你鹦鹉学舌。”   “你这人怎么这样!”汪肖雨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我的意思是说,报仇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完全可以一边布局一边享受生活。像这样的好孩子,在你们恋综里也有很多人追求吧?你不抓住很快就会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不会还惦记着你那个白月光吧。”   傅识沧皱眉:“什么白月光?”   “就是你小时候总是梦到的那个,”汪肖雨瞬间回归贴心发小模式,“我就奇怪了,你梦里那个男孩子就那么漂亮?漂亮到现实中找不到可以和他比肩的人?”   傅识沧根本不接他的话:“不靠谱的话说几句就够了,天天想这些东西,真是为你手术台上的那些病人担心。”   “呿,一说起这个你就转移话题,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的攻击对我没用,反弹给你,哼!”   汪肖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了走了,我明天还有手术,今天还有论文要写,啊……我需要再补充点能量。”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餐车,此时,公园里最后一拨上班族终于匆匆赶回写字楼,餐车周围终于冷清下来。   安乐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汪医生!”   他从柜台下拿出两个打包袋,里面是各色包装好的三明治:“都是新鲜做的,您带回去给护士长她们尝尝吧。”   大热天里,他的发梢都被汗水打湿,有几缕软软地贴在面颊上,显得十分乖巧。   汪肖雨接过那袋三明治准备扫码,安乐言却伸手挡住了餐车的收款牌:“这是我请您的,上次住院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也请您代我谢谢护士长她们。”   汪肖雨挑了挑眉:“那你给我个私人号码好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   他本意是替好友试探,若安乐言不愿透露个人信息,那就真的可疑。   谁知道安乐言立刻拿出了手机:“我们节目组只给了两个对外联系的名额,我还剩一个,正好加上您,她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辛苦您帮忙转达了。”   他拿出手机来扫码,汪肖雨迅速瞟了一眼,安乐言空荡荡的联系人界面下,真的只有安妈妈一个人。   目送着汪肖雨拎着袋子离开,安乐言刚要坐下,一条毛巾突然飞了过来,他连忙接过。   “头发都汗湿了也不擦,想要感冒吗?”傅识沧从餐车窗前经过,顺手把车窗拉下来。   “我看你是想让投资人破产吧,”嘲讽的声音继续从窗外传来,“下午别卖了,跟我去天鹅湖边休息。”   安乐言笑了笑,拿毛巾仔细把头发擦干,又换了身衣服,这才走出餐车。   停止了忙碌才发现,今天的天气很好。   虽然是七月初,海城的高温却尚未显现,阳光还留恋着春日的温融,公园里微风轻送,的确是个休闲的好时间。   傅识沧已经走到了天鹅湖畔,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手里还端着那盘三明治。   看见安乐言过来,他把盘子塞进少年手里,又丢过来一听饮料:“有点干,但好歹能吃。”   午后的公园很安静,只有遥远的地方偶尔传来车喇叭的声音。天鹅湖上,几只黑天鹅结伴游过柳荫,在岸边扑扇着翅膀。   傅识沧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扭头道:“你……”   他原想让那个辛勤工作了一早上的笨蛋睡一会儿,可扭头的瞬间发现,他已经歪在草地上睡着了。   男生有着成年人的身高,睡起觉来却像个孩子般蜷缩着,黑发埋在手臂间,只能看见一边白皙泛粉的耳垂,肉肉的,被阳光照得透亮。   傅识沧叹了口气,把身上的西装脱下,盖在安乐言身上,又坐回湖边。   暖日融融,让人昏昏欲睡。远处的喷泉却突然开启,水花冲天而起,被阳光一照,如洒下了漫天星光,随风而落。   他想起了刚才汪肖雨提起的白月光。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所谓的白月光长什么样。   那只是年少时的一个梦。   那段时间,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里的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完成,或是要去找一个什么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梦里的他在黑暗里动弹不得,身后,似乎有众人的欢呼声传来,接着,他在逐渐远去的视野里,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眼角微翘,如艳丽的花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但那双眼却是焦虑的、担忧的,仿佛和他一样,在寻找什么,追逐什么。   没有理由的,他在心里笃定,那人正在寻找的,是自己。   他想转回头,想要去那个人的面前,抓住他,告诉他,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可他却无力动弹,只能看见那双眼睛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的那一刻,那双眼渐渐被黑暗吞没,蓦地,烟花满天。   五彩的光升上天空,又如星子般落下,那样盛大,那样明亮,以至于遮住了当晚的月光。   他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失去了他的月亮。    第13章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那个梦纠缠了他五年之久。   每当他看见梦里的烟花绽放,心里总有种深深的愧疚,仿佛他一直亏欠着那双眼睛的主人。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不愿触碰的心结。   但当年的他年幼无知,在被怪梦纠缠的第一个月,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汪肖雨。   那时的汪肖雨还是个中二少年,迷恋着假面骑士和魔兽世界,有一天他十分严肃地告诉傅识沧,这也许是个预言。   “预言什么?”那时的傅识沧已经开始默默地学习商业和药品开发的相关知识,他从厚重的书本上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预言大地将会被流星毁灭,还是你会被人精神控制去刺杀女城主?”【1】   “不不不,一般来说,你获得的预言一定和你本身有关,”汪肖雨振振有辞,“你梦见烟花闪烁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就像群星之环是恩佐斯的监狱,星光也将那个人囚禁其中。”【2】   他带着羡慕与神往:“或许是他在召唤你,让你为他打破星光,救他出来。”   当时的傅识沧对汪肖雨的想象力嗤之以鼻。   但架不住他不停地在耳边聒噪,反复证明自己结论的合理性。   十年过去,汪肖雨自己都忘了当年说过什么,今日的傅识沧却突然想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点同意那样中二的观点,傅识沧摇了摇头。   果然,和不靠谱接触多了,也会变得不靠谱。   阳光渐渐西斜,晚风吹散了午后的燥热,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顺手揉了一把睡美男的头发:“快醒醒,下班了。”   安乐言睡得迷迷糊糊,鼻端充盈的柑橘薄荷香带来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傅识沧身边,跟着他一起参加傅家大宅的寿宴。   宴会盛大而华丽,他却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急得到处张望,可一直到宴会的食物都变成了三明治,他也没能搜寻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被叫起来的安乐言带着一点起床气,双眼无神地瞪着眼前的人,却在分辨出对方的时候突然笑了。   鬓角的拉扯有一瞬间的放松,笑容中,那双眼恢复片刻的锋利。   傅识沧的心猛然一跳。   可再定睛去看的时候,狗狗眼的男生却依然乖巧温顺,一如平常。   回程是安乐言开车,一路跟着收音机里的歌曲轻哼 。   今天虽然做了噩梦,醒来就找到了人,他的心情依然很好。   他甚至有了再次见到沧哥的感觉。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沧哥并没有离开,而是不知在什么地方治愈了自己,学会了睡懒觉,学会了放松自己,学会了用更加轻松的方式去达到目的?   他笑了笑,真是这样该多好。   傅识沧则安静地坐在副驾,手肘搁在车窗边,任由晚风吹起自己的额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无从知道,此刻他们的照片,已经传遍了网络世界。   【坐标西区喷泉公园,原来午餐艳遇真的可以有![图片][图片][图片]】   【同艳遇,小哥哥太漂亮了,笑得好看气质也佳,明天是不是还可以遇到?】   【后悔今天没过去午餐,还点了个特别难吃的外卖,气死我了】   【虽然但是,你们不觉得用餐区的这位更吸引人吗?那宽肩,那长腿,看见就有种想要被他抱的冲动![图片][图片]】   【楼上是不是发错了,那不是傅影帝吗?那标志性的大长腿】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傅哥来着,还特意坐到他对面去看了,真不是。虽说没有傅影帝那么出众的五官,但气质也很好,影帝离我们太远,这类凡人我还配肖想肖想】   这条发言获赞无数,被顶到了最前。   可没过多久,事情就有了转折。   【诶,餐车卖三明治的小哥不是安乐言吗?那个全网高调示爱的小coser】   【对比了一下他的微博,还真是呢,他不是在参加《美味关系》的恋综拍摄?】   【餐车,安乐言,疑似傅识沧的帅哥,不要告诉我新一期的《美味关系》是这种模式,我好喜欢!】   【第一次关注这个综艺,刚查了一下,说是嘉宾们要一起工作卖食物,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来?】   【唉,这就要说到我们可敬的张导了,每一期的工作方式都形式多样,第一期是直接到各个餐馆餐馆打工,第二期是早点铺,这一期居然用上餐车了吗?】   【我有亲戚住在他们拍摄的别墅附近,说的确见过那种餐车】   【餐车好看,支持餐车!不过前面的姐妹估计要后悔了,如果真是《美味关系》,她对面的帅哥大概率就是傅影帝。】   【人家是影帝啊,当然不会让人轻易认出来,没看出来很正常,摸摸头】   【呜呜呜,哭天抢地ing,从现在开始盼着偶像的下一个工作日,一定要再让我遇到啊啊啊啊——】   紧接着,#偶遇影帝、#傅识沧神奇换装、#美味关系餐车 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监视器前,张茂看着网上的评论直乐。   这才第三天,居然就已经上热搜了,周末的播放预约也蹭蹭地涨,倒是省了他买热搜的钱。   “张导,”王副导蹭了过来,“之前咱们不是官宣过,每个工作日的收入统计出来,投资人会按照一百倍的金额捐赠,咱们是不是先把这次的受赠群体先定一下?”   张茂愣住。   这是《美味关系》第一期就定下的规矩,但因为节目以素人为主,也没几个做饭好吃的,所以售卖收入的金额十分鸡肋,虽说最后都兑现了承诺,但也是后期顺手的事,根本占用不了多少预算。他都已经习惯性地不予考虑。   此刻王副导提出来,他才想起有这个规矩。   张茂有点好奇:“他们今天也就是卖个咖啡三明治,还只卖了半天,能有多少收入?”   王副导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张茂。   节目组的微博下,有人专门算了一笔账。   【数字党闲得慌,过来给节目组算账。据网友反映,今天节目组的餐车卖得最多的是主厨特供,也就是一杯咖啡加一盘三明治的套餐,定价20元(讲真,这定价太便宜了)。   喷泉公园位于市区三大CBD之间,很多白领会选择在公园就餐,不说多的,仅仅从现场图里餐车销售的火爆情况来推测,今日卖出的套餐至少100份,即节目组今日的收入大约是2000元,也就是说,节目组今天一天的捐赠额就达到了二十万元……】   张茂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这网友还真是个人才!   他抓了抓头发:“我等会给投资人打个电话问问,别墅里情况怎么样?”   “冷清,”小李坐在监视器前都快要睡着了,“一天了,他们几个好像都不怎么说话。”   别墅里,银心一直在发呆,前几天还挺感兴趣的龟背竹这会儿失了宠,还被他揪掉了几片叶子。   聂长星似乎在学习,戴着降噪耳机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天。   白景辰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穆为也在打电话,但没有打开随身的麦克风,只是从他微皱的眉头看来,说的并不是轻松的事。   “好像是在说分手……”跟拍穆为的小张悄悄和小李耳语。   小李偷偷瞅了张茂一眼,低声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张指了指自己的监听耳机,用气声回答:“我这边的房间能收到一点音,结合他的唇语,能猜出来一点,好像是要和之前的情人都断掉。”   “下这么大的决心啊!”小李惊讶,“这是要浪子回头?”   “本来嘛,穆为哪哪都好,就是太花心,现在为爱收心,谁能不爱呢?”   小张刚感慨完,就感觉脑袋上被拍了一巴掌。   “好好工作,别谈论嘉宾的隐私,”张茂瞪了他一眼,“这一段存起来,以后在征求嘉宾同意后再考虑要不要剪进去。”   安乐言开车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空中晚霞正艳,别墅一楼已经亮起了灯。   他从房车里拎下来一个大袋子,笑着回头看向傅识沧:“你看那个灯,好像真有点回家的感觉。”   傅识沧依然沉默着,只是拿过他手中的购物袋,率先进了别墅。   “出什么事了吗?”张茂早就站在一边的树荫里等他们了,“怎么这么晚,你们闹别扭了?”   “也没有,”安乐言看了眼别墅大门的方向,“就是刚才去超市的时候沧哥被认出来了,明明化了妆的。”   “你给他化了妆,自己没化,当然会被认出来啊,”张茂失笑,抢在安乐言说话之前点了点他,“别说你没名气啊,你本来就有人气,又进了咱们《美味关系》,就安心等着爆火的那一天。”   他倒是没提今天网友们的热议,感觉他要是这么说,安乐言肯定会说是傅识沧太吸引人。   有时候他真想拍这孩子两巴掌,把他脑子里的想法拍出来瞧瞧,多少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怎么就一点想红的进取心都没有呢?   张导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就是他这种毫不功利的性格,才构成了独属于“安乐言”这个人的魅力,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安乐言进门的时候,除了傅识沧,其他的嘉宾都聚集在厨房里。   白景辰和银心在煮面,穆为则站在流理台前,不太熟练地切着黄瓜丝。   “你们已经开始做晚饭了啊,今天吃什么?”安乐言看了眼手里的购物袋,什么也没说,打开冰箱把买来的食材放好。   “做凉面,”聂长星正在研究鸡蛋丝的做法,“你今天忙了一天辛苦了,等会儿指导我们处理一下面就行。”   安乐言点点头,跑到煮面的锅旁边去看。   凉面做得很成功。   这是嘉宾们第一次合作做出的美食,虽然没有烛光红酒的浪漫,但吃着可口的面条,聊一聊今天的趣事,也感觉很舒服。   晚饭后张茂又来了一趟,通知大家今晚要发第二次的心动短信。   “大家考虑一下,尽快发出啊!”他站在门前交代,“这次的短信要决定后面工作日的安排。”   说完他回到了工作的房间,看了眼别墅的情况,突然问:“傅识沧呢?”   “在小区湖边,小景跟着。”王副导指着监视器,“吃完晚饭他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一直在那儿喂蚊子。”   人工湖边,半个月亮悬在树梢,沉甸甸地,似乎压弯了树枝。   傅识沧望着灰蒙蒙的月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下午安乐言刚睡醒的样子。   那刹那间的错觉,把他从眼前的安逸中强行撕扯出来。   这几天他生活得太宽松了。   有人一直在身边,关心他的伤,做他喜欢的美食,为他留门,给他买药,就算被欺负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报复他竟然是小儿科般的投喂……   如果这一切都是叔叔的安排,他不得不承认,他几乎毫无抵抗地就陷入其中,虽然他很明白,这并不大可能是傅兴怀的手笔。   只是……摆在眼前的仇恨容不下这样的温情,他也无意把别人拉入和自己一样的境地。   他要的是尖刀般的恨,是撕开血肉的决心,是深夜被遮蔽的月光里,那双微翘双眼所引发的滔天怒火。   那才是我的归属,黑暗、扭曲、危险,而不是公园里的红白格子阳棚和绿草地上灿烂的笑容。   “叮——”他的手机轻轻响了一声,是节目组发来的心动短信。   “喷泉公园很美,今天的工作很愉快,期待今后更好的相处。”    第14章   第二天一早,傅识沧一起床就被张茂叫到了隔壁。   “小傅啊,我一早起来就清点了一下昨天嘉宾们的短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傅识沧冷着脸,语调也和人一样冰冷:“别演了,您又不是科班出身,演这个太夸张。”   张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是娱乐圈的老人,也是最早发现傅识沧表演天赋的人之一。   而这孩子对电影、对表演的悟性和勤奋,这几年他一直看在眼里。   去年傅识沧拍摄《秦城》,因为和夫人的投缘,还去他家里吃过好几次饭,他几乎把他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晚辈,自然对他也多了一份私心。   昨晚节目组看到安乐言发给傅识沧的短信都十分兴奋,立刻转发了过去。可傅识沧在小湖旁坐到半夜,今天早上才回了一条,内容却是:   白月林海滩的风景也许更漂亮。   张茂简直想骂娘!   白月林海滩是工作日的另一个备选方案,安乐言的短信说喷泉公园很美,他就说白月林海滩好看,这不是明摆着拒绝吗?   张茂气哼哼地瞪着傅识沧:“你看看,人家发的都是心动短信,你这是心动吗?我看是冰冻的冻!”   傅识沧却站了起来:“导演,你说要发短信我也发了,节目组事先也没有规定过短信的内容。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先走了,今早临时有个工作。”   张茂气得要吐血,一把拉住傅识沧:“走什么走?因为你,我们等了一夜,其他嘉宾的短信都还没转给小言呢!”   傅识沧脚下微微一顿。   他垂眸看着张茂:“那您可别为了我耽误工作,也别耽误我的工作。”   张茂松了手:“行,算你狠。”   他不再理会傅识沧,转头对负责技术的工作人员说:“发,把昨天晚上收到的四条,再加上傅识沧这条,一起发给安乐言。”   工作人员傻眼:“导演不好吧,那几条短信都是声情并茂的小作文,这条……这条的对比也太强烈了。”   张导冷哼一声,大声说:“管他那么多!咱们这是拍恋综,感情变化越戏剧越好看!你忘了上期那个流泪猫猫头?大不了后期给安乐言凹个怜爱人设,人气更高!”   傅识沧早已走到了工作室门口,没再理会张导的话,可那句“流泪猫猫头”听在耳中,却无端让他想到烟花里的那对眼睛。   他皱了皱眉头,快步离开。   别墅里,安乐言已经起床了。   他夜里睡得并不实,傅识沧半夜回来一大早又出去,他模模糊糊都有印象。   刚洗漱完,手机就“叮叮叮叮叮”连响了五声。   他困惑地低头,节目组的手机也会接到骚扰广告?   发信息的都是同一个号码,安乐言点开一条:   原来乐言还是赚钱小能手呢!   安乐言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天晚饭的时候张茂特意过来一趟,宣布了第一个工作日的收入,一共2276元。   “也就是说,这次节目组将会给海市专项药物研发基金捐赠二十二万七千六百元,专研乌啉病特效药的开发。”   “这么厉害啊!”聂长星第一个鼓掌,“乌啉病药品的开发可是现在的重中之重,这份捐款,我导师的研究室也有受益,我先代表我的师兄师姐谢谢你!”   白景辰也跟着夸赞:“真是太好了,白家和傅家每年在乌啉病药品的研究上都会投入大量资金,今年的负担终于减轻一点了。”   安乐言哭笑不得:“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哪儿能跟白家和傅家比,导演……”   他有点忐忑地看向张茂:“捐款额这么大,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张茂挥挥手,“下午我们就算过账了,也跟投资人沟通过,该有的承诺一定会做到,这个不用你们操心。”   因为这个,晚餐的气氛变得热烈,穆为还拿出红酒来,大家互相碰着杯,把一顿凉面硬是吃得像是高级宴席。   安乐言微笑着点开一条条短信,突然,他指尖一顿。   白月林海滩的风景也许更漂亮。   这是……什么意思?   他偏头想了想,打开自己昨晚发的那条短信。   如果这一来一回不是发生在他和傅识沧之间,这一条短信怎么看都是一方搭讪而另一方拒绝的意思。   沧哥……是不是误会了?   他该不会以为我在追求他吧!   安乐言惊了。   他是见过傅识沧怎么拒绝追求者的。   上辈子有个合作方,挺漂亮的年轻人,在酒宴上见过沧哥之后就念念不忘,找过好多机会和他们合作,最后终于告白。   结果沧哥当场就拒绝了,并明确表示,如果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和他合作,那大可不必。   ……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   安乐言又看了眼自己的那条信息。   没有搭讪的意思,明明只提了工作。   那或许……就是针对后面那句“期待再一起工作”?   果然,沧哥是没耐心做这种服务工作的,更何况昨天自己为了让他做广告,给他端了五盘三明治!   又或者,是昨晚去超市被粉丝围堵的事情?   唉,早知道昨天就先问问节目组再去买菜,其实买回来的食材也没有用上,还让沧哥为难了。   作为助理,实在是失职。   他心中愧疚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别墅的后门。   昨晚下了点小雨,苍翠的林木间点缀着晶亮的雨滴,让人心旷神怡。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山坡的台阶往上走,发现后院竟然有个小巧的凉亭。   亭子四周有半人高的玻璃围栏,又挂着竹帘,内里竟是个干净封闭的小空间。   地上铺着软垫,抱枕散落,他脱鞋踩进去,躺倒在软垫上。   今天的眼妆又放松了些,他的眼角几乎已经平直,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时候,透出点无措和茫然。   “唉,伤心了吧,”小李心疼地看着监视屏幕,“被拒绝的滋味一定很难受。”   张茂磨着后槽牙:“这镜头就应该让傅识沧好好看看!看他会不会愧疚!”   “张导,其实这样也好,安乐言如果一心都扑在傅识沧身上,咱们这恋综就没看头了。”王副导插话,“这么起伏一下更有戏剧性,也给其他嘉宾一个机会。不然,修罗场都造不起来。”   就在这时,小景突然说:“傅识沧没走啊,他怎么在别墅里转悠起来了?”   监视画面里,傅识沧回到卧室就愣了一下。   安乐言的床铺难得凌乱,人却不见了。   直到他换好衣服,也没见到人。   走出卧室的时候,他特意在走廊里站了几秒,时间太早,其他房间里都安安静静地,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   一楼同样寂静无声,他绕到角落里看了眼健身房,又去厨房转了一圈。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最后在后院的门廊下站了一会儿,手机震动,经纪人的车已经到了别墅门口,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身,匆匆离开了别墅。   小景转过头来:“他不会是在找安乐言吧。”   说完他就吓了一跳,张茂此刻正站在他背后,杀气腾腾的表情,让他不由得想起昨晚看的连环杀人恐怖片。   “是的话就最好。”张导眯了眯因为熬夜而满是血丝的眼睛,“王副导说的很对,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我的手段都还没用上呢!”   早饭后,五个嘉宾聚在客厅,听张茂给他们讲约会规则。   “第一次约会是考验大家的默契,所以我们采用礼物配对的方式,首先来决定谁提供礼物。”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捧出一束鲜花:“来,你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各抽一枝。”   花束鲜艳,却是各种花卉的大杂烩。   嘉宾们都迟疑了一下。   那些花颜色杂乱,种类也没有任何重复,放在一起毫无造型可言,银心有点难受地挪开了目光。   聂长星则翻了个白眼,这花大约是张导自己在花店一枝枝挑了,强迫人家包装起来的,但凡有点开店经验的花店店主都不会推荐这样的花束,除非他不想再干下去了。   若是往常,安乐言大约会等着大家都拿完了,收下最后的那一朵。但今天他似乎有些恍惚,直接走过去,拿走了挤在花束边的一朵栀子花。   栀子花小巧玲珑,却散发着甜香,其他嘉宾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他们眼中的安乐言,就像那朵洁白的栀子花,干净纯洁,一直努力散发着快乐和美好。   有了安乐言开头,其他人再没有犹豫,甚至还有些急切。   穆为拿走了一只蓝色鸢尾,聂长星是紫色蝴蝶兰,白景辰拿到一枝橙色波斯菊,银心则是红色天竺葵。   最后一枝粉色蔷薇,留给了不在场的傅识沧。   “是要对花语吗?”聂长星看了眼大家手里的花枝,“这好像也对不上啊!”   张茂满意地看着帅哥手持鲜花的画面,随即出来解惑:“不用那么复杂,大家看一下花枝的长短,短组负责提供礼物,长组负责盲选和准备约会。”   嘉宾们:……   几根棍子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用这么花里胡哨的道具来解决,这就是恋综导演的自我修养吗?   沉默片刻,嘉宾们各自伸手。   提供礼物的是安乐言、穆为和聂长星。   见到这个结果,穆为首先就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我能重新挑吗?这段时间太穷了送不起礼物,让我吃个白食吧。”   穆为哭穷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左不过是因为,他想要约会的正好也是提供礼物的嘉宾。   张茂笑骂:“还懂不懂规矩?小心我踢你出局,剥夺你所有的约会机会!”   穆为忙摆了摆手,朝着张茂眨了眨眼:“那剩下这枝……傅哥没意见吧?”。   “你管他干嘛?个个都不省心。”张茂提起傅识沧就来气,“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今天就赶紧去收尾。提供礼物的嘉宾晚上把礼物送到隔壁,我们会替你们包装好。”   “另外,今晚有个拍摄,记得都回来吃饭。”   安乐言有个游戏的宣传会要参加,这是上恋综之前就说好的,原主甚至定了两个闹钟来提醒自己,看样子还挺重要。   他上辈子也曾当过几年职业coser,自然是熟门熟路,前几天还抽空看了好几遍官方关于这个人物的资料,他已经将角色特征烂熟于心。   他很快收拾齐整准备出门。   “乐言我送你!”穆为快步从楼下下来。   穆为开的是一辆越野吉普,已经事先装上了自拍摄像头。   安乐言很自觉地坐了副驾,系好安全带,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等红灯的时候,穆为突然倾过身,从手套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递给安乐言。   “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咱俩在同一组,你帮我参谋参谋,”他偷偷看着少年玉白的侧颜,“你看这个当礼物可以吗?”   安乐言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对设计精美的钻石袖扣。   车窗透过阳光,照在袖扣上,闪闪发亮。   安乐言看向穆为:“这个……应该不是真钻吧?”   “不是!”穆为一口咬定,“是我一个朋友的工作室自己做的,你觉得可以?”   “嗯,挺好看的。”安乐言点点头,准备把首饰盒放回手套箱。   “你拿着吧,”穆为目视着前方正在跳动的倒计时,心跳却比交通灯的闪动快了一倍,“这个不值钱,就当是今天的咨询费了。”    第15章   安乐言本想推辞,可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附近,只能随停随走。   穆为催他:“快去吧,后面有车来了。”   可等他下了车,穆为又回过头来问:“你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六点,我……”   他还没说完,对方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今天的工作是为某游戏做宣传,安乐言终于可以不用再拉着眼角,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的cos角色是游戏中的一个精灵,金发银铠,身段轻盈。   “诶,你们看,依兰瑟尔的coser是不是换了?看起来好漂亮啊!”   “没有吧,不过确实感觉比以前好很多,不是身材相貌上,而是……嗯,气质!”   “是哦,之前的依兰瑟尔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美少年,今天看起来,是,是有仙气,真有精灵的那个味了!”   “啊啊啊,阿骛烈来了,是要和精灵们互动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阿骛烈和依兰瑟尔站在一起……卧槽这体型差,精灵一米八的身高都显得好娇小!”   “肌肉大汉和柔美精灵,怎么感觉这么涩!”   “爱了爱了,我要去跟他们合影!”   宣传台上,扮演阿骛烈的壮汉身材高大,战甲只穿了半边,露出强壮的胸肌和一条威猛花臂,   而在他身侧,安乐言的精灵银铠闪闪,身段纤美,表情傲然。   两人风格迥异,站在一起却十分和谐。   发现这一点的粉丝不少,很快就兴奋地围了过去。   安乐言正在和一个小姑娘合影,有几个粉丝冲得太快,差点撞在他们身上。   “小心!”安乐言忙护着小姑娘后退,却没注意自己已经站在了展台边缘。   他身旁的壮汉连忙拉了他一把,跨过一步,把人护在自己身前。   “啊,谢谢!”安乐言半回过头道谢。   身前的粉丝们猛然发出一阵尖叫,有人喊“别动别动!”接着相机声此起彼伏。   “再抱一个!”又有人喊起来。   安乐言有些为难,看向节目的主办方。   游戏里的依兰瑟尔孤傲孑然,和身为主角的阿骛烈虽然是朋友但并没有任何感情纠葛,随便互动的话很可能ooc,给开发方带来麻烦。   今天来的营销主管也拿不定主意,正要上前劝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互动,让他们互动!”电话里,总策划声音激动,“我们早就想给阿骛烈加一条感情线,但之前一直没有好的想法,这两个coser现在的状态正好!”   壮汉也在等着主办方的回答,得到指示后咧嘴一笑,低头去问安乐言:“那我抱你一下,你不介意吧!”   都是大男人,安乐言倒是不介意被人抱一抱,只是他也是一米八多的个头,重量在那里,怕壮汉吃亏。   没想到对方看到他一点头,立刻哈哈一笑,将他抱了起来。   壮汉至少有一米九,肌肉健硕,他像是没怎么用力,就举孩子般一把将安乐言抱起,在空中旋转半圈。   刹那间两人位置上下颠倒,安乐言忙撑住大汉的肩,旋转的视野里,是一双碧蓝的眼睛。   接着,他被轻轻放在一旁的高台上。   精灵压下脸上的微讶,恢复了傲然的神情,长靴微抬,踏上壮汉的肩头。   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互动引来了一连串的尖叫,游戏展台边的人越来越多,游戏预定数量直线上升,主办方笑得合不拢嘴。   “你去问问两个coser,近期还有没有档期,把东城、京市、西城的宣传都安排上。”总策划听说了情况,赶紧飞车跑来了国贸广场。   安乐言的商演一向由签约公司安排的,营销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苦着脸回来:“不行啊,依兰瑟尔正在参加恋综呢,这几天过后就要全国到处跑了,根本没档期。”   恋综?总策划上网一搜才知道,今天的网红精灵居然是安乐言。   “张茂啊……我可不敢跟他抢人。”总策划为难地看了眼展台,眼馋半晌,突然一拍营销的肩,“有办法了,你……不不,我亲自去跟张导打听,他恋综总有休息的时候,我们就把宣传紧挨着恋综安排,也就是半天一天的时间,就近,不耽误coser的休息时间。”   因为粉丝的热情,原定在六点结束的宣传被延长到了六点半,安乐言连妆都没卸,急匆匆地跑到路边,穆为的车已经在临时停车区转悠了好几圈。   “不好意思啊,被迫加班。”安乐言拉开车门,“我在后面卸下妆。”   “没事,你随意。”穆为发动了车子。   傍晚时分,车流缓慢,穆为以前最不耐烦这个时候出门。   可今天,他却心情愉悦,一边慢慢跟着车,一边偷偷从后视镜里看着。   看着后座上的魅惑小精灵,慢慢地,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别墅里,大家都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白景辰站在窗前看夜景,聂长星在双人软榻上刷手机。   傅识沧坐在厨房的吧台前,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只小青柑,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银心坐在玄关的楼梯台阶上,拿着个素描本写写画画。   四个嘉宾各自为政,相互之间隔得远远的。   “那是穆为的车吧,”白景辰看着远方驶来的红色牧马人,突然说,“诶,他好像还带着谁,是……是乐言?”   小青柑骨碌骨碌滚到一旁,在杯子上撞了一下,内里的茶叶撒了出来。   “我们回来啦!”安乐言推门进来,“你们都在啊!”   “你怎么和穆为一起?碰到了吗?”聂长星问。   “我今天事不多,去看了眼乐言的游戏宣传现场。”穆为笑着说,“他们那个游戏看起来还挺好玩的,我已经预约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机:“乐言在里面是个精灵。”   “那我到时候可要下载玩一下,”聂长星凑了上来,“哪个精灵?”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银心也围了上来。   安乐言抬头,傅识沧正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早上收到短信的心情突然涌了上来,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拘谨。   “沧哥,”安乐言打了声招呼,“你该不会在准备晚饭吧。”   傅识沧正准备说什么,聂长星已经开口了:“张导说等你们回来就换衣服,今天出去吃。”   “外食啊!”穆为笑着收回手机,“张导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也说不定是体谅乐言,毕竟工作完了还要回来做饭挺辛苦的。”白景辰帮忙辩解了一句。   安乐言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衬衣。   大约是为了迎合白景辰的喜好,原主的衣服以浅色为主,难得有两件深蓝和黑色的,在不太正式的场合,可以当正装穿。   今天只是外食,倒是犯不着穿西装,他整理着衬衫的袖口,不由得想起了穆为今天送他的那对袖扣。   首饰盒就在手边的包里,他拿出一只,在手腕处比了一下,就见傅识沧从外面进来了。   “沧哥!”安乐言赶忙放下手腕,却看见傅识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上。   闪亮亮的袖扣在暗色布料的衬托下,闪着穆为特有的纸醉金迷。   安乐言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私相授受被抓包的感觉,心里有点慌慌的,不由自主地解释:“这是今天穆哥给我的,是他朋友工作室的作品,还……挺好看的。”   说完,他慌慌忙忙地把袖扣连同首饰盒一起,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   傅识沧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眼前的少年。   衬衣修身,更突出了安乐言的腰细腿长,暗色略微改变了他的气质,让整个人都变得锋利少许。   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忐忑,似乎在掂量自己的心情。   这种在意,让他觉得有些负担,却又有一丝隐隐的称心。   最终,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看着安乐言局促地走出了房间。   几分钟后,傅识沧换好衣服,去床头拿腕表,不由得看了眼安乐言床头柜的抽屉。   少年走得太匆忙,抽屉漏了一条缝没有关好,闪亮的袖扣正透过缝隙对着他耀武扬威。   俄罗斯宫廷传奇大师什么时候成了穆为的朋友?把接近六位数的奢侈品当作地摊货,也只有安乐言那个傻瓜才会相信。   他冷冷哼了一声,啪地一声关上了抽屉。   隔壁别墅里,小景捂着嘴在笑:“傅哥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那对袖扣跟看着仇人似的。”   “那袖扣不便宜,”张导见多识广,“不过这种东西看人心情,喜欢就是天下至宝,不爱就一文不值,像傅识沧那种人,就是不识货!”   王副导拍拍他的肩:“你也别生气了,我看今天小傅回来以后,一直都不怎么高兴,说不定后悔了呢。”   张导嗤之以鼻:“我都顺他的意了他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告诉你们,你们还没见到我火力全开的时候。等会儿就给他们上个小菜醒醒神。行了你们也别闲着了,该跟拍的赶紧收拾东西跟上。”   节目组安排的是一家私厨,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区,全玻璃墙餐厅,内里烛光点点,气氛暧昧又浪漫。   几个人围着一张长桌坐下。   嘉宾们平日里很少穿正装,都感觉新奇,落座之后又互相打量一番。   “乐言穿暗色也好看,”穆为照例坐在了长桌一侧的中间,看向坐在对面外侧的安乐言,“不过今天那个铠甲也很帅,很有战士的感觉。”   “我也喜欢那套银铠,”安乐言点点头,“感觉适合银心穿,他穿上就不一样,像中世纪的宫廷艺术家。”   “你们公司拍角色照片的时候带我去看看吧,”聂长星坐在安乐言身边,递过自己的手机,“我想看你穿这一套。”   白景辰凑上去看了一眼:“我也喜欢这个,我记得公司服装部好像有套类似的,下次去我帮你偷出来。”   四个人凑在一起笑了一会儿,穆为又说:“今天跟你一起拍照的那个大个子你认识吗?我看你俩的互动挺亲热的。”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嘉宾都敏感地抬起了头。   坐在安乐言对面的白景辰茫然问道:“什么大个子,像那个人那样吗?”   几个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餐厅门上的铃铛叮咚一声,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卷曲的棕红色短发,五官深邃分明,一双碧蓝的眼睛倒映着烛光,看起来高大又英俊。   餐厅里的客人都注意到了他,原本低声说话的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几个女孩扭过头偷偷看他,又脸红地转回来看看另一边的美男们,和闺蜜一起偷偷地笑。   而《美味嘉宾》的嘉宾互看一眼,气氛蓦然紧张起来。   突然,站在门口的壮汉咧嘴一笑,快步向里走来。   “大家好!”他站在嘉宾们面前,礼貌地微微鞠躬,“我是今天新加入的嘉宾,请多多指教。”   未等其他嘉宾反应,他又笑眯眯地看向安乐言:“安,又见面了!”    第16章   安乐言茫然地站了起来。   他穿来才几天,什么时候认识外国友人了?   只是他这一站起来,挨得那人近了些,熟悉的身高压力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被抱起旋转的感觉。   下午的阿骛烈是部落战士打扮,皮肤涂成褐色,半穿铠甲半裸露,肌肉虬健。   而眼前的人一身黑色正装,在宽肩的支撑下,只看得出厚实的胸肌和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十分挺拔。   次元壁突然粉碎,安乐言蓦地红了脸:“你是……阿骛烈?”   “对啊,我叫安德森。”异国帅哥一脸笑容,国语却十分流利,“今天在后台看签到表的时候,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现在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安德森热烈地寒暄着,其他的嘉宾却一头雾水。   “是今天乐言的工作伙伴。”穆为代为解释了一句,又拿出手机找到游戏的宣传微博。   置顶的微博放出了今天的活动视频,开头就是阿骛烈把依兰瑟尔抱起来旋转的画面。   视频后期加上了樱花特效,风吹起精灵柔美的金发,粉色花瓣悠悠飘洒,骄傲的精灵踩着壮汉的肩膀,阿骛烈微笑仰头,满目渴求。   嘉宾们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银心看着视频。   画面有些粗糙,艺术感不算顶好,但两人之间的氛围不错,可为什么我看到这样的画面会觉得不舒服?   傅识沧面无表情,垂在桌下的手攥了一下又松开。   张茂果然是个老狐狸,这个时候加人,嘉宾们刚建立的微妙平衡又被打断,真是不做人。   白景辰偷偷看了眼傅识沧。   傅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没什么触动,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俩住在一起傅哥会更在意他,看样子不是,我应该还有机会。   聂长星默默瞪着穆为。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乐言和别人亲亲热热,你居然一点不生气还拿出来炫耀?   穆为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对抗这个外来者,你们都给我出力,一定要把这个歪果仁给pass掉!   正在寒暄的两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的风暴,安德森直接坐到了安乐言身边,拉着他聊起了二次元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餐厅开始上菜,面对着穿梭的服务员,安德森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   穆为赶紧举起了酒杯:“来,我们一起为新嘉宾干一杯!”   大家都含笑端起酒杯,在长桌中间轻轻相碰。   监视器前,工作人员全都憋着笑。   “张导你够损的啊,”王副导吃了一口泡面,“你在哪儿找到这个外国人,够高够帅,更重要的是够迟钝。桌上那些人精都快要把他扒皮抽筋了,他还在乐呵呵地抓着安乐言聊天,搞得别人连话都插不上。”   “嗯哼哼,”张茂发出一阵冷笑,“跟我斗,他们都还嫩着呢。因为傅识沧的提前进场,我赶紧又筛选了一遍候选嘉宾。务必要和换人前一样,在他们趋于稳定的时候加入这条鲶鱼,彻底把水搅浑。”   “但那个时候咱们还不知道安乐言会成为这期的中心,”王副导奇怪,“你怎么知道安德森的加入会搅乱现状?”   “首先是安德森足够优秀,再说了,嘉宾们之间工作关系,他们可以不清楚,我怎么能不清楚呢?”张茂眯眼一笑,“我原本还有几个备用人选,现在当然要挑一个最能搅动风云的!”   王副导在心里狠狠点头。   他在国内综艺界也有年头了,作品总是不温不火。这次是抱着偷师的想法,找了熟人,特意加入张茂的团队。   原以为自己要学的只是张导怎么把画面拍好,后期做好,没想到不仅如此,张茂居然在节目人选的安排上这么用心。   而名导就是名导,根本不用求着谁来做嘉宾,手上自然有一大把人等着上节目,甚至能在自己需要的特殊时刻,直接调用候选人。   这种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控制力,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   《美味关系》这部恋综,合该走红啊!   而上了这部恋综的嘉宾们,前途无量!   这一顿晚餐吃得各揣心思,只有安乐言一个人无力思考,因为安德森实在是太能聊了。   由于职业的相似性,两人的兴趣爱好比较接近,安德森的话题总能引起安乐言的共鸣,不知不觉两人就聊了很多。   “笃笃”,安乐言身边的桌面突然被敲响,有人推过来一碗菌菇汤。   安乐言偏头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的聂长星坐到了对面,邻座的人换成了一脸淡然的傅识沧。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碗,连说了两声谢谢,轻轻抿了一口。   “啊,这个好好喝!”他满脸惊喜地又喝了一大口,“而且味道很特别,一般的配料好像做不出来。”   常年投喂吃饭苦难户的敏感性猛然冒头,这是沧哥喜欢的食物!   他放下碗张望了一下:“我去问问大厨,如果能问到配方的话,过两天做给你们喝。”   没有了聊天对象,安德森这才向大家笑笑,开始低头吃东西。   其他嘉宾都是一副谢天谢地的神情,感激地看向傅识沧。   不愧是傅哥,出手就见效,再不打断他,乐言都要被霸占一整晚了!   傅识沧却只是垂眸,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菌菇汤。   安乐言回来后不久,晚餐结束,嘉宾们坐上节目组的车,返回别墅。   他上车后自觉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下,银心坐在了他身边。傅识沧上车的时候向后看了一眼,坐在了前排。   车子在黑暗中启动,大家都有点找不到话题。   “安德森现在住进来,要住哪个房间?”白景辰突然问道。   其他人这才想起来,这人也是要入住的,张导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该不会让安德森和乐言一起住?   “应该是我房间,”穆为回答,“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房间里加了一张床。”   他回头看了眼终于安静的安德森:“一会儿我带你去。”   回到别墅,穆为果然带着安德森去了房间,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   安乐言从冰箱里拿出两袋水果,削削切切,准备做个水果拼盘。   傅识沧正在沙发上歪着。   一早上离开别墅之后,他去给《秦城》录了个访谈,午间就做完了所有事,却一直待在经纪人的办公室里不想动。   “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哪里不舒服?”经纪人开玩笑似的拍拍他曲起的长腿。   那会儿他正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书,闻言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懒得回答。   “有个运动综艺想请你做飞行嘉宾,去不去?”经纪人柔声道,“录播,就在一周后,正好在你恋综的第二期之前。”   “不去,”傅识沧放开书本,挺身坐了起来,“夏天的体竞少不了游泳,我在恋综里都不露肉,没理由在别的节目里曝光。”   原来这里也不安全,他默默地想,多亏了那条束腹带,不然他这个动作必然没有这么利落,迟早让经纪人试探出来。   因为这个,再加上那点没理清的茫然,让他难得地感觉到了几分愧疚和尴尬。   正想着,安乐言端着果盘出来了,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傅识沧赶紧坐正,还往外挪了挪,准备站起身来。   少年放果盘的手赶忙缩了回来,低声说:“你别误会,是放这儿大家一起吃的。”   说完就低着头,退出了茶几和沙发间的空隙。   傅识沧尴尬地维持着正坐的姿势,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缓缓走远,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   可话到了口边,他却突然皱了眉。   求仁得仁,不是吗?   他垂头盯着那盘水果半晌,沉着脸回了卧室。   安乐言又来到了那个小坡上的凉亭。   夜间,凉亭的椽子上悬挂着一串串金色的小灯,把内里的柔软空间照亮。   他脱了鞋进去,依旧躺在亭子中央。   细碎的灯光在眼前晃动,闭上眼也能看见闪烁的光点,混乱却挥之不去。   他有些迷茫。   穿书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不得不接受,而对于书中的这些人,他要是照直说,怕是会被当成疯子。   他不过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帮沧哥,但他好像误会了。   刚才……他是在躲我吗?   如果他像上辈子对待那个追求者那样,把我也全盘拉黑,老死不相往来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安乐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怎么行?我还想给沧哥做一辈子助理呢!   他烦恼地在软垫上打了个滚,使劲锤了几下抱枕。   刷——   门帘突然被掀开,安乐言抬起头,就见一头卷曲的红发,是安德森。   “我乱逛来着,没想到你在里面,”他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能进来吗?”   “当然,请进!”安乐言忙坐了起来,背靠着凉亭的柱子捋了捋头发,“抱歉啊,你第一天来,应该带你到处逛逛的。”   “你太客气了,”安德森笑道,“哦对,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那个‘主人翁精神’?”   安乐言被他逗笑了:“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他来了些精神:“对了,你看起来不像是有华国血统,汉语怎么说得这么好?”   “真的吗?你觉得我汉语说得好?”安德森眼睛亮亮的,“我其实是混血,四分之一华国血统,可能看起来更像外国人一些。”   “我高中毕业来的华国,在海市上的大学。”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我也觉得我汉语说得很好了,可我……他总说我不会用词。”   安乐言礼貌地忽略了他话语中的含糊:“已经很好了,而且你对二次元文化的认识也很本土化,和你聊天很开心。”   先前在软垫上打滚,他的头发被弄得有点乱,这会儿靠在亭柱上,有几缕刘海垂落下来,搭在他的眼角旁。   安德森抬起手,替他把那几缕头发拨开,顺手揉了揉他隐藏在鬓角的瘦脸贴:“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男生的手指温暖,拨开发丝的时候,有微微的热气氤氲,让安乐言的眼角也热了起来。   或许对方的异国血统让人觉得他只是个旁观者,也许是自己憋得太久了需要倾诉,安乐言低着头,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就是……我好像被人误会了,其实我只是他的粉丝而已。”   他低声絮絮,挑选了几件不涉及穿书、复仇的事,慢慢地给眼前这个陌生人,讲自己进入别墅以来的心境。   半晌,他抬头问安德森:“我该怎么办?”   少年的眼角微红,烦的是粉丝的界限,却十足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安德森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难得一见面就看对了眼,原以为可以追求一下,没想到竟然已经心有所属。   但是……   回想了一下今日餐桌上打断他说话的那个冷脸帅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里可是恋综,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恋综的规矩。   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所爱,每一次约会都不可以拒绝,在恋综里,摇摆不定就是常态,喜新厌旧也没有道德束缚,主动制造的修罗场甚至更受观众欢迎。   更何况,现在的安乐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既然你不好好珍惜,就让我来给你点教训吧。   他挑了挑眉,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哇,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你是个怪吓人的私生粉啊!”   安乐言:“……啊?”   “知道人家没公开的影讯,知道他爱吃什么,平时吃什么药、看什么书,朋友有哪些,生活轨迹怎么样……”安德森故意小题大做,“你想想看,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了解,你会不会以为,对方其实是个跟踪癖,监视狂?”   安乐言:?   安乐言:!!!!   这么严重的吗?    第17章   安乐言震惊了,虽然……但是,他说得好有道理啊!   自己上辈子是傅识沧的助理,当然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但在这本书里,从傅识沧的视角来看,他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所以,他在沧哥的印象中竟然是个私生粉!   安乐言悟了。他急切地坐直了身体。   现在的他,完全把安德森当作了救命稻草:“那我该怎么办?”   安德森笑了:“该怎么办就是你的事了。”   他双手搭上安乐言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   隔壁的监视器前,小李目瞪口呆地盯着监视器。   这个安德森,怎么第一天来就动手动脚的!   但是,他拨头发的时候好撩,晃肩膀的时候眼神又好宠溺!   再看安乐言,自从进入别墅以来,还没见过他有这么脆弱、这么依赖的时候!   这这这……恋综真的要变天了吗?   第二天一早,安乐言照常不到六点起床,去附近小超市补充食材,买了好几袋早餐放在厨房温着,就来到户外小茶桌前,掏出纸笔,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早上七点,傅识沧起床洗漱。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镜下,压着一张浅蓝色的信笺。   他皱着眉拿起细看。   沧哥:   很抱歉这几天对您造成了困扰。我一直都是您最忠实的粉丝,也加了不少相关的粉丝群,从很多渠道知道了您的方方面面。因为能和偶像一起上节目,我实在太激动了,又处处想显摆一下,所以失了分寸。   这两天我深刻反省,我这样的行为和私生粉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在此向您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逾矩行为。   但我对偶像的喜爱是真的,并不希望您从此就讨厌我。虽然不奢望能成为您的朋友,但在恋综的这段时间,我能成为您一个普通的工作伙伴,和您一起完成拍摄吗?   ——安乐言   傅识沧仔仔细细把这封短信看了三遍,狠狠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满篇的“您”字刺得他头疼。   普通的工作伙伴……吗?   一阵未名的怒气上涌,傅识沧蓦地把信笺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不知道节目组又在搞什么。傅识沧皱着眉走下楼梯。   一楼的客厅中间又摆上了大圆桌,只是这一次没有测谎仪,而是铺上了精致的粉色桌布和一大束粉色玫瑰,三个漂亮的浅色礼品盒散落其中。   “这就我们昨天给节目组的礼物?”穆为搓了搓手,弯着腰去看桌子上的礼品盒。   过了一会儿,又拿起三个盒子掂掂,啧了一声:“得了,还真是包装得严实,重量一样还摇不出区别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礼物是哪一个。”   听他这么说,原本打算试探的嘉宾也没了折腾的心思,银心先上前拿了一个,接着是白景辰,傅识沧拿了最后一个。   安德森刚从房间里出来,有点懵懵地看着那一大桌子花,却被一阵甜香吸引。   银心站在他身边,刚刚把手里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包黄油小饼干,做成了笑脸的样子,十分可爱。   安德森立刻凑到他身边:“好香啊,给我尝尝好不好?”   银心还在思考这礼物到底是谁给的,顺手递给他一块。   “好了,看样子大家都选好礼物了,”张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我来宣布约会配对。”   他看了眼嘉宾们:“白景辰拿到袖扣,约会对象是穆为;小傅拿到了玫瑰花,约会对象是聂长星……”   他说到这儿,银心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脱口而出:“小饼干是乐言的?”   “对!”张茂点头,“不过安德森昨天加入,总不能把他排除在外,而且……”   他看了眼安德森手中的半块小饼干,故意停了停。   在场所有嘉宾的目光都紧张起来。   “安德森刚才直接选择了小饼干,可以安排一场晚餐约会。”   “真的吗?”安德森喜上眉梢,一下子窜到安乐言面前,“今天的晚餐我请客,让我好好想想,一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安乐言忍不住笑起来:“好啊,我对你的创意有信心!”   既然正主都这么说,其他嘉宾们也无从反对,只是把哀怨的目光都狠狠丢给张导。   张茂早有准备,顷刻冷笑护体,一溜烟跑了。   嘉宾们各自回去换衣服,傅识沧回到双人间的时候,安乐言刚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衬衫和长裤,放在床上。   “沧哥!”他主动打招呼,“您看到我给您留的纸条了吧,之前的事情对不住,是我太没分寸了。”   傅识沧看着他,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天光,看不清表情。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希望今后能和您……”   “不要称呼‘您’,我跟你不差辈分。”傅识沧打断他。   安乐言微微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怪我。”   他笑得两眼弯弯,很激动似地凑近了些。   这是两天来两人挨得最近的时刻。   傅识沧心中一跳,竟然有了三分紧张。   安乐言认认真真一句一顿:“我就知道我的偶像气度不凡,不会在意那点小事。太好了,我以后还是你最忠实的粉丝!”   他开开心心地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换上。   洗手间的门并没有关,从傅识沧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臂上扬的动作,以及那身雪白的皮肤,还有模糊闪过的两个粉色小点。   傅识沧猛地拉开衣柜,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安乐言最终选择了一套腰线半镂空的浅色衬衫,再搭配白色休闲牛仔裤,清爽自然。   他冲着正在系扣子的傅识沧一点头,快乐地跑出了房间。   留在房内的男人手指一顿,手上的那颗扣子怎么也系不上,烦得他几乎扯下纽扣,最终换了件衬衫了事。   几位嘉宾都是自己开车来的,三对同时从别墅出发。   安乐言坐上银心的车,冲他笑笑:“我们去哪儿?”   “海市美术馆可以吗?”银心转过头来,“我有个画展在那边,我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作品。”   “那当然好啊!”安乐言系上安全带,“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的风格,正好你给我讲讲。”   海城美术馆位于东城新区,周边的林荫大道也极负盛名,两人在停车场下了车,沿着林荫道慢慢走过去。   “原来美术馆在这里啊!”安乐言好奇地眺望。在他的记忆里,东城这边应该是郊区,没有这样的艺术类场馆。   “说起来这个美术馆和傅家也有关系。”银心突然说。   “是吗?”安乐言更惊讶了,他仔细回想了,傅家除了傅识沧,似乎并没有其他在艺术方面有特殊才能的成员。   “美术馆的前身是傅家的私人学院,就是傅识沧的父亲创办的第一代乌啉病研究所,后来城市扩建,傅氏在远郊建起了更大更好的研究中心,他就捐出了这块地,给当年罹患乌啉病的孩子们做艺术学校。”   安乐言沿着林荫道的石砖慢慢地走:“原来还有这段渊源。傅兴山先生真的是为乌啉病患者作出了重大贡献。我知道,第一代特效药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他其实是见过傅识沧父亲的,只是那时很小,现在回想起来,连面貌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个高大、温柔的男人,后来听说他车祸去世,他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而在这个世界里,傅兴山的死被提前了近十年,早在傅识沧十二岁时便撒手人寰。   “嗯,”银心突然快步走到他面前,像是下决心似的说,“我也是乌啉病患者,你……”   他的目光有点躲闪:“你会不会嫌弃我?”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   乌啉病据说因不明原因污染而产生,后发展成为遗传性疾病。发病者如同吸血鬼般惧怕阳光,而在药物干涉下,大部分人行为可以恢复正常,少部分则会出现轻微的自闭症状,表现为兴趣狭窄、行为固执和不善言谈。   银心一直专注地研究他的眼睛,在恋综里也不怎么爱说话,大概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笑着拍了一下银心的肩膀:“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嫌弃你如此感恩,还是嫌弃你是个天才画家?”   银心愣了愣,跟着他笑了。   因为发病时可怕的症状,世界上有很多人歧视乌啉病患者,可他从来都不讳言自己的状况,只有在安乐言面前,他小心翼翼,生怕被对方看低。   但现在,对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的迹象,还夸他是天才画家!   银心真心地笑了:“对啊,我现在能控制病情,也能画出好看的画,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画展。”   跟拍小哥跟在他们身后,把这一段原原本本地传回了工作室。   守在监视器前的张茂感叹:“以前怎么没发现,安乐言这孩子还真是个宝啊!他这么跟人说话,谁能顶得住?”   王副导凑上来问:“昨天他跟安德森在亭子里说什么了?那亭子里摄像头的收音不好,就听见一点点什么私生粉啊,处理好啊,像是在交流业务经验似的。结果今天一早,安乐言就变了!”   “对对对!”旁边有工作人员附和,“以前吧,觉得他还有点小家子气,跟在傅识沧身后像个跟班似的,可今天就大大方方的,不管是和傅识沧也好,还是现在和银心也好,多了种安然的气质。就好像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那种恬淡。”   大家纷纷点头。张茂则一挥手:“这些先不谈,赶紧的,趁他们不在,把别墅里的摄像头都检查一遍,收音不好、成像不好的都给我换了!超出预算的钱找我要,一定要把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录下来!”    第18章   银心的约会,在时间安排上很宽松。   他自己的画展不算大。应举办方要求,展出了大概十二幅油画,还有十几份零散的速写,专供本学院的学弟学妹们研究学习。   安乐言看得连连点头。   当年给傅识沧做助理的时候,他也曾帮忙打理傅兴山留下的部分收藏,为了更好地完成工作,恶补过艺术收藏方面的相关知识。   看得出来,银心的艺术功底很扎实,只是技巧之余,画面里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大概就是他此刻修行的关键吧。   中午两人在艺术馆的咖啡厅吃简餐,银心推荐了非常好吃的厚蛋吐司,两人吃得很开心。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银心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一直都想画一画你,你下午跟我去工作室可以吗?”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要我做你的模特啊!”   他故作姿态地拒绝:“我可不做裸体模特,怪吓人的。”   “怎,怎么可能!”银心急得都结巴了,“才,才不让你做那个,你该什么样我就画什么样,不脱衣服!”   “哈哈哈,”安乐言笑得开心,“别怕,我逗你呢,你只管画就是了。”   他俩收拾东西去银心的工作室,安乐言还买了一大包零食饮料给跟拍的小李,免得他下午无聊。   到四点多的时候,银心的画才完成一半。   安乐言坐了一下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跑到画板后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惊了。   银心的画并不完全写实,对自己的眼睛却描绘得精细异常。   画面里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经过了他精心调整的眼型,而是他眼睛本来的样子。   形如桃花花瓣,眼尾微翘,带着些许自傲与锋利,是他上辈子去世前的眼睛。   银心这位天才画家,竟然透过层层伪装,看到了他的本源!   安乐言在心里啧啧称奇,他拉了把银心:“你画得太好了,但今天肯定是画不完了,以后我一定找机会再给你当一次模特。”   银心依依不舍地盖上画布,迟疑道:“你要去赴安德森的约会了吗?我,我送你过去。”   安乐言点头笑道:“好。”   可两人到达下一个约会的目的地——海市大学的后门时,银心却没看到安德森的踪影。   安乐言笑眯眯的:“我骗你的,还没到时间,安德森约的是七点。”   银心不解地看着安乐言,对面的少年一脸得意:“你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约会,我当然也要报答一下,走,我带你去逛好玩的地方。”   下午做模特的时候他就查了一下银心的履历,发现这位天才画家居然是自学成才的!   幼年时因为乌啉病无法接受正常的教育,银心是在美术馆附属的艺术学校完成的高中学业,期间他很少外出,几乎与世隔绝。   后来虽然读了大学,但却是针对乌啉病人的特殊远程教育。可以说,银心根本就没拥有过正常学子的求学历程,当然也未能体会大学生们多姿多彩的课余生活。   安乐言带他玩的,也就是普通大学生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游乐项目,却让银心感觉大开眼界。   就是街边铺面上普普通通的娃娃机,就让他们玩了好久。因为安乐言实在是太厉害了,几乎每次都能抓住娃娃,真正到手的也有十几个!   他们用一大堆小娃娃换了个半人高的小熊,在店主黑着脸的注视下走出了娃娃店。   “这个给你!”安乐言把小熊塞进银心怀里,“你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吧。”   银心也有点兴奋,点点头:“那好,我就叫他熊小安。”   两人在欢笑声中分手,银心把小熊放在了副驾的座位上,还专门给它系上了安全带。   安乐言朝着远去的汽车挥挥手,回头便看见了安德森。   这位高大的男生今天穿了一身嘻哈风,宽松的T恤和裤子,还戴了头巾,看起来简单又随性。   安乐言笑呵呵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艺术气质衬衫,叫了一声“等我一会儿”,就钻进了路旁的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一身宽大白色T恤配破洞牛仔裤,他一拉安德森的衣袖:“走啦!”   安德森惊喜:“你还带了备用衣服啊!”   安乐言烦恼:“都怪张导啊,非要给我安排两场,我当然得多准备一点。还好我没带错,这一身和你站在一起不违和。”   他俩身后的跟拍小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不违和?明明就是绝配好么?穿艺术衬衫的时候和银心绝配,穿嘻哈常服的时候和安德森绝配。不知道和其他人在一起,又会是怎样的美人,反正,安乐言和谁都很配!   已经到了傍晚,即便是夏天日落晚,此刻天也慢慢黑了。   安乐言有点好奇对方会怎么安排。   没想到,安德森竟然把他带到了学校动漫社联名的二次元小店!   “哇!这里好多阿骛烈的周边,还有依兰瑟尔!”安乐言惊喜地看向周边展台。   “还有,这里的漫画书好全啊,还有最新的《乌米传》!不是说画手太太上个星期才交稿吗?他们居然都有成书卖了!”   “还有那个那个,赤雷女的大剑,金之言的短刀……”   安乐言兴奋地看来看去,笑得双眸闪亮:“这里真是天堂啊!”   安德森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说要吃饭,安乐言反而有点舍不得走了,但毕竟这是约会,安德森还只有一顿饭的约会时间,他也不忍心拒绝。   可安德森却没有带他离开,而是走进了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一进门,安乐言就呆住了。   小房间里是一排排的书架,一面墙的架子上全是动漫神曲的黑胶唱片和CD,而另一面墙的展示架上,则全是动漫角色的手办。   那是他曾经cos过的所有角色。   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了解原主,安乐言翻遍了他的微博,也找借口找公司的助理要过原主过往的资料。   原主并不算是知名coser,出过的角色大都边缘。   这个世界的逻辑自洽,动漫却和他的世界不尽相同。   他努力了几天,终于把那些角色混了个眼熟。   可现在,这些角色活灵活现,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安乐言感动地回头去看安德森,也只有这种同好才做得出这样的壮举,不得不说,这里面多少也有点中二精神在。   安德森此刻端来了两杯红酒,一盘饼干和干酪。   “这里不让吃有热气的东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所以,先吃点这些垫一垫。”   他绅士地拉开椅子让安乐言坐下,自己却走到书架旁,挑了一盘黑胶,放入留声机中。   优美的男声缓缓飘出,那是去年某知名动漫的插曲。   “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歌声在小屋中缓缓飘荡。   “可是朋友啊,朋友啊,此刻的我却想让时间就此停止,你便能永远在我梦里……”   安乐言喝了一口红酒,静静地听着歌,意识却恍惚回到上辈子,第一次见到傅识沧的那天。   黑暗的小屋里,只有一束光,就照在那个人的脸上。   挺拔的少年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说,不要怕,我是朋友。    第19章   安德森静静喝了一口红酒。   对面的男生眼神清澈,微笑着抿红酒的样子很美,但他知道,对方现在想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透过那首歌,想起的,是别的什么人。   安德森无奈地笑笑。   还真是难啊,即使他们在一起那么快乐,他的心,依然被某人牢牢地占据。   他有点好奇,好奇那人何德何能,好奇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好奇,自己的加入能不能改变这一切。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   他是感觉派,觉得爱情里最重要的是感觉,也相信肢体接触更能触动对方。   他不理解,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安乐言对那人的感觉,怎么可能持续这么久?   一曲毕,安乐言眨了眨眼睛,终于回神。   “真好听。”他低声称赞着,“谢谢你费心安排这一切。”   他知道,那些角色周边不好找,安德森却在一天之内尽可能地都找到了,这份心意让人感动。   “你知道吗?”安德森站起身,把安乐言带出小店,“我浑身上下的浪漫细胞都到此为止了,你要是真的让我再装下去,我会露馅的。”   他哈哈笑着一指街道对面的大排档:“红酒没有了,排档吃不吃?”   安乐言也大笑:“走吧,我可喜欢了。”   跟拍他俩的小哥愣了半晌,在安德森去点菜的时候上前问:“不去音乐餐厅吗?你不是费了好大劲才订的位置,不要啦?”   “没事,”安德森摇摇头,“这里就好。”   在这样的喧嚣里,我会抓住你的心神,让你为我而笑,而不是透过我去想着别人。   别墅里,其他人倒是早早就回去了。   穆为带白景辰去了海滩,教白景辰冲浪教得像模像样,两人还吃了海鲜大餐,算是中规中矩。   傅识沧和聂长星去了花展。   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却被一群退休老太太的各色纱巾糊了满脸,又给好几个抱孩子的家长充当了义务摄影师,不到一个小时便落荒而逃。   而两人都懒得再找地方,干脆回了别墅,一个看书一个看剧本,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各自为政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算是应付了“约会”二字。   直到银心回到别墅。   平时银心在别墅里存在感并不强,大家集体活动的时候不会忘了他,但日常也很少主动和他说话。   而今天,他才刚一回来,别墅里几个嘉宾的目光就都向他投来。   “吃饭了吗?”穆为问,“我和景辰打包了海鲜回来,正准备摆上。”   聂长星则看到了他手中的画包:“你今天画画了啊,画的乐言?”   银心点点头:“下午去了工作室,让乐言给我当模特。”   “那你可真是得偿所愿了,”白景辰笑道,“从第一天就听见你说要画他,今天终于如愿。能看看吗?”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嘉宾也都好奇了,银心却有点迟疑:“没有画完,我觉得还得再斟酌……”   他话没说完,张茂突然推门进来了:“都在啊,你们吃着,我找银心。”   他说着把银心拉到一旁,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那幅画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穆为最是忍不住,悄悄地绕到茶几边,想偷看一眼。   “嗯……好的,但我要挑一挑,”银心十分认真的声音传来,“乐言不管哪个角度都好看,但我有时候反应慢,照片可能会糊。”   听到“乐言”、“照片”的关键词,穆为的脚步一顿:“照片?银心你有乐言的照片。”   “有的啊,”银心回头,“第一天我就问过他,他说让我拍的。你们的也有,当时也征得你们同意了。”   几个嘉宾这才想起来,当时还真的有这么一出,只是他们听过就算,也没当回事。   眼见商量的事情已经漏出来一大半,张茂也懒得瞒了:“是这样,我们打算给嘉宾们做个照片墙,后期用的,所以找银心要素材。他已经加急洗了一部分出来。你们要是有空,晚饭后就一起挑一挑。”   这话出口,穆为他们画也不看了,连晚饭都没有心情慢慢吃。   匆忙塞饱了肚子,几个人几乎是抢着洗碗,然后把银心围在了客厅的茶几前。   难得有这么引人瞩目的时刻,银心有点不自在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大沓照片来。   “好多!”白景辰感叹,“你怎么有时间拍这么多?”   银心笑笑,没有回答。   不过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很快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各自分了一摞照片,拿起细看。   傅识沧草草将自己的几张丢在一旁,慢慢倒换着其他照片,看着上面的安乐言。   开心的,发呆的,认真切菜的,被模糊在袅袅蒸汽中的,和嘉宾们谈笑的……每一张都生动无比,让他空乏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有了落点。   原来短短的四天里,他们曾一起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   单人照里突兀地出现了一张合影,傅识沧皱着眉把照片翻过来,压在一堆废片下。   可过了几秒钟,他又把那张照片翻了出来。   照片大约是昨晚拍的,夜幕低垂,后院里只有几盏低矮的花园灯照亮道路。安乐言和安德森相对而立,不知道是不是安乐言脸上沾了什么,安德森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鬓角边。   花园灯照亮了少年的侧脸,他微微眯着眼,眼尾在灯光下,曳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等等,安乐言的眼睛……一直是这样的吗?   他愣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刚才看过的那一沓。   银心收集素材的时候十分仔细,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有精确到分钟的时间戳,他按照时间先后把照片顺了一遍,仔仔细细地一张张看过去,却越看越心惊。   那双眼睛,每天都有一点微小的变化,从乖巧可爱的狗狗眼,慢慢过渡为魅惑锐利的桃花!   如果眼尾再上翘一点点……   傅识沧坐不住了,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安乐言,好好看看他。   “嗡——”放在桌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汪肖雨。   “方便说话吗?”汪肖雨的声音很低,“方宇回来了,但两人都受了伤,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问话,你最好尽快过来。”   傅识沧心中一凛,刹那间意识到汪肖雨说的,是方特助一直在追查的事。   他看了眼桌上的照片,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恋综才刚刚开始,多的是时间去观察,去试探。   现在,正事要紧。   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他匆匆起身,到隔壁别墅找张茂请了假,驱车赶往医院。   傍晚的医院依然人流涌动,汪肖雨今天所在的急诊外科一片混乱,他一眼看到走廊座椅上,额头裹着纱布正在打吊瓶的方特助。   “对不起啊傅哥,”方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魏县那边大雨,我没想到他半途竟然醒了,还能抢我方向盘……”   傅识沧伸手按住他:“你人没事就好。这没什么好道歉的,是我让你冒风险了。”   方特助眼角红了:“我们几个命都是您救的……算了,我知道您不爱听。我把赖大送来的时候他还能说话,刚才突然就不行了,汪医生说必须送手术室,所以……”   “没事,”傅识沧缓声安慰着助理,“他现在人在医院跑不了,我会安排其他人守着。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以后还多的是用得着你的地方。”   安抚了下属的情绪,又紧急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办理好各项手续,等赖大情况稳定就立刻转院,被这一意外打乱的部署也要重新安排……   好在赖大的手术很顺利,接近凌晨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危险。   身心俱疲地回到别墅时,其他嘉宾们正在吃早饭。   别墅餐厅的落地窗映出内里的情形,那个身影依然忙碌,别人上桌了他还在收拾,被拉到桌边又跑回去,笑着给大家盛粥,忙着再上两碟小菜。   傅识沧靠在车门上,忙碌一宿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今天又是工作日,吃过早饭,嘉宾们照例来到客厅,而前日收到心动短信最多的当然还是安乐言。   “我知道了,”他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你们那天都给我发短信,就是等着这一刻呢,我就是天选打工人。”   嘉宾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连傅识沧也在跟着笑,安乐言忍不住朝他做了个鬼脸。   此刻的安乐言,褪去了先前的战战兢兢,性格里的那份俏皮便占了上风,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举手投足,是另一番引人着迷的魅力。   少年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嘉宾,傅识沧忍不住向前坐了坐,挺直腰身。   他突然很渴望安乐言能选择自己。   看够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想再应付他人的眼神,他只想待在拥挤的餐车里,煮一杯咖啡,做一盘三明治,顺便看看那个人的笑容。   只有他的笑,能让自己在这纷繁复杂的紧张感里,体会那一份独有的安定。   安乐言的目光与他一触即分,转身伸手,转过了穆为的姓名牌。   他回头一笑:“穆哥,今天我们一起工作,请多多指教。”   那一刻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傅识沧并不是特别理解,似乎有什么从半空跌落,激起满地尘埃,可那些轻飘飘的尘埃,却塞住了他的感知,以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变得很模糊。   直到安乐言开开心心地坐上了穆为的副驾,餐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傅识沧才缓缓意识到,他没有被选择。   不,安乐言一定看到了他方才热切的眼神,却不像以前那样将他放在所有答案的第一位。   他拒绝了他。   还真是……新鲜的感觉。   他自嘲地笑了笑,回卧室去洗漱补眠。   一觉醒来,已经临近中午,别墅里静悄悄的,傅识沧习惯性地去了厨房。   厨房里冷冷清清,全不如早上看到的那般有烟火气。   窗外的院子让他突然想起了那张照片,安乐言和安德森背后,似乎有个凉亭?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即便早已不是那个时间,他也绝无可能打断那张照片里的气氛,他却总觉得,应该去那个凉亭里看一看。   傅识沧慢悠悠地踏上了后院的小径,踱到凉亭外,朝里面看了一眼。   不过是个小亭子,有几盏灯,几个垫子,一点也不浪漫。   他别过眼不再看,却见到不远的地方,银心支着画架,正在写生。   他画的是眼前的一棵大树,亭亭如盖,栩栩如生。   只是画面里,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刹那间,傅识沧如遭雷殛,被死死钉在当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银心,你画的是谁?”   “乐言啊,”银心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你都认不出来?”   “可小言的眼睛……”   “哦,你说这个啊,”银心耸了耸肩,“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原本的眼型很美,却总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昨晚整理的一张张照片从脑海中飞梭而过,最后定格在眼前的画作之上。   眼眸如艳丽的桃花花瓣,微微上挑,与他梦里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傅识沧要疯了。    第20章   银心眼见着傅识沧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他的皮肤原本就白, 此刻血色尽褪,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东西。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银心无措地放下手里的画具,想要去扶他,却又有点不敢。   “没事, ”傅识沧眉头紧皱,声音像是被强行挤出来的,“一早有点低血糖,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眼前的男人除了苍白, 似乎并没有其他异样。但此刻的银心却感受到, 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正在傅识沧身上生成、盘旋,仿佛海上迅速形成的风暴,这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   “那, 那我给你拿点糖来!”银心转身跑向别墅。   夏日骄阳散发着热度, 傅识沧却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全都蒸腾起来,冲得他眼前发白。他紧紧攥着身旁一棵小树的树枝, 让粗陋的枝条狠狠扎在手心里,用痛感将血液缓缓逼回心脏。   几分钟后,他的身体终于恢复挺直, 松开了攥着树枝的手, 步履沉重地绕过别墅, 驾车而去。   节目组的监视器里,银心在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在橱柜里找到了一罐白糖,可等他回到后院, 只有夏风拂过他未能完成的画作。   方才的一幕依然让他有些心悸。   傅识沧虚弱地站在那里,身体里却像是有什么想要喷薄而出。   那种抓不住的强烈情感,正是他长久以来想要拥有的,也是他参加这次恋综的目的。   他站在那棵树下,久久地、反复地,试图重温方才的体验。   -   墨苍山,汪肖雨气喘吁吁地爬上观测台,和拿着望远镜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我可难得有一天假期。还有就是,又不是没钱,你就不能装个电梯?”   山地赛车俱乐部的观测台有一百多级台阶,平时缺乏锻炼的汪医生爬出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男人没有说话,只递给他一支望远镜,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路。   一辆全黑涂装的保时捷GT3呼啸着漂移过弯,几乎没有任何速度损失,闪电般直冲而下,冲向下一个弯道。   “啧,怎么感觉比之前快了很多?”汪肖雨咋舌,“他这么开会不会有危险?”   男人依旧举着望远镜,闻言摇了摇头。   “安全啊,那就好。”汪肖雨松了口气,接着又疑惑,“你那山边是什么灯,一闪一闪的,是新的防护围栏?”   这围栏还怪醒目的,的确感觉挺安全。   又看见保时捷从眼前掠过,带起一片闪亮,男人终于开了金口:“测速仪,超过最高限速一倍以上会亮。”   “啊?”汪肖雨傻眼,赶忙举起望远镜,目光跟着飞驰的赛车扭了几圈,忍不住推了把身旁的男人,“你疯了吗?你那测速仪是做摆设的?这会儿都闪成霓虹灯了,你还让他继续跑?”   “没事,他是傅识沧。”   汪肖雨翻了个白眼:“对对对,他是傅识沧,我还是秦始皇呢!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么开车!”   他一把攥住男人的衣袖:“你把他叫回来,快点!”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汪肖雨点头:“行,你相信他是吧,你上个月的体检报告呢?做了没有?你不说我也有办法……”   “阿沧,休息一下,这车服役时间长,悬架系统容易过度磨损。”男人面不改色地举起对讲机。   没有回答,对讲机里传出男人略粗的呼吸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突然,保时捷再次加速,在汪肖雨惊恐的目光中,赛车闪电般驰过两人脚下的山路,在轮胎与地面摩擦而出的青烟中调转车头,又轰鸣着冲上山崖。狠狠几个漂移之后,车终于停在了检修区。   汪肖雨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情绪这么差你还让他上车?他不要命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说完再也不理人,直接冲下观测台。   赛车俱乐部的浴室里蒸汽氤氲,傅识沧把热水开到最大,冲刷着汗湿的头发和身体。   在山道上疯狂驰骋两个半小时,极端的速度感逼得肾上腺素持续分泌,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狂风暴雨,可现在一停下来,那种灵魂被抽离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微微俯身,手心死死撑在光滑的瓷砖墙面,却感觉自己抓不住任何东西。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安乐言?   那孩子才多大,十八,十九?当年自己被那些噩梦纠缠的时候他才几岁?怎么可能是他?   可那双眼睛,明明一模一样,连上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虽然一直如此劝诫自己,但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就是他,那就是他!   从离开别墅到现在,他已经把和安乐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细细地过滤了一遍,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对方的每一个神情,还有自己的每一份感觉。   傅识沧低着头,让水柱喷洒在解释的肩背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在看到安乐言的第一眼,他便已被他吸引。   那是一种天然的亲近,仿佛对方根本不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而是和自己密切相关的身影,似乎在某个时间里,他们曾形影不离。   所以当安乐言偶尔表现出对他的熟悉时,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反感与防备,而是理所当然。   他当然应该了解自己,他当然会关心自己,他当然会选择自己……   但也不全是如此。   在看到少年被自己拒绝后,也终于有勇气拒绝自己,在嘉宾间绽放特有光彩时,失落之余,他并没有感觉愤怒,反而升起了一丝宽慰。   对,这才应该是他的人生,完整的,自主的,无需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的人生。   他值得这一切,值得所有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为什么……我会对他如此关注?   在傅识沧前十二年的人生里,所思所想只有仇恨。   他自诩聪明,遇事从来不动声色,遇人绝不牵涉情感,用优雅绅士的外壳紧紧包裹自己,即便是汪肖雨、方特助这些触及他复仇计划核心的人,也不过是比旁人多出几分在意。   他在方才的飞驰中反复咀嚼,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安乐言如此特殊,其实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喜欢而已。   如果他不是梦里的那个人呢?他问自己。   傅识沧仰起头,任热水冲刷自己的额头、眼睛。   半晌,他苦笑出声。   依然是喜欢吧,所以在决定割舍时才那么犹豫。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在看见画中少年的刹那,除了震惊,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阵狂喜。   他卑劣地暗喜着,如果安乐言和自己的复仇有关,是不是就可以对他特殊对待?是不是就无需割舍?是不是就可以用这个理由,将他和自己永远绑在一起?   傅识沧,你这个小人!   “傅识沧,是你在里面吧!你能洗澡吗就直接冲水!”汪肖雨的声音由远而近,伴随着隔间门上的一声巨响。   “哎我说,你怎么还锁门呢!人呢?说话!你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门外堪比一百只狒狒的聒噪打断了他的思维,傅识沧叹了口气,披上浴袍出门。   狒狒还在愤怒地嚷嚷,傅识沧慢条斯理地穿上裤子,脱掉浴袍,露出腹部的防水贴。   狒狒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装备这么齐全?”   说完愣了半晌,像是找回了声音似的,他张口就准备继续输出。   “安乐言给我的,”傅识沧这才回答他的问题,“还有,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   狒狒变成了一条出水的鱼,阿巴阿巴半天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半晌,汪肖雨像是醒悟了似的,凑近傅识沧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傅识沧嫌弃地躲过他的手掌:“我没发烧,也没说胡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几秒,浴室外传来俱乐部老板的声音:“里面热,出来喝茶吧。”   夏日的午后,山中树荫清凉,远处的蝉嘶鸣一阵,又齐齐住了口。   “你真的那么肯定?”汪肖雨听完傅识沧的叙述,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我梦了他五年,不至于连这个都记不住。”傅识沧放下茶杯。   金丝滇红散发出袅袅茶香,鲜亮红汤与傅识沧修长白皙的手指相得益彰。   “你不是说还没看到他真面目吗?”汪肖雨抿了一口茶,脸皱作一团,顺手把茶杯往身边的男人手里一塞:“帮我加奶,谢谢!”   沉默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大杯,调出一杯奶茶递了过去。   “银心不会骗人,我也相信他的眼光。”傅识沧摩挲着茶杯,“当然,我会继续观察,他应该也在有计划地恢复形象,只会与我梦中的人越来越接近。”   “可……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那梦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汪肖雨捧着奶茶,拐了拐身边的男人,“你觉得呢,岩澍?”   男人厚实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肘,替他稳住手中晃荡的奶茶,这才沉声道:“前世。”   “前世?”汪肖雨翻了个白眼,“我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相信这种东西?”   他恨铁不成钢地在男人头顶拍了两下:“犹豫不决量子力学是吧,你怎么都不多动点脑筋呢?谁信啊?”   岩澍却并未被他影响,一只手准确握住了医生的手腕,语气却依然认真地像是在讨论国计民生:“阿奶以前就说过要给他看前世,她当时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汪肖雨猛地噤声。   傅识沧十二岁时遭遇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重伤,他昏迷了一个多月才醒来。   不久,那个梦境便缠上了他。   还在医院的时候,主治医生就尽职地安排了心理疏导,身上的伤痊愈后,傅识沧也做过不少心理辅导,却从未有人解决过问题。   最后是辗转找到了岩澍的奶奶,才终于解开心结,与梦境和谐相处。   五年之后,那梦境却突然消失,再无踪迹。   可即便如此,汪肖雨依然不太相信好友的判断:“这也太玄了,要这么说,还不如说那是预知梦!”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不由得兴奋起来:“你们看啊,你现在认识了小安,然后也许某天,你们在某处相遇,再然后……”   “再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找我,自己却身不由己地离他越来越远。”傅识沧沉声接道,“听起来的确很合理,假如我斗不过傅兴怀,这大约就是我的下场。”   “啊呸!”汪肖雨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你你快点撤回!”   傅识沧懒得理他,倒是岩澍有了反应,伸手极快的在傅识沧背后做了个手势。   汪肖雨松了口气,拍拍岩澍的肩膀:“谢了哥们。”   懒得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傅识沧起身伸了个懒腰:“管他是过去还是将来,该做的那些事情,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所以,答案是什么,根本没那么重要。”   他掏出车钥匙在指尖上转了转:“走了,你们慢慢喝。”   “哎你去哪儿?”汪肖雨把奶茶一饮而尽,把杯子往岩澍手里一塞,“带我带我!”   他起身的势子被身边的人挡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傅识沧上了车,扬长而去。   “你拦我干什么?”汪肖雨瞪着岩澍,“你知道你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有多难打车吗?”   岩澍并不回答,指了指山下。   远方的山道上,小如玩具的雷克萨斯,已经拐上了与入城相反的道路。   “啧,他不回去啊,”汪肖雨又坐了下来,点了点岩澍手里的奶茶杯,“哎,石头,你说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安乐言?听他说的那个样子,跟前世姻缘似的。”   男人细心将牛奶倒进杯中,声音与奶茶一般醇厚:“遇见前世之人是命,该如何把握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他看向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眉间也有担忧:“他看起来潇洒,心里也不知道想明白没有。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夏日的海市人来人往,大都是游客,人流集中在市内市郊的几处海滩。   那辆LS600并不起眼,混在车流中缓缓而行,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一直跟在它身后的出租车司机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趁着车流停顿的当口,使劲探着身子,想看看是哪位低调的富豪。   就在他快要驶过那辆豪车的时候,一个极为出众的背影出现在车旁。   “操。”司机气愤地拍了一把方向盘。   有钱,年轻,还长那么帅,老天实在太偏心!   傅识沧却丝毫没有被偏爱的感觉。   完全是无意识地,他来到了这处海滩。   为什么是白月林海滩?他怔了怔。   大约是因为,上次发出的短信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他不由得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奇,想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像他胡诌的那样,比喷泉公园更美。   蓝天、椰林,碧蓝的大海,悠闲的海风。   水中鲜艳的船帆点点,海滩上接连的笑语欢声,他却觉得,不过如此。   还不如喷泉公园那几只野鸭子。   他茫然地沿着防波堤缓步而行,七月的阳光照在肩背上,却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突然,他停下脚步。   远离洁白的海滩和人群,远离喧嚣,防波堤尽头不远处,宁静的老城区休闲广场上,白衫蓝裤的干净少年,正把一杯杯鲜红冰凉的西瓜汁,递给坐在墙角下休息的环卫工人。   有人说了什么,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餐车,开心地笑起来。   那一刹那,阳光照亮了无人关注的一角。   也把傅识沧照亮。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所有的念头都被挤出了脑海,只剩下一个问题反复盘旋。   为什么我不能爱他?   这个问题放在以前,傅识沧能想出千百个理由。   比如,他现在年轻,要以事业为重,娱乐圈里人,那么早谈恋爱,不啻于自毁前程。   心里便有个声音反驳:装什么装,你真的那么在乎娱乐圈的所谓事业吗?恋综你都参加了还指望着说不谈恋爱,你当粉丝都是傻子?   他静了静,又找出一个理由。   比如,他还有家仇未报,这个时候耽于情爱,何时才能大仇得报?   那声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拍了几部古装片就以为自己是大侠了?你是要练神功还是要修仙道,谈个恋爱糊弄叔叔这话是谁说的?既然要谈,找个不靠谱的来假装还要操心对方被叔叔收买,谈个真的不香吗?   傅识沧有点生气了,使出撒手锏。   比如,报仇太危险了,有了这个软肋,就要时常提心吊胆,万一叔叔拿他来要挟,复仇计划还如何进行得下去?   那声音比他还愤怒:你大男人一个,连个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说什么报仇,这种惨胜的报仇法谁能痛快?你好意思?   傅兴怀是神吗?他是能呼风唤雨,还是能操纵社会机器?   夺回集团有多困难吗?家里那帮老蛀虫就那么难对付?   多费点心照顾对方是什么难事吗?把所有安保力量都调去保护他你不会吗?   那声音嘲讽起来:是啊,有人前几天心急亲自去抓证人,受了伤还差点让人跑了,所以就对自己没信心了对吧?人家方特助都能把人揪回来,你这么怂,不如把机会让给方特助好了!人家也是大好一青年,长得帅职位高能挣钱……   住嘴!不,住脑!   傅识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视线依然跟随着那个身影,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他拒绝我了。”他艰难地说。   那声音不再反驳,仿佛也感到了为难。   海风带着淡淡的咸湿吹来,掀起他的额发。   当晚霞漫天,尽兴而归的游客离开海滩时,一直坐在防波堤上吹风的帅哥才站起身来。   他轻轻推了推眼镜,低声自言自语:“被拒绝一次就灰心,倒也不是我的作风。”   -   安乐言有点后悔来白月林海滩。   节目组的餐车已在网上曝光,白月林海滩的游人那么多,少不了被人认出来,那今天的工作日就全泡汤了。   只是,前天收到的短信总让他耿耿于怀。   明知道那只是个指代,他却非要来看看,白月林海滩是不是真的比喷泉公园漂亮。   只是,他们驱车到达海滩的时候,看见齐刷刷好奇看过来的游客,两人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幸亏海滩停车位少,原本要跟队停车的穆为手一抖,跟上了通行的车队,与白月林海滩擦肩而过。   两人都狠狠松了口气,安乐言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是我低估了假期的游客规模,海滩上的人也太多了。”   穆为慢慢跟着车:“往年应该还要晚半个月才到旅游旺季,或许是小学生们提前放假了?”   他嘴里开着玩笑,心里却暗自庆幸:幸亏乐言没坚持去海滩,不然那么多人,这一天都要搭在做果汁上了,还真当今天是工作日?   他指了指前方的老城区:“我知道个地方,是文艺青年们喜欢的老城区景点,人不算多但肯定有生意,我们去那里?”   穆为推荐的,是老城区的涂鸦回廊,就在白月林海滩尽头。   这里原本是棚户区,盖房子没有章法,连带着围墙也弯弯曲曲,像是迷宫一般。   后来老城区改造整体搬迁,这个地方被划归为城市绿地。   倒是有不少当地的居民二代挺怀念小时候的迷宫,大家联名申请保留围墙,又拉来了赞助把它修葺一番,在墙上绘了涂鸦。   结果一来二往,这里竟然成了市内的网红景点,还很是兴旺过一阵。   当然,对比白月林海滩,来这儿的人数完全不成比例,倒是餐车营业的好去处。   穆为把车停在了树荫下,帮着安乐言支起阳棚,又放好了招牌,回头问正在房车里准备的安乐言:“要吆喝吗?”   坐在不远处墙根下乘凉的老头乐了:“哟,小伙子你还会吆喝啊,这可是非遗技能。”   穆为:“不就是叫卖几声……含金量这么高?”   安乐言偏头看了那老人一眼,笑道:“海城的花式吆喝可要从宋代算起,据说是南都临安府‘歌叫关扑’的变种,还结合了本地的戏剧唱腔,很好听的。”【1】   “说得好!”老人听得兴奋,“小伙子你这么了解,是不是也会唱?来两句听听。”   安乐言此刻已手脚麻利地榨了一杯西瓜汁,又从房车橱柜里拿出盐罐,在西瓜汁上稍稍撒了一点,端给老人,恭恭敬敬道:“海城郑老的地盘上,小子怎敢班门弄斧?老人家您可别说笑。”   老头倒也不推辞,一口撒盐西瓜汁下肚,两眼立刻亮了起来:“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不认识我们这些老东西了和这些老技艺了,你小子不错。”   “不光记得,还有电影呢!”安乐言又做了几杯西瓜汁,分给和老人聊天的几位环卫工人,“前两年上映的电影《凌龙》,可不就请了郑老做顾问,网上的反响可好了。”   没想到这个常来和他们聊天的老人竟然是非遗传人,还是电影顾问,几位环卫工人都露出惊喜的神情。   “西瓜汁是我请大家的,”安乐言指了指餐车,“等下要是还有同事来,让他们直接过来领就是。”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餐车前已经有年轻人在看餐牌了,安乐言冲着老人们笑笑,开始忙碌起来。   “乐言,你认识那个郑老?”准备餐点的空隙里,穆为好奇地问,“还有,他的西瓜汁为什么要加盐?”   “我是看《凌龙》的时候知道的,”安乐言双手送出一杯西瓜汁,朝扫码的女孩笑笑,“花絮里有讲。”   “这样啊。”穆为切着西瓜和百香果,“那电影我也看过,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看电影可真仔细。”   “那当然,”安乐言一本正经地点头,举起手里的一个小西瓜,“吃瓜要吃全。”   他这么一说,原本在餐车前点餐的年轻人也笑了起来,不少人还跑去和郑老合影,小广场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傍晚的时候,两人完成了售卖任务。安乐言最后送了一轮西瓜汁,走回餐车去帮穆为收拾。   穆为俯身趴在餐车窗前,看着少年微笑着前来,心里不知不觉就欣喜起来。   有点舍不得就这么回去,他拿起节目组配备的手持摄像机,提议:“那边有家看起来不错的冰激凌餐厅,去坐坐?”   工作日就是变相的约会,这是《美味关系》的特色,安乐言配合地点了点头。   夏日的冰激凌总是特别受欢迎,柜台前排起了长队。两人找到仅剩的一张双人桌坐下,穆为掏出手机来扫码:“你要什么口味,酸梅?菠萝?”   他记得第一天到别墅时,安乐言给大家拿水,他自己喝的就是一瓶酸酸的混合果汁。   安乐言赶忙扫了眼菜单:“巧克力吧,这个小熊猫冰激凌好可爱。”   点单完毕,两人一时也没找到话题,沉默下来。   穆为掏出手机:“你刚才说的花絮,我怎么没找到?”   安乐言愣了愣,探头去看穆为搜索的关键字。   “大概没了吧,”他抬头解释,“毕竟不是什么精彩的正片,我也是偶然逛到,大概时间长没人看就下架了。”   “那倒也是,但架不住你记性好。”穆为收回手机,“看刚才郑老乐的,像是遇到知音似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安乐言一眼。   眼前的少年微微笑着,认真倾听的模样,似乎也正是自己的知音。   知音……真的存在吗?   想起从小到大,父母间的相敬如“冰”,联姻的丑陋早在他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情人不过是一时的慰藉,爱与被爱的快乐太容易获得,何必要专注于某一个人。   而此刻,从小到大建立起的信念大厦开始动摇。   他恍惚着、渴望着、洞察着,这世间,或许真有别人所说的那种幸福。   只是这种幸福,真的能降临在自己身上吗?   思绪被手机的震动打断,是合伙人。他抱歉地冲安乐言笑笑,接起电话。   安乐言看了眼大屏幕,下一个就是他们的号,便对穆为做了个手势,起身走向柜台。   “啊,抱歉,”小姐姐核对了一下他的点单,“芒果红豆冰沙里的珍珠没有了,但备料小哥哥已经踩着风火轮去取,需要等两分钟可以吗?”   安乐言点了点头,回头看向餐桌。   穆为还在接电话,那就站在这里等好了。   他无聊地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看了一半的视频开始无声续播,画面上,正是对郑老的一段访问。   刚才穆为问时,他没有拿出这段视频,并不是他所解释的难找,只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电影的花絮,而是傅识沧的一段访谈。   《凌龙》的拍摄背景本就是旧时的海城,当年傅识沧只是客串了一下其中的一个角色,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戏份。   但为了更好地揣摩角色,他专门访问了很多海城的老人和非遗传人,这视频的后半段,还有他和郑老一起吃撒盐西瓜的片段。   “啊,傅识沧!”柜台小姐姐端来他们的冰激凌,探头看到了他的手机画面,一脸真诚地感叹,“他是世界上最帅的人,没有之一。你也喜欢他?”   喜欢?那可是沧哥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沧哥呢?   安乐言接过餐盘,冲着小姐姐扬起笑脸:“嗯,最喜欢了。”   冰激凌约会在一片灿烂的霞光中结束,穆为恨不得再请安乐言吃个晚饭,但想想也不能做得太过。   就算安乐言不反感,下次别人工作日的时候也如法炮制,自己岂不是会很焦虑?   而且有了今日相处的基础,回去后再积极些就好了。   “乐言,今天要买菜吗?”他上车系好安全带,却见安乐言看着窗外的防波堤,似乎在发呆。   “在看什么?”他凑近了些。   安乐言立刻回神:“没什么,今天的晚霞好美。买菜的事要不问问张导?上次我买菜回去,当晚就没用上。”   穆为开开心心地给张导打电话,安乐言又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刚才,怎么感觉好像看到沧哥了呢?   回到别墅的时候,星星都已经开始闪烁,安德森和白景辰不约而同带了几人份的晚餐回来,还真不用买菜。   不一会儿,汉堡薯条和川香小炒肉摆在一起,意面牛排和水煮肉片挤在一堆,餐桌上还并排放着米酒和可乐,看得安乐言大笑。   “快来快来!”聂长星招呼着安乐言,“今天你坐中间,每次坐边上,餐桌上的菜都吃不全,把你饿坏了怎么办?”   大家都笑着,把安乐言推到了餐桌中间的位置。   聂长星立刻坐在了他身边,银心照常坐了另一边,穆为耸耸肩,自觉坐到对面的边角。   因为安德森的加入,人数变成单数,对面坐了安德森和白景辰后,晚下楼一步的傅识沧便坐到了长桌尽头的位置。   安乐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遗憾。   按照以往的座次,他就坐在沧哥身边了,可惜,又给换走了。   傅识沧却依然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只是落座以后又站了起来:“忘了我还带了个菜回来,稍等。”   他起身走向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大盒三文鱼刺身。   桌上已经放满了中西合璧,他这菜一出手,又被大家好一顿笑。   傅识沧也跟着一起笑,顺手把刺身放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   “啊三文鱼!”银心的目光被那盒鲜艳的鱼肉勾得都快直了,可三文鱼正好在他够不着的位置。   他小孩似地咽了口口水,捏着筷子走到傅识沧身边:“我跟你换个位置好不好?”   傅识沧偏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银心又咽了口口水:“我拿早上那幅画跟你换!”   他直觉觉得,傅识沧一定会上钩。   “早上那幅,还有你以后拍的照片,让我先挑。”傅识沧慢悠悠地提出条件。   “成交!”银心忙坐下来,筷子已经伸向了三文鱼。   嘉宾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互动,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傅识沧耸耸肩,拿着自己的碗筷,施施然坐在了安乐言身边。   “沧哥,你们说的是什么画啊?”安乐言好奇,凑近了傅识沧低声问。   男生在烈日下辛苦了大半天,看起来依然干净清爽,凑过来的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倏忽而至,盘旋不去。   “美人,”傅识沧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压低了声音,“我的理想型。”   “哇——”安乐言惊了,吃瓜的心差点扭成麻花,“好想看看啊。”   他偏头去看银心,天才画家还沉浸在三文鱼的美味中。   “还没画好,”傅识沧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在餐桌上就去问银心似的,“等画好了,我第一个给你看。”   “哦,好!反正我俩一个房间,到时候我先看。”安乐言也低头跟他蛐蛐。   “乐言,你们在说什么小话呢?”对面的穆为笑着问,目光却落在安乐言被按住的手臂上,“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嗯嗯,就是秘密。”安乐言得意地抬头,“作为粉丝,我要为偶像保密。”   他转头一笑:“对吧沧哥,看我对你多好!”   傅识沧放开手,轻轻推了推眼镜:“很好,你现在是我的大粉了。”   被恩赐粉籍的小粉丝高兴地多啃了一个鸡腿。   饭后,张茂过来一趟。   “明天是周六,大家都没有工作要做吧?”他的目光在嘉宾之间扫过,突然顿了一下。   傅识沧怎么和安乐言挨得这么近?   这会儿嘉宾们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乐言方才依然为大家服务,做了果盘端过来,却被坐在双人软榻上的傅识沧拉了拉,就近坐在了他身旁。   张茂心里“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大家来了一个星期,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明天的安排是游乐场团建,也顺便给城南新建的游乐场带带人气。当然了,鉴于大家现在都是名人,我们要赶在游乐园刚开场的时候就进去,免得后面游客多了不好办。”   “不过你们放心,设备虽然新但肯定安全,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亲自测试的。”   “今晚就不发心动短信了,早点睡,那个游乐场有点远,明天早上要早起。”张茂在大家的一片哀怨声中退场。   不过哀怨归哀怨,游乐场一直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地方。   张茂一走,大家就积极地讨论起来。   “游乐场啊,那我要去坐过山车!”聂长星一脸兴奋,“乐言,那些游乐项目你怕不怕?”   “还行吧,”安乐言笑着回答,“明天去看了再说,只要不是太恐怖,我都还可以。”   他看看一脸茫然的银心,拍了拍银心的肩膀:“游乐场挺好玩的,明天我们带着你玩,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些新灵感。”   “光玩游乐设备吗?”安德森插话,“其实玩累了可以野炊,找个荫凉的地方吃东西,小时候我和妈妈就经常这样。”   “好啊好啊!”白景辰点头,“啊,好久都没出门去玩了,上次去游乐场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对吧傅哥?”   傅识沧按下脑中记忆的空白,露出柔和的笑:“嗯,我也好久没去了。”   说到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很快就开始讨论明天要怎么野炊,吃什么,带什么,比小学生春游都兴奋。   期间傅识沧起身出了客厅,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起初安乐言以为他去洗手间了,可都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竟然还没看到他的身影,他有点急了。   刚才是不是还听见别墅门响了一声?该不会是伤口又出问题了吧?   他站起身,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却在走廊里一拐弯,走出别墅。   夜色里,傅识沧正从节目组那边过来。在他身后,小景拉着小平板车,上面堆放着好几顶野餐帐篷和防潮垫。   “这才说着呢,你怎么就把帐篷这些给找来了。”安乐言笑着迎上去,“我还打算明天一早起来去找节目组要。”   “明早不是要很早出发?”傅识沧轻轻喘了口气,“我看他们兴致那么高,干脆早点做准备。”   他含了半句没说,那些公子哥儿都只会嘴上说说,回头安排这些还不是得你忙?   倒是一旁的小景过来插话:“傅哥考虑得可周到了,帐篷、防潮垫、野餐垫,连烧烤炉都准备上了,刚才还帮我搬东西来着。”   他拉着小车走向停车的位置:“你们别辛苦了,本来就是节目组的事。我把这些先搬上车,后面那些你们就别管了。”   小景热情地忙碌起来,安乐言拉着傅识沧退后两步,靠近他低声问:“你怎么去搬东西啊,伤口疼吗?”   夏夜星空璀璨,却仿佛都落入了少年关怀的眸光中。   傅识沧垂眸看着他眼中的美景,又微微偏过头去,抑制住嘴角的弧度,轻声回答:   “有点疼。”    第21章   “真的疼啊!”安乐言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走走走,让我检查一下。”   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你不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吗?怎么就不分轻重地去搬东西了?再把伤口弄裂了怎么办?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原本顺从跟随的脚步蓦然一顿, 安乐言心里跟着就是一惊。   完了,职业习惯太顽固,我又开始念叨沧哥,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安乐言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傅识沧, 对方正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一副忙碌的样子。   行,又开始抵触了。   以前就总是这个样子,多念叨两句就会烦, 但如果是自己理亏, 则会冷冷淡淡地下令:“我现在在忙,有话等会儿再说。”   而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晚上找不到人, 等第二天出现的时候又若无其事, 但短期内安乐言却再也不敢旧事重提。   而唯一能治他的办法是……   安乐言咬了咬嘴唇,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靠近了傅识沧。   “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管你,但是你的伤口真的不能不管。”他抬起眼眸的时候, 眼圈已经红了, “就给我看一眼, 要是没事,我这一个星期绝对不再提这个了,行吗?”   少年的语调软软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再配合微红的眼圈,伸手拉着他衣袖的小动作,像是一只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猫,回家喵喵地求可怜。   傅识沧偏过头,似乎并不想听他多说,被刻意掩盖的眸子里却掀起了一片巨浪。   天知道他刚才听到安乐言说留疤什么的,第一反应就是少年爱俏,自己身上留了疤,他会不会不喜欢,所以赶紧掏出手机来,想找汪肖雨问问,他们医院有没有祛疤的美容项目。   可下一眼看到安乐言的样子,他的心猛然一震,只能拼命克制着自己,不会突然把人揽过来狠狠抱住。   简直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他才控制住了眼中的情绪,勉强拍了拍安乐言的手腕,挤出一丝笑来:“给你看,但不是现在,那边客厅里人还没散,你不要离开太久。”   “哦。”安乐言有点失望,不过他也明白,拖久了,其他人少不了会找来,张茂也不会放任他们长时间不待在摄像头下。   “那我先去客厅露个面,赶紧聊完了就回房间,你……”他再次仰头看向傅识沧。   “我去个洗手间,”傅识沧看了他一眼就偏过头,努力控制着语调,“你放心我没事。”   看着安乐言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客厅,他这才定了定神,快步走进洗手间,紧紧锁上门。   心跳依然无法控制,连手心里都出了汗,原本想抽支烟,又怕身上有烟味被安乐言察觉,怀疑自己是在忍痛,他把刚掏出来的烟盒又塞回了口袋。   他狠狠闭了闭眼,可脑海里少年那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却越发清晰。   生平第一次在人前控制不住情绪,他甚至有点害怕,如果现在再看到那个身影,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功力怕是会毁于一旦。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笑声,傅识沧看了眼那边的灯光,一个人回了二楼。   虽然气氛很好,但安乐言一直都悬着心。   沧哥一直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刚才自己去检查,发现伤口出了问题,自己去处理了吧。   就他那个性子,大概率随便糊弄一下,再贴块新的纱布,就表示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还很有可能不肯再给他看。   想到这里,他都想飞到二楼去了。   “安,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太累了吗?”安德森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我给你按按?”   “啊,不用。”安乐言顺势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啊有点困,大概是今天起太早了。”   “对哦,”聂长星惊醒,“乐言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大家做早饭,又出去工作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他说着拉起安乐言的衣袖:“走走走,回去睡觉,攒足了精神明天一起玩。”   隔壁别墅里,张茂刚刚打完电话,凑过来仔细看了眼监视画面:“小傅呢?刚才不还跑来要东西,这大半个小时过去,也没见他在其他嘉宾面前显摆一下,怎么又不见了?”   “不用显摆,”小景刚放好东西回来,正把小平板车放回原处,“刚到别墅那边的时候碰见安乐言了,两人一起进去的。”   “啧,他不是拒绝人家吗?”张茂仍旧耿耿于怀,“怎么,转性了?现在变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真的无私奉献了?”   “不知道啊,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大家都在下面聊天的时候,他怎么看上书了?”   二楼的双人间的书桌前,男人摊开那本《生物化学》和打印版的学霸笔记,仔细地核对着知识点,时不时还用笔做个记号,做点批注。   “沧哥,我回来了,你在吗?”门外传来安乐言的声音。   他低头写下最后一个字,这才停笔抬眼,面对来人的方向。   少年一脸急切,一进门就把摄像头盖上,取下了自己的麦克风。   “快让我看看,”他快步走向行李箱,再次拿出那个宝贝医药盒。   “我没事。”虽然这么说着,傅识沧依然听话地掀开衣服,又解开束腹带。   纱布是中午新换的,已经只有薄薄的一层,在灯光下白得发亮,没有一点渗血的痕迹。   安乐言却依然一脸不放心的表情,用无菌包里的镊子轻轻掀起纱布一角,凑过脸去仔细看。   少年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男人的腹肌上,他忍不住向后挪了挪,肌肉有明显的收紧。   “疼?”安乐言轻声问,打算再凑近些。   傅识沧忙拦住他:“不是,有点痒。”   他伸手在安乐言手背上点点:“不用看了,真没事。”   你再看才会出大事。   “那行,但还是要小心的。”安乐言终于放心,拿出胶带把纱布固定好,“不过呢,沧哥今天表现这么好……”   他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罐巧克力饮料:“喏,冰箱里最后一罐,给你。”   “啧,”傅识沧不屑,“你当我是幼儿园小朋友啊,还拿饮料奖励我,这么晚了谁还喝饮料!”   “谁让你今天喝啊,是给你明天带上的。”安乐言收回了手,把巧克力饮和自己的背包放一起,“你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换洗衣服要去洗手间,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拦住。   男人的手臂结实修长,有漂亮的肌肉线条。   “你拿走了我的奖励,总要换点什么给我吧。”   “换什么?”安乐言好笑,“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你想要什么自己拿!”   “我不要东西,我只要你告诉我,游乐场的项目里,你最怕什么。”   “你干嘛?”安乐言一脸防备,“你你你,你不会逼我去蹦极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低级错误?平时好好的,怎么一到沧哥面前就智商掉线?   要怪就怪刚才聂长星他们,讨论这些惊险项目讨论个没完!   看见少年瞬间石化,满眼都是悔不当初,傅识沧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别怕,”男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我喜欢蹦极,明天我蹦给你看。”   大约就是被这段对话给害的,安乐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见自己被傅识沧带上了蹦极台,梦见他温温柔柔地给自己系上安全绳,然后偏头一笑,把他推了下去。   他在空中飘飘荡荡,在云彩里钻进钻出,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蹦极台上。   台上云雾缭绕,模糊中傅识沧又站在自己身前,给他扣好安全绳,又一次把他推了下去。   如此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从云彩里掉出去了,吓得他双腿一弹,醒了。   深深舒出一口气,安乐言双眼瞪着天花板定了半天神,才微微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床铺。   时间还早,窗外晨曦初起,天边渐渐泛起红光。   微光照在邻床的床头,男人的睡颜安静,呼吸清浅,眉头却微微皱着,不知梦到了什么。   但愿你别梦见蹦极和云彩,安乐言心有余悸地想着,干脆起身洗漱。   梦里的心慌还在,安乐言一边刷牙一边回忆,以前沧哥那么忙,连公司团建都在加班和学习,好像也没怎么去过游乐场,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看过他蹦极呢?   突然,他猛呛一口水,牙刷咣当一声掉进面盆里。   错了,不是以前,是书里!   书里的傅识沧,应该在昨天才刚刚加入恋综,第二天便和大家一起去了游乐场。   而在蹦极的时候,他的安全绳竟然出现了钢丝断裂!   幸亏作者给了他不小的主角光环,断裂并未发生在冲击力最大的时候,而是在他已经停止弹跳,安静等安全绳的过程中。还好当时距离下方的水面很近,沧哥落下时直接掉入水中,并没有受伤。   但这还是吓死人了好吗!万一那绳子没撑到那么久呢?   安乐言急忙跑出洗手间,伸手就想去摇醒男人。   得告诉他,有人要害他!今天别去蹦极!   可他要是问我为什么怎么办?难道告诉他说,有一种害怕是你的室友害怕?   更不对了。   书中对这一段的描述很详细,而且因为这一次的幸存,让幕后黑手露出了些许马脚,傅识沧从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和高层入手,由此查出一段重要过往,对他的复仇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那怎么办?任由事情发生吗?   安乐言愣在当场,纠结得要命。   傅识沧刚刚从浅眠中醒来。   失去父母之后的几年里,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连带着睡眠也不是很实,身边微小的动静都能让他瞬间警觉。   隔壁床的小coser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洗漱一半就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站到他的床前,伸着双手,却没有接触到他。   都过了快一分钟了,对方还没有动作。   这是在cos无限流boss?   傅识沧睁开眼睛。   晨曦照在少年的脸上,将他蓬松的发丝映得金黄,白皙的脸庞被镀上一圈可爱的金边。   小coser刚才应该是在刷牙,嘴角还残留着一小团白色泡泡,散发出清新的薄荷味道。   但是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傅识沧的目光在那团可爱的泡泡上凝住几秒,呼吸蓦然一紧。   他刻意地偏头,嗓音嘶哑着问:“怎么了?”   安乐言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   “啊,对不起,”他从傅识沧床边弹开几步,“我就是……想叫你起床,又……又发现时间还早,就,就纠结来着。”   他一句话卡了三回,再也接不下去,慌忙逃回了卫生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忙碌又混乱,自己的个人物品要收拾,还有野餐的食材要整理,几个起得早的嘉宾在厨房帮倒忙,起得晚的几个则匆匆忙忙各种掉链子。张茂像只老母鸡一样在这群小鸡背后咕咕咕咕咕,等到安乐言终于安静下来喘口气,他已经坐在了节目组的商务车上。   “乐言,吃点东西,”坐在他身边的白景辰递过来一袋小笼包,“这是节目组买的,没你做的好吃。”   “怎么会。”安乐言咬了口包子,红油牛肉馅,是沧哥喜欢的口味。   他叼着包子转头,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商务车的前排,后面是聂长星和银心,最后坐着安德森和穆为。   我沧哥呢?   “乐言,怎么了?”聂长星问。   安乐言忙把包子咽下去,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包子挺好吃的,你们吃了吗?”   “都吃着呢!”穆为在后座笑,扬了扬手里的葱油饼,“就你一早上忙忙碌碌顾不上吃饭,我这个最后起的都在吃了,你就放心吧。”   “哦。”安乐言点点头转过身,突然,他耳边的车窗被“笃”地一声敲响。   他连忙降下车窗。   傅识沧站在车边,从窗口递进来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六杯温热的豆浆和牛奶,说:“你们分一下。”   “还是傅哥细心。”白景辰伸手接过塑料袋,拿出一袋豆浆递给安乐言,又忙着去给其他人分发。   安乐言抓着包子看着窗外的男人,目光急切,像是有很多话要讲。   傅识沧嘴角含着笑,轻轻晃动了一下手里的食品袋。   好的,也是牛肉包,安乐言满足了。   啊不对,还没跟他说蹦极的事!   他又抬头去看,男人居然还在看他,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嘴唇轻轻开合,分明就是说他——小迷糊。   嗯?我这都是为了谁?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傅识沧就转身离开,上了旁边工作组的车。   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一个跟拍摄像师随即坐上了副驾:“大家辛苦了,去往游乐场的路程大概三小时,路上我们也不搞什么团建互动了,大家补补觉,我随便拍拍就好。”   “那我可不敢睡了,”白景辰笑道,“万一你把我们睡觉流口水的样子都拍下来了怎么办?我粉丝都要跑光了。”   嘉宾们都大笑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路上无聊,一会儿又有大的体力消耗,嘉宾们还是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   等到商务车在停车场停好的时候,安乐言身旁的白景辰已经睡得稀里糊涂。   安乐言摇了摇他的肩膀:“到了。”   白景辰没反应。   安乐言:“哎呀,流口水了,快拍!”   白景辰立刻睁开眼睛,飞快地抹了一把嘴角。   “好啊乐言,你居然吓我!”白景辰伸手就要去挠他痒痒,安乐言大笑着跳下了商务车。   新建的游乐园在海市远郊,占地面积很广,崭新的游乐设备色彩鲜艳,门前的小广场上,只有几个早来的游客。   “啊,空气真好!”有人感叹着。   安乐言舒展了一下身体,一辆过山车正从众人头顶不远的地方呼啸而过,在空中扭曲飞驰七百二十度后,擦着一片池水而过,激起万千水花。   而远处山边,高高的蹦极台上红旗招展。山风吹过,蹦极绳在半空中颤颤巍巍。   好吓人!   安乐言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刚好看见傅识沧从工作组的车上下来。   “沧哥!”他回头指向蹦极高台,“你看,好吓人!”   傅识沧戴着墨镜,随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点点头:“还行,我跳过澳门塔,这个不算高。”   王副导跟在他后面下车,闻言也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张茂说:“蹦极那边不就是这样,我感觉不算高嘛,等会儿我们可以从下面往上拍,嘉宾的表情都能拍清楚。”   从下往上?下面不是水吗?咱们摄影师这么敬业啊?   安乐言疑惑地看着王副导,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把疑问问出了口。   “不是啊,”王副导回答,“那下面就是个小广场,没有水。”   安乐言:?   安乐言:!!!!!    第22章   没有水?没有水!   这破书怎么这样, 人家作者辛辛苦苦写情节容易吗?怎么一点儿也不尊重作者意愿,说改就改?   安乐言气愤地在心里吐槽,到底是谁搅乱了这个世界?   几秒钟后, 他自闭地抱着头,蹲到墙角。   “怎么了?”傅识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你状态一直不太对,是昨晚没睡好?”   安乐言抱着脑袋点点头:“嗯, 我梦到蹦极……”   想起书里的情节,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安乐言你太笨了,怎么想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沧哥说!   可是,快要来不及了。   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沧哥, 蹦极好可怕, 你不要跳好不好?”   反正,反正这个游乐园都因为他改变了,蹦极的场地没有水, 沧哥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不就是复仇的线索吗, 他知道的啊,当时给沧哥检查装备的是一个叫武凉的家伙, 大不了,我来想办法透露给沧哥或者汪医生知道,一样可以接上剧情嘛!   傅识沧直直地看着少年的眼睛。   他曾经怀疑过这个人, 是被叔叔派来搜寻证据或是借机对他不利的, 真该让那时的自己来这里看看, 看看安乐言现在拼命想让他远离危险的样子,他当时怎么敢那样想?   心中的一角缓缓塌陷,酸软得不像话。   他忍住把人抱起来的冲动,只是俯下身, 柔声说:“好,那我就不跳。”   安乐言:“真的?”   “嗯,真的,”傅识沧点点头,“刚才我就问过张导了,那边的蹦极台下面居然是没有水的,那多吓人啊,我可不敢跳。”   “对对对!”安乐言狠狠点头,“不安全,我们都不跳。”   “好了,现在不怕了,起来好不好?”傅识沧伸出一只手,“你再不起来,他们该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安乐言连忙点点头,但还没动弹就先“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张茂果然跑了过来,“看你俩在这儿拉拉扯扯半天了,干嘛呢?”   “没事的张导,”安乐言扶了把墙,“我腿麻了,等我缓缓。”   说话间其他嘉宾也围拢过来,安乐言赶紧忍着酸麻跺了跺脚。傅识沧缓缓收回手,后退一步站定。   张茂看了一圈人:“都过来了啊,也行,就在这里抽签决定分组好了。”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一个抽奖箱,抱在怀里使劲摇了摇:“来来来,抓紧时间,一会儿人就多了。每人从里面抽两张,代表你们等会儿的必玩项目,如果抽到两个一样的就丢回去一张再抽。”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犹豫了起来。   原本嘉宾们的胆子就有大有小,这么盲抽,万一抽到自己不敢玩的项目怎么办?   张茂倒是一脸老神在在:“不用担心,你们抽完之后,可以两个都去,也可以找别人交换其中的一个。但注意哦,你并不知道对方手里的项目是不是适合自己,而且只有一次更换的机会,跟拍摄影师会监督你们的。”   嘉宾们差一点集体翻白眼。   盲抽,然后盲换,这跟直接随机分配又有什么区别?   等等,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和安乐言换,是不是就不太可能和他分在一起了?   几个嘉宾里,安德森、穆为和傅识沧都不必说,基本上什么项目都敢上,聂长星似乎也跃跃欲试,白景辰胆子不大但偶像包袱重,不肯在摄像机前认输,银心则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各个项目都在玩什么。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偷偷集中在了安乐言身上。   “好了,来抽吧。”张茂放下抽奖箱。   “我先来吧。”安德森上前一步,把手伸进抽奖箱里搅和起来。   一共就十四张卡片,被他搅和出几百张的感觉,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渐渐变得松弛,安德森咧嘴一笑,直起身来。   “抽了就自己拿着啊,不能给别人看见!”张茂连忙提醒。   安德森背过身,低头看了看自己抽到的卡片。   “啊,糟了。”他惊呼,“有个项目我怕死了。”   连胆大的安德森都说自己害怕,其他嘉宾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   穆为第二个去抽,看表情还比较满意。   傅识沧第三个,聂长星第四个。   安乐言原本想等到最后,却被白景辰推了一把,他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走到抽奖箱前。   箱子宽大,仅有的六张卡片静静躺在箱底,根本没法预测到底是什么。   他随手抓了两张,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眼傅识沧。   他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镜片却在阳光下微微一晃,似是摇了摇头。   安乐言放心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卡片,一张鬼屋,一张旋转木马,几乎是难度最小的项目了。   过了一会儿,白景辰和银心也抽完了,张导吆喝:“有要交换的吗?”   恋综里,处处修罗场。   想和有好感的人分在一起,便只能博弈。   即便是哀嚎了一次的安德森,此刻也不敢轻易和人换牌,生怕错过了和安乐言配对的机会。   最好是能先玩一个项目,同时观察附近的嘉宾,再推测其他人的项目在哪里。   想到这里,大家都捂住了自己的卡片。   “好,第一轮没人想要交换,那么现在,大家看一下卡片背面,背面有红蓝两种颜色,有蓝色的先去蓝色项目,都是红色和都是蓝色的随便挑一张。”   安乐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卡片,鬼屋是蓝色,旋转木马是红色,心里大概有了点感觉。   大约,蓝色的项目都要刺激些。   他把红色卡片塞进裤兜,拿出在游乐场门口拿到的导游图。   鬼屋不远,就在面前这条主干道前面的“刺激地带”,正对着跳楼机。   “好了,出发吧,”张茂拍拍手,“每人都有摄像师跟拍,他们同时也是你们的监督者,记住,只能换一次牌。”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跟拍不允许接受贿赂,不然扣奖金的哈!”   摄影师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张导一声令下,嘉宾们各自出发。   和安乐言一起走向“刺激地带”的是白景辰、银心和安德森。   “乐言,你的项目是什么?”白景辰问。   安乐言把卡片拿给他看。   “鬼屋啊,”白景辰打了个寒战,“我还以为我运气差,没想到你的更糟。相比鬼屋,跳楼机还简单点,眼一闭就过去了,这里的鬼屋听说要走几十分钟呢。”   “什么,鬼屋?”从抽卡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安德森猛地窜了过来,“我也是鬼屋,嘿嘿,跟你做伴。”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抽到了不想去的鬼屋,但却能和安乐言一起。   他小心地想象了一下,昏暗的环境里,小美人求助地看着自己,自己就算怕,也要紧紧拉着他的手,把他护在怀里!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偏头问他:“安,你怕不怕?”   “还好吧,”安乐言想了想,“我除了有点恐高,其他方面胆子还蛮大的。旋转类那些都没问题。”   是吗?那……美人护我也行!   安德森脑海里浮现出安乐言拉着他走在黑暗里,任由他抱着求安慰的情形。   “那真是太好了,”安德森狠狠松了一口气,“我有点怕黑,等会儿就拜托你了。”   “真的吗?”安乐言偏头看了这个大个子一眼。   人壮得像是金刚一样,没想到却怕黑。他安抚地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没事,鬼屋都是假的。”   事实证明,害怕这种情绪无法用理性来说服,走进鬼屋的时候,安德森尚且能保持冷静,等到了第一个转弯处,他已经紧张地快要走不动了。   安乐言温声劝慰半晌,他才开始艰难地挪动脚步,却早已忘了之前的打算。   到了第二个转弯处,鬼屋里音效突变,阴恻恻地笑声忽远忽近,一会儿以后,一声尖叫响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猛地从拐角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安德森发出一声惨叫,抓住身边的人拔腿就跑。   “等——”安乐言还没出声,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他和站在身旁的一个小姐姐面面相觑,“对不起啊,我同伴好像把你男朋友抓走了。”   小姐姐翻了个白眼:“算了,他的胆子也不大,让他们快点出去好了。你……”   鬼屋里光线暗淡,小姐姐却慧眼如炬:“你是安乐言吧?”   安乐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安乐言?我也知道你啊~~~”女鬼也凑了上来,还拖着“鬼”特有的阴恻恻的调子。   小姐姐和安乐言同时看了她一眼。   “咳!”女鬼恢复了正常声音,“不好意思习惯了。《美味关系》嘛,你们今晚不是要首播,我等会儿下班了就要找我闺蜜一起看。哦对,你们怎么来游乐园了?老板说今天要来的贵宾就是你们啊!”   女鬼面上画着可怖的浓妆,声音却兴奋不已,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直往外蹦:“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哎呀,我没带笔。”   “我有我有,”小姐姐连忙翻包,“可是这里太黑了没法写字,我们先出去。”   一人一鬼拉着安乐言就跑,女鬼直接给他们指了条近道:“从这儿走,五分钟就出去了。”   安乐言无奈地笑:“小姐姐你不玩鬼屋了吗?虽然是通票但好歹花了钱。再说,我的签名有什么好要的,你们要是想要傅识沧或者白景辰的签名,我还能帮你们要一要。”   “真的吗?”女鬼眼前一亮,“我想要傅识沧的,要是可以的话,To签就更好了。对了,你的也要。”   “对,我也要你的,我们群里的人都挺喜欢你的。”小姐姐说,“如果可以的话,傅影帝的也麻烦你帮我问问。”   “好好好,”安乐言掏出手机,“你们把地址给我,回头我让节目组寄给你们。”   跟拍的小李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两人一鬼在墙角边嘀嘀咕咕,倒是用夜视摄像机拍了个清清楚楚。   拿到了两人的联系方式,安乐言收回手机:“呃……接下来我们继续走?”   “你们去玩吧,我还得上班。”女鬼遗憾地把两人送到前面的岔路口,“以后经常来玩哈!”   “嗯嗯,走了。你说得对,反正是花了钱的,不玩白不玩。”小姐姐带头迈步,“ 你还要找你同伴吗?那个人是谁?我记得你们嘉宾里没有外国人啊!”   “嘘,保密。”安乐言神神秘秘地做了个手势,“这可是我们导演的秘密武器,没播之前不能透露。”   “这样啊,”小姐姐点点头,“可憋着很难受呢。”   安乐言笑了:“要不,我再送你一张傅识沧的签名照?”   “这个可以有,”小姐姐乐了,“不过,我不要他单独的,我要你俩的合照。”   “为什么要合照?”安乐言奇怪。   “因为我是誓言粉啊,你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没过多久,小姐姐就找到了在前面路上等她的男朋友。   没看见安德森,安乐言拐上了另一条岔道。   “小李,誓言粉是什么?”他一路都在琢磨,这会儿忍不住问跟拍小哥。   “CP代称吧,那个小姐姐应该是磕你和傅哥。”小李回答。   他可是一直都在线吃瓜。自从上次去喷泉公园上热搜之后,傅识沧和安乐言的誓言CP便横空出世,后来游戏公司的视频放出,又有了安德森和安乐言的安安CP,还有磕傅识沧和白景辰的什锦CP,磕聂长星和银心的星心CP,穆为和聂长星的卫星CP……五花八门。   不过现在人数最多的还是安安CP,虽然大家不知道安德森已经加入恋综,但因为有安乐言,也就跟着一起磕。谁让那个视频氛围那么好呢。   安乐言却笑了:“这些观众,怎么乱磕啊,我和沧哥怎么可能,他可是我的偶像。不过我也理解,恋综嘛,这样才能有话题。说起来还怪有才的,这些CP名该不是张导让你们故意放出去的吧。”   小李:……张导风评被害,节哀吧。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逛完了鬼屋,走到阳光下。   “能见到太阳真好!”安乐言迎着太阳笑得开心。   他看了看四周:“安德森不在这里,该不会还没出来?我要不要进去找他?”   小李和同事联系了一下,摇头:“不用进去,他已经出来,去了节目组那儿休息,导演说你继续玩就好。”   听说安德森没事,安乐言也放了心。   两人朝前走了两步,便看见了一脸苍白的银心,他的跟拍正扶着他给他拍背。   “这是怎么了?”安乐言快步上前,“吓到了吗?”   跟拍有点无奈:“刚从跳楼机上下来,还是白景辰聪明,觉得害怕就没上去,直接去找人换项目了。也就是他……”   银心发出一声干呕。   跟拍忙又拍了拍他:“你后面还有个漩涡大滑板呢,那个估计更晕,还是跟别人换换吧。”   “那我跟他换吧,我下个项目是旋转木马,那个很平缓。”安乐言拿出那张红色卡片递给跟拍,把银心的大滑板卡片换了过来。   银心终于忍过一阵头晕和恶心,闻言虚弱地抬头:“你可以吗?”   “没事我不怕!”安乐言给他顺了顺后背,“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不难受了再去坐旋转木马。要是头晕就别骑马,坐南瓜车就好。”   他笑眯眯地看着银心:“别因为一次的难受就害怕游乐园啊,这里还有很多有趣的项目,是很美好的地方。”   银心抬头看着安乐言,想将他的样子印在脑海里。   少年的微笑友善而轻松,似乎将明亮的阳光、鲜艳的游乐场,还有四周的欢声笑语都凝入其中。   “嗯,我会记得的。”银心点点头。   不管有多么难受,游乐场里有你,就足以变成美好的回忆。   这会儿已经是十点过,游乐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大滑板前排起了长队。   安乐言刚站进队伍里,就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是你啊!”安乐言惊喜地看着聂长星,“你也抽到了漩涡大滑板?”   “不是,我其实挺想玩的,但我没抽到,我的项目是滑翔伞。”聂长星把自己的卡片给他看,“不过节目组也没说必须先把必玩的搞定,我就先来玩这个。不然一会儿大概率没机会。”   哇,不愧是天才!安乐言感叹。今天节目组时间紧,等会儿必玩项目结束,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玩别的。   人山人海看过来的情形,那天他在白月林海滩就已经领教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跟着队伍慢慢往里走,弯弯绕绕的队伍中间,两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在聊天。   “今天人不少啊,”员工甲擦了把汗,“听说还有贵宾,怎么也没见有人走贵宾通道。”   “人家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员工乙靠着栏杆,“不过我听说今天傅识沧傅影帝来,已经去了滑翔伞那边。”   听到傅识沧的名字,距离他们不远的安乐言抬起了头。   果然不是蹦极,他想。   他又偏头看了一眼聂长星,你们错开了啊,好可惜。   “呿,鬼扯,人家影帝来拍摄还会让你知道?”员工甲不信。   “是真的,老板都过去了,还有武凉那家伙,他本来是跟我一起去蹦极台的,却说他是傅识沧的影迷,非要换去滑翔伞那边,害得我也只能跟着换班,被分配到这边……”   安乐言:!   武凉?哪个武凉?   他猛然明白过来。   或许真是他的到来,让书中的情节发生了变化,但故事自有逻辑,傅识沧复仇的主线不会变!   就算他不蹦极,那个武凉照样有机会去给沧哥捣鬼!   安乐言你真是笨死了!   不行,我得过去提醒他!   缓慢蠕动的队伍里,安乐言一把掏出自己大滑板的卡片,塞进聂长星手中。   “我突然想玩滑翔伞了,可以跟你换吗?”他急急地问。   “乐言,你已经和银心换过一次了。”小李在他身后提醒。   对,换过一次了,怎么办?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视野都随着脉搏微微颤动,他无措地抓着聂长星的手腕:“对不起啊聂哥,我有急事,我……”   天才少年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洞悉。   “别急。”聂长星轻轻掰开他发凉的手指,把自己的滑翔伞卡片放进安乐言手里。   “安乐言,我很想玩漩涡大滑板,你要跟我换吗?”   滑翔伞出发点。   傅识沧已经穿戴整齐,在山间平台上轻跳两下,乐园的工作人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表示一切就绪。   风就要吹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出发准备。   “等……等一下!”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蓦然回头。   恐高的少年脸色苍白,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身前。   “怎么了?”他立刻向他走去,直接忽略了工作人员焦急的脸色,握住少年颤抖的手,“你来做什么?”   “我,我的项目也是滑翔伞,”安乐言害怕地眯着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视野集中在傅识沧胸前,“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第23章   “一起?”傅识沧微微俯身, 一字一顿地重复,“你是说,要和我跳双人伞?”   “对……双人的, 一起。”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临时换伞,而且由单人伞换成双人,工作人员必然要重新检查装备,这么多人在场, 由不得那个叫武凉的动手脚。   “这样不好吧,”之前给傅识沧穿戴的工作人员说,“你都穿好了,再脱下来多……”   “麻烦”两个字还没出口, 他就被傅识沧的目光吓了一跳, 赶紧闭了嘴。   傅识沧转回目光,一声不响地开始脱装备。   “怎么了傅先生?”游乐园的负责人亲自跑了过来,“不玩了吗?”   “不是, 我同伴来了, 想跟我一起跳双人的。”傅识沧觑了一眼那个工作人员,“但您的员工……”   “哦, 多大点事,你们怎么这么不知变通!”负责人瞪了武凉一眼,“还不赶紧去拿一套双人装备过来?”   安乐言抓着傅识沧的双手陡然一紧。   傅识沧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又抬头看向武凉的背影, 扬声:“不用了, 我亲自去挑。”   他从跟拍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亮给负责人:“我有专业D级证书,在您这儿做个教练应该没问题, 挑装备和带人飞都可以自己负责,如果有免责协议,现在我就可以签。”   “哎您这说的,”负责人冷汗都下来了,“我们游乐园的滑翔伞难度不高,安全性绝对没问题,我……我亲自带你们去挑装备。”   武凉被叫到了一旁罚站,傅识沧轻轻拉住安乐言的手腕,牵着他来到存放装备的山坳。   “真要和我一起跳?”他低声问,“你要是害怕,不用勉强。”   “要跳的。”安乐言的声音还在抖,他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不能露馅,不能露馅,这条复仇线索一定要维持住,不然剧情天天变,我还怎么帮沧哥报仇?   傅识沧不再劝他,却低头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随即扬声问:“喜欢哪个颜色?”   游乐场负责人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这是在拍恋综啊!小情人主动来说要双人跳,就算是傅影帝,也是要多多表现一番的!看这宠的,连颜色都要挑喜欢的,哎哟甜死了。”   他再一看周围围观的人群,果然,大家都是一副磕到了的神情!   安乐言还在发抖。   他倒不是天生恐高,小时候调皮捣蛋还从树上摔下来过,只是上辈子临死前摔过,似乎有点PTSD。   但是,沧哥在啊!   清新的柑橘暖香终于冲破观感的阻碍,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他抬起头,轻声问:“那个红白格子的可以吗?跟我们的餐车阳棚一样。”   “当然可以,”傅识沧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敬业,玩滑翔伞也不忘做广告。”   他忍不住揉了揉安乐言的头发,随即走到装备前去仔细检查。   山崖上,凉风轻送,安乐言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却跳得喧闹无比。   沧哥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把恋综的整个氛围都表现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连我自己都想磕!   傅识沧转身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coser呆呆的模样。   头发被风吹得扬起,脸蛋也红润润的,神情怯怯,眼睛却闪着光。让人想……   他偏过头,轻咳两声稳定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把人又牵回起飞点,给他穿好装备,再伸开双手:“来,过来。”   安乐言:!   这就要飞了?这是个什么姿势?直接……坐到沧哥怀,怀里吗?   他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四周。   两人的跟拍正微笑着将摄影机对准他们,   还有两人身后无数双眼睛,和好多手机摄像头。   安乐言:……   看热闹的人怎么这么多?似乎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   他再顾不得矜持,连忙冲向傅识沧。   负责人亲自给他们检查了绑带的安全性,万无一失后,塞给安乐言一个自拍杆,退到一旁。   “别怕,先感受一下风。”傅识沧在他耳边轻声说。   男人声音低沉,给耳孔带来一阵痒意,安乐言赶紧闭上眼睛。   山风习习,扑面而来,送来阵阵清凉。   “等会儿我们要助跑几步,不用管我,你自己使劲往前跑就行了。”   安乐言点点头,后脑的头发擦着男人的下颌。   他听见一声轻笑,身后的人向他靠近了些,接着是一声“跑”。   起飞点前面是个陡坡,安乐言艰难地迈动双腿,拼命保持奔跑中的平衡。   身后的傅识沧也在跑,速度似乎比他还要快,推着他向前冲去。   突然,肩带被一股大力猛然拉扯,他的双脚被拉离地面,吓得安乐言差点扔了自拍杆。   鲜艳的滑翔伞迎风而起,地面渐渐缩小,两人很快离开山间平台。   呜呜呜,飞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呼呼的风声中,传来傅识沧的声音:“睁开眼睛了吗?”   安乐言哪敢睁眼,仗着傅识沧在身后看不到,他胡乱点了点头,耳尖却蓦地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柔软。   呼呼的凉风中,有一点微热的气流拂过耳垂,他听见傅识沧问:“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飞?”   他的身体猛然一僵。   说实话?还是找个理由搪塞?   身后的声音却继续道:“是因为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安乐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耳畔的热气更近了,此刻他双脚悬空,整个人都在傅识沧的掌握之中。   “我……”安乐言无措地挣扎了一下,“沧哥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你的心思,我……”   “嘘——”傅识沧在他耳边发出轻声,“看,多美!”   滑翔伞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安乐言紧张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两人的正下方,游乐场热情地向他们展开全貌。   色彩鲜艳的游乐设备欢快地运动着,人潮时聚时散,过山车那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旋转木马彩灯闪闪,欢快的歌声直冲天际。   “你一开始就怀疑有人会利用蹦极来害我,拼命劝说我不要去蹦极,但那人却跟着我来了滑翔伞这边。所以你急忙赶到,把我的单人伞强行换成双人的,以保证那人没机会临时动手脚,对吗?”   听着耳边条理清楚的分析,安乐言在心里疯狂点头。   原来沧哥都知道,太好了!   “所以……”说话声又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耳廓上,“你都为我做这么多了,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傻瓜!”   傅识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从一大清早开始,这人就忐忐忑忑,一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来游乐场的途中他就跟张茂交了底,把自己的怀疑说清楚后,张茂以拍摄不好出效果为由撤下了蹦极的卡片,全员避开这个雷区。   他自己也安排了人手,密切注意着蹦极台上工作人员的动向。   所以,他早就发现了武凉的问题,即使安乐言不来,他也会在起飞前的那一刻找理由换装备。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傻瓜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以身涉险,亲自来保护他。   明明怕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却全身颤抖着说是他自己想要双人跳,天知道他当时花了多大力气,才控制着自己没有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此刻,小coser终于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他胸前。   甜甜的果香和柑橘味在风中一丝一缕地纠缠。   傅识沧冲动地低下头,想要含一含眼前那粒柔软的耳垂,却又突然停顿。   小笨蛋虽然没睁眼,自拍杆却拿得稳稳的。   傅识沧暗暗叹了口气,这真TM……比拿影帝还难啊!   他忿忿地挺了挺胸,试图和人靠得更近些,手中熟练地操纵着滑翔伞,借着气流,又绕了一大圈。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指定地点安全降落。   “做得很好!”傅识沧不吝夸奖,“很多新手在降落的时候都会摔倒甚至绊倒教练,你刚才就很完美。”   安乐言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闻言开心点头:“后半程的时候,我还睁开眼睛了的!”   “那你真是太棒了!”傅识沧从跟拍小景手中拿过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安乐言,盯着他喝了好几口,又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安乐言转头:“我自己可以拿……”   可傅识沧已经仰着头,就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安乐言:……   沧哥你也太信任我了。   滑翔伞耽误的时间比较多,等两人卸下装备准备离开的时候,场地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傅识沧喝水的时候,一旁的人群已经尖叫了起来。   此刻的影帝风度翩翩,拿着手里的水瓶,熟练地和大家招呼。   人群中有人尖叫:“傅哥,加油啊,我是誓言粉,你可一定要给我们争气哦!”   傅识沧微微愣住一秒,但很快笑了起来:“放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一旁的安乐言:?你们怎么又乱磕?   他偷偷看向傅识沧,沧哥应该不知道什么是誓言粉吧,嗯嗯,但是他的回答好完美哈哈哈,你们可千万别提醒他。   傅识沧笑着看过来,小coser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表情神神秘秘的。   是啊,真的很神秘,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好像知道他的一切似的。   那种想要偷偷帮忙又害怕他知道的样子,实在是逗得他心痒。   还会为他担心为他高兴,看到他的一点点成功,就在一旁悄悄开心,笑得像是赢了全世界。   远处欢快的歌声传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傅识沧突然很想知道,在他成功的那天,小coser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情。   两人和节目组汇合,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傅识沧护着安乐言,两个跟拍紧张地跟在两人身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旋转木马前。   张茂赶紧把工作人员都散出去维持秩序。   “大家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请不要影响我们拍摄,感恩感恩!”他拿着喇叭试图和围拢过来的人群沟通,但适得其反。喇叭声和围观的人群就是最好的广告,原本不知道动静的人也纷纷跑了过来。   最后,张导设计的嘉宾一起坐旋转木马的拍摄计划被迫搁浅,《美味关系》全体人员急急忙忙撤出游乐园。   上车的时候,安乐言忐忑极了。   那会儿在大滑板的队伍里,他根本没说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聂哥该不会当面问他吧!   人家当时那么干脆地帮忙,总不能随便敷衍,可要怎么说才好呢?   他纠结半晌,却见傅识沧走到聂长星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聂长星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点点头,就坐到了后排。   难得安乐言身边没人,安德森赶紧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安,我今天太紧张了。”他一脸沮丧,“真是丢死人了。”   安乐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鬼屋的事,忙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没事没事,那鬼屋真的很可怕,不光是你,我到最后也撑不住了,一路跑出来的。”   “没想到你也害怕了,”安德森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尊,“那个鬼屋真是太恐怖了。”   “嗯嗯嗯,”安乐言毫不犹豫地甩锅,“张导就是想吓唬我们。”   安德森被顺了毛,又开心起来。说到张导,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导演,我们的野餐怎么办?”   隔壁车门前,张茂上车的脚步一滑,差点一头撞在王副导身上。   他扒着门,气哼哼地转过身来:“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节目组的车开出停车场,却并没有走远,只在旁边绕了半圈,便驶进一处小院。   初时大家还以为是农家乐,没想到车道越走越宽,两旁的景色也越来越美,竟是一处漂亮的私人庄园。   车停在一片宽广的草坪前,再往前是一汪碧蓝的湖水,连接着旁边乐园的矮山。   “张导,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穆为走上草坪,“距离乐园这么近还没有游人,包下来价格不便宜吧。”   张茂一眼瞪过来:“我张茂征用个庄园还要花钱吗?谁闯的祸谁救场,害我的拍摄计划搁浅,我不找他倒找钱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蹊跷,嘉宾们都愣了一愣,顺着张导的目光看过去,傅识沧正招呼两个庄园里的人,和小景、小李一起,从车上卸下昨晚就准备好的野餐帐篷。   “傅哥……这是你家的园子啊?”白景辰第一个反应过来。   “嗯,算是吧,”傅识沧点点头,“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听说是傅识沧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大家都来了兴趣,野餐也被搁置在一旁,全都想去庄园的宅子参观。   胖乎乎的管家早就已经等在了大宅门口,遥遥看见傅识沧领着人走来,忙迈着圆短的双腿迎了过去。   安乐言看着礼节周到的管家,突然微微一愣,别过脸憋笑。   “你笑什么?”傅识沧立刻转过头来。   没想到隔着两三排人都能被他抓到,安乐言赶紧摆正了表情:“没笑。”   傅识沧挑了挑眉,大踏步地走了回来。   男人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嘴角却忍不住上弯:“快告诉我……们,你认识我家的管家?”   这么一来动静就大了,本在东张西望的嘉宾们都好奇地停下脚步,连张茂的摄影团队也纷纷转向,把摄像机对准了对峙的两人。   “也不是,就是……”安乐言为难地扫了眼集中在他脸上的目光,小声道,“我就是猜了一下管家等会儿会说什么。”   “管家?”聂长星看了眼正向他们走来的矮胖男人,不解地问,“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傅识沧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探究,如同分房那晚诡异的九连平,他直觉觉得,这次,安乐言怕是又会猜中。   他玩兴突起,干脆伸手扶住安乐言的肩,推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管家。   “那你就跟着他说,我们来听听像不像。”   恰好管家此刻已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众人微微鞠躬。   “这些都是小少爷的朋友吧,太好了!”   安乐言忍不住又笑了,他的声音和管家的同时响起:   “小少爷已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第24章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张茂和摄影师们都忍俊不禁。   管家一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窘迫间傅识沧已快速走到他面前:“没事的方伯,我朋友开玩笑呢。”   得知竟有人能预料到他会说什么, 方伯一脸稀奇地拉起安乐言的手:“这孩子,看着就聪明,也跟我们这儿有缘分,等会儿方伯送个见面礼给你。”   安乐言囧得说不出话来, 只胡乱点了点头,见面礼什么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一番寒暄过后,方伯带着嘉宾们去宅子里参观。   傅识沧家里出车祸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这里又是他小时候和父母生活的地方, 怕他触景生情,大家也没敢多打扰,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满足完好奇心就回到了草坪, 开始了向往已久的野餐。   倒是管家热情洋溢,紧急去采买物资, 要留小少爷和朋友们一起吃晚餐并留宿。   第一期恋综就快要结束,张茂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在管家再三央求之后, 他找到傅识沧:“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傅识沧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换个环境也不错, 在这里和在别墅其实没太大差别。”   停了一会儿,他又温温和和地补充:“家里很久没来客人,方伯的热情怕是没那么好浇灭。他年纪大了,张导要是愿意照顾他的情绪, 我先替他谢谢您。”   张茂:“。”   你小子,就是生怕没机会表现,拿方伯来留人是吧。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嘉宾们听说今晚就住在庄园,倒是真的兴奋了起来。   晚餐就在室外举行,方管家热情万丈地让人搬出了餐厅里最大的橡木餐桌,拿出一套又一套精美的餐具,又叫人在餐桌周围加上了好几盏漂亮的花园灯。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管家站在起居室的门口:“小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我有种感觉,”穆为一本正经地说,“灰姑娘马上就要登场了。”   “不一定是灰姑娘,”安乐言接道,“说不定是个王子。”   言者无心,其他的嘉宾却都偷偷的看了过来。   是呢,在这场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可不就是个小王子吗?   花园里凉风轻松,食物飘香。   “喝点酒吧,”穆为提议,“这么好的氛围,不喝点真过不去。”   庄园原本就有自己的藏酒室,带着蛛网的红酒被送上餐桌的时候,引起了大家的一阵欢呼。   傅识沧举起酒杯:“感谢大家到寒舍做客,这里是我最喜爱的地方,承载了我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众人,最终停在安乐言脸上:“你们的到来,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是的,你的到来,就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乐言跟着大家一起举杯,尝了一口红酒。   他不太懂,只觉得醇厚馥郁,味道很好。   “乐言,今天很感谢你。”一旁的银心举杯过来,“游乐园里有美好的记忆,我记住了。”   “谁说美好了?”安德森来凑热闹,“那是你没去鬼屋,可吓人了!”   银心难得没有被他唬住,一本正经地反驳:“有鬼屋,但是也有旋转木马,和乐言一起来游乐园,你难道没有美好记忆?”   安德森被他批得哑口无言,举起酒杯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和大家一起出来玩就是快乐的,我自罚一杯!”   他喝了那杯红酒,又去问穆为:“穆哥,你自己就是开酒吧的,觉得这酒怎么样?下次去你那儿能喝到吗?”   穆为大笑:“你故意的吧,我酒吧要是卖这么好的酒,怕是没法做生意了,就算不赚钱,这酒的价格我都不敢写在酒水单上。”   他举起酒杯,透过杯壁偷偷看了眼安乐言:“这样的好酒,是要和亲近的人一起喝的。”   “噫~~”嘉宾们起哄,“穆哥怎么这么浪漫啊!”   穆为倒是一点不谦虚:“我什么时候不浪漫?”   饭桌上气氛正好,列席酒宴的张茂清了清嗓子:“要不要玩真心话?”   “啊?”所有人都愣住。   “导演你做个人吧,”穆为怪叫起来,“上次开播仪式,乐言怕是都玩出心理阴影来了,谁还敢玩这个啊!”   说起那次真心话游戏,安乐言不由得轻咳一声,偷偷看向对面的傅识沧,却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浪漫的花园灯下,镜片的反光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想想就觉得尴尬。   傅识沧抿了口红酒。   开机真心话不过是一周前,那时的安乐言在他眼中,还只是个冒冒失失、哗众取宠的小孩,如今……   他垂眸轻笑,命运,竟如此玄妙。   不过……还真的挺想听听他的真心话。   他放下酒杯:“这样的话,不如大家说说对这一期恋综的感受吧。我先说我的,大约应该是从未想过的惊喜。”   从未想过要在这里收获什么,甚至只是把恋综当作工具和工作,但遇见你,就是最大的惊喜。   “惊喜,是因为收获很大吗?”穆为偏头过来。   傅识沧优雅一笑:“应该说,是因为没想到会和诸位成为朋友,我以前以为,上恋综后大家都是敌对关系。”   这话惹得大家大笑,却都心有戚戚。   说起恋综便会想起修罗场,可现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却更像是老友相聚。   “那对我来说,应该就是不知不觉的改变。”穆为抿一口红酒,“作息变了,对生活的态度也有所改变。”   他在尝试,或许他的生活里,也会拥有不那么冰冷、善变的东西。   “我应该算是期待?这个词没用错吧,”安德森笑笑,“我来太晚了,下期再多体验一下。”   银心点点头:“我想我的是——获得了启蒙。”   他很坦白地看着大家:“我其实是抱着体验情感的目的来的,因为有人评价我的画空有技巧,缺乏感情。在这一期里,我获得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情感体验。”   “那真是太好了,”安乐言举起酒杯,“你一定会有更大收获的。”   银心对面就是聂长星,他放下酒杯想了想:“我的感觉是:终于进入了同龄人的世界。”   他耸了耸肩:“我其实一直生活在没有同龄人的圈子里,因为上大学太早了,同班同学都比我大好几岁,他们忙着谈恋爱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   他冲着安乐言眨了眨眼睛:“幸亏有你,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感觉挺新奇的。”   “哈哈哈哈哈。”安乐言笑了起来,原来炮灰还有这个作用,赚到了赚到了。   下一个是白景辰,他却烦恼地揉了揉额角:“我应该是还在纠结吧。”   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傅哥的吧,他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可为什么,我的目光又经常落在安乐言身上呢?   终于轮到安乐言,他想了想:“我想,我的感觉是——满足。”   满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起来,连张茂也忍不住坐正了些。   大家的脑子都在拼命转动。   满足,是因为找到了喜欢的人吗?安乐言有喜欢的人了吗?   傅识沧紧紧捏住酒杯。   夜幕下,花园灯的反光,在镜片的边缘闪成一片,如同他现在的心跳,找不到规律,也无法控制。   他张了张嘴,想像平时那样,优雅地、轻松地、装作不在意地问上一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   嗓子仿佛变成了功能单一的器官,现在只能勉强用于呼吸。   他扫了一眼其他嘉宾,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迷惑而紧张。   只有银心依然一脸懵懂,在一片沉寂中开口:“乐言,你来恋综的目的是什么?”   坐在桌尾的张茂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   太好了!这个时候,怎么试探都显得刻意,只有银心这样单刀直入,才根本不给安乐言一点反应的时间,就是要看他凭直觉去回答!   安乐言却冲着银心一笑:“我是来看美男的啊!张导之前不就宣传说,这一季《美味关系》是美男盛宴?能近距离亲眼观赏,这种机会能来就绝不能放过啊!”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都愣了,这……这是之前背好的答案吧!张导是不是给乐言布置广告任务了?   张茂:……   银心却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卧槽!   张导要哭了,要说问问题打直球,还真只有银心能做到!   安乐言却被他问得一愣,冲口而出:“喜欢?你们每个人我都喜欢。”   银心似乎还想问,傅识沧却再次举起酒杯:“真是不同寻常的答案,让我们为小言的博爱干一杯!”   嘉宾们各自举杯,借着喝酒的动作整理自己的心情,也都缓缓松了口气。   没有特别喜欢的人就好,大家依然在同一个起跑线上。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期,不再有工作方面的干扰,每天都能在一起相处。只要自己再积极些,总有打动安乐言的机会。   晚餐的气氛终于变得和谐起来,大餐吃了大半,年轻人们却觉得正餐拘谨不够尽兴,安德森带头搞起了BBQ。   炎热的夏夜,大家喝着冰啤吃烧烤,又是一番风味。   “乐言,你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安德森已经喝得微醺,递过来一大盘烤肉,“我不会做中国菜,但BBQ可是绝对的高手!”   安乐言看着那张堆成小山的盘子,大笑着接过来:“好好好,高手你多烤点给大家吃,这么多我要吃不完了。”   “没事,烤肉配啤酒,夏夜最好的享受。”穆为过来跟他碰了碰瓶颈,“来,喝一杯。”   安乐言无奈地看着他一口干了半瓶,也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隔壁的游乐园里,夜场正在进行中,劲爆的金属摇滚极尽喧嚣,倒是和花园里的气氛相得益彰。   在冷静地喝下一口啤酒之后,傅识沧轻轻抬了抬眼镜,目光扫过花园。   银心已经趴下了,聂长星要扶他回房间,却遭到了银心的强烈反对。聂长星无奈叫来了管家,两人一起把人架了回去。   安德森和穆为正称兄道弟地聊着天,喝醉的安德森语言系统已经混乱,中文里夹着英文和意大利语,穆为听起来却似乎毫无障碍,两人鸡同鸭讲却聊得异常顺畅。   白景辰不胜酒力但依然顾忌偶像包袱,红着脸在捋头发,已经摆出了十八九个造型。   安乐言去哪儿了?   小coser刚才还在他身边笑呵呵地坐着,好像说了一句要去洗手间?   该不会醉倒在哪个角落里了吧。   傅识沧放下酒瓶,和旁边的佣人交代几句,向大宅走去。   大宅里很安静。   游乐园的音乐和花园里的动静,被墙壁和玻璃隐隐隔断,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声音。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碰撞出清晰的脚步声,傅识沧在一楼转了一圈后来到二楼,本是给安乐言安排的房间房门大开,空无一人。   他在哪儿?我还有问题想问他。   我想问他。   他刚才说,所有的人他都喜欢。   如果下一个问题是:傅识沧呢,你也喜欢他吗?   他会怎么回答?   他也许会认真地说:沧哥可是我的偶像呢,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说这些的时候,小coser的那双眼睛里,除了崇拜,会不会出现别的神情?   傅识沧垂眸看着自己紧握的手,自嘲地笑了笑,又缓缓松开。   突然,脑子里好似灵光一闪,他好像突然知道安乐言在哪里了。   傅家几代的家主审美都很统一,把傅家最初的大宅设计当作了传家宝,后辈无论在哪里盖屋,从建筑风格到园林设计,几乎都一模一样。   梦境里,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大宅的东南角,从这座宅子的角度来看,正是面朝游乐园的人工湖边。   傅识沧沿着花园弯弯曲曲的小径,快步向人工湖走去。   天边,一弯新月悬在天边,几乎被星光掩盖。   水花溅起的声音隐隐传来,傅识沧加快脚步。   湖畔的一棵柳树上,一只蝉叫了两声,又像是担心打扰到人,讪讪闭了嘴。   安乐言清瘦的身影正静静站在树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或许是卵石小路上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猛地转过身来。   模糊的光线下,小coser满脸通红,朝着傅识沧的方向踉跄一步。   “沧哥——”   他听见他的叫声,带着虚弱与惶恐,还有一丝惊喜与如释重负。   紧接着,安乐言猛地冲了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沧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微微的湿意浸透衬衫的前襟,却像是要烫伤他的胸膛。   傅识沧抬手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和果香混合在一起,是醉人的味道。   “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放轻了声音,“你喝醉了,跟我……”   “我没醉!”安乐言猛地推开他,生气地指责,“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庆功的!”   他抽了一下鼻子,气势又落了下来:“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   庆功?   陌生的词汇让傅识沧皱起了眉。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蓦地劈过他的脑海,梦里的那个夜晚,喧闹的人群,漫天的光芒,是在……庆功吗?   心脏在微微战栗,他短短吸了两口气稳住声音,循循善诱:“对不起我忘了,是庆祝我成功了对吗?”   “成功……”安乐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伤心,却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不是,是我成功了,是我哦!”   少年的脸上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扯着傅识沧的衣角抬眼:“沧哥,我成功了,虽然我很笨,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做到了!就是……就是……”   傅识沧眼见着他又皱起眉,配合地低声问:“就是什么?”   “就是好疼啊……”安乐言嘟起嘴,眼睛里又泛出泪花,“腿疼,肩膀疼,头也疼”。   他拉过傅识沧的手按在腰侧:“这里摔到了。”   傅识沧心疼死了,轻轻在他腰上揉着:“好了好了,沧哥揉一揉就不疼了。”   “嗯,不疼了。”安乐言像只小猫似的,偏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襟。   傅识沧捧起他的脸。   脸很烫,几点泪痕沾湿了他的手指,他却在鬓角处触到些粗糙的东西。   似乎是……他用来调整眼型的胶带。   这样贴着胶带,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傅识沧缓缓挪动手指,小心翼翼地替小coser撕下胶带。   “砰!”   隔壁的游乐场里,焰火晚会刚刚开场。   绚烂的烟花直冲天际,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少年被惊得颤抖,抬眼看向天空。   微翘如花瓣的双眼还含着泪光,倒映满天花火。   傅识沧心疼地伸出手,替他挡住那刺眼的火光。   安乐言的目光从天上慢慢转向身前,泪水划过脸颊,他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5章   安乐言醒来的时候, 天才刚亮。   初升的阳光从窗口斜射入室,被朦胧的白纱窗帘包裹,变得温温柔柔, 不见炎热。   他睁眼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在傅识沧家的宅子里。   安乐言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额角。   头疼、口渴, 脑子还在一阵阵地发晕,他在床头纠结了半分钟,终于还是缩回了被窝。   宿醉的滋味太难受了,安乐言闭着眼睛, 狠狠叹了口气, 以后可再不能喝这么多酒了。   他其实从不贪杯,作为傅识沧的助理,老板有应酬的时候, 他都是时刻保持清醒的那一个, 把老板平安送回家安顿好,才算是结束一天的工作。   但是昨晚……   他只记得气氛很好,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来找他干杯,连沧哥都微笑着和他碰了几杯。   虽然一直控制着没敢多喝,但毕竟是几种酒混在一起, 说上头就上头, 再后来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 我是怎么到这个房间来的?   安乐言突然一激灵,应该没有走错吧!   他扭头看向窗边,窗外梧桐树宽大的树叶随风颤动,在房间里投下晃动的影子。   窗边的书桌上还摆着几本高中的竞赛集和课外书, 一旁的床头柜上,是造型稚拙的工艺品。   怎么看,这里都应该是一个高中生的房间。   大脑迟钝地转动半晌,他才猛地想起一个可能性。完了,这该不会是沧哥小时候的房间吧!   他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却再次愣住。   身上是柔软的睡衣,带着熟悉的柑橘与薄荷纠缠的味道,却绝无可能是自己的衣服。   而且好大,安乐言拉了拉领口,感觉还能装下半个他。   “笃!”房门突然被敲响,傅识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言,醒了没有?我进来了?”   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房门立刻被推开,傅识沧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拎着他的衣服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男人脚步一顿,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大约是急着想要上床,却不小心被绊到,此刻正挣扎着坐好。一双脚蹬在床沿上,脚趾白皙圆润,带着健康的粉色。   身上是自己高中时常穿的睡衣,昨晚怕灯太亮弄醒了他,摸黑给他穿上的。   现在一看,居然还大出了一截,宽大的领口在少年的拉扯下已经歪向一旁,露出半个肩膀和精致的锁骨,腰侧花枝般的伤痕在这里露了个头,像个花苞似的,软软靠在锁骨边上。   一枝红杏出墙来……【1】   脑子里像是疯了一样冒出句诗,还自动接了个龙:   红杏枝头春意闹……【2】   傅识沧偏头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转身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再转过身,小coser已经被吓得缩进了壳里。   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薄被里的那个大鼓包:“你的衣服洗好了,我放在床头,赶紧洗漱下来吃早餐。”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又心痒痒地看了眼床边。少年蜷缩在被子中,却不小心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脚趾,红通通的十分可爱。   害羞了?怎么连脚趾都红了,那身上……?   几秒钟后,傅识沧收回自己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僵硬地转身走了出去。   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门关上几分钟后,安乐言才从被子里探出头,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热腾腾的红虾米。   睡了沧哥的房间,似乎还穿了沧哥的衣服,鸠占鹊巢不说,一早上起来衣冠不整的傻样还被逮个正着……   他又缩回被窝,自闭了。   楼下的餐厅里,早餐已经上了桌,嘉宾们这才一个个慢慢晃到餐桌边,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傅哥早啊——”白景辰生生忍住一个哈欠,整了整自己一丝不乱的头发,“你这东道主当得太称职了,一大早就忙前忙后。”   穆为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我是佩服你的,昨晚你喝得也不少啊,但是你看看,这里哪个不是宿醉未醒,也就是你,还精神得像是能跑马拉松。”   嘉宾们都有气无力地笑起来。   还真是,在座的个个都才被节目组从床上挖起来,银心坐在桌前,眼睛还没睁开,站在他身旁的傅识沧却精神奕奕,连笑容都比平时多上几分。   “傅哥你昨晚是遇见神仙了吧,”安德森揉了揉脑袋,“就是那个,喝醉了看见仙女下凡,仙女还给了他仙丹的故事。”   “仙女下凡是牛郎织女,当时牛郎喝醉了吗?”穆为疑惑。   “赐仙丹的是王母娘娘,那也是给的后羿不是牛郎吧?”银心回过神来,也提出疑问。   “你这故事谁给你讲的?风格怎么这么混搭?”聂长星咬了一口水晶虾饺,“哇这个虾饺好好吃,乐言你……诶,乐言呢?”   习惯了吃早餐时他在一旁忙前忙后,大家突然发现,今天忙碌的变成了傅识沧,安乐言却还不见踪影。   “他不会昨晚也喝多了吧,”穆为皱着眉头,“好像后半场都没看见他……”   “没事,”傅识沧招呼着人端上一大锅鱼片粥,“早上我去叫过,一会儿应该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安乐言就匆忙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刚遇到管家聊了两句。”安乐言拉开凳子坐下来,“你们都起得好早啊。”   “他们也是被张导叫起来的,”傅识沧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今天是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张导说要拍宣传短片,等会儿趁着游乐园没开门先进去拍一会儿。”   “没想到张导居然是个木马控,”聂长星剥了个卤蛋,“这都第二天了,还没有放弃让咱们坐旋转木马的计划。”   事实证明,旋转木马拍起来的确很美。   夏日的早晨还有一点点薄雾,游乐园一反昨日的喧嚣,却并不见冷落,反而显露出不为大众所熟知的宁静面貌。   鸟鸣婉转,鸟儿们好奇地看着这一群陌生人,来到空荡荡的乐园里。   紧挨着旋转木马,有一个小小的儿童剧场,被当作了临时的更衣室和化妆间,银心拿着一件镶嵌着奢华蕾丝缎带的晚礼服,愣愣地看向张导:“为什么要穿这个?”   “搞点氛围嘛,反正今天没人围观,咱们可以拍得有故事感一点。”   张茂笑眯眯地看着被化妆师硬控的嘉宾们,在心里给傅识沧点了个赞。   今天是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原本是要在别墅拍摄大家告别的场景。   而今天晚上,第一期《美味关系》就要播出。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昨天在游乐园,节目组根本没办法控制网友们的路透,有很多人已经把零星拍摄的小视频传上了网,引起网络热议,预约人数直接翻倍。   张茂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既然大家的期待这么高,那他就要拿出高于观众期待的东西。昨天的游乐场团建匆匆收场,让他觉得太过缺憾。   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昨晚他睡不着在门前抽烟,正好碰见傅识沧出来,就跟他聊了聊。   “想要拍旋转木马容易,隔壁就是乐园,您跟负责人联系一下,明早开门前我们进去拍,控制好围观的工作人员就行了,”傅识沧给张茂点上烟,“但您考虑的恐怕不是这个,而是想做出更有氛围的设计,加深观众们的印象,把那些看过游乐场视频的人再次吸引进来。毕竟,随着《美味关系》的拍摄,以后的直播和路透会越来越多,必须给观众建立起正片比片段好看很多倍的印象,才好保持每一期的热度。”   张导简直感动了,好半晌才弹了弹烟灰:“……难得你不跟我作对,还这么替我着想。”   这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他愿意配合你工作,就一定能超越你的预期。   傅识沧没理会他话里的讽刺,低头笑笑:“我的建议是,加一条叙事线,给观众们讲个故事。”   他偏头想了想:“晚餐前他们说的灰姑娘,就很符合氛围。”   傅识沧说完就回了大宅,张茂却兴奋了起来,连夜拉着王副导和编剧写剧本画分镜,还紧急调来了自己熟识的服装师和化妆师们。   一个小时后,嘉宾们终于完成了化妆和服饰造型,集合在小剧场门前。   大家在别墅都是常服,最多也就是外出吃饭的时候穿一两晚正装,看到彼此身着宫廷服饰的时候,都感觉十分新鲜。   “银心穿宫廷服饰果然好看,”安德森替银心整了整衣袖上的蕾丝花边,“再拿个调色盘什么的,堂堂一个宫廷艺术家。”   聂长星奇怪地看着他:“安德森你的汉语是跟谁学的,怎么感觉半古半今的?”   安德森敲敲额角:“大概是教材的问题。上次安也说我用词不大对。”   说到安乐言,几人抬头看了一圈,还真没看到他的身影。   “不用找,他早就准备好了,”跟拍小哥笑道,“乐言穿宫廷服饰特别快,那么复杂的衣服他自己一会儿就穿好了,化妆师说他根本不需要多修饰,上个底妆就行,所以已经出去半个小时了。”   “啊,那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嘉宾们一拥而出,走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   清晨透明的阳光把游乐园映照得像是一幅色彩鲜艳的油画。   浪漫奢华的木马前,一个身影逆光而立。   中世纪的紧身马甲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而宽大的马裤皮靴和带着蕾丝的宽袖衬衫,更将他的身形衬得修长优雅。   头发向后梳起,在脑后接出一小段马尾,用精致的缎带扎上小巧的蝴蝶结,安乐言如同童话里走出的小王子,正倚靠在围栏上,看着木马在眼前旋转。   “乐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他闻言转过头来。   梦幻般的背景之下,男生的笑容如同清晨带着露珠的鲜花,清新而惊艳,即便是身后奢华鲜艳的旋转木马,也在那一刻黯然失色。   游乐场的拍摄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除了安乐言和傅识沧,所有人都累到虚脱。   “真是服了张导,你当我们都是电影演员吗?还要求有眼神戏……我有眼神就不错了。”在NG了无数遍,终于勉强过关之后,穆为再也顾不得浪漫和优雅,直接坐倒在草地上。   一旁的银心和聂长星也累得不行。   安德森和白景辰要稍微好点,毕竟也是经常面对镜头的人,但为了达到张导的要求,两人也是尽了全力,这会儿脑子已经发烫,眼神发直,再无以往的风采。   “傅哥是电影演员也就算了,为什么乐言拍戏也这么厉害?”白景辰带着点微妙的情绪,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   刚才的拍摄里,安乐言的戏份不比他少,但基本上都是一条过,看起来简直轻松自如。   “那是人家天生容易入戏,会体会氛围。”张导正和傅识沧一起看刚才最后一个镜头的回放。那是安乐言的一个转身,张导只要求了两个字——喜悦。   画面中间,少年像是被惊醒,缓缓转身。   灵动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原有模样,在与镜头相接的那一刻,喜悦从眼底升起,仿若晨曦初生,层层叠叠。   那情感汇聚在一起,在某个时刻,突然突破阻碍,如朝阳终于摆脱云层,刹那间照亮大地。   “这次恋综结束后,我考虑把乐言推荐给郭导,”张茂又看了一次回放,对身边的傅识沧说,“这孩子眼神有戏,是个拍电影的好苗子。”   “这得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傅识沧看着正和聂长星说话的安乐言,“娱乐圈太复杂,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混的。”   张茂斜斜睨了他一眼:“怎么,怕他受欺负?”   傅识沧的目光依然追随着不远处的少年,淡淡道:“有我在,谁敢欺负他?”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茂来了气性,故意挑衅,“你当年不也是这个年龄开始拍戏?等他进了娱乐圈,沉下心好好磨一磨,成就不见得比你低。”   傅识沧缓缓收回眼神,对上张茂的目光:“我刚才就说了,有我在,他没必要那么辛苦。当然,如果他愿意,我也会全力支持。”   张茂目光闪闪,突然咧嘴一笑,把傅识沧拉到一边:“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对小言,这是改变态度了?”   傅识沧闻言低了头。   不过两天时间,他对安乐言的感情竟经历了如此极端而激烈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那时的心境竟如褪去的潮水般,连印象都变得模糊,只有最后的决定如水中磐石,坚定而牢固。   他轻笑一声:“我对他,从来都是一个态度。”   回城的时候,安乐言第一个上车,却主动坐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   “你们都累坏了,在车上补补觉,张导说,等会儿回别墅还要再拍一段。”   穆为他们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闻言上车,系好安全带就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排太颠了,你不是有点晕车?”傅识沧拦住最后准备上车的银心,“张导那边车上还有位置,你过去坐,会休息得好一些。”   银心点头转身,傅识沧进入车厢,看了眼已经摊在座位上的四人,径直坐到安乐言身旁。   车身微微摇晃踏上归途,安乐言扭头看了眼傅识沧。   一样也辛苦了两天,此刻,镜片下的双眼终于透露出疲惫,他取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   之前的沧哥,就经常会有这样的神情。   因为工作实在太劳神费力,他也总是在交通工具上争分夺秒地休息。   安乐言稍稍向一旁缩了缩身子,让傅识沧坐得更舒服些。   车内一片寂静,前面的四个人好像都睡着了,连傅识沧也闭上了眼睛,安乐言安静了一会儿,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摸出个小东西来,静静观察着。   “木雕?方伯送你的?”耳边传来低低的问话。   安乐言抬眼:“打扰到你睡觉了吗?我收起来。”   “这东西又不响,怎么就能打扰我了?”男人轻笑起来。   那笑声低沉,却震得人耳朵发痒,安乐言不由得朝一边躲了躲,差点撞上车窗。   “小心,”傅识沧往回坐了点,“别靠车窗那么近。”   安乐言回头,慢慢往中间挪了些,手指依然紧紧握着那个木雕。   傅识沧更感兴趣了:“方伯手艺不错的,早年还得过奖,怎么就送了你一个半成品?”   安乐言手中的木雕是一颗国际象棋的棋子,小巧玲珑,曲线流畅,不过顶端的那顶王冠还只是初具雏形,细节模糊,看起来似乎没有雕完。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棋子:“我就喜欢这个。”   “你这什么表情,好像我要抢你的一样。”傅识沧拍了拍安乐言捏起的拳头,“让我仔细看看不行吗?”   两人像小朋友抢玩具一样纠缠半晌,前方歪着脑袋的安德森突然说了句什么,像是模糊的梦呓,安乐言吓了一跳,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把棋子递给他。   傅识沧却不肯接了,只拖着安乐言的手掌,把棋子凑到自己眼前。   他轻轻抬了抬眼镜。   的确是个半成品,而小小的圆形底座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傅”字。   傅识沧皱起眉头,这是我刻的?   模糊的记忆里,自己的确和方伯学过一段时间木雕,失败的作品不计其数,这个棋子算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之一,但后来他学业忙就把这事给放下了,没想到居然被安乐言找到。   他改变主意了,伸手一把抓过棋子,施施然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安乐言小声要求。   “安小言,这不是管家送你的见面礼,而是我房间床头柜上的那个,对不对?”   傅识沧眸光微闪,抓住了少年细瘦的手腕:“老实交代啊,安先生,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东西?”    第26章   男人逼问的时候靠得很近, 柑橘香气席卷而来,却没有薄荷的尖锐刺人。   安乐言和他对视两秒,轻轻挣动手腕, 目光却看向前方座椅后的网兜。   节目组给每个人发了一瓶矿泉水,就放在网兜里。   傅识沧皱了皱眉,狐疑地松开安乐言的手腕,拿起矿泉水, 在少年眼神的示意下,拧开了瓶盖。   安乐言指了指傅识沧的裤兜,嘴里却轻轻道:“别抢别抢,送给我不行吗?”   傅识沧薄透的镜片倏然闪过一丝锐光, 他掏出那颗棋子, 在手中重重拍打两下,随后便把它塞进了矿泉水瓶里。   安乐言轻轻点点头,两人看着那颗棋子咕嘟咕嘟冒出几个泡泡, 沉到了瓶底。   木雕初学者使用的木料大都松软, 应该比水轻。   这棋子里有东西!   如此小巧又放在他的床头,大概率是窃听器一类的设备。   傅识沧的脸沉了下来, 拿出手机,发了几个信息。   再抬头的时候,却见小coser正发愁地看着瓶子里的那颗棋子, 似乎想把棋子捞出来, 却又不知该把那一满瓶水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 他好像终于想到了办法,从网兜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喝。   他原本就颈脖修长,扬起头喝水的时候, 脖子绷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喉结微微上下挪动的样子,让傅识沧产生了一种想要含上去的冲动。   商务车行驶在城际高速上,正经过服务区入口的减速带,司机带了一脚刹车。   少年的身体猛地一晃,一小股水流从嘴角漏出,沿着下颌缓缓而下,滴入衬衫的领口之中。   他连忙放下瓶子去擦,车子紧接着碾过减速带又一个晃荡,只顾着瓶子忘了保持平衡的安乐言小小尖叫一声,一头栽进身边人的怀里,矿泉水瓶无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泼在傅识沧身上。   傅识沧伸手揽过安乐言的肩,压在自己胸前,指尖探出,毫不犹豫地把瓶口向外一拨。   商务车又一个起伏,晃荡的瓶水喷涌而出,全都洒在安德森的胳膊上。   “出什么事了,下大雨了吗?”安德森猛然惊醒,一脸惶恐。   “啊对不起,”安乐言连忙道歉,“是我喝水不小心。”   安德森闻言扭头。   坐在他正后方的安乐言满脸通红,手里还拿着半瓶水。   而隔着他半个人的距离,傅识沧手里也拿着一瓶水,水里还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安德森大笑起来,“你这是怎么喝的水,东西都掉进去了。”   他的笑声惊动了其他补眠的嘉宾,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傅识沧放下瓶子,老神在在。安乐言却脸红得想要钻到车底去。   “不好意思啊,刚才过减速带的时候快了点,”司机回头道歉,“到服务区了,要下车休息一下吗?”   补眠的人都站了起来。嘉宾们个个长手长脚,在狭小的车厢里挤了一个多小时,都想下车清醒一下。   傅识沧轻轻捻了捻手指。   少年一头扑过来的触感犹在胸膛徘徊,那股甜甜的果香似乎又浓郁了些,惹快了他的心跳。   他一把拉住准备下车的安乐言,晃了晃手里的水瓶。   “你刚才是要干嘛?”他指指棋子,又指指安乐言手里的半瓶水。   少年的脸更红了:“我就是……想把棋子捞出来,所以……”   傅识沧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就打算喝掉一瓶,再把这瓶水倒进去?”   他说这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的服务区。   就那么着急,到服务区把水倒掉都等不了?   安乐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窘迫地跺了跺脚,回头抢过他手里泡着棋子的瓶子,再也不理他,气鼓鼓地下车了。   再上车的时候,矿泉水瓶已经丢掉,安乐言站在倒数第二排的通道上,扔给傅识沧一个纸巾团。   纸巾里包着的是从棋子中拆下的电子元件,因为泡水已经彻底失效,傅识沧点点头,目光却盯在安乐言紧握的手上。   小coser一脸防备,把手掌大概打开了不到一秒就再次合上,扭头化身缩头乌龟。   商务车再次上路,安乐言看着窗外,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路旁青翠的绿化带上。   可如同能感应似的,他总觉身后有一道目光跟随着他,不依不饶,把他的耳朵烧得通红。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似笑非笑,见他看过来,还抬手做了个雕刻的手势。   安乐言:……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傅识沧学木雕的时候大概十三四岁,对自己的作品信心爆棚,雕出点东西就到处炫耀。   那时的安乐言不过八九岁,刚打了针还有点恹恹的,强打起精神来和这位小少爷说话。   “我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小少爷突然发现还有个人没被安利,看着他两眼放光。   安乐言摇头。   沧哥的东西都很贵,不是他能随便收的。   “真的很好,以后可以卖很多钱,送给你好不好?”   看吧,果然很贵。   安乐言再次摇头。   “不行,你一定要收下,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   小少爷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安乐言手里,硬硬的,有点硌手。   “看,好看吧?”他一脸得意,“这可是我亲手雕的。”   安乐言把木雕凑在眼前,得意的傅小少爷已经开始了滔滔不绝地讲解:“喏,这是国际象棋的棋子,看见这上面的王冠没有?如果上面是十字,那就是国王,像这样一圈宝石的,就是王后。”   安乐言仔细看了看那一圈模糊的起伏,终于来了点精神:“你怎么不雕国王?”   “我当然雕过国王啊,那个我要自己留着,这个给你。”   安乐言慢慢地眨了眨眼:“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要王后。”   “这跟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傅识沧怕他不要,直接伸手包住了他的小手,让他把棋子紧紧握在手里,“王后是国际象棋里最厉害的,你不是说长大后要成为厉害的人吗?王后给你刚刚好。”   安乐言挣扎起来,可傅识沧就是不松手。   其实,他不在乎国王王后什么的,就是傅识沧力气太大了,棋子又粗糙,硌得他手心疼。   当初明明是你非要给我的,安乐言默默地想,只不过后来它陪伴了我好多年,我真的喜欢它了,不想离开它而已。   他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的棋子。   它其实和他的那枚并不太像,棱角没有被千万次抚摸磨圆,棋子中段的地方,也没有那次他失手造成的划痕。底座的中间,还因为放入窃听器被挖出了一个洞。   但他……还是很喜欢。   他偷偷地转过身。   男人似乎已经放弃了,手机放在手边,眼睛却闭着,似在补眠。   所以……   这是我的了!   安乐言偷偷地笑起来,小心把棋子揣进口袋里。   一回到别墅,安乐言立刻就回了一趟卧室,把刚得的棋子放进自己的箱子里。   没过多久,张茂就开始张罗着拍宣传片了,嘉宾们个个怨声载道。   “就几个镜头,而且不需要多换服装,很快就好。”张茂像个幼儿园的阿姨一样安抚着。   他伸手招了招安乐言:“乐言,你先过来打个样。”   后面半程才终于补了几分钟的觉,等其他嘉宾下楼的时候,他差点又睡着了,此刻还有点迷糊,闻言按照张导的要求坐在沙发上。   “来,往前坐,靠在扶手上,”张导指导他躺下,“慵懒一点,眼神和动作你自己把握。”   嘉宾们都好奇地看过去。   面色疲倦的少年半躺在沙发上,露出完美的颈脖曲线。   也许是因为不够舒服,他慵懒地曲起一条腿,手背轻轻搭在额头上方。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因为手臂的动作而敞开,锁骨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呆住了。   安乐言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温柔又阳光,似乎永远都笑着,为你忙前忙后。   而此刻,少年面容冷艳,目光迷离,微翘的眼角里像是含着无限的魅惑。   傅识沧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缓缓走到沙发低矮的靠背后,一只手臂搭上沙发背,从上方俯身靠近少年。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近,两双眼睛之间的空气却似乎灼热了起来,傅识沧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安乐言的额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他的额头。   “艹……”安德森忍不住了,走到一旁的双人沙发坐下,伸手撑在安乐言头边的扶手上。那是个明显推拒的动作,像是要把傅识沧推开,又像是要把安乐言圈在自己手臂的范围中。   客厅的气氛蓦然变得暧昧起来,嘉宾们一个个走了过去,几乎不需要张茂指导,就完成了一幅极尽张力的画卷。   张茂早已悄悄后退,打着手势让摄影师仔细捕捉。   十分钟后,沙发的镜头拍完,方导大喊一声“cut”,终于把嘉宾们从魅惑的氛围里惊醒。   但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原有的状态,看向躺在沙发上的少年。   姿势依然魅惑,只是呼吸均匀清浅,竟已经睡着了。   嘉宾们终于开始动弹。   穆为撑住自己的腰,哑着嗓子小声抱怨:“要命,我腰要断了。”   银心从地毯上起身,脚下一个踉跄,一边吸着气一边揉着麻掉的膝盖。   傅识沧收回手,拿过堆在一旁的薄毯盖在安乐言身上。   “走了走了,回去补眠。”聂长星挥挥手,“就让乐言在这里睡吧。”   出奇一致的,嘉宾们都默默离开,上了二楼。   “怎么回事?”小李悄悄问张导,“气氛这么好,我以为他们会多留一会儿,和乐言待在一起。”   张导没说话,带着人回到隔壁别墅。   王副导拉过小李,指了指各间卧室的画面。   所有的摄像头全都被盖上了。   “关了吧,只留下公共区域。”张茂在他们身后说,“等他们起来就拍收尾部分,我先去处理一下片头。”   隔绝了摄像头窥视的房间里,嘉宾们都静静躺在床上,裹紧了薄被,努力将一身燥热隔绝在被子之中。   所有人补眠到下午,已经到了第一期结束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家?”聂长星拉着行李箱下楼,看向刚从沙发上起身的安乐言,“我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现在就要去机场了。”   “这么快啊!”安乐言忙走到门口,“我以为大家会吃了晚饭再走。”   “那算你欠我一顿,”聂长星笑,“等下期开始,咱们可以一起工作,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好啊,”安乐言把他送到门口,“你怎么去机场?叫车了吗?”   “傅哥送我,”聂长星张望了一下门口,“他来了。”   傅识沧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自己的箱子。   男人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表情温和而淡然,仿佛这里的一个星期,并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占据多少分量。   他就像个结束了一场工作的旅人,现在,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吧。   安乐言垂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要有好几天见不到沧哥了呢,不过,哪个打工的人不盼着放假呢?   反正……几天后就会开始下一期,又可以见面呢。   他抬起头笑了。   “现在才真正觉得,第一期结束了。”他帮着傅识沧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晚点我也要回家休息,放假了真好啊!”   他挥着手目送车子远去,回到客厅。   “乐言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穆为似乎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送你。”   “你别想!”门口的摄像头突然传出了张茂的声音,“拍摄期间禁止探听嘉宾的私人住址,你好好看合同了吗?”   穆为被吓了一跳,瞪了那个摄像头半天,对一旁偷笑的安乐言说:“别听他的,等会儿我送你到车站。”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等会儿送安乐言到车站,然后远远开车跟上他的公汽就好了。只要知道了他下车的地方,在周围找找,总能找到。   安乐言笑得更开心:“那可真好,其他人呢?要是还能留一会儿,我来做晚饭。”   白景辰晚上有个访谈,银心则需要赶回艺术馆,今晚他有签售不得不参加,两人都走得依依不舍,安乐言把他们一一送走,才和安德森、穆为一起,去旁边的超市买晚餐的食材。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点什么都行。”穆为推着购物车,看着安乐言和安德森在食品区挑挑拣拣。   “好,”安乐言点点头,“那干脆吃西餐,牛排意面?”   两人都没意见。   安乐言买了新鲜牛排、肉酱,又顺手拿了一盒虾仁。   等回到别墅准备做饭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沧哥已经先走了,那盒虾仁……   算了,带回家明天吃吧。   牛排很快做好,平时热闹的餐桌上,只坐了他们三个,厨房突然让人感觉过于宽敞。   “怎么办,”安乐言的目光扫过几个空位,“这才送走他们,我已经有点想念了。”   “确实,”穆为吃了一口牛排,“大家一起吃饭还是挺好玩的。”   年轻人的世界,在一起时互相竞争,却也总能发展出亲密和友谊。   快吃完饭的时候,穆为突然接了个电话,他皱着眉头回到餐桌,心烦地道歉:“抱歉啊乐言,酒吧那边突然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过去,你……”   “没事,我一会儿可以直接打车回去。”安乐言忙站起来,“事情严重吗?”   “事不大,就是需要我出面一下。”   穆为很快拎了箱子下来,站在门口:“我走了,你回家以后……跟张导报个平安,让他转给我吧。”   他说着转向摄像头:“这样行了吧?”   摄像头上下点了点,惹得安乐言和安德森笑出声来。   “不好意思啊安,我一会儿也要去赶飞机……”安德森也拎了箱子下来。   “别那么客气,”安乐言笑笑,“我也让张导给你报平安。”   送走了两人,安乐言慢慢走回厨房。   厨房还是和来的那天一样,宽敞明亮,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知道,这里承载了满满一周的欢笑。   这个世界,真不错呢。   安乐言把三人的餐盘洗干净,收拾好了厨房,拎着垃圾袋走出别墅。   别墅里的灯都还亮着,夜幕中的灯光,真让他有家的感觉,他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真希望……上辈子的沧哥也能来体验一下,生活不止有仇恨,还有那么多的温暖和快乐。   他低头笑笑,扔掉手里的塑料袋,回头。   别墅门前的灯散发出温暖的光,在初夏的夜里,把一切都衬得温柔。   柔和的灯光下,男人正闲适地靠在门前,嘴角含笑,望着他的方向。   就像……在等他回家。    第27章   沧哥……   他怎么回来了?   心情突然变得雀跃起来, 安乐言快跑几步到他身前,仰起头问:“你怎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吗?”   我能忘带什么?   傅识沧看着少年的笑脸,不过是……   他抬手在少年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我说我要走了吗?我就是送聂长星, 顺便把行李放回去而已。”   他说得理直气壮:“说好了今天是最后一个拍摄日,我还没吃晚饭,怎么能结束呢?”   安乐言一愣:“你就是回来吃晚饭的啊!”   “那当然,”傅识沧打开别墅大门, “不过不用你做,我自己来。”   “你做?”   “对。”镜片在灯光下微闪,傅识沧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安乐言连忙跟着点头,像个小尾巴一样, 随着傅识沧进了厨房, 看着他打开冰箱。   “食材都还有,”傅识沧拿着那盒虾仁回头,“虾仁意面吃不吃?”   虽然刚吃完晚饭, 但安乐言对傅识沧的手艺实在好奇, 乖乖点了点头。   傅识沧在厨房里忙了五分钟,终于找到了煮面的锅, 又在橱柜前转了三圈,找到了上次吃剩的意面。   他烧水煮面,看着那盒虾仁愣了半晌, 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安乐言。   “大厨, 指导一下?”   安乐言眨眨眼:“你不是会做吗?”   “对, 会做。”傅识沧在心里把下午查的食谱重复了一遍,“就是做的没你做的好吃,想骗点高招。”   他微微俯身:“安老师,指导一下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很低, 带着些微讨好,眼里却有明显的笑意。   “好小言,你看看摄像头,现在还拍着呢,可别败坏我的形象”,傅识沧小声祈求,笨拙地拆开虾仁的包装,“我来做,你悄悄在一旁指导就好。”   他煎虾仁的动作不够熟练,切洋葱的时候刀工也一般,却真的一步一步在做。   仿佛真的是个初学厨艺的学生,正一步步把自己知道的,会做的那一点点,在老师面前展示出来。   “火不要这么大,”安乐言从他身边伸手,把天然气调小了一点,“油温太高,虾仁还没熟就焦了。”   傅识沧看着他伸手过来,半个身子都挤到了他和灶台之间,甜甜的果香摇曳而起,比厨房里任何一种食材都香。   “这么多水够吗?”他默背食谱,往锅里加水。   “再来一点,”安乐言探头过来看,“一点点,好了。”   身旁的男人轻笑:“这么精确?”   “那当然!”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在那个世界里,沧哥有段时间曾有些厌食,只吃熟悉的饭菜,味道稍有不同就吃不下,于是每天的就餐时间就成了斗智斗勇的现场。   一个虾仁意面,安乐言每做一次就会详细记录下各种配料包括水的用量,再记录傅识沧每次用餐的评价,几乎把这道菜食材的用量精确到了克,闭着眼睛都能分毫不差。   历经艰险的海鲜意面终于完成,傅识沧暗暗松了口气,端菜上桌。   安乐言只分了一小碗,把大盘和虾仁都留给傅识沧。   “这么嫌弃啊,”傅识沧的心凉了半截,却故作坚强,“来来来,我先试个毒。”   他其实没抱多少希望,但一口意面入口,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仿佛长在自己的口味上,太好吃了!   “安老师真是太厉害了!”他夸奖,“真的比我做得好吃,不,比我吃过的任何一家餐厅的都好吃。”   安乐言倒是没有谦虚,也吃了一口,点头:“嗯,大成功!”   为了庆祝意面制作的成功,两人还喝了一小杯红酒来庆祝。   餐后正在收拾碗盘,安乐言的手机突然响了。   “小言啊,今天是不是要回家?”安妈妈的声音传来,“我昨天看了下药柜,你的乌啉药没有了,记得顺路带一点回来啊。”   “乌啉药?”安乐言陌生地重复了一遍,“您是说WL-A?”   “啊,就是那个洋名字的药,我老记不住,”安妈妈接着嘱咐,“今天白少爷晚回,我得多等会儿才能走,你别错过了买药时间。”   虽然还有疑惑,安乐言没有多问,答应后挂了电话。   点开手机搜索,他查了一下乌啉病的词条才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乌啉病患者必须持处方到指定药店购买乌啉病的特效药WL-S,而且为了杜绝黄牛倒卖,需要本人持证件亲自去购买。   好奇怪的设定,安乐言耸了耸肩,而且药名也不一样。   或许是两个世界的微小差异,也可能是作者自己的XP,安乐言并没有在意。   “家里人催你回家了?”傅识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多会儿功夫,他已经洗好了碗,“我送你。”   “我妈提醒我去买药。”安乐言拿起手机晃了晃,上面是他刚翻出来的处方,“张导说不能透露地址,你要是方便的话,把我带到药店,我再自己回去就行。”   “行,”傅识沧点头,看了眼药店地址,“这地方不算远,我们走环线,很快就能到。”   虽然药店在十几公里外的城东,但海市规定,乌啉病指定药店必须在患者住址两公里内,知道了药店的位置,再找人,不会难。   安乐言的东西不多,平时也都收拾得整齐,不过十分钟,他的东西就全部放进了行李箱中。   傅识沧推着行李箱,和他一起走出别墅。   “好快啊,这就要离开了。”安乐言回头看着别墅。   “喜欢这里?”傅识沧问。   “嗯,环境好,空间大,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好朋友在一起。”安乐言依依不舍。   “你要是喜欢,可以问问节目组那房子租不租,等拍摄结束了,再来住一阵子。也可以找朋友过来玩。”   安乐言缩了缩脖子:“算了,这么大的别墅,一个月租金估计能抵上我一年的生活费。”   他突然调皮地看向大门前的那个摄像头:“张导,要是这一季《美味关系》爆火,我们有没有分红啊,我能不能住上别墅可就靠您了。”   摄像头里传来小李的笑声:“张导这会儿盯播放呢,不过我一定替你传达哈,到时候分红我也要一份。”   麦克风里传来好多人的笑声,不一会儿,隔壁别墅的门开了,工作人员都跑到外面,小李跑过来吧安乐言的手机交给他。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频频挥手中离开了别墅。   半个小时后,他俩站在乌漆麻黑的药店门前,面面相觑。   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因电力检修暂停营业,明早恢复,购买WL-S的患者请拨电话:13XX……”   安乐言转头看了眼左右两边明亮的灯光:“这是怎么检修的?只有他一家电路有问题?”   隔壁快餐店的老板娘在门口笑:“什么检修啊,他就是找个借口而已,今晚不是《美味关系》第一期嘛,他说在店里看手机太费流量,回家看电视去了呗。”   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两人:“晚饭吃了没,来我店里吃点?我这儿有电视,可以边吃边看。”   安乐言笑着摆摆手:“吃过了吃过了,我们也回家看电视去。”   他拉着傅识沧回到车边:“还看电视呢,我敢打赌,我们在店里坐五分钟就会有人认你出来,十分钟就会被沧哥你的粉丝围了,这次可没人救我们。”   他说着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回头对傅识沧一笑:“那我走了,过几天见哦。”   他朝着傅识沧挥挥手,却被他抓住手腕:“你……不买药了吗?我打个电话叫老板来开门。”   “算了,”安乐言不在意地耸耸肩,“也不知道药店老板住哪里,万一人家住得远,为了我这一单,害人家看不到开头怎么办?”   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我还指望着节目大爆,拿到分红呢,怎么能做这种釜底抽薪的事?”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傅识沧忍不住偏头笑了下:“就这么一根‘薪’,还影响不了你的分红。”   安乐言吐了吐舌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轻轻扯了扯。   傅识沧的手没有放开。   这一周的生活,对他而言,仿佛避入了美丽的桃花源。   没有家族的勾心斗角,没有仇敌的紧密监视,甚至没有工作上的压力,一切都简单轻松,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张笑脸,时时刻刻带给他温暖与生机。   此刻多和他在一起一秒,就能晚一秒回到现实里。   “沧哥?”安乐言出声提醒。   手却又捏紧了些。   傅识沧收紧手臂,把少年拉到身前。   心跳在加快,他生生忍住把人抱住的冲动,伸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揉了揉:“路上小心,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联系我。”   安乐言被他火热的手心烫得缩了一下,垂眼提醒:“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节目组不让的。”   “那我还是不是大明星啊,小粉丝?”傅识沧轻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微博私信会不会,小甜言?”   想起自己那羞耻的微博名,安乐言一阵心慌。幸亏原主还不够疯,没把微信名“白的小甜言”直接作为微博名,不然这会儿他真要找个缝钻进去了。   “知,知道了。”他低声答应,又轻轻用力,这次才终于收回了手。   “我走了,”他拉起行李箱,走得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过了马路,再回头,晦暗不明的街灯下,男人依旧背靠车门,看着他的方向。   他再次挥了挥手,走入前方的巷口。   安妈妈租的房子位于老城区,几乎是海市最老的街区之一。   低矮的私房将地块分隔出狭窄的小巷,两边便是各家的窗户。   夏夜黑得晚,家家户户已经吃过晚饭,才到夜灯初上的时候。   安乐言拉着行李箱走过狭窄的小道,耳边传来居民的交谈和电视剧的对白。   前方一户人家的窗子正对着电视,《美味关系》片头曲的声音传来。   他停住脚步,从窗口朝里看了一眼。   不愧是张导,今天早上才拍摄完成的镜头,竟然已经被放入了片头之中。   清晨薄薄的雾霭中,一群中世纪的美男们四处张望着,仿佛误入了什么神秘之所。   他们在旋转木马处相遇,惊讶地打量彼此。   下一秒,七人在游乐园体验游乐项目的片段闪过,却在结束的时候,被一个个送往别墅。   在别墅中,他们一同生活,一起欢笑,分享礼物,结伴外出探寻这个世界……   最后一个镜头,是大家聚在客厅的画面。   安乐言:?   安乐言:!!!   是今天拍摄的画面,可是怎么,怎么会拍得这么欲!!!   画面中的他,仿佛春睡未醒,目光慵懒而迷离,身旁却环绕着其他嘉宾。   他们或站或坐,围绕在他身边,却个个神情渴望,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安乐言的脸唰地红了。   沧哥怎么和我离得那么近?   啊啊啊啊啊不愧是影帝,他抬眼的那一瞬间,眼神从无限宠溺无缝切换为护食的恶龙,眸光中仿佛有火焰燃起,试图将众人隔离。   而其他的嘉宾却依然在努力靠近,对抗着恶龙的威势,目光纠缠在他的脸上、身上,气氛缠绵无比。   张导你是不是弄错了,这画面,怎么把我给放在C位了?   好在这片段很短,只有大概三秒就被隐去,漂亮的餐车出现在屏幕中,“美味关系”四个花体字缓缓浮现。   窗口飘出一阵尖叫:“天啊天啊这画面好欲,今晚就钉死在这个频道,谁也别跟我抢遥控器!”   叫声惊醒了愣在窗外的安乐言,刹那间,他只觉得全身如同火烧一般,连发丝都似乎着了火。   他慌慌忙忙拉起行李箱,逃一般的飞奔回家。   原本还打算看一眼,现在是连电视都不敢开了。   而因为这一段片头的播出,#《美味关系》纯欲片头迅速冲上了热搜。   播出窗口的弹幕密密麻麻:   【本来只是被那段好听的音乐吸引,没想看片头就看得停不下来,和我一样把那三秒钟循环100遍的有没有】   【昨天还和剧组在游乐园偶遇,围观了几个嘉宾的拍摄,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精华,可这个中世纪美男的片头一出,天啊,质感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导团队的后期的确值得信赖,但这次更是巨大突破,好期待后续的正片】   等正片开始,一开始就是那段真心话修罗场:   【完蛋了,一开头就得罪人,这小coser还要不要前途?】   【这解释,怎么说,有一种浓浓的广告感,这是给咱傅哥的新电影打广告?】   【据说已经拿奖了,过段时间就能在国内上映,到时候一定要去支持啊】   【说实话我原本对傅哥演反派没啥信心,但看了这个片头的最后三秒,是我狭隘了】   或许是分房那段太过匪夷所思,会让观众有浓浓的剧本感,节目组弱化了那一段的拍摄,只给出傅识沧赢了安乐言那一局的画面。   可当傅识沧宣布要和安乐言一间房,尤其是在楼梯下逼问的场景出现时,弹幕又热闹了起来:   【哈哈哈,这是报复吧,这一定是报复吧】   【我就说,傅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苍蝇搓手,想知道傅哥会怎么整人】   几分钟后:   【哈哈哈不是吧,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恋综里总不能打人,但讽刺人家字写得不好也太……哈哈哈哈哈】   【话说安乐言也算是真诚,像个小跟班似的,让做饭就做饭,还挺懂得照顾傅哥的情绪】   【还不是因为晚餐太……算了算了,我白哥只要脸好跳舞好看就行,做饭这种事情,就不要为难他了】   【可!是!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第一集只有第一天的内容?第一期不是拍了一周吗?张导你把精神都用在剪片头上了?】   【呜呜呜我要睡不着了,好想看他们后面是怎么相处的啊!】   【太少了啊啊啊,恳求厨子大大给点代餐,不然真的睡不着觉】   【摸摸头,其实上次他们工作日被围观后就有超话啦,大餐管够】   【呜呜呜谢谢神仙太太】   傅氏大宅里,傅识沧放下平板。   超话?大餐?   听助理晴晴说过,以前他的每一部电影上映,就会有粉丝建超话,还有大厨做饭什么的,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粉丝这块,交给专业的人员管理就好。   只是这一次……他有点心痒。   当晚,傅识沧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28章   因为羞耻, 安乐言没敢开电视也没敢上网,连手机都放得远远的,只在工作电话响起时, 才接听了一下。   “乐言,你红啦!”经纪公司的助理小雅抑制不住兴奋,“你刚才看《美味关系》第一期了吗?啊啊啊太有感觉了,现在热搜前十你们占了七条, 真是太有排面了!”   安乐言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听见这些,刚才看到的羞耻画面又一次涌入脑海,他的脸再一次烧了起来。   “小雅姐, 你别说了, 怪不好意思的。”他嗫嚅着,“张导的后期做得太好,拍的时候其实没你看的这么……呃, 有感觉。”   “我不管, 我家乐言就是好看,当然, 傅哥也不错,你俩后来没啥矛盾吧?我看见他整你来着。”   “没,没有, 傅哥人很好, ”安乐言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小雅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差点把正事忘了。”小雅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上次跟你说过, 《贪婪大地》跟我们商量,在你每期恋综中间休息的那几天,给你安排一到两天的线下宣传,这一次安排在临市,搭着他们的动漫展,明天或者后天都有,你只需要去半天,你看哪天合适。”   《贪婪大地》就是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宣传的游戏,安乐言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告别时安德森那么依依不舍,大概也没想到这几天还能见面吧。   有个兴趣爱好相同的朋友也挺好的,他还挺期待。   和助理定下了后天的时间,安乐言再次把手机放得远远的,用冰箱里的食材给安妈妈熬了碗养胃的山药莲子粥,放在锅里温着,这才洗漱上床。   出租房的小房间狭小却温馨,安乐言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安乐言起床的时候,安妈妈还在睡,不过粥已经喝掉了,安乐言给她留了言,打算出门逛逛。   虽然是以现实中的海市作为蓝本,但毕竟不是完全写实,比如上次银心带他去的美术馆,就是小说根据设定自己生成的建筑。   他打算把曾经熟悉的地方都看一看,对比一下小说内外的不同,也挺有趣的。   老城区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筒子楼里发出各种动静,早点的香气弥漫,楼宇虽然破旧,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安乐言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几个邻居,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还好老人们不看恋综,不然真是没法出门了。   他想了想,又回去拿了顶鸭舌帽戴上。   今天是休息日,年轻人们还没起床,他顺利地在楼下不远处吃了早餐,快步穿过昨晚经过的小巷,坐上了808路公共汽车。   808是观光电车,在老城区弯弯绕绕,也会经过新城区的不少景点,是海市最长的一条观光路线。   坐在公汽的最后一排,他支着手肘看向窗外。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闲适的时光了,随着公汽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任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用快乐的心情去迎接夏日的清风。   下午的时候,安乐言来到了墨苍山公墓。   这里已经是城郊,加上并非清明中元,过来的人很少。   车上倒是有几个同行的年轻人,说是山的另外一边有一家赛车俱乐部,时常有人开着豪车过去,他们虽然没车,也想去见识见识。   墨苍山很大,那帮年轻人中途下了车,转入另一边的山道,公汽上只剩下安乐言和两个住在山里的居民。   下车后,他在公墓门口买了束花,慢慢走上公墓的山道。   这里和他的世界很像,山体上开发出一排一排的空间,黑白墓碑耸立,中间栽着柏树和杜鹃花。   清明节的时候,紫色、粉色的杜鹃开在墓碑间,会给这个庄严的地方增添不少生机,而冬日落雪时,松柏苍翠,让这片黑白的世界不至于太过单调。   安乐言一向喜欢这个地方,宁静、安详,更重要的是,他的沧哥在这里。   那个世界的傅识沧,是他亲自领回,亲手安葬,就在傅兴山夫妇的合墓之旁。   只是现在,原本并排而立的洁白墓碑只剩下一块,镶嵌着傅兴山年轻的照片。   “傅伯伯,我来看您了。”安乐言放下手中的花束,轻轻擦拭着墓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您是否认识我,但我还是想来看看您。”   “很抱歉,这本书的作者让您这么早就离开,但沧哥很好,他现在是很有名的演员,有自己的事业,将来也能做到他在我那个世界没能完成的事情。”   他温柔地看了眼墓碑旁的空地,泪水缓缓滴落:“您知道吗,在那边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地想,想要和他换一换,让他在外面,让我来陪您。您以前很喜欢我的,最喜欢和我聊天,我们一定会聊得很好。”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我很满足,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会尽力去帮他。您放心,他一定会幸福的。”   “这个世界,因为他而存在。”   墨苍山,赛车俱乐部。   保时捷怒吼着驶入休息站,帅气的男人缓步走进休息区。   站在看台边的一群年轻男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车和人,忍不住叽叽喳喳:   “卧槽太帅了,刚才那几个过弯,干脆利落啊,好想坐上他的副驾,一起飞驰!”   “痴心妄想吧你,先不说那车改装下来有多贵,开车的是谁你知道吗?”   “你又知道了?”   “当然啊,我偶像一出现,哪怕只有一根头发丝我也能精准认出,那么帅的男人,除了我傅哥还有谁?”   “真的吗?天啊天啊,我昨天还看了他参加的那个恋综,片头他那一眼,太诱惑了。”   “命好啊,有钱有颜还有闲,真羡慕。”   “也不全是吧,他不是车祸从小丧父,母亲也一直没有恢复,想起来就怪可怜的。”   “算了,你去可怜他不如可怜可怜自己,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这里的车。”   休息室里,岩澍看着傅识沧换好衣服,递给他一杯茶:“这么早就走?肖雨还说要来找你玩。”   “不开了,这两天有点累,转两圈也就够了。”傅识沧将那杯滇红一饮而尽,“我去我爸那儿看看。”   “嗯,”岩澍拿回茶杯,“我上个月才去过,但是前几天落雨可能需要打扫。你记得带工具。”   傅识沧点了点头,换车离开。   虽然是夏季,但山里凉爽,傅识沧开着车窗拐上后山,一辆公汽迎面而来,和他擦肩而过。   “哟,豪车!”坐在车窗边的一个中年人叫了声,回头看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年轻人。   少年人有一张漂亮的脸,桃花眼里还有着未能掩去的感伤。   “年轻人,不要太难过,”中年人以为他是刚失去亲人有点想不开,温声开导,“这个世界讲究个平衡,虽然现在失去了,但只要你好好生活,原来的那种感觉和快乐,说不定能从别的地方再体会到。人生嘛,哭着是一生,笑着也是一生。”   就像,在那个世界里他失去了沧哥,而来到这里,他却能亲眼看到他实现愿望。   “嗯,”安乐言抬起头来,眼角弯起,“您说得对,谢谢。”   傅识沧把车停在管理处门前,照常到公墓大门旁的小店去买花。   看店的是个老太太,一张嘴,牙齿已经掉了一半,一边给他包花,一边乐呵呵地絮叨:“这两个月没见你过来,又变帅了啊。现在的孩子,都长得俊。刚才还来了个小帅哥,跟你买一样的花,那模样好看的,都可以上电视了。”   她笑眯眯地把花递给傅识沧,又殷殷嘱咐:“父母都想子女好,哪怕是在那边也一样,要好好的啊!”   傅识沧接过花,信步走进陵园。   黑色、白色的石碑,粉的杜鹃,绿的松柏,从他十二岁起,便成为他生活中的常客。   傅兴怀并未限制他的行动自由,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经常让司机送他过来,一坐就是一天。   司机当然会向叔叔汇报,如果有时间,傅兴怀就会来接他。但每次来,总是会“偶遇”一些其他的什么人。   他无法阻止叔叔在父亲墓前说那些虚伪的话,也无法忍受第二天在报纸或网络上看到所谓“兄弟情深”、“叔侄情深”的作秀,渐渐地,他不再让司机送他过来,而是以看赛车为由,跑去隔壁的赛车俱乐部。   纨绔子弟不外乎喝酒、玩车、泡妞,他对赛车的“强烈兴趣”让傅兴怀觉得放心,放弃正常高考要去拍戏更是让叔叔放松不少。他知道,在傅兴怀心里,他这个侄子,越纨绔就越让人放心,养废了最好。   傅识沧笑了笑。岩澍的脑回路,就算是汪肖雨那个怪人也经常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山里,在距离公墓不远处开一家不赚钱的赛车俱乐部,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而他也终于能因此而自由地出入这片陵园。   傅识沧一手拿着花,一手拎着清洁工具,来到父亲的墓碑前。   小小的墓地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墓碑都擦得发亮,小狮子脖子上的红绳换了新的,墓碑上的字重新填上了金粉。那束一模一样的鲜花斜放在墓前,花瓣上还带着晶亮的水珠。   是老太太说的那个“很俊的年轻人”?   傅兴山作为特效药WL系列的开发者,生前就提出将专利捐出,让所有乌啉病患者都吃得起药。这一点,傅兴山在去世前已实施了一部分,因而,WL系列药品的价格被大幅降低,基本上每个乌啉病患者都可以承受。   所以,在他去世后,常有受益的患者自发来扫墓,傅识沧碰见过多次,不以为意。   他把自己的花并排放上去,陪着父亲说了会儿话,下山的时候,接到了汪肖雨的电话。   “我刚到俱乐部你怎么又走了?要我陪你去傅叔叔那儿坐坐吗?岩澍说可能要做卫生。”   作为发小,汪肖雨在车祸前后一直陪伴着他,来这里也很频繁。   “不用,”傅识沧缓缓而行,“在我之前有人来过了,很干净。”   “唉,好人就是会有人记得,”汪肖雨感叹,“你这几天休息,明天约个工作午餐?我想吃医院对面那家新开的潮汕火锅。”   “约不了,明天要去临市拍个公益广告,最早后天回,你自己去吃火锅吧。”   “啧,一个人吃火锅有什么意思?”汪肖雨万分惋惜,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诶,你不会是追着你那小coser去临市吧,哦哟哟,没想到你这么细心,连人家的日程都弄清楚了。”   “什么小coser,说话尊重点。”傅识沧下意识反驳。   夕阳下,男人的镜片倏忽一闪,开始套话:“你怎么知道他明天要去临市?”   “明天临市有动漫展,他那个游戏在那边有线下交流嘛。”汪肖雨有点得意,“别以为就你和乐言熟,他对我可是很尊重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疾言厉色起来:“你看看人家,和你同一天受的伤,说好了一周后复诊,他今天一早就来了,你呢?我在医院里把墙都望穿了,都没见你过来,你那伤口拆线了吗?该不会忘记了吧?”   “傅家家庭医生拆线的手艺还行,万一拆得不好也不会讹上你,这点你放心。”傅识沧直接怼回去,“再说让你望穿秋水的是我吗?想人家的话多跑几趟俱乐部就行了,犯不着跟医院的墙过不去。”   “唉你——”通话突然被挂断,傅识沧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拉开车门,完全可以想象电话对面,汪肖雨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免提,却不小心挂了电话的窘态。   只是才安静了两分钟,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铃声刺耳,提醒他是傅家某位股东的电话,傅识沧戴上蓝牙耳机,点了接通。   “阿沧啊,听说你工作到一段落了,这两天休息?”   “是,堂叔,”傅识沧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漠,“上次说的事情,考虑好了?”   “哎呀,怎么一开口就是公事呢?叔叔这是关心你来问候,我这边有几个大美女想要认识一下咱家的大明星,你有空就过来玩玩?”   傅识沧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堂叔,我喜欢男生的。”   “哦?……哦哦,漂亮小男生我这里也有啊,还都是没经人事的雏儿,你过来,喜欢哪个自己挑!”   老男人的声音油腻,听着就让人恶心,傅识沧笑了笑:“别麻烦了堂叔,股份的事情对我而言不重要,不靠傅家我照样活得很好,只是您现在缺钱,出于叔侄情分,我帮您一把而已。价格我上次已经说了,卖不卖随你,而且……”   他嘴角轻扯:“过了今晚,我可就没兴趣了,下次再谈,价格至少降一半,您考虑清楚。”   “哎,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私下里收购我们的股份,就不怕我们告诉傅兴怀?”   “您只管说,”傅识沧这次是真的笑了,“反正现在面临牢狱之灾的不是我的儿子,要打发小三小四小五想要继续苟在老婆身边的也不是我。”   他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几个小时后,傅识沧走出烟雾缭绕的会所房间,看了一眼刚才被他赶出来的那些少男少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恶臭,让人作呕。   他干脆去常住的酒店洗了个澡,嫌弃地把之前的衣服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换上助理送来的一套新衣。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也没吃晚饭,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按理说,又从那些老东西手里扒回了一点属于父亲的东西,他应该感觉高兴才是,可现在的他,只觉得疲惫又厌烦。   换了辆车,他在深夜的海市无目的地游荡着,看着车窗外迷离的灯光,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等他再度回过神来,昨夜“电力检修”的药店就在不远处的路旁。   “检修”的通知还贴在门上,值班的灯光今天终于亮了,只是隔壁左右的商铺全都关了门。   安乐言就住在这附近吧……要不,下车逛一逛?   他缓下车速,张望着路旁的停车位,突然,一个中年女人猛地横穿马路,从他的车头前跑了过去。   他赶忙踩了一脚刹车,那女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般,直直冲向了药店。   “小张,小张快开门!”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乌啉药,我家乐言的乌啉药!”   敏感地捕捉到那个名字,傅识沧再顾不得找停车位,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药店已经开了门,年轻的店主奔到门口:“怎么回事?”   “小言,小言他昨天没买药,”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药,快点,药!”   “现在有药也没用啊,赶紧送医院!”店主张望了一下街道,“这个点不好打车,叫救护车吧!”   女人哆哆嗦嗦地掏着手机,就见一个年轻人从街边冲到她面前:“我有车,我送他去医院!”   “傅……傅少爷!”女人惊讶抬头。   白景辰平日里没少在他们面前炫耀傅识沧,也怕万一哪天他来白家做客的时候,这些人招待不周,白家的佣人们全都看过他的照片。   “是我,”傅识沧点头的同时已经拉着女人过了马路,“快,带路!”   出租房的门打开的时候,少年正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不停地颤抖,躲避着从门口漏入的点点灯光。   傅识沧扯过搭在沙发上的一条薄毯,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包裹起来,稳稳抱起他,向楼下跑去。   “沧哥……沧哥,”怀里的人意识并不清醒,只是喃喃地发出声音,“我好疼啊。”   “沧哥在,”傅识沧又将他往上抱了些,让自己的声音贴近他的耳畔,“别怕,马上就不疼了。”    第29章   好疼啊, 安乐言紧紧抱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想,我怎么又生病了?   他紧紧蜷缩着身体, 任由曾经熟悉的疼痛感不断冲击着身体,心思却回到了上一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   从襁褓的时候开始,安乐言就生活在安心孤儿院,到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虽然孤儿院的大人们都很温柔, 但小小的他,偶尔在院长的愁容和保育阿姨的闲聊里能隐隐感知,这个孤儿院很穷,而且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这都怪我, 安乐言想。   他是个天生就有乌啉病的孩子, 第一次发病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听保育阿姨说,保安叔叔偶然听到哭声, 发现他被装在一个紧闭的快递纸箱里, 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小小的婴儿发着高烧,嗓子早已哑了, 身体疼得一抽一抽,脸庞憋得青紫。   那个时候WL系列药还没有问世,保安把他抱给院长的时候, 院长叹了口气说:“没见过这么小发病的孩子, 他要是能熬过这一次, 咱们就养着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活了下来,只是发病时哭得太久,很长一段时间都发不出声音来。   院长很高兴, 用了“安心孤儿院”的安字做姓,给他起名叫安乐言,是希望他的嗓子没事,以后能好好说话,还能快乐生活。   安乐言从此在孤儿院长大,他听话、安静,又长得好看,像个漂亮可爱的布娃娃,所有人都喜欢他。   大家一度以为,这孩子出生就过了乌啉病的坎,说不定以后就一切顺遂了。   这个美好的愿望,在他三岁那年被现实狠狠打碎。   我怎么又病了呢?这是第几次了?十五?二十?还是三十次?   七岁的安乐言蜷缩在小黑屋的小床上,紧紧抱住头,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这里是他的专属房间,没有窗子,所以只要关上门,就不会有光。   乌啉病人怕光,发病的时候如果见了光,浑身的疼痛都会加剧,很多人都无法忍受,乱叫乱抓像疯子一样。   “乐言哥哥呢?我想和乐言哥哥一起玩。”黑暗的房间外,稚嫩的女孩声音传来。   “安乐言?他又变成吸血鬼了吧!”这是新来才两个月的小哥哥,上次安乐言发病的时候,被狠狠吓到,“我爷爷说,像他那样的人都是吸血鬼变的,你看他上次发病的样子,头发那么乱,眼睛那么红,可不就是吸血鬼吗?你再跟他玩,小心他把你的血都吸干!”   我不是!我只是怕光,看起来吓人也是因为我疼。   安乐言放下揪着头发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形象好一些。   可是,头好疼啊。   “才不是,乐言哥哥喜欢我,不会吸我的血。”女孩反驳回去。   “哼,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我们村子里也有得那个病的人,人家都说,他发病的时候会打人,连爸爸妈妈都打。他家里人说,他因为生病把家里的钱都用光了,比吸血鬼还坏……”   很快,保育阿姨带走了两个孩子,也留下了一声叹息。   或许这才是乌啉病人被当作吸血鬼的原因吧,安乐言迷迷糊糊地想,院长为了给我治病,把钱都用光了,我就像故事书里写的那种会吸血的虫子,没有人喜欢。   所以……院长会讨厌我的吧,就像新来的那个男生说的那样,他会把我扔掉的吧……   他感觉自己早已被烧干了的泪水又涌出来了些,或许是血?那也挺好的,多流点血出来,我喝自己的血就好,人家就不会怕我吸血了。如果因为流血死掉,院长也不会为难了。他稀里糊涂地想。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   “诶,这里不是洗手间啊,怎么这么黑?”清朗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安乐言朝角落里又缩了缩身子,却忍不住眯着眼看过去。   因为开了门,屋外的天光从门框里倾泻而来,全都照在那个人身上。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已经脱离了儿童的体态,变得挺拔修长,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发出润泽的光,五官深邃俊雅,像是昨日老师给他看的画册上,外国的大理石雕像。   是来参观的有钱人家小少爷?安乐言又把自己往缝隙里塞了塞。   可不能吓着他,院长说,那些人会给孤儿院钱,要让他们开心。   连农村的孩子都害怕我,那个小少爷大概会更怕吧。   安乐言用手遮着自己烧得通红的脸,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哥哥,半天才挪开视线。   他长得真好看啊!可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快点离开吧。   门被关上了,安乐言松了口气,可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黑暗里,有人在他身旁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他被人用毛毯卷了起来。   是要把我丢掉吗?小乐言慌了,手脚无力地挣扎。   “别乱动,我是朋友,不是坏人。”少年的声音严肃又动听,就贴在他的耳畔,“我叫傅识沧。”   “沧……沧?”被包裹在薄毯中的小乐言只听到了最后一个字,但他知道,要有礼貌,不能乱叫。   “嗯,傅识沧,”那双手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病。”   少年的步伐不算稳,颠簸也加剧了头痛,裹在毛毯中的小孩发出一点声音,小脚忍不住踢了一下。   “别乱动,就快到了,你刚才说什么?”少年在他耳边问。   安乐言迷迷糊糊地又重复了一遍:“沧哥,我好疼啊。”   -   乌啉病作为遗传疾病,和白血病相似,并不直接遗传,而是因偶然的基因突变而产生。   在没有特效药的时代,患病者发病时无法见光,浑身剧痛,只能被关在小黑屋里,硬抗过一次次越来越猛烈的发作,不少人因为不堪忍受发病的痛苦而自杀。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人因此而受苦,每一天都有人死去,以至于到了现在,人们依然谈乌色变。   十五年前,傅识沧的父亲傅兴山带领研究团队,研发出第一代特效药WL1,经过多次改良,已能有效抑制乌啉病患者的痛苦,把病发的危害降到最低。   傅兴山去世前不久,傅氏研究团队还曾有消息流出,傅兴山已经研究出新型配方,可以一劳永逸解决乌啉病,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   可就在那个时候,傅兴山出了车祸。傅氏研究所倾尽全力研究他留下的部分配方,才研发出暂时压制乌啉病的新一代药物WL-S。   这种药可以完美地消除乌啉病发病时的症状,唯一的缺点是药效不够长久,患者每个月必须按时服用三个月内生产的WL-S。但这点麻烦对于饱受折磨的乌啉病患者来说,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傅识沧坐在安乐言病床前,看着床上沉睡的少年,轻轻皱着眉头。   从安妈妈的描述来看,安乐言并不是第一次发病,以前也有完整的用药记录,他必然会知道,即便是只晚一天,不按时服用WL-S就有可能无法控制地发病。   他深深叹了口气。   昨晚他和安乐言没有买到药,对方表现得并不在意,所以他惯性地以为,安乐言所说的家里没有药了,是指没有补充新库存。毕竟几乎所有的乌啉病患者,都会在家里囤上两支WL-S,每月循环换新,以备不时之需。   “傅少爷,今天多亏您了。”安妈妈拿着两支WL-S走进病房,“看病和拿药的钱,我转给您吧。”   安妈妈说话的时候,目光飞快地扫了眼病房。   当时情况紧急,她又只顾着照顾儿子,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第一医院,而是一所漂亮的小型疗养院。   光是看这病房套间的精致程度,怕是要花不少钱。   “不用了阿姨,”傅识沧站了起来,“这里是傅家控股的疗养院,家里人过来都是免费的,小言……”   他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小言是我朋友,记在我账上就好。”   在大户人家做了十几年的工,安妈妈也知道他们的行事习惯,闻言再次道了谢,没再提钱的事。   她替安乐言掖了掖被角:“医生说,这一针打完就没事了。傅少爷,这都半夜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她话音未落,有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拿来了陪床的被褥,在安乐言的床边摆了张躺椅,又有一个年轻人提着餐盒进来,摆在套间的餐桌上。   “阿姨,忙了一晚上了,您先过来吃点东西。”那年轻人笑着招呼安妈妈。   “这,这怎么好意思?”安妈妈局促地站着,“傅少爷,您也太客气了。”   傅识沧也站起身来:“我是晚辈,您不需要用敬称,快去吃吧,等会儿凉了。”   安妈妈其实有点怕他,见他这么说,只得慢慢走向餐桌。   桌边的年轻人给她摆上碗筷,偷偷看了眼傅识沧:“傅哥晚上还没吃东西吧,一起来吃点?”   “啊,傅少爷,您……你晚饭都没吃啊,”安妈妈急匆匆地又走了回来,“这怎么行,这么饿着会饿出胃病来的。”   傅识沧看了在一旁偷笑的助理一眼,放缓了语气:“阿姨,我不饿。”   “那也不行。”安妈妈皱着眉头,“我以前也经常这样,但小言这段时间说了我好几次,你们上节目的时候他还总提醒我,晚上回家晚了一定要先暖暖胃再睡觉。昨晚他睡得早,还给我煮了山药粥温着要我喝。这会儿他要是醒着,肯定也会拉你去吃饭。”   她一脸的不赞同,就像是家里固执的长辈,非要看着小辈如自己的意才肯罢休。   但……跟傅家的那些人不一样,傅识沧想,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傅,傅少爷?”安妈妈一顿输出结束,又觉得心虚起来,“不好意思啊,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唠叨,你别生气。”   “不,您说得对。”傅识沧笑了,“走,我陪您喝粥。”   桌边的助理偷偷给安妈妈竖了竖大拇指,安排好两人的碗筷,走到安乐言床边坐下,拿出平板来工作。   只是简单的南瓜小米粥,却是海市的五星级大饭店主厨出品,口感细腻柔滑,十分香甜。   安妈妈原本还有点紧张,喝了两口粥突然道:“啊,这是用的糯小米啊,南瓜也是先蒸熟捣碎的,还加了不少好东西,难怪这么好喝。等言言醒了,我也给他煮。”   傅识沧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小言和您很像,我们在外面餐厅吃到好吃的东西,他还会去问大厨配料和做法,说要做给大家吃。”   说到儿子,安妈妈就来了兴趣:“真的啊,这孩子也没有太多特长,他在节目里多亏你们照顾了。”   傅识沧的语气更加柔和:“哪里是我们照顾他,都是他照顾我们。没有他,我们几个怕是要吃外卖和泡面过活。”   安妈妈乐了:“那怎么行,你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谈恋爱?”   说到谈恋爱,安妈妈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白少爷是那种年轻活力的漂亮,傅少爷却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让人觉得可靠、可依赖。   他这么晚到老城区,该不会是去找言言的吧?   安妈妈又偷看一眼。   或许是对儿子有点意思?那言言可有福了。要是真的有这么个靠山,儿子这辈子就不用辛苦了。   在心里偷偷高兴了一会儿,她渐渐冷静下来。   大概只是碰巧吧,人家可是傅家的少爷,以后少不了要娶哪个豪门的小姐或少爷。不过儿子要是能和他成为朋友,以后或许也能省点心。   她脑子里百转千回的时间里,两人各自喝完了粥。韩助理拦住安妈妈要洗碗的动作,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朝着傅识沧点点头:“明天您的行程要改吗?公益广告还要配合几个老戏骨的档期,怕是不好挪动。”   傅识沧沉吟几秒:“没事,你把平板留给我,我今晚睡这儿。明天和导演商量一下,把我的戏份挪到后面拍,从这里出发过去,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韩助理点点头,走出病房。   当晚,在傅识沧的坚持下,安妈妈睡在套间的陪床上,而他自己,躺上了安乐言床边的躺椅。   处理了一会儿积压的工作,傅识沧揉揉酸胀的眉心,看向病床上的少年。   病发时的疼痛已被特效药和镇静剂安抚,此刻他睡得平静,全然没有了方才喊疼时的痛苦与煎熬。   沧哥……   傅识沧想起他刚才喃喃地叫声,这才猛然发觉,安乐言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从未像其他人那样叫他“傅哥”。   并不是常见的叫法,他却叫得自然熟练。仿佛……是他的专有。   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夜已宁静,傅识沧侧躺在躺椅上,看着少年的睡颜很久很久,才终于睡去。    第30章   第二天一早, 安乐言还在睡着,安妈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阿姨您好,”小雅的声音有点着急, “乐言今天在临市有工作,我和他约好了去接,但他一直不接听手机。公司的资料上,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个什么情况吗?”   “啊,对不起,”安妈妈一脸歉意, “小言生病了在医院。”   “病了啊, 要不要紧?”小雅的声音更急了,“可这两天我们和游戏公司的宣传都已经做了,还给他安排了签售, 他不去有点麻烦……”   “那怎么办?”安妈妈回头看了眼病床上的儿子, 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床边的躺椅上,傅识沧已经起身, 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   “是经纪公司?你们安排的活动是什么时候?安乐言要几点到场?”   对方的声音沉静而严肃,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小雅不由自主地开始汇报:“今天的漫展十点开始, 但我们的活动主要集中在下午, 先有一场其他的表演, 三点开始游戏情节展示和互动。但因为需要和其他公司轮流使用化妆间,乐言最晚两点到场。”   “行,我问问他的意愿,等会儿给你回话。”   说话间安乐言已经醒了, 闻言冲着傅识沧点头:“可以的我感觉没什么了,沧哥你让小雅姐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他着急地掀被下床,却脚下一软。   乌啉病发作时消耗的能量一夜之间并未完全补足,酸痛的肌肉一时半会儿还使不上劲,眼看着自己向前扑了下去,他却连伸手撑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眼前突然一晃,一只胳膊猛然插入他和地面之间,在他落地前把人捞了起来。接着他双脚一轻,又被放到了病床上。   “又在胡闹,”傅识沧冷了脸,拉过薄被给他盖好,“乌啉病发作有多消耗能量你不知道?就这还敢不吃药,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语气极为严厉,一句话说完,病房里一阵安静,连刚走进来准备给安乐言量体温的护士也猛地住了脚,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安乐言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是有乌啉病没错,但从十一岁以后,不是不会再发作了吗?这还是傅兴山亲口告诉他的,还说如果不放心,每隔五年可以参加一次基因检测,指标不够的时候再补一次药,就终身免疫了啊?   等等,十一岁,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对等,这个世界里,安乐言十一岁的时候,傅兴山已经去世四年了。   也就是说,那个世界里早已被攻克的乌啉病依然是这里的绝症?   所以……所以必须吃药加以控制,而且药还不能停?   为什么我不知道?   安乐言惊了,作者是不是写着写着把这个设定给忘掉了?   他努力回忆着原文的内容,是了,乌啉病在那本书里就是个背景,文中着墨较多的都是正常人,关于傅氏的特效药,作者也只是反复说,傅兴怀一直利用特效药谋取暴利,但并没有告诉读者药物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这个故事自己补全了中间的逻辑……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傅识沧的表情。   怪不得他那么生气,是以为自己太过糊涂而忘了吃药,因而造成了发病?   小coser露出心虚的表情:“沧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就是记错时间了嘛。”   见男人脸色还是那么难看,他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袖子:“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记好日子,每次都提前备好药,再不会出这种事了,好不好?”   他夸张地讨好:“这次多亏了沧哥周到,才救我小命,我以后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这次你就别生气了嘛!”   看着他温声细语地承认错误,可脸色甚至嘴唇都还苍白着,傅识沧生硬地别过脸,对护士说:“你进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说完便走出了病房。   安乐言和妈妈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说什么,乖乖躺下配合护士。   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傅识沧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后便夹在指尖。   昨晚少年蜷缩在地板上疼得打滚、叫他名字说疼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翻滚。   他还说自己周到。   傅识沧你周到个屁!   前天晚上看到药店关门,你为什么当时不给药店老板打电话?   明知道他前一晚没买到药,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在微博上私信他,提醒他?   他昨天明明还去了汪肖雨那里,为什么你之前不嘱咐汪肖雨,让他逼着他把药吃了?   长长的烟灰掉落,热度灼烧手指。   傅识沧扔掉烟蒂,拨出一个电话:“丁教授,特效药的研制还能加快些吗?需要什么您尽管提……需要联系陈教授?好,交给我,我会尽快给您回音……”   身后传来偷偷摸摸的脚步声,软软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傅识沧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啊,沧,沧哥。”身体没有恢复的人,连精神上都慢了半拍,安乐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拍了拍胸脯,接着就露出笑来,“沧哥,医生刚才来查房,说我已经完全好啦!”   他开开心心地去抓傅识沧的袖口:“我真的好了,你别生气了。”   傅识沧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偏头:“没生气。”   “嗯嗯嗯,”安乐言猛点头,“我就知道沧哥最好了。”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抚自己,傅识沧却只觉得一阵心疼。   “沧哥,”安乐言拿着安妈妈的手机,“那我可不可以跟小雅姐去临市的漫展。”   “你——”傅识沧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看看你那个手软脚软的样子,能直接去工作吗?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拿过少年手里的手机,回拨号码。   “乐言是你吗?你好了是不是?”小雅立刻接通了电话。   “他可以参加今天的活动,但不能进行剧烈活动,总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每个小时至少安排五分钟休息,能做到吗?”   “啊?”小雅愣了会儿,这才回答,“可以的,原本计划的时间就是三小时,休息时间我可以帮忙把控,医生……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但不比受伤强多少。你们不用接他,先去把准备工作做好,这边有车送他过去。还有,他不需要公共化妆间,三点之前一定会到。”傅识沧说完,把手机塞进了安乐言手里。   安乐言吐了吐舌头,对着手机:“小雅姐。”   “呼——”小雅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你的医生好可怕,乐言你在哪个医院啊,万一我病了一定不去那里。”   “啊,呵呵,”安乐言哭笑不得,“沧……医生是关心我才嗯……要求严格,不好意思,让你早上等我这么久,我……”   他抬头去看傅识沧,被他严厉的眼神烫了一下,忙说:“我肯定准时到你别担心,你们路上小心,下午见。”   迅速挂了电话,安乐言低着头朝傅识沧靠近一步:“沧哥……”   傅识沧却后退半步:“现在,回病房把早饭吃了然后再睡一觉。”   “啊?”安乐言傻眼,“那临市……?”   “你只管睡觉,”傅识沧的声音像是磨着后槽牙发出来的,“我亲自送你过去!”   安乐言在医生专门配置的镇静剂作用下又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神清气爽,忍不住夸他沧哥:“沧哥你比医生还神,我现在感觉可以打死一头老虎,就是……”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不饿啊,能等会儿再吃饭吗?”   这一次,傅识沧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堆东西:“你检查一下东西齐不齐,可以的话要出发了。”   桌上放着他的手机、背包和服装袋,韩特助上前来解释:“东西是安妈妈带我去你家取的,手机我帮你充好了电,抱歉打开了你的背包和服装袋,因为要和你的助理核对需要的物品。”   安乐言点点头,自己检查了一遍,感觉没问题,韩特助立刻帮他拿起了背包和服装袋。   安乐言跟着两人去停车场,傅识沧不知在回谁的消息,一直低着头,步伐却刚刚好,不快也不慢。安乐言跟得不吃力,于是走着走着,看了韩特助一眼。   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有点羡慕。   以前做这些的可是我自己呢,拿着沧哥的东西,走在沧哥身边,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也会简单安排他的行程。   真可惜,安乐言又看了韩特助一眼。现在这个位置早就被别人占了,看起来韩特助做得还挺好的。也不知道恋综过后,能不能到沧哥团队去谋个工作,不然就真的跟私生粉一样,得想各种办法去了解沧哥的行踪了。   他有点发愁。   傅识沧从工作上抬起头来,就看到小coser看着韩特助,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不喜欢他?”他开口,“还是饿了想吃饭?”   韩特助:?!!什么喜欢不喜欢?是饿了,一定是饿了吧!   “没有没有,”安乐言连连摆手,“韩特助人好,工作也认真,我可喜欢了!”   傅识沧的目光从镜片下射出,扫过两人:“你喜欢他?”   韩特助:!!!   他赶紧开口:“哪里哪里,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情而已。安先生您今早睡觉的时候,傅哥给你安排了营养针,所以现在可能不会觉得饿。不过我准备了些好消化的小点心在车上,等会儿路上可以吃一点。”   说完他快步越过傅识沧,率先赶往停车场做准备去了。   傅识沧则慢下了脚步,微微偏头。   “是怕你睡多了吃不下,所以给你安排了营养针,你妈妈也同意了的。”   安乐言抬头看他。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沧哥总是沉浸在无休止的忙碌中,很少能顾及他人的情绪。   他也曾感叹似的说:“小言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近人情?”   无需他回答,沧哥就会再次陷入到忙碌之中,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而在这个世界里,沧哥似乎多出了很多时间,也有更丰富的情绪。   他之前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沧哥,在表情局促的时候会微微偏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想让人知道。   多好啊,他真的很喜欢看到他这样,游刃有余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也有余力为他人释放善意,不论他表现得多么不情愿。   安乐言弯起了眼角:“我知道,沧哥是为我好。我妈因为营养针的事情,说要还钱了吧?你怎么说服她的?”   傅识沧又偏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说要她请我吃饭。”   “那我可亏大了,”安乐言笑,“你家医院的营养针不下四位数吧?我得请你吃多少顿饭才能还的上?”   他又偷偷努力一把:“要不等恋综结束,我给你做生活助理?可以早日还清债务。”   “谁还真的要你还?”傅识沧拉开车门,皱眉看着抢先一步站在副驾边的安乐言,“你怎么总是想抢韩特助的工作?到后面来。”   车后座上放着一沓文件和傅识沧工作用的平板,等劳斯莱斯平稳开出,傅识沧拿出平板开始工作,安乐言瞅了眼那沓文件,问:“沧哥,我能……”   “嗯,你随意。”傅识沧低头看着平板,又说,“不过作为乌啉病资深患者,欢迎你来给傅家的药店推广计划提提意见,那些文件就是推广方案。”   他这么一说安乐言来了兴趣,拿起文件细看,可是,却越看越脸红。   【推广药店做好患者登记并通过大数据信息掌握周边患者的购药情况,如有忘记购药、药品过期的情况,药店相关工作人员至少提前五日致电患者,提醒其购药,最后一日未到店的,安排人员上门送药,可视情况以旧换新或减免药费,以保证周边患者平安度过发病日】   【重点推广地区:东城老城区,此地人员复杂且民生较为艰难,可适当倾斜公益基金的覆盖范围。】   下面是一溜药店的名字,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那间“电力检修”的店子。   安乐言窘迫抬头:“沧哥,我都说以后不会忘了,你怎么还这样讽刺我。”   傅识沧抬头:“这本来就是傅家今年的公益计划之一,只不过被你这么一闹,提前进入我的安排而已。总是要做的,迟做不如早做,也会有更多人受益。说不定过两天又会有一两个小糊涂蛋,忘了要吃药的日子……”   安乐言直接抬手捂住了脸。   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他觉得还是以前的沧哥好,至少他忙,不会这样抓着他的马脚不放。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小时车程的时候,安乐言从背包里拿出了化妆品。   他cos依兰瑟尔已经熟门熟路,上妆什么的,连参考图都已经不需要。   底妆和修容很快搞定,他却在眼妆上犯了难。   依兰瑟尔是银发精灵,角色立绘里,他的睫毛也是银色,下眼角还需要点缀上几颗装饰用的小银珠。   东西他都有,可车里毕竟没那么稳,他一手镜子一手假睫毛,贴得踉踉跄跄,总是没法贴出完美的形状。   身边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平板,靠在椅背上看他上妆,在他又一次从眼角撕下假睫毛之后,傅识沧叹了口气,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条新的。   “靠着坐好,面朝我,别动。”他低声命令着。   柑橘暖香缓缓压迫而来,尖锐的薄荷味道突出重围,让安乐言乖乖就范,不敢乱动。   只是眼睛里还有疑惑,他忍不住开口:“这个胶条……”   “嗯,我知道怎么用。”傅识沧小心地撕下假睫毛根部的胶条,用手臂轻轻固定住男生的脸颊,轻柔地将假睫毛贴在他的眼睑上。   接着他从化妆包里挑出银色的眼线笔,小指末端隔着粉扑稳住安乐言的脸,轻柔地给他画上眼线。   傅识沧的手很稳,动作也很轻,银色的线条慢慢在男生的眼睑上蔓延开,顺着微翘的眼型,抹出好看的弧度。   难怪银心从节目一开始就迷恋他的眼睛,傅识沧心想,这双眼睛真的很美。   脸也很柔软,现在终于不再苍白,反而有点红。   安乐言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沧哥的手心好暖,就算用粉扑隔着,也有阵阵热气扑在脸上。   没想到沧哥化妆技术这么好,对依兰瑟尔也很熟悉,连眼线上翘的线条都画得那么贴合。   再就是……他离得好近啊,从这个角度看沧哥,五官更深邃了,他认真的时候,眼神好专注,沧哥什么时候拍个爱情片就好了,这眼神一定会让粉丝们疯狂尖叫!   啧啧啧,今天运气好好,不小心cos了一把女主角的感觉呢!   傅识沧从小盒子里拿出装饰用的小圆片,轻轻按在男生的眼角。   目光扫过眼角的银片、完美的眼型、挺翘的鼻,和小巧润泽的唇。   少年轻柔的气息越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唇间徘徊又远去。   他像是忘了呼吸,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像在检查眼线是不是已经完美。   一分钟后,安乐言忍不住眨了一下眼,他才轻轻撑了一把椅背,把自己从原来的位置推离。   “好了。”他把手中的工具放回化妆包,“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第31章   正如傅识沧所说, 劳斯莱斯在两点左右已经下了高速,十分钟后,停在市郊的一处影视基地旁。   “晚上经纪人来接我, 这边不用你们管。”傅识沧推门下车,“韩特助和小张今天全程跟安乐言,记得督促他休息。”   车上的小精灵一惊,忙扒在窗口:“沧哥, 不用这么麻烦,我……”   “韩特助经验很丰富,会帮你安排好拍摄和住宿,今晚就住在这边, 明天再回海市。”傅识沧的语气不容拒绝, “好了,走吧。”   小张立刻启动了车子,安乐言忙叫:“等一下!”   傅识沧挑了挑眉。   “这个……”安乐言从包里拿出一张游戏光盘, 红着脸递给傅识沧。   “《贪婪大地》?”傅识沧看着光盘盒上的游戏画面, “还有签名……”   光盘的封面上,“小甜言”三个字做了专门的设计, 竟和他的字迹有七分相似,只是把两个口画成圆圈,十分可爱。   “这是我的第一次签售, 第一个签名, 给, 给沧哥!”小coser红着脸,全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说完就把自己埋进尴尬的壳子里,不敢抬头看人。   上辈子他也做过coser, 也给别人写过to签,但那个时候,已经没法写给沧哥了。   所以,这辈子的第一次,再尴尬也要送出去!   傅识沧垂头又看了眼那圆头圆脑的签名,莫名觉得,和眼前只能看见发顶的脑袋很像。   他忍不住微微俯身,在那片银色的发旋上揉了一把,在他耳边温声说:“谢谢小甜言的礼物。你这么有心,我也要想想给你什么回礼,以后送给你。”   劳斯莱斯平稳地开出,安乐言扭头看了很久才回过头来。   一抬头,韩特助正冲着他笑。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安乐言吐吐舌头,“我是沧哥的忠实粉丝。”   “嗯,看出来了。”韩特助点头,又压低了嗓音,“偷偷告诉你,傅哥当年第一次写to签是《冬日》的限量签名照,他签的第一张也没送人,还放在他卧室的抽屉里。”   安乐言两眼放光:“真的吗?”   那是十九岁的沧哥,面容还未褪去少年时的稚嫩,穿着白色羽绒服,在雪地里凝望远山的场景。   白色的远山,白色的大地,白色的羽绒服,他的眼神纯净自然。   他在访谈里看到过那款签名照,据说只限量十张,粉丝们还专门组织活动展示过,但流落在外的就只有九张。还以为是哪个神秘大佬拿到了最后的机会,却没想到是沧哥自己保留。   有点馋,想去沧哥卧室看看,不拿走,就看看。   韩特助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我看你跟傅哥关系挺好的,什么时候你让傅哥带你去他家玩,顺便就能看到。”   他掩下嘴角的笑,认真建议:“要是你撒撒娇,说不定傅哥就把那张限量签名照给你了。”   撒娇?安乐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沧哥可不吃这一套,信这个还不如祈祷让韩特助高升,自己去做这个助理,那可不就方便了?   韩特助还沉浸在磕CP的快乐想象里,丝毫没察觉对方谋权篡位的心。   他笑眯眯地在平板上划了几下,递给安乐言:“已经接洽了你经纪公司那边,下午的活动安排我会全程跟随,晚上住傅家的私人度假村,安全会比较有保障。明天早上九点吃早饭,然后出发回海市,你看可以吗?”   自知反对也没用,安乐言平静地接受了韩特助的安排。   下午的活动很成功,唯一的遗憾是安德森没来现场,据说是因为人在国外。   但在粉丝们的怂恿下,两人通过大屏幕做了视频连线,隔着屏幕互动了大约半小时,约好了下一场签售一定一起参加,安德森这才下线。   晚上的住宿也十分舒适,唯一不够理想的是,那天晚上,傅识沧没去度假村,第二天也没和他们一起回海市。   听韩特助说,他这段时间很忙,恋综里耽误的工作需要补起来,还有《秦城》的宣传也快要开始了,傅识沧这段时间怕是要连轴转,才能把大部分工作提前完成,好参加下一期恋综的拍摄。   安乐言十分理解,这几天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把这个世界二十几年来的大事都了解了一遍,以免再发生因为不知道设定而丢脸的事。   这天安妈妈打电话来说可以正常下班,安乐言在家做了饭等着,随手刷着手机。   《美味关系》的前两期播完,已经完全变成了网上的热门话题,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到相关的词条,各大平台也将其作为重点的推送内容。   因为片头羞耻含量过高,安乐言一直没敢看正片,而网上那些粉丝的混战他也不感兴趣,只看了两眼有关《秦城》的消息就下了线。   他现在除了上网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时间都花在《贪婪大地》这个游戏上。   听游戏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因为他们那次的互动,也为了能搭上《美味关系》这趟热门快车,游戏方紧急增加了有关依兰瑟尔的剧情,甚至考虑后期给他和阿骛烈增加一条感情线。   角色的地位提升,他这个coser的工作量也增加起来,他必须了解这个角色在游戏里经历了什么,才能更好地把握他的特质。要做到这一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玩这个游戏,体验这个角色的全部生活。   这几天,他还在游戏里认识了几个大神好友,被他们带着组队打副本,升级飞快。   刚一上线,好友就发来了消息:   【有人觊觎我皇位:小甜甜来了吗?八人副本去不去?】   【TT:好的呀,但我可能很快就要挂机,我妈一会儿回来吃饭,我做饭吃饭的时间,副本可能已经打完了。】   安乐言注册游戏ID的时候,原本是想继续沿用原主的“小甜言”这个名字,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羞耻,再加上小甜言的微博因为《美味关系》的原因很受关注,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只好用了这个颜文字来代替自己的心情。   结果这几位一看,也不知怎么的,就直接管他叫小甜甜了。   这会儿队内的几位已经聊起来了。   【有人觊觎我皇位:小甜甜要挂机做饭,再招个远程就开了】   【TT:不好意思啊】   【有人觊觎我皇位:没关系,等会儿进去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   【请遵医嘱好吗:话说小甜甜做饭是不是很好吃?有点想去你家蹭饭。】   【受伤也要坚强:肯定好吃,不然当妈的怎么吃得下去。皇位做饭也不错,他家也是他做饭。】   【TT:你们三次元认识啊?】   【有人觊觎我皇位:我俩是同事。】   【请遵医嘱好吗:他俩一个老板,打游戏还经常能听到他们吐槽,以后你就知道了。】   正聊着天,家里的大门突然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吓了安乐言一跳。   安乐言忙放下手机迎过去,就见安妈妈站在门背后,一只手还在胸脯上拍着。   “妈,怎么了?”这两天,安乐言终于叫顺了妈妈,安妈妈则惊讶于儿子不再叛逆,因而母子俩对这个称呼都有点上瘾。   “楼下不是一直有记者,还有拿着手机直播的吗,今天特别多,把这栋楼都围了,我差点上不来。”   说起这个,安乐言也觉得头疼。   昨天从临市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家楼下的小巷里多了很多拿着摄像机和手机的人,似乎是知道了《美味关系》有嘉宾住在这里,特意跑来蹲守的。   只不过那天他被韩特助保护得很好,没让那些人看到。   他接过安妈妈手里的购物袋:“您没被他们认出来吧。”   “唉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安妈妈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我原本走得好好的,也没人认识我,小张,就药店那个小老板,突然喊了我一声乐言妈妈,结果那些人全都围了过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叫我,其实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那您怎么回来的?”安乐言担心地看了看安妈妈,生怕她受了伤。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被他们围着的时候,突然冲过来几个大个子,上来就把那些记者拦住,说不要干扰你的生活什么的。他们跟我说是你的朋友,让我别管了先上楼,我就赶紧跑上来了。”   见妈妈没什么事,安乐言放了心,点点头:“应该是隔壁的几位大哥。”   他进厨房去炒菜,安妈妈也跟了过来。   “那几个高个子平时没见过啊,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说到这个,安乐言也觉得很神奇。   昨天他一个人在家,顺手煮了个黄焖鸡做午饭,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就是四五个大汉,看起来凶凶的,却很有礼貌地说,他们是隔壁新搬来的,第一天搞卫生想借梯子用用。   安乐言拿了家里的折叠梯给他们,几人道了谢,却站在门口没动。   “你家这黄焖鸡也太香了,”领头的汉子吸了吸鼻子,一脸渴望地看着他,“要不这样,我们哥儿几个顺便把你家卫生也做了,你给我们做一顿黄焖**,食材我们自己买。”   安乐言被他们说得啼笑皆非,但坚持不让他们做卫生,却做了一大锅黄焖鸡请他们吃。   离开的时候,带头的汉子就说,以后他们都是朋友,有困难一定记得找他们。   当时不过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他们今天就真的帮上忙了,安乐言盘算着,哪天有时间了,一定再请隔壁的大哥们过来吃个饭。   听儿子这么说,安妈妈也放了心,笑道:“当然要请他们吃饭,没想到你还能用做饭交朋友,哦对了,那天傅少爷也说,在节目里就是你做饭,大家也都喜欢吃。”   儿子受欢迎,做妈妈的当然也高兴,吃饭的时候,她笑眯眯地看着安乐言:“儿子,你觉得傅少爷怎么样?这两天怎么都没见他来找你?”   “沧哥可是大明星,人家忙着呢。”安乐言给妈妈夹了一筷子小炒肉,“那天他肯定也是碰巧遇上您。沧哥没事来找我干嘛,妈你不要想多了。”   “也不怪我不想啊,”安妈妈一边吃饭一边感叹,“我以前怕你上这个节目被人家瞧不起,也怕你惹祸,但后来想想,你上这个节目也挺好的。”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安乐言:“我在白少爷家看了你们的前两期,我儿子表现不错,那些大少爷也没什么架子,对你都挺好。我就想啊,反正是个谈恋爱的节目,你就放开了去试试,要是真的和其中的某个孩子好上了,以后有人照顾你,妈妈也放心了。”   “说什么呢妈,”安乐言又夹了两块牛肉给安妈妈,“你儿子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还能给您养老,您就放一百个心好吗?”   说完他想了想:“不过如果能给沧哥做个助理什么的也挺好,工资高工作也轻松,我在节目里多努努力吧。”   安妈妈:……   谈恋爱的节目被你当作了求职,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亏得白府的那些帮工的小姑娘们整天磕来磕去,要知道你是这样的,她们肯定气死了。   三天的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期拍摄的日子。   出发的那天,安乐言的跟拍小李一大早就来了出租屋。   “听说你的住址被人泄露出去了,每天都有很多人蹲守?”小李在窗前张望了几下,“刚才我来的时候就跟做贼似的,连摄像机都没敢扛,但好像没看见那些娱记。”   “前两天是挺多的,可能现在太早,都还没开始上班吧。”   安乐言利落地收拾着行李箱:“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不值得他们天天这么辛苦。要蹲守的话,肯定是蹲沧哥、白哥他们性价比比较高嘛。”   安乐言很快就发现,他好像一语成谶,快到机场的时候,大老远的,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机场的门口,手里还拿着应援牌。   “啧,影帝的排面。”小李带着安乐言往里走的时候如数家珍,“被你说对了,这些都是傅哥的粉丝,好几个站姐都在呢。”   粉丝们自然都追了前几天的《美味关系》,很快有人认出了安乐言。不过她们很有礼貌,只是好奇地围观,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   倒是安乐言,一眼看中了一个女孩手中的应援牌。   估计是粉丝们自己做的,除了文字,还印着傅识沧出道以来好几部电影的剧照,每一幅都是经典。   “那个……”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个小姑娘,“这个应援牌,能卖给我一个吗?”   《美味关系》第一期里就专门剪进了真心话的内容,大家都知道他是傅识沧的粉丝。小姑娘还没回话,旁边就有人问:“你真是傅哥的粉丝啊?该不会是当时说错了话,拿这个来掩饰的吧。”   “怎么会呢?”安乐言立刻回答,“我当然是沧哥的忠实粉丝,如假包换!”   “光说我们可不信,把粉籍亮出来看看!”有人起哄。   安乐言马上摸出手机给他们看。   傅识沧的粉丝管理很严格,所有活动不允许有金钱交易,粉丝们为了识别同类,干脆弄了个知识问答,看分数认人。   “诶,你分数这么高!”   “98分啊,不错不错,哪道题做错了?”   安乐言一下子红了脸,傅识沧右胸上有几颗红痣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   明明是在左胸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又给沧哥的人设做了改动,他当时随便蒙了个答案,蒙错了。   一看到他通红的耳尖,粉丝们立刻就知道了:“原来是那一题错了啊,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蒙的。不过这次拍摄的时候,你趁机去看看吧。”   “嗯嗯,确认一下,记得告诉我们正确答案哦!”   “有照片更好,记得要合照哈?”   安乐言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粉丝们是在调侃他,再顾不得说什么,拉着小李落荒而逃,心里忍不住哀号:“沧哥你怎么还不来啊!”   距离机场不远的一个废弃工厂,傅识沧阴沉着脸,走出被改造成病房的工厂宿舍。   “傅哥,他招了吗?”方特助面色担忧。赖大逃窜十年,早就是个老油条,他们几个审了几次都没有结果。   “说了,他那天的确是受人指使,故意把大货停在拐角。”傅识沧看了眼腕表,“继续审,让他把那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所有的细节都讲清楚。”   “明白。”方特助点点头,“您放心,他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再有任何秘密。”   今天的天有点阴沉沉的,傅识沧换了身衣服,一路沉思。   那场车祸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加上当时头部的创伤,他只记得几个模糊的场景。   大雨,货车,急打的方向盘,猛烈的撞击……   但他一直都知道,那绝不是意外。   机场很快在望,门口似乎还聚集了粉丝,乌泱乌泱的,举着各色应援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安乐言那边,大壮他们去了吗?”   副驾的韩特助赶紧回头:“去了,当天就住进去了,据说还去乐言家蹭了一顿饭,交上了朋友。这几天都在暗处跟着,您放心。”   “这帮家伙,怎么还蹭上饭了?”   傅识沧阴沉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下车的时候,已经完美恢复平时绅士优雅的状态,微笑着向粉丝们问好。   “傅哥!安乐言已经来了!刚刚进去哦!”   “嗯,他还说喜欢我们的应援牌,您让晴晴姐拉他入群吧!”   “他粉籍考试得了98哦,我们拜托他自己去找答案了!”   粉丝们发出一阵哄笑。   而此刻的傅识沧,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前方安检处,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阳光从阴沉的云层中漏出点点光芒。   聂长星和银心已经到了,正在小声地聊着天。   而他想念了三天的那个人,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阳光下,因为这边的动静而抬头,嘴角勾起微笑。   一切的喧嚣,都在这一刻沉淀下来。   傅识沧竖起一根手指,对着粉丝们轻轻“嘘”了一下。   “你们小声点,”他说,“别吓到我的心上人。”    第32章   “噫~~傅哥你变了!变成了恋爱脑。”   “考虑脱粉一分钟, 让我们彼此都冷静冷静。”   “没想到我傅哥也有说这种弱智话的一天,不过我喜欢~”   粉丝们放低了声音,却依然开着玩笑。   “那边好几个美男, 傅哥,哪个是你的心上人啊?”   傅识沧抬眼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扛着特殊应援牌的小姑娘。   他走近一步,仔细盯着那牌子半晌:“少了《秦城》的啊, 过几天让晴晴发几张我心狠手辣的图片给你,记得一定添上去。”   “哈哈哈哈哈——”粉丝们又哄笑起来。   傅识沧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好了,都快点回去吧,该上班上班, 该上学上学。不然我让晴晴在粉籍考试里加上微积分, 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一片哀号和大笑声中,他大步走向值机柜台。   《美味关系》的第二站,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南城。   这里四季如春, 虽然是夏天, 但几人落地的时候正赶上连着下了几天雨,风吹在身上凉凉的, 十分惬意。   “好舒服啊,这里的机场居然不是封闭的,空调都没装!”银心惊讶地说。   他都有点心动了, 等拍摄结束, 干脆到这边来住一段时间好了。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安乐言, 少年正和聂长星说着什么,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他已经不再改变眼角的形状,完全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美丽如花瓣的眼角含着笑意,红润的脸色让他有种想要拿起调色板的冲动, 可又觉得,自己一定画不出这种美的十分之一,即使用尽所有画技,也无法完全体现出那种生动与活力。   如果能和乐言一起住在这里,天天画他,就更好了,他想。   “乐言!银心!”有人在远处叫他们的名字。   几人张望过去,安德森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安乐言笑眯眯地看着他朝自己奔来,举起一只手,打算和他击掌。   可大块头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一下子把他抱了起来,还转了两圈。   就像是宣传游戏的时候,阿骛烈抱起依兰瑟尔那样。   “这是我欠你的拥抱!”安德森快活地说,“那天连线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干嘛跑那么远啊。”   安乐言哭笑不得:“这又不是游戏宣传现场,你抱了也没人看啊。”   不过见到朋友他也很开心,兴奋地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   “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人齐吗?”聂长星问小李,“要不先上车坐一下,怎么感觉还有点冷呢?”   他说话的时候,安乐言的肩被什么轻拍了一下,是有人在他肩上披了件衣服,淡淡的柑橘香飘入鼻端。   他转头去看,傅识沧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另一件黑色衬衫。   安乐言笑了。   沧哥好体贴啊!是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衣服吗?   没想到到了第二期,沧哥变得这么积极!   安乐言拢了拢身上那件白衬衫,偷偷看了眼走在他前方的聂长星。   医学天才这段时间似乎瘦了些,迎风而行的时候,因为觉得冷而抱着胳膊,有种脆弱的美感。   这个时候沧哥去把衣服给他披上,最能打动人心!   安乐言兴奋地回过头去看,那件黑色的衬衫……嗯,沧哥自己穿上了?   啊……对,沧哥自己也是会冷的,他可不能生病,可聂长星怎么办?要把我这件给他吗?   可没等他动作,聂长星和银心已经上了车。   算了,车上应该挺暖和的。   节目组换了辆奔驰凌特头等舱,一排有一单一双三个座位。   安乐言踏入车门,就见银心和聂长星一前一后坐了两排的双人位,身边都空着,一起仰头看他。   安乐言拉了拉身上的白衬衫,不知怎么的,感觉对聂长星有点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向后排点了下头,坐在了银心身边。   后面傅识沧上来,扫了一眼三人的座次,坐在和安乐言隔着一条窄过道的单人座上。   安德森自然也选择了单人椅,却晚了一步,坐在傅识沧身后。   几人随便聊了两句,就听见穆为的声音传来:“你们都到了啊,真可惜没跟你们一个航班过来,让我看看大家是不是更帅了?”   他快步走到商务车门口探头,眼神扫过其他人,落在安乐言脸上。   “气色不错啊乐言,”穆为笑了起来,“看样子休息得挺好。”   “是啊,这几天都没出门,天天在家睡大觉。”安乐言笑答。   “那是,听说你家被记者和粉丝围了?”穆为上车后看了他身旁的银心一眼,坐在安乐言身后。   “你怎么知道?”安乐言回过头去和他说话。   “我原本打算去找你的,”穆为得意地回答,“咱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你家附近的冷批店有酒酿丸子味的冰激凌?我发现我酒吧里也有这个货,那种口味很少有冷批店会进货,去问问供应商就知道了。”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你好厉害啊,怎么跟侦探一样?可我都没见到你。”   “唉别提了,”穆为捋了一下头发,“那天我才刚到,就听见有几个男人对那些蹲守的人说‘还要不要别人正常生活了?你们再在这里骚扰街坊邻居,我们可就打人了!’”   “那几个人挺凶的,我本来想多等会儿再去打听你,又听见他们跟旁边的居民说,一起赶走陌生人,谁也不透露信息。”穆为摊了摊手,“都这样了我还去打听,怕是会被你的壮汉邻居打出来。”   他凑近了低声问:“乐言,那真的是你家邻居?该不会是你雇的保镖吧。”   安乐言有点尴尬地看着穆为:“真不是什么保镖,就是我家隔壁的大哥,人挺好的,那天还帮了我妈。不好意思啊!”   “嗨没事,”穆为又捋了一次头发,“我想了想,如果贸然去找你被他们发现了,去你家蹲守的人就更多了,真的会影响你的生活。”   安乐言感激地朝他点头,视线再一次被吸引到他撩头发的手上,突然笑了:“穆哥你剪头发了啊!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他扭头看了傅识沧一眼:“果然帅哥的想法都是相通的,沧哥也剪了头发,感觉你们现在的发型都更适合自己了。”   穆为吃惊地看过去。   第一期结束后,他回到酒吧,却突然有了种陌生的感觉。   那一个星期的恋综生活,仿佛一场洪流,卷走了他往常所熟悉的一切,又带给了他另一番心境。   以往的奢靡与华丽让他觉得虚浮,那些不走心的感情也让他厌倦,甚至连自己的发型,都让他觉得讨厌。   他需要一种仪式,把自己从过去的生活中解脱出来,所以他专门预约了一位形象大师,做了全方位的形象改造,心想,自己一定能凭借这个形象,在第二期脱颖而出。   而现在,傅识沧竟然也做出了改变。   因为拍戏而留长的头发被他毫不留情地舍弃,干净利落的短发给优雅的男人增添了几分锐利,如果说,之前的傅识沧像个文静的绅士,此刻绅士却穿上了战甲,成为一名富有攻击性的骑士。   他让穆为感到了忌惮。   “大家好啊!”白景辰终于赶到,“不好意思,我的航班晚了一点,让大家久等了。”   他和安乐言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到一旁的傅识沧,惊喜道:“傅哥你也剪头发了啊!”   车上一片安静,接着,安乐言突然笑了出来。   “我就说帅哥是相通的,白哥的造型也变了呢。”他笑着去拉银心的胳膊,“快把他们都拍下来,放到照片墙里,等结束的时候看。”   七个人已经到齐,车却还没开,安德森忍不住问了声:“怎么还不开车?”   小李刚才一直在打电话,此时放下手机,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有点情况需要大家等一等。”   “是有新人加入吧。”傅识沧淡淡地说。   “诶,你怎么知道?”小李惊讶地脱口而出,却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原本要保密的,怎么一下子就被我捅出来了?   安乐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傅识沧偏头看了他一眼,跟着勾了勾嘴角,对小李说:“喏,你看,又不是我一个人发现,你早就没有秘密了。”   小李有点不服,他不敢惹傅识沧,却仗着和安乐言关系好,转而去问他:“乐言,你怎么知道的呀?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安乐言连忙扭头看了一眼傅识沧,又去看聂长星他们,有些惊讶:“这个……不难猜啊,恋综怎么可能一直是单数嘉宾,万一……”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万一嘉宾们相互之间都有好感,这单出来的一个,也太明显了。   可小李还是没有被说服:“那为什么是现在?”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因为换车了啊。咱们之前的车勉强够坐,如果不加人,不至于直接从七座升级到十四座吧。”   他指了指现在的这辆奔驰凌特:“如果我是安排车辆的人,也会选择这个车型。八个嘉宾坐下后,前后还可以各安排一个跟拍人员,最后一排放物资和跟拍设备,刚刚好。”   他说完又看了傅识沧一眼。   他可是给沧哥当过两年的助理的,商务接待什么的,做得可熟练了!   傅识沧手肘撑着车窗,一直忍不住在笑。   小coser那一脸的自豪感来自何方他不知道,但他似乎明白了韩特助这几天工作特别积极的原因。   连游戏小号都改成了“有人觊觎我皇位”,看样子是怕工作被人挑刺吧。   这一下小李心服口服,安德森则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也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大咖,让我们这么望眼欲穿。”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安德森的这个用词,总是让人感觉又合适又不合适的。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前。   来人声音清润:“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安乐言好奇地抬头。   来人一身合体的英伦风猎装,额发向后梳起,斯文隽秀,眼角一颗细细的小红痣,笑时艳丽,面无表情的时候,却让人无端感觉有些忧郁。   傅识沧此刻却站了起来:“没想到是你,我以为你对这类节目没什么兴趣。”   来人伸出手来和他相握:“我之前也没想过要来,但是……”   他抬头向车厢后排看了一眼,向大家微微鞠躬:“大家好,我是秦臻。从现在起加入《美味关系》。”   他说完就顺着走道,坐到了安德森背后的单人座上。   安乐言的目光随着秦臻转向后排,看到他坐下来后,扫过身后的四人。   白景辰和聂长星一脸好奇,穆为却一反常态,只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转过头来,眼观鼻鼻观心。   最奇怪的是安德森,居然是一脸别扭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直接闭上了眼睛。   “对他感兴趣?”男人低沉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问。   “新嘉宾呢,还是大帅哥,当然要了解一下呀。”安乐言随口回答,“沧哥,你认识他?”   “嗯。”傅识沧应了一声就沉默了,安乐言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傅识沧此刻摆出了和安德森一样的姿势,闭目养神。   你也闹别扭?   安乐言看看他,又看看安德森,别扭会传染?可到底是谁传的谁?   人员到齐,车子终于开动。   南城位于祖国南疆,植被茂盛。一路上草木苍翠,繁花争艳,看得嘉宾们目不暇接。   傅识沧“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路边的花草掠过车窗,在眼底拉出色彩绚烂的印记,他却毫不在意,只一心盯着车窗里反射而出的淡淡身影。   小coser似乎有些局促,和身边的银心说了一会儿话就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朝他这儿瞟上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在安乐言再次看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对上了他的目光。   安乐言:!被发现了!   “想说什么?”傅识沧轻声问。   “嗯……”安乐言有点支吾,“沧哥,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啊?”   男人的镜片闪过一道光芒:“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惹我生气了?”   安乐言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啊?沧哥平时也不爱讲话,在车上闭目养神更是惯常的动作,为什么我总有种他是因为我而生气的感觉?   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刚才偷看秦臻。   安乐言觉得自己真是飘了,不过是跟沧哥熟一点,人家为什么要关心你的一举一动?   看着少年的脸色变了又变,傅识沧叹了口气:“别纠结了,我根本就没生气。只是你问我为什么认识秦臻,这里面关系有点复杂,不好解释罢了。”   复杂的地方大概就在于,秦臻曾是叔叔傅兴怀想过要介绍给自己的未婚夫人选,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确实是在相亲的饭桌上,但后来几经周折,却成了商务伙伴。   但他不想对安乐言说实话,这个小coser的脑瓜里不知装了些什么,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他又会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到时候只会给自己添堵。   “我认识秦臻,是因为和他有商务方面的合作,”他仔细观察着安乐言的表情,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而且,我知道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安乐言吃惊地转过头,鼻尖差点撞上傅识沧的,“那为什么他要来参加恋综?”   “所以我也纳闷啊,”傅识沧的目光盯着他的鼻尖一秒,有点不舍地退后了些,“你知道就好,别告诉别人。”   “那当然,我嘴可严了!”安乐言连连点头,“你的秘密只管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傅识沧点点头靠回椅背,再次撑着手肘,看向镜中的人影。   嘉宾们都在看他,看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俩刚才的互动而露出嫉妒的神情。   只有他,像是一个熟睡的人,对他人的情感一无所知。   我心中的秘密……   快点醒来吧小傻瓜,我也很想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第33章   早上得知目的地是南城, 嘉宾们都以为会去当地的古镇,毕竟,那里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各处环境方便恋综拍摄,工作日的时候还可以在古镇凑热闹。   可当商务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路越走越颠,窗外的景色也由城市变成山区的时候, 大家都有点拿不准了。   “小李导游,”穆为开玩笑地喊了一声,“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小李的眼睛一亮。   张导他们比嘉宾们先一步来到南城,提前考察也提前布置。是他自告奋勇来接嘉宾们。临走前, 张导还给他专门布置了任务。   他有点紧张地看了身后的安乐言和傅识沧:“导演说有惊喜, 要你们自己先猜一猜。”   “这都到山里来了呢,”聂长星看着窗外茂密的树林,也来跟小李开玩笑, “导演的惊喜该不会是收了别人的钱, 要把我们卖了吧。”   安乐言跟着凑热闹:“是啊,快别拿张导当挡箭牌了, 你要是被人威胁了,就快速眨眨眼。”   嘉宾们哄笑起来,小李一脸苦笑。   这些嘉宾, 虽然知道他们很和善, 但相处起来, 却总有种会被他们全方位碾压的感觉。他们都太聪明了,想要设计他们,还真只有张茂那只老狐狸才能成功。   嘉宾们倒也不打算为难他,调侃两句后就都看向窗外, 试图从环境中看出蛛丝马迹。   只是车行之处越来越荒凉,让人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   “我感觉,张导这期八成是经费不足,把我们丢到深山老林里当野人,拍狂野版生存恋综。”穆为一本正经地推测。   他看了眼一脸淡然的傅识沧,刚才他一直拉着安乐言说话,看起来还挺亲密的,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心里的那点危机感似乎在酝酿,随着车子的前进越来越浓,穆为再顾不得掩饰,看向一脸笑意的安乐言:“乐言,要真是生存挑战,你可要记得和我一起,我是野外生存的高手。”   安乐言扭着身子,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配合地点头:“真的吗?像贝爷那样?那我可省了做饭的力气了。”   “噗——”白景辰在后座笑了起来,“别听他的,张导总不至于把我们丢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放心,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白哥的粉丝,我还是南方美食协会的宣传大使呢。等我带你吃百家饭,尝遍当地美食。”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偷偷看了眼傅识沧。   要知道,白景辰对傅识沧的心意在第一期里非常明显,可现在,却把关注点完全放在了安乐言身上,似乎不打算继续给傅识沧面子。   聂长星进来搅局:“要真是野外版恋综,还是和医生在一起吧,至少保证你身体健康,不会吃坏东西。”   安德森终于睁开了眼睛:“你们太厉害了。乐言,他们每个人都能抵一个团队,别管他们了,和我一组,我需要你的照顾。”   好好一个一米九的大汉,今天居然走了柔弱路线,倒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只有他身后的秦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安乐言。   少年清隽漂亮,有着吸引人的桃花眼和让人心折的爽朗笑容。   那么……   目光微移动,他冷不防对上傅识沧警告的目光。   秦臻不由得一愣。   认识傅识沧已经两年,平时的合作中两人也见过不少面,他还从未见过这位优雅绅士的傅家少爷露出过这般冷峭的眼神,像一匹饿狼,警告他不许侵犯自己的领地。   秦臻却蓦地笑了,自从上车以来就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了下来,人也变得更加随意,抱臂靠上了椅背。   而在前排,安乐言跟着大家笑了一阵,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里尴尬得要命。   大佬们,你们展现实力为什么要拉上我?我就是个小炮灰而已,说得好像你们来这都是为了我一样,太恐怖了吧!   就在这时,坐在车厢外侧的傅识沧,突然点了点他的肩膀,指向窗边:“你看。”   安乐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很快便好奇地凑近了靠外的窗子:“那是……大象吗?”   商务车刚刚拐过一个山坳,走在大山的半山腰,视线越过路边护栏,可以一眼看见苍翠的山谷。   山谷里绿树林立,隐约可见一条大路从中穿过。   路旁是有着蓝绿色瓦蓬的建筑,似乎有人领着一头大象,正从建筑中出来,在路上缓缓行走。   “是亚洲象救助中心吧【1】,”傅识沧偏头看了眼挤到他身边来的安乐言,轻轻吸了一口近在咫尺的果香,淡淡道,   “这里是我国唯一一个针对亚洲象的收容、救助和繁育的科研基地。”   他抬头看了眼小李:“这大概就是张导给我们的惊喜?”   小李:……   傅哥你这是早就看出来了却一直不说,等别人猜完了才雷霆出手打压其他嘉宾吧。   说到底,我也是你paly的一环?   小李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我再也不逞强了。   跟嘉宾们打交道的事情交给张导就行,还是跟拍比较适合我。   半个小时后,商务车停在救助中心的门口。   傅识沧第一个下车,落地便站在门口微微转身,等安乐言跳下来了,才和他一起往前走,穆为紧跟其后。   “沧哥,安德森和秦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安乐言靠近傅识沧,轻声问了一句。   “你也看出来了?”傅识沧缓步而行。   “嗯,安德森以前很活跃的,可秦臻一来,他这一路连话都很少说。”安乐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商务车前,安德森刚刚走出车门,秦臻似乎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说了什么。安德森说了声“随便”,随即大踏步地离开,再不理他。   张茂早就等在了前方。   “首先让我们欢迎新嘉宾的加入。”张导一脸笑容,带头鼓掌。   大家没有鼓掌,倒是好奇地看着新来的秦臻。   秦臻依然是一脸绅士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幕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向大家点点头:“刚才太仓促,我再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秦臻,是安德森的——哥哥。”   这个消息如同重磅炸弹,除了傅识沧,嘉宾们全都被炸懵了一瞬。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好。   秦臻说完,依然是一副悠悠闲闲的表情,看向弟弟。   安德森却面露烦躁,脸侧在一旁,似乎不愿接触他的目光。   张茂却像是一无所知,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建筑。   “大家看到了,这里是亚洲象救助中心,主要的工作就是救助大象孤儿和受伤的大象,并在小象长大后进行野化训练,最终让他们全部回归大自然。咱们虽然是恋综,也应该利用自身的影响帮助拍摄地的发展,所以很幸运的,我们能够在这里进行拍摄。”   他拉过身边一个看起来像本地人的中年人:“老陈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这几天大家的活动都由他来安排。”   老陈身穿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头发剪得短短的,看起来十分简朴。站在摄像机前,感觉有点局促。   “我知道了,您就是象爸爸。”安乐言突然道,“你们太伟大了,要喂饱这么多头大象,看起来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不过也好幸福啊,每天都可以和大象在一起。”   少年真诚的语气打破了气氛的僵硬,老陈憨厚地笑了起来:“是挺好的,这些象通人性呐,有时候虽然辛苦,但看到他们活得好,我们也很高兴。”   这时,正好有一只大象和工作人员一起路过,大象十分亲昵地甩了甩鼻子,蹭过老陈的肩膀。   “啊你们看,他叫宝珠。”老陈高兴地拍拍大象的脸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看着宝珠用鼻子灵活地卷起,塞进嘴里,“他们虽然看起来体型很大,但一点都不吓人,很温顺,是不是?”   嘉宾们都好奇地伸手碰了碰大象,宝珠也好奇地看着这些陌生人,鼻子和尾巴都兴奋地甩来甩去。   “救助中心的大、小象都会做常规的野化训练,去那边的山上自己觅食。今天大家的任务就是去接他们回家。”老陈说,“你们导演说了,你们一共八个人,那就每个人跟一队工作人员,先来抽个签。”   旁边有象爸爸拿来一个竹筐,里面放着漂亮的树叶和花朵。   “这些都是这里的特色植物,你们自己挑一样,就算是分组了。”张导在一旁解释。   嘉宾们没有一个动手的,全都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了?”张导故作疑惑,还拿手在竹筐里搅了搅,“放心,没蛇,也没虫子。”   “我们当然知道没危险,”穆为说,“问题是,这么分组有什么意义?”   反正是一人一组,哪里有必要来抽个签?直接跟队就行了。   “仪式感,仪式感!”张导语重心长,“你看人家银心就不说话,专心欣赏大自然的美,多好。”   银心闻言抬头:“张导,分组会影响约会和工作日安排吗?”   安乐言忍不住偷偷地笑。   这一群人都是人精,但大都不会像银心这样有话直说,有他在,还真是省了不少弯弯绕绕。   张导一拍脑门:“对了,分组之后,我们会根据两支队伍的相遇来分配房间。最先遇上的两位嘉宾分在一间房。”   他一脸无辜:“我刚才没说吗?”   嘉宾们大笑:“装,你继续装!”   分组在笑声中很快决定,反正是盲选,大家也就随便去拿。   安乐言选了菩提树的叶子,要去寻找一只叫作普普的小象。   “普普是一只小公象,只有三岁多。一年前,它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父母遗弃,自己跌跌撞撞来到咱们救助中心。”工作人员带着安乐言往山里走,“它来的时候病得很重,连奶都喝不进去,老陈可着急了,一宿一宿地陪着它输液,好几次半夜里突然发起高烧来,都是老陈掰着它的嘴给喂药,才终于从死神手里把命抢回来。所以他特别黏老陈。”   工作人员看了眼安乐言:“我觉得它也会喜欢你。”   “喜欢我?”安乐言惊讶了,“为什么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工作人员朝着安乐言笑笑,“你跟老陈一样,有一种让人很容易亲近的感觉。动物和人一样,你别看大象块头那么大,其实它们很敏感的,知道谁会对他们好。”   安乐言开心地笑:“那可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和大象一起玩,这次可以圆梦了。”   山路崎岖,安乐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寻找小象的山路上,心却缓缓安定下来。   怪不得呢,上了这个节目,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大概是因为我有这种容易亲近的特质吧。他默默地想,谢天谢地,我可是第一天就得罪了沧哥!还好没有被他讨厌。   他看了看眼前的山路,加快了脚步。   普普还只有三岁啊,当年的他是不是很害怕?   当初他跌跌撞撞来到救助中心的时候,是不是和幼年的我一样,把所有生的希望,都押在了那一次尝试和那一点坚持之上?   傅识沧选了红木槿的花瓣,被分配到西南方向,去接回一只叫作三宝的大象和她的孩子优优。   “三宝?该不会是因为‘吉祥三宝’这个节目,才取的这个名字吧。”他笑着问工作人员。   “听说还真是这样。”工作人员笑答,“那是06年的事情了,正好是看春晚的那天,我们接到通知,说有一只小象受了重伤,大家都赶去了。救回来的时候春晚里正在唱这首歌,老陈就干脆叫他三宝了。”   “说起来怪吓人的,三宝的象群可能是遇到了盗猎者,我们赶到的时候,象群已经散去,几只成年象死亡,象牙被锯掉。三宝躺在两只大象之间,脸上被电锯拉了好大个口子,还瞎了一只眼睛,血流了一地。”工作人员唏嘘着。   “所以三宝虽然也进行野化训练,但最终还是没法放归大自然吧。”傅识沧感叹,“毕竟它被救时未成年,又因为残疾在救助中心住了十几年,已经失去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他感叹大象,也想到了自己。   父母双亡,若不是自己有强烈的愿望,最终,就只能踏上被圈养的命途。   “我们一直让其他成年象带着它,但肯定没有和父母在一起那么自然。”   这位象爸爸也是傅识沧的影迷,这时突然想起来他小时候车祸失去父亲的事,心里有点忐忑。   “三宝其实已经具备了合格的野化技能,如果条件允许,我们也会尝试。”他刻意地轻快了语气:“还有优优,优优是只可爱的小象,你等会儿看见他就知道了。”   山间并不喧闹,工作人员不说话的时候,便只能听到大家的脚步与远处的鸟鸣。   象爸爸手中的无人机控制器突然发出了小小的蜂鸣。   “就在这附近了,”他说,“你看,前面。”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大一小两只亚洲象正开心地用脚刨土。   大象瞎了一只眼睛,一道深深的伤痕横贯整个侧脸,大耳朵上也有个无法痊愈的裂口。但它仅有的那只眼睛里,却依然透出温和慈爱的光。   两只象正站在灌木丛中的空地上。三宝用厚实的脚掌刨松了泥土,再用鼻子卷起,甩在自己身上,小象有样学样,却很快就觉得累了,干脆躺倒在泥地里,蹭上一身软泥。   大约老早就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三宝扬起鼻子,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优优则摇摇摆摆地起身,哐哐哐地跑了过来,挨个和大家蹭蹭。   一时间,泥土飞扬,傅识沧和工作人员都被他蹭了一胳膊的黄泥。   大约是闻到了陌生的气味,优优围着傅识沧转了一圈,用小鼻子拍拍他的肩膀。   “他还挺喜欢你的。”工作人员笑道。   傅识沧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小象的头顶。   “咿~”小象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得意地看了眼傅识沧和工作人员,向着道路前方走去。   “前面可能有他们的同伴。”工作人员兴奋起来,“你们不是有活动说要找同伴?我们快跟上。”   无人机的画面里,前方的树林叶片晃动,应该真的有其他的大象和小象在觅食。   会是小言吗?他刚才出发的时候,是从南边那条路上山的吧,或许路线真的会有交叉?   傅识沧的心陡然热了起来,跟着小象加快了脚步。   前方传来说话和脚步声,工作人员大喜:“还真是你们的人!应该是跟着茉莉的那一队。”   傅识沧却猛地停步,戒备地看着前方的树丛。   “嗨……”打招呼的声音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突然中断,茂密的树丛中露出穆为的半张脸,手里还拿着一束野花。   第一次,两人十分默契地,看也不看对方,扭头擦身而过。   两边的跟拍和工作人员:……你俩这是装不认识?以为我们都看不见吗?   胜利会师的两只小象却十分兴奋,“呜哇呜哇”地热情交流一番,一起领着众人往南边走去。   傅识沧和穆为都紧紧跟着小象,竞赛似的往前冲。   那前面,一定还有其他人,只要不跟你结盟,就还有希望!   走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有笑声从山林边传来。   不远处的水塘边,少年正忙着躲避小象鼻子里喷出的水花,笑容甜美,畅快无比。    第34章   “笑死, 这是明晃晃的作弊好吗?”王副导蹲在车里看着监视器,指着屏幕里正不管不顾冲向安乐言的傅识沧和穆为,“张导, 你刚才宣布规则的时候是不是说错了,让他们以为找到对方并接触才是分房的判定标准?”   张茂也哭笑不得:“扯淡,我明明说的是遇见就算,这俩可好, 主观上看不见对方就认为没有遇见是吧。”   “可是,他俩就算冲过去了也没用,安乐言早就和别人汇合了啊。”司机困惑地插话。   “哼哼哼,但他们不知道啊。”张茂发出一阵冷笑, 朝无人机的操作员勾了勾手, “快,给我仔细拍他俩的表情。”   山路上,两只小象欢快地向前跑着, 象妈妈慈爱地跟在一旁, 傅识沧和穆为隔着几只大小象,暗暗地较着劲。   而水塘边, 被淋了一身水的安乐言终于发现了他俩的存在,扬起手臂和两人打招呼,又拍了拍身边的小象:“普普, 普普, 你朋友来了。”   普普又喷了两下鼻子, 这才转身和优优、茉莉打招呼。   三只小象顺利会师,三个嘉宾也终于聚在一起。   “沧哥、穆哥!你们遇见了啊!”安乐言高高兴兴地跟他们打招呼。   傅识沧脚下一顿,穆为着急地开口:“是遇上你,在山上我就看见你了, 我和他之前没看见对方。”   傅识沧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低声说:“让小言选。”   穆为扬了扬眉毛:“行!”   安乐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满脸疑惑:“什么选?选什么?”   两人的跟拍这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喘着气想要再解释解释规则。   “诶,傅哥和穆哥也来了,”白景辰的声音在安乐言身后响起,“我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下山了?”   他走到安乐言身边,递给他一件工作服:“只有这个,是银心那边的小哥给我的,他们一会儿也要过来,咱们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吧,小象们都喜欢往这边跑。”   安乐言接过衣服,向白景辰道谢:“多亏你了,跟普普玩水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停下来还真有点冷。”   他套上那件工作服,再次抬头:“刚才……是说选什么?”   傅识沧和穆为对视一眼,又各自偏过头去。   原本的激动全都枉费,这一看就知道,安乐言和白景辰早就遇上了。   “没什么,”傅识沧先开了口,“是说晚餐,我们听说这里特色美食的种类挺多,大家也信任你的品味,让你选吃什么。”   穆为则干脆不说话,挫败地盯着水塘。   “这样啊,”安乐言笑得有点勉强。   看你俩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商量吃什么啊。   不过他还是配合道:“这边的菜系我不是很熟,等会儿我去百度一下,尽量照顾大家的口味。”   气氛稍稍有点尴尬,但很快,银心和聂长星的队伍也汇拢过来,六只小象聚在一起,开心地呜呜叫着。   “真是奇怪,”工作人员看着恋综的嘉宾,“咱们做野化训练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么兴奋,还都聚到了一起。”   “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聂长星看着小象们在水塘边打转。   “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人。”傅识沧补充。   不远处的草地上,安乐言慌忙脱下身上的工作服,丢给了跟拍小李,下一秒,一片水花扬起,又把他从头到脚都淋湿。   “普普,”他冲着小象笑骂,“你这是打算给我洗澡吗?”   话音未落,优优扬起的水花到了,吓得他赶紧后退。   只可惜,身后还有四只小象,正快快乐乐地刨着泥土,看他过来,亲切地用鼻子卷起,准备糊在他身上。   工作人员大笑:“我说乐言你会受小象们欢迎吧,他们简直把你当成同类了,而且是比他们还要小的小弟弟。”   “呜咿——”普普表示赞同,又喷出一道水柱,想继续帮新认的小弟洗澡。   安乐言惊叫一声躲开,笑得开心。   傅识沧叹了口气。   和人争已经够难的了,现在连大象也加入战局了吗?   既然这样……   他快步走到水塘边,伸手拍了拍优优。   “对对对,沧哥,你快管管优优。”安乐言在四面八方而来的水花和泥土中躲来躲去,大笑着求助。   傅识沧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眼镜。   下一秒,他从水中挖出一捧淤泥,朝蹦跳中的安乐言丢去。   “啪”,淤泥正中少年的膝盖。   安乐言不可思议地抬头,随后被优优喷了一脸水。   “啊啊啊你们一起欺负我!”安乐言怒了,朝着身后的小象喊,“茉莉快来帮我。”   茉莉十分听话地伸出鼻子,亲热地把一团软泥糊在他的肩膀上。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观战的工作人员全都笑了起来。   穆为震惊了。   这满地的塘水和泥浆,实在是和爱情、和恋综相差甚远。   爱情,难道不该是星空下的表白、鲜花丛中的浪漫吗?   但满身泥浆的安乐言,却依然那么鲜活,那么美。   生活,真的能够如此朴实而简单?   白景辰却在纠结着。   前几天都想好了的,这一期要主动些,但……泥浆好脏啊,这一过去,形象就全毁了。   聂长星倒是有些跃跃欲试,顺手脱下套在短袖T恤外的衬衣,递给自己的跟拍。   银心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又有人加入,小象们更加兴奋了,小水塘边,水花与泥浆乱飞,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被溅了一身。   都这样了,原本还在犹豫的两位也顾不上矜持了,干脆加入战局。   形势立刻逆转,人类大军开始反攻。   安乐言笑得厉害,这会儿终于可以歇一歇,撑着膝盖直喘气。   突然,一团软泥不知从哪里飞起,直直朝他的脸颊飞了过来。   没时间避开,安乐言赶紧闭眼扭头,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泥浆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啊谢谢!”他抬起头,就见傅识沧正微笑看着自己。   他的身上也糊着大片的泥浆,衣服都湿透了,搭在他肩上的左手却干干净净的。   “看看你,怎么弄得这么脏。”说话间,傅识沧侧身为他挡掉一蓬泥水,右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面上一凉,滑腻的泥浆顺着脸颊缓缓滑了下来。   安乐言:……!!!!!   “哎哟我不行了,”王副导笑得肚子疼,一边揉肚子一边叫,“你什么时候看到过这帮人这么接地气?你看傅识沧抹泥浆的那个动作,笑死我了,深情款款但心狠手辣,哈哈哈哈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有剧本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安乐言这么生气,居然追着傅识沧扔泥巴。”司机也笑得不行。   张茂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几只小象和一片泥塘就让他们暴露本性了。不过你说得对,肯定有人以为我们做了剧本,故意表现反差。”   他仔细看着屏幕:“老王你看,那几个工作人员正拿手机拍着呢,等会儿你找他们问问,要不要发到网上,咱们事先准备一下,跟着带带节奏。”   三人很快又被监视器中的画面吸引,又看了一会儿,张茂忍不住感叹:“我就说安乐言是个宝,傅识沧这么装的都被他拉下了水,聂长星也没了傲气。不过年轻人就该这样,高高兴兴没心没肺的多好,一天到晚装成熟有什么意思!”   王副导斜了他一眼:“他们装他们的,只要在咱们的节目里不装就行,这反差,收视率肯定低不了,对吧!”   这一场混战半个小时后才结束,嘉宾们个个玩得浑身是泥,尤其是安乐言,除了防人还要防备小象的偷袭,这会儿已经累得靠树而坐,站都不想站起来。   天色已晚,山边的晚霞灿烂,一群人和象在工作人员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踏上归途。   因为玩得太疯,节目组原定的晚餐聚会被搁置,大家急急忙忙回房去冲澡。   “你先洗吧,”安乐言站在了普普的围栏前,对白景辰说,“我还想和普普玩一会儿。”   白景辰从出生到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玩过泥巴。玩的时候开心,现在一路走回来,被体温烤得半干的泥块簌簌而落,搞得他全身都痒了起来。   他真的急着想洗澡,却又想要表现一下风度,犹豫地对安乐言说:“你先洗吧,看你头上都有泥浆,不觉得痒吗?”   “没事,”安乐言笑着回头,“你快去吧,把眼睛也冲一冲,都有点红了。”   白景辰吓了一跳,赶忙回了房间。   安乐言拍拍身上的泥块,坐在普普的围栏前。   小象今天也玩疯了,这会儿饿得要命。回到围栏里,一见到象爸爸就冲了过去,鼻子一拍一拍地,找他要吃的。   大象的主要食物是树叶和嫩的树枝,不过普普还小,象爸爸专门给他配了营养餐,还带来一大壶羊奶。   “你要不要喂它?”象爸爸转头问安乐言。   “我身上太脏了,”安乐言摆摆满是泥浆的手,“小心弄脏了普普的晚餐,那它可要怪我了。”   象爸爸看着他笑:“你们明星就是麻烦,洗个澡也精细精细的,不过今天那泥塘的确很脏。”   他指着不远处的建筑:“那边有个公共澡堂,这个时间应该有热水,你去那儿冲一下的话,很快就能好。我也先给普普洗个澡,你要是快点,还能赶上给它喝奶。”   安乐言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喂小象喝奶啊,好心动!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那你等我一下下啊,我洗澡很快的!”   说完,他就朝着象爸爸所指的方向跑去。   说是公共澡堂,里面也是一个个的小隔间,只不过隔间简陋,相互之间虽然被镶着瓷砖的墙面隔开,进出的木门却只能挡住身体中间的部分,用的时间长了,门中间还漏出一条缝。   安乐言却毫不在意,冲进隔间便脱了衣服冲水。   虽然让了白景辰先洗,但说实话,全身泥浆被体温烘干的感觉并不好受。   热水冲刷在头上、身上舒服极了,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几分钟后,袅袅的蒸汽中,安乐言终于冲干净了身上的泥浆,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就这么直接冲进来了,没带洗浴用品,也没带衣服!   怎么办?澡可以回宿舍再洗,可衣服怎么办?把衣服也搓一把再穿出去?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给普普喂食。   或者,找个象爸爸帮忙拿一下?   他探头向隔间外看了看,也不知道大家是都洗完了还是都在忙,明明是供应热水的时间,澡堂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而节目组的手机里根本没有其他嘉宾的联系方式,这会儿连打电话求助都做不到!   安乐言气笑了,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他认命地拿起满是泥浆的衣服,在水龙头下搓了起来。   搓到一半,隔间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他旁边的隔间门一响,有人打开了水龙头。   啊,救命了,终于来人了!   安乐得救地放下T恤,敲了敲自己隔间的木门:“嘿兄弟,不好意思,你洗完澡了能不能帮我去拿下衣服,我忘带了。”   隔壁冲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模糊的男声混合在哗哗的水声中飘过隔间:“洗发水和沐浴露带了吗?”   “呃……也没有。”安乐言不好意思地回答。   哗哗的水声中推测不出对方在干什么,但很快,安乐言隔间的门前,一瓶洗发水被推了过来。   他道了谢,快速挤出洗发水开始搓头发,等冲干净泡沫,一瓶沐浴露也放在了同样的地方。   “真是太感谢你了兄弟,”安乐言感动地洗着澡,“我叫安乐言,是今天过来拍摄的嘉宾,老陈安排我们住5号房。你等会儿洗完澡能不能去一趟5号,让我室友把我的换洗衣服送来?”   隔壁很快停止了冲水,隔间的门响了一下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安乐言这边哗哗的冲水声。   那什么,他应该去帮我找白哥了吧,安乐言拿不准地想。   他把身上又冲了一遍,还是有些担心,探头朝外张望一番。   夜色里,脚步声匆匆而来,却是他最为熟悉的身影。   傅识沧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和一条大浴巾,匆匆走进浴室。   “沧,沧哥,怎么是你啊!”安乐言一下子红了脸,“我不是……”   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蒸汽蒙蒙的灯光下,傅识沧的头发还滴着水,衣服显然穿得匆忙,柔软的布料上洇出点点水渍,胸肌和腹肌的轮廓分明。   “洗完了?”傅识沧低声问,展开手里的大浴巾。   浴室不甚明朗的灯光下,从老旧的木门上方看过去,少年的皮肤像温润的珍珠,锁骨边那朵小小的红杏在热气的熏蒸下,变得更加粉嫩可爱。   脸却比那杏花还红,连耳尖都染上了赤色。   “我,我自己来。”安乐言从小木门的上方伸出手,试图把浴巾捞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傅识沧此刻突然生出些恶劣的冲动,拿着浴巾后退半步。   指尖还差几厘米才能碰到浴巾,安乐言还以为是自己手短,向前够了够。   傅识沧又退半步。   安乐言:……   手举了半天都酸了,他收回胳膊搭在木门上,抬眼恳求:“沧哥……”   身体几乎就倚靠在木门上,润白的肌肤在缝隙间晃动得耀眼。   傅识沧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偏过头,把浴巾塞进他手里。   “衣服我给你放在门口,你快点穿,晚上有点凉。”他的声音干哑,“我在外面等你。”   隔壁的隔间里传来收拾衣服和用品的声音,安乐言松了口气,用浴巾围住自己。   清甜的柑橘香气笼罩而来,微凉的薄荷让他清醒过来,这……是沧哥的浴巾吧。   想想也是,自己行李里根本就没有这东西。   可这个香味……   安乐言用浴巾擦完身体,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沧哥同款香氛。   就好像,被沧哥抱住一样。   啊,安乐言,住脑!   匆匆收拾东西走出澡堂,这才看见几个象爸爸拿着洗漱用具走来。安乐言拉了一把站在门边的傅识沧:“走,沧哥,我们去喂小象。”   他拉着傅识沧一路飞奔,跑到普普的围栏前时,象爸爸刚把奶瓶塞进普普的嘴里。   “我就说你们明星洗澡慢,普普早就等不及,差点要跟我干架了。”象爸爸开着玩笑。   两人各自偏头红了红脸,安乐言上前两步,扶住普普的奶瓶。   大概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来了,普普喝奶喝得开心,喝一会儿,就开心地向安乐言的方向拱拱,再过会儿又甩甩鼻子。   咕嘟喝下一大口,普普呼啦一声蹭过来,大耳朵忽扇着,差点把安乐言手中的奶瓶撞掉,吓得他忙弯腰去抓。   一双手突然从颈脖两边伸过来,把奶瓶和他的手指一起包在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宽厚而温暖,紧紧压在他的手上。   身后就是他温暖的身体,方才微微散去的香味,此刻再一次把他笼得结结实实。   怎么……这么近?   这是第一次,安乐言觉得自己和傅识沧之间,超越了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   似乎,比一般朋友都要更亲近一些。   他有点慌张,想要抽出手来,却依然被男人紧紧握着,动弹不得。   “再坚持一下,”傅识沧的心也乱了节拍,哑声说,“他就快喝完了。”   南城的星空纯净而深邃,大象围栏边的两人安安静静,一起举着奶瓶,却各自乱了心绪。   只有那只贪吃的小象,依然无知无觉,像是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呼噜呼噜,吃得正香。    第35章   白景辰来到大象围栏旁时, 普普已经喝完了奶,正开开心心地围着场地溜达。   安乐言站在围栏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象, 等小象跑过来,就伸手和他的鼻子“击掌”。   而傅识沧,则悠闲地靠在小路边的一棵树旁,看着一人一象的互动, 眼中带着宠溺。   白景辰的心突然重重跳了几下。   眼前是他喜欢了几年的男人,还有喜欢了他十几年的少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烦恼着,在这两人之间该如何抉择。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他们, 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插入这两人之间的感觉。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 将他与那些微笑与宠溺分隔。   不过一步之遥,却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围栏边的少年突然转过脸来,叫了声“白哥”, 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解救出来。   他花了两秒钟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招呼着安乐言:“节目组把晚餐送来了,在咱们各自的房间里, 你要去吃吗?”   他说着看了傅识沧一眼:“傅哥的应该也送回房间了。”   他摸不透安乐言对傅识沧的态度,也有点担心自己就这么把安乐言叫回去,对傅识苍而言, 会不会有点没礼貌。   傅识沧却似乎并不在意, 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谢了, 我这就回去。你们也快回房间吧,时间不早了。”   没想到傅识沧对他如此温和,少年的笑容又如此明艳,方才那无形的隔膜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白景辰的心里不由得又热了起来。   “走吧乐言,赶紧回去一会儿饭凉了。”   他开心地走到安乐言身边,和普普打了个招呼:“再见了小象,明天我们再来看你哦!”   节目组送来的是一个用树叶扎成的大包,只是外面的叶子像是被烧过一样黑黑黄黄,底下都是灰。   “好像是包烧啊,咱们来看看是什么味的。”   安乐言饶有兴趣地解开上方的扎口,树叶包刚一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气就冲了出来。   “哇,真的是吃的啊!”白景辰惊喜,“我都有点期待这一期的工作日了,肯定可以见识到很多当地的美食!”   他探头看了看树叶包:“这是什么菜?”   “辣椒撇菜猪肉馅?”安乐言仔细分辨了一下,“我在网上看别人说过,说这个可好吃了,就是有点辣,你吃得惯吗?”   “没事,我也能吃一点点辣。”白景辰雀跃。   白景辰是唱跳爱豆,平时很注意保护嗓子,但难得有机会和安乐言单独一起吃饭,再加上今天旅行走山路又和大象玩耍,感觉比开演唱会还累,他都要饿死了。   白景辰连忙拿出个小勺,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咳,咳咳咳!”   安乐言刚打开盛饭的竹筒,白景辰就咳了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他连忙抓起一旁的一瓶百香果汁,拧开盖子送到对方嘴边:“慢慢喝,在嗓子那里含一下。”   酸甜的百香果汁总算带走了嗓子里的辣气,白景辰擦了擦被辣出来的眼泪:“天啊,这里的辣椒也太厉害了。”   安乐言给他盛了大半碗饭,哭笑不得地说:“你也太小看南城了,这里可能是华国本土辣椒的起源地呢,尤其是小米椒。”   他舀了一勺包烧肉放在米饭上,一半肉一半饭地含进嘴里嚼了两下:“这样吃还行,不过也还是辣。”   他也赶紧喝了口饮料。   白景辰笑了:“原来你也怕辣啊,你那么会做菜,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吃。”   “会做不代表我能吃啊,”安乐言又喝一口饮料,“我大概也就比你能吃那么一点点。”   两人一边吃包烧肉拌饭,一边发出“嘶嘶嘶”的吸气声,十分钟后,安乐言擦了擦被辣出来的眼泪:“不行了不行了,再吃我怕是要肚子疼,要不我就吃点白饭算了。”   白景辰也放下碗筷:“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吃的一样,我看他们好像也不怎么能吃辣,尤其安德森,外国人怕是更吃不了。”   正踌躇着,5号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安乐言赶忙去开门。   “你们的包烧是什么馅的?”穆为拎着树叶包站在门口,“烤鱼吃不吃?”   “辣吗?”白景辰探头,嘴唇被辣的有点肿肿的。   “不辣,我还觉得有点不够劲,”穆为好奇地走了进来,“你们的很辣?”   两人一起点头,指了指桌上红红绿绿的包烧。   “啧,还真让傅哥说对了。”穆为把自己手上的树叶包放在桌上,“来,我们换着吃。”   安乐言张罗着打开穆为的树叶包,里面是两条完整的烤鱼,香气四溢,确实没什么辣味。   “啊,终于有不辣的菜了。”白景辰夹了一筷子鱼肉,狠狠松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俩刚才都辣哭了。”   安乐言给穆为盛了碗饭:“你刚才为什么说沧哥说对了?你俩还没吃吗?”   “对了,你和傅哥一个屋,”白景辰咽下一口饭,“他怎么没过来?”   “应该是有事吧,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穆为接过安乐言递过来的饭碗,忍不住地笑着,“当时他打开包烧看了一眼就说这个不辣,让我跟你们换着吃。”   “他怎么知道我们的包烧很辣?这也太神奇了。”白景辰满足地吃着鱼肉。   穆为翻了个白眼:“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去找别的嘉宾换,如果第一家不辣,你就去找第二家、第三家。只要大家不是统一口味,就一定有一款是辣的。”   白景辰差点喷饭:“原来他是要你来碰运气啊!”   他不能吃辣傅哥是知道的,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考虑到了他的口味?   他看了一眼默默扒饭的安乐言。   乐言该不会认为这是傅哥在向我示好吧,可我现在,真的喜欢他多一些啊!   他赶紧给安乐言夹了一大筷子鱼肉:“你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安乐言吃了一口鱼肉,真心诚意地感谢穆为:“是我们运气好,要是你先去了别的房间,又正好碰到了自己喜欢的口味,我俩今天就只能吃白饭了。”   穆为把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挑出来,放进安乐言碗里,装作不在意地回答:“我当然是先来你们房间啊。”   不远处节目组的房间里,小李挠挠短发,问坐在他身边扒饭的张茂:“张导,我怎么感觉这中间有阴谋?”   “哪儿来的阴谋,就是阳谋。”张茂也被辣了一下,忙换了烤鱼来吃,“我问你啊,傅识沧让穆为去换菜,穆为第一个会去哪一间?”   “当然是安乐言那一间啊,”小李脱口而出,“哦,这个算阳谋。但如果安乐言他们的菜不辣呢?”   张茂一脸嫌弃地看了眼小李,低头剔鱼刺,懒得再说。   小李恨不得把那块鱼肉抢过来:“我知道我笨,但傅识沧也不是神算子,他怎么知道穆为能跟乐言他们换?”   王副导看不下去了,把他拉回监视器前:“你说如果乐言他们的菜不辣,穆为去了会怎么样?”   “可能会留下,也可能继续去换啊。”小李回答。   “怎么可能呢?”王副导敲敲小李的脑袋,“有乐言在,穆为还会为了一口吃的再跑别的房间?”   小李懵懵地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监视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拍脑袋:“卧槽,我才发现,傅哥这是只管乐言他们吃得舒不舒服,直接把穆哥当成了送菜的工具人?”   他像是才想起来:“张导,咱们那个测谎仪没坏啊,乐言说他心狠手辣,果然有道理。”   张茂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小傅那是绅士体贴,关心同伴。人家现在是影帝了,你可别乱说,小心收律师函我告诉你。”   傅识沧今晚出去,确实是为了工作。   《秦城》已经拿奖回国,很快引发了网友们的关注,今晚他就是临时参加了一场点映,为《秦城》的全面上线做宣传。   南城最大的影厅前铺起了红毯,傅识沧一袭合体的高定西装,站在总编剧顾雅身边。   “关于《秦城》的创作,大概就这么多了,”顾雅人如其名,温和优雅,微笑着把话筒递给傅识沧,“我看你们挺着急的,一定是有问题要问咱们的新晋影帝吧。”   观众们和主持人一起大笑。   “那我可不客气了。”主持人接过话头,却看向观众们,“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   “傅哥,你跟乐言和好了吗?”观众里突然有人大声问。   傅识沧一愣:“这和《秦城》无关吧。”   “噫~~”观众们哄了起来。   主持人看了眼观众们,开始解释:“其实也不算无关,《美味关系》的张导和《秦城》的顾总编是夫妻,咱们自然把这两个节目当作一体了,是不是?”   “是——”观众们异口同声。   “这……”傅识沧看了眼笑成一团的《秦城》主创团队,无奈地朝向观众们,“大家都看到哪儿了啊。”   今日正好是周六,不少人都是看了《美味关系》第三期来的,纷纷回答:   “上周就看到你发短信回绝人家,这周人家约会不带你,傅影帝你心痛吗?”   “我们誓言粉都快哭死了,难道真的就这样BE了吗?”   “可是后来去游乐场团建的时候,傅哥不是还抱着乐言玩滑翔伞?是不是和好了啊?”   “到底怎么样急死我们了,傅哥你给个话啊!”   摄像机的镜头里,傅识沧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尴尬,最后变得温柔如水。   那是他最难堪的记忆,竟然拒绝了安乐言,以至于现在,面对少年时,他依然患得患失,战战兢兢。   但那是个让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微笑的人啊!   他突然觉得急切,不知道他晚饭吃好了没有,不知道他晚上能不能睡好,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自己设的小骗局……   他突然很想现在就抛下一切,回去看看他,看看他生机勃勃的笑颜。   傅识沧轻轻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对我感情问题的关心,《秦城》和《美味关系》都是我人生重要的里程碑,在电影和综艺里,我都学到了很多。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认认真真地体会自己的心,对待自己的感情。谢谢大家!”   这段回答很快被人传到了网上,沉寂了一个星期的誓言粉瞬间活了过来。   【啊啊啊啊,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他们一定和好了哈哈哈哈哈!】   【誓言粉又活过来了,我们没有BE,还有机会!】   【我就知道!那天看游乐场的路透我就猜到了,傅哥把给乐言的水拿回来后直接就喝,要是拒绝,还不离得远远的?】   【还说什么喝水!我听工作人员说,游乐场的项目嘉宾们是可以自己换的,他俩一起滑翔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誓言粉的嚣张很快引来了其他CP粉的不满,安安粉第一个不乐意:   【照这么说,我们安安粉那是稳稳当当,和乐言的约会那么美好,游乐园的时候还一起逛鬼屋,鬼屋哦~】   【别忘了第一期结束后,他俩还一起做了“贪婪大地”的游戏宣传,虽然是远程连线,但互动一直很甜】   安安粉这么一说,安心粉也有话说了:   【我们天才小画家和乐言一直都很亲近,不仅约会一起,你们没发现吗,他俩只要是吃饭坐车,总是黏在一起的】   各路粉丝混战,最后一致把炮火朝向誓言粉:   【给你们点阳光就嘚瑟,你们蒸煮都没敢把话说实了,全都靠脑补有意思吗?有本事拿点实际的东西出来,我们就相信!】   誓言粉委屈死了,纷纷跑去傅识沧的微博下叫屈。   不少傅识沧的唯粉现在也转来磕CP,粉丝群的管理员晴晴十分钟内被艾特了9999+   【低调,低调!】   她在群里拼命强调:   【说起人格魅力,我们影帝怎么可能输给别人,恋综这才放出来五天的内容,明天才是第一期的结尾,大家稍安勿躁,明晚看完再说!】   放完话,她立刻下线隐身,给韩特助打了个电话:“韩哥救命,咱老板到底追上美人没有?要是没有,你怕是见不到后天的我了呜呜呜。”   韩助理忍着笑安慰她:“不哭不哭,虽然还没确定追到,但你的工作不会有问题,放心啊~”   网上混乱一片,此刻的傅识苍却丝毫不在意,他归心似箭。   凌晨两点多,不论是人还是大象,都陷入了安静的睡梦之中。   傅识沧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快步走进园区。   白日的热闹早已隐去,只有夜里值班的象爸爸拿着手电,一间一间地查房,确认了小象们都安然无恙,又给他们补充足够的食物,这才走出象舍。   而另一队象爸爸却在此刻紧急集合,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傅识沧问。   老陈一头乱发,穿着个老头背心,身上的制服披了一半,半天才认出来他是今天来拍摄的嘉宾。   他摆了摆手:“没事,有人报告有野生象群靠近,这是常有的事,我们用无人机追踪一下,要是正常路过也没啥,再说还有消防队和森林特警那边的协助,不需要你们帮忙。”   他急着出发,朝着傅识沧胡乱挥了挥手:“这么晚了,你赶紧去睡吧。”   说完一边套袖子一边叫着人,很快,参与搜寻大象的象爸爸们就出发了。   宿舍里的灯早就熄灭,傅识苍在5号门前的路灯下静立半晌,回了隔壁自己的宿舍。   穆为睡得人事不知,傅识沧静静地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对面的那堵墙。   那后面,有个他想见的人。   现在应该早就睡熟了吧,傅识沧心想,他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在记忆里搜寻半晌,却惊讶地发现,他和安乐言在一个房间相处一周,竟然没有关于他睡颜的记忆。   唯一记得的,竟然是生病住院的苍白少年。   他自嘲地笑了,难怪那些CP粉们那么委屈,果然是因为我自己不争气。   但他知道到哪里去找。   傅识沧靠在床头,翻出《美味关系》的片头,把安乐言躺在沙发上的影像截了个图,用晴晴的小号发进自己的粉丝群,配字:言言的睡颜好可爱。   【这位姐妹是不是对可爱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这是欲!是欲!不过我言就是可纯可欲。[图片][图片][图片],这才是可爱,给你共赏】   【好图,收了,我也来贡献几张[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真是的,这么晚不睡觉,打算明天起床直接看《美味关系》下一集吗?算了我也发几张[图片][图片][图片]】   【好主意,不过真的要睡了,言言睡颜镇群[图片]晚安晚安】   傅识沧在群里也说了声晚安,然后心满意足地下载了所有图片,看了又看,这才微笑着阖眼睡去。    第36章   第二天一早, 张茂就来宣布了任务。   “大家应该能猜到,我们在南城工作收入的一百倍,将会捐给亚洲象救助中心, 为亚洲象种的繁育和保护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所以,请大家努力工作,多多赚钱给这里的小象们买羊奶。”   “原来今天要去赚奶粉钱,”穆为开着玩笑, “乐言,这次你选谁?”   “我还没宣布心动短信结果呢,你怎么就直接替我做决定了?”张茂佯装生气。   穆为“啧”了一声,走到安乐言身边, 胳膊搭上他的肩膀:“那您说让谁来挑?”   张茂瞪了他一眼:“来, 让我们上次获得心动短信最多的——乐言,来挑工作伙伴。”   “哈哈哈哈哈——”   大家的哄笑声中,安乐言走出一步, 看着面前的一只竹篮。   节目组十分有巧思的, 把嘉宾们的名字写在芭蕉叶上,放进了竹篮里。   他抬头看了眼傅识沧。   沧哥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起来好疲倦啊!   他又看看新来的秦臻。   他其实可好奇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了,可看他们现在的状态,似乎也不是打探的时候。   而且, 他现在看向嘉宾时, 都有点心慌。   他们的目光太热切了, 很多时候,都会让他产生一种“他们都希望和我约会”的错觉。   还是白哥吧,安乐言看了眼白景辰。   毕竟上节目的第一天就和他说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昨晚他还说想要去工作。   他伸手拿起写着白景辰名字的芭蕉叶:“白哥, 我们一起工作吧。”   白景辰见他看过来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见他真的挑出了自己的名字,反而有点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随后才开心地笑道:“太好了,今天就请大厨多多指教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偏远,卖咖啡三明治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节目组和当地人商量了一下,安排两人去夜市帮忙。   “夜市?”白景辰看了看明亮的天空,“那我们白天做什么?”   “别想偷懒啊,咱们的事情还挺多的。”张茂点了点不远处的象舍,“有这么多大象嗷嗷待哺,你们难道不该勤奋一点吗?”   就在此刻,昨晚出去追踪大象的象爸爸们回来了,经过一夜的奔波,个个疲惫不堪。   “看到没有?”张茂朝嘉宾们点点头,“象爸爸们昨晚出任务很辛苦,所以你们今天白天的任务,就是喂饱基地的这十几头大象。工具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出发吧!”   大象的主要食物是树叶和嫩的树枝,当然,也有各种水果和胡萝卜等果实。但一头成年大象一天的进食量高达150公斤,单靠这帮养尊处优的嘉宾去采集,显然并不现实。   基地的工作人员最后给嘉宾们的任务,是采集小象们在野化训练外的补充饮食,但就是这一餐“宵夜”的分量,对这些没干过农活的嘉宾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嘉宾们大都在城市里生活长大,连砍刀怎么用都不熟练,来到指定地点砍树枝的时候,顿时各种状况频出。   “小心小心!”安乐言刚纠正了穆为拿砍刀的姿势,又赶紧叫停了银心的动作,“你这样很容易伤到自己,要不,你还是专门折芭蕉叶子吧,这个大象爱吃,也容易采集。”   银心点了点头,听话地专心去处理芭蕉。   “乐言,为什么你会用这些工具?还有傅哥也是,”安德森拿着砍刀有些不知所措,“你们也不是这里的土著啊。”   安乐言因为他的用词笑了半天,这才解释道:“华国大部分地方的农具都是一样的,我会用是因为我在别的地方用过啊。”   不过他倒是和安德森一样有疑问,沧哥为什么会用?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沧哥是在拍电影的时候学过?”   傅识沧为了干活收起了眼镜,这会儿正一手按着树枝,另一只手里的砍刀干脆利落,几下就把树枝砍下,丢到旁边的草地上。   那里,已经堆放了一大堆的树叶树枝。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才说:“我在这附近住过一段时间,也是这样的乡下,跟着当地人干了不少活,所以都会一些。”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傅识沧的履历几乎是透明的,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竟然在南城的乡下生活过。   安乐言抿了抿嘴唇。   如果大家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出道前的少年时期,是在他车祸失去父亲后的那几年。   他的心蓦地被刺了一下。   白景辰却根本没想那么多:“傅哥还在南城住过?我怎么不知道,你……”   “白哥!”安乐言突然出声,伸手在他身上晃了一下,又放在他眼前。   “啊啊啊啊啊——”白景辰发出一阵尖叫。   安乐言手上拿着的,是一只色彩鲜艳的橙红色昆虫,此刻正对着白景辰张牙舞爪。   叫声引来了象爸爸,他看了一眼就大笑起来:“别怕别怕,这个是黄守瓜,特别喜欢吃西瓜、甜瓜的叶子,不咬人。”   “这名字好好玩,”安乐言把虫子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一脸遗憾:“我还以为是萤火虫呢,原本打算抓回去,晚上看他变星星多美啊。”   象爸爸笑道:“萤火虫是黑色的,它只是长得像,不会发光的。”   “哦——”安乐言拖长了声音,把那只黄守瓜放回一旁的树叶,“那看见了黄守瓜是不是说明附近有西瓜或者甜瓜,可以给小象加餐吧!”   象爸爸点头:“这个还真说不准,你们找找看。”   经过他这一打岔,嘉宾们都忘了刚才的话题,对野生甜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也没人提及傅识沧的过去。   大半个早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收工回基地的时候,嘉宾们收获满满,也累得够呛。   节目组没惯着他们,那辆奔驰凌特根本就没开出来,嘉宾们只能坐在装满树叶的卡车车斗里,背靠着车板休息。   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可车一开,大家都眯着眼睛迷糊起来。   卡车晃晃悠悠地前进,安乐言撑着脸颊,看着车尾渐渐后退的风景。   这里山高林密,远离繁华都市,真的很难想象,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傅识沧,当时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他那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骤然失去父亲,母亲重伤生死未卜,家族里贪心的长辈们紧盯着他手里的继承权和股份,还有个机关算尽对他千防万防的叔叔……   那是他最艰难的岁月,书中也曾提及,那时的傅识沧精神极度衰弱,曾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身体也虚弱难堪,时常发烧生病。   他是怎么长大,怎么度过那些艰难岁月的?   安乐言突然有点后悔。   如果我聪明一点,早点除掉傅兴怀,是不是就可以早点穿过来?   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做他的朋友,和他一起长大,他是不是,就能少些苦楚?   车斗对面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安乐言抬头,原本坐在对面,和他隔着一大堆树叶的傅识沧,此刻正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踩着树枝,穿过车斗,蹲在他面前。   他一手拿着一把小刀,另一只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野生甜瓜。   “怎么哭了?”傅识沧看着他的眼睛,指尾蹭过他的眼角。   甜瓜的清香随着他的手指飘落,代替了泪珠的苦涩。   “是我不对,找到瓜了没赶紧给你吃,”傅识沧叹了口气,“看你,口水都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他低下头,在甜瓜上扎出一个三角形的切口,取出一小块瓜瓤,递到安乐言嘴边。   安乐言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车子开过一处山坳,转弯的时候,车尾甩了一下,安乐言身体一歪,条件反射地扶住傅识沧。   傅识沧则忙着把刀收好以免伤到安乐言,小甜瓜被两人一挤,直接碎在安乐言胸前,香甜的汁液染上他的前襟。   安乐言:……   傅识沧也愣了,又突然笑出来。   他转头看了看少年左右正在睡觉的其他嘉宾,举着手里唯一完好的那片瓜,轻轻嘘了一声:“关于你弄坏一个瓜的事,放心,我不告诉普普。”   安乐言终于被他逗笑,低头抿进那片瓜瓤。   瓜很甜,但目光所及之处,傅识沧的指尖与手背上,有好几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他知道,傅识沧的上臂内侧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从手臂直到胸腹,凶险至极。   后来,为了拍戏,傅识苍做了很多次的植皮与修复,才将那道疤痕淡化,但有时候拍戏需要露出皮肤时,还要刻意化妆掩盖。   是那场车祸留下的痕迹。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傅识苍手上的伤口。   少年的指尖微凉,从伤疤上抚过时带来一点轻轻的痒,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却准确地挠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轻轻曲着手指,抓住少年的指尖。   “没事,”他小声地说,“我已经不疼了。”   回到基地的时候还不到十点,象爸爸们却已经修整完毕,开始了日常的工作。   和他们一起把小象的食物卸下车,野化训练的队伍又要出发了。   “今天有一头大象要放生,你们想参加吗?”老陈问。   “那当然啊!”嘉宾们都激动起来,“是我们认识的哪一头吗?”   “不是不是,”老陈笑了,“这只大象叫玉树,前两年因为受伤到我们这儿来的。现在身体健康了,我们就考虑让它回到野外去。”   “才两年啊,”聂长星有些惊讶,“那天我去接的毛毛,都做了四年野化训练了,但还是不够格。”   老陈点头道:“是的。毛毛是在救助中心长大的,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而玉树来中心之前,已经在野外生活了十几年,各种技能都足够让它独自生存。所以我们两个月前把它带到专门的训练区,进行分离训练。”   老陈一边和路过的大象、小象们打招呼,一边给大家介绍:“专门的训练区可就不是咱们旁边的小山能比的了,那边有200多亩,玉树进去后,我们尽量减少人工干预,从几天一带回到一周一带回,它现在已经很适应没有人类的生活了。”   “那我们今天,其实算是跟它告别?”安乐言问,“需要给他带点好吃的去吗?”   “倒是没必要那么隆重,”老陈笑呵呵的,“你们有这个心就行。走吧,玉树昨天回来的,现在应该等不及要回归自然了。”   一行人跟着老陈再度出发,来到二十几公里外的山谷。   大象玉树高大健壮,长长的象牙向前伸展着,微微弯曲。一双眼睛却非常和善,温柔地看着前来给他送行的人类。   照顾了他两年的象爸爸忍不住洒下泪水:“贪吃的家伙,以后都要自己找吃的了,林子里吃的很多,记得不要再跑到人类的城市里去啊~”   “呜——”玉树高叫一声,像是答应,又像是反驳,惹得象爸爸又笑了起来。   突然,玉树的鼻子在半空中晃动两下,像是闻到了什么特别的味道,一边甩动鼻子和耳朵,一边试探着向嘉宾们聚集的方向走来。   大家都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也怕随便动作刺激到大象,全都站着没动。   大象像是玩游戏一般,用鼻子在嘉宾们身上轻轻点点,很快锁定了安乐言。   它低下头,拿自己的脑袋轻轻去蹭安乐言的手,鼻子却在他腰上嗅来嗅去,一会儿又缠上他的肩膀,就差把他卷起来了。   “他这是……在找你要吃的?”象爸爸惊呆了,“你身上是藏了什么好吃的吗?”   “没有啊……”安乐言躲开玉树亲热的一“吻”,顺手拍了拍它的脸颊,伸手给大家展示。   少年只穿了件T恤,连个口袋都没有,下身也是紧身牛仔裤,根本藏不下任何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安乐言一听就知道,是傅识沧。   “沧哥你还笑!”他无奈地躲过大象的又一次“鼻吻”,“它这是……啊,我知道了。”   是那只甜瓜!   那只在车上被他俩压碎的甜瓜!   他原本还想换身衣服再来,但陈老走得快,他还穿着早上干活的那件T恤,车上被压碎的甜瓜汁,把他的人和衣服都染成了甜瓜味!   他现在在大象眼里,就是个香甜的大瓜。   但它怎么不去找沧哥?   他无奈地看向始作俑者,傅识沧却正在他身后笑着,抬起手,递给他另一只瓜。   “你怎么还有?”安乐言惊喜。   “偷的。”傅识沧一本正经地回答。   但一旁的玉树却等不及了,直接用鼻子跟他抢。   “真是个直脾气的孩子啊!”安乐言笑道,却故意把瓜从右手换到左手,让玉树扑了个空。   “呜?”玉树再甩鼻,清香四溢的甜瓜却突然被塞进了嘴里。   清甜的味道让大象极为满足,他亲热地拱拱这个送给他香甜食物的人类,又用鼻子碰碰他的肩膀表示感谢。   安乐言轻轻拍拍它的耳朵:“记住它的味道,你一定能找到比这个还好吃的食物。要好好加油啊!”   玉树像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再次扫过簇拥着自己的人群,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大象,好像也很有情感。”银心看着玉树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说,“我刚才,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但它还是走得头也不回。”   “毕竟,自由更加珍贵。”傅识沧感叹。   安乐言回头看他。   男人像往常一样闲适,只是,此刻摘掉眼镜的他,眼神更加热烈,也更加深远。   自由,或许是傅识沧这两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从悲苦的回忆里,从惨痛的过去里,从残酷的现实里。   愿你所愿皆所得,在这里获得你想要的自由。安乐言诚心诚意地祝福。   毕竟,有了自由,就有无限可能。    第37章   目送着大象离开, 嘉宾们纷纷泄了力气,晃晃悠悠回到基地,随便扒了两口饭, 倒头就睡。   “难为这帮小伙子了,”王副导也在监视器前打了个呵欠,“昨天落地就干活,今天又一大早起来, 估计他们之前都没这么累过。”   “我这是给他们机会锻炼,一个个的,在哪儿不需要体力?”张茂不以为然。   突然,他指着监视器:“你看, 小傅就精神十足, 大中午的,他这是要去哪儿?他的跟拍过去了吗?”   大约一个小时后,傅识沧回来了, 手里并没有拿任何东西, 只是在宿舍门口停留了几秒,就回了自己房间。   傅识沧的跟拍小景扛着摄像机回到房间, 赶忙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地喝水。   “小傅干嘛去了?”张茂问他。   “我也不清楚,”小景放下水杯, “咱们这基地旁边不是还有两户人家嘛, 他跑去跟别人家的老人聊天去了, 说的还是当地的方言,我完全听不懂。”   张茂打开他摄像机的回放看了一眼,画面里的傅识沧衣着简朴,就像个当地的帅小伙, 坐在树下和老人聊天的时候,言笑晏晏,仿佛久未归家的游子,见了家里的长辈,刻意去讨老人欢心。   小李探头来瞅了一眼:“啧,不愧是影帝,要是背对着我们,我都看不出来他是傅识沧。”   他凝神听了半晌,抬头去看张茂:“还真是听不懂啊,好像是当地土话,张导,他到底要干啥?”   张茂倒是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没事,不管他在筹谋什么,这两天里必见结果,咱们也犯不着为他多操心。这两天小景辛苦点,跟紧。”   “好嘞,”小景笑道,“您不说我也会跟紧他,我可太好奇他要干什么了。”   下午两点,嘉宾们午休结束,又去帮象爸爸们打扫象舍,四点一到,再次上山去接小象们回家。   不过这次,安乐言没时间和小象玩了,他和白景辰都要早点出发,去准备今晚的工作。   为此普普还生了气,呼啦呼啦地甩着鼻子,躺倒在地上不肯起来。搞得安乐言哭笑不得,又拍又摸地安抚了半天,普普才勉强原谅,放他离开。   两人急急忙忙坐车赶往当地最大的夜市——小星星市集。   夜市的名字来源于著名的星光夜市,这里虽然没有大夜市的规模,但美食种类繁多,特色小商品琳琅满目,也是附近方圆几十公里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被指派给一位当地大婶经营烧烤摊,他们到的时候,大婶已经把炭火烧起来了。   酸辣猪脸、烤鱼、豆腐包肉、黄笋……各种当地特色食材一字摆开,烧烤架上的一串串食物很快发出诱人的香气。   “乐言,烤成这样行不行?”白景辰有点紧张,上次的失败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生怕做出来不好吃,坏了大婶的生意。   “我觉得可以,”安乐言正在做水果冰沙,闻言探过头来看了眼,“你可以尝尝看啊。”   “诶?可以尝?”白景辰猛然反应过来,手上这一大把竹签,并不是马上要售卖的食物。   他陡然放松下来:“哎紧张死我了,还是你脑子好,那我不客气了。”   安乐言看着他笑,这位小少爷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如果后期不黑化,倒的确是个可交的朋友。   或许是烧烤的工艺简单,又或许是南方美食大使的光环,真正沉下心来学习烧烤又认真尝过几次之后,白景辰发现,自己做得越来越熟练了,烤出的食物味道居然不错。   他开心地看向一旁。   安乐言正在切水果。   夜市的灯光下,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更凸显出挺翘的鼻头和润泽的唇。   “小伙子刀工不错啊!”大婶乐呵呵地出声。今天有人给她帮忙,她乐得放手,刚去熟人的摊子上转了一圈回来。   安乐言正在切火龙果。   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住果实,另一只手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将火龙果切成两半。再一手托起半个果实,直接在手上横竖几刀,很快,火龙果就变成了一堆大小一致的小方块。   把切好的火龙果放进备料的盒子里,他的手指不小心沾上些鲜红的汁液。   安乐言用干净的那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湿巾,可临到要擦了,他却忽然犹豫了一下。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点狡黠的笑,他悄悄低头,轻轻舔掉指间的果汁。   鲜红的舌尖舔过白皙的手指,再把沾在唇上的也轻轻舐去,接着便弯起了嘴角。   夜市人来人往,熙攘而嘈杂,在灯光未能顾及的角落,他像是偷吃了一整个火龙果,看起来幸福又享受。   一旁偷看的白景辰猛地转过脸,拿起摊子边的一杯冰水灌了下去。   方才的那一幕像是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深深镌刻在了脑海里。   那一刻,他觉得,他爱上安乐言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白景辰都有点浑浑噩噩,幸亏大婶并没放心到把整个摊子都交给他们,人多的时候,自然接过了掌勺大权。   白景辰坐在摊子后面,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拉了拉安乐言的T恤下摆:“歇一会儿吧,你饿不饿?”   两人接了小象回来便开始帮大婶准备食材,现在天都黑了,竟然都错过了饭点。   “你们去夜市逛逛吧,”大婶撒下一把辣椒粉,回头建议,“我现在还忙得过来,你们转一圈回来刚好可以接班,我们轮换着休息。”   这建议合情合理,安乐言点点头,取下围裙搭在椅子上,回头去看白景辰:“走吧。”   两人随着人流,逛起了夜市。   今天夜市的人不少,两人特意衣着简朴还戴着棒球帽,虽然身材都十分引人注目,但幸好没被人认出来。   夜市里琳琅满目,一半是衣饰等小商品,另一半就是美食。   “哎呀是包烧。”白景辰指指一旁的摊贩,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想吃吗?”白景辰去看安乐言,“那天的烤鱼味道还不错。”   被包烧辣得掉眼泪的感觉又来了,安乐言连忙摆手。   “还是吃那边的糯米饭吧,看起来不错。”   “那种糯米圈圈好像也很好吃,那么多女孩子吃,应该不辣……吧?”   “哈哈哈,万一这里的女孩都能吃辣呢?”   两人边走边讨论,最后还是选定了菠萝紫米饭。   “因为菠萝肯定不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判断,瞅着对方笑了半天,再嘻嘻哈哈地跑去排队。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找到了网红摊位,买菠萝饭的队伍弯弯曲曲还挺长。大家都一边等一边刷着手机。   “诶,今天的《美味关系》开始了吧?”排在前面的女孩小声问。   “开始了开始了,”闺蜜举着手机,“快来,这片头我能看一百遍!”   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小声尖叫着,排在她们后面的安乐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一期又是工作日对不对?”排在她们前面的一个女孩兴奋地转过头来,“我是唯安粉,言言终于能和穆为约会,大总攻的魅力谁能逃脱,哈哈哈。”   “嗯嗯嗯,快往前走,快到你了,快点买完了去看。”安乐言前面的女孩应付地说了两句,回头对着闺蜜叹气,“我们誓言粉真的有点惨,不过听说傅影帝的粉丝群里有消息说,稳住,后面有反转。”   “那还是有希望的,别灰心,”闺蜜拍拍女孩,“你们CP粉太狂热了,还是我好,只看帅哥。”   她抬起手机:“喏你看上期我截的图,穆为身材多好,带着白景辰冲浪的时候,两人的配合很棒啊,要不你临时过来磕一口?”   两个女生一阵打闹,她们身后的白景辰和安乐言都红了脸。   白景辰悄悄看了安乐言一眼,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看千万别看。   约会的画面看起来CP感十足,其实我跟他根本没啥,都是后期剪出来的!   安乐言则在心里纳闷:“反转?什么反转?”   他回头看了眼白景辰,用很轻的声音问他:“你看咱们节目的录播了吗?”   白景辰摇摇头:“没有,我不敢看,谁知道张导的后期会把我们剪成什么样。”   “我也不敢。”安乐言点头,“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前面的女孩买了糯米饭继续逛街,两人默契地没再提及这个话题,提着饭回到大婶的摊位上。   快速吃完饭,两人接过大婶的班,开始认真工作。   大概10点多的时候,逛夜市的人慢慢少了,再次出去遛弯的大婶却突然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小伙子,快快快,帮我把摊子收起来。”   安乐言把手里的冰沙交给一个小妹,奇怪道:“怎么了大婶,家里有急事?”   “是啊是啊,我赶着去看大象。”   “看大象?”安乐言和白景辰面面相觑,“去救助中心吗?”   “不是不是,”大婶一脸笑容,“看热闹,他们说,有象群今晚可能会进村。”   出来工作不好带跟拍人员,两人把手持摄像机绑在了摊位上。这会儿算是工作结束,安乐言直接关了摄像机,和白景辰一起收拾好摊位。   等把食材都装上车,夜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该不会都去看热闹了吧!大家这么喜欢大象的吗?”白景辰望了望远方昏暗的街道。   人不算多,手机的光点晃动着,照亮人们好奇的行程。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安乐言开上车,照着大婶的指示往村里走。   没走多远,他们就被一辆横在路上的大卡车拦住了去路。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人,都挤在车旁探头探脑。   “前面封锁,”有个穿警服的人站在卡车车厢上朝他们喊,“你们就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们走了再回去!”   “那就是象群可能会从这边走,”大婶向两人解释,“走,我们下去。车丢在这没关系,明天让我儿子过来开回去就行。”   大婶是本地人,熟门熟路。下车以后并没有去闯警戒线,而是带着两人从一旁的小路迂回过去,很快就到了村子里。   她所在的村庄在乡镇边缘,她家又在村边,是大象极有可能经过的地带。   “来来来,这里就是我家,”大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上楼吧,看得更清楚,也安全。”   大婶的一家老小都在二楼的阳台上,见来了客人,更是兴奋不已。   “哥哥快来,我有望远镜!”小朋友开心地招手,“这里这里!”   “看样子你在哪里都很受小朋友的欢迎,”白景辰笑道,“人也是,象也是。”   大婶的儿子儿媳也在,见来了客人,干脆收拾收拾搬了桌椅过来,瓜果零食摆了一桌,让大家边吃边等。   “你们怎么这么高兴?”安乐言吃了一块西瓜,问大叔,“大象的破坏力还是很强的,你们就不担心它们进村子伤人或者毁了东西吗?”   “不会不会!”小朋友抢着回答,“我们老师说了,大象很聪明,而且记性很好,只要你不去惹他,他就不会伤害你。”   “的确是这样,”大叔笑着摸摸小朋友的头,“这几年,我们也见过几次大象迁移,有时候从地里过,偶尔也会进村,但只要没有被激怒,他们不会伤人。”   “不过东西就不一定了,大象有时候还挺喜欢吃我们的东西。”大婶的儿子递了两个剥好的甜心果给安乐言和白景辰,“但是村里会给补偿的嘛,咱们也损失不了多少。再说了,它们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不如看个热闹。”   “你们还真是乐观啊!”白景辰吃了一口甜心果,赶紧拉了拉安乐言,“这个好好吃,我们买一点回去吧。”   “提什么买啊,家里多的是,我给你们装一袋,等会儿带回去。”大婶说着就要转身下楼,却被媳妇拉住,“您先看,一会儿我去。”   “快看,大象来了。”小朋友拿着望远镜发出预警。   大家都忍不住趴到阳台边,看向下方的街道。   村子里的路灯并不多,光线也不算亮,远方沿着道路走来的象群影影绰绰还看不太清楚,天空中飞过的无人机反而更引人注目。   “是森林特警的无人机!”小朋友兴奋地叫起来,却被妈妈轻轻捂了嘴。   “别叫,小心吓着大象。”   “嗯嗯。”小朋友点点头,轻轻拉住安乐言的袖子,“我看过无人机发回来的夜视图像哦,可以看到红色的象群沿着路走的样子。我以后也要当森林特警,专门追踪大象的那种。”   安乐言认真地点头:“那你可真棒!”   下方的道路上,十几只大象、小象旁若无人地甩着鼻子,溜溜达达地沿着小路前进,很快来到大婶家的楼下。   象群鱼贯而过,却有一只突然停下脚步,探头探脑地在对面的小房子门前徘徊。   “那里是有什么好吃的吗?”安乐言轻声问。   “哎呀真是,”大叔一拍脑门,“我下午剥的苞米还堆在那儿。”   一家人都轻声笑了起来,他儿子埋怨道:“让你下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你非要剥,现在要变成大象的消夜了。”   “那有什么!”大叔瞪了眼儿子,“我请大象吃饭不行吗?”   楼上说着话,楼下的大象已经轻轻松松地用鼻子扭开了门栓,探了大半个脑袋进入小屋。   “吃上了吃上了。”大叔一脸得意,好像他下午是专门给大象准备食材似的。   大象在楼下呼噜呼噜吃得正欢,大婶儿子却突然接了个电话:“好,好的,我马上下来。”   “你干嘛?”大婶有点紧张。   “没事,有工作人员要到我们家设个观测点,我去开下门。”   这一类的事情似乎经常发生,大婶一听就放松下来,不以为意地继续吃水果看大象。   男主人很快下楼又上来,带人拎着一套无人机设备上了楼顶。   “这条线麻烦你插到家里的插座上,我这边有几块电池需要充下电。”那人对着男主人轻言细语,安乐言却猛地抬起了头。   沧哥的声音?是沧哥吗?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景辰。   爱豆正开开心心地吃着甜心果,笑眯眯地观赏大象偷吃。   安乐言退后半步,悄悄上了楼梯。   大婶家是私房,通向楼顶的楼梯简陋,没装扶手,光线也不是太好。   走到一半的时候,安乐言不小心看了眼身旁的阶梯断口,腿突然就软了。   黑洞洞的空间引发了些不好的联想,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他哆嗦着伸出手扶着墙面,忍过一阵眩晕。   突然,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腰。下一秒,他双脚几乎离地,有人直接抱着他,几步走上剩余的阶梯,又小心地把他放在楼顶门口的角落里。   “别怕,”傅识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声沧哥,沧哥就来救你。”    第38章   手臂带着暖意, 紧紧箍住他的腰,熟悉的柑橘暖香笼罩着感官,虽然还在黑暗中, 安乐言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安心。   只是心还在快速地跳着,他想说点什么,嗓子却干涩得没法发声。   “怎么吓成这样?”傅识沧十分遗憾地揽着他又走了两步,两人穿过小门走上屋顶, 靠在高高的水箱边。   “好了,”傅识沧轻轻拍拍他的背,“这个高度会害怕吗?”   安乐言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宽阔的屋顶, 摇头:“没事, 我其实不怕高,就是怕摔下去。”   少年的脸上似乎还有余悸,但笑容已经浮起, 他好奇地看着傅识沧身后一字排开的无人机设备, 眼睛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沧哥,你是来监测大象的?可为什么是你啊?小朋友说无人机是森林特警的, 我还以为来的是特警。”   “所以你是上来看特警而不是看我?”傅识沧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什么啊!”安乐言推了他一把,“特警有什么好看的?我听见你声音才上来看的!”   他从傅识沧的怀抱里脱出,走到无人机设备边细看, 随口感叹着:“不过我运气好好啊, 刚好来了大婶家, 才能碰到你。”   傅识沧有点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在得知会有象群经过夜市附近时,他第一时间去了监控室,却被告知跟拍设备已关,但他们和大婶在一起, 不会有安全问题。   可他还是不放心。   找了个帮忙监测、测试无人机的理由,他借了节目组的车狂奔出救助中心,操纵着无人机四处寻找他的身影。   直到刚才,看见安乐言和大婶一家其乐融融地吃水果看大象,他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傅识沧看着一无所知的少年,突然明白了网上曾流行的那句话——在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可他第一次,如此一败涂地,却甘之如饴。   “乐言?乐言你在楼上吗?”白景辰的声音传来。   安乐言看着傅识沧,轻轻“嘘”了一声,然后走到楼梯道前,小心探出半个头:“我在上面,你上来小心点。”   “来了来了。”白景辰的声音慢慢接近,“哎呀这个楼梯怎么没有扶手,怪吓人的。”   他慌慌张张地来到门口,安乐言故意挡在他面前,一脸神秘:“有惊喜哦,你可别吓到。”   “什么惊喜啊!”白景辰眼珠一亮。   难道……乐言专门挑了我俩独处的时候,是要送我什么,还是……   他的眼中霎时间充满了希望。   安乐言开心地笑着:“当当当当,你看,沧哥来了!”   “沧……啊,傅哥你怎么来了?”   那一瞬间,失望的感觉无法言喻,白景辰甚至突然生出了一阵怒气,这可是我和安乐言的工作日,为什么会有人来打扰!   他生气地瞪向傅识沧,却突然打了个寒战。   印象中一向温和有礼的傅哥,此刻的表情与平时并无不同,但不知为什么,白景辰竟从他眼里,读到了几分冰冷的疏离和排斥。   也对,我们是对手啊!   他挑了挑眉:“傅哥怎么会变成了观测人员?这是张导安排的工作吗?”   傅识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帮秦臻测试设备,顺便给这里的特警减轻点负担。”   他似乎懒得再解释,垂头看向手里的监视器,不再说话。   “秦臻?”安乐言好奇了,“他是做无人机的吗?”   “嗯,”傅识沧抬起头,“他的公司是东部地区最大的无人机研发销售集团,市面上销售的无人机有一半都是他家的产品。”   “哇他好厉害!”安乐言本想再问点关于秦臻的事,却突然被楼下的动静吸引过去。   “快来快来,”他小心地蹭到屋顶的矮墙边,蹲在墙后只露出个脑袋,招呼着两人,“你们快来看!”   两人对望一眼,快步走到安乐言身边。   那只贪吃的大象依然在吃玉米,而另一只小象也发现了这里的美食,在他身后转悠着,想要把脑袋挤进窄小的门缝。   “哈哈哈好搞笑,”安乐言小声笑着,“这只大象好护食啊,人家小象刚过去,他就用屁股把它挤开。”   “哎呀哎呀,还动脚,小象脑袋被踹了,玉米那么好吃吗?”   “护食是雄性动物的本能吧,”傅识沧偏头瞥了白景辰一眼,“估计在他眼里,眼前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一个小时后,象群终于逛够了村落,慢悠悠地沿着小路离开,进入山林之中。   “它们还真是闹腾啊——”安乐言打了个呵欠,“大半夜的跑到人类的领地来吃夜宵,都不睡觉的吗?”   “要睡了,”傅识沧把监视器递给他,“你看。”   红外监视画面里,象群在林子里找到一块合适的空地,大象把小象们围在中间,纷纷躺倒下去。   “白哥你看,”安乐言招呼着白景辰,“大象对小象好爱护啊,小象也可爱……这是刚才那只霸道象吧,还是很霸道啊,睡觉都还要把脚蹬在别人身上,笑死了。”   “对,护食又霸道,”白景辰凑在安乐言身边嘀咕,“乐言,要是现实里有这样的人,你会不会喜欢他?”   “嗯?”安乐言的目光还在那群大象上,随口道,“霸道的人啊,不会太喜欢吧。”   白景辰突然得意了起来,转头看了傅识沧一眼。   “不过,要看是什么情况。”安乐言终于把目光从监视器上挪开,对着白景辰眨眨眼,“要是有人护食和霸道是为了保护你,那不就很爽?”   他压低了声音:“白哥你努把力,我感觉我们嘉宾里很多人都会符合这个特质呢!”   白景辰:……   两人身后,正在收拾电池和充电器的傅识沧轻轻弯了弯嘴角。   村子里的警戒在半个小时后解除,傅识沧收了无人机,三人顺着村中的小路走向停车的位置。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一阵混乱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推搡。   没等安乐言探头去吃瓜,傅识沧突然清了清嗓子。   前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几秒,脚步声响起,有人朝他们跑了过来,是安德森。   “乐言,景辰!”他挥着手,“刚才看到那群大象了吗?”   “看到了啊!”安乐言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人影。   冷静俊美,应该是秦臻。   只是他现在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上车。   “你跟哥哥吵架了啊?”安乐言小声问安德森,“是不是还动手了?我看你嘴角都破了。”   他掏出纸巾递给安德森:“有什么仇这么解不开,没有好好聊聊吗?”   夜幕低垂,安德森的脸笼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表情。   他拍拍安乐言的肩:“没事,别为我们操心,你们累不累,赶紧回去吧。”   四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张茂正在门前的路灯下踱步,见他们回来,忙迎了过去。   “都没事吧,”他像个老父亲似的上下打量着几个小伙子,“没事就好。都快点去休息,小傅你跟我来一下。”   带着傅识沧进了自己的宿舍,张茂立刻就发火了:“你是怎么回事?大象看起来是可爱是温顺,但它们也是野生动物,体型庞大而且不认识你傅识沧!我都跟你说了,小言他们跟着当地村民是安全的安全的,你却非要去找人!”   傅识沧还没开口,他又一眼瞪了过去:“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借用了秦臻最新款的无人机,也和秦臻一起许诺这里的森林特警,给他们更换设备,还许诺了给救助中心和当地学校捐款。你做的是好事没错,这里的人都要感谢你,但你能不能替我想想,我把你拉到这个节目里来,我他妈是要为你的安全负责的!”   张茂气得胸腔不断起伏,脸也憋得通红,看样子是动了真怒。   傅识沧静静地听着,看他停下来了,就拿过一旁的水杯,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张茂愣了愣,抓过水杯把水喝了:“还有,小景说你今天又偷偷出去了一趟,你干嘛去了?”   傅识沧拿过他手中的水杯,又给他续了一杯水。   张茂再次喝掉。   “你……你别再倒水了,回答我的问题,说话!”   傅识沧这才慢悠悠地停下动作,手指顺着嘴角,做了个拉开拉链的动作。   原来是为了自己刚才那句“不要说话”,张茂摇摇头:“少皮,说,你去干嘛了?”   “我去了一趟旁边的风临谷,找到了这个。”傅识沧指了指张茂房间的书桌。   书桌是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找到的存货,一只桌角下还垫着块砖头,桌面上放着张茂的笔记本电脑、散热器、各种充电线……全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而桌角上,却被人收拾出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小的瓷花盆。   一支玉兰花亭亭而立,从茎到花,都呈现出脆弱的白色,带着些许透明。   “这是……虎舌兰?”张茂惊了,急急忙忙走到书桌面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你找到的?”   “嗯,秦臻公司新开发的无人机摄像头精度很高,特别适合在野外寻找特定动植物,他带来的那些,我这两天一直在帮忙测试,感觉用来追踪大象简直都有点大材小用。”   “所以你就用来找兰花了?”张茂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白净的花朵。   “一开始只是想试试性能,毕竟我还投了不少钱呢。”傅识沧耸耸肩,“也算是偶然发现,顾姐不是喜欢这个?”   张茂听到爱妻的名字,立刻清醒过来:“你还好意思提你顾姐?明知道是她最疼你,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能回家抱老婆吗?”   见张导又有翻旧账的趋势,傅识沧忙打断他:“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擅自行动了。原本这两天想要擅自的行动也找您先报个备。”   “你……”张茂胸口起伏两下,“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不怕不怕,”傅识沧像是哄小孩似的,给他拍了拍背,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计划。   “你……你小子,这么下本钱?”张茂惊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能变成恋爱脑!”   “那就是您不对了,”傅识沧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粉丝早就给我定性了,您还没发现?”   “又皮!”张茂瞪他,“你这是着急了?当初是谁——”   不用他说完,傅识沧已经举手投降,颓然道:“我肠子都悔青了,您就别刺激我了。”   “那怎么行?”张茂呵呵笑了起来,“拒绝一时爽,现在知道火葬场啥滋味了?就该让你受点挫折,省得你一天到晚目中无人!”   傅识沧触发暂时耳聋技能,拧开门就走,张茂又在后面追着叫:“你给我注意安全听到没?还有这个事,我要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男人只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镜片下却满是懊悔的神色。   火葬场……可不是呢,身心都快要烧成灰了,安乐言却还没醒呢。   第二天一早,嘉宾们得到了今天是约会日的消息。   “我还以为您这期就打算让我们干活,不搞约会了。”穆为开着玩笑,“毕竟免费的劳动力不好找嘛!”   张茂心情很好,跟着嘉宾们一起笑:“不用挤兑我,除了约会的人,其他的依然是免费劳动力,你也不一定逃得掉。”   其他嘉宾们着急的却是怎么确定约会的对象,眼睛都盯紧了张茂。   “要不你们自己来决定吧,”张茂十分大度,“约会的地方是植物园,你们自己来投票,按照票数多少排队,票选出来得票最多的两个人去约会。”   “这……”安德森挠了挠火红的卷发,“真是服了你们,心眼也太多了。”   他说话的时候,瞟了秦臻一眼,却看到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立刻别过头去。   张茂让小景给每人发了一支笔和一张小纸条,点头道:“好了,开始吧。”   嘉宾们都埋头思考起来。   “张导,你真要把决定权交给他们啊!”王副导悄悄问张茂,“他们几个都喜欢安乐言,肯定都投自己和安乐言啊。”   “对,安乐言的票数肯定最多,这一点毫无疑问。”张茂肯定地点点头,“但是,安乐言自己呢?”   王副导:“嗯?对哦,按照他现在的感情状况,大概率不会投自己,而是会成全他看好的一对。如果其他人都投自己和安乐言,那就是除了安乐言,所有人都至少有一票,但安乐言投谁,谁就会多出一票来,妥妥地胜出啊!”   张茂指挥着摄像师们调整摄像头,把每个嘉宾的微表情和纸条都拍清楚,嘴角却露出不明意义的微笑来:“变数还不止他一个人,咱们等会看结果就好。”   嘉宾那边,银心、白景辰、穆为和安德森立刻把自己和安乐言的名字写了上去。   秦臻抬头看了眼安德森,露出一丝苦笑,写了自己和他的名字。   五人写完后便站在一起,看着剩下的三人。   傅识沧首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轻轻转着笔,双眼透过镜片,观察着众人。   秦臻会投谁他非常清楚,而另外四个大概率写了他们自己的名字和安乐言,所以现在,小言已经有了一半的票数,稳得第一。   剩下的三个人里,安乐言不会投他自己,而被誉为天才的聂长星会和自己一样意识到,安乐言已经稳稳胜出,再投他完全就是浪费自己的选择权。所以,想要保证基本的胜率,最好是两人互投。   他抬眼看向聂长星,正好对方也向他看来,目光交错而过,两人心照不宣地写下了对方的名字。   王副导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聪明!之前的银心、白景辰、穆为和安德森每人一票,秦臻因为投了自己和安德森,现在安德森是除了乐言以外得票最多的,而傅识沧和聂长星的默契将他的优势完全抹平,现在他们三人都是两票,约会的关键票就掌握在安乐言手里。   得票最多的那个人会选出和自己约会的人选,但他心里想的,却是成全另外一对,给别人约会的机会。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讽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安乐言终于写好了自己的纸条。   王副导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纸条都抓在手上,开始了唱票。   势均力敌的三人出现后,他拿起了安乐言的那张。   此刻的王副导,竟然和其他嘉宾一样,心怦怦地跳着,手心里冒出一层热汗。   “最后一张投票的提名是——秦臻和安德森。那么,最终的票数是:安乐言4票,安德森3票,秦臻、聂长星、傅识沧各2票,银心、白景辰、穆为各1票。”   “恭喜安安组合再度获得约会机会!”   “怎么会这样?”安德森什么也没做,忽然就得到了约会的机会,此刻他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是惊喜还是惊吓。   不过,能和乐言一起去植物园,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开开心心地冲向安乐言,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走了走了,我们去约会!”   约会的两人回房间去换衣服,其他人则走向象舍,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聂长星走在傅识沧身边,偏头看了他一眼:“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傅识沧苦笑着摇摇头。   不过是怀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希冀着安乐言能够选择自己,却再一次落空。   不过……   他同情地拍了拍另一边的秦臻:“继续加油吧,难兄难弟。”    第39章   南城植物园是全国乃至世界知名的景点, 占地面积超过1000公顷,内含将近40个植物专区,种植植物一万多种, 是到南城的游客必去的旅游景点。   换了一身清爽的T恤短裤,再戴上一顶太阳帽,两人和跟拍小哥一起来到园区入口。   进门便是一座长长的的吊桥,飞架碧水两岸, 前方雨林茂盛,丛林上方,还能看见几个色彩鲜艳的热气球。   一阵风吹来,安德森伸手按住头上的太阳帽, 转向安乐言:“你会怕吗?要不我们换个门进?”   安乐言扬着脖子看向吊桥。   不像是小公园里用绳索穿着的小桥, 粗大的钢铁围栏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现在吹过的这阵风不算小,桥面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晃动。   他摇摇头:“应该还好,等会儿我走中间就行。但是……”   他好奇地看向安德森:“我是有点恐高,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德森的脸上露出个不怎么自在的表情:“我哥说的。昨晚我们去调试无人机, 他说如果我先找到你们,你们肯定对无人机很好奇, 但调试的地方都在屋顶那些高处,你恐高,一定小心不要让你靠近边缘。”   安乐言更觉得奇怪了。   在这次恋综拍摄之前, 他和秦臻素未谋面, 即使是作为同一期嘉宾, 他们除了在集体活动的时候见过几面,平时连话都没说过。   秦臻是怎么知道他恐高的?   而这里唯一知道他恐高的人……   昨夜黑暗中被抱起的感觉又浮现在脑海中,空气中似乎涌起了一阵柑橘香,让他有点脸红。   那就肯定是沧哥告诉秦臻的, 他想。   恍惚之间,他骤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知无觉地走过了吊桥,进入雨林之中。   这么大一截路,他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刚才安德森有说什么吗?他不会因此而生气吧?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安德森,正碰到安德森也闪闪烁烁地看过来,和他的目光一碰上,安德森便露出一脸懊恼。   “不好意思啊安,我刚才有点走神,你说什么?”   “我……”安乐言紧急看了眼手里的园区图,仰头:“咱们先去哪边?东区还是西区?”   园区太大,各种小路如同迷宫,看得人眼花缭乱。   安德森见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狠狠松了口气,和他凑在一起看了半天,挠头道:“这里好大啊,我随便,哪边都行。”   自知逃过一劫,安乐言也放松不少,选择了观赏性植物较多的西区。   漫步在植物园的小路上,两人一边观赏植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一开始,看到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两人还会拿起手机拍两张照,听导游讲解后再仔细看看一旁木牌上的简介,安德森也兴致勃勃地给安乐言拍了不少照片。   两个小时以后,见过的植物已经不计其数,两人都没了一开始那种好奇,只能走马观花,草草看过。   “休息一下吧,”安乐言提议,“我感觉自从到了南城,我们就变成了特种兵,天天出力气干活不说,连约会的劳动强度都变大了。”   他老远便看见一个小吃铺,过去一看,有卖果汁、菠萝饭等当地小吃。   点了两杯果汁和一盘糯米甜甜圈,安乐言拉着安德森坐下来休息。   安德森今天有点奇怪,不怎么爱说话,一停下来似乎就有些走神,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想到你和秦臻是兄弟,”安乐言抛出话题,“说实话完全看不出来呢。”   “不是那种兄弟,”安德森回神,“我们家的关系有点复杂……”   他抬头看了跟拍小李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不过这就够了,豪门内关系复杂,或许这里面会有不为人知的辛秘。   安乐言招呼了一下小李:“李哥,这段删掉吧,是我不该问。”   “哎你别这么说。”安德森抬手挥了挥,“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前几年我回国的时候,媒体就闹过一阵,也就是你没关注。”   安乐言还是找来小李,看着他把这段删掉。   “既然以前闹过,那肯定还是花了代价才平息下来,”安乐言说,“虽然这次你们一起上节目,媒体很可能会再次说起这些,但我不希望他们利用我的言论伤害你。”   少年认真的态度让安德森突然有了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安,我真的很苦恼……”   自从上次分别,自从秦臻加入恋综,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憋在心里,安德森觉得,自己再憋下去就要爆炸了。   而眼前的少年那样善解人意,连眼神和语调都那么温柔,他真想现在、马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安德森,别急,我会听你说。”安乐言轻轻抓住了安德森的手腕,“但不是现在。你看……”   安德森抬起头。   植物园是南城著名的景点,游人众多。《美味关系》在南城拍摄并不是秘密,两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和出众的气质,早就在入园时就被不少人注意。   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结伴出游的女孩发现了他们,正兴奋地在他们身边窃窃私语,偷偷看着他们。   “安乐言和安德森?”领头的女孩走了过来,悄摸摸地小声问,“你们是来植物园卖吃的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吃铺:“这是你们的工作地点?”   安乐言摇摇头:“我们是来玩的,但这个铺子的东西很好吃。”   他指了一下面前的糯米圈和果汁:“悄悄推荐给你,百香果汁比西瓜汁好喝。”   女孩忍俊不禁:“谢谢推荐,我们就吃你们同款。你们……”   安乐言冲她笑笑:“我们就是在这里休息一下,马上就走了。”   只看见他们两人,女孩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约会行程,赶紧点了点头:“嗯嗯好的,不打搅你们了,快去玩吧。”   安乐言拉着安德森就走,身后爆发出一阵友善的笑声。   有人兴奋地小声尖叫:“啊啊啊,他们约会呢,安安粉今天过年了,你们誓言粉先靠边站站吧!”   跟拍的小李忍不住感叹:“咱们的节目真是出名了,这才第二期呢,你们就这么快被认出来了,以前两季的时候,都是到了最后才需要防着粉丝们。”   安乐言扭头跟他开玩笑:“应该不是我们招来的,是你的摄像机太显眼了,你赶紧把摄像机收起来,就不会有人注意我们了。”   小李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乐言你学坏了啊,怎么也学会忽悠人了?幸亏我谨记张导教诲,在原则问题上绝不让步。”   安乐言笑着停下脚步:“你真是张导的好员工。不过好员工李哥,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   “干嘛?”小李伸手护住自己的摄像机,警惕地看了眼高大的安德森。   “你看他干什么?”安乐言啼笑皆非,“看前面,我们要去坐划船,不带你。”   小李忍不住朝安乐言瞪了瞪眼睛。   “真的不能带你,”安乐言忍不住笑,“我们是去划那种鸭子船,你觉得你可以坐在哪里?鸭脖子上?”   他说着就跑去买票,安德森赶紧跟了上去。   小李无奈地看着两人买票后跨入小船,最后,忿忿地塞给安乐言一个连着自拍杆的手持摄影机。   “要全程录像哦!”他不放心地嘱咐,“不许关掉!”   “好好好,”安乐言接过自拍杆,又对安德森说,“坐好了吗?我们出发啦。”   两人坐的是那种公园里常见的脚踏船,像踩自行车一样。这在植物园里算是最没人气的项目,那片小小的湖泊上,就只有他们一条船在游荡。   两人猛踩了一阵,小船很快飘到水域中央,安乐言冲着安德森眨了眨眼,又朝着手持摄像机做了个鬼脸,干脆利落地关掉,又取下身上的麦克风。   “太阳真好。”他曲起长腿,搭在前方的船舷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悠闲的模样。   “歇会儿吧,”他偏头看向安德森,“这里安静,游客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们会来玩这么普通的游乐项目。”   想起刚才卖票的老板看他俩的眼神,再看看眼前少年休闲的姿态,安德森突然放松下来。   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舒缓,他也学着安乐言的样子架起了长腿。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湖面的阳光和微风。   “其实我和秦臻之间,关系真的比较复杂。”安德森看着天空飘过的云朵,似乎在自言自语。   “简单来说,秦臻是我爸和第一任妻子收养的孩子,而我是第二任的产物,但现在,那老家伙又有了第三任……。”   安乐言:……   安德森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秦臻从小就知道我,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个外国弟弟很好玩吧,和我一直保持着通讯,寒暑假有时候也会到意大利来看我。”   他偏头看了眼安乐言:“你们不是总说我用词有问题吗?因为那都是秦臻教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拿来给我做教材的都是些网络小说,古代的现代的都有。”   “网络小说?”安乐言笑了,“没想到秦臻还挺与时俱进,他有说过为什么吗?”   “说过啊,”安德森苦笑,“他说这些文学作品用语比较现代,我学习之后不会和年轻人之间产生交流障碍,是很好的教材。”   “嗯……”安乐言皱了皱眉,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呢!   安德森沉默了片刻:“可是有一天,秦臻在得知我性向之后问我,如果他看我像是风凌子看待小师弟那样,我能不能接受。”   安乐言困惑地眨了眨眼。   风凌子和小师弟……相传是这本书作者写的一本呃……花市文。   书中高岭之花风凌子爱上自己的小师弟,却因不愿耽误师弟的前途而死死压抑,直到小师弟误中剧毒,需要酿酿酱酱才能暂时压制……后来两人历经磨难,终成正果。   突然间,昨晚看到的兄弟争执有了另外的解释。   秦臻被弄乱的头发,安德森嘴角的破口……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安德森一眼,破口还在,都结痂了。   “你……你不要这么看我!”安德森有点恼怒地转过头,“我,我真的很困惑。”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安乐转过头,和他一起看着天空,“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安德森沉默了很久,安乐言也没有催,两人悠闲地晒着太阳,看着天空云卷云舒,湖上清风微澜。   “我其实挺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舒服,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但我从没考虑过,这到底是不是爱情。”   他转过头看向安乐言:“安,爱情到底是什么?”   爱情到底是什么?安乐言似乎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上辈子的他,十一岁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乌啉病的魔爪下活下来,十一岁后则是好好学习争取可以去城里。辗转成为傅识沧的助理后,他只想着让这位比他还惨少爷过得舒心些。   而傅识沧去世后,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只是把他的心愿当作是自己的,终日生活在仇恨之中。   忙忙碌碌二十多年,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秦臻说,爱情就是你会一直想着某个人,见到他就会很开心。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不必经过脑子就会选择他。考虑他的悲喜,也被他的悲喜所左右,愿意为他牺牲。即使他不小心伤害了你,你也会原谅他,因为和他在一起,是你最欢喜的时刻,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最美好的时光。”   “安,你觉得呢?”   接下来的行程里,安乐言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却依然得不到答案。   “抱歉啊,我感觉自己都是糊涂的,完全帮不上你的忙。”安乐言十分抱歉地说。   “别这样,”安德森揉揉他的头发,“你能听我说这些,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他看了看斜下的夕阳,问电瓶车上的导游:“我听说植物园还有夜场,能看到萤火虫,今天可以吗?”   “诶,真的吗?”安乐言来了兴趣,“真的能看到萤火虫?”   导游有点为难:“其实南城这边,萤火虫的最佳观赏期在4-6月,上个月刚爆发过一阵,这段时间反而比较少了。不过你们可以试试,等天黑了能不能看到。”   两人商量了一下,从植物园回救助中心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为了不让节目组久等,他们最多在植物园留到八点。   “那就找个地方吃晚饭吧,”安德森此刻的心情好了很多,“咱们这是约会呢,结果搞得跟特种兵一样走了一天,小李哥的素材都没拍够吧。”   小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怪谁啊?难道是我在划船的时候关掉了摄像机吗?   两人选择了一间林间餐厅,和之前他们在海市吃饭的私房菜馆有点像,几乎全透明的房屋,让大家仿佛身处丛林,还能第一时间看见飞舞的萤火虫。   -   大象救助中心里,其他嘉宾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吃过晚饭,都无聊地跑到象舍外散步。   “呜——”普普冲着几人扬了扬鼻子,有点没精打采的。   “对,乐言还没回,”银心拍拍他的鼻子,凑在普普耳边低声说,“我也挺想他的。”   监控室里就更无聊了,王副导打了个呵欠:“乐言和安德森不在,穆为也没劲了,以往都是他和安德森最活跃,乐言是王牌捧哏,什么话题都能聊。”   “还不光这样,”张茂也叹了口气,“说实话,单看颜值和实力,小傅和小聂都足够单独挑起一期恋综的大梁,结果这两人现在都心有所属,这会儿心上人凑一块约会去了,他俩干脆聊起了工作。”   张茂摇摇头:“我真是有点怀疑自己的选角有问题,你看看他俩,这是恋综吗,来这儿开会了是吧。”   象舍前的路灯下,傅识沧和秦臻面对面地坐着,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无人机在影视创作中应用的话题,两人一派商务精英的模样,像是要进军影视设备市场。   聂长星听了一会儿也跟着加入,谈话不知不觉又偏到了生物医药领域,没想到秦臻对这个话题也颇有了解,和聂长星讨论一会儿后,两人还找出纸笔画起了图,写了满纸的方程式。   白景辰原本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硬是听得一头雾水,看方程式看得差点睡着,只好跑去找银心和穆为,三人有气无力地逗着普普。   夜慢慢深了,无聊的嘉宾们陆续回了宿舍。   过了一会儿,傅识沧打着电话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那台无人机。   他一边接着汪肖雨的电话,一边操作着控制器。   “看了网上的消息没有?你家小言和别人在约会呢,啧啧啧,还一起去划船,在湖上聊了一个小时,亲密得不得了!”   “所以呢?”傅识沧毫无感情波动,“你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嘲笑你啊!”汪肖雨十分嚣张,“你看看你,大话说了一堆,怎么连个约会的机会都没抢着?这还是我认识的傅识沧吗?”   傅识沧懒得回答他,控制着小小的飞行器在眼前盘旋了几圈,便流连在基地门口的那条路上空,转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他的目光闪了两下,嘴角轻轻弯起。   监视器里,一辆轿车疾驰而来,高精度摄像头下,少年脸上的顾盼与急切清晰分明。   “喂喂喂,你还在吗?不会被我打击哭了吧?”汪肖雨这会儿有点担心了。   “没哭,”傅识沧一反平日的讥讽,声音温柔,“你别着急,我还在追,我感觉……快了。”    第40章   “卧槽你吃错药了吗?怎么说话这个调调?”汪肖雨在电话那头怪叫, 傅识沧则直接挂断电话,将无人机调转方向。   “沧哥!”安乐言的声音在大门的方向响起,雪亮的车灯扫过基地的小路。   男人像是刚从时尚杂志拍摄现场下来, 衬衫西裤笔挺,风流倜傥。   虽然看起来似乎还在工作,看过来的目光里却笑意盈盈。   安乐言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笑起来,下车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么晚了还在调试无人机?”   “嗯, 有些设想,”傅识沧轻声说,“我……”   “乐言,你回来啦!”   有声音在身后响起, 5号宿舍的窗口人影一闪, 房门打开,白景辰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玩到这么晚?”他努力抑制着语调中的嫉妒,“植物园那么好玩啊?”   安乐言抬头看了傅识沧一眼, 男人一脸无奈, 却没说什么,默默向侧边横移一步, 再次把注意力投注在手中的控制器上。   其他的宿舍窗口也有人影闪动,白景辰则已经跑了过来:“我还以为你们车坏了呢!”   “哪有,”安乐言笑眯眯地回答, “是植物园太大了, 我们今天跟走了好多路, 朋友圈步数最多的肯定是我了。”   “这么辛苦?你们晚饭吃了吗?”穆为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乐言转头,就这么会儿工夫,一排宿舍的门都开了,嘉宾们纷纷走了出来。   “当然吃过啦, ”安乐言回头,“我们还给大家买了好玩的伴手礼。”   他跑回车子旁,和安德森一起把买来的东西拿下车。   “喏,有小鸟钥匙扣、杯垫,还有兰花明信片和植物园的纪念币。”安乐言一个一个碎碎念着,安德森就把小礼物一个个送给大家。   “那边的纪念品种类不多,我们尽量挑了小巧实用的,大家留着玩。”   穆为和聂长星对视一秒,双方眼里都有惊讶。   穆为有点纳闷,怎么感觉这次约会回来,安乐言和安德森之间变得如此熟稔?这个场景,就像是一家人出去旅游度假了,回来后给街坊邻居们发放小礼物?   这种认知让穆为猛地警惕起来。   聂长星则觉得奇怪,约会而已,在恋综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两人这番带礼物的行为,倒让人感觉是在掩饰着什么。   这两人约会一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还真是想得周到,”秦臻温和的声音传来,“一天下来那么辛苦还给我们带……。”   他原本打算接过安德森手中的一个纪念币,谁知对方却一缩手,把纪念币放进聂长星手里,让他接了个空。   安乐言看了全程,轻轻愣了一下便抬眼看着安德森笑,眼中含着揶揄。   安德森缩回手的时候已经觉得有点尴尬了,抬头看见安乐言上弯的嘴角,更是自闭地偏过头去。   秦臻却似乎早就习惯了安德森的态度,落空的手微微蜷起片刻,看似自然地放了下来。   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招呼大家:“不早了,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吧,张导说明天要转场,还不知道又要把我们卖到哪里去做苦力呢。”   大家都心有戚戚地“哈哈”了两声,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   白景辰走在安乐言身边,兴奋地问他:“你们今天看到很多奇怪的植物了吗?我们今天可辛苦了,除了给小象准备食物、接他们回家,下午还打扫了象舍……”   安乐言被他拉着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就回到宿舍。   “你赶紧去洗澡吧,逛了一天肯定很难受,我早就洗过了。”白景辰帮他推开浴室的门,“浴室我清理过,干干净净的,你直接用。”   难得大少爷居然干了活,安乐言暗暗眨了眨眼,感觉张导的“劳动教育”很是到位。   不过难受倒是真的,南城的气温虽然没有海城那么暴烈,但毕竟是夏天,今天又走了一天,出了不少汗,冲个热水澡真是不错的享受。   等安乐言洗完澡出来,两人又靠在床上聊了会儿天。   白景辰其实刚才就已经要睡了,这几天运动量太大,他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硬撑着这么久,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渐渐安静下来。   安乐言停了话音,安静地坐在床头。   刚才,沧哥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吧,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心里有些好奇,可这会儿夜都深了,大家也都回了房,沧哥辛苦一天,怕是也要睡了。   白天走路太多,他觉得小腿有点酸,干脆曲起腿,轻轻地揉捏着。   身体虽然疲倦,精神却亢奋着,不太想睡,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今天还没去看普普呢,他心想,一定是因为这个。   努力闭上眼睛三分钟,他还是翻身下床,悄悄地开了门。   夜间的基地宁静安详,微凉的夜风吹过,安乐言轻轻搓了搓手臂。   普普的象舍到这里不过几十米距离,他也懒得再进房间去拿衣服,抱着胳膊缓缓向象舍走去。   安德森刚才……他想起大个子刚才缩回手的样子,忍不住微笑。   早前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萤火虫。   听餐厅的老板说,前几天下雨的时候都还零星有几只,这两天天晴了,却不知为什么,萤火虫们都不见了。   说不上多失望,安乐言笑着和安德森开玩笑:“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要是今天运气太好,我反而觉得忐忑了。”   后来,他们看到了餐厅售卖的萤火虫许愿瓶。   瓶身透明精巧,里面的仿生萤火虫发出细小而灿烂的光,华丽又浪漫。   “好漂亮啊!”安乐言惊喜,“要不我们买一些给他们带回去?”   “你们真有眼光,”老板直接把瓶子从橱柜里拿了出来,“这是咱们园区里最漂亮的伴手礼,送人自用都很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近期断货很厉害,我这里也只剩下两个,就都给你们吧。”   “要是你们之间有好感呢,就写一张许愿的纸条放进去,交换给对方,”老板看着他俩直笑,“要是对别的什么人有好感呢,就写下愿望送给那个人。相信我,你们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他俩在老板意味深长的笑容中走出了餐厅,拿着据说是全南城仅有的两个许愿瓶,在一旁的树林边等着真的萤火虫。   “你有想送的人吗?”安德森问。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在小船上,安德森转述秦臻的话。   爱情是……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经过脑子你就会想到他。   两人拿着瓶子愣了良久却没能看到一只萤火虫,于是匆匆买了些其他的纪念品,赶忙回到基地。   礼物一人一份,安德森把纪念币给出去了,自然就已经想好了,他的那个许愿瓶要留给什么人。   我的那份呢?安乐言轻轻捻了捻手指,是留给自己,还是……   心中似乎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就是差那么一点,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总是被其他的事情转了心思。   此刻,他看到了普普。   普普睡得很熟。   这只调皮的小象,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是安静的,胖墩墩的身体侧卧在象舍的地板上,身旁就是它最爱吃的胡萝卜和甜瓜。   就连在睡觉的时候它也不老实,一只敦实的象脚毫不客气地搭在象爸爸平时坐的小凳上,还时不时地蹬几下。   安乐言微笑着站在象舍旁,感受着夜的宁静。   微黯的廊灯下,几只飞蛾缠缠绕绕,把灯光弄得闪动,突然,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带着气流,将那些飞蛾驱散。   那是一只小巧的无人机。   机身是经典的黑白两色,收起翅膀的时候只比手掌略大,机腹上写着它的名字——小白。   它似乎发现了安乐言的到来,轻巧绕过几盏路灯,飞到安乐言的眼前。   无人机悬停在半空中,前置摄像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大眼睛,盯着安乐言看了一会儿,接着,它向着斜后方转了两下。   安乐言笑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读懂了小白的表情,刚才的那个动作就是在说:“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晚了,是谁在操控这架无人机?安乐言想。   他朝着无人机招了招手,步履轻捷地跟上它。   小白似乎也兴奋起来了,往前飞一段又停下来等一会儿,如果安乐言慢了,还会飞到他面前来绕一圈。   “你这是在嘲笑我慢吗?”安乐言瞪了它一眼,难得任性一回,站住不再动,“那我可不走了,你自己玩吧。”   无人机在半空中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焦虑地转了转“大眼睛”,随后,用一个小心翼翼的动作,慢慢地飞到安乐言的手边,做了个左右晃的动作。   如果它有手,此刻一定会轻轻拉住少年的手,摇晃着恳求:“我错了,你别生气。”   安乐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你飞慢点,这里路这么难走,我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无人机呼啦一下飞起来,使劲“点了点头”。   这会儿安乐言已经走到了象舍后面,他记得再往前走一段,是一片面积广阔的湿地。虽然仍在园区中,但大象们很少到这边来,大家也都去的少。   是湿地里有什么吗?安乐言抬眼张望。   远方的地面上,似乎有一盏小灯,掩映在草丛中,不太真切。   再向前几步,转过几棵灌木,小灯骤然多了起来。   星星点点,却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伸展到前方的水域附近,绕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安乐言走在那条小路上,感觉自己就像是森林里沿着面包屑行走的孩子,小心又好奇。   小小的无人机在身前引路,让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圆圈之中。   小白仿佛完成了任务,绕着他嗡嗡地飞行一周,缓缓向前。   突然,它加大马力向着天空冲去,飞得极高,又突然掉头,一个猛子扎进前方的水域。   没有溅水的声音,却扬起了闪着细小金芒的“水花”,散落空中。   一开始只有零星的几点,慢慢地,飞跃而起的光点越来越多,如繁星被赋予了生命,又如林间的精灵,在水面上轻柔舞动。   “是……萤火虫吗?”安乐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个小小的光点飞到他的面前,嗡嗡声提醒他仔细去看,继而忍俊不禁。   那竟然是一台台轻巧的无人机,每一台的肚皮下,都系着一个闪着光的萤火虫许愿瓶。   “嗡嗡嗡——”远处的无人机发出整齐的声音。   安乐言抬头看去,几十个光点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大大的“言”字,向他飘来。   突然间,身边的无人机群盘旋而起,星星点点的光迅速交织成网,聚集在安乐言的四周,像一个闪光而透明的玻璃瓶,将他围在中间。   那个“言”字轻巧飘来,渐渐注入“瓶口”,化作一道光带,在他身边盘绕闪耀。   恍惚间,他像是一个被放入巨大的许愿瓶中的小矮人,隔着瓶身看着外面的世界。   那只带路的无人机又飞到了他的眼前,“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转了转摄像头,发出可爱的机械声:“请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安乐言笑了,他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小白的“额头”,轻声道:“我的愿望就是看看你的主人是谁,快让他出来吧。”   无人机群嗡嗡地散开,飞向一旁的一棵大树,光点聚拢如同舞台的耀眼灯光,又慢慢散去。   月光皎洁,夜幕中群星闪耀,傅识沧手里拿着操控器,含笑站在树旁。   “就知道是你,”安乐言跑到他身旁,“沧哥好厉害,原来无人机还可以这么玩。”   “嗯,”傅识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不仅能做到这些,它们还能展现各种视觉效果,你还有什么想看的,我让他们试试。”   “不用了,”安乐言笑得开心,“你知道吗,我和安德森在植物园留到这么晚,原就是想要看萤火虫的,可那边的人说已经过了季节,很难看到了。”   “但我刚才,看到了世界上最漂亮的萤火虫表演,它们还会说话呢!”   一阵风吹过,少年的发丝飞舞,如林间精灵。他又是激动又是好奇:“沧哥,你怎么会想到要用无人机做萤火虫表演?”   傅识沧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   因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知道你喜欢什么,可你从不暴露。   而那天你为了维护我,拿随手抓的昆虫做借口,说你最喜欢萤火虫,想要看到萤火虫。   这是我能够抓住的唯一线索,哪怕你只是随口一说,我也希望能够为你实现。   所以我这两天走访了周围所有的居民,但他们和植物园那些人一样,说萤火虫已经过了季节,再难看到。   但我真的想要实现你的愿望,不仅是这一个,还有今后的每一个。   许愿瓶的传说里,许愿的人要把愿望写在纸条上,塞入瓶中。   你看到了吗,刚才我已经告诉你,   我的愿望,就是你。    第41章   安乐言被傅识沧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种感觉又来了。   沧哥的眼神, 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人,让他珍惜,让他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真好呢。   可沉浸在这样的心情里, 他根本不知道,该和这样的沧哥说什么。   傅识沧却在懊悔。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居然选择了恋综这个通告。   签合同的那天,他们就被告知了《美味关系》最基本的要求——恋综拍摄期间, 不允许表白。   哪怕再喜欢也不允许独占。嘉宾必须平等地接受其他人的邀约,不管是抽签还是投票,决定了的约会不允许更改。   这是保证恋综能够完整拍摄的基础,甚至是恋综的看点之一。   而他今天的行动, 是提前给张茂报了备, 张茂在反复权衡后答应下来的。   实际上,不仅是他,其他几个嘉宾也曾向张茂提出, 希望能私下安排一些小惊喜, 来刺激刺激这个不开窍的小coser。   大家商量好了,各自设计各自展现, 但不能用言语暗示,也不允许表白。   若两个人的时间撞了,也以安乐言当时的选择为准, 不允许争抢。   今夜, 谁也没想到, 安乐言会半夜不睡去看望普普,而他,只是因为实在睡不着而来调试无人机程序,碰巧撞上, 仓促上阵。   不然,应当是他亲自带着安乐言来到这里,观赏一场盛大的无人机表演。   好在引路的小白没有掉链子,埋伏在草丛中的无人机们也很争气,虽然有近三分之一的机器都没飞起来,好歹还是完成了预想中的表演。   此刻,面对少年好奇的脸,他只能刻意地解释:“原本就是帮忙调试,所以想了个小花样,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安乐言立刻点头,“沧哥,你……”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仰头看着天上。   方才还只有薄云的天空,此刻却乌云密布,一道闪电猛然划过天际。   “要下雨了啊!”安乐言惊呼,“可无人机怎么办,下雨了会不会坏掉?”   连傅识沧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   但又幸亏是现在,而不是刚才就落下来。   他情绪复杂地看着安乐言一心关切无人机的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打了头阵,可效果真不够好。   他甚至有些担心起来。   紧接着他之后,其他人必然也会行动,他们的努力,会不会刚好打动眼前的少年?   “沧哥,沧哥?想什么呢?”安乐言拿手在傅识沧眼前晃动,“快点,那些无人机都停在哪里,我帮你收拾。”   “没事,他们本来就有基本的防水功能。”傅识沧把监视器拿给他看,“我现在就让他们返航,不远的地方有个小仓库,中心专门清理出来放无人机的。”   机群嗡嗡地飞起,如鸟群飞向自己的巢穴,回到程序设定好的仓库。   只是有时风太大,几架无人机被吹得撞在一起落了地,安乐言忙心疼地上前捡起来,兜在怀里。   到了最后,所有无人机都安全入库,反倒是他们两个淋了一身雨。   “这雨也太突然了。”安乐言甩了甩淋湿的头发,一路哈哈笑着冲到仓库的屋檐下。   傅识沧早就脱下了衬衫搭在两人头上,此刻也已经全部湿透,一拧就是一大摊水。   他看了他安乐言一眼,默默把衬衫又拧干了些,扳过安乐言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傅识沧轻轻挪动着手指,用半干的衬衫,替他把额头和脸颊上的水珠拭去。   那双眼睛,曾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却从未像今晚这般明亮。   眼睛下面,是挺翘的鼻头,还有润泽柔软的唇。   安乐言仰头看着傅识沧。   上辈子,他从未见过傅识沧狼狈的样子,那个人,衣衫永远整齐,永远干净、优雅、风度翩翩。   即便是在最后,无知无觉被他领回的时刻,也清爽如沉睡,没有一点狼狈。   而此刻的傅识沧,水珠顺着短发滚落,沿着他的脸颊汇聚成一道小小的溪流,再顺着下颌滴落。   T恤已经湿透,肩膀上还沾着一片草叶和几个不知何时溅上的泥点。   他却根本顾不得把自己弄干净,大手握着皱成一团的衬衫,在他的脸上小心擦拭。   他的眼光很亮,很专注,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有时会停留在他的鼻尖以下,很久才慢慢挪开。   安乐言不确定,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欲望。   原来沧哥也会这样,他愣愣地想。   不,沧哥不会这样,这是这本书里的傅识沧,不是他的老板。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猛然跳错一拍。   他曾经的感恩,他的崇拜,他奉为不可侵犯的那个形象,永远都会存在于他的心里。   但眼前的,是这个世界里活生生的一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想法和欲望,有和那个世界里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是沧哥,也是陌生人,不论安乐言接受与否,这个人都将是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乐言突然慌张起来。   他不敢再看傅识沧,眼神躲闪着看向屋檐外的瓢泼大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干脆跑回去,反正,反正也已经淋湿了。”   他没敢等傅识沧说什么,就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看着少年在雨中奔跑的身影,傅识沧深深叹了口气,拎着衬衫走进雨中。   虽然是夏夜,雨水依然有些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泡进了水里,跳得艰难。   遥遥看见节目组房间的时候,门口人影一闪,张茂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第一次,傅识沧懒得理他,依然步伐缓缓,接受着大雨的洗礼。   “你……”张茂刚发出一点声音,雨中,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   浑身湿透的安乐言又跑了出来,手里撑着一把雨伞,从张茂身边跑过。   傅识沧停下脚步。   冒雨而来的少年却并没有看他,低着头把手里的另一把雨伞往他怀里一塞,又跑了回去。   傅识沧:……   张茂:……   大雨哗啦啦落下,傅识沧撑着伞在雨幕中站了许久,突然抬头冲着张茂一笑。   回到宿舍的安乐言浑身都在滴水,又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白景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亮了吗?你这么早就起来啊?”   “还没,”安乐言轻声说,“外面下雨了,我起来看看。”   “哦,”白景辰翻了个身,“那我再睡会儿。”   听着临床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缓慢,白景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刚才就醒了,却发现安乐言根本就不在床上。   他去哪儿了?是被人叫出去了吗?   今天下午导演宣布新规则的时候他就在想,太好了,他现在和安乐言一个房间,这不正有利于他吗?   晚上和大家一起等待的时候,他设想了好多浪漫的场景,感觉都可以试试。可哪个更好他却觉得很难抉择。   但现在,竟然有人已经付诸行动了吗?他们做了什么?   外面那么大的雨,他们能做什么?   白景辰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他短短的二十二年人生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他准备好的,生活、学习,甚至是进入娱乐圈,他说要,立刻就有人给他铺好路。   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什么,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此刻,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安乐言一身是水的进来,却只是拿了两把伞就又跑了出去。   所以,他刚才一定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白景辰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茂见到白景辰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昨晚没睡吗?”张茂瞪着眼睛,“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睡了一会儿,半夜下雨我醒了一回,然后就睡不着了。”白景辰趴在食堂的餐桌上,回答得有气无力。   时间有点早,其他嘉宾还没到全,外间的雨还在下。   他半眯着眼睛趴在桌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感觉自己要眯着了。   有人撑着伞来到食堂门口,把伞放在墙角边。   那把伞他很熟悉,之前就在5号宿舍的门后面挂着,每次进出都能看见。   不对,今早没看到。   白景辰眨了眨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他有点害怕。   拿伞的人,一定就是昨晚和乐言在一起的人。   白景辰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紧张得视线都有些发白。   然后,他看见了傅识沧的脸。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这几天他所看到的种种画面都从眼前闪过。   商务车上的窃窃私语、泥浆大混战中的互动、两人仿佛无法插入的氛围……还有,楼顶上的独自见面……   白景辰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事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却什么也没察觉。   “早上好啊!”安乐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径直走到白景辰对面坐下。   “白哥你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他也惊呼出声,“是我昨晚吵到你了吗?”   白景辰张了张口,还没出声,穆为就问道:“这个‘吵’字有点奇怪,难道乐言你晚上打呼噜?”   安乐言笑了:“我打呼噜自己也听不见啊。昨晚……”   他抬头看了张茂一眼:“我半夜睡不着去看普普,正好碰见沧哥调试无人机,就看了一会儿,结果下雨了。我俩费了好大劲才把无人机都收起来,我还跑回宿舍去拿伞。”   他愧疚地看着白景辰:“你该不会是那时被我吵醒就没睡了吧,那我真是罪过。”   原来是这样的吗?白景辰突然感觉有精神了。   按照他对安乐言的了解,这些真的合情合理,完全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穆为却眯起了眼睛,昨晚两个安回来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安乐言回宿舍再出去已经是半夜,三更半夜的,两人就一起调试无人机?昨天导演才宣布可以私下接触,两人就在夜里见了面,傅识沧,居然这么积极吗?   而此刻的安乐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虽然省略了一些过程,但听起来真的很正常!   张茂瞪了傅识沧一眼,倒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昨晚笑什么笑?把你得意的,人家乐言根本就对你没什么特殊!   等银心他们进入食堂的时候,风波已平,食堂里一片岁月静好。安乐言还专门给白景辰要了一个煮鸡蛋,教他怎么滚鸡蛋祛黑眼圈。   早饭后,节目组和嘉宾们告别了亚洲象救助中心的大象和象爸爸们,前往他们在南城的第二站——象谷小学。   现在是暑假期间,小学里早就放了假,学校宿舍被下面县里的扶贫团队租用,借住了十几个趁着暑假进行乌啉病治疗的孩子。   节目组的计划是,用《美味关系》的餐车,给这些孩子做几顿饭,并进行两天的联谊,最后嘉宾们再一起去一趟原始森林,这趟南城之旅就圆满了。   象谷小学位于小星星夜市的南端,倒是距离大象的分离训练区不远,典型的山村小学模样,一共只有两栋小楼,四层的一栋教学,另一栋两层的供孩子和老师们住宿。   这会儿孩子们都在医院接受治疗,安乐言他们便开始准备午餐。   干了几天体力活,这会儿看到那辆红白格子阳棚的餐车,嘉宾们都由衷地开心起来。   “以前觉得做饭好累,现在只想着,张导不要让我去种食材就谢天谢地了。”聂长星一边从车上往下搬食材,一边开着玩笑。   “种菜都没什么,就怕张导还要把保护蔬菜基地的任务也交给我们。”穆为跟了一句。   嘉宾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安乐言跟着大家一起笑。   公子哥们虽然不排斥干活,但毕竟平时干得少,进厨房就更少,这会儿卸食材,完全不看种类,乱糟糟地堆了一地。   安乐言一边盘算着今天做什么菜,一边把堆在地上的食材分门别类。   刚拎起一袋蔬菜,傅识沧突然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过袋子,又弯腰从食材堆里挑出另外几袋,拿到另一边,说:“这些我来处理。”   安乐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傅哥细心,”聂长星看着傅识沧挑出来的食材点点头,“不过也不用你一个人,等做完孩子的饭我们一起处理就好,反正是我们自己吃。哦对,银心你不要碰!”   银心突然被cue,愣了一会儿才探头去看,笑着说:“还好,这几种算是低光敏食材,我每个月吃药很积极的,碰到吃到也没太大关系。”   安乐言恍然大悟,上辈子他的乌啉病痊愈太久都快忘记了,乌啉病患者发病时怕光,若是近期发作过,光敏性食材很容易再次引发疼痛,甚至加剧下次发作时的痛苦。   “没事,我来吧,”傅识沧已经开始处理那堆食材,他看了眼离他不远的银心,低声说,“你去给小言帮忙吧,注意别让他碰到这些。”   银心有点懵懵地走向安乐言,他回头看了眼傅识沧,又看看安乐言,突然明白了。   “乐言你……是不是也……”银心低声问。   “是的啊,”安乐言大方承认,“都好多年了,就是我经常忘记,其实按时吃药,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那边的傅识沧看过来一眼,没有说话。   银心的敏感此刻终于上线,他又回头望望傅识沧,小声问安乐言:“你和傅哥怎么了?感觉气氛怪怪的,和乌啉病有关?”   安乐言抿了抿嘴唇,有点尴尬地解释:“就是,上个周期我忘记吃药结果把自己弄进了医院。”   银心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傅识沧……”   安乐言更尴尬了:“呃,发病的时候,我妈着急着找人帮忙,刚好碰到了他。”   银心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是我我也会生你的气,更别说傅哥了。你不知道吗?他妈妈也是乌啉病患者。”   “真的吗?”安乐言活了两辈子,居然完全不知道。   “当然啊,”银心叹了口气,“你以为他爸爸为什么能成为乌啉病专家?”    第42章   相传傅兴山认识方芮的时候不过十二岁, 只见了一面,便对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格外上心。从小就捧在手心,认定了她是自己的新娘。   可就在方芮成年那年, 一次不知原因的乌啉病大爆发,把她也卷入其中。   那时还没有专门针对乌啉病的特效药,所用药物仅仅只能保证患者不会因并发症而死亡,却完全无法纾解发病时的痛苦。   看着心爱的女孩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傅兴山放弃所有的其他机会,一头扎进对乌啉病特效药的研制之中。   那时的傅家虽然已是医药集团,但经营的多是常见病药物,傅兴山孤注一掷砸入大半资产去研究乌啉病, 在家族里也不是没有反对之声, 但他扛着巨大的压力挺了下来。   后来WL1问世,傅兴山重拾爱妻笑容,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上辈子傅兴山夫妇在车祸中去世, 安乐言在墓碑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沧哥长得很像她。   安乐言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 男人此刻面容沉肃,不知怎的, 安乐言觉得他的眉宇间,有着一丝伤惋。   中途安乐言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傅识沧正在外间洗手。   水珠冲刷着他结实的手臂, 他低头慢慢搓去手臂上沾染的泥点, 又用肥皂洗了好几次,手臂都有些微微发红。   “沧哥,别洗了。”安乐言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抓他的手。   傅识沧猛地抽手, 但慢了一步,被少年攥住了手指。   “喏,没事的。”安乐言松开手,把手掌摊开给他看,“我们乌啉病人没那么脆弱,你家的阻断剂效果也很好。”   见他真的没什么事,傅识沧点点头,甩了甩沾湿的手指。   安乐言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那个绝美的萤火虫之夜后,安乐言看着他,总有点不知所措。   傅识沧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各自走开。   “导演,这啥情况?”小李操控着摄像头,拍摄着两人的背影,“是背着我们吵架了吗?也不像啊,就是感觉怪怪的。”   张茂揉着下巴:“吵架应该不至于,昨晚还一起看无人机表演呢,你不是冒死完成任务都拍下来了吗?你觉得他俩当时那气氛是吵架?”   “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啊,”小李完全摸不着头脑,“要我说,这俩的感情应该更深了才对,怎么感觉突然生分了呢?”   “是不是那个什么……回避型依恋?”王副导凑过来小声蛐蛐。   张茂失笑:“你这几天用功看书有成果啊,但我觉得不是。安乐言的性格一直都很爽朗,很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想通。”   他直起身看着监视器:“没事,看你们这个态度我很放心,等过几周播这一段的时候,观众们一定也跟你们一样急得抓心挠肝的,多好。”   小李和王副导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张导,老奸巨猾,他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孩子们在快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学校,看到校园里停着的餐车,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哥哥,你们是来卖吃的吗?”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餐车的车窗前,仰着头问安乐言。   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戴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帽,身上的防晒衣也穿得严严实实。一张小脸黑乎乎的,眼睛却亮闪闪,清澈分明。   经历发作期的乌啉病人都是这样,肤色会呈现出不自然的暗沉,需要连续做大半个月的药物干涉,此后则每月一次,终身服药。   安乐言看着她可爱的小脸,笑着回答:“是呀,不过你们老师已经付过钱了,可以随便吃哦。”   “真的吗?”小女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指着安乐言手边的糕点,“我可以吃那个蛋糕吗?”   “当然可以,但那是餐后甜点,要等吃完饭才能吃~”   “嗯嗯好的。”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的!”   这次来南城治疗的一共十二个孩子,都是在最近的一次乌啉病筛查中发现有重大隐患的,那个叫作小薇的女孩和另一个叫陈坚的男生不巧在治疗前已经发病,其他的孩子则处于刚开始有症状的时期,药物干预还算及时。   “小薇挺可爱的,”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安乐言在一旁和带队的小周老师聊天,“要是能早点干预治疗就好了,前两天发病的时候很痛苦吧。”   小周老师点点头:“确实没想到她的病程发展这么快,我们那边是偏远山区,基因筛查两年只有一次,有些孩子就会在两次之间发病。”   他知道这个节目是要播出的,也不敢多抱怨,但话语间已有不满。   “两年一次的确是间隔有些长,”身后有个声音接道,“国家虽然已经加大了基因筛查的力度,但国计民生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傅识沧走到两人身边:“每年直接到各家各户去目前还不现实,但傅家和南城第一医院有捐赠协议,可以免费给来访的未成年孩子做基因筛查。我会建议董事会,在县一级医院设立流动筛查点,非统一筛查的时间里,你们可以去筛查点做检查,就是要出一部分路费。”   小周老师连忙摆手:“啊,这就很好了,只要有地方可去就行。我们也知道不能只依靠国家,傅家又是做药又是捐款筛查,已经付出很多了。”   “什么付出很多?他们傅家就是利用乌啉病赚黑心钱,小周老师你太容易被骗了!”   激烈的话语从食堂中传来,几人愕然转头,说话的竟是那个叫陈坚的少年。   少年大约有十五六岁,个子已经窜到一米七,长手长脚,衣着朴素。脸和小薇一样黑黑的,此刻却布满了愤怒。   “陈坚,你怎么说话呢!”小周老师连忙呵斥,“你知道什么啊就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少年一脸激愤,“人人都知道,傅兴山伯伯用了八年的时间开发出WL系列药,现在又过去了十二年,傅氏集团年年都说加大投入,要研发出可以治愈乌啉病的新药,可成果呢?我们吃的还是十二年前他做的药!”   “陈坚!”小周老师生气了,想要过去阻止少年的发言,却被傅识沧轻轻拉住。   “没事,让他说,”男人的脸色很冷,“我也想知道大家平时对傅家的看法。”   陈坚才不管老师和一旁的这些人说了什么,依然情绪激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研究新药,你们不就是靠乌啉病特效药赚钱吗?全国、全世界那么多乌啉病患者,每个月都要买你家的药,还必须吃三个月以内的,这么大的生意谁愿意放弃啊!你们就一直拖着,多好啊,我们乌啉病病人就是你们的提款机!”   “这位小朋友,药物的研发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不要……”聂长星看不下去了,想要辩解两句。   可少年早就已经满脸泪痕,冲着聂长星大喊:“你当然会帮他说话啊,你们都是有钱人,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说完他就激动地冲出了食堂。   小周老师满脸愧疚:“真对不起,我……”   “没事,”安乐言忙挥挥手,“快去看看孩子,可别出什么事。”   小周老师和象谷小学的老师赶紧追了出去,安乐言则叹了口气。   其实孩子说得很有道理,这本书的设定便是如此,傅兴怀一直利用乌啉病特效药牟取暴利,但药物的研发是真没有进展还是被他刻意控制了,还真是不好说。   他忍不住看向傅识沧。   傅识沧从那孩子跑掉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眉头紧皱,脸色冷得吓人。   注意到安乐言的目光,他也抬起眼来。   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带着猎猎的杀气,又在一瞬间被压制和隐藏。   傅识沧转身,离开了食堂。   安乐言担忧地站在食堂门口,很快,其他嘉宾都跑到了他身边。   “你没事吧,”穆为哼了一声,“傅识沧怎么回事,人家得罪他了就瞪你,关你什么事啊?”   “没有,沧哥没瞪我,我没事。”安乐言连忙解释,“遇到这种事情,他心情不好很正常。”   “其实傅家每年的投入真的很大,”白景辰叹气,“我家也是做药的,但乌啉病的特效药真的是很难搞啊,这个,长星应该最有发言权。”   聂长星也叹了口气:“确实很难,药物开发的过程中,实力和运气都不可或缺。不得不说,傅伯伯真的惊才绝艳,现在那么多专家,沿着他的思路走了十几年,却还在他已经取得的成就里打转。”   怕刚才那一幕吓到其他的孩子们,几人唏嘘了几句便又分散开来照顾小朋友们吃饭。   午休之后,陈坚被小周老师带了回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银心的带领下画画。   当然,作为最大的孩子,陈坚根本就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后方,把教室里图书角的书翻了个遍。   傅识沧回到了餐车,照常干着自己该干的活。   “沧哥,”安乐言走到餐车的窗口,仰头看他,“心情还好吗?”   两人的位置一高一矮,傅识沧站在餐车窗口,要比安乐言高出一大截。   他很快擦干净窗口的台面,趴下来道:“多大人了,哪会被小孩子气到。我刚才是有点事去打了几个电话。”   “嗯嗯,”安乐言扒在窗口外面,两眼一眨一眨,“所以现在心情很好?”   傅识沧挺意外地看着他:“就那么想听我说心情好?”   安乐言看着他笑。   “好好好,我心情很好。”傅识沧忍不住伸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还想听我说什么?”   其实我想听你刚才打电话安排了什么,安乐言想。   作者在书里对傅识沧复仇的描写很多,比如在恋综期间,他就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当年车祸的几个重要证人,由此顺藤摸瓜,牵出了一系列的幕后人物。   又比如,他还使用各种手段,从傅家那一群寄生虫手里,不断收购傅家的股份,到了最后,手中的力量已经可以和叔叔傅兴怀抗衡。   安乐言一开始想得很好,傅哥做这些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吃瓜围观,其中一些作者没顾及、没写到、他看了好多解读都没弄明白的部分,这次可是发生在身边,当然可以跟着爽一把。   但真正一起拍恋综了才发现,沧哥做这些事情,自然是要背着人的,现在复仇进度到底到了哪里,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而刚才,沧哥被那孩子刺激了一下,会不会就去部署后面的一二三四五步了?   安乐言一颗想要吃瓜的心,有点无处安放,眼中自然流露出几分急切。   “嗯?”傅识沧看不懂他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想听什么?”   安乐言羞涩地垂下眼眸,喃喃说了什么。   “什么?”傅识沧好笑地凑近他。   红白格子的阳棚在微风中微微起伏,少年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微红,那股甜蜜的果香升腾而起,配合着含羞的笑,让傅识沧忍不住紧张起来。   安乐言自己笑了一阵,觉得还是算了。   复仇这事是板上钉钉的,等以后有机会,自己再旁敲侧击一下,差不多就能推断出来。   于是他摇摇头:“没事,你心情好了就行。”   傅识沧:……   你这样,我的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他待要再问,秦臻和安德森刚好从一旁过来,大个子看见他俩这一上一下地相对,脱口而出:“聊什么呢,这么说话不累吗?”   安乐言回头看他,挑了挑眉,胡诌道:“嘘——豪门辛秘。”   “诶,你也知道了?”安德森惊讶,回头看了眼他哥,“你不说是第一手消息?”   秦臻摊手:“乐言都没说是什么,你就这样下判断了?”   安德森再次转头:“那你说,你知道什么了?”   安乐言:……   这是打什么哑谜?我是想听豪门辛秘不假,这不是还没听到吗?   他自顾自地尴尬,身后的傅识沧却笑了:“是说我家堂叔的事情吧,他也算自作自受。”   他没有多说什么,五十多岁因为纵欲而死于马上风,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只是幸好,之前就已经买下了他手上的股份,不至于和他那几个非婚子女在遗产问题上多作纠缠。   三言两语打发了安德森,两人之前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安乐言默默地走到一边去收拾,傅识沧也继续自己在餐车里的工作。   下午的时光过得忙碌又平静。   张茂在晚餐的时候来了一次,因为小学条件简陋,嘉宾们也跟着孩子们一起睡宿舍,六人间不好分配,干脆抽签分住两间。   接受治疗的孩子精力不济,吃完晚饭后,安乐言他们又陪孩子们聊了会儿天,就把他们送上了床。   接着各自洗漱,又因条件简陋而耽误了些时间,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外面又下起了雨。   安乐言爬上上铺坐了下来,拿出手机。   傅家股东去世的消息果然已经传开,但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澜,网上的报道对死因做了模糊处理,只说因病逝世。   安乐言仔细捋了捋原书的复仇线,这个时间节点,大概是沧哥即将找到第二位证人的关键时刻。   怪不得中午的时候他脸色那么差,安乐言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   傅识沧原本分在他的下铺,但这会儿不在,好像是刚才出去打电话了。   安乐言想了想,从上铺溜了下来。   小学的宿舍条件简陋,房间外便是公共走廊,这会儿风雨交加,走廊上湿了一大半,闪电光映出不远处男人的身影。   傅识沧刚放下手机,便看见少年的影子被电光映上不远处的地面,走得小心翼翼偷感十足,即便还未完全从忙碌的状态里抽离,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等那身影走近了,犹豫着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果然看见被突然凝固的安乐言。   “怎么了?”他偏头问。   “嗯,那个……我看见新闻了,你……”安乐言看着他的笑脸,生生被卡了一下,“嗯,节哀顺变?”   傅识沧笑意更深:“我应该伤心吗?其实我挺高兴的。”   少年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哦,那就好那就好。”   傅识沧又笑了笑,低声问:“你其实知道我家的事情,也明白我想做什么,对吗?”   安乐言愣了愣,微微纠结了几秒,点头:“嗯,我还想帮忙呢。”   傅识沧看向走廊之外。   南城有宁静的天空,也有暴虐的风雨,但他只想和身边的人享受那份宁静,至于风雨,没必要让他承担。   他伸手揉揉安乐言的短发:“什么帮忙?豪门辛秘呢,你蹚这摊浑水做什么?”   安乐言不服了:“我……”   一声惊雷打断了他的话,楼梯上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抱,抱歉打扰了,”小周老师喘着气,“你们看见陈坚没有?”   两人都摇了摇头。   “陈坚不见了。”    第43章   陈坚中午的时候顶撞傅识沧, 下午却如常参加小学里的各项活动,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响就不见了。   “会不会去了洗手间?”安乐言问。   “找过了, ”小周老师急得直冒汗,“我刚才把他们送回宿舍就去整理医疗资料了,临睡前巡视的时候才发现他不在,问其他孩子, 都说他出去很有一会儿。几个洗手间我也找过了,没人……”   傅识沧做了个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先不用解释,把其他人都叫起来, 一起先把学校筛一遍。”   嘉宾们、学校接待的老师和节目组都被惊动了, 很快分出几支队伍,对小学的两栋楼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傅识沧则拉着安乐言和张茂,到监视室把所有的摄像画面都细查了一遍。   “这里!”安乐言暂停了一处监视器的视频。   风雨中, 一道电光落下, 恰好照亮学校教学楼后的一个小门。   一个身影刚刚推门而出,给众人留下一个单薄佝偻的背影。   “应该是他, ”傅识沧点点头,“中午的时候我就发觉,那孩子有一点点驼背, 他的乌啉病发作恐怕不是一次两次。”   召回所有在学校里寻找的人员, 傅识沧简单说了自己的判断, 学校的接待员陈老师犯了愁。   “这就麻烦了,小学后面就是大山和象谷,这大风大雨的,山路湿滑, 万一摔一跤那可就危险了。”   时间不等人,小周老师在大家的催促下报了警,几个老师着急着出去找人,而嘉宾们则表示可以帮忙。   “下雨天山路不好走,你们城里来的都注意些,危险的地方不要去。”陈老师忍不住扶额。   找人的确需要人手,可这些人……   节目组的摄影师感觉还行,那些嘉宾们,听说还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随便谁出点事情,都不是他或者整个象谷小学能担得起的。   “没事,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不如一个孩子。”秦臻说,“我们尽力便是。这种暴雨无人机没法飞,等会儿如果雨小点还可以用机器来搜寻。”   节目组拿出了之前为拍摄准备的雨衣和照明用品,一行人穿戴整齐,穿过陈坚走出的那个小门。   所有人立刻觉察到了寻人的困难。   雨太大了。   这雨用瓢泼来形容都有点程度不够,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了水幕笼罩之中,手电光下,雨滴几乎变成了连接天地的一条条亮线,想要把整个天空都扯下来似的。   还有风。   树木在风中摇曳,枝叶互相拍打发出一阵阵“啪啪”声,不时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路上水洼处处,雨水几乎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穆为的眼睛被雨水打得快要睁不开,一边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前方的树林,一边问身边的小周老师:“这么大的雨,那孩子应该跑不远吧?”   “不好说,”小周老师满脸是水,“陈坚是山里的孩子,走起山路来可能比我们都厉害。”   大家在学校后搜寻了半个小时,来到小路尽头。   前方赫然是茫茫大山和幽深峡谷,暴雨又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陈老师把大家聚在一起:“上山的路有两条,就在前面,按道理说,那孩子应该知道这么大雨不能去低矮的地方,但情绪激动之下也说不准。”   “人多了也不一定有用,”陈老师说,“我和小周各带两个摄影师,分两条路上山,嘉宾们不熟悉山路,就在附近再搜一搜,能用设备的就尽量用设备,注意安全。”   见识到了暴雨的威力,嘉宾们对他的安排都很服气,目送四人上了山,张导扯着嗓子安排剩下的人:   “上山咱们的确帮不上忙,但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秦臻和小傅去准备无人机,等会儿雨小了就放出去,几个女孩子守着孩子们可能也会害怕,银心和聂长星身体差点,回去照顾他们,其他人,分一半再去把学校搜一遍,万一孩子回去了呢,剩下的人,从这里到象谷入口,仔细再看一遍。”   张茂的安排几乎照顾到了所有人的情况,大家略一点头,分头行动起来。   三个小时后,全体人员都回到小学,个个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山路山上都没有。”老陈在山上滑了一跤,手肘上擦伤了一大片,还渗着血。   安乐言拿来了医药箱,熟练地给他清理包扎。   “好在森林救援已经来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张茂安慰他,“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等雨停了还可以再帮忙找,这里的山太大了,就算是专业人员也忙不过来。”   在风雨中奔走了几个小时,每个人都一身泥水,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全部跑到小浴室去洗澡。   象谷小学是援建的希望小学,布局上还算合理,浴室虽然是个大通间,但好歹有个窄窄的木板隔住,不至于完全暴露。   穆为和安德森冲在前面,安乐言刚到浴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口哨声。   不用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脚下一滞,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都是1,倒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但里面是穆为和安德森……   一个是海市大总攻,硬件自然不会差,另一个是身高一米九多的壮汉,听那口哨声,尺寸小不了……   安乐言有点脸红,心想要不等等,或者找个其他的地方冲一冲算了,反正是夏天也不会感冒。   正踌躇着,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安乐言心一横,拎着衣服就准备进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真要进去?”傅识沧抿着唇,镜片后的目光冰冷。   安乐言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冲着傅识沧点点头,小声说:“这边只有这一个浴室啊,不然也是和摄影师们挤。我早点洗完了早点休息,天亮了还要去找孩子呢。”   浴室里传来穆为和安德森的交谈声,攥着安乐言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傅识沧生硬转身:“你跟我过来。”   安乐言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忙调换脚步跟上。   顺着走廊来到宿舍楼的另一边,傅识沧把他领到一个小房间,门前的牌子上写着“校长室”。   屋子里摆了一地的无人机,显然是刚才傅识沧一直工作的地方。   傅识沧拉着他绕过地上的机器,把人推到房间尽头,唰地拉开浴帘,指着里面说:“你就在这儿洗。”   空间虽小但一看就知道是间小浴室,安乐言二话不说打开了热水。   一身的泥浆被热水冲刷,简直是这个夜晚最大的安慰,原本因找不到陈坚而焦灼的心情都被抚慰,好了很多。   安乐言一边洗澡,一边找外面的傅识沧聊天。   “沧哥,你说陈坚会去哪里?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他隔着浴帘问。   “那孩子虽然单薄,但看得出来是苦出身,小周老师也说他是山里孩子,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们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他说得讥讽,安乐言有点不服气地探出头来:“我们还好啊,这不都好好的吗?”   少年刚洗完头,从浴帘里伸出的脑袋热气腾腾,还在往下滴水。   脸蛋因为热水被熏得红润,一双眼睛虽然疲惫,却依然亮晶晶的。   傅识沧手里的无人机“咣当”一声碰上桌角,镜片后的目光蓦地变得深邃。   “你好好洗澡,”他艰难地发声,“回来了是好事。”   安乐言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缩回头去,又哗啦哗啦冲起水来。   浴室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浴帘上,站在帘外的傅识沧再次手滑,小白的摄像头被拧到了一个怪异的角度。   他干脆放下小白,抱臂靠在墙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那个身影。   嘉宾们只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天一亮,不需要人叫,就都起了床。   安乐言一直在思索。   陈坚虽然激愤,但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不乐意,他依然在教室后排坐了一下午,还帮忙照顾着同样处于发病期的小薇。   如果说他是因为生气而出走,中午就应该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度过整个下午,到了晚上才跑出去?   是因为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雨还在下,安乐言穿上雨衣走上小学的操场上,正遇到小周老师带着孩子们上车。   出了这样的事,其他孩子的治疗也不能耽误,一晚上功夫,小周老师的嘴角都急得起了燎泡。   “乐言哥哥早上好。”小薇坐在窗边,有气无力地跟安乐言打招呼。   安乐言伸手,轻轻敲了敲她脸颊边的车窗:“早上好啊小薇,今天要好好治疗哦。”   “嗯,”小薇点点头,“我会的哥哥,你们找到陈坚哥哥没有啊?”   安乐言不忍骗她,对她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不过肯定能找到,我们有秘密武器哦。一会儿雨停了就可以用了。”   “啊,我知道,”小薇终于有了点笑容,“是那种可以飞的机器人,陈坚哥哥昨天说过,那种机器人很好用,还可以到山里去找红参。”   “红参?”安乐言疑惑地抬头,但这会儿车已经要开了,他朝小薇挥了挥手。   搜救队昨晚一无所获,今天扩大了搜索范围,又请来不少附近的村民,在以小学为中心方圆十公里的地段拉起了巡查线,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   嘉宾们分散开来,跟着村民们一起找人。   安乐言被分派到距离小学最远的一组,和一位老乡一起搜索一片小树林。   他边走边纳闷,红参多产于东北苦寒之地,南城这种地方根本没有野生的,就算是养殖,品质也不会多好。   陈坚一个山里孩子,就算不知道红参的具体种植情况,也不大可能会想到用无人机去野地里找红参。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或许,陈坚并不是负气出走,而是为了找这个什么“红参”?   原著小说里有这个东西吗?   他的目光不断搜寻着树林,脑子里也在拼命回忆。   “南疆象谷,大叶檀木下,浣橧绕树而生,夜有荧光,可采食。畏光者食之,不日……自解……”   他皱着眉,在心里磕磕绊绊地复述了一遍原书中的一段台词,好像是傅伯伯和同事们交流时说的一句,摘自某本古书,也是他制药的灵感来源之一。   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谁看小说连这个都能记下来?这种史料,读者都是直接跳过的好吧。   不过,浣橧……红参……这两个的发音很像啊。   他问不远处的乡亲:“咱们这里有浣橧吗?应该是一种草,晚上能发光的。”   乡亲穿着蓑衣,一摇头,雨水就向身边飞散开来。   “那大叶檀呢?象谷里有吗?”   “这个有,咱们这附近就有。”乡亲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不久后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坡,“看见没,那上面一棵就是。”   小坡距离他们大概一百多米,已经在搜索范围外。不过这会儿也到了两支队伍的交接时,按照安排,他和乡亲会撤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去那棵树那里看看,”安乐言对乡亲说,“那孩子曾经提到过浣橧,那边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象谷另一边,傅识沧也刚刚停下脚步。   雨一直在下,他试图放出几架无人机却没有成功。   秦臻的无人机虽然具备基本的防水功能,但并不适合在大雨中飞行,尤其这里还有风,小巧的机身如果要和山里的大风抗衡,根本没办法随心所欲地飞行。   更何况,风雨之中,信号也变得时断时续,图像模糊不清。   他不由得苦笑,没想到这次南城之旅,还真成了无人机的试炼之行。秦臻要是因此研究出抗风抗雨还能进行表演的无人机,他这个股东倒是功不可没。   而就在此刻,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搜救队长的对讲机里,突然发出嘈杂的声音。   队长神情冷肃地听着对面的汇报,迅速下达了指令,回头对傅识沧他们说:“山那边出了点事,情况还不清楚,我先过去处理一下。”   他只是通知大家一声就立刻跑向山边的车辆,傅识沧甚至连问话都还没出口,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聂长星跟了过来,“我刚才听到好像说滑坡什么的。”   大雨还在继续,冰冷的雨滴打在雨衣上,又顺着帽檐滚落,模糊了眼前的山色。   傅识沧轻轻摆弄着防水套里的控制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小白在雨水中缓缓升起,傅识沧身前的大树却啪地一声,掉下一根树枝,把无人机直接砸落在地。   傅识沧的心脏突然一阵发紧。   就在搜救队长行进的方向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44章   事情发生的时候, 安乐言刚刚爬上小山坡的顶端。   那棵大叶檀就长在坡顶的边缘,叶片青翠。   只是脚下的泥土在雨水冲刷下颇有松动,檀木的树根如同篝火的柴薪, 在地面上露出一大截。   树旁的泥土被雨水浸湿,变得极为松软。安乐言扶着树干小心观察,泥地被落叶和风雨弄得一片狼藉,却能看到两个十分清晰的脚印。   按照大小来推测, 很有可能是陈坚。   “陈坚?你在吗?”明明看不到人影,他还是试探着叫了出来。   风声猎猎,雨点打在远近的树叶上,发出轰然的鸣响, 但风雨之中, 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回应。   是在……山坡下的位置。   虽然从他上来的方向来看,这只是一个小坡,但另一边就直接濒临象谷, 大叶檀的根须如同小瀑布般暴露在悬崖的断口外。   安乐言深深吸了口气。   脑海忽然有些混沌, 穿越前的某个瞬间刹那间浮现上来。   黑夜,大雨, 从腰间掏出的刀刃,一同翻下阳台时的失重感,虚弱与疼痛……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当时的痛苦霎那间弥漫至全身, 一阵阵恶心翻涌而上。安乐言小口小口吐着气, 伸手抓住大叶檀的树干。   粗粝的树枝将手心扎得生疼,他又加上些力气,让疼痛刺激神经,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乱, ”他命令自己,“我得先救那个孩子。”   用力拉了一把树枝,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大叶檀的树根上,探头向前方的悬崖看去。   想要再喊喊他,嗓子却干涩得无法发声。   再次深吸一口气后,他干脆仰头,让雨水落入口中。   “陈坚……”他终于发出了声音,“陈坚,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下面……我在树,树下面……”微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安乐言忍着头晕,将头探出悬崖。   大叶檀盘曲缠杂的树根下,有个白色的东西似乎在半空中飘荡,再仔细看时,才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双手抱着大叶檀的树根,宽大的T恤被风吹得扬起。   不过还好,他身下正好有个小小的平台,能让脚有个支撑的地方,或许这才是他能支撑这么久的原因。   但平台孤绝,向上无法攀爬,向下又没有着落,他被困在中间,无处可去。   “陈坚,你还撑得住吗?”安乐言冲着他吼着,声音却被风吹得飘散。   “换你试试,”陈坚倒是毫不客气,“快来拉我。”   安乐言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种风雨飘摇的情况下,他就是不恐高,也不可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从下面拉上来。   所以他迅速稳住身体,一边回退一边解释:“我没那么大力气,你再坚持五分钟,我叫人来。”   “喂,别走啊!”陈坚慌了,“你是不想管我了吗?”   “不是,我……”安乐言突然转头看了一眼。   地面在颤动,好像是……要塌了!   下一秒,他果断转身,快速攀缘到大叶檀的树根附近,两下就跳到了陈坚身边。   陈坚还没开口,安乐言已经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小平台的边缘跑去。   “卧槽……”陈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泥土、树木、石头,小山坡上的一切都摇摆起来,坡顶的大叶檀慢慢倾斜过来,根须之下,无数小石子扑簌着滚下山坡。   山体要垮了!   安乐言选择的方向与垮塌的方向垂直,两人上方的大叶檀勉强挡住了一部分泥土和落石,为他们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   就在这几秒钟里,安乐言伸手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捞了一下,陈坚的手腕一紧,人已经被安乐言掼出了小平台。   那里便是陡峭的山坡,他踌躇了一晚上都没敢踏足的地方。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陈坚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抬手护住眼睛,一阵头昏眼花之后,他听见耳边的声音喝到:“抓住!”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手心立刻传来刺痛。   安乐言把他扔到了陡坡上的灌木丛里。   这种灌木虽然不大,但根系还算发达,能够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陈坚薅了两把灌木,手心里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但脚下依然是松动的泥土,要不了几秒就会开始滑动,他慌乱中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此刻和他一样满身泥土,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冷静坚毅,陈坚心里突然定了一下。   身后垮塌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手脚并用,横向跑出不到十米,他突然大叫:“岩洞,快!”   陈坚连忙往前冲,一只脚刚踏上坚实的岩石,就听见轰隆一声,接着他被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岩洞之中。   而在他身后,小山坡彻底垮了下来,泥石流顺着山体,咆哮着,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冲向山谷。   两人被下落的碎石打了好几下,陈坚再次被拽起来,又往前冲了几米才刹住脚步。   地面还在颤动,岩洞的洞口终于也坚持不住,轰然垮塌。   ……   岩洞里一片黑暗,陈坚再也没有力气,直接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夜的风雨飘摇,加上刚才一番生死挣扎,这一躺倒,他再也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岩洞里依旧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突然有些慌,那个人还在吗?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吧?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匆匆忙忙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顾不上全身的酸痛,起身就往前走。   根据黑暗前的最后一点印象,原先的洞口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边我去看过了,堵得相当牢固。”微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要过去的话注意脚下,碎石很多。”   陈坚猛地一顿。   原来他还在!   虽然不肯承认,但此刻的陈坚,听到他的声音如闻天籁,原本悬得高高的心猛地落入胸腔之中。   但他没忘记,这人虽然救了自己,但也是那些有钱人中的一员,昨天他骂那个傅家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他踢开脚下的石块,伸出手探路。   果然,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尽头。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泥土,把岩洞堵了个结实,湿湿的,似乎还有水渗进来。   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始往回走。   大概走到刚才他站立的地方,想来那人距离不远,但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陈坚嗤笑一声,随便找了个方向讥讽道:“喂,你不会就这么躺平了吧,不想出去了吗,怎么动都不动一下?”   “我不如你有力气,先歇一会儿,你可以再探探里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倒是很舒缓,但根本不在他吐槽的方位上,“一般的小说里不都说,大难不死,掉到悬崖底下或者岩洞里面,都会获得武功秘籍什么的?”   这话说得讥讽,陈坚哼了一声,向前摸去。   果然,走不了几步就又到了头。陈坚在心里咒骂几句,颓然蹲下。   “好了,别浪费力气了,你饿不饿?”那声音说完,一阵窸窣声传来,空气中浮起葱油饼的香味。   “来,过来吃点,”他似乎听到了招手的声音,那人说,“不过,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许闹别扭了哦,对了,我叫安乐言。”   象谷外,所有参加搜救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一片植被丰沛,并不属于山体滑坡的高发地段,每年的例行勘察也未将其纳入高危监控区。   小山坡的垮塌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村民们愣了几秒才开始奔跑和呼救。   搜救队长的吉普车很快到达事故地点附近,专业人员迅速开始勘察,训练有素的村民们也纷纷集合起来。   几分钟后,张茂满头大汗地跑到现场附近,把嘉宾和节目组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安乐言呢?还有银心,这两人去哪儿了?”看到少了两个人,张茂心脏病都要犯了,“谁知道他们在哪儿?”   “银心回学校了,”王副导也是一头大汗,“今天中午孩子们回来还要吃饭,聂长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让银心回去准备午餐了。”   说到午餐,大家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安乐言,说不定他也回去了?   “但我记得他今天是出来拉网的……”张茂又仔细看看身前的嘉宾们,“你们知道安乐言在哪一队吗?”   “应该就在这边。”穆为皱着眉头。   今早分组的时候,他还遗憾来着,怎么没跟安乐言分在一边,哪怕不在一组,能遥遥看一眼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老乡跑了过来。   “你们那个小伙子回来没有?”老乡半身都是泥,显然刚才距离滑坡的地方不远。   傅识沧的心揪了起来:“哪个小伙子?”   老乡把几位嘉宾都打量一番:“哎呀没回来啊!刚才休息的时候,他说要去大檀树那边看看……”   “大檀树在哪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就在滑坡那里啊!”老乡大惊失色,“那边……”   他颤颤巍巍指着小山坡的方向,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突兀的断层,仿佛被一个巨人狠狠挖了一锄头,在青翠的山体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痕。   老乡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但还心存侥幸:“那小伙子看起来挺机灵的,会不会已经回来了,你们不知道?”   “嗡——”无人机的声音响起,嘉宾们扭头看去,傅识沧面色肃然,双手紧紧握着操纵杆,小白冒着大雨,迅速向山体垮塌的地方飞去。   无人机迅速进入了巡航拍摄模式,在被大风吹落之前,传来了山体垮塌处地画面。   泥土和石块在山谷边缘冲出一条宽阔的“道路”,那一路上,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折断的树枝、碎石和泥土堆在山谷下方,而山体崩塌的碎石则盖住了方圆几十米的山体。   乐言他……在那里吗?   连张茂都傻了,看着和他一样茫然的嘉宾么,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眼前突然晃过个东西。   那是他身边的傅识沧,随手把小白的控制器塞给了他。   傅识沧掏出手机,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识沧?”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我们这边发生了泥石流,可能有人……”他略微哽了一下,“可能有人被埋,或者被困,你们南城的专业救援队有没有可以穿透泥土和碎石层的红外探测设备?”   “有!”对方十分肯定地回答,“给我你们的坐标,我让他们带着设备先去,我也会尽快赶到。”   “好。”傅识沧简短应答后,挂上了电话。   秦臻看了安德森一眼:“我们去把无人机都带过来,等会儿撒网去找。”   风雨还在,无人机出动的成功率并不高,但两人根本不在乎,一起回头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这一切不过两三分钟时间,穆为讶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仍未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看着跑远的秦臻兄弟,一阵恐慌在他心中蓦然浮起,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不远处的白景辰,在对方眼里,他同样看到了初生的恐惧。   “我……回学校去找一找。”他结结巴巴地对张茂说。   穆为和白景辰跑回了象谷小学。   红白格子的阳棚此刻变成了雨棚,连日的大雨淋得它有点没精打采。   车窗下有人影闪动。   银心正在准备午餐的食材。   他身体弱,平衡感也很差,出去找人说不定还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干脆留了下来。   为了孩子们的午餐,聂长星去了附近,找到老乡家的大婶过来帮忙,自己则去了附近乡镇,给搜救人员订购盒饭。   银心和大婶在餐车边做着准备,两人一个洗一个切,正忙碌着。   突然,学校门口人影一闪,穆为闯了进来。   “乐言在不在?”男人的声音慌乱,目光跳跃着,掠过银心,又看向餐车里所有的角落。   “他不是去拉网找人了?”银心惊讶,“他回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他身旁的大婶插话:“没有吧,我一直看着门口呐,一早上都没人进来。”   穆为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白景辰此刻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怎么样?他在这边吗?”   穆为摇了摇头。   “万,万一在呢?”白景辰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去楼上找找。”   看着他拔腿奔向宿舍楼,穆为只觉得一阵腿软,不由自主地靠在车壁上。   他其实很明白,这个时候,安乐言在这里的几率根本接近于零。   他是最关心大家,也最善解人意的的安乐言,怎么可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躲起来欺骗大家?   可万一呢?万一只是个恶作剧,万一他只是累了,在哪里睡着了?   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在他心里有这么沉重的分量,没有了他,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他鼻头突然一酸,坐倒在餐车边。   “穆为……”银心似乎也有了预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乐言,乐言怎么了?”   “山体滑坡,”穆为哽咽着,“刚才有老乡说,滑坡的时候,他就在那儿……”   他求助地抬头看银心:“银心,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银心斩钉截铁。   他可是安乐言呢!   突然,穆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接起。   “穆为,”傅识沧冷肃的声音传来,“你家在南城有项目,我给你救援队的号码,他们需要的工程器械由你调配,能做到吗?”   “能……能!”穆为的目光从颓然慢慢变得坚定,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我马上去办!”   银心有信心,傅识沧不放弃,他又怎么能服软?   那,可是安乐言啊!    第45章   安乐言靠着岩壁坐着, 手里还拿着那张葱油饼。   饼是今天早餐的时候从餐桌上拿的。   他清晨时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间去看下铺,傅识沧的床上空空如也, 他似乎都没回去睡过。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洗漱,跟着其他嘉宾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也没看见他。   “可能是去调试无人机了,应该也在搜人的那边, ”安乐言的跟拍小李说,“昨天听他们说了,雨一旦小一些,就要开始用无人机搜寻, 那比人工效率高多了。”   于是他临走时就带了点早餐, 用保鲜袋装着,贴身放在雨衣里。   刚才逃命的时候,雨衣后摆被灌木的尖刺撕成了条条, 这张葱油饼居然没有失落, 还真是奇迹。   男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脚尖踢到了他的小腿。   “好了, 别动。”安乐言收回脚,把装着葱油饼的保鲜袋放在膝盖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手电, 按下按钮。   一道不太强的电光在岩洞中亮起, 又很快熄灭。   光照亮了陈坚的脚下和四周, 也照亮了安乐言苍白的脸。   陈坚捂了一下眼睛,凭着那一闪的印象,摸着石壁坐在安乐言身边,抱怨道:“你这不是有手电吗?干嘛不用, 还让我摸黑去探路。”   刚才他走向洞口的时候,脚趾不止一次地踢到地上的石子,疼得他直吸气。   安乐言轻声笑了一下,把葱油饼递过去:“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探查过一遍了,没必要再浪费电。”   听到男孩忿忿啃食葱油饼的声音,他温和地解释:“手电是旧的,昨晚为了找你已经用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光已经弱了,我不知道它还能用多久,当然要省着点。”   “那你刚才那一下不也是浪费?”男孩嘴里含着葱油饼,说话含糊,却不忘记顶撞。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想着要独立表达自己的想法,遇事不怼一下,似乎都不正常。   安乐言又笑了一下:“嗯,是挺浪费的,那我们出去之前都不开了。”   陈坚咬着葱油饼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这话听着顺,怎么总感觉不太对呢?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出去之前都不开,那要手电有什么用?   这个人,怎么和别的大人一样坏?   要不是你救了我……   他又愣了一下,是啊,他救了我呢,从那么恐怖的泥石流里救了我的命。   想起刚才山体垮塌的那一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冷?”身旁的人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动静,一阵窸窣声后,一件破破烂烂的雨衣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又没下雨,我穿雨衣干什么?”陈坚扭着肩膀。   “雨衣保暖,”安乐言按住他的肩,“你身上都是湿的,我们又不能生火,把雨衣穿上,用体温把衣服烘干。”   雨衣上还带着他的温度,陈坚被按了两下,突然静了下来。   “安……安哥,”他的声音有些颓然,“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怎么会呢?”安乐言的声音清晰而自信,“我的那些同伴可都是厉害的人,他们会救我们出去的。”   “哦。”男孩的情绪依然不高,他紧了紧身上的雨衣,默默把葱油饼吃完。   “吃完再睡一会儿,”安乐言说,“节省体力,说不准什么时候用得上。”   陈坚听话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靠着岩壁睡着了。   安乐言轻轻搓了搓手臂。   刚才在山上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也比之前更为强烈。   头一阵一阵眩晕着,他侧向一边干呕了两下,却吐不出东西来。   大概是因为前世死的时候摔得太狠了?   本是仇恨走到了终点,当时只觉得快意,没想到重活一世,居然还能带来隔世PTSD,倒也真是离谱了。   他苦笑两声,轻轻控制着呼吸,闭上眼睛养神。   陈坚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没人了,洞口方向有微弱的光。   “我们能出去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惊讶地问。   “我倒是也想,”安乐言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把贴在岩壁上的布料揭下,拿着那个小小的手电筒,慢慢走了回来。   “你在干嘛?”陈坚问。   “口渴,想弄点水喝。”   听他这么一说,陈坚也觉得口渴了:“那儿有水?给我一点好吗?”   微弱的光线里,安乐言走到他身前蹲下,点了点他的肩膀,“仰头,张嘴。”   陈坚不由自主地照做,淅淅沥沥的水流从半空中落入他的口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什么啊,”陈坚差点呛到,“好难喝,还有沙子。”   安乐言的声音很淡:“这里没有水源,只能从岩缝里吸一点水,不想喝尿的话,就将就一下吧。”   陈坚有点绝望,这水也太难喝了。   不过他也知道,能用衣服从岩缝里吸出这么多水来已经不错了,如果外面天晴了,他们等会儿连这种水都可能喝不上。   安乐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刚又去试了试洞口,凭人力是不可能推开的,所以……我们还是坐着保命好了。”   或许是被“保命”这个词刺激到了某根神经,陈坚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嗤笑道:“什么保命,我一个乌啉病人,哪儿还有命?”   “怎么没命了?又不是绝症。”   “喂,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陈坚急了,“你知道乌啉病发作时的痛苦吗,那种疼没人能忍受的好不好?”   “嗯……”安乐言低低应了一声,“先是头疼,脑袋上像是被钉进来一根钉子,绕着那根钉子,一圈一圈地疼。”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的什么事情。   “然后,如果没有药物干预,疼痛会顺着后脑勺到颈椎,继续向下,整条脊椎就成了疼痛的储藏所,一边疼,一边把这种感觉横向输出到每一个脏器,每一寸皮肤……”   陈坚愣住了。   他还没有见过谁,能把乌啉病发作时的情形说得那么详细,那么真切。   仿佛曾经历过千遍万遍,只要他想,就能完整地模拟出疼痛的走向。   可谁又愿意去回忆呢?   他忍不住扭头,虽然一点光线都没有,他却似乎看到了少年苍白的脸。   “你……也得过啊?”他试探着问。   “嗯,出生就有,三岁后几乎两到三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一直到十一岁。”   陈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过是才发作了四五回,就差点想要从山崖上跳下去了,而身边的这个人,八年啊,每隔两三个月就要疼一回,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曾看到过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苦,凭什么就你扛不住?【1】   原来,我并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这个认知竟让他感觉好了许多,似乎对治疗都多了几分信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乐言问他:“陈坚,你昨晚,是为了找浣橧,才来大叶檀下面的吧。”   “你怎么知道?”陈坚很惊讶。   “我突然想起来关于傅先生的一段报道,说他是从古医书中得到的灵感,将浣橧提取物加入特效药中,才研制出初代WL药品。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对不对?”   “嗯!”陈坚沉默了一会儿,“昨天下午,我在那个学校的图书角看到一本傅先生的传记,里面写了这个,所以……”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安乐言:“我觉得,傅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   安乐言低低地笑:“嗯,是很帅,你说的没错。”   “你见过啊?”陈坚羡慕死了,可转念一想又生气了,“你骗我的吧,你才比我大几岁?傅先生十年前就去世了,你就是见过了也不一定记得啊!”   安乐言突然来了兴趣,也碰碰他的肩膀:“我问你,昨天你顶撞的那个人,那个傅家人,你觉得他帅不帅?”   “也……就那样吧。”陈坚撇了撇嘴。   好像是很帅,五官清晰又深刻,长得也很高,是他想要成为的男子汉模样。就是眉眼太冷,还对他凶巴巴的。   更何况,是傅家人。没有了傅兴山的,就倚靠傅兴山开发的药,吸血乌啉病患者的傅家人。   “他是傅兴山的儿子,”安乐言说,“你看看他,就知道傅伯伯大概什么样了。”   陈坚愤恨的心突然卡了一下,过了好半天,他才“哦”了一声。   安乐言靠在岩壁上,眩晕的大脑里,满满都是傅识沧的身影。   山体垮塌以后,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知道我不见了。   上辈子玩失踪的总是沧哥,就连最后的一句话,也是在酒宴上对我说:   “我去去就来,等会儿我回来了,就陪你一起看烟花。”   可是,烟花那么盛大,我却没能等到你回来。   或许,他当时的心情和我现在一样,有点无奈,也有点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怎么样,或许他也会想,怎么办,我又要被那个小助理罗唆了,要不还是别出现在他面前了吧。   于是,便一去不返吗?   安乐言轻轻吸了吸鼻子,脸颊上热热的,他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喂,安哥,”陈坚对他的伤感毫无察觉,“我听说傅伯伯的儿子是电影明星,他为什么不子承父业,接着研究WL系列药啊,说不定他能研究出来呢。”   安乐言轻轻把咸涩的眼泪含进嘴角,清了清嗓子:“哪儿有那么容易。昨天跟你辩解的那个哥哥,可是医学药学双博士呢,他都说药物的改良需要很长时间,中间的偶然性也很强。”   他的声音温柔:“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为乌啉病人的康复努力,不管是真心为了病人,还是为名,或是为利,但大家都是向着解决这个病的方向去的。如果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好,也可以考虑亲自去参与。”   他碰碰陈坚的肩:“我听小周老师说,你学习成绩很好,要不要考虑以后学医或者学药,为了自己,也为了其他的乌啉病患者,去研究乌啉病药物?”   陈坚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在发抖。   安乐言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感觉到男孩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也听到了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这是……发病了?”安乐言晃了晃陈坚,“已经开始疼了吗?”   “嗯……”陈坚的牙齿在打颤,“你别管……”   他没说完话,嘴里就被塞进来一块布料,是安乐言刚才用来吸水的那块,还带着泥水和青草的味道。   妈……的,陈坚一边短促地呼吸着,一边想,我以后再也不喝山里的水了,真难喝。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他的大脑神经,开始绕着圈体现自己的存在感。   有一只手在他的太阳穴边轻轻地按着,很温柔,但却无法完全和暴虐的疼痛对抗。   陈坚蜷起身子,拼命忍住那蚀骨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他听见安乐言在他耳边说:“张口,喝药。”   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遍,陈坚终于理解了“喝药”两个字的含义,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口中的布料被拿走,有个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什么药啊,喝起来这么不方便,得使劲吸才行,你当我是刚出生的婴儿吗?他浑浑噩噩地想。   这药该不会是假的吧,怎么一股铁锈味?陈坚有点嫌弃。   但很奇怪,那种怪药喝进嘴里,竟然真的缓解了一点头疼。   他伸出手,把嘴边的东西紧紧压住,又狠狠吸了几口。   不知过了多久,陈坚才缓缓从混乱中醒来。   嘴里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像是自己咬了舌头,又或者是小周老师逼着他喝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品。   但是似乎有点用,虽然并不是药到病除的效果,但原本发作后那种生无可恋的瘫软与破碎感并不太严重,应该是,疼痛被半路抑制住了一些。   但自己昏睡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安哥……”他低低唤了两声,没有听到回答,又伸手去乱摸。   “嘶——”突然,他猛地一缩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重新放过去。   被他抓住的,好像是一截手腕,不知沾了泥还是什么,摸起来有点黏黏的。   但重点是,好烫!   他顺着那截手腕向上摸去,安乐言的脖子和脸颊都烫得惊人。   “安哥,安哥你还醒着吗?”陈坚有些慌乱地摇着安乐言的肩膀,焦急地叫着。   怎么办,没反应啊,他不会晕过去了吧?   陈坚乱糟糟地想了一会儿,一声低吟传入他的耳廓:“水……”   对了,水!   发烧的人得喝水,至少得有水给他降降温。   他伸手在四周探了半天,却没找到刚才那块布料。   妈的,这个时候怎么什么都跟我作对?   他愣了两秒,才突然醒悟似的,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软着腿走到洞口的碎石处。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就在他最需要水的时刻,岩缝里竟然不再流水了。   他拿着破烂的T恤在碎石间摩挲半天,布倒是打湿了点,却根本挤不出水来。   怎么办?   他正在考虑,挖一点地上的泥巴过去糊在安乐言额头上,或许也能降温。   突然,外面突然一阵哗啦哗啦,似乎是岩石松动了!   是岩洞又要塌了,还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安哥……”他的声音都发颤了,站在洞口的位置,想跑,又有点渴望迎接那些动静。   外面的哗啦哗啦声似乎更响了。   “陈坚,过来。”安乐言的声音没什么力量,却十分肯定。   陈坚赶忙跑了过去,又探手摸到安乐言的额头:“你在发高烧,我想给你找点水。”   “没事,”安乐言干涩的声音里居然还含着笑意,“发烧死不了人。”   他轻松的语气让陈坚略略放心,突然,他又着急起来:“哥,外面哗啦哗啦的,你说是这山又塌了,还是有人来救我们啊。”   “当然是有人来救。”安乐言说得很笃定。   “你又知道了?”   “一切皆有可能,”安乐言轻轻地说,“你别过去了,不管是什么,那边都不安全。”   “哦。”陈坚现在对他已经是唯命是从,赶忙挨着他坐正了些。   安乐言轻轻笑了笑。   他没有预知能力,但他此刻却似乎有预感似的,傅识沧一定会来。   他刚才做梦了,梦里他又回到了大婶家的楼顶。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叫沧哥,沧哥就来救你。”   嗯,他刚才在心里叫了好多次。   沧哥,我好想你。    第46章   傅识沧背靠着一棵大树, 低头看着无人机监视器里的画面。   在他的面前,是被完全挖开的泥石流现场。   石块、树木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将山体照亮。   重型机械的轰鸣震撼着人们的神经, 他却无知无觉,操控着小白,巡视着山坡上的每一个细节。   山坡上的一草一木都详细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已经把山坡上的一切都巡视了无数遍,不知疲倦。   受岩澍之托前来的救援队长抹了抹头上的汗, 看向这个青年。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泥土溅得斑斑点点,他却毫不在意。握着监视器的手背被树枝划伤了一个口子,血还在往外渗,而他完全不知道疼似的, 依旧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的一切。   队长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已经在山谷里站了一天一夜了, 却依然身形挺拔,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累。   但看多了救援现场的队长却觉得,这个人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要是那口气散了, 人就站不住了。   而眼前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他从未见过这么有效率的救援, 这些人对他简直有求必应。   各种大型机械、智能设备源源不断地从南城、从临市调往象谷附近。   红外线探测仪一刻不停地工作着,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因山体坍塌而下滑至谷底的泥土、碎石和树木已经被彻底挖开和翻找一遍, 无人机洒满天际, 将方圆几十公里的一草一木都细细筛过一遍。   虽然还没找到那个负气出走的孩子, 但可以肯定,到目前为止,失踪的两个人并没有被垮下的泥石流裹挟,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走到傅识沧身边。   雨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停了, 此刻晨曦初起,光线慢慢变亮,眼前的人关闭了无人机的夜视辅助模式,虽已经满眼红血丝,却依然紧紧盯着监视器里的图像。   “不要太过担忧,”队长低声劝着,“废墟已经筛过一遍,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青年没有回答,目光却定在图像的某处。   “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队长,停一下,让吊车送我过去。”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前方,机械停止了轰鸣。   吊车临时做了改造,傅识沧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专门安装的吊篮,和队长一起,迅速来到山坡一侧。   这里是山坡偏上的部分,因上方的山体坍塌落了一大片碎石,但因为并不在泥石流经过的范围内,并非今天挖掘和探查的重点。   方才不远处的挖掘造成了这片碎石的二次滑坡,露出被埋的几丛灌木。   傅识沧脚踏着碎石稳住身形,从一棵几乎被压碎的灌木树枝上,捡起了什么。   那是一块雨衣的布料。   节目组出于安全考虑,买的雨衣都带有大面积的荧光条,上面还密密地印着“美味关系”的logo。   傅识沧手里的这片,正是其中之一。   “红外线!”队长立刻冲着对讲机大叫起来,“大型重机不要从上面过,来两个小的,把这片碎石小心挖开!”   救援队伍迅速行动起来,碎石一点一点被挖开,红外线探测仪一遍遍扫描。   半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傅识沧站在吊篮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黏腻的泥浆糊住,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慢动作。   挖掘机的每一次挥臂,救援人员的每一次探查,都变得无比沉重。   直到有人大喊:“找到了!在山体内部,应该还活着!”   欢呼声四起。   时间的流逝终于在那一刻恢复正常,眼前却一片片发黑。傅识沧微微弯腰撑住膝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模糊的镜片上,却沾湿了点点滴滴。   山洞里,两人挪到了最靠里的位置,陈坚在微微颤抖。   “安哥,真的是救援吗?这么半天了洞口都没开,你不要为了鼓励我而骗我啊。”   安乐言仰头靠在岩壁上,嘴角微微拉起:“我这么骗你,你开心吗?”   “你!”陈坚又被他噎住,“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表里不一啊?像个演员一样,在我面前演戏一套一套的。”   安乐言逗他逗得开心,闻言笑笑:“那是,我可是coser呢,平时还穿小裙子跳宅舞,很厉害的哦。”   陈坚扑哧一声笑了:“骗人!你要是会这个,等出去了跳一段凌由香的喵喵舞给我看!”   “诶你还知道凌由香啊。”安乐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别小看人好不好!”陈坚恢复了点生气,“我们山里虽然书不多,但也有捐赠的图书站,我看过凌由香的漫画。”   他突然来了兴趣,轻轻推了推安乐言的肩膀:“我听他们说凌由香的动画比漫画好看,特别是喵喵舞,你到时候跳一段给我好不好?”   安乐言摇头:“你出去以后,我把账号借给你,你自己看番剧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陈坚认真了,“你刚才都说了你会跳,可不许赖账啊!”   凌由香真不愧是宅男杀手啊,安乐言在心里偷笑,也行,反正我还欠网友一次直播,可以一起解决。   “好好好,我跳,”他闭着眼睛敷衍着,“所以你要满怀信心,我的朋友一定会来救我们……”   像是响应他这句话似的,前方的岩洞口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   碎石哗啦啦地落下,大片的阳光顿时照进岩洞内。   眼睛和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功能,安乐言又觉得一阵眩晕,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陈坚在摇晃他的肩膀:“安哥,安哥!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安乐言缓缓睁开眼睛。   晨曦亮得刺眼,有人逆着光向他走来,俯身在他面前,安静地看了他两秒。   接着,他被紧紧抱住。   熟悉的柑橘暖香蔓延过来,让他的心缓缓沉下来。   “沧哥……”他低声喃喃。   “沧哥在。”他听到回答。   “我刚才叫你了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嗯,叫沧哥,沧哥一定来救你。”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因为救援的及时与高效,两人除了有些脱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经过输液和休息,安乐言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动了动手臂,立刻有人从床边站起身来。   眼前映入的是聂长星的脸。   “聂哥,”安乐言露出微笑,“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聂长星轻轻帮他把额发撩开些,“也就是大半天时间,现在才下午。”   “哦。”安乐言偏过头,看了眼病房。   “找人?”聂长星立刻注意到他的目光。   “……嗯。”安乐言收回目光,“大家都好吗?陈坚呢?他去治疗了吗?”   “你就别操心了,大家都挺好的。我们商量好了轮流守着你一会儿,现在刚好轮到我,其他人在休息。至于陈坚,他原本就是这间医院的病人,自然有他的主治医生管他。”聂长星说着握住了他的手臂,“我倒是有问题问你。”   缠着纱布的手腕被举到眼前,聂长星的表情十分严肃:“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伤口可不像是树枝或者石子划的。”   安乐言的眼神缩了缩,却敌不过聂长星的逼视,只好解释:“是我自己咬的。当时陈坚发病,我是几天前才吃的药嘛,就想着,我身体里的药或许有用。”   看他如此坦白,聂长星抿了抿嘴唇,无奈收起了严肃的表情:“你想得没错,WL-S属于长效药,半衰期比较长,你体内的药物浓度还比较高,你的血也的确能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   “但是,”他又板起了脸,“在那种脏乱的环境下,你用手腕取血,创口又那么大,且不说失血危险,要是我们晚几天才找到你们呢?伤口发炎溃烂或者被虫子寄生,出现败血症怎么办?出现其他问题怎么办?你本身是乌啉病人,也知道一两次发作死不了人,怎么就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看到他真的生气了,安乐言忙握住他的手:“聂哥聂哥,你别想那些吓人的,我这不是已经获救了吗?你知道吗,我对你们可有信心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很快就能把我救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根本不会发生!”   看到少年几乎赌咒发誓的神情,聂长星一脸无奈:“反正你以后注意点,不要这么不在意自己,要知道,你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不希望你受苦。”   “嗯嗯嗯!”安乐言感动地点头,“谢谢聂哥。”   病房的门咔嗒响了一声,聂长星扭头看了一眼,冲着安乐言做了个“你小心点”的表情,忙不迭地退出病房。   进来的是傅识沧。   四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方才又忙着收拾现场和送别救援队,男人脸上有深深的疲惫。   他进来后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取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   安乐言蓦然紧张起来。   上辈子沧哥要是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大概率是遇到了让他极为恼怒的事情,神情越是平静,越是不说话,他心中的怒火就越强。   现在能惹怒他的事……   安乐言缩了缩肩膀,完蛋了,怎么办?   傅识沧终于感觉到了累。   之前在救援现场,虽然身体一直在超负荷地运转,但精神却一直牢牢支撑着。   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一句话:我不能休息,不能疲惫,小言他还在等我。   每挖开一块碎石,每搬开一段树枝,他的心都在怦怦地跳。   万一那下面有人怎么办?万一他……   他想扭过头去不看,却又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直到把那地狱般的场景全都筛了一遍,他才勉强喘了口气。   当洞穴被挖开,看到岩壁上闭目而坐的那个身影时,他的心重重跳动两下。   自打12岁家里出事到现在,他很少感谢上天,而彼时彼刻,他心中涌动的只有感恩。   他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眼前似乎有白光闪耀,他紧紧盯着他的眉眼、他干燥的唇,他被碎石擦伤的肩膀和手,伸手将这个脆弱的身影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放开。   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把这个人藏起来,藏在别人都碰不到的地方,随时都能掌握他,知晓他的安危,看到他的脸。   可惜他不能。   思绪翻滚,傅识沧放下揉着眉心的手,一抬眼,对上了安乐言的目光。   小coser早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眸子里湿漉漉的,怯怯地看着他。   “怎么了?”傅识沧俯身去看他,这么可怜巴巴的,是哪里疼吗?   没等他有动作,少年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臂,软软圈住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说:“沧哥,我错了。”   突然被暖融融的果香笼罩,傅识沧不由得愣了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略略收敛眼中的温柔:“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少年似乎被噎了一下,眼珠左右转了好一会儿,才恳求地发声:“我不该去危险的地方,但是我之前不知道那里危险啊,那棵树看起来那么大,谁知道树根一点都不管用,居然都管不住那一亩三分地。”   这还怪起树来了?   “还有吗?”他接着问。   “呃……”少年词穷,还能有啥?我都把手腕藏到他脖子后面了,总不能把这一条主动暴露出来。   傅识沧却没有再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碰到对方的鼻尖。   傅识沧的呼吸很轻,仿佛有些小心翼翼,目光缓缓从他的眼眸挪到鼻尖以下,静静定了一会儿。   走廊上隐隐有人声传来,说话声越来越近,应该是聂长星告诉了大家他醒了的消息,嘉宾们都急着来看他。   安乐言慌了。   这会儿两人挨得这么近,他还抱着沧哥的脖子,撒娇没起到作用也就算了,再被大家看到,还不知到会误会成什么样子。   我,我一个小炮灰不怕什么,可要是被沧哥的粉丝看到,那可不得了!   他心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眼中也透出慌乱,松开的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又不敢直接推开傅识沧……   看着小coser眼中的剧烈变化,就知道他现在又开始抗拒自己了,傅识沧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却故意不肯起身。   眼见着他急得无措,走廊里的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前,他才敛下眼神,微微抬头。   小coser立刻松了口气。   看着他眼里的如释重负,傅识沧真是气笑了,刚才装得可怜巴巴地勾引人,这会儿就渣男似的,恨不得赶快摆脱自己。   恶劣心起,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傅识沧迅速压下身体,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安乐言:!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沧,沧沧沧沧哥刚才干什么了?我我我我我这是被亲了吗?   脑子里的思绪都变得一卡一卡的,安乐言惊恐地看着面前施施然起身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接着,强烈的热度猛地从心脏炸开,席卷全身上下,连脚趾都忍不住蜷曲起来,一张脸更是如同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乐言你醒了啊,”穆为的声音兴高采烈地传来,“诶,你躲被子里干嘛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傅识沧的声音响起,“怪我。”   你你你你你你要说什么?!!!   安乐言缩得更紧了。   “刚才我批评他,说他不注意自身安全,害大家都这么担心。”   “啊?傅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安德森的声音传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些危险啊。”   “就是啊,更何况他还救了陈坚,这是值得表扬的事情,你说他干嘛?”   “乐言,快起来,别怕,我们替你赶走他。”   病房里闹哄哄的,很快,安乐言就被众人挖了出来。   “你看看你,脸都闷红了,别管他,我们都觉得你很棒,这是应该表扬的事!”   大家挤挤挨挨,傅识沧很快就被挤到了外围。   透过人群,安乐言偷偷看了眼他。   男人抬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见他看过来,他顿了顿,手指沿着唇角,在脸颊上轻轻一按。   安乐言:……   那是我刚才被亲的地方啊啊啊啊啊!    第47章   嘉宾们在安乐言的病房里待到九点, 一起吃了晚餐和宵夜才走。   安乐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如果遇到什么急事,他甚至能下床来跑两圈。   可张茂就是不放心, 得知他也是乌啉病患者,还曾经把血给陈坚喝,吓得他拉着医生问了半天,直到医生拿职业生涯赌咒说少了血里的那点药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这才放过医生,但要求安乐言一定要在医院待一晚观察一下,明天再出院。   他原本还想守夜来着,被哭笑不得的安乐言推出了病房。   “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病危了, 你怎么不把我安排在ICU病房呢?”他一边走一边笑。   张茂目光一凝:“这个还真……”   “别别别,”聂长星接力拉住了张茂的手,“你不信这里的医生也要信我这个医学博士, 乐言这点小毛病真不值得ICU, 您就放一百个心,他明天早上出院还能赶上咱们的第三个工作日。”   “诶明天工作日啊, 那我先报个名啊!”安乐言跟着起哄。   “嗯嗯,一定等你来了再开始挑选工作伙伴!”银心和穆为一边一个,拉着张茂往外走。   张茂被他们闹得无可奈何, 只好放弃了多余的想法, 手指遥遥点了点安乐言:“好好休息, 明早来接你。”   “嗯嗯嗯!”安乐言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睡。”   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也都开始往外走,安乐言站在门前,跟送客似的, 一个一个地道晚安。   突然,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傅识沧站在他身前,和别人一样,向他道了声晚安。   安乐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他的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伸出一只手在他颈后的位置上轻轻揉了一下。   手掌温暖却比平日粗糙,磨在后颈的皮肤上,让人感觉到一阵刺痒。   会不会是受伤了啊?   安乐言忙抬起头来,可傅识沧已经松开了手,他身后的小李和小景跟着出来,向安乐言道别。   送走了大家,安乐言回到房间,慢慢走到床上坐下。   小医院里住院的人不多,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上床用被子包住自己,闭上眼睛。   停了一天的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发出细细的响动。   风也有点大,树枝的影子被路灯映在窗玻璃上,摇摇晃晃。   安乐言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悬崖的边上。   大雨不停地冲刷下来,他一步一滑,慢慢走到土坡的边缘,心里想着,这里太危险了,退后,退后!   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双脚依旧不停地向前迈动,不出预料地,他猛地摔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紧紧抓住心脏,风声在耳旁呼啸,安乐言猛地坐了起来。   没有悬崖,没有大雨,这里是病房。   病床边的窗子没关好,漏着一条小缝,风从缝里吹进来,掠过他的耳边。   但眩晕感依然控制着他的感官,心脏狂跳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病房的灯早就被他关了,这会儿他也不想打开,免得护士看见了会过来问。   床头有银心给他留下的一盏充电小夜灯,他把灯转到常亮状态,裹着被子缩在墙角,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真是脆弱呢,他心想,从半山的阳台上掉下来摔死而已,当时还没死呢,一辈子都过去了,怎么还怕成这样?   别想自己了,想想别人!他命令自己。   不知道陈坚现在好点没,那孩子其实挺坚强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其他嘉宾怎么样了,这次真是辛苦他们,为了找我累了两天了,刚才还陪我那么久,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还有沧哥,今天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小李说,他这两天根本就没睡觉,真是太辛苦了,希望他今晚做个好梦。   他缩在床脚,任由思绪纷纷扬扬地乱飘,似乎这样,心里的那些空虚和恐惧就能被埋住,让他明天再变回那个开心的安乐言。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突然轻响一声,有人进来了。   是护士来查房吗?安乐言勉强抬起埋在膝盖上的脑袋。   小夜灯昏黄的灯光中,傅识沧缓缓走了进过来。   安乐言靠着墙,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声不吭。   傅识沧没有问他为什么缩在墙边,为什么开着灯,为什么任由窗子缝里的风灌满病房。   他只是走到窗边,把窗子拉过来关紧,再脱下外套,向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睡觉。”   安乐言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着身体,躺到枕头上。   身后有轻微的窸窣声,有人隔着被子抱住他,有沉静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颈侧。   “沧哥,”安乐言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你怎么回来了?”   “外面下雨了,想起来你窗子没关。”   “哦,是没关好,刚才还漏风了。”   “嗯,现在关好了。”   “那你……”安乐言顿了一下,“你要回去吗?”   傅识沧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把怀里的被卷又抱牢了些,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希望我回去吗?”   安乐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向后拱了供,惹来男人的一阵轻笑。   窗外依然风雨大作,但窗子已经关好了,只能听到模糊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背景声。   而在这样的背景里,隔着被子,他似乎能听见另一种声音。   那是傅识沧的心跳,一开始和自己的一样快,但慢慢变得沉稳有力。   身后的呼吸变得平静而缓慢,安乐言垂下眼睑,低声喃喃:“可是,为什么啊?”   呼吸声暂停了一秒,随后再次响起。   在轻柔的气流掠过耳廓的时候,他听见傅识沧说:“因为我在追你啊。”   说不上来,安乐言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中的震惊才慢慢地浮现上来。   沧哥他,会不会弄错了?   他挣扎着想要转过身去,去看看身后的人是不是沧哥,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抱住他的那双手却搂得更紧了。   “别动,”男人的发声似乎有些艰难,“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如果转过来……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转过去……   下午在病房里发生的那一幕蓦地出现在脑海里,轻柔的呼吸,相隔无几的距离,还有男人眼里的欲望。   小coser慢慢红了脸,不敢再动。   其实,那样的眼神,他以前也注意到过几次,只是每次都没有放在心上。   何德何能,我只是个小炮灰而已。   而就在此刻,身后的男人补充道:“恋综里有很多不允许做的事,所以大家都只能暗暗较劲,你……有喜欢的人吗?”   大家……沧哥为什么要说大家?恋综里不允许做的事情又有哪些?   安乐言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对最后一个问题,他却十分清晰。   “对不起啊沧哥。”他低低地说。   傅识沧像是被打了一拳,眼前一片发白。   这是要被发好人卡了吗?   小coser现在就在他的怀里,清甜的果香萦绕在鼻端,他却听见了世界上最残忍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用上了很大的力气,仿佛不舍似的抱着怀里的人,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抱歉,”傅识沧的声音喑哑而干涩,他撤下手臂的力道,深呼吸了几下,才小心地问道,“你是喜欢他们中的某一个吗?”   “不是……”安乐言方才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来气,此刻的呼吸也很乱,“我……我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喜欢我。”   外面的风好像停了,扰人的雨声静静退下,傅识沧的眼眸里涌上一抹狂喜。   他只是没有想过而已。   不只是我,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努力了这么久,大家居然还在起跑线上吗?   可这有什么?既然有起跑线,自然会有让我奔跑的机会,跑的时候努力便是了。   夜变得和谐起来,僵硬的血脉终于恢复了流动,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安乐言的后颈,轻轻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但别这样想,你值得所有的爱。”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不想逼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要忘记了考虑我。”   安乐言没有回答。   今晚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脑子终于不堪重负,叫嚣着说要休息。   他又轻轻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在一片寂静里,在身后轻柔的呼吸声中,安乐言终于沉入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傅识沧早已起床,出去买来了早餐回来,给他在小餐桌上放好,然后去开了距离他最远的一扇窗,开始动手收拾病房里的东西。   安乐言被安排得舒舒服服,坐在床上吃小锅米线,看着傅识沧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他的视线跟着傅识沧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终于红着脸开口:“沧哥,其实……你不用这样。”   傅识沧转过脸来,镜片后的眼眸中带着笑:“竞争激烈啊,我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怎么敢让你考虑我?”   “啊?”安乐言一口米线差点呛着,昨晚被偷懒搁置的问题重新浮上水面。   什么大家啊?   他还没想清楚,病房门便被敲响推开,穆为拎着一袋破酥包进来,接着一愣。   “诶,傅哥这么早就到了啊!我还以为你跑步去了。乐言都吃上了?”   他亲亲热热地挤到病床边,小心用筷子夹了个包子,塞进安乐言手里:“米线有点辣吧,你刚出院怎么能吃辣的?来,吃个包子压一压。”   “包子不也辣吗?”白景辰气喘吁吁地走进病房,“你就是仗着自己跑得快,把我们都扔在后面。乐言,我知道你爱吃甜的,特意买了米浆粑粑,清甜又好消化。”   接着,聂长星和银心也进来了,两人手里也拎着早餐。   秦臻站在门口大笑,朝跟拍的小李招招手:“快来,现在可以拍舌尖上的南城。”   安德森则在床边大大咧咧坐下:“华国的饮食文化能让我着迷一辈子,这么多,我陪你吃点。”   一顿早饭在热热闹闹中度过。   吃完饭,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安乐言扯住傅识沧的袖子,终于压不住满脸的惊恐:“沧哥,你一早说的大家、竞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傅识沧看着他,镜片倏忽闪过一丝亮光:“小言,你觉得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安乐言:……   要疯了!   因为大家都集中在了医院,张茂干脆去了医生办公室,客客气气地请医生给他们一点拍摄的时间。   医生皱着眉看他半晌,突然关了办公室的门。   张茂:“……您这是?难道乐言的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   “别别别,你别乱想。”医生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身体没问题。是这样,我有个侄女,还有我老婆,嗯,还有这栋楼的护士们,都特别喜欢你们这个节目,昨天知道你们节目组来我们医院了,他们都央求我来问问……”   他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你们那个安乐言,到底和谁是一对啊?”   张茂愣了半晌,挠头:“医生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说实话我现在真不知道,而且我感觉吧,乐言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这么不确定啊!”医生点点头,“怪不得院里那帮小护士天天抓心挠肝的,那您能不能给我点提示,我也好应付她们。”   张茂很是为难地看着医生:“抱歉啊,我真不知道。其实乐言被大家喜欢,一开始我都没预料到,但我感觉他值得。您也看到了,他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都能付出那么多,在节目里的那些付出,对他来说,都是常事了。我也真心希望他能够幸福。而追求他的那些孩子……”   张茂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都是好孩子,只要以后感情稳定,就都能过得很好。”   “哈哈哈,”医生笑了,“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偷偷告诉我你们的剧本,原来真的没有剧本啊!”   张茂:“……您这是考验我?”   好险,现在的观众们怎么都这么聪明了?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节目组依然怕吵到其他病人的休息,把病房的门窗都关了,这才开始今天的流程。   “老规矩,还是工作日的挑选。”张茂站在嘉宾们中间,“但是因为意外,咱们原本该发的心动短信都没发,你们看是现在发一下,还是用别的办法来决定?”   穆为首先笑了起来:“您让我们发心动短信还不如让乐言自己选,还费那个劲干嘛?”   嘉宾们都跟着笑。   “说的也是,”张茂皱着眉头,“但乐言才出院,我原想让他休息一天……”   “不不不,我想工作!”当事人立刻提出了反对。   太恐怖了!怎么会这样!   安乐言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什么叫发心动短信不如直接选?   大家居然还一点异议都没有!   难道,这已经是共识了吗?大家都会把短信发给我?   还有,大家现在看过来的目光,早餐时隐隐的竞争和较量,还有沧哥一再的意有所指……   安乐言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好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往常被他认为是友好善意的目光,此刻都成了利箭,他咬牙顶着大家的视线,祈求地看向张茂。   似乎明白了什么,张茂没再坚持,点点头说:“那好吧,乐言你来挑。”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嘉宾都站正了些。   安乐言缓缓转头,看向嘉宾们。   目光……箭光……救命!   安乐言的视线扫过傅识沧,微微顿了顿。   “我,我选择秦哥。”他朝着秦臻鞠了一躬,小声说,“还没和你一起工作过,请多多担待!”    第48章   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去古镇。   大雨下了好几天, 把大家都闷坏了,今天虽然不是休息日,古镇里依然挤满了人。   大部分是前来旅游的游客, 还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大家跟赶集似的,把店铺间的那条小街塞得满满当当。   随着《美味关系》的陆续播出,关注他们的网友越来越多。   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在植物园的约会早就在网上传开,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来了南城,所以张茂为工作日的保密问题愁了好几天。   尤其秦臻是第二期新增的嘉宾,不能提前暴露,几番考察和思量之后, 两人被安排在了一家糕点店。   为了迎接《美味关系》的嘉宾, 又不那么明显地暴露他们的存在,糕点店在门口撑起了红白格子的遮阳伞。   这家店卖的虽然是小镇上常见的糕点,但他们所有的店员都是身材不错的男性, 而且店员们在营业时都会戴上参加化装舞会用的轻薄面具。   “算是搞个好奇经济吧, ”店主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大家戴着面具, 就没有容貌焦虑,服务起客户来也更加认真。”   搞不清楚这算是道理还是歪理,不过戴上面具以后, 安乐言确实感觉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他和秦臻认真学习了糕点的制作过程, 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乐言, 你……心情不好?”秦臻一边切着米糕,一边偏头去看安乐言。   平时爱说爱笑的小coser今天一反常态,已经沉默了许久。   此刻正在筛面粉的他,一手白霜, 连未被面具遮挡的下颌上,也沾上了粉末。   秦臻脱了手套,抽出一张纸巾,伸手递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安乐言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   “别怕,我跟他们不一样,”秦臻轻笑一下,“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一起工作的吗?”   “啊,对不起秦哥,”安乐言这才从魂游的状态恢复过来,“我就是,就是……”   “嗯,有点草木皆兵。”秦臻笑着说,“放心,我虽然对你很有好感,但并不是他们那种。”   轻易便被人看穿,安乐大大地叹了口气:“秦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迟钝了,你第二期才加入都知道了,只有我还傻傻的,以为大家都只是团结友爱。”   秦臻的笑容却收了些:“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加入恋综?”   “嗯?”安乐言偏头看向他。   即便是戴着面具,这个男人依然不减一身的精英气质,的确不像是主动来参加恋综的类型。   “其实,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你。”秦臻温声说。   安乐言仰头看天,再看向秦臻:“秦哥,你刚才不是说不一样?”   秦臻又笑了起来:“好吧,应该这么说,我是因为安德森来的这里,但原因在你。因为我想看看,让安德森迷恋的小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然被冠以狐狸精的名头,安乐言无力地看着秦臻,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即使对方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也没法再刺激他。   少年委屈的时候,会自然地轻轻眨眼,微翘的桃花眼流露出几分哀怨,让人不忍心伤害。   “好了好了,等会儿被路人拍去,傅识沧该找我算账了。”秦臻笑着摆手。   哦,对了,还有沧哥。   安乐言又叹了口气,好好的吃瓜看戏,怎么就把自己给弄进修罗场了呢?   秦臻认真切完米糕,称重后放进盒子里,再把盒子小心放到货架上。   “安德森跟我说了,他告诉过你我对爱情的定义,”秦臻回到安乐言身边,目光追随着来店里选购的一对恋人,“其实,定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   他比安乐言还要高一点,此刻背靠在店铺的柱子上,微微俯身看着眼前的少年:   “安乐言,我知道你一直都对人很好,也很珍惜和大家之间的感情,但爱情这件事,你不要那么大公无私。他们喜欢你是他们的事,对你而言,并不是所有的善意都需要回应,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要同等地回报。爱本来就是一种牺牲和付出,更何况这里是恋综,大家朝夕相处,也会刻意在摄像头面前表现自己更好的一面。”   他看着少年懵懂的眼神:“爱情里,最重要的是感受,是你自己的感受。自私一点,接纳大家的爱,也去细细体会他们的爱,你的心自然会找到方向。”   接受?体会?   安乐言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我会好好体会的。那……”   他抬起头:“你和安德森……?”   秦臻不由得泛起苦笑:“人说医者不自医,其实这些话,我也对自己说过,但自始至终,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他的。”   “不过,”秦臻自嘲地低下头,“万一安德森真的和你谈起他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在思考结论的时候,考虑一下我。”   请考虑一下我。   这卑微的话语,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昨晚的风雨中,富有男子气的怀抱里,他也曾听沧哥这么说。   所以,真的是爱,对吗?   他渐渐地红了脸。   “哇,那个帅哥是跟男朋友表白了吗?”有小声的议论传到两人耳中,“他男朋友好可爱啊,连耳朵都红了。”   “那是新来的店员吗?气质都好好啊!早就听说这家店里帅哥多,今天真是超值了。”   “是表白了吧,两人互相凝视的样子好有爱!”   “结婚结婚,我去把民政局搬来,你们就在这里结婚!”   议论声越来越大,渐渐有人开始高喊“结婚!”“结婚!”   店长哈哈大笑地出来打圆场:“这不成啊,我们小哥还没攒够老婆本呢!”   顾客们哄了起来:“啧啧啧,就是想骗我们买你店里的东西对不对?算了算了,我们就看看有什么好买的,值不值得我们随份子!”   “欢迎大家进店挑选啊!”店长趁机加大宣传,“今天推出‘份子’套餐,买二送一,金额达到一百元的直接给您包邮到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顾客们大笑,店铺瞬间变得拥挤。   安乐言被闹了个红脸,秦臻则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投资人今天又要破财了。”   两人工作到下午四点多,节目组派了人来接。   安乐言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出了店门便摘下面具,揉揉自己被勒了一天的脸颊。   从一个路口拐向停车场,两人刚准备上车,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安乐言,那是安乐言!是《美味关系》的车!”   两人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安乐言一手把站在车门前的秦臻推了进去,自己却晚了一步,被粉丝围住。   “安乐言!”有女孩问,“那是二期的新人吗?你们这是在约会?”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见半掩的车门并不会暴露秦臻,顿时松了口气,对大家点点头:“是呀,是大帅哥,你们明天晚上就能看到啦!”   “小甜言,你喜新厌旧了吗?怎么感觉你和这个新人很甜蜜啊!”   “啊?”少年一脸惊讶,“我们是在工作啊,今天是工作日。”   “哈哈哈哈,言言真的好骗,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我的CP还有希望!”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CP会不会成,但安乐言,你要好好去爱,知道吗?”   秦臻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去接受,去感受,你的心自然会找到方向。”   安乐言面对着激动的粉丝们,认认真真地点头:“我会好好体察自己的心,请大家放心。”   车厢里,秦臻看着郑重其事和粉丝交流的安乐言,微笑着叹了口气,打开傅识沧的微博私信。   【臻:我终于明白安德森为什么会动摇,他真的值得用一生去爱和保护。】   【傅识沧:?】   【傅识沧:那当然。】   【傅识沧:看样子小言精神状态不错。他值不值得爱和你没太大关系,你管好你家那口子,保护好小言就行。】   今天节目组下榻的地方,是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张导大发慈悲没有再搞修罗场,给每个人单独开了间房。   住了一个星期宿舍的嘉宾们总算松了口气。   可以有单独的浴室,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安乐言刚洗完澡,就有人来敲门。   穆为举着手机:“好久没玩贪婪大地,周本快过期了,来来来,我们一起开团!”   隔壁的门应声而开,聂长星探头:“我也在玩,带上我!”   安乐言愣了一下。   这就开始了吗?   穆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亮,聂长星却有点羞涩的样子。   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   烦恼了一天,他原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人已经找上了门,而且……嗯,玩游戏也不用太动脑子,就先从这个难度开始,看看我能不能接受吧。   他点点头,登上游戏:“打周本的话,你们等等啊,我看看我们公会的人在不在。”   “啧,还是乐言有前途,都混进全服第一大公会了。”聂长星凑过来看他的聊天界面,“这几个人的名字好好玩啊。”   【有人觊觎我皇位:小甜甜你终于上线了,没有你,我们开团都觉得没劲。】   【TT:不好意思啊我这周出差,才闲下来。】   【受伤也要坚强:队里有两个新人,是甜甜带朋友来了吗?】   【TT:嗯嗯,是一起出差的朋友。医嘱呢?】   【有人觊觎我皇位:他之前就说了,今晚有事来不了,正好你朋友是肉盾,让他顶上。】   穆为也跟着笑:“你这些朋友挺可爱的,这是对我寄予厚望啊。”   安乐言打字回复:   【TT:哈哈哈好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和往常一样,凑足了八人队伍,带上合适的装备药品,大家一起走到传送阵前。   【有人觊觎我皇位:诶等等,老大上线了。】   【受伤也要坚强:啊?找我的吗?要不我线下找他?】   【有人觊觎我皇位:不用不用,他说进队伍,你等会私他汇报就行。】   【受伤也要坚强:这什么操作?老大这是越来越city了】   【有人觊觎我皇位:这话你当他面说。】   很快,队伍里有人退了出去,进来一个战士,名字很简单,就一个“。”   【受伤也要坚强:老大】   【。:嗯,不打扰你们打游戏,随便说说进展就行。】   【受伤也要坚强:嗷嗷,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对了老大,今天小甜甜也在。甜甜这是我上司,他一直想认识你。】   【。:你好!】   穆为和聂长星对视一眼,奇怪了,这个什么老大,似乎对安乐言很感兴趣啊。   安乐言也是迷糊的,话说我也不是高手,这个“一直”是怎么说的?   但人家已经问好,他连忙打字回复:   【TT: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担待】   【。:我才是要你们担待,我不太会打游戏】   【TT:您别这么说,皇位和受伤都很强,我也是他们带】   【。:不要用敬称,我没那么老。】   【TT:嘿嘿好的】   团战很快开始,安乐言照常被安排在了安全的大后方。   【TT:那个,不好意思……你们先打,我去找点吃的】   【有人觊觎我皇位:好嘞,交给我,你找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   安乐言选择了挂机,放下手机抬头。   聂长星低头操作着人物:“这个老大好奇怪,乐言你做得对,这会儿别理他,让他冷一冷。”   “嗯嗯,”安乐言点头,“不过我也是真的有点饿,大概是之前饿久了,我的胃还有点PTSD。”   他翻了翻房间的冰箱,找出来两包薯片和一包饼干,转头问他俩:“你们吃吗?”   这会儿两人打BOSS正紧张,穆为在叫:“快快,我跪了,拉一把。”   聂长星则皱眉:“不是说他们很厉害吗?怎么穆为扛上去了输出却跟不上?”   安乐言撕开薯片,走到聂长星身边看了一眼:“受伤是打本的主力也是指挥,估计这会儿汇报去了……”   “哎我说,他们那个老大怎么回事,专挑人家打本的时候让汇报,他也挂机呢,站那儿一动不动的!”穆为手忙脚乱地救场,“我一肉盾都要开始秀走位了我容易吗……”   只可惜他根本不是大BOSS的对手,几分钟后,BOSS一个大范围技炸开,队伍全军覆没,所有人瞬间被传送到山谷入口。   三人面面相觑,门铃却“叮咚”一声响了。   安乐言跑去开门,酒店的服务员推着小推车站在门口:“客房服务。”   安乐言:“?”   他朝房间里面喊:“你们叫客房服务了吗?”   “没有!”聂长星的声音传来,“谁点的?”   服务员看了眼手里的单子:“是一位姓张的先生,留言说大家都有。”   “哟,张导转性了,怎么这么大方?”房间里的两人都跑了出来,“南瓜粥啊!”   “大家今天在酒店用的晚餐比较油腻,这是我们大厨的招牌南瓜粥,味道很好,晚上吃了暖胃。”服务员尽心尽力地推销着,“您两位是隔壁两间的吧,你们的粥,我也一起放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三人连连点头,“张导还真是挺用心的。”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房间里,酒店的管家总管正笑呵呵地接过傅识沧的签单。   “傅总交代过,如果傅公子来我们家酒店,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安排的夜宵也太简单,现在各个五星级都在推晚间烧烤,要不要给您朋友们也来一份?”   “不用了,”傅识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都快要休息了,喝点粥暖暖胃正好。我叔叔近期也来南城了?”   “哦,前两天来住过一晚,但他贵人事忙,一早就走了,还说本来想见您一面,但没想到你们忙成那样。”   傅识沧点头:“我们也没想到会出意外,幸亏人都没事。”   “对对对,人没事就好。”管家总管连连点头,“那我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傅识沧略一点头,注意力回到手机上。   方助理的汇报言简意赅:   【项目进展顺利,第二个人已找到,还算好说话。正在商榷买断事宜,很快会有进展。】   【老板您安排在游戏里汇报是不是因为这里比WX安全?那我帮您把号练着,以后好同步。】   他简单回复了两句,关掉游戏的私聊窗口,这才发现,打本的队伍正十分无聊地在山谷口转悠。   精灵少年靠坐在树下,半仰着头看着他。   突然,轻盈的少年飞起一脚,把战士踹倒在地。   傅识沧:……   这是,等生气了?    第49章   安乐言纯纯是手滑。   南瓜粥清甜细腻, 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   队伍里少了两个人,那个老大和受伤还在挂机,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副本。他干脆点开私信, 去找皇位。   【TT:我们是不是耽误你们工作了,看这样子受伤还需要再汇报一会儿】   【有人觊觎我皇位:没事没事,他其实早就汇报完了,但小妹微信找他, 他切出去回话了】   【TT:哦哦,那我们再等他一会儿。】   【有人觊觎我皇位:对了,你刚才说吃东西,找到吃的了吗?晚上不要吃太油腻, 不然睡不着哦。】   【TT:在吃呢, 是南瓜粥。】   【有人觊觎我皇位:希家的南瓜粥?嘿嘿,我之前也给我老大买过,很好喝, 强烈推荐!】   【TT:哇, 你好神,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我们住希家?】   【有人觊觎我皇位:那是, 我对各家酒店的夜宵了如指掌,希家就这个最好。】   【TT:嗯嗯。】   碗里还剩下一口,他放下手机来捧碗, 没想到手指一滑, 手机蹭着指尾掉在腿上, 聊天窗口直接关掉,还调用了一个惯用人物动作。   看着精灵一个飞踢把战士掀翻在地,穆为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乐言你真解气!”   安乐言:“?我不是故意的!”   海市的郊区小别墅里。   韩特助:“老方老方快看,老板娘发威了!”   方宇也在看手机:“啧, 等急了吧,不过他怎么踢老大不踢我?该不会知道我们是谁了?”   韩特助:“应该不会,晴晴找你干嘛?”   方宇:“还不是粉丝会的事,老大的动作也太慢了,晴晴天天被粉丝逼得想辞职。”   韩特助:“把她拉进队伍,也就这个时候可以虐一下老大,等会儿拉上老板娘他们去竞技场跟老大打PK!”   晚上玩游戏玩到十一点多,穆为和聂长星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身边一下子空了下来,夜又变得寂寥起来。   安乐言关了灯,裹上被子躺倒。   今晚没有雨,但那种眩晕感依然如约而至,心里再次变得空虚虚的,似乎无处着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生理反应却一点没少,他似乎一遍一遍站在悬崖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地体验着当时的痛苦。   半个小时后,安乐言打开灯窝在沙发上,打算今晚不睡了。   电视里播着老旧的黑白片,给房间增加了一点人气。   他上网随便翻了翻新闻,感觉挺没意思,干脆再次进入贪婪大地。   夜已深沉,即便是网络世界,人也变得很少。   村庄里只有NPC依然活跃,安乐言无聊地在地图里走来走去。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一条系统消息跳了出来。   安乐言:?哪个。?是皇位他们那个老大?   晚上的误操作让他觉得挺不好意思,但等他要道歉的时候,皇位他们又拉着他打PK,他也不好在队伍频道里多说。   如果真是他的话,道个歉还是挺必要的。   安乐言点击接受,对方很快发来一条私信:   【[好友]。:这么晚还没睡?】   安乐言有点拿不准是不是那个人,只回答了一个【嗯】。   【[好友]。:抱歉啊,刚才你们玩的时候把受伤叫走,让你们等太久了。】   这就感觉靠谱了,还真是他们那个老大。   安乐言低头在好友频道打字:   【TT:没事,玩游戏而已,我们不着急。就是今天我误操作了一下,你不要介意。】   【。:误操作?是指踢我的那一下?没事,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睡不着吧?】   【TT:哈哈哈,才不是,我只是……】   安乐言停顿了一会儿。   在这样的夜里,被隐隐的焦虑包围,有一个陌生的可以倾诉的人,其实挺好的。   或许,跟对方说一说,感觉会好点?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听。   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里,傅识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我保证不告诉皇位他们。】   安乐言笑了。   皇位他们的老板还挺善解人意的,反正都是网友,说说心事大概还比较安全?   他斟酌着词句打字。   【TT:其实也还好,就是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情,让我有点恐高。前几天又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晚上总有点害怕。】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回复:   【。:……这样啊,要是别人的话,我会建议他们想开点,你的话,我比较建议你把被子裹紧,假装自己被人紧紧抱着,感觉会不错。】   安乐言:……   他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在医院,在沧哥怀抱里,好像真的没怎么难受。   可酒店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现在又不能去他那里,或者叫他来。   尤其是,在他说了那些话以后。   “因为我在追你啊!”   “不要忘了考虑我。”   还有——   “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安乐言蜷缩在沙发上,双臂抱着膝盖,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游戏界面里,NPC还在走来走去,他不说话,对方也没有再发来消息。   安乐言沉默了一阵,抬头看了看四周。   摄像头挡住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用这么羞耻的法子,要不……就按照他说的方法试一试?   他作贼似的起身,留了一盏夜灯,上床上把自己裹好,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   骗人!皇位他们的老大果然是个大忽悠,明天就劝他们辞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轻微的一声“叮”。   安乐言撑起身看了一眼。   屏幕微亮,是安妈妈发来的消息。   消息很快被撤回,他也没看到内容。   这么晚了,安妈妈还没休息吗?   他犹豫了一下,万一是有什么事呢?大约是一时冲动发了,又顾忌着他的休息撤回?   安乐言立刻发了消息过去:   【小甜言:妈,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撤回了?】   【妈妈:哎呀,你怎么还没睡?】   【小甜言:就要睡了,刚好看到您的消息,说嘛,不说我就真睡不着了。您怎么也这么晚?】   安妈妈发来了语音:   “你这孩子,真是的,还说起我来了。白府今天有晚宴,妈妈才到家,一会儿就睡了。就是刚……嗯,刚才突然想起来,刚,啊不,今天下午收到一个文件,是那个什么韩,对,韩特助发给我的,让我转发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想着别放过期了。结果发给你了才想起来,现在都半夜了。”   对话框里一闪,一个压缩包出现在对话框底部,又被安妈妈的语音顶了上来:   “好啦,现在给你啦,不许再说睡不着,快点睡觉吧!”   安乐言笑着回:“好的,遵命!”   他戳了戳那个压缩包,手机自动解压,里面是一个音频文件,名字叫:戴上耳机听。   还怪好玩的,安乐言心想,韩特助看起来挺靠谱,应该不会给他发恐怖片音频吧。   他拿过耳机戴上一只,先拿了个抱枕护体,然后点开那个音频。   音频的声音很小,一开始完全听不真切,安乐言疑惑了一会儿,又怕真的会蹦出什么恐怖音效来,一直把五分钟的音频听完,这才调大了音量,重新开始。   今晚的南城很寂静,酒店的高楼上,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调到最大音量的耳机里,传来的是……轻轻的呼吸声。   轻柔、沉稳,是他熟悉的节奏,是昨晚陪伴他入睡的声音。   安乐言猛地坐了起来。   沧哥怎么会给妈妈发这个?万一给妈妈听见怎么办?还通过韩特助转发!   是因为……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才如此辗转?   可他怎么知道我会睡不着?   他坐在床上瞪着手机半晌,耳机里的呼吸声却依然沉稳。   过了一会儿,放弃思考的安乐言躺倒下来,把手机里的音频播放改为单曲循环,戴着耳机闭上了眼睛。   在南城最后一天的行程和第一期一样,是去原始丛林的集体活动。   虽然之前因为找人耽误了两天,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压缩了各自的其他行程。   第二期只剩下这一天的时间了,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相处的机会。   一大早的自助餐厅里,银心拿着餐盘东张西望。   “找乐言?”张导拍拍他的肩膀,“他昨晚给节目组发短信说这两天睡得不好,今早多睡一会儿不来吃早餐。放心,有客房服务饿不着他。”   节目组和嘉宾们被特殊招待,单独在一间大包房里吃早餐。可没有了安乐言,大家吃起早餐来似乎都没有什么生气。   “今天虽然是集体活动,但我们还是要分组的。”张茂照常在吃饭的时候跑进来,摄影师们也扛着摄像机开始工作。   “完了我吃不下了。”白景辰放下筷子,“张导一说分组我就开始紧张。”   “哎你也不要这么拆我台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张茂瞪眼睛。   “张导出口,必感惊恐,”聂长星调侃,“要不您转行去拍恐怖片吧。”   嘉宾们笑得拍桌,张茂的目光扫了一圈,突然对着傅识沧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开口前考虑清楚啊!”   没想到傅识沧也要公开怼张导,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傅识沧轻轻抬了抬眼镜:“我想跟大家商量,请大家给我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我想带小言去个地方。”   嘉宾们:?   这个要求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乐言对傅识沧的特殊大家都看得到,但这些人精也能看出来,这个小coser在感情的事情上懵懵懂懂,似乎并没有把对偶像的感情转化为爱情。   傅识沧之前也没有表现得多积极,甚至极为低调,所以他们并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头号劲敌。   但他依然不容小觑。   这次安乐言为了救陈坚而被困,傅识沧所做的一切,嘉宾们都看在眼里。就算以前觉得他们之间不够贴近,但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傅识沧对安乐言的在意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他本就近水楼台,说不定什么时候,小coser开了窍,而他又正好在人身边,别人再追赶可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所有的嘉宾都露出戒备的眼神。   白景辰心里的怀疑又翻了上来,他第一个开口:“傅哥,咱们没这个规矩,如果大家都能要求单独约会,那不用拍了,一天一个约会,一期节目就结束了。”   这话虽然直白,但不无道理。   傅识沧点点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和大家商量,我将从现在开始,放弃所有和安乐言的约会权,包括工作日。”   傅识沧的话再一次石破天惊,震撼了所有人。   过了好一会儿,张茂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不管我们恋综有任何安排,你都退出竞争,就算是盲抽抽到了和安乐言一组,也放弃机会?我可提醒你,下期的拍摄在海岛,是四期里景色最美,氛围最浪漫的地方,而且恋综本身会有很密集的约会安排,这些你都放弃?”   “是,”傅识沧点头,“我的要求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很过分,不付出一些代价,大家肯定会觉得不公平。”   张茂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慢慢点了点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想你应该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这个玩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你必须要配合,不管这次的约会能不能达到你的预期,后面两期你不许摆烂,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我的节目搞砸,明白吗?”   傅识沧的眼神依然坚定,张茂耸了耸肩:“大家觉得怎么样?”   依然是白景辰第一个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出去,去哪里,做什么?”   “你们放心,是公共场所,但具体位置我不便透露,这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傅识沧回答,“但我保证,按照恋综的规矩,不表白,不做过多的肢体接触,当然,更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   “至于时间,可以安排在今天的活动结束后。”他询问地看向张茂,“下午四点?五点?”   张茂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直在傅识沧脸上徘徊:“差不多也就四五点。”   “如果是这样,你们最迟会在晚上9点前回来?”聂长星问,“你们单独行动吗?”   傅识沧点头:“我可以带一个跟拍,但拍摄内容需要经过我的允许。至于安乐言那边,无须让他知道我和你们做了这样的交易,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什么多余的看法。”   他看向张茂:“有劳导演设计一下了。”   张茂挑着眉没说什么,显然,能不能实施还得其他嘉宾首肯。   “让我们商量一下吧,这也太突然了。”穆为说。   “当然,”傅识沧拿起自己的餐盘,“你们慢慢商量,我去节目组那桌。”   看着傅识沧走出房间,穆为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我有点不明白,三四个小时能做什么,也就是一顿晚饭加上散个步的时间,用来换取后面两期所有的约会权,这么做值得吗?”   聂长星皱着眉头:“他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自己能一击制胜?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他和乐言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只要三四个小时的相处就能捅破窗户纸的地步?”   “这个……我大概比较有发言权。”秦臻摆了摆手,“昨天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我问过乐言,他现在还挺迷茫的,从爱情的角度来看,他并未对我们间的任何一个人感觉特殊。”   嘉宾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秦臻和安德森的关系,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能得出结论,他们一直都为减少了两个情敌而庆幸,自然对秦臻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傅哥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白景辰问。   “我也觉得他不太可能用三四个小时就定下乐言。”穆为说,“如果是出去过夜,那我不敢保证,但他提出的时间是下午,还愿意带跟拍,这个难度就太大了。”   话虽然说得有些直白失礼,但穆为直接捅破了嘉宾们心中最隐私的想法,大家反而变得坦然。   聂长星摊了摊手,银心则开始发呆,没有任何意见。   “那就这样吧,”张茂一锤定音,“傅识沧放弃从今天开始的所有约会权和工作配对,今天四点多我们的活动结束之后,节目组将安排一次他和安乐言的单独约会,带至少一个跟拍同行,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晚上九点之前需要回酒店。”   张茂走出房间,王副导立刻追了上来:“张导,您真的答应让傅识沧这么做啊!这也太冒险了。”   张茂苦笑:“说到冒险,我们这个节目早就在冒险了。所有嘉宾都喜欢一个人,在其他恋综里,这种情况通常都发生在第二期的末尾甚至第三期,在这之前,大家的心意会经过充分的摇摆,然后才开始展开最为猛烈的追求。”   “你看我们呢?几乎所有的嘉宾在一开始就对安乐言一见钟情,然后就直接展开追求。你说这恋综还怎么拍?拍四期修罗场吗?观众们还不给腻死?”   “可小傅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王副导一头雾水,“他那么自信的吗?”   “倒不一定是自信,”张茂叹了口气,“我总感觉,他这个举动,说不定还真是没有太多私心。”   “没有私心他还敢这么赌?”王副导狠狠皱着眉头,“这个做法会不会导致傅识沧出局?他那么多粉丝,到时候还不闹起来?”   两人踱到大堂,傅识沧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大桌上吃好了早餐,酒店的管家主管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一张早餐菜单,不停地点头。   张茂冷笑一声:“傅识沧是什么人,就算是没有约会权,我看他也不见得会吃亏!”   他给自己定了定神:“见招拆招吧,把他盯紧,我有预感,傅识沧这把玩这么大,咱们以后有得刺激了!”    第50章   九点半的时候, 安乐言终于下楼,和大家汇合。   “不好意思啊,昨晚我好久都没睡着, 感觉今早实在起不来,就干脆赖床了。”安乐言不好意思地解释。   “是身体还没恢复吧,你前几天亏欠的,这两天身体自然会做出些补偿, 很正常。”聂长星帮他解释,“早餐吃了吗?”   “吃过了!”安乐言笑眯眯地点头,还晃了晃手机,“酒店客房服务送来的, 里面有几个点心太好吃了, 这里的管家主管看我喜欢,还专门找来了大厨教我做。要是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吃!”   嘉宾们都笑了:“这管家主管真是把你一把拿捏!”   只有王副导, 此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由得对张茂竖了竖大拇指,悄悄靠过去说:“张导厉害, 傅识沧果然不是吃素的,这都是刚才他交代下去的?啧啧啧,原来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关心啊。我有点期待了。”   张茂睨了他一眼, 招呼着嘉宾们:“走吧, 不早了, 我们到车上去分组。”   南城本就是以雨林景观著称,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去的植物园是热门了很多年的老景点,而今天要去的,是南城新开发的几个项目。   雨林景观区很大, 光是入口就有八个,张茂果然拿出了八个号码牌。   “来来来,一人一个入口啊,然后你们进去偶遇,遇上了就结伴同行,遇不上可以找节目组求助一次,得到对应信息后再判断自己的路线。”   “至于这八个号牌,”张导转了转眼珠,“就用小孩子的办法,玩报数游戏吧,咱们8个嘉宾,就从1开始,遇到6的倍数还有含有6的数字都要跳过,说错了就出局,按照最后留下的顺序,进入1-8的入口。”   他说完把号码牌往怀里一揣,对坐在第一排的安乐言说:“从你开始。”   安乐言:“……1?”   坐在他身边的银心难得反应迅速:“2!”   穆为:“3!”   这么简单的游戏,一开始大家当然都不会出错,说得又快又好。   等到了200以后,嘉宾们开始向两个极端分化。   穆为和安乐言基本平稳,银心、安德森和白景辰在开口前多了点犹豫,聂长星、傅识沧和秦臻则一顺到底,好几个陷阱都顺滑地跳了过去。   再过一会儿,秦臻说完259看向身旁,安德森脱口而出:“270!”   那个0字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更改。   “哈哈哈哈,好不容易跳过了含有6的10个数,没想到还有一个6的倍数埋伏在后面!”其他嘉宾大笑起来,安德森一脸无奈,暂时离开竞赛席。   报数继续进行,嘉宾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在白景辰打了个磕绊之后,非常出乎意料地,傅识沧报出了294。   “哇,300以前的最后一个,你居然没跳过去?”安德森临时充当了主持人。   “是啊,”傅识沧温和地笑了笑,“光想着296不能说,忘了算294。”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仿佛输了也没什么要紧,除了安乐言,其他嘉宾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傅识沧果然说到做到,从现在开始,已经在主动放弃和乐言靠近的权利了。   游戏艰难地继续,甚至出现了说一半改口的现象。   安乐言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他一直认认真真在算6的倍数,可脑子里有个小角落,却不断地发出疑问:怎么可能呢,傅哥怎么会考虑不到294?   在他的记忆里,傅识沧虽然是艺术出身,但对数字特别敏感,别说这种单个数字的倍数游戏,他记得之前有一次,沧哥酒桌上遇到个所谓的数字天才,因为有求于人,傅识沧陪他玩了一次三个数同时跳的,两个人到四位数以上都还没出错,最后还因为这个成了朋友。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后半程他一直磕磕绊绊的。   每到他犹豫的时候,嘉宾们就更紧张了。   毕竟傅识沧刚下场,如果安乐言现在下,按照游戏规则,两人挨在一块出局,到时候入口的位置也在一起,见面的机会可就大了。   可这该死的游戏,怎么越来越难?   车里的气氛焦躁又忐忑,傅识沧却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看着窗外。   终于,秦臻笑着放水,故意说错了一个数出局。   接着是银心、白景辰败下阵来。   安乐言被他们一打岔,直接报了个356。   他本以为大家会哈哈大笑,谁知道张茂刚一宣布他退场,穆为立刻报出360,聂长星无奈地笑:“就剩我一个了,说不说无所谓了吧。”   次序就这么决定下来,安乐言从3号入口进入,和傅识沧的7号,隔了大半个园区。   秦臻、傅识沧和安德森的入口相隔不远,三人很快碰头。   “你真的放弃后续的机会啊?”秦臻笑着调侃傅识沧,“你别总觉得自己魅力过人就那么自信,剩下的那几个,真正拼起来也是很要命的。”   傅识沧垂眸点头:“我知道,但不出点血,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安德森则十分好奇:“你到底要带他去哪里啊?搞这么大动静。”   秦臻拉了他一把,低声跟他解释:“应该是和乐言前两天的遭遇有关,我感觉他这两天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三人在园区里慢慢闲逛,安德森突然问:“前面是不是安乐言?”   前方不远的岔路中间,种着一棵美丽的凤凰花树。灿如云霞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少年就站在树下,身影被热烈的红花衬得清隽修长。   他似乎迷了路,不知该走哪个方向。   傅识沧停下了脚步。   目光在少年身形上徘徊良久,他退后一步,让一旁的小树挡住他的身形。   “你们去和他会合吧,”他垂头转身,转入另一条小路。   安德森已经朝安乐言跑去,秦臻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傅识沧落寞的背影。   是什么,让你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步行不远,傅识沧来到园内最著名的空中走廊。   摇摇晃晃的吊桥高高地悬挂在树枝间,是安乐言暂时不会考虑的景点。   他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站在吊桥中间向下看。   远方,秦臻和安德森已经和安乐言汇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遇到了穆为和白景辰。   五个人有说有笑,一直走在一起,但在傅识沧眼里,却一直只看到那一个人。   他在吊桥上站了许久,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日光也慢慢越过头顶,这才慢慢踱下吊桥,向队伍的集合地走去。   下午四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了停车场。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多玩一会儿,不出意料的,嘉宾们又被游客们认出来了。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练就了一番应对的本领,在简单回答粉丝们的问题之后,几个人在工作人员的掩护下,迅速逃离现场。   “笑死人了,每次出门都被围堵,我们这是真的红了吧?”白景辰因为很早就和安乐言遇上,这会儿又一起“逃命”回来,心情很好。   “你已经够红了。”安乐言也在笑。   刚才那一阵跑,他这会儿一头细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发了一圈。   发到傅识沧面前时,他有些奇怪:“沧哥你怎么这么清爽?”   “因为他很早就溜回来,都在车里吹了半个小时的空调了,能不清爽吗?”张茂笑呵呵地解释。   安乐言点头:“还是沧哥有经验,可惜今天没跟你遇上,不然我们还能多玩一会儿。”   “好了,大家都来了,我来说个事情。”张茂站起身来,“我发现我们每次集体活动都要提前撤退,怎么会这样!”   大家哈哈大笑:“人多,目标太大了呗。”   “有道理,”张茂点头,“今天结束得也太早了,要不我们后面再加点什么活动?就不搞集体活动了,两两配对,缩小目标。”   张导你真是个天才,怎么什么话都能接上并转向?   嘉宾们沉默下来。   傅识沧请求的时刻终于来了。   张茂开始本色表演:“临时安排约会的话,在车上也不好抽签,就用我的平板来给大家配对。两人一组,带上跟拍,你们自己商量去哪儿玩,就算是第二期给大家多加一次约会机会,可要好好珍惜哦!”   说完他把平板亮了出来。   安乐言探头看了一眼。   大约是临时在网上找的抽签软件,看起来像个盗版,颜色、画面都丑丑的。   安乐言大笑:“张导,你这也太不像是恋综用的东西了,好歹去软件商店下个app啊,至少颜色好看点。”   “是吗?”张茂一脸可惜,“我还花了38块钱开了个会员呢!”   安乐言一脸无语地看向其他嘉宾,却发现大家都没笑。   不仅没笑,看起来都还有点……紧张。   呃……也对,要约会呢。   他们,该不会都在等着和我配对吧?   无形的压力弥漫上来,安乐言猛地坐回了座位。   丑丑的配对软件运作起来,几声叮叮叮之后,张茂装腔作势地念出配对结果:“秦臻和白景辰,银心和聂长星,安乐言和傅识沧,安德森和穆为。”   众嘉宾:……   虽然知道你是在演戏,但这是什么乱点鸳鸯谱?   大概是演不下去了,张茂也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朝司机低语两声,然后看向嘉宾们:“好了!现在已经跑出包围圈了,我们的临时配对约会正式开始。安乐言,你们先下车!”   司机忙不迭地停了车,等两人下去,商务车像是被人追赶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安乐言原本和大家再见的手悬在半空中,他奇怪地看了眼身旁的傅识沧:“沧哥,我怎么感觉张导怪怪的?像是要赶我们下车一样。”   “嗯,是很怪。”傅识沧低头轻笑,“大概是因为你太受欢迎,怕大家等会儿闹起来。”   安乐言:“……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   傅识沧:“那这么说,是我贿赂了张导让他把我们分在一组,他怕说多了暴露,所以就先把我们踢下车了。”   安乐言:?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两人被放下的地方还在雨林边缘,一边是雨林风景区,另一边则是南城市郊。   道路修得齐整,但宽宽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傅识沧却一点也不着急,带着安乐言沿着林荫道散步。   看着他悠闲的样子,安乐言原本紧张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虽然是约会,虽然沧哥说过追求什么的,但这几天里,他并没有急着做什么,两人之间淡淡的,没什么太大起伏。   这不禁让安乐言松了口气。能够正常相处就好,至少没有什么压力。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人眼前出现了小小的竹编篱笆。   很多景区都有这样的篱笆,通常是方格或菱形格,高度大概到人胸前的样子。   而这里的篱笆只有半人高,却编得格外精细,似乎主人特别有巧思,将竹篾编出了漂亮的花纹。   “好可爱啊,这里是个笑脸,”安乐言跑过去看,“还有那里,是小狐狸吗?”   竹编篱笆充满了童趣,安乐言一路走一路不停地赞叹。   “这里的主人好有趣,果然高手在民间。”他抬头张望了一下篱笆里面,“前面好像有房子,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傅识沧点点头,看着少年兴致盎然地东瞧西看,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你慢慢看,我不着急。”   安乐言笑眯眯地点头,继续沿着竹篱笆往前走。   篱笆围起的大约是私人领地,占地面积不小。   沿街的全都是高大的植物,翠绿的乔木之间点缀着美丽的凤凰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远远看去,好像树林里藏着美丽的云彩。   而在傅识沧眼里,清风吹起一树灿然,却敌不过少年回眸时清隽的笑颜。   再向前一点,篱笆终于出现一个空隙,一扇小门半开着,小路曲曲折折,通向花林深处,竹楼露出一角。   有几个当地打扮的老太太缓缓沿着小路走出来,见到他们,还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可以进人的啊!”安乐言有点踌躇地站在篱笆前,“沧哥,我们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傅识沧抬起眼:“你想进去?”   “嗯,感觉很喜欢。”安乐言点头,“刚才那几个老太太好像是说……嗯……有年轻人,我们明天再来?”   “是‘有年轻人,我们该晚点来’。”傅识沧失笑。   “噢,”安乐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里的话好难懂。”   他忍不住又为傅识沧骄傲:“沧哥,你是我见过最有语言天赋的人,连这边的话都说得这么好。”   傅识沧稳稳接过他的彩虹屁,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追忆:“我十三岁多的时候,在南城住了两年多。”   “啊……”安乐言反应过来,“对不起啊沧哥,我……”   “没事,”傅识沧伸手揉揉他的短发,“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扭头看看花树掩映下的主楼,又转过来看他:“其实,当年来南城,我就是住在这里。”   “这里?”   大概是少年的表情太过惊讶,傅识沧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意外吗?今天是我安排约会,把你带到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来玩,不是很合理?”   “可是……”安乐言感觉心里慌慌的,“可是你怎么知道今天配对会对上我?”   他的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带他们来吗?”   “不,”傅识沧看着他的眼睛,“我只会带你来,而且我……”   “蓄谋已久。”    第51章   “沧哥……”安乐言的脸又红了。   那个作者是不是把沧哥写得太撩了?还是他演技太好?老是这么说话谁顶得住啊?   他反正是有点受不了, 红着脸低着头,却不由自主地推开了竹门,沿着小路向竹楼走去。   竹楼看起来挺近, 但小路弯弯曲曲,带着两人进入美丽的丛林中。   路旁鲜花盛放,有好多竟然是植物园和雨林保护区都很少培育的名品。   安乐言走着走着,心神便被花儿吸引, 之前的尴尬慢慢消失。   “沧哥你看,这里还有个娃娃!”   绚烂花丛中,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陶土娃娃,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   但那娃娃却不是当地男孩模样, 眉目深邃,看起来有点眼熟。   缓步跟在他身后的傅识沧脚下一顿,面上竟泛起一丝困窘。   “诶, 我怎么觉得, 这个娃娃长得很像你啊!”安乐言的目光在傅识沧和娃娃之间来回跳动。   傅识沧忍不住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不是,你看错了。”   “没有, ”安乐言挣扎着,“你看啊,真的……”   两人正闹着,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你们, 是预约来的客人吗?”   两人立刻停止了打闹, 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一刹那,安乐言觉得,沧哥蒙在他脸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他透过指缝,看见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 气质有些柔弱,穿一件当地妇女常穿的宝蓝色无领窄袖短衫,配着彩色筒裙,头发在脑后梳成圆圆的发髻,一脸温柔。   即便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然是位极为出众的美女。   那是……   安乐言不顾傅识沧蒙在他脸上的手,抬头向他看去。   傅识沧也看着那个女人。   他依然和惯常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可那双眸子却如深潭一般,幽暗而深邃。   安乐言不确定,他好像看见那双眼里,出现了一点点的光亮,又很快被那片幽深吞噬。   “沧哥……”安乐言伸手拉下了傅识沧的手臂,“那是……”   他对女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他不会忘记,自己曾在那片洁白的墓碑上,看见她温柔的笑。   那是方芮,傅兴山的爱妻,傅识沧的母亲!   可看到这两人相见,一个恍若不识,一个清冷疏离,哪有母子相认的亲热?   难道,她是方芮的妹妹?傅家亲戚?安乐言突然不确定了。   傅识沧被他拉得转头,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他轻轻握住安乐言的手:“嘘——她现在不认识我。”   他温和地笑笑,对女人说:“我们约的五点半,但是来早了一点。”   女人眼中露出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你们在院子里坐坐,玉婆婆现在还在待客,要等一等。”   “好。”傅识沧点头,带着一脸疑惑的安乐言走到竹楼前。   楼前的小院干干净净,摆着树根做的桌椅,女人端上来一套茶具,十分熟练地为两人泡茶。   “阿姨,我们自己来吧,”安乐言从女人手中拿过茶壶。   看到她和傅识沧之间的状态,他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是见多了喜欢独处的客人,女人不以为意,向两人微微鞠躬后便去了主楼后方,把空间留给他们。   傅识沧从安乐言手中接过茶壶,将浓郁醇厚的红茶倒入洁白的瓷杯,又将那一汪娇艳推到安乐言面前。   “尝尝,这是玉婆婆珍藏的特级滇红,外面很难喝到。”   安乐言好奇死了,可沧哥刚才的那个表情,万一说了什么,勾起他的伤心事怎么办?   他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端起那杯红茶,喝了一大口。   啊,好烫!   舌尖猛然刺痛,他含着一口烫茶,忍不住咳呛起来。   “快吐出来!”傅识沧哭笑不得地起身,在他背上拍了好几下,“多大人了,喝茶不知道烫?”   安乐言顽强地把那口茶吞了下去,呼哧呼哧吸了好几口气,才止住咳。   “沧哥……”他被烫得眼泪汪汪,眼巴巴地望着傅识沧。   “好了好了,别装可怜,”傅识沧偏过头笑了好一会儿,等到安乐言都恼了,这才正了脸色,“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乐言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沧哥似乎真的不介意啊。   他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问出口:“那个人,是方姨吗?”   “是,”傅识沧点头,“她的确是我妈妈。”   无需安乐言再问,他径直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我小时候遭遇车祸,其实那天原本应该是妈妈开车,但因为我病了,她便在后座照顾我,开车的人换成了爸爸。”   傅识沧垂着眼眸:“车祸发生的时候,妈妈趴在我身上护住了我,我昏迷了一个多月,而妈妈她直到半年后才醒来。醒来之后就不认识我了。”   他轻轻推了推眼镜:“我也想过各种方法,试图唤回她的记忆,但是……”   “没有成功吗?”安乐言的心揪了起来。   傅识沧看着安乐言。   一脸忧心的小coser凑得离自己越来越近,满眼都是难过。   他忍不住伸手在他后颈揉了两下:“不是,她其实记得一些事情,但不能提及那场车祸。只要她想起来一点,便会变得歇斯底里。而和那段痛苦回忆相关的,当然是被她保护而幸存下来的我。”   傅识沧苦笑一下:“她发病的时候很吓人,没办法,只能让她忘记‘我’的存在。我想,这是因为在她的内心里,始终不肯承认当年发生的一切,也对我有些隐隐的怨恨吧。”   原本拥有最为幸福的家庭,有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丈夫,有听话可爱的孩子,却在一夕之间,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也许每个人在这个时候都不得不陷入侥幸的漩涡。如果那天没有那么着急呢?如果那天是我开车呢?   傅识沧的脸色落寞,镜片里树荫浓郁,像是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沧哥,”安乐言轻轻握住他的手,“方姨她会好的。”   傅识沧抬起眼。   无数人都对他说过这句话,他从一开始的充满憧憬到现在的彻底放弃,中间也曾经历过许多挣扎,但这些,没必要让安乐言知道。   他温和地笑着点头:“嗯,会的。”   安乐言在心里叹了口气。   沧哥虽然点头,但他看得出来,他眼里根本没有希望。   他有点难过地捏住了男人的手,试图转移话题:“那你……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是因为我。”傅识沧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从昏迷醒来后不久,就总是被一个噩梦纠缠,找了很多心理医生都无法解决,后来经人介绍,找到了玉婆婆。是她治好了我的神经衰弱,让我能够平静地接受噩梦,也让噩梦远离我。”   “噩梦?”安乐言好奇,“方便说说是什么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傅识沧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突然有些紧张。   如果安乐言知道纠缠了自己五年的噩梦里,一直出现的竟然是他的眼睛,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大笑着说沧哥你骗我?   如果这样还好,如果不是呢?他会不会被我吓到,从此……离开我?   思绪纷乱,眼前的人却充满了好奇,他只能避重就轻。   “是梦见一个烟花漫天的夜晚,好像大家都在庆祝,我却被困在黑暗中,一动也不能动。”   “烟花和黑暗?”安乐言暗暗心惊。   难道书里书外的傅识沧,竟然会有联系?   可自己都能穿书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那一晚,沧哥信心满满说复仇就要成功,当时傅家大宅正在庆祝傅兴怀的五十岁生日。   而在漫天的烟花里,傅识沧从此不见踪影。   所以,他的确是在那天就被人伤害带走,陷入了黑暗之中吗?   安乐言的心一阵阵绞痛,他强撑着脸上好奇的表情:“原来玉婆婆是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啊。”   “不,”傅识沧摇了摇头,“说出来你或许不会信,她根本不识字。玉婆婆是村里的巫女。而对于我的噩梦,她的解释是——前世纠葛。”   前世纠葛!   安乐言突然有了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如果能看出前世纠葛,那位神通广大的巫女,会不会看穿他的身份?   她会不会告诉傅识沧,你眼前的安乐言根本不是本人,而是一个来自别的世界,活在原主身份之下的小偷?   她会不会把我送回去?   安乐言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再去那个世界!那个没有沧哥,只有仇恨的世界!   他看向眼前的男人。   因为他的动静,傅识沧惊讶地抬起了头,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那么关切,甚至带着一丝无措。   我……不想离开这样的沧哥,不想离开这个会露出自信笑容的沧哥,这个会伸手揉着我的头发,告诉我不要担心的沧哥。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个叫作安乐言的灵魂,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身份,在这里交上了朋友,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总是陪在他身边,对他说“我在追你”的沧哥。   我不想离开!   “小沧,你吓到客人了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识沧立刻站了起来,低声唤着:“玉婆婆。”   那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银丝,却梳得一丝不苟。穿一身藏蓝民族服,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散发着温润的光。   虽然能看出年纪很大,精气神却极好,一双眼睛笑得弯弯。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安乐言的手,在他手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   老人的掌心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在握上来的时候,温暖顺着手心,流入安乐言的身体。   原本因惊惧而麻木的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枷锁,安乐言轻喘一口气,意识缓缓归位。   玉婆婆露出笑容,朝安乐言招了招手:“好孩子,来,奶奶跟你说。”   安乐言半信半疑地俯下身,就听见玉婆婆在他耳边道:“别怕啊孩子,没人会把你送走。”   她……果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玉婆婆瞪了傅识沧一眼:“你看看你,把人带来前没说为什么对吧,把人家都吓到了。”   她转向安乐言:“是小沧说,你因为遇到些事情,晚上睡得不好,所以我让他带你来,用我们的老法子给你治一治。”   是这样吗?   安乐言回头去看傅识沧,你是带我来治疗失眠的?   是我想多了吗?   傅识沧点点头:“你不要怕,巫术与医术在远古时期本就是一家,村子里的巫师也是大家的医生。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玉婆婆拉着安乐言:“别管他了,让他自己玩,奶奶带你进去。”   说完她便带着安乐言走进竹楼。   当地的竹楼一般都是两层或以上,下面架空,二楼才是人居住和活动的地方。   安乐言跟着玉婆婆来到二楼,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形容不上来,安乐言只觉得全身都懒洋洋的,再加上房间里柔软的地毯,随意堆放的柔软抱枕,让他有种想要睡觉的感觉。   “玉婆婆,您……”   老人笑容慈祥:“都说别担心了,要相信奶奶才对啊。”   她拉着安乐言在软垫上坐下:“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上辈子受的苦太多,都有点不敢相信能获得幸福,是不是?”   老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如同绽开的花,却让人不知不觉地感到信赖:“别担心,你不是盗窃别人身份的小偷,这个世界里的这个人,本来就为你而存在。而这个世界的傅识沧,也是为了你而存在。”   “奶奶,您别安慰我了,”安乐言低头笑道,“他才是故事的主角呢,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谁说小人物就不能成为主角?”玉婆婆笑着拍拍他的手,“咱们俩就别争了,你要知道的是,上辈子你为了他,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时候休息了。”   或许是因为玉婆婆的声调很柔和,屋子里的香味太怡人,又或许,是此刻他总算是放下了心,安乐言真的觉得眼皮发涩,有点困了。   “奶奶,您也太神了,我现在就想睡了。”他笑着看向老人。   “想睡就睡,”老人回答得特别干脆,“这屋里本来就点了安神香,喜欢睡沙发还是地毯?你自己挑。”   安乐言找了个角落,如同这几天入睡时那样,用一张薄毯将自己裹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玉婆婆点了点头,“孩子,等会儿你说不定会做噩梦,但是不要怕,奶奶在,小沧也在,要记得哦。”   “嗯……”安乐言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他困倦地点了点头,歪在了柔软的抱枕堆里。   楼下,傅识沧和岩澍面对面地坐着。   岩澍还是老样子,茶壶不离手,敦促着傅识沧喝完手中的,又给他续上一杯。   “你终于还是来了,是因为他吧。”岩澍的脸上出现敦厚的笑意,“连前世之说也一起信了?怪不得奶奶总说,你不需要人劝,时辰到了,自然会信。”   傅识沧默默地喝掉杯中的红茶:“我原本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发现,他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包括那些公开和不公开的,也常有异常举动出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说的真的有道理。”   “比如他这次出现的问题,恐高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创伤后遗症,但我翻遍了他的过往经历,也问了他妈妈,在他的人生里,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严重的伤害。”   “所以你实在得不出结论来,才肯相信他大概是因为前世的经历?”   “我还没有完全信,”傅识沧把空杯放回茶桌,又焦虑地看了眼楼上,“奶奶会怎么做?”   “奶奶不会做什么,奶奶只想让你上来睡一觉。”二楼的窗子开了,玉婆婆的声音传来,还向他招了招手。   走进那间温馨的治疗室,他一眼看见正在沉睡的少年。   柔软的发梢轻轻搭在白皙的脸颊上,睫毛微颤,静谧而安然。   他站在那里,看了良久。   玉婆婆并没有打断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想到了什么?”   傅识沧缓缓叹了口气。   “我以前,对母亲,其实是很有怨气的。”他垂眸,“怨她总是生活在过去的美好里,怨她不肯和我一起对抗叔叔和家族,怨她只记得我爸爸,却不愿记得我这个儿子。”   “那现在呢?”玉婆婆笑眯眯地问。   “现在,”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沉睡的少年,“我终于明白了——”   “她那颗不愿独活的心。”    第52章   玉婆婆轻轻点了点头:“你妈妈其实有好转, 你再多给她些时间。”   傅识沧低笑:“我知道,别的事情有我呢,妈妈在您这儿开心就好。”   他又抬头问:“您刚才问过他了吗?他这种情况, 有没有办法治疗?”   “当然有,”玉婆婆的脸上突然露出不合年龄的狡黠,“效果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十分钟后, 傅识沧在跟拍小景的镜头下,躺在了小屋的另一个角落。   “傅哥,”小景一脸尴尬,“我可以把摄像机架好出去, 你要是想和乐言躺近点也是可以的。”   “用不着, ”玉婆婆说,“他躺这里就行,但是你最好出去, 不然也该睡着了。”   老人从一个老旧的银盒子里拿出几根参须一样的东西, 放在一个大碗里点燃,朝小景做了个手势, 两人一起退出小屋。   “奶奶,您这是什么疗法?”小景好奇。   “芳香疗法。”玉婆婆老神在在地解释,“利用药物发出的香气作用于人体, 以达到调节肺腑, 平衡阴阳的作用。”   “小言呢是因为遭遇危险, 精神一直不能放松,在我的芳香氛围里睡一觉,会减轻他内心的恐惧和焦虑。至于小沧,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基本上每年都会来。明星嘛,生活不规律,压力也大,所以我节约点,两个一起治了。”   小景听得只想给玉婆婆竖大拇指,却被她一拉:“你也是个辛苦的打工人,走,陪奶奶吃点心去。”   二楼的小屋里青烟盘旋,傅识沧已陷入了深深的梦境。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十二岁的自己。   这是去墨城的孤儿院?可当年不是因为有什么事,行程被中断,只去看了一眼就匆忙离开吗?   而原本要去做公益的一家人,就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傅识沧皱了皱眉。   那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但他依然记得,自己在孤儿院里转了一圈,只看见了几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小孩,就被母亲叫走了。   而现在的[傅识沧],却在走廊里四处张望。   前面有个小门,少年[傅识沧]一把推开。   “这里不是洗手间所啊!怎么这么黑?”他听见自己喃喃自语,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这间小屋最靠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蓬头垢面,身上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此刻正哆哆嗦嗦地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小脸黑乎乎地,紧紧咬着的嘴唇晕开了血色。   是个乌啉病发作的孩子。   跟着父母去过很多地方做公益,大都是给贫困地区的乌啉病患者送药,[傅识沧]已经可以一眼判断出对方的病程。   可惜了,这孩子今天已经发作得太久,就算是现在给药,今天的苦他还是要受完。   少年打算离开,去找父母来,给这个孩子捐点药。   傅识沧的意识在半空中漂浮,此刻却紧紧盯住了那个孩子。   黑暗的房间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孩子蜷缩的姿势,发抖的样子,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可少年[傅识沧]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转身已走出小屋,还带上了门。   “别走!去看看他!”他对着年少的自己喊着。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喊声,少年[傅识沧]脚步微顿,又推门走了回去。   他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而飘浮在空中的傅识沧,终于看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原来真的是你……   他看见少年用毯子裹起安乐言,跑去了父亲和校长所在的房间。   “怎么抱这儿来了?”傅兴山连忙拉上了校长室的床帘,小心地按了按安乐言的脉搏,“是个发作多年的孩子啊,太可怜了。”   校长也跟着摇头:“是啊,出生就因为这个被送到了我们这里,我们虽然已经尽力,但每一次发作对他来说都是鬼门关,我真怕他哪一次撑不住,就……”   “爸爸,把他送到我们的研究院去吧,”傅识沧听见少年的自己说,“我感觉,他还有救!”   “小沧这么喜欢他?”妈妈的声音传来。   女人依然那么温柔,摸了摸男孩的头发。   疼得发抖的安乐言勉强拉了拉嘴角,虚弱地说了声:“阿姨……好。”   “这孩子……”方芮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老公,你救救他。”   “好好,都别着急,”傅兴山轻轻给安乐言按压头皮上的穴位,“就算要走,也得等他这次发作结束,孩子,加油啊!”   在他的怀里,小小的安乐言点了点头。   梦境突然转换,这一次,少年[傅识沧]似乎长大了点,正站在父亲的研究所里。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少年兴冲冲地推开病房大门,掏出个小东西,捧到病床上的男孩身前献宝。   “这是国际象棋的棋子,我雕的,好不好看?”   床上的男孩比先前长胖了点,不再是皮包骨头,那双眼睛依然美丽明亮。   他似乎刚经过一次药物治疗,还有点无力,看着他的眼神很无奈,可他却硬把那颗粗糙的棋子塞了过去。   梦境再转,车祸再度发生,只是这一次,车上只有父母,而紧急从海外赶回的他,连两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黑暗席卷了他的人生,心里却有个声音一再重复。   他们的死一定有问题!   梦中的[傅识沧]放弃了正在攻读的艺术院校,进入傅家的集团,一边熟悉集团的业务,一边暗暗搜寻父母被害的证据。   因为工作的努力,他终于从下属公司调任集团某项目主管。   按照集团的所谓人性化规定,他可以配备两个秘书和一个生活助理。   他无所谓,HR说有人来应聘,他就把资料丢给信任的机构,得到了机构反馈的暂时没问题的结论后,便把招人的事全权交给了秘书。   傅识沧欣喜地看着那个少年进入自己的家中。   几年未见,他的病看起来完全好了,人也长高了,只是身体依然清瘦。   少年并未点破两人小时候的那层关系,只是兢兢业业地工作。那个[傅识沧]甚至到了三个月后才发现,一直在身边默默照顾他的,其实是儿时的故人。   他却看到梦中的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少年。   少年每日的言行并无不妥,他却总是挑刺,这个不想吃,那个不好看,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傅识沧了解自己,他就是在故意刁难。   少年却并不在意,只是更加用心地做各种美食,甚至拿了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一遍一遍地看着,就为了在玩剪刀石头布的时候能够胜过他,让他多吃一餐饭,或是多喝一碗补药。   傅识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那个自己的心态。   他所有关于安乐言的记忆,都有一个家庭幸福的背景。每当看见他,他总是能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   而现在的他,只有痛苦。   他在逃避。   终于,父母的事情有了进展,很快就能向傅兴怀摊牌,[傅识沧]终于有了好心情。   他对待小助理更加和颜悦色了,有时还会跟他开开玩笑,吃饭也比以前更多更规律,小助理开心极了。   直到那一天,他让安乐言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套漂亮的礼服。   “这套礼服真好看!”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今天虽然是傅总的生日,您穿这件过去,是不是太……显眼了?”   “你是想说我太招摇了吧?”[傅识沧]心情很好,开着小助理的玩笑。   “没有,”安乐言矢口否认,“沧哥穿什么都好看。别人穿是招摇,我沧哥穿就是耀眼。”   “看把你嘚瑟的。”[傅识沧]笑了,“不过今天我确实需要些吉利话,等会儿的寿宴上,在傅家所有股东和海市的大人物面前,我会向傅兴怀摊牌,把这几年找到的证据全部都抖落出来,你相信我,傅兴怀根本没有办法驳倒我。快来祝我成功!”   小助理睁大了眼睛:“沧哥,会不会太冒险?”   “不冒险不行啊,”傅识沧难得耐心地解释,“以我现在的升迁速度,傅兴怀很快就会注意到我并对我加以限制,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把集团所有的股东还有海市的重要人物都聚在一起,我必须抓住今晚这个机会。”   他拍了拍小助理的头:“别担心,我一定会成功的。听说今晚,傅兴怀还定了特别漂亮的烟花表演,到时候,就让那些烟花,为我们庆功!”   那晚,安乐言跟着[傅识沧]一起,来到了傅家大宅。   一切都那么富丽堂皇。   灯光璀璨,佳肴满堂,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来了一大半,连媒体也纷纷派人到场。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但那个[傅识沧],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他撇下小助理,意气风发地走向内厅,可还没到门口,便被人挟持着,被拽出了宴会厅。   傅兴怀根本不跟他讲道理。   傅识沧冷眼看着在做无谓挣扎的自己,被狠狠敲了一棒,塞进了大宅前的一辆黑车的后座。   车渐行渐远,就在此刻,他看见了那个少年。   惊慌地、担忧地,与满场华丽格格不入地,执着地寻找着他的少年。   无数人还在涌入大宅,傅兴怀将寿宴变成了全城的狂欢,无数拜金者削尖了脑袋也想要进去一仰风采,只有他,逆着人流,焦急地搜寻他的存在。   对不起啊,小言。傅识沧替梦中的自己道歉。   此刻的[傅识沧]已经无力回天,他辜负了你。   突然间,烟花满天,少年的眼中,光点如瀑布般落下,那眼中原有的光,也跟着一同黯然。   傅识沧以为这就是结局,在充满诚意的道歉后,静静地等着醒来。   可梦继续做下去了。   是要我看看小言的生活吗?傅识沧想。   我家小言,没有了我,一样会活得很好吧!   [傅识沧]失踪,安乐言没有了服务对象,自然失去了在傅氏集团的工作。   他去医院做过护工,在超市搞过推销,甚至在酒吧卖过酒。   他做过许许多多的工作,钱并没有少赚,却全都花在了寻找[傅识沧]这件事上。   直到那一天,有人告诉他,[傅识沧]找到了。   小助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别……别去!”傅识沧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手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他看着安乐言飞快地翘了班,不管不顾地跑向电话里的那个地点。   看着那几个流氓试图再次敲竹杠占他便宜而被他教训。   最后,鼻青脸肿的流氓们把安乐言推进了一间废弃的仓库。   那里,躺着[傅识沧]的尸体。   小助理猛然冲了进去。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尸体,伸出手缓缓伸向他的脸,却又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颤抖着缩了回来。   他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   仿佛过了一辈子,他的眼泪才终于滚落。   “沧哥,你回来了……”   他似乎想要翘起嘴角,却没有成功。   “抱歉呢沧哥,”他再次伸出手,控制着颤抖,轻轻替傅识沧整理好头发和衣裳,“那天你要我说吉祥话,我应该多说些的,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那天没有陪你一起进去,我应该陪着你,一路走,一路给你我的祝福,把世界上最多最多的祝福都给你……”   他擦擦流下的泪水,小心不沾湿眼前的人,终于拉起了嘴角。   “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我们还是见面了。”他轻轻拉起傅识沧的手,“走,沧哥,我带你回家。”   他把[傅识沧]埋葬在傅兴山夫妇的合墓旁,在雪白的大理石石碑上,一笔一画刻上他的名字。   在墓碑上靠坐一夜后,安乐言的眼神变得坚定了。   “你要做什么?”傅识沧大喊,“安乐言,你不要去冒险!”   安乐言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几经辗转,成为一名职业coser。   学会了能够以假乱真的变装技术,他又开始频频接触某个小商人。   傅识沧明白了。   那时曾有小圈子传出,傅兴怀有个昔日的白月光,因此,他总是只找相似的男孩。而那个小商人,就是他的皮条客。   梦中的傅识沧颓然伸手,却抓不住小coser的衣角。   他绝望地看着他练习变装,接触傅兴怀身边的人,做出一副想要抱大腿的贪婪模样。   他看着他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参加格斗训练,练习用刀,眼神一日日变得狠厉。   他看着他终于有了机会,在某个晚宴上把傅兴怀迷得神魂颠倒,找到机会约他单独会面。   那是个大雨的夜晚,在傅兴怀手下的一座山间别墅。   讽刺的是,那别墅竟然距离傅兴山一家人的墓地很近。   更讽刺的是,别墅里都是保镖,傅兴怀坏事做多了,幽会只敢借手下的地方,也带着一堆人,防着别人报复他。   安乐言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如同他那日进入《美味关系》的大门,看起来温柔清新。   他怯怯地和老男人说话,假装害羞让他追赶,直到把人单独引到阳台上。   抽刀,见血,他毫不犹豫地挥动着手臂。   保镖们冲了过来,他揪着那个满身是血已经瘫软成一团的老男人,一起翻下了阳台。   山石将仇人变成一摊血肉,却也撞击着他的身体。   尖石划破了T恤,在他的侧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大雨肆虐,安乐言拖着重伤的身体来到墓碑前,脸上的水珠滚动,不知是雨还是泪。   “沧哥,”他眼中是无尽的黑暗和雨幕,“我替你报仇了呢!”   傅识沧冲了出去。   这一次,他终于抱住了那具身体,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小言,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你醒醒,不要离开我。”   “可是我好累啊……”安乐言仰头看他,“别哭啊沧哥,你的愿望实现了,我也安心了。”   “不,还有,我还有愿望,还有愿望没实现!”   生命在流逝,安乐言知道,那是沧哥在骗他。他的愿望可不就是复仇么?   但他还是很配合地轻声问:“是什么?”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中挣脱,清辉洒向大地。   傅识沧看着怀中的少年,认认真真,一字一句:   “安乐言,我希望你平安,不孤单,所求皆如愿。”   “站在高处只会感觉快意,身处低位也能欣赏风景。”   “愿这世间的万般欢喜,都为你奔赴而来。”   “不论你今后生活在哪里,也不论你我是不是在一起,”   “我都愿你一生平安。”   “多喜乐,长安宁。”    第53章   梦中的时间总是比现实的流逝快无数倍。   安乐言仿佛在梦里度过了一辈子, 而他醒来的时候,窗外才刚刚晚霞漫天。   他慵懒地坐起身来。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全身上下的酸痛都被治愈, 更重要的是,纠缠了他好几天的眩晕和恶心,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   神清气爽。   可是,刚才我做什么梦了?   他偏头想了想。   就像是很多时候一样, 明明刚醒时还印象深刻的梦,在起床的刹那就消失无踪。   似乎,是梦到了沧哥?   那一定是个美梦。   安乐言轻笑着环顾房间。   霞光透过纱窗,宛如轻柔的纱幔, 给本就温馨的摆设被蒙上了一层暖光。屋子里还飘荡着一点似有若无的香味, 一缕青烟从一个大碗里悠悠而起,飘散在空中。为房间更增添了一份宁静与神秘。   有点像是……沧哥身上的味道,但是又不太一样。   安乐言好奇地走到大碗旁, 去看碗里的灰烬。   “你也喜欢这个香味吗?”女声在身后响起, 安乐言转头去看,方芮正微笑着站在门前。   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安乐言不太记得当年发病时和她见过的那一面,却依然能想象得出,她照顾孩子时温柔细致的样子。   “阿姨好。”他有点拘谨地跟方芮打招呼。   女人朝他点点头, 和她一起跪坐在大碗旁, 笑得温柔:“其实这个香味会因人而异, 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柑橘,还带着一点点薄荷。”   “这样啊,”方芮向前探探身,“我也能闻到柑橘的味道, 但更多的是一股奶香。”   “奶香?”安乐言默默设想了一下,如果沧哥身上散发出一阵奶香……   那得是幼儿版的沧哥吧!   “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我总是能想到摇篮曲,似乎在什么时候,我曾经给一个有着柑橘奶香的孩子唱过。”   她的眼中悄然浮现起一抹追忆,如水面悄然而起的涟漪,缓缓铺陈开来。   一首轻缓的摇篮曲自她口中吐出。   歌声轻柔婉转,简单的旋律翩翩回旋。   安乐言似乎能看到那幅画面,女人一边哼着歌,一边轻轻拍着熟睡的孩子,孩子睡得香甜,她挽起垂下的一缕刘海别回耳边,情不自禁地对着孩子微笑……   大门的方向,一个身影悄然而立。   傅识沧静静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听那歌声盘旋。   “抱歉啊,”过了一会儿方芮才回神,冲着安乐言温婉一笑,“我失态了。”   “没有,阿姨,这首曲子真好听。”安乐言真心实意地说,“当年您唱这首歌的时候,一定很幸福。”   “嗯,或许吧,”方芮笑着,“可惜我记不起来了。”   她抬头看见门前的身影,站起身来:“你朋友来了,你们说说话。玉婆婆说留你们在这儿吃晚饭,我去给你们端过来。”   她走到门口,对着傅识沧微微鞠了一躬,缓缓去了。   傅识沧鞠躬回礼,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回头看向安乐言。   男人的眼中似有浪潮翻滚,似乎在死死克制,却又感觉徒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小言,你来。”   是难过了吗?   安乐言朝门口走去:“沧哥,你别……”   柑橘与薄荷的味道猛然笼罩,傅识沧伸出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沧哥……”   “对不起,我只是……”傅识沧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让我抱一下,就一会儿。”   12岁失去父亲,母亲不肯认自己,他没有怨恨。大家都是受害者,他能理解。   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刻,他也曾失落地想,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以为他只能孤身奋战,身边的那些人,包括方特助和韩特助,包括汪肖雨、岩澍,不过是涉入略深的知情人,还能有谁,把这么危险的事情放在自己的生活之上?   可在梦境里,在这个人的上一辈子里,他为自己付出了一生。   到了现在,在他自己都已经绝望的情况下,安乐言还在努力为他修复母子关系。   傅识沧,你何德何能!   此刻的他,甚至不敢面对那双明亮的眼睛。   就让我抱着你,感受你。   但是,我又是那么渴望你。   安乐言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傅识沧将他紧紧抱住。   耳旁是男人激烈的呼吸声,冲动而茫然。   他缓缓抬起双手,安抚地在傅识沧的肩背上轻轻拍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哼起了那首摇篮曲。   歌声舒缓,似乎安抚了男人的情绪,安乐言渐渐放心。   可下一秒,傅识沧的身体猛然一震。他感觉男人激烈地呼吸两下,俯身偏头,狠狠吻上他的颈侧。   唇舌带来的刺激如同一道电流,刹那间传遍全身。   安乐言只觉得那块皮肤变得异常敏感,仿佛滚烫的热浪席卷而来。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双手,紧紧揪住傅识沧背后的衣服,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沧……”他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只感觉自己快要被傅识沧揉碎了,连声音都带上了哭意。   男人却没有停下,反而用更热烈的吮吻,回应他的声音。   颈间的强烈刺激让安乐言软了腿,几乎是挂在傅识沧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下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将男人从激情中唤醒。   傅识沧的嘴唇离开安乐言颈侧,却没有抬头,额头重重抵在他的肩膀上,低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安乐言缓缓回神,眼角积蓄的泪水此刻才落了下来。   他无力地推开傅识沧,努力稳定着步伐,走到窗前的椅子坐下。   方芮和跟拍小李走进房间的时候,傅识沧已经对坐在安乐言身前。   安乐言一只手撑在颈侧,看着窗外,脸色被晚霞映得通红。   “乐言你醒了?”小李笑呵呵把摄像头挪了挪,正对上两人的身影,“玉婆婆这儿的酸笋鸡可好吃了,我刚才已经吃得饱饱的,就等你们了!”   安乐言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似乎还未从夕阳的美景中醒来。   傅识沧则很快起身,接过方芮手中的托盘,轻声说了声谢谢,把安乐言的那一份放在他身前。   “趁热吃,等会儿再看晚霞。”   安乐言转头看他,又偷偷看了眼摄像机和小李。   原来摄像机装在那里。   怪不得沧哥刚才非要让他到门口去。   他的脸上又一阵泛红,低头吃起饭来。   傅识沧垂头笑笑,显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坐在他对面,一边缓缓吃菜,一边介绍着酸笋鸡的做法。   “做酸笋先要挑笋,不同的部位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这边用的是淘米水,米也要这边当地产的,最后做出来才是原汁原味……”   安乐言逐渐被他的发言吸引:“那要是想带走怎么办?能做成笋干吗?”   “当然可以啊,”傅识沧微笑,“玉婆婆这儿就有晾晒好的酸笋干,等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偷一点。”   小李:……这是可以播的内容吗?   在竹楼吃完饭已经八点多,傅识沧承诺的时间快到了。   来的时候,只想着能给安乐言治疗就好。   可真正来了,却又变得贪心。   他拉着安乐言下楼,给他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又带他去自己采过笋子的竹林。   “每年出竹笋的时候,我都会带着我的小锄头来挖,”他有点得意地点点脚下的土地,“冬笋是不会长出地面的,那可就靠眼光了。”   “那你眼光如何?”安乐言配合地问。   “可好了!”傅识沧挑眉,“每挖十个洞,就能找到一个笋。”   “哈哈哈哈哈!”安乐言笑得弯了腰,“这也叫眼光好啊!”   他早前在墨城乡下也挖过冬笋好不好,百分之十的成功率那就是随便乱挖嘛!   傅识沧低笑着走近他,用自己的身影挡住竹林边的摄像机,等他笑完了才低声说:“不怪我了吧?”   安乐言瞥了他一眼。   颈侧被吻的地方摸着还有点疼,他一想起来就觉得脸热,半晌才咬了咬嘴唇:“原谅你今天见到妈妈太激动,下次……”   身侧的男人目光一亮:“下次?”   “没有下次!”安乐言低低地吼着。   “下次带你来挖笋,我们可以比赛,看谁挖得多。”傅识沧含着笑把话说完。   安乐言:……   他转身欲走,却脚下一绊,一颗小石子被他踢得老远。   “小心!”傅识沧一把捞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坡,男人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小小落差。   “没事,我现在已经不怕了。”安乐言好笑地看着他反应过度,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却握住了傅识沧的手腕:“沧哥,你看!”   竹林的前方是一个小湖,被他踢开的石子骨碌骨碌地下了坡,在湖边蹦跳几下,落入浅水之中。   一点幽光便从那水域里摇摇摆摆地升起,像是在熟睡中被惊醒,有点慌张地在水面上轻点。   “那是萤火虫吗?”安乐言惊喜抬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   “应该不是无人机吧?”安乐言看着傅识沧,这男人有前科,让他有点不确定。   “当然不是,”傅识沧的眼中也有惊喜,“我也没想到,玉婆婆这里竟然还有萤火虫。”   两人站在竹林边缘,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光点飞来飞去。   但是很快,水域上方,出现了第二个小点,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还有,还有!”安乐言在傅识沧耳边低喊,“我们今天运气好好!”   傅识沧偏头看着身边的少年。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那么多黑暗,他却依然一直微笑着面对一切。   在看见萤火虫的刹那,雀跃而幸福的表情,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是的,如我祈愿,这世界的一切欢喜,都将向你奔赴而来。   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不远处的水面上,成群的的橙黄光点蓦然飞舞起来。   而竹林旁,更多的萤火虫像是从童话世界里溜出来的小精灵,扇动着翅膀,轻盈地穿梭着,向着他们的方向汇聚。   “好美啊!”   几只萤火虫飞到了安乐言的肩头,点点暖光将他的侧脸照亮。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接住一个光点,和它默默对视一番,又看着它飞起,落在自己的发间。   他顶着那亮光,朝傅识沧看来。   傅识沧倚靠在一棵大柱子边,静静地看着少年。   他快乐的身影周围,无数闪亮的光点在飞舞,仿佛落下了漫天的星光。   而他自己,则如堕入凡间的精灵,惊喜地看着自己在天上的朋友,笑得开心。   小李激动得要命,一边稳住摄像机,一边还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了回去。   酒店的房间里,监视器里空空荡荡,愁眉苦脸面壁的张茂突然大力拍了一下沙发,把一旁的王副导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他开心地大笑,“傅识沧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王副导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他手里的相机,简直直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一下子跌坐回沙发上,捂着胸口:“哎哟老夫的少女心啊,简直要泡泡泛滥了。”   他抢过张茂的手机,把图片转给了自己,还传到电脑上,放大了一点点细看。   “太美了,”王副导感叹,“你看这安乐言,漂亮得跟天使一样,傅识沧的笑容、眼睛,啊怎么那么宠!呜呜呜磕死我了!”   “张导,张导!”他突然转向张茂,“这期的剪辑让我也参加吧,这样的名场面我怎么能不看着它诞生呢?”   张导在心里偷笑,面上却勉强维持着严肃:“行啊,不过剪辑不算加班啊!”   “没事没事,”王副导的事业心急剧膨胀,“白干都行!”   嘉宾那边,气氛则要冷淡得多。   今天虽然进行了临时配对,但大家都没什么约会的兴趣,除了秦臻和安德森去了当地的民俗街给亲友挑礼物,剩下的一半人踌躇半晌,最后决定,找个民族菜馆喝酒。   几个人在大众点评上看了半天,聂长星提议:“就在酒店旁边吧,我看路口那里有一家人气还挺旺的,回头让张导给乐言他们发个定位,他们可以顺便过来消夜。”   聂长星的话仿佛一支强心剂,让嘉宾们都勉强打起了精神。   几人原本打算回酒店休整一下就去吃饭,可回到客房没一会儿,管家总管就地送来了上好的滇红和点心。   “大家是贵客,酒店非常重视,”总管笑容可掬,“希望您今后工作和旅行时,给我们的系列酒店一个机会。”   管家态度诚恳,茶和点心的味道也诚意十足,大家不约而同地垫了垫肚子,毕竟晚饭吃晚点的话,更有机会和乐言一起。   吃过茶点,管家又来通知,今晚酒店旁的民俗小剧场请来了著名民族艺术家,会有精彩的表演,酒店作为协办单位,自然有位置很好的赠票。   嘉宾们来到大堂的时候,人人手里都捏着一张票。   “我刚吃完点心,可能有点吃不下晚饭,”银心说,“这个演出还不错,里面的几位大师我有幸在其他地方见过,艺术造诣很深。”   白景辰也有点犹豫:“说实话是真值得看,我经纪人给我推过很多次,但我运气太差,每次大师们公演的时候都撞上我有通告,今天这是临时加演,机会难得。”   穆为想了想,问身旁的跟拍:“你能帮忙问问张导吗?乐言他们有没有说几点回?”   跟拍很快带来了回应:“大约9点半的样子,张导说他们是去了一家自然疗愈馆,乐言在做疗愈,那边的疗愈老师说时间可能需要久一点。”   说着他还亮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晚霞初起,傅识沧一个人坐在竹楼前喝茶。   原来两人不在一起!   嘉宾们猛然松了口气。   一下午的焦躁突然就被安抚了下来,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穆为说:“走吧,等着也难受,正好去看演出,演出9点结束,我们还有时间先去点菜,在餐厅等着乐言他们回来。”   演出的确值得一看,这几位虽然心里存着焦虑,却也不知不觉被大师们的表演所吸引。   9点钟演出结束的时候,他们和其他观众一起,热诚地为表演者鼓掌。   他们刚走出表演厅,跟拍小哥便迎了上来:“时间刚好,傅哥给节目组发了消息,他们已经出发,大约半小时到酒店。路口那家的包间也订好了,咱们可以直接过去。”   一切都很顺利,嘉宾们缓缓走出剧场,看向夜色中的南城。   夜晚的南城街道,车灯交织成流动的光网。   安乐言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沧哥,你之前好像说九点回,我们应该赶不到。”   傅识沧从手机上抬起眼:“没事,他们今晚的活动挺丰富的,张导说他们刚看完表演,现在准备去消夜。”   “表演啊?什么表演?”安乐一脸兴致盎然,“好看吗?”   “不错的,是几位老艺术家,”傅识沧回答,“今天没看到也不用失望,下次巡演我带你去。”   看着少年点头,傅识沧再次将注意力拉到手机屏幕上,低头回复信息:   【谢谢顾老,能欣赏贵剧团的演出,是我的荣幸。】   对方立刻发了语音过来:“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来看演出。我们现在在剧场旁边吃饭,你赶紧给我滚过来解释!”    第54章   安乐言和傅识沧到达酒店包厢的时候, 嘉宾们正在犯愁。   包厢里是大圆桌,他们六个一到,就开始纠结座次的问题。   按照惯例, 他们先来可以先入座,只需留出两个相邻的座位,等着两人来了好直接开席。   但是……   傅识沧已经把安乐言带走了这么长时间,剩下的几位怎么可能还让他俩坐一起?   在场的除了秦臻, 就连安德森也犹豫了。   虽然哥哥在场,但他依然觉得,和安乐言说话才是最自在的,这会儿满屋子修罗场, 自己能让安乐言放松一下, 也是好的。   跟拍们早就全体出动,张茂终于来了精神,看着包厢里的状况直乐。   正踌躇着, 包厢的门咔嗒一声被打开。   “你们怎么跑到外面来吃夜宵?”安乐言的声音传来, “今天五星级大师不给做烧烤了吗?”   站在门口附近的白景辰赶紧开了门。   安乐言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在他身后, 傅识沧依然是淡淡的模样。   “傅哥!”白景辰敷衍地和傅识沧打了个招呼,却赶紧伸手,把安乐言拉进来, “五星级烧烤哪里都能吃, 我们在南城就剩下这一晚了, 当然要多吃点本地菜。”   他说起本地菜,安乐言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晚吃的包烧,忍不住笑起来。   少年的笑如融融暖阳,把嘉宾们之间冰冷的防备化为一摊春水,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和谐了不少。   “诶?乐言你脖子怎么了?怎么还贴着药膏?”银心突然问。   安乐言伸手捂住了脖子。   刚才快到餐厅时,傅识沧突然叫停了车。   路旁便是一家药店,他回头对跟拍说:“我要去买点药,涉及隐私,就不拍了吧。”   小景点点头。   他今天拍到了绝美场景,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跟张茂汇报,而且等会儿回去,肯定还有吃饭修罗场,去药店买个药什么的,根本没啥意思。   他收起摄像机:“那我先回去把今天的素材给张导,等会儿在餐厅门口等你们。”   “好。”傅识沧温和点头,又回头问安乐言,“我们一起去吧。”   然后,他就买了一包婴儿用的紫草舒缓贴。   安乐言在看到那花花绿绿的婴儿用品包装时,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十分合理地怀疑,傅识沧这是在报复他的那瓶儿童版消化药。   但当男人把他拉到药店外昏暗的一角时,他又紧张了起来。   “别怕,”傅识沧轻轻抬着他的下巴,让他暴露出优美的颈部曲线,“对不起,这里紫了一块,这种紫草贴可以消炎,也能……挡住颜色。”   他说着抱歉,可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音里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当花花绿绿的敷贴挨上颈部的皮肤,他被敷贴凉得微微一颤,敷贴边缘的皮肤却被男人的手指摩挲而过。   那仿若轻抚的触感顿时引发了他的回忆,一时间,安乐言完全无从分辨,自己到底是热还是冷。   此刻,被人问起来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傅识沧的用意。   白皙的指尖在那片印着小王子图案的敷贴上蹭了两下,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被毒蚊子咬了,起了个大包,所以贴一下。”   贴着他话音的尾端,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安乐言:……   银心倒是一下子就信了,点头招呼他:“那快坐下吧,先吃东西。”   到目前为止,座次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安乐言等着大家入座,大家则偷偷看着他和傅识沧,一群人各有心事,全都站在大圆桌旁边,就是不肯入席。   秦臻看着好笑,正准备出来充当一下主持人,傅识沧突然晃了晃手机:“不好意思,我来了几个熟人在隔壁包厢,我过去一下,你们先开始,不用等我。”   说完他真的转身走开。   包厢里的嘉宾们都松了口气,心中不免对傅识沧增添了几分好感。   的确是个守信用的人,这次约会过后,连座次都不争。   不过……他以前似乎也没争过?   呃,重点不在这儿!   几人连忙招呼着安乐言坐下,穆为和白景辰动作快,直接坐在了安乐言两边,聂长星耸耸肩,拉着银心挨着白景辰坐下,安德森和秦臻坐在了穆为那一边。   “听说你跟傅哥去的是一家疗愈馆?”白景辰好奇地问,“那里好玩吗?”   虽然打听人家的约会内容实在是有点不地道,但大家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   “挺好的,就在雨林边上,院子很大,有一个民族特色的竹楼。”安乐言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那边的花特别好看,后面还有竹林。”   嘉宾们看着照片,都隐隐羡慕起来。   好漂亮啊!在这么好看的地方约会,傅识沧真是太会了!   幸亏他已经放弃了今后所有的约会权,下次约安乐言的时候,一定要找个更好的地方。   “那疗愈什么的,有效果吗?”聂长星问。   “我感觉挺有效的。”安乐言探头去看他,“我这几天睡得不太好,那里的老婆婆就给我点了一种安神香,让我好好睡了一觉,感觉很解压。只可惜她家的安神香不卖,说是需要因人而异现配,不然,我一定给你们一人带一盒。”   见他出去约会都还惦记着给大家带礼物,嘉宾们终于心满意足。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傅识沧才回到这边的包厢,十分自觉地坐到了大家给他留的位置上,低头吃菜。   大家开开心心地吃完夜宵,还喝了一点当地有名的雨林秘境酒。   出门的时候,正好另一个包厢的人也出来,白景辰他们赶紧停下来,让那几位老先生先走。   “是今晚在隔壁演出的老艺术家,”白景辰轻声对安乐言解释,“很有名的,刚好受邀过来演出,我们去看了,很不错。”   安乐言点头,却突然对上几位老先生转来的目光,连忙礼貌地露出微笑。   老先生们走出酒店上了来接他们的车,顾老立刻回头:“你们刚才看清了吗?哪个是小傅说的那个小言?”   “看起来很乖的那个吧,”有人回答,“个子高挑,瘦瘦的,眼睛特别好看。”   “得了得了,你就别重复小傅的话了,刚才听他说的时候,我都肉麻死了。”   “哈哈哈哈!”老人们都笑了起来。   “我真是没想到,小傅居然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孩子。”顾老感叹,“早年和他在一个剧组,他就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像是什么人都不在意似的。”   “从小失去父母,傅家又是那么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他能走到今天是真不容易,”另一位老人感叹,“老顾啊,你就别怪人家了。”   “别怪?”顾老激动起来,“我是什么身份?被他邀请来南城演出,他居然不来看,还把我们都当成了拖延情敌的工具,我不要面子的吗?”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想来南城,主动给小傅打电话,让人给安排剧场安排酒店安排吃安排玩,还真是不知足!”   说到这里,顾老也笑了:“我是我他是他,你们不要帮他说话!”   “那等以后他们结婚的时候,你去人家酒宴上闹吧!”老人们玩笑着。   “那我还真得去!”顾老的眼色温柔下来,“能见着那孩子幸福,是件好事啊!”   《美味关系》节目组在第二天正式结束了在南城的行程,应管家总管邀请,在酒店门口拍了合影之后,节目组的车奔向南城机场。   和来的时候一样,南城机场完全没有夏季的炎热,凉风惬意。   但大家的心情却和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尤其是在碰到陈坚和小周老师之后。   “乐言哥!”少年的叫声让安乐言回头,就见陈坚背着个大书包向他跑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安乐言惊喜地问,“身体都好了吗?”   “好了好了!”小周老师跟在后面跑得满头汗,“以后只需要按时吃药就可以了。”   “恭喜你啊!”安乐言开心地拍拍陈坚的肩,“要记得吃药,别再把自己弄发作了,多疼啊。”   “知道知道,”陈坚一副被烦到的样子,拉着安乐言低声说,“就算我忘了小周老师也不会忘,他这几天,都快把我的耳朵念起茧子了。”   安乐言被他说得好笑,他打量了一下陈坚,问:“你们这是要去旅行?”   “去海市,”小周老师解释,“陈坚上次的血检报告被一位教授看到,说是有些异常,要我们去亲自做做检查。”   “异常?”安乐言皱起了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哎你别担心,是好事!”陈坚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拉着安乐言小声说,“那位陈教授说,我的血样很特殊,有可能成为新一代乌啉药研制的关键!”   “真的啊?”安乐言是真的震惊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坚嫌弃,“当然是真的啊!”   他乐滋滋地设想着:“你知道吗,乌啉病药物的命名规则,是在WL后面加上特殊贡献者的姓氏首字母,比如现在大面积使用的WL-S,就是因为之前是个姓孙的患者,他血液中的变异基因促使该药物的疗效提高。我要是去了陈教授那儿,以后特效药就要叫WL-C!”   安乐言开心地回应:“那太好了,等第一批上市,我就吃你的WL-C,不吃之前那种了。”   “嗯嗯,”陈坚点头,“到时候我亲自送你一年的。”   小周老师站在一旁哭笑不得,扬了扬手里的登机牌:“好了好了,等药做出来再吹牛,我们要过安检了!乐言也是回海市吗?”   安乐言摇摇头:“我还有工作,安排在东城。你们和我们节目组一起走吧,路上可以照应一下。”   “那太好了!”小周老师一眼看见了张导他们,忙对着他们点头示意,又转头对安乐言说,“那等你回海市我们再聚?”   安乐言笑眯眯地点头:“好。”   对于曾经参与过救援的节目组和嘉宾们,陈坚和小周老师也十分感激,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陈坚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喊道:“言哥,别忘了你欠我的舞啊!”   “舞?什么舞?”嘉宾们立刻来了兴趣。   “喵喵舞,嘿嘿嘿,”陈坚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言哥答应我了的,如果我们安全获救出去,他就扮凌由香,跳喵喵舞。”   几位嘉宾虽然不熟悉二次元的角色,但一听到“凌由香”和“喵喵舞”这两个词,就能判断出,大概率是女装。   安乐言女装!   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来,连一直低调站在人群后的傅识沧,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安乐言:……   好社死,我当初为什么就答应了呢?   要和他一起飞东城的安德森笑得开心:“你又不是没cos过凌由香,他们怎么一副捡到宝的样子?”   安乐言:……   因为上节目之前,我感觉太过羞耻,删掉了微博里大部分的女装cos啊……   不过说实话,原主的那些照片拍得实在不够好,以后……   啊,什么以后!飞机怎么还不来?他们就不能快点过安检吗?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大哥突然走来问:“请问您是安乐言吗?”   “啊?我是,您……”   还以为是《美味关系》的粉丝,节目组立刻有人过来:“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要上飞机了,如果需要签名照什么的,您留地址给我们,我们会给您寄来。”   “哦,不是,”大哥挠挠短发,“是玉婆婆叫我来找你,还有一个叫小沧的,说要送送你们。”   “玉婆婆?她怎么到机场来了?”安乐言四处张望了一下,傅识沧已经闻言走了过来。   “就是你们俩吧,”大哥招呼着两人,“你们跟我来,在楼下。”   距离他们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倒是很充足。傅识沧回头对张茂说明了情况,两人跟着大哥走向楼下。   宽敞的到达大厅里,此刻几乎没有人,安乐言一下去就朝前跑去。   “玉婆婆,还有……方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走得太快啦,不是说要酸笋干?我才收拾好,你们就跑了,还打算一路跑回海市去?”玉婆婆埋怨着,“小沧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没想到长大了还这样。”   “哈哈哈,”安乐言拉住玉婆婆的手,“他大概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奶奶这么疼他。”   一旁的方芮拿过手边的一个小包袱,递给安乐言。   包袱是手工绣花,似乎是妈妈带着孩子的图案。   “你不是有话要对小沧说?”玉婆婆慈祥地看着方芮,“去吧。”   安乐言扭头去看傅识沧,一脸激动。   傅识沧的目光微闪,但却并未露出激动的神色。   方芮慢慢走到他身前。   “那天你们走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低声说,“虽然醒来后大部分都不记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梦和你有关。”   她抬起头,凝视着男人的脸。   “很抱歉,我现在还记不起来你是谁,但是我愿意努力去探索。玉婆婆也说她会帮我。”   她微微低下头:“如果我以前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的话,请你……请你不要怪我,我会努力恢复的。”   似乎过了很久,傅识沧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方芮有点气馁,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此刻,眼前的年轻人突然伸出手,温柔地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谢谢您,我会耐心等您恢复,就算不恢复,我不会怪您的。   妈妈。    第55章   回到上层的候机大厅, 大家已经开始排队安检。   虽然航班的时间差不多,但节目组和大部分嘉宾,包括陈坚和小周老师都要去南城, 只有安乐言和安德森去东城,登机时间要晚半个小时左右。   大家在登机口依依惜别,安乐言和安德森又走回自己的登机口。   “安,”安德森依然很好奇, “昨天你们去的那家疗……疗愈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很自然的样子,典型的南城小院,里面是一栋竹楼。”安乐言拿出手机来给他看, “我就在这个房间, 刚才来找我们的那个奶奶给我点了一种香,很安眠。”   “那几个小时,你就真的只睡觉?没有……”   他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安乐言脸一红:“你不要乱想, 真的就是安安静静睡了一觉,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他用力地辩解,可安德森依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们昨天是去约会啊,傅识沧怎么可能就让你一个人待着?”   安乐言皱了皱眉:“那你和你哥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   “很多事啊, 牵手、爱抚、亲吻……我喜欢身体接触。”安德森回答得很认真, “在我的词典里, 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身体接触,我们从小就这样。”   他看着安乐言慢慢涨红的脸:“所以我根本不明白,你们那算什么约会。”   安乐言不由得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瓶按在脸上,过了一会儿, 又按在今天新换的紫草贴上,他只觉得,今日份小王子的脸大概也是红的。   “我觉得还是因为华国的文化不一样,我们……可能更注重精神的交流。”安乐强行辩解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哥也许有时候并不喜欢和我身体接触?”   安德森的话题突然转向,把安乐言吓了一跳。   我该不会闯祸了吧?会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啊?他有点忐忑。   安德森却依然在分析:“所以说,有一段时间,我哥有点躲着我,是因为他不喜欢身体接触?”   “是……是这样的吗?”安乐言不怎么敢说话了。   “是啊!”安德森点头,“那段时间,他变得有点怪,好像我多亲他一下就会要他命似的。每次亲一下就要躲开……”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安乐言突然想起了医院的那个夜晚。   那天傅识沧不让他转过来,说——“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这就是爱吗?   他的脸又红了。   “你……其实可以和秦臻交流一下,问问他为什么要躲开。”安乐言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们华国人……嗯,有时候,并不会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在重大的事情上,会比较谨慎。下次他躲你的时候,你不要直接生气,问问他,说不定能得到答案。”   说完,他在心里擦了一把汗,这也算是完成了秦臻当时给他的嘱托吧。   “这样啊,”安德森点点头,“那我试试。”   他一转话题:“安,我们俩之间已经很坦诚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对傅,还有对其他嘉宾都是什么感觉?”   “感觉吗?”安乐言又有点脸红了,“我其实一直,或者说到前不久都以为,我来这个恋综是凑数的,根本就没考虑过会在这个节目上对谁有感觉。”   “但我觉得第一期的时候,你对傅就不一样。”安德森不认同。   “嗯,怎么说呢,我以前真的只是把他当偶像。”安乐言有点为难,虽然有前世的原因在,和单纯的崇拜不同,但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没考虑过和沧哥之间会有什么。   “那现在呢?”安德森问。   “现在,现在我知道了他,还有其他嘉宾对我的感情……我,我应该会考虑看看。”   “但你对他,和对别人不同吧!”   被逼到这里,原本还有点着急的安乐言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很认真,很认真地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说:“心动的瞬间肯定是有的,但我觉得,说我现在就爱他,确实有些仓促和轻率。爱这个词,似乎要更深刻,更强烈,我现在所怀有的这份感觉并不能与之等同。”   “哦~我知道了,”安德森总结,“你们现在应该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是……这样吗?”安乐言不太确定。   “所以我建议你们可以多一点肢体接触,”安德森一本正经地建议,“感觉很好的。”   安乐言:……   东城的游戏宣传比当初在南城的时候要大得多,不仅在漫展上拥有很大一块展台,甚至给两位coser开辟了专区,做了两米多高的仿真树,连两人的“武器”都逼真得如同实物。   “因为我们现在咖位不同了。”安德森十分自信。   大个子今天又打扮成了阿骛烈的样子,露出肌肉结实的身体。   前台负责气氛的小姐姐在呼喊:“想不想见我们的主角阿骛烈?”   “想——”层层声浪传到后台。   “你们还想见谁?”   “依兰瑟尔!”   “哦~原来是要见他们两个,”小姐姐的声音里带着笑:“你们要见他们什么样?”   观众们的声音如浪潮般冲破天际:“抱出来——”   “哈哈哈哈哈!”站在后台的安德森大笑起来,直接一伸手就把安乐言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啊啊啊啊——”台下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声浪直扑舞台。   笑声的漩涡里,精灵扬起笑脸,向着台下的粉丝们挥手致意。   “啧啧啧,这俩人互动还真甜!”张导剪片子的空隙里,还抽空看了眼游戏宣传的直播。   “可惜这两人不是一对啊。”王副导顶着蚊香眼过来。   这两天他可算见识到了张茂的疯狂,哦不,是敬业。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选片段试做剪辑,回到海市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工作室,然后就工作到现在。   “网上两人的呼声还是很高的,”张茂拿着工作人员给他做的舆情反馈,“安安CP从一开始就很受欢迎,得知安德森是我们的嘉宾后更是疯狂,现在热度也还很不错。”   《美味关系》的播放紧跟着拍摄,现在已经放到了南城篇,昨晚刚播出几人来到大象基地,接小象回家和放生玉树的片段。   【感觉到了这期,嘉宾们都认真起来了啊,好几个人都换了形象】   【啊啊啊傅影帝的长发没了!但是短发……更帅了!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穆为和白景辰也剪了头发,大家都好认真啊!】   【南城那么凉快的吗?我看几个嘉宾都有点冷的样子】   【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傅哥给乐言披衣服!啊啊啊好甜!】   傅识沧的这个举动,引起了誓言粉的狂欢,满屏都是啊啊啊,直到秦臻出现,弹幕才开始有了别的内容:   【这就是最后加入的嘉宾?颜值不输前面的几位啊】   【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为什么这位帅哥在我心里是和购物车联系在一起的?】   【笑死,前面的姐妹是梦想这样的帅哥给你清空购物车吗?】   【哦哦哦想起来了,前几天男朋友生日给他买了无人机做礼物,这位嘉宾是秦氏科技的CEO啊!】   【秦氏,草,想起来了,他和安德森是不是同父异母?前几年炒骨科的那对!】   【也不算吧,好像秦总是秦家收养的】   【天啊,看他俩那表现,好像还结着仇呢】   【张导你……真tm太会选人了!】   等大家看到了小象,又是另一番热闹。   【是亚洲象救助中心,听说是全国唯一的一个,这期《美味关系》应该就是和大象捆绑在一起了吧】   【小象好可爱啊,看那调皮捣蛋的样子,跟家里的毛孩子有的一比】   【笑死,傅识沧和穆为选择性眼盲,啊啊啊,泥潭大战!】   【连傅哥都下场了,天啊,下次你们去拍变形记吧,感觉综艺复古也不是不可以~】   一切都在张茂的掌握之中,他十分放心地点了点头,看了眼疲惫的王副导:“这两天辛苦了,粗剪差不多到这里,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开始细剪,后期的人员明天也通知到位。”   王副导踏着虚浮的脚步走出工作室,脑子里却依然兴奋着,回家的路上还拿着平板看安乐言和安德森的宣传直播。   两人现在已经互动完毕,在后台准备半个小时以后的签售,安德森在纸上写下自己的中文名,递给安乐言看。   “我觉得不好看,”他有点苦恼,“你的名字是怎么练的?”   “我吗?”安乐言流利地在周边的卡片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跟着沧哥练的。”   他看了眼周围,此刻候场的只有他们,没什么人注意,他喜滋滋地从随身包里拿出自己压塑的那张便签,给安德森献宝:“喏,就是这个。”   安德森:……没事你给我塞什么狗粮?   他突然想起飞机上,安乐言跟他说的话,或许这就是华国人表达喜爱的方式?   他拿起手机,给秦臻发消息:   【A:哥,我的签名不好看,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哥:真难得啊,你居然会来问我,我觉得很好啊,你才写了几年汉字,已经很好了。】   【A:我觉得不好看,没有安的签名好[图片]】   秦臻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安德森收到了好几张图片,是秦臻手写的各种风格的签名。   【哥:这几种都适合你练,但临时抱佛脚的话,建议按照第一版写,好写而且符合阿骛烈的人设,和你的字体也相差不远。】   【A:好的,谢谢哥~】   安德森拿到了喜欢的签名样本,开开心心地照着写了几个,碰了碰安乐言的肩:“你看!”   “好看!”安乐言一眼就看出来是秦臻写的,马上夸奖,“秦臻果然了解你,这字体和阿骛烈很贴,而且笔画简单,半个小时足够你把签名练好了。”   安德森嘿嘿一笑,奋笔疾书起来。   签售搞得很成功,粉丝们秩序井然,要求也特别有礼貌,只是……几乎每个人都会问和恋综有关的问题:   “乐言,你们第二期拍完,有什么感受吗?”   “我是安安粉,你们俩可一定要好好的!你们在第二期感情又加深了对吧?”   “乐言我就是南城人,推荐你们下次去直接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吃本地人才去的苍蝇馆子,比你们吃的那些都好多了,但你俩要一起来哦~”   两人都有点尴尬,毕竟《美味关系》和贪婪大地不是一家的,在人家游戏的宣传场地里回答有关综艺的问题,实在是不礼貌。   游戏主办方知道以后忙赶了过来:“没事没事,我们已经在考虑和《美味关系》联名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接触王副导,你们稍微控制一下,以游戏为主就行了。”   这一举动得到了粉丝们的热烈欢迎,于是问恋综就成了标准问题,把安乐言和安德森问得都脸红了。   “安德森,你和你哥又好了是吧?看样子三年前的传闻是真的啊!”   一个声音在安德森面前响起,安乐言皱眉抬头,站在两人桌前的是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刀疤脸,倒八字眉,满手的纹身,一看就是个混社会的。   安德森已经站起来了,一脸怒气:“我们怎么样用不着你操心!”   “怎么?生气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安德森在他面前就像巨人一样,可刀疤脸一点都不怕,似乎还往前凑了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怎么?想打人,就算你打了我,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安德森果然被激得怒火上涌,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鼓胀起来,大手握了又握,显然很快就要控制不住。   “诶,我说这位小哥,网上接单?”安乐言突然问道,“现在行情怎么样了?被打的话能加钱?”   刀疤脸一愣,看向一旁的这个小coser。   秀美的精灵扮相,身子看起来也瘦弱,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很,不过是慵慵懒懒坐在身旁,却像是已经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   安德森则一愣,怒气瞬间变成了惊讶。   “我说,拿个基本费就行了,你任务都完成了不是吗?”小精灵讥讽地笑着,“你要是真被打了,弄个鼻骨骨折、肋骨骨折什么的,网上那单主还给你算后续医药费?”   看到刀疤脸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安乐言站起身来:“来,这个娃娃是我个人的赠品,送给你,你给我张名片,以后给你介绍生意。”   刀疤脸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接过娃娃,嗫嚅道:“我哪儿有名片?”   “那你写个网址入口和你的ID给我,”安乐言目光一闪,“你们那破网我总找不到。”   “对对对,是挺难找的。”大约骂工作系统是打工人的共性,刀疤脸一脸赞同地写下信息,还双手递了过去,“以后请老板多照顾生意。”   安德森都呆了,眼睁睁看着安乐言笑眯眯地打发走了刀疤脸。   “你们华国人真厉害,这就是那个什么……哦,不战而屈人之兵!”他由衷地赞叹,忍不住又一把抱住安乐言,引起台下又一片尖叫。   “知道自己笨是好事,但你还要抱他抱多久?”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就在他们面前。   “沧哥!”安乐言一脸惊喜,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回海市了吗?”   “过去再过来总可以吧,”傅识沧一脸无奈,“让你和这个动不动就抱来抱去,头脑又超级简单的家伙在一起,你以为我能放心?”    第56章   “你怎么这么说!”安乐言连忙看了身旁的安德森一眼。   安德森倒是没有生气, 反而冲着傅识沧做了个鬼脸:“羡慕吧?我可以现在抱着安上台再转一圈,你敢不敢?”   傅识沧挑了挑眉,二话不说就准备伸手, 看那样子,好像真的打算伸手去抱安乐言。   “好了,你俩别捣乱!”安乐言啪地一声拍下傅识沧的手,抢过他手里的手机, 做了个合照的姿势。   两人的距离很近,小精灵几乎把自己塞进了男人的怀里,一边调整着微笑,一边磨着牙警告他:“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傅识沧一只胳膊揽过安乐言的肩头, 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拿过手机, 继续摆出合影的姿势,嘴里却在控诉:“你偏心,给他抱不给我抱。”   安乐言无语, 转身拿起桌上一只签好名的精灵娃娃, 塞进傅识沧怀里,“给你给你, 让你抱个够!”   傅识沧低头看了眼娃娃,又看了眼安乐言,修长的手指在娃娃的嘴唇和颈侧轻轻抚过, 低声说:“我在后台等你。”   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转身回了座位, 等候下一个粉丝上台。   前面两个人交流的时间过长,后面的粉丝早就有点不耐烦,都抻着脖子张望前面的情况。   有人似乎察觉了一点端倪。   “你看刚才那个高个子帅哥,会不会是傅影帝啊?”   “不会吧, 傅识沧多忙啊!《秦城》不是马上要全面上映吗?他们剧组这几天好像都在跑宣传,我同学昨天还看见他在南城。”   “也是,恋综这才刚结束,大概都在忙。唉,我们誓言粉是真惨,粉丝群里老说会有反转,可昨天播出的部分,也就能抠出一点点糖来,工作日是和白景辰,约会是和安德森,也不知反转到底在哪里,他们就不能明确点吗?我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嘘嘘嘘!这里可是安安粉的天下,你这不是找骂?快,到你了!”   那个誓言粉女孩一脸忧郁地走到安乐言面前:“言言,我小声告诉你,我是誓言粉哦。”   “嗯,但是呢?”安乐言拿出卡片。落笔之前,他偏头问她。   这句台词是依兰瑟尔的常用语,小精灵偏头说出来的时候特别俏皮。   誓言粉女孩被他逗笑了:“怎么这么贴切啊!但是,我好像……”   女孩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看向舞台后方。   为了两位coser的安全,游戏公司对粉丝做了分隔。   队伍都排在台下,只有轮到自己了,才能上台去。所以刚才她是看不到舞台后方的。   可现在看过去,安乐言身后的后台准备区,刚才那位帅哥竟然还没走,只是摘了帽子,静静坐在一把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   那就是傅识沧!她绝不会认错!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傅识沧抬起头来。   看到她的表情,这位帅哥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还向她招了招手。   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半是害羞半是激动,拿得到安乐言的to签和合照后,赶紧跑向舞台后方。   傅识沧隐藏在后台的道具后,悄悄递给她一张卡片,上面是他自己的签名。   “我这是贿赂你,要给我保密哦~”男人低声说。   “好好好!”女孩连连点头,眼睛里亮闪闪的,“您和安乐言,这是已经成了吗?你是来陪他签售的?”   男人偏头看了眼台前的少年,眸光里满是笑意。   女孩心中一喜,却看傅识沧摇头道:“还在追。”   啊啊啊啊啊!在追!傅哥说他在追~   这天下难道会有傅哥追不到的人吗?   女孩兴奋得想要尖叫:“傅哥,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抱得美人归!我和我室友们,还有我们学校的好多好多女孩子都支持你!”   傅识沧笑得春风十里:“谢谢,我会记在心里的。”   当天的游戏宣传非常成功,主办方原想请两位大功臣吃饭,却被两人谢绝了。   “我们……”安乐言抬头看了安德森一眼,表情有点害羞。   “哦哦哦,明白!明白!”主办方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我们考虑不周,你们下了节目难得能单独相处,要我们这些电灯泡做什么,的确不该打扰,不该打扰!”   安乐言又看了安德森一眼,他们要这么理解,那就这样吧。   只是……傅识沧来了,安德森就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拉着安德森从员工通道出去,心里还有点愧疚,毕竟拿人家当挡箭牌,挺对不起人的。   谁知刚一出去,安德森的眼睛就亮了:“哥,你怎么来了?”   秦臻就站在傅识沧身旁,看见安德森跑过来,连忙上前两步:“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你是来谈生意的吗?”安德森惯性地猜测。   “嗯。”秦臻垂着眸,“这边的工厂有点事。”   原来不是来找我,只是顺便。   安德森的脸色冷了些,一扭头却看见安乐言站在自己身旁,一脸鼓励的样子。   对了,安说过,哥哥有时候说的并不一定是他想的,先不要生气,要多问。   他低头看着秦臻:“不是吧,工厂的事要出动CEO来解决,是设备炸了还是工人罢工了?我怎么没看见这个新闻头条!”   秦臻被他说得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偏过头去。   “还不是看你被喂了狗粮……”   他的声音很小,安德森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就真的是为我才来的?   他一把抱住了秦臻,跟抱小精灵一样,还转了半圈。   “放下,快把我放下!”冷静自持惯了的大集团总裁,哪里有过这种待遇?吓得他狠狠拍了安德森两下。   “哈哈哈不放!”安德森快活地大笑,又转了一圈。   安乐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遮住了眼。   “怎么?羡慕了?”傅识沧轻声问,“我也抱你起来转两圈?”   “别别别,好尴尬啊!”   原来两个男人抱着转圈圈看起来这么吓人,那些粉丝会不会因为太尬才尖叫啊!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傅识沧在一旁呛声:“才知道尴尬啊,赶紧让游戏方把你们那个转圈的视频删了。”   “才不要!”安德森放下秦臻,呛了回来,“我们画面绝美,你吃醋你自己抱,我们才不删!”   安乐言:……更尬了,我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几人正闹着,突然,有人在一旁惊呼:“啊,安德森!傅……傅少爷!”   四人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身材单薄的青年,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傅识沧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把安乐言挡在身后。   “哥,怎么回事?”安德森低声问。   “好像是……”秦臻皱着眉头。   眼前的青年倒是和安乐言有点像,修长单薄,还带着些少年气,只是安乐言看起来乖巧,却有种刚强独立的气质,而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不少,颇有点菟丝花的味道。   “你是……”傅识沧在记忆里搜刮一番,却没能找到答案。   “我们上个月还在傅宅见过,是……”   青年局促地解释了一句,突然扬手招了招。   一辆黑色豪车低调开来,是海市的牌照。   傅识沧皱眉,拉着安乐言后退一步。   那是傅兴怀的车。   他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位青年他上个月的确见过,在傅家大宅的酒宴上,当着他们这些小辈的面和傅兴怀眉来眼去,没过多久就去了楼上的房间。   这是傍上傅兴怀了啊!   傅识沧不由得握紧了安乐言的手。   看过上辈子安乐言那决绝的复仇,看过安乐言那令人心痛的绝望,他根本不想让两人有任何牵扯。   但现在要走已经晚了。   他皱着眉转过头来,十分严肃地对上安乐言的目光:“傅兴怀没有白月光!”   安乐言:“啊?”   “网上和熟人圈里说的什么白月光,是他立的人设,用来掩盖自己好色的事实罢了!你不要信!”   安乐言:“哦……”   “除了和我在一起,你不许去找傅兴怀的麻烦,答应我!”   安乐言:……   傅哥这是……难道他知道了上辈子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海市牌照的豪车很快停在他们身边,傅兴怀推开车门,走下车来。   这位书里书外的大反派今年不过四十九,因耽于酒色而松弛的皮肤却看起来已经五十好几。一身顶级的定制西装,也遮不住他已经开始发福的肚子。   他一下车就看见了安乐言。   眼前的少年修长清隽,灵气十足,虽衣着朴素,却如贝壳内的珍珠,闪耀着温润迷人的光芒。   和他一比,一旁的新欢小情人简直就成了发黄的鱼目,让人不想投注目光。   “傅总!”菟丝花一看见金主来了,立刻扑了过去,“今天真巧呢,在这儿遇见小傅总了。”   傅兴怀收回目光,看向傅识沧,露出个慈祥的笑:“昨天不是还在南城做宣传,今天就跑东城来了,你们这工作是不是太辛苦?找机会我一定跟你们经纪公司说说,别总给你安排那么多通告。”   不等傅识沧回答,他又看见了秦臻:“是小臻啊,小安也在,都是一起来玩的吗?”   他迫不及待地把话题引向安乐言:“这位是……”   “他是我弟弟的朋友,今天在这边工作。”秦臻微笑着上前,“傅总今天在东城发财?”   “害,说什么发财,小秦总才是日进斗金。”傅兴怀又看了眼安乐言,回头对黏在自己身上的菟丝花吼道,“还不赶紧上车,没听见人家小秦总说,为了你我可耽误了不少生意!”   “叔叔这次来是为了东城投资的订单吧,”傅识沧终于开口,“看样子谈判很顺利呢,不然怎么有时间来这种年轻人玩的地方消遣?”   他看了眼坐在后座上气得鼓起嘴的菟丝花,眼中闪过讽刺的笑:“您倒是要注意身体,年纪不小了,和年轻人一起玩,会不会太过操劳?”   傅兴怀气得快要脑溢血。   他的确是为了东城的投资而来,刚好这新得的小情人说要来东城来看漫展玩游戏,就一起捎带着来了。   但到了东城才知道,对方竟然已经和别人签了合同,居然还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好好的一大块肥肉被人叼走了,气得他差点撞墙。   这小子又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他!   豪车缓缓启动,车窗后,傅兴怀的目光射出怨毒的光。   小崽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要不是弄死你会让人怀疑,我会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和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成就、荣誉、伴侣,但是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都是归了我?   他又瞥了一眼站在傅识沧身边的安乐言,再看看小心翼翼黏过来的小情人,冷笑两声。   他伸出肥胖的手,一把捏住小情人的脸颊,狠狠啃向他脆弱的颈脖。   听着对方含着泣音的求饶,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抖,他心里这才舒坦了一点。   经过了这么一个插曲,四人之间的气氛也有点冷。   秦臻沉吟:“抢傅家投资的事情,你还是谨慎一点,傅兴怀要是知道是你,怕是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傅识沧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小心看向安乐言:“你没事吧?”   安乐言茫然摇头:“沧哥,应该是我问你有没有事才对。”   傅识沧垂眸片刻:“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安乐言满脸通红地看着眼前“温泉山庄”的牌子,嗫嚅着:“沧哥,我,我们单独来这儿是不是……是不是早了一点?”   傅识沧挑眉:“你不愿意?”   “也,也不是不愿意,就……”小coser快要口齿不清了,“你……我……”   温泉啊,这可是温泉啊!   我看过的那么多小说,在温泉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那可是沧哥……我,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啊!   傅识沧看着眼前的少年从脚后跟到耳尖,都跟煮开水似的咕嘟咕嘟开始冒热气,不由得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想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想!”安乐言立刻朝一旁跳开。   不说还好,傅识沧这一问,刹那间,那些有的没的厚码的圣光的看过的想象的画面全都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安乐言蓦地捂住脸,转身就往回走。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傅识沧连忙拉住他,“还记得我送你的那颗棋子吗?”   棋子被泡在矿泉水里的场景让安乐言立刻安静下来。   是呢,傅兴怀在这里,安全防范可不能少。   而水可以隔绝大部分的电子设备。   “不要怀疑我了,”傅识沧牵过他的手腕,“我在你心里,就那么禽兽吗?”   曾经被他突袭亲过脸颊和脖子的安乐言:……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第57章   傅识沧带安乐言来的, 是一家私人汤馆。   汤馆位处东城市郊,占地面积不小,被围成一个一个的小院。   小桥流水, 庭院深深,每一个汤池都别出心裁,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出现在自然景观之中,颇具特色。   傅识沧去前台, 安乐言就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好奇地看着来往的客人。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东城商务应酬的首选地之一,来的人大都西装革履,气质高雅。   当然, 也不乏慕名而来的小情侣。   “穆哥, 你等等我!”有个声音在大堂门口响起,安乐言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   进门的地方, 穆为正皱着眉头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年,面色焦急。   安乐言:!   他看了眼还在前台的傅识沧, 来不及示警,只能先起身,尽量不惹人怀疑地转入一边的一家商铺。   “欢迎光临~”营业员小姐姐满面笑容地和他打招呼, “您进来随便看看, 如果……”   她突然停下话音, 眨了眨眼睛。   这种情况安乐言近期见多了,简直不能太熟练。   他立刻伸手抵住嘴唇“嘘”了一下,轻盈地跑到店员身后,向她指了指外面。   小姐姐及时捂住嘴, 好奇地向外张望,在看见穆为的刹那,它吃惊地回头看着安乐言。   店铺外,穆为一脸烦闷地大步走过,少年终于赶上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穆为,要分手也要有理由!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可以改!”   穆为被他拉得停了下来,努力按捺着脾气:“汐汐,对不起,我真的没法再和你在一起!”   “是因为那个安乐言对不对?”被称作汐汐的男孩已经满脸是泪,“你就是移情别恋了!”   穆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你要这么认为的话……汐汐,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去责怪他。”   “果然……果然……”汐汐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指着穆为站了一会儿,突然说,“穆为,不要以为大家都会哄着你,那个安乐言根本就不爱你,就只有你看不出来!你,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冲动地说完,转身跑出大堂。   穆为则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被迫吃瓜还吃到自己身上的安乐言:……   他身边的小姐姐倒是一脸愧疚:“乐言你……你不要误会啊,那个汐汐是小穆总的前前任了,小穆总以前来东城的时候会找他玩,但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小穆总?”安乐言疑惑。   “是啊……”女孩也疑惑了,“这里是穆家的产业,你不是来和我们小穆总约会的吗?”   “啊?”   这下误会大了。安乐言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   糟了,外面还有个傅识沧!   这要是让人看见他和傅识沧在一起,这就变成了三角,不,四角关系!   那就真的要闹大了!   情急之下,他晃了晃手机:“我不知道这里是穆家的产业,就是今天在东城工作,看这家店评价不错,就过来放松一下。”   说完,他也管不了小姐姐信不信,赶紧走出了商铺。   傅识沧已经办好了开汤的手续,这会儿转过身来,打算招呼安乐言一起过去,正好看见小coser一脸焦急的从一家商铺蹿出来,转入通向洗手间的走廊。   这是怎么了?突然肚子疼?   傅识沧连忙走了过去。   安乐言慌不择路,看到了洗手间的标志才发现自己到了哪里,不由得靠在洗手台上喘气。   他是真没想到,因为参加这个节目,穆为会和以前的情人分手,似乎还是因为自己?   真是太忐忑了。   心还在怦怦直跳,他转身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傅识沧还在大堂,连忙擦了把脸,准备去找人。   一抬头,才看见傅识沧就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知站了多久。   “沧哥,我……”他不知该怎么说。   傅识沧却像是什么都知道,朝他轻轻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给他擦去脸上的水渍。   “别人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他轻轻说,“不要为此责怪自己。”   傅识沧订的私汤是最豪华的VIP森林馆,位于整个温泉山庄的最内侧。   私家小院小巧精致,院内外都是茂密的绿植,漂亮的汤池就在林间,浓荫之下,即便是夏天也凉爽宜人。   温泉并不算太热,正适合这个季节。   傅识沧很快换好了衣服,只穿一件浴衣走到汤池前。   “你,你伤口了好了没有?”安乐言拦住了他。   “早就好了,”傅识沧低头看了眼自己浴衣的带子,“要不你检查一下?”   他说着就要脱衣服,吓得安乐言赶紧往后跳了一步,跑进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裹着浴衣出来。   傅识沧已经下了水,正趴在汤池边的大石头上看他。   虽然是夏天,温泉上依然有薄雾徘徊,缠绵地环绕着男人英俊的眉眼。   那是安乐言从未见过的笑,轻松、恣意,意气风发,是他每每看到傅识沧时,内心希望的样子。   像是看不够似的,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挪不开眼睛。   傅识沧也看了他好久,终于招了招手:“来,过来给你看,想看多久都行。”   被他这么一说,安乐言再次脸红。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汤池边,手指在浴衣的带子上犹豫好一会儿,都没能把那个简单的结打开。   “怎么了?解不开?”傅识沧作势要起来,“我来帮……”   “不不不,你别动!”安乐言退后一步,“就,你闭上眼睛!”   原来是害羞了!   傅识沧把额头抵在胳膊上笑了好久,就着这个姿势说:“好,不看你,快下来!”   脑海里却想起在大象救助基地,门缝间晃动的雪白身体。   身边的水被轻轻搅动,安乐言终于下了水,他才抬起头。   “过来,这里可以坐。”   汤池设计得豪华舒适,大石下正好可以坐两个人,背后泉眼的出水柔柔按摩着腰背,还有漂浮的特色饮料和小点心,实在是放松的不二之选。   工作了一天的安乐言,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泡汤的乐趣。   “沧哥,”他说话都有点像是要睡着似的有点模糊,“你这么麻烦带我来这里,是要说什么?”   傅识沧伸手帮他把一缕湿发拨到耳后,声音温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会遇见你。”   “嗯?”安乐言偏头看他,“才不是,做好事是真的,遇见我不是。”   的确有很多好事啊,你跟着傅叔叔做了那么多公益,救了很多人,也救了我,所以我才会和你有生命的交织,也因为这个,才能穿越到这个世界。   傅识沧向他凑近了些:“那我遇见你,是因为你帮我报仇了吗?”   安乐言:?   安乐言:!!!!!   虽然身处盛夏,虽然泡在温泉中,他竟然感觉到丝丝凉意从脊柱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别怕,小言。”男人贴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胸膛的火热驱走了后背的凉意,安乐言渐渐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声音还有一点打颤。   “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小时候总是做一个梦吗?”   “嗯。”安乐言知道,傅识沧梦到的,是他们离别的那一天。   “玉婆婆说,那和前世的经历有关,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向她展现我的过去,除非有一个和我有关的人,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你带我去了她那里?”   感受到身后胸膛的起伏,安乐言不由自主地挣了一下。   “别,小言,你先听我说。”男人的声音掺入了一点急迫,“我本来就是想让玉婆婆调理你的失眠,但你的PTSD并非今生的遭遇所致,她不得不探究你的过去。”   他渐渐收紧了双臂:“我,我在梦里看到了。小言,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刹那间,安乐言想起了那天的梦境。   在玉婆婆的小竹楼里,他和傅识沧所有的过往都曾一一呈现。   “你……都知道了?”他低声问。   怪不得,今天见到傅兴怀时,沧哥会那么紧张,一再一再地让他保证,不能擅自行动。   可如果他看见了……   他想起自己为了引傅兴怀上钩而说过的肉麻话,还有曾经被傅兴怀抓住双手的感觉,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小言,你……”   傅兴怀只是略微松了松手臂,安乐言便立刻挣脱了他的怀抱,将整个身体都浸入水中。   太脏了!他难过地想,我真恶心!   “小言?小言!”傅识沧在水面上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着急地潜到水下,想看看他的脸,然后,他看到了安乐言满脸的羞愧与自我厌恶。   傅识沧猛然明白了。   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将人慢慢带出水面。   “他抓过你的手?哪里?给我看看。”他在他耳旁轻轻地问。   安乐言依然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地抬起双手。   轻轻拉起那双手,傅识沧俯身吻上他的指节。   先是指背,然后是手背、掌心,他都一一细细地吻过。   “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安乐言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云雾中微闪的星光。   傅识沧捧起他的脸,凑近吻上他的眼睛。   “虽然你还是不得不再见到他,我们先这样洗洗眼睛。”他轻轻说。   柔软的嘴唇触上敏感的睫毛,安乐言忍不住眨了眨眼。   傅识沧轻轻说:“别怕,我会不厌其烦。”   “最后……”他依旧捧着安乐言的脸,“和他说过话你都觉得不舒服对吗?”   星光微闪,似乎同意他的说法,却又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怯怯地向后躲。   傅识沧轻轻托着他的后颈:“我知道他没碰过你,但,是我不想放过你。”   他轻轻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   小coser的唇和他的人一样柔软,微颤着,被他轻轻含入口中。   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傅识沧并没有深入,只是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光滑的齿列,便放过了他。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别吓到小朋友。   只是怀里的人似乎完全呆住了,他一松手,安乐言便往水里滑去,他只好连忙又伸出手,把人抱住。   “怎么傻掉了?”他轻轻笑着,“看样子吻得不够用力,我……”   他作势再亲,安乐言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伸手把他推开。   见他用力的时候脚下直打滑,傅识沧赶紧握住他的肩膀,轻声哄着:“好了,我不亲了,你别乱动。”   安乐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刚才……刚才被沧哥亲了!   他的嘴唇好温暖,比温泉还暖,力道也那么温柔,湿润的舌尖……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   沧哥,真的亲我了!   他慌乱地抬起眼睛,却对上男人早就等待的眼神。   “好了,冷静一下,”他听见男人说,“这还没把你怎么样呢,就慌成这样。”   傅识沧的目光微闪:“要不是答应了张导不能破坏他的恋综,怕你后面两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今天你可别想这么简单就过关。”   过关?简单?这还算简单?   安乐言捂上双眼。   温泉下的水流缓缓绕过两人身体,而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傅识沧紧紧抱在怀里。   对方的身体贴着他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傅识沧灼热的欲望。   轰的一下,安乐言的脸全红了。    第58章   过了好一会儿, 安乐言才稍稍恢复了些平静。   傅识沧见他终于能站稳了,有点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伸手捞过漂浮在水面上的托盘。   “喝点水, ”他把果汁杯递到安乐言唇边,“整个人都是红的,像只被蒸熟的小螃蟹,来补充点水分。”   安乐言急急喝了一口, 结果又被呛到。   傅识沧哭笑不得地给他拍着背,干脆把人捞了起来,抱回房间。   “别泡了,再泡怕你要晕过去。”他把人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安乐言人还是软的, 傅识沧拿额头顶住他的, 轻轻问:“一个人能不能冲澡?”   男人的眉眼就在眼前,呼吸温柔地打在他的鼻尖。   安乐言的心又怦怦跳起来,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伸手撑在傅识沧的肩膀上。   好歹也有一米八, 他坐在洗手台上,自然比傅识沧高出一截, 从上到下俯视着傅识沧。   从未从这样的角度里看过他,不知道怎么了,他此刻的注意力竟然转到了男人的发际线上, 沧哥竟然有美人尖呢!   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被本能控制着抬起手, 在傅识沧的额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傅识沧抬起眼,就见那双微翘的桃花眼映着室内的灯光,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好了, 别勾我了,”他别过眼,“一会儿我发起疯来你受不住。”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去冲澡,然后好好休息。”   说完,他又把安乐言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扶稳,这才转身出门。   安乐言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体依然清瘦单薄,脸色却极好,原本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红晕,粉粉嫩嫩,连他自己都想去揪一下。   他真的揪了上去。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放下手,脸上多了两个指甲掐出来的印子,可心跳还是很快,撞得他快要站不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草草冲了个澡,把自己扔上了床。   温泉小院是个套间,客厅连接着两间卧室,安乐言占了其中一间,此刻不见傅识沧,他想,沧哥应该在另一间里。   可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水声。   哗啦哗啦地,像是泼在自己身旁。   安乐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悄摸摸地走到窗前。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亮着闪闪的氛围灯,气氛温馨。   温泉池旁,还有一个冷水的游泳池,此刻傅识沧就在那里。   男人结实的手臂有力地伸展、切入水中,每一次划动都会带起一片晶莹的水花。双腿流畅有力地蹬水,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不一会儿,他就在泳池中游了几个来回。   安乐言静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游泳池里翻腾的水花,目光拂过男人完美的躯体。   那么健壮有力,仿佛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过了好一会儿,傅识沧才停下动作,伸手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抹去。   月光照在他挺拔的鼻梁上,给他的眼睫都镀上了一层银光。   他带着一蓬水花出水,走到泳池边去拿浴衣。   月光又拂过他宽厚的肩、结实的胸肌、腹肌和诱人的人鱼线。   黑色的泳裤,能看到鼓鼓的一团……   安乐言猛地缩回头,跳上床,拿被子裹住自己。   方才在游泳池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傅识沧的“大”,可远远没有刚才所看见的那么直观。   那个……我,我能承受吗?   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时间有点傻,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手机的一声轻响惊动。   为什么我在考虑这个问题?   安乐言使劲摆了摆头,像是要把刚才的想法都摆掉似的。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却突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他的。   屏幕因为他的拿起而微亮,上面显示出一条信息:“老板,我们已经到东城了……”   应该是沧哥的!该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他赶忙拿起手机,开门就往院子里跑。可还没跑上两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男人。   “什么事这么急?”傅识沧扶住他的肩。   “你手机忘在我那儿了,刚收到消息。”   傅识沧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突然一揽安乐言的肩头,又一次把他往温泉池的方向带。   安乐言:!还泡?   傅识沧却没有让他下水,只是带着他坐在池边的大石头上,划开了手机屏幕。   低头操作一会儿,转头拉起安乐言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压在屏幕侧边。   这是……在采我的指纹吗?   他被男人拉着手指,指尖是冰凉的手机,指背却被一片温热覆盖。   操作几次之后,傅识沧满意地抬起眼:“以后我手机上的消息,你只管先看了再跟我说,不重要的事情就不必着急。”   安乐言的眼睛微微睁大。   刚才,沧哥是给了我解锁他手机的权限?   他不解地看向傅识沧。   “很难理解吗?”男人笑着看向他,“第一,我不想你每次看到我有信息,都会这样光着脚跑出来。”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弯腰握住安乐言的小腿,把他的脚放入温暖的温泉水中。   “第二,你不是一直想参与到我的计划中来,还想取代韩特助的位置?”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安乐言的湿润的头发:“韩特助这段时间一直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我哪天对他不满意,让你取而代之。”   他抬头,看着安乐言的眼睛:“我知道你以前就一直是我的助理,但现在,这份工作就让韩特助继续做吧,你专门来给我做参谋,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安乐言才明白过来。   “沧哥,你,你这是愿意让我帮你?”   “当然啊,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傅识沧的手落在他后颈,轻轻地揉捏着,“你知道那么多,也实践过那么多,当然是我最好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不要擅自行动。   我永远,永远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心痛,不如就这样把你绑定在我身边。   “那真是太好了!”安乐言的一双眼都笑得弯了起来,落了满天星光。   “开心就好,那早点睡?”傅识沧站起身,却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不穿鞋,就不许走路。”他故意沉下脸,“以后我看见一次就抱一次。”   那一夜,安乐言睡得格外香,一大早就醒了。   院子里还有水声,他推开窗子,果然看见了泳池中的傅识沧。   小coser露出甜甜的笑:“沧哥,早呀~”   水中的男人回过头,扬起线条优越的下颌:“早。快起来洗漱,我们去东城集市吃早餐,吃完带你去看我工作。”   “真的吗?”安乐言睁大了眼睛。   去看沧哥工作啊,是不是可以客串一下沧哥的小助理?这个我可是最拿手了!   安乐言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不一会儿就站到了傅识沧面前。   “这么快?”傅识沧从沙发上站起来,“是饿了还是想看我工作?”   “当然是想去和沧哥一起工作!”安乐言笑得开心,“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出卖了他。   “嗯?”傅识沧挑眉。   “肚子也饿!”安乐言窘迫极了,干脆低头把傅识沧往外推,“但主要原因还是工作!”   傅识沧一边笑,一边被他推出了门。可才走了不远,安乐言的胳膊就放下了,再过一会儿,傅识沧停下脚步,疑惑回头。   小coser走在他身后,距离他足有五六步远,像是怕被人抓住似的,东张西望,偷感十足。   “又怎么了?”他在一棵大树的浓荫下停住脚步,好笑地拉过他,“是觉得哪里好想带走?我帮你买下来。”   “噫~~哪里来的霸总发言?”安乐言冲着他刮了两下脸,又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详详细细把昨天遇到穆为的经过告诉了傅识沧,安乐言还保持着踮脚的姿势:“我觉得穆哥遇到这种事就够烦了,要是再遇到我们,那不是……”   他做了个吃瓜人常有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傅识沧却勾起嘴角,伸手在他的腰上揽了一下:“你怕他看见什么?为什么他看见我们会更心烦?”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安乐言无言地眨了眨眼睛,脸却慢慢红了。   傅识沧心情愉悦地揉了揉小coser的头发,很好,已经很习惯于对号入座了。   但看着眼前的人像烧开了水一样越来越红,连耳尖都烧了起来,他只好略略弯腰在他耳边说:“好了,不闹你,穆为昨晚就走了。”   傅识沧的话打断了正在冒泡的开水壶,安乐言一脸疑惑:“沧哥,你怎么知道?”   傅识沧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有我的渠道,不是说了要听我的?你以为我就是为了管着你吗?”   安乐言连忙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我知道,沧哥最棒了!”   面对他的无脑夸,傅识沧倒是有些犯愁,要怎样才能让这个小脑瓜相信,自己是真的能把他安排得很好呢?   东城的早餐市集全国闻名,南北有名的小吃都聚集在此,从街头到街尾,家家火爆,长长的队伍从店门口排到了街上,几个队伍甚至交错在一起。排队的人们倒是一点不心急,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   “这么多人?”安乐言倒是犯了难。   傅识沧的时间宝贵,跑起通告来没日没夜,很少有自己的空余时间。   昨天和自己在一起,今天又专门跑到市集来吃早餐,不能快点吃完而影响工作的话,后续又要辛苦他加班赶场。   太心疼了。   他拉着傅识沧:“沧哥,人太多了,我们到其他地方随便吃点就行。”   “诶,不是最喜欢美食?”傅识沧拉住他,“别走,我们去吃那家的米粉。”   东城的岑氏米粉店是知名网红品牌,这条街上,就属他家的队伍最长。弯弯曲曲地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安乐言迟疑地跟着傅识沧,跟上街边的队尾,不一会儿,维持秩序的小哥哥就走了过来。   “新来的客人拿个号码牌哈,”他扬起手里的一沓纸片,“万一离开队伍凭号码……诶,傅哥!”   小哥猛地扬起眉,连语调都向上拐弯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傅识沧面前,一把抓着他就往店子的后厨里塞,一边走还一边吆喝:“老板娘,你干儿子来啦!”   干儿子?安乐言脚下一顿,差点被人流挤散。   前方伸出一只结实的臂膀,揽着他分开人流,进入厨火烈烈的后厨中。   汤锅在汩汩地冒着热气,烫粉的勺子在其中一落一转,白如银丝的细粉便在锅中如花瓣般发散开来。不一会儿捞出落腕,加入浓香的高汤,几片牛肉,若干青菜,再滴上几滴喷香的辣椒油。   下粉的师傅动作娴熟如同舞蹈,让安乐言看得如痴如醉。   “这就是你那个小朋友?”老板娘拉着傅识沧站在后门前,忍不住地笑,“若是那时你就碰见了他,怕是不会来我家的店了。”   傅识沧露出微笑:“您说的对,你家谁也没他漂亮。”   “呿,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又不是你漂亮!”   老板娘横了他一眼,过去拉起安乐言:“乖孩子,别站在炉子跟前,热死了。到姐姐这边来吃粉。”   两人在后院的小桌上落座的时候,安乐言还好奇地扭头看着老板娘。   年龄不过四十的女人一头大波浪卷发,身材纤秾合宜,把一条紧身裙穿得婀娜多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选秀的美人。   她妩媚地回头看了眼安乐言:“小弟弟,觉得姐姐跟这里格格不入是不是?那去问问你那好哥哥,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安乐言眨了眨眼。   这意思,怎么感觉是沧哥的桃花债?   傅识沧一脸无奈地把安乐言的脸掰回来:“别听她胡说,什么话到了她嘴里,就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是怎么回事?安乐言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傅识沧,满脸都写着:告诉我告诉我!   “事情其实很简单,”傅识沧摇头,“那会儿我才五岁,和父母一起到东城来,结果在街上和他们走散了。”   “什么走散了!他那是离家出走。”老板娘丢下一句话,又去了厨房。   安乐言转回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傅识沧。   傅识沧:“……我重新讲。”   那一天,小小的傅识沧一早上和爸爸闹了别扭,趁着爸爸妈妈不注意,收拾了自己的小书包打算离家出走。   谁知道走出酒店不过五十米就累了,傅小朋友被一个车斗里的漂亮毯子吸引,悄悄爬上去趴在毯子上休息。   那个年代,城市的管理还比较简单粗暴,没有铺面的早餐摊子很容易被取缔。一看见有些人的影子,摊主们便慌不择路,踩着早餐车就跑,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车斗里,竟然多了个小孩。   还是个年轻姑娘的老板娘,原本的梦想是做个大明星,却从未对父母提及,父母也自然把她当作家里的帮手,带着他一起出摊赚钱。   开早点摊子的,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到了顾客上门时已经灰头土脸,不过是抹了把脸又继续忙碌,哪有时间打扮自己。   时间长了,她也渐渐忘了自己还有个明星梦。   但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却捧着脸看着她说:“姐姐,你真好看!你一定是个大明星!”   “因为他这句话,我还真鼓起勇气去闯了几年。”老板娘给他们端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粉。   “然后呢?”安乐言一脸好奇。   “然后?”老板娘笑了起来,“明星哪是那么好当的,闯了几年,有了点小名气,运气也就到头了。回到家里才发现,卖早餐其实也不错。”   老板娘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我现在生意好,收入不比当年做小网红的时候差,那个时候积累的经验和人气还可以给自家店打打广告,挺好的。”   早餐店忙碌,老板娘说了两句话又被叫到前面,倒是左右逢源很吃得开的样子。   安乐言吃了口粉,果然美味。   但是他吃一口就抬头看看傅识沧,笑一笑,又去吃一口粉,再看再笑。   如此重复了几次,男人再也受不了,干脆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   “你有话就说,别这么吊着我,到底在想什么?”   安乐言笑眯眯的:“我在想,那个时候的沧哥一定超级可爱。我要是早点过来这边,是不是就能看到?”   “别想!”傅识沧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要是那个时候就来了,我……”   “你会怎么样?”安乐言追问。   厨房里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粉汤的美味蒸汽氤氲了男人锐利的眉眼。   他叹了口气:“如果那么小就遇到你,我会把那个很乖很乖的小朋友捡回家,然后一直把他养在身边,让他心里只有我。”   “说不定,我早就已经娶到了他,就不用现在这样,追得这么辛苦了。”    第59章   安乐言:……   感觉从昨天开始, 自己的脸就没有恢复过正常的颜色,他都快习惯了。   他把脸埋在碗里,再不说话, 专心致志地把那碗粉一口口吃完。   等到脸色恢复正常,他的语气也恢复到了工作时的状态。   “沧哥今天的通告要去哪里?需要用车吗?我帮你安排?”   “不急,”傅识沧抽出纸巾递给安乐言,“我还有点事。”   没过多大会儿, 刚才在街上发号牌的小哥就跑了进来,递给傅识沧一张纸条。   傅识沧看了眼纸条,点头:“谢谢,麻烦你让他把车开到后面。”   小哥拍拍傅识沧的胳膊:“自家兄弟, 说什么谢字!”   他又去了前面, 安乐言则悄悄收回盯在那张纸条上的目光。   沧哥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会不会和复仇有关啊,会不会有危险啊?   早就注意到了安乐言的目光, 傅识沧大大方方地摊开那张纸, 放到安乐言面前。   “我……可以看吗?”小助理一脸惊喜。   “我说过要让你放心,”傅识沧点了点那张纸条, “如果一点知情权都不给你,你怎么可能放心?”   小coser甜甜地冲他笑笑,垂眸去看纸条。   【那位大人已经回城, 城内一切如常, 您的骑士已得知消息, 很快会来行宫接您。】   安乐言:……   这是什么中二留言?   他一脸匪夷所思地去看傅识沧,一向冷静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偏头咳了一下:“都是汪肖雨设计的,说什么不用加密就可以保密……”   还……真是……   看那张纸条上,字体童稚, 内容又这么中二,怎么看都像是不小心捡到了中高年级小学生互传的纸条,就算有人要认真研究,说不定还会怀疑傅识沧在东城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哈哈哈哈哈,沧哥大概不知道还会有这种效果吧!   傅识沧无奈地看着他笑了半天,一言难尽地吃完了早餐。   要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又转了回来,拉着安乐言的手来到一旁,美目深情款款:“看到你我真高兴,小沧啊,每次来都阴沉沉的,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都是你的功劳!”   “姐姐,您……”   “嗯,他家的事情我都知道,因为小时候走失的那段接触,我和他家一直保持着简单的联系。那年他出车祸痊愈后就来找过我一次……”   不过是十三岁不到的少年,消瘦憔悴得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到了她这里,就蜷缩在米粉摊的角落里,一言不发,问他也不说话。   住了几天后,他开始在东城游荡,有时候很早回来,有时候很晚,更有些时候,带着青肿的眼睛或破损的嘴角。   老板娘有点担心,毕竟东城是出了名的地下力量猖獗,她怕这个孩子因为伤心而惹祸,只好托了熟悉的顾客去打听。   “结果人家跟我说,就他这个瘦弱的小身板,居然在东城的小混混里闯出了一片天,城东这一片,几乎所有的小帮派,一段时间后,都把他当朋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那些小混混还真对他挺忠心,打听多了,还警惕起来。”   老板娘撩了一下头发:“我其实挺鼓励他这样,男孩子,只要能保证安全,三教九流闯一闯挺好。可惜没过多久,他叔叔就来了。”   傅兴怀并不了解侄子在东城所做的事情,只以为他是因为创伤而发泄,对他打架的事情一笑了之。   老板娘眼中透出怨毒来:“哼,那个老狐狸,说不定还希望小沧就这么出个意外,不然怎么会拖了快两个月才来找人?他大概就盼着那些小混混把小沧打出个好歹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傅家据为己有了!”   她仰头看着听得入迷的安乐言:“好了,不说那些烦心的,反正啊,东城现在是小沧的地盘,你有空过来玩,随时可以感受一把地头蛇的滋味。别忘了到姐姐家来吃米粉就行。”   直到跟着傅识沧绕过迷宫般的后街,坐上了一台低调的黑色奥迪,安乐言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惊里。   沧哥啊,居然是东城的地头蛇,这作者脑洞真大!   傅识沧手肘撑着车窗,已经看了安乐言好一会儿。   刚才被老板娘拉去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就跟梦游似的,还一会儿惊一会儿笑的,成了一只不怎么正常的小虾米。这会儿终于恢复冷静,却又频频偷看他,一会儿一眼,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上次享受这待遇的,是现在正坐在副驾的韩特助,到现在估计都还在忐忑。   “所以这回你又想取代谁?”他俯身逼近安乐言,“我怎么感觉某人的身份地位都有点岌岌可危?”   “啊?不会吧?”   安乐言还没回答,前面的韩特助忍不住惊叫出声:“老板娘,您高抬贵手啊~”   他的语调一秒变得可怜兮兮:“看在我一直带您过本的苦劳上,让我拿到今年的年终奖再赶我走吧!”   看着安乐言愣在当场,傅识沧一巴掌拍在副驾的椅背上:“谁让你说话了,耳朵怎么那么长?”   “等……等等,什么过本?什么赶走?”安乐言结结巴巴地问。   “皇位啊,我是皇位!”韩特助使劲扭过头来,“老板娘,上次我在医院就看出来了,您想赶走我自己照顾傅哥对不对?呜呜呜,我对老板绝对没有觊觎之心,工作,一切都只是工作!您就留下我做个小跟班,我会照顾好你们两个的~”   安乐言这才反应过来,韩特助一直对他的称呼是“老板娘”,忍不住脸红:“你,你别这么叫我。”   韩特助的反应,是没大没小地瞪了傅识沧一眼。   昨天的温泉白泡了吗?老板竟然没能上垒?!!   “好了,老板娘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开着车的方特助插话,“我是游戏里的受伤,您可能没见过我,之前受了点小伤所以用了那个名字。虽然我们都是老大的员工,但在游戏里我们是真的很喜欢小甜甜,这个无关三次元。”   “谢……谢谢。”安乐言无言以对。   原来都是熟人!皇位和受伤是傅识沧的员工,那那个“。”……   他转头看向傅识沧,就见男人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扭头看着窗外,耳尖却是红通通的。   怪不得那晚会有韩特助给妈妈发语音包,怪不得那晚妈妈会那么晚给他发消息,而且,都是他在游戏里告诉这个“陌生人”自己睡不着之后。   甚至,之前他在游戏里说要找吃的,就马上送上门的南瓜粥……   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运筹帷幄,一步步,一环环,将他的那一夜安排妥当……   然后在第二天,将他彻底治愈。   他看着男人试图逃避的脸,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   感觉到安乐言的手,傅识沧下意识就紧紧回握,这才回头去看他。   小coser满脸红晕,连眼睛也没敢抬,握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傅识沧的眼中慢慢涌起喜悦,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   前面的两位助理眼观鼻鼻观心,但总算都放了心。   两人的手一直紧握着,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稳,安乐言有点害羞地挣脱了傅识沧的手,推门下车。   “这里……”他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座带着花园的大平层公寓,位于东城寸土寸金的闹市区。据说管理极为严格,对得起它极为高昂的物业价格。   临街的门面,是东城有名的美容医院,在机场和闹市大屏幕上都能看到他家的广告,不少贵妇都会选择在这里做微调医美,三楼的spa区也是明星和网红们经常光顾的场所。   倒是……很符合傅识沧的身份。   两位助理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进入美容医院,前台小姐立刻笑脸相迎。   “晴晴姐已经来了,”她好奇地打量着跟在傅识沧身后的安乐言,“还是做特制套餐?这位……”   “跟我们一起就行,你忙你的。”韩特助朝她点点头,领着大家进入电梯。   四人到了三楼,却没有进入任何一个房间,而是走到另一部电梯前。   方特助按下上行按钮,墙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窗口,那是一台虹膜身份验证仪。   几人进入电梯后,根本不用操作,电梯直达目的地。   安乐言的心跳加快了!   这家医院一定是什么伪装,而这背后,会是什么呢?   门开了,一个衣着时尚的女孩正站在电梯门前。   “老大你们来啦!”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目光却绕过傅识沧,落在安乐言身上。   “老板娘,你终于来啦!”   安乐言:……   “别急着叫,”韩特助上前把晴晴推了个转身,回头觑了傅识沧一眼,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啊,老大这么怂?”晴晴的声音传来,“啧啧啧,幸亏我昨晚没上线……”   傅识沧:……   他看向一边的安乐言,小coser此刻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走廊,似乎根本没听见那两个讨厌鬼在说什么。   他也当没听见,施施然跟上安乐言。   走廊里一片洁白,光洁的墙壁反射着冷白的灯光,气氛冷静而肃杀。   安乐言却一脸兴奋,经过两个房间,虽然都关着门,他却似乎对那两扇毫无特点的门都十分感兴趣。   都快走过整个走廊了,他才抬头问道:“沧哥!这里是研究所吗?”   傅识沧稍稍迟疑:“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这里就是很像研究所啊!”小coser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家美容医院的楼上,竟然和安乐言当年去过的地方重合了。   那是上辈子傅兴山的研究所,安乐言为了治病而住了四年的地方。   靠近走廊尽头的那一间,就是他曾经的病房。   门虚掩着,安乐言回头看了眼傅识沧,见他并未反对,伸手推开。   当年他的床位上坐着一位少年,一看见他就笑了起来:“言哥你来啦!”   “陈坚?”安乐言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他这么高兴,见到我就不高兴吗?”站在床边的医生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安乐言。   “聂哥!怎么是你!”安乐言惊讶极了。   他开心地上前和聂长星拥抱了一下,又回头看向傅识沧:“你们……你们早就认识啊!”   啊,想想也是,沧哥只要涉足乌啉病药品产业,就一定会和走在研发前沿的聂长星有接触,只是他没有想到,傅识沧这辈子在药品研发这条路上,会走得这么远!   看着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傅识沧忙拍了怕他的手:“别急别急,等陈坚做完检查,咱们再细聊。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   傅识沧的办公室在楼上一层,倒是简简单单,房间里除了老板桌和一套小沙发,并没有其他的陈设。   “我不常在这儿,所以也没准备什么,”傅识沧有点歉然地看着安乐言,“要喝什么吗?旁边有茶水间。”   “我来吧,”安乐言转身就往茶水间的方向走,“我好久都没做小助理了,今天先把韩特助的皇位抢到手再说。”   不一会儿,他就端来了两杯咖啡,小心走回傅识沧的办公室。   男人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审阅这段时间需要他签字决策的文件。   刹那间,安乐言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他曾经无数次地端着咖啡走进某间办公室,看着那个人,冷面肃目坐在老板桌后,皱眉审视着傅氏集团的文件,试图从冰山一角去推测水下庞大的黑暗。   那个时候的傅识沧,一工作起来就是十几个小时,除非他提醒(或强迫)他起来吃饭,根本不会注意他的存在。   那时,安乐言便会找个清静的角落坐下,看看书或者学一学生物医药相关的东西。   可今天没带书来呢。   他左右看看,想找点什么资料来看,傅识沧却已经抬起头来。   “来了怎么不过来?”他放下手里的笔,“快,让我尝尝你做的咖啡如何。”   “都是一样的材料哪会有什么区别?”安乐言笑了,小心把咖啡杯放在他手边,却被傅识沧长臂一揽,坐在了老板椅的扶手上。   “这份材料你看看,我先喝咖啡。”   摆在安乐言面前的,是一份申请扩大新药受试人的申请,里面还详细列明了研究所近期新药的研制成果。   安乐言看了一眼就抬起头来:“这么机密的东西,你就直接给我看啊!”   “都说了会让你了解一切,这种文件当然需要你跟我一起参谋。”傅识沧说得理所当然,又喝一口咖啡,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安乐言有点忐忑,“咖啡不好喝?”   “不是,咖啡很好喝,就是太好喝了,”傅识沧又叹气,“别人的助理就是比自己的好,又漂亮又贴心,连咖啡都那么好喝。”   他叹气叹得真情实意,要不是安乐言原本就知道韩特助的优秀,都快要可怜他了。   “什么别人的助理啊,”他不满地戳戳傅识沧的肩膀,“这你都嫉妒?”   “嗯,”傅识沧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嫉妒他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嫉妒你对他那么好,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仰着头,目光里竟然真的有一丝忧郁和恳求。   那目光像钩子一样,吸引了安乐言的目光。   拉着他的那只手也不断下压,牵引着安乐言向他靠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目光纠缠,呼吸也渐渐贴近。   突然,满面红晕的小coser伸出另一只手,捂上了他的眼睛。   “沧哥,我还没答应你,”他听见他小声说,“还有,装可怜这招,那个沧哥也用过,我早就免疫了。”    第60章   傅识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安乐言却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论是真情也好, 演技也罢,他其实不太看得出来。   但现在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   前两天,他才刚知道, 上辈子和这辈子自己一直不敢肖想的人爱慕着他,接着又被他知道自己上辈子所做的一切,还有沧哥在东城的遭遇、秘密建立的研究所。   而且他还被亲了,手、脖子、嘴唇, 亲热的抱,诱惑的呼吸,还有对方蓬勃的欲望……   一件事还没理清,另一件又接踵而至, 过载的信息让他原本就不是那么敏感的大脑更加糊成一片。   太快了。   在安乐言的心里, 爱是互相的,真心而赤诚。   万一沧哥只是看到了我曾经所做的那些,从而感到震撼和感动呢?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爱?   虽然只是个小炮灰, 但我也是希望得到真爱的, 他想。   而且,我真的爱他吗?我对他, 究竟是对偶像的钦慕,还是不自觉的移情?似乎现在还说不清楚。   我希望沧哥真心去吻的,也是真心爱他的人。   傅识沧郁闷了。   为什么那个人总是抢在我前面!小言对他了解, 对我也一样了解, 我连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   那个家伙经常用这样的方式去引诱小言吗?最初的几次是不是真的成功了?   我都还没成呢, 他怎么事事都抢先?气死我了!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砰!”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教授闯了进来,一只手还紧紧拉着聂长星的手腕。   聂长星一进房门就看见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人, 立刻反手拉着老人就往外拽。   那老教授看起来头发花白年纪不小,却意外地很有力气,聂长星一个大小伙子,一时间竟然没能拉动他,还被他往里拖了两步。   老人家中气十足:“傅总,你说过要帮我留住陈教授的,现在陈教授走了,小聂居然还不肯去找,你得负责把她请回来!”   两人一进门,安乐言就吓得从扶手上跳了下来,红着脸往后退两步,抓起刚才看的那份文件遮着脸。   傅识沧则一脸困惑地看着两人:“怎么回事?陈教授走了?”   “搞了半天你还不知道啊!”老人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陈教授的事情?”   “抱歉,抱歉!”方特助和韩特助跑了进来。   方特助一拉老教授:“丁老,傅总这不是才来吗?刚到办公室没两分钟,我还没给他汇报呢!”   韩特助则走到傅识沧面前小声说:“陈教授昨天回海市了,走之前好像和小聂吵了一架,丁教授就以为是小聂顶撞了人家,吵着要他把陈教授请回来,可小聂坚决不肯。”   聂长星则挣脱了丁教授,走到安乐言面前,一脸阴郁。   丁老还在输出,两个特助忙着劝解,办公室里大家各说各的,气氛焦躁又混乱。   “好了,大家都安静!”傅识沧终于发话。   两位特助立刻噤声,就连丁教授也顿了顿,讪讪地收口。   “丁老,”傅识沧的语气很温和,“我知道您现在肯定特别着急,毕竟咱们距离新药研制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陈教授不是我的员工,不是我一个电话就能叫回来的,前期为了请她,我们花了多少工夫您想必也很清楚。”   丁教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脸上又泛起焦急的神色:“但是……”   傅识沧伸出手,坐了个下压的动作:“但是您也不要过于着急,正是因为我们前期下了功夫,更重要的是,她高度评价了您和长星前期的研究成果,并不会认为我们也是那些表面搞研究实际只是骗经费的人,我想,再次接触和请她过来,希望是非常大的。”   他绕过办公桌,来到丁教授面前:“所以,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详细了解一下事情经过,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争取这次一次性就能把陈教授再请过来。而您那边,也同步地做好下一期的研究准备,您看怎么样?”   丁教授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又有些不放心地瞪着聂长星:“你们抓紧啊,可不能因为某些人不乐意就拖时间,你们的时间拖得,那么多乌啉病人可拖不得!”   说完,老人家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方特助自然是追了过去,韩特助则去了茶水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安乐言拉起聂长星:“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倒杯咖啡给你。”   他把聂长星按在沙发上,给傅识沧递了个眼色,走出办公室。   傅识沧从老板桌后站起身来,也来到沙发旁,与聂长星相对而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聂长星先开了口:“乐言怎么来了?”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还着急想帮忙。我不想瞒他,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干脆让他加入。”他抬眼看向聂长星,“你没意见吧?”   “我只管你研究所的药物开发这块,也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梦想,至于你的家族矛盾,我没有兴趣。但我希望,你不要把乐言扯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就算无可避免,至少要把风险给他讲清楚。”   “什么风险?我都知道的哦~”安乐言端着咖啡进来了。   一杯放在傅识沧面前:“这是你的特助特别为你制作的冰美式。”   一杯放在聂长星面前:“这是我专门为聂哥做的神秘咖啡。”   他只是做了一个动作,说了两句话,办公室里原本紧张的气氛便荡然无存,聂长星突然笑了出来:“看见你真的让人生不起气来。”   “嗯嗯,喝了我的咖啡就更加心平气和了,尝尝看!”   聂长星立刻举杯喝了一口,惊喜:“咱们研究所什么时候有鸡蛋咖啡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安乐言笑得两眼弯弯:“我们一起上过咖啡课啊,你忘了?当时老师不是问过你口味?你第一个回答的就是鸡蛋咖啡。我后来按照你说的配方专门试了试,还真挺好喝的。”   “乐言你真是……太贴心了。”聂长星眼里雾气乍起,他一抬头,正好看见傅识沧一脸羡慕地靠近安乐言,似乎想要说什么。   “乐言,”他一把拉过安乐言,“鸡蛋咖啡是我特有的,你不能做给别人喝!”   安乐言看了眼秒变脸的傅识沧,忍着笑点头:“好,我知道了,其他人有助理,我可不能抢了人家助理的位置。”   聂长星再次笑了出来,这次是真的云开雾散,心情好了。   “好啦,你也别替我担心了,丁老说得对,我妈就是我气走的。”聂长星说。   “你……妈妈?”安乐言疑惑地看向傅识沧,“是你们说的那位陈教授?”   “对,”傅识沧点头,“陈知颐教授,乌啉病研究领域的顶尖专家,与傅氏合作期间,开发出WL-S改良型特效药,实现乌啉病定期预防,百分百阻止病情发作的特效,当然,在某人没有忘记吃药的情况下。”   安乐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翻旧账!   傅识沧终于露出点笑容,又转向聂长星:“你妈妈为什么生气?总不至于是因为你上了恋综?”   “当然不是,”聂长星皱着眉,“当年我出柜的时候就已经跟她摊牌了,再怎么劝都不会回头,她那么看重效率的人,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顶多也就是看我不顺眼不跟我讲话就是了。”   他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陈教授这次过来,原本也是因为陈坚的血样显示出了特殊的抗体活性,有可能在延长药效方面取得突破,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对血样进行各种测试,但除了最初的那份血样以外,其他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我妈那个急性子,得不到结果肯定就待不住了,”聂长星终于回归嘲讽,“在确定陈坚确实不是她的突破口之后,停止合作是当然的。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一点,满心满眼就只有最后那一个目标,哪怕她能停下来听听别人的想法呢?”   医学天才的眼睛里,忧郁与愤怒盘旋,安乐言忙按住他的手:“别生气了,这样的人,我也接触过,他只是……无暇顾及其他罢了。”   傅识沧蓦然一震,看向安乐言。   小coser的眼中浮起追忆:“我能理解,当一件事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时候,他的眼中很难容下其他的东西,这样的人其实很孤独。”   他拍拍聂长星的手:“你妈妈肯定也不肯好好吃饭,睡眠很少,逼着自己天天只做一件事,连看你的时候,都会很快别过眼,对吧?”   聂长星:“……你怎么这么了解?”   “因为我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这样,殚精竭虑不知疲倦,”安乐言的眼中有泪花,他却微笑着,“但我知道他其实也有一颗温柔的心,只是他想要表现的时候,也许正是你不愿接受的时候。”   聂长星若有所思地走了,傅识沧挪到安乐言身边,伸手揽住他。   “又想起他了?”   “嗯,”安乐言垂眸,“那个沧哥,其实挺可怜的。”   “他那是笨!”傅识沧断然道,“又笨又急,怎么可能成功?还连累你……”   安乐言:……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他捶了傅识沧肩膀一拳:“不要乱说话,快说点吉利的!”   “好好好,”傅识沧立刻改口,“你沧哥英俊潇洒聪明过人,运筹帷幄注定成功,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做傅夫人绝对不亏!”   安乐言:……   因为血样检测无异常,陈坚今天就要回南城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安乐言立刻跑去病房给他送行。   “言哥,好可惜,我差一点就能创造历史了!”陈坚也忍不住失望,拉着安乐言吐槽。   “原本就是他们说血样很有研究价值我才来的,结果又告诉我说活性减弱,昨天的结果则是完全无活性,他们甚至给南城的医院打电话,问他们当时是不是给我吃错药了!”   他越说越气:“那还不如去检测一下傅氏的WL药物配方和生产,说不定还能当场抓住几个吸血鬼!”   看他果然把气又撒到了傅氏身上,安乐言哭笑不得地按住他:“好了好了,你来海市这一趟,就只有这么点收获吗?我看不止吧。”   陈坚立刻高兴起来:“那当然啊,我可是终于见识到了大城市!”   “很繁华?”   “繁华那是当然,”陈坚毫不在意地回复,接着眼中就满是羡慕,“言哥,这里的研究所都好漂亮啊!看起来就跟电影上的那些高级机构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信心呢!”   他的脸上满是憧憬:“我决定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取海市的大学,来研究乌啉病药物!”   “好,有志气!”安乐言拍着他的肩,“这下你们小周老师可终于能放心了。”   “对对,”小周老师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点头,“终于少了一个没事乱跑的主,以后都给我好好学习!”   安乐言扭头看向傅识沧:“沧哥,我们恋综的片酬是不是要发了?我想捐一半给陈坚他们学校,要怎么操作?”   傅识沧笑着摆手:“你那点片酬还是拿回去给安妈妈吧,让她少上点夜班。南城那边傅家有专门的基金做慈善运作,我已经申请了定向扶助,很快会到位。”   小周老师开心了:“真是太好了!我回去后立刻和你们的基金会对接!”   这一次,就连陈坚也不得不缓了脸色:“傅家……倒也不是没有好人。”   送走了陈坚,安乐言又在那个病房里转了一圈,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怎么,住院住出感情了?”傅识沧笑着看他,“要不我考虑一下,以后咱家的房间就装修成这个风格?”   “什么啊!”安乐言哭笑不得,“谁家要装修成病房的样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   安乐言及时刹车,这人,怎么突然就套起话来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不是喜欢这个风格,而是有点怀念,这里,和我之前住过的研究所很像。”   傅识沧皱眉想了想:“是我小时候,送你棋子的那个?”   他突然又酸了:“不对,是他送你。我说呢,那么粗糙的东西,你为什么会喜欢!”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安乐言惊喜转头,却看见男人臭着一张脸,在跟自己生闷气。   “你真是……”他忍不住笑,语气却变得温柔,“那个时候我在研究所,好像也有人说过我的血样特殊,参与了两年的研究。”   他突然想起陈坚跟他说过的乌啉药命名规则,开玩笑道:“在我的世界里,乌啉药的名字叫WL-A,说不定啊,这个A就是安乐言的意思,我就是那个成就终身免疫特效药的小白鼠。”    第61章   “你说什么?”门口传来聂长星的声音, “你的世界是什么?”   “啊,聂哥你来了。”安乐言回头,“我跟傅哥开玩笑呢, 我的世界……我是说我小时候的事,你们……”   他看看聂长星,又看看傅识沧,两人都是神情凝重的样子。   傅识沧站过来握着他的手, 看向聂长星:“乐言说的这些是想象还是事实你可以先不管,但血样的事,你是专家,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聂长星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安乐言:“你们在说什么啊?”   “是这样的乐言, ”聂长星解释道,“当初之所以让陈坚到海市来检查,是因为他从山洞被救出后, 痊愈的疗程非常短, 远少于平均治疗时长。因此我们给他做了抽血检验。”   “我们在他的血样里,发现了能够吞噬并改造乌啉病基因的微粒,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但南城那边的检测条件有限,只能把他送到海市来。”   “但他过来之后,我们就发现, 新造血液中的超级微粒越来越少, 到昨天的样本, 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我们一直在努力重现他的药物治疗经过,试图激发出他血液中的超级微粒,但都以失败告终。”   “而你刚才说,你说不定是特效药的贡献者, 我才突然想起来,在山洞里,陈坚喝过你的血,也因为你的血才止住了发作。”   “乐言,”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安乐言,“你愿不愿意提供一份血样,让我们做个简单的测试?”   安乐言听傻了,不过是个不负责任的猜测,该不会真的成真吧!   傅识沧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当时你咬破手腕给陈坚喂血的事情,我是不是还没找你算账?”   安乐言:“啊?这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傅识沧:“谁说翻篇了?当时是因为……”   安乐言:“啊啊啊,我非常荣幸能成为聂哥的小白鼠,快快快,我迫不及待要为广大乌啉病患者作出贡献!”   他拉着聂长星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傅识沧在空荡荡的病房中。   男人皱着眉半晌,突然无奈地笑了。   这个人,不由分说闯进这个世界,却给他,给这个世界都带来欢乐和希望。   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不出所料,聂长星在安乐言的血样中检测出了大量的超级微粒,丁博士喜极而泣,一边哭一边给陈教授打电话。   而陈教授二话不说,直接推掉所有行程,飞车来到傅识沧的研究所。   只可惜,傅识沧的假期到头,下午必须飞往他省,继续参加《秦城》的宣传。   就要出发去机场了,他还赖在安乐言身边不肯走。   “节目组不让我们之间添加联系方式,你就用韩助理的备用机,”他把一个崭新的手机塞进安乐言手里,“实验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要给我打电话,你感觉不舒服的话,就直接叫停实验。我是他们的老板,可以命令他们不要欺负你,知道吗?”   聂长星翻了个白眼,陈教授一脸没听到的表情,双目盯着仪器上的数据。   “好了,说得我像幼儿园的小宝宝一样,”安乐言收下手机,“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他在傅识沧耳边轻轻说:“这些实验,我都经历过一遍,还能偶尔提点他们一下,你不要担心了。”   他指指手机:“我会给你发消息的,我保证!”   傅识沧终于依依不舍地走了,安乐言朝房间里的几位博士笑笑,安静地躺了回去。   陈教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工作。   三个小时后,基本检测结束,聂长星脱下白大褂,来病房找安乐言。   “走,我们去吃饭。”他笑着来拉安乐言,“我俩还没单独约会过呢,给我个机会?”   到了恋综之外又听到恋综里的话,安乐言还感觉挺不习惯的。   他笑着起身:“你怎么这么说,我都要脸红了。”   “挺好的,”聂长星冲着他笑,“不能老让你在傅识沧面前脸红,你都快变成他的专属了。”   果然,安乐言的脸又红了。   两人去了研究所不远的西餐厅,还没开始吃呢,安乐言就冲着聂长星笑。   “怎么了?”聂长星低头看看自己,“我哪里好笑?”   “没有,我就是好奇,”安乐言还在笑,“原来你和傅哥早就认识啊,刚上综艺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什么,还磕过你们呢!”   “噫~你磕谁不好要磕我和他?”   “好磕的嘛,”安乐言伸出手来掰手指头,“第一天他来的时候你俩看起来就不陌生,然后上圆桌的时候你和他挨着,吃晚饭也挨着……”   “你怎么不说,圆桌上我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你,晚餐的时候也一样呢?”聂长星反击。   “啊?”安乐言傻眼。   “啧,”聂长星偏头,“傅识沧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就把你拐到了,明明那么难拐。”   “说起来,”聂长星回忆着,“其实傅识沧下手很早啊,那才第二天的早上,他一大早把我叫起来,非要我以自己的名义给你一份《生物化学》的笔记,我还纳闷呢,怎么突然就扯到笔记上了,还要我送。”   他眯着眼睛看安乐言,一脸恨铁不成钢:“后来我看了录播才知道,他就是拿我当工具人去打断你和穆为!那个家伙就是霸道,过了两天还拒绝你。也就是你死心眼,干嘛非黏着他。”   “我没有啊!”安乐言委屈,“我根本就没想过在恋综谈恋爱的啊,谁知道你们都那么有心眼。”   “没想过?”聂长星眯了眯眼,“不要告诉我你俩现在还没定下来。”   安乐言:……不好意思你猜对了。   “不会吧!”聂长星一脸震撼,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有机会吗?”   安乐言很为难。   一个沧哥就够他心烦的了,现在聂长星这样,他真的感觉自己对他们亏欠甚多。   “好了,不用说了。”聂长星突然道,“我们喜不喜欢是我们的事情,你没有必要在中间为难。你先坐会儿,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匆匆忙忙站起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安乐言看着他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聂哥,其实还是很在意吧。   聂长星低着头,快步走过用餐区,正好一个人从门口那边过来,两人在通道口擦肩而过,一个女声却叫道:“长星!”   那声音清冽,带着几许严厉,是聂长星从小到大熟悉的音色。   他匆忙回头看了一眼,皱紧了眉头:“对不起,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有事请联系我的助理。”   他说完,再顾不得说什么,急匆匆地进入了洗手间。   陈知颐停下了脚步,略略思考几秒后,踏入餐厅。   不远的地方,一排娇艳的鲜花后,坐着那个新来的受试人,也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缓缓沿着走廊步向那张餐桌。   虽然一直都在科研前沿领域,陈知颐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只会做研究的书呆子。   也难怪能生出聂长星那样的孩子,陈知颐其实也是清秀佳人,即使并不怎么修饰,那种知性的美却由内而外,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陈教授,”安乐言当然也看见了她,连忙站起来,“聂哥他……”   “我不找他,找你。”陈知颐十分干脆,“结果出来了,你果然是关键。多的我不说,我是来邀请你加入我的实验室,我有信心,在两年内开发出终身免疫的新药。”   “虽然你只是受试人员,但因为你的血样珍贵,我们会比照最高研究人员的待遇给你报酬,而且在新药研究成功之后,可以将你加入专利受益团队,你觉得怎么样?”   她站在桌前,如同一柄利剑,从开口到结束,毫不迟疑,毫不犹豫。   “陈教授,”安乐言站起身,给她拉开椅子,“您坐一下,让我想想。”   陈知颐点点头,在聂长星的位置上坐下。   “陈教授,我想先弄清楚一个问题,”安乐言缓缓开口,“您不是和沧哥他们的研究所在合作吗?听您刚才的话,似乎并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下去?”   陈知颐顿了顿:“东城的研究所以聂长星为主导,海市大学的研究团队以我为主,我认为这是非常清晰的对比。”   安乐言微笑起来:“您是不是还想说,东城和聂长星背后,只有傅识沧这么个小明星撑着,而您的团队身后,是整个傅氏集团,这也是完全无法匹配的实力对比?”   陈知颐挑了挑眉。   “抱歉呢陈教授,在这样的对比面前,我还是只会选择您儿子的这个团队。”   他慢慢给陈知颐倒上一杯柠檬水:“我明白您对研制新药的着急,作为一个乌啉病资深患者,我也期盼着终身免疫药物能早日出现,但是,您心里一定很明白,在现有的技术手段下,有了我的血样,这药在您手里做得出,在聂长星手里同样做得出。那么我选择的是什么,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他轻轻放下茶壶:“WL-S虽然有用但必须每月购买,三个月便会失效,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么短的药效,就是把乌啉药当作了提款机。作为它的创造者,您这么多年一定也有过怀疑,但看在这药能救人的份上,您可以忍受。但如果是终身免疫药呢?您还希望它以某种不同但依然扭曲的方式存在于世吗?”   两人的位置在角落,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服务员都不敢走近一步。   陈知颐看着安乐言很久,却略略放松了紧皱的眉头。   “既然你已经作出了选择,那我只能祝你成功如愿了。”   她起身便要离开,却被安乐言拦住。   “陈教授,您和聂哥之间……您还在对他的性向生气吗?”   陈知颐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她看过他和儿子一起参加的那个恋综。   在辛苦的研究之余,她曾一遍又一遍地去刷儿子和他相处的片段,看着儿子为他脸红,和他说笑,因为他和别人亲近而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像刚才两人擦肩而过时,她敏锐察觉到的,儿子微红的眼和眼角的泪痕。   可惜了,在被迫失去亲情的日子里,儿子能拥有这样的爱人该多好。   她轻轻笑了一下:“以前是挺气的,但看了你们的恋综以后,我也在想,也许,你们那样相处也不错。毕竟,伴侣伴侣,能相知相伴就好。如果你不能和他做恋人,那我希望你能成为他的朋友。毕竟,长星从小到大,同龄的朋友实在太少了。”   “妈妈……”聂长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陈知颐闭了一下眼睛才转过身去:“你回来了?放心,他拒绝我了。但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特殊受试者不能被长期占用这是学术界的共识,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做不出成果来,我会根据受试者合作协定向你们发出诘问,那个时候,安乐言就不是你们独占的了。”   她的语调依然严厉,只是,走到餐厅门边的时候,在聂长星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回了一下头。   安乐言已经拉着聂长星坐下,连忙满是关切。   “聂哥,你……”   “你不用多说我也知道,妈妈虽然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古板,但……”聂长星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抱歉啊,今天本来是出来约会的,却弄成这样。”   安乐言朝他眨了眨眼:“聂哥,要不要换个地方?”   “为什么?”   安乐言苦笑:“因为……你妈妈气场太强,镇住了所有的人。现在她一走,认出我们的粉丝马上就要围上来了。”   “后来啊,我们跑到研究所后面,借着员工通道才逃回研究所,结果他们就开始在网上瞎说了!”当天深夜,正在和傅识沧视频的安乐言说。   傅识沧面前的平板上,媒体推荐正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惊!安乐言被拍到东城和聂长星约会,最终情侣或终于曝光!】   【先和安德森一同工作,又与聂长星秘密会面,安乐言的真命天子究竟是谁?】   【先后钓上七大贵公子,小coser或成恋综最大赢家!】   还有晴晴发来的截图和哀号:   【傅哥,救命!我快被粉丝逼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啊,傅哥你澄清一下不行吗?[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呜呜呜,我要辞职,傅哥你要记得,我是因为你不行才辞职的呜呜呜呜呜呜!】   而屏幕那边,小coser已经洗漱完毕,趴在病房的床上打哈欠:“连张导都打电话问我了,我跟他说是在东城偶遇,他还问我为什么不赶紧回海市去。我妈都没他啰唆。”   他撑着润红的脸:“还有哦,我觉得陈教授可能是故意借着聂哥出柜跟他闹翻的,想想那个时间,也大概正好是傅家和陈教授他们签订投资协议的时候,阿姨或许是想用这个理由把聂哥排除在项目外,给特效药留一条后路。唉,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听着小coser在那边絮絮叨叨,傅识沧眼中慢慢泛起柔情。   “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是好人,大家都有一颗柔软的心。”他温柔地说。   “不是我这么认为,是事实如此。”安乐言侧躺下来,鼻尖对着屏幕,眼睛一眨一眨地就要闭上了,“沧哥,你一定会成功的,连敌人阵营的人都向着你呢。”   他实在是太困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傅识沧看着屏幕里少年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手机屏幕。   “那都是因为你,”他轻轻地说,“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福星。”    第62章   安乐言在研究所待了三天, 恋综两期之间的假期就这么被用尽。   期间韩特助带安妈妈过来看他,母子俩相见,安妈妈着实大惊小怪了一番。   安乐言早已习惯了她的唠叨, 笑眯眯地跟她一问一答。   “小言啊,这个地方靠不靠谱?他们该不会拿你做实验吧?”   安乐言揽着妈妈的肩头笑:“妈,您这是在哪儿看的老电影,您儿子有那么大研究价值吗?”   “怎么没有?我儿子当然是最棒的!”安妈妈一脸骄傲, “你小时候就说过,要做拯救人类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妈妈你太看得起我了。”   “谁说你不是?”母子俩身后传来笑音,聂长星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拉着行李箱过来, “只要特效药研制成功,你就是乌啉病人的救世主。”   “聂哥你也太夸张了!”安乐言忙给妈妈介绍:“妈,这是研究所的聂博士, 你儿子参与的项目, 就是他领导的。”   “领导好,领导好……”安妈妈先是露出一脸尊敬, 接着却愣了一下,“这不是天才星嘛!”   天才星是网友给聂长星取的外号,类似的还有星星哥, 天才哥, 或者就直接亲热地叫他星星。节目组被围观的时候安乐言也听别人喊过, 没想到被安妈妈一口叫了出来。   聂长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阿姨,我叫聂长星,您叫我长星就好。”   安妈妈也不好意思了:“哎呀,我有个小同事特别喜欢你, 天天在我面前这么叫,我都被她带习惯了。”   她又露出腼腆的笑:“在节目里,多谢你照顾小言了,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开心的。”   安乐言赶紧拉了妈妈一把。   聂长星笑了笑,把行李放下,对安乐言说:“没事,你先收拾行李吧,我去和节目组对接。”   等聂长星走远了,安乐言才拉着安妈妈说:“妈,你别乱说,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啊?”安妈妈笑着拍拍儿子的手,“我觉得这个聂博士不错啊,这么年轻就这么高学历,又是医生,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不是吗?”   “还有啊,”安妈妈一脸神秘,“我看到你们昨天约会的照片了,是不是还见了家长?他妈妈看起来好有气质,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头发……”   “妈,妈!”安乐言无奈打断了安妈妈的幻想,“这都没有的事,您别跟着媒体瞎起哄。陈阿姨那是来看实验结果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安妈妈还是一脸开心,“以前啊,我还害怕你上这个节目,怕你在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面前抬不起头,但你能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好,妈妈真的很开心。”   她仰着头,温柔地帮安乐言整理了一下头发:“你从小就有乌啉病,咱家也一直都不宽裕,但你能靠自己得到大家的喜爱,让他们认可你,妈妈以后就更放心了。”   “都跟您说了不要老是瞎操心,”安乐言紧紧握住安妈妈的手,“韩助理说片酬已经给您汇过去了,您以后就少上点夜班。放心,有我在,以后的日子您会过得更开心的。”   母子俩互相嘱咐一番,依依惜别。   安乐言上了聂长星的车,两人一起前往机场。   “不好意思啊,”安乐言向聂长星道歉,“我妈妈平时就喜欢追剧,看到网上说什么都会信,你别在意。”   “没有,你妈妈……挺好的。”聂长星说,“你们在一起很像一家人。”   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羡慕。   “其实我觉得,陈教授也挺好的。”安乐言靠在聂长星身边咬耳朵,“她那天见了我,还说要我和你做朋友。”   聂长星的目光一闪:“她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是啊!”安乐言赶紧补充,“说得可认真了,她说你从小到大朋友很少,在被迫失去亲情的时候,希望我能够做你的朋友。”   他特别强调了“被迫”两个字,向聂长星暗示陈知颐和他闹翻是另有用意。   可聂长星的重点似乎根本不在这里:“连我妈的这么说,那看样子我在你这儿是真的没希望了。”   他看了眼傻掉的安乐言:“不得不说,我妈看人挺准的。她说让我们做朋友,大概我就真的只能和你做朋友了。”   安乐言:……这个时候你就听妈妈的话了?   “不过呢,”聂长星又笑了,“我从小叛逆到大,也没理由这么听话是不是?我想好了,在后面这两期里,我要全力争取你!”   我知道我得不到你,但我也不会让傅识沧轻易得到!   安乐言吓得扭过身来看聂长星:“聂哥,你不要吓我。”   “怕什么!”聂长星碰碰他的肩膀,“聂哥的魅力你还没体会到呢。”   机场高速旁,绿植一棵棵闪过车窗,聂长星扭头看向窗外。   他想明白了,就像是东城研究所与傅氏的对比,虽然力量悬殊,他也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而身边的这个少年那么美好,恋综结束后,我还有机会再碰到同样美好的其他人吗?   与其从现在就开始伤感,不如就此放飞,纵情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又有何不可?   《美味关系》的第三站,位于华国南海的群岛。   这里是最新开发的旅游区,他们要去的那几个岛,甚至是刚刚开发完毕,第一次有游客踏足。   恋综一行人依然是从各地赶来,下机后,前往陆地最南端的码头集合。   安乐言的跟拍小李和聂长星的跟拍小陈在机场接他们。   “乐言!”小李老远就看见了安乐言,一边招手,一边把镜头向他的方向推去。   逐渐变大的画面里,安乐言和聂长星一起转头,向着镜头露出微笑。   “我一起怎么没发现,乐言和聂哥站在一起很和谐啊!”小陈感叹,“你看他们俩,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吗?”   安乐言原本穿的还是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结果被聂长星狠狠挑剔,最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换上了一套色彩鲜艳的花衬衫和短裤。   “这才是去海滩的正确姿势!”聂长星评价道,“群岛是白沙滩,你那一身被太阳一照,都跟沙滩融为一体了,你是相当透明人吗?”   “我就是想……”嗯,我就是想当个透明人,人家明明是来吃瓜的。   “不,你不想!”聂长星也换上了一套风格类似的沙滩服,拉着他向镜头走去。   “你看他俩一起走过来的样子,真的好配!”小陈点头,“网上那些传闻会不会是真的啊?我都想转星言粉了。上期的诚意CP,不就是节目上没水花,结果下了节目就在一起了吗?”   小李是誓言粉,听到这话不由得叹气。   心累!   每当看见群里的粉丝自顾自地磕糖,他就抓心挠肝地想提醒她们,别抱那么高期望了,下期你们的傅哥还要放弃所有约会配对和工作日的选择,这可怎么拍啊!   四人很快汇合,小陈开车,小李坐了副驾驶。   聂长星帮安乐言放好了行李,又先一步闪到后座的车门前,给他扶着车门。   安乐言:……   他凑近聂长星小声说:“聂哥,你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   聂长星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我还没开始呢!”   小陈看得乐呵呵地,靠近小李:“哇,我终于感受到了磕对CP的幸福!”   小李:……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四人到达了华国最南端的码头。   这里本来就是风景优美的海滩,延绵的白色沙滩上,棕榈树的大叶片在微风吹拂下缓缓起舞。防波堤如同母亲伸出的双手,将几十艘崭新发亮的游艇、摩托艇环抱其中。   而沙滩的另一边,是直升机升降场,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做着飞行准备。   “这次我们是最早到的啊!”安乐言跳下车,快步走到观景平台的栏杆前,“聂哥你看,在这里就能看见小岛。”   “嗯,但我们肯定不是去那个岛。”聂长星笃定地做出判断。   “对!”安乐言大笑。   两人一起大声说:“真要是那样就不是张导了!”   “几天没见,你们怎么都学会说我坏话了!”张茂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伸出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点点两人。   “这不是对您的称赞嘛!”聂长星笑道,“谁不知道您的特色就是出其不意,风格多变呢?”   “怎么感觉聂长星变了?”王副导在张茂身后轻轻说,“以前还总是有点端着,现在看起来活泼不少。”   “他才多大?年轻人就应该活泼可爱,像安乐言那样多好。”张茂说,“不过也是,已经是第三期了,再不积极点就没机会了,更何况……”   两人对视一眼,傅识沧退出竞争,当然会提振其他嘉宾的信心,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安乐言又会如何行动呢?   过了不多久,穆为、秦臻安德森、银心和白景辰都到了。   “乐言!”白景辰跑来和安乐言打招呼,“这几天你怎么都没回海市?我们公司有个活动和你们公司一起,我还专门去找了你的。”   他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聂长星,拉着安乐言小声说:“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东城,什么工作做了那么久啊?”   安德森探过头来:“你还有工作吗?我以为那天分开你就回去了。”   “是去看陈坚了吧?”秦臻拉了拉安德森的袖子,“陈坚在海市做了检查之后又去了一趟东城。”   “对!”聂长星转过身来,“对于基因片段的检测,东城那边有家机构更快也更准确。乐言也去做了检查。”   “乐言?”穆为立刻凑了过来,“乐言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安乐言连忙解释,“我不是和陈坚一起被关在石洞里了嘛,因为怕有不知名的感染,所以专门做了深度检查,结果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这是他和傅识沧、聂长星商量好的对外说辞。   毕竟血样检测这种事情,中间的环节很多,不可能完全瞒过傅兴怀的耳目,但半真半假地说出来,则可以减少很多人的觊觎之心。   他说到这里,在人群里看了一圈:“沧哥呢?还没到吗?”   “大明星忙着呢!”张茂说,“昨天跟我说了,咳,今天他赶不到,让我们先去。”   是这样吗?安乐言垂下眼眸。   昨晚和沧哥视频的时候,他怎么没提这件事呢?那个时候,他明明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是临时有什么变动吗?   其他嘉宾则在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渐渐起了点敬佩之心。   傅识沧果然是个守信用的人,虽然只是口头的约定,当时也只是说放弃约会权,没想到他竟然连出发都不跟大家抢。   想到这里,嘉宾们的目光都向张茂投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名导又要开始作妖了。   果然,张茂拍了拍手。   “今天你们背着我说小话我可都听到了,说我喜欢搞事情是不是?”张茂瞪着眼睛,“我还真的很喜欢搞事情。”   他哈哈一笑:“从这里到我们的目的地,一共82海里,我们会用游艇把大家送到距离这里最近的绿马岛上,然后,敲黑板啊——”   他伸手在观景台的栏杆上敲了几下,惹来嘉宾们的一片笑声。   “现在,大家要选择不同的交通工具从绿马岛出发,然后去往自己居住的小岛。是的,你们没听错,每人一个岛!”   “导演,您这哪里是拍恋综啊,您这是拍荒野求生吧!”穆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别急,你想要的我都有!”张茂一如既往地骄傲,“好了,节目组会集中管理大家的行李,上船吧,我们先去绿马岛。”   码头边汽笛声响起,一艘崭新的游艇缓缓驶到他们面前。   “张导你这是下了血本啊,”秦臻笑道,“最新型的FERRETTI YACHTS INFYNITO 90,虽说不是限量款,但租金也不便宜。”   “谁说我一定要租?”张茂瞪了他一眼,“这是朋友友情出借,给你们蹭的!”   大家哈哈大笑着向游艇走去。   碧蓝的海湾中,洁白的艇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宽敞舒适的四季露台更是让嘉宾们欣喜不已。   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蔚蓝的天空和海洋,白色的海浪,清凉的风,都让人心旷神怡。   秦臻拿过侍者手中的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安德森:“喜不喜欢?”   “嗯,”安德森点头,“你要买?”   “对我来说有点大,我更喜欢紧凑型的FERRETTI YACHTS 500,不过如果你要开party,可以考虑找傅识沧借。”   “傅识沧?”安德森一脸困惑,“为什么是傅识沧?”   秦臻笑了笑,指着甲板一角,笑声凑在安德森耳边:“因为这就是傅识沧的船。”   几分钟前,安乐言就站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里摆放的一个小小的玻璃展台。   展台精致,水晶玻璃折射着灿烂的阳光。   而在那束光的中央,摆放着两个小小的手工木雕。   那是两枚国际象棋的棋子。   一个国王,一个王后。   紧紧地挨在一起。    第63章   安乐言上船的时候就觉得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上辈子的傅识沧, 很喜欢游艇。   在海外留学的时候,他就曾专门到克罗地亚里耶卡去参观游艇造船厂,回国后, 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他都会考虑驾船出海,用清新的海风、海水和阳光暂时洗涤疲惫的心灵。   安乐言跟着他上过几次游艇。   傅识沧喜欢把自己喜欢的艺术品带上船,放在玻璃柜里, 仿佛将它们置于无边的大海之上。   虽然,他从未见过沧哥把自己的木雕作品放入玻璃柜。   但那枚棋子他不会认错。   幼稚的刀法,粗糙的切割,比自己前段时间要来的那个还要糟糕。   没有哪个收藏家会收藏这种稚拙的木雕, 除非, 他就是它们的主人。   既然是自己家的游艇,主人为什么又不出现呢?   沧哥,又有什么秘密行动了吗?   游艇上过得舒适,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逝,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绿色的岛屿。   远远看过去, 果然就像是一匹绿色的小马驹。   游艇在位于“马腹”的码头停靠,几位嘉宾下船时都有点依依不舍。   “张导,我就选择这艘船作为前往自己岛屿的工具, 可以吗?”白景辰问。   张导正在礁石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闻言回头:“不好意思, 这船的主人自己要用,你喜欢的话,以后再说吧。”   他又接着笑骂:“你也不要太偷懒了。这哪里是交通工具,这完全就是躺平工具。”   绿马道作为交通工具中转站, 面积并不是很大,嘉宾们只走了十分钟就横穿了整个岛屿,来到对面的码头。   如果用宁静精致来形容方才的码头,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风格就是粗犷狂野。   海上摩托艇、水上超跑、海上拖伞、划水板和快艇、海上飞鱼、动力潜水……   一个比一个刺激。   安乐言的目光在一众“交通工具”上掠过,又看向嘉宾们。   不愧是各家豪门的公子,在这些需要速度与激情的项目面前,居然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就连银心,也看着水上飞鱼两眼放光。   “好了,现在开始选择交通工具。”张茂说,“想好了就直接跑过去,抢到就出发。工作人员会告诉你们岛屿的方向。”   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丝巾,拿在手中充当旗帜,站在了嘉宾身前。   “张导,您确定不穿条裙子吗?”穆为大声开着玩笑,“人家赛车发令员都穿超短裙的。”   “贫!你接着贫!”张茂对着他瞪眼睛,“等会儿抢输了就自己游过去!”   说完,他一挥丝巾:“出发!”   所有人都快速向那片区域跑去。   刚才张茂的话提醒了他们,这里有七个人,但交通工具只有六种,最后落单的那个人,难道真的要游泳?那还不累死?   大家都铆足了劲跑起来。   绿马岛的沙滩细腻洁白,是休闲散步的好地方,但跑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不一会儿大家就分出了层次,体力高下自见。   最先感觉无力的依然是银心。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前进的方向上并没有别人,似乎没人愿意去坐那个十分小儿科的水上飞鱼。   他喘了口气,却看见前方的安乐言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安乐言回头走了几步,担心地看着银心,“体力跟不上就别跑了,张导肯定不会真的让我们游泳。”   “嗯,我知道。”银心点头,“乐言,要不我们一起去坐水上飞鱼吧,那个气垫上可以坐三个人,你也不用跟他们抢了。”   “那再加我一个!”穆为的声音传来。   他笑呵呵地插入到两人之间:“我也觉的,竞争多没意思,大家一起过去不就行了。”   还有一点,他默默地想,万一同时乘坐同一交通工具,就可以住在一起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第一期的第一次约会,安德森不就是因为分吃了一块饼干,就获得了一次晚餐约会的机会?   在张导这里,凡事都不能用常理推测。   三个人干脆不再跑了,慢慢走到水上飞鱼面前。   水上飞鱼是由摩托艇牵引的一个巨大橡皮艇,后方设有三个座位。   随着摩托艇的加速,橡皮艇也跟着在水面飞驰,最快的时候,橡皮艇头部翘起到接近垂直甚至飞起,据说,坐在上面会感觉到赛车漂移的刺激感。   他们一走近,摩托艇的驾驶员就冲他们挥手说:“三个人?多了多了!”   “什么多了?”穆为奇怪地看过去,前方的橡皮艇旁边,聂长星已经好整以暇地等着了。   “你怎么也选了这个?”穆为跟他打了个招呼,我以为你会选择更刺激的项目。   “我的确是想的,”聂长星笑道,“不过水上项目我以前都玩得太多了,这次不求乐趣。”   至于求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怎么办?”穆为挑眉,“我们三个人猜丁壳,一局定胜负,输的人去找别的工具?”   “行,就这么办!”聂长星和银心点头。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捉弄,三人围在一起,竟然三次都出的一样。   穆为感叹:“我之前还怀疑乐言和傅识沧的平局是安排好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巧。这会儿需要分胜负的时候才发现,平局竟然也挺容易的。”   三人还没分出胜负,那个摩托艇驾驶员突然又叫了起来:“你们走不走?人数刚刚好!”   银心茫然抬头:“哪里刚刚好,四个人怎么……诶,乐言呢?”   三人身旁的大海里,摩托艇飞速驶来,在他们面前一个漂亮的回转,扬起一片雪白晶莹的浪花。   “大家加油哦!我先走啦!”安乐言扬起笑脸,手下一转油门,摩托艇飞快地向着远方冲去。   “这个安乐言,这一期也放开了不少啊!他什么时候跑到摩托艇那边去了?”王副导在监视器前兴奋得直拍桌子。   “在他们三个猜丁壳的时候哈哈哈,”小李一直负责着安乐言的跟拍,眼睛当然一直都黏在他身上,“摩托艇离水上飞鱼最近,他们三个纠结平局的时候,乐言已经偷偷跑到摩托艇那边去了。哎呀呀,穆为和聂长星的如意算盘都打空了啊!”   张导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以前总是负担太重,能这样调皮一下,才让人感觉到真正的鲜活。我本来还担心他负担太重把大家的气氛弄得尴尬,但现在来看,这一期会很有看头啊!”   “这安乐言还真是个宝!”王副导摇头晃脑,“时刻都有惊喜啊!”   海上阳光灿烂,安乐言驾驶着摩托艇,如离弦之箭,破水而出。   穿书这件事,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只是这本书里的一个小旗子,被作者摆弄,身不由己。   而他以前也一直都觉得,自己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不该觊觎这里的一切。   但当聂长星告诉他,他的血样可以帮助他们研制出让乌啉病人终身免疫的药品时,他突然发现,原来,我也可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我也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留下属于自身的痕迹。   这本书,已经因为他而脱离了作者的控制,如同一棵大树,长出了全新的,更加葱郁的枝桠。   摩托艇飞一般的掠过海面,在海浪上轻快地跳跃。海风呼啸着灌入耳朵,咸涩的海水扑面而来,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海上运动的刺激与狂野。   而这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这种掌控与自由让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湛蓝的大海上,摩托艇如利箭般破浪而驰,船尾拖曳出长长的白色水带,如同在大海中舞动的蛟龙。   少年迎风而立,连睫毛上闪耀的水珠都快意十足。   摩托艇上的导航早已被设定好,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安乐言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几乎不能称之为岛,碧蓝的海面下,能看见漂亮的蓝绿色礁石,却和海面之间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礁石上是一座漂亮的水屋,远远看去,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一样。   安乐言放缓了速度,绕着小屋转了一圈。   漂亮的白色复式小楼,安装着巨大的滑动窗和透明玻璃地板。站在房子里,不用出门,便能看见屋下美丽的珊瑚礁和游来游去的小鱼。   屋外有宽大的木质露台,游泳池水清澈透亮。   更让人惊喜的是,水屋的二楼露台装着超大的旋转滑梯,可以从屋顶直接滑入大海之中。   “哇,乐言的这个岛也太美了。”小李惊叹,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张茂,“张导,我能去那岛上跟拍吗?”   张茂冲着他笑:“那岛上安装了二十个360度无死角高清摄像头,还有三台智能无人机随时供我们调用,你觉得,你上岛能有它们拍得周到吗?”   小李:……   这年头,连摄像师的工作也被AI抢了吗?这期的投资人怎么这么大手笔,这得花多少钱!   张茂像是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投资人不会破产,我们这是给新岛做广告,这边的旅游局求之不得。不过你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小岛上每天都需要补充补给,你想过去,就暂时充当一下搬运工吧!”   小李:不愧是张导呜呜呜,搬运工也可以啊!   安乐言此刻已经登上了水屋,不一会儿,他的行李也被送了过来。   “大家先休息一下,”露台上的扩音器传出张茂的声音,“傅识沧大约下午五点到,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集合。”   安乐言打开行李箱,把衣服都拿出来挂好。   拿到最后一条牛仔裤的时候,安乐言顿了一下,感觉沉甸甸的。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安乐言摸着它的轮廓,避开摄像头偷偷看了一眼。   是韩特助的那部手机!   想也知道是谁放进来的,安乐言不由得弯了弯嘴角,把手机连同裤子一起,放进了抽屉里。   “叮叮咚咚……”节目组的主题曲突然在身后响起,把安乐言吓了一跳,他转头去看。   卧室的床边摆着一台移动闺蜜机,和一般机器不同的是,上面只有两个按钮,一个“呼叫”,一个“接通”。   此刻“接通”的红灯亮起,一闪一闪的。   安乐言走了过去,按下按钮。   屏幕缓缓亮起,现出聂长星的脸。   “诶,乐言!”他立刻笑了起来,“这个果然能联系到嘉宾们,只是没想到是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面对他关切的目光,安乐言洒然一笑:“挺好,摩托艇可好玩了,有机会你一定也试试。”   聂长星傲然仰头:“我可是高手呢,到时候一起。”   他好奇地看了看安乐言身后的背景:“你是住水屋?让我看看你的房间。”   安乐言开心地点点头,他研究了一下闺蜜机的结构,推着这个大平板在屋子里转起圈子来。   “你的水屋很大啊!”聂长星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跟着安乐言,在见到滑梯的时候,不由得和安乐言一起大笑。   “我这边是沙滩屋,我展示给你看!”他也推起了自己的闺蜜机。   聂长星那边显然是个真正的小岛,小别墅旁椰影连连,银白的沙滩延绵。几把漂亮的沙滩椅就放在椰树下,清风徐来,树影轻轻晃动,看起来十分惬意。   “你那边的沙滩真好看,”安乐言真心实意地夸赞,“你住在哪个方向啊?离我这里远不远?”   聂长星不说话,只是通过屏幕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谁让你要丢下我先走,我们三个坐水上飞鱼到了距离这个岛很近的地方,才各自分开。所以我、穆为和银心三个人的小屋都离得不远,站在楼顶还能互相望见。但是似乎没有经过你的水屋。”   安乐言脸红地眨了眨眼睛:“不要怪我啊,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们为难嘛。不过你放心,今天集合之后,我一定弄清楚大家的方位,然后第一个到你家做客,好不好?”   这段时间他和聂长星相处得多,早就知道他和陈教授一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由自主就用上了自己的撒手锏。   少年装委屈的演技浑然天成,即便是在人前傲惯了的聂长星,也大感难以抵抗,不一会儿就快要破功。   他使劲绷着脸:“第一个来做客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要是想补偿我,那下次约会,如果归你选,你要选我才行!”   “啊?”安乐言不由得一愣。   如果是在第一期和第二期,他此刻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猛然浮现的却是:那沧哥怎么办?   “行不行?”聂长星在屏幕那头等他的回答。   “行!”安乐言点头。   既然要随心而行,那就痛快决定,约会规则都还不知道呢,提前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聂长星得到了回答,心满意足地切断了通讯。   再没有视频电话打来,安乐言也不想主动联系其他人,干脆换上泳裤,来到室内的下沉泳池。   他想了想,用毛巾遮住了摄像头。   “我想一个人放松一下,晚点再开吧。”他对着摄像头解释了一句。   没有摄像头盯着,安乐言感觉放松了不少。   泳池直接沉入海水之中,清透的玻璃外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在其中畅游,就像是在潜在海水之中。   他躺在一片巨大的充气浮板上,心里还有点乱。   聂长星好主动啊,我都有点招架不来了。   沧哥怎么这么晚,是什么事情耽误了啊?   还有安德森他们……   疲累渐渐占据身体,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乐言慢慢醒来。   浮板依然漂浮在泳池中,日光却似乎西斜少许,泳池下的又是一番不同的美景。   几条小鱼在礁石间旁若无人地嬉戏着,好奇地用嘴巴碰碰泳池的玻璃,像是要邀请他一起游玩。   他笑着敲了敲眼前的玻璃,小鱼一摆尾,掠过不远处的礁石。   安乐言的目光跟着小鱼放远,却突然一凝。   在那个方向上,一个身影正缓缓潜水而来。   安乐言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贴在玻璃上,紧张地看着来人。   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很快,他就来到了安乐言面前。   清澈的海水中透过温暖的阳光,男人戴着潜水镜,嘴角却一直都噙着笑意。   修长的双腿缓缓划着水,男人轻轻把手掌贴在了玻璃的另一面,正正包住他的手,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他笑着说:“抓住你了。    第64章   傅识沧的手比安乐言的要大上一圈, 贴在玻璃上的时候,几乎把他的手整个笼罩。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安乐言依然觉得, 隔着玻璃与他相贴的那只手掌将火热的温度渡了过来,热度顺着手心、手臂急速传到脸上,烧得他一脸通红。   他咬着嘴唇看向傅识沧,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沧哥, 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   为什么借给节目组游艇自己却不一起来?   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似乎,他并不在乎这些事情的答案, 只要看到他就够了。   傅识沧在水下静静地看着玻璃另一面的少年。   当他的手掌贴上他的,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年白皙的身体慢慢泛上一片潮红,从胸前到耳尖, 仿佛早间的红霞自海面初升, 连锁骨上那颗“红杏”都变得无比娇艳。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朝少年招招手。   安乐言从浮板上滑了下来, 身体轻轻贴着玻璃,用口型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缓缓划水, 让自己贴近玻璃。   然后, 他俯下身, 在少年锁骨位置的玻璃上,轻轻印下一吻。   “轰——”安乐言只觉得自己自锁骨燃起了一把大火,连大脑都被烧得一片空白。   等他再次找回意识,傅识沧已经游开了好几米, 朝他挥挥手,再无踪影。   浑身上下还是热热的,安乐言干脆沉入了水中,让冰凉的池水冷却他满身的热度。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差不多都凉透了,才回到卧室去挑衣服。   刚换好,那台闺蜜机又亮了起来。   他再次按下接受键,这一次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安德森。   “安?看样子我运气不错。”安德森大咧咧地笑着,“你住哪里?”   “我也不知道啊,”安乐言摇摇头,“我开着摩托艇来的,这里是一个珊瑚岛,我来的时候是全部沉在水下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们一起去看看。”   在他的印象里,刚才沧哥来的时候,感觉海水好像浅了一点点。   果然,他推着闺蜜机来到外间露台的时候,海水又褪下去了一些。   如果傅识沧这个时候过来,怕是不用潜水,而是能走着到游泳池那里了。   安德森在屏幕另一边大笑:“那你可要小心,万一退潮的时候去滑滑梯,撞到浅水的珊瑚礁上,屁股和膝盖可要疼死了。”   安乐言愣了愣,偏头看向屏幕:“怎么感觉你经验丰富?”   安德森伸手警告他:“不要乱说啊,当年闯祸的可是我哥。”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安,你怎么穿着外出的衣服?”安德森眯了眯眼睛。   少年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艺术感衬衫,浅蓝色布料上绣着同色的暗纹,看起来精致又贵气十足。   “晚上不是要一起吃饭?”安乐言在镜头前转了转身体,“这件我第一次穿,好看吗?”   “好看,但是……”安德森又仔细看了看,“感觉不是你会主动选择的风格。”   “你眼光真准,”安乐言点头,“是一个朋友帮我买的。”   他在研究所住了好几天又直接从东城出发,衣服都还是在南城穿过的,却没有时间去补充,被安妈妈好一顿埋怨。   最后,还是韩助理跑了一趟,给他带回来一大箱衣服。   他原本以为是家里的旧衣,刚才打开才发现,里面有好几件新的,这就是其中之一。   衣服合身,也没有不穿的理由,他试了一下,还挺喜欢的。   不过,等坐着节目组的小船来到主岛上,他才发现,自己似乎穿得太严肃了。   穆为和聂长星还是一身花衬衫,银心和白景辰是T恤短裤,安德森参考了他的风格,却又懒得穿正装,工字背心外套了一件休闲衬衣。   只有秦臻,还是万年不变的精英风格,法式衬衫穿得一丝不苟。   安乐言一看到他就笑了,立刻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这么多人,就我俩像是从会议桌上下来的,还是站在一起比较好。”他笑着对秦臻说。   接着又看了看周围:“沧哥还没来吗?”   “马上,”张茂放下手机,“说是路上船坏了一会儿,还好很快就修好了,换了衣服就过来。”   “他这是什么运气?”穆为笑道,“怎么出来玩船也能坏,张导你是不是欺负人家?”   张导冲着他瞪眼睛:“我欺负他的地方多的去了,有必要在船上搞破坏?真是的!你以为他那大游艇我赔得起吗?”   “哈哈哈哈哈哈——”嘉宾们都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引得附近的游客都看了过来。   都是身高腿长气质出众的帅哥,随便一个放在人群中都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何况这么多聚集在一起,周围的游客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   张茂倒是老神在在,上一期回去后,他专门加强了安保措施,岛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即使都围上来,安保队伍也能应付。   游客们中间果然有很多《美味关系》的粉丝,这会儿都拿着手机在拍照。   好在大家都礼貌围观,并没有影响节目组的正常拍摄。   此刻晚霞正好,夕阳映照在典雅的长桌上,洁白的亚麻蕾丝桌布在海风的吹拂下缓缓飘动,鲜花娇艳,花瓶旁还摆放着数十个点着蜡烛的透明水晶杯,十足浪漫。   “啊,来了来了!”突然,有人小声尖叫起来。   “谁来了?”   “傅影帝,傅识沧啊!”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很快自动分出一条道路,露出傅识沧的身影。   新晋影帝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绣着暗纹的衬衫,带着温和的笑意,向人群致敬后,走到长桌前。   安乐言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口。   沧哥的这件好像和我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他悄摸摸地看了看其他嘉宾,还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水晶杯里的烛光都不算亮,大家都没看出来。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点时间。”他的目光扫过长桌上的嘉宾,在经过安乐言的时候,目光缓缓掠过他衬衣上的暗纹,最终在他锁骨的位置微微停了停,勾唇一笑。   安乐言偏过头不看他。   嘉宾们就坐,傅识沧自然是距离安乐言最远的位置,他却并不在意:“经过了上一期的苦役,今天我到岛上的时候,差点误以为自己在天堂。”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在救助中心干活的记忆被瞬间激活,嘉宾们都笑了起来。   “所以啊,”傅识沧举起酒杯,“让我们为张导的回心转意干一杯!”   八个帅哥都举起了酒杯,连一旁围观的游客也大声起哄:“张导,喝一杯,喝一杯!”   张茂没办法,端起红酒喝了一大口,接着求饶:“我酒量不好,还要工作,大家见谅,见谅!”   嘉宾们也不再闹他,开始交流今天的所得。   “那个闺蜜机,一天好像只能拨出一次啊,还是随机的。”聂长星说。   秦臻点头:“对,我也试过了,除了按‘拨出’按钮,其他的什么都干不了,而且按过一次以后,第二次就没用了。”   穆为看向两人:“秦臻接通的是我,长星你打给谁了?”   “乐言啊!”聂长星就坐在安乐言身边,习惯性地用肩膀碰碰他的,“我们互相参观了一下对方的房间,乐言那个水屋可漂亮了。”   “你运气真好!”穆为十分羡慕,转头看张茂,“张导,我们每个人一个岛,能去串门吗?”   “可以啊,”张茂笑,“你们自己想办法过去就行。”   “啊?”银心吃惊,“我们哪儿有交通工具?上岛以后不是都走了吗?”   张茂大笑:“所以我让你们自己想办法啊!”   果然是只老狐狸!嘉宾们在心里暗暗唾弃。   但几个人依然不死心,等吃完了饭,他们就围坐在沙滩上,开始研究大家所在的地方。   “我找到宣传图了!”白景辰一声欢呼,把手机递给银心。   银心只看了一眼,就在海滩上画下了宣传图中各个小岛的位置。   “张导,你不容易啊!”围观的游客哄笑起来,“你这斗智斗勇的对象都是专业人才,头发掉了不少吧!”   “唉,可不是吗,多谢理解,以后你们喷我之前,先想想今天哈!”张茂起身向大家摆了摆手,又不放心地薅了把自己的头发,引得大家又笑一通。   安乐言坐在银心身边,看着他画出绿马岛,自己所在的水屋和其他小岛。   “绿马岛是最近的大岛,聂长星是有白色沙滩和椰林的,这个岛比较好确认。我和银心在他左右。乐言应该比较远,因为我们三个坐飞鱼过去的时候并没经过那座水屋,”穆为偏头过去问安乐言,“你当时开船开了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多小时吧,”安乐言估计,“摩托艇还挺快的,按照当时的感觉来估计,时速应该有80到100公里的样子。”   “那就是距离绿岛四五十公里。”几人在几个水屋中比较一番,终于确定了安乐言的位置。   “嘶——”几个嘉宾都沉默了。   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安乐言所住的水屋正好在几个嘉宾的中间,其他的小岛如同众星拱月,把他围在中央,每一个小岛距离他的水屋都有大约七八公里的样子。   要知道,十公里的游泳已经算得上是马拉松项目,世界顶尖高手的记录是1小时51分钟,而对于身体强健的普通人而言,就算不休息,七八公里距离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才可能跨越,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各人前往岛屿的交通工具,早就被节目组开走了。   几个原想偷偷去拜访安乐言的嘉宾,全都歇了心思。   看样子,只能正大光明去争取约会机会了。   安乐言坐在人群中,抱着膝盖,目光一直落在银心所画的地图上。   傅识沧的小岛在他的水屋东面,居然是一片荒凉的沙滩,只有一顶野营帐篷。   那他要怎么生活一个星期啊?安乐言想。   而他下午的拜访,应该是乘船经过的时候悄悄过来的?   可惜了,我还想和沧哥一起去抓那些小鱼呢。   他把脸颊枕在膝盖上,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   傅识沧也在看他,镜片里反射着蜡烛的光,目光却一直都落在他的脸上。   但见他看过来,也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   沙滩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嘉宾们很快就没法继续聊天了,张茂安排安保团队送嘉宾们回各自的岛上。   “张导,如果想去海里游泳的话,需要带跟拍吗?”安乐言突然问。   “带自拍仪也行,”张茂回答,“但一定要带上节目组提供的远程救生设备,距离你们小屋一公里处有安全护栏,我建议最远也就到那里了,毕竟大家的安全更重要。”   安乐言点了点头。   一公里和七八公里,好大的差别呢,他讪讪地想。   突然,他感觉有人轻轻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   柑橘与薄荷的香气被海风送入鼻腔,他不由自主地将后脑勺轻轻向后压了压,蹭蹭他的手心。   “傻孩子,不要冒险,嗯?”傅识沧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安乐言叹了口气,点点头。   可是回到水屋以后,他依然悬着一颗心,总觉得不舒服。   纠结半晌,他还是换上了泳裤,带好节目组规定的电子设备和救生设备,来到水屋的露台上。   傍晚他们聚会的时候正是退潮,海水最浅,这会儿已经慢慢开始上涨,但滑梯还是不能用。   安乐言仰头看着天空。   南海上空,璀璨的银河横过天际,满天都是美丽的星光。   安乐言在无数颗星星中找到了牛郎织女二星,朝着他们中间的位置游去。   上辈子他刻意锻炼过体能,巅峰时期游一公里大约只需要十六七分钟。现在的这具身体也还不错,游到漂浮的防护围栏处时,也还不到半个小时。   安乐言打开了随身带的自动充气泳圈,趴在上面,看着围栏之外的大海。   南海上没有灯光污染,星空看起来特别近,几乎有种整个天际就压在头顶的错觉。   沧哥,就在牛郎织女之间的那个方向。   他突然想,现在要是有座鹊桥就好了,让我去沧哥那边看一眼。   也不知道他就住一个帐篷,会不会不安全。   他趴在泳圈上,向着东面看了很久,头顶的银河都挪动了好远,他才转身,准备返回水屋。   突然,一阵水花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向他游来。   这怎么可能?   茫茫南海,又是夜半时分,附近根本没有船只,谁会在这个时候游夜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那是谁。   安乐言从泳圈上滑下,伸手抓住了围栏。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紧张极了。   围栏粗糙的绳索磨着他的手心,指节因为用力都有些发白,安乐言只觉得身周的海水,都随着他的心跳在不断起伏。   水花越来越近。   “哗啦。”男人最后一次蹬水,扬起一片水花,几滴咸湿的海水溅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安乐言伸出一只手,立刻被来人抓住。   手指交错,傅识沧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月光下,男人如水妖般从海中探出头,扣紧的十指被他用力一拉,安乐言不由自主趴在了他的胸前。   男人的胸肌强壮又光滑,依然在不停地剧烈起伏,搂着他的力气却大得快要让他透不过气来。   星空璀璨,大海茫茫,两人就靠踩水和那个小小的泳圈,漂浮在海面上。   身体贴着身体,呼吸交错。   傅识沧的脸上浮起由衷的笑容:“这一次,是真的抓到你了。”    第65章   安乐言想要说点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偏过头,听着男人剧烈的心跳。   而且他觉得, 自己的心和他的跳得一样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仰起头来:“沧哥,你……你是游过来的?”   “是啊,”傅识沧垂头看着怀中的少年, “节目组不做人,哪有什么交通工具?”   “可是,八公里……”   傅识沧笑了起来,胸膛震动, 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少年耳边:“没有八公里, 但是,你真的想在这大海中央听我说?”   安乐言这才想起来,两人还泡在水里呢。   “那, 去我那儿?”   可摄像头怎么办?   不不不, 沧哥身体要紧,得让他过去休息休息。   像是看出了他脑子里的纠结, 傅识沧又笑了起来:“张导也没说不能私下拜访,只是告诉我们难度很大罢了。”   他低头看看疑惑的小coser:“还是说,你想把最终选择的神秘感保持到恋综最后?”   安乐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眨了眨眼睛:“沧哥, 就算你去拜访我, 好像也不能说明, 到最后我就会选择你啊。”   “嗯?”男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手臂微松,怀里的人便像游鱼一般,一下子游开好几米。   充气泳圈浮动在他身后, 一个笑脸正正对着傅识沧,十足调皮。   “好啊,还学会逗人了!”傅识沧笑骂一声,紧紧跟上。   但是,这样的安乐言真好啊!   调皮、鲜活,自由自在。   又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安乐言的水屋遥遥在望。   潮水又涨了起来,小屋再次变成了水上别墅。   傅识沧拉了安乐言一把:“我不进去了。”   “那怎么行?”安乐言有点着急,“你游了这么远,进去休息一下,我做点吃的给你?”   “不用,”傅识沧指了指水屋的灯光,“总得尊敬一下可怜的张导。”   “那你也不许走!”安乐言生气了,“你过来一趟容易吗?我怎么可能让你再游十几公里回去?”   “没有那么远。”傅识沧轻轻捋捋安乐言的头发,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我那边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却是南海上最大的一个拖尾沙滩,只要不是涨潮到最高,我可以走大约五公里,游泳过来不过三四公里,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真的吗?”安乐言有点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傅识沧轻笑,“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又是节目组这期最大的投资人,在选择岛屿上,当然还是有一点特权的。我几天前就选好了地方,所以今天下午的时候,才能这么准确地找到你。”   “可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会住在哪里?   傅识沧又笑了:“来岛上的导航都是节目组设置好的,你觉得张导会把你安排在随便就能到达的地方吗,小公主?”   安乐言眨了眨眼:“小公主?”   “那是小王子?”傅识沧又抱了他一下,“被关在遥远城堡里的小王子,等着别的王子来解救,只不过张导这条恶龙没想到,小王子也会跑得远远的,去迎接他的骑士。”   谁要你做骑士了!安乐言一脸羞涩,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趁着这一推的力量,傅识沧在水中漂出一两米:“我就是想送你回来,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快回去吧。”   确认他和泳圈之间的连接牢固,他转头便往回游。   安乐言扶着泳圈,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慢慢游回水屋。   “乐言?”张导的声音从水屋一角传来,“你怎么出去这么久?随身摄像头也没开,要不是你生命体征一直正常,我都要叫海上救援了。”   “啊,抱歉,我大概是忘记按开关了。”安乐言仰头看向摄像头,努力露出个微笑,“我游到围栏那里了,趴在围栏上看星空真的很美。”   说完,他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我去洗澡了。”   “张导,乐言怎么看起来蔫蔫的?游泳游累了?”   “不知道,但感觉有情况。”张导摸了摸下巴,“他说去了围栏……给我看看他最后停留的坐标。”   等看到安乐言方才的轨迹,张茂的眼睛猛然亮了。   “东边啊,那可是小傅帐篷的方向……”张导连连点头,“啧啧啧,没想到这俩人还真有点情况,虽然只到围栏边,但是毕竟近了不少吧。”   他看向王副导:“把这个轨迹影像记录一下,在节目里可以做个暗示,为了爱靠近你什么的,交给后期做一做。”   王副导点头:“没问题,让我看看傅识沧的。噢哟!”   他这一叫,把大家都吸引过去了。   傅识沧没开生命监控,但gps是系统自动的,无法关闭。   监视屏幕上,傅识沧的轨迹和安乐言如出一辙,只是方向相反,是朝着安乐言水屋的方向。   信号停留在围栏边,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哎呀,这两人该不会隔着茫茫大海互望吧?”小景一脸憧憬,“星空之下,渺小的人类浮于波涛之上,被大海隔开,心里却一直想着对方。这不就是牛郎织女吗?我都想加入后期组了,把这个剪一剪,很感人啊!”   张茂赞许地点点头:“我感觉可以,你把创意写下来,回头交给后期。”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嘿嘿,有苗头了,终于有苗头了,咱们的乐言要开窍了!”   安乐言的水屋。   浴室里热气蒸腾,安乐言将身体泡入浴缸中,仰头枕着浴缸的边缘,轻轻闭上眼睛。   沧哥,游了那么远过来,不知道会不会很累,现在还没有回到帐篷里吧,等会儿用闺蜜机试试,看能见到他吗。   他轻轻捧起热水,泼到自己肩头。   水流过锁骨,沿着身侧的伤痕缓缓流下。   他轻轻摸了摸锁骨上的疤痕,这是他从前世带过来的唯一一点痕迹,如今似乎正在慢慢淡去。   或许,沧哥成功的那一天,它就会彻底消失,而我……   就完全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吧。   外间似乎又响起了音乐声,是那台闺蜜机?   安乐言连忙从水中站起,披上浴袍就冲了出去。   通讯接通,看到的却是穆为的脸。   “穆哥?”安乐言小心把浴袍的前襟拢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你还没睡?”   穆为似乎喝了酒,看着他直笑:“我的运气不错呢,一天一次的机会,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你一个人在喝酒吗?”安乐言关切地问,“别喝太多了,小心明天起不来哦。”   穆为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安乐言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脸色粉粉的,目光里却满是温柔关心。   多好的人啊!哪怕和他在一起多一天,都能多一天快乐。   他忙把手里的啤酒瓶放下了:“好,我听你的,不喝了。”   和之前聂长星和安德森一样,安乐言带他看了自己的漂亮水屋,穆为也展示了自己的房子。   只是,他大概是真的喝得有点多,没过多久就困得不行,推着闺蜜机躺倒在床上。   多想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看见这张脸啊!   看着穆为睡得香甜,安乐言切断了通讯。   他的手在拨出按钮上悬了片刻,终于下决心按了下去。   一阵轻柔的主题曲之后,屏幕慢慢亮了起来。   “哎呀,是乐言!”白景辰开心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还以为今天没法联系你了呢,刚才我想赌一把,没想到接通了傅哥!”   接通时一瞬间的失望顷刻又变成了开心,悬着的一颗心重重落回身体,安乐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接错了通讯,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笑得开心:“你那边环境怎么样?”   “我吗?还挺好的。”白景辰推着闺蜜机展示了一圈,“我也是水屋,还有个水下餐厅呢,就是没有你的大滑梯。”   “哈哈哈,我也喜欢你的水下餐厅,欢迎你来我这儿滑滑梯。”安乐言止不住笑。   “我也想啊,”白景辰一脸不甘,“但是八公里谁游得过去?张导也太高估我们的体力了。”   可是,真的有人游过来了,安乐言想,虽然沾了拖尾沙滩的光,缩短了好几公里的距离,但他依然是唯一一个愿意尝试的人。   他忍不住问道:“你给沧哥展示你的水屋了吗?”   “当然啊,”白景辰说,“我还看了看他那边的情况,真的就是个大帐篷,不过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也是原生态,用石头垒起来的,看起来好艰苦的样子。”   “这样啊……”安乐言哭笑不得,不是说提前选了吗?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他心中突然一动,难道,就是为了那五公里的拖尾沙滩?   他在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游过来吗?   那边的白景辰还在絮絮叨叨:“不过傅哥是真的有体力,这么晚了,居然还在游泳,我和他接通视频的时候,他才从海里回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游了多远……”   和白景辰通话结束后,再没有任何通讯进来。   夜已经深了,安乐言悄悄从抽屉里拿出韩特助的手机,躲在被子里,给傅识沧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晚安”两个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接着,是一张银河的照片。   璀璨的星空中,牛郎和织女闪着光,遥遥相望。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床洗漱后不久,节目组就送来了早餐。   安乐言的早餐是羊角面包、奶油百吉饼和热带水果。   小李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这座漂亮的水屋。   “乐言,等会儿我送你去主岛,”他羡慕地看着二层露台上的大滑梯。   “好,”安乐言点头,“我吃早餐换衣服需要点时间,要不你先参观一下?”   小李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脱了衣服,露出里面的泳裤。   “诶,这会儿水还不深,你滑下来小心……”   他话刚说完,小李已经扑通一声冲进了浅水中。   听见他哎哟了一声,安乐言禁不住摇头。   这下好了,安德森又多了一个可以一起吐槽的伙伴。   一个小时后,嘉宾们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了主岛的沙滩上。   安乐言一眼就看见了傅识沧。   一点不像是几个小时前才夜游了十公里的样子,傅识沧看起来精神奕奕。   “体力怎么这么好啊。”安乐言低声喃喃。   “嗯,说啥呢?”站在他身边的张茂突然问。   “没,没事,”安乐言慌张转换话题,“今天的天气好好啊!”   “那是,”张导一脸自信,“看我们来拍恋综,连老天爷都特别配合。”   他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转头问嘉宾们:“都准备好了吗?”   “张导,你要干什么也不说,让我们怎么准备?”穆为似乎还有点宿醉,倒是没忘记第一个顶撞张茂。   秦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导的意思是,你只管准备,反正他也不会管你到底准备好没有。”   两人的对话又惹来一片笑声,张茂惯常瞪眼:“那倒是真的,只不过今天是约会PK,你们随便准备准备就行。”   穆为大吃一惊:“你不早说!”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紧张起来。   张茂骄傲仰头:“我的规矩你们不懂吗?”   “好了,”他一拍手,“知道卡巴迪这项运动吗?今天的约会PK,就是用卡巴迪定胜负,得分最高的两人,可以自行挑选伙伴,进行主岛豪华酒店一日游。”   张茂手中的平板上,闪过主岛酒店的内景。   漂亮舒适的客房、豪华晚餐、温泉泳池,五彩缤纷的游乐设备,灯光暧昧的酒吧,果然都是约会的好去处。   连穆为的酒都醒了,打起精神来,看着张导。   卡巴迪本是一种十分小众的竞技运动。   前段时间,因为一部有关卡巴迪的电视剧一炮而红,因此大家对其规则多多少少都有些熟悉。   队员分为两组,进攻方派出一名队员进入防守方的领地后,在三十秒的时间内,会竭尽全力接触防守方队员的身体,然后撤回己方。若能成功撤回,碰到几个人,就能得几分。   而防守方除了不让进攻队员碰到自己,还要阻止进攻队员回去。若是阻止成功,对方的进攻队员就会被罚下场,而己方可以得到1分。   原本是个团队项目,但一共不过八个嘉宾,也没有完全按照规则来,进攻分数规则不变,但如果被抓住无法返回己方,成功阻止他的那个嘉宾可以拿到本应该属于团队的1分。   “这样的话,乐言和银心很吃亏啊。”安德森说,“这种竞技比赛,壮点的总是比较占优势。”   众人看着他高壮的身躯,倒是都有些同意的意思。   “那可不一定哦~”安乐言笑眯眯地看着他。   突然,如同一道闪电,他猛地冲到安德森身前。   “啪!”安德森的手背发出一声脆响,安乐言一个旋身,已回到原位。   少年脸上是满满的自信:“这次是我偷袭,下次,你可要准备好。”   骄傲的视线掠过其他嘉宾,却突然对上了傅氏沧的眼神。   他在笑,一边笑,还一边轻轻将两手的十指相扣。   星空下,与人十指相扣的触感在指尖环绕,被拉得脸颊贴上胸肌的感觉也再次浮现出来。   安乐言:……   他……他犯规!    第66章   因为是个人积分制, 分组仪式很简单,大家一起手心手背分为两组,依次派人进攻。   安乐言很快被选为进攻的第一人。   正规运动中进攻者的口号让大家都有点脚趾扣地, 大家自然忽略了这一流程。安乐言看了看对面的傅识沧、安德森、银心和白景辰,越过了中线。   刚刚看过了他闪电般的一击,对面的四个人都严阵以待,随时都准备伸手抓住他。   安乐言却没有急于进攻。   20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安乐言却只是在场地里四处试探,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眼看就要无功而返。   对面的安德森却有点着急了,若是要阻止他回去, 就安乐言那清瘦的身体, 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在少年回退的一瞬间里,安德森猛地冲了出来。   而在他身旁,白景辰和银心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三人虽然没有提前打招呼, 此刻却无比默契,白景辰和银心分别包抄两边, 而安德森则直直伸出双臂,向着安乐言的细腰抱去。   “啊——”同阵营的聂长星发出一声惊呼,安乐言瞬间已经被三人包围。   他却不慌不忙, 嘴角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   双肩左右快速摆动两下, 安乐言躲过两边白景辰和银心抓过来的手, 腰部猛然发力,突然向后跳起。   少年的身量轻,弹跳力极好,这一跳, 刚好就踩在安德森合拢上来的手臂上。   安乐言的身体在两人力道的相互作用下向着己方阵营倒飞而去,两只手还顺便在白景辰和银心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落地。   他的大半个身体都落在己方区域,只一翻滚,就轻巧地站了起来。   周围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围观的游客叫起好来。   “太厉害了,没想到安乐言还有这样的技能啊!”   “好腰,又细又韧!”   “哈哈哈哈,你们看,安德森都呆住了。说实话谁也没想到他能跳那么高啊!”   “这也太精彩了,安乐言,你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张茂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挥旗:“安乐言,3分!”   “喔哦——”围观的游客都开心地欢呼起来。   只有傅识沧,静静地站在后方,看着眼前光彩照人的少年。   少年满脸都是快乐的笑容,开心地接受队友的祝福,也友好地向敌对方投以微笑。   只有他知道,当初安乐言为了替他报仇,训练自己的时候有多严格。   那一踏一跳,是他在紧急关头保命的招数,现在在这样的地方用出来,却只会让人觉得轻松潇洒。   就该如此,他的生活不需要刀光剑影,有什么技能,用来娱乐都是好的。   接下来轮到别的嘉宾进攻,娱乐性就远大于观赏性了。   银心的进攻有点迟疑,被安乐言和穆为联手抱住,怎么也挣脱不了。   而穆为则终于帮安德森实现了“抱住进攻者”的目标,自己倒是十分努力,被大个子压得无法走路,还拖着安德森往前爬了几步,最后实在是爬不动了,没能碰到己方的沙地。   “张导,”王副导轻轻碰了碰张茂,“傅识沧真的要放弃约会权啊?到现在都一分未得。但是,如果等会安乐言选择了他,他要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拒绝吧?”   张茂看了眼记分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轮到傅识沧进攻,而他在防守时也总是给别人打辅助,分数都被安德森拿走了。   张茂皱了皱眉头。   按道理说,傅识沧这样划水,的确能实现自己对其他嘉宾的承诺。   但真这么搞,日后一定会有粉丝诘问,是不是在这里安排了什么剧本。   虽说他有言在先,但对于数量庞大的誓言粉而言,怕是会怀疑有什么内幕让傅识沧提前退出,对《美味关系》,对傅识沧本人,都不是好事。   思忖间,轮到傅识沧上场进攻了,同时,这也是这次约会PK的最后一场。   同一方的几位嘉宾皱着眉头,而对方的嘉宾,除了安乐言,都半弯腰地准备着。   傅识沧攻过来了。   他刚才的划水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是最后一场,只需要随便做个样子,就可以结束了。   大家甚至有点放松警惕。   傅识沧越过了中线。   虽然身材高大,他的脚步却十分轻盈,刚踏过中线,就冲到了防守方最弱的聂长星面前。   他没有像其他嘉宾那样轻触就缩手,而是直接将聂长星向场外的方向推了一把。   猝不及防之下,聂长星直接被他推得退后几步,而傅识沧同时脚下转向,顺势再冲向秦臻。   他竟然来真的了!   秦臻的反应极快,立刻稳住脚步,膝盖微弯,腰部收紧。   他虽然比傅识沧稍稍纤细一点,但也不可能像聂长星那样一推就退,更何况,他此刻已识别出傅识沧的行进路线,做好了准备。   只一瞬间,傅识沧就冲到了秦臻面前。   嘴角轻勾,傅识沧灵活绕过秦臻的双臂,只是做了个假动作,他再次突然转向,冲向穆为。   虽然已经强打精神,但被宿醉影响的穆为,对付银心那种弱者还行,但面对傅识沧这种体力和反应都在自己之上的,显然完全不够。   再次将穆为推向边线,傅识沧却又闪向中场,利用转身时的惯性,鞋尖碰上了秦臻的小腿。   而此刻,安乐言已经包抄到了他的身后。   若闪过安乐言,傅识沧就会赢得三分,和安德森分数相同!   围观的粉丝们都尖叫起来。   傅识沧却没有选择闪避,反而直接向安乐言冲去。   小看我了吧!   安乐言眼中闪过一丝傲然,迎接傅识沧的身体微微转向。   若傅识沧按照现在的路线冲过来,他这种微微的倾斜,就能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利用惯性将傅识沧带歪,此刻只要后方任何一个队友能配合,就必然把傅识沧留在场地内!   所有人都盯着两人,后方的秦臻和穆为已经重整旗鼓,调换着脚步向前逼近。   安乐言有点紧张。   他一直都在注意算着大家的分数,现在是他和安德森分数高,但如果沧哥这次冲出重围,就会超过安德森,获得约会的选择权。   他要选择谁?   沧哥的数学和记性都比我好,肯定也知道现在场上所有人的得分。   所以,他要选择的人……必然不是我!   安乐言的目光对上前方傅识沧势在必得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   就在他这一走神的瞬间,傅识沧已经冲了过来。   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他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安乐言。   少年倾斜的姿态干扰了他的平衡,冲撞的力量带着他向一旁歪去。   安乐言的动作完全出于条件反射,一双眼睛却还紧紧盯着傅识沧,满心的酸涩似乎都要从眼角溢出来。   傅识沧也在看他。   看他露出委屈的眼睛,感觉他不由自主揪住自己的力道,还有那满身的不甘与困惑。   他轻轻笑了笑,脚下用力,加快了这个旋转,双手则紧紧收回,将安乐言按在自己怀里。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近,如同一体般旋转起来。   旋转杜绝了队友接近的可能,在天与地的倒转往复中,安乐言听到了男人的呼吸和心跳,还有他在自己耳垂上轻轻一吻时发出的轻笑。   只是轻轻地含了一下,随即,傅识沧的大手挪到他的后颈,将他的额头按在了自己的颈窝上。   旋转中的两人终于倒地,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傅识沧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一件严密的防护衣,将安乐言紧紧包裹其中。   翻滚几次后,两人终于停下,傅识沧的肩膀堪堪挨上场地中央的阵营分界线。   恋恋不舍地又紧搂了安乐言一瞬,他猛然伸手,拍在己方场地上。   周围一片寂静,连赶过来的队友们都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大家全都匪夷所思地看着相拥在沙地上的两人。   “傅识沧,4分!”突然,张茂大叫起来。   “现在得分最高的是:安乐言5分,傅识沧4分,请两位优胜者挑选约会对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场地中央,傅识沧已经从沙地上爬起来,伸手拉了把安乐言,又给他拍拍后背上的沙。   而他自己,衬衫都汗湿了,被沙粒沾了一身。   “安乐言,你的选择是——”张茂故意拖长了声音。   安乐言还在喘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傅识沧。   男人此刻正垂着眸,仿佛地上突然出现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就那么一直盯着,不肯抬头。   他的名字,在我的选择名单之外。   “聂长星,”安乐言实现自己的承诺,“我选聂长星。”   “好的,那么,傅识沧,你的选择是?”   傅识沧终于抬眸:“银心。”   “我……我吗?”银心还没有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   其他嘉宾面面相觑。   但似乎,这才是最完美的答案。   傅识沧以争夺约会权的方式,直接杜绝了和安乐言约会的可能,将自己的承诺付诸现实。   “好的,”张茂宣布,“恭喜两对情侣进入约会流程,大家回去准备准备,等会儿会有节目组接你们上豪华岛,开启你们的海岛约会!”   安乐言来到海岛的时候,聂长星已经在沙滩等他了。   两人十分默契地穿上了第一天来时的“情侣衬衫”,聂长星笑着伸出手,拉起了安乐言的手腕:“走吧,先去看看房间。”   原本以为,大家的沙滩房、水屋已经够豪华了,来到主岛的豪华酒店,才知道,奢侈是没有尽头的。   主岛范围广大,中间还耸立着一座小山,豪华酒店依山而建,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就如中世纪的古堡,庄重而豪华。   走进大厅,如同进入了豪华的大教堂,高耸的屋顶上,是用彩色玻璃拼出的壁画,又运用了现代科技,在不同角度光线的照射下,每走一步,屋顶的图案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我怎么感觉,我们走在一个巨大的万花筒里?”安乐言笑着说。   “嗯,是有这种感觉。”聂长星也和他一起仰头看,“但愿房间不是这种风格,不然,我该睡不着了。”   两人低声笑了一阵,推开房间的大门。   十分意外地,客房的装修并不华丽,反而极为温馨,进门的小餐台上已经放上了切好的新鲜水果,还有一张漂亮的卡片,欢迎他们的到来。   “这个水果好好吃,”聂长星用水果叉戳起一块,喂到安乐言嘴边,“我们在南城好像也见到过?”   “是甜心果,”安乐言轻轻把果肉含在嘴里,“我和白哥在南城卖烧烤的时候不是碰上了象群迁移嘛,当时在那位大婶家吃过,这里的和他们那边的味道不一样,似乎更甜一些。”   想起那晚在阳台上看大象,在黑暗中被傅识沧抱上楼顶的感觉又浮现上来。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我有件事情想验证一下。”   “是什么?”聂长星跟着他来到露台。   他们的房间已经在半山腰,露台悬空,下方便是碧蓝的大海。   安乐言小心翼翼地走到露台边,双手撑在光滑的大理石栏杆上,先轻轻闭了闭眼睛,才探头向下看去。   熟悉的眩晕感如约而至,拉着傅兴怀翻过阳台的感觉如影随形。   但那一阵难受竟没有像平时那样愈演愈烈,耳边渐渐浮现出一个声音。   “安乐言,我希望你平安,不孤单,所求皆如愿。”   “站在高处只会感觉快意,身处低位也能欣赏风景……”   声音如同吟诵,缓缓从脑海深处浮现,如同一道灵光,将不适感驱除干净。   睁眼。   所有的难受,在那一刻,已不复存在。   原来沧哥真的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而我也曾在他的梦中。   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你来安排吧。”傅识沧对刚上岸的银心说。   银心听话地回岛换了身衣服,精神却似乎还在刚才的赛场上,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没什么要做的,我连为什么来了这里都不知道。”   “那如果你现在在自己的岛上,你会做什么?”傅识沧带着他走向酒店,耐心地问。   “大概是画画或者拍照吧,”银心说,“这里的海很漂亮,我可以画上一整天。”   “那我们去房间,这里的露台肯定是面向大海的,视野不会差。你可以在露台上画。”   银心高兴了起来:“太好了,幸亏我带了画具来,走,我们去房间!”   傅识沧和银心的房间和安乐言他们的几乎一模一样,两人也是吃了口水果,便来到了露台。   银心直接架起了画板,傅识沧则倚靠在露台的栏杆上,遥望碧蓝的大海。   很久很久,他都一动不动。   不知是在想心思,还是真的在看银心画画。   到了夜幕低垂的时刻,银心的画基本完成,傅识沧也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你其实,是想要突破这种画风的,对吗?”   他走到画板前,仔细观察着上面细腻的浪花与光线。   “嗯,我拘泥于这种画风很久了,但一直没能突破。”   银心苦恼地挠挠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有在画乐言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突破的感觉,却不是很好抓住。”   “就像那天你画树下的他?”   他记得,亭亭如盖的树下,清隽少年的身影那样生动,仿佛有一种特别的活力要突破纸面。   傅识沧转过身来:“你还想画他吗?”   “当然啊!”银心肯定地回答,“我最想画的就是乐言了,只可惜,他没有选择我。”   “但我选择你了,不是吗?”傅识沧笑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银心有点不感兴趣,却依然礼貌地问:“什么游戏?”   “你知道的,今天小言和聂长星也在这个岛上,甚至,就在这间酒店不知哪个房间里。”   太阳已经落山,远方的地平线上,绮丽霞光与海浪一同轻轻翻滚,男人的镜片里映着流云,嘴角边含着笑:   “我们一起去找安乐言和聂长星,如果找到了,我来找借口留下他们,你则负责拍摄或画下他,怎么样?”    第67章   银心对约会并不感兴趣, 所有嘉宾里,除了安乐言,没有谁能让他的心有一丝波澜, 而此刻,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心动。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傅识沧看了眼腕表, “差不多也是他们要吃饭的时间,可以去餐厅偶遇一下。”   只可惜,他们去了好几家餐厅,都没有看到安乐言和聂长星, 于是傅识沧提议, 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人随意找了个室外餐厅坐了下来。   监视室里,王副导看着他俩偷偷地笑。   “原来傅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啊,”小李在他身边感叹, “拼尽全力拿了个名额, 却偏偏挑了最不善言谈的银心,我都要替他尴尬了, 啧啧啧,没想到他套路这么深。”   “只是算盘打得很响,现实却把脸打得更响了, ”王副导呵呵不绝, “安乐言和聂长星根本就没出门啊!这下好了, 如果安乐言这对一晚上不出门,傅识沧这对却无头苍蝇一样找遍了酒店,回头剪这期的时候,我要给他们加个‘那些年错过的晚饭’的特效。”   “笑死, 王副导,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创意。”小李揉着肚子,却突然说,“诶,乐言他们是要出门了吗?”   监视画面里,安乐言和聂长星在房间吃过了送上门的豪华大餐,又一起玩了会儿游戏,安乐言起身,看了眼露台外的星空。   星河灿烂,和昨晚的毫无二致。   安乐言突然想起了海上的风,海水溅到脸颊的清凉和嘴角微微的咸涩。   “我们下去散散步吧,”他回头说,“难得来一趟豪华岛,怎么能不好好见识一下?”   聂长星这会儿正在手机上鼓捣着什么,突然,他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安乐言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笑着问:“你怎么知道哪些地方我一定会喜欢?”   聂长星带他去的,是一家酒吧。   还没到门口,两人便看见了排在门口的长队。   “是有什么活动吗?”安乐言兴致勃勃地踮起脚尖,“大家好像都很期待的样子。”   “是我喜欢的乐队。”聂长星拉着他往前走,“我告诉你我可幸运了,他们来这里演出,票只要放出来就是秒光,我在海鲜市场挂了好久的求票贴,今天竟然有人说要转让,还是两张内场VIP!”   “运气这么好啊!”安乐言一边跟他搭话,一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小摊贩。   和一般的酒吧不同,队伍不远处的摊子上,全是各色可爱的动物面具,他忍不住问:“你家乐队什么风格啊,怎么周边都长这样?”   “哈哈哈,狂野猛兽和幼儿园混合风。”聂长星也站在摊子前仔细看了看,拿起一个白天鹅面具,回头问安乐言,“你要哪个?”   “嗯……这只小猫吧。”安乐言拿起一张黑色猫咪面具,在脸上比了一下,“好不好看?”   精致的蕾丝编织而成的半脸面具覆盖了他鼻子以上的部分,和白皙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面具的形状强调了他那双微翘的桃花眼。眸子倒映着酒吧外闪闪的灯光,看起来神秘又性感。   两只毛茸茸的猫耳从黑软的头发中微微露头,却显得特别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揉两下。   “好看!太好看了!”摊主是个年轻女孩,两只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来。   突然,她手下一顿,凑近了小声问:“你……是安乐言吧?我能和你合影么?”   “当然可以,”安乐言戴上了猫咪面具,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站在女孩身后,“但是你要帮我保密哦~”   “好,我保密。”女孩笑得一脸灿烂,举起手机对准自己。   身后的少年轻轻歪了一下头,一只手虚虚搭在女孩肩上,另一只手则做出了猫爪的样子。   那是动漫角色凌由香的招牌动作,原本比较女性化,他做起来却毫不违和,在这样的夜色里,他利用树影的遮挡,只有半边身体暴露在灯光中,显得极为神秘。   女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不要尖叫起来。拍完合影,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条猫尾:“这个送给你,啊啊啊,好想看你跳喵喵舞。”   安乐言笑起来:“怎么大家都这么说,回头我安排个直播?”   “嗯嗯嗯!”女孩连连点头,“我一直关注着你的直播间,到时候一定去看!”   小小的插曲过后,两人回归到门口的队伍中。   大家都戴上了面具,还有不少人甚至穿着cos服。   安乐言靠近聂长星小声说:“这个演唱会好安全啊,大家相互之间都可以装作不认识。”   “对啊,”聂长星的眼睛在天鹅面具后闪闪发光,“所以这里,最适合我们来了。”   不远处的露天餐厅。   “抱歉啊银心,”傅识沧放下刀叉,“是我提议来偶遇乐言他们,但到现在都没见到,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银心腼腆地笑了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偏头想了想,看向傅识沧:“你选择我,其实是无奈之举吧,其实还是想和乐言在一起,对吗?在选择我的那一瞬间里,你是怎么想的?”   傅识沧的镜片在灯光下闪动一瞬:“没法选择安乐言的确是无奈的,但选择你不是。你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在这样的夜里,在这座岛上,我想,我需要一个稳定的榜样,让我不至于——”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让我不至于,思念成狂。”   “思念成狂……”银心喃喃地重复着,“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有这么激烈的情绪,我总是被大家批评说精细有余情绪不足,其实,我也很想拥有激烈的情绪,却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所以,你就上恋综来找了?找到了吗?”   “我也不知道,”银心缓缓摇着头,“似乎也还不够。”   “其实你应该走出来,看看别人的世界。”傅识沧收起手机,帮银心拉开椅子,“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可以细细感受一下大家的疯狂。”   半个小时后,傅识沧拉着银心进入到酒吧之中。   台上的乐队在嘶吼,音乐声震耳欲聋,内场的观众们站在舞池中,随着劲爆的节奏尽情扭动着身体,沉浸在自我的快乐之中。   光线并不亮,镭射灯如同一道道闪电,现出一张张戴着面具的脸。   “要下去跳舞吗?”傅识沧指指手背上盖着的VIP字样,在银心耳边大声问。   “我,我不会……”   “大声点,我听不见!”傅识沧继续大叫。   试了几次,银心才终于喊叫出声:“我不会跳舞!”   接着他愣了一下。   大声的呼喊似乎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他原本最讨厌这样喧闹的环境,而此刻,他突然有了一丁点的融入感。   “来!”傅识沧拉着他走下舞池。   脚下的柔软和弹性吓了他一跳,银心连忙抓着傅识沧的衣袖,稳住身体。   狐狸面具下的男人露出一丝微笑,做了个简单的示范。   无需刻意摆出姿势,在满场挥洒活力的人群中,随心而动,就是最好的舞蹈。   傅识沧隔着衣袖握着银心的手腕,随着舞池舞动着,目光却慢慢在人群中逡巡。   闪电般的镭射光将时间分隔为细细的碎片,瞬间照亮,又瞬间将所有人隐入黑暗。   片刻的明亮中,各种动物面具在摇摆、晃动,各色眼眸在大笑,各色的唇在开合,傅识沧的目光渐渐凝聚在了一个地方。   那是动感舞池的另一边,黑色的蕾丝猫咪面具颤动出丰富的节奏,微翘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白得耀眼。   音乐如退潮般从耳畔消失,晃动的人群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性感的猫咪出现一秒,再隐去。舞池的另一边,傅识沧一直看着他的方向,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突然,那双眼睛也看了过来。   隔着嘈杂的人群,在一秒又一秒的闪烁中,直直地看了过来。   整个星空都向他看了过来。   台上的贝斯手发出一连串绚丽的滑音,人群尖叫起来,无数双手臂举起,在空中疯狂地舞动,他却沉浸在专属于他的星空里,目光纠缠,认真而陶醉。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对方多久,直到人群发出一阵欢呼,舞池终于暂时停止震动,才勉强回过神来。   再抬头,神秘的小猫咪已经不见踪影。   “去休息一下吧。”他转向银心,“感觉怎么样?”   “好……兴奋!”银心的眼中闪着光,“我现在就有灵感,想回去画一画。”   舞池的另一边,安乐言擦了擦满头的汗。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聂长星跳得脸都红了,张望着舞台的方向,“VIP可以去找他们签售,我想过去一下。”   “嗯,你去,正好我去一下洗手间。”安乐言朝一边点点头,“等会儿回来找你。”   乐队暂时退场,舞厅里放起了舒缓的音乐,安乐言跳了大半个小时,小腿都有点酸麻。   从洗手间出来,他摘下脸上的面具,用凉水洗了个脸。   冷水流过脸颊,沿着下颌,滴在衬衫上。   这是距离舞池最远的洗手间,安安静静的,和那边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来看演出的大都是乐队的粉丝,此刻正抓紧时间排队找乐队签名,来这边的人很少,连两人的跟拍也留在了舞池那边。   安乐言伸手去拿放在水池边的面具,却触到一片温暖。   男人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拧开了水池边储藏间的把手,把他拽了进去。   柑橘与薄荷的气味扑面而来,傅识沧的手揽上了他的腰,微微用力之下,他被贴上男人的胸膛,温热、起伏,不知是谁的心跳,跳得好快。   他背靠在门上仰着头,房间里一片黑暗,可他却好像看见了傅识沧镜片的反光。   “沧哥,你怎么在这儿?”   “忘了我是这期的投资人?”傅识沧轻笑着,“演出的票我早就拿到了,你的也有。”   安乐言突然明白了,他们今晚的好运气从何而来。   他低了头:“那银心……”   “你不是也丢下了聂长星?”傅识沧的声音里藏着愉悦的笑意,“是因为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   “才不是,”安乐言矢口否认,“我就是休息一下……”   “这个酒吧有五个洗手间,你却要来最远的这一个?”   安乐言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是来了这边?”   “那是因为我想你。”男人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你不想我吗?”   灼热的指尖轻轻顺着他的耳畔下滑,拂过他湿透的脸颊,在锁骨的红杏上停留一瞬。   “洗个脸把衣服都打湿了,”黑暗里,男人扯过身上的布料,轻轻给他擦拭。   柑橘暖香铺面,却第一次比薄荷还要具有攻击性。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安乐言却轻轻颤抖起来。   “好了,”傅识沧放下衣襟,把人轻轻转了半圈,站在他的身后,“我来给你戴面具。”   面具在脑后的系带本就是打好结的,他却非要解开再系上。   轻薄的蕾丝缓缓顺着下巴、嘴唇、鼻尖上滑,终于到达了它应该存在的位置。   男人的手在他脑后摆弄着那根细细的带子,似乎过了一辈子才终于系好。   他却不去检查自己是不是戴好了面具,手臂搂住他的身体,俯身吻上他的后颈。   温热的气息急切地扑洒在颈间敏感的皮肤上,他轻轻地啄吻着,像是怕留痕迹似的,一触即离,却一触再触。   好难受。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安乐言抓住他揽着自己腰的手,转过身来。   呼吸急促,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暗,试图用气息判断对方的位置。   可他却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为什么屏住呼吸?   “沧……”   就在他忍不住发出询问的瞬间,男人热切的吻落了下来,将他剩下的声音全部堵回口中。   舞池那边的音乐似乎停了,小小的储藏间里安静至极,只有亲吻时发出的暧昧水声。   和上次的浅尝辄止不同,柔软的舌撬开了他的齿列,引导着,勾缠着,掠夺他所剩无几的氧气。   没法呼吸了。   但他并未感觉窒息,因为身体的其他感觉更加强烈。   傅识沧一手握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脊骨一点点地向下捋着,在腰窝处犹豫半晌,却未再向下。   安乐言的腿已经软了,双手不由自主搂住傅识沧的脖子,艰难维持着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终于结束。   傅识沧把剧烈喘息的小coser抱进怀里,喃喃叹息:“这要是我们的约会多好。”   他低下头,嘴唇磨着安乐言通红的耳垂:“宝贝,明天和我约会好不好?”   宝……宝贝?   沧哥怎么能这么叫我?   安乐言现在不仅耳垂,全身都红透了。   “明天又不是约会日,”他在傅识沧怀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谁让今天你比赛的时候那么卖力?”   傅识沧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着传来声音:“如果我全程划水,你会选我吗?”   怀里的人动作一滞,似乎恼了,偏过头用手来推他。   傅识沧顺势和他分开少许,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给他整理好脸上的面具:“好了,回去吧,等会儿他们该找过来了。”   迈着腿软的步子走出储藏间的时候,傅识沧又拉了拉他的手,把一包冰凉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   那是用纸巾包起来的几个冰块。   安乐言再次看向洗手池前的化妆镜。   蕾丝小黑猫的眼睛里满是羞涩,脸颊通红,嘴唇却因为受力而微微肿起,下唇甚至被咬破了一小块,一看便知它曾经受到怎样的蹂。躏。   他不好意思地将冰块抵在唇上,试图让唇更快地回复原状,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沧哥他……早就想好了要来亲我吗?   我怎么就这样被他亲了呢?   他捧着冰块,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一次,吻他的人爱他吗?   窒息与情欲,潮热与渴望,那就是爱吗?    第68章   直到手机响起铃声, 安乐言才回过神来。   是跟拍小李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哦,在后面的洗手间, ”安乐言眼神飘忽片刻,“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走错了,差点找不回来,你们等我一下, 就来。”   手心里的冰块已经化成了水,安乐言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眼里的神色终于恢复正常,脸颊只剩下微粉,嘴唇在冰块的帮助下终于不肿了, 却红得艳丽, 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安乐言又用冰凉的手心抹了抹嘴唇,转身往回走。   签售结束后,乐队又开始了激烈的演奏, 舞池中灯光乱舞, 粉丝们的情绪直线上升。   “你来啦!”聂长星朝他扬了扬手中的光碟和周边,“要回去吗?”   “不!”安乐言高声回答, “我们再去跳舞!”   “他怎么了?”聂长星困惑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跟拍小李,看着已经进入舞池的安乐言。   舞池混乱,激烈的节奏中, 每个人都跳出不同的舞步, 但那只黑猫却格外灵动。   方才还有点拘谨的安乐言, 此刻已完全放开了,顺着激烈的节奏,头顶上的猫耳也跟着一翘一翘,看起来特别可爱。   “哈哈哈哈!”聂长星大笑下池, 跟上了他的舞步。   两人一直跳到乐队的安可结束,才从舞池里大笑着出来。   安乐言的双腿都在打战,蕾丝面具下的脸颊热得绯红,嘴唇终于再也看不出异样。   “热吗?你脸好红。”聂长星的目光停留在他鲜红的唇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嘴角怎么破了?都渗血了。”   “跳舞惹的祸!”安乐言眼也不眨地撒谎,“刚才那个变音,我差点没跟上节奏。”   “对对对,害得我跟你一起,搞成了同手同脚。”聂长星大笑起来。   “走吧,”安乐言抬起酸软的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我都快走不动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顺着人群缓缓走出酒吧的大门。   走廊里灯火不明,有一段甚至是黑暗的,让安乐言想起了刚才的那间储藏室。   舌尖轻轻抵上唇角,他尝到了微微的铁锈味,小小的刺痛在唇上蔓延开来。   舌尖却不肯放弃,带着温热与濡湿,缓缓沿着伤口游走。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刺痛似有若无地浮起、蔓延,可他却像是上了瘾,不断地去舔触。   仿佛那个人的唇,在他的伤口上慢慢研磨,吮吸,轻咬……   直到回房洗漱,那触感依然久久不去。   第二天早上退房的时候,安乐言他们刚到大堂,就看见了傅识沧和银心。   傅识沧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似乎是银心的画具。   “差点忘了,他们俩也在这个酒店,”聂长星回头去看安乐言的表情,“我们昨晚怎么没遇到他们。”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也许他们没去跳舞?”   “去了去了!”银心见到他俩一脸兴奋,“我还下去跳了一会儿呢,那个地板软软的,好好玩。”   他一见到安乐言就说个不停:“我觉得跳舞真的能激发情绪,昨天跳了半个小时,我回去画了好几张!”   他回头从傅识沧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大画夹,翻出其中一张来给安乐言看:“你看,是不是比以前的好看?”   画中是灿烂的朝阳,半个太阳下,大海波光粼粼,近处是酒店的露台,一束向日葵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画并不太精细,但一股生气扑面而来,只是看画面,就能感觉到阳光的热度和鲜花的生机。   “恭喜你呀,”安乐言笑道,“虽然我不太懂画,但这幅画看上去真让人高兴!”   银心开心地收起画,傅识沧立刻拉开了手中的大袋子,让他把画夹插进去。   安乐言则直接和银心并排走出酒店。   “好奇怪啊!”王副导坐在监视器前,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我今天起猛了?怎么感觉傅识沧和银心那么和谐?张导?”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张茂:“你今早专门引导他们在大堂相遇,不就是专门想制造修罗场,让他们两对见面,我还以为傅识沧会嫉妒如狂,安乐言则一脸委屈……”   “但看样子苦情剧今天上演不了。”张茂若有所思,好像今早兴奋指挥跟拍的人不是他,“他俩一定有点什么,是什么呢?”   昨晚他跟着看完了两对的约会,也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明明是一前一后进的酒吧,这两对却始终被分隔在舞池的两端。   那么嘈杂混乱的环境,连看眼前的人都看不清,没有看到对方也无须怀疑。   两个跟拍一直随行,最多是在签售的那十五分钟里没能把每个人都放在镜头下,难道,就是在那个时间里……   他摇了摇头,那也太巧了。   约会的两对嘉宾无需回岛,其他嘉宾已经在码头等他们了。   说起来好笑,昨晚这两对去约会,剩下的嘉宾们便凑在一起喝了点小酒。   白景辰自然是郁闷,穆为更是沉默了很久,弄得秦臻和安德森两个也十分不自在。   但海岛之旅机会难得,两人先行离开,去了海滩party,算是自己组了约会。   于是白景辰和穆为干脆耍赖,拉着工作人员一起喝酒。   原以为豪华的住处和丰盛的食物能安抚嘉宾们的心,却不承想,越是豪华的牢笼,越是让人心烦。   最后白景辰和穆为大醉而归,连同工作人员一起倒了四五个,搞得张茂哭笑不得。   “今天是工作日啊,”张茂惯常布置工作,“咱们来确定人选?”   所有的目光都转向安乐言。   安乐言:“我又是天选打工人?”   “哈哈哈,”张茂一笑,“因为上期的末尾和这期到现在都没有发过心动短信,所以这次工作日按照上次卡巴迪的结果确定。”   “除了得票最高的安乐言和傅识沧,”张茂看了他俩一眼,“你俩已经享受约会了,不算!得票第三的是——安德森!”   “我吗?”安德森一脸笑容地站了出来,“对哦,我还没工作过。”   安乐言松了口气,终于不是天选打工人了,话说昨晚跳舞跳得太累,今天还有点腿疼。   不仅腿疼,嘴角……   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上的破口,钝钝的痛感和微微的咸涩再次占据了感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偏向一旁的傅识沧,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只是低调地站在银心身后,手里还拎着那个巨大的画袋,似乎很认真地在听张茂说话。   突然,他的目光向他这边偏了一下,没有看他的眼睛,却直接投射到他唇上的破口。   安乐言的呼吸一滞,心里重重地跳了两下。   “安,我选择你作为我的工作伙伴。”安德森说。   安乐言在一片唉声叹气中走到安德森面前,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不选你哥?”   安德森哼了一声,和他咬耳朵:“我跟我哥吵架了,我今天不要理他!”   看着他赌气的样子,安乐言忍不住笑:“你现在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跟哥哥生气了,去找其他小朋友吐槽。”   他俩就站在嘉宾们中间,这番互动自然落入各人眼里,穆为更加大声地叹了口气。   他这么一夸张,大家也都跟着夸张起来。张茂身周一片叹息之声。   张茂原地转了一圈,冲着他们瞪眼睛:“你们现在连裝都不装一下了吗?”   他看了眼宿醉的穆为和白景辰,特别交代:“今天不许再喝酒了啊,咱们这是正经恋综,给观众们看到你们喝醉,影响多不好!这样吧,其他人今天下午一起团建,主岛一日游。”   大家有气无力地应着,安乐言又抬头看了眼傅识沧,他好不容易放下了手中的大袋子,这会儿正盯着手机屏幕,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沧哥……是复仇行动有什么进展了吗?   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沧哥该不会去冒险吧?   仿佛接受到了他的想法,傅识沧突然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没事。”他用无声的口型说。   安乐言稍微放了心。   安安组合的工作依旧是餐车售卖。   因为岛上游客有限,不会造成大规模的粉丝骚乱,而张茂的拍摄任务里本来就要给群岛打广告,所以干脆让他俩大张旗鼓地开着餐车去营业,只是增派了安保人员,扮作餐车服务员,在一旁维持秩序。   “你跟你哥怎么了?”安乐言一边做着果汁和三明治,一边在前线吃瓜。   “没什么,”安德森闷闷地回答,“我就是觉得,他太认真了。”   安乐言刚刚榨完西瓜汁,砧板上还剩下一小块红色的瓜瓤,冰冰凉凉的。   他伸手拈过来,放在嘴唇的破口上轻轻磨着。   他用舌尖舔着甜甜的西瓜汁,偏头问安德森:“认真不好吗?”   “也不是,”安德森看了他一眼,“怎么说呢,你现在会考虑自己去世之前的事情吗?”   才经历过“去世”的安乐言:……不好意思,对我来说,只能算是回忆呢!   但他依然认真思考了一下。   当初的自己,倒是真的想过要怎样去死,但这应该和安德森说的不是一回事。   “我想,秦臻一定是一个很有目标的人。”他趴在餐车的窗台上,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大海。   正值涨潮,海浪翻滚着雪白的浪花,轻轻拍上沙滩,又缓缓退去。   沙滩上,不知哪个孩子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沙堡,在缓缓上涨的海水冲刷下,渐渐分崩离析,消失无踪。   “也或许,他是一个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东西的人。”安乐言趴在手臂上,偏头去看安德森。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从未想过失去。但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哦,原来再也见不到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在傅识沧身边待上一辈子,给他做助理,帮他打理生意,哪天做不动了,也许也可以和他做朋友,在夏日的林荫道旁,看着他缓缓走过,哪怕只是背影。   但是有一天,这一切都被粉碎,如同方才的那个小沙堡,消失无踪。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可几秒钟后,他轻轻眨了眨眼。   一个戴着墨镜的高个子男人来到餐车前。   “一杯西瓜汁,谢谢!”男人的声音低沉。   安乐言却愣在窗口,一动不动。   “安?”安德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刚刚封存好的西瓜汁和吸管递出去。   男人接过西瓜汁,看了眼依然愣着的安乐言,朝安德森点了点头,拿着西瓜汁离开。   “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安德森扶上安乐言的肩。   “没,没有,刚走神了。”安乐言摇摇头。   是他的错觉吗?因为心里想着沧哥,沧哥就来了?   “安德森,刚才……”他回头想去问问安德森,是否认出了刚才那个人。   安德森却接上了他的话题:“我也不知道,秦臻他……他母亲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了。难道,他总是想东想西的,就是因为害怕?”   哥哥他,在他说要离开秦家自己闯一闯的时候,在他说要参加恋综认识更多人的时候,在他说不要他管,自己要去周游世界的时候,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害怕吗?   怕他认识了别的人,就会忘了他?怕他离开了家,就永远也不会再回去?   那曾经的相处,过去的那么多年,都算什么!   我们之间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都算什么!   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吗?   安德森突然有点心急,想去找秦臻,问问他,他是不是这么想的,怎么想自己,怎么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安,我……”他踌躇着开口。   “去吧。”安乐言微笑着回应,“这边我能应付,你就说要去洗手间,他们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哪儿?”安德森奇怪。   “玄学,我有感应。”安乐言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指了指刚才傅识沧消失的方向,“先找那边。”   其他嘉宾今天都在逛主岛,沧哥能够那么气定神闲地过来,秦臻还会远吗?   安德森却对他信任极了,摘下围裙,就往那边跑。   几个在附近的便衣保安转头看了过来。   “嗯,他……上厕所。”安乐言尴尬地回答。   今天的海滩,阳光不算太强烈,天上飘着大朵的白云,把海面也染得深深浅浅。   午后的时光总是慵懒,海滩上的人不多,自然也没有多少顾客。   安乐言做了几杯新鲜果汁送给餐车旁的便衣保安,和他们一起坐在阳棚下吹海风。   不远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有演出,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   “生日歌啊,是不是有人在过生日?”一个保安说道,“让我想起去年,我都忘了那天是我生日,他们说要请我吃海底捞,结果吃到一半,店员全都跑到我面前来唱生日歌,把我给尴尬死了。”   “哈哈哈哈哈!”他的同伴都笑了起来,“我们都这么尴尬过,你去年刚来,当然也要一起受受苦。”   安乐言跟着他们一起笑,心里却想着,好久都没有生日的概念了,我的生日……   欸?好像就是今天?   原主的生日和我是一天吗?他默默掏出身份证看了一眼。   果然不是,作者连我的名字身份都能弄错,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生日?   海风阵阵,带来生日快乐歌的旋律,那声音却越来越近,直到那一队人踏上沙滩,进入他们的视线。   “这是……”安乐言认出来了,竟然是昨晚在酒吧演出的乐队。   他们来这里似乎并不是正式的演出,而是类似于一种快闪。   来到海滩之后,他们很快在餐车正对面的地方站定,便开始了他们演奏。   很快,周围的游客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围在沙滩上,跟着乐队的节奏又唱又跳。   安乐言和保安们站在餐车前,几乎就是欣赏乐队演出最好的位置。   乐队演奏了三首歌后,快闪结束了,可乐队却没有离开。   “有位朋友说,今天有人过生日,让我们祝他生日快乐!”主唱兼吉他手拨出一段柔和的和旋,“下面我们来唱生日歌。”   “是谁过生日啊?”人群里有人大声问。   安乐言突然有点紧张。   主唱冲着大家笑着:“我们也不知道,但那位朋友说,今天是他心上人的生日,普天同庆!”   “所以你们见到人就说生日快乐吗?”保安们哈哈大笑。   “就当大家都是他的心上人吧。”主唱大笑着开始拨弦。   其他的乐器渐渐加入,和着生日快乐歌的调子,歌声飘扬在海滩上:   “祝你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这世间的万般欢喜,都会为你奔赴而来。”   “不论你今后生活在哪里,也不论你我是不是在一起,”   “我都愿你一生平安。”   “多喜乐,长安宁。”    第69章   歌词并不押韵, 但那些人都是很有经验的乐手,把生日歌的曲调改得和谐自然,祝福的词句和着熟悉的曲调, 特别有快乐的感觉。   安乐言跟着保安们一起笑,在乐队唱过两遍之后,沙滩上所有的人一起唱完了最后一遍。   “感谢大家!”主唱朝着他们鞠了一躬,带着他的乐队去了下一个地点。   “太好玩了, ”便衣保安说,“这才对嘛,祝福生日的时候不指名道姓,又不要站在人家身边, 这样就不尴尬了。”   “听说这支乐队身价挺高的, 请他们全岛做快闪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另一个保安说,“不过也许人家根本不在意钱,他说是心上人, 还要普天同庆, 那个过生日的人一定高兴坏了吧!”   今天过生日的人默默低头笑了一下,转身走回餐车, 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餐车咖啡机旁,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一支细长的生日蜡烛, 正在蛋糕旁闪烁着光芒。   他快步走回餐车, 四处张望, 却未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蜡烛散发着微微的光,被海风吹得一闪一闪。   蛋糕下压着一张淡蓝色的便签,上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吹蜡烛吧,小寿星。”   安乐言靠在餐车的柜台旁。   这里是餐车内部, 光线不明,只有那支小小的蜡烛发出光来。   仿佛是个极为私密的空间,在这里,有人悄悄地为他献上了一份神秘的小礼物。   安乐言弯了弯嘴角,轻轻把蜡烛吹熄,然后拿起小蛋糕,轻轻尝了一口。   奶油打发有点稀,蛋糕坯也有一点点塌,一看就知道是初学者的手笔。   但是蛋糕很香很甜,是他喜欢的味道。   刚刚吃了两口,一个小小的蜡丸从蛋糕中露了出来。   这是……   电影院里女孩吃爆米花吃出戒指的广告突然在脑海里播放起来。   安乐言的手指颤了一下,这里面该不会是戒指吧!   他小心翼翼地从蛋糕里拿出蜡丸,轻轻捏开。   还好,没有戒指,只有另一张纸条。   怎么这么多花样?   安乐言轻轻展开字条。   【抱歉不是戒指,因为你头上的摄像头还在拍,我怕张导会天涯海角追杀我,带着你跑路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   纸条最后的角落里,画着一枚小小的戒指,并不华丽,却意外地好看。   他从来都不知道,傅识沧还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戒指闪闪发光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可以想象出,这枚戒指戴在手指上时,将会多么好看。   “安,我回来了。”安德森的终于回到餐车,“你刚才看到演出了吗?”   “看到啦!刚才乐队来我们海滩这边快闪了一下。”   安乐言递给顾客一支蛋筒冰激凌,却再次闻到一股奶油的甜香,是从安德森身上发出来的,与刚才的小蛋糕如出一辙。   “听说今天他们会跑遍全岛,好多人都跟着他们,唱生日歌都唱了一遍又一遍,怪好玩的。”   安德森回头看了眼海滩:“你看,海滩上人都变少了,都跟着乐队跑呢。”   的确,平日里热闹的海滩,现在都空荡荡的,就是刚才那个买冰激凌的客人,拿过冰激凌后也向着岛的另一面跑去了。   安乐言站在餐车门口,看着阳光下的安德森。   那张异国俊脸依旧,只是衣服的前襟上,似乎沾上了些许奶油,从后面看过去,耳朵后面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某人用指甲挠的。   安乐言低头轻轻笑了一下:“看样子你们谈得很顺利。”   “那,那当然。”安德森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划痕,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有情人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如何能不笑呢?   “你来得正好,”安乐言解下围裙放在一旁,拿起那个他吃了一半的小蛋糕放在手心里,“餐车交给你,我出去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安德森之后,他突然有了种想去见见傅识沧的冲动。   想去看看他在干什么,在送给他这样的生日惊喜之后。   也想,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生日蛋糕。   更何况,那个人,昨晚还委屈得要命,想要和他约会。   沙滩细腻而柔软,安乐言看了眼路边的指示牌,向着不远处的烘焙教学坊走去。   安德森身上的奶油和那个小蛋糕是同款,蛋糕的纸杯上有烘焙教学坊的名字,很好记,叫安乐园。   他沿着小路向前走,身边是汹涌的海浪,还有几只海鸥,从他头顶上急切地飞过。   大概走出一百米,他就看到了蛋糕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几个嘉宾应该是经历过一场蛋糕教学,现在个个都摊在饮食区的座位旁,愁眉苦脸地吃着自己亲手做出的作品。   安乐言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对面,看着正在橱窗前忙碌的傅识沧。   他的身前,放着七八只小蛋糕,无一例外,全都像是车祸现场的幸存者。   安乐言低头看看手里的小蛋糕,它似乎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看的那个。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安乐言猜想,今天的挑战,大概是吃掉自己所有的作品吧。   他轻轻笑了一下,心里的那点着急突然就不翼而飞。   路旁的蓝白条纹栏杆宽大而干净,安乐言轻轻跳了上去,背对着阳光坐好。   身旁是高大的阔叶树,树干坚硬而粗壮,挡住了庭院里的那些人影。   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他看着阳光眯了眯眼,晃动着双腿。   对面的傅识沧突然抬头,在看见他的时候微微一愣。   安乐言举了举手里的小蛋糕。   谢谢你给我庆祝生日。   傅识沧也拿起了手边的蛋糕亲戚,合拍地举到嘴边。   目光和目光交缠在一起,他们默契地一起咬下去。   奶油在唇齿间爆开,香甜的气息顿时充满了身体。   一口一口,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奶油的味道,安乐言慢慢吃完了手里的蛋糕,拍拍手从栏杆上跳下来。   傅识沧依然站在窗前,突然在身前挥了挥手。   安乐言回头。   傅识沧的手指沾了奶油,在玻璃上轻勾几笔。   还是那只漂亮的戒指,在阳光下,把两个人的身影都圈了进去。   下午四点多,餐车收摊,安乐言又回到了水屋中。   昨天蹦迪把他累得够呛,今天的工作虽然轻松,心理却一直处于紧绷之中,安乐言回屋就躺倒在了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着都感觉累,”小李看着监视器,“咱们可以评个最辛勤工作奖了,安乐言绝对是先进。”   “要说先进,咱们节目组都能当,我这几天才睡了几个小时?”王副导灌下一杯咖啡,拿过平板,“不过现在先别说这个,难得晚上没安排活动,来看看网上的评价。”   这天是周日,昨晚节目的播出已经到了安乐言和陈坚被困的情节,昨晚的最后一个镜头,是红外线探测仪刚刚找到安乐言和陈坚,救援队员大声欢呼“在山体内部,两人还活着”的位置。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美味关系》的讨论。   【天啊,太可怕了,山体滑坡真的好危险!】   【感谢张导,没把节目掐在寻找的过程中,还给了我一点希望,不然我会哭死】   【虽然节目组一开始就用字幕说明那个孩子是为了找药出去的,但我还是很气,他害得乐言差点没命呢!】   【说起来也感觉神奇,他们是怎么进入到山体内部的?这运气也太好了】   【不仅仅是运气,我们实验室做过模拟,只有在泥石流来临之前躲入山洞,或者有极好的身手和平衡能力,在塌方的瞬间做出准确的判断,才有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幸存,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要对安乐言刮目相看了。】   【只有我一直陶醉在傅哥的绝世美颜上吗?本人不是颜狗,但看着这个男人稳定沉着地安排一切,感觉自己真的爱上他了。】   【有一种遇神杀神,与佛杀佛的果敢。】   【稳定沉着也只是表象吧,这个时候,谁心里不着急呢?】   【呜呜呜你们没看到傅哥去看泥石流残骸时的第一眼吗?我感觉他都快要站不住了,只是强撑着自己,把搜救工作当作了精神支持】   【队长访谈那里我都看哭了,两天没合眼,一直盯着无人机画面,傅哥是把那片山体的一草一木都背熟了吧】   【可不是嘛,那么小的一片雨衣布料他都能一眼看见,真不敢想象他当时心里有多激动】   紧接着,《美味关系》第二期的最后一集放出,网络全都炸了。   【呜呜呜,看到傅识沧走进山洞那里就忍不住了,傅哥脸上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人怎么可以又高兴又难过?】   【虽然感觉不太合适,但,傅哥抱了乐言呢,抱了抱了呜呜呜呜,我们誓言粉有救了】   【天啊,安乐言居然也是乌啉病患者,喂血这种事情真的可以在现实中发生吗?】   【医学生,我去问过我们导师了,导师说如果安乐言的确是近期才吃的药,血液中的药物浓度较高,是可以用血液来给那个孩子治病的。但毕竟血液量少浓度也不够,效果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暂时给那孩子保命而已,切不可模仿】   【唉,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差点丢命,我都不知道该说他好还是太冲动】   【跟电车难题一样,没有答案吧,但如果乐言为了救孩子出了什么事,傅哥怕是要疯掉】   【不仅仅是傅识沧,节目组和嘉宾们估计都要疯掉】   【吉人天相,总算是没事,也算放心了】   等到节目放完,誓言粉们却都沉默了。   【我知道我们誓言粉命苦,但没想到竟然这么苦】   【看不懂傅哥这是什么操作,我想脱粉两分钟冷静一下】   【哭死,没有约会权,傅哥下期要怎么追人?他是准备放弃开始划水了吗?我看不下去了】   王副导愁眉苦脸地看着新的评论一条一条跳出来,都是来打听傅识沧是否要退出的,忍不住去问张茂:“张导,这可怎么办?大家都觉得傅识沧要退出了啊!”   张茂却一脸高深莫测:“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王副导崇拜地看着张茂:“张导不愧是大将之风,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沉稳,您是有什么高招吗?”   “没有,就是收到了安乐言的一条信息。”张茂抓了抓日渐稀少的头发,亮出手机,“我直觉也许可以帮助咱们,毕竟这孩子是我的福星。”   小景和小李在他身后摇头,这恋综总是各种意外,看把张导给折磨的,都玄学了。   王副导探头看了一眼,安乐言在短信上问:   【张导,今晚没有活动,我这个月的直播任务还没有完成,能借水屋直播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去岛上找个酒店房间也行。】   “啧,我怎么也感觉,这是个要爆的信号?”王副导也玄学了,“答应吗?”   张茂挑了挑眉:“如果是别人,我大概会认为人家是在蹭我的热度,但是安乐言,应该算我蹭他吧。”   很快,安乐言在漫漫平台上的直播间挂出了预告。   【是我欠你们的小宅舞,小甜言今晚直播,大家有空来捧场呀~   #小甜言直播 #凌由香 #喵喵舞】   几分钟后,预告下的留言就排成了长串:   【今天起猛了,竟然看到小甜言直播,宝贝你不是在拍恋综吗?】   【凌由香?喵喵舞?是我知道的那个吗?一定是我知道的那个吧!】   【誓言粉来瞅一眼,言言你是要和哪位嘉宾一起直播吗?是我家哥哥吗?一定是的对不对?】   这条留言一出,直播的预约猛地增长起来。   【安安粉狂喜,既然是二次元直播,一定是我家安安CP同时上场吧!】   【笑死,不能想象阿骛烈跳喵喵舞的样子】   【哈哈哈哈,所以应该是言言一个人跳啦,但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是谁都有可能哇~】   【对天祈祷是我家傅哥,傅哥你为了给言言治病付出太多了】   【唉,如果誓言CP成不了的话,我感觉自己以后不会再相信爱情了,默默的付出难道真的比不过当面的甜言蜜语吗?】   【其实看了傅识沧的决定,我也挺感动的,但……爱情这种事,不是我们的意愿能够左右的,看两人是不是有缘分吧!】   安乐言预告的直播时间是晚上十点,正好是这一集《美味关系》播完后一个小时。   下午收工后他去了一趟大酒店的宣传部。   昨天在酒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酒店在旅游旺季的时候会有吸引游客的花车大游行,里面正好就有一整套凌由香的cos道具,他不得不感谢这位宅男杀手地位不倒,不然,就算是快递一套过来,也不可能赶上今晚。   可为什么非要在今晚直播呢?   他细细咀嚼着自己的动机。   是我变贪心了,他想。   原本只是隔着那条小街,和他一起把手里的小蛋糕吃完,就算是庆祝生日了。   可他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那首特殊的生日歌。   那隐晦的生日祝福,让他也有了回报对方的冲动,想和他一样,把感谢藏在给大家的欢乐里,告诉他,今天的生日祝福,我好喜欢。   而凌由香的喵喵舞,在那部动漫里,是一模一样的意思。   张茂在水屋的镜头下,看着走出卫生间的安乐言。   少年肩薄腰细,穿上那件著名的蕾丝蓬蓬裙,现出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   他又看了眼其他嘉宾房间的图像,果然,大家都关注了安乐言的直播间,这会儿全都直接守在手机前,穆为和白景辰甚至直接把手机投屏到了房间的大屏幕上。   “傅识沧呢?”他皱了皱眉。   傅识沧的小帐篷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这会儿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好像……又去游泳了。”小景指了指救生设备的GPS显示,“还是上次他遥望乐言的那个围栏边。”   “嘶——”张茂皱着眉头,“不合理啊!”   傅识沧怎么会错过安乐言的跳舞直播呢?   他眉头突然一跳。   “快,把傅识沧帐篷边的无人机派出去,看看他现在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不在那里还能在哪里啊?”小景遥控着无人机,“总不可能把救生设备丢了,游到别处去了?”   南海上空星光灿烂,海水温柔地涌动着,安全围栏在海面轻轻起伏。   傅识沧的跟踪设备就绑在围栏上,绿灯一闪,又一闪。    第70章   晚上九点五十, 安乐言调整了一下手机的摄像头,最后一次看向穿衣镜中的自己。   少年的面貌已经被轻薄的妆容覆盖,假发一直披到腰间, 衬托出凌由香优美的颈项曲线,耳环的细长吊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凌由香的喵喵舞原本就是扮演的一只黑猫,而此刻的安乐言,戴着昨晚的黑猫蕾丝面具, 头上的配套猫耳也是黑色的毛茸茸,和原著的角色十分贴合。一条柔顺细长的猫尾从小裙子里露出来,轻翘着,看起来十分调皮。   十点, 他打开了摄像头。   【哇, 女神!我的女神活过来了!】   【言言真的很适合cos凌由香啊,那身材比例,简直就是二次元照入三次!】   【所以言言你是不是应该换个公司或者经纪人?明明女装这么美, 以前怎么都没有看你出过女性角色?】   【言言穿裙子太好看了!你们公司地址在哪里, 妈妈要给你寄小裙子!】   安乐言微笑地看着大家的弹幕,伸出手来跟网友打招呼:   “大家好啊!谢谢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   他才刚一开口, 直播间就被华丽的礼物特效刷屏了。   一艘超级豪华大游艇呜呜呜地驶过屏幕,所到之处,海浪溅起的水花都变成了金元宝, 金光满屏。   安乐言吓了一跳, 连忙说:“感谢这位名叫句号的朋友, 但不必这么破费,我……”   他话还没说完,屏幕又接着亮了起来。   礼花一个接一个地在屏幕上绽放开,一排排特效弹幕跟着滑过。   【这是穆为吧, 还有秦臻……怎么都实名上阵了哈哈哈】   【笑死,要不是直播间有最高限制,他们怕是能刷上一整夜吧!】   【其他嘉宾也不甘示弱呢,好好好,大家都有钱】   【刚才抢第一个大游艇是谁?完全激起了嘉宾们的胜负欲啊!】   安乐言哭笑不得:“穆哥、聂哥你们别刷礼物了,还有白哥、秦哥、安德森,银心你别凑热闹!”   可屏幕依然不断地闪着光,其他的网友们虽然没这么大手笔,但也都表示了支持。   安乐言认认真真地念了一遍刷礼物的ID,真诚地道谢后说:“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没必要再浪费钱。我还是先带大家看看我的漂亮水屋吧。”   拿着手机,安乐言在水屋里转了一圈,对着屏幕露出微笑:“是不是很好看?”   【言言,你是被张导绑架了吗?为什么这么自觉地做起广告来了?】   “因为在这里真的很快乐,我也想把快乐带给你们啊!”安乐言笑得甜甜的,“喵喵舞本来就是凌由香跳来感谢朋友的,而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等等,凌由香跳舞之后,是不是就恋爱了?】   【所以啊,言言是为了什么这么开心啊?】   满屏的问号,满屏的调侃,安乐言突然就对这个问题不再紧张了。   “不是恋爱,”他说,“就是想要给大家分享一下快乐。如果是恋爱,大概……”   他歪了歪头:“那应该是两个人单独吧。”   【哇,言言今天好坦荡】   【不管,我就当是我的CP恋爱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临时想起来直播的,不是事先安排的吗?】   “不是哦,”安乐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身上的cos装备是今天下午找南星豪华酒店借的,猫猫面具和耳朵是昨晚听演唱会的周边。在这里问一下,送我尾巴的小姐姐在吗?”   他说着侧了侧身,用凌由香的招牌动作扭了下腰,毛茸茸的猫尾轻轻颤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我就是昨晚卖这套周边给言言的幸运儿!扮猫猫太适合你了宝贝!以后要多扮一扮呀~】   “好呀~”安乐言笑眯眯地拿着手机,来到小屋的露台上。   “说回跳舞,其实原本是因为我答应了陈坚。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看直播,不过不要紧,我会把跳舞视频寄给他的,这样就实现我的承诺啦。”   【呜呜呜,言言你和陈坚被困在岩洞里的那一集我们昨天看到了,好可怕,幸亏被救了,吉人自有天相啊!】   【原来你不是随口鼓励他啊,言言好棒,这样的承诺也遵守了】   【你说原本,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还有个原因啊,”安乐言偏了偏头,“大概是因为今天被祝福了吧,所以,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把祝福送给大家。”   【谁来解释一下?什么祝福啊,好想知道!】   【难道是因为今天岛上的快闪?】   【什么快闪?快说快说快说!】   【哈哈哈,是萌妖乐队,昨晚在豪华岛演出,言言一定是去看了吧,我也买了那套黑猫周边哦~今天萌妖接到委托,说是有人过生日,要做全岛快闪,每次演奏结束,他们就会唱生日歌,今天岛上所有的人都跟着唱了吧哈哈哈】   【虽然但是,言言不是今天生日啊,为什么说收到了祝福?】   安乐言轻轻地笑了。   这真的是我和沧哥的小秘密呢!   他看着屏幕:“不是生日却收到了生日祝福,不是更快乐吗?我还吃了小蛋糕呢!”   他伸出双臂,做了个凌由香的招牌动作:“所以啊,要把这份快乐带给每一个人!”   小音箱放起了喵喵舞的配乐,安乐言把手机固定在露台的栏杆上,一手托脸,眨了眨眼睛。   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此刻如猫眼般明亮狡黠,肉嘟嘟的嘴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喵——”   接着,劲爆的音乐响起,喵喵舞正式开场。   这支舞原本是女孩子的团舞,在动漫里,会有两个同伴和凌由香一起,举手投足中尽显女性柔美,却又有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种风格的舞蹈十分难跳,很多coser都是柔美有余力道不足。   但安乐言却将两种风格十分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   【哇,值了值了,言言跳喵喵舞居然神还原!】   【啊啊啊,连那个甩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我一直以为那是人类不可能到达的极限,又美又飒我的言!】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我只好拉她一起跪下呜呜呜】   【言言的腰,我的天啊,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那啥啥啥!】   【你不是一个人!最后一段要来了,高能预警!】   直播镜头里,那只调皮的小猫突然闯到了屏幕前。   所有的爆炸性力量在那一刻完全消失,明亮的猫眼轻轻眨了眨,柔美的身姿缓缓起伏,仿佛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乖乖地用脸颊轻轻蹭蹭你,目光中却带着无尽的魅惑。   突然,他又退了回去,再次返回原来的节奏。   南海的星空下,小coser极具诱惑的舞姿,倒映在温柔起伏的大海之中。   一曲跳完,安乐言剧烈地喘息着,再次拿起手机。   “啊,好痛快,好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了,你们……”   他看到了满屏的表情。   千篇一律,都是黄色的爱心。   【啧,言言你说实话,你跳这个到底是为了诱惑谁?】   【笑死,嘉宾们都沉默了,听说你们是一人一个岛?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不会啊,”安乐言往上拉了拉小裙子,优雅地在露台的木质台阶上坐下,“我们这里每个岛之间的距离都有七八公里,而且大家都没有交通工具,想要串门只能靠游泳。”   【天啊,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行了我知道了,除了张导谁还能这么损?】   【哈哈哈,把言言摆在中间,能看见诱饵却吃不着,这是怎样的折磨!】   【七八公里啊,跑过去我都够呛,更别说是在大海里游泳了,怕是要沉底。】   弹幕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海游八公里的可能性,安乐言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栏杆上,静静看着大家的弹幕,顺便也说说自己之前游了一公里的感受。   星光倒映在水中,他的小腿浸泡在海水里,冰冰凉凉地十分舒服。   “哗啦~”   似乎是涨潮了,小小的浪花轻轻拍打在台阶边的立柱上,溅起一点点水花。   “啊!”他突然感觉脚踝被触碰了一下,连忙朝下看去。   海浪依旧,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些,水面晃动着,月光灿灿,洒落一片碎银。   弹幕里刷出一串??????   【穆为:怎么了?抽筋?】   【白景辰:是水太凉了吧,节目组要不要过去看看?】   【聂长星:乐言,不要吓我们,到底怎么了?】   光线晃动的水下,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安乐言的脚踝,却迅速在他的小腿上写下一个“沧”字。   安乐言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屏幕:“没事啊,刚才好像有小鱼碰了我的脚一下,吓我一跳。”   【哈哈哈,哪条鱼敢来碰瓷言小猫?快把它抓起来吃掉!】   【这么好玩啊,我都想去了】   【想象了一下小猫被小鱼围住的画面,好可爱~】   “哈哈哈哈,”安乐言笑得畅快,“难道不应该庆幸,刚才那不是条鲨鱼吗?”   【笑死,要是鲨鱼才真的吓人呢,言言你都没看到有鱼游过来吗?】   【外面那么黑谁看得见一条小鱼啊,话说南海应该没有食人鱼?】   安乐言跟着他们一起笑,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变得有点勉强。   网友们还在问有关恋综的问题,他浸泡在海水中的小腿,却慢慢感觉到一点温热。   柔软的,温热的,轻轻触碰他的脚踝,然后,慢慢,慢慢地沿着小腿向上,一点一点地印上来。   那是傅识沧的嘴唇。   他在吻他的小腿。   每到一处,先是印上柔软的唇,轻轻吮吸着少年细腻柔滑的皮肤。   接着是那曾把他嘴角轻轻咬破的牙齿,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在少年的腿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再接着,是湿滑的舌,舔舐着方才的印记,像是要抚平它,却又似乎在将它加深。   海水在不停地荡漾,将小腿的皮肤变得极为敏感。   每一次吮吸与轻咬,都带来一片酥麻,沿着小腿,传遍全身。   安乐言极力支撑着,试图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回答问题上来。   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超出原本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可网友们依然很热情,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突然,脚下的人像是不耐烦了,突然用了点力气,在他的小腿肚上磨了磨牙。   “嗯……”安乐言突然忘词,“还有就是,导演说,我们这期会有很多约会哦……以前还会让我们休息两天的,但这才来了岛上第……三天,已经有一次约会……一次工作日了……你们等我一下!”   他弯腰俯身,伸手在脚下的海水中搅动两下。   手指探入水中,却被人牢牢抓住,在木质台阶的阴影下,他似乎看见了傅识沧明亮的目光。   【笑死,是鱼又来了吗?言言这是在赶鱼?】   【要不还是回房间去吧,万一真来一条吃肉的鱼怎么办?】   网友们就在身旁,一边哈哈哈一边讨论着,安乐言的手却被轻轻拉到了男人唇边,由他在上面印下一吻。   “嗯,那个……夜深了,”安乐言慌慌忙忙抬起头,紧张地看了眼小屋的灯光,“好像鱼群都被我水屋的灯给吸引过来了,我怕我等会就真的被它们给包围了。”   下方传来一声轻笑,安乐言不满地动了动腿,用水声掩盖住脚下的动静。   “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大家早点睡觉吧,晚安~”   他做出凌由香的招牌挥手动作,冲着屏幕甜甜地笑了一会儿,伸手关掉了直播间。   就在他切断直播的一瞬间里,脚踝上一股大力传来,安乐言惊叫一声,直直被拉入了海水之中。   没顶的那一刻,男人的身体缠了上来,接着,他被深深吻住。   水面之下,一切声音都被屏蔽在外。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对方的吻却一点也不安静。   无法呼吸,仿佛对方就是他仅能依赖的氧气,海水微微的压力让双唇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唇舌被搅动,傅识沧的吻一反之前的温柔,变得凶猛又急切。   根本没有给他提供氧气,强烈的欲望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安乐言只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分氧气都被抽走,连力量也在不断流失。   “安乐言!你还好吗?”小屋外的喇叭上传来张茂模模糊糊的声音,“你该不会真的把鲨鱼给引来了吧!”   水面下,傅识沧终于微微放开了他,将他缓缓举出水面,却依然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腰侧。   上衣的下摆被水泡得掀开,潜水镜的边缘抵在他的肋骨下,触感冰凉。   安乐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边喘息,一边轻轻挥了挥软得一塌糊涂的手臂。   他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好在露台下灯光不明,他又一脸一身都是水,没人能看清他现在爆红的脸和微肿的唇。   无人机急匆匆地飞了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堪堪靠着假发的遮挡,安乐言对着无人机做了个ok的手势。   “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落水了呢。”张茂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别玩水玩太晚,早点休息。”   无人机嗡嗡地飞了回去,张茂转头对摄影师们说:“好了,今晚的工作差不多就这样了。大家已经熬了几天,先回去休息吧。”   王副导和小李他们早就呵欠连连,就等着这句话。张茂一说完,他们就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各自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张茂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他小心地操纵着另一台无人机,换了个角度,让无人机悬停在远处的海面上,将镜头拉近。   镜头里,安乐言探头看了眼小屋的摄像头,似乎是放了心,伸手拍了一下水面。   水花飞溅,傅识沧抱着他的腿浮了起来。   “把我放下!”安乐言小声地命令着,“你怎么又跑来了?”   傅识沧伸出双臂,把他放在露台最下的一级台阶上。   月光下,男生浑身湿透,却如人鱼出水,一点不显狼狈。   傅识沧手扶着台阶边,仰着头看他:“你要开直播,我当然要亲自来现场看!”   “直播不都是在手机上看的吗?”安乐言低头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地挪开眼光,“就是你最特殊。”   说起特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个大游艇是你刷的吗?你带手机了?”   “是韩特助,”傅识沧冲着他笑,“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大家肯定都以为我也在看直播。”   安乐言嘟着嘴看着他:“何必呢,游那么远,现在还不能去屋里,要不你就直接上来好了,跟张导讲一声,回头把这段掐掉。”   傅识沧轻轻地笑了起来,胸膛带着海水轻轻震动:“你以为我们躲得过张导吗?”   他说着回过头,冲着无人机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   安乐言愕然扭头,才发现那台悬停在远处的无人机。   “那你还泡在水里干什么?”他伸手去拉傅识沧,“赶紧起来,不冷吗?”   “不了,我就要回去了。”傅识沧摇头。   “你……”安乐言手上使劲却怎么也拉不动他,心里有点动气。   他干脆又跳进水中。   “上去,”他瞪着傅识沧,“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   眼前的男人却依然微笑着,向他贴近了些,轻轻牵住他的手。   傅识沧的手掌很大,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手心里依然是暖暖的。   他贴近了安乐言的耳廓。   “我不上去是因为……”他牵着安乐言的手,在自己身前轻轻按了一下,“小言,这样,你还敢让我上去吗?”   那一瞬间的触感坚硬又灼热,安乐言立刻红了脸。   “好了不闹了,我还是早点回去,你也早点休息。”傅识沧拉着他的手,轻轻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性感,“宝贝,明天见。”    第71章   安乐言又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爬上台阶,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因为泡水的缘故,小裙子轻薄的蕾丝都软塌塌地黏在身上, 甚至还勾到了几棵小小的海藻,悬在布料边缘,一晃一晃。   而后背和腰间的布料,早已被傅识沧揉得皱皱巴巴, 精致的蕾丝花纹被刮得起毛,又被缠得一塌糊涂。   安乐言叹了口气,这衣服是没法还给酒店了,还是赶紧下单一套寄来比较合适。   他抓起手机, 在平时常用的店家下了单, 对方的服务小妹立刻跳了出来。   【金牌客服丽丽:不好意思呢亲,这套裙子今晚卖疯了,库存可能不够, 我先给您登记。】   安乐言:……   【TT: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昨天看还有好多。】   【丽丽:是的呢,可是今晚言言开直播了嘛, 这套凌由香战袍就直接卖断了,好多粉丝都是下单寄到他经纪公司的,您这边我看看……】   客服沉默了一会儿。   【丽丽:啊啊啊啊, 您是寄到南星豪华酒店, 难道, 难道是安乐言本人?】   安乐言吓了一跳,这女孩,直觉也太准了吧!   【TT:不是不是,我只是刚好也在岛上, 想买套小裙子亲自送他,拜托让他经常穿出来直播。】   他硬着头皮拍自己的彩虹屁:   【TT:言言很适合扮演猫猫呢,但既然大家都买了我就算了,你帮我换一套雷幻的吧!】   【丽丽:哦吼好眼光,拜托你一定要劝言言穿这套,我就坐等直播啦~[爱心眼.jpg]】   安乐言一愣,才发现自己订了一套露肩、露脐、露腿的小裙子。   要是真穿上的话……   或许,沧哥会喜欢?   啊啊啊,我在想什么!   安乐言红着脸下线,用力脱掉粘在身上的湿衣服,转向一旁的梳洗镜。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少年的身体完全袒露在镜子之中。   白皙的皮肤因为蒸汽而微微泛粉,依靠在锁骨上的“红杏”颜色又淡了少许,花枝蜿蜒而下,却长出了几片小小的“叶子”。   那是几枚淡淡的吻痕,却像是本身就有的一样,在花枝旁轻轻舒展。   是沧哥……   方才在水里,他被傅识沧举起来,全身都紧绷着,生怕被导演看出端倪。   当时只感觉到腰侧一片温热,还有潜水镜抵着肋骨的凉,没想到……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几片“叶子”,却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刚才,坚硬而滚烫的东西……   他猛地把自己埋进浴缸的热水中,沧哥怎么会……那么大!   他不由得摸索了一下自己。   这,这怎么放得进去?   不,不对,我不是1吗?可在沧哥面前……   没法再往下想了,安乐言匆匆把自己洗干净,筋疲力尽地上了床。   监控室里,张茂一直看着傅识沧安全回到帐篷,又狠狠唠叨了他一顿,才终于放他去洗澡睡觉,自己却苦恼地在桌边坐下。   他就知道,傅识沧那个人,傲气都在骨子里,怎么可能就那么放弃?   但这两人,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   这一段要是播出去,大约后面一期就不用拍了,直接表白大结局得了。   但如果一点都不涉及,誓言粉闹起来,那也不是好玩的。   傅识沧啊傅识沧,你怎么这么会给我出难题呢?   思忖半晌,张茂把刚才无人机拍到的片段全部都拷了出来,放在自己的私人电脑里。又删掉了无人机里的内容。   如果减掉两人亲热的镜头,只给观众一个夜间会面的期待倒也可以,但时间太短了,素材不够。   唉,等到了要剪这一集的时候再说吧,他无力地想,好歹这两人还知道躲着,或许并不会破坏目前的气氛。   第二天早上,嘉宾们照常到主岛集合,张茂早就坐在了沙滩椅上。   傅识沧也来得早,脸色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安乐言第二个到,上岸的时候却似乎有点情绪,看了眼傅识沧,并不理会,而是来到张茂身边。   “张导,昨晚……”   “没事,”张茂赶紧说,“昨天摄影师们都先撤了,目前只有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咱们的节目没有剧本,但毕竟恋综还有一期,你们按照最自然的状态来,不要太过破坏节目效果就行。”   他其实挺忐忑的,万一这两人坚持要公开……   但是,说没有剧本就是没有剧本,如果节目毁在这里,那他也只能认了。   “不,不是……”安乐言的脸上涌起了一片红,“张导,您别这么想,我会配合您的安排。”   他顿了顿,找回了原来的话题:“我是想说,昨晚我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评论,沧哥他,是用这期的约会权换带我去疗愈馆的机会是吗?”   没想到他说这个,张茂还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对,当时他提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很震惊,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大家经过讨论也同意,这期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安排了。”   “所以,”安乐言轻轻咬了咬嘴唇,“前两次的约会和工作,他和你们都是故意的?”   上岛后约会权的争夺,傅识沧原本可以划水,却在计算出最后的得分后,力压安德森,成为和他一样的挑选者,杜绝了被他选择的可能。   工作日则是节目组直接打破了以往的规则,把两人排除在外,让安德森来选择其中一人,同样没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可傅识沧又偏偏不甘心,为了和他见面,夜游了两次来找他。   真是……大傻瓜!   张茂还有点忐忑,说实话,这个宝贝要是闹起情绪来,昨晚的那点烦恼就真的不值一提了,他还巴不得把那些都播出去呢。   安乐言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今天的安排肯定也不用说,一定会是个奇奇怪怪的结果。”   “不不不,”张茂倒是正色起来,“你没发现吗?因为你俩注定不能分到一起,傅识沧反而更积极,也更有创意,对你和对我们而言,都是惊喜连连。节目效果好得不得了,可见,人都是逼出来的。”   “那您跟他说,别再游到我那儿去了,”安乐言低声说,“每天游好几公里,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张茂:!昨晚居然不是第一次吗?   有救了有救了,等会儿就回去把水屋的周边摄像头都仔细筛一遍!   这下素材应该够了!   张茂连连点头,一脸义正辞严:“怎么能这样呢?这多不安全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两人谈话的时间里,其他嘉宾也来到了岛上,纷纷招呼着安乐言去吃饭。   “昨晚你怎么想到要直播的?”安德森就坐在他身边。   “我这个月的直播任务没完成,”安乐言小声说,“过几天可能还得播一次。”   “那我俩一起?”安德森兴奋起来,“没想到你女装那么好看,我们可以找一对合适的角色,做个互动。”   安乐言笑着看他,和他咬耳朵:“你不怕你哥吃醋?”   “我哥说了,是你就不怕。”安德森也在他耳边回答。   这是对我有多大信心啊!安乐言无语。   早餐后,照常是张茂的表演时间。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安排有意见,既然是恋综,为什么要你们单独住,那是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安排约会。”张茂瞪了一眼傅识沧,意有所指,“你们白天体力精神都有很大消耗,晚上就要好好休息。”   他说着拿出平板,指着上面的一个小岛:“我们今天安排的是偶遇约会。和上次在植物园一样,只不过,因为小岛并没有那么多岔路,你们是一定会遇上那么一次两次的。”   “每遇到一个人,就有半个小时的约会时间,然后继续出发,去见下一个。”   “那如果碰到同一个人很多次呢?”聂长星问。   “那就可以约会很多次,”张茂回答,“但是不许守株待兔哦!每个人都要动起来!”   在他说到守株待兔的时候,安乐言扫了眼桌前的嘉宾们。   果然,穆为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希望破灭的神情,只有傅识沧始终平静如常。   他大概是会拖时间拖到最后,也不会来和我见一面吧。   为了那一次疗愈的机会,这么折腾自己,值得吗?   安乐言别过头,不再看他。   偶遇岛是南海集团新近开发的商业区,岛上做了十分科学的规划,只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底,就能让大家逛遍岛上所有的店铺。   环境也非常优美,隔着老远,嘉宾们便能看到那座绿荫成片的小岛上,各色花枝招展的店铺,将时尚与自然融合得十分和谐。   安乐言在码头下船后,过了一会儿,才被一辆封闭的小三轮送到了商业街的小路上。   “好了!”小李帮他打开车门,“外面挺热闹的,快下来吧。”   今天的人不多,商业街的老板们却各个都喜气洋洋。   门口的招牌也擦得干干净净,欢迎《美味关系》节目组的到来。   “这边的招牌都好好玩啊,”安乐言对跟拍小李说,“你看!”   他指着一家糖水店门前的招牌,却突然一愣。   小小的黑板上,用粉笔画出了可爱的简笔画,而黑板隐蔽的角落里,却有个国际象棋的标志。   小巧的“皇后”棋子上,顶着的是那个简单而传神的戒指。   这是什么混搭?   安乐言低头笑了一下,走进那家店。   糖水店里都是各色瓶瓶罐罐,今日的主推名叫“繁星密语”,深蓝色的瓷盘中,糖水荡漾,白胖胖的西米在其中沉浮。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看起来那么像他之前趴过的安全围栏。   这……安乐言看了眼柜台后的老板娘,收获了一脸的姨母笑。   真是的……   他低头走出糖水铺,再次漫步在小街上。   走出不远,便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标志,这一次,是水果店,主打甜心果,还贴了个巨大的标语:甜心甜心我爱你!   安乐言:……好土!   下一个是烘焙店,今日推出新品:想你的形状。   再接下来……   安乐言有点无语。   沧哥不是也才上岛,怎么会有时间安排这么多?   总不可能,是上岛前就安排好了?   他终于有点明白,沧哥那天为什么那么晚才来了。   “乐言!”有人在路旁轻喊。   安乐言赶忙扭头。   白景辰兴奋地跑了过来。   “总算是遇见你了,”白景辰跑出了一头的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呀。”安乐言扭头看着一旁的一间冰激凌店,“这里?”   他仔细地看了看店子的招牌,没有棋子,没有戒指。   两人在店里坐下,店员拿来了菜单,给他们讲解今天的新品。   “前段时间有国际象棋大师来店里做宣传,所以我们推出了新品的国际象棋冰激凌,名字叫我和我的宝贝,两位可以尝试一下。”   安乐言无语地看了眼菜单上的“棋子国王和王后并肩而立”的图样,有种想要质问的冲动。你们这里真的有大师来过吗?   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店里的大屏幕还播起了象棋大师来店里吃冰激凌的图像。   沧哥怎么这么细心啊。   “我们就来主推套餐吧!”白景辰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菜单上,兴奋地聊起了几天后的行程。   “乐言,你这次拍摄结束后有工作吗?”他一脸兴奋,“我家的叔叔最近想发展餐饮业,看我们这里风景好,打算过来投资开店。会在这里逗留几天的样子,我们可以留下来一起玩。”   下一期的恋综本就是从南海出发,一路开着餐车回海市,中间的几天留给嘉宾们处理工作。白景辰的安排看起来挺合理的。   “可能要看看吧,”安乐言吃着冰激凌,“经纪公司可能会给我安排游戏宣传,但我还没看到通告。”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登上过漫展的舞台呢,到时候给你做助理。”   安乐言笑了起来:“我才请不起你这么大牌的助理呢,要不你也扮个角色好了,体验一下coser的生活。”   “那行,你要负责我的化妆!”   两人又随便聊了点其他的,时间就到了。   安乐言在冰激凌店门口和白景辰分手,继续踏上他的寻宝之路。   一路上,王后棋子若隐若现,而有棋子的店里,推出的新品名字各异。   但说来说去,左不过是三个字:我想你。   不能出现的那个人,一直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用了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思念。   想到他为什么这么做,安乐言突然有点难过起来。   他没有再去寻找那个标志,而是漫步走进一家糖果店。   老旧的木板招牌,传统的大玻璃罐子,花花绿绿的糖果安静地挤满玻璃罐的大肚子。   而店铺中间的水晶展台上,店主用可食用彩色糖果打造了一座豪华岛。   柔和而梦幻的色彩,堆砌出漂亮的山水和森林,描绘出豪华岛上的美丽风景。   安乐言站在糖果岛前,细细辨认。   这里,是豪华酒店,我上次就住在这间房。   这里,好像是银心画日出的方位,他们那天,就住在那里吗?   目光随着彩色的糖果,慢慢挪动到酒店前的小路,到酒吧前的摊位,到酒吧,再慢慢落在酒吧后方那个隐蔽的小门前。   他似乎能看到,储藏室的逼仄空间,两人挤在一起的样子。   他似乎能感受到,胸膛的起伏与呼吸带来的麻痒,还有身体紧贴的温暖。   “这位小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安乐言慌忙回头,随手指向糖果海前客串朝阳的马卡龙,“这个有单独卖的吗?”   “当然啦,”小姐姐从柜台拿出小盒样品,“近期售卖的是升级版,做成了爱心的形状,送恋人最合适了。”   她一抬头看见安乐言,突然哎呀了一声:“是乐言啊,那刚好,我给你拿七个,凑足彩虹的颜色?”   她刚才说恋人,安乐言还有些为难,但现在一人一个,似乎也不错?   他点了点头,小姐姐便开始往盒子里裝新鲜的心形马卡龙。   “这个给穆为,这个给白景辰,这个给银心……”她装一个就说一声,把七个一盒包装好后,又拿出一个最大最漂亮的,单独包装,递给安乐言。   “这一个,就送给你选定的人吧。”小姐姐笑得两眼弯弯,“要幸福哦~”   安乐言拎着蛋糕盒走出糖果店,小岛上阳光灿烂,海风舒爽,让人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他突然有点不想沿着街道再逛,干脆脱了鞋,走到临海的沙滩上,慢慢走,慢慢感受微风。   沙滩上很少有人踏足,在他前方,只有一串脚印,仿佛引领一般,和他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这位领路人的步子比他大一点,可以想象出,那是个比自己略高的人,悠悠闲闲,从这里缓缓走过,和他一样,欣赏着大海的美景。   安乐言沿着沙滩缓缓前行,过了一会儿,那脚印似乎停顿了一会儿,拐弯向街道延伸而去。   我也该回去了吧。   安乐言轻轻笑着,跟着脚印拐回商业街。   那是一条深邃的小巷,两旁的店铺高耸,巷子就显得特别阴凉。   长长的巷子另一头,有一面手绘的影壁,阳光洒满那副活泼的画,像是通向神秘世界的大门。   打开那扇门,会看到什么呢?   安乐言兴致盎然地向前走去。   隐隐的呼喝声传来,似乎还有拳拳到肉的闷哼。   安乐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快步转到影壁侧面。   沧哥!   此刻的傅识沧,依然穿着一身考究的高定衬衫,袖子捋到了手肘,发型稍乱。   他低头躲过一个大汉的一拳,又顺势踢飞另一个瘦子的手腕,以一对二,完全不落下风。   但那个人是谁?   从斜刺里阴恻恻地闪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趁着沧哥不注意就要下黑手的那个人!   安乐言猛地冲了过去。    第72章   傅识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安乐言。   按照和其他嘉宾的约定, 即便是碰到了安乐言,他也需要避开,但若是真如此, 那还不如不上岛。   他其实很愧疚,自己天天跟小言说想要和他约会,却总是不得不避开。   所以他提前上了岛,联系安乐言可能会喜欢的店铺, 安排了各种新品,不过是想逗逗他开心。   刚才,他走在根本不可能偶遇对方的海滩上,一边无聊地看着风景, 一边想着, 要是能和他一起在这里散步就好了。   但今天有点特殊。   上岛的时候,他就感觉似乎有人跟踪,一个影子一直在他身后, 装作是逛街, 却对他紧追不舍。   终于出手了吗?可为什么是今天?   大约是傅家又出什么变故了。   商店岛才刚开发不久,游客稀少, 又大都被店铺吸引,海滩上这会儿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他装作悠闲地在海滩上看风景, 却已经放出了小巧的无人机, 监视着身后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 在监视的时候,他总是会再看看其他地方。   方才他就看到,小言已经去了好几家店铺,还和白景辰在冰激凌店里坐了半个小时, 而现在,他从复古糖果店出来后,竟然没有继续逛街,而是来到了海滩,沿着自己的脚步缓缓而行。   傅识沧无奈地摇摇头,转向走出海滩。   跟踪他的人一直远远地吊着他,走在海滩边的碎石地上,似乎不愿留下痕迹。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解决了,免得让小言碰上。   傅识沧匆匆扫过地形。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小巷,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他快步走过小巷,抢先闪到影壁旁。   蹿出来拦截他的却是一壮一瘦的哼哈二将。   他在国外学过格斗,应付这两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只是一对二,不免有些耗时间。   方才那个跟踪他的那人看起来很有经验,就在他忙于对付两人的当口悄悄从后方袭来,耳机里传来些动静,保镖们似乎也在同一时间遭遇攻击。   原来还有后手。   以为人多就可以把我怎么样吗?   但最后冲出来的那个人势头很猛,他躲闪两下,想着要不拼着挨一下打,把那家伙踹残废算了。   他刚想用手臂外侧去硬接木棒,斜刺里却冲出来一个人,一脚飞踢,把那人给踹了出去。   少年的身体韧性十足,闪电般跟上飞出的那人,转身展臂,试图夺下那人手中的木棒。   那人却是个硬茬,和安乐言有来有往,直到傅识沧快速收拾了哼哈二将,和他联手,才勉强制住他。   保镖这个时候才终于赶到,把鼻青脸肿的三个人从地上拉起来,迅速撤离。   “小言,你怎么样?”傅识沧冲了过来,“有没有受伤?”   安乐言的格斗能力毋庸置疑,上辈子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从傅兴怀的专业保镖手中逃离,但他此刻的呼吸很急促,漂亮的眼睛似乎也有点红。   “小言?”傅识沧来到安乐言身边,“你……”   回答他的是猛然挥舞的木棒和少年的怒吼:“这就是你的安保力量?那帮保镖是干什么吃的?你都要去硬接木棒了,他们都还没赶过来,是他们心大还是你太自信了?”   他气得满脸红晕,双眼也因为愤怒而变得锋利而闪亮。   傅识沧在他的木棒“攻势”下连连后退,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却软得不像话。   他不想再退了,只想现在就抱住他。   傅识沧伸出一只手。   木棒挥舞而下,带着呼呼的风声,他微笑着抬手,迎风而上。   “啪!”木棒正正打在手心。   “你疯了吗?”安乐言狠狠愣住。   接着,他一把扔掉木棒,拉起傅识沧的手。   虽然在最后已经撤回了大部分力道,但那一下,还是结结实实敲在傅识沧的手上。   手心白皙,此刻却有一道红痕横贯而过,上面还扎着星星点点的木屑。   “你怎么不躲啊?”安乐言霎时间红了眼圈,拉着傅识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捧着男人的手掌,迎着阳光细看,小心地帮他挑出扎在手心里的木屑。   傅识沧看着安乐言柔软的发顶,刚想说句“没关系”,一滴温热已经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忙伸出另一只手,托起少年的下颌。   方才锋利的桃花眼已经重归柔和,愤怒的闪亮却变为荡漾的水波,在眼眶中慢慢滋长。   “别怕,我真的没事。”他柔声说。   好想,好想吻掉那些泪珠。   但视线的角落里,跟拍小李无措地站在影壁边,手中的摄像机倒是尽职尽责地对着两人。   傅识沧缓缓收回手,那手腕上的那一点咸涩卷入舌尖。   安乐言脸上一红,甩开了他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你?是你叔叔的人?”他轻声问。   “不一定,”傅识沧的手背擦过他的额眼角,“具体的,要等审完了才知道。”   耳机里适时传出报告声:“傅哥,都已经关好了,先饿两顿再说?”   “嗯。”傅识沧沉声应着,一抬眼,又看见安乐言混合着不安和好奇的眼神。   “大壮你来一下。”他轻声下令。   不一会儿,一个大高个就跑了过来。   “傅哥!老板娘!”他冲着两人微微鞠躬。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之前搬到他隔壁的邻居大哥吗?还帮妈妈解过围。   他突然明白了。   安乐言看向傅识沧:“你安排的?”   “咳,”傅识沧的眼神有点躲闪,“之前韩特助说你家那边有人蹲守,挺影响你们和邻居的生活,我就让大壮过去帮忙。”   “对对对,”大壮连连点头,“老板娘你别怪我们老板,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你就只会担心我的安全吗?”安乐言还是冲着傅识沧,“刚才他们……”   大壮在场,他不好说得太明白。   作为安保人员,老板都被打了还不出来,这难道不是严重的失职?还是说,就是沧哥在逞能?   眼见着安乐言的脸色越来越差,大壮突然福至心灵,急忙说:“老板娘你教训的对,刚才我们……是我们的失职,应该早点过来帮沧哥的,对不起!”   安乐言眯了眯眼。   “岛上还有其他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而是被他们缠住了?”   大壮:!   “而你们老板还说,他这边没问题,你们最后过来收拾就行?”   大壮:!!!   大壮无奈地看了傅识沧一眼,就听安乐言问:“一共几个人?带头的是谁?”   “好了乐言,别吓他们了,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傅识沧站起身,把大壮挡在身后,背着手轻轻挥了挥。   大壮秒懂,一溜烟跑了。   安乐言瞪着傅识沧。   男人拉过他的手:“一共十五个人,被你踹飞的那个,似乎和其他人不是一伙的。只有他一开始就跟着我,其他人分散在岛上。哼哈二将遇到我之后,通知同伴过来,打算在这附近伏击,被大壮他们拦住了,所以我这边对付的只有三个人。”   不等他再问,傅识沧继续说:“现在这十五个人都被关进了附近小岛的船屋,大壮他们会做准备工作,我今晚也会亲自去审,有了结果一定告诉你,这是我以前答应过你的,我不会食言。”   他偏过头去看安乐言的表情:“现在是不是放心一点了?”   小李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联系了张导,你们这边是特殊情况他说不留记录,我已经把刚才的视频都删了。”   他亮出摄像机的播放界面给两人看。   “还有就是,乐言你得去下一个地方了,几分钟后聂长星就到这边来了。”   安乐言站起身,看着傅识沧欲言又止。   “没事,我会注意安全。”傅识沧的目光专注,“我的小助理今天立了大功,我怎么能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呢?”   他看着小李:“你们继续逛吧,会有人一直保护你们的,有事就联系张导。”   小李连忙点头。   接下来的行程里,安乐言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在看到那人偷袭的时候,前世的惊惧又猛地袭上心头,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我不要再失去他。   不是因为前世的纠葛。   前世的傅识沧死后,他的复仇,是为了傅识沧,也为了傅兴山,为了这两个曾经救过他,曾经真心待他的恩人。   那现在呢?安乐言问自己。   那种不愿失去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经常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   他一直没有答案。   而今天,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强烈的悸动给了他答案。   如果在傅识沧的安全和复仇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他只求上天给他平安。   “乐言,你在想什么?”身边的聂长星问。   安乐言微笑着转过头来。   聂长星看着身边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安乐言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他一直都是开心的,为大家做这做那,但有时候也偶尔会让人感觉到,他心里压着些什么,解不开,似乎也不想解开。   而现在。   温润的海风扬起他的额发,光洁白皙的额头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疑虑。   这让他变得光彩照人。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安乐言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想去哪家店?”   “不用了,”聂长星看着他,“我们就在路旁坐坐就好。”   “好。”安乐言率先来到一张长椅边,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聂长星反而有些犹豫。   现在的安乐言,太坦荡了,竟然让他感觉,在这场名为恋综的角逐中,他已经输得彻底,再不是能引起对方情绪的角色。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他一起享受快乐,不要虚度这段时光,不正是他这次来海岛的目的吗?   他低头笑笑,紧挨着安乐言坐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好像很开心。”   安乐言看着远方的海面,那里,一艘小船正摇摇晃晃地出发,要驶入去往广阔天地的航线。   “嗯,”他点点头,“我很开心。”   那天的循环约会很成功。   安乐言一路上边吃边逛,又遇到了穆为和银心。   他给穆为介绍了海蟑螂的吃法,成功把这位贵公子吓到,而和银心在一起,他再次成为他的模特,让他拍了一大堆照片。   一直玩到晚霞满天,他才和小李相互搀扶着走向码头。   “今天你辛苦了,”他抱歉地看向小李,“扛着摄像机还跟着我走了这么久。打架那会儿,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小李连忙说,“其实,你刚冲过去,那位很壮的大哥就来了,一把就把我拦在身后。但是你动作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场,你和沧哥就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原来是这样,大壮他们的节奏并不慢,只是……   只是我就连那一击,也舍不得沧哥硬抗。   以前他这么想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感觉,就应该这样啊。   回去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像是都很有收获。   “你们晚饭怎么安排?”张茂过来问,“一起去主岛?给你们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   “我还有点吃不下,”安乐言为难地说,“今天在岛上从头吃到尾,感觉今天吃的甜品比平时一年还要多。这会儿我都还觉得自己一肚子糖水。”   几个遇见安乐言的嘉宾都哈哈大笑,因为他们全都请他吃过甜品。   “要不,大家到我那儿去玩吧,有材料的话,我还想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安乐言探头去看张茂,“好久没做饭,我都不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嘉宾们都高兴坏了。   安乐言做美食啊,这怎么能错过?   张茂面对一排渴望的眼睛,无奈地点头:“行,你们先去玩,我让酒店给你们送食材去。”   “张导和跟拍也和我们一起吧,”安乐言过去拉起张茂的胳膊,“你们今天这么辛苦,就别再吃泡面了。”   跟拍们都大为意动,纷纷表示可以帮忙搬食材、洗碗收拾,绝不吃白食。最后,大家按着张茂让他点了头。   水屋里终于热闹了起来。   二楼阳台到楼下的大滑梯里终于迎来了更多的客人,欢呼声和扑通扑通的落水声络绎不绝。   节目组从酒店搬来食材后,大家又在宽大的露台上摆起了烧烤炉。   安乐言却站在一边,仔细研究着已经送来的那堆食材,试图做两个家常小菜。   “乐言,这里就是上次你跳舞的地方?”安德森站在那晚摄像机的方位,比了比镜头的方向。   “对哦,”穆为跟着起哄,“要不你再穿一次我们看看,作为你的朋友,我们应该可以看看现场版吧!”   所有人都投来了渴望的目光,只有傅识沧,低头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却看向木质平台的台阶。   就是在那里……他们在水下拥吻,也是在那里,那条小裙子被他毁得干干净净。   安乐言红了脸:“那套裙子是找酒店借的,现在不在我这儿了。”   “这样啊,好遗憾!”几个嘉宾都露出失望的神情,“乐言你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可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给你刷大游艇。”   安乐言尴尬地应了,又回头去研究菜单。   最后一批食材到达,小李跑到安乐言身边,小声说:“酒店那边收到了给你的包裹,我拿过来的时候你正在跟他们说话,傅哥说,他帮你放到房间去。”   酒店?包裹?   安乐言猛地醒悟过来,是那条雷幻的裙子?这么这么快!   他快步走进水屋,穿过客厅,正好撞见站在他卧室门前的傅识沧。   “原本想给你送进去的,”傅识沧微笑,“但又觉得,还是不要擅入的好。”   安乐言挑了挑眉:“你都擅自跑来水屋那么多次了,还差这一下?”   傅识沧微笑:“那不一样,这……”   安乐言的目光有点锐利,有些让他看不懂的闪光。   下一秒,他被拉着手腕踉跄步入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安乐言吻了上来。    第73章   少年的唇柔软又温暖, 轻轻贴上傅识沧的唇。   说是吻,不如说是轻轻地接触,连鼻端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子里透过蒙蒙的灯光,温暖而暧昧。   傅识沧看着他因为害羞而闭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白皙的脸颊干净而纯情。   外间传来大家的笑闹声,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一声大叫,怀中的少年便跟着轻轻一抖,似乎就要睁开双眼。   傅识沧轻笑一声, 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轻轻撬开对方齿列的时候, 他尝到了清新的甜味,那是少年方才喝过的一杯蜜桃莫吉托。   甜甜的果味让人陶醉,是安乐言原本的味道。   一会儿两人都要出去见那些人精, 傅识沧没敢太用力, 却轻柔的,一下一下磨着安乐言的唇, 恋恋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啄啄安乐言的唇珠,轻轻问:“怎么了, 今天这么主动?”   “没有, 就是想亲你。”安乐言偏过头。   不过是想通了, 又突然发现,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喜欢,真的很上瘾。   “嗯,欢迎, ”傅识沧低声的笑起来,“多多益善。”   外间已经有人在叫“乐言快来”了,傅识沧放开怀里的少年,把包裹递给他。   “包裹里是什么?”他开了门,就着外面的灯光,看了眼包裹的发件人。   安乐言有点紧张,但想想傅识沧并不熟悉二次元,就想着随便说点什么敷衍过去。   谁知道男人却笑了:“雷幻的裙子?我记得……”   他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小coser,在对方的肩、腰、腿上打了个转,正是那条小裙子布料为零的几个地方。   安乐言恼了,要把傅识沧往外推。   男人轻笑着配合他的脚步,只是在退出房间之后,又轻声恳求:“你先收着,等回去了穿给我看?”   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男人蹬鼻子上脸:“只能穿给我看。”   那晚的party很成功,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以至于到了第二天工作日抽签的时候,大家都同意了万年打工仔安乐言的建议:别折腾了,干脆让从未参加过工作日的银心和聂长星搭档就好。   张茂摸了摸下巴。   下期的综艺是公路旅行,今天的确是这一期最后的工作机会。   “那就这么决定吧,就你们俩了!”   几分钟后,银心和聂长星开着餐车出发,张茂又转向剩下的人:   “你们……”   “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办,先请个假。”傅识沧站了起来,“你们要是还去做小蛋糕的话,帮我买个成品回来就行。”   想起上次傅识沧那么多个失败品,其他嘉宾都笑了起来。   只有安乐言知道,那唯一成功的一个,已经单独送到了他的身边。   而现在傅识沧的缺席,是为了昨天那几个偷袭者的事情吧。   “张导,别团建了,我们不想再做小蛋糕了!”嘉宾们都哀号起来。   “不如,咱们去参观一下大家的小岛吧,”秦臻难得发言,“本来就要给南海旅游做宣传,我们自己也可以对这里多了解一些。”   昨天在安乐言水屋里的经历实在快乐,剩下的几人很快就答应了。   参观自然少不了继续吃吃喝喝,张茂还雇佣了一个南星集团的导游,带着几个嘉宾逛过沙滩屋、山间小别墅、石头小堡,最终来到傅识沧居住的帐篷沙滩。   果然如白景辰所说,傅识沧的帐篷简简单单,只有洗手间和浴室还有点石头的痕迹。   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沙滩椅面朝西边摆在的沙滩,看样子是他常坐的地方。   “这座岛拥有南海最大的拖尾沙滩,沙滩长达两公里多,比邻国度假胜地最长拖尾沙滩还要多出近一公里来,十分难得。”   导游挥了挥手:“你们看,拖尾就在沙滩西方,虽然现在正在慢慢涨潮,但依然能看到那条长长的尾巴。大家可以去感受一下,现在水不深,还可以走很远。”   嘉宾们好奇地向西方的拖尾走去,只有安乐言落在后方。   他困惑地看向导游:“那片拖尾,不是应该有六公里吗?”   “不是啊!”导游一脸笑容,“乐言是在哪里看的资料?这片拖尾确实只有两公里多,我们为了做宣传,是专门量过的。”   他甚至拿出手机翻出资料来给安乐言看:“喏,确切地说,是2.386公里。”   安乐言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行,傅识沧,你又骗我!   当天晚上,当傅识沧照常游向安乐言的水屋时,才刚到一半,就看见了安乐言的身影。   身影单薄,又在海水中沉沉浮浮,看不清面貌,但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傅识沧大吃一惊,快速划动几下,一下子抱住了海中的少年。   “小言,你怎么来了?”他踩着水,努力在暗淡的星光下,去辨认少年的神情。   “来看你的拖尾沙滩啊!”安乐言抹了把脸上的水,“六公里长?只需要游四公里就能到水屋?”   傅识沧:……   怀里的人使劲捶了傅识沧两下:“拖尾呢?沙滩呢?我游了四公里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小言你听我解释……”   一个大浪打来,他灌了一口咸涩的海水:“我们不要在这儿拉扯,去我那边。”   安乐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可以随时打开的救生气囊,这才继续往前游。   今晚的风浪有点大,再加上之前已经游了四公里,安乐言的手脚渐渐变得麻木,动作也慢了下来。   傅识沧心疼得不得了,划了两下水追上安乐言:“我打开气囊你趴着,我带你过去。”   回答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蓬水花。   再游出去不远,海面上灯光微亮,一片小巧的充气浮台随着,边缘一圈小小的灯光,像是海中的孤岛。   “休息一下小言,”傅识沧强行抱住安乐言,“这是我设置的休息站。”   五公里的海泳,对安乐言而言已经是极限。   已经耗尽力气的他,此刻手脚都打着战,苍白的脸色在LED灯的冷光映照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傅识沧翻上平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   “对不起宝贝,是我不该说谎,我就是太想你了。”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手掌不停地在他后背上捋动。   过了好一会儿,安乐言才缓过劲来,趴在傅识沧怀里不肯说话。   傅识沧慌了:“小言,宝贝,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低头亲亲安乐言冰凉的脸:“宝贝你别吓我,理理我好不好?”   安乐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说不想让我帮你,其实,在看到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的心情,和你现在是一样的。”   傅识沧怔愣一瞬。   上辈子他失踪的时候,死亡的时候,昨天他被人袭击的时候,小言的心里这么难受?他到底受了多大的苦?   原本只是个轻飘飘的概念,此刻却如同刻入血肉的伤痕,连心脏都在打战。   他再次把人紧紧抱住:“对不起小言,我现在知道了。”   两人在茫茫大海上相拥了好一会儿,傅识沧才放开安乐言。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宝贝,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心情和我的是一样的?”   安乐言:?哪里不对?   傅识沧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真的发自内心,那么畅快,那么喜悦,连根本没有抬头看他的安乐言,只听声音,就被他感染。   傅识沧抬起安乐言的下颌,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又在脸颊上亲了亲,把他稳稳地放在浮台中央,然后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海。   “你干什么?”安乐言的嗓子都哑了,慌忙探头去看他。   “没什么,我高兴!”傅识沧双手扶在浮台上踩水,“你别动,我送你过去!”   此刻的傅识沧,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推着浮台哗啦哗啦蹬着水。   游出一公里多便是傅识沧那边的拖尾沙滩,此刻开始涨潮,最尾端的部分还踩不到底,傅识沧又往前游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休息。   “你在发什么疯?”安乐言趴在浮台上,瞪着一脸笑容的傅识沧。   傅识沧用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接着又笑了起来。   “你说你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他一只手扒在浮台上,双眼专注地看着安乐言,“我可是爱惨了你。”   他向上浮起身体,凑近安乐言的脸颊,轻声问:“你说的一样也包括这个,对吧?”   安乐言转过头,没有回答。   傅识沧笑得更开心了,继续用力蹬水,把浮台送回他的帐篷旁。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躲闪,傅识沧大大方方地搂着安乐言踏入帐篷中。   两个人都一身狼狈,但看着对方浑身的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灿烂星空下,那笑畅快而默契,暖意融融。   “咳!”帐篷的一角上,张茂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我还在水屋那边找傅识沧呢!”   傅识沧捋了一把头发,看了眼那边的摄像头:“这就是您不对了,就许我过去,不许小言过来吗?我们小言体力很好的!”   他说完,偷偷回头,看了安乐言一眼。   少年此刻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闻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他同流合污。   “啧,”张茂挺不是滋味地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们多说,安全就行。我找你是因为你的一位朋友辗转找到节目组,说有重要的事情,你们现在去把闺蜜机打开,我给你把视频信号转过去。”   两人都水淋淋的,傅识沧推着安乐言进了一旁的石头浴室:“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来接视频就行。”   安乐言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犹豫:“你也要洗啊……”   傅识沧凑近了些:“那一起?”   小coser一脸通红地关上了门。   两秒钟后,门又开了一条缝,扔出来一条大浴巾。   傅识沧被浴巾糊了一脸,闷头笑了笑,脱下泳裤,裹上浴巾。   闺蜜机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他抬头看了眼浴帘后方晃动的人影,还是把机器推远了点。   爱操心的小助理,还是先安稳洗个澡比较好。   安乐言的确不安稳。   经过了前一天的遇袭,他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怕傅识沧会出事。   张导说的这个电话,让他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简单冲了个澡就立刻冲出了浴室,恰好看见闺蜜机里岩澍的脸。   “原来你们在一起,那太好了。”岩澍还是没什么表情,“所以我说乐言最好也能来一趟,说句你不爱听的,毕竟,他才是那个维系你们之间纽带的人。”   他说完就下了线,安乐言看向傅识沧。   男人面色凝重,似乎在慎重考虑着什么。   应该是觉察到了安乐言的目光,傅识沧抬头。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小助理又开始担心了,傅识沧伸手把他揽过来。   “别怕,是好事,”他温声说,“岩澍说妈妈这两天似乎有恢复记忆的迹象,玉婆婆觉得可以冒一点小险,轻轻刺激她一下,看能不能有点进展。”   安乐言松了口气,这的确算是好消息。但为什么要我去?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傅识沧苦笑:“奶奶说,最好是找一个和我们羁绊深的人,那人当然就是你了,而且……”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安乐言:“她老人家说,最好是能扮成我十二岁时的模样,你是专业coser,所以想让你试试。”   安乐言骨架纤细,又是专业人士,方芮本身也只是需要一个刺激源,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沧哥十二岁的时候吗?   安乐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隽少年的模样。   “可那个时候,你……”   安乐言伸出手,比了个大概一米六的高度。   傅识沧嫌弃地看了眼,又好笑地把人拉进怀里:“行了我知道了,不要鄙视我了。”   安乐言闷闷地笑了半晌,拉着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只有这么高,看着你的时候,都是仰视的。”   傅识沧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刚刚洗完澡的他面色恢复了红润,满眼都是天真和温柔。   一如当年那个孩子,疼得浑身颤抖,看到他的时候,还那么礼貌地叫哥哥。   他感觉,安乐言一定能把那时的他cos得很好。   但他突然不想让他去南城了。   他把人一把拉了起来,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别装小孩了,你那样的眼神,让我怎么吻得下去?    第74章   韩特助很快买好了去南城的机票, 直接派人送来傅识沧的行李,也带来了安乐言的行李箱。   安乐言则通过闺蜜机联系了张茂,向他说明情况。   因为顾雅的关系, 傅识沧的家庭情况张茂很清楚,事关方芮他不得不放行,却对安乐言同行这件事颇有疑问。   “乐言,我记得你和小傅这次恋综是初识?”张茂一脸疑惑, “你跟他家并没有什么联系,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黏人的,难道是爱情改变了你?”   安乐言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好把要假扮十二岁傅识沧的理由搬了出来。   “这样啊, ”这下张茂有点信了, “的确,虽然以他家的权势,想找个相像的十二岁小男生来都不难, 只是演技好的难找, 而且涉及隐私。”   他抬头看向安乐言,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却说:“你把傅识沧叫来,我要跟他交代两句,你暂时避一避。”   安乐言听话地叫来了傅识沧, 自己则去了浴室收拾洗漱用品。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高, 传到浴室, 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安乐言收拾好了瓶瓶罐罐,感觉外面似乎平静下来了,便轻轻拧开浴室的门。   突然,张茂极具穿透力的叫声响了起来:“傅识沧你听着, 不管你们感情有多深,你都给我控制着,不许碰乐言明白吗?”   安乐言吓了一跳,连忙拉上浴室的门。   可是,什么碰不碰的,他们在说什么?   他悄摸摸地把浴室门又推开了一点。   傅识沧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张导,你这就管得太宽了,我又不会强迫他,你情我愿的事情,就是我妈也管不着啊。”   张茂愤然:“在平时我才懒得管你,但现在你在我的恋综上!还有,我管你干什么,我要保证的是安乐言的状态!做过和没做过能一样吗?观众一眼就看得出来!”   “砰!”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傅识沧瞥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故意耍赖:“那我要忍很久啊,导演你就不考虑补偿给我们小言什么?”   张茂在那边瞪眼睛:“你还敢找我要补偿!回头我把你的片酬都给他!你给我听着!现在第三期已经结束了,三天后第四期开拍,半个月,不,十天后全部拍摄结束,再过半个月,《美味关系》播放大结局。一共也就二十五天,一个月都不到!我不管你怎么做,这二十五天你一定给我忍住!”   半个小时后,两人乘坐节目组的快艇,直奔码头。   看着快艇外迅速掠过的一座座小岛,安乐言刻意不去想刚才偷听到的内容,问起了那些偷袭的人。   傅识沧看着快艇外翻腾的浪花,点了点头:“如我们那天推测,的确是两拨人。人数多的那一拨,是傅家的一个老顽固,大约是因为快要在傅兴怀那边失势了,狗急跳墙找了一帮人来找我的茬,试图讨好傅兴怀。”   安乐言点了点头。   那帮人看起来并不算强,应该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台班子。   “那个单独的呢?”   傅识沧露出一丝苦笑:“是个硬骨头,虽然我能大概率肯定是傅兴怀找来的人,但他不说,谁也不能百分百确认。”   安乐言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当年复仇时的名单。   “有照片吗?”他轻声问。   傅识沧把手机递给他。   照片里的人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捶打,脸上青青紫紫,却一脸淡然。连目光也平静得像是在面对路人,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威逼利诱都没有用,只有抓住了他的要害,一击致命,才可能打开缺口。   看着少年为难的脸色,傅识沧轻轻抽回了手机:“没事的,我让他们去查了,别忘了,东城里可有我的一支隐藏大军,从他们的关系网入手,应该可以找到些线索。”   安乐言却偏了偏头。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呢?   虽然脸上色彩缤纷,但眉眼的弧度,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对了!那个黄毛!   那个据说是网上接单,在他穿来第一天就袭击他的黄毛!   他抬眼看向傅识沧:“以现在的技术,如果有DNA数据,能倒查出某个人吗?”   傅识沧沉吟半晌:“嫌疑人数据库不一定,但傅家这几年为了乌啉病普查建立了强大的基因库,如果他的近亲曾经罹患乌啉病,在我们的数据库里有登记,那就可以倒查出各种信息。”   看着小coser惊讶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当然是在公安机关的允许下,傅家也必须遵纪守法。”   安乐言扑哧一声笑了:“傅哥你守法,傅兴怀就不一定了,还是要防着点。”   “嗯,”傅识沧轻声应下,“以前我只是一个人,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安乐言的脸上,勾了勾唇:“现在我拖家带口了,当然要多注意些。”   一句话又让小coser红了脸,过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提供DNA信息,忙正色道:“你让你的人去我家,我房间衣柜里有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条带血的毛巾,足够做各种验证。”   “带血?”傅识沧紧张起来。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安乐言安抚地拍拍傅识沧的手,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在医院的经历。   “我推测,黄毛应该是白家指使来的,”安乐言小心翼翼地建议,“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多倾斜一点。”   傅识沧的眉头要松不开了:“那个时候……白家也欺负过你?”   安乐言摇了摇头。   虽然白景辰只是这本书里的虚构人物,但白氏家族是存在的。   上辈子傅识沧的手段很激烈,和白家之间的关系却还不错,白家的家主甚至在暗地里表示过,如果傅识沧有能力入主傅家,白家会全力支持。   但白家家主是个墙头草,傅家斗得最凶的时候一直龟缩,傅识沧一失踪,就忙不迭地站出来支持傅兴怀。   所以现在想来,当初傅识沧摊牌被出卖,恐怕也是因为白家倒戈。   只是当时安乐言力量有限,只能集中精力对付傅兴怀,这也是他总认为自己没能完全复仇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本书里,白家家主不久后就会被傅识沧看破。傅识沧早早斩断傅兴怀的这条左膀右臂,把白家主弄进了监狱。   白家就此破产,白景辰的父亲是个没出息的,家庭败落之后便开始酗酒打女人,白景辰的妈妈不堪忍受而离开,而他自己则在一次烂醉后被车撞死。   白景辰因此无家可归,最终黑化成为反派。   虽然对白景辰并无好感,但安乐言对这位小少爷也没有任何恶感,还挺希望他不要黑化的。   他看向傅识沧:“沧哥,这次如果真的抓到了白家的把柄,能不能不要牵连白景辰?”   傅识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探究地看着他:“你对白景辰……”   毕竟两人从小就认识,原主还在网上对白景辰公开示爱过。   玩心眼玩了这么长时间,傅识沧此刻突然有了危机感。   他眼前的小言虽然对他特殊,可毕竟是修罗场的中心,多少人都盯着。   万一……之前的感情和记忆对他有影响呢?   他一把将安乐言抱了过来。   “不许你喜欢他!”   安乐言愕然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没有,我不喜欢他。”   顾忌着前方开船的船长,他轻轻推了推傅识沧:“我只是觉得,上辈子我们都过得太苦了,现在有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就没必要让更多人受苦。”   到达码头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往机场,早上九点多飞机落地,刚从飞行模式转回,安乐言就接到了节目组的短信。   【鉴于其他嘉宾疑虑重重,节目组已无法有效安抚,建议你和节目组视频说明情况。】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已经可以想象出张茂被嘉宾们逼得走投无路的窘态。   安乐言笑得够呛,上了岩澍的车之后,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乐言!”那边的嘉宾们显然都聚集在了一起,此刻正集体对着一台闺蜜机。   “你怎么那么快就走了,我们今天还打算聚餐的,”白景辰抢着说,“就是我说的那位叔叔,他帮我联系了一家特别有情调的餐厅。”   安乐言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人。   男人刚才正对着平板聚精会神地安排着什么,感应到他的动作,目光向他投来。   既然人已经送上门了,没道理不去试探试探。   “你叔叔真好,”安乐言微笑着回应,“我这会儿已经跑出一千多公里,回不去了,你们在哪儿聚餐?见了叔叔帮我给他道个歉啊。”   白景辰立刻说出了聚餐地点。   傅识沧低头点点平板,再抬头看他,表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什么工作那么着急?就算不一起吃饭,我们也想和你多待些时间啊!”聂长星说。   他显然代表了大家的意见,几个嘉宾都在点头。   “不好意思啊大家,”安乐言抱歉地笑笑,“工作上有点急事,要为一名生病的女士出一次委托。”   大家对二次元不是特别熟悉,此刻目光都转向安德森。   “就是,会有人出钱让coser扮演某个角色,和自己线下见面。但这位是生病的女士……”   安德森欲言又止,难道是临终关怀?   “别瞎想,”安乐言眨眨眼睛,“是帮人家恢复,说不定这次委托出完,那位女士的病就好了。”   “这样啊!”白景辰感叹,“原来coser还可以做这些,希望那位女士早日痊愈!”   其他嘉宾也跟着说了一堆吉祥的话。   安乐言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傅识沧。   你看,白景辰这个时候,还是个傻少爷呢!   他眼中含笑,却被银心抓了个正着,银心愣愣地问:“你现在是和雇主坐在一起吗?”   “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身边就是那位女士的……女儿,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   他又笑着看了一眼傅识沧,对上他哭笑不得的目光。   “这样啊,”穆为脱口而出,“那就拜托小姐姐照顾我们乐言了,也希望你们全家幸福安康!”   大家纷纷跟着祝福,穆为自己却微微愣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家庭是什么?不就是冷冰冰的将就,为了利益而虚伪地粉饰太平么?   什么幸福,什么安康,我在乎过吗?   可为什么提起这些,我又觉得那么温暖,那么向往呢?   他看着屏幕里微笑的少年,陷入沉思。   岩澍的车翻山越岭,终于在几个小时候到达玉婆婆的小院。   玉婆婆正站在竹编篱笆前,逗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你们来啦!”她开心地笑起来,拉过安乐言的手。   “怎么样,这段时间开不开心,傅识沧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啊婆婆,”安乐言有点不好意思,“他对我挺好的。”   “你别老对他有滤镜,”玉婆婆拉着他往里走,“他什么样我们能不知道?往好了说叫自信,说白了就是又自大又固执,经常还不听劝。”   安乐言偷偷回头看了傅识沧一眼,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就听见玉婆婆接着说:“所以以后啊,就靠你多管管他,别让他一天到晚地总是去冒险。”   这次轮到傅识沧对这满脸通红的安乐言眨了眨眼睛。   他赶紧转移话题:“婆婆,方阿姨她……”   “不急不急,”玉婆婆轻轻拍着他的手,“她这几天精神不是很稳定,作息也有些混乱,这会儿才睡下不久,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此刻竹楼已在不远处,安乐言轻轻摇了摇玉婆婆的胳膊:“婆婆,我们能去看她一眼吗?”   玉婆婆回头看了眼傅识沧,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方芮的房间在竹楼后方,小巧却干净整洁。   门只是微微阖着,却有两个粗壮的当地女人守在门前。   见到玉婆婆,两人都赶紧站起来行礼。   “今天怎么样?”玉婆婆问。   “还好,”其中一个女人回答,“之前有点激动,我们劝了几句好了些,现在睡下了。”   房门打开,展现出屋内的景象。   方芮平躺着,几条宽宽的布带在身前交错,将她固定在床上。   不过十几天没见,她已经瘦了一大圈。脸颊都有些凹陷,显出些许老态来。   看得出来,玉婆婆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照顾。方芮身上衣衫干净,人看起来也很清爽,但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腕上,却缠着厚厚的绷带。   玉婆婆无声地叹了口气,招呼众人出来,又轻轻带上门。   “你们走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对,”玉婆婆让岩澍给他们泡茶,“她也来找过我,说她这几天梦见了很多事情,想再试一试。”   “但毕竟逃避了那么多年,心里的恐惧根深蒂固,她每回忆起一点就多痛苦一分,最后竟然发展到用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   原来,方阿姨胳膊上的伤是那么来的。   傅识沧叹了口气:“其实,她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该做的事情都有我,她又何必……”   玉婆婆拍了拍他:“她的潜意识必然也认为,这件事应当由她来做,毕竟,在她现在的意识里,你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发现她自残后就停止了治疗,但是,唉!她压抑太过,一旦发作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住,只能雇人来守着她。但这终归不是办法。”   她看向安乐言:“心病还须心药医,阿芮这个病,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当年的车祸。如果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或许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这样还不行的话,我老太婆还是有能力再次让她忘记从前的,但这种事情做多了,以后再想要治疗,恐怕更难。”   傅识沧点了点头:“我知道,婆婆您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先试一试,如果真的不行,妈妈一辈子做个平凡的南城人,也是一件好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   玉婆婆笑着点点头,招呼着安乐言:“来,婆婆这里有很多小沧小时候的照片,你过来挑一挑。”   安乐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噌噌两步就退到院子中央,一脸抗拒:“小屁孩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南城的阳光灿烂,浓浓树荫下,男生皱着眉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十二年前的傅识沧。    第75章   “这孩子, 还真像!”玉婆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拍手。   岩澍刚好去接了新鲜泉水回来,看见他难得一愣:“哎呀,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就头疼。”   当年的傅识沧,因为夜夜噩梦而心情烦躁,根本不相信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太能治愈他的问题,也对岩澍这个大他五岁的哥哥也敌意颇深, 被寄养在玉婆婆家时,没少给这竹楼小院添麻烦。   这会儿看见安乐言的样子,大家都恍惚回到了过去,连他的身高差异都被不知不觉地忽略了。   玉婆婆笑着摇头:“真是的, 人说七八九嫌死狗, 他那个时候比狗还嫌。阿澍啊,你不是还有些手机视频,也拿给小言看看。”   “玉婆婆, 您这是……”傅识沧试图阻止。   “干嘛?”玉婆婆瞪他, “当年你敢做,现在不敢给人看?且不说他得充分了解你才能扮得像, 就算不用扮你,多了解你又有什么错?”   傅识沧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向安乐言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安乐言艰难地转过脸去。   他也好奇啊!这个世界的沧哥, 小时候到底有多调皮呢?   安乐言乐滋滋地看完了岩澍手机里的视频, 又仔细挑了一张和自己印象中最相似的照片, 找了个空房间坐下。   傅识沧昨晚就安排人准备好了各项用品,从各种美妆用品到假发、衣服,十分齐全。   他隔着一扇屏风,一边装扮, 一边和傅识沧聊天。   “沧哥,车祸那天你还记得什么吗?最好是跟我说说,我感觉阿姨肯定会触及那个时候的回忆。”   傅识沧坐在屏风外,南城灿烂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把少年的身影投在屏风上。   “其实我不太记得车祸那天发生的事,连同车祸前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傅识沧慢慢地说,“是在玉婆婆这里做了治疗之后,才陆续想起来一些。”   “我记得,那天下着雨……”   实际上,那天的雨很大。   墨城的天空真的如同泼墨,明明是夏日的白天,却黑得如同冬日的傍晚。   瓢泼大雨几乎连接天地,傅识沧蜷缩在房间一角,捂着肚子。   他们昨天才刚刚来到墨城,可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食物偏辣,酒店逼仄,网络也不好。   他其实对食宿没有太多的要求,跟着父母出来做公益,他也住过破破烂烂的棚户区,还有完全用泥巴和树枝搭起来的小房子,他并不是很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墨城给他的感觉烦闷而压抑,今天一早起来他就感觉头疼,吃过早饭后,肚子也疼了起来。   但爸爸说过,他已经十二岁,是个小男子汉了,出来做公益,就要忍受各种艰难的状况,毕竟,他只体验一天两天,而这里的孩子可能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上一辈子。   “小沧,衣服穿好了吗?”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孩子十二岁,已经有些青春期叛逆的迹象,房间都是私有领地,不爱让大人进。   方芮耐心地站在他门外。   “来了!”傅识沧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   方芮笑了起来,两眼弯弯,伸手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不想去的话就休息,今天本来就大雨,过去不是那么方便。”   “没事。”傅识沧胡乱摇了摇头,主动走向小旅馆的大门。   傅兴山已经站在小旅馆的门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安排今天的捐赠事宜,看见儿子过来,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不是说头疼?还是坚持去吗?”   “嗯,没关系,”傅识沧说,“我们赶紧走吧。”   傅兴山收起手机,赞许地看着儿子:“当初给你起名傅识沧,就是想要告诉你,你虽然生在傅家,但不能做个一辈子不知道苍生疾苦的傻瓜。沧海红尘,总会有悲有喜。你今天能坚持去,我很开心。但如果感觉过于不舒服,不要勉强。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做更多事情。”   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傅识沧心里很高兴,感觉连肚子疼都好了不少。   他们去了墨城的一家孤儿院,小小的,泛着潮湿的味道。   父母在校长办公室谈捐赠和救助事宜,他就和往常一样,在孤儿院里乱逛。   雨下得越发大了,云层聚集,黑压压地罩在头顶上,大雨扯天扯地。   傅识沧站在走廊上,风卷进来的雨滴几乎要把他的半身都打湿。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傅识沧苍白的脸。   他感觉那道闪电像是劈入了脑海,原本只是隐隐闷闷的痛猛然加剧起来。   闷闷的雷声滚过整个天际,也像是滚过他的神经,傅识沧烦躁地蹲在了走廊的拐角,抱着头,想忍过这一阵疼痛。   “小沧,怎么了?头疼严重了?”妈妈的声音传来。   方芮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儿子蹲在墙角,连忙跑了过来。   心疼地把少年扶起来,方芮轻轻给他揉着额角,有点烦恼:“你爸爸收到消息,说爷爷住院了,我们这会儿要赶紧赶回去,你……要不要紧?实在不行,我先陪你去医院。”   “没事,妈妈,”傅识沧艰难地站直了身体,“等会儿在车上躺一下就好。”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下雨,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市那边是晴天,我可能一回去就好了。”   “这孩子,”方芮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尽说些不靠谱的。”   他们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傅兴山才匆匆从校长室出来,一见到儿子苍白的脸,忙抓起他的手腕测了测脉搏。   “还好,没什么大事,”他看了眼两人,“回去的车我来开。”   方芮有点犹豫,为了药方公开的事,昨晚傅兴山工作到凌晨,刚才说好了她来开车的。   傅兴山倒是一眼看出了妻子的疑虑,安抚她道:“没事,我精神还好。倒是小沧,看他这个状态,一会儿可能会吐。”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吐”字,傅识沧顿时一阵恶心,不由得瞪了爸爸一眼。   傅兴山虽然心里焦虑,却被他这一眼给瞪笑了,伸手拍了儿子两下,让他先上车。   傅识沧在后座坐下,等方芮进来后,就顺势倒在妈妈怀里。   “这么大了还撒娇?”方芮摸摸他的头发,又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睡一会儿吧,晚上就能到家。”   雨还在下,车外光线阴沉,车窗被雨水模糊成一片。   方芮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不由自主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   傅识沧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睡梦中,他似乎听见妈妈问:“爸爸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病的?”   傅兴山回答:“据说是有人今天来集团闹事,爸那个性格你也知道,一点火气都压不住,非要亲自去解决,不知怎么的就被刺激了。”   他听出了妻子的担心,安慰道:“没事的,爸的助理都是有医疗经验的,第一时间做了处理又送去了自家的医院……”   傅识沧有点担心,爷爷虽然脾气不太好,老喜欢对他瞪眼睛,但也会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动漫周边,在他馋嘴的时候,偷偷带他去买炸鸡。   车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后来傅识沧又醒了一次,似乎已经到了海市地界,从高速下来,经过一段正在开发的城中村,就进市区了。   他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从妈妈怀里起身,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仿佛一把尖刀,直直从头顶插入进来。   他颤抖一下,蜷缩起身体。   “小沧?”方芮俯身看他,“快到了,再忍一忍。”   “嗯……”前面的傅兴山只发出了这一个音,接着就是猛然抽气的声音。   “后来我看过报道,说是有一辆货车违规停放在道路拐弯处,那天雨大,光线不明,那个路段连路灯都没有,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货车。”傅识沧的声音低沉。   屏风后脚步声急促,安乐言冲了出来。   “没事,”傅识沧抬起头,“我……”   他却没有说下去,因为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另外一个他。   傅识沧虽然在海市出生长大,但傅兴山和方芮都是北方人,骨相上偏硬朗深邃,和安乐言那种柔软的气质相去甚远。   但眼前的少年,只是通过化妆,就把他的相貌特征完完全全呈现了出来,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   但那是车祸后的他,头上裹着纱布,手臂吊在胸前。   看到自己站在面前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尤其是,他此刻很想亲亲眼前的人。   看到他有些怪异的眼神,安乐言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有哪里不对吗?   傅识沧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转身欲走。   安乐言觉得奇怪:“沧哥,是我哪里扮得不对?”   “不是,”岩澍的声音传来,“是你扮得太像,他终于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讨厌了。”   傅识沧停了脚步,无可奈何地靠在竹楼的楼梯栏杆上,却依然不抬头。   安乐言愣了几秒,看向岩澍:“是阿姨醒了吗?”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后院小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   安乐言赶紧冲了过去。   小屋里,在玉婆婆的授意下,两个护工在方芮醒之前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带,并将房间布置成了病房的模样。   此刻的方芮,正惊恐地缩在墙角,缠着绷带的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情绪激动。   两个护工无措地站在一旁,艰难地劝说着:“太太,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不,不!”方芮挥舞着手臂,“你们不要过来,我老公呢?兴山!兴山!”   “唉,还是老样子,”玉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安乐言的手,“去吧,尽力就行。”   安乐言却皱了下眉头,解开手臂上的吊带,拿出口袋里的化妆镜和阴影粉,迅速调整自己的妆容。   跟着赶来的岩澍顿住了脚:“这是……”   傅识沧则被牢牢钉在不远处。   此刻的安乐言,因为化妆的变化,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他是十二岁的傅识沧,却又隐隐现出成年傅兴山的特征。   看着他,岁月仿佛被压缩成片,将父子两人的面貌重叠在了一起,却那么和谐,毫无冲突。   病房里,方芮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起来。   “你们走开!都走开!”她尖叫几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兴山……兴山哥,他……他……”方芮慢慢抱住了自己,把脸埋在膝盖上。   门口传来脚步声,安乐言慢慢走进了房间。   方芮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样子很迷茫。   “你……你是兴山?”方芮喃喃地说,“可你怎么……”   她抬起眼,专注地看着安乐言,颤抖的手缓缓抬高,轻轻抚在安乐言的颧骨上。   那是安乐言脸上,最像傅兴山的部分。   “兴山,”方芮困惑,“你变小了?”   “不,”安乐言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脸上轻轻擦了几下,再次呈现出少年傅识沧的样貌,“你认识我的。”   以如此具象的方式,方芮看着眼前的爱人渐渐变成了容貌相似的孩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绪慢慢缓和。   含着奶香的柑橘味道缓缓从安乐言的手心里散发开来,缓缓地,在房间里浮动。   “你……”方芮有一瞬间的失神。   安乐言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轻轻问,“您还记得那首歌吗?”   “什么歌?”方芮的神色依然怔忪。   “就是那首您经常唱给我听的摇篮曲。”   安乐言轻轻哼起了摇篮曲的开头。   歌声轻柔,如同夏日里的微风,在房间里轻轻盘旋。   渐渐的,方芮的声音加入了。   柔和的女声和男声相和,在淡淡的柑橘奶香中缓缓流淌。   歌声唱了很多很多遍,安乐言一直跟着她的节奏,用自己的声音耐心地陪伴着,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首摇篮曲。   小屋窗外,傅识沧怔怔地看着两人,目光柔和,眼前的场景仿佛穿越了时光,让他回到那遥远的温馨中。   突然,他眼神一缩,几乎立刻就要冲进房间去,却被岩澍抓住。   房间里,方芮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前面的安乐言。   尖锐的叫声刺穿宁静的空气,方芮紧紧搂着安乐言的脖子,口中叫出的却是:“兴山!”   她的身体几乎弯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却将枕在她膝上的少年胸腹以上护得严严实实。   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对面雪亮的车灯直直射入前方的挡风玻璃,轿车急速右打,却又急急地拐向左边。   大雨被车灯晃得发亮,右侧的窄弯处,轿车在激烈的转弯中猛然撞上路边的违规占道的一辆大货。   激烈的撞击瞬间发生,方芮护着儿子,身体重重撞在一旁的车窗上。   玻璃碎成了漫天尖锐。   强烈的惯性撕扯着她的手臂,傅识沧的身体从她的怀抱中脱落,她被狠狠甩出轿车,眼睁睁看着轿车的车头被撞成一堆废铁。   大雨如一枝枝利箭,从天而落,将女人的身心都扎得千疮百孔。   丈夫和儿子在那一刻都离她而去,伸出的双手没能抓住任何一个。   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恨自己。   为什么,是她活了下来?   惨烈的哭声终于从女人口中爆出,却迟来了十二年。   安乐言缓缓从女人怀中挪出身体,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一只手轻轻地在她清瘦的脊背上轻轻捋着,他又唱起了那首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慢慢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她。   “他们都死了,”她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安乐言的声音温柔到几乎圣洁,“您还有他。”   安乐言引着方芮看向门前。   “您想起来了吗?在车祸里,您一直护着的人。”   “他还活着。”   “他是傅识沧,您和傅兴山的儿子,您永远可以信任,可以倚靠的人。”    第76章   安乐言走出房间的时候, 方芮已经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而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中,步履摇摇晃晃。   刚一踏出房门, 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双大手牢牢接住了他,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真不容易,”玉婆婆叹了口气, “放心,他只是精神消耗过度,今晚可能会发烧,你小心看护着, 过了今晚, 就都好了。”   她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对那两位护工说:“小芮不需要绑着了,明早她一醒来你们立刻叫我, 可能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消除精神上的残留影响, 但应该没有大碍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识沧抱着安乐言去了他们的房间。   小心将少年放在凉席上,他轻轻地为他卸妆, 又打来温水,为他擦身。   方芮在病中没法控制力道,安乐言的手腕上都是她掐出来的青紫, 连脖子上都有几道指甲的划痕, 傅识沧用温热的毛巾轻轻给他擦拭干净, 又拿来外伤药,小心地给他上药。   果然,到了半夜,安乐言就发起了高烧。傅识沧把人抱起来喂了退烧药, 又守着给他换冷敷的毛巾,一直折腾到天色将明,安乐言才终于退了烧。   黎明的微光中,安乐言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沧哥……”他的声音哑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来,“阿姨……”   “别担心,妈妈没事。”傅识沧轻声说,“我去问过了,她睡得很安稳。”   安乐言点了点头。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当年的车祸惨烈,方芮一定是认为自己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因而精神大受刺激。   也是,沧哥当时的伤很重,能够醒来几乎算得上是医学奇迹。   说不定……沧哥也是穿越而来?   可他根本没有前世记忆呢,不如算作是作者给他的主角光环。   安乐言的目光在傅识沧脸上逡巡。   没必要计较,不管他是哪个,都是我喜欢的沧哥。   房间里点着香,清清淡淡的很好闻。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安乐言盯着傅识沧:“沧哥,你睡觉了吗?”   “你还管我睡没睡?”傅识沧不由得好笑,放下手里的毛巾,“先把自己养好了再说。”   “我养不养和你睡不睡觉又没有关系。”安乐言低声嘟囔着。   “怎么?觉得我有黑眼圈不好看?”傅识沧笑着开玩笑。   其实,还是很好看的。安乐言在心里想。   他点了点头:“嗯,有点嫌弃。”   知道自己这么回答招人恨,他说完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双眼睛看着傅识沧。   傅识沧回头,想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你还有力气嫌弃我。”   他像是挖宝似的扯着被子,却见少年才坚持了几秒就气喘吁吁,傅识沧松了力道,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闹你,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安乐言点点头,安静躺了几秒,伸出一只胳膊拉拉傅识沧的T恤下摆,稍稍朝自己身边偏了偏头:“你也睡。”   傅识沧动作一顿,目光却亮了起来:“不怕我了?”   “那你别来。”安乐言翻身。   “你都邀请我了,我当然是一定要睡了。”   这话说得有歧义,换来的是安乐言裹紧被子的后背。   房门却轻轻碰上了。   几分钟后,傅识沧重新进来,直接上床,像是那晚在医院一样,抱住被子卷。   “你怎么这么凉?”安乐言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臂,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晚上忙来忙去脏兮兮的,刚才拿水冲了一下。”傅识沧把少年往自己怀里团了团,“睡吧。”   安乐言推了推他的手臂。   “怎么了?”傅识沧放松力道,“太凉了?不想我抱你?”   安乐言没有回答,挪得离他更远了。   傅识沧:“啧,好伤心啊。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   柔软的薄被扬高,轻轻落在他身上,将两人的身体一起覆盖。   身前,少年单薄的身体后退,再后退,直到退进他的怀里。   被他皮肤的冷冻得哆嗦了一下,他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把自己再往他怀里缩了缩。   热量缓缓传递、覆盖再同化,傅识沧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   他伸出一只胳膊,穿过少年优美颈线与床铺间的空隙,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那里,有他为了自己而受的伤。   他曾为了他不顾性命,而直至今日,不过是一点冷,他依然选择用体温去温暖。   多美好的人,上辈子怎么就没有好好珍惜?   傅识沧收紧了手臂,轻轻吻在少年的耳边。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玉婆婆来看了他们一次,两人都如同婴儿般地熟睡着。   直到竹楼里大爷大妈的声音吵醒了他们。   身体很热,额头上有涔涔的汗。安乐言轻轻动了动身体,箍住他的那双手臂立刻又收紧了些许。   更热了。   即便是南城,这个时间的温度也不低。   尽管他习惯性地睡得像只小虾米,可傅识沧依然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胸贴着背,膝盖顶着膝窝,呼吸就在耳边。   安乐言忍不住向前蹭蹭。   “别动。”男人困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气流拂过耳廓,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这么敏感?”耳边传来傅识沧低低的笑声。   怀里的人还在不自在地动着,似乎根本不知道现在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傅识沧似乎忍无可忍,叹了口气,翻身撑起双臂罩在人上方,低头去看。   少年的脸上是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茫,桃花眼里,却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傅识沧下意识地把身体往上收了收。   可看到他眼里毫无察觉的天真,他又忍不住泄了气,手臂微松,下巴枕在安乐言的肩膀上。   “真后悔,”他凑到少年耳边,“我就不该答应张茂。”   蓦然想起昨晚他们约定的是什么事,安乐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咬咬嘴唇。   “别招我了小祖宗!”傅识沧蓦地亲了过来,嘴唇吻上少年精致的锁骨。   将那朵红杏含入,轻舔,濡湿的舌尖,为杏花更增加了几分艳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抬起头,安乐言已经满脸通红,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说要去洗漱。   可前一天的精神消耗和高烧早已将身体中的能量消耗殆尽,安乐言脚刚触地,膝盖便一软,向地上摔去。   男人结实的手臂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再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体力太差了,”他一本正经地评价,“这还没干什么呢,怎么就软了腿?”   没等安乐言翻身,他就把人好好地卷在被子里:“但是可以好好养养,我不着急。”   似乎获得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偏开头,各自平复。   快到中午的时候,岩澍过来叫两人吃午饭,安乐言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窗前。   他的房间和方芮的相隔不远,连门窗都遥遥相对,从窗子里,能看到那间屋前漂亮的凤凰花树。   昨日似乎还只有一树淡淡的花苞,今天看过去,已经是一片红云。   就在他应声的时候,小屋的门突然开了,他看见了方芮。   这位阿姨经历的精神消耗比他还要剧烈和痛苦,在被护工搀出来的时候,脸色依然苍白着。   但她的眼睛是亮的。   以前的方芮温和、柔顺,却总让人感觉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此刻,那双眼依然温柔,却又掺入了些许哀愁和坚定,如小屋门前的凤凰花,有阳光也有荫翳,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经历风雨后焕发的生机。   她慢慢走到院子里,坐在那个大树根做的桌子前,低头开始泡茶。   玉婆婆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优哉游哉地看着她。   茶汤鲜艳清澈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笑了笑,对身前的玉婆婆说了什么。   玉婆婆回头,朝窗口的安乐言招了招手。   “走吧,”岩澍难得笑得开心,“奶奶说,方姨的情况比想象中好多了,刚才来的那些大爷大妈都高兴得很,说要庆祝一下呢!”   两人赶忙来到小院中。   方芮轻轻“啊”了一声,站了起来。   安乐言自然地迎了上去,傅识沧却慢慢停下脚步。   他站在小院的中间,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方芮。   男人的眸子如同深潭,被压在潭底的光淡淡的,在水面下若隐若现,却怯于露出水面。   十二年的隔阂,无数次的失望,此刻的他,竟然也有些不敢确认。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傅识沧,停下脚步,又看向方芮。   女人的眉眼依然温柔,嘴角带着笑,双目中却有晶莹闪过。   她静静地看着傅识沧,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双臂。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而下,时隔十二年,她终于再次拥抱住自己的儿子。   虽然现在,儿子已经高过她好多,已经不再需要她去安抚,而是可以将她抱在怀里,笼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她突然想起了昨日,那个将她从破裂的记忆中拉出来的身影说:   “我是傅识沧,你和傅兴山的儿子,你永远可以信任,可以倚靠的人。”   “对不起,小沧,”她还是习惯性地,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轻轻喃喃,“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傅识沧没有说话,但收紧的手臂和久久的拥抱说明了一切。   “好啦,都平静一下,坐下来喝点茶。”玉婆婆笑呵呵地拍了拍两人。   方芮抽了抽鼻子,看着玉婆婆的时候却突然哭了出来。   安乐言则拉住了傅识沧,把他带到梧桐树后。   他看着傅识沧红红的眼睛,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男人似乎不乐意似的扯了扯嘴角,却还是一低头,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微微的温热濡湿了他的锁骨,安乐言轻轻拍了拍傅识沧的肩背,却被他抱得更紧。   再次坐下时,小桌上已经摆上了清粥小菜、米线、凉粉、米干,还有一大盘糯米饭。   “玉婆婆,你是魔法师吗?”安乐言看着老人眨眨眼,“一下子就变出这么多好吃的!”   玉婆婆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这都是一早上街坊们带来的,虽然到了午饭的点,你们也先吃点这个垫垫。”   树荫下,几个人围坐在小桌前,有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亲密感。   饭后,玉婆婆向岩澍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退回竹楼,给三人留出空间来。   安乐言也起了身,却被傅识沧拉住。   “妈妈,”他站起身来揽住安乐言的肩,“这是我男朋友安乐言。”   安乐言:?   怎么,这就见家长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再想想,其实,早就见了,只是没有这么正式……   安乐言:“我……沧哥,你不要……”   傅识沧做出一脸意外:“不会吧,我是不是还没追上?”   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急急拉了方芮过来:“妈,怎么办,你快给我帮忙!”   看着安乐言的脸一层层红起来,神色越来越窘迫,方芮直接把人拉到了身边。   她的眼中满是笑意和维护,直接把安乐言揽在胸前,冲着傅识沧一挑眉:“不准你欺负他!”   傅识沧:我哪儿敢啊……   三人说笑了一阵,等安乐言平静了,才坐下来说话。   “抱歉啊妈妈,”傅识沧说,“我知道您才恢复,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很多细节都不清楚,您能回忆一下细节吗?”   “没事,”方芮拍拍他的手,“我已经醒了,就不会再回到那种状态去,这里还有玉婆婆。”   她低头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原本的计划是在墨城再逗留三天,在孤儿院进行捐赠后,你爸爸就要去参加一个慈善组织大会,在会上,他会宣布,未来研究出来的WL系列药物,会和全球研究者一起共享配方。”   方芮的笑有点凄凉:“当时我劝过他,或许用其他的方式会更好,他却执意如此,或许……他当时已经发现了自己会有危险,所以选择孤注一掷吧。”   “那天早上,我们去了孤儿院……”   方芮正在教室里,帮着孤儿院的老师给孩子上课,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她微笑着扭头去看,却见到了丈夫凝重的眼神。   “怎么了?”把手里的小手工交给老师,方芮来到走廊。   “家里的消息,我爸心梗发作去医院了,现在在ICU,管家说情况不好,恐怕我们得快点赶回去。”   “公公不是一直在吃药?”方芮皱眉,“该不会又忘吃了?”   因为这个,上车以后,安抚住了头疼的傅识沧,她拿出手机给家里的护理阿姨发微信:   【公公怎么去医院了,情况怎么样?】   家里的阿姨没有回话。   方芮觉得很奇怪。   这个阿姨在傅家做了很多年,几乎只比她到傅家晚上一两年。   她也喜欢方芮这个傅家的太太,在取得了方芮同意后,就很喜欢给她发微信。   有时候比如晚饭吃什么,太太要不要多出去运动一下这种闲话,她也很喜欢发给方芮。   养生信息就不用说了,一天能转发好几条。   就算方芮不回话,她也是锲而不舍,誓要让这位体弱的太太养好身体。   当方芮打开她的对话框时才惊讶地发现,阿姨已经两天没给她发消息了。   “我当时很疑惑,以为她因为公公的病情慌了手脚,但几个小时后,她终于给我回了一条消息,却是告诉我,她辞职了。”   方芮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握在身前的手微微颤抖着。   因为在那不久,便发生了车祸。   “妈妈,”傅识沧揽住方芮,“别怕,都过去了。”   方芮微微点头,擦去眼角的泪花:“我知道,我还有你,妈妈一定会坚强的。”   送了方芮去休息,两人在房间对坐。   “张嫂的辞职也许不是偶然,”傅识沧皱着眉,“但当时很混乱,不仅是我们一家,爷爷在进入ICU之后,也没能坚持太久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傅家,风雨飘摇。   两代家主接连死亡,傅兴怀顺利上位,若是正常情况,嗜血的媒体早就像苍蝇一样缠上来了,可那时居然风平浪静,只有几家主流媒体发表了讣告,对傅兴山一家的遭遇表示同情,这事就这么平淡揭过。   “等我醒来,一切权力转移都已经完成,连家里的人都换了一遍,那位张嫂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傅识沧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再抬头时,他看见了安乐言欲言又止的神情。   “宝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安乐言对这个称呼依然不习惯,他一边用手背凉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小心翼翼地建议:   “那位张嫂有送过方姨什么东西吗?还有,她做菜的口味习惯。”   傅识沧嚯地站了起来:“我去问妈妈。”   “对了,”走到门口,他突然顿了一下,“宝贝,你确定还要叫我妈妈‘方姨’?”    第77章   傅识沧回来的时候, 安乐言的脸还是红的。   方特助在接到电话后立刻去了游乐园旁的傅宅,从方芮的房间抽屉里找到一个小小的钥匙扣,那是一枚小小的旅游纪念币, 上面印着“墨城旅游”的字样。   “是她有一次休假回老家后带给我的,”方芮说,“很自豪的样子,说是她儿子考上了公务员, 在当地旅游局工作,最近开发的旅游项目受到了领导赏识,所以她买了好几块纪念币,给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对比张嫂的的做饭口味, 我感觉她应该就是墨城人, 我们那儿……”安乐言微微顿了顿,“我们那儿的风味就是那样。”   他说完看向面前的傅识沧,却见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傅识沧三言两语把事情给方特助交代清楚, 拉起了安乐言的手, “我越来越确信,你来到这里是命中注定, 而我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人。”   安乐言腼腆地笑笑,扯回话题:“你打算去墨城吗?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只犹豫了一秒,傅识沧便点了头:“好。”   他们在第二天的上午, 找到了张嫂的儿子。   那是个面色阴郁的男子, 已经坐到了产业发展处副处长的位置, 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   听闻傅识沧的来意,他只是扬了扬眉:“你们是来追究我妈什么事情的吗?”   “我并非为这个目的而来,也就是说,我并不会提前假定张嫂做了什么对不起傅家的事情, ”傅识沧的语气很严肃,“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我希望她能如实告诉我,我会酌情考虑。”   副处长发出一声冷笑:“那对不起,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就算是对不起你们傅家,你也没什么可以再考虑的。”   “怎么会这样?”安乐言惊讶。   十二年前,张嫂也不过四十多岁,据方芮说,这位阿姨身体极好,怎么会在短短的十年里就去世?   原书里,傅识沧就是在推测出张嫂的原籍之后找到了她,从而获得线索。   只是,书里的地点不是墨城,张嫂也没有去世。   难道真是我改变了这个世界?因为我,沧哥的复仇线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男人显然已经拒绝再提供任何帮助。   傅识沧轻轻拉着安乐言:“走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安乐言看向副处长,“请节哀,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也许因为我的到来,让你失去了母亲。   走出旅游局,傅识沧轻轻揽过安乐言:“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有其他线索,总能找到头绪。”   “不是,”安乐言低声嘟哝着,“是因为我,坏事了。”   “怎么可能?”傅识沧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你是我的福星,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看了眼墨城的大街:“想不想逛逛?”   安乐言上辈子离开墨城的时候是十八岁,和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因此,墨城在他眼中,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不知道,被他影响的那部分,书本会如何去自我完善。   安乐言偏头想了想:“我想去墨城孤儿院看看。”   这辈子安乐言拥有家庭,但他也想看看,自己在现实中待过的孤儿院,现在怎样了。   孤儿院……   傅识沧稍稍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在那个世界,他们就是在那家孤儿院相遇。   你和他的缘分,竟然开始得那么早。   他忍着心里微微的酸,拉起安乐言的手,十指相扣。   但你没有这样牵过他的手。   果然,一切都不一样。   当年的院长不见踪影,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人,听说是傅家人到来,十分高兴。   “当年和傅先生一起来的小少爷就是你吧,”他笑着和傅识沧打招呼,“你也许不记得了,我们那天在走廊上碰见过,我当年也是院中孤儿中的一个。当初多亏了你们的资助,我才能坚持到大学毕业,回到这里来照顾这些孩子。”   他开心地带着两人参观,又给他们介绍院里的各项创新。   “中午在这里吃饭吧,”他热情地邀请两人,“我们这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一般人我都不请,怕他们吃上瘾了老是来,经费可不够。”   一番话把大家说得笑了起来。   安乐言对美食有兴趣,傅识沧也不想让他再劳累他给自己介绍墨城美食,两人欣然答应,和年轻院长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里,小朋友们井然有序,各自拿着餐盘开心用餐。   “啊,好正宗的墨城味!”安乐言吃了一口就开始夸赞,“好久没吃到这样的家乡菜了。”   “是吧?”院长得意极了,“我就说你会喜欢,傅先生……”   他看向一旁的傅识沧,却见他皱了眉头。   “吃不惯?”院长试探着问,“是不是太辣了?”   “我还好,”傅识沧摇头,“我能见见这位做饭的师傅吗?”   虽然不明就里,院长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前两天有点不舒服,之前就请了假,说是今天做完午饭儿子回来接她回去住几天,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我去帮你们看看。”   看着院长去了后厨,安乐言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隐隐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坐在他身边的傅识沧也很焦躁。   当食堂门外传来一声突兀的车喇叭声时,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跑了出去。   院长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两人出来,还没开口,就看到他们一起冲到了食堂外,翻过走廊的栏杆,拦在了那辆刚刚启动的出租车前。   “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司机探头骂道,傅识沧却执拗地站在车前,挡住了出租车的路线。   安乐言则站在车窗边。   过了好一会儿,车窗才缓缓降下,露出副处长那张阴郁的脸。   “你们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这里。”副处长垂着双眸,“如果我不交人会怎么样?”   “不会如何,”安乐言说,“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看了眼车内低着头的女人:“我知道隐瞒一件事情的辛苦,我也曾经心里揣着一件事五年。那五年里,杯弓蛇影,所有的事情都是压力,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所以这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您一定忍受了很多痛苦,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重呢?”   他叹了口气:“但是,十年的自我惩罚已经够重的了,现在您有机会卸掉这个担子,还希望您慎重考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退开了一步,伸手看向傅识沧。   男人一脸心疼地走过来,将他揽住。   两人一车,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走出车厢。   “小少爷……”张嫂抬起泪眼把他看了又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三人再次坐下的时候,是在张嫂儿子的家里。   简单的小区住房,简单的家具。   这个家里似乎没有多少生活气息,阴郁而冰冷。   张嫂说要整理情绪,一直在张罗着泡茶,好一会儿之后才端来茶盘,和大家一起坐下。   傅识沧轻声道了一声辛苦了,才抬头看向张嫂。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爷爷当年吃的是什么药。”   张嫂因为去傅家很早,一开始就照顾方芮,又带着傅识沧长大,在傅家佣人里地位超然。   平时她也没多少事,盯一盯家里主人们的饮食,偶尔给挑食的傅识沧做顿饭,盯着老爷子吃药、方芮锻炼身体这样的事情,就是她工作的全部了。   所以,她对傅老爷子平时吃的药很熟悉。   那些药一般会放在卧室的小茶几上,一共五种。   药片颜色、形状不同,很好辨认。   她会在每个周日的下午,把傅老爷子一周要吃的药拿出来,一天天配好,放在一个长条状的药盒里。   药盒上用大字标着周一、周二的字样,这样每天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今天的药吃了没有。   出事前的那个周二,到了晚上,格子里的药都还在,张嫂就去敲了傅老爷子书房的门,提醒他吃药。   “我吃过了。”傅老爷子正在电脑上下象棋,棋子落盘时的电子音啪嗒啪嗒地响。   “才没有,”张嫂坚持,“您看这周二的盒子里还是满的!”   傅老爷子不信,说他真的吃过了。   两人掰扯了半天,最后张嫂拿出了预防心梗的那一颗:“其他的可以不吃,但这个药吃一片和两片都可以,那您多吃一片!”   傅老爷子没法,只好单独吃了那一片药,吃完还抱怨:“这药这么苦,干嘛要多吃,舌头都麻了。”   张嫂不信:“哪里苦,还不是您不想吃。”   自从儿子接班之后,傅老爷子赋闲在家便像个小孩一样,张嫂只当他是小孩脾气犯了,并没在意。   “后来,他又抱怨过几次药苦,我却从没想过,那药或许有问题。”张嫂深深地叹了口气,“等到后来傅老先生心梗发作,我才想到,也许他的药被换过了。”   “所以您当年并不是辞职,而是……逃走了?”   张嫂点了点头:“我也怕啊,万一这事情查起来,随便哪个主子把换药的事情栽在我头上,我上哪儿喊冤去?”   “但声称去世这件事……”傅识沧敏感地抬头,“是有人来找您麻烦了?”   “那是我的主意,”张嫂的儿子沉声道,“这事可大可小,但牵涉到你们豪门内部的争权夺利,谁也没法保证我妈的安全。所以我在老家那边一直宣扬说我妈病了,渐渐和那边断了往来,即使有人去查,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只是她总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觉得老爷子的死也有她的责任在,所以非要找个地方干活赎罪,最后找到了那所孤儿院。我看那地方挺偏的,也没人在意,就由着她了。”   “张姨,”安乐言温声问,“你选择孤儿院是因为方姨吗?她和那所孤儿院的很多孩子一样,是乌啉病患者。”   “是啊,”张嫂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算有点护理经验,去照顾那些孩子,就像是照顾小芮一样。她现在……”   “妈妈现在很好,”傅识沧说,“等这件事了结,我陪她来见您。”   “啊不不,应该是我去见她才对,大小姐那么弱的身子,怎么能到处跑啊!”   张嫂缓缓站起身。   十年的精神折磨,将她从一个健壮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个垂垂老妇,不过五十多岁,背已经有点驼了,看起来足有六十好几。   她慢慢走到沙发边,打开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包,拿出一个小药瓶。   “我那天从傅家离开,怕以后说不清,就从当时的大药瓶里倒了几颗出来,一直带在身边。”   她用微颤的手把药瓶递到傅识沧的手上:“现在交给你,我也算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心中堵塞了十年的块垒终于被除去,张嫂看向儿子:“对不起啊,这么多年,让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辞别这对母子之前,傅识沧委托了专业人员保障张嫂的安全。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走吧,我带你去吃墨城小吃。”安乐言拉了拉傅识沧的胳膊,“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   幸好这个世界里,美食街依然存在,而且似乎比安乐言印象中的还要大。   “你不太能吃辣,这个牛肉汤就不错,”路边的小摊边,安乐言零零碎碎摆了一桌子的小吃,“今天我请客!”   傅识沧喝了一口汤,点头称赞:“好喝。”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你家的事,只是还有很多线索不确定,我也不敢乱说。”   安乐言用筷子搅着牛肉汤里的粉丝:“但到现在,当年事情的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   “嗯,”傅识沧点头,“当年我们一家人在墨城,因为父亲想要公开乌啉药配方,傅兴怀不得不提前动手。”   “根据张嫂的说法,他之前就已经替换掉了爷爷的心梗药,那么当天爷爷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病,而父亲接到爷爷病危的通知后,冒着大雨回海市,他又在路上安排了对撞的车和路边的大货,制造路滑产生意外的假象……”   喧闹的墨城夜市里,男人的身影清冷而萧索。   “沧哥,”安乐言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他的手,“别伤心,方姨还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傅识沧翻过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指。   男人眼里的光那么强烈,安乐言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你……你先吃点东西。”他指着那一桌子小吃,“都挺好吃的。”   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傅识沧喉结动了动:“抱歉,我还有点吃不下,我们打包?”   他没等安乐言回答,就去找老板要了打包盒和打包袋,快速地包起桌面上的小吃,拎着袋子,拉着安乐言回酒店。   他走得很快,几乎让人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门口刷卡的时候,安乐言才缓过一口气:“沧哥……”   可没等他说出什么,就被傅识沧拉了进去。   没有插电卡,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的大楼,点缀着零星的光。   昏暗的光线里,傅识沧紧紧按着安乐言的肩膀,吻了下来。    第78章   这个吻激烈而深长, 傅识沧似乎要将他吞入腹中。   舌与舌的搅动发出让人羞耻的水声,紧压的身体似乎要挤出安乐言身体里的所有氧气。他仰着头,无助地承受着这场狂风暴雨。   一吻结束, 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傅识沧的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滑向锁骨边的伤痕。   轻微凸起的伤痕缓缓承受着男人的吻,靠在墙上的安乐言突然抽了口气。   “沧哥……别……”黑暗里, 他摸索着男人的短发。   傅识沧的头发比二期开始时长了一点,却依然抓不住,此刻刺得他手心发麻。   白皙的手指没入男人的黑发,忍不住地微微痉挛。   ……   恢复意识的时候, 安乐言已经被安安稳稳平放在大床上, 一旁的浴室传来傅识沧漱口的声音。   接着花洒被打开。   水声盖过了浴室里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傅识沧才开门出来。   “我, 我也去洗一下。”安乐言低着头冲进浴室。   傅识沧只用了淋浴, 浴缸里却放好了水,密密的白色泡沫轻轻荡漾。   安乐言跨入浴缸, 把自己埋在浓厚细腻的泡沫之中。   沧哥怎么能……   埋在泡沫中的身体慢慢泛起了红,如海潮般,慢慢涌上颈脖和脸。   他突然明白了那晚张导为什么那样疾言厉色, 只是这样, 他就感觉很难面对了, 如果做到底……   “小言?”浴室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傅识沧侧身进来。   哗啦一声,安乐言把自己整个埋进了水里。   雪白的泡沫因为搅动而露出一线清澈,少年潮红的肤色一眼可见。   “别憋着, ”他退到浴室门前,“少泡一会儿就出来,不然头晕。”   他特别用了点力阖上门,又轻轻推开一条缝。   看见安乐言从水里钻出来了,他才放心地回到卧室。   还是太冲动了……   傅识沧低着头想。   但在安乐言说出“你还有我”的那一刹那,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语言那样无力,一时间,他只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   如同面对他的神祇,他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膜拜与服侍。   巨大的落地窗后,是墨城灿烂的夜景。   高楼的外灯闪亮,街道流淌着光河,夜市里满是红尘喧嚣。   这座城市和隔壁房间的那个人一样,亲切而生机勃勃,赐予他新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安乐言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伸手摸了摸床的另一边。   昨晚他从浴室出来后,两人并没有多少交流,他们似乎回到了之前那几个夜晚,傅识沧抱着他的被卷,用轻柔的呼吸送他入眠。   两人似乎都默契地,将激情与欲望埋在了心底。   还有一期恋综,还有一周时间。   两人买了不同时间的航班,安乐言先走,傅识沧去了一趟海市,重新调整了各项计划,再乘坐红眼航班飞抵最南端的机场。   转车来到节目组驻地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   依旧是干净清晰的眉眼,站在人群中笑意晏晏,但他的心里,就是会泛起一丝甜。   那是,我的安乐言。   “OK,各位嘉宾,《美味关系》的第四期终于到来了。”张茂招呼着嘉宾们,“咱们的名字叫美味关系,但似乎更注重关系,比较忽略美味……”   嘉宾们一阵哄笑:“感觉张导又要忽悠我们干活了,他还记得自己是在拍恋综吗?”   张茂瞪了一轮眼睛,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一期呢,我们做公路旅行。”   他扬了扬手,三辆漂亮的餐车开入场地。   “你们那么聪明,当然能看出来这期的形式,”张茂笑眯眯地面对一众白眼,“三辆餐车从三个路线出发,沿途售卖美食,到下一个城市汇合后,嘉宾们再集体活动。”   “至于分组的方式……”他苦恼地看着嘉宾们,“让你们发短信肯定又是一样的结果,随机抽签也用了好多次了,这次干脆就按照年龄来分吧。年龄最大的和最小的一组,剩下的再依次配对。集体活动后再打乱重分。”   嘉宾们互看一眼,各自说出自己的出生年月。   “乐言果然最小,但最大的……居然是银心?”一众嘉宾目瞪口呆。   原本以为最大的是傅识沧、秦臻或者穆为,但看看出生年月,银心居然和傅识沧同年同月,还大上了十几天!   只是他面相小,平时又不爱说话,称呼上也总是跟着安乐言他们乱叫,以至于大家都没考虑过他的年龄。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傅识沧。   男人不争不抢,此刻正低调地站在嘉宾中,一如第一次上节目时,绅士、温和。   只是他此刻嘴角微勾,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短发整齐。   安乐言的手轻轻蜷了一下,他的掌心还清晰地记得那日的手感,他的目光在那黑发上流连半晌,也低下头笑了笑。   那是我的沧哥。   在人前永远温和有礼,但只有我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那是我的沧哥,我的。   他抬起头,主动走到银心身边:“我应该管你叫银心哥才是。”   银心倒是不好意思了:“没有,我其实,只是年龄长一点而已。”   “哈哈哈,大一天也是大啊!”安乐言笑眯眯地拉着他,“走吧,我们去车上!”   看着他俩开开心心地走开,其他嘉宾倒是觉得有点惊讶。   银心迷糊也就算了,安乐言在第三期的时候似乎对大家的热情有了些忐忑,但这期一来,他却变得更加坦然了。   发生什么了吗?   怀着疑惑,剩下的嘉宾完成了分组。   傅识沧和聂长星上了一辆车。   “确定了?”聂长星偏头看着老实干活的傅识沧,“这次你们是一起走的吧,只不过错开了回来的日期。”   傅识沧打开咖啡豆的罐子,默默点头。   “果然啊……”聂长星感叹,“早在你带他来研究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过说实话,乐言从一开始,心就在你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之前,”傅识沧沉默了一瞬,“或许不是爱情。”   他抬头看向聂长星:“我只是运气好,在节目开始之前,就入了他的眼。”   “不过你追得也确实用力。”聂长星笑了起来。   “你……”难得的,傅识沧的声音里有一丝犹豫,“你不要紧吧。”   聂长星偏头去看傅识沧。   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那年傅识沧到海大来寻找合作伙伴,原本想接触的是陈知颐,但见了一面后就放弃了。   那个时候,陈知颐已经接受了傅氏集团的邀请,也并不相信傅识沧单打独斗能够做出多大的成绩。   但傅识沧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暗示,找到了海大实验室中的老同学聂长星。   那个时候的傅识沧,外表绅士温和,却实际冷心冷情。   聂长星也不在乎。   傅识沧要的是前沿的科研力量,而他要的是足够的研究自由和资金。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连一起参加恋综,也是商量着让他成为傅识沧的掩护,算是研究外的合作。   合作这么长时间,他从未见过傅识沧用这样的语气,去关心一个或许还是他潜在敌人的人。   不是做样子,而是发自内心。   他真的,变了很多。   仿佛一个只被目的驱动的人偶,长出了血肉,也长出了一颗学会关心和体贴的心。   乐言,真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安乐言和银心是最先出发的,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第一个临时售卖点。   那是一段急弯极多的山路,经历了无数次旋转与倾斜,驶到这里,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观景台。   山路蓦然变得宽敞,路外是一段延伸出去的悬崖,尽头的位置被整理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围上了石头雕刻的栏杆。   眼前豁然开朗。   站在这里,视野极为开阔,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幅宽阔的画卷。   无尽的蓝天之下,山崖起伏连绵,一条小河蜿蜒在山间,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连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要不要画画?”安乐言笑着回头,“这里的山水看起来好震撼。”   “嗯,但其实我更想画你。”   安乐言偏头想了想:“好啊!我之前答应过给你做模特的,那我们继续?”   反正食材已经准备好,这会儿也没有客人,来了人直接现做就好。   银心兴致勃勃地拿出了画板,安乐言则靠在栏杆上。   微风吹起少年的额发,他身后是闪闪发光的河流,雾霭流岚,美如仙境。   但多美的风景,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少年。   银心愣在画布前很久很久,突然,他泪流满面。   “怎么了?”安乐言走过来,关心地搭上他的肩膀。   银心的泪还在往外涌,心里似乎有什么,想要破茧而出。   他本就是为了体验情感而来。   原本的银心,是一个只会作画,却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的画精细、漂亮、结构精准,却如同AI作品,毫无感情。   他为了提升画技而来,为了让自己的画带有情感。   他观察、比较、迷恋、练习……   但在少年一次次的微笑中,一声声的关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份感情已经在心底里孕育、发芽。   如今,那份感情突破重重的遮盖,终于露出头,他却清楚地知道,太晚了。   那个少年,那个在他的艺术世界中如同缪斯,如同神祇的少年,早就心有所属。   悲伤汹涌而来。   “乐言……”银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乐言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窝里。   让哭声肆意撞击这对方的胸膛,银心第一次痛快宣泄出自己的情感,却是在意识到失去的时刻。   等到第一批客人来到观景台,银心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躲在车厢里准备着三明治的材料,看着安乐言笑语晏晏地接待顾客。   “是乐言啊!”餐车前的女孩惊喜出声,“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三期是海岛,所以第四期就旅行回海市。”安乐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咖啡拉花,一边回答,“能碰上你们真有缘分。”   “嗯嗯嗯!真的好有缘!”女孩点头,“今天是工作日?你和谁一起啊?”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用气音问银心:“你想要见见顾客吗?”   银心轻轻咳了一声,来到餐车窗口。   “啊,是银心!”女孩欣喜的招呼同伴,“快来,你的偶像在这里!”   “偶像……”银心茫然地看着安乐言。   “当然了,你是很多人的偶像呢。”安乐言看着他微笑,“我们银心,是很棒很棒的画家。”   “对啊!我就很喜欢你的画!”女孩的同伴走近,竟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啊,是你……”银心发出小小的惊呼。   第一期结束的时候,在他的签售会上,这个男人买走了他十二幅画里的三幅。   “诶,哥哥,你们见过啊?”女孩的目光十分感兴趣地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最后对上了安乐言的眼神。   “我们住在乐城,你们会经过那里吗?”女孩偏头问,“我哥哥经营着一家画廊,里面也有银心哥哥的画,你们要不要过来玩?”   她乖巧地改了称呼,惹来哥哥的一瞥。   “乐城是艺术之都,经营中的画廊有两百多家,其中最著名的是‘SH宿涯’,是乐城顶尖的画廊,我一直希望能在那家画廊展出自己的画。”银心向安乐言解释着。   “抱歉,”他突然反应过来,“我并不是想内涵你家的画廊,只是,我真的一直很期待……”   “那就去看看。”男生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日光,“我和妹妹都非常喜欢你,嗯……我是喜欢画,她是磕CP。”   女孩觑了哥哥一眼,又兴奋转头:“你们会来吗?”   “乐城的确是我们计划中的城市,”安乐言回答,“不过要看导演怎么安排。”   他看了一眼银心:“万一没有时间的话,等恋综结束了,我们也可以去。”   他笑眯眯地邀请:“我还挺喜欢逛画廊的,到时候银心如果有时间,陪我一起,给我上上课吧。”   兄妹两人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又有其他游客经过,安乐言和银心忙了起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安乐言听到兄妹俩的对话:   “我说什么?乐言就是小天使,对不对?”   “对不对嘛哥,你看他刚才那么帮你,你怎么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诶,你不对劲,哥,你说话啊!”   车已经经过了餐车,快要驶上山路的时候,他才听到男生低低的回答:“下次漫展我陪你去。”   越野车在女孩快乐的尖叫中离开观景台,安乐言低头轻笑。   观景台之后又是一大段山路,银心因为有点晕车,已经在房车的休息间睡着了,安乐言坐在餐台边,无聊地刷着手机。   突然,机身一震,竟然接进来一个视频电话。   屏幕上闪着大大的“汪医生”三个字。   自从和汪肖雨加上了联系方式,两人还从来没有私下联系过。   难道……是沧哥的复仇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安乐言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捂着手机,转身躲进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早就知道,这里是餐车的摄像头死角,只能看到自己的背影,拍不到手机。   关掉麦克风,他点下了接通键。   傅识沧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沧哥?为什么是你?”安乐言奇怪地看了眼屏幕上对方的名字,“你怎么用了汪医生的号?”   “谁让你只加他不加我呢?”傅识沧一脸的不甘,“我找不到你,只好抢了汪肖雨的。放心吧,这是他的私人号,而且他今晚手术,借给我几个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多心眼?”安乐言忍不住笑。   “没办法,”傅识沧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出来的,不这样,我连见都见不到你。”   屏幕里,男人的目光专注,静静描摹着他的眉眼,轻抚过他的脸,他的唇。   “宝贝,我想你了。”   安乐言又渐渐红了脸,却小声地问:“有多想?”   傅识沧的目光轻轻闪动,他甚至低头想了一下,才慢慢说:   “度日如年。”    第79章   第一站的目的地, 果然就是乐城。   作为华国的艺术之都,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全国艺术品交易金额最大的城市,这座城, 本身就充满了艺术气息。   “乐城的名气不用我说了,咱们在这里停一天的时间,要拍摄一些小花絮,大家也可以去购买些纪念品什么的。”张茂照常布置任务, “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我,我可以给大家做导游吗?”银心突然说。   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活动中很少主动说话,大家虽然不至于忘记他, 但从未见他主动做过什么。   此刻他突然站出来, 嘉宾们眼中都有几分惊讶。   “好啊,”张茂开心点头,“我正愁找不到导游, 估计你们也不想要那些只会背台词的人带你们。”   想起那些拿着小红旗, 所有艺术品都说得绘声绘色却毫无营养的散兵游勇,嘉宾们都笑了起来。   “那我就擅自安排了。”银心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已经做好的游览计划。   几页信笺上, 写满了漂亮的手写体。   路线规划非常清晰,甚至于每个景点都配上了手绘图,寥寥几笔, 极为传神。   “啊, 我好期待!”安乐言惊讶道, “光看信纸就有这么浓厚的艺术气息。”   银心抬头看着他,露出微笑来:“我很高兴能为大家服务。”   张茂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张纸,问银心:“这个,可以授权给我们节目组吗?我想交给广告部, 就用你的原书原画,做成手绘地图周边。”   银心思忖半晌:“我可以写上祝福吗?”   “当然没问题。”张茂一口答应,“我们先做策划,到时候给你审核。”   他立刻找来了王副导:“去准备周边作品授权书,原件拿去做高精扫描。”   “这又是你的功劳?”聂长星悄悄靠近安乐言,“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安乐言对上了对面傅识沧的眼神,一触即分,却已经温柔的脸色,“是他自己突破了自己。”   他没有提银心的泪和今天的偶遇,但他隐隐觉得,这是一段新机缘的开始。   那天晚上,大家入住乐城的五星连锁,当管家总管来到楼层,询问大家有什么需要时,安乐言刚刚接到妈妈的电话。   “言言,你现在怎么样啊?”安妈妈那头有点嘈杂,似乎正身处人群之中。   “妈我挺好的,”安乐言回答,“您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身边这么吵?”   “还不是在白家。”安妈妈捂着手机换了个地方,“这几天白家来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乐言心中一动,拿着手机出门,直接敲响了傅识沧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傅识沧手里拿着平板出现在门口。   安乐言继续和妈妈通话,手机里漏出微弱的话音,傅识沧立刻关了房间的收音器。   “妈,白家去那么多人,你忙不忙的过来啊,你可别自己逞能累着了,要让他们多给你派帮手才行啊。”   “还好,不用做饭呢。”安妈妈压低了声音,“他们都神神秘秘的,连面都不让我们见。一说要来人,白先生就把我们都赶到后面待着了,说是晚饭都不用做。”   “那你干脆回家好了,”安乐言开始撒娇,“不干事留在那里多着急啊。回家看你儿子的节目多好。”   安妈妈在那头笑:“看你说的,不上班怎么拿钱?再说了,今天又不是周六,之前放的我都看过了,我儿子受欢迎,妈妈很高兴啊……”   安妈妈的情绪听起来还不错,安乐言稍稍放了心,抬头去看傅识沧。   男人一直在手机上发着消息,等他和安妈妈说完,立刻小声道:“没事,那边我安排了人,可以保证你妈妈的安全。等会儿她到家了我的人会报平安。”   节目组那边就有点纳闷了。   嘉宾直接去敲其他人门,说实话在以往的恋综里还真没见过,安乐言敲门的时候,节目组的房间就已经兴奋起来了。   “哦豁,没这么劲爆吧,直接敲门!”王副导放下手里的文件,噼里啪啦一番操作,把傅识沧房间里的摄像头全打开了。   “但是他们只在门口说话啊!而且刚才听起来,乐言还是在跟妈妈打电话,好奇怪。”小李纳闷,“都在走廊上,说的肯定不是什么私密情话,但是又不给我们听……哎呀,好心痒。”   不光是他,连其他嘉宾的门都悄悄地开了缝,大家都躲在门后,紧张地看着两人。   安乐言得到了保证,点了点头,收起手机,目光刚好扫过隔壁微开的门缝。   “谢谢沧哥,”他略略提高了声音,“汪医生那边,就麻烦你帮我问问,我想让妈妈早点去做体检。”   原来是为了妈妈的身体!   嘉宾和节目组都松了口气,应该的应该的,乐言真是个孝顺孩子啊!   而傅识沧,他家是医药大鳄,那个什么汪医生一定是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别人请不到,傅家出手当然就没问题了。   安乐言在一众揣测的目光中走向房间。   白家已经不安全了。   原著里,大约是为了突出白景辰黑化的合理性,把白家最后的日子写得非常混乱。   平时也不是什么善待别人的家族,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自然是一地鸡毛。   家族内讧,仇家捣乱,就连平日里被他们欺负过的人家,也会趁势来踩一脚。   势利的佣人们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争夺一点点赔偿甚至大打出手。   安妈妈是个胆小怕事的,平时干的多拿的少,到了这时候,免不了被人欺负。   安乐言心里乱糟糟的,胡乱洗漱了一下便遮上了摄像头,关灯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叩响,安乐言立刻弹了起来。   光脚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轻巧地拉开房门。   柑橘暖香笼罩而来,安乐言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了傅识沧的脖子。   下一秒,他就被抵在墙上,深深吻住。   大约是知道他心中的焦急,傅识沧的吻十分温柔,照顾着他的呼吸,平复了他的心跳。   唇分,傅识沧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托着他走到沙发边。   “好了,不着急了,你妈妈已经到家,很安全。”傅识沧低低安慰,大手轻轻在他背上捋着。   安乐言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看着傅识沧的脸:“现在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白家那边,已经开始乱了吗?”   “还没有,但很快了。”傅识沧回答。   那天从安乐言家拿到了沾有黄毛血迹的毛巾,韩助理立刻联系了专业人士进行调查,很快,黄毛就被方助理他们找到。   不出安乐言预料,两人果然是一家的。   在岛上袭击他们的那个汉子,一看到黄毛被抓的视频就慌了,不仅供出了幕后主使,还愿意出庭作证。   现在父子俩都被认定为污点证人而被保护起来。   “放心,大壮手下的人一直在保护安妈妈,今天回家后,我会让韩特助接她去东城,在那里,她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傅识沧轻轻拍着安乐言的背,“我让他们每天都拍视频给你,恋综拍完,我就和你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嗯。”安乐言还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少年的短发在傅识沧的脖子上轻轻摩擦,带来一阵痒意,惹得他轻笑一声。   可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痒。   跨坐在傅识沧腿上的安乐言,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慢慢挺直身体。   这样的姿势,他相当于跪坐在沙发上,比傅识沧高出一截。   窗外的月光明亮,照在男人的脸上。   看着他的目光温柔深情,却暗含着隐忍与焦躁。   “张导说,表白之前你不能碰我。”安乐言轻轻说。   男人轻轻闭了闭眼,无奈却没有异议,只是眼中的隐忍更甚。   “但是,他没说我不能碰你。”安乐言微微弯腰,掌心接触到一片灼热。   傅识沧忍不住轻哼一声,仰起头。   月光下的傅识沧依然英俊如高岭之花,此刻却在他双手的掌握之中。   这是我的。他想。   安乐言轻轻低下头,含住男人的喉结。   ……   傅识沧什么时候走的,安乐言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双手酸软。   为人服务一场,把自己累得够呛,结果对方还非要礼尚往来,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手腕还是疼的,精神也不是太好。   揉着手腕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他看见白景辰的精神似乎也不是很好。   白家的事情,也牵涉到他了吗?   反倒是银心,今天气色很不错,甚至给大家做起了早餐服务。   “果然,到了艺术之都,咱们银心就有动力了。”穆为称赞道,“等会儿我们去玩什么?”   “乐城的艺术展馆很多,一天根本逛不完,所以我挑选了省美术馆和SH宿涯两家,给大家看看不同的风格。”银心说,“中途可以在涂鸦岛吃午饭,顺便看看民间艺术。”   “果然是专业的,”秦臻带着安德森过来,“下次在乐城陪客户参观,我就按照银心的路线来。”   安德森帮腔:“嗯,特别有逼格。”   嘉宾们都笑了起来:“安德森,你的用词,不要这么跳跃。”   安德森则瞪了秦臻一眼。   省美术馆自然走的是高端路线,收藏名家画作和雕刻无数,在银心专业又亲和的讲解下,嘉宾们大有收获。   下午安排的画廊则是另一种风格,小众而前卫。   “SH宿涯……”聂长星念着画廊的名字,“这个缩写,我怎么感觉应该是某人的名字?”   “那的确是某人名字的缩写。”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安乐言转头,惊喜一笑:“是你啊!”   “乐言认识?”白景辰看了看那位帅哥,又看看安乐言,甚至还看了一眼傅识沧。   傅识沧却看着艺术馆门前的喷泉池,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乐言倒是笑了:“是我和银心昨天遇到的顾客,很喜欢银心……的画。”   他的断句奇怪,嘉宾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偷偷看向那位帅哥。   帅哥倒是很坦然:“我叫孙宿涯,是这家画廊的主人。”   “哦,原来SH是你的姓,”安德森恍然大悟,“艺术家好厉害,随便把名字放在招牌上都那么有艺术气息。”   秦臻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判断的?”   “不对吗?”安利的仰头又看了一眼画廊的名字,“诗——温——孙,孙宿涯。”   秦臻扶额。   SH明明是silver heart的缩写,而孙的拼音是sun,这孩子怎么平翘舌不分呢?   面对这个大个子歪果仁,大家都憋着笑,去调侃秦臻:“你这老师不合格啊,这都是跟你学的?”   孙宿涯却似乎并不想多讨论自家画廊的名字,笑着邀请大家:“这么理解也可以,大家先进来吧。”   说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银心,声音柔和:“一起?”   银心从刚才就一直愣着,此刻也没有回神。   那天在山崖边相遇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一直都想在SH宿涯办画展,而看到眼前的男人,他的心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该不会……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和孙宿涯并肩进入馆内。   一进门,便是一组前卫的雕塑。   嘉宾们不认识,银心却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大卫·道而的永夜?”他兴奋地偏头去看孙宿涯,“上个月拍下大师作品的原来是你啊!”   他兴奋地凑上前去,细细观察着雕塑。   安乐言站在嘉宾中,偏着头看大师的作品。   作品由金属制成,圈圈点点,他看不出意思。   “大卫·道而的永夜,据说是根据泰戈尔的诗句而创造。”傅识沧在离他不远处轻声解释。   “泰戈尔在《永恒的爱情》里说:我观察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到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感情,演员的台词功底尽显,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少年:“那是漆黑的夜,也许太阳永远不会将他照亮,但我有我的月亮,我只依赖他的光芒。”   原来这么美。安乐言再次看向雕塑,眼中满是惊喜。   “靠右一点。”傅识沧轻声说。   安乐言听话地向右挪了几厘米,再度看过去。   大师的作品虽然叫作永夜,所用的材料却是亮银色的金属,一圈套着一圈,弯曲往复。   “看起来像是致敬梵高的《星空》?”安乐言问。   “嗯,”傅识沧低声回答,“你再看看星空里的星星和月亮。”   安乐言眨了眨眼。   从星空中月亮的位置看过去,安乐言的视线穿越空旷的展厅,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是银心最近的一幅作品,半个月前在还是艺术馆签售,由孙宿涯购买、收藏。   “啊,原来这就是艺术家的浪漫。”安德森喃喃,转向秦臻,一脸失落,“比不过啊,你们华国人太厉害了。”   秦臻哭笑不得地拍拍安德森:“没事,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   而傅识沧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安乐言身上。   少年一脸微笑,看着前方低声交谈的银心和孙宿涯,却没有想到,身后所有的人,全都在看着他。   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第80章   孙宿涯的画廊相比其他美术机构, 更加适合年轻人的口味,嘉宾们参观下来,都感觉十分开心。   “今天后院还有拍卖, 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银心的作品吗?”白景辰问。   孙宿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场的好几位嘉宾都是拍卖会的常客,倒也不好奇,都懒得去看。   孙宿涯也不强求, 带着嘉宾们绕向后方的园林。   “小为?”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穆为惊讶转头。   “你怎么来乐城了?”身后的男人身材高大,看得出年纪已经不轻,但依然保养得很好, 不见中年人的油腻。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长发大波浪的美女, 一身紧身红裙,身材妖娆。   她尴尬地朝穆为笑笑,在男人耳边轻轻解释了两句。   “哦, 是那个什么综艺啊, ”男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 我家小为比较独立,我这个做爸爸的也经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穆为这才走到他身边, 为嘉宾们介绍:“这是我父亲, 这几位是我节目组的嘉宾。”   大家寒暄一番, 穆爸爸笑着询问了节目组下榻的酒店,又要请大家吃晚饭。   “不用了,”穆为皱着眉头,“节目组有自己的安排, 回头我请他们吃饭就行了。”   穆爸爸没有坚持,又寒暄两句后,拍了拍美女的腰。   红裙美女会意,点了点头,先走出了画廊。   “不好意思啊孙先生,”穆爸爸转向孙宿涯,“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我跟儿子说说话。”   孙宿涯点头,将两人留在了附近的吸烟室,自己则带着银心和其他嘉宾继续参观。   不知父子两人谈了什么,穆为一直到嘉宾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回归队伍。   回程的车上,安乐言坐在他旁边。   若是平时,能坐在安乐言身边,穆为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今天却一反常态,一直皱着眉。   想到今日父子俩见面的场景,安乐言已经了然。   原书发行时,大家对穆为的感官并不好,混乱的私生活和不知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人生态度,自然让很多读者产生了反感,甚至有人给作者留言,要求把这个角色换掉。   但看到他真实的家庭情况时,大家又似乎有了一些理解。   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但他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父母的结合只是冰冷的商业联姻,母亲生下他的第二天就和父亲分居,两人各有情人,只在必须夫妻同时到场的场合里,短暂地“合作”一下。   小穆为被丢给了保姆,一个人在冰冷的穆家大宅中长大。   佣人和小少爷的关系本就畸形,除了让他在物质上什么也不缺,没人敢管他什么。   他渴望的,永远没人可以提供。   从成年起,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大都是贪他的钱。   穆为始终找不到可以让他安定下来的人。   原书中,穆为后来也不幸福。   作为恋综中对傅识沧的陪衬,作者只提到,他和聂长星配对失败,失望地回到酒吧,便再无消息。   说白了,这个人,不过是作者设定的炮灰而已。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安乐言看到的,是真正有血有肉的穆为,是和他一起欢笑一起烦恼的穆为,他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看待,也真心希望他的后半生,能够过好。   “穆哥,”他踌躇了一会儿,才轻轻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穆为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和父亲有些理念不合。”   父子之间有矛盾本就平常,安乐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泛泛劝慰了两句,就没了话题。   穆为偷偷看了安乐言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少年的表情,是真的在关心他。   在他的生命里,是第一次,有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家族、他的利益,纯粹地,发自内心地关心他。   这才是他这辈子应该追求的人,应该珍惜的人。   方才和父亲的对话又呈现在眼前。   穆英联带着儿子去了抽烟室,转头便笑着问:“这次又看上了哪一个?”   穆为本能地皱了皱眉。   其实这种话,穆英联以前也问过多次,穆为总是懒懒地回答:“还不是XX家的XXX。”   穆英联便会皱着眉交代:“小门小户的孩子,对你的未来没什么帮助,玩玩就好,别太认真了。”   难得,今天穆英联居然这么关心他,穆为一时间也忘了父子间曾经的矛盾,兴致勃勃地介绍:“安乐言,就是刚才站在您右边的那个。”   “安?”穆英联皱眉思索,“城北做建材的安家?还是,临市的小地产安家?”   他眼睛转了转:“对了,今日里有个珠宝世家入驻海市,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们家的小少爷?”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盈盈,是穆为久未见过的和颜悦色。   穆为还在兴头上,连忙解释:“不是,就是个普普通通市民家的孩子,他……”   他还没说完,穆英联的声音便拔高了起来:“穆为,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长进了,知道和门当户对的孩子一起玩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市民家的孩子,市民家的孩子进得了穆家的家门吗?”   他愤怒地伸手点了点穆为的胸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那嘉宾里,白家的白景辰、秦家的秦臻,不都是豪门之后?你怎么不能喜欢一下他们?就算是那个聂长星,人家好歹是天才医学家,带出去多有面子!你却非要去喜欢一个佣人的孩子,丢不丢人!”   穆为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我丢人?我至少不会搂着小网红到处招摇。佣人家的孩子怎么了?人家人美心善,能和他交朋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屁的福气!”穆英联也恼了,“我们穆家海市首富,跟一个佣人家的孩子在一起,你做梦!”   “行!”穆为直接拉开了吸烟室的门,“从今天起,我穆为就不是你儿子,不是你穆家人,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你不要来管我!”   激烈的争吵,让他的心一直都处于压抑和烦躁之中。   而此刻安乐言的关心,如同一汪春水,浇灭他心中的毒火。   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份美好,刚才的和父亲的那番对峙,还有自己所下的决心……   穆为又看了他一眼,是的,是值得的。   后一天的行程,节目组再次做了分组,这一次,安乐言和聂长星分在了一个餐车。   这位天才少年顶着一双黑眼圈,有些无力地趴在餐台上。   “熬夜啦?”安乐言利落地准备着食材,顺便把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我问过司机师傅了,到前面的售卖点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你把牛奶喝了,去床上睡一下吧。”   聂长星打了个呵欠,却摇了摇头。   “这两天我都在和丁老核对实验数据,”他站起来自己做了杯意式浓缩,兑在安乐言刚给他的牛奶里,“这会儿我也满脑子数据,睡不着的,不如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他又在餐台上趴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安乐言的身影。   突然,他笑了起来:“你和傅识沧,应该是定下来了吧?”   安乐言一顿,看了眼摄像头。   “不用怕,又不是直播,他们就算是拍了,也不会影响播出,咱们说什么都行。”   聂长星笑意更深:“看你这个反应就知道,肯定是成了。”   安乐言看着他一会儿,还是拿一条毛巾遮住了摄像头,这才轻声道:“我是挺喜欢他的。”   “只是喜欢?”聂长星的目光一直在追寻他的视线,“我怎么感觉,你们……”   他所言未尽,安乐言却猛地想起了那几个混乱的夜晚。   濡湿的唇,灼热的手心,蓬发的欲望……   他自顾自地脸红起来。   聂长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在上一期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但此刻,所有的推测都被肯定,所有的可能都被拒绝,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失落。   “聂哥……”安乐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讷讷地站在对面。   “我没事。”聂长星坐直了身体,露出笑脸,“我不是早就说了,这一期就是要和你一起好好玩。至于你和傅识沧……”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吗,我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傅识沧的死对头。”   “啊?”安乐言惊讶,“可你们……”   “哼,那个时候,傅识沧的学习成绩还挺好的,有几次考试居然还赢过了我。”聂长星不甘愿地回忆着,“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被激起争胜的心,差点连跳级都放弃了,就打算跟他一争高低,可他倒好,突然说学习好累,自己想去当明星,直接转去了艺考班!”   安乐言听得眼睛一眨一眨,但他明白,促使沧哥做出这样改变的,恐怕不是学习压力,而是来自傅兴怀的压力。   如果让傅兴怀知道自己有志于完成父亲的遗愿,他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但看着眼前气愤的聂长星,他还是十分捧场地顺着说:“怎么这样啊,我都不知道沧哥成绩那么好。那……你后来……”   聂长星气鼓鼓的:“你知道吗,他临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块石头!石头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沙滩上随便就能捡到的鹅卵石!这不就是讽刺我笨吗?我一气之下就又跳了一级,直接提前参加高考,再也不想见到他!”   “哈哈哈哈!”安乐言实在憋不住笑,这种路线,除了聂长星,怕是没人能走得通。   不过他还是本能地替傅识沧辩解:“我觉得沧哥没那么坏心眼,他应该是说你像一块璞玉,需要多打磨?”   “管他是什么意思,反正我跟他是对头!死对头!”   聂长星撑着桌面,把脸凑到安乐言面前:“虽然这次我输给他了,但你别忘了,咱们还要一起研究WL系列药呢!到时候,你住到研究所来,我们就天天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傅识沧想要见你,还得我批准!”   他过去拉起安乐言:“你可要和我一条心啊,结婚之前一定要多为难为难他,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一瞬:“我聂长星没追到的人,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永远都好好珍惜。”   餐车停靠在售卖点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某经纪公司的团建大巴。   大巴上有两个公司新签的网红,下车休息也不忘记手机直播。   “谢谢这位大哥的打赏,哎……怎么回事,直播间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网红小哥哥回头看了眼山崖外的风景,“这里的风景是很有名的吗?”   而一旁的网红小姐姐已经尖叫起来:“什么什么?安乐言?天啊,那是他们的餐车吗?”   小姐姐已经不顾形象向餐车狂奔而去,把自拍杆对准了餐车的车窗。   “您好!”安乐言出现在直播窗口,“需要点什么吗?今天的主厨推荐是咖啡和三明治。”   “要!要!”小姐姐还在喘气,只能激动点头。   我的天啊,我这个小破直播间,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人!   小姐姐看着房间里三位数一跳的观看人数,心里笑开了花。   而直播镜头里的那个少年,依然娴雅淡定,连切三明治和给咖啡拉花的动作都那么淡定安宁。   她对着直播镜头叹了口气:“看看人家,这才是合该走红的气质。你们说,我现在改走这个路线还来得及吗?”   弹幕上一片调侃和鼓励。   突然,大游艇的特效占满了整个直播框,金光闪闪的元宝从天而降。   啊啊啊啊啊——   小姐姐幸福得快要晕倒,磕磕巴巴地念出紧跟而来的那条弹幕:   【游艇送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女士,但你可以给我帮个忙吗?】   餐车里,聂长星做好了三明治来到窗口,便看见外面的一片混乱。   “这怎么回事?”他奇怪地看着餐车前的人们。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排队来买咖啡的人全都分散了开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每个人都低着头,搜寻着附近的草丛。   “好了吗好了吗?不用多,拿来给我!”刚才直播的那个姑娘似乎是带头的人,在收集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姐姐终于走到了餐车前。   “乐言,还有长星,”小姐姐开心地笑着,“我最喜欢你们的节目了,每期都追的哦。”   “那还真是太感谢了。”聂长星笑着问,“你们在找什么啊?”   “是一个打赏的大哥,说要送两份礼物给你们。”   安乐言和聂长星对视一眼,惊喜道:“那真是太有心了,不过不要破费,随便什么都好。”   “嗯嗯。”小姐姐点头,把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来。   送给安乐言的,是一束漂亮的野花,小姐姐专门做了配色,色彩鲜艳,生机勃勃。   “打赏大哥说:祝乐言前程似锦,每天的心情如繁花绽放。”   “谢谢!”安乐言收下花,真诚地道了谢,又问,“给聂哥的是什么啊?”   网红小姐姐看了眼屏幕:“打赏大哥的原话是:聂长星一如从前,无需多言。”   在拿出礼物前,小姐姐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就像一块璞玉,内有无限光彩。”   “璞玉?”聂长星看了安乐言一眼,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车窗下,网红小姐姐笑盈盈地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    第81章   安乐言花了好长时间才劝住聂长星, 还许诺了N顿饭和N次单独出游,聂长星才答应不现在就去和傅识沧打一架。   谢天谢地,在后面的售卖点, 傅识沧没有再作妖,两人轻松愉快地完成了工作。   到了下午,节目组已经进入了海市境内。   再次看到第一期时住过的别墅,大家心中都涌起感叹。   不过是一个多月时间, 却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连密码都没换呢!”安乐言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室内倾泻出温暖的灯光。   嘉宾们抬起头。   灯光氤氲在少年身上,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圈金边,连发丝都闪闪发亮。   脸上的笑容还一如往常, 让他们不由得想起刚来别墅的那一天。   谁也没能预知, 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竟在他们的心里, 留下了那么深的印记。   而今晚, 是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   大家都回应着他的微笑,快步跟上他, 进入别墅。   还和以前一样,别墅里窗明几净,连地板都擦得闪闪发亮。   客厅的沙发上, 散落着几本没看完的杂志, 是那天安乐言和妈妈打电话时, 傅识沧随手翻开的。   安乐言回头,看了眼傅识沧,他也微笑着看过来。   时光似乎并没有流动,而是停在了他们离开的那一天。   “还是我来做饭吧。”安乐言放下行李, 走进厨房。   厨房依然宽敞明亮,节目组也补充好了食材。   “你都做了两个月的饭了,最后这一顿,应该我们来做才是。”傅识沧拉了一下他的手腕,又很快松开,把他留在当地。   男人的手指温暖,顺着他的手腕轻轻下滑,碰到他的手心。   一触即分,却已足够让安乐言感到战栗。   他都有一整天没见到沧哥了呢!   傅识沧却低头轻笑,退入其他嘉宾之中。   原来那个约定还在生效啊……安乐言有点无奈。   “是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辛苦,”穆为看了眼两人弹开的手,带头进了厨房,“这一顿我们来做吧。”   八个帅哥都挤进了厨房里,房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仿佛第一天晚上的场景重现,安乐言走到餐桌前对银心说:“你拍下来了吗?咱们可以跟第一天的照片比一比,看看大家的变化。”   银心点点头,小声说:“之前的照片都印出来给张导了,今天的我用拍立得来拍。”   他拿出一台小巧的拍立得相机递给安乐言:“你要试试吗?”   “好!”安乐言接过相机,通过镜头对准流理台前的帅哥们。   穆为在洗菜,那个自称自己的厨艺仅限于从冰箱里把菜拿出来的帅哥,如今洗菜切菜已经像模像样。   聂长星和白景辰在烧水,就像第一天那晚,两人掐着秒煮意面。   而傅识沧,仔仔细细地挑选着食材,哪怕是有微弱光敏的食材,他也会单独挑出来。   秦臻和安德森混在其中,淘米做饭,给大家打下手。   晚饭上桌,安乐言被大家按在了餐桌的C位。   “举杯吧,”穆为还是第一个抬起了手,“为了这两个月的欢乐与烦恼。”   “为了这两个月的美食和奇遇!”   “干杯!”   晚餐后,张茂来通知大家,请大家到隔壁宿舍去接受采访,还有个小小的礼物送给大家。   “什么礼物啊?说得我好心动!”穆为笑道,“是按照来小屋的顺序?那我是第一个。”   穆为很干脆地去了隔壁的别墅,其他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安德森和秦臻坐在双人软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其他的嘉宾。   安乐言想坐边角没成功,被聂长星拉到了长沙发的中间,他和银心一边一个,把他夹在中间。   白景辰站在沙发后,面朝着窗外发呆。   而傅识沧则坐在单人座上。   聂长星、银心在和安乐言聊天,安乐言也耐心地和他们有问有答,但他的目光,没过一会儿,就会很轻巧地跳过身边的聂长星,落在傅识沧的脸上。   而傅识沧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安乐言。   所以,这就是爱吧。安德森想。   突然,一直温暖的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   “我们去散散步?”秦臻轻声说,“反正也是最后,等会儿直接过去就行。”   “好。”安德森点头。   本以为秦臻会立刻松开手,毕竟在整个恋综的拍摄中,秦臻都不太习惯在摄像头下表达亲密。   但那只手没有松开。   秦臻站在他面前,这一刻,并没有去探究摄像头在哪里,会不会拍到他们的亲密,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在他起身后,依然拉着他往外走。   很快,银心和聂长星也出了门,客厅里只剩下安乐言、傅识沧和白景辰。   安乐言回头看了眼白景辰,询问的目光看向傅识沧,想问问他,白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傅识沧却摇了摇头,此刻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但白景辰的焦躁几乎能从背影上明显看出来。   他在窗口踱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说:“乐言……”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跟拍说:“乐言,到你了。”   “ 啊,好的。”安乐言站起身,“白哥,你要说什么?要不让沧哥先去?”   “不用!”白景辰几乎有些反应过度,“我跟你一起出去,我想去门口散散步。”   “好~”安乐言冲他笑笑,回头看了傅识沧一眼,和白景辰一起走出别墅。   在进入别墅之前,嘉宾们都做过一次单采,安乐言走进隔壁别墅的时候,发现连采访背景都没有变,只是墙面中间的巨大日历变成了今天的日期。   他一进门,工作人员就都看了过来。   张茂站在摄像机前冲着他笑,弄得安乐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紧张吗?”张茂问。   “还,还好吧。”安乐言回答,“您要是不问太过分的问题,我就还可以。”   张茂挑了挑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问点特殊的了。”   一旁的摄影师哈哈大笑,安乐言有点无奈地坐在了摄像机前。   “先说说你对嘉宾们的印象吧。”张茂提问,“就从……穆为开始。”   “穆哥啊,”安乐言轻笑,“开朗、有魅力,是个大帅哥,大概是我们当中最浪漫的人吧。”   “你这么觉得?”张茂问,“要说实话啊,要不我把那个测谎灯拿出来?”   “张导……您就别取笑我了,”安乐言哭笑不得,“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实话,那测谎灯的工作原理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穿来的,测谎的结果简直不要太荒谬。   张茂也只是开个玩笑,闻言笑:“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那我们好好聊,你继续说。”   安乐言想了想:“聂哥和银心哥都是天才。我以前就很崇拜天才,但当我和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之后,我发现,他们取得各自的成就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轻松。”   “聂哥其实经常通宵达旦在和同事对数据做研究,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上节目。银心也一直不停地在搜集素材,练习绘画。”   “我们不应该因为他们是天才就认为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偏头说,“他们也需要朋友,需要在生活中鼓励他们,与他们同行的人。”   “你愿意做这样的人吗?”张茂问。   “我当然愿意,只要他们不嫌我笨。”安乐言笑了一下,“不过我只能给他们做吃吃喝喝的朋友,希望他们能找到和他们在专业上契合的人。”   张茂笑:“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他们要伤心了。”   安乐言担心地皱了皱眉。   “别担心,这个采访会放到最后播放,那都是两个星期以后了。”张茂说,“所以你可以放开点,不用顾忌。”   安乐言点点头:“白哥我比较熟悉,他在恋综里的变化挺大的。刚才他做饭的样子和第一次比,超级明显。”   张茂点了点头,两人都默契地回避了安乐言上节目前高调示爱的事情。   “秦臻和安德森是特别可爱的两个人。”   “可爱?”张茂失笑,“安德森可爱勉强说得过去,秦大总裁怎么能成为可爱?”   “有的!”安乐言认真地点头,“我一开始见到秦臻,也以为他是那种对人对事都严肃、清冷的人,但后来意识到,他也有很反差的一面,特别好玩。”   张茂笑了:“等这集播出,秦总裁的员工们该惊掉下巴了。”   安乐言跟着他一起笑。   笑完,他正要开口,张茂突然问道:“终于轮到傅识沧了,你把他放在最后是因为他对你很特殊?”   他以为安乐言会害羞,会顾左右而言他,但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对我而言,的确很特殊。”   他是我上辈子的恩人,为了报答他和傅伯伯,我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他也是我这辈子的爱人,是我愿意牵手,相伴一生的人。   安乐言笑了笑,接道:“首先他是我的偶像嘛!”   说到这儿,大家都在笑。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只能仰望他了,但他却根本不在乎我心中的那个高位,一直试图和我站在一起。”   张茂忍不住拆台:“或许他就是喜欢这种走下神坛的感觉,从而来赚取你的感激呢?”   “但他却会为了给我治疗失眠,放弃后面两期所有的机会,”安乐言说。   他也会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偷偷跑来安慰我,在波涛茫茫的大海中,游好几公里来看我。   只有……我知道。   只要我知道就好。   张茂看着他的眼神,终于欣慰地点点头:“看样子,你已经有最终的人选了,我很高兴。”   采访结束,张茂陪着他站起身来:“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我对你说,不要总是给这帮公子哥当保姆,要享受自己的人生?”   安乐言点点头。   张茂笑:“今天看到他们合作做晚饭的场景,我觉得你做到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房门:“进去看看,是我说的惊喜。”   安乐言给在场的嘉宾们微微鞠了一躬,推开那扇门。   一开门,他就被房间里璀璨的光闪花了眼睛。   那是一串串透明的水晶水滴,模仿出了岁月长河的模样。   闪闪发亮的“水滴”之中,是一张张照片。   第一张,便是他扶着行李箱,站在别墅的大门前。   那时的他,为了吃瓜而来,眼中还充满了好奇。   一旁的屏幕还播放着大家的第一次单采。   “说说你对安乐言的印象。”   “挺可爱的男孩子,做事情很周到。”穆为说。   “是的我们以前认识,但并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白景辰辩解。   “没有太深的印象,”那是傅识沧的声音,“希望拍摄过程中可以好好相处。”   安乐言轻轻笑了笑。   原来沧哥当时是那么回答的啊,不知道他等会儿看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表情一定很好玩。   有张导呢,大概率不会放过他。   他沿着照片的长河继续前行,看到他们在别墅做饭,偷偷吃夜宵,去游乐场,还有他和傅识沧绑在一起,背着滑翔伞一起飞起的照片。   看到第二期的照片时,安乐言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那天的泥潭大战,大家都这么狼狈啊!都怪沧哥,居然联合小象一起攻击他!   接着,他站在了一组照片前。   那是他和陈坚被困山洞的时候,嘉宾们在救援现场的照片。   每一个人都面露焦急,每一个人都在向上天祈祷,每一个人都坚持着,用尽自己的力量,想方设法地参与救援。   最后一张,是山洞被挖开时,大家喜极而泣,一同欢呼的样子。   “谢谢,”安乐言的眼睛湿润了,“谢谢你们。”   一旁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傅识沧的脸。   “我想跟大家商量,请给我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我想带小言去个地方……”   “我知道这对大家来说很过分,所以,我将从现在开始,放弃所有和安乐言的约会权,包括工作日……”   虽然早已知道沧哥和大家做了这样的交易,但亲眼看到那个场景,依然让他觉得震撼。   安乐言久久地看着屏幕上的傅识沧。   酒店的装修奢华,傅识沧的表情却很严肃,说到放弃的时候,目光决绝。   那时的他,或许真的是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只想让我能得到治疗吧。   到了第三期,第一张便是他被傅识沧拉下水的照片!   安乐言:!   这个也拍下来了吗?   灯光在海面上碎成一片,看不到水面下的情景,安乐言却知道,那里有怎样的火热与激情。   他匆匆从那片时光海中逃离,走过第四期的集体活动照片,站在了最终的大屏幕前。   屏幕缓缓亮起,《美味关系》的片头呈现。   小王子来到人间,遇到无数人,无数事。   他,将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82章   走出时间长河的时候, 张茂在门口亲自迎接他。   这位资深的恋综导演,在所有的拍摄过程中,都是让嘉宾们咬牙切齿的存在。   然而此刻, 安乐言却觉得,他就像一位父亲,看着自己将要做出重要抉择的孩子,眼中满是关切与鼓励。   “感觉怎么样?”他亲切地拍了拍安乐言的肩, “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安乐言轻轻摇了摇头。   “刚来的时候,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见到这些人, 吃吃瓜, 磕磕CP,也就可以了。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张茂点点头:“但是越是相处就越能体会到, 他们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光鲜的外表,也有或坚定或迷茫的内心。恋综就是这样, 观看者和实际参与者之间,有着极大的认知差异。这重要,也不重要。”   他像个慈父一样, 轻轻揽住安乐言的肩膀:“外界如何议论, 如何磕你们, 是他们的自由。而对于你而言,只需要细细去体会大家的心,自己的心。做出选择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 你的幸福。”   “我希望过几年后再看到你时,不论你是不是和这里的某个人在一起,都能开心地对我说,张导,在你的节目里,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爱,所以你看,我现在很好,我爱的人也很好,看到他,你绝对会祝福我!”   “这一天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但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当晚,嘉宾们不再按照之前的分房休息,而是一人一间。   安乐言被安排在了隔壁别墅的房间里。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从黑暗到微亮,天空从深邃的蓝到微微的红,突然,太阳出来了,光芒从窗子里射进来,照亮他的眉眼。   少年的目光里,全是柔情和希望。   《美味关系》把最终的表白地,放在了市郊新建的电影城。   八个不同的主题拍摄区,八张巨大的屏幕,此刻都播放着《美味关系》的片头。   熟悉的主题乐反复播放,安乐言被安排在了金碧辉煌的罗马宫殿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八条通道汇聚到中间的圆形喷泉,喷泉的水波正随着音乐律动。   水幕之上,影像闪动。   “这是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意思?”他对着跟拍小李开玩笑。   “对,就是这样!”小李点头,“这里的大屏幕将会接收到所有向你表白的影像,在听完他们的表白后,你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对象。”   小李固定好摄像机,抬头问安乐言:“准备好了吗?”   安乐言苦笑:“我可以说不吗?”   小李笑了:“放轻松,你一定会幸福的。”   十点整,表白仪式开始了。   主题曲的旋律变为背景,安德森第一个出现在水幕上。   “怎么会是你?”安乐言吃惊。   “为什么不能是我?”安德森瞪圆了眼睛,“我喜欢你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安乐言笑了起来:“没有没有,阿骛烈和依兰瑟尔永世为盟。”   他说着游戏里的台词,也做出精灵俏皮的表情。   而水幕中,安德森却正了脸色。   “安,我是想来谢谢你。”   “我一直以来都很烦恼,因为我总是以自己的感受作为爱与不爱的判断标准。是你教会了我,怎样去体察别人的心,怎样去认真对待一份感情,我很感谢!”   安乐言微笑起来,安德森和秦臻面对的情况太复杂,比起自己,他们的压力更大,最终结果如何,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如今,他也只能给予自己的鼓励和祝福。   “好啦,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安德森笑了起来,“其实我挺高兴的,他们以后要见你比我难,我们恋综后还有游戏宣传啊,以后多合作,我就总是能见到你啦!”   水幕光线渐暗,再度亮起的时候,出现的是秦臻的身影。   “啊,你们怎么……”安乐言哭笑不得。   “见过安德森了?”秦臻立刻明白了安乐言的意思,微笑起来,“我其实,就是想来送送你。”   他看着屏幕里的少年。   他为了安德森而来,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勾走了自己的弟弟,却没想到,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   他是那么美好,那么耀眼,像个小太阳,照亮每个嘉宾的心。   在他面前,他甚至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奢求,并不适合那份感情。   但这位少年,一直不遗余力地在帮他,他甚至教会了安德森,如何去体察他的心。   “秦哥,”这次是安乐言开口,“你教会我的那些,我都记在心里了。你也要一样哦~”   秦臻笑着点头:“我会的,恋综后到我这儿来玩?”   “好的!”安乐言笑眯眯地答应。   秦臻的身形隐去,背景中的主题曲刚好到了激昂的一段,安乐言吸了口气,看了小李一眼:“我怎么感觉张导要搞事情了。”   下一个出现在屏幕里的,是白景辰。   小少爷近期憔悴了不少,但安乐言看得出来,白景辰的眼神有了很大的变化。   彼时的白景辰,作为偶像而光芒万丈,格外注意形象。但他的眼神常常是迷茫的。   从小的生活都被安排得好好的,他甚至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生活。   而今天看到他,精神有些疲惫,形象管理也不像以前那样细致,但白景辰的目光中却多了不少坚定,仿佛找到了目标。   他静静地看了安乐言一会儿,突然说:“是我搞砸了,对吗?”   眼前的少年,之前明明爱他爱得不可自拔,从小就跟在他身后叫白哥,为了能和他一起,几乎是用全部身家才换来了这次恋综的机会,可如今,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别人。   安乐言也有点尴尬,他抬头:“白哥,你值得更好的。”   白景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哭,白景辰你不许哭!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行动都要自己负责了!   他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眶微笑:“那当然,我可是大明星呢!”   屏幕渐渐按下去,白景辰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把脸埋在手臂中,允许自己最后一次放纵。   接下来的是聂长星。   他看着屏幕中的安乐言:“你记得你还欠我多少次约饭和约会吗?”   原本有些伤感的安乐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俩之间不必多说,”聂长星说,“我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就告诉我,我帮你整他!”   安乐言哭笑不得,只能点头。   “乐言!”银心出现在水幕中,身旁还有那只巨大的玩具熊。   “是熊小安啊!”安乐言笑道,“今天怎么把它带来了?”   “因为他说想见见你。”银心说,“他想告诉你,谢谢你把他从那个封闭的娃娃机店里带出来,谢谢你为他展示了这个世界的美好,他也想要谢谢你,让他知道什么是爱、期盼、嫉妒、接受与悲伤,谢谢你带给他的所有体验。”   安乐言深深地看着这位天才画家,从一开始的人机宝宝,到现在拥有了生动表情的青年,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我感觉,我能够画出更多东西了,”银心骄傲地说,“我会一一将这些感觉实现。等我有作品了,就再开一次画展,请你来看。”   “好啊,”安乐言由衷地替他开心,“我一定去!”   告别了银心,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穆为的脸。   “我把酒吧卖掉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啊?为什么啊?”安乐言脱口而出。   “或许是因为那个酒吧代表的是过去吧。”穆为故作轻松地说,“其实我很嫉妒那个家伙。”   他没有指明是谁,但此刻所有的人都明白,他说的是傅识沧。   “我一直觉得我有钱有颜,并不比他差,为什么你的眼里总是只有他?”   他其实并不需要安乐言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他的差别,在我拥有一个不堪的过去,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会让人介意的理由。”   “穆哥,我……”   “没事的乐言,我知道你想说,你不介意,而我也是真心地相信,你并不会因此而讨厌我。”穆为笑了一下,眼泪却滴了下来,“但我讨厌那样的自己,那个放纵、糜烂,没有未来的自己。”   “虽然说现在重新开始已经晚了,但我希望,几年后我站在你面前时,能够干干净净,昂首挺胸。你等我。”   安乐言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等着那一天。”   水幕上的水珠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仿佛穆为的泪,涔涔而下。   就在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穆为又叫道:“乐言,一定要幸福啊!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记得,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安乐言惊讶的表情一直延续到了水幕亮起,傅识沧的脸出现在上面。   “原来你见到我这么惊讶,”傅识沧说,“我好像过度自信了点。”   安乐言猝不及防被他逗笑了。   “看,笑起来多好看,”傅识沧也跟着微笑起来,“刚才他们说的我都听到了,还做了笔记。”   他真的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备忘录界面下,密密麻麻都是字。   放下手,他面对着安乐言:“我不想做娘家人,我想做的,是你的选择,你的另一半。”   他的眼神诚挚而热烈:“小言,选择我,好吗?”   屏幕缓缓暗了下去,傅识沧紧张地站在大屏幕前。   再亮起的时候,屏幕上的安乐言,面对的,是七片小小的水幕。   每一片水幕上,都是一个嘉宾伸出手的影像。   张茂的声音响了起来:“安乐言,请选择你要牵手的嘉宾。”   所有人都静止,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他们看见了安乐言眼角闪烁的泪光和颤抖的手指。   傅识沧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虽然有自信他会选择自己,但全身依然紧张到快要痉挛。   整个世界都在闪烁,只有屏幕上的少年,那样清晰,刻入人心。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摄像机,走过一幅又一幅画面,终于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傅识沧的掌心。   “轰隆隆隆隆——”沉重的白色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中间的巨大宫殿、喷泉,还有那个清隽的身影。   傅识沧只愣了一秒,便开始了狂奔。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   周围的景色全部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他,在前方熠熠生辉。   他从来不知道,两百米的距离竟然那样长,他奔跑着,用自己的双腿丈量两人间的距离,一步步缩短。   两百米的距离又是那么短,他感觉自己瞬间便到了少年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傅识沧剧烈地呼吸着,却感觉对方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恢复平静,看着怀中的少年。   他总是带着笑的,可现在,带着满脸的红晕,他的眼角却有泪。   傅识沧轻柔地吻上他的眼角,轻轻问他:“开心吗?”   安乐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再度笑起来。   这才是他,那个总是带着微笑,支持他照顾他的少年,他是世界的中心,是自己的神祇。   现在,他是我的了。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张茂的声音传来:“虽然我们都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求你们体谅体谅我,把内心的想法表演一下行吗,傅影帝?”   安乐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傅识沧低头笑了笑,对着摄像机点了点头。   “安乐言,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了。”   他伸手蒙了一下安乐言惊讶的眼神:“别吃惊,是真的。只是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现的时候,我骂了自己好久,也追了你好久。”   傅识沧垂眸低笑:“是我自己作,所以这一路才这么坎坷,但谢谢你,没有立刻放弃我,才让我拥有今天的幸福。”   “我曾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如此幸运,但我现在感觉,老天是眷顾我的,他赐我苦难,也给我幸福。”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你就是我心中最绚烂的彩虹。”【1】   他抱紧了安乐言:“请原谅我曾经的错失,再也不要离开我。你是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也会努力做能让你共度一生的人。”   安乐言再次落了泪,却被傅识沧轻柔吻去。   广场旁的大门全部打开,嘉宾们和节目组都来到了喷泉池旁。   “你俩现在结婚算了,”安德森哼了一声,“我去把民政局扛来。”   秦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亲他吧,”聂长星撇过脸,“今天,我们娘家人同意。”   大家都笑了起来,一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傅识沧低头:“可以吗?”   安乐言抬眼看他。   沧哥依然是那么英俊,目光里却满是爱慕与渴望。   他踮起脚,主动吻了上去。   阳光灿烂,水幕晶莹,他们在所与人的见证下,以吻立誓。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2】    第83章   恋综的拍摄结束了, 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   张茂招呼着嘉宾们:“恋综还有半天的时间,你们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安排工作吧!有谁会那么急着工作呢?”   他这么一说,嘉宾们倒是没什么, 摄影师们则集体叹了口气。   张导真是作妖体质,看样子,他又有什么花样了。   果然,他的下一句就是:“这个影视城才刚落成不久, 人家也给我们节目投了几十万的,要不我们逛逛,拍摄点小花絮,也算报答一下投资人的厚爱?”   秦臻在笑, 这么点投资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今天他的心情好,倒是不介意晚点回家,也想和安德森一起多玩一会儿, 毕竟回到工作岗位上, 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但说到钱,安乐言却发现, 白景辰和穆为都脸色一变,似乎有点焦躁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有些奇怪,扯了扯傅识沧的手腕:“白哥和穆哥, 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啊。”   “嗯, ”傅识沧点头, 低声说,“等会儿说。”   嘉宾们跟着张茂逛了一圈影视城,投资人匆匆赶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 请大家入席。   庆功宴被安排在中式景区,是一座幽深的小院。   进门便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竹林幽幽,环境雅致。   投资人看了眼站在一起的傅识沧和安乐言,一脸了然的样子建议:   “等会儿就上菜,大家在这儿逛逛吧,给我们的山水园林设计提提意见。”   嘉宾们默契地散开,安乐言和傅识沧留出空间来。   “他们一定以为我现在迫不及待,”傅识沧在安乐言耳边轻轻说,“我觉得我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   说着,他便拉着安乐言走进一旁的小竹林,深深吻了下来。   安乐言被他亲得腿软,双手搭在他脖子上,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他生气地拍了对方一下:“等会儿等会儿,白哥和穆为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傅识沧牵着他的手腕,把人带进竹林深处,找到一张休闲椅。   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那张其实一尘不染的椅子,他坐上去,朝安乐言伸出双手。   安乐言啪地打下他的手,瞪他:“说正事!”   傅识沧露出个委屈的表情,终究还是拉着少年坐在自己身旁,又偷了个亲亲,这才说道:   “白家的事情已经闹大了。白家家主白玮川涉嫌谋杀我父母的事已立案,前几天被公安机关带走。听说还有经济部门,会趁这个机会去查白氏家族的其他事。只不过白玮川在家族里的势力还在,白家商议了一晚上,虽然做出了抛弃白玮川,保全家族的决定,但他们的下一任家主人选,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依然被白玮川的支持者所控制。”   安乐言不解:“他们就这么自信,能保证白玮川不会被重判?”   傅识沧发出一声冷笑:“过惯了作威作福的日子,他们怕是早就失去了对法律的敬畏之心,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吧。”   “那白哥……?”安乐言皱起眉头。   傅识沧抬眼看了他半晌,确认少年的眼中只有关切而无爱慕,这才慢悠悠地说:“昨晚你去单采的时候,白景辰又回来了,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什么和白家作对,但出乎我的意料,他也不赞同白家家主的做法,但又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   “但是,刚才视频的时候,我觉得白哥好像变得比以前坚定了。”   “那就是想通了。”傅识沧道,“他家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得上忙,我告诉他,要想不受牵连,就自己做主,把他那个小家从白家分割出来。这会儿他家里都乱着,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   安乐言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白小少爷到最后,依然逃不过家族的魔咒。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若是他做对了选择,便避开了黑化的道路,倒也可喜可贺。   “那穆哥又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把酒吧卖掉了。”安乐言问。   “听说他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傅识沧耸了耸肩,“说是以后靠自己生活。我不怎么看好。”   安乐言却想起了刚才视频时,穆为说过的话。   “我觉得穆哥的决心挺大的,”他看向傅识沧,“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他能够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人生。”   傅识沧笑了。   他的小言,永远都会看到别人优秀的一面,永远都相信人性的美好,也永远会尽自己的力量,去激发别人最好的一面。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爱他。   庆功宴在下午两点结束,张茂喝得满脸通红,走路都摇摇晃晃。   “你们……都要好好的!”他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过段时间我要去检查的啊,我要看到你们活得更开心,更成功知道吗?”   嘉宾们都笑着应好。   张茂又拉起安乐言的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他指着傅识沧:“是他追你,明白吗?摆出被追求者的谱来,让他追,别给他好脸色。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还有你顾姨,都会替你教训他!”   周围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连连点头。   安乐言哭笑不得,沧哥平时在大家眼里都那么强势的吗?他怎么一直都没感觉到啊!   因为这个小插曲,下午他俩一起坐车去东城的时候,傅识沧变得比平时紧张了不少。   “怎么了?”安乐言好奇地去看他的脸,“事情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你别担心,家里的事情都挺好。”傅识沧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把手机直接递给安乐言。   上面是方助理做的情况汇总。   上次抓到的货车司机已经全部交代,货车是有人故意让他停在路旁的,顺藤摸瓜查上去,确定了下令的人是白家的管家,当然也是听命于白玮川。   而驾驶对面车辆来撞击傅兴山的,则是上次在岛上袭击他们的那个阴郁男。   张嫂提供的药片和证词,明确说明了傅兴怀偷换药物导致傅家老爷子住院的事实。   白玮川和傅兴怀的关系大家都知道,而傅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片,在傅识沧这几年的分化下,已经有大半的人倒戈,其中便不乏知道傅兴怀作恶之人。   所有证据链都锁定了傅兴怀,而这其中,还牵涉出傅兴怀为了敛财,大肆打压学术界的小实验室,故意维持WL-S在乌啉病药物市场的垄断地位,甚至,是他因为生活作风混乱而导致的伤人和死亡事件。   一件件一桩桩,傅识沧都准备了完善的证人和证据,一起交给了公安机关。   安乐言抬起眼来:“这是好事啊!沧哥你怎么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傅识沧抿了抿唇,抬眼吩咐司机,“在国贸大厦停一下。”   安乐言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下车,国贸的专人导购早已等在停车场,给他的后备箱里放入一大堆营养品和购物袋。   安乐言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是某女装品牌,专攻中年贵妇市场。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沧哥,你……”   他话还没说完,傅识沧便掏出一个小盒子。   安乐言:?   不会是戒指吧!但这盒子是不是大了点?   像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傅识沧低声说:“我们还没有订婚,订婚戒指也需要先让设计师发方案过来给你挑,所以今天先不送你戒指。”   他打开盒盖,内里是一块限量镶钻款萤火虫腕表。   傅识沧小心地拉着安乐言的手腕,把腕表戴在他的手上:“时间仓促,我只准备了这个,你……”   安乐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傅识沧的短发。   “沧哥,不要被他们影响了,有没有礼物,我,还有我妈妈,都会喜欢你。”   “不,”傅识沧摇头,“他们都担心我欺负你,你妈妈肯定也有差不多的想法,说明我平时表现得太差了。”   他给安乐言戴上腕表:“妈妈的礼物我准备了一些,等会儿我一起拿上去,这块表我早就订了,趁这个机会先给你,免得妈妈以为我光顾着讨好丈母娘忘了你。”   安乐言听着他诚恳的话,不由得感慨。   此刻的傅识沧,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帝,和所有要见丈母娘的男人一样,紧张得连思维都降了级。   但他还是那个会为了救我不眠不休,半夜跑来安慰,发呼吸声陪我睡觉的沧哥。   也是那个为了给我治病,不惜放弃后续的机会,每天游泳十多公里来看我的沧哥。   安乐言探身,在男人唇上印上一吻。   安妈妈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东城的研究所。   大壮护着她出了白家后,便告诉了她白家的状况和傅识沧的安排,安妈妈立刻同意了住过来。   对于她而言,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自己身处险境,一定会让儿子也担惊受怕,为了那几天的工资,不值当。   更何况,她住进来不久就发现,这里还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美女,两人一见如故。   对方的身体似乎有些弱,安妈妈便自告奋勇照顾起她的生活来。   “再多吃一点,”安妈妈柔声劝着,“你不是说你儿子这几天要来看你吗?多吃一点才能气色好,他见到你好多了,也会很宽心对不对?”   美女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粥碗,又喝了半碗。   见她麻利地收拾着餐具,美女按住了她的手:“妹子,你别忙了。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可不敢总让你做这些杂事。”   安妈妈爽朗地笑着:“这有什么,顺手而已,我自己的碗还不是要洗?”   两人正拉扯着,病房的门突然开了。   “言言!”安妈妈放下了手中的托盘,惊喜地抱住扑过来的安乐言,“你们拍摄结束了?”   “结束了。”安乐言点点头,“以后我就可以多陪您了。”   “选了谁啊?”安妈妈揶揄地看了眼儿子,“那么多嘉宾,你都挑花眼了吧?有没有带来给妈妈看看?”   “妈妈——”安乐言不依,“您还不知道我会选谁吗?就别打趣我了!”   安妈妈看见了跟着他进来的傅识沧,立刻露出笑来:“那倒是,除了小沧,你还会选谁?”   而安乐言此刻一抬眼,看见了妈妈身后微笑的女人。   “方姨!”他惊呼出声,“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从南城离开后,我就来了,”方芮仰头和儿子打了个招呼,“刚好来陪陪亲家母。”   安妈妈吃惊地看看傅识沧,又看看身后的方芮:“哎呀,怎么是亲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   方芮拉起安妈妈的手:“是我儿子说的啊,他说啊……”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话,安乐言回到门边,站在傅识沧身旁。   “谢谢。”他低声说,“我妈妈看起来好快乐。”   傅识沧终于松了口气:“你妈妈今后也是我妈妈,说谢字,太见外了。”   -   一年后,《美味关系》第二季曾借用过的别墅。   二楼起居室旁的卧室里,两张床被拼在了一起,此刻正猛烈的摇晃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沧哥……”带着哭腔的叫声从被褥深处响起,像是求饶,却激起了男人更加强烈的欲望。   “还叫沧哥?”他喘着气,却加快了征伐的节奏,“你的那个沧哥会这样对你吗?”   安乐言红透了的脸埋在枕头间,话音断断续续,破碎得听不出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叫出来:“老公……老公……我,我不行了……”   “不,你可以的。”傅识沧俯下身,嘴角磨着他通红的耳垂,“宝贝,明天继续和我约会好不好?”   “呜——不要!”安乐言艰难地发出声音。   今天是他们相识一周年纪念日,傅识沧说要约会,却把他骗到这里来。   十几个小时了,他连床都没下过。   他这是在弥补当年能看不能碰的遗憾吗?   “那我们继续。”傅识沧的节奏更快了。   “你,你明天,要参加颁奖礼!”安乐言终于无可奈何地吼了出来。   男人的动作一顿:“是吗?我都忘记了,那我们颁奖礼后继续?”   安乐言:……   -   夏季的夜晚,星光璀璨,却比不过红毯上,闪光灯的闪烁。   【傅哥终于拿到影帝了,实至名归!】   【他早就应该拿这个奖,只是这两年沉溺情爱,耽误事业[指指点点]】   【哈哈哈,傅氏集团这两年这么大变故,他能沉下心来拍这部电影就不错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忙得过来!】   【听说他要公开WL-A配方了,终身免疫药啊,乌啉病就此成为历史,就这,就应该给他颁个大奖!】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官方都还没有消息啊!】   【是前几天我去给傅博士扫墓的时候,碰到了傅识沧和安乐言。难得啊,这么年轻就能果断放弃那么大的利益,不愧是傅兴山的儿子!】   【虽然药物开发和上市没那么快,但总算是有盼头了,祈祷上天保佑傅识沧一家平平安安!】   【这么高兴的日子,说那些沉重的干什么,傅哥拿影帝你们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听说今天《美味关系》第二期的嘉宾团也要来,好期待!】   【芜湖,傅识沧抱得美人归之后,把老婆藏得也太紧了,不知道两年没见,乐言是不是更好看了!】   【来了来了,傅哥来了!】   红毯前,加长劳斯莱斯缓缓停下,傅识沧回头去看安乐言:“跟我一起走红毯?”   安乐言摇头:“我又不是明星,我从后台进去,和聂哥他们坐一起。”   傅识沧无奈地抓起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有朋友就不要老公了。”   前台星光璀璨,后台却是另一番欢乐景象。   “穆哥!”安乐言惊喜,“一年没见,你怎么样?”   穆为瘦了很多,皮肤也黑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挺好的,”穆为笑着看他,“我把酒吧卖掉后,和人一起做点小生意,还挺有起色。”   “颁奖典礼要开始了!”银心过来拉安乐言,“我们快去坐好!”   安乐言被他一路拉着坐到嘉宾席上,和已经就座的秦臻与安德森打了个招呼。   “听说今年白景辰也被提名了,”坐在银心身边的孙宿涯说,“他这两年拍了好多戏啊,简直是不要命地赚钱。”   聂长星点了点头:“他家脱离出白氏集团后,就靠他赚钱养家,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走上正轨,挺好的。”   台上,颁奖嘉宾打开手中封印的信封,开心地宣布:   “本届XX奖最佳男主角是——傅识沧!”   全场都欢呼起来。   傅识沧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大家优雅一笑,走上颁奖台。   “感谢大家的厚爱,今天能站在这里,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感谢导演,感谢所有的主创团队和拍摄团队,感谢戏里戏外支持我的人们,也感谢,我的家人们……”   他的目光落在安乐言的身上,温柔而深情。   “我是如此幸运,能够得到你的垂爱与支持,因为你,我才能获得今日的成就。请相信,我永远爱你。”   鲜花与掌声将今晚的新晋影帝淹没,安乐言坐在台下,也激动得湿了眼眶。   典礼结束,告别了影迷与朋友,傅识沧揽着安乐言,回到游乐园旁的庄园。   “这个奖应该颁给你,”傅识沧把奖杯塞在安乐言手里,“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安乐言低头笑着:“好,那我就替你收好。”   他接过奖杯,在头顶上轻轻一扬。   “砰!”一束烟花猛地拔地而起,在空中化作无数光的精灵。   “你安排的?”傅识沧问。   少年满目灿烂:“嗯,给你庆功!”   傅识沧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安乐言。   “这一次,我们一起庆功!”   烟花漫天,如流星般落下,却没有消失。   无数的无人机接续而起,在半空中化作梦幻光影,久久不散,照耀着下方幸福拥吻的两人。   烟花易逝,但我们的爱如星空闪耀,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