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偏执病美人后   作者:恰个月亮   文案:   温昀一觉醒来穿进了之前看过的一本龙傲天搞事业的小说里。   系统:恭喜宿主来到《千秋霸业》,绑定任务——感化本文最大反派,让男主好好活着!   温昀:???   *   再次醒来,他穿到了大反派的童年,三观不正的反派的确该从小抓起,只是为什么他穿成了一只小猫咪?!   看着病入膏肓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小反派,床角的温昀抬起粉粉的肉垫,小猫咪能做什么?   直到某夜他暂时恢复了人形,温昀抱起昏睡在地上的小反派,重重叹了口气,白天当玩伴,晚上当保姆,他容易吗。   谁知道这小反派突然睁开眼,神色警惕,狠狠咬了他一口。   温昀疼得两行清泪直冒: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   日复一日,看着越来越乖巧,身体倍儿棒的小反派,温昀觉得自己离成功不远了。   谁能把眼前这个脸颊红扑扑,抱着小猫咪要亲亲的可爱少年,和日后丧心病狂的残疾大反派联系在一起。   *   可好景不长,小猫咪惨遭毒手,任务失败。   第二次醒来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温昀听着外界传言,深感不信。   直到看到了成年后坐在轮椅上紫眸阴郁,面容憔悴的病美人。   谁把他养得健健康康的小可爱弄成那样的?!   【食用指南】   1.本文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误喷。   2.重生攻,疯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救赎向,一定是互宠   3.考据党误入!!!感情为主,附带小学鸡权谋,文笔有限,很小白,主角智商有限,背景架得很空~不喜直接点×就好,不用告知   4.因剧情需要,有两三章攻被迫女装(受建议的),雷者慎入!   (画师未妨已授权美工枝丫)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萌宠 美强惨 救赎   主角:温昀、洛瑾辞   一句话简介:小猫咪没有坏心思!   立意:折断翅膀也要飞翔,阳光总在前方 第1章 初雪(一)   “嗡——”   耳鸣声持续不断,尖锐得如同警鸣在脑中来回拉锯,刺得脑袋像是要裂开一般。   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世纪,这魔音才渐渐消散。   结果还没等他缓口气,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声音。   隐隐约约的听不太真切,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终于抓到你了!”   什么?   温昀微微蹙眉,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虚晃,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身体忽地一轻,不知被什么东西猛拽了起,离开地面。   然而身子像是本能驱使一样,猛烈地挣扎起来,很快就逃脱了禁锢。   “嗵——”   一团雪白的东西滚进灌木丛里,激得上面的雪花四处飞溅。   片刻又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恢复了平静。   淡淡的月光撒下,映照得这片雪白更加苍冷。   一个满脸红扑扑的小孩抹了抹溅到脸上的雪,他着急地蹲下身来,凑近白团子消失的地方。   “你不要躲好不好,我给你好吃的?”   稚嫩的声音软软的,跟热乎乎的糯米团子似的。   被摔疼了的温昀不满地咧了咧嘴,脱口而出:“淦!有病吧,我泡澡,你突然闯进……”   话才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他张着的嘴巴颤了颤。   泡澡?   是啊,他睡前泡个热水澡来着,然后好像睡着了。   细细想着,这时他猛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刚才那是他的声音吗?   他听到了什么?   温昀不信邪地又张了张嘴:“你……”   结果你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听到了声猫叫。   而且这声音还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喵喵喵……”   外面的人感应到小猫似乎在和他说话,立马高兴道:“今天太子哥哥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我把他们全都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小白。”   小白??   这是……在叫他?   没得到回应,外面的人不死心的又叫了一遍。   温昀:……   “喵喵喵~”   谁他妈要跟你走!   “喵喵喵~”   喵你个咪!   听着自己口中毫无威胁力的喵叫声,温昀内心是崩溃的。   “我就知道你想和我去吃好吃的!”   温昀:“……”这孩子是从哪听出来的?!   还没给他哀伤的时间,就听到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温昀刚抬起脑袋,一团雪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绒毛向两边散开,冰冰凉凉的,刺得他猛地甩甩头,眼见天降五指山朝他压来,他一个闪身灵巧地避开,从缝隙溜了出去。   “小白,你别跑啊!!”   后面的声音一直紧跟着,跟催命似的!   还没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变成猫的温昀,一边跑着一边哀伤的看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   这真特么是个离奇的梦。   渐渐的温昀被空气中飘来的一股甜腻香味所吸引,鼻子翕动,放慢了脚步,下意识地寻找香源。   结果身后一声兴奋的“小白”吓得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起跑冲刺。   “嘭——”地一下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喵!”   温昀正想开口问候,就惊喜的发现这就是香源!   无数诱人的香味萦绕在他四周,温昀也说不出这究竟是一股什么的气味,甜甜的很像混合水果糖。   他本能的喜欢,几近贪婪,满足地蹙动着自己粉粉的小鼻子。   他真的太爱这个香味了,甚至忘了身后的危险,忍不住围着香源绕一圈,然而刚走了一半,就被人提到了半空中,香味顿时减弱了不少。   温昀不满地叫了几声,挣扎着要下去。   不出意料,再次成功逃脱了那个小男孩的魔爪。   落地的同时耳边响起一阵沉闷的哐铛声,像是什么东西磕到了地上。   温昀顿时清醒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去看是什么被摔坏了,就被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吓得躲到了一旁的灌丛里。   只能透过缝隙,瞪着一双琥珀似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外面。   小男孩不安地看向眼前的人,视线悄悄转到对方手里。   “五殿下,这可是景妃娘娘最珍爱的东西,您是想害死奴婢吗?”   粉衣宫女惊慌地检查着摔到地上的埙,埙身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开口处还缺了一小口。   洛禹川也知道东西是因为自己才会摔碎的,整个人顿时没了追小猫时的欢快,他忐忑地看着瞪向他的宫女。   他认识这个人,是景妃身边的大宫女。   这次一定闯大祸了。   洛禹川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衣侧,他抬眼瞅了一下斜前方的草丛。   温昀迎上这突如其来的视线,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这件事好像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可他那完全是被吓的,他可是受害喵呀。   洛禹川收回视线,转向面前的大宫女,喉咙一滚,道:“阿紫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粉衣大宫女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   “五殿下,您这话和奴婢说没用。”   她双手捧着那埙,凑到洛禹川的眼前,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   “这可是今晚宫宴上娘娘吹奏的乐器,更是娘娘和陛下的定情信物,娘娘一直都宝贵着,这事奴婢可不敢给五殿下担着。”   大宫女把“更”字咬得特别响。   果然,听完这话,洛禹川的小脸顿时惨白了起来。   大宫女将洛禹川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翘起,她看了眼一旁的小宫女,板着脸吩咐道:“娘娘现在想必很着急了,你赶紧去通传一声。”   旁边的人领了话,同情地看了眼把慌张写在脸上的洛禹川就匆忙走了。   谁都知道景妃持宠而骄,一向嚣张跋扈,看来五殿下这回真要倒大霉了。   而在暗处默默看着一切的温昀不禁纳闷了,一个宫女都能这么和皇子说话的?   难不成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但这也被欺负得太惨了吧。   温昀还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子音,身体本能地警惕起来。   系统:【恭喜您猜对了,不愧是数据分析选出的宿主。】   温昀一下没反应过来:???   系统继续说着。   【欢迎宿主来到《千秋霸业》的世界。】   千秋霸业?   这几个字让温昀死机了的大脑像是通上电一般,他顿了一下:“ 《千秋霸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系统:【是的。】   什么,他居然赶时髦穿书了?   《千秋霸业》可是他最近上班摸鱼时追的一本小说,昨天才彻底完结的,但重要的是……他没看完!   因为文中主角一直被反派完虐,气得他结局那几章都没看。   然而现在他居然穿进这本书里!   只是……   温昀有些纳闷:“为什么我会是一只猫?”   这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因为暂时还没找到合适您的身份,所以委屈您先当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温昀:“……”   别人穿书穿成主角,打怪升级开后宫,再不济也是个反派,怼天怼地怼万物,他倒好,跟大家都不是一个物种。   想到这儿,温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小猫咪能做啥?修炼成精?   还没等他开口问,系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叮——已为宿主绑定任务:感化本文最大反派,让男主事业道路纵享丝滑。】   温昀:?!   啥?   他没听错吧!   感化大反派?   大反派虽然很拽很酷炫,但是……   温昀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关于反派做过的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浑身打了个寒颤。   #杀兄弑父夺皇位#   #雪夜血炼池#   #史上最暴虐的活葬坑#   #威逼仇敌吃人肉喝骨汤#   ……   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居让他去感化那个丧心病狂的大反派!   温昀有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他不觉得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会被一只小猫咪感化,主角有光环都被他完虐,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只小猫咪!   他甚至严重怀疑,那个毫无人性的大反派会直接把他烤了喂鱼。   系统似乎感受到了温昀强烈的情绪波动。   【既然宿主不想的话,系统也可以送您回去。】   还有这等好事,温昀立马道:“那赶紧送我回去吧,工作996我也心甘情愿!”   毕竟谁愿意当一只小猫咪呢,还感化反派?   开玩笑,他又不是救世主,能拯救谁。   话刚落脑海里立马传来了冷冰冰的电子音。   【死亡倒计时5……】   温昀刚翘起嘴角顿时僵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什么死亡倒计时?”   系统耐心的解释着:【宿主原身已溺死在浴缸,温昀,男,21岁,卒。】   “什么?”   这简直是衤果裸的逼迫!   系统:【3】   系统:【2】   温昀一听这催命的声音,立马打住:“别别别,我不回去了还不行吗,我做任务!做任务!”   谁和活着过不去,先活着再说,能苟一下是一下。   系统:【那恭喜宿主开启愉快的穿书之旅,系统随时为您服务~】   温昀:“……”   这系统是真的狗。   “那你现在起码给我说说剧情发展到哪了,让我好歹有个准备。”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叮——”的一声,之后任他怎么叫系统都没反应。   感情是掉线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温昀正想理理《千秋霸业》的剧情,思绪就被外面一阵尖锐的女声拉扯了回来。   这才发现外面突然热闹了许多。   一身雍容华丽鹅黄锦裙的景菱玉看着手里破损的埙,气得就连指着洛禹川的手都在发抖。   明明精致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格外狰狞。   洛禹川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看着眼前气得横眉竖眼的女人,强装镇定道:“东西是我不小心摔坏的。”   温昀:“……”   这孩子这么耿直的吗。   果然,听到这句话,景菱玉的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好你个洛禹川,本宫怎么不知道你胆子变得这么肥了。”   温昀刚想吐槽,不受宠的皇子堪比草了,却突然抓住了重点!   什么?   洛禹川!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千秋霸业》的男主就叫洛禹川。   不会吧,不会吧。   温昀认认真真打量起那男孩,这看上去也才十二岁左右的模样。   结果没等他回忆完,景菱玉不知哪弄来了一根红鞭,唰地朝洛禹川抽去,落在地上激起一阵惊雷声,雪花四溅。   还好洛禹川躲得够快,要不然那鞭下去,这小身子骨非得皮开肉绽。   同时这道清脆的鞭声也唤醒了围观者,有人赶紧上前劝阻,就算这五皇子再不受宠,但也是皇家的人,待会儿陛下来了可不好收场。   “娘娘您冷静!”   可景菱玉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死盯着躲开的洛禹川,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劝阻。   接二连三的鞭子声听得温昀胆战心惊。   眼见站在水边的洛禹川退无可退,这扬起的一鞭准落在脸上,众人都停止了动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随着“嗵——”的一阵水声,鞭子却落了空,狠狠甩在了池边。   时间仿佛在一刹那停止。   “五殿下落水了——”   纵使再怎么荒唐,也不能闹出人命。   “喊什么喊,让他自己起来,你们谁也不准去救!”景菱玉没好气地把鞭子扔到地上,厉声警告周围的人,“这池子的水这么浅,淹不死人。”   “可是……”旁边的一个公公被景菱玉瞪了一眼,就立马闭上了嘴,还不停地掌嘴,“奴才多嘴了。”   景菱玉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心疼地摩挲着手里的埙。   月色茫茫,寒夜里本已经停了的雪又渐渐飘了起来。   在岸边虽然没法看清水里的情况,但也能看到那个扑腾的身影,却没人迈出一步。   这时一道墨青色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众人视野,干净利落地跳入水中。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另一个方向已经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落进水里。   从洛禹川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温昀的心都凉了半截,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原文里主角是不会游泳的,还被反派在水里摆了一道,差点一命呜呼。   于是温昀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主角可是他要保护的人。   只是没想到洛禹川这么能扑腾,都快扑腾到池中央了。   不得不说这冬天的水可真是凉透心底。   待岸边的人看清那道墨青色的背影后,如梦初醒般纷纷惊慌大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水里太危险了,您快上来!”   “来人啊,赶紧去寻太子殿下!”   水里的温昀被岸边的乱哄哄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待他好不容易游到了洛禹川的身边,差点被这家伙胡乱扑腾的手按在水里呛死。   温昀:“……”   想当好人真难。   他试图拖着洛禹川的衣领往回游,结果等他费力了半天,就听到对方着急又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小白,你快去、去救太、太子哥哥!”   温昀:……   “太子、子哥哥他、他……”   洛禹川被呛了好几口水,但还是想努力的把话说清。   这就是主角光环吗,都这种情况了,还有余力担心别人。   领会了主角意思的温昀朝洛禹川的视线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人似乎在往下沉。   温昀:“……”   好家伙,不会游泳,也敢下水救人吗?   主角的太子哥哥真勇。   温昀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朝那个陌生的身影游去。   主角好歹还会瞎扑腾,可那人一动不动的,不会死了吧。   银白的月色映照下,打湿了头发紧贴着苍白的脸颊,那人紧闭着双眼,睫毛却颤得厉害,雪花飘落在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霜,毫无血丝的嘴唇崩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像是在经历了什么极度痛苦的事。   然而鼻梁左侧的那颗小痣,却在水光的映照下越发明显,像是滴落在白卷上的一滴墨,莫名诡丽。   怎么都像个落水美人。   寒风一来,温昀立马颤巍巍打了个哆嗦,人也清醒了不少,赶紧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挥走。   他使出浑身解数叼着那人的领子往旁拖,奈何在池子里扑腾了这么一会儿,自己又是只小猫,逐渐力不从心。   不会这么倒霉吧,变成一只猫后,做好事救人溺死。   还有这岸边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吗!   温昀幽怨地看了眼灯火阑珊的岸边,等他转过头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那是一对紫色的眸子,宛若紫晶润浸在水里一般晶莹剔透。   在皎洁的月色下,那抹幽紫越发浓郁,眼底流光闪动,深不见底,又波诡云谲让人不寒而栗,妖异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ps.在没恢复人身,温昀都用它来称呼,下章用起!   专栏预收求收呀~   1.《社恐丧尸也要被迫修罗场[穿书]》求收藏!   闻淮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   穿书也就算了,穿的还是一本末世耽美海棠文,一本主角受走到哪儿都能和主角攻们酿酿酱酱的R18文???   而且他居然穿成开局就玷污主角受,后来被主角攻们轮流当靶射的炮灰甲。   艹,这剧本他可不敢拿!   可是漆黑的地下室,闻淮听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摇晃在他心尖尖上的铁链声,欲哭无泪,鼓起勇气帮了对方一把。   “哥,我这是帮你,你千万别跟你的男朋友们说。”   保险起见,闻淮还用自己的上衣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唔,别咬,我刚被注射病毒,人和丧尸这也太重口了!!!”   闻淮揉着酸痛的手,在主角受彻底清醒前遁逃了。   *   开始末世求生的闻淮,到哪都能碰上主角受和他的攻们。   每当主角攻受独处的时候,他就巴不得躲远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看到什么不和谐的画面。   然而事与愿违,主角受一双好看的眸子落在了角落里的他身上,嗓音清冷。   “我和他一起。”   闻淮顶着来自主角攻高压的眼神,硬着头皮点点头。   可日子一久,这剧情却变得奇奇怪怪。   比如面对修罗场时闻淮识趣的转身要溜,却被当场点名。   攻一:“为了不拖大家后腿,闻淮跟着我。”   攻二:“我这儿人手不够,闻淮补上。”   攻三:“闻淮哥,你来选。”   攻四提着新研制的武器直接挡住了闻淮的退路,挑眉示意他做选择。   闻淮:“?”   他偷瞟了眼被阴影遮挡住神色,一言不发的主角受,就知道这误会大了,社恐的他被迫扛起保护主角受的重任。   于是赶紧道:“我保护他!”   众攻们:“???”   刚徒手打爆丧尸头的主角受悄悄翘起了嘴角。   *   某日,闻淮得知了一个秘密。   主角受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丧尸。   担心掉马的闻淮准备连夜遁逃,却被人堵在了角落。   主角受昳丽的面容下,殷红的嘴翘起,嗓音发凉:“你说我抓到当初玷污我的人,该怎么办。”   闻淮:“……”   耳廓一阵酥麻,清冷的声音低沉且暧昧,宛如爱人间的呢喃。   “哥哥还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闻淮艰难地扬起笑容,打死不认。   *   直到彻底恢复人身后闻淮才知道,他看的那本r18文根本就是一篇同人文,他穿的是正文。   被折腾了几天几夜下不了床的闻淮终于忍不住踢了一脚身旁的人,爆了句粗口。   艹,说好的柔弱主角受呢!   主角受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黏糊的叫了声哥哥。   闻淮:“……”   社恐万人迷丧尸王受vs战斗力max白切黑攻   2.《我靠求生综艺爆红娱乐圈》   贺辞在末世逃亡两年后能量核晶枯竭,死在了一波丧尸潮中。   再次醒来,他穿进了一本狗血耽美文里,成了一个名声狼藉的花瓶。   但这些他毫不care,因为他找到了能够助他唤醒核晶的人。   看着脸色阴郁的纪远川,贺辞扬唇一笑:得把这个男人绑在身边。   *   纪远川当红影帝,众所周知矜贵高冷的影帝心中有个不能提的白月光。   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个联姻男妻——贺辞,他厌恶这个花瓶的一切。   直到贺辞跟他来了一档荒野求生的真人秀。   开播当天,   观众:啧,这个弟弟是谁呀,是不是走错节目了,这细皮嫩肉的,建议去隔壁选秀场。   开播几天后,直播间粉丝暴涨百万。   观众A:啊啊啊,哥哥是百科全书吗,什么都认识?!   观众B:卧槽,徒手抓蛇实属秀!   观众C:哥哥这肉烤得看着都馋~   某日半夜,直播间观众突增,网络瘫痪。   观众A:我没看错吧,哥哥进了纪影帝的帐篷【暗中观察.jpg】   观众B: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后续呢!   而当事人,   贺辞摸摸索索钻进了纪远川的被子。   本该熟睡的纪远川突然睁开清冷的眸子。   顶着高压的眼神,贺辞暧昧一笑,手却悄然探进了纪远川睡衣下摆:“我就抱抱你,什么也不做。”   感受着体内的核晶逐渐充盈,贺辞餍足地撒手,准备开溜。   却被纪远川一把抓了回来,反压在身下,深邃的眼睛晦涩难辨,声音沙哑:“撩了就想跑?”   先婚后爱   嘴瘾比胆大浪得飞起受vs口嫌体正直真香攻 第2章 初雪(二)   好热。   灼热的火光从脚底蔓延,明明双腿已经毫无知觉,可看着火舌一路蜿蜒舔舐,疼痛直钻心底。   连同皮肉一起撕扯开来,就连冰凉的血液都浇不灭这些火焰。   直至火光吞噬了一切。   最后的那抹幽紫仿佛来自深渊的鬼火,一同埋葬在火海里。   洛瑾辞闭上眼的瞬间,嘴角带着笑意如同终年未融的冰雪一般凉薄,鼻间的那颗小痣也在火光照耀下愈发漆黑。   *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刚刚真是急死奴才了!”   文惠一见自家的殿下上了岸,立马就把干帕子递过去,腾出的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洛瑾辞怀里晕过去的五皇子。   “殿下,您赶紧把这身湿衣服换了,五殿下奴才会好好照顾的。”   洛瑾辞看了眼昏睡过去的洛禹川,敛去眼底的神色,淡淡开口,清冷的嗓音如同月色下的清辉。   “先把五殿下带回去吧。”   见文惠抱着洛禹川要走,一旁的景菱玉立马示意让人拦了下了,不悦道。   “本宫的事还没结束,五皇子还不能走。”   洛瑾辞闻声也看了过来,一双温润漆黑的桃花眼带了点笑意,一副温良的翩翩模样令人怎么都发不起火来。   少年嗓音如溪流一般,清脆却掺杂着一丝清冷。   “景妃娘娘的事,本宫定会给个满意的结果。”   看着眼前即便落水了也依旧雅正端庄的洛瑾辞,景菱玉简直气得牙痒痒,她就知道这人出现定会护住洛禹川,早知道她当时就应该多给那贱种几鞭。   可太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不得不放行。   景菱玉一双美目狠狠剜了眼文惠,见人一哆嗦,才撩起眼皮朝着洛瑾辞皮笑肉不笑道:“ 那太子殿下如何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知什么样的结果才能让景妃娘娘满意。”洛瑾辞不急不躁的反问着,眉眼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淡然。   景菱玉闻言轻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尖锐的声音的打断。   “皇上驾到——”   景菱玉顿时收起了刚才的嚣张跋扈,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化作小女儿般的柔媚迎了上去。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   来人一身黑色龙袍,绣着金色暗纹,挺拔的身姿显得气宇轩昂,坚毅的五官很难让人忽视他的气势。   洛司渊伸手扶起了满脸写着委屈的景菱玉,拍了拍对方的手,问道:“爱妃,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满脸愁容?”   “皇上。”这话似乎戳到了景菱玉的心窝窝上,她眼睛微红,摊开了手里捧着的东西,娇声诉说着,“皇上,这个埙被小殿下摔碎了。”   倘若是没见过她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这副美人落泪的模样任谁见了都我见犹怜谁。   洛司渊接过埙看了眼,这的确不能再用了,他安慰性地抚了抚景妃的背,转口道。   “这次灵疆又进贡了不少稀奇宝贝,爱妃喜欢什么随便挑。”   然而一听这话景菱玉又闹腾了起来,殷红的唇不满的撅起:“这不一样!这可是皇上赠与臣妾的定情信物!”   “那爱妃想怎样?”洛司渊一愣,再垂眸看了眼,笑着问道。   景菱云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她知道皇上向来不宠小皇子,而且这次明明受损失的也是她,于是道:“臣妾见五皇子年纪小,性子顽劣不懂规矩,就想着让五殿下去典域阁反省一下。”   果然,这话一出来,周围该懂得的人都立马明白了过来。   看来景菱云非把这亏讨回来不可。   典域阁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宫里极阴极凶之地,不管是冷宫里死去的妃嫔还是犯了大错处死的妃嫔,她们的祭条都挂在那儿以示惩戒。   而且那地方邪门的很,怨气极重,听说还会闹鬼,没人想接近那个阴森森的鬼地方。   最重要的是洛禹川生母的祭条也在那儿,景妃这么做也就不言而喻了,除了想羞辱洛禹川,或许还带了点其他的想法。   而洛司渊听到这句话,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沉吟了片刻道:“那就按爱妃的意思来吧,明日就通知五殿下去典域阁反省三日。”   后半句话是对着身旁的老太监安望说的,安望刚要领口谕,景菱云立马不依不饶了。   “陛下,不用等到明日,五殿下现下也才是被吓晕了过去,臣妾认为有错就要及时纠正,更何况五殿下还是皇家的人,要以身作则。”   谁都知道景菱云一向难缠,逮到人就不放,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也就见怪不怪。   就在众人以为皇上会应的时候,一旁的洛瑾辞站了出来,两手一鞠。   “父皇,儿臣愿代禹川罚过。”   “不可。”洛司渊一听这话,本还和颜悦色,立马就露出了不悦,“瑾儿,你就是太包容禹川了,迟早会吃亏的。”   不知是哪句话刺痛了洛瑾辞的神经,他相扣的指尖微微泛白,但依旧弓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这个想法根本无法撼动。   他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坚定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不紊不乱地说:“都怪儿臣平时没有教导好皇弟,所以儿臣愿代禹川罚过。”   洛司渊看着那双如黑曜石般沉静的眼睛,蹙了蹙眉,没再说话,但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旁漠然看了好会儿热闹的萧青棠萧妃立马笑着出来打圆场。   “皇上,您就别气了~太子殿下也是为手足着想,五殿下现在身体虚着呢,现在罚去典域阁这么湿冷的地方恐怕不太好。”   这话明显是拐着弯针对她,一旁的景菱云没好气地瞪了眼一副温柔体贴做派的萧青棠。   虽然她向来恃宠而骄,但也知道此刻天子动怒,纵有天大的不快,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发作,只好愤愤地绞着手里的丝帕。   萧青棠放缓语调,眉眼间全是温柔:“而太子殿下有这份心也是好事,兄弟情同手足,毕竟太子殿下一向是众人的榜样。”   果然听到这儿,洛司渊冷哼了一声就拂袖走了,算是默允了。   一旁的老奴会意,笑着朝洛瑾辞道:“那今晚就请太子殿下随老奴去典域阁。”   得到这样的结果,一旁的景菱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果然皇上一向偏爱太子,没好气道:“摆驾回宫!”   萧青棠看着被气走的景菱云,微微叹了口气,她回过头看向全身都湿透了的洛瑾辞,一双美目全是担忧。   “殿下也赶紧换身干衣服吧,这天气冷,小心风寒了。”   “谢谢萧妃娘娘替本宫解围。”   洛瑾辞本就唇红齿白,长相十分清秀,此时一双未长开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在银银月光的照耀下,即使狼狈透了,也依旧让人觉得他像个误落凡尘的仙童。   萧青棠微微摇头:“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应当的。”   “本宫还有事,改日再去拜访萧妃娘娘。”   萧青棠看着洛瑾辞走远的身影,慢慢收回了视线,零零点点的雪花落在手心里,带来了些许凉意:“迟早要变天的。”   一旁的紫衣宫女回过神来,替萧青棠拢了拢大氅,道:“娘娘,外边冷咱们也回去吧。”   见自家主子点了点头,便上前搀着主子回去。   待所有人都走完了,一旁的草丛里才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温昀张望着四周,见真的没人了,便从草堆里走出来。   一身雪白的毛此时紧紧贴着身子,浑身都湿透了,这天气又冷得它直哆嗦,它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温昀怀疑自己再待下去,估计都能变成一座冰雕了。   它走到宽阔的地方,用力地甩了甩身上的毛,身上的水渍少了许多,这才稍稍舒服了些。   蓦然间一道阴影从头顶笼罩了下来,彻底遮住了温昀的光,它仰起小脑袋只见面前的人慢慢蹲下身来。   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   温昀:“……”   看着小东西一脸害怕的模样,洛瑾辞眉眼微弯,淡淡开口:“你认识本宫?”   声音却冰凉得如同今夜的雪。   温昀总觉得洛瑾辞和谁说话都是这般温温和和,声音还带着少年的稚嫩,但它就是瘆得慌!   毕竟从看到那双紫色的瞳孔时它就知道,这就是本文终极反派,那个杀猫不眨眼,不对,杀人不眨眼、丧心病狂的大反派。   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派的眼睛此刻已经恢复成黑色,但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在水里,那明明是一双紫色的眸子。   而这紫眸恰好是本文大反派的标配。   异眸自古就是不祥的征兆,异眸又恰被燕国司星阁大祭司占卜过,异眸降世乃毁国之兆。   这自然成了燕国最大的禁忌,至于洛瑾辞为何一开始是黑眸,而过了十六岁生辰后瞳孔就变了色,文里没交代。   明明长得多么好看的一小少年,居然是……   温昀已经不敢想了,它就怕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分分钟把它烤了当夜宵暖胃。   见浑身湿漉漉的小猫一双琥珀色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他,洛瑾辞有些不自在,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平直了些,声音凉了几分:“不说话?”   温昀:“……”   小猫咪能说话那就吓人了!   见小猫没任何反应,洛瑾辞也没恼,继续道:“那本宫把你放下,别跑。”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为什么和一只小猫说这么多话,难不成是因为现在是小孩子的缘故。   想到这,温昀才突然想起来。   对哦!现在的反派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看他之前谦逊有礼的模样,应该还是个讨大人们喜欢的乖孩子。   处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基本好奇心很重,而且自己还是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所以,它为什么要怕对方!现在洛瑾辞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罢了!   温昀心里的巨石顿时放下,胆子瞬间大了不少,待洛瑾辞松开手后,它的脚往旁边挪动了几步,一双琉璃般的眼睛一直盯着洛瑾辞。   可随着它迈出去的脚步,洛瑾辞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漆黑的眼睛如同古井一般深幽,一看就是不悦的征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朝它伸出了手。   吓得温昀立马停住脚步,看着停在它面前白嫩且修长的手,此时在它眼里简直是恶魔的魔爪。   然而下一秒,洛瑾辞却当场愣住,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得圆圆,难得的失态。   温昀没想到小反派从小就如此喜怒无常,只好豁出老脸,讨好似的舔舐着洛瑾辞的手心,还软软地叫了一声。   “喵~”   留得猫命在,报仇十年不晚。   粗糙的舌头引起一阵酥麻感,洛瑾辞触电般把手收了回来,湿热感顿时消散。   温昀看着洛瑾辞黑了的脸色,本能地耷下耳朵,就连看向洛瑾辞的眼神也颤巍巍的。   洛瑾辞板着一张小脸,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温昀看了片刻,直接拎起对方的后颈。   温昀:“……”   小小年纪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果然三观不正的反派就应该从小抓起!   还有能不能抱着!一点爱心都没有!   这样它真的不舒服,跟拎尸似的。   然而洛瑾辞根本听不到温昀的抱怨。   他只知道,从他睁开眼的第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这只猫对他的过度恐惧。   洛瑾辞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手里生无可恋的某猫,轻轻勾起嘴角,眼底的一抹紫色来回流转,最终还是掩埋在乌沉沉的墨色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迟早要还的   洛瑾辞:……我错了 第3章 初雪(三)   温昀被洛瑾辞带回了重华宫,结果那家伙竟然让人拿了个鸟笼把它关起来。   真是气死它了!猫猫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还好的是那小太监比较懂事,给它擦干了才放进去的,要不然它今晚非得冻死在这儿。   “喵~”   空旷的大殿里飘荡着一阵哀叹。   这个笼子也太小了吧,转身都困难。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就在温昀感叹猫生的时候,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恭喜宿主,给反派洛瑾辞留下了好的第一印象。】   温昀:“……”   确定是个好印象,它还有这样的待遇?   温昀:“系统你刚才去哪了,怎么叫都不答应!”   系统:【刚才出现了点问题,去检查了。】   温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它看了看这破笼子,苦着脸问道:“我要怎么才能变成人?”   系统沉默了片刻:【在我为您找到合适的身份前,宿主需要多沾沾主角和反派的气运,这样有利您化形。】   化形……说得跟成精似的。   主角的气运还是算了,后期一直被反派单手虐,那它沾多了,主角岂不还没熬到后期,人就没了,那还做啥任务。   还是去沾反派的好了,虽然目前洛瑾辞对它的态度算不上友好,但怎么说还是个小孩子。   温昀叹了口气:“那你快给我说说,这剧情发展到哪了吧,我怎么穿到了反派和主角的小时候。”   系统:【这是bug之一,穿错了时间段。】   温昀:“……”怎么越听越不靠谱。   系统立马辩解道:【但这更有利于宿主您完成任务,趁洛瑾辞还没成为毁天灭地的大反派,用爱感化他,拯救世界!】   温昀愣是从那冰冷的电子音听出了中二病。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完成任务最好的时期。   经过它这一晚的初步观察,它发现洛瑾辞和洛禹川两人的关系还挺好的,完全不像后期那般剑拔弩张,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这些转变原著里压根没提过。   原著里洛瑾辞一出场就已经是个疯批了,做事没有任何理由,全凭喜好,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温昀细细回想近来发生的一切,每次听那些人提到太子殿下都是一脸的骄傲和敬佩,看来洛瑾辞小时候居然是个人见人爱,根正苗红的男孩。   可为什么……   温昀:“系统,你有没有什么信息能够让我快速了解一下洛瑾辞,这样做起任务也方便些。”   再怎么也得给它安排个金手指吧。   温昀刚说话,脑海中就出现了几个大字。   《千秋霸业——洛瑾辞篇》   “这我怎么没看过?”   系统:【这是作者结局后补的番外,虽然洛瑾辞是个反派,但迷妹太多了,架不住粉丝的热情作者就补了几章。】   温昀:“……”   这确定才有几章?   自从温昀打开了番外,眉头就随着翻页的动作高高皱起,最后都拧成了疙瘩。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淦——洛瑾辞也太惨了吧!   怎么能这么惨?他最后变疯批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天之骄子沦落成遗臭万年的恶人。   明明这么玉树兰芝的一个人,硬生生被这些坏人推向了万丈深渊,不仅害得他瞎了眼,还折断了他的双腿,让他终生在轮椅上度过。   让温昀最气的是,就连洛瑾辞他亲爹也不放过他,居然玩捧杀这一套,就为了保洛禹川?   温昀十分不理解,这都是儿子呀,得多大仇多大怨,要是它有这么优秀的儿子,估计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如果说之前主角洛禹川是他干儿子的话,那么洛瑾辞就在这一秒变成了他的亲儿子!   能清晰感受到温昀心情变化的系统:【……】   这样的宿主会不会不太靠谱,只希望它再次看到洛瑾辞时也能这么勇就行。   而守在殿门口的文惠听着大殿里传来的声声惨叫,心都在颤。   一只小猫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叫得如此悲壮凄凉。   但他答应了殿下要好好看住这只猫,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对猫感兴趣,而且这还是萧妃娘娘的猫。   最终在温昀喉咙都要叫破的时候,文惠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温昀看到大殿门口被推开一条缝时,终于松了口气。   “喵喵喵~”   听着欢快的喵叫声,文惠也不由得受到感染,他靠近鸟笼,只见小猫咪一双暖汪汪的眼睛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毛茸茸的毛都在随着身子晃动,看上去软乎乎的,任谁看了都无法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生物。   文惠忍不住摸了摸小猫伸出来的小爪子,笑道:“小白,你是饿了吗?”   又是……小白。   这群没文化的人。   “喵~”   “那你等着咱家去给你拿小鱼干!”文惠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温昀:“……”如果可以的话,它还想喝点水。   大殿很快又陷入了沉寂,温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鸟笼上的锁,它就纳闷了,有必要这样对一只小猫咪吗?   可它看着不远处门缝泄进来的光,又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扒拉了一遍那锁。   好家伙,真的锁死了,看来只能指望那个小太监给他开锁。   没一会儿文惠真端了一盘子小鱼干回来,还没进门,温昀就闻到了香味。   这小鱼干光闻闻都这么香!想吃!   文惠当然也看出了温昀的渴望,笑着把小鱼干递到小猫咪的嘴里:“快吃吧,这里有这么多,管饱呢。”   温昀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想吃归想吃,但它没忘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每次文惠递来的小鱼干都会被它吃掉在笼子里,或直接顶掉在笼子外。   笼子又太狭窄,它根本无法低头去吃,而笼子外的它伸出自己的爪子去扒又费劲,脸都贴在了杆子上也吃不到。   那模样看上去可怜又滑稽。   文惠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太可爱了吧,暂时委屈你被关在这么小的鸟笼里了。”   温昀:“……”   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小猫,文惠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明早,咱家给你找个大点的鸟笼,绝对够你撒泼打滚。”   温昀:“……”   知道小猫还想吃自己端着的鱼干,文惠想了想,也不管这猫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继续道:“待会儿奴才放你出来你,你可不准乱跑,殿下可是吩咐奴才好好看着你的。”   一听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温昀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文惠,软糯糯的叫了声。   文惠打开笼子,把小猫放了出来,让它吃面前的小鱼干。   温昀一边乖巧的吃着,一边时不时瞅着斜前方的门,那扇门并没有关紧,还留着一条缝。   “好吃吗?”文惠忍不住又摸了摸小猫,真的太舒服了,就像棉花一样软乎乎的,“但不能吃太多了。”   说着拿开了盘子。   “喵~”   “小白乖,明早再给你吃。”   然而就在他拿盘子的片刻,温昀立马跳下了桌子,朝门口奔去,凭借着自己柔软的身体,挤出了门缝。   看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逃跑的小猫,文惠惊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吓得他撒手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追了出去。   然而等他拉开门,那茫茫雪色中根本找不到那团白色的影子。   他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都怪他太笨,小猫怎么听得懂人话,现在他把殿下让他看管的猫弄丢了,这该怎么办呀!   *   感觉自己跑远了,温昀才松了口气。   但是偌大的皇宫,这个典域阁究竟在哪?   听到一旁有声音,温昀警觉地躲进了身后的灌木丛里,覆在上的雪被摇晃了一地。   “咱家真不想去那鬼地方,怨气太重了,谁知道有没有鬼,反正光看着那地方就是瘆得慌。”   而另一个太监却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他都听这人念叨了一路。   “哎呀,别废话了,反正这些东西都要给太子殿下送去的。”   “而且有太子殿下在,你还怕什么,他可是天命之子,能接近太子殿下就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听对方这么说,提着东西的人似乎也放下心来:“也对,太子殿下玉树兰芝,向来温厚待人,哪有什么鬼怪舍得接近像仙人一般的他,岂不让他沾染了晦气。”   “那你还不赶紧走!早点交差,咱家待会儿在殿外等你。”   说着两人加快了步伐。   在暗处听到这么多赞赏洛瑾辞的话语,温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最终悄悄跟了上去。   庭院荒草凄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陈旧的屋檐和墙壁朱漆脱落,就连吹来的风也比别处的寒冷了许多。   那两个太监忍不住搓了搓臂膀,加快了步伐,不愿在这么森冷的地方多做停留。   见那两人交差完出去,温昀才敢出来,它小心翼翼走到典域阁的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大冷天洛瑾辞还要开着门,它暗戳戳探进了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打量起四周,发现这典域阁十分宽阔,足足有一个大礼堂这般大。   温昀轻轻提起自己的爪子跨过门槛,他并没在这儿发现洛瑾辞的身影。   这里真如原文里描述的一般阴森。   房梁之间全是白绫交缠着,但不是那种胡乱缠着,更像什么印记符号,而这些垂下来的白绫末端又绑着一块木牌。   温昀仰头去看,有些费劲,于是只好努力站立起来,两只猫爪垂在胸前,视线掠过这些木牌,只见上写的都是些人名,以及一些生前的事迹。   门外的冷风灌了进来,四周本就微弱的烛光狠狠摇曳了几下,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温昀双脚搭回地面,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它严重怀疑假如是洛禹川那小子来这里蹲三天,估计吓得哇哇大叫。   温昀刚想迈出脚步,就听到了里隔传来的声音,是洛瑾辞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出来吧。”   温昀立马收回爪子:“?”赶紧躲到了一旁的门后。   稍稍探出了点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的隔间。   它这样都能被发现?   “还不出来?”这句话明显冷了几分。   就在温昀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它突然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夹扎着寒风从门外飘了进来。   这不是洛禹川吗。   洛禹川怀里抱着个暖炉,有些忐忑的走进了隔间。   他低着头站在洛瑾辞隔间门口,不敢看坐在桌前的洛瑾辞,两人沉默了许久,洛禹川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眼。   只见洛瑾辞端坐在桌前,一手执笔,不知道木牌上写些什么。   暖融融的烛光映在洛瑾辞姣好的面容上,洛禹川不禁觉得嗓子里堵了块什么东西。   太子哥哥这么好,他却一直连累太子哥哥。   洛禹川喉咙一滚,先开了口:“太子哥哥,对不起,都怪禹川贪玩,才会酿成大错,禹川甘愿受罚。”说着就要跪下,却被洛瑾辞拦了下来。   洛瑾辞没回答他,反而把手里的木牌塞到洛禹川的手里,道:“这个你拿着。”   洛禹川疑惑的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木牌,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道:“这是我母妃的灵条!”   “嗯。”   “太子哥哥,你……”   洛禹川看了看桌上洛瑾辞刚写的,又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红红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个你拿回去便好。”   宫里的每个人生前都有灵条,而灵条上的名字也是自己生前亲手写下。   洛禹川在母妃去世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母妃所有东西都烧光,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而这可笑的灵条竟然成了他最后的念想。   听到这句话,洛禹川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直往外涌,他死死握着手里的灵条,眼泪汪汪的看着洛瑾辞。   “太子哥哥,这样是不是也会连累你。”说着越想越伤心,不一会还打起了哭嗝。   洛瑾辞看着哭成泪人的洛禹川,抬起来的手最终落在身侧。   “不会。”洛瑾辞又继续道,“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要不然免不了处罚。”   一听这话,洛禹川赶紧把灵条揣进怀里,不安的用手按着。   红彤彤的两只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洛瑾辞:“谢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对禹川的恩情,禹川没齿难忘。”   临走前,洛禹川把手里的暖炉塞给了洛瑾辞。   看着洛禹川走远的身影,洛瑾辞敛去所有的神色,把暖炉放在一旁,再也没动过。   温昀躲在隔间前方的小柜旁,梳理着思绪,它怎么不记得自己看的番外里有这么一出,原文不是后来因为典域阁被一场火烧了,然而洛禹川母亲最后的遗物也没了,洛禹川还因此对洛瑾辞心生疙瘩。   怎么这里,洛瑾辞就把灵条给了洛禹川,这时候的洛瑾辞不是最守这些规矩了吗?   温昀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就在它陷入沉思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声响差点让它灵魂升天了。   淦,那是鬼叫吗?怎么这么吓人!   “呜呜呜……”   这声音就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一样,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下,激起它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会真有鬼吧。   这个声音离它越来越近,吓得它直接从柜子后跳了出来。   刚才那些人说连鬼都不敢接近太子殿下,温昀凭借着本能,直接跳到了刚从隔间走出来的洛瑾辞身上挂着。   洛瑾辞低头看着抓着他衣袍瑟瑟发抖的某猫,眼里不自觉带寒意:“这么胆小的吗。”   温昀:“……”   洛瑾辞拍了拍小猫的头,把它从自己的身上拎了下来。   温昀不满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自己的爪子,凶凶的叫了一声。   “喵!”   洛瑾辞没理会他,黝黑的眼睛看向门外:“还打算偷听多久。”   声音与平时不同,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冷冽。   还在挥爪的温昀愣了片刻,小脑袋忍不住歪了歪,想看看门外?   今晚,这个鬼地方这么热闹的吗?   发现了温昀的小动作,洛瑾辞勾了勾唇,压低声音道:“小心有鬼。”   声音里满是凉气。   果然,一听这话,温昀身体一僵,立马把脖子缩了回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洛瑾辞:为什么一脸慈父表情看着我?   温昀:崽,苦了你了,阿爸要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你!   洛瑾辞:那你倒是靠近点。   温昀【瑟瑟发抖jpg.】 第4章 初雪(四)   门外呜咽声依旧,忽远忽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温昀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后旋。   它总觉得那鬼在附近来回飘荡,否则那声音为什么离得这么近。   洛瑾辞发现提着的小猫有些发抖,最终把它放在里间的桌案上,淡淡道:“别乱跑。”   雪花纷纷扬扬,没一会儿就在院子里落下了薄薄的一层。   呼呼的呜咽声比在屋内明显,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洛瑾辞记得是洛禹川走后才出现这些声音的,他围着楼阁走了一圈,声音仿佛是从各个房檐传下来。   只见一处死角几根细线互相交缠着,视线慢慢上移,洛瑾辞仰着头,最后视线定格在靠近檐边的一枚铜铃上。   乍一看这枚铜铃和周围的没什么区别,但问题就出在洛瑾辞的视力比平常人都要好上许多。   他见那铃的四周多了许多小孔,洛瑾辞往腰间一摸,手指用力,银镖割断了拴着铜铃的线,铜铃应声掉落在地。   洛瑾辞弯腰捡起,圆润的指腹摸着铜铃上看似杂乱无章的小孔,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这是经过刻意改造的——“魍泣”。   空中的雪簌簌的飘着,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洛瑾辞轻轻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声音不大不小:“不如出来谈谈。”   果然,话音刚落,不一会儿就有个深蓝色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约莫十五六岁,肩头的衣衫都被雪浸湿,衬得身子更加单薄。   他一抬眼就看到苍白天地间的一抹玄色。   站在雪地中央的洛瑾辞,眉眼精致,神情淡漠,恍若无悲无喜的神明,明明还未满十五岁,周遭冰冷的气场却能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小太监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拳头,他感觉这人和大家嘴里说的和蔼可亲的太子殿下有些偏差,但这反倒让他觉得面前的太子殿下更有上位者的姿态。   而且这是他唯一一次可以拥有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   来人扑通一声跪在洛瑾辞的面前。   “殿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打扰殿下清静。”   小太监的身子弯的极低,头始终埋在雪地上,仿佛感受不到冷一般。   “奴才只是希望殿下能够收留奴才。”似乎无法为自己找到能让太子殿下收留的理由,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只能拼命的磕头,脸上随着动作沾了不少雪。   “只要殿下愿意收留奴才,不管让奴才做什么,奴才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自打进宫后,他就被安排到这冷宫,还经常被一些老太监欺负,所以在得知太子殿下被罚在典域阁,他就知道这是他的机会。   许远山不敢抬头,他听着面前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太子殿下蹲在他面前了。   “这是你弄的。”   洛瑾辞摊开手心,一枚小小的铜铃静静躺着。   许远山抬起头看着那个他按照曾经看过的书专门改造过的铃铛,吞了口唾沫,点点头:“是。”   “那你可知,被别人知道典域阁闹鬼之事是人故意而为,你又会如何?”   声音淡淡,就跟飘落的雪似的。   “冒充鬼怪,散布谣言。”许远山握紧拳头,喉咙一滚,一字一顿道,“处、死。”   “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为何还要这般做?”   这似乎戳到了许远山的痛楚,眼里浓重的恨意呼之欲出。   “这样总比一直被别人屈辱的好。”   那些不堪的场景他不愿意再回忆。   “可你又知离开这里,或许又进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不试怎么知道,奴才想试试。”   许远山坚定地望着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雪花飘落在脸颊上,轻却寒冷进骨髓。   “本宫允了。”   洛瑾辞收回了视线,目光轻飘飘落在残败的红墙青瓦上,破旧的青瓦上覆着一层雪,堆到一定厚度后,积雪就开始往下落,坠入荒草不生的院落。   声音仿佛从远山飘来。   “但并不是留在本宫的身边,那是个深渊,至于能不能留下,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着把手里的铜铃放在许远山跪着的雪地上,院落里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许远山不停地朝洛瑾辞走了的地方磕头。   他为自己博得了重生的机会,纵使前方是深渊他也会奋力一搏。   在这个苍冷的深宫,他只为努力活着。   自打洛瑾辞看到那个铜铃,他就认出了许远山,他当然相信对方的本事,毕竟前世他可是取代了安望那阉狗,成为了皇上身边的一大红人。   所以,他可以先暂时放过许远山,只希望这次的许远山不要让他失望,否则下场只能和前世一样。   冰雪又悄无声息地掩盖住洛瑾辞走时的路。   *   “今天你就好好待在笼子。”一大早文惠就蹲在桌案前和笼子里趴着的小猫叨叨不停,“太子殿下还说你可精了,比咱家还精,让咱家不准给你打开笼门。”   “所以这次咱家给你找了一个大一点的笼子,喜欢吗?”说着还一脸求夸奖的傻样。   趴着的温昀愤愤不平的叫了声。   不管关多大的笼子……这都是在虐待猫!   见小猫懒洋洋的,不似昨天的活泼,文惠还想说什么,就被一声叫喊打断了。   “文惠!”   “小殿下您怎么来了。”小惠子立马站了起来,迎上去,“太子殿下还没下早朝。”   “我就是来给太子哥哥送点东西。”洛禹川说着还把东西往身后藏了藏,乌溜溜的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小惠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呀,您别给太子殿下惹祸就行了。”   洛禹川也知道是自己的过错,撇撇嘴没反驳,反而岔开了话题。   “诶,那不是小白吗!”他惊喜的跑到桌案前,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小白怎么在太子哥哥这儿。”   “原来它真叫小白呀。”   “那可不,你看他白生生的,不叫小白叫什么?”   “……”   这还是一群可怕且没有文化的人。   见洛禹川伸手要去碰笼子,文惠赶紧上前制止。   “小殿下,这可不行,太子殿下说不能碰这猫儿。”   洛禹川想到最近闯的祸,最终还是把手伸了回来。   “那我等太子哥哥回来。”   然后安安分分坐到了一旁,文惠也不敢离开半步,生怕洛禹川又闯什么祸,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笼子里的温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开始打起盹来。   安静的大殿上只能听到火盆里噼里啪啦的火声,见洛禹川要不是盯着小猫发呆,要么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文惠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了这份寂静。   “小殿下您生病也才好,不如先回去歇着,您送的东西,奴才保准完好无损的交给太子殿下。”   一听这话,坐得端正的洛禹川又把怀里的东西抱得紧紧地。   “不用,这是我送给太子哥哥的生辰礼物。”   然而处于半梦半醒的温昀被这句生辰惊醒了。   文惠无奈地看着洛禹川:“小殿下,太子殿下的生辰还有几日呢,您现在就送生辰礼物是不是早了些。”   然后又小声嘀咕了句:“而且现在送了,生辰那天呢?”   那句嘀咕当然也落到了洛禹川的耳里,带有婴儿肥的脸上有些羞愤,他只是因为昨晚的事想迫不及待的感谢太子哥哥,然而自己身边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先把这个原本准备好的生辰礼物拿了出来。   至于太子哥哥生辰那日。   “太子哥哥生辰,我定会送个更好的!”   说完自己稳稳坐在原位,显然非亲自送到不可。   温昀看着洛禹川圆乎乎的小脸,思绪却飞向了远方。   番外里,洛瑾辞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十三岁生辰那日开始的。   异眸自古就是不祥的征兆,南燕国司星阁大祭司还曾预言过,异眸降世乃毁国之兆。   这异眸自然成了南燕国最大的禁忌。   洛瑾辞的紫眸就在十三岁生辰宴会上初露端倪,两只眸子短暂变成了紫色,还被朝内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瞥见,从此埋下祸端。   那它是不是只要阻止了这个不幸的开端,不让那位大臣瞧见,洛瑾辞后面的路就不会这么难走。   然而温昀这么一想,就连洛禹川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直到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才回过神来。   淡淡的雪松,还掺杂着一丝寒风。   “殿下,奴才有一直好好看着它。”   “嗯。”洛瑾辞说着把洛禹川送他的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他走到温昀面前停了下来。   “待会儿本宫把你送回去。”   温昀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温润含笑的眼睛,一时忘了思考,直到听到文惠咋咋呼呼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洛瑾辞说了什么。   “殿下,您要把小白送走呀。”文惠显然很舍不得这只小猫咪,虽然这小家伙也惹了不少麻烦,但它长得着实可爱,而且那一身毛摸起来特别舒服。   洛瑾辞不冷不淡的回了句:“这是别人的东西。”   温昀不满的叫了声。   听出了小猫的不快,洛瑾辞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希望你能听话些。”   语气虽然温温和和的,但温昀却莫名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身体本能地往后缩。   洛瑾辞的手一时僵在了半空中,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数秒后,他刚想收回手,就发现刚才躲避他的小猫,又像之前一般伸出粉粉的小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舔舐着他的指尖。   洛瑾辞僵了片刻,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喵?”   “殿下,您怎么了,是被咬到了吗?”   一猫一人疑惑的看着他。   洛瑾辞敛下眼底的情绪:“文惠,去拿把伞来。”   外面雪下得格外大,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真如鹅毛一般,生长在南方的温昀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不禁有些兴奋,它真想下来去雪地里跑几圈,虽然这雪可能直接把它埋了。   极度想分享这份喜悦的温昀不禁抬头,想看看洛瑾辞看到这雪是不是也很兴奋。   但一想到洛瑾辞刚才的反应,它又有些拿不准,总觉得洛瑾辞有时候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它小时候可喜欢猫猫狗狗了,要是小猫咪舔它,它都开心得都巴不得舔回来。   但洛瑾辞的反应很奇怪,不像是喜欢,但好像也不讨厌。   嗐,难不成古代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吗。   但洛禹川那个憨憨…….这就是大佬和菜鸡的区别吧。   在这片雪光的映照下,洛瑾辞本就白皙的面颊此时更同雪般晶莹,偏柔的面庞却因深邃的目光凌冽了不少。   厚厚的雪地上,脚印深深浅浅,不一会儿又被飘落下来的雪覆盖住。   “喵~”   温昀忍不住叫了几声,一路太安静了,兴奋过后它莫名觉得冷,就想听听洛瑾辞的声音。   “喵~”   唤了好几声,洛瑾辞终于理它了,随之脚步也停了下来。   洛瑾辞看着前方的宫殿,嘴角微微翘起。   “是迫不及待想见主人了吗。”   温昀:“喵?”   “到了。”   待温昀看清牌匾上那几个字后,只觉得周围的寒风似乎更冷了:“……”   好家伙,它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它竟然穿成了那根压死洛瑾辞的稻草! 第5章 初雪(五)   洛瑾辞进了辰兰宫,才发现小猫异常安静,不似路上的聒噪。   “太子殿下,这边请。”   洛瑾辞回过神来,微笑着朝带路的兰姜点点头。   “太子殿下这么冷的天,竟然亲自送猫过来。”   萧青棠拢了拢身上的雪衣狐裘,朝兰姜示意,兰姜立马接过洛瑾辞的伞,把一旁的暖炉递了过去。   “不碍事,这猫着实可爱,就想送送它,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一起玩耍。”洛瑾辞在说这话时虽然是笑着的,但眼里流露出的不舍也让人难以忽略。   萧青棠见洛瑾辞这幅孩子天性,温柔笑道:“既然殿下喜欢这尺玉,那可以多到辰兰宫走走。”   一听这话,洛瑾辞脸上喜悦再也藏不住,可讲话依旧不紧不慢:“今后多多叨扰,就麻烦萧妃娘娘了。”   “怎么会叨扰呢,殿下能来本宫自然很开心……”   温昀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两人谈话,说实话,它真没看出来洛瑾辞有这么喜欢它。   “兰姜,把尺玉先带下去安置,再把本宫今日做的紫薯糕端过来。”   “是。”   兰姜提着一旁的笼子走了出去。   “喵~”   温昀不满地叫了一声,竟然不让它待在洛瑾辞身边!   它现在可是得天天守在洛瑾辞身边,以防他一不小心就跌入万丈深渊。   然而一路上兰姜都没怎么理它,直到进了一间屋里,才开口缓缓道:“尺玉乖,我给娘娘送完东西就给你送吃的。”   说完还温柔的摸了摸温昀毛茸茸的小脑袋。   还没等温昀叫她,门“吱呀——”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温昀:“…….”   能不能把这鸟笼先打开。   又被限制了行动范围的温昀只好陷入了沉思。   它现在好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只灵疆进贡的灵宠——尺玉。   尺玉在灵疆的地位比一般的王孙贵族还高,说夸张一点尺玉就是他们国家及人民的信仰。   然而这样的身份到了原文里就很作死,也算得上杀害洛瑾辞的帮凶之一。   如果说最先看到洛瑾辞紫眸的那个老臣是导火线的话,那尺玉就是点燃的火星。   原文里并没提到,当时尺玉为什么会在那样重要的场合对着洛瑾辞发狂。   外加有心人趁机起哄,把这老臣推了出来,这一套说辞下来,更让满朝文武百官确信了那句[凶煞之星陨降东宫]的谶言。   想到这儿,温昀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得罪了反派,反派又没死,那你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得很惨。   所以自疯批洛瑾辞当政后,他根本没遵守曾经的条约,当晚看众人血屠了灵疆,还逼着灵疆的皇室们在他们的百姓面前生吃他们的信仰。   那画面温昀根本不敢想,太无人性了。   它也无法想象现在像个小仙童似的洛瑾辞会做出那样的事。   好在它穿过来了,有些东西还是趁早拔除。   可现在问题是这些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关着它,其实它很乖的!   就在这时,脑海里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激活第一个支线任务:阻止洛瑾辞眼睛秘密的初次暴露,奖励100点化形值。提示:找到火鸳草。】   这么快就来任务了。   之前系统就和它说过,为了方便它更好地完成总任务,就会按照数据精算拆分成一个个小任务,并且完成任务后会奖励化形值。   看过原文的它,自然知道火鸳草是什么。   火鸳草生在极寒之地,却带有烈性,能暂时压制住洛瑾辞瞳孔变色。   原文里,火鸳草是洛瑾辞他师傅按古书记载给他找到的,现在的洛瑾辞的师傅都不知道在哪里云游。   这么贵重的东西,说找就找?   “系统,你是不是搞错了,这火鸳草不是还没到出现的时间点吗?”   系统听着温昀的疑问,再次播报了一遍:【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颁布的任务。】   温昀:“……”   这脾气还挺大。   “皇宫这么大,我要去哪找火鸳草?”   【火鸳草就在辰兰宫,请宿主自行查找。】   火鸳草在辰兰宫?   温昀理了一下午的剧情,也没发现与此相关的,火鸳草并不是一般的药材,相反还很难得,所以辰兰宫怎么会有火鸳草?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得赶紧找火鸳草,毕竟它初遇洛瑾辞的时候就见过他瞳孔变色,虽然很快又变回来了。   所以…究竟是意外还是剧情都提前了?   温昀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兰姜给它打开了笼子。   “喵~”   “尺玉乖。”   兰姜刚把尺玉抱回殿中,温昀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还带了点怒气。   “母妃,听说洛瑾辞今日来了辰兰宫。”   “儿臣怎么不知道母妃何时和洛瑾辞走得如此近。”洛昭延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明明他才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而那过继给皇后的洛瑾辞凭什么一来就是太子,这口气自从他懂事后就再也没咽下去过。   明明他才应是天之骄子,可洛瑾辞的出现却抢走了他的一切。   就因为他被封了太子,所以宫里没一个人不看好洛瑾辞,就连他母妃也时不时拿他和洛瑾辞作比较,嫉妒像发了疯的野草野蛮生长。   见洛昭延这幅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模样,萧青棠蹙了蹙柳眉,话语间也带了些许的不满:“你在用什么语气和母妃说话?”   闻言,洛昭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冷哼了一声:“母妃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太子殿下说话的吗。”   萧青棠一怒之下,轻拍了一下桌子,袖口金丝勾边的牡丹随着怒气微微颤动。   “本妃做哪样不是为了你,你怎么永远沉不住气。”   “为了我?”洛昭延怒极反笑,语气渐渐沉了下来,“与其说为了我不如说是为了你自己吧。”   “你!”   洛昭延根本没理会脸色不太好的萧青棠,转身拂袖走了。   兰姜看到一只手覆着额角的萧青棠,立马放下了怀里抱着的温昀,担心道:“娘娘,奴婢替您去取药囊。”   萧青棠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背景,揉着额角坐了下来,一脸的筋疲力竭,朝说话的兰姜摆了摆手。   兰姜会意,也走了出去。   温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钻到了一旁的矮桌下。   大殿里太安静了,萧青棠瞥了眼温昀。   “怎么依旧如此胆小,到本宫这儿来。”   温昀:“……”   就在它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只见萧妃打开了一个小罐子,不知从里边取了点什么涂抹在手腕上。   温昀记得这个气味!   与它刚穿过来的那天,在那个大宫女衣摆上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而它也不受控制的想接近香源。   萧青棠顺势抱起走到自己脚边的温昀,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猫配合的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对方的手。   温昀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   萧妃这才微微翘起嘴角:“你说延儿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才能懂本妃的苦心。”   低声呢喃着像是在对小猫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青棠低头看了眼刚刚明明都还疏远自己,现在已经舒舒服服躺在自己腿上的尺玉,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都说你是灵宠、圣宠,究竟是谁在骗谁。”   “喵~”   萧青棠的视线慢慢移向了庭院中纷扬的大雪上,轻声开口道:“这寒冷很快就会过去的。”   直到兰姜回来了,把尺玉抱开,鼻尖那股幽香也渐渐淡了,温昀的意识才逐渐回笼,虽然它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压根控制不住自己,不禁让它心中警铃大响。   这简直跟迷药没什么区别,而且明显是针对它的。   那么昨晚的大宫女和萧妃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们都有那种香,难不成昨晚发生的事是蓄谋已久,要不然怎么会如此之巧。   这事细思极恐,温昀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一定要让洛瑾辞和洛禹川离这萧妃远远的。   可一想到洛瑾辞似乎和萧妃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温昀就头疼。   “娘娘,您最近头痛老犯,奴婢闻着这药囊的味道似乎没以前浓了,是不是该换一份了。”   闻言,萧妃打开了药囊,从中取出了一株红色的枯枝,把香囊递给了兰姜:“其他的都换了吧。”   自打看到那株红色的枯枝,温昀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这不就是火鸳草吗!   和系统给他的描述一模一样。   温昀忍不住走近了几步,粉色的鼻头微动,它记下了火鸳草的气味。   夜黑风高,趁着萧青棠和兰姜都出门了,温昀偷偷摸摸溜到了萧青棠的寝宫,终于让它等到这天了,这几日它已经把辰兰宫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   今天萧青棠身上并没有火鸳草的气味,那么火鸳草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萧妃的寝宫。   这简直是好时机。   温昀围着屋子闻了一圈,终于在梳妆台的柜子里闻到了火鸳草的气味。   它用爪子试图把柜子抓开,结果纹丝不动。   温昀:“……”   小猫咪也太难了吧。   它不信邪的抓啊抓,但又不敢抓得太大声,生怕被别人听到。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拉开了一条缝。   待温昀终于取到那根火鸳草的时候,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了天。   果然,就算变成只猫,那它也是最牛逼轰轰的那只猫。   它叼着那枯枝来到自己在附近找的窝藏点,又把这两天准备好的假枯枝叼回去放好,一切大功告成!   就在温昀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它听到了门外微弱的响动,吓得它赶紧环绕了一遍房间,一溜烟躲进了床底下。   门被轻轻推开,温昀看到了一抹暗色的衣角,随之而来是一股熟悉的气味,还夹扎着霜雪的冷冽。   洛瑾辞?   他来这儿干什么?   温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洛瑾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萧妃的寝宫。   然而洛瑾辞刚进门不久,外面又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声。   温昀心里一个咯噔,不论洛瑾辞来这儿干嘛,被人发现了总归是不好的。   它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提醒一下洛瑾辞,然而洛瑾辞似乎也发现了门外的动静。   于是就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猫一人,在床底下大眼瞪小眼。   温昀:“……”   它能说这儿其实是它睡觉的窝吗。 第6章 初雪(六)   是兰姜。   只见她打开梳妆台上的木盒里取了个簪子就走了。   随着门被关上,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确认安全后,洛瑾辞才从床下出来。   温昀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也钻了出去。   反正它只是一只小猫咪。   然而洛瑾辞根本没理它,自顾自地在房间里找什么东西。   当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微敞开的抽屉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顺势把抽屉推了回去,立马侧身靠在门后,确定门外没有声音,一个闪身从打开的门缝溜了出去。   那动作行云流水得让温昀诧异。   这家伙从小身手就这么好的吗。   见门立马就要被关上,温昀赶紧跟了上去。   结果他们刚出来,紧接着就传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洛瑾辞机敏地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那日他送尺玉过来的时候,故意在辰兰宫绕了几圈,再加上一些前世的记忆,这个地方也差不多摸透了。   待温昀看到洛瑾辞朝他藏着火鸳草的地方跑去时,暖色的瞳孔陡然放大。   卧槽!那东西虽藏在墙角的石头后,而且颜色还这么鲜艳,要是被洛瑾辞看到的话……   会不会当什么稀奇小玩意儿给糟蹋了!   吓得它也拔腿就冲过去,希望没迟。   洛瑾辞靠在墙角,微微喘着气,试图放缓呼吸。   萧青棠和兰姜都是谨慎细心之人,那抽屉绝不可能是萧青棠忘了关的,而兰姜刚才也没动那抽屉。   而那屋子里就只剩那只猫了。   洛瑾辞将视线落在朝自己奔来的猫身上,微微蹙起了眉头。   *   刚走出不远的兰姜终于回忆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急匆匆赶回来。   兰姜并没有一下子冲进去,她悄然站在门侧,扒着门缝探查里边的情况。   屋内空荡荡的,根本没人,她蹙起秀气的眉头,打开门走到梳妆台前,才发现抽屉是合上的。   她拉开检查了下里边的东西,一样没少。不放心的她又一样样检查了一遍,她拿起里边的药囊打开看了眼,见没什么异常又放了回去。   她隐约记得这个抽屉好像就是微微敞开的,难不成记错了。   这时正好路过一个扫雪的宫女,兰姜立马叫住了这人。   “今日是你在殿前当值,可曾见过有人来过。”   宫女见兰姜严肃的神情,有些胆怯地摇摇头:“兰姜姐姐,奴婢未曾见到有人来过这边。”   兰姜微微上吊的眼睛带了点凌冽,她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宫女,直到对方有些发憷,才摆摆手道:“下去吧。”   宫女忙不迭地点头,低着头匆忙走了。   温昀看着兰姜消失的背影,有些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   原来大家这么怕兰姜的吗,这是它第一次看到这么凶的兰姜。   然而等着温昀回过神的时候,它就看到洛瑾辞手里多了个东西。   没错,就是火鸳草。   温昀:“……”   现在的洛瑾辞还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大的用处吧,温昀之前还愁着该怎么把这东西让洛瑾辞熬药喝,但现在却是是愁该怎么把这东西骗回来。   洛瑾辞看着温昀一双漂亮的猫瞳眼巴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最终蹲下身,把手里的火鸳草摊开,伸到温昀的面前。   温昀看到近在眼前的东西,顿时有些兴奋,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去抓,结果刚伸到一半,对方似乎有所防范,立马把手伸了回去。   温昀:“……”   就在温昀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时,洛瑾辞下面的这句话把它堵得死死的。   “你藏的?”   温昀对着洛瑾辞漆黑的眼睛,无辜的猫眼微闪,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喵~”   你在说什么,小猫咪听不懂。   “给本宫的?”   “喵~”   这他是怎么猜到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洛瑾辞说得极轻,眼睛微瞌,黑如鸦羽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眸光。   不知道洛瑾辞究竟在想什么,温昀倒是着急的不得了,小脑袋随着洛瑾辞站起来的动作往后仰,为了更方便对视,温昀退后了几步。   洛瑾辞似乎看出了它的着急,勾了勾唇:“这个归本宫了。”   温昀:“……”   要不是洛瑾辞长得好看,温昀非得一猫爪糊上去。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霸道。   他知道这个火鸳草对他有多重要吗!   就在温昀急得在原地徘徊时,脑海里突然传来了“叮——”的一声。   【恭喜宿主完成火鸳草的任务,一百点化形值已到账,请再接再厉~】   温昀:“!”   这就算完成了?   未免太简单了点吧。   不过居然有一百点化形值,那么它岂不是还差九百点就可以化形了,快乐来得也太突然了。   那接下来只要让洛瑾辞能安全度过生辰,就能赚更多的化形点。   温昀已经高兴得忘了计较洛瑾辞刚才的行为,就连洛瑾辞什么时候走的,它也没注意到。   *   近来的雪越下越大,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屋檐堆积起厚厚的一层,无不彰显着这个冬日的寒冷。   然而随着洛瑾辞生辰的来临,宫内愈发热闹,到处张灯结彩,极致奢华,似乎都驱逐了些寒冬带来的冷气。   人人无不感叹当今皇上对太子殿下的重视和喜爱。   唯有一只猫的忧愁与这热闹格格不入,它每天一得空就悄悄溜到重华宫,因为它要保证那火鸳草能排上用场。   好在近几天它得到了个“好消息”。   洛瑾辞染上了风寒。   前几天见他还好端端的坐在凉亭里赏雪,莫不是凉到了才染上这风寒的?   染上风寒就要喝药,只要它找到那火鸳草,把它丢进汤药里一熬就好。   但事与愿违,它不知道洛瑾辞把那火鸳草怎么了。   最近,它日日在这重华宫转,就连那火鸳草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而今晚就是洛瑾辞生辰宴会了,假如洛瑾辞没吃那火鸳草岂不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那化形值也不知会不会倒扣,一想到这个温昀就急!   只能悄悄盯着洛瑾辞,随机应变。   只是这大冷天的,一大早,还飘着大雪,它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温昀正抱怨着,突然见文惠神色着急地端了碗黑漆漆的药往洛瑾辞寝宫赶。   最重要的是温昀闻到了火鸳草的气味,它绝对不会记错,而且那味道就从药碗里传出来的。   温昀悄悄跟了上去。   刚到大殿门口就听到了殿内传来时不时的咳嗽声。   “殿下,傅太医说,您只要今日喝完这药,风寒保准就好了。”文惠小心翼翼把药端了上去。   温昀躲在暗处看着洛瑾辞一口气喝光了那黑乎乎的一晚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那药不仅难闻,看起来乌漆嘛黑的也难喝。   “那殿下您先歇着,到午膳时,奴才再叫您。”   文惠出门的时候,往炭盆里加了块炭,顺带把门关严了。   暖烘烘的寝殿一阵热意。   温昀怎么也想不通,那药里会有火鸳草,还恰巧被洛瑾辞喝了。   听着洛瑾辞的呼吸变得均匀,温昀才敢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   洛瑾辞此时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了不少冷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了一片极小的阴影,就连一向红润的嘴唇都有些干裂,整个人看着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看着这样憔悴的洛瑾辞,不禁又让温昀想起了原文对这次生辰宴的描述。   这次的洛瑾辞还会重蹈覆辙走向万恶深渊吗。   温昀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听着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吱呀声,待大殿又陷入一片死寂,床上的洛瑾辞才睁开眼睛,他的手死死抓着床榻,额头虚汗不停地往下冒,紧闭的双唇像是极力忍受着什么。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紧闭的门上,眼神黑沉的像是快滴出来的墨,只见眼底闪过一抹幽紫。   *   “父皇,母后。”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一身绛紫锦袍,暗纹浮动,外面披着一件黑色鹤氅,雪白的毛领衬得他更加粉雕玉琢,骨子里带来的清贵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让人不敢冒犯。   洛司渊大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洛瑾辞起身,又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看得一旁的景菱云气得牙痒痒。   “瑾辞,来母后这儿,让母后看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许多。”见皇上和洛瑾辞说完话,江风吟温柔的笑着,隽秀的眉眼仿佛一幅水墨画,她朝洛瑾辞招了招手。   再次看到这个像水一般温柔的女人,洛瑾辞的眉眼也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待洛瑾辞回到座上,一旁的洛禹川便忍不住叫了声洛瑾辞,这几日太子哥哥生病了,担心把风寒传染给他,都不让他靠近。   洛瑾辞笑着朝洛禹川点了点头。   洛禹川扬起来的嘴角也慢慢垮了下来,太子哥哥明明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他总觉得哪怪怪的,但是什么他具体说不出。   温昀自从被萧青棠抱着进了大殿,就竖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忍不住东张西望。   自打穿书到这儿,它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居然莫名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变成猫后胆子都小了不少。   然而等它找到洛瑾辞的时候,就发现洛瑾辞斜后方的洛禹川满眼惊喜的看着它,它甚至能凭借着洛禹川的口型,就知道这家伙是在叫它小白。   温昀:“……”   这真是个没有文化的名字。   很快它就从洛禹川那儿收敛了情绪,视线落回了洛瑾辞身上。   今晚它老是心神不宁的,所以一定得好好盯着洛瑾辞,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接下来的这生辰繁琐的程序,再加上这暖和和的环境,简直催得温昀只想呼呼大睡。   直到听到了一片吸气声,温昀才清醒了不少,只听到姜兰凑到了萧青棠耳边低声说了句。   “娘娘,这就是慕太傅的孙女,慕灵若。”   “嗯。”萧青棠轻轻应了声,看向了斜对面的洛昭延,只见他视线就没从台上正在弹琴的慕灵若的身上挪开过。   下座传来了陆陆续续的讨论声。   “灵若小姐真是不愧为玄京第一大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真的百闻不如一见。”   “和咱们太子殿下真乃绝配。”   然而温昀满脑子只有“慕灵若”这三个字,这不就是本文女主,也是男主的后宫之一。   直到一阵颇有气势的声音响起,温昀才回过神来,它看向站在皇帝座前满头白发的老者。   “陛下,这是臣的孙女——慕灵若,一直听说太子殿下玉树芝兰,丰神俊朗,今日特意为太子殿下演奏一曲庆生。”   “慕小姐有心了,朕早就听闻慕姑娘才名在外,今日果然不如一见。”   洛司渊笑着点点头,朝斜前方的洛瑾辞说道:“瑾儿,快来敬慕老一杯。”   众人听到这儿,都知道皇帝打算为两人牵线搭桥了,不禁感叹两人都是郎才女貌,这太子妃必定是慕太傅的孙女。   “谢谢慕老抬爱,感谢慕小姐的庆生曲。”洛瑾辞接过大太监端着的酒,莞尔一笑,双手一躬,头微微垂着,只是扣着酒杯的手有些泛白。   右边的眼睛突然泛疼了起来。   而从温昀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洛瑾辞半瞌着的眼睛。   它顿时瞪大了双眼,心跳如鼓。   洛瑾辞右边的眼眸变紫了。 第7章 初雪(七)   大殿之上,一道白影恍过。   毛绒绒的一团直接扑到洛瑾辞身上,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只见一双冷白的手被酒浸得莹莹发亮,酒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在华贵的绒毯上晕开了一片深色。   洛瑾辞眼底寒光乍现,凭借着本能想把身上的猫甩出去,锦袍却被这尖尖的猫爪子紧紧勾着,银色缠绕爪间。   他垂着眸,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嘴唇微抿,一只手已经搭在白色的皮毛上,刚想用力,蓦然间一阵湿润停留在右眼眼睑处。   洛瑾辞惊愣在原地,长长的睫羽毛微颤,不舒服的瞌上眼睛,粗糙的颗粒感划过脆弱且嫩薄的眼皮,又湿又热。   温昀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生怕洛瑾辞一睁开眼睛就暴露了那只突然变了色的紫眸。   它在扑上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千千万万的方法,比如一爪子朝着洛瑾辞眼皮挠下去,但万一一不小心真把反派眼睛挠瞎了,它可能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果断放弃了这么危险的做法,反正厚着脸皮舔也不是一两回了。   这次它还真成了舔猫。   一直端坐着的萧青棠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涂着浅色蔻丹的手指微蜷,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景菱玉抢了去。   “哎,这不是萧姐姐的尺玉吗?”景菱玉扶着发间的珠簪,杏目瞪圆,一脸惊讶道。   高座上的洛司渊循着声音看了过来,萧青棠轻抚微皱的金丝银边袖口,含笑道:“妹妹真是好眼力,这的确是本宫的尺玉。”   她顿了顿,一双美目含笑,温和有礼缓缓道。   “万物皆有灵,更何况这灵疆圣宠尺玉。太子殿下前几日才寻到它送还本宫宫中,想必是这几日没见到太子殿下,太过想念才这般热切。”   景菱玉悄悄撇了一下朱唇,圆圆的杏眼却满含担忧:“可是畜生就是畜生,这般冲撞太子殿下的贵体,万一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谁担得起?”   一语惊起千层浪。   下面有人开始悄悄议论。   一直恭恭敬敬站在皇帝旁边服侍的安望一向拥有七窍玲珑之心,只消皇帝的一个淡淡的眼色,立马福至心灵,高声道:“传太医。”   他小跑到洛瑾辞的身旁,满是褶子的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低声道:“太子殿下,请随老奴去偏殿。”   温昀也因为刚刚的句话,停止了舔舐的动作。   “……”   好家伙,这是怀疑它口水有毒?   洛瑾辞感受到了小猫的僵硬,他垂眸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小脑袋,嘴角咧开了个宠溺的微笑,声音清冷却透着温柔,如山涧清泉。   “这尺玉本宫喜爱得紧,不知萧妃娘娘可否割爱。”   洛瑾辞说这话,视线依旧没离开怀里的猫,在外人看来不管殿下平日里怎样稳重自持,但在这个年纪难免还是有些少年心性。   温昀一双琉璃色猫瞳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它发现洛瑾辞的右眼此时已经恢复了,不过往深了看,还是能看到缠绕在黑瞳里的那抹妖异的紫色。   突然压在自己背上的手重了几分。   “喵~”   压得它声调都变了。   高台上的洛司渊嘴角噙笑,看着下面一猫一人的互动,一双威严的黑眸转而落在萧青棠身上。   这是洛瑾辞第一次主动讨要东西,而且依照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即使萧青棠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笑道。   “本宫看这尺玉也喜欢殿下得紧,自然是可以。”   一见尺玉易主,一旁的景菱玉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反正这尺玉从不与她亲近,当初她还被挠了一下,结果这小畜生倒是对萧青棠亲近的很,宫里还传出流言什么萧贵妃身上有仙气,才会被圣宠选中,这纯粹就是膈应她。   如今这太子殿下接下了这小畜生,省得萧青棠天天抱着到处嘚瑟,反正只要萧青棠不好过,她就挺开心的。   果然座下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说法。   “果然是咱们太子殿下,连圣宠见了都忍不住要亲近。”   “本官就说嘛,太子殿下肯定是仙人转世。”   “……”   月影清浅,霜雪微落。   温昀有些郁闷的跟在洛瑾辞身后,小小的爪子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浅浅,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明明上一秒还说喜欢它,下一秒就不给它好脸色看,直接把它搁地上。   这小孩变脸怎么变得如此之快,难怪以后会是大魔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洛瑾辞直接打发了太医,连自己的生辰都不参加,带着它回了东宫。   它看着对方一个劲儿的用清水清洗自己的眼皮,白皙且细嫩的薄皮很快就红了一片。   温昀:“……”   它口水这么有毒的吗?   它都还没嫌弃对方。   “喵~”   温昀凶巴巴叫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洛瑾辞听到声音淡淡转过头瞥了眼,他用干布轻轻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骨骼分明的手白皙且修长,这么一双娇滴滴的玉手却毫无人性地拎起温昀的后颈。   桌案前,洛瑾辞一只手撑着下颌,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如同透亮的黑曜石,柔顺乌黑的发丝划过肩头,轻轻搭在皓玉般的手腕上。   洛瑾辞偏着头,嘴角露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殷红的嘴唇如同嗜血的魅魔。   前一秒本还有些炸毛的温昀,此刻却本能的缩着身子往后退。   直觉告诉它,眼前的人太过危险。   直至身子抵到了窗边。   洛瑾辞淡淡开口,声音清浅,却又不容拒绝:“你好像很怕本宫。”   温昀虽不想承认,但此刻的洛瑾辞着实让它害怕,它又想起了那晚水中看到的眼瞳。   见小猫紧张的盯着他,两只爪子前后错开,身子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洛瑾辞突然噗嗤轻笑了一声。   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诡异,温昀打了个激灵。   “不仅笨,还胆小。”   洛瑾辞得出了个结论。   温昀:“……”   他似乎逗弄够了,在桌案上铺了一张纸,还放了一只毛笔,嘴上噙着笑。   “接下来本宫问,你来答。”   语气温和,根本听不出半分威胁……才怪。   看温昀似乎不太愿意,洛瑾辞放松了语气,循循善诱:“别这么紧张,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洛瑾辞的确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一双含着笑的多情眸子,落在温昀身上的视线却如高山冰雪。   温昀盯着洛瑾辞犹豫了片刻,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它惹炸毛。   洛瑾辞一手支颐,轻飘飘来了句:“原来是个不识字的。”   你才不识字!   “喵!”   系统之前还嘱咐过它不能ooc,猫也是有猫设,虽然它不知道ooc了会怎样。   温昀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毛笔上,洛瑾辞眼睛微弯,挽着袖,露出了一截细腕,贴心地给它沾了点墨汁,温昀粗糙的舌头舔过手心卷起笔。   它小心地咬着笔,只听到咔嚓一声,毛笔在口中折断。   “……”   它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温昀不信邪的直接把爪子伸进砚台里蹭了蹭,一副毛茸茸的白手套立马变成了黑手套,它一路走来在,在桌案上留下了朵朵斑驳的黑梅。   “文惠。”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候在门外的文惠一听自家殿下叫自己就赶紧进来。   结果当目光触及桌案上一片狼藉时,嘴巴惊得都能塞下一枚蛋了。   “把它带下去。”洛瑾辞压着声音,视线淡淡的瞟过袖口处的污迹,转身走到屏风后,“不准它再出入本宫的寝殿。”   “殿下,还要把这小猫关起来吗?”   屏风后的声音顿了顿:“不必。”   文惠看着桌案上被撕的稀碎的蝉羽纸,以及被墨汁糟蹋的千年黄花梨木,顿时痛心疾首,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始作俑者。   通体雪白的小团子此刻已成了黑白相间,嘴角还晕开了一滴墨汁,文惠顿时忍俊不禁。   温昀垂丧着头,恹恹地唤了声:“喵~”   小猫咪能怎么办,小猫咪只能装傻啊。   发现写字行不通后,温昀干脆直接装傻充楞,自顾自玩了起来,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傻逼行为。   它这番模样搁现代人眼里,估计就是一只让人头疼的拆家猫。   “都怪咱家的殿下脾气好,要不然像你这么调皮早被罚了。”   文惠边帮小猫洗澡边笑着道。   本还因为被人强迫洗澡别扭的温昀突然停止了挣扎。   小惠子这话倒是让它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洛瑾辞根本不像他外表这般温润谦和,妥妥的就是一朵黑莲花。   而然大家都被他的外表哄骗了。   就是他太能装了,可为什么独独对它一人露出本来面目。   难道因为觉得它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猫,还是……   可怕,温昀有些不太敢想,细思极恐,它怕自己脑补过头。   然而一想到它居然要用这样的身体去感化这朵黑莲花,顿时觉得前途缈无光明。   小说番外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纯洁可爱的小正太!   温昀正神游海外,冷不防又被提了起来,它不满地蹬了蹬自己的腿。   只见文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打量着它的某处。   温昀下意识并拢腿,可为时已晚。   “原来是只公猫呀。”   文惠把温昀让在毛毯上,轻轻擦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开心。   “正好小秀她那有只母猫,等春天来了,咱家跟她说一说,让你们住一起,你长得这么好看,□□出来的猫崽肯定也很可爱,到时候咱家让殿下建个小窝,重华殿也就更热闹了!”   温昀:“…….”   神他妈的□□。   神他妈的一窝猫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初雪(八)   没想到这夜过去,洛瑾辞就病得更加严重了,闷闷的咳嗽声时不时从殿内传来。   重华宫倒是比平时热闹了不少,人来人往,但大多又只能在门外伺候。   温昀就趁着文惠没空看着自己的时候,悄悄溜了进去。   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又涩又苦,温昀皱了皱鼻子,它向来讨厌去医院,也不喜欢这种气味。   看来洛瑾辞真的病得挺严重。   “咳、咳……”   声音是从紫檀玉石插屏后传来的,温昀下意识放轻脚步。   因为咳嗽的用力,洛瑾辞白皙的脸上带有些许潮红,就连鼻尖也带了点绯色,衬得鼻骨侧边的那颗小黑痣愈发靡丽和诡艳。   温昀视线慢慢上移,最终落在了遮住洛瑾辞眼睛的那条白绫上,薄薄的一层,雪白的绸缎,再配上洛瑾辞病态的脸色,仿佛易碎的瓷娃娃。   温昀想着对方蒙着眼,应当瞧不见它,索性不再东躲西藏。   它慢慢靠近床头,前爪轻轻搭上床沿,粉色的鼻头蹙了蹙,闻到了淡淡、凉凉的草木香。   这应该是上了药。   温昀不敢向前,它收回了爪子,慢慢地放下,生怕惊醒了睡觉的人。   洛瑾辞的眼睛怎么了?   是被太医发现了吗?可是它一直守在门口并没看到太医神色不对……还是说洛瑾辞自己发现了异常才蒙上的白绫。   温昀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些,可洛瑾辞总不能一直把白绫蒙在眼上,蒙到他师傅回来吧。   不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火鸳草一定要有的,而且要越多越好。   这次洛瑾辞仅一只眼睛显露紫眸,而且还不稳定,温昀就怀疑定是那火鸳草量不够。   如果洛瑾辞那死人脸师父能提前云游回来就好了,毕竟原文里洛瑾辞失明他都治好了。   温昀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太医院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回一趟辰兰宫,既然出现过,那么再怎么都会有火鸳草的影子。   正当它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轻微的推门声,吓得它一个激灵,熟练地躲到了床底下。   汉白玉铺成的地板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看来是怕打扰到洛瑾辞。   青白色的裙裾重重叠叠,轻扫过地面,来人静静立于床头,如同一朵素雅的山茶。   大殿依旧静的连呼吸都能听到。   而床上的洛瑾辞似乎感受到了来人,因为生病的缘故,声音没了平日的冷脆,稍显低哑。   “母后。”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来,却被江风吟轻轻按住了肩膀。   见人乖乖躺下后,江风吟顺着蹲下身,裙裾堆砌在地,温昀闻到了佛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很淡,淡到不仔细就辨不出。   江风吟一脸温柔的看着洛瑾辞,伸手摸了摸对方散在枕头上的黑发,轻声开口。   “怎么知道是母后的。”   洛瑾辞搭在锦被上的手忍不住微微蜷起,嘴角绽放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母后身上有一股淡淡木香花香。”   江风吟来了兴趣,低头轻轻嗅了嗅:“母妃都没闻见,辞儿这是什么小狗鼻子。”说着圆润的指尖碰了碰洛瑾辞的鼻尖。   洛瑾辞却双手拉着江风吟的手,放到脸边贪恋地蹭了蹭:“母后,等来年春来儿臣陪你一起看看满红墙的木香花。”   “嗯。”江风吟弯了弯眼睛,有些怀念道,“那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春天都快来了。”   “母后多来看看儿臣就好了。”   “都多大了还撒娇。”江风吟眉眼含着笑,轻轻捏了捏洛瑾辞尚且有些肉气的小脸,“母后听太医说你眼睛过敏了,要过几日才好,还给你敷了药。”   “嗯,所以母后您就别担心了,就只是有点痒而已。”   “真是因为那尺玉?”   躲在床下偷听两人说话的温昀:“……”   这个梗是真的过不去了?   它千想万想洛瑾辞的眼睛怎么了,愣是没想到这个原因。   洛瑾辞一愣,无奈的笑了笑:“母后,不关它事。”说着又侧过头咳了几声,江风吟赶紧给洛瑾辞倒了杯水。   最后洛瑾辞担心他把风寒传染给江风吟,又急忙忙催促着人离开。   “等儿臣病好了就来陪母后品茶。”   好不容易把人哄走了,大殿又恢复了宁静,洛瑾辞低低咳了几声似乎昏睡了过去。   温昀知道洛瑾辞和皇后关系好,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好。   一想到皇后不久后就会病逝,香消玉损,独留洛瑾辞一人面对万丈深渊,温昀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   红砖青瓦,亭台宫阙,白雪银光照眼。   雪已经停了,寒风依旧凌冽。   一团雪白在雪地里奔跑着,温昀突然有些怀念洛瑾辞热乎乎的寝殿了。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此时太医院的人大多都散了,只留了几个当值,温昀轻轻松松就从一个角落溜了进来。   它仰头查看着药房在哪,就听到了两个迎面而来的声音,一个侧身溜进了离它最近的房屋。   “傅子桑还真是个怪胎,天天守着药房捣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直接在太医院安家了。”说话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走了走了,回去吧,你管他作甚,有人愿意当值不好吗。”另一个无奈的笑笑,安抚同伴道,“这么冷的天回家不好吗,我娘还给我熬了热乎乎的鸡汤,子方兄去我家坐坐吗?”   两人的声音却来越远。   傅子桑?   温昀还在想着刚刚那两人的话。   它记得傅子桑后来好像成了洛瑾辞的御前太医,差一点点就能帮洛瑾辞医好腿,结果不知怎么触了洛瑾辞的逆鳞,直接被处死了。   温昀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了响动,它猛一惊回过头。   发现这屋里不远处居然有个人坐在窗边熬药。   太医院的药味实在太重了以至于它没及时注意到有人。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它,但正忙着没空理它,一只手揭开药罐查看,另一只手在小火炉下面扇风。   温昀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上前。   药味儿越来越重,但它从里边捕捉到了火鸳草的气味。   火鸳草的气味极其霸道,还带着点辛辣,以至于它闻过一遍就牢牢记住了。   温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熬药的人,约莫十五六岁,一件白色长衫旧的发黄,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相端庄,标准的浓眉大眼,所以那一截断眉格外明显。   断眉。   傅子桑?   小说特别描写过傅子桑的长相,这断眉就是他的标志,原文中傅子桑就是个医学怪咖,只搁在现代的话妥妥是个医学研究员。   温昀看着一脸认真熬药的傅子桑,又忍不住想看看他药罐里的火鸳草。   它趁着傅子桑转身去拿东西,一只爪子搭上前面的矮桌,站立起身子,侧过脑袋,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紧巴巴盯着药罐子里乌漆嘛黑的一团看,另一只爪子则蜷在半空,随时准备下锅捞。   见傅子桑回过身,温昀赶忙把爪子收了回来,两只爪子一起搭在桌上,继续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喵~”   傅子桑疑惑地看了它一眼,但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裹着湿布捏住药罐把手,把药罐从火上拿了下来。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黑到浓稠的鲜熬药汁。   看着矮桌上散发着热气的中药,温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它果断收回了搭在桌边的爪子。   实在是太难闻了。   见傅子桑一直在打量着那碗药,温昀悄咪咪溜到他脚边打起了药罐子的主意。   它赶紧伸进爪子扒了扒那些药材,由于刚下炉子不久,温度还有些高,就有些烫手。   “!”   温昀终于在一堆乌漆嘛黑的药材里翻到了那抹暗红枯枝。   它正要伸手去捞,药罐却被人挪开了。   傅子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然后又垂眸看看小猫翻出来的东西,他捡起那根火鸳草。   “你想要这个。”   温昀想了想,还是应了声。   “喵~”   听到这声喵叫,傅子桑似乎对这只能听懂人话的猫感兴趣了几分,他没什么语调地陈述着:“我只有两棵火鸳草,这个已经没用了。”   说着把干枝放了回去,见小猫还盯着他就解释道:“不过你要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愿意把另一棵给你。”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太医院唯一的一棵。”   其实,傅子桑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然而到温昀的耳边就是妥妥的威胁。   它知道傅子桑没有骗它,毕竟原文中傅子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只专注科研的医学怪咖。   它朝着傅子桑软软的叫了声:“喵~”   算是答应了。   傅子桑立马在它面前放了个空碗,把刚刚熬好的药汁往里倒了点。   “喝吧。”   傅子桑虽从始至终都板着张脸,但温昀莫名觉得他此刻很兴奋。   温昀:“……”   感情拿它当试验品了。   见小猫有些犹豫,傅子桑好心道:“没毒。”他平日私下的确会捣腾些毒药,倒不至于拿这么可爱的猫下手。   温昀无可奈何,只好皱着张猫脸,祈祷这三分之一碗药喝下去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反派和主角。   它豁出了一条猫命,在傅子桑的监督下把药喝完。   真他么太难喝了!   味道不是一般的奇怪,很淡,但有点苦还有点辣。   “喵~”   温昀吐了吐舌头,忍住恶心的冲动,奇奇怪怪叫了声,声音抑扬顿挫。   见小猫喝完了,傅子桑忍不住摸了摸小猫的四肢和脖子以及肚皮,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松了手,转头把自己那半碗多一口闷掉。   看得温昀目瞪口呆,对方就跟喝水似的,没屁大点事。   “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傅子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如果没必要,温昀这辈子都不想来找傅子桑了,要不是为了任务为了洛瑾辞,它才不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傅子桑守约的把火鸳草放在温昀面前,迟疑了片刻道:“如果下次还是火鸳草的话那就不必了,因为整个皇宫的火鸳草在前些日子都被卫统领奉命收走了。”   卫统领?奉命?   温昀只能想到一个人,细思极恐,果然真相往往是可怕的。   原来它的小反派早就开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v前随榜更,明天休息一天哈~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戳戳专栏完结文~   暗黑文《强制撒娇》:暴娇混血美人攻vs炸毛酷哥受   校园文《娇弱万人迷是朵黑莲花》:校霸护短直男受vs白切黑少女攻   古耽仙侠《魔君今天也想反攻》:黑化魔君受vs狼崽仙尊攻 第9章 水苑坊(一)   回到重华宫,温昀就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把火鸳草放进了洛瑾辞的药罐里,还伸爪子把药翻了下去。   它悄悄在窗外看着熬药的宫人把药煎好,给洛瑾辞送去,全程紧盯没一点含糊,亲眼看着洛瑾辞喝下了那碗药,才松了口气。   系统一连好久都没出现过,也不给它发布任务,温昀百无聊赖地趴在洛瑾辞床底,一边舔着猫毛,一边感叹下猫生。   洛瑾辞的床底仿佛成了它第二个窝。   而洛瑾辞也默许了它的存在,刚开始几天还会赶它出去,结果在它每日死皮赖脸往这儿跑后就干脆懒得管了。   在这个互不干扰的相处日子里,温昀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洛瑾辞眼睛上的白绫压根就是个装饰,他能看见东西!   温昀就纳闷了,除非是洛瑾辞发现自己的瞳孔会变色,才故意遮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只是这表现得也太淡定了吧,淡定到让温昀觉得不正常。   至于哪儿不正常还没等它细想,洛瑾辞换了套白色云纹锦服就出门了,走的还是后门。   温昀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皎洁的月亮高悬在墨蓝色的天空,宫中的积雪都被清扫干净,加之近日都没怎么飘雪,晚上走动的宫人更是比平日少了许多。   温昀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洛瑾辞,生怕被人撞到这人蒙着眼睛大晚上一人瞎逛。   可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它都没见到人。   温昀穿过各色各式的亭台楼阁,轻踩过枯枝,越走越偏僻。   直到彻底出了皇宫。   *   水苑坊   淮阳最大的风月场所,依湖而建,囊括了整片月棠湖。   水苑坊主楼建于水中央,桥廊曲折四通八达,连着池馆水榭,雕梁画栋,其间船坊来来往往。   即使夜幕黑如浓墨,这里却灯火辉煌如白昼,丝竹绕耳,传来不少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温昀目瞪口呆的看着洛瑾辞被老鸨妈妈满脸堆笑的招揽进去。   好家伙,这小子大晚上来这种地方?   温昀在原地徘徊要不要进去,但又觉得洛瑾辞不至于来这里寻欢作乐,它有些不放心,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小猫的身子就是灵活,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它就溜了进去,结果一进去,洛瑾辞的人影就没见了。   然而这里建得跟公园似的,温昀像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钻,它本想凭洛瑾辞身上的气味找到对方,但这个办法在这儿根本行不通。   各种香味如数钻进温昀的鼻子,对气味敏感的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咦,这是哪位妹妹的猫儿,怎生得如此漂亮?”一位身穿粉纱裙的女子,蹲下身伸手试探性地摸了摸温昀毛茸茸的脑袋,见它不反抗,就索性抱进怀里。   “青眠姐姐,这我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小猫。”   “这也太乖了吧。”   周围的人见小猫不咬人,都忍不住纷纷上前来撸猫。   “……”   它就一个愣神的功夫,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温昀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姑娘围着,它看着一张张面带笑容,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孔,忍不住有些惊恐。   “喵!”   它不满地叫了声。   “哇,它声音好奶,也太可爱了吧!”   “小猫乖,再叫一声给姐姐听。”甚至有人还学着猫叫,试图跟它沟通。   温昀:“……”   “你们一群群围在那儿干嘛,都不招呼客人的吗?”   一个声音略沉的女声响起,本来聚在一起的人,立马摇着扇子,扭着细腰散开了。   温昀被按着薅了好大一会儿,这回总算得了空子,它立马挣脱怀抱溜之大吉。   老鸨看了眼从自己身旁一闪而过的白团子忍不住皱皱眉,她刚刚好像在哪看见过这只猫。   温昀一个劲向前跑,跃过朱红门槛,穿过弯弯绕绕的桥廊,终于避开人群,它生怕自己再被人逮了薅去。   鼻尖的胭脂味总算散了大半。   温昀呼了一口气,再抬头也不知道来到了哪儿,它回头看着水中央高高耸立的楼阁,五层楼灯火辉煌,映照得水色也是波光粼粼。   那就是水苑坊的主楼,伽珞阁。   温昀刚从那儿的一楼逃出来,对于它来说那简直是吃猫不吐骨头的魔窟,得离得越远越好。   待温昀走过曲桥的尽头,岸边有一道拱门,清伶馆。   这里比伽珞阁冷清了许多,庭院是清一色的青竹,紧凑的缝隙间还挂着未融化的雪。   温昀不禁有些心烦,它不仅跟丢了洛瑾辞,自个儿还迷路了。   它正惆怅着该怎么寻洛瑾辞,就听到了前面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今儿这个可是极品,今晚就得把他给宫里那位大人送去。”说话的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块头,腰间还别了一把刀。   “嗐,你还别说,这个长得可真好看,要不是我不好这口,也想尝尝这滋味。”   “这你还是就想想好了,哪轮到你尝。”   “啧。”和大块头形成鲜明对比的瘦子说道,“听说今晚施微花魁会上场献舞,要不是这屋里的人,我也得好好去看看,毕竟施微花魁舞一曲,千金难求。”   一听同伴这么说,大块头就心痒的建议道:“要不我们轮流去看,你看前半场,我看后半场,反正这小子已经下了这么多软骨散 ,奈他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干瘦子砸吧了下嘴:“这人这么不老实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下这么重的药?”   “这人性子烈,打伤了不少人,本来苏妈妈说要调教一番再给宫里大人送去,但那位大人又催得紧,没办法就只能用药物了。”说到这儿,大块头瞅了瞅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人是罪臣之后,本来是发配到别处的,结果不知被谁撸了来,还指名要送给宫里那位。”   “啧,原来是个小公子呀,难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如今也只能供人玩乐了。”干瘦子说着还露出了几声不怀好意的桀笑。   “那我先过去了,一会儿再来换你。”   见同伴走了,大块头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边嗑着瓜子,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温昀把头伸了回来,它居然遇上了这种桥段,只是当务之急是去找洛瑾辞,它前脚刚提起准备离开,脑子里就突然响起了熟悉的电子声。   【恭喜宿主激活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收服龚星尧,奖励100点化形值。】   温昀伸出的的爪子硬生生收了回来。   “你这么几天怎么都没影,我上个支线任务剩下两百点化形值到账了没?”   【化形值已更新,共累计两百点。】   “什么?你不是说只要防止洛瑾辞初次暴露就奖励300点吗?”   【是的,但洛瑾辞现在还在随时暴露的危险中,这个任务并没终结。】   温昀真是无语了,这个系统真的是抠抠搜搜。   “那怎么才算完成任务?”   【找到足量的火鸳草,防止洛瑾辞的眼睛在成年前发生异变。】   “……”   温昀都懒得理会它现在的要求,偌大的皇宫就搜刮了只剩一颗,今早还给洛瑾辞用了,它去哪找足量的。   突然间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难不成宫外可以?   但就算有它也只能一根一根的搬,简直就是难为它这只小猫咪。   所以还是暂时无解,温昀索性直接转了口,询问本次任务。   “你刚才说龚星尧,屋子里那位?”   现在这儿统共就三个人。   总不能是看门那个大块头吧。   【是的,祝宿主早日完成任务。】   系统说完又匆匆下线了。   温昀:“…….”   真的不靠谱。   温昀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就连窗户都封得死死,看来是个专门关人的地方。   而它想进去只可能从正门了,但正门不仅有人看守,还上了锁。   于是温昀又绕回屋子背后,它抬头看了看屋檐,顿时有了个好主意。   屋顶常年风吹日晒,从未翻修,屋檐边许多瓦片已经出现了裂痕,凭借着小猫敏捷的身手,成功跳到屋顶的温昀,伸出爪子推了推裂开的瓦片,只听到“嘭——”瓦片掉落在地彻底碎成了几块。   看守的大块头听到有动静,按了按腰间的大刀,寻声绕到屋后查看。   他看了看地上的碎瓦片又抬起头看看屋檐缺了的一角:“这破房子也该修修了。”   话刚落,前门的位置也传来了瓦片掉落的声音。   大块头赶紧跑上前,发现和后边一样,他纳闷地退后几步,踮起脚围着屋檐草草看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   难道是里边这小子耍花招,为了确保人还在,他赶紧打开门进屋查看,就在这时躲在一块石头后的温昀紧跟其步伐,悄悄溜了进去。   大块头走近里屋的床边,见人还好好的躺在床上,顿时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想看看房顶有没有什么漏洞,等他收回视线就见床上那人一双漆黑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大块头心里一阵不爽,抄起一旁的小木桌,木桌上的杯盏应声摔碎,正准备朝床上人的抡去,但一想到这人今晚要见宫里的大人,扬起的木板愣是堪堪停在了离对方一尺远的地方,他恨恨地把木桌丢到一旁,朝边上吐了口唾沫。   “贱婊子。”   没理会一地狼藉就转身走了。   床上的龚星尧身子软的不行,只有一双能动的眼睛,他转动着眼珠,根根红血丝布满眼白,他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愤恨的眼神若是能化为实质,定能将那门烧出个洞。   温昀顶着那灼热眼神一直紧随它的巨大压力,走到木桌旁,选了块角度好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叼在嘴里。   走到对方面前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龚星尧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就算它把缠着龚星尧的绳子割断,对方也逃不出去,总不能让它这只小猫咪来扛吧。   难搞。   温昀放下瓷片,它轻轻跳到床头,和龚星尧对视。   龚星尧的视线一直随它挪动,本来一双狠厉的眸子慢慢变得有些茫然,放松下来后,眼睛红得跟哭过一般。   温昀借助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色打量着龚星尧的长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龚星尧和洛瑾辞长得太像了!   不对,也不能说长得像,只能说眉眼像,特别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如果说洛瑾辞的眉眼像高山上终年未融的积雪,让人觉得缥缈,有种高不可攀的神性,那龚星尧就如春日浓艳的桃花,多了份恣意。   也不知是不是它想多了。   究竟是宫中哪位大人敢指名要这位少年。   这时耳旁传来虚弱的声音,喃喃如蚊虫。   “帮、帮我。”   龚星尧漆黑的眼睛里像是融进了一颗星星,又亮又坚定,满含期待却又孤注一掷。   温昀一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它是蹭着带龚星尧进宫的人的马车混进皇宫的,它见这些人把龚星尧带进了一间偏远的厢房,听对方的话似乎还要给他洗漱一番。   温昀立马转头朝重华宫跑去。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洛瑾辞一定回来了!   边跑温昀一边祈祷洛瑾辞回宫了。   因为,它实在受不了龚星尧那双满含希望又孤注一掷的眼睛。   等温昀赶到洛瑾辞的院落时,发现寝殿后面的窗户是敞开的,里边还有微弱的灯光,它一着急直接从窗外跃了进去,正好落在桌案上。   准确的说是落到了宣纸上,脏兮兮的小爪子不仅揉皱了宣纸,还顺便按了几个梅花脚印。   见洛瑾辞端坐在桌案前,温昀心中一喜,赶紧叼着对方的衣袖就往外拽。   见对方不为所动,就着急的喵喵乱叫。   洛瑾辞透过薄纱看着踩在他刚作的画上团团转的小家伙,压下心底的不悦,冷声道:“有事?”   “喵喵喵。”   “喵喵喵~”   “喵喵喵!”   洛瑾辞额角直跳:“……”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和一只猫交流什么。   最终还是搁下了手里的笔。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昀:你和一只猫交流什么?   洛瑾辞:我错了。   温昀:那前几日是谁威胁猫猫的。   洛瑾辞:我真的错了。   ps.冷评体质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是单机QAQ 第10章 水苑坊(二)   龚星尧一袭白衣,铺开的黑发和纱质外衫交缠着形容鲜明对比,他躺在床上,眼角微红,赤衤果的双足缠过红绳,红绳又顺着大腿根缠上腰腹,直至绕过手腕。   整个人被红绳捆交缠着,宛如献祭一般,如果能除去那屈辱又狠厉的眼神。   吱呀一声,门轻轻被推开。   龚星尧的眼珠子动了动。   “你待会儿就给咱家守门,有事再叫你。”   “好的,干爹。”清秀的少年弯起好看的杏眼,把头往前伸了伸。   安望满意地勾起嘴角,伸手摸摸了对方柔顺的发质。   “去吧。”   清秀少年点上了熏香,瞥了眼床上的人,就转身关门离开了。   龚星尧的视线很快被一道阴影笼罩,安望抚上他的眉眼,惊叹道:“真的太像了。”   龚星尧只觉得身体一阵恶寒,他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安望满意的看着床上少年的反应,低声安抚:“会让你舒服的。”   伸手寸寸抚上了少年麦色的脚踝。   *   温昀有些急躁地跟着洛瑾辞,一步三回首。   最终忍不住就咬着洛瑾辞的衣摆扯了扯,洛瑾辞这才停下来淡淡垂眸瞥了它一眼。   “喵!”   “就这么担心他?”   “……”   温昀不禁回想起刚才带洛瑾辞去见龚星尧的场景。   洛瑾辞刚见到龚星尧的时候,难得的发愣,片刻失神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支发簪,是一株白色海棠,雕刻得极其精致,栩栩如生,簪尾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   他把簪子放到龚星尧垂在床上的手中,声音淡淡:“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提着它走了?   温昀真的郁闷,可把它急得团团转,龚星尧一个大好青年,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这种情况下居然要被一个老太监糟蹋,光想想就气。   洛瑾辞看出了温昀似乎想返回去,一双金贵的玉手拎起温昀的后颈。   “别老是瞎凑热闹。”   “喵喵喵!”   温昀不满地张牙舞爪叫了几声。   洛瑾辞弯了弯眼睛:“放心,没事的,死不了。”   温昀:“……”   听听这是安慰的话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昀觉得洛瑾辞的视线似乎透过了自己,看着虚无:“如果这他都承受不了,那他迟早会消失的。”   声音又轻又淡,就像枯枝上渐渐消融的雪。   温昀听着洛瑾辞的声音,也想起了一些原著里洛瑾辞失明后被咸猪手的糟心事,便不再闹腾。   而洛瑾辞垂眸看了眼安静下来的温昀,居然大发慈悲地把它抱进怀里,伸手顺了顺它头顶的毛,开口问道。   “你就是为了这个人回来找本宫的?”   温昀疑惑的仰起小脑袋,一双大大猫眼不解地望着洛瑾辞,然而它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眼神,只能看到白绫下那颗如墨黑的小痣。   “你今日不是走了吗?”   洛瑾辞抱着小猫安静地走在清冷的皇宫里,偶尔吹来阵凉风,温昀就往他怀里钻了钻。   “喵~”   终于听懂洛瑾辞在讲什么的温昀,不满地叫了声,它那哪是走了!   洛瑾辞不禁轻笑了一声:“既然今日不走,下次可就没机会了。”   温昀总觉得今晚的洛瑾辞很奇怪,说温柔的确温柔,今天居然还抱了它,可是说话的语气又奇奇怪怪的,就莫名的瘆人。   *   近日,宫内因为安望之死闹得人心惶惶。   安望是谁呀,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总管,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宫中不知有多少人巴结他,结果却惨死在冷宫中的一个偏殿里。   至今连凶手都没抓到,惹得龙颜大怒。   “我前些日子,匆匆扫了一眼,安公公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我听说他右手的手指全被砍了,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五根手指头在哪,这是真的吗?”一粉衣宫女压低声音说着,抬眸询问刚刚说话的人。   圆脸小宫女赶紧搓了搓手臂:“我当时哪敢多看,就匆匆扫了眼。”   “诶,死得这么惨,还死在冷宫里,我看肯定是恶鬼寻仇,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做那些腌臜之事。”   “那你还不小心点,这么讲他,就不怕他化作厉鬼找你麻烦。”   “讨厌。”   温昀一路走来,已经连续好几日都听到大家对这件事的描述,说实话,刚知道安望死在那夜的时候,它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老人渣终于玩完了,这也说明龚星尧大可能脱险了!可是听着那些对安望尸体五花八门的描述,温昀不太相信龚星尧会这番泄恨,毕竟这样的手法太过残忍血腥。   等温昀回到重华宫,见洛瑾辞没在寝殿,它忍不住细细辨着气味去寻,气味最后停在了偏殿门口。   它刚想伸手扒扒门,门就被推开了。   这不是洛瑾辞的气味。   温昀有些疑惑地抬头,对上那双同样诧异的眼睛时,心头一喜,整只猫直接跳起来挂到龚星尧的身上。   “喵~”   龚星尧身体有些僵硬,很快就松了下来,弯着眼睛抱着怀里的小猫薅了几下,侧过头询问:“殿下,这是您养的猫?”   温昀这才注意到龚星尧身后的洛瑾辞,仰着小脑袋瓜朝他叫了一声。   “喵~”   “是。”洛瑾辞不冷不淡地回了句。   “能问下这小猫叫什么名字吗?”   一听到这话,温昀立马警惕了起来,生怕从洛瑾辞口中听到那声小白。   好在洛瑾辞是个文化人。   “还没取。”   龚星尧也没介意,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猫,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盛满了春水,弯成月牙状:“谢谢你。”   温昀看着这双和洛瑾辞极似的眼睛,突然想,什么时候洛瑾辞也能这么对它笑。   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青春朝气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电子音打断了它的思考。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收服龚星尧,100点化形值已到账,目前共计300点。】   温昀:!   喜悦来得太突然了。   它扒着龚星尧的衣服,手舞足蹈了一番,高兴得喵喵乱叫,以至于没注意到一旁一直淡淡看着他们的洛瑾辞。   温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龚星尧走后,洛瑾辞就没怎么理过它了,虽然以前洛瑾辞也不爱理它,但这次却任它怎么叫,对方都不舍得分给它一个眼神,晚上还把门直接锁死。   这几日它都只能憋屈地回到自己的鸟笼。   这小孩儿的心思真难猜。   *   “安望居然就这么死了。”   萧青棠押了口茶,她看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语气淡淡,“兰姜,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一旁的兰姜稍稍低头,压低声道:“奴婢觉得是三皇子。”   萧青棠一听这话抬眸看了眼兰姜,笑道:“本宫倒不觉得,洛淮安可比本宫那傻儿子聪明多了,不会做出这么蠢,自损利益的事。”   “那娘娘是怀疑太子殿下?”兰姜有些不解,安望怎么也是皇上的心腹,皇上一向偏袒太子,宠爱有加,太子犯不着去除掉安望。   萧青棠瞥了眼兰姜,没再解释,只是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有说最近太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兰姜摇摇头:“自生辰受了风寒,太子殿下身体就一直不适,基本都待在寝殿。”   “好,这几日盯紧点,那三皇子那边呢?”   “三皇子昨夜急匆匆出了趟宫,应该是去水苑坊了。”   萧青棠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杯盏:“他确实应该急了。”   手指一顿,道:“把老二给本宫叫回来。”   最终也不知怎么,皇上把这件案子交给了二皇子洛昭延。   温昀百无聊赖地趴在鸟笼里,就算文惠拿小鱼干逗它,它也无动于衷,毕竟今晚洛禹川一次性给它带了一大罐小鱼干,直接把它吃撑了。   文惠见没趣,就放下了小鱼干,伸手摸摸温昀毛茸茸的小脑袋,饭饱的温昀被侍候得舒服的眯上了眼。   它模模糊糊听到文惠问它:“小白,你这几日是不是闹得殿下不开心了,他怎么几日都不让你进寝殿。”   这倒戳到了温昀这几天的痛点。   它不满地叫了一声:“喵~”   “小白,要不你去给殿下道个歉,撒撒娇,太子殿下这么喜欢你,肯定会原谅你的。”   喜欢?什么鬼?   它就没见洛瑾辞喜欢它这只小猫咪,就算留在身边估计就觉得它有灵性,能听懂人话吧,顶多觉得稀奇。   还有为什么是它去道歉,它又没做错什么。   “走吧。”   温昀都还没有答应,文惠就直接把它从笼子里抱了出来,它一脸懵。   等他们快到洛瑾辞寝殿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阻止洛瑾辞眼睛的初次暴露,目前共计400点。】   什么情况?   温昀顿时清醒了不少,上次不是还说要收集足量的火鸳草吗?怎么刚刚就完成了任务?   温昀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洛瑾辞自己完成的任务。   …可是这又解释不通。   而且这大晚上的,他不可能在寝殿收集。   温昀脑子转的飞快,它抬眸看了抱着它的文惠,只发现压着它的手比平日重了许多,好似怕它突然跑了一样。   温昀没有办法,直接朝着文惠的手咬了一口,文惠吃痛松开了手,温昀应声掉在地上,它赶忙朝一旁跑了。   它顿时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拼命呼叫系统。   【宿主,我在的。】   “你快帮我查查洛瑾辞有没有什么异常。”   它细细想来,洛瑾辞好像一开始就认识火鸳草,直到刚刚还帮他完成了火鸳草的任务,这太不合理了。 第11章 水苑坊(三)   【正在检测中,请稍后……】   温昀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打算理一理这烦乱的思绪。   比如今晚文惠的奇怪举动。   温昀实在不想把对方往不好的地方想,毕竟文惠也和它相处了近半个月,除了话痨了点,其实人挺好的,可是……   温昀幽幽叹了口气,现在它跑了,依文惠那性格应该不会再去敲洛瑾辞的门了吧。   【检测完毕,暂时未检查到洛瑾辞有异常。】   没异常?   温昀又不确信地问了一遍,结果系统信誓旦旦地和它保证,绝对没毛病。   “那好吧,暂且相信你一回。”   【谢谢宿主的信任,您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呼唤我~】   系统下了线后,温昀又悄悄跑去洛瑾辞的寝殿前看了眼,发现殿外早没了文惠的踪影,它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看看。   文惠屋内的灯亮着,窗户上映出他的剪影,只见他呆呆地坐在窗前,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温昀在角落蹲了一会儿,想看看文惠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后来它听到了特别轻的呜咽声。   ……   温昀愣了一下,没再继续待着。   夜色愈浓,弯弯的月亮仿佛挂在枯树尖上。   温昀低垂着头,只觉得这夜里似乎比平日更冷了,它慢慢朝洛瑾辞的寝宫走去,发现果然没人,只好绕到了后门,蹲在角落里想等洛瑾辞回来。   冬天的夜里,即使不刮风,也依旧冷的刺骨。   洛瑾辞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盘踞在一角的小白团,毛茸茸的一个,紧紧蜷缩成一团。   温昀也察觉到了洛瑾辞的到来,它尚且有些迷糊地走到洛瑾辞的腿边,亲昵的蹭了蹭。   “喵~”   声音又软又糯。   然而洛瑾辞根本没理它,直接越过它朝寝宫走去。   温昀赶紧跟了上去。   好在这次洛瑾辞并没有狠心地把它锁在门外。   温昀耸动着粉色的鼻子忍不住嗅了嗅洛瑾辞的气味,果然有火鸳草的,其中还夹着一丝胭脂气,尽管味道很淡,温昀还是一下子认出来了,水苑坊。   难道洛瑾辞上去水苑坊就是为了火鸳草?所以说洛瑾辞又是怎么知道火鸳草能暂时帮他控制瞳孔不变色的。   温昀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视线不经意落到停了一旁的书架上。   前段时间,洛瑾辞老是看书,或许是查书翻阅到的吧。   再回过神的时候,洛瑾辞已经躺上了床,温昀看了看床上,又看了看床底,眼睛咕噜溜了一圈。   其实它更想睡软乎乎的床,但担心洛瑾辞直接把它提了扔出去,它最终还是老实地回到了床底。   果然还是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听着火盆里轻微的滋啦声,温昀开始犯困。   “你今晚是在等本宫?”   偌大的宫殿突然响起的声音还是把温昀吓了一跳,尽管那声音很轻,它挪了挪脑袋,幽幽的叫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喵~”   “既然你不会写字,那以后本宫问你问题,肯定的就应一声,否定就两声。”   ……不会写字。   它那不叫不会写字,而是叫不能写字!   温昀不满地连叫了三声。   听着上面突然传来一阵嗤笑声,温昀突然有种梦回高中上下铺的感觉。   神他么的上下铺的兄弟。   “问你一个问题。”   “喵~”   “你是人吗?”   似乎察觉到了温昀的犹豫,洛瑾辞又接着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也可以不回答,本宫不喜欢被骗。”   温昀只好保持沉默,两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就在它以为洛瑾辞不再会和它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很喜欢龚星尧?”   今晚,洛瑾辞的话似乎很多。   温昀刚想应一声,结果在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时,硬生生刹住车。   “那本宫将你送给他,可好?”   洛瑾辞的声音很轻,难得的温柔,商量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温昀却直接气得从床底钻了出来,在地板上乱蹦哒,以示自己的不满。   “喵喵!”   居然想把它送人!洛瑾辞果然没心!   “不想去吗?”洛瑾辞侧过头,透过白绫模模糊糊看着地上满脸写着气愤的小猫。   “喵!”   洛瑾辞低低笑了声,压了压枕边的匕首。   “好了,睡吧。”   自此后就便再也没说过话,寝殿又陷入了沉寂。   温昀郁闷地钻回床底。   然而它不知,倘若刚才它真敢应了一声,明日后院池塘里的锦鲤就会有新的饵料。   *   高台上,一身明黄龙袍的洛司渊沉着脸,大殿上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圣上迁怒。   “为何冷宫中的井里会搜出如此多的尸体!整整三十二具尸体,何海呈你是干什么吃的,失踪这么多人,为何从未听你上报过!”雄浑的声音掷地有声。   被点名的人赶紧上前弯腰道:“陛下息怒,这件事臣已经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拿着牙笏的手微微颤抖。   “那这之前你又去哪了。”   “之前失踪的太少,也没人来报官,臣以为是小事。”何海呈说着声音都弱了几分。   “这都是小事,什么才算大事!”   接下来洛司渊批评了一众人,见再无人说话他有些疲惫的摆摆手。   “无事退朝,瑾辞留下。”   高台上袅袅香烟蜿蜒,洛司渊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觉得头痛稍稍好了些,他揉揉额角,一旁的小太监立马识趣地给他续上清神香,还倒了一盏凝神茶放在他身侧,这才退下。   洛司渊睨了眼这个懂事的小太监,很是满意。   片刻,大殿之上只剩两人。   洛瑾辞行至殿中,抬眸看着正上方的男人,正准备行礼:“父皇,儿臣……”   “好了,不必多礼,朕也知道你近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洛司渊轻轻押了一口茶,垂着眸子,等待洛瑾辞的回答。   “多谢父皇前些日子派来的御医,儿臣已无大碍。”   洛司渊合上茶盏,抬眸看着洛瑾辞微红的眼皮,又道:“既然敏症还未好清,那还是继续戴着白绫了。”   “太医说,现在见光也没事,而且儿臣已经几日未去经学堂听课,恐落下了功课。”洛瑾辞说着默默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道阴影,似乎有些懊恼。   洛司渊紧盯着洛瑾辞,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你让朕省心呀。”   说罢,又转口道:“既然已经无事了,那今后就正常听学和上朝吧。”   洛瑾辞刚出了大殿就看到了在一旁候着的洛淮安。   洛淮安赶紧走了上来,一双瑞凤眼半弯起,熟稔的打招呼道:“二哥!”   “你怎么还未去经学堂?”洛瑾辞看着比自己稍稍矮了一点的洛淮安,淡声道。   “这不是等二哥一起嘛,二哥请假了这么久,这几日慕太傅管得太严了,我都没空去找你。”洛淮安不满地抱怨着。   洛瑾辞微微一笑:“知道好好学习就行,二哥好了自会回来的。”   两人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半是洛淮安在说,洛瑾辞含笑应下。   “你把我的瓷人还我!”   “不还不还,除非你抢到。”   “来抢啊。”   温昀见洛瑾辞许久没回来,想出来找找,结果听说洛瑾辞去了“经学堂”,它差点都忘了洛瑾辞在现代顶多是个初中学生,现在还要上学。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经学堂,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一众反派虐男主的场面。   温昀:“……”看来大家都是嫌命太长了。   洛禹川恼怒的追着一群人跑,然而带头那几人却把手里的东西扔来扔去,偏偏让洛禹川够不着,抢不到。   一阵嬉笑声。   “五弟也太矮了,就跟小矮冬瓜似的,没事多吃点饭长高点。”拿着瓷人的洛昭延抬着下巴看向满眼通红的洛禹川,嘻嘻笑了几声,立马把东西扔给对面的伙伴,“子观,接着。”   越子观诚惶诚恐地接过瓷人,见洛禹川朝他跑来,赶紧退后了几步,不料却踩到了人。   他赶紧收回脚,往回望去,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温浅的桃花眼。   吓得他赶紧把东西藏在身后,连忙道:“太子殿下,臣不是有意的。”   洛瑾辞不在意地摇摇头,姣好的脸上却不显一丝怒意,声音清浅:“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可否给本宫看看。”   越子观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洛昭延,见他不满地侧过头,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双手递到洛瑾辞面前。   “这瓷人真可爱。”   洛瑾辞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刚要接过东西,陶人却从两人手中掉落,嘭地一声掉在沥青地板上,碎了。   越子观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洛瑾辞,他不知道瓷人怎么一下子就摔碎了。   越子观立马跪了下来:“是臣的错,臣没拿稳那瓷人。”   本打算在一旁看好戏的洛昭延见越子观跪了下来,一张俊脸上立马布满了阴霾,他走过来一把越子观拉到身后,手用力到在越子观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条红痕。   他不高兴地看盯着洛瑾辞看:“这只不过是一个瓷人而已,大家都只是闹着玩的。”   洛淮安笑了笑,插嘴道:“大哥,我没记错的话那可是二哥送给五弟的生辰礼物。”   洛昭延不满地瞪了眼这个多嘴的家伙:“瓷人吗,本殿下再赔一个便是。”   “啧,大哥说话可真好听。”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洛瑾辞板着一张清俊的脸,开口道:“下不为例。”   洛昭延皱着眉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洛瑾辞,气愤地甩开了越子观的手,骂骂咧咧道:“没出息的东西,真不知道我母妃为何把你这么窝囊的狗安排给我。”   越子观垂着眼看了看自己被捏红的手,又回过头感激地看了眼太子殿下。   温昀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别人刚才或许没看见,但在低处的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洛瑾辞先松的手……   至于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它不知道。   它刚抬眸就看到洛禹川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洛瑾辞。   “太子哥哥,对不起。”   洛瑾辞一脸温和地看着洛禹川,隽秀的眉眼如青山远黛。   “下次再送你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温昀:妈耶,我遇到了变态怎么办!   洛瑾辞:嘤嘤嘤,哥哥不爱我了吗?   卑微作者:大家再爱我一次吧QAQ,给我多多评论,我就觉得你们很爱我了,评论我都有看,能看几遍!最后我也想去热闹的地方看看   ps.在评论区看到有宝提出了疑问,于是我微调了一下3—5章,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再瞅瞅这几章 第12章 水苑坊(四)   “说说,你今天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萧青棠血气翻滚,气得连指着的手都在发抖。   被训的洛昭延却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软塌上,压了压衣袍上的褶子,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教训了一下自己那不听话的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杯茶盏飞落到洛昭延的面前的地板上,茶水四溅,杯盖咕噜一圈滚到了桌角。   洛昭延吓得一下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有些忐忑的看向满脸怒容的萧青棠。   他已经好久没见母妃发这么大的火了。   “你非得把我气死了才高兴吗?”   “洛昭延啊洛昭延,你什么时候才能沉得住气,别什么都摆在脸上。”萧青棠说到最后,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她身子往后一靠,坐在贵妃椅上喘着气,一只手支着额角,一旁的兰姜赶紧上来替萧青棠舒气。   见萧青棠这般,洛昭延顿时气势瞬间削去了大半,他上前道:“母妃,儿臣知道错了,您别气了。”   萧青棠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就行,还不去给子观赔礼道歉。”   洛昭延有些不爽:“我一个皇子,凭什么给一个小小的伴读赔礼道歉。”   见萧青棠狠狠瞪了他一眼,洛昭延讲话声音越来越小。   “母妃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子观心细、聪慧,他是母妃从众多世家子弟精挑细选出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他做你伴读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要待他如亲兄弟一般,跟他处好了准没错。”   萧青棠放柔了声音,试图给洛昭延理清其间的利害关系。   然而,洛昭延始终搞不懂,那个胆小如鸡的越子观有什么好的。   但又不敢再萧青棠怒火中烧的时候拂了她的意,只好闷闷道:“知道了,儿臣这就去。”   萧青棠这才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母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洛昭延不是第一次进越子观的屋里,他向来不用敲门,手里捏着母妃让他送来的药瓶,用脚轻轻就踢开了门。   越子观的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一道屏风隔着书桌和床榻,只见屏风上人影晃动,显然是没注意到他的到来,洛昭延不满地撇撇嘴,直接朝床榻走去。   正在给自己后背上药的越子观蓦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视线,他一抬眸就看到了在屏风左侧的洛昭言,那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越子观蹙起秀气的眉头,赶紧把衣服拉了上来,正想起身行礼就被洛昭延按住了。   洛昭延吞了吞口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必行礼。”   越子观趴在床上,纤瘦的肩微微耸立,开口道:“殿下这么晚来所谓何事。”   埋在枕头下的手却死死抓着床单。   洛昭延咳嗽了一声,把手里的两瓶伤药放到越子观床头:“今天的确是本殿下的错,回来后不应该让他们杖责你。”   越子观微楞,把视线挪了回来,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淡淡道:“殿下没有错,微臣的确是一只窝囊的狗。”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是好歹,不就是随口说了……”   然而,洛昭延话还没说完就被越子观打断了:“臣已知错了,殿下请回吧。”   知道越子观说的是在自己叫人打他时,问他是否知错了,当时抵死不认,现在却这般,明显是要气他。   最后洛昭延狠狠瞪了床上人一眼,气得拂袖走了,明明他就好心来道个歉送个药,结果又来受气。   听着人离开后,越子观看着枕边两瓶上好的膏药,随手扔到一边,他趴在枕头上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   今晚好像没月亮。   温昀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绕了好几圈。   今晚洛瑾辞用膳时,明明看到了文惠无意间露手上的咬痕,却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像什么也没看见。   明明平日里机灵得要死。   真是让它又怕又急。   温昀抬起脑袋看向天空,往日还能看月亮发呆,今晚天上黑云密布,就跟黑洞似的,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朝洛瑾辞的寝宫走去。   桌案上的烛火通明,火光勾勒着洛瑾辞姣好的面容,留下一层淡淡的暖光。   洛瑾辞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拿着书卷,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温昀站了好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就听到对方开口了。   “怎么,怕本宫了。”   别说,还真有点。   穿书时它以为这个任务是地狱难度,结果系统告诉它,它穿到了反派小时候。   小朋友诶,软乎乎糯叽叽的,还不轻轻松松就搞定,当时它还松了口气,从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   不料,洛瑾辞小时候就这般难以相处,妥妥的小黑莲花,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它能不怕吗,虽然对方是个比它小十岁的弟弟,但对方不太正常啊!   见温昀没动静,洛瑾辞微微一笑,声音很温柔。   “现在都不敢过来了吗。”   他放下书卷,扭头看向侧后方的温昀,黑发如绸缎,歪着头一脸天真无辜。   “……”   温昀内心无比挣扎,它不想过去,但又不太敢不过去,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原著中洛瑾辞干过的那些坏事。   于是它的身体先脑子动了一步。   洛瑾辞的视线随着温昀的步伐挪动,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温昀站在洛瑾辞的腿边仰头看着他。   “喵~”   洛瑾辞勾下腰,把温昀抱起来放到桌案上。   一人一猫平视着。   洛瑾辞似乎有些无聊,一只手支颐看着小猫咪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慵懒的开口道。   “文惠的手是不是你咬的。”   “喵~”   温昀蹲坐在洛瑾辞面前。   “那你是不是知道火鸳草。”   温昀犹豫了一会:“喵~”   “你看到本宫的眼睛了?”   看着那双紧盯着自己的漆黑眼睛,温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缠上了一般,只好认命地应下。   “喵~”   一听这话,洛瑾辞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白皙修长的食指轻叩着桌案。   那一声声仿佛叩在温昀弱小又无助的心上。   烛光的映照下,温昀盯着洛瑾辞鼻梁骨上那颗明显的小黑痣。   洛瑾辞哪是什么仙童转世,分明是恶魔降世。   “那今天在经学堂,瓷人的事你也看到了。”对方声音很轻,浅浅的,带了点诱惑的意味。   温昀一滞,它以为当时没人看到它。   “看到了吗?”洛瑾辞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本宫说过,不能撒谎。”   “喵~”温昀抬眸看着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   “很好。”洛瑾辞弯了弯眼睛,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倒是知道本宫不少事情呢。”   清冷的声音宛如吐着信子的蛇,滑腻腻缠在温昀鼻息间,激起了它一身鸡皮疙瘩。   洛瑾辞抬手摸了摸有些发颤的小猫,白皙的手指和小猫雪白的猫不分上下,他十分温柔道。   “别害怕,本宫要是想杀你的话,你早变成池塘鲤鱼的饵料了。”   “……”   听到这儿,温昀大脑宕机了一下,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它当初竟猜对了。   看来它也有点不正常了。   “你这么胆小,又怕死,那就不要试图背叛或者离开本宫,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惨。”   洛瑾辞说着最瘆人的话,表情却温柔清浅。   温昀:“!”   好家伙!它总算悟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它!   洛瑾辞太狗了,原来是故意在它面前暴露这么多的,就为了硬性捆绑。   洛瑾辞仿佛也察觉到了它的后知后觉,眼神纯澈无辜,轻声叹息道:“之前不是给过你离开的机会吗?”   “……”   温昀不满地连叫了好几声,结果洛瑾辞只是一脸含笑的看着它,手还又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被人算计的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温昀扭过头,一口咬上洛瑾辞玉一般的手腕,凉凉的,就如同刚飘下来的冰雪一般。   温昀见洛瑾辞没有恼,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温柔含着笑,如同浸着一汪春水,很难让人挪开眼。   它收起牙齿,轻轻咬了口,只在那白皙的手腕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好了,别闹了。”   洛瑾辞把它抱进怀里,温昀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雪松味儿。   “既然你这么爱凑热闹,明晚本宫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谁爱凑热闹了!   还好戏,洛瑾辞眼里能有什么好戏?   只是温昀没想到,洛瑾辞居然给它弄来了一个豪华大窝,还垫了厚厚一层软毛毯,里边放了各种它平日里喜欢的小玩意儿。   “喜欢吗?”   温昀当然喜欢了,但它并不想回答对方。   刚想往窝里跳,就被逮到了命运的后颈。   “……”   “你还没回答本宫喜不喜欢。”   “喵!”温昀极不情愿地应了声。   洛瑾辞这才放下它,笑道:“记住,你只有本宫一个主人。”   话说的轻飘飘的,极致温柔,但这糖皮里包裹着的威胁任谁都能听出来。   温昀:“…….”   还真是疯子。 第13章 水苑坊(五)   是夜,携卷着些许冬日的凉风,水苑坊一片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温昀没想到它会再次来到这儿,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它是被洛瑾辞抱着的。   老鸨妈妈看到洛瑾辞怀里窝着的漂亮白猫,愣了一会儿,随后笑道。   “原来这是公子您的猫儿,奴家还记得有次您来的时候,它好像走丢了,苑里的姑娘瞧着后都喜欢的紧,争相都想摸摸,抱抱它呢。”   温昀忍不住抬眸看了老鸨妈妈一眼,一双暖色的瞳孔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琥珀。   只听到老鸨妈妈继续道:“还有不少姑娘吵着让奴家在苑里也多养几只这样的猫儿。”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件淡青色锦袍,袖口领口都镶着银丝竹纹,外面披了件白色绒领大氅,头发用玉冠高高竖起,长长的马尾垂着,发尾微卷,带了点少年意气。   他一低头,发尾随他动作晃了晃。   洛瑾辞摸摸怀里的猫头,浅浅笑道。   “是吗?”   老鸨妈妈被这笑容晃了神,笑着打趣道:“那可不,奴家看过不少猫儿,就从未见过比您这猫儿还漂亮的,所以小公子可得看紧了。”   温昀没再理会老鸨妈妈那些吹捧的胡话,洛瑾辞摸得它太舒服了,它忍不住稍稍抬头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自然,谢谢苏妈妈提醒。”   洛瑾辞敛着笑,垂眸看了舒服得眼眯着眼睛,蹭他手的小家伙。   老鸨妈妈将他们领到一间别致的厢房,一路上居然难得的安静。   洛瑾辞把小猫放到桌上,将自己的大氅解开,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他们这屋的位置极好,也算得上江景房,温昀走至窗边才发现,他们居然在伽珞阁的顶楼。   一眼望去,满江的灯火夜景,画舫船只尽收眼底。   真不愧是svip客户!   洛瑾辞坐在窗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玉瓷般的手托着杯盏,殷红的嘴唇微抿,细细品着。   温昀瞧见洛瑾辞连喝了好几口,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凑近闻闻,见洛瑾辞没有阻止,微微蹙动粉色的小鼻头。   “想喝?”   温昀抬起头看着洛瑾辞,就在它有些犹豫的时候,洛瑾辞已经拿新杯子给它倒了半盏,修长匀称的手指把杯盏推到温昀面前。   温昀有些受宠若惊,它抬着一双琉璃色大眼睛打量着笑得一脸温柔的洛瑾辞。   说实话,洛瑾辞突然对它这么体贴,它多少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这是一把裹着温柔表面的刀,刀刃还十分锋利。   “喝吧。”   温昀低下头,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杯盏里的茶水,但很快就把舌头收了回来。   这茶水很苦很涩,比它以往喝过的都还苦还涩,真不知道洛瑾辞怎么喝得如此尽兴。   温昀一脸的一言难尽的表情逗乐了洛瑾辞,他笑道:“怎么?不喜欢。”   “喵~”温昀没好气地应了声,还伸爪子轻轻推了推杯盏,表示它不要了。   洛瑾辞耐心解释:“这茶会慢慢回甜。”   温昀立马怀疑的看了眼,砸吧下嘴,然而并没什么甜味,反倒涩得厉害,它不满地朝洛瑾辞叫嚷了一声。   洛瑾辞低低笑了声,温昀生气的模样着实可爱,他抬手把被温昀嫌弃的杯盏拿到一旁,然后摸了摸温昀的小脑袋,顺顺毛,缓声道。   “刚才老鸨妈妈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说你很受欢迎。”   受欢迎?   它到哪不受欢迎,毕竟颜值这么高。   “喵~”   温昀抬起小脑袋,颇为得意的叫了声。   “你那日是不是被这儿的姑娘摸了,还抱了?”   洛瑾辞说的很慢,但温昀的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了,对方提这个干嘛。   “谁摸过你,抱过你,还记得吗?要不待会儿你带本宫去认一认。”   洛瑾辞压低声音,缓缓道,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   “摸过的你,本宫就让人把她手指削了。”稍稍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抱过的,就把胳膊卸掉好了。”   “你看可好?”   温昀:“……”   洛瑾辞是怎么做到用这么仙的脸,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见温昀微微后退,洛瑾辞突然噗嗤笑出声,眨了眨纯澈的桃花眼。   “骗你的,还真是胆小。”   “……”   温昀倏然松了一口气,不满地叫了几声。   这时窗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烟火声。   温昀转头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照亮了半边天空。   今天也不是什么节庆,怎么还放起了烟花。   等它回过头就发现一旁的洛瑾辞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神情散漫,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好看的桃花眼里映着绚烂的色彩。   轰轰隆隆的声音掩盖了温昀的叫声,它只好凑近一些,朝洛瑾辞叫道:“喵?”   洛瑾辞回过神,等着烟火快燃尽的时候才看向温昀:“每月水苑坊的花魁都会举行湖台演出,前些日子下雪,所以推迟到了今日。”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排场未免也太隆重了吧。   又是烟花,又是舞台表演。   这不禁让温昀好奇淮阳的第一花魁究竟长什么,会不会比洛瑾辞还要好看。   不知为什么,它突然会想拿洛瑾辞来作比较。   湖中央的豪华画坊上,五颜六色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暖光铺满整张船,很快就照亮了大片湖水。   温昀第一次见,有些兴奋地凑近了,好在他们的位置极好,能俯览整个船坊的舞台。   “喵喵喵~”   听着温昀有些兴奋的叫声,洛瑾辞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眼,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也对,洛瑾辞贵为太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舞台上锣鼓声响起,湖上的寒风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   一群青纱曼妙的女子登上舞台,随着鼓点、音乐摇曳着腰肢。   温昀不知谁是施微,但看众人的反应,应该是还没上台吧。   突然间一声惊呼,只见一女子从湖上轻点足,红衣翻飞,犹如一只火蝴蝶,慢慢腾升到画舫舞台中央,长发垂落在地,眉间一点朱红衬得精致的面容更加妩媚。   随着曲声舞动曼妙的身姿,脚腕,手腕上的铃铛泠泠作响,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   不愧是淮阳第一花魁。   温昀鬼使神差地预烟收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洛瑾辞。   十三岁的洛瑾辞眉眼精致,虽然经常含笑,但又有让人不敢触碰的清冷感,仿佛始终隔着距离。   说实话,它还是觉得太子殿下生得更好看些。   见过施微花魁长什么样后,温昀顿时对这表演没了兴致,想找个舒适的地方盘着睡觉,就隐约听到门外的吵闹声。   楼梯间脚步声突然凌乱,人声嘈杂。   似乎是被外面热闹的音乐声阻挡了,洛瑾辞竟然没半分反应。   “喵~”   温昀嘴里叼着洛瑾辞的衣袖扯了一下,然后跳下了桌子,又扯扯对方的裤脚,眼巴巴盯着洛瑾辞。   不料洛瑾辞只是垂眸看了它一眼,笑道:“记得回来就行。”   温昀突然觉得洛瑾辞简直是它肚子里的蛔虫,它的所思所想对方都能猜到。   见洛瑾辞同意,温昀走到门边,用爪子扒了扒门缝,钻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熟悉的面孔。   大皇子,洛昭延。   对方也是来这儿看施微的?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它,狐疑地往它身后的包厢看了眼。   还朝它招了招手:“过来。”   温昀没理会洛昭延,转身往楼下跑去。   楼道间熙熙攘攘,只见大家伙都堵在一楼出口,不知在看些什么。   于是,温昀从二楼的窗户绕了出去,外面寒风刺骨,但底下围着不少人,它扒着镂空木板一点点往下挪,很快就到了一楼,它抬头看了眼一楼四角翘起来的屋檐,后腿一蹬,稳稳地落在上边。   这里正好能看清人群围着的地方。   这是温昀第一次看到死人。   死尸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浑身都湿透了,四肢浮肿得厉害,温昀还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   “这是哪来的尸体呀,怎么这么臭,估计泡了好几天了吧。”   “真是扫兴,好不容易等到了花魁,结果来这么一出,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这死的也太惨了吧,我看手上没一块好肉。”   “死在这种地方,说不定是……”   ……   一时间,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很快就来了官府的人,驱散了围观者,把老鸨妈妈一干人喊去问话。   温昀的视线在人群中穿梭着,他刚刚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龚星尧,可等它去找的时候又没有。   是不是看走眼了。   温昀回去的时候,洛瑾辞还坐在栏杆边,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等它跳上桌子,随着洛瑾辞的视线望去时,画舫上依旧一片灯火辉煌,可惜人群已散去,取代的是一片冷清。   不知为何,断了几天的雪又陆陆续续飘了起来。   洛瑾辞察觉到一旁的温昀,慵懒的问了句:“回来了。”   “喵~”   “还想凑热闹吗?”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向它。   温昀突然想起了昨晚洛瑾辞说要带它看好戏。   这就是他所谓的好戏吗?   洛瑾辞究竟想干嘛?   温昀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问不出口,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   洛瑾辞却在这时转了口,声音清脆冷清。   “好像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吧。”   温昀突然愣住,它呆呆看着洛瑾辞,只见洛瑾辞摊开手心,白皙的掌心躺着几朵细碎的雪花,手心的温度很快就让雪花消融了。   “独来独往银粟地,一行一步玉沙声[1]。”   “银粟,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洛禹川:小白!   文惠:小白!   洛瑾辞:银粟~   温昀:看到没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建议大家多看点书!   注:   [1]出自宋代的杨万里《雪冻未解散策郡圃》 第14章 水苑坊(六)   腊月十四,小寒。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枯枝摇曳,寒风瑟瑟,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辰兰宫内却比往日热闹。   “母妃,儿臣明明在前夜见到洛瑾辞了!他那晚就在水苑坊,肯定是他串通着洛淮安一起设计儿臣的!”   洛昭延赤红着眼,紧握着拳头锤了几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东西叮铃作响。   见洛昭延如此轻易动怒,萧青棠不悦地皱起眉头,沉着脸问道:“那你是在哪儿看到他的,他当时又在干什么?”   见洛昭延答不上来,萧青棠顿时哂笑道:“既然你都说不出来,那凭什么认定他当时就在场?”   洛昭延有些激动道:“那只尺玉!”   “尺玉?”   “就是母妃您之前养的那尺玉,儿臣亲眼见它从隔壁厢房溜出来的。”   “确定是尺玉。”萧青棠平静的眼神望着洛昭延,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母妃,您都养了它这么久,儿臣怎么可能看错,而且伽珞阁的顶层一般都是留给非富即贵的人。”   “那你当时可亲眼看到屋子里的人是洛瑾辞。”   听到这句话,洛昭延刚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松了,有些沮丧的摇摇头。   “没,当时下面乱成一团,这儿又是儿臣的场子,安望死了,还有一堆破事丢给儿臣,当时太忙了就没留意。”   萧青棠颤了颤嘴,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你赶紧去查查当时进出那层楼的哪些人,以及看守,招待的人有没有看到过洛瑾辞,总有人引他到厢房吧。”   经萧青棠这么一说,洛昭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儿臣都气糊涂了,居然没想到,这就去查。”   说着就急匆匆走了。   萧青棠看着洛昭延的背影,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儿,担心洛昭延会一时糊涂做出什么荒唐事,便吩咐一旁的兰姜。   “越子观心细,你让他跟着昭延,这样本宫也放心些。”   “是。”   *   天气灰蒙蒙的,寒风吹过朱墙青瓦,带下些许积雪,几朵梅花也颤颤巍巍从枝头落下。   很多时候,洛瑾辞都是静静的,能坐在寝殿的桌案边看一下午的书或练一下午的字画。   窗户开着,抬眼就能望到院里那几棵红梅,一坐下来宛若老僧入定。   有时候温昀还会去看看洛瑾辞在看什么书,结果那书上的字奇奇怪怪,就跟什么符号似的,完全看不懂。   洛瑾辞却能看的津津有味,偶尔还会照着在纸上画下书里的字。   温昀难免有些好奇,这纸上究竟写的什么,它伸着爪子拍了拍洛瑾辞的纸,歪着头看向对方,期待对方能给它翻译一两个。   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看不懂吗?”   “喵~”   洛瑾辞翘起嘴角,缓声道:“看不懂就对了,本宫也看不懂。”   “……”   温昀觉得洛瑾辞在骗它,谁会抱着本看不懂的天书一看就一下午。   见洛瑾辞放下笔,拿起一旁的书继续翻着,温昀有些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院里的那几棵红梅这几日开得正艳。   它抖了抖身子,蓬松的毛舒展开来,松软得如棉花一般,它起身就从窗台跳了出去,爪子刚接触到院里的雪地时,就印上了几朵小梅花。   洛瑾辞特意吩咐过宫人别扫院里的雪,所以此时院子里一地雪白,整整齐齐铺了一层。   温昀走到梅树下,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树上的梅花,犹豫了片刻,四肢灵活地扒在树干上往上爬,找了个分枝,用后肢抵住后面的枝干,伸直身子用爪子去扒前面的一朵红梅,然后小心翼翼叼在嘴里。   一股梅花香伴着冰雪气涌入鼻腔。   温昀纵身跳到地上,轻轻激起雪尘。   它摆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欢快地朝洛瑾辞跑去,腿一蹬直接从窗外跃到了桌案上。   温昀抖了抖身子,一身的白雪全落下。   洛瑾辞一只手拿着书卷,抬眸望着它,温昀也眼巴巴回望,对方一滞,顿时心领神会,摊开手。   一朵艳丽的红梅落入掌心,凉凉的。   “喵~”   温昀软软叫了一声,摇晃着身后毛绒绒的尾巴,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洛瑾辞,似乎在求夸奖。   洛瑾辞看着手里的花微怔,嘴角绽放一个很浅的笑容。   “给本宫的?”   “喵~”   一双白玉般的手撵起花瓣,把那朵梅花夹进了最近读的那本古书,再抬眸的时候温昀已经跑到雪地里撒泼打滚了。   “小白!”   温昀玩的正起劲儿,好不容易可以不顾及大人的颜面尽情玩雪,结果就这么一声让它在雪地里滑了个跟头,口鼻里沾了不少雪。   稚嫩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五弟,别跑这么快,小心摔倒!”   洛禹川不顾洛淮安的话,直直朝温昀奔来。   温昀站着没动,任由洛禹川□□它,一双猫瞳紧紧看着一旁一脸纵容笑意的洛淮安。   心下有些吃惊,这两人关系有这么好吗?   毕竟它刚穿过来那夜,洛淮安他母妃是直接把洛禹川逼退到湖里的。   温昀边用爪子推着雪,边看着堆雪堆得可起劲的洛禹川,明明他也就比洛瑾辞和洛淮安小了一岁,怎么那两人一个比一个能装。   温昀不禁感慨道,洛禹川这傻小子的孩子性,要不是他那渣爹这般护着他,洛瑾辞又真心疼他,还真不知道他在这儿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能撑到几何。   洛瑾辞看着在院子里默默堆雪的一人一猫收回了视线,一双温柔的眼睛看向窗边的洛淮安,笑着问道:“淮安今日怎有空和禹川来二哥这里。”   说着要招呼人进来坐。   洛淮安赶紧摆摆手,笑着解释道:“本来是来给二哥传话的,刚刚路上恰巧遇到四弟,于是就结伴来了。”   “传话?”   洛淮安仿佛才想起正事,赶紧道:“许公公刚给臣弟稍话,让咱们去趟父皇的寝宫,父皇有话问咱们,然后臣弟顺道嘛,就顺便帮徐公公传话啦。”说完弯着眼睛笑了笑。   洛瑾辞点点头算是应下,合上书就跟着洛淮安走了。   院里的温昀察觉到动静,它回过头看看还在认真玩雪的洛禹川,犹豫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跟上去,脑海中就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激活第三个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削弱大皇子洛昭延势力,奖励200点化形值。】   温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好的感化吗?怎么开始搞权谋了?”   而且就它这脑力,它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出色的宫斗选手,说不定分分钟就领盒饭了。   系统好心解释:【原著中洛瑾辞一路走来太坎坷才会黑化,所以宿主目前只要让他走得顺畅就行。】   这话一出,温昀立马找到了问题所在:“哎!反派走顺畅了,那以后男主怎么办,男主就特么根本不用走事业线了。”   然而叮的一声,系统还没回答它问题就突然掉线了。   温昀:???   真特么不靠谱,怎么老是掉线。   没得到结果的它也只好按系统发布的任务去做,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扶光殿内,坐在主座上的洛司渊一身黑色金边龙袍,一双凌冽的凤眸沉沉看向前面站成一排的三个儿子。   他侧过头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太监,小太监会意,利索地端起桌案上的漆盘,走到三位皇子面前,掀开了盖着的黑布。   只见朱红色的漆盘中放着一支银簪,簪头时一株栩栩如生的白色海棠,精致又小巧。   站在最边上的洛昭延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他暗里悄悄打量着洛淮安和洛瑾辞。   只见两人轻飘飘看了眼后,就收回了视线。   浑厚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不紧不慢。   “你们可有谁见过这支银簪,或是知道它的来历。”   话音刚落,洛昭延立马站了出来,拱手道:“父皇,儿臣作为这次事件的总督查调查过这支簪子的来历。”   “哦,那你说来听听。”洛司渊微瞌着眼睛,一只手抚弄着手里的扳指,等待着洛昭延的回话。   “这支银簪是良芳阁所制,整个淮阳只有三支,儿臣已经查到了另外两支,均还在买家手中,唯独这支簪子出现在了。”   说到这洛昭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顿了顿,继续道。   “出现在了安公公的魄门中。”   洛司渊摩挲的手指一顿,皱眉问道:“可查到了这支簪子的买家。”   洛昭延点点头:“查到了。”   他眼睛带着难以隐去的笑意,扭头看向一旁的洛淮安。   “三弟,你来看看这支簪子可眼熟。”   洛淮安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臣弟的确买过同样的簪子。”   他收回视线,侧过头看向洛昭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弯:“只是不知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洛昭延被这莫名其妙的笑容膈应得些许不舒服,他握着拳头,越过洛淮安,直接看向高座上的洛司渊道。   “父皇,后来儿臣查到这个簪子是被三弟买下,然后又赠予了水月坊花魁,施微。”   “淮安,可是你皇兄说的这般。”   洛淮安点点头:“正如大皇兄所说,这支簪子的确被儿臣赠予了他人。”   洛昭延一听对方应下,赶紧道:“可是这簪子却成了杀害安望的凶器,所以,父皇,儿臣认为三弟应避嫌,不该插手这件案子。”   洛司渊没说话,静静看着两人,手指敲打着桌案,节奏逐渐变快。   这时,洛淮安抬眸看着高座上的父皇,见对方点头了才开口道。   “那臣弟想问问皇兄,皇兄查了近半月,可查出是谁用这簪子谋害安望的,意图又是什么?而冷宫枯井里的那几十具男尸又从何而来?”   说到这儿,洛淮安顿了下,嗓音清亮:“以及前些日子,水苑坊为何会出现浮尸,臣弟听说那具浮尸和冷宫中那几十具男尸死状相似。”   见洛昭延涨红着脸答不上,洛淮安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佯装委屈,声音都弱了几分。   “所以说臣弟去的水苑坊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皇兄,岂不料被皇兄当成了嫌犯,不放臣弟进去也就算了,还这么快就说到父皇这儿。”   剩下的那句话嘀嘀咕咕含在嘴里,别人可能没听到,但一旁的洛昭延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向来看不惯洛淮安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一时怒意上头,便有些关不住嘴:“洛淮安你!”   这声直呼的名字,惹来上座的怒意。   “兄弟两人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洛司渊皱着眉头看着两人,转口道,“瑾辞,依你对这件案子的了解,你怎么看。”   在一旁默默看了好大一会儿戏的洛瑾辞这才走上前一步,缓缓道:“父皇,这件事您已全全交给大皇兄调查,想必他知道的比儿臣更清楚,不如让大皇兄把三弟的疑问点说一说。”   洛司渊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沉沉的目光看向洛昭延。   洛昭延只好顶着压力开口道:“经查验,枯井里的尸体都是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子,死前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而且他们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死前都被人去了势。”   说到这他抬眸看了眼洛司渊,见对方没多大反应,便继续道:“但这些死者并不是宫里的太监,儿臣查到的都是水苑坊竹伶馆的小倌。”   洛司渊皱了皱眉头:“他们怎么进宫的?”   洛昭延吞了吞口水:“儿臣正在查。”   “还在查?都过去多久了,皇宫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看守的人去干什么了?”洛司渊声音拔高了些。   洛昭延生怕洛司渊会把案子转交给别人,咬咬牙,赶紧道:“三日内,儿臣最迟三日内查清。”   洛司渊极具威严的视线落在洛昭延身上,洛昭延有些紧张的揪着衣侧,手掌心已覆上一层薄汗,半晌,才见对方点点头,顿时松了口气,继续道:“其余两件事的线索还在整理中,相信很快就有头绪了。”   洛司渊沉吟了一声,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那簪子和浮尸的事就先交给瑾辞吧。”   一听这话,洛昭延就急了,赶紧道:“父皇不可,其实那日水苑坊在水里捞到死尸,儿臣去调查时曾在水苑坊瞧见了二弟。”   听到这句话,洛司渊的视线幽幽转到洛瑾辞的身上:“瑾辞那日怎么在水苑坊?”   “儿臣那日都未出过宫,更未去过水苑坊,是不是皇兄看走眼了。”   一双温润的桃花眼看过,洛昭延不满地蹙起眉头:“那日我的确看到二弟了。”   洛瑾辞依旧不紧不慢道:“请问皇兄是在哪里看到臣弟的。”   “伽珞阁四楼厢房。”   “可是亲眼瞧见?”   洛昭延迟疑了片刻,咬咬牙道:“未曾。”   洛瑾辞一张精致的脸上带着了些许不解:“那为何皇兄一口咬定是臣弟。”   “那日我看到了二弟的尺玉。”   “尺玉?”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洛昭延,心里的郁结顿时散去,他点点头。   “可那猫儿一直在臣弟的重华宫,皇兄又怎会在水苑坊看到。”   听到这话,洛昭延不以为意,难得缓缓道:“一问尺玉便知,尺玉曾是母妃养的灵宠,川疆的万物之灵,识人通灵,绝不会撒谎,所以还需要借用一下二弟的尺玉。”   “那皇兄是认为臣弟在撒谎?”   洛瑾辞依旧一脸风轻云淡,淡淡的笑容隔着距离,一脸俯视苍生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惊动不了他。   洛昭延握紧拳头,眉眼间的阴鸷却难以敛去:“皇兄只是更相信万物之灵。”   “那又如何能证明?”   “尺玉,万物之灵,至纯至善,在面对谎话时会显怒态。”   而高座上的洛司渊似乎没察觉到两兄弟间的明争暗斗,倒是被这灵宠勾起了兴趣:“朕怎么不知道这尺玉还能这般识人通灵,那就抱来问问吧。”   一听这话洛昭延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这时,外面有人传话,萧妃求见。   萧青棠居然来得这么及时?   而在墙角默默听完整件事情的温昀,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虽然时间对不上,但这和原文中尺玉对着洛瑾辞发狂的桥段太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了,记得看哈~ 第15章 水苑坊(七)   想起之前在辰兰宫,萧青棠涂的那玩意儿,温昀就心绪难安。   原著中关于这只猫的剧情虽然不多,但足矣给洛瑾辞致命打击。   那时候的洛瑾辞已经被众人抛弃、质疑,再加上这只灵宠突然对他发狂,大伙更坐实了“不祥”的谶言,洛瑾辞也从此跌落神坛,成为人人辱之的尘埃。   虽还目前没发生过原著里那些糟心事,但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温昀没办法思考太多,它立马转身朝重华宫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叫系统,可是这系统没任何反应。   真的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抱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心态,温昀直奔洛瑾辞的寝殿,跳上了平日里放药的檀木柜,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能派上用场。   温昀耳朵微动,它听到了脚步声。   这动作可真快,传话也不至于这般神速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温昀扒拉了几个看得懂,闻着像的小药瓶,用爪子扒开瓶塞,一股脑地吃进嘴里。   这样怎么着也能在失控的时候闹个腹痛啥的吧。   听着脚步声到了殿前,温昀赶紧从台子上跳了下来,钻回自己的窝里。   “银粟,银粟。”   很熟悉,这是文惠的声音。   见温昀睁开眼睛,文惠脸上挂着笑容:“银粟乖,咱家带你去找殿下。”   “喵~”   自从知道文惠有异心后,温昀多多少少有些膈应,也不太爱和文惠亲近,没想到这次还是文惠,温昀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和气愤,洛瑾辞平日里也纵着文惠,结果这人还……   温昀没闹腾,任由文惠抱着它。   扶光殿比往日热闹了不少,除了三位皇子外,萧青棠也坐在大殿之上。   文惠将尺玉递给洛瑾辞后就规规矩矩退下了。   温昀闻着熟悉的气味,抬头看了眼洛瑾辞,正好迎上了一双浅笑的眸子。   见灵宠已送到,洛司渊开口道:“好了,既然尺玉已经送过来了,那老大你来说说怎么问。”   别说皇上纳闷了,就连温昀本人也纳闷,难不成在它没穿过来之前,这尺玉真的能听懂人话,通晓灵性,还能测谎?   其中必有古怪。   “尺玉。”温昀见洛昭延朝他招了招手。   如果可以的话,温昀现在就想朝他翻个白眼。   它扭过头不再看洛昭延,洛昭延脸色一变,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皮。   就在这时,温昀突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又甜又腻,对它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从洛昭延手腕间散发出来的。   洛瑾辞感受到怀里的小猫动了动,似乎想挣脱他的怀抱。   眼睑微瞌,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块极小的阴影,他松了松手,温昀轻而易举地从怀里跳了出来,直奔洛昭延那儿去。   只见洛昭延朝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洛瑾辞收回视线,拿起檀木柜上的杯盏轻轻抿了一口,白瓷边露出了一个清浅又诡丽的弧度。   “尺玉乖。”   洛昭延见漂亮得猫儿围着他手蹭,忍不住摸了摸那柔顺的猫毛。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猫如此可爱。   洛昭延抱起小猫,坐到了洛瑾辞身旁的空椅子上,一边用手摸着小猫的脑袋,一边问道:“尺玉,你前些日子可曾跟着二弟去过宫外,二弟说没带你去过,是吗?”   说着还指了指一旁的洛瑾辞。   温昀顺着看了过去,那奇特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迷得它脑袋晕乎乎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温昀努力克制着这种奇怪的感觉,这时突然冒出了另一股辛鼻刺激的气味,温昀耸动着鼻子,发现气味是从旁边洛瑾辞身上散发出来的。   两种极端的气味结合在一起,不断刺激着温昀的嗅觉,连带着额角也隐隐作痛了起来,浑身的肌肉紧绷着。   那股气味透着危险的讯号,很快就激起了温昀的战斗欲。   它慢慢站了起来,浑身的毛竖起,呈现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温昀在这边急的团团转,虽然大虞 烟山脑又疼又清醒,但身体不受控制呀,洛瑾辞身上气味让它本能的觉得危险。   怎么办!为什么它刚吃的药还不起效。   众人只见尺玉跳出了洛昭延怀抱,站在放着杯盏的木柜上,背脊高高拱着,平日里柔顺的毛此时微微竖起,琉璃色眼睛呈竖瞳,警惕的盯着对面的洛瑾辞,喉咙间传来低吼,看上去极具攻击性。   大家都担心这只猫会伤害到洛瑾辞,旁边已经有侍卫准备上前驱赶这突变的猫,却被洛瑾辞抬手叫停。   就在这时,随着一道白色的抛物线,温昀直接跳到洛瑾辞身上,两只爪子露出尖锐的指甲紧紧抓在洛瑾辞胸口,浑身呈炸毛状态,一双猫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仿佛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洛瑾辞静静看了片刻,眼睑微敛,压下眼底的眸光,再抬眸时眼底流转过一抹紫光,他欲伸手掐住小猫的后颈,却不料碰到了一片湿漉漉的毛,手一顿,指尖泛白,用力的手虚虚张开,手指僵硬得厉害。   然而现在温昀虚得厉害,根本没注意到洛瑾辞的异常。   它估摸着是刚才乱吃的药起作用了,在加上自己的精神斗争,那股奇怪且能激起它战斗欲的香味现在已经对它起不了作用了。   毕竟它现在连抬个爪子都费劲儿。   洛瑾辞又不抱着它,它只能紧紧勾着对方的衣服,脑袋也累了,就把头埋在洛瑾辞的脖颈处,这回终于闻到了属于洛瑾辞的香味,淡淡的雪松,虽然冷冽但很舒服。   温昀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低低地叫了声。   “喵~”   这一声只有洛瑾辞听到了。   洛瑾辞感受到小猫的身子在往下一点点的滑,他微僵的手最终还是搂住了那团毛绒绒。   整只猫落入怀里,松松软软的,洛瑾辞却摸了一手汗,他微垂着眸,看不出任何表情。   温昀费劲儿地撩起眼皮,朝洛瑾辞软软叫了声,伸出粉粉的舌头,当着众人舔了舔洛瑾辞白皙的手腕,又用脑袋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高座上的洛司渊狠狠瞪了一眼满脸诧异的洛昭延,沉声问道:“所以这尺玉给出了答案吗?”   洛昭延恨恨低下头,没再说话。   “真是胡闹,什么灵宠,分明依旧是只畜生。”   说到这转口沉声道:“还有瑾辞,你平日就是太仁慈了,怎么可以把这么危险,而且带有不确定性的畜生放在身边。”   洛司渊显然是动怒了,语气比平日重了不少。   “父皇,这猫儿并没有攻击儿臣的意思,只是可能近来吃坏肚子了,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洛瑾辞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的猫,露出浅浅笑容,真挚无害,“儿臣很喜欢这只猫儿。”   洛司渊一双鹰眸扫过此时软绵绵无害的猫,再看到洛瑾辞脸上欢喜的笑容,只好叹了口气,摆摆手:“随你去吧,只要不让这畜生伤到就好。”   “谢谢父皇。”   洛瑾辞察觉到了温昀的异常,也不打算多做停留,他朝一旁始终黑着脸的洛昭延道:“倘若皇兄还在怀疑本宫,不妨再去水苑坊问问有没有人曾见过本宫,又或者见过这只猫。”   洛昭延身侧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他还没说话,就被洛司渊打断。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打住,兄弟之间何必因为一只猫闹得如此难看。”洛司渊仿佛累极了,一只手揉着眉心,“关于这个案子,朕会派人继续查,老大你也先休息吧。”   说着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洛昭延心有不甘,还欲说什么挽回一下,结果被萧青棠瞪了眼,才不情愿的退下。   萧青棠轻柔地替洛司渊揉着肩,细声细语道:“皇上也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孩子嘛,小吵小闹难免正常。”   洛司渊叹了口气,拍拍萧青棠的手:“延儿向来性格急躁,真是辛苦你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人散去,大殿又恢复了平静。   “远山啊,今日怎么不点凝神香了?”   这时针落可闻的大殿上,一双黑色的靴子从阴影处走出,许远山上前温声道:“陛下恕罪,奴才这就点上。”   “去吧。”   片刻间,袅袅香烟从香炉里升起,洛司渊抿了一口杯盏里的茶水。   *   温昀这波又拉又吐,全身乏力,浑浑噩噩。   只感受到有人扒了扒它眼睛。   它记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傅子桑,半梦半醒间还有几个人在它遇s烟水耳旁说话。   “殿下,这小猫好像是误食了些安睡和泻火的药,待臣给它喂些特调的药,休息一日便会好。”   人声渐渐散去,温昀又陷入了沉睡。   这次,温昀是半夜被饿醒的。   精神的确恢复了不少,不愧是傅子桑,连动物也能治。   不过它真的好饿。   看着窗外清幽的月光,温昀抖了抖自己黏糊糊的身子,这次生病出了一身的汗,平日蓬松的毛紧紧贴着皮肤。   因为它又拉又吐,洛瑾辞索性直接帮它安排在偏殿,还派了个新来的小宫女照顾它。   小宫女此时趴在桌上正睡得正香,温昀只好轻手轻脚的出去觅食。   它熟练地扒开专为自己准备的小粮仓,发现除了爱吃的小鱼干,还多了许多零食,它两眼放光立马精神抖擞地投入其中。   一顿胡吃海喝后,肚皮都圆滚了一圈,只是身上黏腻感着实不舒服,而且它现在去洛瑾辞的寝殿被对方发现没洗澡的话,肯定会遭无情嫌弃扔出门的,毕竟那人爱干净得厉害。   温昀想着,就干脆往洛瑾辞宫殿的私人温泉走去,反正里边有个小浴盆是专门给它洗澡用的。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人在这儿泡温泉?   温昀蹙了蹙鼻子,感官没平日灵敏的它,嗅了一会儿才发现温泉里的人是洛瑾辞。   温昀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吓唬吓唬对方。   结果它在离洛瑾辞仅有一丈远的地方,一块飞镖咻地一下甩到它跟前,还好它动作快,要不然这东西直插它脑门。   温昀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泛着冷光的飞镖。   洛瑾辞怎么泡个澡都还带着飞镖,手法还这么准。   它差点猫命不保,这是多狠的心呐。   不知是不是最近洛瑾辞对它态度好了不少,温昀便有些恃宠而骄。   它不满地叫了几声。   “银粟?”   “喵~”   走近后,温昀才发现洛瑾辞有些不对劲,光洁的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眼里带了层水雾,嘴唇苍白得厉害,似乎在忍着什么剧痛。   温昀有些着急地连叫了几声,洛瑾辞似乎感受到它在担心,轻笑了声:“没事,不用担心本宫。”   真是疯子,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说着还伸手来摸摸它的头,却被温昀躲开了,洛瑾辞僵在空中的手一顿,手指微蜷,刚想收回来,温昀就把自己的脑袋伸到了对方的掌心下蹭了蹭。   洛瑾辞的手又湿又冷,落到温昀的头上就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水池的洛瑾辞转过身静静看着岸边的温昀,漆黑的瞳孔微黯。   温昀见到对方轻轻开口,声音很缓,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银粟,我好像看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回暖(一)   这句话如雷轰耳,在温昀脑中噼里啪啦炸开,直到它神游着洗完澡,洛瑾辞帮它擦干抱着它回到寝殿,它都觉得洛瑾辞在骗它。   否则洛瑾辞为何全程如此淡定,而且这一路走得如此顺畅?   温昀躺回自己暖和的窝里,偶尔听到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般,它犹豫了一会儿,从窝里爬起来,慢慢靠近洛瑾辞的床榻。   低低叫了声。   洛瑾辞并没回应它,温昀顿时感到不对劲儿,它跳上床,借着夜色打量洛瑾辞,只见被子微微隆起,平日里一向笔直的脊背现在弓成虾米。   就连好看的眉头也死死绞在一起,眼皮下的眼珠不安稳的转动着。   满头的大汗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至鼻梁,衬得鼻骨间的那颗痣越发漆黑,脆弱的模样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白花。   温昀伸出爪子拍了拍洛瑾辞的被子,对方却没给它半丝回应。   洛瑾辞一向警觉,很多时候连它轻轻动一动,对方都能察觉到,如今痛苦的模样就跟梦魇了一般,根本察觉不到外界的反应。   温昀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爪子按到洛瑾辞那张一向神圣不可侵犯的脸上,冷不丁缩了一下,对方冷得可怕,跟掉进冰窖似的。   明明屋子里的炭火这么热,为什么对方却发寒,温昀想去找太医,但又想起洛瑾辞跟它说过的话。   “本宫只是生病了,这件事无需让他人知道。”   温昀依稀记得洛瑾辞又冷又沉的声音,明明一双温润的眼睛却像淬了毒。   洛瑾辞又威胁它了!明明是对方主动暴露的,在暴露完以后又反过来威胁它。   温昀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不过它算是懂了一点,只要不触及底线,洛瑾辞就顶多是说说。   只是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它,搞得它忍不住瞎操心,这恶劣的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温昀把爪子伸了回来,而洛瑾辞像缺失了热源一般,急切地贴了上来。   看着洛瑾辞这幅小可怜的模样,温昀那该死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明明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黑莲花。   最后,温昀悄悄钻进了洛瑾辞的被子里,不得不说,它感觉自己被一块冰紧紧围住了。   真不知道这么热乎的屋子,洛瑾辞怎么冷成这般,还好它现在毛多,御寒能力也强些。   洛瑾辞越贴越紧,压得温昀都快喘不过气来,它不满地伸出爪子,推了推洛瑾辞的脸,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瞌上了眼。   它简直就是洛瑾辞的免费暖宝宝,要是明天洛瑾辞清醒了,敢嫌弃它,把它扔下床,它就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把对方漂亮的小脸蛋给挠花。   温昀森森的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安静的殿内,暖和的被子里一人一猫。   温昀一向起的早,洛瑾辞的下颌磕在它脑袋上,它轻轻动了动,旁边的人就醒了。   刚睡醒的洛瑾辞,声音比平日低哑了许多:“怎么了。”   看对方一脸平静,显然早在它醒来就知道它爬了他的床,见对方不介意,温昀也没忙着下去,毕竟它那猫窝再豪华,怎么会有太子的奢侈大床舒服。   “喵~”   温昀刚开口的声音特别软,像极了网友们说的夹子音,吓得它一个激灵转醒。   感觉到怀里的小猫在动,洛瑾辞稍稍松了松手,一个猫头探了出来。   纯白的猫毛没一点杂色,一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就跟玻璃球似的,它紧紧盯着洛瑾辞。   其实洛瑾辞跟它说,他眼睛暂时看不见了,它居然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是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洛瑾辞的眼睛。   洛瑾辞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瞳孔漆黑,眼瞳比一般人稍稍大了些,眼睛线条柔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含笑默默看人的时候,总给人被很深情注视的感觉,如江南河畔三月的桃花。   温昀盯得认真,突然瞥见洛瑾辞眼底有一丝暗紫色流转,它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忍不住往前凑凑,的确有一抹暗紫掺杂在纯黑的瞳孔里,不瞧的仔细就很难发觉。   温昀不禁纳闷了,它算了算,陡然发现昨日离上次瞳孔变色已经一个月了。   只是如今火鸳草已经有了,按道理说瞳孔能控制的,怎么还会有一缕暗紫。   洛瑾辞这次不仅失明,还全身发寒,火鸳草没这些副作用啊,毕竟上一次它在太医院也喝过,喝完后身子还暖和了不少,明明有暖身驱寒的作用。   温昀思考的入迷,一时忘了动作。   洛瑾辞能感受到温昀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微瞌下眼皮,轻笑了一声。   “怎么,怀疑本宫装瞎吗?”   温昀回过神,用爪子狠狠拍了一下洛瑾辞的脸。   暖乎乎的肉垫触到对方微凉的脸,温昀忍不住缩了一下。   洛瑾辞也没恼,缓缓道:“现下怎么如此大胆,不怕本宫了?”   戏谑的语气让语调微微上扬。   “喵~”   温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被子里。   洛瑾辞今日的状态似乎比昨晚好了不少,难得的话也变多了,好在今日休沐,能在床上赖一会儿。   “昨日为何不攻击本宫?”   温昀一愣,其实昨日的事,它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比如萧青棠有特殊的药能让尺玉着迷和失控,再比如文惠就是萧青棠安插在重华宫的眼线,而至于为什么洛瑾辞要撒谎没去过水苑坊,温昀不敢多想,也懒得去剥丝抽茧那些弯弯绕绕。   它就不信它都能猜出来的东西,凭洛瑾辞那聪明的脑袋瓜会想不到。   知道洛瑾辞听不懂,温昀就敷衍的喵喵喵乱叫了一通。   洛瑾辞却听出了温昀敷衍的语气,声音低低,犹如耳语:“知道吗,其实昨日你只要向本宫发起攻击,今日你可能就在鱼儿的肚里了。”   “……”   温昀不懂洛瑾辞为什么老是喜欢放狠话吓它,要是真觉得它是个祸端,岂不早就清理了喂鱼,何必等一个多月后,不过也不排除利用的可能,毕竟这反派从小可精着呢。   不过它多多少少摸清了对方的套路,事多,爱恐吓人,还有点神经质。   见温昀没多大反应,洛瑾辞轻笑了一声。   “果真不怕了呢。”   洛瑾辞下了床,温昀也没赖在床上。   太阳渐渐升起,院子里的雪开始融化,不少宫人开始扫雪,这是温昀穿到这儿第一次见到太阳。   尽管化雪使周遭冷了几分,也抵不过太阳给它带来的快乐。   温昀刚走进院子,就见到了昨日新来的小宫女,那小宫女看到它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模样。   “银粟!”   小姑娘婴儿肥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   “奴婢终于找到你了。”云彤赶紧抱起温昀,倏然松了口气,“走,带你去吃好吃的,文惠公公说,你最喜欢吃小鱼干了。”   听到这小宫女带它去吃好吃的,温昀也不在挣扎,哪只小猫会和小鱼干过不去。   等温昀吃饱喝足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它抬起头就见洛瑾辞站在桌案前,今日穿了套白色锦袍,黑色云卷暗纹,衬得本就俊秀的人更加雅致。   洛瑾辞一手扶着衣袖,修长有力的手拿着毛笔,手指骨骼微微鼓起,纸上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温昀跳上窗台,想看看洛瑾辞什么也看不到,在写的啥。   只见纸上“银粟”两字苍劲有力,浑然天成,凌冽却不失美感。   它有些吃惊地盯着对方看,它是知道本文反派一直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但没想到从小就能这么牛。   淦,人家闭着眼睛写出来的字居然比它睁眼好好写的漂亮不知多少倍。   温昀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还专门报过书法班。   “回来了。”   洛瑾辞放下毛笔,双手拾起写了字的纸,上面的笔墨干的很快。   “给你的。”   温昀:“……”   小猫咪不需要这玩意儿,还不如给它多整点小鱼干来得实在。   不过难得洛瑾辞给它送东西,温昀用猫爪子把纸叠好,刁回了自己的小窝。   等它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洛瑾辞一个人坐在窗边,披散着的头发如同上好的绸缎,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松散系着,额角的碎发滑落肩头,他一手支颐,侧着脑袋看着外边,屋外的阳光堪堪只能照到他的肩膀。   明明此刻什么也看不见。   温昀停住脚步,只觉得周围着洛瑾辞的那股孤独怎么也散不去,就仿佛山巅之上经久不融的雪。   就连温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它赶紧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危险的想法弄走。   这分明就是个磨人的黑莲花,哪是什么小可怜。   不过,洛瑾辞好像很久没出去走走了,整日这般带着,无不无聊,也不怕长蘑菇,正好今日出太阳,虽然气温冷了些,但晒晒太阳总是好的。   现在对方不太看得见,那它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充当对方的导盲猫,最好还能让对方摔个跟头。   温昀恶劣的想着,便忍不住想带洛瑾辞出门,反正就在附近转转,也不去别处,不让别人看到。   “喵~”   温昀扯了扯洛瑾辞的衣摆。   洛瑾辞好似明白了它的意思,并没有拒绝。   他近来身体寒,身体娇弱得很,出门前还披上了一件毛绒大氅。   温昀在心里默默吐槽,还是一朵娇滴滴的黑莲花。   一路上温昀始终围在洛瑾辞腿边,偶尔叫几声,在它贴心的提醒下,一路畅通无阻。   它刚带着洛瑾辞穿过华兰亭的小拱桥,就听到了前方的吵闹声,只见一个身穿藕粉色裙子的姑娘朝他们横冲直撞地跑来,准确的说是朝着洛瑾辞冲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女装攻这个梗过不去了,奇奇怪怪的xp,忍不住开了个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专栏可戳~   《当我娘子脱下女装后(种田)》 第17章 回暖(二)   温昀眼疾手快,刚想扶一下洛瑾辞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它不过是只小猫咪而已。   好在洛瑾辞向来五官灵敏,他侧过身堪堪避开了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见洛瑾辞衣着华贵,就扑通一下跪在洛瑾辞面前,一个劲儿的拼命磕头。   “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婢。”   小姑娘的额头不停撞击着青石板面,很快就见了红。   温昀看着都疼的厉害,它扯了扯洛瑾辞的衣角。   洛瑾辞垂眸朝被扯动的衣角那看了看,淡淡道:“起来再说。”   这时候身后一个气势汹汹的大宫女已经追了上来,在看到洛瑾辞那一瞬间立马收敛了气势,把手里的擀面杖藏在身后,恭恭敬敬朝洛瑾辞做了个揖。   而小姑娘一见大宫女上前跟见了鬼似的,赶紧窜到洛瑾辞身后,察觉到外衣被别人撺着,洛瑾辞不露痕迹地蹙起眉头。   他看向前面的宫女道:“怎么回事。”   大宫女恭敬道:“殿下,这婢女耍小聪明不干活,悄悄跑了出来,奴婢这是来带她回去的。”   说着暗暗瞪了眼躲在洛瑾辞身后的小姑娘,吓得小姑娘往里边又缩了缩,一双湿润的杏眼里满是惊恐,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最终像鼓足了勇气,声音弱弱道。   “殿下,不是这样的,奴婢的活都做完了的。”   “殿下别听这丫头话,她擅会骗人。”   大宫女也不敢在太子面前大声嚷嚷,放缓声音:“容太子殿下让奴婢将这丫头带回去。”   可一旁的的温昀它看着就根本不像这么回事,生怕洛瑾辞眼睛看不到,真让那大宫女把这小姑娘带回去。   温昀赶紧又扯了扯洛瑾辞的衣角。   洛瑾辞一顿,最后没让大宫女把这小姑娘带走。   见危机解除,小姑娘赶紧又跪了下来,红肿皲裂的手平放在冰冷的地面,她抬头自下而上仰视着洛瑾辞,抽泣道:“谢谢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妙仪没齿难忘,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殿下。”   说完,又朝地上嗵嗵嗵磕了几个响头,额角又渗出一丝血,秀气的小脸上眼泪婆娑,甚是招人怜惜。   “不必。”   头顶清冷的声音比地上的残雪还凉。   妙仪微张嘴嘴,眼睛通红了一圈,却吐不出半句话,只有脸颊上的泪水不停地滚落。   洛瑾辞弯腰抱起一旁的温昀,不给温昀再咬他衣角的机会,转身离去。   温昀看着还在跪着地上的妙仪,只见对方一双沁着水雾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它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它觉得洛瑾辞明明伸伸手就可以帮一把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回去肯定还会挨顿打……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温昀突然低迷的情绪,他突然轻笑道:“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   “喵~”温昀把头磕在洛瑾辞的毛领上,不满地低低叫了声。   洛瑾辞忍不住揉了揉温昀的脑袋,难得耐心解释道:“不是每个来路不明的人都可以往本宫的重华宫引的。”   道理温昀都懂,但自己亲眼看见还是免不了感叹一番。   “好了,本宫会让人把她调去别的地方。”   温昀一听这话赶紧抬起小脑袋,它和洛瑾辞凑得极近,甚至能看到哦洛瑾辞脸上细小的绒毛。   而洛瑾辞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转移了话题。   “今日不是你非拉本宫出来的吗?怎么如今还要本宫抱着。”   经洛瑾辞这么一提醒,温昀这才反应过来,然而洛瑾辞已经带它往回走了好长一段路。   它居然忘了洛瑾辞现在看不见。   温昀挣扎着想下来,倏然想起,洛瑾辞这一路都没任何磕绊。   “没事,这段路本宫已经走过很多遍了。”   洛瑾辞垂下眼,看着怀里的温昀,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所以,刚才来的时候,洛瑾辞那根本就是在逗它,这行为真的太恶劣了,果然这才是真正的洛瑾辞!   温昀用爪子碰了碰洛瑾辞的下颌,表示不满。   等温昀回到重华宫,它就直接跳出了洛瑾辞的怀抱,打算找个舒服地方晒晒太阳,却听到路过的宫女道。   “这大氅是殿下第一次穿吧。”   “是的,这还是我昨日从尚品阁拿来的,怎么了?”   “我看这大氅就才后面弄脏了一块,殿下却让我拿去扔了,多好的布料,稍稍洗洗就跟新的一般,怎么说扔就扔。”   “哎,想这么多干嘛,殿下说扔就扔呗,反正咱们殿下也不差这么一件。”   温昀忍不住好奇,抬眸看了眼说话宫女手中的衣服,正是刚才出门穿的那件,忍不住感慨道。   啧,有钱就是任性。   *   这次,洛瑾辞的眼睛是在三日后才恢复正常的,温昀也无法探查到为什么会突然失明,叫了系统几次也没反应,索性就暂时搁置了。   今日,云彤刚给温昀喂完食,温昀就开始泛困。   自从洛瑾辞眼睛恢复正常后,它就自觉地从洛瑾辞的床上挪回了自己的小窝。   它总觉得最近自己被云彤那小丫头喂胖了不少,一遇到厨房新出品了什么好东西,太子殿下都没吃,云彤就给它弄来。   不过谁和吃的过不去,肉乎乎的它枕着自己也舒服。   它刚瞌上眼没多久,洛瑾辞就回来了。   闻到熟悉的气味,温昀幽幽转醒,只是刚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   艹,洛瑾辞蹲在他面前,靠这么近干嘛!   温昀刚想骂骂咧咧说几句,就听到洛瑾辞轻轻开口道。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一脸的天真无邪。   “……”   气得温昀骂人的声调都变了。   洛瑾辞绝对是故意的,而且这人越来越爱逗它,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见温昀一脸的不高兴,洛瑾辞起了身,笑道:“你是不是还未逛过淮阳的夜市。”   一听这话,温昀顿时来了兴致,它蹲坐在窝里,仰头看着洛瑾辞,等待对方后面的话。   “今晚本宫带你出趟宫去看看。”   说实话,温昀还真不信洛瑾辞真是带它去逛什么夜市的。   不过既然能出宫,何乐而不为呢。   “喵~”   夜晚的淮阳很是繁华,一整条街上灯笼高高挂起,连成一片,商家小铺,街头巷尾人头攒动。   然而,温昀只能无聊的坐在茶馆二楼,看着底下人来人往。   果然,洛瑾辞说带他出来玩儿就是随便说说的。   它都已经看洛瑾辞喝了三盏茶。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焦躁,洛瑾辞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待会儿带你下去逛。”   这哄猫的语气倒学得有模有样。   温昀百无聊赖的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街市的繁华,突然听到了声茶馆里的躁动,它好奇的收回了爪子。   “曹先生,今儿你总算来了,大伙都在这儿等您说书呢,你今儿打算说个什么故事?”   茶馆的一楼,说书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摸了摸下颌上的山羊胡,一脸的神神秘秘。   “今日就跟你们讲讲前段时间水苑坊浮尸的故事。”   大伙一听顿时来了劲儿,近日这事暗里压着,实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众人围绕着说书先生坐了下来。   说书先生大冷天还装模作样的展开手里的扇子,扇了扇,娓娓道来。   “都说有位大人,平生好男色,特别喜欢十三四岁这种未长开的清秀男子,一夜可驭六子,□□奢靡,这还不算什么,那位大人在房事上有许多特殊癖好。”说到这儿,说书男子故意顿了顿,押了口茶,才继续道,“比如红绳捆绑,再比如滴蜡。”   看着众人一脸嫌恶的模样,他又用扇子掩住脸面,压低声音道:“最后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就是他最大的乐趣,人玩腻后,他就会亲手割下被玩弄男子的那玩意儿,满足他特殊的收藏癖好。”   “曹先生,您快被说这个了,太恶心了。”   “不是说水苑坊的事吗,怎么扯这恶心人的玩意儿。”   “你们都叭叭啥,还听不听曹先生讲了,曹先生可是咱们淮阳数一数二的说书先生,他不行你们行?”   顿时无人再吵,说书先生才满意地继续道:“后来某日,大人突然幸得一美男,结果第二日,那位大人就惨死在床上,死状惨烈,身上没一块好肉,伤口上全是滴蜡,四肢也被红绳拴在床,磨得白骨都能看到,下ti还被一支海棠簪子刺穿,死得如此恐怖。”   “后来这件事闹大了,官府就派人去查,才发现那大人家后院里的那口枯井整整有三十多具尸体,有的已经成干尸了。”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纷纷议论。   “像这样缺德的人,就活该死了。”   “那人死前不是幸得一美男吗?既然官府来查了,有没有见到。”   这时突然有人道:“那簪子我听说了!好像是水苑坊施微花魁的,据说那簪子是她弟弟赠与她的。”   “那这些怎么和浮尸扯上关系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说书人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道,“那日水苑坊捞起来的浮尸闹得人心惶惶,后来我听说这就是施微花魁的弟弟,后来经检验,发现他和那位大人后院里尸体的死状一模一样。”   “哦,我懂了!”顿时有人拍掌道,“那美男肯定是施微花魁的弟弟,死后变成厉鬼来报复了!”   说书先生好似不太喜欢这人插话,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那人赶紧赔笑,示意说书人继续道。   “那的确是施微花魁失踪多年的弟弟,官府的人又顺着尸体流经的地方查去,发现水苑坊背后的小山山脚下也有一口枯井,竟全是男尸,身份大多是平民百姓。”   “这杀千刀的究竟杀害了多少无辜男子。”   一时激起民愤,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   温昀没再继续听后面讲的内容,毕竟半真半假。   不过这惨死的数量令人头皮发麻,还好这阉狗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是龚星尧,还是洛瑾辞下的手。   突然温昀在转角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这时洛瑾辞却站起身,拍了拍它的脑袋。   “走了。”   温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对方。   他才不信洛瑾辞是专门带它来听这说书的,明明是蓄谋已久!   “怎么,还没听够?”洛瑾辞说到这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想知道什么,本宫都告诉你,本宫知道的可比他说的真多了。”   温昀:“……”   它并不想知道太多,毕竟上次洛瑾辞还用它知道太多了来威胁它。   然而洛瑾辞就跟它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总能猜透它在想什么,在对方面前,它简直是个透明人。   “不想知道?”洛瑾辞眉眼带着笑,语气里的揶揄和戏谑藏都藏不住,“还挺记仇。” 第18章 回暖(三)   温昀被气得牙痒痒,一路都没理会洛瑾辞,也不让对方抱它。   好在洛瑾辞最后真带它逛了一圈淮阳夜市,它渐渐迷失在那些众多小玩意儿,小点心上,这件事也才算翻过篇。   天气逐渐回暖,冰雪消融,红墙青瓦像是清洗过一遍似的,透着崭新的面貌,但皇宫内的气氛却格外冷凝。   关于宫外水苑坊的传言愈演愈烈。   洛司渊知道后当场大发雷霆。   苍白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指着底下的洛昭延,怒声道:“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   “父皇息怒,这一定是有人推波助澜,到处散布谣言。”洛昭延弓着身子,声音响亮,透着被冤枉的不甘,他抬眸看向洛瑾辞和洛淮安时眼神带着狠劲儿。   “一定?那你倒是把人找出来啊。”洛司渊把手里的奏章直接摔到洛昭延面前,压着声问道,“还有这些死尸究竟怎么回事!”   洛昭延不敢再隐瞒,牙一咬道:“这些死尸都是被安望亵玩弄死的。”   “这畜生,竟做出如此腌臜之事,死了这么多人如今才查到,今晚叫刑部刘贺宁滚来见朕!”   洛昭延握紧的手青筋凸起,他紧咬着后糟牙,应了下来。   现下父皇肯定知道他带着刑部和安望这阉狗站队了,只是没点明而已。   都怪这该死的安望非得弄出这么一出,当初就劝诫过这老东西,结果玩男人玩得上瘾,死了也不得安宁,还扯出这么多破事,要不是安望是这水苑坊最大东家之一,掌握着丰富的情报,他也不会拉下脸和阉狗合作。   这下可把他坑害惨了,还让他在父皇面前丢了脸面。   洛昭延出了大殿,黑沉着的脸都能滴墨,他见站在柱旁的越子观木着一张脸,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怎么一出来就看到这糟心的人。   洛昭延刚想上前,就看到越子观微笑着勾唇朝洛瑾辞点头打招呼,那笑容如春风明月,是洛昭延未曾见过的。   怒火中烧,他几步走上前,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太子殿下还真是好兴致,也不知道你下个月的带兵剿匪,这身子骨吃得消吗?”洛昭延嘲讽地看着洛瑾辞身上的狐裘,如今天气都渐渐转暖了,还穿着这么多。   洛瑾辞白皙的脸被黑色绒领衬得苍白,略显病态,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盯着面前如同护食雄狮的洛昭延,不紧不慢道:“这就不用大皇兄操心了。”   洛昭延像是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想开口讽刺几句,洛淮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替洛瑾辞继续道。   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佯装天真道:“那总比大皇兄这么久还没处理好那烂摊子的好,还被父皇削了职。”   这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昭延一双怒意的眼睛立马转向插嘴的洛淮安,语气阴森道。   “三弟在水苑坊养的狗还真好,打死都不供主,能问下三弟是在哪捡的吗,大哥我也想养只这么忠心的狗。”洛昭延格外咬重了狗字,顿了顿转口道,“只可惜啊你这只狗现在恐怕废了,再也帮不到你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对银饰塞到洛淮安手里。   是一对海棠耳环。   他瞧见洛淮安表情一滞,心下稍稍舒爽了些。   可东西还没捂热,洛淮安就推回了他手中,可爱的脸上满是疑惑,眨眨眼:“臣弟怎么听不懂大皇兄的意思?”   “你们……”洛昭延愤愤的视线在洛淮安和洛瑾辞之间穿梭,不堪的话就要脱口而出,这时衣袖被身后的人扯了扯。   他侧过头,只见越子观皱着眉头朝他摇摇头。   洛昭延硬生生咽下那口气,看着自己的两位弟弟,压低声音,恨恨道:“你们俩人合伙算计我的事,我迟早会讨回来。”   说完粗暴地拂开越子观扯着他的手,转身走了。   越子观朝两位皇子抱歉的笑笑,赶紧追上去。   好戏落幕,洛瑾辞收回视线,侧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稍稍矮些的弟弟,道:“你不必替我招惹他。”   “哼,我就是看不惯大皇兄这样子,明明二哥这么好,他还要恶意揣测,还说我们联和算计他,明明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洛淮安义愤填膺的说着,视线却时不时飘向洛昭延临走时扔到地上的那串海棠耳环。   “好了,走吧。”   洛瑾辞浅浅一瞥,嘴角落下微小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锦靴不经意踩过耳环。   洛淮安还和前世一样爱耍小聪明。   *   重华殿中,洛瑾辞还没回来,温昀就已经收到了系统的喜报。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削弱洛昭延的势力,奖励200点化形值。】   好家伙,这都不要它出手,就完成任务了?   简直是白给!   显然某猫已经忘记自己被利用的时候。   温昀还沉浸在喜得200点化形值的快乐中,突然想起了上次系统掉线的事,赶紧问道:“系统,上次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抱歉宿主,现在主系统出现了故障,正在维护中,可我根据推测出来的数值,发现目前只要你好好协助洛瑾辞,减少他人对他的伤害就好,具体原因等主系统维护好了,我查明后再来回复您。】   既然系统都这么说了,温昀只好点点头,不禁有些怀疑道:“那到时候我攒满化形值,兑换不会出问题吧。”   【宿主放心,我们有优秀的售后保障。】   温昀:“……”   它刚想吐槽几句,就听到了洛瑾辞的脚步声,赶紧切断了和系统的联系,从窝里起来,迎了上去。   不知为什么温昀觉得洛瑾辞今日的心情比往日愉快些。   还有,它居然闻到了小鱼干的味道!   温昀以前就很喜欢吃鱼,什么红烧鱼,清蒸鱼,只要是鱼它统统都爱,没想到现在变成小猫了,就更爱了。   这宫里的鱼又香又酥,肉质细腻肥美,都是野生的,它能不馋吗?   “喵~”   温昀已经迫不及待的围着洛瑾辞转。   洛瑾辞刚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温昀立马跳上了桌,眼巴巴看着对方手里的食盒。   不得不说这是洛瑾辞第一次主动给它投喂食物,着实让温昀受宠若惊了一把,以至于它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观察洛瑾辞。   洛瑾辞一手支着下颌,含笑的眼睛温柔注视着吃得正香的小猫。   阳光透过窗桕洒在小猫雪白的长毛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一双琉璃色的猫瞳更是映照得晶莹剔透,像极了玻璃球。   洛瑾辞的视线落在温昀塞得鼓鼓的嘴里,勾唇浅笑:“真这么好吃吗?”   温昀还没来得及吞下嘴里的小鱼干,就见洛瑾辞修长的手捻起一条小鱼干,塞进嘴里,若有所思的细嚼慢咽着,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只见对方微突的喉咙一滚,温昀不禁瞪大眼睛,嘴里刚要咽下去的鱼肉就突然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被噎住的温昀停下进食,吐弄着粉色的舌头,一边着急地用爪子拍打嘴的两侧,试图捣腾下去,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温昀这滑稽的模样着实把一旁的洛瑾辞逗笑了,语气里的笑意根本不用藏。   “本宫就尝了一块,你不必这么着急。”   说着不紧不慢地给温昀倒了杯水,推到对方面前。   终于把鱼肉吞下去的温昀,两眼含泪地瞪了眼始作俑者,舔了几口水。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洛瑾辞平日里吃东西也挑剔得很,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口腹之欲,曾让温昀一度怀疑它这穿的是修仙文吧。   不过洛瑾辞就尝过刚才那么一块后就没吃了。   见温昀吃饱了,洛瑾辞就把食盒推到一旁,道:“那趁今日天气好,本宫带你出宫逛逛。”   什么?洛瑾辞不仅给它送吃的,还要带它出去逛逛?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好它也想看看洛瑾辞究竟想干嘛。   今日阳光正好,天气比前些日子暖了许多,被洛瑾辞抱在怀里的温昀,忍不住舒服的眯起眼睛。   只是它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洛瑾辞怎么又带它来水苑坊,明明已经知道这是洛昭延的地盘,还时不时就往这跑,也不易个容什么的。   这次还是之前的老鸨妈妈接待他们,不过这水苑坊比之前冷清多了。   老鸨妈妈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在看到洛瑾辞后立马带上了明媚的笑容。   “公子今儿来得可真早。”   她领着洛瑾辞去了间偏僻的包厢,边走边缓缓道:“延主子今日忙着部下的事,抽不开身,如今这水苑坊全全暂交给奴家一人管理,奴家自会安排最好的,照顾周全公子。”   “公子里边请。”老鸨妈妈掩面一笑。   这屋子虽偏僻,的确是视野最好,装饰啥的也很雅致。   洛瑾辞落座后,老鸨妈妈就走了。   见温昀有些无聊的东走西窜,洛瑾辞开口道:“无聊的话,你可以出去转转。”   “喵!”   温昀果断拒绝,之前都是它离开后发生些它不知道的事,它如今只想好好看着洛瑾辞,毕竟洛瑾辞来这儿肯定不是看水喝酒找女人的。   毕竟原著中洛瑾辞从头寡到尾,就连一个订了婚的太子妃也被抢走。   洛瑾辞看着在屋里抓抓那,又抠抠这儿的温昀,含笑道:“不是上次还不想参与本宫的事吗?”   好家伙,记仇的究竟是谁?   温昀没理会他,直接跳上了窗边的黄花梨象纹翘头案,看着桌上的古琴,忍不住用爪子拨了拨。   一阵清脆的声音倾泻出来,温昀又忍不住乱拨了几下,这回几个音合在一起倒是难听得厉害,吓得屋檐下水边聚集着的锦鲤都到处乱窜。   温昀觉得蛮好玩的还想乱扑腾几下,就见一双好看的手覆在琴面上,它抬头看着洛瑾辞的眼睛,只见对方缓缓开口。   “扰耳。”   温昀:“……”   它瞪圆了眼睛,骂骂咧咧了几句。   突然想起原文中不是赞美洛瑾辞不是琴艺是淮阳一绝吗?   见洛瑾辞要坐回去,它赶紧咬着对方的衣袖,脑袋往琴弦这边歪了歪。   洛瑾辞会意,温昀松开了嘴。   “喵~”   “想听?”   洛瑾辞也学着温昀歪了歪脑袋。   “喵~”   洛瑾辞视线淡淡扫过古琴,最后落在温昀仰着的小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本宫忘了怎么弹。”   不想弹就不想弹,怎么还找个借口搪塞它了。   迟早有一天,它一定让洛瑾辞给它弹一首。   温昀报复性地用爪子扒拉了几下,这时门被推开,一个黄衣男子捂着耳朵走了进来:“瑾兄,心情不好也没必要糟蹋琴呀。”   话刚落才发现是一只毛茸茸的白毛猫儿在拨弄琴弦,顿时眼睛发亮,快步走到温昀身边,惊叹道:“瑾兄,你这猫儿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能不能借我带回去配个禾中,我家院里公猫母猫都有,它瞧上那个都行,都瞧上那就更好了。”那人越说越起劲儿,“今儿给你带的药免费送你都成。”   温昀:“……”   该死的配种,这是温昀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它不满地朝这年轻男子龇了龇牙。 第19章 回暖(四)   什么?   洛瑾辞真要把它交给这个叫黄三浪的人?   温昀立马跳到地上,不高兴地叫了几声。   它才不要跟这人回去,洛瑾辞好狠的心,竟然为了几颗火鸳草就把它“卖”了。   洛瑾辞看了眼把闷闷不乐写在脸上的温昀,把一旁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盒子里全是温昀平日爱吃的小鱼干,牛肉干,鸡肉干……   还有爱玩的毛球球,羽毛绳……   温昀瞥了一眼,不满地挪开视线,就连洛瑾辞来摸它脑袋,它都会直接用爪子拍开。   一旁的黄三浪看得目瞪口呆:“瑾兄,你这猫儿也太有灵性了吧,不过脾气稍稍大了些。”   最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事,长得这么好看,完全可以原谅!”   黄三浪憨笑几声,刚想伸手来摸摸温昀的小脑袋,就被对方灵活躲开。   黄三浪顿时尬住,纳闷道:“瑾兄,你家的猫儿似乎不太待见我,奇了怪了,我明明特别招猫儿喜欢呀,我家院里的猫儿天天围着我转。”   洛瑾辞弯下腰,捞起站在桌腿边的温昀,抱在怀里温声道:“它偶尔会耍小脾气。”   温昀:“…….”   谁他妈耍小脾气,拜托这都已经到送人的地步,它能不气吗?   好歹两人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了。   洛瑾辞摸了摸温昀的脑袋,压低声音道:“过几日,我就把你接回来。”   听到这句话,温昀果真顿住了,它一仰头就能看到洛瑾辞眼里的笑意。   感情郁闷了半天,只是暂寄呀,它还差点以为洛瑾辞真把它送人了,毕竟这小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温昀不满地轻咬着洛瑾辞冰冷的手指,在圆润的指腹间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这洛瑾辞真是恶劣透了,动不动就想看它出糗。   只是这回洛瑾辞要干嘛,为什么还不让它跟着?   温昀刚想叫几声来表示自己的疑惑,头顶一阵阴影,温热的气息喷在它敏感的猫耳朵上,温昀不适地动了动,淡淡的雪松席卷而来。   洛瑾辞的声音轻浅若飞雪,却把温昀气得半死。   “放心他不敢强迫你的。”   温昀:???   它的重点是这个吗?   见这一人一猫同时无视他,黄三浪忍不住刷点存在感:“瑾公子,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照顾好这猫儿。”   洛瑾辞抬眸淡淡瞥了黄三浪一眼。   “它有名字,叫银粟。”   “银粟?”黄三浪立马点点头,笑道,“这名字好听。”   说着便叫了温昀一声,见温昀渐渐平和了下来,又跃跃欲试想摸摸这可爱的猫儿,结果他手还没碰到,就被洛瑾辞侧身避开,向来柔和的桃花眼里闪过一瞬的冰冷。   等他再看一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   不禁让黄三浪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过,这一猫一人的确难伺候。   他苦着个脸问道:“那瑾公子需要我怎么把这猫儿带回家?”   黄三浪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去时还要提着个编织篮,还别说,这猫挺重的,看洛瑾辞那宠猫的模样,恐怕没少吃。   刚进黄三浪家的院子,温昀就听到了不少猫叫声。   它撩开盖着的毯子,支了个脑袋出去,发现黄三浪院中有一颗粗壮的槐树,树下五六只猫在撒泼打滚,品种花色各异。   自从黄三浪回来后,院中的猫都积极迎上来围在黄三浪脚边,弄得他寸步难行。   “祖宗们都行行好,让个道,我待会再来侍候你们。”   底下的这些猫都好奇的看着篮子里的温昀,顿时让温昀有些不自在。   “主人又带新的伙伴回来了!”   温昀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卧槽!它居然听得懂这些猫说话!   “哇,它好白啊,比小白还要白,真漂亮!”   “你们小点声,看都吓到它了。”   温昀:“……”   “我愿意和它分享我新的小窝。”   “不要,你晚上睡觉姿势不好,它会被吓到的。”   感觉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温昀默默缩回了脑袋:“…….”   动物成精现场。   “它怎么躲起来?还不和我们说话?”   “可能是怕生,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   怕·温昀·生猫:“……”   黄三浪赶紧吩咐一旁的下人给这些哇哇乱叫的小猫喂食后,这些小猫总算没再跟着他了。   他将温昀单独安排在一间厢房,还和下人一起把外面两大箱子东西抬了进来。   温昀跳出篮筐,找了个不妨碍人的角落蹲着,只见他们忙前忙后把其中一个箱子的东西都盘了出来。   居然是它的豪华大窝!   不过是新的,要不是温昀能闻出上面没它的气味,它都怀疑洛瑾辞把它窝都给挪过来了。   新家布置好了,黄三浪终于松了口气,他坐在椅子上擦擦汗,朝一直安安静静的温昀笑道:“小祖宗,这里可满意了啊。”   温昀:“……”   虽然黄三浪是个猫奴,但这些话对着它讲,让它蛮别扭的。   黄三浪对温昀不搭理他早就习惯了,他指着另一个朱红漆的大箱子道:“那些都是瑾公子给你备的吃食,他可是真的宠你。”   顺着指的地方看去,温昀真的吃了个大惊,洛瑾辞真的只是想让它在这儿暂住几天吗,这一大箱吃的至少够它吃半年。   黄三浪不禁感叹道:“我突然也开始羡慕一只猫的生活了。”   “你先在这里转转,熟悉下环境,我去看看我家其他小祖宗。”   “喵~”   黄浪三听到这声喵叫顿时有些欣喜,当场就给温昀倒了一碗小鱼干。   人一走,屋子就恢复了安静,温昀无聊的转了一圈,虽然这小房间布置得还蛮温馨的,但它还是怀念重华宫,真没出息,这才走了几个时辰。   温昀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看着外边的花红柳绿,忍不住感叹猫生,突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回过头,只见一只橘色的小猫从门边走了进来。   在察觉到温昀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退了回去,门边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看上去有些胆怯。   温昀也眼巴巴看着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这小猫交谈什么,就听到对方小声的问,声音很轻也很软糯。   “这是你的窝吗?”   温昀有些不适应的回了句。   “嗯。”   “它看上去好舒服。”小橘猫仍不敢进来,继续在门口和温昀交流。   温昀踌躇了片刻,从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过去,试图让自己不吓到这只胆小的橘猫:“你可以试试。”   反正它过不了多久就要回重华宫,现在在哪睡都一样。   没想到却被对方无情地拒绝了:“我有自己的窝了,我和妈妈住。”   温昀:“……”   该怎么用猫的思维和小猫交流,在线等,挺急的。   “要不你进来,这儿只有我一个……”   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温昀硬生生改了口:“一只猫。”   温昀记得,刚才在院子里好像没见过这只橘猫,于是发出热情邀请:“我这有小鱼干,你要吃吗?”   小橘猫微微蹙动着粉色鼻头,似乎被香味吸引了,慢慢跨过门槛,温昀才发现这只小猫很瘦,带着点病态。   “好香啊,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我这儿还有很多。”   小橘猫跟它道了句谢就跳上了桌子,慢慢享用起宫廷小鱼干。   温昀说不出这是种什么奇妙的感觉,不过这他妈真是只极有礼貌的猫。   结果没几日温昀就和这里所有的猫混熟了,这里的猫大多是黄三浪捡来的,不得不说黄三浪虽然长得老奸巨猾,却极富一颗善良的心,也冲淡了温昀对他不好的第一印象。   拜洛瑾辞所赐,大家都知道它有个极宠它的金主,温昀总会收到各种羡慕的眼光。   刚送走来它这蹭零食的小猫后,温昀去黄三浪的寝室转了一圈,结果连灯都未点。   这么看来,黄三浪好像已经有一整日未回来了,不过作为淮阳的万事通,黄三浪整日都要穿梭在各大酒楼茶馆,忙得很,偶尔才给自己方放个假宅在家里吸猫。   所以平时温昀基本看不到什么人,最多的也就给小猫们按时喂食的下人。   它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还真成了一只废猫了,在宫里虽然也无聊,起码还能和洛瑾辞斗智斗勇。   说实话第二日它就想偷偷溜回宫了,但一想到洛瑾辞的嘱咐只好作罢。   虽然不知道洛瑾辞要干嘛,但它的任务是协助洛瑾辞,而不是给洛瑾辞添堵。   知道小橘生病后,温昀就把自己的豪华大床送给了小橘和它妈妈。   晚上就随便找了个空屋子趴着,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潮味,温昀看着窗外的月光,难得的失眠了。   屋外掠过脚步声,每晚都有下人巡视查看小猫在不在,温昀依旧趴着没有动,一副恹恹的模样。   没想到推开门的会是黄三浪。   黄三浪提着灯走到床头,见温昀软绵绵地趴着,一脸没精神样,就连向来柔顺光滑的白毛都暗淡粗糙了些,不禁有些着急道。   “小祖宗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恹恹的,若是让瑾公子看见的话,还以为我怠慢了你。”   黄三浪伸手摸了摸温昀的脑袋,好在这几日温昀虽没迎合,但也不再抗拒。   “你这是想瑾公子了?”   “喵~”   谁想他了,没良心、养不熟的孩子。   而黄三浪哪听得懂温昀的话,自顾自说着:“哎,没想到你这么黏瑾公子,看着挺高冷的一只猫,居然为了瑾公子不吃不喝,瘦成这样,要是得了忧郁症可咋办?”   温昀:“……”   它建议黄三浪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我家花花看着也挺高冷的,实际也很高冷,一点都不黏我,经常不让我摸。”说着沮丧的摇摇头。   花花不理你,还不是因为你吵。   温昀不满的叫了一声。   黄三浪不知从哪端出了一盘小鱼干放在温昀面前,好声哄道:“多少吃一点吧,别饿瘦了。”   温昀:“……”   好家伙,它刚刚晚饭才吃过,这人不会误以为那一箱的吃食是它一个月的量吧。   为什么人与猫的沟通会这么困难,它和洛瑾辞也不这样啊。   见温昀丝毫没有动嘴的欲望,黄三浪继续哄道:“你家瑾公子后天就出发了,很快就会回来带走你的,别到时候被他发现你缩水了,那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   温昀突然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   洛瑾辞后天就要出发了?出发去哪?   它一激动,爪子就碰到了碗里的小鱼干。   黄三浪见有戏赶紧道:“本来瑾公子吩咐过我,让我别在你面前提和他有关的事,但看你这病恹恹的模样,我索性就多提几句,你到时候可别在瑾公子面前告我状。”   “喵~”   看温昀一双晶莹剔透的猫瞳盯着他,黄三浪不禁再次感叹这猫儿居然能生得如此漂亮,哎,可惜了,不能用来配种,虽比不上纯种,但估计生下来小猫也不会差到哪去。   温昀见黄三浪盯着它发呆,还直摇头,忍不住用爪子拍了拍对方,黄三浪这才收回神来。   “我今儿听到消息你家主子过两日要去西城赤顶山头剿匪,也算不上远,顺利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所以你安心住我这里就好,我家这么多猫猫陪你耍。”   黄三浪就随口提了一句,也没多说,见小猫不再想吃鱼干,端开后又叨叨了几句,才提着灯走了。   去城西剿匪?   这么重要的事洛瑾辞居然没和它说,不过洛瑾辞哪回和它说过。   但它记得这个剧情点明明在今年夏季,如今才初春,怎么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不行!原文中洛瑾辞就是在剿匪后被同行的人暗算,才从山上跌落摔断了腿,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才落下病根的。   而且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洛瑾辞眼病病发的时候了,不知道这次还会向上个月这般失明吗,这两件事撞一起,怎么比原著还糟糕。   为了保住洛瑾辞的腿,它再怎么也要跟去看看。   这该死的系统居然也不提醒它!   *   作者有话要说:   动物成精现场   (ps.不过我发现个问题,古代小猫应该怎么称呼他们的猫妈妈,这真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回暖(五)   只是依照洛瑾辞的性子,真是过两日去剿匪的话,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这不明摆着跟匪徒说,我们官府要来剿你们了,你们赶紧做好准备。   今晚才放出消息的?   温昀突然想到了什么,洛瑾辞他们肯定出发了,甚至更早,不管怎么样都得赌一把。   温昀赶紧从床上拾起来,匆匆跳出了窗外,临走前还专门拜托了小橘一件事。   告诉黄三浪它去找自己的主人了。   主人和宠物之间这点默契要有的吧。   虽然它不知道自己一只小猫去了能干嘛,但总比见不着白担心的好。   温昀又唤了几声系统,没半点反应,只好按照当时文中给它的大致方向跑去。   天空如泼了墨一般黑沉,夜幕中只挂着几点星子。   一道白色的身影划过逐渐冷清的街道。   长时间的奔跑让温昀有些疲倦,要是有辆马车啥的就好了。   突然间温昀听到了一声马鸣,地上尘土飞扬,它吸了不少进去。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头顶覆上一道阴影,只听到嘭的一声,马背上的男人稳稳落体。   温昀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银粟?”   灰尘散去,借着郊外的月光,温昀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龚星尧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银粟你怎么在这儿?”   温昀突然跟见到救星似的,腿一蹬,直接跳到对方身上挂着,两只爪子紧紧抓着龚星尧胸前的布料。   “喵~”   一双暖色的猫瞳紧紧看着对方,试图和龚星尧交流,希望对方能听懂它的意思。   龚星尧不敢耽搁时间,但又怕温昀一只小猫大晚上在郊外遇到危险,他抬手摸了摸温昀的脑袋,把温昀塞进他怀里的衣襟,弯着眼睛道。   “我现在还有急事,待会儿到了赤顶山会把你交给其他人照顾,乖,记得用爪子抓紧我。”   原来他们是去同一个地方!   温昀欣喜的抓牢了龚星尧。   温昀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龚星尧就单手翻上了马背,驾马疾驰,温昀看着路上倒退的风景。   它之前有次任务就是帮助洛瑾辞收服龚星尧,而如今龚星尧大晚上长驱赤顶山那十有八九就是洛瑾辞的命令。   看来它只要跟着龚星尧就应该能见到洛瑾辞。   龚星尧嘱咐了温昀几句把它交给手下后就离开了。   温昀趁着那下属没太注意便悄悄溜了。   它悄然跟上龚星尧,才发现龚星尧去找的并不是洛瑾辞,而是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似乎更警觉,温昀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勉勉强强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叔父,殿下说这个寨子里真正管事的是三当家,他让咱们还要小心三当家身边跟着的那女人,惯会使用毒,这是殿下提前让人配置的解药,待会趁乱进去前再吃。”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接过了龚星尧手中的药丸。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这个突破口的确是整个寨子防守最薄弱的,等会儿双方打起来,咱们就按殿下交代的做。”中年男子语气中难免惊叹和赞佩。   龚星尧赞同的点点头,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问道:“叔父,殿下人呢?”   “殿下说他有事确认,往后山去了,让咱们完成任务后直接在大营地等他。”   温昀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后山吗?去后山确认什么?   它清清楚楚记得洛瑾辞就是从后山摔落到山谷中的。   山间荒凉,坡度险且峭,草棵繁茂,飞鸟走兽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山谷中格外明显。   好在今晚的月亮足够明亮,温昀借着月光探路,后山这么大,它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反倒是那些丛草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总让它提心吊胆。   它如今真的是又急又怕。   突然,温昀的耳朵动了动,它听到斜前方的土堆后面有脚步声。   温昀不敢贸然行动,打算从另一侧绕过去,它放轻了步伐。   洛瑾辞背靠着一块有人身这么高的大石头,手里握紧匕首,一双漆黑的眼睛格外黑沉,他听着对面的脚步声慢慢朝他靠近,他调整了呼吸。   果然如他猜测那般,当初是有人刻意混进了剿匪的队伍,趁他们剿匪成功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他虚晃到后山,然后废了他双腿,把他打落山谷,奇怪的是对方却没有乘胜追击,取他性命,反倒把他带来的整支队伍都绞杀了。   显然这场局只针对他一个人,这人无非就是想废了他的身体,毁他名声。   不过,这一世,他绝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出现。   洛瑾辞向来平静的眼睛透着一丝狠厉,宛若淬着毒一般。   他压下内心的暴戾等着猎物慢慢送上门。   温昀这边只瞧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在慢慢靠近一块石头,动作十分警惕,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石头背后十有八九是洛瑾辞。   黑衣人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掏出一个带有毒性的烟雾弹扔到石头背后,却不料东西刚扔出去就被人偷袭了。   洛瑾辞死死勒住对方的喉咙,眼里的凶狠未熄半分,黑衣人知道自己上当了,迅速用一只手肘往后抵去,不奈被洛瑾辞提前预判,死死钳制住。   洛瑾辞将人反踩到地上,一只手把对方的双手反钳在背后,半蹲在地上,用匕首的刀柄撩开黑衣人的蒙面,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洛瑾辞也从未见过这人。   他微挑起眉,清冷的月亮照在他向来清冷的脸上,在此刻莫名多了丝邪气,冷淡的声线仿佛雪山上终年未融的积雪。   “是谁派你来的。”   担心对方会咬舌自尽,洛瑾辞在问话的同时就着黑布挤压着对方的脸颊,这才发现发现这人居然没有舌头。   他稍稍恍神,对方就挣脱了他的束缚,从地上随手摸起块石头就朝洛瑾辞攻来,洛瑾辞猛地朝对方踢去,一个翻身往后退,借着月色,他看到了对方散开的袖口露出了一截小臂,小臂内侧有一条蜿蜒的紫线直至手腕,手腕正中心有个一个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的图腾。   与其说图腾,不如说是符号。   像蜿蜒的山脉,总之看上去诡异又古老。   他好像在哪见过。   洛瑾辞堪堪躲过黑衣人的攻击,用脚勾起掉落在地的匕首,稳稳接住。   既然不会说话,那么留着也没什么用。   漆黑的瞳孔内,嗜血的凶光毕现。   他侧身灵活的绕开,突然出现在黑衣人的身后,脚一用力,踢了一下对方的腿弯,黑衣人立马矮下身来,动作干净利索,匕首直直插进对方脖颈处的大动脉。   这是温昀第一次看到杀人,一双猫瞳骤然紧缩。   它看到一片月色下,洛瑾辞宛若地狱来的恶魔,飞溅起来的鲜血挂在了向来干净白皙的脸上,鼻梁骨上的一滴血慢慢下坠,最后停在在那颗小黑痣上,染得格外诡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看着前方。   双目对上的那一瞬间,洛瑾辞快速抽出匕首,半空中划过一抹血痕,他前面的人软软瘫倒在地。   浓重的血腥伴着尘土味,如数钻往鼻腔。   温昀知道洛瑾辞看见它了,见对方朝它走来,温昀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它的小动作,秀气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脚步一顿。   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他拿着匕首的手紧握起,一侧身弯腰,堪堪避过了擦着他脸飞过的飞镖。   洛瑾辞立马收回了心绪,恢复了战斗姿态。   他辞警惕地盯着四周,听着周围的风声才发现这次来的是两个人,而且武功都不弱,看来是对方知道任务失败,增派了援手。   这回对方的攻势比之前猛了些,他能察觉到对方明显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在和他打斗,洛瑾辞不敢掉以轻心,但由于刚才的打斗他的体力渐渐不支,他眸子一沉,看来只能将计就计。   对方狠狠给了洛瑾辞一掌,疼得洛瑾辞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堆,他闷闷吐出了一口血。   已经好久没感受到这种钻心的疼。   他吃力的避开对方的攻击,渐渐的他发现对方还跟前世一般,不会朝致命的地方打,但也足够要了他的半条命。   洛瑾辞在倒下去之前用用尽所有力气拿着匕首往对方束着的袖口布条狠狠划了下去,匕首带出一串血珠,对方紧扎的袖口散开。   洛瑾辞躺在地上,他看到对方垂着的手腕有着和之前那人一模一样的符号。   果然是一个组织。   温昀在这边看得心焦,早把刚才对洛瑾辞的恐惧抛在脑后了。   它一脸紧张的看着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洛瑾辞,想出去帮忙,但又怕出去反倒会给洛瑾辞添乱,它能感受到除了这个黑衣人,旁边林子里的暗处还站一个。   温昀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无用。   洛瑾辞躺在地上轻轻喘着气,他侧过头就看到躲在树后的温昀一副担忧的模样。   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嘴角。   明明上一秒还怕他怕得要死,这一秒反倒担心起他来。   “唔。”   洛瑾辞瞳孔骤然放大,额头青筋暴起,如黄豆一般大的汗珠陡然从额头冒出,痛感从腿上传来传来,他听到了骨头撕裂的声音。   黑衣人的脚踏上洛瑾辞的膝盖,狠狠的碾压,洛瑾辞却始终没有叫半分。   血珠从苍白的嘴皮冒出,洛瑾辞四咬着嘴唇,双手陷入泥土里,手背的骨头清晰凸起,他眼神阴鸷地看着头顶的黑衣人。   估摸着洛瑾辞的双腿也差不多断了,黑衣人抬起脚,狠狠朝洛瑾辞腰腹踢去,洛瑾辞顺着山路从陡峭的后山滚了下去。   温昀脑海中传来了冰冷的电子音,刺耳又尖锐。   【系统故障!系统故障!现在正在重启,重启中……3……2……1】   *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下章入v,零点更新万字,化形啦!抱紧一起陪伴的小可爱们~   专栏预收求收~顺便厚着脸皮求个作者收藏,康康我吖hhhhhh   1.《社恐丧尸也要被迫修罗场[穿书]》求收藏!   闻淮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   穿书也就算了,穿的还是一本末世耽美海棠文,一本主角受走到哪儿都能和主角攻们酿酿酱酱的R18文???   而且他居然穿成开局就玷污主角受,后来被主角攻们轮流当靶射的炮灰甲。   艹,这剧本他可不敢拿!   可是漆黑的地下室,闻淮听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摇晃在他心尖尖上的铁链声,欲哭无泪,鼓起勇气帮了对方一把。   “哥,我这是帮你,你千万别跟你的男朋友们说。”   保险起见,闻淮还用自己的上衣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唔,别咬,我刚被注射病毒,人和丧尸这也太重口了!!!”   闻淮揉着酸痛的手,在主角受彻底清醒前遁逃了。   *   开始末世求生的闻淮,到哪都能碰上主角受和他的攻们。   每当主角攻受独处的时候,他就巴不得躲远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看到什么不和谐的画面。   然而事与愿违,主角受一双好看的眸子落在了角落里的他身上,嗓音清冷。   “我和他一起。”   闻淮顶着来自主角攻高压的眼神,硬着头皮点点头。   可日子一久,这剧情却变得奇奇怪怪。   比如面对修罗场时闻淮识趣的转身要溜,却被当场点名。   攻一:“为了不拖大家后腿,闻淮跟着我。”   攻二:“我这儿人手不够,闻淮补上。”   攻三:“闻淮哥,你来选。”   攻四提着新研制的武器直接挡住了闻淮的退路,挑眉示意他做选择。   闻淮:“?”   他偷瞟了眼被阴影遮挡住神色,一言不发的主角受,就知道这误会大了,社恐的他被迫扛起保护主角受的重任。   于是赶紧道:“我保护他!”   众攻们:“???”   刚徒手打爆丧尸头的主角受悄悄翘起了嘴角。   *   某日,闻淮得知了一个秘密。   主角受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丧尸。   担心掉马的闻淮准备连夜遁逃,却被人堵在了角落。   主角受昳丽的面容下,殷红的嘴翘起,嗓音发凉:“你说我抓到当初玷污我的人,该怎么办。”   闻淮:“……”   耳廓一阵酥麻,清冷的声音低沉且暧昧,宛如爱人间的呢喃。   “哥哥还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闻淮艰难地扬起笑容,打死不认。   *   直到彻底恢复人身后闻淮才知道,他看的那本r18文根本就是一篇同人文,他穿的是正文。   被折腾了几天几夜下不了床的闻淮终于忍不住踢了一脚身旁的人,爆了句粗口。   艹,说好的柔弱主角受呢!   主角受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黏糊的叫了声哥哥。   闻淮:“……”   社恐万人迷丧尸王受vs战斗力max白切黑攻   2.《我靠求生综艺爆红娱乐圈》   贺辞在末世逃亡两年后能量核晶枯竭,死在了一波丧尸潮中。   再次醒来,他穿进了一本狗血耽美文里,成了一个名声狼藉的花瓶。   但这些他毫不care,因为他找到了能够助他唤醒核晶的人。   看着脸色阴郁的纪远川,贺辞扬唇一笑:得把这个男人绑在身边。   *   纪远川当红影帝,众所周知矜贵高冷的影帝心中有个不能提的白月光。   可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个联姻男妻——贺辞,他厌恶这个花瓶的一切。   直到贺辞跟他来了一档荒野求生的真人秀。   开播当天,   观众:啧,这个弟弟是谁呀,是不是走错节目了,这细皮嫩肉的,建议去隔壁选秀场。   开播几天后,直播间粉丝暴涨百万。   观众A:啊啊啊,哥哥是百科全书吗,什么都认识?!   观众B:卧槽,徒手抓蛇实属秀!   观众C:哥哥这肉烤得看着都馋~   某日半夜,直播间观众突增,网络瘫痪。   观众A:我没看错吧,哥哥进了纪影帝的帐篷【暗中观察.jpg】   观众B: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后续呢!   而当事人,   贺辞摸摸索索钻进了纪远川的被子。   本该熟睡的纪远川突然睁开清冷的眸子。   顶着高压的眼神,贺辞暧昧一笑,手却悄然探进了纪远川睡衣下摆:“我就抱抱你,什么也不做。”   感受着体内的核晶逐渐充盈,贺辞餍足地撒手,准备开溜。   却被纪远川一把抓了回来,反压在身下,深邃的眼睛晦涩难辨,声音沙哑:“撩了就想跑?”   先婚后爱   嘴瘾比胆大浪得飞起受vs口嫌体正直真香攻 第21章 白溪镇(一)   【激活特殊任务:保住洛瑾辞的腿, 奖励500点化形值。】   重启后,系统就赶紧道,一向冰冷的电子音居然带上了惊慌。   【宿主宿主!不好了, 你现在急需赶紧把洛瑾辞救起来,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闭嘴!”   系统这不是废话吗,关键的时候又不在,现在又出来大呼小叫的, 惹得它格外烦躁。   温昀顺着洛瑾辞滚落的地方寻去,终于在山洼的一颗干树旁找到了浑身是伤的洛瑾辞,它甚至不敢去触碰对方。   温昀见洛瑾辞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眉头紧皱,似乎想睁开。   它立马贴了上去, 没多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洛瑾辞的眼皮。   洛瑾辞眼睛才虚虚露出一条缝,他闷咳了一声,视线逐渐聚焦,见是温昀, 张开嘴虚弱道:“药。”   洛瑾辞声音很小, 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外冒。   温昀凑近后终于听到了对方的话。   “……药。”   药?   温昀立马看向洛瑾辞的衣襟看去, 赶紧伸爪子摸了摸,似乎不小心按到了洛瑾辞的伤口, 只听叫对方低唔了一声。   它动作更小心了些, 刚把小药瓶扒出来,就见洛瑾辞虚虚抬手, 温昀赶紧把瓶盖子咬开, 由于动作太大, 里边的药丸全撒出来, 正好落了几颗在洛瑾辞手中。   洛瑾辞艰难的吃完药后,看着一脸着急的温昀,困难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   “白、溪、镇……”   白溪镇?   温昀还在想洛瑾辞这是什么意思,就见洛瑾辞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喵!”   它现在只是一只猫,怎么把洛瑾辞带去白溪镇,温昀的脑袋飞速的转着,它在思考去白溪镇揪个大夫来这儿的可能性有多大。   突然间,脑子了闪过一个想法,它立马把系统喊了出来,好在系统没掉线。   “系统,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不是保住洛瑾辞的双腿?”   【是的宿主,这次奖励500点化形值。】   “那你现在给我兑,我之前已经有六百点了,你提前预支我四百点。”   【可是……】   系统还没说完就被温昀打断了。   “你看他现在都怎么样了,总不能让我一只猫拖着它去看大夫吧。”说到这儿,温昀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最终系统还是妥协了,毕竟现在洛瑾辞最重要,只希望待会温昀知道真相还能这么淡定。   【好的,现在为您兑换,时效为七天,化形已开启,下次只要有化形值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您现在的化形值为-400。】   系统的话刚落下,温昀顿时就化具为人形,他没来得及观察这具身体,就立马把洛瑾辞背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还是比较单薄,并不沉,温昀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系统,白溪镇指个路。”   【……好。】   *   屋内,橘黄色的烛光照在一张满是褶子的面容上,温昀在一旁紧紧盯着正在替洛瑾辞接骨的老大夫,只见对方严肃的面容上,大汗顺着额角滑落,温昀看到那滴汗浸过衣襟,老大夫终于松了手,没说话,温昀也不敢打扰。   老大夫用夹板固定好洛瑾辞的腿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大汗。   看着昏迷中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佩服,接骨的过程如此痛苦,居然没叫过一声。   他起身朝后院走去,温昀见老大夫有话和他说,看了眼依旧在昏睡中的洛瑾辞,赶紧跟了出去。   “公子,你这朋友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老大夫瞪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温昀。   温昀也不好敷衍过去,只好真假掺半道:“我朋友向来喜欢夜猎,听说你们镇背后这赤顶山不少野兽出没,没想到这野兽过于凶猛,我朋友在和它抗击的时候,不慎从山上摔了下来。”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非得弄这么危险的活动。”老大夫似乎听信了温昀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你朋友现在伤势挺严重的,腿也才刚接上,不宜走动,你们先在这儿住几日吧,等你朋友伤势好些再回去。”   一听这话,温昀立马感谢道:“谢谢您!”   他立马从怀里的掏出钱袋子,从里边摸出了片金叶子塞到老大夫手中。   老大夫睨了眼没有推辞,收好金叶子才道:“说好了,老夫家只有这么一间空房。”   温昀一愣,笑道:“没事,我可以打个地铺。”   见这小伙子人长得如此俊秀,也好讲话,老大夫满意地点点头。   “被褥什么的,柜子里都有,还有明日一早,老夫会让药童把煎好的药给你们送过来,按时服用就好。”   温昀点点头,见老大夫要走,赶紧拉住对方的衣袖,有些紧张的问道:“大夫,那个,我朋友的腿应该没事吧。”   老大夫一听这话就不悦了,皱起两条白眉:“你是对老夫的医术不放心?”   温昀连忙摆手,面露苦涩:“只是我朋友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我这不是怕吗?”   “放心,已经及时接上了,也多亏你来得及时,这段时间好好养,今后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不过……”老大夫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继续道,“你朋友是不是在受伤的时候服了什么消肿活血化瘀的药物。”   经老大夫这么一提,温昀立马想起了洛瑾辞的药,就含糊提了一嘴,没想到老大夫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可还有这药,可否让老夫研究研究。”   温昀摇摇头,不好意思说剩下的全撒了,只好道:“只有一颗,被我朋友吃了。”   老大夫遗憾的摇摇头:“真的神药啊,正好对症状,要不然你朋友这腿我也不敢保证会恢复如初。说句实话,你这朋友的伤势看着严重,实际又没那么严重,玄乎得很,估计是那药起的作用。”   直到老大夫都走了,温昀还在回想对方的话。   他总觉得太过巧合。   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有不少的金叶子,还有那瓶具有针对性的药,明明看上去就是有备而来,他可不信洛瑾辞会带钱。   温昀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回到屋里,洛瑾辞依旧死气沉沉躺在床上,床头的烛光映照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同时也衬得脸颊上那道红色的伤痕过于碍眼。   温昀心想,应该不会留疤吧。   他打来一盆温水,替洛瑾辞擦了擦脸和手,洛瑾辞的手握的很紧,温昀费了好大一会才掰开,但用不敢太用力。   只见洛瑾辞一向白嫩的手心也错落着划痕,许多碎渣从手中划过散落在地,还有一些嵌在肉里。   一定是极痛才会把石子捏进手心都没察觉吧。   温昀幽幽叹了口气,明明知道有这样的剧情,到头来还是没法避免。   不过好在腿算是挽救回来了,以后的洛瑾辞也不用一直坐在轮椅上。   温昀伸手摸了摸洛瑾辞的额头,发现并没发热的症状,他从柜子里随便抱了层毯子铺在地上,就躺了上去。   今晚真是累坏他了,好久没走这么远,而且还背了个人,虽说洛瑾辞不算重。   温昀正迷迷糊想着事,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系统的声音,可把他吓了一跳。   “你又怎么了,大半夜的突然冒出了?”   温昀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系统犹豫了片刻才道。   【宿主,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那个?】   什么鬼?这么俗套的问法怎么落在了他身上。   既然一好一坏,不如听听坏消息压压惊。   “坏消息。”   不知为啥,温昀好像听到系统清了清嗓子,搞得他又好奇又紧张。   【坏消息就是,您身旁的这个洛瑾辞不是原来的洛瑾辞。】   “?”   说话能不能别跟绕口令似的。   【这个洛瑾辞是重生归来的。】   明明这句话每个字他都懂,怎么一合起来他就不太理解了。   “重生?”温昀重复了一遍重点词汇。   【嗯。】   温昀一双浅色的眸子有些木讷地盯着屋顶道:“什么时候的事?”   【主系统就是因为这点才出现故障的,现在已经修复好了,我们查到他重生的时间正好是宿主您穿过来的那一夜,当时我也受了点影响,才和您短暂失联的。】   “那他又从哪个剧情点重生回来的?”   【被大火烧死在扶光殿后重生的。】   温昀:“……”   系统这么一说,温昀很多想不通的事就突然通了,难怪它第一次看到洛瑾辞的时候对方就是紫眸,难怪他总觉得洛瑾辞身上有超出同龄少年的处事不惊和病态神经质。   原来是满级boss杀回了新手村。   卧槽!对方居然是原著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虐大魔头。   温昀立马从地铺上跳起来,慌慌忙忙开始捡东西。   系统没看懂温昀的操作,忍不住问道:【宿主,您在干嘛?】   “跑路呀,难不成等他醒来取我项上人头?”   温昀没好气道,这都是什么运气,本以为只是朵小黑莲花,他多掰一掰说不定就正了,没想到居然是大魔王。   【可是您见过哪个满级boss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这句话彻底让温昀冷静了下来。   他提着包袱的动作一滞,转头看向床上毫无生气的洛瑾辞,对方现在明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既然是重生回来,那更应该可以避开这段断腿的剧情,结果还是弄得浑身是伤。   温昀脑海中突然闪过和老大夫的对话,洛瑾辞这明明是有备而来!   这么一来,难不成洛瑾辞是故意的?可是也不至于啊,那个正常人会拿自己的双腿打赌?   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干什么。   真是疯子,他就不怕痛吗?   温昀把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顺着椅子坐了下来,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隔着一条地铺的距离打量着洛瑾辞。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了洛瑾辞能去干什么,毕竟他现在还得靠着化形值维持人形,化形值时间一到,他又会变成小猫。   而且他穿到这本书的任务就是感化洛瑾辞,为主角保驾护航。   前几日和洛瑾辞相处的时候,他还觉得感化小黑莲花的可能性还是有一点点的,结果现在告诉他,这是长大后的疯批重生归来,那被感化的可能性估计只有亿点点了。   这不是玩他吗?   系统似乎察觉到温昀心中所想,赶紧道。   【宿主,其实自从主系统恢复好后就重新发布了新的主线任务,毕竟洛瑾辞是重生,危险系数太高,处于人性化考虑,为您降低了主线任务难度。】   降低难度?   “那新的总任务是什么?”   【叮——恭喜宿主绑定新任务:感化本文最大反派,让男主好好活着。】   “……”   这个在当下,区别大吗?   原著中,洛禹川和洛瑾辞的关系已经僵化到恨不得手刃了对方,如今洛瑾辞还是重生,难道就没带着那些恨意吗。   当初没在宫中悄悄掐死洛禹川就算好的了。   温昀真的无语了。   他今晚才见到洛瑾辞杀人,那狠厉劲儿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察觉。   其实他当时并不是怕洛瑾辞,只是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生活在和平年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案发现场,第一次见这么多血,难免缓不过来,所以看到洛瑾辞才会慌。   不过洛瑾辞也看到它了,不会醒来后就杀猫灭口吧。   温昀搭在桌上抓着包袱的手又紧了紧,他就是怕死,谁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不过他现在化成人了,再怎么也算得上洛瑾辞的救命恩人,对方应该有一点点良知……吧。   温昀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头绪,应该怎么面对洛瑾辞,是留还是逃。   烛光摇曳了一下,只穿了件亵衣的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反正现在大晚上的,他走也不知道走哪儿去,如今洛瑾辞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抱着这样一种心态,温昀吹灭了蜡烛,钻回了被子里,干脆不再为难自己,明早起来再想。   于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居然梦到洛瑾辞冷着张脸,手里拿着个匕首,追杀他从古代追到了现代,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温昀望着颇有年代感的房梁,意识慢慢回笼,才想起如今的情况,心有余悸地默默喘了几口气。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坐起身,结果发现让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如今还未醒过来。   洛瑾辞的嘴唇十分干涩苍白,病态白的脸颊上那条红丝格外碍眼,仿佛一块上好的白玉多了道裂痕。   温昀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屋子。   他一向起得早,这会儿天才蒙蒙亮,药铺刚开门,昨晚的外衣被洛瑾辞的血染红了大半,已经不能穿了,索性向老大夫借了套衣服换上,然后再去镇子上看看买几套回来。   镇子虽不大,但人还是挺多的,大大小小的商贩叫卖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公子,您瞧瞧我这鱼,保准肉质鲜美。”河头一老妇人瞧见温昀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鱼摊上,赶紧热情推销道。   温昀连忙摆手,他瞧着倒是心动,但一直做不好吃,买回去也是浪费,实在想吃还不如去饭馆里吃一顿。   一路走来,温昀终于在集市的尽头看见了一家成衣店。   他走进店,老板娘立马迎了上来:“公子是来买布料还是成衣的。”   “成衣。”   “那公子这边请。”老板娘领着温昀到了隔壁,笑着介绍道,“这屋里都是最新上的款式,公子可以多瞧瞧。”   这一排五颜六色的衣服,着实把温昀看得眼花缭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问题抛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你看哪种适合我。”   “公子呀。”老板娘把视线落在了温昀的脸上,突然笑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我第一次在我们镇瞧见如此俊俏风流的长相,您穿哪件都适合。”   温昀:“……”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长得啥模样,只当老板娘在和他客套,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这的确是他自己的手,准确一点来说,比他现代的手细腻了很多,好像被重塑筋骨,洗涤污秽了一般,十指修长白皙,连个茧子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这脸化为人形后会和现代的自己一模一样吗。   最后,温昀在老板娘的强烈安利下给自己买了两套。   他停顿了片刻,问道:“老板娘,你这儿有尺码偏小一点的成衣吗?”   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耳朵。   “差不多这么高,身材比较纤细。”温昀努力回想着洛瑾辞的身高和体型。   老板娘却掩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公子可是给自己心上人买衣服?”   温昀:什么鬼?   “不是心上人,老板娘,他也是男的。”温昀有些无语道。   老板娘颇为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根据公子的描述应该是公子的弟弟吧。”   “……差不多吧。”   “那小公子平日可有喜爱的颜色?”   温昀想了片刻,洛瑾辞好像从未对他说过自己喜欢什么颜色,不过平日里看,他经常穿白色和青色多些。   告知老板娘后,老板娘笑呵呵的又给他包了两件衣服。   在温昀把金叶子递过去的时候,老板娘突然犯了难:“我家男人今早去进货,把能找补的碎银两都带走了。”   温昀沉吟了片刻,其实他对古代货币面值的大小,心里没个数,但钱袋子里的金叶子还绰绰有余,干脆道:“那就不用补了吧。”   “那怎么行。”老板娘看着那片金叶子,果断否决,“要不我把我店里的镇店之宝给公子添上,这样我也安心些。”   温昀不再好拒绝,点点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镇店之宝会是一件鹅黄色的裙子。   “公子啊,您别瞧它朴素了些,花色简单大方,布料好着呢,还是外邦进贡的布,又软又顺,垂感很好,是我前些日子去淮阳淘来的。”   老板娘一便包着一边抬眼看向温昀,笑道:“到时候公子遇到心上人送出去,对方肯定喜欢。”   温昀也不好拂了对方的意,僵硬着道了句谢。   回去的路上他又买了些糕点和包子,钱袋子似乎比昨日轻了些。   温昀突然想他这样会不会太败家了,他果断把钱袋子揣回怀里,剩下来还是换点碎银两省着用吧。   他回到药铺后,把手里的包子和糕点给铺子里的人分了分。   其实药铺的人并不多,就老大夫和他九岁的孙子,外加个药童。   “谢谢哥哥。”   才到温昀腰间的小男孩捧着温昀送他的东西,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这时,正在煎药的药童唤了温昀一声。   “云公子,药煎好了。”   “好,我这就过来”   温昀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让他赶紧趁热去吃吧。   自从洛瑾辞昏过去后就在也没醒来过,也没发烧,但神色看上去痛苦万分,不吱声也不醒,好在能喝下药。   现在温昀的矛盾心理就是,洛瑾辞醒了他怕,洛瑾辞不醒他也怕。   温昀再次把老大夫请来,老大夫又替洛瑾辞诊断了一番。   “你朋友脉象细涩有些郁结于肝的症状,等老夫再给他添几味药。”   温昀连忙道谢,老大夫摆摆手:“云公子不必道谢,不过心病还得心药医,这些药只能辅助,所以等你朋友醒后,你要多开导开导他,这样才会好转。”   温昀苦涩一笑,应下了。   洛瑾辞一直躺在床上,也没人和他话,温昀觉着有些无聊,就打算到院子里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却不料老大夫的小孙子童童刚抱了只小猫回来。   小奶猫还小,讲话也奶声奶气的。   “喵~”   温昀看着对方怀里的小黑猫一愣,他现在就算变成人了,依旧能听懂小猫说话。   温昀舔了舔干涩的嘴,这算不算他也有金手指了?   他走到童童面前,蹲了下来,童童立马把小猫举到温昀的面前,高兴道:“小云哥哥,这是我刚刚去河边玩捡到的小猫,可爱吧。”   “可爱。”温昀一双丹凤眼柔和的弯着,他抬手摸了摸小黑猫煤炭似的脑袋。   “小黑猫说它饿了。”   “为什么我没听到呢?”童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问道。   温昀一顿,佯装神秘地看了看四周道:“其实哥哥从小就能听懂小猫说话。”   “小云哥哥好厉害!”童童立马瞪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温昀,“能教教我吗?我也想和小猫说话。”   “可以啊,不过今早哥哥给你的糕点还有吗?”   “有!”   “童童,你去拿一块,顺便用小碗端半碗温水来。”   “好!”童童立马高高兴兴跑开了。   温昀又和小黑猫聊了几句,才发现它居然是被隔壁村赶过来的,那些人觉得黑猫不吉利。   温昀听到这儿突然联想到了洛瑾辞后面的剧情,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他温柔的摸摸小猫:“你现在有了新的主人,新的生活,相信他会待你好的。”   小黑猫伸着脑袋黏糊糊的蹭了蹭温昀的手心。   温昀和童童带着小猫闹了一下午,傍晚又去老大夫家蹭了顿饭,这期间洛瑾辞根本没有转醒的痕迹。   温昀像昨日一般打了个地铺就钻了被子里。   窗外明月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月光朦胧洒在床铺上,只见床上的人手紧紧抓着揉皱的床单,眉头紧皱,眼皮下眼睛不安的转动着,就连长长的睫毛上也带了些许雾气。   额头冒出来的细汗慢慢汇聚成小珠子,滑落到鼻梁,衬得鼻梁骨侧边的那颗小黑痣,愈发妖冶。   温昀刚睡下没多久,正半梦半醒的时候系统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告。   【警告警告!重要角色正处于危险中,请解除危机!】   温昀咬牙切齿道:“系统!能不能把这自动提醒关掉,每次都把我吓得半死,迟早神经衰微!”   警鸣声立马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事系统又着急又冰冷的声音。   【宿主!洛瑾辞现在处于危险中,现在需要您入梦把他带出来。】   温昀立马爬起来,朝床上看了眼,果不其然,洛瑾辞病态苍白的脸上挂着不正常的潮红,就连鬓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   温昀犹豫了片刻,道:“怎么入梦?”   温昀按照系统告诉他的办法,拉着洛瑾辞的手靠在床沿边,慢慢睡着了。   其实系统讲的很抽象,温昀也不懂该怎么把洛瑾辞从梦中带出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一片白雾中,不知道该往哪走,下意识就朝前,不转头不回身。   不知走了多久,他好像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一股潮湿味如数钻进他的鼻腔,温昀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   待大雾逐渐散去后,视线也变得明朗,温昀循着水声,一抬头就看到了向上翘的檐角,铜铃已经覆满绿色的铜锈,雨水顺着裂开的瓦缝滴落下来,从温昀面前划过,在地上留下了一团深色的水渍。   温昀依稀闻到了那股阴潮的霉味,虽然淡,却足以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他仅凭一处檐角就认出了这是太子的重华宫。   只是如今荒草凄凄,不复之前的生机。   温昀望着地板上深深的水渍和一旁的青苔,心情莫名的沉重了起来。   他敛了敛心绪,打算去找洛瑾辞,没想到一转角就遇到了坐在大殿门口发呆的洛瑾辞。   今日的洛瑾辞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腿弯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目光透过远处的红墙青瓦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显得消瘦又憔悴。   天气格外阴沉,浓重的乌云覆盖着天际,颇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倾泻瓢盆大雨,阴冷的风吹得檐角的铜铃呜呜作响。   殿前的两个宫人好似没看见洛瑾辞一般,赶紧忙着清扫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枯枝落叶。   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地,晕开一小片阴影,宫人见雨势变大,赶紧丢下扫帚,顶着衣袖跑开了,完全不顾还在殿门口坐着的洛瑾辞。   虽有房檐遮挡,还是有不少雨水打在洛瑾辞身上。   温昀在一旁看着,莫名有些生气,就连他也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   宫人都走完了,现在院子里只剩他和洛瑾辞。   温昀气冲冲地走了过去,想问洛瑾辞都快淋湿了,怎么都不知道躲雨。   结果手刚碰到对方的肩膀就穿了过去,跟透明似的,他这才惊觉,自己根本碰不到对方。   然而一旁的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侧过头,眉眼温和,如青山远黛,一双紫色的桃花眼却黯淡无光,如同一汪死水。   紫眸?   温昀不自觉地想替洛瑾辞掩盖,想去遮住那双紫眸。   手刚伸到一半,才想起刚才院里不管不顾的宫人,才想起,这只是洛瑾辞的梦。   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这才认认真真观察起梦里的洛瑾辞。   这个洛瑾辞没有一点攻击性,眉眼柔和,温润的气质浑天而成,像极他刚穿过来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太子殿下。   玉树芝兰,温文尔雅。   但此时的洛瑾辞却带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死气,轻如薄烟的覆在全身上下,却又挥之不去。   温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有些急切的开口道:“洛瑾辞,你赶紧躲雨啊,这样会淋湿生病的!”   但对方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洛瑾辞把头转了回去,静静地看了会儿雨,直到溅落在地的雨水,把他半截衣摆打湿,他好似才察觉到一般,淡淡叹了口气。   苍白的手掀起盖在腿上的毯子,然后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摸索着慢慢往殿内走去。   望着那道萧凉的背景,温昀瞳孔骤然紧缩,愣站在原地,视线落到了洛瑾辞坡了的腿上。   洛瑾辞前行的每一步都十分费劲儿。   温昀晃过神,赶紧跟了上去,眼见洛瑾辞就要被一个乱扔在地上的瓶子绊倒,吓得他立马上前,还好对方察觉到了,用手撑住了一旁的柜子,这才没摔倒,看着这一切的温昀默默吐了一口气。   明明不是很长的一段路,可这次却显得格外漫长,洛瑾辞的每一步都是摸索着过去的,像极了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寝殿。   温昀跟着洛瑾辞走到屏风后,见对方摸索着解腰带,似乎要换衣服,吓得他赶紧退了出来。   非礼勿视啊,他无聊的数着门缝上的纹路,一边在想洛瑾辞这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转过身,结果洛瑾辞还是没从屏风后出来,他心里暗道不好,快步走上前。   只见屏风后的洛瑾辞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锦服,一向整齐的衣襟此时松松散散。   整个人跌倒在地,地上的衣物交缠着他的腿,旁边的小矮桌也压倒在衣物上。   好像还压到了洛瑾辞的小腿,只见他吃痛的揉着,好看的一张脸硬生生皱出了褶子,这也是温昀头一次在洛瑾辞脸上看到毫不加掩饰的表情。   温昀赶紧走到洛瑾辞的面前,蹲下身来想查看对方的腿。   当他的手虚虚搭在对方的小腿上时,洛瑾辞倏地一下抬头。   温昀也被这方突来的动作吓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洛瑾辞又漂亮又没有焦距的紫眸。   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倘若现在的洛瑾辞眼睛能看到,那应当又明又亮,像一颗浸泡在池子里的紫水晶。   这时,洛瑾辞伸起手朝前面的位置摸了摸,温昀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敛住了呼吸。   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洛瑾辞失望地收回手,敛下眼皮,他把衣物拿开,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襟。   灯火被点亮,一个宫女给洛瑾辞送来了食盒,却不敢靠得太近,那颤巍巍的模样像极了怕沾染上什么污秽。   小宫女把饭盒放到一旁,来不及打开就转身匆匆走了。   洛瑾辞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听着对方凌乱的脚步声,最终闭上了嘴。   他伸手去摸食盒,小心翼翼把菜端出来,但期间难免会撒漏些。   温昀看着桌上的菜,深深皱起了眉头,虽然三菜一汤样式不错,但全都是洛瑾辞讨厌的菜。   香菜,炖鸡,香菇,茄子,鸡蛋……通通都是洛瑾辞不爱的食材,这几道菜全占尽了。   洛瑾辞吃饭一向挑剔,有许多不吃的东西,当时温昀还感叹了,不愧是太子殿下,嘴养的如此叼,所以最后那些洛瑾辞没怎么动过筷的饭菜,都到了它嘴里。   谁让他吃嘛嘛嘛香。   洛瑾辞坐在桌案前,斜前方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尽管都是不爱吃的,但多多少少还是吃了些,动作慢条斯理。   温昀有些无聊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盯着洛瑾辞吃饭。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吃着饭的洛瑾辞突然停下筷子,目光没有焦距地朝他那儿望着,犹豫了片刻才道:“是有人吗?”捏着筷子的指尖有些泛白。   温昀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兴奋的扑上前,离洛瑾辞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立马缩进了一段。   “你能感受到我?”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子微微往后仰,拉开些许距离。   对方没回话,但温昀通过这个动作更加断定对方能感知他的存在。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外面的冷风时不时吹动窗户。   温昀有些无聊地趴在桌案上,他突然发现有时候他还是能碰到这里的东西。   他抬着头,视线透过烛光看向床上蜷缩着的洛瑾辞。   怎么才能把洛瑾辞带出梦境呢,他说话,做事对方都不知道,而且这个洛瑾辞完全不是他认识的洛瑾辞,不管是气质还是性格,顶多年岁相仿。   既然这是洛瑾辞的梦,温昀在烛火闪动的那一刻,眼睛沉了沉,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   这或许是黑化前的洛瑾辞,那么这个时间点也就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也不知这究竟是梦还是回忆。   半夜,他听到了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天气转凉,洛瑾辞的腿又开始泛疼,而且这大殿没什么热气。   温昀看着床上缩成一团还在发抖的洛瑾辞,最终动了恻隐之心,钻进洛瑾辞的被窝里,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不过对方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感知。   温昀不禁感慨,这应该算他第二次爬太子殿下的床了吧,一如既往的冷,跟睡在千年寒冰床上似的。   他默默打量着睡着的洛瑾辞,只见对方皱着的脸慢慢舒展开来,轻轻哼了几声,还朝他在的方向稍稍挪了挪。   温昀突然想,他是不是很有暖床的天赋?   翌日,一向习惯早起的温昀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纱幔还有些恍惚,等意识渐渐回笼才想起这里是哪,他翻过身才发现洛瑾辞已经不在了,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很凉。   他赶紧起身去找洛瑾辞,发现院子里洛瑾辞拢着几件薄棉衣朝外走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洛瑾辞一直朝华兰亭那边走,一路不知摔了多少次,爬起来又慢慢摸索着走,温昀听到了洛瑾辞嘴里发出的细微声音,他凑近一点就听到了数数的声音。   温昀一滞,他回头看了眼重阳宫到这里的距离,心里一阵苦涩,难怪当初洛瑾辞即使闭上眼睛走这段路也没有任何磕磕绊绊。   难怪洛瑾辞会说,这段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了。   温昀继续跟着,洛瑾辞在穿过拱桥时差点被一旁的石头绊倒,温昀的心就在那时高高悬起,毕竟洛瑾辞的侧边就是湖,他伸过去的手还没碰到洛瑾辞,对方就手快地扒紧了石头,还好扶住了。   路过的两个宫女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摇摇头,低声说了几句,就走了,没人敢上前或者愿意上前帮他一把。   温昀在一旁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举手之劳,稍稍扶一下又会怎样,气不过他就狠狠踢了一下那块石头,脚却穿了过去。   “……”   温昀紧跟着洛瑾辞的步伐,对方走得小心翼翼,他看得提心吊胆。   见洛瑾辞终于停了下来,他倏地松了口气,刚抬眸就看到了一整面墙的垂枝,上面零零散散还有些绿色。   温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木香花,当时隔壁邻居种了棵,开满了一整面墙,春季开花的时候格外漂亮,每次他都忍不住驻足拍几张照。   洛瑾辞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重新抖了抖抱着的棉衣,他穿过拱门绕到红墙后面。   温昀发现这是种了一整排的木香花。   有的木香花树根部附近已经围上了棉衣,他看着洛瑾辞摸索着过去,把抱着的棉衣一件件取下来,围在木香花树干上。   温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他想起了洛瑾辞和他母后的对话,算算时间,皇后估计已经去世了吧,他看着不远处来来回回忙碌的洛瑾辞,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木香花很耐寒的。   直到天际黑了下来,有宫女来寻洛瑾辞,才把人带回了宫。   只是这次,温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瞳孔骤然紧缩。   太监总管——安望。   今晚,殿内的烛光点了不少。   安望一脸堆笑着看着眼前长相惊艳的少年,挥挥手让宫女出去。   宫女没有片刻的迟疑,也不敢多看,出去前还不忘关上门。   “太子殿下,老奴来看您了,还给您带了最爱的点心,您快过来尝尝。”   烛火下,安望弯着双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少年,眼底晦朔不明。   洛瑾辞一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声音如山涧清水:“劳烦安公公了。”   说着就朝安望的方向慢慢走去。   温昀看得着急,额头大汗直冒,大喊道:“洛瑾辞!别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白溪镇(二)   温昀不知对方听没听到, 他一着急赶紧挡在了洛瑾辞面前,不出所料,洛瑾辞直接穿过他的身子走了过去。   见没用, 温昀就趁着洛瑾辞腿脚不方便走得慢赶紧跑到那老太监面前,把他准备好的糕点直接从桌上推了下去,庆幸的是这次他能摸到实体。   “嘭——”的一声,敞开的食盒摔落在地, 七零八散,一股甜腻的桂花香散开。   安望立马疑神疑鬼地看着四周。   听到声响的洛瑾辞突然顿住了脚步,朝着声源处看去:“安公公,这是怎么了?”   安望回了神,看着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洛瑾辞, 笑道:“老奴刚刚没太注意,打翻了盘子。”   然后弯身正准备把完好的那几块桂花糕捡起来,结果还没碰到就见桂花糕碎成了渣。   温昀恶狠狠地瞪了眼这个贼心不死的老家伙,脚下用力,把其余几块都踩得稀碎。   只要一想起这老阉狗之前还吩咐人, 把和洛瑾辞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龚星尧送到自己屋里, 就觉得恶心透了, 恨不得手撕了这老东西,原来早就像一只臭虫觊觎高高在上的洛瑾辞。   看着那老东西色眯眯的眼神, 温昀义愤填膺地伸出两指手指, 恨不得戳穿对方的双目。   安望直起身子,歉意道:“殿下, 刚才老奴手笨, 今晚桂花糕恐怕是吃不了了。”   洛瑾辞无神的眸子盯着安望, 似乎在辨别对方的位置, 片刻才带笑道:“没事的安公公,你来看本宫已经有心了。”   即使落入困境狼狈不堪依旧翩翩有礼,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是刻进骨子里的礼仪。   然而温昀听到洛瑾辞的这些言论更是急得要命,他巴不得现在的洛瑾辞就化身为暴虐凶残的黑莲花算计死这老不死的东西。   安望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有些口干地舔了舔嘴唇,哑着嗓子温言细语道:“殿下,您如今的处境只是暂时的,皇上很快就会召见您的。”   洛瑾辞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涩,但还是笑道:“那就谢谢安公公了。”   “殿下您客气了。”   屋内的空气凝滞了半秒,洛瑾辞犹豫道:“既然公公没事,那请回吧,本宫要入寝了。”   这安望听到这句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两只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了洛瑾辞露出的一小截白玉般的颈部。   “殿下,不如让老奴服侍您入寝吧,老奴看您腿上还没好,不太方便。”   洛瑾辞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声音骤然冷淡了些:“这就不必劳烦安公公了,本宫可以自己来。”   没想到洛瑾辞变脸如此之快,安望突然前进了一步,低声道:“殿下真的不需要老奴帮您吗?”   这时洛瑾辞却垂下眼睛,似乎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才抬眸,一双温润的眼睛微微弯起,紫色的眼瞳似乎能摄人心魂。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有少年特有的清冷。   “那就麻烦安公公了,本宫睡前想泡会儿热泉。”   安望一听这话,脑子里像放起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炸开,立即笑眯眯引着洛瑾辞向外走去。   温昀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就赶紧跟了上去,发现安望引着洛瑾辞走的方向根本就是重华宫外。   可等他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任他怎么也找不到,温昀只能在重华殿附近干着急。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天边如滴了墨一般沉,等温昀再看到洛瑾辞的时候,对方是一个人回来的,穿着整齐,与去时无差。   温昀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他看着洛瑾辞跌跌撞撞走到了重华宫背后的温泉,拼命在一边的木盆里搓着自己的手,清洗的动作有些神经质,冷白的手很快被搓得覆上了一层薄红。   温昀刚放下去的心立马又提了上来,他蹲到洛瑾辞的面前想看对方怎么了。   这一看才发现洛瑾辞紫色的眼瞳续满了水雾,眼眶里的眼泪要落不落的。   顿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洛瑾辞跟着安望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心莫名其妙跟着洛瑾辞的眼泪揪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擦过洛瑾辞的眼角,一滴眼泪落在了他指腹,温热的触感震得温昀心头一颤。   洛瑾辞抬起两只湿润的眼睛望向他,温昀擦眼泪的动作一滞。   他居然能摸到洛瑾辞了。   温昀的手轻擦过对方的眼角,收了回来,有些变扭道:“你没事吧。”   洛瑾辞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抬起袖子随意擦了擦脸,袖子上的刺绣摩擦过脸颊,带起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温昀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块干帕子,捞起洛瑾辞湿漉漉的手,替他擦了擦。   洛瑾辞想收回手,奈何被对方锢得紧紧的。   温昀边帮洛瑾辞擦手,边观察对方的表情,嘴里嘀嘀咕咕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坏人。”   擦干后,就松了手,洛瑾辞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轻声道:“我知道。”   洛瑾辞现在还不太适应黑暗的世界,只能靠声音辨别温昀的位置,有时候不是很熟悉,时不时还会看错方向,现在他就看着温昀的左侧说话。   温昀一愣,他又拉起洛瑾辞的手指着自己这个方向:“我在这边。”   没想到洛瑾辞白皙的脸上浮上了两朵淡粉色的红晕,有些磕磕巴巴解释,声音还带了很轻的鼻音。   “我、我还不太适应。”   适应,这个词又像一根刺扎进温昀的心里。   很显然,后来的洛瑾辞已经很适应了,即使盲眼,在熟悉的道路上也不会走错,还能听声辨位,眼神也能聚焦,掩盖的都让人无法看出。   ……   温昀没再想,他收回心绪看向洛瑾辞,松了对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寝殿。”   手上的温度骤然丧失,洛瑾辞垂下眸虚虚握了一下。   洛瑾辞并没起身,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可以等我沐浴吗?”   担心温昀不愿意,又补充道:“我已经好几日未沐浴了。”声音越来越小,白玉般的耳尖冒了点红。   温昀一顿,他眼里的洛瑾辞洁癖可是不小。   “好,那你待会儿在这儿沐浴,我给你取套干净的衣物。”   其实温昀早就闻到了洛瑾辞身上的血腥味。   “谢谢。”   没想到以前的洛瑾辞居然能这么可爱这么软,跟朵小白花似的,紧张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夜里,温昀坐在桌案边一只手支着头,视线落在了躺在床上的洛瑾辞身上。   只见对方又缩成一团。   偌大的重华宫居然连点炭火都没有,不管洛瑾辞如何没落,好歹也是个太子,当初何等风光,如今却连个宫人都向他投来可怜的目光。   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听到床上的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温昀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腿有点疼。”   洛瑾辞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温昀坐在床边,道:“我帮你按摩按摩缓解一下吧。”   虽然知道这是梦境,但温昀还是忍不住心疼,难过,希望在这里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洛瑾辞。   洛瑾辞没推脱,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昀拉开被子,把洛瑾辞的腿搭在自己腿上,慢慢揉捏了起来:“疼了你就跟我说,我会轻点。”   洛瑾辞点点头,一时间安静的大殿上只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洛瑾辞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声音缓缓:“其实你让我别过去的那句话我听到了,而且我认出了你的声音。”   这倒让温昀有些惊讶了,他当时看着洛瑾辞这么淡定,真以为他没听到。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洛瑾辞没黑化,智商也是扛把子的。   “这几日都是你在我身边吧,其实我能感受到。”   这句话算是戳在了温昀心窝窝上,他有些郁闷的倒着苦水:“你都不知道我每次想帮你都帮不到,我有多着急吗?讲话你又听不到。”   却引来了洛瑾辞的一阵轻笑。   温昀:“……”   洛瑾辞敛了笑意,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谢谢你。”   温昀嘟囔了几句:“这里动不动就谢谢,之前张口闭口就是威胁。”   洛瑾辞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以后别这么善良,别什么人都信,很容易被骗的,到时候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温昀忍不住说点“重话”吓唬吓唬小洛瑾辞。   洛瑾辞抬眸朝温昀的方向看去,身侧的手抓紧床单,犹豫了羽 烟纱片刻才轻声道:“其实刚才我把安望杀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洛瑾辞从小受的正统教育,宽以待人,仁厚施政,讲究君子有度。   温昀捏着洛瑾辞小腿的手一顿,他视线停留在对方又细又白的脚腕上,手虚虚就能一握,说不出的脆弱感。   “你做的没错,他是坏人,坏人就应该受到应有的处罚。”   讲到这儿他一顿,突然想起了洛瑾辞黑化变成暴君后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又清清嗓子,转口道:“不过惩罚人也要以律法为主,不能全凭自己喜好,正所谓德主刑辅、礼法合治……”   温昀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洛瑾辞静静地听着温昀的声音,很认真。   “知道了吗?”   温昀一次性讲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他抬起一旁矮桌上的水,正准备喝,就听到少年清亮的嗓音。   洛瑾辞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注视温昀,淡紫色的眸光汇聚在一起,不再空洞孤寂,声音轻若飘雪。   “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洛禹川:小白!   文惠:小白!   作者:小白!   温昀:……   ——   推一下基友的文~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戳一戳   《拘魂》by木笙   戚家家主戚怀麟帮人驱邪出了意外,那只名叫虞野的男鬼被驱逐出来后,转附到了他身上。   而且,因为那男鬼恰巧与他命格契合,他竟是无法将其驱赶出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戚怀麟的噩梦开始了。   他醒着的时候,虞野在他脑子里制造噪音。   他熟睡或是精神松懈的时候,虞野就会夺取他身体的控制权,到处瞎跑。   戚怀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开的我身体?   虞野:等我找到自己的身体,我自然会离开。   一个月后,戚怀麟找到了虞野身体——的一部分,一团小小的不规则肉干。   戚怀麟捏着那团肉干,沉默良久。   戚怀麟:你的身体是一具干尸?   虞野:那是它失去我这朵灵魂后缩水了。   戚怀麟:还被人分尸了?   虞野:唔,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   戚怀麟:然后这肉干是你身体的哪部分?   虞野:……是我兄弟。   戚怀麟:…………(反手扔回盒子)   虞野:嘶——你轻点!我兄弟可经不住你这么玩。   戚怀麟:我消毒液放哪里了? 第23章 白溪镇(三)   温昀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视线掠过窗外的飘起的小雪,停留在了洛瑾辞那双如同氤氲着紫晶一般的眼睛上。   嘴角翘起个微小的弧度,轻轻道。   “素尘。”   然后轻抿了一口水。   洛瑾辞唇齿间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细微悠扬。   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试探性问道:“那今晚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吗,像往日一般。”   刚听到前半句的温昀觉得还好,就睡个觉而已, 都是男生,床上总比桌子舒服,不过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脸面就有点搭不住了,原来对方一直知道自己偷偷爬了他床。   见温昀没回答, 洛瑾辞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温昀垂眸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最终顶着个红脸应了下来。   还好洛瑾辞看不见,要不然非得丢死个人。   刚躺下的时候洛瑾辞还算规矩,平躺着入睡,渐渐地呼吸匀称, 睡着后就一个劲儿地往他这边蹭, 直到整个人都缩在他身侧。   前些天温昀没啥感觉, 毕竟自己不是实体,这回倒好, 明晃晃的跟抱了块冰似的, 只好朝洛瑾辞那边侧躺着睡。   结果这家伙睡相还这么不好,自己的腿非得往他两腿之间塞, 似乎在寻找热源, 直接搞得温昀当场黑了脸, 他不舒服地推了推对方, 却不料对方反倒变本加厉地蹭了蹭。   温昀:“……”   最后他回想起洛瑾辞如今小可怜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不再推拒,任由对方缠上来,好在洛瑾辞找到个舒服地姿势就在也没动了。   温昀也在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温昀醒来的时候,洛瑾辞还窝在他怀里,睫毛分明,又直又长,低垂着搭在眼睑上,鼻根明显,鼻子挺且直,嘴唇不厚不薄恰到好处,明明五官昳丽,却又带着清冷。   此时脸颊被被子里的热气熏得带上了薄红,让白皙皮肤上的那一点小黑痣更夺人眼球。   温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颗黑痣,这颗小黑痣很小,但颜色特别深,以至于当初他看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总觉得像人用墨汁点上去的。   温昀只是用指腹轻轻搓了搓,洛瑾辞鼻梁骨那块皮肤很快就红了,黑痣晕在其中,变得绯丽了起来。   这皮肤真是娇气。   温昀忍不住还想戳一戳,手腕就突然被抓住,洛瑾辞刚睡醒声音有说不出的沙哑。   “素尘,在干什么?”   温昀顿时有些心虚的想抽回手,才发现别看洛瑾辞如今这么瘦弱,力气也不小。   洛瑾辞含笑松手,抬着蕴着水雾的紫眸自下往上看着温昀。   温昀虽知道对方看不见,但还是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就想看看你鼻间这颗黑痣是不是点上去的。”   洛瑾辞没想到温昀注意的是这个,轻笑了声:“这颗痣自出生就有了。”   温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发现对方看不见,又干巴巴应了句。   梦境中的时间很模糊,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动。   这几日,温昀一直跟洛瑾辞待一块儿。   清晨里陪洛瑾辞去华兰亭照顾木香花,下午就坐在桌案前看洛瑾辞练字,不得不说洛瑾辞如今闭眼写的字丑到没法看,分家都不知道分到哪了,温昀偶尔看不下去了,就给他纠正纠正,好在现在的洛瑾辞脾气好,虚心受教,内心也不敏感。   然后到了晚上就是给洛瑾辞做个腿疗,讲讲故事,顺便□□。   温昀甚至一度怀疑现在变成了洛瑾辞的专属保姆,日子平常到他都快忘记这是洛瑾辞的梦境,他们处在危险中。   直到有一天,那日和温昀初到洛瑾辞的梦境时一样,天空乌云密布,很有大雨滂沱的气势,有人叫走了洛瑾辞,洛瑾辞还不让他跟过去。   毕竟这是洛瑾辞的梦境,对方不让的话,他只能被困在这重华宫中。   过了这么久平静的日子,温昀总觉得这次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愈发不安,来回在重华殿前踱步。   突然脑袋一阵眩晕,画面一转,温昀看到重华殿门口好多人宫人提着水,争先恐后地穿过他,往他身后的重阳宫跑。   “快!快救火啊!”   “快去多叫几个人,太子殿下还在里边呢。”   温昀听着这些对话,脑袋轰地一下炸开。   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漫天火海。   天际滚滚黑烟,仿佛要吞噬一切。   殿内的可燃物实在太多了,火势又太大,呛鼻的烟味直钻肺部,这梦境真实的可怕。   温昀脱下自己的外套,扔进水缸,赶紧捞起来,捂住口鼻,冲进了洛瑾辞的寝殿。   昨日气温骤然降低,洛瑾辞腿疼得厉害,他趴在地上看着被堵住的出口,尽管眼前黑蒙蒙的一片,他依旧能感受到滔天的火光。   十指紧紧抓在地上,一双暗淡的紫眸却迸射出极致的恨意。   温昀尽量躲避着掉下来的火木,不敢鲁莽冲撞,因为洛瑾辞的梦境过于真实,刚才火星溅在他手背,他都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灼伤感。   他没敢多想,想尽办法闯进了洛瑾辞的内室,只见洛瑾辞全身狼狈的趴在地上,白净的衣服已经被熏得漆黑,根本不符平日的清冷绝尘。   温昀一喜,好在洛瑾辞现在还没事,他刚想冲过去就看到房梁一根烧断的木头摇摇欲坠的悬在洛瑾辞上方,他的眼瞳骤然紧缩,抬起脚不顾其他就往前冲。   “不!”   可是那横木比他的动作更快了一分。   嗵地一声,激起一片火星,重重压在了洛瑾辞腿上。   温昀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全是白噪音,他好像暂时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因为莫大的痛感让洛瑾辞五官瞬间扭曲,他硬生生吐了一口血。   温昀赶紧爬上前,瞪红了眼睛,宣泄一般要把木块挪开,才发现自己的手穿过被烧得黑漆漆的木块。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狠狠握紧拳头,趴在洛瑾辞面前,不停地跟洛瑾辞说着话。   “洛瑾辞,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洛瑾辞……”   此刻的洛瑾辞虚弱极了,额头的冷汗直冒,太阳穴的青筋凸起,紧闭着眼睛承受着极大地痛苦。   温昀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赶紧道。   “洛瑾辞不要做梦了好不好。”   “不要做了,这只是一场梦。”   “你可以醒过来的,我带你醒过来。”   温昀重复了好几遍,洛瑾辞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听不到一般,温昀顿时有些崩溃,眼里的热意慢慢涌起,他抬手轻抚着对方皱在一起的眉眼,想替他缓解一些痛苦,手指却不停地穿透过去。   “洛瑾辞不要做梦了好不好,我带你醒过来。”   温昀的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带了点哀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明明真正承受痛苦的事洛瑾辞。   玉树兰芝,骄傲又温柔的少年郎,是人人见到都会夸一句的太子殿下,能文能武,上苍仿佛为他开了多扇窗,可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百步穿杨,腿却因为这场大火再也站不起来,明明惊才绝艳,双眸却不能视物。   如果是他,他也好恨。   “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温昀又低声喃喃了几句。   这时他听到洛瑾辞的声音,很轻很弱,仿佛一片雪花落地。   “我是在做梦吗?”   “嗯嗯。”尽管洛瑾辞看不到,温昀还是使劲点点头。   “太好了,居然只是一场梦。”   温昀听到洛瑾辞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为什么梦里这么多人想让我死,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我的父皇也想让我去死,明明他曾经这么疼我。”   洛瑾辞讲一句话要咳嗽好几声。   “你没错,他们都是坏人,是他们亏欠了你。”   洛瑾辞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真的吗,可是我为什么醒不过来?”   洛瑾辞顿了顿:“你说,我会死吗?”   温昀嗓子有些哽咽,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轻声道。   “你会醒过来的,会浴火重生的。”   “素尘,我可以摸摸你吗?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师傅说过几日他把药找齐,就能治好我的眼睛,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你长什么样了。”   “好。”   但最后洛瑾辞没能碰到温昀。   他说:“你这么温柔,这么好,一定是上天看我可怜,派下来拯救我的吧。”   梦境中的时间光怪陆离,温昀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场景就彻底破碎了。   很快他又回到了梦境的起点。   一遍遍反复,只是这次他再也碰不过洛瑾辞,也没能和洛瑾辞说过话,他像一个旁观者看着洛瑾辞过去所有的狼狈和不堪,无能为力。   他不懂洛瑾辞为什么反复梦着这些痛苦的场景,自虐般的一直沉浸在梦境中,只觉得自己心口沉闷的厉害。   温昀坐在桌案前看着院里的洛瑾辞抱着几件棉衣走了,这回他没再跟上去,他收回视线慢慢闭上眼睛。   其实和洛瑾辞相处了两个多月,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对方,就因为看过原著,先入为主。   认为洛瑾辞是个天生反骨的反派,就算后来看到洛瑾辞的番外,也只是突然一下子心情高涨,同情而已,毕竟对方只是个纸片人,他只要协助着好好完成任务就好。   说实话,相处的过程中洛瑾辞虽恶劣了些,但他也不讨厌。   只是这次进了对方的梦境,让他对洛瑾辞有了些许了解。   他是真的替洛瑾辞不甘。   他知道即使经历了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洛瑾辞最后会活着,至于洛瑾辞为什么又重生了,温昀不敢去想。   不过这真的是梦吗,只是个梦,为什么洛瑾辞迟迟醒不过来,洛瑾辞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几个噩梦困住。   而且,洛瑾辞作为一个反派,不是死了更好吗,反正是为了让主角不死才让他来攻略洛瑾辞的,但如今为什么系统这么着急救洛瑾辞。   除了一个理由,温昀已经找不到其他解释了。   真正意义上,洛瑾辞才是世界的核心,才是推动继续发展的人,没了他的话,世界会乱套,有了他世界也乱套,因为他终会黑化,所以系统才会让他来做任务,其根本目的就只是为了让洛瑾辞活着的同时不要黑化,试图让他来控制这个不可控的因素。   温昀嘴角扯起一个苦笑。   可是让洛瑾辞不要黑化又哪是这么容易的。   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偏偏选中他。   温昀想起了他在洛瑾辞梦中看到的一切。   如果是他,他的恨意也绝不比洛瑾辞少。   既然洛瑾辞历经百态带着仇恨归来,那就不可能轻而易举被困在一个梦境中。   温昀脑子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洛瑾辞根本就不需要他带着出梦境。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下基友的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康康,超好看的!!!(我拿基友的期末高数担保哈哈哈哈)   《我破产了,我装的》by中意意   A市头号杰出青年,白手起家钻石王老五齐楚二十九岁被确诊脑瘤。   医生说:“保持好心情,别劳累别熬夜,稳定病情,我们尽量保守治疗,但是……也可以考虑考虑先立个遗嘱什么的。”   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齐楚找来秘书,“我要立遗嘱。”   齐楚向一大家子亲戚宣布了得病的事情,并提出,“我死前,谁对我最好,我就把他写进遗嘱当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靠齐楚还完赌债的二表哥一家当即踹出自家最小的孩子,“弟,让他改口叫你爹!”   靠齐楚赞助在镇上开农家乐的三叔第二天找来个漂亮妖艳的“黑寡妇”往齐楚病床前一塞,“这是叔给你找的护工!”   头次看到低胸装护工的齐楚眉头直跳,都快死了,他决定活的顺心点:“叔,我不喜欢女的。”   三叔表情千变万化,如同吞了奥利给。   第三天,齐楚见到了温情似水,媚眼如丝的男护工。   齐楚没好意思说:叔,撞号了。   ——   死者为大,将死之人第二大,齐楚决定玩把人性。   找来秘书把自家豪华别墅贴了封条,齐楚对上门的亲戚宣布:“我破产了,负债了,别墅被抵了。”   嘘寒问暖的亲戚顿时作鸟兽散,温柔似水护工消失不见。   齐楚无语,对秘书说:“等我死了,把钱都捐了吧。”   ——   为了维持破产假面的齐楚住进了老破小居民楼,谨遵医嘱静养在家,但他闲的发慌。   于是从前卖烤肠起家的齐楚决定重操旧业,开着一百来万的牧马人,在小学门口卖冰粉儿。   五块一小碗,七块一大碗,用料扎实,每碗倒贴钱。   普普通通卖冰粉的一天,齐楚在小学校门口旁边的小公园蹲守,为了在学生下学那一刻,占据有利地形。   谁知,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帅哥,目光灼灼盯着齐楚,那眼神活像是见了老婆。   齐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后还没来得及切的顶级黑美人西瓜。   “帅哥,吃冰粉吗?解渴又消暑,小料自选,西瓜想吃多少盛多少哦~”   帅哥人高马大九头身,身上驴牌雕牌琳琅满目,一瞅就不是缺钱的,谁知他对齐楚说:“叔,我没钱,能不能……”   二十九岁的齐楚本想给这合自己眼缘的帅哥基情赠送一份,一句‘叔’毁掉了他所有温柔。   “不能!没钱别挡道!”   ——   二十一岁顾西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   卡很快被冻结了,现金花光了,微信零钱全交了五星级酒店房费,然后被赶出来了。   无依无靠饿了一整天的顾西野准备露宿街头睡公园时,见到了一个冰粉摊儿,因为饿的头昏眼花,他没看清那穿着老头汗衫戴墨镜的摊主,是个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白净青年。   叫完‘叔’再叫‘哥’好像也没用了。   但在他垂头无力地坐在公园椅子上时,刚刚的青年又出现了。   他递过来一碗冰粉,搁了大半西瓜,山楂碎,小圆子,还淋了红糖,沉甸甸的。   顾西野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冰粉,他对着青年说完了刚刚的话:“哥,我没钱,能帮你打工抵钱吗?”   那天,齐楚心软,捡了一条小流浪狗回家。   ——   年少自立市侩嘴不饶人心善脑有病受x百亿身家继承人但离家出走狗系帅气娇娇男德年下攻 第24章 白溪镇(四)   洛瑾辞自然会醒的, 他当初独自面临绝境不也硬挺了过来,更何况现在的只是梦境。   所以一开始他就着了系统的道。   这该死的系统就是故意的,见他得知洛瑾辞是重生后乱了分寸, 生怕他不救洛瑾辞,不好好做任务,就找准机会让他亲眼去看洛瑾辞的过往。   真他妈抓住了他的弱点,玩了把感性。   至于感化, 温昀真的觉得没什么可感化的,毕竟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洛瑾辞在前世就已经经历过了,而且这波是重生归来,就算这世有些事情还没发生,可这心中的仇恨怎么也不可能放下。   不过他确实可以尝试在洛瑾辞复仇的路上让他减少些不必要的杀孽, 不牵连无辜的人,也不是他圣母,而是黑化后的洛瑾辞过于疯狂,天下迟早大乱。   温昀想到后来在梦境中看到一些屠杀场景还是会心有余悸,那些场面都太真实了, 一个个无良官员为了讨洛瑾辞欢心, 杀鸡儆猴, 他看着一个个孩子,老人在他面前倒下, 血流成河, 说实话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有些承受不住那些场面。   眼前的场景继续飞速切换着, 温昀觉得自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此时脑袋一阵眩晕, 生理的不适被激起, 胸膛传来一阵绞痛的恶心感, 温昀倏然从梦境中醒来,额头的大汗已经顺着脸颊滚落在衣襟内,他松开了拉着洛瑾辞的手,直接朝门外冲去。   呕吐过后的虚弱随之而来,温昀重重喘了一口气,回到屋后他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洛瑾辞,只见对方手上包裹着的白布被血浸湿。   难怪血腥味这么明显。   温昀小心翼翼地替洛瑾辞换了布,这才得空闲下来。   他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只觉着自己像是在梦里度过了数年,而现实中天都没亮。   洛瑾辞面色已经恢复正常,额头的汗却流个不停。   温昀跪坐在自己的地铺上,一只手刚碰到洛瑾辞的额头就被那温度吓了一跳。   居然发烧了,这么烫。   他刚想起身去拿湿毛巾来给对方降温,床上的洛瑾辞,倏地睁开眼睛,眼睛中央紫光流转,很快吞噬了眼瞳的黑色,占据了眼珠,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鬼魅一般,摄人心魂。   这双眼睛和温昀刚穿到这儿,初见洛瑾辞的那晚一模一样。   温昀仿佛被蛊惑,整个人定在了原地,难以挪开视线。   很快一道阴影覆盖过来,温昀还没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肩上就传来撕裂的疼痛。   疼得温昀眉眼紧凑,当即破口大骂。   “艹!你干什么?”   而对方死死咬住他肩膀,不肯松口,给温昀一种对方非得把他肉咬下来一块才肯罢休的感觉。   温昀皱着眉,伸手死死掐住洛瑾辞的后颈,生怕对方真把他肩上这块肉咬下来。   好在洛瑾辞很快就体力不支,温昀见对方的劲比刚才松了些,赶紧用尽了力气捏着对方的后颈,终于扯开了距离。   好像在拉扯的过程中碰到了洛瑾辞的腿,只听到对方闷哼了一声,就朝后倒在了床上。   温昀看着又昏睡过去的洛瑾辞,倒吸了一口冷气,握着的拳头的手嘎吱作响。   淦!洛瑾辞是藏獒变的吗,下口这么狠。   最近都是些什么事,洛瑾辞居然让他在两个极端情绪中来回横跳,他迟早也会神经质。   温昀硬生生压下心里这口气。   作为今晚最后的仁慈,他给洛瑾辞额头盖了块湿毛巾,就去找老大夫处理伤口了。   还好这么一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老大夫的铺子刚开门,要不然温昀也不好意思半夜三更打扰老人家。   老大夫看到温昀肩上的伤时,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谁咬的,怎么下这么重的口,都渗血了。”   温昀一想到洛瑾辞,又无奈又好笑:“狗咬的。”   见温昀不肯说,老大夫摇摇头:“老夫先帮你消消毒。”   这句话似曾相识,惹得温昀一笑,同时牵动了伤口,他吃痛的叫了几声,继续道。   “老大夫,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老大夫没理会温昀的调侃,帮他包扎好伤口,道:“今日你是老夫的第一个病患,老夫给你免费医治。”   温昀眼睛弯成了月牙,心里的不快也渐渐消散:“谢谢您嘞。”   “记得,不要碰水。”   “好!”   温昀回到屋里的时候,又替洛瑾辞换了块湿毛巾,实在困得不行,就合衣躺在了地铺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落。   温昀去摸了摸洛瑾辞的额头发现对方的烧已经退了,就暗暗松了口气,估摸着洛瑾辞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就出门寻吃的。   温昀刚到院里就遇到了老大夫,大老夫看他恢复精神道:“刚才吃晚饭,本来是打算叫你的,结果发现你睡得香,就没叫了,饭菜还在灶房,叫陈三给你热热就能吃了。”   陈三就是在老大夫家做工的药童。   温昀立马笑着摆摆手,结果不小心又扯到了肩上的伤口,他嘶了一声道:“没事的,就不麻烦你们了,我正好要出门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那好,记得别回来太晚喽。”说完就转身回药房继续捣腾药材。   温昀眼里含着笑意转身出了门,他颠了颠换来的碎银两,打算去隔壁街的食肆大吃一顿,反正花的洛瑾辞的钱,可算他的工伤补助。   “小二!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一看温昀气度不凡,眉眼俊美,就让人顿生好感,赶紧迎了上来,热情的介绍着:“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吧,您可算进对了地方,咱们店已经是百年老字号了。”   温昀一只手杵着下颌,接过了店小二的竹简菜单,点点头。   “您看这最上面这个,临溪肥鱼,可是咱们店的招牌,这鱼是咱们镇特有的,肉质细腻,汤汁鲜香,保证客官您吃了,下次还惦记!”   温昀本就爱鱼,听对方这么一说,更是想尝尝,眉眼一弯:“好,就这个!剩下再给我上个你们的素菜和汤。”   温昀没敢多点,怕吃不下浪费。   “好嘞,客官您稍等!”   小二说完就转身忙去了。   温昀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他在想着要不要等洛瑾辞醒了就把人送回宫中,也不知道宫中的人知道太子消失了又会有怎样的反应,现在的淮阳乱不乱。   他记得原著里好像是洛瑾辞剿匪失败,全军覆没,就连人也失踪了,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太子殿下死在了这场剿匪计划中,这猜测就越演越烈,一时流言四起。   明显这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温昀一只手把玩着小杯子,一边思考现在的情况。   现下洛瑾辞的处境肯定是不安全的,毕竟希望他死的人不在少数,难免不会伺机而动,来个流言成真。   文里洛瑾辞被上山砍柴的好心村民救起,喝草药喝了大半个月才转醒,不过那时候他的腿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等情绪稳定才托人捎信到淮阳给一位张大人,张大人才找到他偷偷将送他回宫。   那他是不是得着手准备帮洛瑾辞去淮阳送一封信,毕竟没人比他更可靠了,只是洛瑾辞现在会轻易信任他吗?   温昀顿时有些惆怅,他无意识地走着神,突然在窗外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散漫的视线渐渐聚焦。   龚星尧?   温昀悄悄探出了些身子,想看看龚星尧这要去哪。   结果发现龚星尧正朝着他在的这间食肆走来,吓得他赶紧收回身子坐直,这时恰好遇到店小二上菜。   温昀收回视线不在继续盯着龚星尧看。   “公子慢用。”   “谢谢。”   他见店小二朝龚星尧那边走去,然而龚星尧似乎在和对方打听什么,还用手比划了一番。   不知是不是之前变成猫的缘故。温昀总觉得自己的感官比以前灵敏的许多。   尽管两人谈话的声音很小,但温昀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   龚星尧好像在问店小二有没见过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长相不凡。   说实话,温昀有被这个“长相不凡”给笑到,忍不住喝了点汤来掩饰自己的笑意。   结果两人不知谈到了什么,龚星尧突然侧过头看向他这边,吓得他差点被汤呛到。   温昀轻咳了几声,就见龚星尧朝他走过来,赶紧悄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水渍。   好歹是个老熟人,不能失了面子,虽然对方可能不太认得他。   龚星尧一双桃花眼落在前面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身上,声音温和道:“冒昧地打扰一下,请问公子是本地人吗?”   温昀捏着筷子,朝龚星尧摇头道:“不是。”   “那请问公子来白溪镇多久了?”说着担心温昀误会,从腰间摸出块牌子,放在温昀面前,道,“公子别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奉命寻人。”   温昀瞅了眼那块他看不懂的令牌。   奉命寻人?奉谁的命?   他有些捉摸不透此时的龚星尧是敌是友,就不敢随意把洛瑾辞的消息透露给对方,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在洛瑾辞梦境中他看到太多的背叛。   所以还是等洛瑾辞醒了,他再有意无意地将这件事透露给洛瑾辞,让他来决断吧,反正这些权谋啥的,他不求帮得上忙,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他思考着撒谎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决定老实回答,毕竟这几日镇子上不少人见过他,若是龚星尧无意间问起别人,那么谎言不攻自破。   “到这儿总共三日。”   龚星尧一听这话赶紧道:“那可曾见过比我年岁稍小一些的少年,身高到这儿,穿的竹青色锦袍,长相不凡。”说着还比划了一番。   看出了龚星尧形容词匮乏,温昀努力忍住笑意:“公子能再形容一下那个小公子的具体模样吗,这样在下也好回忆一些。”   龚星尧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   温昀霎有兴致地看着认真思考的龚星尧,不禁感叹,还好从安望那老贼把人救下来了,多么可爱的一个少年。   却没想到龚星尧接下来话,让他憋笑都憋不住。   “长得很好看,跟仙人一般。”   哈哈哈,好直白的说法,不知道洛瑾辞听到会作何反应,不过那人也听过不少夸奖的话了,估计就浅浅一笑带过,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显然龚星尧也看到了温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是说错了什么吗?”   温昀摇摇头,还抬手邀请龚星尧坐下来一起吃晚饭。   却不料龚星尧赶紧道:“谢谢公子好意,既然公子未见过,那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公子用膳了。”   想着药铺里洛瑾辞还未醒,温昀也不挽留,笑着点点头。   只是龚星尧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温昀,只见温昀一双浅褐色眼瞳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龚星尧温柔一笑:“公子这顿饭在下请了。”说着掏出几块碎银放在一旁的空桌上。   “?”   这发生了什么,对方就要请他吃饭了。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疑惑,龚星尧解释道:“公子很像在下的……”   似乎在斟酌着用词,最后龚星尧用了“故友”二字   看着已经没影的龚星尧,温昀迟迟没缓过神。   龚星尧是认出他了?   只是认出来绝不可能如此淡定吧。   猫变成人诶!这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以思议,甚至有点吓人。   还是说他的模样和猫长得很像?   不行!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他如今是什么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洛瑾辞生气:这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牙印!   温昀:……狗咬的   野男人·狗·洛瑾辞十分生气:我要在你全身上下留遍我的印记!   温昀:…… 第25章 白溪镇(五)   等温昀回到医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委婉的问了问老大夫今日可有人来询问外地人。   老大夫看了眼温昀手里提着的糕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有,而且还来了三波, 但感觉都不是一伙的。”   三波?   温昀顿时有些紧张,只见老大夫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道:“反正老夫在这里就没见过什么长相惊为天人的贵气公子。”   温昀一愣,心里一股暖流淌过:“谢谢老大夫,等我弟弟稍稍好些, 就会带他离开的,绝不给您添麻烦。”   老大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说着:“老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昀笑着点点头,走到后院就见童童带着小猫在爬院子里的树,不禁好笑道:“童童你看, 哥哥给你买了什么?”   温昀每次出门都忍不住给童童带些爱吃的糕点回去。   各种口味都有,甜度也刚好,软糯不噎人,他也挺喜欢吃的。   童童从树上跳下来,赶紧奔向温昀, 笑得一脸开心, 抱着小煤炭在原地转了几圈。   “小煤炭, 小云哥哥又给我带好吃的了!”   “喵~”小黑猫也欢喜地叫了几声。   “小煤炭?这是童童给它取得名字?”温昀有些好笑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想到小黑猫倒是喜欢得很。   看来对名字挑剔的只有他。   “不是, 是爷爷给它取的, 说贱名好养活。”   “…….”   温昀点点头,转口道:“童童你可有铜镜, 可以借给哥哥用用吗?”   “有!我这就去拿。”说着就一骨碌跑了, 小黑猫在后面追了上去。   温昀坐在石阶上, 抬头看着院顶正上方的月亮发呆, 突然听到房内传来响动,担心是洛瑾辞醒了,赶紧起身走进屋里。   只见床上的洛瑾辞挣扎着起来。   眼见手就要撑到床沿边了,温昀立马上前,虚虚扶了一下,洛瑾辞明显一愣,像是才发觉到屋子里多了个人。   “请问,你是?”   由于长时间没开口说话,声音干涩得厉害。   温昀张了张嘴,这是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重生后的洛瑾辞,心头思绪万千,他的视线落在了洛瑾辞盖着的腿上,没注意到洛瑾辞的眼睛。   想起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在下名叫云温,前几日路过山脚,看到公子受伤严重就把公子背到附近的白溪镇医舍。”   然后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到洛瑾辞面前,发现对方没动,温昀这才注意到洛瑾辞漆黑的眼睛有些空洞,他晃了晃手,发现洛瑾辞根本没反应。   只好拉起洛瑾辞的手,把杯盏塞到对方手心里,道:“公子,你才刚醒,喝点温水。”   覆在手上的温热,让洛瑾辞有些猝不及防,他下意识想抽回手,但最终还是稳稳端着杯盏,有些难为情道:“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下有眼疾,看不见东西,所以没注意到公子的动作。”   要是温昀对洛瑾辞一点也不了解,他绝对会被温昀这个奥斯卡影帝骗了。   不过算了算时间,也的确到了洛瑾辞眼盲那几日。   只是洛瑾辞五官向来灵敏,刚刚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把水放在他面前。   洛瑾辞有防备也正常,温昀没计较太多:“没事,那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吃的。”   他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还没问洛瑾辞的名字,要是待会儿一不小心喊出了口,那不就玩完了。   “在下还不知道公子的名字。”   洛瑾辞闻言,抬头朝温昀的方向看去,犹豫了片刻道:“素尘。”   声音清清冷冷,犹如山间飘雪。   温昀含糊地应了声,然而心跳已经快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他差点以为洛瑾辞认出他来了,不过一想到洛瑾辞在梦里也是看不见的,顿时又松了口气。   温昀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抱着铜镜等着他的童童,童童见他招手赶紧跑了过来。   “小云哥哥,铜镜我找着了,给你。”   温昀接过铜镜,在灯火下随意看了两眼。   剑眉星目,妥妥就是个古代版的他,哪跟猫时的他像了?   这时童童见温昀皱着眉,一副不满地模样,赶紧开口道:“小云哥哥是我见到最好看的人。”   温昀好笑地放下镜子,抬手揉了揉童童的脑袋:“跟谁学的,怎么小小年纪就拍马屁。”   “我说的是真的,童童从不撒谎。”小孩认真的盯着温昀看,还伸手指了指温昀的眼睛,“特别是小云哥哥的眼睛,就像藏了阳光一样。”   温昀一愣,随即笑道:“走走走,哥哥给你做养生粥去。”   洛瑾辞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温昀在纠结今晚要不要在这里睡,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药舍才有这么一间空房,素尘公子不嫌弃我在这儿打地铺吧。”   洛瑾辞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他平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床顶,声音淡淡:“我怕晚上说梦话会扰到公子。”   说梦话?   他跟着洛瑾辞这么久,就没听到他有说过梦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洛瑾辞继续道:“如若公子不方便,在下这儿还有些银两,足够让公子在客栈住几日,剩下的公子可以随便使用,以答救命……”   说到这儿洛瑾辞就摸了摸胸口的衣襟,手一顿,划过衣襟,这布料粗糙了许多,明显不是他的衣物,而且钱袋子也不见了。   见洛瑾辞不再说话,温昀顿时反应过来,便起了调侃之心,谁叫这小子一个劲儿的赶他走,他还非赖在这儿不可。   “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洛瑾辞把手放回原处,面不改色接着道:“还是委屈云公子与我同住吧。”   温昀努力憋着笑意,以往只有他吃瘪的份,没想到洛瑾辞也有今日。   他缓了一口气道:“差点忘了和公子说,那日在下见公子的钱袋子掉了出来,就自作主张替公子保管,还拿其中一些付了诊疗费,医药费,还给公子买了几套贵气的衣服。”   “本来无意动用公子的银两,只是在下着实囊中羞涩。”温昀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洛瑾辞:“……”   “无事,剩下的全当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啧啧啧,洛瑾辞真大方,这可是满满一钱袋子金叶子啊,不过已经被不太懂价值的他花了半袋子。   “好说好说,接下来定会让公子穿好用好吃好。”   洛瑾辞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温昀铺好地铺,熄了灯,就连忙钻进被子里。   可能是晚上喝了浓茶的缘故,他有些失眠了,又想找人说说话,也不知道洛瑾辞睡了没,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素尘公子睡了没?”   洛瑾辞没应他,他又继续道:“这几日我见到好几波外乡人来镇里寻人。”   果然这句话一出,装死的洛瑾辞就有了反应。   “寻的什么人。”   温昀沉吟了一声,似乎在回忆:“好像在寻一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公子。”   “我昨日还在食肆遇到了寻人的公子,手里还拿了块乌金令牌,高高瘦瘦的,长得也好看,跟你一样有双漂亮的桃花眼。”温昀说到这儿朝床上看了眼,继续道,“他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位身着华贵锦服,长相不凡的俊俏小公子。”   温昀砸了两下嘴,语气里满是不解:“据说后来又来了两拨不同的人,也不知这小公子究竟什么来历,怎么惹得如此多的的人来。”   床上的洛瑾辞听着温昀的口述,已经分析出了目前的形势,也察觉到了温昀的试探之意,便不再虚与委蛇。   嗓音淡淡:“不知云温公子为何帮在下?”   温昀刚张开的嘴僵了僵,只想透露消息的他立马被这句话整蒙了!?   其实他说这一番话真的没别的意思,担心洛瑾辞等久了又多疑,赶紧飞速转动着大脑,趁洛瑾辞看不到他的长相,将错就错现编了理由。   “我就是个小村出来的山野莽夫,近些日子想去淮阳讨份生计,那日在山脚救了公子也就纯粹的热心,后来见公子长相不凡,又衣着华贵,这里又接近淮阳,所以想着公子大可能是淮阳大户人家的,反正淮阳我也人生地不熟的,就想问下公子家缺不缺仆人什么的。”   温昀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洛瑾辞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不以为意,轻轻应了声。   见洛瑾辞没有多问,温昀悄然松了口气,就听到洛瑾辞道。   “明日可否请公子帮个忙。”   “什么忙?”   “我之前的衣物还在吗?”   “在的。”温昀立马从一旁的柜子里把他给洛瑾辞收拾好的包袱拿了出来,“都在这儿呢。”   说着帮东西放在对方的被褥上。   就见洛瑾辞双手撑在两侧坐了起来,打开包袱一样样摸索着,他带在身上的东西居然一样没少。   温昀聚精会神看着洛瑾辞找东西,突然洛瑾辞扭过头来看着他,虽然知道洛瑾辞看不见,但温昀多多少少被对方的眼神盯得发憷。   “怎、怎么了吗?”   “没事,多谢公子替在下保管这些东西。”洛瑾辞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了那件已经清洗干净的衣服,从袖口扯下来一枚珠子,递给温昀。   “麻烦公子把这珠子放在你昨日见到那公子的那间食肆的掌柜柜台上。”   “然后呢?”   “公子无需做什么,只要放在那儿就行。”   温昀没再多问,接了过来,是一颗晶莹通透的墨绿色的珠子,珠子呈扁状,就很像现代的纽扣的样式,但又不是。   他想,这应该是洛瑾辞和龚星尧之间的接头暗号吧。   “好。”   临睡前,温昀突然听到洛瑾辞问了一句:“请问公子救我那日,可曾在我附近见过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好家伙,现在才想起它来,是不是太晚了? 第26章 白溪镇(六)   白溪河岸边, 人头攒动,小贩沿河摆摊,叫卖声此起彼伏, 十分热闹。   温昀趁着热闹就多买了几个小玩意儿,他问起商贩才知道,原来刚好碰上他们赶集的日子,每月的这日附近村庄的人都会到他们这儿贩卖东西。   温昀认真的听着大娘絮絮叨叨了一会儿, 待对方歇了气,便笑着把手里的碎银递了过去。   “谢谢大娘!”   卖手工编织品的老妇人见小伙长得俊俏又礼貌,赶紧把手里刚折好的蝴蝶递给温昀。   “小伙子,这个送你了,记得下次大娘摆摊的时候, 还来光顾啊。”   “那是自然!”   温昀开心地接过枝条编织的蝴蝶,蝴蝶周身还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黄花。   其实他今日是来取前几日就给洛瑾辞准备的轮椅的。   他将轮椅的草图画给了当地的木匠,那木匠让他今日去取。   温昀刚到木匠家里就见两个士兵打扮的人从里边出来,在经过他的时候,频频朝他多看了几眼。   直到其中一个士兵顿住脚步, 折返了回来, 伸手挡住温昀的去路。   “你是哪的人?”士兵的语气算不上友好。   温昀面露纳闷:“大哥, 怎么了?我就西边山脚下海晏村的人。”   “那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家里娘子旧疾复发,就想来找镇上的大夫看看。”   士兵没再继续追问, 转口道:“那你近几日可曾见过一个身着墨青色锦服, 十四五岁左右的翩翩少年,眉目如画, 唇红齿白, 鼻梁骨左侧有颗黑痣, 气质出尘。”   这描述倒是比龚星尧的清楚了许多。   温昀一笑:“大人, 小的也才刚来几日,没见过这么个人。”   那士兵也没再继续盘问,道:“日后若是有看到这么一位少年,记得到街头那件客栈找我们,重重有赏。”   “当然当然。”   温昀连忙点头,看着那个士兵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木匠见人走了才敢迎上来,一看是温昀立马招呼人进来,一边吐槽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镇里来了不少淮阳的官兵,整日在附近瞎转悠,弄得人心惶惶的,看那语气,也不知是哪位高官的小公子走丢了。”   说着叹了口气:“一天来几波反复问,今日更甚,据说有的不配合的,这些人索性强入住宅搜查。”   一听这话,温昀内心一紧,有些担心在药舍的洛瑾辞,要是遇到强搜的可怎么办,他打断了木匠的抱怨,笑道。   “前几日的轮椅……”   温昀话还没说完,木匠就一脸欣喜的接过话:“做好了做好了!昨日夜里就做好了,我还试了试,挺好用的。”   说着显然已经忘了刚才的糟心事,他一脸自豪地把轮椅抬了出来,话里话外都是笑意:“小兄弟可还很满意。”   温昀检查了一番,已经还原了他设计图的百分之九十,这手艺很强了,他上手试试,真的挺不错,比想象中还要好,温昀立马朝木匠竖起大拇指:“大哥,你太强了!”   “小兄弟满意就好。”   见温昀要给他付剩下的银两,木匠赶紧推了回去:“不知小兄弟可否别收回那张图稿。”   温昀当即就懂了对方的意思,笑道:“当然可以。”   后来木匠又贴心的给他的轮椅上放了些软乎的垫子,笑道:“小兄弟,这样一来你家娘子坐着也舒服些。”   见温昀面露疑惑,木匠也纳闷道:“你刚才不是和那些士兵说你陪娘子来看病的吗,难道这轮椅不是给你家娘子的?”   “……”   最后,温昀只好含含糊糊应了几句。   刚回到药舍,温昀就问今早看铺子的药童,问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见对方摇摇头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看来那帮人还没查到这儿。   回到屋里,温昀见洛瑾辞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些在梦境中看到的画面,大多数时候洛瑾辞都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好似不会闷一般。   洛瑾辞听到了他摆弄东西的声音,声音淡淡道:“你回来了。”   “嗯,去拿了前几日给你定制的轮椅,我看效果蛮好的,接下来也可以推你出去转转,你也就不会这么闷了。”   洛瑾辞听到这句话一愣,当场就给温昀泼了盆冷水。   “我不闷,待在屋子里挺好的,不用出去转。”   “怎么可能好,这几日太阳这么大,在这儿你都晒不到太阳,晒太阳有利于你双腿恢复的。”说到后面,温昀慢慢放软了声音。   “这轮椅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很方便,我祖上是木工,我多多少少对这些有了解,而且在你双腿复原前都一直可以用它,我也可以推着着你,你也可以自己推动轮子。”   见洛瑾辞面色微动,温昀放下了对轮椅的摆弄,坐到床头的椅子上,循循善诱道:“最近,好多淮阳的人来寻你,我们迟早要走的,而且你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我已经想好帮你掩护的方法了。”   温昀顿了顿,半开玩笑道:“而且,我还等着公子你给我谋工作呢。”   洛瑾辞沉思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温昀的话,片刻他的脸转向温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方,声音冷冷道:“什么办法?”   “穿女装,假装我妹妹。”   这是温昀思考了一路的结果,还得多亏了那日那老板娘给他的那套女装启发的灵感。   洛瑾辞估计也没想到温昀会出这种主意,面部表情难得的失控。   见洛瑾辞要否决,温昀赶紧道:“这是我目前想到最好的方法,主要是你的长相太惹人注目,对方已经连你鼻梁上这颗小黑痣都爆了出来,你这个样子出去妥妥被抓。”   “还有你可以不用说话,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由我来说就行。”   洛瑾辞就静静看着温昀,就在温昀打算继续开口劝说的时候,他才开口,声音不冷不淡:“让我想想。”   温昀想不通,洛瑾辞怎么会在穿女装这件事上纠结,还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吗?反正那些人估计最多都只见过太子殿下的画像吧,不敢拿着画像寻,又只能口述,谁会记得这么多。   当然说实话,这的确是比较稳妥的方法,如今洛瑾辞尚未长开,五官俊秀,穿女装也不会突兀,只是这可是重生后的疯批洛瑾辞诶,他居然向对方提出了穿女装的办法,心里还莫名腾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刺激。   “还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说不定待会儿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温昀都快把嘴皮子磨平了,见洛瑾辞一脸视死如归的同意后,他努力憋笑着。   “我去对面的胭脂坊给你买个可以遮住小黑痣的东西。”   洛瑾辞:“…….”   他突然很想手刃了对方,怎么办。   温昀这一趟去了不仅买了点遮瑕之类的,还在老板娘的介绍下买了点口脂和胭脂。   因为老板娘数落了他一顿,什么再天生丽质,这两样必备。   他只好顶着老板娘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全款买下。   温昀把那套鹅黄色的裙子翻出来放在了洛瑾辞的床头。   本来他还担心洛瑾辞不方便穿,还想着帮忙,结果被对方果断拒绝。   没想到等他再进屋的时候洛瑾辞就已经穿好了,穿得整整齐齐。   只是领子有点松散,温昀自然地替他理了理,手腕就被洛瑾辞发狠扼住,疼得他忍不住龇牙。   “大哥,干啥呢,你这块没拉好,我帮你整整,总不能衣衫不整吧。”   这倒好,这一扯还扯到了他被咬的肩膀,真是痛上加痛。   “我自己能来,你下次告诉我就好。”压低的声音还带着丝怒意。   温昀:“……”   当小猫咪当久了,他都差点忘记洛瑾辞不喜欢别人靠近,遥想当初他还咬烂了洛瑾辞几件衣服,也不见得对方动怒生气。   果然,这就是差距。   “好好好。”   说着在心里偷偷补了句,娇贵大小姐。   温昀把买来遮痣用的东西放到洛瑾辞枕边。   “那东西可以遮你的痣,知道痣的位置不?”见洛瑾辞没应他,温昀也不好在说什么,“那你拧开自己涂,东西在你枕头左边。”   说完一脸郁闷地转身出了门,请药童帮他换药。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洛瑾辞已经涂好了,温昀这才认认真真打量对方。   此时的洛瑾辞散披着头发,尚未张开的五官雌雄莫辨,黑痣已被掩盖,光滑如玉的脸如同破了壳的鸡蛋,脸上被飞镖划过的地方只留下了淡淡的粉色,反倒增添了一抹破碎感,再加之现在气色不足,嘴唇微白。   别说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少女感。   “你受伤了?”洛瑾辞闻到很浓的药膏气。   温昀的心绪被对方的声音拉了回来,他撇开眼。   “嗯,被恶犬咬的。”   “……”   温昀看着洛瑾辞无语的表情,显然对方不记得了,于是也没多提。   温昀看着桌上未开封的胭脂和口脂,默默塞回了包袱里,洛瑾辞对女装已经很有很大的偏见了,也就没再敢提上口脂和胭脂的事。   “在这儿也几天了,我推你出去转转,顺便买点路上的干粮,我听过说这里离淮阳还是有好几日的车程。”   洛瑾辞刚说不用,就感受到头上戴上了什么东西,很快又被拿走了,只感到一层细软的纱划过脸颊。   “这是今日专门给你买的帷帽,这样就不用担心不相干的人看到你的脸了。”   洛瑾辞:“……”   这人总是自作主张。   温昀正考虑着怎么让洛瑾辞坐上轮椅,就听到对方道:“你把轮椅推过来吧。”   温昀就按着洛瑾辞说的把轮椅抬到床边,好在床榻只比轮椅高了一点点。   洛瑾辞侧过身用手摸索着轮椅的位置,确定好方位后,双手撑在双腿的两次,手用力一支,人就落到了轮椅上。   温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要不是看到洛瑾辞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细汗,真的觉得对方轻轻松松。   啧,又逞强。   温昀没多说,上下打量了眼洛瑾辞,发现没什么不妥之处,就把帷帽放在对方腿上。   “可以了,戴上吧,我带你出门。”   见洛瑾辞戴上,温昀伸手稍稍调整了一下,赶在洛瑾辞开口前收了回来。   洛瑾辞放在把手上的手瞬间握紧,只是突然右手碰到了一个结,他顺着线摸了下去,有些扎手。   “这是什么?”   温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洛瑾辞右手手指敲了敲把手,于是顺着看了过去。   “啊,你说这个啊,这是今天买东西,大娘送的编织蝴蝶,挺好看的,我就系上去了。”   洛瑾辞便没再多问。   出门前温昀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了一遍:“你的身份就暂定为我妹妹吧,双腿不便,目不能视,还说不了话,所以你千万别出声,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来说话就行。”   “还有啊,在外面,我就不公子公子的叫你了,直接叫你素尘。”   见对方不说话,温昀还欣慰地以为洛瑾辞已经入戏了,没想到还挺上道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洛瑾辞扶着把手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洛瑾辞心里暗暗想,等回了淮阳,他第一个就除掉这个聒噪的人。   然而,温昀的嘴仿佛开过光似的,他们还没出医舍,就遇到了今早在木匠家里遇到的两个官差。   其中一个官差奇怪地看了眼温昀,视线最终落在了轮椅上戴着帷帽的洛瑾辞身上。   温昀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就是你带来医治的娘子?”   “……”   温昀不敢看洛瑾辞,硬着头皮干笑着应了下来。   “是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妹妹呢?怎么就成了老婆? 第27章 白溪镇(七)   温昀在心中悔恨不已, 都怪当时口快提了句娘子,他已经不敢去想帷帽后洛瑾辞是什么样的脸色。   官差一脸不屑:“怎么大白天还要戴着帷帽。”   温昀控制好面部表情,笑着解释道:“我家娘子脸上长了些疹子, 大夫说不能见光,要不然会发炎。”   官差却不信,执意要查看:“撩开。”   “这不还不确定有没有传染性,为了其他人着想就一直戴着嘛。”   “掀开。”官差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的语气重了几分。   温昀只好假装难为情地掀起白纱的一角,安慰着轮椅上的人,道:“素尘,别怕,官差大哥只是在寻人, 例行检查,没别的意思。”   在看到小半张脸后,之前嚷嚷的官差立马皱着张脸摇手让温昀放下。   “好了好了,你们走吧。”语气里满是嫌弃。   温昀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他机智, 在出门前又劝着洛瑾辞在脸颊上点了些红点。   只见那些官差朝药童那边走去, 继续询问道:“你们医舍可曾见过外地人……”   温昀今天回来的时候特意在药童面前编了段谎话, 这时并不担心药童会把洛瑾辞的事说出去,毕竟这里除了老大夫, 其他人都未曾见过洛瑾辞的长相。   温昀推着洛瑾辞跨过门槛, 他稍稍弯下身,凑近对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放心, 我那日是大晚上送你过来的, 屋子也没让人进, 除了老大夫没人见过你。”   说到这儿, 温昀顿了顿又提了句:“老大夫人很好的,不仅替你接好了腿,还替我们隐瞒,我就怕连累了他们。”   隔着一层纱,洛瑾辞感受到温昀呼出来的气息,白纱偶尔蹭过他的耳廓,弄得他有些不自在。   见洛瑾辞点点头,温昀才直起身,脸上带着笑意:“走咯,带你去看看白溪镇的集市,人可多了。”   行走中,摇晃着的编织蝴蝶不小心碰到洛瑾辞的手,洛瑾辞犹豫了一会儿,握在手中又松开。   知道洛瑾辞看不见,温昀边走边介绍。   “他们这有一种独特的小黄花,形状就跟星星一样,我第一次见这种花。”走过一家卖花草的铺子面前,温昀兴奋地介绍着,突然想起什么便道,“诶,那个编织蝴蝶上也有几朵小黄花,我找给你摸摸。”   听到这句话,洛瑾辞倏地松开了手。   温昀说着就来找这只编织蝴蝶,结果拿起来的时候,哪有什么小黄花,已经光秃秃的了,明明出门前还有的,他狐疑的看了眼洛瑾辞的手,只见洛瑾辞白玉般的手松松搭在腿上。   只好作罢,找老板买了一盆。   “这小花也太可爱的,老板说叫星芒花,有希望之寓,正好带一盆回去,马车也放的下。”   说着把花放在轮椅下方专门做的隔层上。   温昀推着洛瑾辞继续往前走,叫卖声越来越多,他像往日一般来到糕点铺前,此时的糕点铺老板已经眼熟温昀了。   熟络道:“小哥又来买点心啊,是每个味都来几份吗?”   温昀笑着点点头,一双暖色的眼睛像盛了阳光似的:“这个给我单独来两份。”   “好嘞。”   糕点铺老板还给温昀多夹了一块。   温昀把其中一份塞到车后边的篮筐里,把手里的桂花糕,放到洛瑾辞手里:“桂花糕,可好吃了,糯叽叽的,又不噎,你试试。”   瞧着洛瑾辞没打算接,他继续诱惑道:“试试呗,不吃后悔一辈子。”   只见洛瑾辞的手指动了动,最后扣紧了油纸袋,温昀才彻底松开手。   透过白纱,温昀模模糊糊看到了洛瑾辞吃东西的模样,忍不住眉眼带了笑意,其实洛瑾辞挺好哄的。   怕洛瑾辞吃了有些噎,就停在香饮摊面前,跟老板要了两杯紫苏饮,递了一杯过去。   “呐,喝这个润润喉,我见这里好多人都喝这个,我第一次喝就觉得好喝,你试试?”   果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算太难。   见洛瑾辞喝完,温昀有些期待的问道:“好喝吧?”   洛瑾辞吃多了山珍海味,这杯茶饮却很清甜,最终点了点头。   温昀一高兴,随口说了句:“那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喝。”   洛瑾辞一滞,手指微微蜷起,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温昀显然没注意到,只想把这里的好东西都介绍给洛瑾辞。   他推着洛瑾辞路过成衣店时,老板娘眼尖地看到了温昀,赶紧招手道:“云小公子。”   温昀一边看看热情的老板娘,又看看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的洛瑾辞,最终还是推着洛瑾辞走了过去。   老板娘注意到了温昀推着的洛瑾辞,眼前一亮,立马笑道:“小公子,这么快就找到小娘子了,还把衣服也送给人家了,我就说嘛,你这么俊俏的小公子怎么可能没有小娘子。”   ……他居然忘记了这茬。   温昀僵硬的扯起嘴角,干笑了几声。   “我看这姑娘身段挺好的,这身衣裳穿着可还合身,需要改改吗?”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洛瑾辞,老板娘热情的一双眼睛巴巴盯着对方。   帷帽下的洛瑾辞被这道视线看得极不耐烦,秀气的眉头蹙起,不满地用手肘抵了抵温昀。   这云温真是天大的胆子,逢人就说这是他娘子,他一定会让对方死得一清二白的。   温昀反应过来,赶紧接过了老板娘的问话,笑道:“她说合身了,不用改。”   见两人这般传话,老板娘虽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把视线收了回来,看着温昀道:“云公子今日来得可真巧,今儿我家铺子又进了几件布料极好的新衣裳,您再瞧瞧?”   温昀本想立马回绝,但余光却瞥见洛瑾辞身上的鹅黄色襦裙,对方这么爱干净,不能每日洗澡,但衣服总得换吧。   于是问道:“老板娘,我就不需要了,你看看还有合适她穿的吗?”   “有有有,公子真疼娘子。”说着就转身往里走,“我去给公子拿,稍等。”   见得了空,温昀赶紧弯下身说了几句:“消消火消消火,权宜之计,衣服总得换吧。”   温昀心疼地看着洛瑾辞抓着的扶手,已经稍稍有些偏位了,没想到洛瑾辞看着瘦弱,力气竟这么大。   试图劝说道:“这玩意儿虽不值钱,但弄坏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新的。”   温昀还想再多说几句,就看见老板娘来了,又笑着直起身。   老板娘一次性抱出了五六件,笑着介绍道:“这都是淮阳最新的款式,还有这几个颜色比较粉嫩,姑娘们都喜欢,你看这件蝶粉,我看你家娘子就合适,皮肤这么白穿这件最好看,而且这修腰……”   突然嗵地一声,扶手上叠高的那块木头硬生生掉了下来,老板娘的话戛然而止。   温昀立马捡起木块,放回篮筐里,干笑着念叨几句:“这玩意儿质量不太好。”   “这……”老板娘的视线落在了洛瑾辞满是木屑的玉手上,还想说些什么,温昀便阻断了视线。   “这个颜色不太适合,麻烦给我包那件素青色和白色的。”   “好嘞。”   老板娘连忙点点头。   温昀拿过衣服,付了钱,赶紧推着轮椅走。   他边走边压低声道:“哥,你干嘛呢,她说归说,又不是让你穿。”语气又焦急又无奈。   见洛瑾辞没理他,温昀又垂眼瞅了下对方还挂有木屑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上挂了点笑意,他从一旁拿出块帕子递给洛瑾辞。   “擦擦吧。”   然后好心情地继续推着大小姐往前走。   这是他第一见洛瑾辞生气,之前还是小猫的时候,洛瑾辞从不流露真正的情绪,脸上都带着微笑面具,出尘的气质并没让他觉得这笑容亲切,反而是清冷疏远。   而且这几日又和他虚与委蛇。   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他动怒,也算活久见了。   温昀一边笑着,但又不敢笑出声,不知不觉就到了河头。   “公子,我还记得您,您上回也盯着我家鱼好久了。”   “啊?”温昀没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在鱼摊前看了一会儿。   “这回买鱼吗,也可以给家里娘子补补。”大婶看着轮椅上的洛瑾辞,热情的推荐着。   温昀:“……”   洛瑾辞:“……”   温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然后连忙推着洛瑾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生怕洛瑾辞一个不高兴把扶手卸下来当作案凶器,血溅全场。   不过,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咬定洛瑾辞是他媳妇儿。   见鬼,这都什么眼神?   温昀把需要的东西买好后,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这些人惹怒洛瑾辞。   只是在路过前日的食肆时,又忍不住想尝尝对方的招牌鱼,毕竟他们明早就要走了,以后说不定也尝不到。   温昀出于礼貌,弯腰和洛瑾辞道:“我请你吃顿好的。”   虽然这钱本来就是洛瑾辞的。   “还有,这就是你让我放东西的地方,进去没事吧?”   见洛瑾辞不说话没拒绝,温昀就推着对方高高兴兴进去。   今日食肆人稍稍多了些。   大家闲谈着聊各种八卦。   “我听说太子那日剿匪后就生死未明,不知真的假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我听得比你这个具体,有人说亲眼看到太子临阵脱逃,跌落山崖的。”   “临阵脱逃,不至于吧,咱们太子好歹文武双全,就算第一次真枪实干也做不出这种事,反正我不信。”   “谁知道,反正传的挺多的,这事也拿不准。”   温昀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心里不太舒服,好在这时菜都上了上来。   他赶紧捏起一块鱼肉,挑着刺。   “来,尝尝,这是他们这儿特有的鱼,又肥又鲜,这个清蒸的,你吃着也没事,刺不多,我帮你都挑完了,不过还是得小心。”   温昀带洛瑾辞坐在一个死角,为了方便洛瑾辞吃饭,让对方把白纱撩了起来。   他把挑好的鱼肉夹在对方碗里。   见洛瑾辞不动筷,温昀又好声好气地哄道:“尝尝呗,真的很好吃!”   “又没有毒,我不会害你的,要是想害你早动手了。”   洛瑾辞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说实话眼前这人是他唯一猜不透的一个,他猜不到对方的目的,而现在,对方又是助他入淮阳最好的人选,否则他也不会让对方活到现在了。   感受着对方灼热的目光,洛瑾辞微微弯头,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这是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停在了温昀脚边。   小煤炭的声音有些急切。   “喵喵喵!”   洛瑾辞听到这声喵叫,有些恍神。   温昀脸上的笑意在那一刻全部散了,表情难得的严肃,他放下筷子,起身去推洛瑾辞的轮椅。   “遇到麻烦,我们该回去了。” 第28章 白溪镇(八)   “给老子砸!”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面露凶光, 指挥着两个同样装扮的人砸东西。   一时间,药舍里草药四处飞散,药柜横竖倒着, 满屋的狼藉。   “那两个外乡人究竟去哪了,他们没有回来就一直砸,砸到他们回来为止。”   童童被这群气势汹汹的人吓红了眼,老大夫只好搂紧童童, 小声哄着:“孙孙,没事的,爷爷在呢?”   屋外一群人围观者,却没人敢上前帮忙,毕竟上一个去帮忙的人已经被送去其他医馆了。   “哎, 这沈老大夫也是可怜啊,好心收留个外乡人,却惹上了这麻烦。”刚买菜回来的老妇人愁着脸,叹息道。   没想到一旁的中年男子接过话:“不过,这外乡人不会真是他们一直寻的人吧, 沈老大夫知道还不上报, 这样也是该的。”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大娘闻声看了过来, 炯炯有神的眼睛狠狠瞪着对方,嘴里的唾沫星子直飞。   “你这说的什么话?沈老大夫就没帮过你忙?当初你老娘病重的时候, 沈老大夫可是没收你半分钱, 你娘下葬时,他还给送了些钱,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就是!像你这死没良心的人, 最好滚远点!”   中年男子就这样被众人从人群中赶了出去。   看着聚拢的人群, 他不满地碎碎念叨着, 还朝一旁吐了口唾沫:“他帮的是俺老娘,又不是俺。”   直到视线接触到匆匆赶回来的温昀时,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温昀推着洛瑾辞,叫开人群挤了进去。   他看着眼前的狼藉恨恨地握紧拳头,弯下腰在洛瑾辞耳边道:“那边太乱了,你先在这儿等我。”   说完就松开了推着轮椅的手,走进药舍。   温昀只身挡在了老大夫和童童的面前。   童童见是温昀,立马抓住温昀的手,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小云哥哥。”   “会没事的。”   温昀温柔的摸摸对方的小脑袋,小煤炭也钻到童童的脚边蹭了蹭。   温昀看向络腮胡大汉,含笑道:“请问这是怎么了?”   大汉上下打量着温昀,抬起手叫停,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他从一旁的椅子起来,走到离温昀不足一尺的地方道:“你就是找这老大夫寻医的外乡人?”   “是。”温昀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对方,没有半丝怯意。   “那你同伴呢?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大汉朝周围望了眼,最后视线又落回了温昀身上。   温昀却没忙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听说大人找的是一翩翩少年。”   大汉从鼻腔里哼应了一声。   温昀才笑着继续道:“可和我同行的只有我娘子。”   对方听到这句话狠狠皱起眉头,一脚踹开了一旁的木凳子:“少废话,在哪呢?带她出来。”   温昀不卑不亢的回着:“我娘子身体不适,恐受不得惊吓。”   “老子说,让她出来!”   大汉随手抄起一截木棍指向温昀,温昀死死盯着对方,眼神没有半分让却。   这时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兴奋得边挥手边叫道:“他同伴在这儿呢!”   大家的目光很快就被那人吸引了过去,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黄福不是刚才都被李大娘骂走了吗,怎么还敢回来。”   “我看呐,说不定举报沈大夫的就是他,人心隔肚皮呀。”   “啧啧啧,真是狼心狗肺!”   被叫黄福的中年男子的手刚要搭上轮椅的推把,就被人狠狠一推,重重摔倒在地。   温昀一向温和的眸子此时却发狠,声音如冰:“滚,我自己会推。”   然后推着洛瑾辞进了屋。   黄福被温昀的眼神憷到,他咬牙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咬紧后糟牙,等他拿到这笔黄金,看这些人谁还敢瞧不起他。   药舍内,领头的大汉将视线落在了轮椅上,声音透着丝不耐烦:“把这帷帽拿掉。”   “我…….”   等不及温昀的废话,对方直接用木棍把帷帽挑落在地。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她脸上的红疹好吓人。”   “难怪要戴着帷帽,是我直接不敢出门了。”   “这比我家玲花去年夏天出的湿疹还可怖。”   “这会不会传染啊,咱们离远点。”   就连一旁的温昀也难得愣了一下,洛瑾辞白皙的脸上布满了不同程度大小的红疹子,红疹一直蜿蜒至领口。   老汉皱着眉头盯着洛瑾辞的脸查看了一番,有些嫌恶的撇开眼,这坐在轮椅的明明是一名女子,哪是举报人说的少年,而且这人脸上除了恶心的红疹,根本看不到一颗黑痣。   温昀余光瞥见大家异样的眼神都落在洛瑾辞身上,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快了一步。   他伸手把洛瑾辞的头揽在自己腰侧,双手虚虚护住对方的脑袋,长长的衣袖正好遮住了洛瑾辞的脸。   他不满地囔囔了几句:“看什么看,是不是觊觎我娘子的美貌,别看她现在长了红疹,以前可是天生丽质。”   洛瑾辞身体僵硬得厉害,双手死死扣紧扶手,鼻息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凉凉的,缓和了脸上的痒意。   听闻这番话,人群里立马传来了笑声。   温昀狠狠地瞪了几眼,俨然一副护妻的模样。   为首的老汉瞅了温昀和洛瑾辞一眼,烦躁地踢了踢周围的东西,本来以为这次能立功,结果白跑了一趟,浪费时间,还见了这么骇人的东西,真是晦气。   “走,接着去下一家。”   这句话刚落,黄福挂在嘴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洛瑾辞,他明明记得那日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怎么如今怎么变成女人了,难道真是他看错了?   但同时,他又担心那官爷和温昀找他算账,赶紧趁此时从角落溜走,余光却瞥见靠在温昀腰侧的洛瑾辞似乎朝他看了一眼。   黄福没想太多,他赶紧往侧边开溜,结果一阵疼痛袭来,就跟被蜜蜂扎了一样,他哎呀一声叫出口。   等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于是赶紧推开拥挤的人群跑了。   与此同时刚踏出门的大汉脚步一顿,纳闷地摸了摸颈部。   一旁的人赶紧问道:“老大怎么了?”   “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这句话一落,前前后后立马有人凑上来查看。   “蛰哪了?”   大汉被属下吵的心烦,本来心情就不好了,如今这些人还叽叽喳喳的,他气势汹汹吼了句滚开,就前往下家了。   见闹剧结束,大家纷纷散场,只有几个受过老大夫恩惠的人留下来帮忙打理,结果都被老大夫拒绝了。   “没事没事,谢谢啦,你们也还有事,我这儿还有孙孙和药童帮忙呢。”   毕竟人多口杂,这些人要找的人又在他这儿,万一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温昀接过童童捡起来的帷帽,给洛瑾辞戴上,然后和老大夫打了个招呼,就把洛瑾辞送回屋里,转回来帮老大夫处理现场。   忙了一下午,日渐西斜,门前大树的叶子上挂上了些余晖。   “阿许,你待会儿就把药舍关了吧,今晚不看诊了。”   交代完老大夫就带温昀去了自己的寝室。   “对不起,老大夫,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温昀愧疚地看着老人满是褶子的脸,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子,塞到老大夫手里,“这还有些金叶子,您看看那些损失够不够,您帮我们的实在太多了。”   老大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温昀,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钱袋子塞回温昀手中:“那些药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都是我和童童上山就能随手采到的,这钱也用不着,你前些日子的金叶子足够了。”   见温昀还要说什么,老大夫摆摆手,然后从柜里拿出一小瓶药膏:“这是今日新做的,给你……”   说到这儿,也不知该称呼什么,只好笼统道。   “给你朋友脸上那条伤涂上,疤痕会越来越淡,用完这一小罐差不多就好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你朋友每到这几天就会短暂失明,老夫这几日翻看医书,还是郁结于肝的可能性最大,可能是曾经在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事让他受了严重刺激,耿耿于怀,才会短暂失明。”   “还是那句话,药物可辅佐,心病还得心药医,你多开导开导,相信假以时日一定会好的。”   温昀紧紧握着小罐子,感激地使劲儿点点头:“我能抱抱您吗?”   也不知今晚一别,什么时候又能见到。   等温昀从老大夫的房间出来时,就发现洛瑾辞在院中,童童正抱着小猫坐在他旁边的石坎上,似乎在跟洛瑾辞说话。   结果童童一看到他,就立刻站了起来,小猫受到惊吓,跳到一旁。   也跟着童童跑了过去,还一路喵喵喵的欢叫。   “小云哥哥!”   温昀嘴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起奔向他的童童转了几个圈,惹得小孩咯咯咯直笑。   他放下童童,拉着对方走到洛瑾辞轮椅边,拿出篮筐里的小玩意和点心,一股脑塞给童童。   童童抱了满满一怀抱。   温昀本以为对方会很开心,没想到童童却不笑了,站在原地,板着张肉包子小脸看着温昀,搞得温昀有些紧张。   “童童,这是怎么了?”   “小云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呀。”童童乌黑的眼睛里蓄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我娘亲之前也给童童买了很多东西,后来她就再也没回来。”   温昀一愣,赶紧替童童擦擦眼角,温声道:“怎么会呢,哥哥以后会来看童童的。”   “而且哥哥还有好多东西没给童童买,比如小猫木雕,小陀螺……”   温昀细数了一堆东西:“下一次,哥哥就给你买,好不好?”   童童这才乖巧地点点头。   “呐,这袋是给爷爷的,你替哥哥放到爷爷柜子里,明天才告诉爷爷知道不,它要和爷爷捉迷藏呢。”   童童领了任务,立马兴奋地点点头。   见小猫和童童走远了,温昀才起身,走到轮椅后,刚想推洛瑾辞回房就听到对方清冷的嗓音,如月色凉薄。   “你这么会哄小孩的吗。”   “?”   温昀立马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讥讽,不满地反驳道:“我哪有哄他,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他的!”   就此立下flag。   “嗯。”   嗯什么嗯?   “你怎么自己到院子里来了。”   然而洛瑾辞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他说你能听懂小猫说话。” 第29章 颤翅(一)   天色逐渐变暗, 天边有一轮淡淡的月影,残阳的余晖已经从枝头褪去,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温昀握着轮椅推柄的手一滞。   其实那晚洛瑾辞问他有没有见到猫时, 他否定了,而对方也没再提这事,当时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   果然,洛瑾辞都不关心它这只小猫咪。   但现在洛瑾辞又突然提起关于猫的事, 他一下子难免有些心虚,脑子飞速转动着,开始睁眼说瞎话。   “差不多吧,我家村子以前有好多野猫,小时候经常和它们一起玩, 同吃同睡的,连蒙带猜多多少少能知道些,再或者说可能是我有点这方面的语言天赋吧。”   温昀说了这么多,洛瑾辞却回了他这么一句。   “你们村叫什么?”   搞得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他愣是转了口。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无聊到想查他, 但这也不至于吧, 洛瑾辞有这么闲吗?   最终, 他还是把之前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海晏村,我是土生土长的海晏村人, 怎么了吗?”   反正查了也没关系, 毕竟到时候洛瑾辞又找不到他。   “没什么。”   温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对了, 我都已经回答你了, 你还没告诉我, 为什么自己跑到院子里来了?”   洛瑾辞的身体微微一僵, 顿了下才道:“外面太吵了。”   “太吵?”   什么太吵了,他怎么没听见?   洛瑾辞淡淡回了句:“猫叫声。”   然后双手搭在轮子上,转动着轮子打算回去。   温昀一怔,眉眼立马带上笑意,跟了上去,看来对方还是有点良心的,还想着小猫咪。   眼见洛瑾辞差点撞上大树,温昀赶紧跑上前把车刹住。   果然,洛瑾辞不是无所不能,到了一个新环境,依旧跟以前一样磕磕绊绊。   “我来吧,你别乱动,我来推。”   洛瑾辞也不再逞强,松开了手,就听到温昀清脆的声音:“你也喜欢小猫吗?”   轮椅上的编织蝴蝶被风吹起,打在洛瑾辞手背上,他伸手握住缓缓开口:“以前养过。”   以前?   洛瑾辞没想着找它也就算了,而它居然这么快就变成了过去式?   温昀不依不饶地接着问道:“那到底喜不喜欢?”   可是洛瑾辞再也没回答他,又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不问苍生悲苦的玉人。   这还是温昀近几日才发现的。   洛瑾辞除了自己想知道,对其他什么都不感兴趣,之前的温柔都是在人面前演演戏,如今面他已经坦诚到不想遮掩,骨子里的淡漠从内到外散发的淋漓尽致。   今日的生气估计就是他唯一人性化的特征。   也不知道原文怎么把他描述得跟恶魔似的。   至于洛瑾辞到底喜不喜欢那只白猫,温昀也猜不透了,以前觉得好像有点,但现在看好像又不太像。   嗐,相处了这么久真的依旧一点点分量都没有吗?   路漫漫呀,小温同志仍需努力。   *   月色高悬,天边星星点点。   怕牵扯到更多的麻烦,温昀还是想连夜启程,在他询问了洛瑾辞的意见后,对方并没否决,温昀本来还想问问关于给龚星尧送信物的事,毕竟万一到时候对方还派人来接洛瑾辞,岂不扑了个空。   结果看到洛瑾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最终还是乖乖闭嘴。   不知为啥自从他问了那个问题后,洛瑾辞就没和他说过话了。   马车内空气安静的可怕。   温昀忍不住多看了对面的洛瑾辞几眼,对方已经没带着帷帽了。   月光洒在洛瑾辞白皙的脸上,只见他瞌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片阴影,脸上的红疹在擦过老大夫的药水后,颜色已经淡了很多,除了脸颊,下巴,脖颈处的已经看不见了。   别说,这脸颊上的红疹还给对方提了些气色,洛瑾辞一边的下巴藏在围在鹅黄领子上一层薄薄的白色毛絮里,穿着女装睡着的他此时看上去更有人情味。   温昀一不小心就盯了好一会儿。   直到外面的马夫停了马车,才回过神来。   “公子,小渔村到了,前面的山路太陡峭,今晚可能需要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好。”   温昀再回过头的时候,洛瑾辞已经醒了。   他刚想给洛瑾辞戴上帷帽,就被对方拒绝了。   “现在不用戴。”   如今他的脸别人都不敢多瞧几眼。   却不料温昀直摇头:“不行,你长这么好看,但一遇到个有贼心的,就我这而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打得过。”   洛瑾辞:“……”   温昀的话半真半假。   没想到这回倒是反了过来。   最终温昀还是给洛瑾辞戴上帷帽。   他们找了附近一家村民,结果对方只有两间空房。   一间分给车夫,那么温昀就只能和洛瑾辞同一间了。   温昀去打水,洛瑾辞一个人坐在床上细想着温昀近日的举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想不明白温昀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跟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财的话,明明那袋子金叶子足够普通老安姓过一生了,他完全能拿着这袋金叶子走了,再也不管他,而这袋金叶子大多数都是花在他身上,剩下的又被他给了药舍的老大夫。   地位的话更行不通,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想跟他去淮阳谋求好的发展,但他觉得对方更喜欢在白溪镇生活。   那如果是色的话,对方明知他是男子,当然也不排除某些特殊癖好。   想到这洛瑾辞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但他又觉得云温不太像这样的人,云温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看懂的人。   其实自从他重生回来,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变数只有两个,一个是云温,另一个是银粟。   温昀的敲门声打断了洛瑾辞的思考。   温昀拧了块干毛巾过去:“呐,擦擦吧,待会儿再上点药,老大夫说你这是过敏了,不过不算严重,多擦几回就好了。”   “嗯。”   洛瑾辞接过温热的毛巾,就听到温昀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吗?”   “紫苏。”洛瑾辞淡淡的回了句。   “什么?”温昀难以置信地抬高了声音,“知道自己对紫苏过敏怎么还和那杯茶,你自己闻不出里边的紫苏味儿吗?”   他不信凭借洛瑾辞这么灵敏的嗅觉,会闻不出?   “你怎么知道我能闻出?”   温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失了嘴,赶紧替自己找补:“这么大的味儿,我都闻出了。”   洛瑾辞并不想说那是他刻意喝的,那点紫苏量要不了他的命,毕竟他知道自己的最大极限在哪。   洛瑾辞把帕子递给温昀,语气淡淡:“已经喝了。”   明显就是不太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今晚的洛瑾辞到底是怎么了,温昀百思不得其解,真的是男人心,海底针。   温昀把水倒掉,走到柴房,简简单单冲了个澡,刚准备穿衣服,就听到院子里鸡鸣狗叫的声音。   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赶紧穿好衣服,急匆匆赶了出来。   只见院子里的那只鸡围着翻倒在地的洛瑾辞又叫又跳,偶尔还飞过几根鸡毛。   温昀:“……”   这只鸡不要命了吗?   温昀正准备上前帮忙,突然“嘭”的一声,前一秒还乱扑腾的鸡,顿时倒在地上息了声。   温昀叹了口气,替那只鸡默哀了一秒钟,上前把倒在一旁的轮椅扶正,弯腰双手穿过洛瑾辞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把人放回轮椅,收回了手。   动作迅速的一气呵成。   “摔到哪了没,疼不疼?”   温昀说着,借着月光扫视了一遍洛瑾辞,只发现头发乱了些,衣服沾了不少灰。   温昀心里想着,还好买了新衣服。   然而还没等话说出口就被对方扼住了喉咙。   洛瑾辞的声音冰冷又森然,一双漆黑的眼睛不似往日般波澜不惊,神色突然阴鸷了起来。   “你是想死吗。”   ……不就是摔了一跤,顺便被鸡欺负了,被他看到,抱了起来吗。   其实他还看过洛瑾辞更多不堪的过往,温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面对这明显显的忘恩负义的行为,温昀一点也不紧张,毕竟洛瑾辞真的想杀人的话是不会多说废话的。   “公子不像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扣着他喉咙的手捏的并不紧,温昀说话也还顺畅。   小肚·洛瑾辞·鸡肠突然轻笑了一声,张口缓缓道:“那你可猜错了,我向来睚眦必报。”   “哦,难不成公子想把在下的眼睛戳瞎,双手砍掉。”   “正有此意。”   温昀一愣,见洛瑾辞一脸认真且淡定的模样,自己内心却突然淡定不起来了,难不成自己猜错了?洛瑾辞真对他动了杀念。   “别吧,从这到淮阳再怎么也还要赶两日的路,我没眼,没手怎么把公子送到淮阳,怎么去公子府上谋生,公子府上总不能养我这个废人吧。”   看到洛瑾辞无动于衷的模样,温昀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还能听懂猫儿说话,公子不是说养猫吗,小猫翻译官正适合我。”   果然,听到这儿,洛瑾辞怔忪了片刻倏然松手,也不说好不好,自己转动着轮椅往回走。   温昀揉了揉脖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爽,果然还是猫猫更重要。   他刚想起身就见洛瑾辞停了下来。   洛瑾辞摸索着扶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他又转过轮椅来,往刚才路过的地方移动,每移动一点点,就弯腰伸手往地上摸,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实在看不下的温昀终于开了口。   “怎么了?”   洛瑾辞摸东西的动作一顿,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只好开口。   “蝴蝶掉了。”   傲娇又变扭。   温昀一愣,视线落在了地上,并没发现那只编织蝴蝶,他想了想走到那只死鸡的旁边,把鸡拎了起来,果然看到了被压的变形的蝴蝶,翅膀也折断了一只。   温昀捏在手里,朝着还在地上乱摸的洛瑾辞走去,抓住了对方的衣袖,把人拉坐直了,看着对方脏兮兮的手,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蝴蝶塞到对方手中。   “明日我给你重做一个吧。”   “……”   “嗯。”   没想到这回洛瑾辞应了他,声音淡淡,但白皙的耳尖还露出了可疑的红色。   温昀边推着洛瑾辞的轮椅边问道:“你怎么到院里来了?”   洛瑾辞却不想回他,摩挲着手里已经坏了的蝴蝶。   其实他就想看看为何云温还没有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颤翅(二)   其实算算时间, 洛瑾辞这次眼盲的时间好像比上次久了些,也可能是受到了受伤的影响,但温昀也不敢耽误, 估摸着再怎么应该也快好了,而且系统昨晚也提醒过他。   目前他还不敢去赌自己在洛瑾辞心中有没有地位。   毕竟连龚星尧都说出像故人这种话。   洛瑾辞又多智近妖,万一真发现了什么端倪,恐怕就真不用展开任务了。   光想想猫变人, 人变猫,感觉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   温昀刚才从路边扯了几根看起来结实的枝条,照着之前的蝴蝶,有模有样的编着,这次比之前熟练多了, 他看着身旁的几个残次品,默默叹了口气,这次一定可以。   前面驾马的马夫在外面大声说道:“公子,估摸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到淮阳了。”   “好,谢谢大哥。”温昀应了一声。   还边抬眼瞅了洛瑾辞几眼,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那套白色纱裙, 莲花暗纹镶边, 如黑绸缎的头发由一条白色发带松松系着,虽然全身上下都素的不行, 但搭上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脸, 不得不说,洛瑾辞真的太仙了, 跟仙女下凡似的。   不过这话要是被洛瑾辞知道, 估计他得血溅当场。   “盯着我作甚?”声音淡淡。   温昀收回视线, 垂眸继续编着蝴蝶。   “你脸上的红疹又淡了许多, 现在只有一些浅浅的印记,今日再涂一两次药差不多就该好了。”   “今日不用涂。”   知道洛瑾辞是什么意思,温昀点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只听到山林间的鸟叫声。   温昀翻动着手指,把最后多余的枝条插进了缝隙中,终于大功告成!   “编好了!”他举起自己编好的蝴蝶,嘴角咧开了个的弧度,“呐,给你,我就说到淮阳之前一定可以编好一只。”   明明看起来不难,结果只有编起来才知道它要么容易断,那么两边大小特别不一,鬼知道他编废了多少。   洛瑾辞细细摩挲着有手巴掌那么大的新蝴蝶。   温昀解释道:“我怕再容易折断,就在里边多叠了一根枝条,所以做出来的大一些,还有等你把那盆小黄花养大,扯一条枝下来,缠在蝴蝶上,就跟白溪镇大婶卖的那个一模一样了。”   “嗯。”洛瑾辞轻轻应了一声,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也像蝶翅一般,目光静静似乎在打量,缓缓道,“你编了快两日了。”   “哎哎哎,你这什么话,你不喜欢就还给我,你自己编去。”温昀说着就想抢回去。   却被洛瑾辞换到另一只手,赶紧藏在了身后,下意识道:“我喜欢。”   两人均是微怔,温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坐回去,今天的洛瑾辞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温昀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道:“你还喜欢什么?”   洛瑾辞抬起眸子,轻飘飘朝温昀这边看了眼,又把视线视线收了回来:“为什么想知道。”   为什么?   温昀心里想到的第一个答案就是,想让洛瑾辞开心。   毕竟对方吃了这么多苦。   他这般想着也说了出来:“想让你开心啊,到时候我把你喜欢吃的,喜欢用的都买来。”   虽然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几点碎银两,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像你哄那个小孩子一样吗?”洛瑾辞嗓音发凉,甚至还带上些讥讽的语气。   温昀嘴角的笑意顿时停住,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答应了的事,只要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我都会去做的。”   温昀的话刚落,就听到洛瑾辞缓缓地声音,如同山间溪流。   “木香花,桂花糕…”   说完这两样似乎就不出什么了,空气一瞬间凝固,洛瑾辞顿了一下,才补充道:“琉璃瞳孔的白猫。”   洛瑾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些告诉对方,或许是说出来也无所谓。   温昀绕着枝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好的,我都记下了。”   *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林间的蝉鸣聒噪得厉害。   温昀刚到淮阳城门的时候,城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的队伍,听说近日在查一名逃脱了的犯人,也不知真假。   好在温昀他们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就成功进入城内,两人来到洛瑾辞指定的客栈安顿下来。   温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下面络绎不绝的人,车水马龙,不愧是都城,简直没法比。   温昀悄悄把所有东西整理好,放在洛瑾辞的轮椅的隔层上。   然后把那盆花端到洛瑾辞面前,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晕,很是可爱。   “听说这花耐寒耐旱,很好养活,一点也不娇气。”   “嗯。”   “好了,我也歇息够了,你把要传达的书信给我吧,我帮你送去。”   洛瑾辞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温昀。   在温昀出门前,洛瑾辞突然叫住他,有些别扭的开口:“你真能听懂小猫说话。”   温昀怔了一下,笑道:“骗你干嘛。”   洛瑾辞点点头:“那等你回来就随我去府上,只是不知银……”   后面的话洛瑾辞没再说。   温昀愣了会儿,含含糊糊应了声。   然而洛瑾辞等到月亮都挂在树梢,温昀还是没回来。   店小二敲了三声门,见屋内没有声响就走了进来。   刚抬头就见到床边的白衣女子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一只白玉般的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系在轮椅推把上的一条红绳。   小二收回了视线,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姑娘这是之前那位公子托小的热的药,还让小的转告您好好养病,现在这药还有点烫,您可以摆凉点再喝…….”   店小二话刚落就听到了咔嚓一声,他寻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红线的尽头是一只用藤叶枝条编出来的蝴蝶。   只是这蝴蝶被紧紧撺在一只白皙的手里。   洛瑾辞侧眼轻轻睨了对方一眼。   店小二就被那沁着毒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有些结巴道:“姑、姑娘,您慢喝,这碗您先放着,小的明早再来收。”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屋内又恢复安静,只能听到蜡烛噼里啪啦的声音,洛瑾辞摊开手,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这只藤枝编织的蝴蝶。   此时枝条光秃秃的,上面的小叶子掉了一地,然而这次并没有坏,只是稍稍变形。   洛瑾辞垂眸盯了一会儿,松开手后藤枝蝴蝶顺着红线又落回了原处,垂在轮椅后。   屋内烛光通亮,洛瑾辞视线掠过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一只手肘支在修好的扶手上撑着脑袋,一旁的烛光却未照进眼睛半分。   “云温。”   声音比夜色还凉。   *   明月高悬,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变回猫的温昀在黄三浪的大门前走来走去。   它当初怎么没发现黄三浪家的安保措施这么好,它现在根本走不进去,这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堆尖尖的东西安放在墙上,搞得它根本就不去。   这简直是新一代防盗大师。   本来它是想直接回宫的,但又怕过于巧合引起猜疑,就想着干脆回来等洛瑾辞接它,于是它推迟了一两天才来黄三浪这边。   结果它如今连房子都进不去,看来今晚铁定又要做一晚的流浪猫了,温昀哀怨的叫了几声,刚想转身寻个舒服的睡处,结果就听到院里传来的猫叫声。   “喵~”   是小橘!   “银粟!”小橘的声音很欢快,透露出喜悦。   “银粟,你找到你的主人了吗?”   “找到了。”温昀不由自主地贴着墙。   “小橘我进不去院子里。”它惆怅的说着,只希望这个小伙伴能帮帮它。   “主人是怕偷猫贼来偷我们,才设的这个。我去找主人,让他给你开门。”   礼貌·温昀·猫猫:“好的,真是谢谢你。”   这就是懂猫语的好处。   这大半夜的,黄三浪是被自己自家小猫吵醒的,但他家的小橘向来听话,于是也就忍住没发脾气,小橘一直咬着他的裤腿往外扯,似乎有什么急事,黄三浪只好随便披上件外套就跟着往外走。   小橘一直领着他到了大门口,还用自己的爪子不行的挠门,示意他开门。   “小祖宗,你这是咋了,门外是有什么吗?”黄三浪嘴上嘟嘟囔囔着,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蹲在门口,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黄三浪睡意顿时消散,他使劲儿眨眼,见是真的,赶紧兴奋地迎上去,嘴里说着浮夸的话语。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你去哪了,可把我急得,要不是小橘天天看着我,喵喵喵的跟我乱叫一通,还好我俩还有点默契,要不然我恐怕得把整个淮阳绝地三尺也得把你找回来。”   温昀:“……”   小橘:“……”   最后,小橘回了自己窝,温昀跟着黄三浪去了别的住处,一路上黄三浪没少叨叨。   “你以后可不可以别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这小心脏根本承受不住。”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就先暂时住这儿吧,这儿风水好,也没亏待你吧。”黄三浪说着拍了拍床,见温昀跳上去,又借助烛火检查了一遍,温昀身上有没有受伤,见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温昀又优雅又高贵的模样,黄三浪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你怎么和小橘关系这么好,每次都是它帮你传的话。”   “要不你考虑考虑小橘,她可是我家最乖的女娃。”   温昀:“……”   这人是不是有病。   见小猫盘了圈趴下,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白绒绒蓬松松的一团,只露出了两只粉粉的耳朵。   黄三浪都被这猫高冷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   救命,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猫,要不是这是太子殿下的,他都想占为己有了!   这日,温昀有些无聊地在院子里数蚂蚁,就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恭喜宿主完成特殊任务,同时完成了触发的随机任务:送洛瑾辞回到皇宫。一共奖励600点化形值,扣除上次亏欠的400,最终结余200点化形值。】   【因已解锁化形功能,可随时使用和取消,200点化形值可维持24小时,结余可存,如需要使用时请随时呼唤系统。】   “不对啊,上次1000点化形值都能用七天,怎么这次200点只能换一天?”   【首次优惠。】   温昀:“……”   连系统都活成精了。   既然任务完成了,看来洛瑾辞已经安全回到皇宫,只是为什么还不来接它呢,黄三浪不是派人去通知了吗。   温昀不高兴地扒拉几下土坑。   如果到了今晚对方还不来接它,那它就自己找上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年冷评体质·菜鸡·没见过世面的作者看到现在每章十多条评论,我真的好开心啊,感动哭了!!太爱你们了【鞠躬jpg.】 第31章 颤翅(三)   月亮挂在枝头一动不动。   果不其然, 洛瑾辞真的没来接它。   最后温昀又麻烦了小橘带话,因为它发现自己和黄三浪沟通有壁。   作为报酬,温昀把那一箱的零食全送给了小橘, 独自踏上回重华宫的路。   看着灯火辉煌的重华宫,温昀突然有一瞬的恍惚,洛瑾辞梦中的重华宫门可罗雀,荒草萋萋。   这一次, 不会重蹈覆辙了。   见洛瑾辞寝殿的窗户还开着,温昀直接轻轻一蹬腿跳了进去。   因为温昀的到来,桌上的烛光忽闪了几下。   洛瑾辞居然没在?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昀看向声源处,只见屏风后人影晃动, 终于让它找到了!   温昀急不可耐冲上去想找这人理论。   想问洛瑾辞为什么不接它回家。   结果它刚闯进去就和洛瑾辞大眼瞪小眼。   此时的洛瑾辞刚脱下衣服,如绸缎般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胸前,衬得白皙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不知为何,温昀下意识想回避。   结果还没等它做出反应,头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只见洛瑾辞弯下腰, 一双放大的俊脸陡然凑近, 温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洛瑾辞双手把它捞起。   温昀刚想挥动着爪子挣扎一下,突然发现洛瑾辞的亵衣虚虚掩着, 并没套紧, 只好认命般地乖乖任由对方抱着。   洛瑾辞眼睛弯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温昀顺了好一会毛, 才开口问道:“怎么回来了?”   温昀舒服地窝在对方腿上, 眯着眼睛懒懒应了声:“喵~”   “我以为你走了, 不会回来了。”毕竟当时温昀看到了他杀人时的狠厉, 似乎还被吓得不轻。   洛瑾辞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缓,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只有他知道在看到温昀的那一瞬间,不知名的喜悦流遍全身。   什么叫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温昀立马支起了小脑袋,看着脸上带有淡淡笑意的洛瑾辞控诉般的嚷嚷着,喵言喵语讲了一大堆,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洛瑾辞默默听温昀说完,才缓缓开口:“这次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能听懂猫说话,还能和猫交流的人,等我把请到重华宫来,就能听懂你在说什么了。”   洛瑾辞的语调缓慢,说话的语气带上点哄人的意味。   然而这话落在温昀耳里,就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这个字它可不敢当!   如果洛瑾辞知道它骗了他的话,它一定没好果子吃。   小马甲呀,你要争气,可千万不能掉啊。   “我去关窗,你先回自己的窝吧。”   温昀知道洛瑾辞要休息了,对方的作息可谓规律得可怕。   看着坐着轮椅去关窗的洛瑾辞,温昀突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洛瑾辞居然没自称本宫。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说多了,一下子没改过来。   *   最近每日傅子桑都会来给洛瑾辞看腿,不愧拥有“怪医”之称。   这医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洛瑾辞如今腿已经恢复了很多,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其他的都没太大问题。   温昀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喵喵喵地朝傅子桑崇拜地叫了几句。   就算傅子桑这种只知道研究的木头人也抵挡不住毛茸茸的热情。   他抬手摸了摸温昀仰着的小脑袋,嘴里无情的话却让温昀不寒而栗。   “这次我做了一批新药,你要试试吗,没毒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只是个制药机器人,想到了什么还补充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量和你换。”   温昀:“…….”   医学怪人都这么可怕吗,居然连可爱的小猫都不放过。   温昀刚想回应对方,就感受到一双手从它背后把它抱起。   洛瑾辞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傅子桑,说出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冷意:“傅太医需要试药,本宫可以替你找试药的对象,但它不可以。”   傅子桑一张端正的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洛瑾辞,眼里没任何波澜:“微臣需要的话,定不会向太子殿下客气的。”   卧槽!傅子桑居然这么勇,敢这么和本文最大的反派说话,不过的确有狂妄的资本,要不然怎么叫怪医呢。   傅子桑刚走,很快又来了新的客人。   “瑾辞,最近身体好些没?”雄浑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坐在桌案前看书的洛瑾辞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洛司渊按住了肩膀,摇了摇头。   候在洛司渊身旁的许远山立马抬来了一张椅子,洛司渊顺势坐下来。   两人之间仅有一臂的距离。   “多谢父皇牵挂,已经好了许多。”洛瑾辞一双温柔地桃花眼望着坐在斜前面的男人。   今日的洛司渊穿了件黑色暗纹龙袍,即使到了中年依旧英俊挺拔,一双凤眸更是如刀刃般凌冽,只是眉间有着如雾色朦胧般的疲态。   温昀蹲在洛瑾辞腿上细细打量着洛司渊,更加断定洛瑾辞的长相大多是随了母亲。   闻着洛司渊身上浓重的熏香味,温昀不舒服的皱了皱鼻子,它朝洛瑾辞怀里又挪了挪,把脸直接埋在洛瑾辞怀里,闻着那股淡淡的雪松味,才舒坦些。   洛瑾辞垂下睑,看着只露出雪白毛绒绒脊背的温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忍不住抬手又摸了摸。   一旁的洛司渊将洛瑾辞少年心性地行为看在眼里,来了兴致,突然开口询问道:“朕听有人提起说你宫中的人前几日一直在寻这尺玉,如今是怎么寻回的?”   窝在洛瑾辞怀里打瞌睡的温昀突然被这句话惊醒,原来洛瑾辞是悄悄把它送出宫的,没让别人知道。   难道是怕宫里危险,有人会伤害它?   因为它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这时头顶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应是贪玩跑了出去,这几日玩累了才自己回来的。”   对面的洛司渊点点头,这玩意儿再如何称作灵宠,始终不过一只畜生罢了。   他适时转了话题,视线落在了洛瑾辞的双腿上,有些担忧道:“朕刚刚见你殿内出去一个小太医,朕从未见过他,待会儿朕再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来给你看看,若是落下病根恐不好。”   洛瑾辞回道:“傅太医是姜太医的学生,上次儿臣的伤寒,只喝了他三贴药就好了。”   “果真这么厉害,这岂不埋没了人才,朕记下了,下次生病就唤他。”   “父皇龙体向来安康,怎会生病。”   洛司渊被洛瑾辞这话惹得开怀大笑,最后又聊了聊近日的考学内容,用了午膳才离开。   走之前还以瞧着洛瑾辞气血不好,赏赐了一盆元樨草,据说这是北鸣进贡的神草,具有安神、促眠、润色之效。   许远山捧着元樨草微微笑道:“殿下好福气,这可是陛下专门为您准备的元樨草。”   说着就把东西放在桌案上。   洛瑾辞看着被压在花盆下的纸条,眼底如深潭,波澜不惊。   然而距这件事结束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皇上是如何宠溺太子殿下的,不仅一早来亲自看殿下,陪殿下用膳,还赏赐一株名贵医药花草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   温昀没想到自己才回来几日,就享受了高级vip的待遇,如今连喂食的事都由洛瑾辞亲力亲为,洛瑾辞还嘱咐它别贪吃,也不要吃给人喂的东西,在给它喂食前洛瑾辞还会验毒,确认无事后,才给它吃。   总之,对它的关心比之前翻了好几个倍。   它知道皇宫一向波涛暗涌,如今体会到了洛瑾辞的这般关怀,它才清醒的意识到曾经的洛瑾辞原来就根本不关心它的死活。   估计它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   温昀吃着洛瑾辞给它喂的小鱼干,不禁感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这么一点点地位了。   吃饱后,温昀懒洋洋趴在桌案上,视线却落在了右上角的元樨草上。   这元樨草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深绿色的枝条两两之间互相缠绕着,中间是圆柱状的枝干,就像多肉一样,在顶端开着几朵紫色的花,花瓣长长的,微微向外翘,中间的花蕊是淡黄色的五角星。   温昀忍不住好奇,支起脚凑上前,想细细闻一下那花的气味。   却被一只手把脑袋按了回去。   洛瑾辞声音淡淡,斜睨了一眼那盆草:“别乱闻。”   然后用剪子剪了一朵花和一些枝条包在帕子里,塞到衣袖中后嘱咐了温昀一句正准备出门,就见温昀不满地叫了几声,从桌案跳下来站在他脚边。   洛瑾辞拿它没办法,只好任由对方跟着。   这次温昀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跟着洛瑾辞了,颇有一种被合作伙伴认同的感觉。   洛瑾辞这次是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晚上当值的人少些,本来还有些懒散的弟子在看到洛瑾辞时,顿时打起了精气神,希望有幸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不料洛瑾辞却向他们询问了那个怪人傅子桑在哪。   那人真是走了狗屎运,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来见。   温昀跟在洛瑾辞身侧,听到后面的人刻意放小的声音在背后议论傅子桑的事,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真的就只会嘴上说说。   它还没走进屋,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中药味。   果然,傅子桑每日都忙着熬药,看到太子殿下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熬药,只是在见到它迈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对方的眼神似乎不一样了。   “……”   温昀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傅子桑接过洛瑾辞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继续埋头熬药。   而洛瑾辞居然没有开口打扰对方,他抱起温昀放到腿上,轻声道:“无聊也别乱跑。”然后一只手替它顺毛,另一只手翻看医书。   落日的余晖逐渐消散,药终于熬好了,傅子桑抬下药罐,倒了两碗。   在看到傅子桑这个动作时,温昀开始警惕。   随之而来就是傅子桑毫无温度的声音:“殿下找臣有何事?”   “想让你查查这种植物有什么作用。”   傅子桑看了眼帕子里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他把东西放了回去,道:“可以。”   “不过臣有个不情之请。”这回傅子桑说话比往日客气了许多。   好家伙,来了,提要求了!   “臣想让这白猫试药。”见洛瑾辞要拒绝,傅子桑立即补充道,声线没什么起伏,“不是什么毒药,臣会先试,然后再让它试,只要明日臣来替殿下复诊的时候告诉结果即可。”   洛瑾辞皱了皱眉头,声音清冷:“这药有何作用?”   “强身健体。”傅子桑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有些许壮阳之效。”   洛瑾辞:“……”   温昀:“……”   宫里有谁需要壮阳吗?居然还要研究这种药!   只是傅子桑才是真正有病吧,居然想让猫猫喝壮阳药,而且狠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大家这么给力的吗!!!我写文第一次遇到其他章节的评论超过第一章 评论的情况,跪拜,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哈哈哈哈哈【兴奋jpg.】 第32章 颤翅(四)   好在洛瑾辞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拒绝了这个条件。   最终傅子桑表无表情地答应了帮洛瑾辞查东西的事。   感情绕了这么一圈,它其实只是个意料之外的附加条件。   温昀有些郁闷地跟着洛瑾辞,等意识回笼的时候, 才发现这不是回重华宫的路。   “喵?”   温昀疑惑的叫了一声。   洛瑾辞却低着头看向它,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难得从洛瑾辞嘴里听到神秘的事,别说,它还真有几分期待。   “喵~”   “要抱着吗?”   温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洛瑾辞, 只见漆黑的瞳孔泛着零星笑意。   它突然想起初见洛瑾辞的时候,当时这家伙一点也不待见它,拎它跟拎尸似的。   到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些,洛瑾辞偶然会抱抱它……现在居然神特么,还询问它要不要抱。   就在温昀还在感叹这个转变的时候, 前面洛瑾辞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同时温昀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激活第四个支线任务——帮助洛瑾辞毁掉司星楼星轨,奖励200点化形值。】   司星楼,原文中预言洛瑾辞会祸国殃民的地方。   而星轨,也就是能预言的神器。   温昀抬起头想看看洛瑾辞的脸色,然而对方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 根本看不清神色。   它站起来, 两只脚扒着对方的下摆, 叫了一两声才引起洛瑾辞的注意。   “怎么了?”   洛瑾辞弯腰把小猫抱起来,小猫却用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下颌, 柔顺的白毛划过, 很暖很舒服。   洛瑾辞声音低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昀心头一颤,洛瑾辞真的太敏感了, 但它假装没听到, 继续蹭着洛瑾辞, 希望以此来给他带来一点点抚慰。   不远处高塔耸立, 足足七层,每层都烛光晃眼,仿佛集聚这片黑寂所有的光亮。   周围微风涌动,随着摇摆的树梢宛如碧浪,沙沙声在夜色中格外明显,只见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塔尖。   司星楼自从建起就只供当朝皇帝差使。   洛瑾辞抱着小猫走到司星楼下,就立马被看守的人拦了下来。   洛瑾辞拿出令牌,对方才收回手站回原处,空明的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温昀有些好奇地看着洛瑾辞手里的令牌,洛瑾辞见它感兴趣,索性直接把令牌顶端栓着的红绳套在温昀的爪子上,任由对方拿去玩。   窝在洛瑾辞怀里的温昀扒拉了几下,等看到背面的字时,差点吓得一个手抖就扔了出去。   卧槽!洛瑾辞还真敢什么都拿给它玩儿。   这可是洛司渊的御令!   它赶紧用爪子推了推对方,示意对方把这玩意儿收回去,它虽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但若是让别人看到御令让一只猫儿拿着玩儿,总归对洛瑾辞是不好的。   “怎么了,这就不敢玩儿了,胆子还这么小。”洛瑾辞语气里的笑意都不需要藏。   温昀:“……”   好在洛瑾辞并不是彻底疯了,最终还是把令牌放了回去。   温昀一双琉璃猫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司星阁整整七层,但人并不多,温昀甚至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奇怪,特别是自从进了这司星楼后。   不仅穿着的服饰奇怪,全身由绛紫色黑边长袍围起,只露出了一张脸,长袍上一堆奇奇怪怪的符文,但这些符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占据中心的符号,正好和右侧脸颊上刺着的符文相对应,更像什么宗教信仰,感觉这个符文就是专属他们的符号,就跟名字似的。   而且这里每个人的眼神也很怪,虽然表情都很木然,但在看到洛瑾辞后,却又统一的多了点什么东西,温昀说不出那种感觉,很专注,但不敢停留。   总之,它的第六感告诉它,这并不是什么友好的视线。   温昀轻轻唤了声,洛瑾辞垂下眼睑看着它。   “怎么了?”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能感受出那股奇怪的感觉吗,但它又开不了口说话,最终只是蹭了蹭洛瑾辞的下颌。   洛瑾辞抱着它一口气上了六层楼。   在拉开入口帘幕的那一瞬间,温昀就被摆在正中间的巨型星轨给震撼到了。   高高的银质星轨占据了楼层的大半位置,两条镂空的银条以一点相搭,一条从屋檐倾斜而下,一条从地面倾斜而起,交于一点,两两相互贴,搭成一个半敞开的镂空巢穴。   而正中央有颗恍若月亮的圆球,不知因什么原理而悬空不停地转动着,周围散发着星星点点微弱的暖光,星轨最外层的银条被一层紫光包裹着,将所有东西囊括其中,看上去高贵又梦幻。   看到这抹紫色,温昀就一下子联想到洛瑾辞的眼睛。   也如这般幽魅,浩瀚,深不可测却又给人致命吸引力。   温昀一双猫瞳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壮观的星轨。   直到视线被一片黑暗挡住,洛瑾辞的手,温热又有点潮湿。   “别看了。”洛瑾辞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昀才反应过来,它刚才居然盯着这星轨看了半晌。   等视线恢复明朗的时候,它没敢再盯着看,把脑袋转了回来,贴在洛瑾辞胸前。   这里真的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洛瑾辞的紫眸在十五岁那年必会显现,不像现在还可以控制,原文中洛瑾辞紫瞳在生辰上显现,司星楼星轨恰巧也在那日崩塌,“天煞孤星”的箴言出世,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两件事,却同时发生,让洛瑾辞的人生从此颠覆。   所以在看到这样一层紫光后,温昀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一定要让星轨提前崩塌。   一看就跟什么邪物,居然用它来测天命。   真是荒谬。   “太子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昀探出脑袋,就正好对上了那花甲老叟的眼睛,还别说这花甲老叟居然有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   白眉白胡白发,然而一张年老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皱纹,就连眼角也没有细纹,他穿的紫袍和别人些许不一样,依旧紫调为主,暗黄色金边,但上面并没有符文,只有一张完整的星轨图。   他也是整座塔中唯一一个没有戴兜帽的人。   一切都是身份的彰显,大祭司——空境。   空境见到洛瑾辞也只是浅浅地行了个礼。   洛瑾辞一双沉沉的眼睛看向空境,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不知大祭司可知道最近淮阳境内的传言。”说着手上轻轻抚摸着温昀柔顺的毛。   温昀也有些好奇,立马竖起小耳朵认真听着。   “老夫一直在司星楼,未曾听闻外界谣言。”   洛瑾辞继续缓缓道:“说淮阳东边明星陨落,春末即有天妄之灾,波及整个00国。”   空境望着洛瑾辞宛若深潭一般的眼睛,表情毫无波澜:“殿下既知是谣言,为何还告知老夫。”   “本宫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如今淮阳城内人心惶惶,既然本宫负责这个案子,就得把这件事弄明白,还请大祭司用星轨推演一遍这个预言,相信大祭司的话没人会不信。”   “殿下见笑了,每次星轨推演并不代表着是老夫说的话,一切都是天命。”空境脸上仿佛没有表情一般,不管说什么,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既然这是皇命,空境不敢违背。   “殿下这边请。”说着就领着洛瑾辞上了高座,楼阁之中的一切一览无遗。   入座的洛瑾辞把温昀放在腿上,一只手杵着椅子的扶手,支撑着下颌,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底下的星轨推演。   然而温昀却被一个人吸引了视线,因为那人频频往它这儿看来,眼神热切且虔诚。   对,就是虔诚,虽然听上去离谱。   那人没有参加推演,而是站在外层守着,见它看过来后视线就更加坦诚,甚至让温昀怀疑,要是没有前面的星轨以及推演星轨的人,那人估计直接朝它走来。   温昀有点搞不明白,这时突然紫光乍起,照亮了整个屋子,幽幽紫光忽闪着,让温昀不适地闭起了眼睛。   其实它对这个星轨推演挺感兴趣,但介于之前的事它没敢一直盯着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恢复平静,星轨的光芒比之前淡了许多。   洛瑾辞懒懒地收回手,又慢慢顺了会儿猫毛。   “好看吗?”   “喵喵喵~”   “那你觉得天命真的能推演出?”   毋庸置疑,温昀是不信的,毕竟空境若真的能知天命,可为何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它一眼,难道看不出这个猫壳子里是个人的灵魂。   “喵喵!”   “真聪明。”洛瑾辞突然弯了弯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宛若三月绽放的桃花。   修长的手指奖励性地挠着小猫下颌的软毛。   温昀舒服的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睛,嘴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其实温昀之前挺抗拒这个动作的,这对他来说过于亲昵,又有点别扭,但终究耐不过洛瑾辞的手法。   真他妈的舒服,于是逐渐堕落,丢失了猫严。   “殿下请看,这是推演结果。”空境走近将白纸上落了紫光的符文展示给洛瑾辞看。   温昀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看看推演结果是什么。   “……”   好家伙,这符文谁看得懂?唬人呢。   不过空境主动解答了温昀的疑惑。   “将。”   “老夫觉得是将会之意。”   温昀顿时愣住,它倏地抬眸看向空境。   只见对方的眼睛似乎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睛宛如百年枯井般死沉。   这人究竟想干嘛?   剧情似乎直接跨越到了洛瑾辞彻底坠落深渊的那一年。 第33章 颤翅(五)   直到洛瑾辞带它回到重华宫, 温昀都还在纠结那个字的意思。   它看书的时候,一直以为只是皇上命令司星楼这么放出洛瑾辞是孤煞天星的谶言。   而今夜,这个大祭司的操作真让他有点搞不懂, 仿佛自作主张一般。   反正它才不信真有人能用星轨推演天命的这种事。   温昀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宣纸上,洛瑾辞不愧是文中的智商担当,这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不只是说说。   温昀只见洛瑾辞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刚才的符文,没任何偏差。   被风干的字摆在一旁, 洛瑾辞抱来了一摞书。   暖色的烛光映照在隽秀认真的脸庞,温昀竟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洛瑾辞的长相足够优越,认真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里只剩下了这几本书。   温昀又把视线落到洛瑾辞翻过的书上,这些书上的字它一个也看不懂,最终闲的有点无聊, 便想去院里逛逛。   它轻轻跳出窗外,不想惊扰到对方,没想到一抬头就和洛瑾辞的目光相对。   “别跑太远,记得回来。”   “喵~”   温昀想去自己的小仓库捞点吃的,只是在经过转角处听到了墙头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警惕地抬头就看到墙头趴着一个人, 但温昀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就是在司星楼里频繁朝它张望的人,眼里的炙热实在太明显了。   只是这次她并没穿着那身紫袍, 而是换了一件和夜色一般浓郁的黑色劲装,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温昀下意识觉得自己危险,刚想开溜, 而女人此时也看到它了, 正朝它疯狂招手, 眼看即将摔到在地, 最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直直站在地上,更可怕的是几乎每发出什么声音。   看得温昀目瞪口呆:“……”   这时它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毕竟即使这样虚晃了一下,对方看向它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担心温昀害怕,女子小心翼翼靠近,在离温昀还有五尺的距离顿住了脚步,双手交叉轻轻搭在两肩,一脸神圣且严肃地朝温昀微微弯腰行礼,抬起头后两个葡萄似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它。   “圣洁的尺玉,阿里雅很高兴在这儿能够遇到您。”   温昀看着朝它行大礼的阿里雅,一时开不了口。   这什么情况?   对方既然知道它的名字,还朝它行礼,温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词。   信奉神宠的灵疆子民。   “喵~”   阿里雅突然笑出了声,看向温昀的眼神更加温柔:“没有弄错。”   听到这句话前一秒还吐槽的温昀,立马把两只暖色猫瞳瞪得圆圆的。   “喵?”   “是的,我能听懂您说话,感谢神的眷恋,赐予了我这种能力。”阿里雅视线上移,落在虚无的天边,双手合十握紧,一脸的真诚,嘴里还念叨着一串温昀听不懂的话语。   卧槽!这世上真的有人听得懂猫说话?!   在司星楼里还笃定相信科学的温昀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然而还没等它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阿里雅又给它当头一棒。   “阿里雅想带您离开南燕国,回到灵疆,可以吗?”阿里雅眼里满含期待,就等着温昀开口。   温昀却没有半分犹豫说出了和对方意愿相反的话。   “不回去。”   “为什么?”阿里雅就纳闷了,尺玉作为灵疆的神宠,是所有灵疆人的信仰,所有的人都愿意把一切供奉给它们。   “灵疆已经抛弃我了。”   阿里雅瞳孔一颤,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整个人瞬间焉了下去,明亮的眸子现在一片黯然。   是的,是灵疆的皇族为满足自己的私欲,把尺玉献给了南燕当宠物,是灵疆亏欠了尺玉,尺玉不愿回去也是自然的。   “而且在这里我也有要守护的人。”   阿里雅突然想起在司星楼时的场景,脑子转的飞快,开口问道:“您说的是太子殿下吗?”   “嗯。”   阿里雅怔怔地看了一会温昀,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既然您想守护太子殿下,阿里雅也愿和您一同守护,毕竟阿里雅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您的,阿里雅愿意为灵疆赎罪,希望您可以宽恕灵疆的子民。”   温昀愣在了原地,一双琉璃猫瞳紧紧盯着真挚无比的阿里雅,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   其实它并不是灵疆神宠尺玉,可是当看到对方充满热忱的眸子,它又开不了口。   但不想骗这么真挚的姑娘,只好委婉道。   “或许我并不是你说的神宠。”   “不,您就是。”阿里雅顿了顿,眼里宛如纳入了星辰大海,一片灿烂,她轻轻呢喃,真挚的眼神有着至高无上的信仰,“神告诉我的。”   温昀一下子没说话了。   真的有神吗?   最终它担心阿里雅这么偷翻太子宫会被别人看到,所以决定先送对方出去再说。   “您在这儿过得好吗?”阿里雅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语气满含担心和自责。   “挺好的。”   听到这句话阿里雅倏然松了口气,转而温柔道:“那就好,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看您。”   对方的尊称让温昀十分不自在,可对方说这是不能改的,以示尊敬和崇拜,温昀也不再纠结,见阿里雅要走,它斟酌问出了内心想问的的问题。   “阿里雅,你在司星楼多久了?”   阿里雅为温昀能喊她的名字而感到开心,脸上挂上笑容:“其实我去年时夏就到了南燕国,但到了初冬才进入司星楼的。”   见温昀疑惑,她主动解释道:“司星楼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筛选严格。”   “层层选拔?”温昀皱起眉头,多问了句,“一般都有什么,比如比武之类的?”   听到这儿,阿里雅也露出了难为的表情:“这个具体我也不知道,司星楼很神秘,在进入司星楼之前,我只见过两个人,我们的考官,而且我今到这儿每个月能见到能说上话的基本就他们俩。”   听阿里雅描述,似乎是单独考的。   “那他们给你考了什么?”   “就两张纸,一张是我们的族语,另一张上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听似很简单的筛选,但看司星楼的人数,绝没这么简单。   这个司星楼真的很古怪。   温昀知道时间不多,又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你在司星楼的这段日子里,司星楼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阿里雅认真思考着,并没再脑海中捕捉到任何奇怪的场景。   “奇怪的事好像没有,司星楼里每日都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我在的这段日子里好像没什么奇怪的事。”   “那反常的事呢?有什么时候和平常不一样的吗?”温昀眼巴巴看着阿里雅,它现在觉得司星楼到处都透着异常,可又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看看阿里雅能不能给它带来什么线索。   “有!”阿里雅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接着道,“有,南燕的皇帝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司星楼,但是在初雪前一段时间,他频繁来了好多次,最后那次他还带着四个人来,我见他们挑着两个沉沉的朱漆箱,但自从那次来了后,又恢复成每月一次。”   “你知道洛……圣上去司星楼干什么的吗?”   阿里雅摇摇头:“圣上来的话,大祭司都会带他上最顶层,而最顶层除了大祭司,谁都不得入内。”   温昀点点头,原文中的确提过第七层只有大祭司能进,温昀抬眸看着一直蹲着和它讲话的阿里雅,问了今日的最后一个问题。   “那两个箱子被抬到了什么地方?”   阿里雅凝眸思考了一番,有些不确定道:“当时我在一楼当值,他们朝楼上去的,我想最大可能性是二楼,二楼一般存放物品。”   温昀听着阿里雅的描述,若有所思的想着,或许它应该去看看那两个箱子里放的什么东西,这样离司星楼的秘密更进了一步。   温昀张张嘴,有些难为情。   心细的阿里雅很快就察觉到了。   “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帮助您,我乐意至极。”阿里雅脸上的喜悦看上去根本没任何作假的痕迹,一双深邃的眼睛布满真诚。   温昀走到离阿里雅跟前,用脑袋蹭了蹭阿里雅的手心。   “谢谢你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阿里雅一时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嘴角咧开了很大的弧度,感受着手下软软的绒毛,手都开始颤抖。   尺玉的亲近是他们灵疆最高的祝福。   作为从古至今饲养尺玉的阿里氏,阿里雅从未和尺玉这般亲昵过,喜悦的心情如同激流海浪席卷而来。   “阿里雅,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当值司星楼一楼吗?”   温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阿里雅的背影渐渐消失后,温昀看了眼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也不知道自己大概和阿里雅聊了多久,时候也不早了,它转身往回走,刚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披着件月白色长衫出来寻它的洛瑾辞。   洛瑾辞并没继续往前走,等温昀走到它脚边,才弯身抱起温昀。   同时身体不自然地僵住,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说出来的话如月光微凉。   “你身上有别的气味。”   温昀:“…….”   不得不说,洛瑾辞这鼻子比它的还灵敏。   好在对方并没想以前一样嫌弃地把它放下。   洛瑾辞抱着温昀朝寝殿走去,语气淡淡。   “你刚才叫了这么多声,和谁说话呢?”   温昀:“……”   见小猫没说话,洛瑾辞垂眸看了眼。   “你不说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能听懂你说话的人……”   剩下的半句洛瑾辞虽没说出口,但温昀已经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真是幼稚。 第34章 颤翅(六)   月明星稀, 树影婆娑。   今晚出发前温昀并没有和洛瑾辞说,它觉得洛瑾辞大可能是不会让它去的,所以趁对方有事出门, 它也悄悄溜了。   凭借着上次的印象,温昀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司星楼。   它蹲在一旁的草棵里,一双琉璃猫瞳紧紧盯着司星阁的门,没一会儿就见阿里雅来了, 现在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刻,温昀趁着阿里雅不小心碰撞到当值的伙伴时,就猫着身子飞速从侧后方的间隙擦着门边溜了进去。   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抹白色恍过。   阿里雅用余光瞥了一眼,见温昀已经进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啊。”阿里雅愧疚地朝一起当值的同伴道了个歉。   对方也同是女性,一双冷瞳里无悲无喜, 她并没有理会阿里雅,转身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温昀不敢多做停留,直接朝第二层奔去。   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宽阔,中间的场地都空着,没有放任何东西, 温昀就有些那纳闷了, 这么宽敞的地方不放, 那些东西究竟放哪了呢。   它围着四周细细查看了一番,结果发现在一个转角处的暗处有一道帘子, 帘子的颜色和周围的墙壁颜色一样, 加之这里光线又不足,仿佛隐匿了一般。   温昀小心翼翼扒开帘子的一角, 这才发现隔间的大小是外边场地的三分之一, 墙壁四角都点着蜡烛, 光线虽不明亮, 但对温昀来说,足够夜视。   隔间内堆满了东西,每样都排列得井然有序,跟强迫症似的。   温昀放眼望去,在最边上那排看到了好几个朱漆大木箱,整整齐齐一长排。   温昀:“……”   这它哪知道会是哪两个箱子。   算了,只能一个个打开看看里边装的什么东西吧。   温昀刚走到木箱旁,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离它这边越来越近。   它张望了四周,见旁边一排有被布盖着的篮子,想也没想赶紧钻了进去。   脚步声突然顿住,只听到帘子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温昀仔细分辨着,这是三个人的脚步,步伐沉重的,似乎在抬着什么重物。   温昀抬起爪子稍稍撩开了遮在它头上的布的一角。   只见三个身着紫袍的男人抬着一座盖着红布的雕像走了进来,三人的额头都青筋暴起,大汗顺着额角滚落在衣襟里。   这三个男人全程没任何交谈,默契地把东西放置到离帘子最近的地方就离开了。   突来的“巨物”和周围井然有序排列着的东西格格不入。   等确认了脚步声已经走远,温昀才敢出来。   这时它才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一圈又硬又滑的东西。   它低头一看顿时晃了眼,墙边微弱的烛光微微摇晃,映衬着这些纯质地的彩色石子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美的有些梦幻,温昀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就跟水晶似的。   但想到自己还要办正事就有些遗憾地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拉好,转身继续去找箱子,它打算从最前面的翻起。   结果在折返的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尽管很微弱,但温昀还是捕捉到了,它退回脚步,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朱漆木箱,鼻子微微翕动。   果然是火鸳草的气味。   温昀抬起爪子,还好这些箱子都没上锁,它铆足劲儿终于推开了箱盖,浓郁的火鸳草味扑面而来。   连续着的两个箱子挨得很近,温昀扶着箱盖让它稳稳落到后面的箱子上,才松开爪子。   它前脚搭在箱子边缘,站起来凑近去看箱子里的火鸳草。   真的是满满一大箱!   前段日子它死活也找不到,历尽艰险,也才找到那么一两根,这倒好,满满一箱。   温昀突然想起阿里雅说的是两箱,它收回身子,去闻闻挨着的前面那个箱子,果然也是火鸳草,它再挪到前一箱,依旧是。   温昀连闻了六箱,都是火鸳草,那就是说这里的十个朱漆箱子有九箱是火鸳草。   那么按照阿里雅的说法,温昀大概猜到了。   在阿里雅到进司星楼之前,洛司渊就已经开始收集火鸳草了,温昀回想起之前傅子桑说的,那阿里雅看到的那两箱极有可能就是太医院收缴来的火鸳草。   剩余的估计是淮阳内收回来的。   只是为什么洛司渊会把所有的火鸳草放在司星楼。   原文里并没提到洛司渊私藏了明面上能弄到的火鸳草,毕竟那个时候洛瑾辞并不知道这些,作为番外主视角,自然不知道这些隐藏剧情。   所以在知道这些火鸳草是洛司渊以防万一故意藏起来的,温昀就对这个人的厌恶更上了一层,同时也就有多心疼洛瑾辞,居然被亲生父亲这般谨慎算计。   如今火鸳草和司星阁也密不可分,不仅是洛司渊,就连大祭司空境仿佛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温昀叼了根火鸳草,用脑袋把盖子顶了回去,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都应该传达给洛瑾辞。   洛瑾辞这么聪明,说不定就能从其中看出什么它没看到的东西。   就在温昀快走到出口帘幕的时候,它忍不住驻足看了眼刚被人抬进来的东西。   烛光忽明忽暗,映照着那块红布,恍恍惚惚还能看出红布下的大致形状,总之这样东西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温昀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雕像前。   虽然这玩意阴森森的,看上去让它有几分害怕,但这节骨眼,明明这儿还有这么宽的位置,看之前的大件物品的摆放都被放在最里边,而这个却放在门口这么好搬挪的位置,看样子很像过不了多久就会抬走。   温昀壮着胆子钻到了红布之下。   它刚仰起头就望到了这个雕像的身子,雕像如同白玉一般光滑澄澈,然而只塑了半身。   温昀往后挪了挪位置,才勉强看到雕像的脸。   居然没温昀想象的那般恐怖,相反居然带着一丝冷冽的仙气。   特别是五官刻画的极其精细,那一双凤眸更是栩栩如生,眼睛微瞌,眸子朝下,带着俯览苍生的悲悯,却又透着神性的凉薄。   总让温昀觉得再多看一眼,这人像就会动。   不过这个出现在司星阁的玉像一下子就让温昀想到了原文中的骨玉神像。   只是它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而且这个摆放在这儿感觉像是即将就要用的,就根本不会像原文里那般直到洛瑾辞十五岁生辰那日出现。   火鸳草,司星阁,洛司渊,大祭司,谶言,骨玉神像。   这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关系。   温昀原以为一切都是洛司渊指示的,但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一双浅色的猫瞳突然凝重了很多,温昀从红布底下退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认真辨着周围的声音。   最终托阿里雅的福,无惊无险地出了司星阁,只是害得阿里雅被一同看守的同伴多瞪了几眼。   温昀叼着火鸳草,直奔重华宫,然而它还没跑出司星楼这片竹林,就在一旁的矮草棵间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洛瑾辞身上的雪松味,气味还很浓郁,并未散去,除了这种还有种陌生的气味,特别特别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要不是它嗅得仔细些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   温昀朝着竹林茂盛的地方跑去,风吹过竹叶萧萧声,夜色凉如水。   司星阁外围的竹林间,两道黑影蒙着面纠缠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温昀光看到那双凌冽的桃花眼就认出了对方,知道洛瑾辞的腿才刚恢复,它有些焦灼地看着双方。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温昀拿不准是谁的,但又怕洛瑾辞的腿会出现问题,这回二话不说就直接朝那黑衣人扑去,直接往对方脸上扒。   黑衣人视线一晃,根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旁的洛瑾辞趁机狠狠拿着匕首捅了一下黑衣人的腰腹。   黑衣人吃痛,一把抓下扒着自己脑袋的猫,直接朝一旁砸去。   洛瑾辞向来波澜不惊的眼里寒光乍现,手里的匕首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如同飞镖一般直直朝黑衣人射去,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撞击,匕首插在那人额头,黑衣人一双震惊骤然紧缩的瞳孔死死看着那个已经去救猫的人,向后瘫倒在地。   周围的景色飞速向后,洛瑾辞最终还是接住了温昀,只是砸的手腕有点痛,嘴里溢出了一声轻哼。   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的温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抱接住它的洛瑾辞,只见对方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头,这才挣扎着想跳下去,想看看洛瑾辞有没有受伤。   结果没等它挣脱就被洛瑾辞按住了,头顶传来了阴沉的声音,隐约间还带着一丝怒意。   “你扑上来干什么?”   “喵~”   然而洛瑾辞根本不理会它刻意讨好的叫声。   “这次我能接住你,那下次呢?”   温昀很想说,它只是一只小猫,没那么容易摔到,而且它还有系统。   可是当触及洛瑾辞漆黑的如深渊的眸子时,刚到嘴角的喵喵声就顿住了,一双琉璃色的猫瞳巴巴望着洛瑾辞,它第一次在那双看什么都深情但同时也毫不在乎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心。   这是不是说明,它在洛瑾辞心里有这么一点点地位的。   温昀抬起头,下意识撒娇般地隔着黑布舔了舔洛瑾辞的下颌,只见对方眸子里的担心一点点变成了木讷。   就连温昀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粉粉的小舌头突然顿住。   一定是因为这是小猫咪的身体,所以才会想都不想就做出这样的动作。   温昀已经不敢想了。   好在洛瑾辞的手也松开了,温昀赶紧从洛瑾辞的臂弯里跳了下来。   一边催眠着自己,它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   又悄悄睨了眼洛瑾辞。   对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已恢复自然,一双漆黑的眸子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温昀:“……”   洛瑾辞可真不愧是表情管理大师,不过对方居然没生气!   “你在这儿等我,我过去查看一下。”   洛瑾辞想起温昀上次看到他杀人时害怕的场景,不自然地嘱咐了一遍。   温昀当然没敢过去看,毕竟那可是死人,还是刚死的,场景肯定骇人。   “喵~”   没想到这时阿里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它居然没有察觉到。   阿里雅一见到站在石头上的温昀立马跑了过去。   “尺玉,我找您好久了,担心您……”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头,“好重的血腥……”   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从一侧用一截斜口的竹竿抵住了阿里雅的脖颈处的大动脉。 第35章 颤翅(七)   黑如点漆的眸子带着寒意, 只要手稍稍用力半分,竹口尖锐的地方就能戳进对方的大动脉。   温昀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   “喵~”   它赶紧跑过来,一双猫瞳紧巴巴望着洛瑾辞, 希望对方能放下手里的东西,然而对方却根本没看它。   反倒是阿里雅的目光在温昀的身上来回穿梭着,见对方没事,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回去, 温柔地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您没事就好。”   洛瑾辞听到这说话声才把视线移到了温昀的身上,沉静的眉眼似深山雪谷的冰河,语气淡淡:“你想让我放了她。”   不知为何,明明这请求也没什么, 但洛瑾辞心里就是极度不舒服,觉得温昀和这个外族女人的关系过于亲密。   “喵~”   温昀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不敢再继续靠近,生怕洛瑾辞一个不高兴就戳下去,虽然对方现在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但经常和洛瑾辞待在一起的温昀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 只是它不太清楚洛瑾辞为何突然生气。   月色透过竹林照在温昀身上, 给白色的绒毛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银光,小猫仰着头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竹子, 却又不敢靠近, 洛瑾辞顿时有些心烦意乱,隽秀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心里的暴虐之气却肆意翻腾着。   只要他稍稍用力, 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可以让眼前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身死此处。   被分割的细碎月光, 照进洛瑾辞冷冽而深邃的瞳孔中, 捏着竹子的指尖开始泛白,直到最后只听见啪嗒一声,竹子应声而落。   洛瑾辞收回手转身朝不远处的尸体走去。   看着对方修长的背影,温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洛瑾辞松手了。   同时一股奇怪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这是洛瑾辞第一次为它改变主意,洛瑾辞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它是不会认错的。   只是……洛瑾辞好像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温昀看了眼洛瑾辞蹲着的地方,决定先让阿里雅先回去,等明日有空了再去找她。   阿里雅表示知道,还放低声音悄悄问了句:“他是太子殿下吗?”   大晚上,洛瑾辞蒙着面又穿了一件黑色劲装,与平日里淡然的形象格格不入,像极了一头隐藏在黑暗之中蓄势待发的猎豹,危险的气息过于浓烈。   加之阿里雅又不熟悉洛瑾辞,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对方反倒猜了出来。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疑惑,阿里雅认真解释道:“您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这句话就把温昀搞纳闷了,看人还分眼神的吗,那它看洛瑾辞究竟是什么眼神。   还没等温昀继续问,就听到阿里雅开口道。   “不过他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阿里雅依旧能清晰感受到从竹子那头传来的寒意,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舌,黏腻又湿乎乎的,对方浓烈的杀意毫不掩饰,只要手轻轻往前一送,她必定命丧黄泉,说不害怕那定是假的。   只是尺玉的安危在她心中已经远远高过她的性命,这是尺玉饲养者一族永恒的信仰。   唯一让阿里雅没想到的是洛瑾辞居然会因为温昀的叫声放了她,所有的杀意瞬间敛去,被不悦取而代之。   这让阿里雅想到了温昀提过的想守护的人。   也只有真心待尺玉的人,尺玉也才会心甘情愿下来守护吧。   所以说,即使差点死在洛瑾辞手里的阿里雅一点也不怨恨洛瑾辞,毕竟他是温昀想要守护的人,同时他也是真心对待温昀的人。   “那您可要好好哄他。”阿里雅嘴角绽放出淡淡的笑容,起身没再多看就走了。   月影朦胧,竹林一片婆娑声。   温昀赶紧朝洛瑾辞那边奔去,靠的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它抵着来自全身上下的不适,窜到洛瑾辞的手边,时不时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胳膊,视线却有些好奇地瞥向那具尸体。   真的是又怕又想看。   毕竟它一直都想知道洛瑾辞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又筹划着什么,而对方从来不会和它说这些,以前是不信任,那现在呢?   只见洛瑾辞用匕首挑开了对方束紧的袖口。   死尸手腕处一条紫线线上蜿蜒着,说不出的诡异,而手腕正中心有个奇怪的符文,符文正中间有个像太阳的圆弧。   温昀还想继续看两眼,视线就被洛瑾辞遮挡住了,它忍不住眨了眨眼。   只听到洛瑾辞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喜欢就别看,你去旁边等着我。”   这次温昀叫了两声,就算它不喜欢,它还是会努力克服,毕竟它想知道自己能帮上洛瑾辞什么。   洛瑾辞低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脚边的温昀,没再讲什么,继续查看着尸体,试图找到更多的信息。   他撕下一块黑布,压在对方的下颌上,手用力挤压,借着月光只见对方嘴里,空空如也。   果然没有舌头。   舌头被割掉,手腕有特殊的符文,跟之前在赤顶山上的那几个人一样。   只是这次又多了个新的线索。   这人是从司星阁出来正好被他夜探撞见的。   温昀看到对方没有舌头,也联想到了上次遇到的那几个黑衣人,当时它只注意到黑衣人没有舌头,并没发现对方手腕的符文。   那这几个人会不会是一伙的,温昀叫了一声。   洛瑾辞似乎听明白了它的意思,开口道:“他们来自同一个组织。”   温昀有些吃惊,上次起码是在山上,这次怎么直接出现在了皇宫里。   “这次不是特意来找我,只是恰巧被我撞见。”   温昀又喵喵喵连叫了几声,洛瑾辞却没再回答它,只是把它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毛,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想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被猜中心思的温昀不满地叫了声,在被洛瑾辞揪住小辫子后,声音顿时又弱了下去。   “你今晚怎么出来了,还到了这儿?”   洛瑾辞没管尸体,抱着温昀往回走,那仿佛可以洞悉万物的眸子慢慢往下移,最后定格在温昀的身上。   重华宫和司星阁可以说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隔着不知多少座宫殿,八竿子都打不着。   温昀这才想起情急之下被自己丢到一边的火鸳草。   赶紧跳出洛瑾辞的怀抱,去寻那两株火鸳草。   它仰着头跑到洛瑾辞脚下。   洛瑾辞伸手接过温昀嘴里的火鸳草,把温昀抱进怀里,淡淡开口道:“哪找到的。”   只见温昀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猫瞳里倒映着不远处那座高高的七层司星楼。   洛瑾辞眉宇清冷,目光沉静,声音犹如涓涓细流,不缓不急。   “从现在起,你七日内不准出重华宫。”   温昀:“???”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开始禁足了?   只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本宫会让云彤看好你的,若让本宫发现你没在,那就连云彤一起罚。”   温昀:“……”   洛瑾辞是真的狠,狠狠抓住了它的七寸,惯会威胁它。   圆月如玉盘,月影下一人一猫渐渐走远,只留那死尸静静躺在那儿。   温昀不是很懂洛瑾辞为什么让尸体大咧咧摆在那儿,但它相信洛瑾辞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   重华宫虽然大,但当值的宫女和太监并不多,偶尔还能听她们讲讲宫里的闲事,只是这都过去两日了,它好像就没听人提起司星楼死人的事。   温昀百无聊赖地趴在软塌上,晒着太阳,只见面前的云彤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真的如洛瑾辞说着那般死死盯着它。   而被禁足的这两日它最常见的就是云彤和洛瑾辞,至于文惠它好像很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温昀乱七八糟地想着,这时听到了很轻的一颗石子落地声,猫耳朵动了动。   它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在墙那头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以及光洁的额头,在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它看到阿里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又是爬墙。   温昀怕她被云彤发现,就朝着云彤叫了一声。   实际上是在和阿里雅说话,跟阿里雅说自己被禁足了,看得太紧,等过几天再去找她。   然而即使阿里雅听懂了温昀话语里的担心,她还是朝温昀摇了摇头。   这是温昀第一次在大白天见到阿里雅,对方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一定是遇到什么急事了。   而云彤见温昀朝她叫了好几声,还以为对方是饿了,赶紧道:“银粟是饿了吗?奴婢去给你拿小鱼干。”然而前脚才迈开一步,就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   “奴婢抱着你去吧。”   温昀趴在云彤的肩头,见院里树后的阿里雅都快翻过了半边身子,虽然那里是个视觉死角,但它很担心会被在屋里看书的洛瑾辞察觉,又有些紧张的朝洛瑾辞那边的窗子张望。   直到阿里雅稳稳落地,洛瑾辞连头都不曾抬过一下,温昀才松了这口气。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等云彤把温昀放在隔壁的偏殿,正打算转身去拿东西,突然被一块白布蒙住了口鼻,眼一翻,没一会儿身子就软了下去。   阿里雅把云彤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转身关好门。   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只是蒙汗药。”   “今日怎么冒这么大的风险,是有急事吗?”   上次洛瑾辞的杀意已经很明显了,但这次若是被洛瑾辞再抓住阿里雅,温昀也不敢想,依洛瑾辞的脾性还会不会放了对方。   “嗯,是有急事,我今早才发现的。”   “大祭司今日一早把司星阁的人全聚在一起,还让我们要严加看管,如今每人当值的地点都换了,往日比较固定,我一直都是一楼,不过也只有一三五这几层楼有人当值。”   “还有什么吗?”   “我今日在三楼当值的时候,看到有三人抬着个用红布遮的东西往上走,虽然我没看见那是什么东西,可看着红布白底,就莫名奇怪的厉害。”   温昀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骨玉神像。   “那你知道他们抬到了几楼吗?”   阿里雅摇摇头:“不过他们下来的时候后背的袍子都浸湿了,我猜测至少在五层及以上。”   温昀若有所思,究竟是大祭司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还有那个死掉的黑衣人,还是有什么重大安排。   “那我今晚去看看。”   “不行,这太危险了,上次我答应了您之后就后悔了,不应该让您犯险。”   温昀正想说什么,就听到了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 第36章 颤翅(八)   门口的人逆光而站, 修长的身子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整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温昀心里暗叫不好,究竟是它刚才听的太投入了, 还是洛瑾辞走路走得悄无声息。   洛瑾辞越过门槛淡淡瞥了眼昏睡在一旁的云彤就移回了视线,他没有看温昀,沉凝的目光落在了阿里雅的身上。   声音轻如云烟。   “你能听懂它说话。”   阿里雅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洛瑾辞很可能已经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索性点点头。   洛瑾辞看着阿里雅不同于南燕国深邃的五官,又结合着她对温昀的称呼,开口问道:“你是灵疆人。”   “是。”这次阿里雅倒是回答的果断。   “那你给本宫说说它刚才叫的那声是什么意思?”   洛瑾辞就着一旁的软椅坐了下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阿里雅,即使是仰视, 凌冽且强大的气场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   阿里雅顶着巨大的压力,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两人相互较劲的时候,是一旁的温昀先败下阵来的,它叫了几声,然后摆烂似的趴在地上, 一双猫瞳看看阿里雅, 又看看洛瑾辞。   阿里雅这才开口道:“它说, 他今晚去看看。”   洛瑾辞微微蹙眉,又继续道:“那刚才那句。”   温昀突然支起身子看着阿里雅, 试图让对方不要说。   也不知道这次阿里雅怎么了, 居然口快说了出来。   “它说,以后他问你什么, 你不用看我眼色, 直接告诉他就行。”   温昀:“……”   然而洛瑾辞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一般, 全身冷冽的气息收回了不少。   洛瑾辞上一辈子间接性地让灵疆贵族屠了一整个灵疆的尺玉, 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能对尺玉忠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世世代代饲养尺玉的一族。   只是没想到居然真有人能听懂猫说话。   那之前的云温真正的身份会不会也是饲养尺玉的一族,虽然知道这个名字很可能就跟他一样用的化名,但洛瑾辞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听过一个叫云温的人吗?”   一旁的趴着的温昀听到这句话差点反应过激,洛瑾辞一双清冷的黑眸看向它,温昀抬着头没乱动,它虽然很心虚,但在这个时候挪开眼更是心虚的表现,直到洛瑾辞移开视线才敢挪回来。   只见阿里雅摇摇头。   洛瑾辞轻敲着梨花木桌案的手微顿。   之后,两人一猫商量了下今晚的行动,当然更多是阿里雅代替温昀传话。   起初,洛瑾辞是明令禁止温昀参加这次行动的。   但的确如温昀所说司星阁不好进,更何况这些日子还加派了巡查,而作为一只小猫的温昀,确确实实方便了许多。   而且有洛瑾辞在下面接应那问题就不大。   最后洛瑾辞拗不过温昀,只好稍作妥协。   “你凡是遇到不对劲的就下来。”   知道洛瑾辞说的是什么,温昀赶紧应了。   第一次能够和洛瑾辞合作,温昀难免有点小激动,等阿里雅走后,它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只剩它和洛瑾辞了。   洛瑾辞一手支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向温昀,阳光透过窗桕印在那人漆黑的瞳孔,仿佛河面上泛起了波光。   “没想到真有能听懂猫说话的人。”   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昀开始装傻,跳下桌子,正打算溜走,就被洛瑾辞弯腰捞进了怀里。   洛瑾辞伸手摸了摸温昀的脑袋,温昀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洛瑾辞没再重复刚才的话题,只是低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然而洛瑾辞根本不知道温昀除了探查这件事外,还打算做一件大事。   毁了星轨。   毕竟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它担心错过后就很难了。   *   天边如同泼了墨一般漆黑,夜幕里没有一丝亮光。   一团白色的影子趁着交接班的时候,从空隙中溜了进去。   这次司星阁的确比往日多了不少人,温昀刚进来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正从楼上下来,还好它反应快,要不然非得撞个正着。   温昀蜷在楼梯角落松了口气,它不敢放松警惕,确定没人了才小心翼翼转上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来到第五层。   温昀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传来的错综复杂的脚步身声,不敢贸然去第六层。   脚步身逐渐逼近,温昀转身躲进了斜后面的帘幕后。   透过朦朦胧胧的白纱,它看到有人从楼上下来,为首的是大祭司空境,他身后的三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朱漆木盘,上面的黑布将木盘里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但温昀隐约闻到了一丝药味,味道不浓,倘若它不仔细嗅可能都没察觉到,这是它从没闻过的气味,很矛盾。   有点冰雪的冷气,却又像火鸳草带了点辛辣和苦涩。   所以很怪,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   鼻尖的药味渐渐消散,目送着四人下了五楼,温昀稍稍等了一会,听着没有任何声响才蹑手蹑脚出来,见这楼彻底没人了,它就大着胆子巡视了一番。   阿里雅跟它说东西至少搬到了五楼,也最有可能在第五层,第六层的位置被星轨占据了,第七层是大祭司的居所,这就更不可能了。   第五层它刚刚已经查看过一番了,并没有那座骨玉神像,而且第五层刚刚没守着的人,不是说看守的人分别在一三五层吗?   温昀突然回想起刚刚从楼上走下去的几人。   难道看守的人就在刚才抬着东西的几个人当中。   这么一看司星阁的确是人手稀缺。   查无所获后温昀便摸上了第六层。   六层还与那日的陈设一样,中央巨大的星轨轻而易举的就吸人眼球,但温昀不敢盯着看太久,它挪开视线,环绕了一遍四周。   其实最宽阔充足的位置已经被星轨占据,并没什么可以摆放其他物品的地方,当然,或许这里还有暗格。   温昀又看了眼空间距离觉得这种可能性好像不太大。   它觉得最有可能的也就是第七层——大祭司的居所。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这大祭司肯定不愿出差错,很可能会亲自看着。   至于星轨,它打算等探查一下骨玉神像的事,再来毁。   温昀一双浅色猫瞳落在了不远处的台阶上,就应该趁现在上去。   第七层明显比第六层小了许多,一道屏风将这里分为了两部分,刚踏入第七层的温昀只能看到窗边的桌案和椅子。   总的来说空境的居所可以用简洁来形容了。   窗前的桌案上放着一盆不知名的花草,桌案正中间是一本书和一支干净的毛笔,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对于空境,温昀多多少少有些好奇,不过它更好奇空境究竟在酝酿些什么。   温昀的视线落在了那本书上,它朝那边走去,桌子被擦得一层不染,脚一蹬轻轻跃上桌案,温昀伸出爪子扒拉了遍那本书,发现里边全是空白页。   但看着这书的新旧程度,明显经常被翻。   谁没事时不时就翻一本空空如也的书。   温昀不信邪的又翻了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它把书合好,推回了原位,只见书壳上有着这本书唯一的一个字。   是不是一个字,其实温昀也不太确定,反正这字它看不懂,依旧跟符文一样,但又和司星阁那些人衣袍上的又不一样,很明显的两种风格。   温昀只能努力把这个印在脑海里。   记住后,它跳下桌案,绕到了屏风背后,只见一张简简单单的床擦着墙边,床头还有个矮柜,放着杯水。   温昀总觉得这屋子的陈设过于简洁,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但又说不出。   但也没敢花太多时间去思考,趁着空境还没回来,它赶紧围着第七层转了一圈。   结果发现这第七层就除了能看到的一桌一床就没什么了,难道真的是它猜错了,那东西真没在第七层。   温昀盯着桌案,脑子却在飞快转动,想着最大的可能性,却偶然瞥见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椅子呢?   这屋光有桌子没椅子,难不成空境都是站着看书的。   温昀环视了一遍屋内,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张椅子,旁边还有一个矮桌,上面放着一个花瓶做摆设。   这画面就跟布景似的。   温昀觉得在这么过于简洁的屋子里还出现这种摆设似的东西就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它走到椅子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奇怪或者像暗道之类的东西。   奇了怪了,真的是它想太多了吗。   温昀不信邪地跳到了椅子上,梅花掌有一下没一下的到处拍拍,结果都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沮丧地原地趴着。   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温昀看着视线正前方窗外乌沉沉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它眼眸也一沉。   实在不行就铤而走险一波,在这儿找个藏身的地方,等空境回来。   温昀想着想着,视线慢慢下移,不自觉就落了桌腿上,眼神突然一滞,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   跑到桌子边认真观察。   靠近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些,在靠窗边的一条桌腿和其他三条桌腿略微有些不同。   其他三条桌腿的纹路都特别明显,整条桌腿的棱角都挺锋利,然而就唯独这条桌腿中间偏下一点的地方被磨得相对光滑,四周的棱角都没周围的锋利,明显就经常摩擦。   温昀用爪子推了推那块相对光滑的地方,没想到真推动了,它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不得不说,自从它变成小猫之后,眼力和耳力都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倍。   温昀回过头,发现就正对着它的那把椅子下面微微凸起一小块儿,类似一个按钮,如果不是它碰到了这个桌腿,启动了什么机关,耳里又很好,要不然那个地方有虚设的椅子遮着,就算启动机关也根本注意不到。   温昀跑过去碰了碰那看上去像按钮的东西。   其实它很担心这玩意万一碰了是什么暗器之类的,毕竟这机关都设的如此复杂,但除此之外它又别无选择,假如真是暗器,它也只能凭借自己灵活的身子殊死一搏。   好在真没有什么暗器,温昀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旁墙面的板子向侧边收去,背后露出了一扇门,温昀推了推,门溜出一条缝,里边漆黑一片。   温昀心头一喜,但很快它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估计是空境回来了。   它想都没想就赶紧溜进那扇门去。 第37章 清夏(一)   温昀刚踏进去, 机关就自动闭合了起来。   暗室里的光很微弱,即使四处墙面都有烛台,但烛台上固定的却是夜明珠, 每个珠子不大不小,发出的光在这么一层阁楼里并不明亮,好在温昀身为一只小猫咪,夜视完全不成问题。   楼梯往下延伸, 它本来以为顶多是个隔间,结果发现这完全是一层楼,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个暗室就在第六层和第七层之间。   温昀小心翼翼地靠边走着,边上起码还有点遮挡的东西,它就怕空境突然进来自己避无可避。   果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昀一个闪身躲进了一处死角,正好有个箱子作遮挡物,它静静地趴在地上,想透过箱子和墙之间的缝隙看看进来的人是不是空境。   只听到吱呀一声,门再次打开。   温昀的视线随着脚步移动, 只见紫色的衣袍从地板擦过, 温昀下意识屏住呼吸, 暗阁很静,空境走路的速度又慢, 每一步仿佛踩在温昀的心尖尖上。   好在空境没多做停留,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温昀见他从桌上拿了个黑色的小方盒, 没等它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空境就把东西塞到衣袖里。   慢慢地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直到那道暗门缓缓合上, 温昀才敢松口气,还好没发现它的存在。   温昀等了一会儿,等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声后才悄悄出来。   它走到空境刚才拿东西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刚侧过头就看到了一道帘幕,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极淡淡的药味儿。   这股药味和刚才那几个人抬着的盒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温昀慢慢靠近帘幕,果然气味就更明显了,它伸爪子扒了扒,帘幕被掀开一角,隔间内微弱的光映在温昀的瞳孔里,他仰头看去。   只见足足两米高的一尊玉白雕像。   果然是它那日看到的骨玉神像。   与那日不同的是,这个雕像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药味,仿佛被药水浸泡或者擦拭一般。   而且将这玩意儿被放在转角处,难怪它刚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因为这里正好是进门的视觉盲区,假如它没闻到那股药味,不留心看的话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这次雕像并没有盖着东西,它完完全全暴露在温昀的视野里。   雕像洁白得似飘落的雪花堆砌而成,全身纹路雕刻得栩栩如生,神韵也刻画得细微入至,特别是那双丹凤眼就跟真人似的,让整个石像都带着一种慈悲普度众生的神性。   温昀盯着石像看了良久,心里的怪异感就越发明显。   至于是哪怪,它又说不出,没由来的一阵烦闷。   不过原文里有提到皇上生辰之日,空境送上了一座骨玉神像,骨玉顾名思义,传说中的神骨,受众人供奉,可佑山河繁茂,天下昌盛,刚何况还是骨玉神像。   得到骨玉神像后的洛司渊龙颜大喜,当场赏赐了不少宝贝给空境,可是谁都没想到神像居然在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七窍流血,森然又诡异。   雕像怎么可能会自己流血呢,明显就是大凶之兆,大家对此也深信不疑,甚至还有人传南燕国大命将泛,弄得人心惶惶。   洛司渊只好请空境与苍生共请神明,降下神旨。   也就在那年夏天,请神结束后,根据神旨洛瑾辞于千千万万人前被废太子,“驱逐”出宫,当日下了一场泼天大雨,大家都说这是神明降雨洗涤污秽,喜悦沉浸在这场雨中,而只有洛瑾辞踩着泥泞狼狈不堪。   温昀回想起这段剧情忍不住的揪心,但是按照剧情发展的话,这件事得发生在两年后的夏天。   可如今就让它见到这神像,究竟是剧情提前了,还是空境从现在就开始筹划了的?   空境是洛司渊的人,温昀一点也不惊讶,要不然为何没人质问或者怀疑那具神像的来历,而是直接将矛头毫不留情地指向洛瑾辞,而洛司渊用一句“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安康”,就联合着众人将洛瑾辞推向深渊。   何其残忍。   温昀幽怨的视线落在了这座骨玉塑像的眼睛上,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东西才会七窍流血。   它觉得这玩意儿太古怪了,而且这骨玉神像空境又是从哪弄来的?这真的是骨玉神像吗?   温昀的思维不自觉地跟着神像走,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对,这个世界真的有骨玉神像吗?   温昀本是无神论者,可是一想到自己连穿书都经历了,这么一来好似也不足为怪,为了观察得更清楚,它索性直接一个蹬腿跳,扒在了石像身上。   结果这一碰才知道,雕像居然这么凉,就跟刚从冰库拿出来似的。   而且这雕像的材质光滑得可怕,只要它一不留神就会往下滑。   温昀努力地往上爬着,等它爬到石像的肩部时,整个身子盘在稍微宽敞的地方,前脚搭在石像下巴处,它试图伸手去摸石像的眼睛。   不是说会七窍流血吗?   只是令它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伴随着一阵略微刺耳的撕拉声,它居然在雕像的脸上留下了自己爪子划过的痕迹。   “……”   不是吧,它也没用多大力呀?   刚刚爬的这么费劲儿也不见得在石像上留下什么痕迹,怎么它现在就轻轻摸了一下雕像的脸,居然就留下了一道抓痕。   这奇奇怪怪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但这阵心虚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因为温昀的视线已经全落在了那道抓痕上,它居然真看到了这石像在流血。   鲜红的血丝顺着温昀爪子抓过的痕迹慢慢渗出,慢慢汇聚到末端,变成了一滴血珠,颜色鲜艳得如同娇艳的玫瑰。   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血,因为它闻到了血腥味儿,尽管这气味极淡,但这的的确确是真的血。   温昀不由自主地伸过爪子去触碰那滴看着快滴落下来的血珠。   血珠滴落在温昀白色的绒毛上,向四周晕开,宛如一朵冬日的梅花。   温昀像是被这滴血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它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好苦!跟喝药似的。   苦得它整张猫脸都皱在了一起。   它第一次知道血是苦的。   还是说这其实不是鲜血,只是给人一种是血的错觉。   温昀抬起头朝雕像看去,令它惊讶的是,刚刚那道伤口居然在愈合,它亲眼看着那道抓痕慢慢黏合……直至完全看不出被抓的痕迹。   温昀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认知直接颠覆了它的世界观,它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出现神明好像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骨玉神像。   回过神的温昀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然后它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一下石像的肩部。   结果纹丝不动,光滑的表面没一丝痕迹。   果然,这石像的头和身子根本就是两种材质。   温昀刚思考着毁掉这个脑袋的可能性,但一想到这玩意儿居然有自愈功能。   自愈?   温昀突然抓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原文里不是说它血流不止,当时可吓坏了不少人吗?   那也就是说能有让它无法自愈的东西。   不知为何,温昀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雕像那双过于栩栩如生的丹凤眼。   它的视线转到了那双眼睛上,这是典型的丹凤眼,眼部线条虽略微柔和,眼尾却微微上翘,带上了些许的凌冽。   温昀总觉得这双眼睛有莫名的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它没有再多想,而是毫不犹豫地将爪子朝那双眼睛挠去。   那触感奇怪得可怕,就跟摸到了真的皮肤似的,特别柔软,也很脆弱。   鲜血从雕像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仿佛一条血泪。   鼻尖的血腥味浓郁了几分,似乎还夹着着淡淡的冰雪气息。   温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闻错了,怎么会有冰雪气,它正想凑近再闻一闻,只听到嘭地一声,外面的门被猛地推开。   温昀一个激灵,下意识想赶紧跑,但一想到这座石像的剧情,它还是有些担心的,便不管不顾地直接跃起,跳到了石像的头上,当机立断把石像的另一只眼睛也戳破。   鲜红的血把温昀爪子上的毛浸湿。   它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藏到了石像后面,其实这块地点挺拥挤的,尽管它个头不大,但只要轻轻扫一眼就能看到,所以它只能趁着帘子被掀开的瞬间凭借着灵巧的身子躲过去。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对手,温昀还是挺紧张的,此时已经心跳如鼓了。   眼见帘幕底下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温昀抓准时机就从石像背后溜了出来。   空境显然没料到是这样一种情况,只见一道白影从眼前恍过,等他扯开帘幕的时候,一双黝黑的双眸沉了沉,握着的拳头一紧,无不表示着主人的愤怒。   骨玉神像上两条长长的血泪一路蜿蜒下来,泊泊不止,诡异又悲凉。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只猫。   温昀按照空境出去时按开关的方法打开了暗室的门,它并没有着急着逃跑,下到第六层时,它就直接朝星轨奔去。   既然都来了,而且空境还发现它破坏了骨玉神像,那以后再进来可能更是难上加难。   那不如一次性都毁了。   直接毁掉星轨的话它可能做不到,但它可以借助外力。   温昀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寻找它来时注意到的蜡烛。   这屋子可燃物也多,就算烧不掉这个星轨,把它熏黑也是绰绰有余的吧,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好意思把这样的“神器”拿出来用。   温昀刚想跳上高台,伸出爪子想去碰蜡烛,突然背后一阵阴影笼罩过来,它微微侧过头就发现了一张古沉的脸,那双如枯井般的眼睛阴鸷得可怕。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清夏(二)   温昀的心咯噔了一下, 它居然没听到空境的脚步声。   时间紧迫,它拼命往前凑,毕竟离蜡烛只有这么点距离了。   可是空境比它快了一步, 对方直接拎起它的后颈,温昀一下子悬空,它试图转过身子去咬空境的手,奈何怎么挣扎也触碰不到。   空镜看着在空中乱扑腾的小家伙:“你是太子殿下的猫。”   肯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对这只白色的小猫印象还挺深刻的。   温昀一滞,刚扭过头就对上了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居然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空镜见温昀不再挣扎,他的视线移到前方不远处的金丝楠木柜上,伸手指了指上边的烛台:“你想干什么?”   温昀真是服了这些人, 一个劲儿和它说话,要是它真回答出了,还不得吓死。   空境拎着白猫往烛台那边稍稍移了点距离。   见小猫没任何反应,又凑近了些许距离。   烛光映在温昀琉璃色的瞳孔里,它知道空境在试探它, 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那蜡烛就在眼前, 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它趁空境松懈的时候, 把蜡烛弄倒在纱帘上, 燃起这一片,那么星轨的事也就能告一段落了。   空境看着安静的温昀若有所思, 突然猛一下把整只猫凑到离蜡烛只有一尺的距离。   温昀趁着空境疯狂试探它, 也顾不上什么, 就抓准这个时机爪子往前猛地一推, 两支挨得极近的蜡烛应声掉落,然而它预料中的事情并没发生,纱帘和蜡烛之间只泛出了几颗火星,嘭地一声蜡烛应声掉落在地,翻滚了几圈后就熄灭了。   “有意思。”   空境看着手上拎着的猫,一向平直的嘴角难得掀起微小的弧度:“居然能这么有灵性。”   说着顿了一下,才缓缓解释道:“这纱帘是冰丝制的,不易燃。”   温昀知道自己被空境捉弄了,简直恨得牙痒痒,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考着逃脱空境魔爪的可能性。   突然间一阵风声呼啸,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狠狠砸在柜子上,金丝楠木柜左右摇晃了几下,温昀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就连嘴里溢出的叫声也变了形,可是捏着它后颈的手越发收紧。   这简直就妥妥的虐猫行为!   空境见小猫一开始还叫了几声,到后面却一直低垂着头,耷拉着四肢,宛如一幅死了的模样。   不知道这猫是真死了还是在装死,但这只与众不同的猫的所作所为的确激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倘若能用这么有灵性的猫献祭星轨的话,星轨的色泽应该更迷人,神力也才会更强吧。   此时的空境完全没把这只小猫放在眼里,起了陪它玩耍的兴致,他拎起小猫和自己视线齐平。   空境拎着小猫在空中摇晃了几下,良久也不见对方动一下,从始至终都耷拉着四肢。   难不成真被他那一下砸死了?   空境难得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猫。   突然间一只白爪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挠了过来,从脸颊到眼尾一阵火辣辣的痛,紧接着手上也传来了一阵疼痛,空镜条件反射似的松了手,咬伤的地方已经往外渗血,一看下口就挺狠。   看着上一秒还一副了无生息,这一秒就挣脱束缚跑了的白猫,空境不怒反笑。   那阴测测的笑声愣是激起了温昀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行,真这么走了的话岂不功亏一篑,而且它心有不甘。   看到一旁柜顶的书籍,温昀眼睛一亮,直接朝那儿奔去。   空镜似乎也察觉到了它的用意,脸上多余的表情顿时散去,他还是小瞧了这只开了智的猫。   温昀凭借着灵巧的身子轻轻跃起,跳到柜子的最高层,使出浑身解数把那些书籍推下去,一张张纸漫天飞扬。   它嘴里叼着几张打算去蜡烛那里借个火。   这些纱帘是不易燃,而不是不会燃,而且这里这么多木制品,只要火足够大,它还不信烧不起来了。   温昀灵巧的避开空镜的抓捕,一阵上蹿下跳,纷纷扬扬的纸张也被带了一地,还好这里的蜡烛也足够多。   它随意推倒了一支离它最近的。   火星子星星点点洒落在一张张白纸上,一点点舔舐过边角,慢慢燃了起来。   温昀琉璃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它把屋内所有的能燃烧的东西都尽可能的推倒,看着逐渐被火包围的星轨。   看着依旧泛着紫光的星轨,温昀想不明白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摆设吗?   也不知空境可曾用它算过司星阁今日会遭遇这番。   真是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次空境都差一点点就能抓抓住它,都被它堪堪躲过。   说实话,它有点搞不通空境想干嘛,第五层好像并没有人,要不然这点动静,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而且看空境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找援助。   这老东西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   温昀继续乱窜着,它穿梭在星轨之间,星轨四周依旧萦绕着淡淡的紫光,仿佛和四周燃起来的火苗彻底隔绝开来,就仿佛不再一个空间一般。   然而它后面的老头子居然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打算救火,就一个劲儿的想抓住它,总不能说就为了争一口气吧。   温昀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它望着星轨,瞳孔陡然放大。   难道说,火对这玩意儿根本没用,所以空境一点也不着急,也没忙着救火。   就在它晃神的时候,后颈倏地一下被空境抓住。   身后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居然还带着点笑意。   “尺玉灵宠,这场闹剧结束了。”   空境一只手拎着它,另一只手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根绳子,单手就在温昀的两条后腿上打了个联环结,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星轨中央的挂环上。   温昀就这样头朝下吊着,所有血液倒流,让它很不舒服,然而空境只是看了眼它就走开了,似乎是去找什么东西,温昀趁着这个机会挣扎着起身去咬那绳子。   然而还没等它碰到绳子,余光就瞥见空境拿着一只匕首朝它走来。   温昀一下子慌了起来。   不会吧,这老家伙想虐杀它,它今天不会真交代在这儿了吧。   空境看着小猫挣扎的样子不为所动,他不顾温昀爪子对他的抓挠,直接强硬地抓过温昀的另一只爪子,在离肉垫一寸的地方轻轻划了一刀。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温昀一颤,尖锐物割裂带来的锐痛感让它停止了挣扎,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潺潺流出,很快白色的毛就被浸湿了。   妈的,居然割它手腕,真是痛死了。   与此同时空境还在它的正下方放了一个盆,滴落下来的血全接在那个盆里。   这是想放干它的血?   温昀心有不甘地朝空境龇了龇牙,喉咙间时不时发出低唬声。   空境此时却像个哑巴似的,不再和它说话,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见空境突然又抓起它另一只爪子,温昀的脑子像被刺激了一般,它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不想再次体验这种疼痛。   然而却无济于事。   听着周围噼里啪啦的火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铜盆中的滴答声,温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在一点点流逝,头也有些犯晕。   钻心的疼痛更是让它连爪子都抬不起。   然而空境却以它的血为墨,不知在地上画些什么,完全不顾周围的火势。   就仿佛在全心全意地做一场献祭法事。   真是疯子。   温昀叫唤了几声系统也没反应,果然是靠不住的,还说随叫随到。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它觉得周围好像变冷了,而且它好像产生了幻觉。   星轨四周的紫光似乎更明显了。   头眩晕的厉害,温昀没法思考太多,只是不知道如果它真死了,洛瑾辞会不会难过。   画完符文的空境刚抬起头,就发现星轨散发着更耀眼的紫光,绚烂得让人着迷,让人移不开眼,周围的火势虽然不大,但却始终被隔绝在星轨之外,仿佛开辟了另一片天地。   空境一向没有波澜的面孔此时洋溢着着疯狂的喜悦。   这果真是灵宠,他居然在活着的时候见到了真的灵宠。   空境几近贪婪地目光锁定在温昀的身上。   他将温昀身体下的铜盆移开,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在地上,仿佛一朵朵绽放的红梅,格外妖冶。   空境兴奋地拿起放在地上匕首,也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手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红线,血液顺着手腕滴落在铜盆里。   相反的是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满是诡异的满足和迫不及待。   温昀隐约能听到对方的喃喃声。   “我可以借助神力了!”   “借助神力了!”   神力?这人是疯了吧。   见空境根本不管它,而是抱着那个盆子又在地上画着一些温昀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温昀尽量让自己涣散的意识集中起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正在它想拼劲全力再挣扎一下的时候,周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它刚抬起眸子就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覆在星轨四周的紫光居然一下子全部散落在地,点点紫光如同天上坠落的星子,每一颗颜色明亮不一,细细闪烁,让人恍若置身星海一般,梦幻得挪不开眼。   盈盈紫光占据了温昀的整个视野。   发现周围异常的空境也停止了动作,整个人怔在了原地,拿着毛笔的手在地上拖了长长一道血痕。   他正在为这一刻的极致炫美感叹的时候,突然间“砰——”的一声,地上的紫光如数全部向天上冲去,一瞬间全部消散,消失得无隐无踪。   星轨骤然失去了光泽,仿佛破铜烂铁一般。   整个楼阁开始摇晃了起来,火势也渐渐朝中央逼近。   跪坐在地上的空境仿佛如梦初醒般,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神力怎么会消失!”   说着又继续拿起毛笔沾着铜盆里的血继续画。   温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真的太匪夷所思的。   顷刻间,星轨就只剩下冰冷的银光,没了它对火势的阻隔,阵阵热浪席卷而来。   司星阁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周围的火势也突然变大,温昀甚至感受到了逐渐靠近的热意,它的两只耳朵微弱地动了动。   外面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大家似乎在救火。   而空境就如同魔怔了一发疯似的趴在地上画着东西。   不行,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这儿的。   温昀蓄力,使劲挣扎了几下,突然间星轨狠狠地颤动了几下,偌大的星轨一整个倏地直接坍塌在地,激起了一道星火。   失去重力,温昀直接被带倒在地,前爪落地的那一瞬间,疼痛刺激着大脑,也让它清醒了许多。   紧接着它就听到一阵闷哼,只见星轨最重的部分压在了空境身上,空境却朝它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嘴张了张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温昀淡淡地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真是便宜了他。   它费力地咬开绳子,直到牙龈都蹭出了些血,绳子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眼看不远处的横木就要被烧断砸下来,温昀赶紧加快了嘴上的动作,还好在咬断的那刻它赶紧跳出了这个位置。   “嗵”的一声激起了一阵热浪。   没有星轨的隔绝,此时四面八方都是火,气势汹汹的火焰仿佛要把这里淹没一般,温昀看了看下楼的口子已经被大火吞没。   最后温昀把视线落在了斜前面的窗口。   它咬牙忍着疼痛,小心避开火势,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它一跃而下,只听到耳边的风在呼啸。   听说猫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是不会死的。 第39章 清夏(三)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不停, 漫天的冷意席卷而来。   温昀只觉得自己冷得直打哆嗦。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火场里,怎么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雪山之巅。   温昀低头看了眼,十指匀称修长, 没一点茧子,只是被冻得有些红,他现在已经不是小猫咪了。   难道说他那从窗外的那一跃,真就死了?   此时的温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抬眼迷茫的看着四周, 广袤无垠的一片雪地,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且这里的雪额外大,甚至比他穿过来在皇宫里遇到的那场雪都还要大,仿佛只要他在这儿再多待上几分钟, 就会被这场大雪淹没。   不行,得离开这儿,但是……   温昀环顾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也开始茫然,这要他往哪走。   没有办法, 最终他只能凭着直觉选了个方位, 一直往前走。   温昀一路上就没停过,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一阵风雪过来, 很快就被掩埋。   这里的大雪好像不会歇气似的, 但让温昀担心被掩埋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使劲儿搓了搓快冻僵的手指,试图唤了几次系统, 都没有反应。   为什么这系统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次跟人间蒸发似的。   身上的寒冷并没让温昀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继续向前走着。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 一眼望去天地一片雪白色,风雪声呼呼吹过,除此之外没其他多余的声音。   温昀总觉得他独自在这里走了几天几夜,仿佛没完没了似的,奇怪的是他既不会饿,也不冷了,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寒冷。   只是空前的孤独感席卷而来,仿佛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   每每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温昀觉得自己再这么待下去估计精神也会不正常,可是又无可奈何,他根本找不到出口。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深呼了一口气,身子直直往后倒去,落地的那瞬间,激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温昀躺在雪地里,抬眸看着天空,就连天空都是白茫茫一片,空中的雪花一朵接一朵的飘落,他还没来得及闭眼,一朵雪花就飘落进了他的眼睛里,冰冰凉凉的,仿佛跟他融为了一体。   那股该死的孤寂感又来了,如同漫天的潮水向他淹没而来,一点一点夺走他的呼吸。   突然喘不上气的温昀猛地睁开眼,他直起身子狠狠喘了几口气,等心情慢慢平缓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雪似乎小了点。   温昀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继续往前走,停留在原地是不可能出去的。   他走起来继续赶路。   越往前他才发现,雪变小了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直到他在雪地里看到了第一株植物,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高兴的手舞足蹈。   那株植物并不很高,只在雪地里冒出了小小的苗头,温昀兴奋地蹲下身,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替小苗拂去叶子上覆盖着的雪花,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把这唯一鲜活的小玩意儿给弄坏了。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植物的苗,百无聊赖的他找不到人说话就开始和小苗说话。   “嗨,你好呀,我叫温昀,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里只有你吗?”   “……”   温昀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但又怕自己再继续往前走就再也见不到其他的生物。   于是,温昀做了个决定。   “小苗,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最后,温昀小心翼翼地带走了这颗不知名的小苗。   温昀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走着走着,这雪竟然慢慢停了,他心里一喜,总觉得出口就离前方不远了,于是加快了步伐,嘴角扬起喜悦的笑容:“你真是我的幸运草,等我回去了定好好供养照顾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继续道:“不对,总得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小草小苗的叫。”   温昀突然一顿,看着脚下的雪地,笑道:“有了,你生长在雪地,就叫你素尘吧。”   “素尘。”   温昀高兴地念了几遍,等他再抬眸的时候,嘴边的笑意凝住,瞳孔骤然放大,他堪堪收回了刚抬起来的脚。   这什么情况,他怎么毫无预兆地就走到了悬崖边?   温昀觉得自己揣着的心都快蹦跶出来了,他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几步,正准转身离开,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到。   “何谓悲悯众人?”   声音也清冷得如同这终年不化的积雪。   温昀立马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在自己斜前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如黑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这背影有着让温昀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的脚仿佛被灌了铅一般,迟迟迈不开。   那抹青色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温昀隐约间又听到他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何为拯救苍生?”   温昀不知不觉也低声喃喃了这两句话:“何谓悲悯众人,何为拯救苍生?”   突然,崖边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反复念着这两句话,直到温昀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袂在崖边翻飞,男子纵身跳下了雪崖。   温昀下意识伸手,手里的小苗却从手里飞出,温昀没有多想,直接扑过身子去抓那颗小苗,整个人一直飞速往下坠,凌冽的寒风割得脸颊生疼,耳边飞速的风声,引起一阵耳鸣,身心不适当的眩晕感瞬间全部袭来。   见那颗小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温昀艰难地伸出手,他想紧紧抓住那颗小苗,可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他一咬牙,猛地一握。   清晰地疼痛感传遍全身上下。   温昀骤然睁开眼。   他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幔,才慢慢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些居然是一场梦,为免也真实得太可怕了,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神游了那个地方。   不过还好是梦,温昀松了口气,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也让他彻底清醒,那割裂感仿佛还存在一般,他咬牙嘶了一声。   温昀垂着眸,慢慢抬起手臂,只见两只手的手腕都被白布缠着。   操!好痛。   还好,作为小猫的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死,要不然和那可恶的糟老头子死在一起都是晦气。   温昀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它记得自己从窗户跳了出去后就昏了过去,而如今醒来又出现在重华宫,看来是洛瑾辞救了他。   温昀躺在床上一边歪过头想在寝殿内寻找洛瑾辞的身影,突然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连刚冒出来的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怎么变成人了?   什么时候变的?   不会是刚变的吧。   温昀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也顾不上手腕的阵阵疼痛。   不行,得趁洛瑾辞回来之前赶紧躲起来!   就在他的脚刚碰到地面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轻微的脚步声,心里的那颗定时炸弹轰地一下炸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躲哪呀?   温昀慌得四处张望,就没寻到一个能藏人的地方,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敞开的窗户,想也没想就赶紧下床跳窗而逃。   洛瑾辞端着一碗粥走进屋,没想到入目的却是床榻上乱糟糟的一堆,而一直躺着的人却不见了。   他捏着碗的手微微扣紧,眼底一沉。   让温昀没料想到的是,他刚跳出窗没走几步路就遇到了打扫院子的小宫女,对方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吓得温昀赶紧抬手遮挡住自己的脸,结果手腕一用力疼得他倒吸了几口凉气。   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他出来的着急连鞋都没穿,这回没脸见人了。   温昀尽量避着人走,他来到了曾经洛瑾辞带他一起走的后门见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现在应该去哪呢,果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小猫咪比较方便。   温昀开始怀念当猫的日子了。   如今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哪走着都比较引人注目,更何况这里还是皇宫。   突然冷静下来的他,试图唤了唤系统,结果没有任何回应,这系统有了跟没有似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离开重华宫吧。   温昀慢慢抬起手臂,努力不让手腕使劲儿,毕竟动到手腕还是挺疼的,他将手搭在锁上,试图想扒开这锁,也不知道这锁如今锁死没,毕竟之前洛瑾辞为了方便偷溜出去,直接把这锁拆了,佯装完好。   温昀急的满头大汗,这锁才挪开了一点点距离,他想着要不咬咬牙忍痛拉开,结果还没开始使劲儿,后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吓得他手一哆嗦,手腕立马传来了阵痛。   温昀只能拼命咬牙忍住,不让自己丢脸的痛呼出来。   “不方便吗?用不用本宫帮你打开。”   声音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温昀就觉得莫名凉飕飕的,他甚至想着是不是出门穿的太少了。   搭在锁上的手被僵硬地收了回来,温昀飞飞速思考着该怎么圆过去。   他转过身,就见树下的洛瑾辞一袭黑袍金丝,束着高马尾,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只是在对上洛瑾辞那漆黑的瞳孔时,温昀就莫名心虚,他甚至感受到了空前的压迫感。   见温昀不说话,就呆呆站在原地,洛瑾辞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温昀,再次开口:“需要帮忙?” 第40章 清夏(四)   温昀刚张开嘴想说不用, 就突然想起了他在白溪镇用的也是他的声音,虽然梦境里有些许不一样,毕竟充满了光怪陆离, 但现实中是一模一样的,真是大意了!   于是他立马闭上了嘴,摇摇头。   洛瑾辞没再说话,盯了温昀一会儿, 视线最终落在了温昀只穿着鞋袜的脚上。   温昀也察觉到了洛瑾辞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叹气声,轻到他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边温昀脑子里还想着这回该怎么圆回去,结果就见洛瑾辞转身走了。   虽然很疑惑洛瑾辞怎么突然就这么走了, 但洛瑾辞亲自抓到他也是事实,不至于在对方眼皮底下再溜一次吧,而且他直觉告诉他再溜一次的话后果很严重。   于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温昀赶紧跟了上去,反正目前这种情况他也去不了哪儿。   只是有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   洛瑾辞应该没有看到他变身的过程吧?   洛瑾辞究竟有没有看到他猫猫变成人的过程!   温昀见洛瑾辞走的快, 也加快了步伐, 以至于洛瑾辞突然站住, 他险些撞了上去。   温昀摇晃的身子最终还是稳稳站定,他愣愣地看着似乎想扶他一把的洛瑾辞, 只见对方的手停在离他手臂只有几寸地方便收了回去。   声音不冷不淡道。   “你在这儿等我。”   温昀不明所以, 只好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等着洛瑾辞回来。   只是没想到洛瑾辞居然把轮椅给推来了。   温昀看着那熟悉的轮椅说不上是什么微妙的感觉。   直到他坐上去了心里也不踏实。   洛瑾辞见温昀坐在轮椅上,也没说话, 转身继续往前走, 温昀为了追上去, 赶紧掰开他特意制作的刹车, 转动轮子,结果刚走几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又立马把轮椅停住,试图放下刹车,等他再抬头的时候洛瑾辞已经站在原地了。   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温昀心跳如鼓。   对方……应该没看到吧。   不管怎么样能苟一下是一下。   他只能扯动嘴角朝洛瑾辞干笑几下。   洛瑾辞没说话,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抬脚朝他走来,贴心地替他抬起了刹车。   “走吧。”   “……”   面对洛瑾辞这样友善的行为,温昀久久不能回神。   莫非对方真的没看到?   接下来的一路上,温昀都没见到人,估计是被洛瑾辞遣走了,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他看着洛瑾辞朝寝殿走去,心里放下的石头猛地又提起了来,怎么办接下来就是他们独处的时间了。   就算被拆穿了他也还没准备好严谨的说辞。   温昀坐着轮椅到了洛瑾辞的内殿,刚想站起来就被洛瑾辞叫住了。   对方的视线下移到了他脚上。   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袜,温昀立马抬起脚。   差点忘了洛瑾辞可是有洁癖,估计是嫌他会踩脏了寝殿。   洛瑾辞看着格外听话的温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不会说话吗?”   温昀犹豫着要不要索性当一回哑巴得了,可万一惹怒了洛瑾辞,对方把他直接就地处决了呢,毕竟他可没忘洛瑾辞杀人时手起刀落的利落感。   宛若带着满身戾气的修罗。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也没说,两人就相互凝视着。   最终还是洛瑾辞败下阵来。   只见洛瑾辞转身去了屏风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双白净的鞋袜。   洛瑾辞朝温昀走来时,吓得他赶紧摆手。   窝草,太子殿下居然要亲自给他穿鞋,穿的还是对方的,这得折多大的寿呀!   温昀忙不迭护住自己的脚,朝洛瑾辞摇手,表示不用。   没想到当对上洛瑾辞那双温润的桃花眼时,他居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零星的笑意。   洛瑾辞道:“没有帮你穿的意思,只是这寝殿里也没其他人,总不能大家都瞧见本宫带了个男人回来吧。”   洛瑾辞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诉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而只有当事人恨不得挖个坑钻下去。   他居然都敢这么脑补了。   只是被人看到的事怕是说不清了,毕竟还有人亲眼见他从太子寝殿翻窗逃出去的。   果然一日之内,整个皇宫都知道洛瑾辞房间里逃走了个美人。   也有人说这人相貌不杨,遮着脸都不让见。   但大多数人都觉得高风亮节的太子殿下只有绝世美人才配的上。   一时间流言四起。   然而人们口中的绝世·温昀·美人正在艰难吃饭,不得不说重华宫的伙食一如既往的好,他才刚醒不久,着实也饿了。   无可奈何的是这手实在太疼,现在的他只能看不能吃真不是一般的难过。   洛瑾辞本来想叫个宫人来喂,就被温昀果断拒绝,他不要面子的吗?   然而当他拒绝的时候,他好像看到洛瑾辞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看花眼了。   菜还没上齐,洛瑾辞就转身出了屋,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门边的脚步一顿,回头和他说了句:“很快就回来。”   温昀一滞,点了点头,洛瑾辞才安心的走了。   果然,没让温昀等太久,差不多菜上齐的时候,洛瑾辞也回来了,只是背后多了个人——傅子桑。   一看到这个试药狂魔,温昀就有点发憷,差点条件反射抬手遮脸了。   好在傅子桑进了寝殿后并没有看着他,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仿佛什么人或事都不足以放在眼里。   直到洛瑾辞站定在他旁边,示意他伸手,傅子桑才如同秉公办事一般抬眸看向他,结果这一看就怔了一会儿。   要不是太子殿下的视线过于不悦,他还能多看一会儿。   傅子桑收回视线,继续替温昀拆布条,淡淡道:“公子的这双眼睛过于漂亮。”   温昀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怎么都在说他的眼睛,龚星尧是,傅子桑是,他甚至怀疑洛瑾辞认出他也仅凭这双眼睛。   他为什么就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何独到之处,顶多也就比正常的瞳孔色浅了些。   傅子桑见温昀没回话,又抬起头看了眼:“公子可是喉咙有隐疾。”   一语说中!   但他真的没有隐疾,好担心傅子桑真给他现场查验一波,温昀慌得不行。   就在这时,洛瑾辞突然说话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想说话。”   仅仅几个字就把傅子桑堵得哑口无言。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直到包扎好,傅子桑才道:“禁生冷油腻,不要碰水,安心修养。”   不知想到了啥,抬眸看了洛瑾辞一眼,补充道:“不要剧烈运动。”   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傅子桑,这不是废话吗,手腕都使不上劲儿,做什么剧烈运动。   傅子桑走后,大殿之上就只剩温昀和洛瑾辞。   温昀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桌上这些美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正常吃它们。   洛瑾辞没在也就算了,顶多吃相难看点,东西总能送进嘴里,可如今洛瑾辞就坐在他旁边,他总得为自己留点面子吧。   温昀想的入神,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桌上的饭菜,却始终没有开动。   直到一个汤勺凑到了他嘴边,饭菜的鲜香让他下意识张开了嘴,只是在看到喂他的对象是洛瑾辞时,喉咙突然一紧,饭菜卡住不上不下的,害得他猛咳了一阵。   洛瑾辞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他从一旁拿起帕子不紧不慢地替温昀擦了嘴,即使隔着帕子,温昀也能感受到,洛瑾辞指腹的凉意,但动作是出奇的轻。   终于缓下去的温昀,脸颊因为咳嗽的缘故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看着眼前的再一勺,本打算拒绝,可是洛瑾辞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让他又无法说些什么。   这一顿饭温昀是顶着高压的眼神吃完的,嚼的特别粗糙,甚至不敢多嚼就咽了下去。   也不知道洛瑾辞究竟在想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温昀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今晚他在哪睡?   总不能和小猫咪时候一般跟着洛瑾辞睡吧,两个大男人感觉多少有些不好,而且洛瑾辞肯定也不愿意。   见温昀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洛瑾辞开口问道:“想在这儿睡?”   温昀一滞,没想到他刚说完不会,洛瑾辞就问他了。   他连忙摇摇头,他怎么敢呐。   “那就先住隔壁偏殿吧。”   温昀感激地点点头,正打算往外走。   就听到背后传了洛瑾辞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温昀停住了步伐,似乎在思考什么。   “假如选择骗我的话,你可以不说。”洛瑾辞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温昀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此时的洛瑾辞蛮招他心疼的,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对方询问的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   他回过身看着烛光下的洛瑾辞,即使被暖色的烛光照着,似乎也染不上半点暖意。   温昀对上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开口道:“我叫温昀。”   声音沙哑的仿佛几天未曾开口,如同生了锈的齿轮,喑哑的难听,就连温昀自己也被惊得一愣。   没想到洛瑾辞却继续道:“哪个温,哪个云?”   “温暖的温,昀……”温昀停顿了一下,似乎考虑着该怎么描述,他嘴角向上翘,“昀,日光也。”   ……温昀   还没等到洛瑾辞回话,温昀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道:“我睡了几日?”   “三日。”   微风吹动着窗边的烛影晃动,洛瑾辞失神地看着温昀走掉的背影,将这个名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成为废人的温昀合衣躺在床上,烛光已经熄灭,隐隐绰绰的月光从窗外洒在床幔上。   他不禁感慨,也不知是不是被洛瑾辞养叼了,这床的舒适感和太子的床简直是天差地别,他在床上小幅度的动了动,果然不怎么舒服。   因为担心掉马的事,他的神经崩了一整日,直到现在才彻底放松下来。   很多的问题也迎面而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了人,系统不是说要兑换了才能变吗,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了?   而且经他旁敲侧击洛瑾辞救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人形了,那洛瑾辞一开始又为什么救他,他可不信洛瑾辞一眼就认出他来,又或者说好心到随便救人。   而且到现在他已经是变成人的第四日了。   就算乱扣积分,他也没有这么多积分供系统扣,这什么垃圾玩意儿。   一个个问题纷纷向他袭来,扰得温昀头痛,这些事想不通他便暂时搁置,换了另一件事。   他还清晰记得,在司星阁见证了那震撼的一幕,紫光坠地汇成了满地星河,却又在下一秒彻底荡然无存。   他亲眼看着星轨坍塌了,应该算毁了吧。   只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不是空境那糟老头子画错了什么?   还是说他不仅唾液有毒,就连血也有毒?   一想到空境,温昀的手腕就隐隐作痛,那老家伙居然想把他的血放干。   也不知道那可恶的老头子有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所有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他和洛瑾辞之间的事也没有解决,明天依旧要面对。   唉,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居然不直接抱媳妇,找什么轮椅??? 第41章 清夏(五)   明明是夏日, 阴暗潮湿的过道,偶尔吹过一阵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微弱的烛光仿佛在下一秒就会歇气。   一双锦靴踏过泥泞, 走到暗牢最深处。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双手被高高吊起,赤luo的脚下踩着块足够一人站立的冰块,周围寒气四起,为了让吊着的自己不这么难受, 男人只能拼命踮起脚尖去触碰那块冰,试图能分担一点力,直至整只脚又僵又痛,呈现紫青色。   被吊起的人始终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 只是在听到响动后男人才艰难地掀起眼皮,一身墨青色锦袍映入眼帘。   他踮着脚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只是这一动没站稳差点让他悬空,他赶紧支起脚尖寻找一个足够让他支撑的一个点,也正是因为这一动, 两只脚腕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一条鲜红的血线慢慢缠了上来, 奈何温度又太低,血流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   这个漫长的过程生不如死。   男人一双眼睛如今已混沌不堪,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来人, 干枯的头发下半张被烧伤的脸显得格外狰狞,烧伤面积已经严重到露出了半边森森白牙。   任谁也看不出这是风光多时的大祭司空境。   洛瑾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人, 他站的位置不远不近。   空旷森冷的牢狱里, 他开口淡淡道:“还是不想说吗?”   空境漆黑的瞳孔一直跟随着站在他前方的洛瑾辞,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声音干涩得如同生了锈的齿轮, 喑哑得难听。   嘴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您那只猫儿……可真是个宝贝。”   “放干它的血就能逆天改命,殿下真的不想试试吗?”   “殿下的天煞之命也可以被改写的……”   “而且神力并没有消失,是神力觉醒了……”   洛瑾辞没说话,一双无波澜的眼睛望着脸上突然泛起贪婪之色的空境。   明明生命都快耗尽了,如今倒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空镜嘴角的笑容露出了半边白牙,他道:“殿下改命就应该趁现在借助神力,不要等到星轨之力归位啊……”   洛瑾辞仿佛听到了什么及其可笑的事,嘴角扬起个微小的弧度。   “可惜了,本宫从不信命。”   听到这句话,空镜嘴角的笑意顿时凝住,一边喃喃道:“您可是天煞之命呀,灾妄之格,注定无人疼无人爱无人怜……”   洛瑾辞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他看着空镜被吊着的手腕处的符文,眼眸一沉,淡淡道:“既然不想说,那就再也别说了。”   冷白的手微微抬起,不知从哪冒出了两个黑衣人。   都不需要一个眼神,两人会意将空境放了下来。   即使面对着锋利的匕首,空境眼里居然也没露出任何胆怯,嘴里一直在嘀咕,脸上尽显疯狂之色,仿佛魔怔了一般。   “我已经沾染神力,神就一定会来救赎我。”   其中一个黑衣人伸手捏开空境的下颌,刀子落下去的那瞬间,凄凉的惨叫声响起。   过道的风始终带着阴冷潮湿,此间还夹着一股铁锈味。   空镜只是被割了舌头,至于死,可以慢慢来,直至脚腕放血慢慢流干,再或者说会有人来冒险救他,但对于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洛瑾辞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还是会不由自主想起空境刚刚说的话。   其实那几句话,他已经听了不下三遍。   说实话他对空境的胡言乱语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挺好奇那日司星阁第六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空境即使面对绝境也尽显疯狂之色。   为什么他在赶去救银粟的时候,却在草地里看到了被割手腕、昏死过去的温昀。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打算救温昀,可是温昀身上有两种割裂开来的气味。   除了很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草木香,这股草木香十分浓郁,已经浓到了似乎要盖过那股血腥味。   这股草木香他当初闻到过一次,是在云温身上闻到的,临溪镇那几日,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五官灵敏程度比往日降了许多。   他是到了和云温离开临溪镇的时候,在马车上才注意到云温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草木香,那气味很淡,还时有时无,让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闻错了。   可如今这么浓郁的草木香,让他更加肯定云温身上有这股特殊的草木香。   这是很独特的草木香,如今格外浓郁但却并不腻人,其间还掺和着一丝冰雪的冷冽,总之,他很喜欢这种香味,这个香味有点像木香花的气味,他甚至眷恋这气味。   洛瑾辞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词。   所以在选择杀与救之间。   洛瑾辞选择先救起这个人。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司星阁附近,他想这人醒来后定会给他个说法。   只是在当他看到这人那双暖色的琉璃眸时,脑中的弦仿佛突然绷断了一般……   洛瑾辞的思绪渐渐飞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偏殿。   他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推开门,结果发现温昀并没有锁门。   他朝前走去,脚步轻得听不出任何声响。   清辉从窗外斜斜照进床上,只见中间微微隆起一团。   洛瑾辞放缓呼吸,生怕吵到睡梦中的人。   他细细分辨那股草木香,才发现那股草木香似乎没了,甚至捕捉不到一点点。   明明受伤的那日这么浓郁那么明显,而如今却捕捉不到一丝痕迹,洛瑾辞难得皱起了眉头,当下遇到了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洛瑾辞就这样站在床头静静看了会儿温昀才离开的。   门扉被轻轻扣上,温昀倏地睁开了眼,抓紧被子的手才松开,手心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刚才真的吓死他了,洛瑾辞在他床前站了这么久,久到他以为一下秒洛瑾辞就反悔救他了,想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夜里,毕竟洛瑾辞进屋的时候身上还携卷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也正是这股血腥味让温昀彻底清醒过来,洛瑾辞一向不好糊弄,今日这般温和反常或许只是给他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等到洛瑾辞真的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答案是什么或许不重要了。   所以,他究竟要怎么跟洛瑾辞解释呢?   还有洛瑾辞到底又知道多少?   温昀觉得自己真真真倒霉透了,大病初醒就要考虑这么致命的问题。   以至于半夜三更真的失眠了,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温昀听着门口支支吾吾的声音,脸都快黑成煤炭了。   什么?这些人居然以为他是洛瑾辞的宠妃。   还怕扰了他清静,太子殿下怪罪下来。   温昀:“……”   实在受不了这种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温昀抬着手臂推开了门,只见门口两位宫女嘴巴微张,一同惊讶地望着他,显然没料到门会突然被打开,而且门背后居然会是个男人。   “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出于礼貌,温昀微笑着问了句,他的嗓子比昨日好多了,但声音依旧喑哑。   另一个相对机灵的小宫女首先反应了过来,毕恭毕敬道:“公子,奴婢是来服侍您洗漱的。”   温昀刚想接过东西,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个手残:“那就麻烦把东西放在那儿吧,其余的我可以自己来。”   看着两个走掉的小宫女,温昀若有所思。   这次又是谁派来的。   他在重华宫呆了这么久,就从没见过这两个宫女,而且这两人在外面讨论的话过于刻意,毕竟他跟在危机重重的洛瑾辞身边这么久了,如今面对这些小伎俩多多少少能看清一些。   而且洛瑾辞居然这么高调的把他带在身边,对方究竟想干嘛。   还没等温昀细细想,他的偏殿又来人了。   傅子桑?   这回只有傅子桑一人提着药箱走进来。   傅子桑见温昀往他身后多看了几眼,好心解释道:“太子殿下今日还有些事,可能晚点回来。”   温昀一滞,他的表情这么明显吗?怎么连傅子桑都能看出来。   不过洛瑾辞近日的确会忙些,大可能是在忙前几日接过的案子,毕竟这么几日了也的确该结案了。   其实自从知道洛瑾辞是重生后,他虽稍稍放下了点心,不用担心重蹈覆辙的可能性,但它还是忍不住想把最大的隐患给拔除,就比如这次的星轨和骨玉神像。   温昀将手放在傅子桑铺好帕子的桌案上。   温昀的骨骼明显,看上去略显骨干,白皙的手腕上两道暗红色的结痂格外扰眼。   傅子桑看着温昀的伤口,有些吃惊地抬起头。   温昀也被那眼神吓一跳,有些磕巴道:“怎、怎么了?”   傅子桑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摇摇头问道:“今日,手腕这儿有什么感觉?”   温昀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手腕上,当触及那道伤口时,他又想起了空境拿着匕首割下去的场景,心里一阵恶寒。   他赶紧挪开视线,试图不去想那日的场景。   不过不得不说,这手腕比昨日好太多了,疼痛感也消去了大半,傅子桑不愧是傅子桑。   “疼痛感没有昨日明显,而且伤口处有点痒,这是发脓了还是伤口正在愈合。”   傅子桑听到温昀的后半句话,又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温昀的手腕。   那专注的程度看得温昀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只实验的小白鼠。   过了一会儿,傅子桑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不用担心,这是伤口在加速愈合。”   加速愈合?   见傅子桑给他重新包了药,温昀也就没多想,毕竟傅子桑的许多药都奇奇怪怪的,能促进伤口加速愈合也不足为奇。   他比较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好?   毕竟什么地方都得用手吧,睡觉、洗澡、上厕所……   鬼知道他每每经历一遍,都忍不住想骂自己一句废人。   “那我这手,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傅子桑缠布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望向那双暖色眸子,不冷不淡道:“以如今的愈合速度,一两日便好。”   什么,一两日就好了?这么快?   温昀心里一喜,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简直是神医!”   只要他再忍一忍,熬过这两日就好了!   温昀一时激动,没忍住就拉上了傅子桑的手。   傅子桑只感觉到指尖微凉,就如同滑入了一块上好的玉石一般,他难得的怔住,一时忘了挣开。   这时一个身影从门外窜了进来。   声音还有些气喘吁吁:“他们说,太子哥哥给我找了个嫂嫂……”   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洛禹川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握着的手,一本正经问道:“你们是谁?” 第42章 清夏(六)   嫂嫂?   两个人明显都听到了洛禹川刚刚说的话, 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下学回来的洛禹川。   洛禹川这才注意到傅子桑一身太医装扮,他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温昀的身上。   温昀被洛禹川过于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他刚想开口说话, 没想到洛禹川就莫名其妙转移了话题。   这话是对着温昀说的。   “请问你有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猫吗?”   温昀在对方真挚的眼神下摇摇头。   果然这话刚落,就见洛禹川垂丧着小脑袋:“我已经好几日未见银粟了。”   温昀听到这句话怔愣了片刻,他发现许多人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起银粟。   真就是奇了怪了。   傅子桑没理会洛禹川的嘀嘀咕咕,他替温昀重新包扎好,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稍作了停留,还弯腰附在温昀耳边说了一句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话。   “皇宫处处有危机,公子和殿下走太近,注定不太平。”   温昀抬头望着傅子桑,然而对方根本没看他就转身走了。   皇宫凶险, 洛瑾辞身边更是危机重重,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知道,只是一向冷漠的傅子桑居然好心提醒他,温昀心里有道不知名的暖流淌过,怎么说傅子桑也算得上他在这儿为数不多的朋友吧。   温昀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事, 就连洛禹川什么时候站在他跟前的, 他都没注意到。   洛禹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和这个陌生的漂亮哥哥说话。   他有点紧张,但还是忍不住跃跃欲试。   “我叫洛禹川, 能问下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最近洛禹川抽条了很多, 以前满满的婴儿肥也消去了不少。   温昀看着洛禹川略显局促的模样,嘴角勾起个柔和的弧度, 缓声道:“温昀。”   得知了温昀的名字, 洛禹川脸上明显挂上了大大的笑容, 他的视线落在了温昀裹着白布的手上, 小心翼翼道:“温昀哥哥是手痛吗?”   温昀随着洛禹川的视线落在了手腕上,他点点头就见洛禹川顶着一张包子脸,一本正经道:“那我给你呼呼就不痛了,以前我摔伤的时候,太子哥哥就会给我呼呼。”   说着洛禹川探出脑袋,鼓着腮帮子朝温昀受伤的地方吹了几下。   温昀看着洛禹川认真给自己呼呼的模样,不禁在想洛瑾辞以前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如果他真的穿到洛瑾辞还是小包子的时候该多好呀。   温昀这边才想着会呼呼的洛瑾辞,当事人就来了。   看着一个认真呼呼的洛禹川和一个笑得正开心的温昀,洛瑾辞向来波澜不惊的假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温昀在察觉到洛瑾辞到来的那瞬间,突然紧张了起来。   洛瑾辞没看温昀,他开口朝洛禹川道,温柔的声音和本人无害的长相一般。   “今日怎么有空来二哥这儿。”   洛禹川一听到洛瑾辞的声音,赶紧兴奋地转过身。   “太子哥哥,你回来了。”   洛瑾辞迈进门槛,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洛禹川此时已经小跑到了洛瑾辞面前,期待着洛瑾辞摸摸头脑袋,问一下今日的学习情况。   然而洛瑾辞却径直擦着他走了过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洛瑾辞问道。   “怎么还跑来了偏殿?”   洛禹川这才想起之前洛瑾辞问他的问题,他朝洛瑾辞边走去边道:“他们说,太子哥哥给我找了个嫂嫂,所以我一下学就想着来看看。”   洛瑾辞坐在了和温昀一排的位置上,他为自己倒了盏茶,缓缓道:“他们?”   “你大哥他们?”   洛禹川点点头。   “那你三哥呢?”   洛禹川赶紧摇摇头,还替被点到名的人辩解道:“当时三哥站我旁边,我们都不信大哥说的话。”   听到这儿,洛瑾辞拿着杯盏的手一顿,他看着洛禹川一脸认真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喝下那口茶。   温昀看着这两兄弟的交谈,在心里默默替洛禹川叹了口气。   以他对洛瑾辞的了解,对方在重生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会对如今的洛禹川释怀的,虽然现在的洛禹川还没被利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不代表在洛瑾辞那儿没有过,能做到不迁怒都谢天谢地了,更何况这么表面友好的相处。   所以这也让温昀想到了洛瑾辞是在利用洛禹川,就像当初他和洛瑾辞不太熟的时候,洛瑾辞也是这般,该利用的时候毫不含糊,至于平时怎么相处完全看心情。   不过洛瑾辞和洛禹川的恩怨他还真插不上手,也没啥立场。   温昀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听两人讲话,突然听到洛禹川的问话时,倏地回过神来。   “太子哥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洛瑾辞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那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洛禹川犹豫地看着温昀,似乎讲了这么多才注意到他这个外人,难得稍稍聪明了一回。   温昀刚想起身说,要不我出去转转,洛瑾辞就开口道:“这没外人,你说吧。”   温昀:“……”   洛瑾辞是真不把他当外人?   见洛瑾辞同意了,洛禹川这才放下心来,娓娓道来。   “重华宫里跑出了个衣衫不整的赤足美人,你们听说了没。”   拎着自己刚从别处淘到的八哥的洛昭延一听到这话立马停住了脚步,很快就加进了那群人的讨论,他一旦开口就有些口无遮拦。   “父皇前几日交予他的那案子都没办完,居然还有空私藏美人,真是艳福不浅呐。”   在一旁看书的洛淮安实在受不了这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开口道:“整日只会张着嘴胡乱说一通。”   “我们胡说?”众人让开了位置,洛昭延走到洛淮安面前忍不住笑道,“那是三弟没见到这场景,你真以为二弟不懂风月,不近女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昭延突然压低声音道:“说不定,他比咱们知道的花样还多哈哈哈哈哈哈。”   “也对,毕竟二弟藏的还是个男人。”   洛昭延这才看到在一旁恨恨看着他的洛禹川,忍不住拍了拍洛禹川的头,佯装亲昵的调侃道:“禹川啊,你平日里不是和你的太子哥哥走得最近吗?怎么连自己要有个男嫂嫂了都不知道。”   洛禹川愤愤地拍开洛昭延的手,将这件事记了一下午,他不信太子哥哥给他找了个男嫂嫂的事,这不一散学就直接冲到了重华宫。   洛瑾辞神色淡淡地听着洛禹川说这些事。   只有一旁的温昀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在大家嘴里,他已经被传成这个样子了吗?   洛瑾辞不急不慢道:“那你跑到二哥这儿,可是瞧见了?”   洛禹川的视线在温昀那儿绕了好大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   温昀本就被刚才的那些传闻震惊得久久不得回神,结果洛瑾辞居然直接朝他扔来一道惊雷,炸得他外糊内焦。   洛瑾辞一手杵着下颌,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温昀:“这么大个人,你居然没看到。”   温昀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洛瑾辞,不禁开始怀疑他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否则为什么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成一句话后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接下来他万万没想到洛禹川却替他反驳了,只是说出来的话足够他被坑死:“他不是,我明明看到他和刚才那太医拉手了,还一脸高兴,两人还说了悄悄话。”   温昀:“……”   两道视线齐刷刷地都落在了他身上,温昀只好看向洛瑾辞,下意识解释道:“只是换药而已。”   而这话不知戳中了洛禹川哪个点,他似乎有话要说,温昀眼尖赶紧把对方想说的话硬塞回对方的肚子里。   现在小孩子都没作业的吗!   “太傅今日给你布置的任务做完了吗?”   果然,小孩子的话题就是比较容易转移,洛禹川一本正经的脸上立马挂上了懊恼的神色,温昀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哄回去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回还剩下个大的,更难搞。   温昀看着坐在位置上就没挪过窝的洛瑾辞,心一横,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道。   “想听一个离奇的故事吗?”   见洛瑾辞没拒绝,温昀清了清嗓子,试图说了几个违禁词,发现并不同以前那般不能说,于是就把怎么穿越到这儿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一口气说完后,温昀一双澄澈的眼睛紧紧盯着洛瑾辞,仿佛是等待对方最后的审判。   而洛瑾辞只是微微颔首,还给他倒了一杯茶润嗓。   还别说,真有点口渴,温昀尽量不转动手腕去拿那杯水,他刚抬起茶盏就听到了洛瑾辞不咸不淡的总结。   “你说你是来自千年以后的人,而不是由一只猫变成的人。”   温昀老实点点头。   洛瑾辞轻叩着桌案的手一顿,一双黑沉的眸子望向仅有一桌相隔的温昀。   “那你怎么知道很多事情?”   温昀喝水的动作一滞,他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那口茶,正准备说话又听到洛瑾辞道:“希望你别骗本宫。”   嗐,果然建立了良久的信任最终还是毁于一旦。   光听这个称呼,温昀就知道洛瑾辞在威胁他了。   无可奈何,温昀只好破罐子破摔,如实回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只是一本书。”担心洛瑾辞听不懂,温昀又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生活在一本书里,而你是书中的人物。”   温昀努力斟酌着用词,担心刺激到洛瑾辞。   然而和他想的不一样,这话似乎勾起了洛瑾辞的兴趣,他弯了弯眼睛,嘴角带着点笑意:“那书里是怎么描述本宫的。”   “玉树兰芝,凤毛麟角,学富五车……”   温昀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打断了。   “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剧情,恐怕不止这些吧。”   洛瑾辞虽在笑,但笑意始终没到达过眼底。   温昀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但看着洛瑾辞明显等他回答的模样,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十恶不赦、丧心病狂、罔顾人伦……”   温昀一口气全说完了,一边细细打量洛瑾辞的表情。   “所以你当初第一次见本宫就这么害怕。”   温昀刚想反驳这句话,但仔细一想,当初的确是怕洛瑾辞。   “我当时不是有点先入为主了吗,加之那时候又不了解你。”   “那你现在了解我了?”   温昀一滞,犹豫了片刻道:“多多少少有了解。”   毕竟他也见到了洛瑾辞这么多不堪的过往和经历,洛瑾辞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并没打算把这些事说出来。   这回反倒是洛瑾辞怔忡了片刻,眼里带了点笑意:“了解有多少。”   温昀望着洛瑾辞含笑的眸子,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把最重要的的说了出来:“你是重生的。”   而洛瑾辞似乎对温昀知道这点已经见怪不怪的了,毕竟他很多时候都没在温昀面前掩藏什么。   只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   “再或者说。”洛瑾辞顿了下,望着温昀一字一顿道,“你开始同情我、怜悯我。”   这句话不知触及到了温昀的哪根神经,他激动地噌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洛瑾辞那边靠,一双暖色的眸子温柔却又坚定。   “你根本就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怜悯,你只是凭自己的实力需要拿回属于你自己东西,明明这么强大、这么骄傲……”   那两个词根本就配不上洛瑾辞。   洛瑾辞听着这番话,心里的某片柔软仿佛被轻轻戳了一下,宛若清风过境,掀起了阵阵涟漪,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喉咙上下滚动,道:“就算我利用、伤害洛禹川也没关系?”   面对洛瑾辞猝不及防转了话,温昀明显一顿,他看着对方那双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眸子,认真道。   “你要做什么,我相信你有你的思考,但同时我也是独立的个体,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温昀并没把话彻底铺开来说,他相信洛瑾辞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假如洛瑾辞真做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他会按自己的思考做出选择。   洛瑾辞和温昀相互对望了一会儿,直到温昀都快被他看得寒毛倒数,才挪开视线,洛瑾辞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烛光映在对方修长的手指上,衬得白玉一般的手泛着淡淡暖光。   “如果本宫现在提一个要求,你会答应吗?”   “什么?”   轻快的语调从洛瑾辞嘴里倾泻而出,说出来的话却把温昀吓了个半死。   “当本宫的男宠。” 第43章 清夏(七)   温昀刚听到这个词就大受震撼。   “男、男宠?”   洛瑾辞点点头。   “那你总得告诉我, 为什么非得是男宠吧?”   说实话,温昀并不想说出男宠这个词,总觉得怪怪的, 他们俩直男,用这个多不合适,只是没想到洛瑾辞的接受能力居然这么好,虽然这里的民风相对开放, 对权贵养男宠之类也见怪不怪,但这并非主流,多多少少还是会被非议的,更何况是一国的太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相信洛瑾辞不知道, 而且洛瑾辞也不是会拿这事开玩笑的,所以对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这次温昀想知道答案。   既然他已经都向洛瑾辞摊牌了,那么他也希望对方有什么想法和做法,不要对他藏着掖着。   听到这句话, 洛瑾辞抬眸望着温昀, 只见对方一双琉璃色的眼瞳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俊秀的脸上满是认真,他忍不住问了句:“就不怕知道的太多, 反而更危险吗?”   这话多么似曾相识, 温昀弯了弯眼睛:“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点。”   洛瑾辞看了温昀一眼, 继续道:“你不是看过原文吗?理应知道后面的事情。”   温昀在嘴边的笑意登时凝住, 他是看过原文和番外没错, 只是原文里又不是面面俱到, 事无巨细。   看温昀不说话,洛瑾辞才不紧不慢道:“还记得洛司渊给本宫安排了一场选太子妃的盛宴吗?”   对于洛瑾辞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温昀也没太大惊讶,只是经对方这么提醒,他的确想起一点点,他点点头。   原文里有说到洛司渊在皇宫举办了一场夏日游园会,实际上也就是为了让洛瑾辞挑选太子妃,他记得当时选中的可是女主。   可是是女主诶,就算女主一开始的确喜欢洛瑾辞,但始终是男主的官配呀。   所以洛瑾辞的太子妃注定是要泡汤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记得自己看番外的时候,洛瑾辞就算当上帝王了,后宫也一直空着,可谓是从头寡到尾。   不过那时候洛瑾辞腿脚不便,的确也不方便沉溺于男欢女爱。   温昀思绪逐渐飞远,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了洛瑾辞的腿上。   突然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刚抬起头,就恰巧对上了洛瑾辞那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温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当猫猫当太久了,容易放空发呆。”   洛瑾辞也没去纠结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继续道。   “其实太子妃的早已内定下来,接下来举办的那个游园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听到这句话温昀倏地睁大了眼睛,洛瑾辞也看出了温昀的惊讶,顿了下,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看完整本书了吗?”   虽然的确不值得惊讶,但是这洛司渊也太狠了吧,真的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洛司渊做不出的。   表面是为了让众人看出洛司渊对他的用心和尊重,实际上也算把洛瑾辞推上了一种变相的风口浪尖,不仅看清楚了站队情况,还让洛瑾辞得罪了不少人,毕竟来参选的大多是肱股之臣的后辈,还给洛瑾辞在众皇子面前拉了一波仇恨。   这真的是亲儿子吗?要不是原文里洛瑾辞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洛司渊还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否则他都要以为洛瑾辞是洛司渊仇人的孩子,否则至亲骨肉,怎么舍得如此算计。   “你不需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宫。”   洛瑾辞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声音也不知不觉冷了几度。   这话倒是说得温昀不开心,他下意识反驳了回去,也不管自己的话在外人的眼里有多么的大逆不道。   “我就看不惯他这么算计你,这人就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温昀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鼓鼓的,语气也比平日重了不少。   洛瑾辞难得怔住,他甚至下意识想抬手替温昀顺顺毛,看着微曲起来的手指,长长的睫毛微瞌,在眼睑处留下了极小的一道阴影。   温昀没注意到洛瑾辞的异常,他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现在他对扮演洛瑾辞的男宠也没这么反感了,只要能帮到对方就行,他继续道:“那我扮演男宠的最终目的是。”   洛瑾辞的手放回了原位,他抬眸望向温昀,不紧不慢道:“看众人的反应。”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顺便推了这场婚事。”   推了婚事?   的确,这回的洛瑾辞可是重生的,尽管女主再好,再善解人意,他难免会对洛禹川和女主之间的事有膈应。   只是看众人的反应?   如今大皇子,三皇子的势力都有所被削,两人肯定也会有所行动,而洛瑾辞在这个节骨眼把喜欢男人这件事抛出去,一看就是自损的招数,只是不知道对方信不信,信了的话正好让对方抓到自己以为的“小辫子”时,洛瑾辞也才能看清如今的局势,站队的人。   毕竟知道太子喜欢男人的话,真心站洛瑾辞这边的人多多少少会心有不甘,苦口婆心的奉劝他,至于站队其他的,估计巴不得呢,说不定还利用这点各种作妖。   温昀这么想着,也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难得的,获得了洛瑾辞的一句褒奖。   洛瑾辞点点头,一手支着下颌道,眼里带了点零星的笑意:“没想到发呆久了也不会变傻。”   温昀:“……”   没想到洛瑾辞会用刚刚的话来揶揄他,真的是睚眦必报,温昀有些无奈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洛瑾辞望着温昀脸上的无可奈何,勾了勾嘴角:“不需要刻意演什么,你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他顺其自然的时候怎么可能像洛瑾辞的男宠!   似乎是看出了温昀的不满,洛瑾辞一只手拿过杯盏,缓缓道:“你演技太差,表演的话痕迹太明显,你只管随心所欲,剩下来交给本宫就好。”   ……什么?   他演技差?   温昀突然觉得他的脸面有些绷不住。   不过,在洛瑾辞这个盲人都能演正常人的影帝面前,的确稍稍逊色了一些。   “至于谣言,经过这么久应该发酵的也差不多了。”洛瑾辞轻轻抿了口茶水。   经洛瑾辞这么一提醒,温昀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洛瑾辞是故意放出他的消息的,不管是对外界还是洛禹川。   看来洛瑾辞刚刚不仅利用了洛禹川,顺带还利用了他,他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不悦。   原来相处了这么久,洛瑾辞还是会算计他,利用他。   难怪还来他这儿吃饭,原来做戏早就开始了。   以前也就算了,毕竟他那时对洛瑾辞误会也颇多,可是在跟洛瑾辞相处这么久以后,他也自觉得真心对待了,而且也觉着自己在对方心里有了这么一丢丢的地位,当然也不排除他披着小马甲骗了洛瑾辞,虽然是为了对方好,但说到底还是欺骗,洛瑾辞前世被这么多人骗,想必恨透了这种行为,所以如今也会选择毫不犹豫利用他,最终这关系兜兜转转还是无解吗。   洛瑾辞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温昀,有些不适应,难得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闻言,温昀抬起头,嘴巴微张,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说出来也没什么用,洛瑾辞估计也不会相信他了。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不如多做点事,多赚点信任值,这样再来说这些话,也就有说服力了。   想通的温昀只好摇摇头表示没事,他将视线落在了洛瑾辞面前的茶盏上,适宜地岔开了话题。   “这些茶水又苦又涩的,我却经常见你喝。”   洛瑾辞见温昀不想说也没再为难,顺着温昀的话题接了下去。   “你尝尝。”   见温昀皱着脸果断摇头,洛瑾辞下意识轻声哄道,这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对待银粟一般。   “这是进贡的雪尖,比你上次喝过的好喝多了,不苦也不涩。”   一提到上次两人均是一愣,洛瑾辞先回过神来,眼里带了点笑意,他抬手倒了一杯,然后把杯盏推到温昀的面前。   温昀看着面前的茶水,不自觉地轻轻嗅了嗅,的确又淡淡的香味,而且茶水色泽也和上次不一样,犹豫了片刻他拿起杯子稍稍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带了点清香,然后在嘴里慢慢回甜,的确一点也不苦,简直和他上次喝的天差地别。   以至于他又抬起杯盏喝了一口,就听到洛瑾辞的声音。   “你的手好些了吗?”   温昀喝水的动作一滞,他望向洛瑾辞笑道:“好多了,今日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傅太医说伤口在加速愈合。”   洛瑾辞将视线从温昀手上缠着的纱布上收了回来,他点点头继续道:“那日在司星阁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洛瑾辞问起那日的事,温昀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凝住,他知道洛瑾辞很少会直接对什么东西发问,除非是他理不出头绪。   虽然那是一段他不太想记起的回忆,但里边疑点重重,他也想知道星轨为何会这样,空境这么沉稳淡定、心机又颇深的人,怎么突然癫狂起来。   于是,温昀把那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除了最后他跳窗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洛瑾辞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所以说,你只是打着探查消息的幌子,而真正要做的是是毁掉骨玉神像和星轨。”   一听这话温昀就有点坐不住了,而且总感觉洛瑾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我这不是知道后面的事情嘛,为了想让那玩意儿少作妖,而且那个时候可是毁了它们的绝佳时机,能不心动吗。”   温昀有理有据地替自己解释了一通。   洛瑾辞望着那双暖色瞳孔,顿了下才道:“下次不可以再自作主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一听这话,温昀就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也应该同我商量,而不是把所有事所有计划都藏在心里,我还是猫猫的时候就想说了。”   洛瑾辞难得被温昀噎了一回。   他没接话,转口道:“近日,我在一本珍藏的古书中翻阅到了关于骨玉神像的事。”   一听到这话题,温昀顿时来了劲,倘若放以前他顶多好奇,可如今这玩意儿真的过于神秘,也成功勾起了它的好奇心。   “那玩意儿真的存在?”   “如果按你所描述的,那跟书中形容的可谓一模一样。”   听洛瑾辞这么说,温昀登时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点不淡定了:“那意思是,司星阁里那个骨玉神像是真的骨玉神像?” 第44章 盛夏(一)   “确实可以这么说, 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个头一定是骨玉神像,至于半身,或许就不是了。”   温昀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儿:“你的意思是这个骨玉神像并不是完整的, 而是被人拼凑而成,真的头,假的身子。”   洛瑾辞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这么费尽心机把这玩意儿弄来,空镜到底要干嘛?”   以前他觉得空镜是受洛司渊的指使, 所以才这么预言洛瑾辞,但目前看这种情况感觉又不完全是,明明可以弄一个假的骨玉神像,毕竟谁也没见过,结果弄来了个真假掺半的。   这反倒搞得他对这个神神秘秘的骨玉神像更感兴趣了, 而且洛瑾辞不是查了古籍吗。   温昀一双凤眸眼巴巴望着洛瑾辞,开口问道:“那你能给我说说骨玉神像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它到底能干什么,为何空境会如此疯狂。”   原文只是随口提了一下骨玉神像在大家心里的崇高地位,其他的也没着多少笔墨来叙述。   看着温昀满脸求知的模样,洛瑾辞的视线慢慢越过对方, 看向窗外的夜色, 月亮高高挂在黑如墨汁的天边, 周围星光点点,最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骨玉神像的传言想必你是有所了解。”   温昀赶紧点点头, 他听到洛瑾辞继续道。   “其实骨玉神像并不是为了祈福而做的, 它是神过于思念自己爱人,于是抽了自己的神骨幻化而成, 而神骨连着血肉, 所以你才会遇到骨玉神像流血的情况。”   洛瑾辞声音清冷得如同高山千年不化的积雪, 语调没一丝起伏。   神也会有爱人吗?   温昀不知为何, 听完了洛瑾辞的描述,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居然会是这个。   在他认知里,他觉得真正的神祇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怎么会因为过于思念爱人抽了自己的神骨,先不说是否真的有神存在,单听这段悲凉凄美的故事,温昀就不太相信,总觉得是世人杜撰,太扯了。   不过,洛瑾辞会信吗?他总觉得洛瑾辞这么实际的一个人,断然不会信这些虚无,只是倘若他觉得这是假的,可如今又为何讲给他听。   温昀忍不住问了句:“你信吗?”   “信与不信重要吗?”洛瑾辞回望着温昀,稍稍一顿,继续道,“反正骨玉神像如今已毁。”   也对,反正骨玉神像已经被毁了。   只是那个神像的脸他总觉得莫名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温昀细细回想着那日看到的骨玉神像,突然发现他好像记不清那骨玉神像的脸长什么样了,脑海中只有个模糊的轮廓。   见鬼,他当时可是认真查看了,不至于忘的这么快吧。   温昀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一旁的洛瑾辞也察觉到了温昀的异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回想了一遍骨玉神像,但我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骨玉神像的模样了。”   温昀望着洛瑾辞,突然想起洛瑾辞虽在这一世还没见过骨玉神像,但上一世肯定是见过的。   他连忙问道:“你还记得那骨玉神像长什么样吗?”   经温昀这么一提,洛瑾辞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根本也想不起骨玉神像的模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洛瑾辞摇摇头,温昀忍不住喃喃道:“莫非真有神力?”   洛瑾辞记性这么好,过目不忘,当初骨玉神像将他害得这么惨,按理说不会记不住,可如今他俩对骨玉神像都没印象,这不是那所谓的神力影响,还会是什么?   事情怎么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除去骨玉神像,他能清清楚楚记得星轨和其他所有的事。   “那星轨呢?星轨的模样我还记得,而且我还亲眼看着它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不知不觉,温昀就把洛瑾辞当做了百科全书,他总觉得对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至于温昀提到的星轨,洛瑾辞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关于星轨的记载我还未查到,不过我总觉得它和骨玉神像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没查到不代表没有,慢慢找总有线索的。   如今他俩这情况像极了挖到隐藏剧情。   一时间,两人都突然沉静了下来,屋内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声音。   就在温昀正打算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气氛时,就听到洛瑾辞叫他名字。      “温昀,你还会变成猫吗?”   温昀本还飞速转动的大脑,突然宕机了一下,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道:“我也不知道。”   这次的变身可以说是猝不及防,至于能维持多久,温昀也不知晓。   洛瑾辞听到这话,也大概猜到了温昀的这次变身有某些不可控的因素,他转口问道:“你会写字或者识字?”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问这些干嘛,只好如实回复。   “识字,也会写字。”   “那为何本宫当初让你给出答复,你却在纸上乱画。”   “……”   好家伙,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洛瑾辞怎么还记得,心眼这么小,温昀忍不住在心里诽谤了一遍。   “当时不是系统不允许嘛,我一在纸上写字,纸就莫名其妙的破了……”   “系统?”   温昀这才发现自己口快说漏嘴了,系统这件事他一直没和洛瑾辞提。   无可奈何,对上洛瑾辞探究的眼神时,温昀只好点点头,把最后的家底也抖了出来。   “带我穿进这本书的是个系统。”温昀不知道洛瑾辞听不听得懂系统这个词,他只能尽可能凭自己的感受描述出来,“它是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会说话,却只存在我的脑海里。”   “它和你说话,只有你们能听到?”   不知为何洛瑾辞本没什么波澜的脸突然严肃了起来,温昀只好点点头,顺带解释了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所以说,系统消失不见和你变成人的事撞一起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温昀点点头。   “那你又为何出现在司星阁底下的草地。”   当时他和阿里雅一直在司星阁外围,一直没看到银粟,他第一次知道等待原来这么漫长。   直到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的端倪,他果断冲进了司星阁,当时司星阁已经乱成一片,他却怎么也没找到银粟。   其实温昀并不是很想说,他是跳窗的,毕竟再怎么说那可是六七层的高度,而且直觉告诉他,说出来的话,洛瑾辞肯定会生气。   可是洛瑾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让他倍感压力,温昀的嘴动了动,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跳窗。”   洛瑾辞一滞,捏着白玉盏的手指微微扣紧,明明语调没什么波澜,温昀愣是从里边听出了森冷。   “六层。”   “嗯。”   “你……”洛瑾辞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紧盯着温昀,那眼神活像要从温昀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但后面的重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难得一次被他气到无话可说。   洛瑾辞微微叹了口气,又长又直的睫毛微颤,一双温润的桃花眼里倒映着温昀的样子,声音难得的自责。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温昀都已经做好了被洛瑾辞说教的准备,没想到洛瑾辞突来的道歉和服软反倒让他一愣。   只听到洛瑾辞继续说道,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下次行动的时候,我们可以提前商量,把危险降到最低。”   说实话,洛瑾辞在没找到银粟的时候心里的恐慌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对于火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阴影,但一想到银粟还在火场里,他的心就无法放下,也不想让对方承受那种痛苦。   所以他还是义无反顾冲进了火场,只要能把银粟救出来……   温昀看着洛瑾辞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心里一紧,担心之色也溢于言表。   “你怎么了?”   洛瑾辞看着好端端坐在他面前的温昀,只见对方满眼的的着急,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他摇摇头,还好温昀没出什么事。   不过……温昀承受的痛苦他定会让空镜千百倍奉还。   洛瑾辞乌沉沉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温昀缠着纱布的手腕上。   偏殿的烛火一直亮到了深夜。   *   “什么?你说太子殿下到了深夜也未曾从偏殿出来。”   萧青棠浇花的手一滞,她侧过头看着兰姜问道:“那他留在偏殿了吗?”   兰姜摇摇头:“这倒没有,太子殿下他丑时才走的。”   萧青棠看着院里的花若有所思,涂着粉色豆蔻的手指微曲,嘴里低声喃喃道:“太子殿下他究竟想干什么,真的是男宠吗?可本宫为何从未听说他喜好男色。”   兰姜接过萧青棠手里的瓢,眼尾稍稍向下垂,轻声道:“娘娘,奴婢认为这种事一试便知,倘若真不好男色理应是藏不住的。”   兰姜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   萧青棠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嘴角噙了一抹笑容:“那你觉得如何试探最好?”   兰姜弯过身子,附在萧青棠耳边嘀咕了几句。   夏日越来越炎热,就连吹过的微风都带了点躁意,阵阵聒噪的蝉鸣声盖过了两人间的小声低语。   “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试。”没一会儿,萧青棠的额角渗了点薄汗,她接过兰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细细道,“昭延呢,这件事你就与他说。”   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青棠又补充道。   “不过他做事终究大意了些,你让越子观伴着他左右,同时你也盯着点,别让他犯什么错。”说到这儿幽幽叹了口气,“人始终得成长,这些事能交给他的尽量交给他吧,本宫也不能护佑他一辈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口号:搞事搞事搞事! 第45章 盛夏(二)   连着昏迷的日子, 温昀的确在屋里待了好几日,洛瑾辞也派人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只是现在的他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再这样继续待下去迟早得发霉。   或许他可以出去转转,温昀想了想还是等洛瑾辞回来吧。   只好抱着满满的一碗冰镇葡萄坐到窗户边吹风,他本想去院子里的树荫下,其实他也这么做过一次了, 结果总有这么几道奇奇怪怪的视线望向他。   那些人虽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但时不时就瞟两眼也让他硌得慌。   于是他就索性连院子都不去了。   温昀躺在摇椅上,一只手从桌案摆放着的碗里捞了个葡萄塞进嘴里,冰冰凉凉,汁水又多又甜。   如今他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在手腕上倒是留下了一道粉粉的痕迹,衬在白皙的皮肤上过于明显,甚至还有点狰狞。   温昀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也不知消不消得掉,虽然洛瑾辞也给他找了不少名贵的药, 似乎都没太大作用。   其实男人留点疤也没啥, 但一看到这两道痕迹, 温昀就觉得手腕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于是他没再盯着自己的手看, 而是又躺回了摇椅, 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发散思维。   洛瑾辞说不用让他演,那不演的话真的能像吗, 毕竟他也没当过男宠, 也不知道现在这样子在别人眼里算是个合格的男宠吗?   温昀难得有些郁闷。   算了, 顺其自然就好。   直到满满的一大碗冰镇葡萄吃到都快见底了, 洛瑾辞还没回来,对方最近似乎很忙。   要不再等等,假如还没回来的话,他就一个人在周边没啥人的地方转转,反正就在重华宫附近。   温昀又趁机睡了个午觉,再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挂上了残阳的余晖。   偏殿静得没有一点响声,院子里清扫的人早已没了身影,然而洛瑾辞似乎还没回来。   温昀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出去溜达一圈,洛瑾辞今晚应该能陪他吃晚饭吧。   对于进出重华宫,温昀相当自由。   微风拂过还带了点燥热,不知不觉间,温昀已经走到了洛瑾辞种的那排木香花处,如今的木香花已经枝叶茂密,绿茵茵的一片,可惜已经错过了它的花期,要不然定是繁花簇锦,美不胜收。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大长排的木香花还是在洛瑾辞梦境中,那时候是冬日,他看着洛瑾辞一点一点为它们盖上衣物。   温昀望着这红墙青瓦下的整片木香花,不禁陷入了回忆。   明明那时候洛瑾辞连走路都走不稳,却每日跌跌撞撞的不忘给木香花取暖。   也正是因为在这条路跌倒了无数次,所以现在即使闭上眼也能顺畅的走到这儿。   想着想着,温昀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既心疼又苦涩。   就在他的视线越过这些木香花,回忆那些感伤的事时,一阵啜泣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温昀刚侧过身子就看到了不远的转角处有两个太监打扮的人在边走边争执,准确的是一前一后,前者拼命的想往前走,后者却拖着不让。   “张公公,求求您别这么说,我真没做那种事,是李侍卫他心存歹心的。”后面的蓝衣小太监拼命拖拽着走在前面的大太监,声音哽咽,哭的那是个梨花带雨。   前面的大太监却不为所动,板着张脸拂去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冷言冷语道:“你说李侍卫心存歹心就心存歹心呢,这可是对方先告发的你不知检点,放浪形骸的勾引他。”   温昀本来不想多管这些闲事,反正他也管不了,刚抬脚想离开这个聒噪的地方,小太监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刚抬起来的脚收了回来。   “不是的不是的,他撒谎,是他强迫我的,我不从,他来撕扯我衣裳。”小太监说到这儿有点难以启齿,但一想到再不解释就没机会了,就一边哭一边急忙解释,“当时我一慌之下就用花瓶砸了他的头,转身就逃跑了。”   “他肯定是对我怀恨在心才这么诋毁我的,张公公,求您一定要帮帮我!我没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前面的大太监似乎被这人哭烦了,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对方哭的满是泪水的脸,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脸颊,左右打量,阴阳怪气笑道。   “啧啧啧,长这么好看进宫真是可惜了,李侍卫瞧得上那是抬举你,记住在这个皇宫里你就是任人宰割的玩意儿,永远卑贱,永远低人一等。”   而上一秒还哭个不停的小太监在听到这句话后,仿佛定住了一般,抓着大太监衣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一双含泪的杏眼满是震惊和绝望。   在看到小太监露出这幅模样的时候,大太监嘴角溢出了一抹笑容,刚想再开口讽刺几句,结果不知从哪就冒出了一个人。   “这位公公说的好有道理呀,还这么有自知之明。”   大太监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青衫男子,见对方一没穿官服,二穿着也不华贵,虽然心里不悦,但在皇宫做了许久的人精,他依旧把这份不悦隐藏的很好,可说话也不见得多客气:“这位公子,咱家虽不知您为何出现在这儿,但咱家管教自己的手下,多半与您无关吧。”   这事的确与他不相干,而且他也无权无势管不了,但他就是听不得这些话,见不得这些事,特别是某些话还激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这些他就忍不了了。   温昀在心里淡淡叹了口气,看来又要给洛瑾辞惹麻烦了。   温昀看着大太监,弯起一双好看的凤眸,笑道:“的确与我无关,只是公公嗓门太大,打扰到我散步了,不过对于公公刚才的那番话,想必公公都是经历过了,否则也无法说出这般感人肺腑、醍醐灌顶的道理吧。”   “你……”大太监被温昀这幅伶牙俐齿的模样气得说不出半句话,但又不太清楚温昀的具体身份,所以只敢连带着这份不快迁怒给面前的小太监。   他将目光转移到了小太监眼泪斑驳的脸上,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小连呀,你这事咱家可帮不了你,这就是命啊,认命吧。”   然后手上一用力,就推开了小太监拉着他衣袖的手,用余光瞥了一旁的温昀一眼,就转身走了。   小太监看着突然空了的手,身子慢慢弯了下来,直至整个人怔坐在原地,他低垂着头,眼泪仿佛断了线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是我没用,是我太没用了,才会这样被别人欺辱。”   一边哭一边捏着拳头捶地,拳头很快就渗出了血丝。   温昀站在一旁看着,想开口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那双白净的手上渗出来的血丝,他最终还是蹲下身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递到对方面前,轻声道。   “你这般自我伤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闻言,小太监这才抬起头看着温昀。   小太监长得水灵,唇红齿白,眼眶微红,漂亮的杏眼反倒被泪水浸得亮晶晶的,鼻尖因为哭的用力,染上了薄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怜爱。   “谢谢公子刚才帮我。”   小太监吸了吸鼻子,接过温昀手里的帕子,说话的声音还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温昀被小太监这么一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然而这句话不知让小太监想到了什么,他捏着帕子的手指泛白,低声喃喃道:“的确没人帮得上我,这次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后他慢慢抬起头视线仿佛穿过温昀,看向不远处的池子。   “与其背负这等侮辱被公开处死,还不如让我自证清白自尽而亡。”   温昀一听这话,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小太监的脑回路,就见对方倏地起身,朝他前方跑去。   温昀还没来得及思考,眼疾手快之下就扯住了对方的胳膊,但也不知道对方看着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竟然拽都拽不住,猛地一下就落空了,反倒还扯到了受伤的手腕。   看着手里划过的衣角,温昀只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痛。   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只听到扑通一声,那小太监直接跳进了池子里。   “…….”   也不知道这池子深不深,担心会出人命,温昀赶紧跟上前去。   只见池子里的小太监毫无章法地乱扑腾,一看就不懂水性。   温昀真没想到对方说自尽就自尽,傻眼的他担心对方真会淹死在这池塘里,于是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等温昀赶到小太监身边时,小太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疯狂抓着他,温昀被他缠的举步维艰,也被呛了好几口水。   最主要的是对方还开口试图和他说话,温昀只听到咕咕咕的水声。   温昀:“……”   这人还真的一点水里常识都没有。   因为对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加之他还要一边拖拽,手腕的疼痛感就更明显了。   以后出门定要好好看看黄历。   等温昀艰难地拖着小太监上岸,对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温昀抹了一把脸的水,使劲缓了几口气才有力气去去看躺在地上的小太监。   他不知道对方呛了多少水,只好努力回想着别人救溺水人的片段,于是将双手压在小太监胸口处,使劲往下按压了几次,水倒是吐出了一些,可人没有任何苏醒的痕迹。   温昀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似乎很微弱,一般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人工呼吸,他不敢再犹豫,毕竟万一救晚了,真没命了怎么办。   他一个现代大好青年,怎么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吧。   温昀查看了一番,小太监嘴里鼻腔里都没有异物,于是就捏住小太监的鼻子,正准备凭借着自己仅有的常识去做人工呼吸,身子才刚俯下,身后就传来了森冷的声音,明明是大夏天,愣是把他冻了个半死。   “你在干什么。”   紧接着温昀就感受到了自己后颈的衣料被人拎起。   他下意识赶紧松开捏着小太监鼻子的手,扭过头望着脸色不太好的洛瑾辞,着急道。   “正在救人命呐。”   见对方依旧没松手,又赶紧解释:“他落水后呛了不少水,这不是吐出水也没有醒来,我就想着给他做人工呼吸。”   这时,洛瑾辞拎着温昀衣襟的手才松开,他弯腰抓住温昀的胳膊把人拉开,视线落在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小太监身上,开口淡淡道。   “本宫来。”   听到这句话温昀一下子怔住了,他没听错吧,洛瑾辞居然亲自来,只是……   “你会做人工呼吸?”   对此,温昀是持怀疑态度的,总觉得古代还没这么先进。   结果就见洛瑾辞弯下腰一个手肘狠狠拄在小太监的胸口处。   温昀:“……”   他看着都疼。   *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第46章 盛夏(三)   见洛瑾辞叫人将小太监送往太医院, 温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是不是和水有什么解不开的孽缘,每次救人都是在水里。   温昀还没将视线收回,眼前一黑, 就被一块干帕子遮住了视线,他拿下头顶盖着的东西望向洛瑾辞,也没恼,笑着道了一句谢。   “待会儿, 本宫让傅子桑来看看你的情况。”   温昀连忙摇摇头道:“我没这么娇弱,这大夏天的,池塘也凉快正好降降温。”   “就这么爱凑热闹吗。”洛瑾辞说话的声音淡淡,虽是责备的话但却听不出任何责备的语气。   温昀用干帕子擦了擦脸,一边道:“对方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那你可曾想过,在这个深宫里,或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温昀一下子顿住了,擦拭的动作也跟着缓慢了下来,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声音浅浅:“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 有存在, 便有希望,有希望, 便是光明[1]。”   洛瑾辞微张的嘴最后抿成了一条直线,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温昀的手腕上。   “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 好好的……”温昀顺着洛瑾辞的话题接了下去, 他抬起手给洛瑾辞看, 结果一转动手腕就痛, 他轻轻嘶了一声,有些心虚的望着洛瑾辞,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刚刚太用力了,所以有点扯到了。”   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洛瑾辞伸手轻轻握上,指尖一凉,吓得温昀想抽手,但看洛瑾辞似乎是很认真的在观察他的伤口,温昀就觉得他现在突然抽出手会不会太奇怪了。   于是只能尽可能忽略手心传来的凉意,任由洛瑾辞握着。   洛瑾辞见温昀手腕上那道粉色的新疤被水泡的有些红肿,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指腹如蜻蜓点水般扫过新肉,酥酥麻麻的感觉就跟触电了一般。   温昀就听到洛瑾辞又轻又缓的声音。   “疼吗?”   不知为何,温昀总觉得手腕的那阵酥麻感好似会移动一般,很快就流经四肢。   他忍住这种奇怪的感觉,垂眸看着手腕泛红的地方,如实回答:“稍微有点。”   洛瑾辞这才松开手,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定定望着温昀,又长又直的睫毛宛如一只停歇的蝴蝶,只有在和他说话时微微颤动。   温昀从这双眼里看到了自己,洛瑾辞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到仿佛这双眼睛只能装的下他一人。   “回去吧,我帮你上药。”   见洛瑾辞转身温昀才回过神,他捏着干帕子的手微微收紧,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刚刚好像快了几分,看着洛瑾辞挺立的背影,温昀慢慢吐了口气,那种怪异的感觉才彻底消散,他快步跟了上去。   洛瑾辞本就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帮他上药时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对待什么精密仪器,搞得温昀全身都不自在,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手腕上的药膏冰冰凉凉的,还带了点清香,抹着很是舒服,只是下一秒这份舒服就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帮他擦着药的洛瑾辞一边垂眸擦着药,一边问道:“什么是人工呼吸?”   温昀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抬起眸子望着对方似乎在等一个回答,鼻子里发出了一个疑惑地鼻音。   “嗯?”   温昀喉咙一滚,斟酌好用词:“也就是渡气。”   果然他刚讲完洛瑾辞的脸色有些微变,帮他上药的手也停止了动作,温昀总觉得这是不好的预兆。   接着,只听到对方开口又问了一句。   “怎么个渡气法。”   烛光的映照下,洛瑾辞的眸子特别黑,宛若一滴墨水滴在了一张白纸上。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但对于温昀来说简直是死亡拷问,本来没啥的,结果在洛瑾辞这样层层盘问下,气氛却怪到不行。   实在受不了洛瑾辞过于直白的眼神,温昀只好别过眼,认命道:“用嘴渡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努力的为自己稍稍辩解一下。   “当时情况紧急,他呛了这么多水,还昏迷不醒,我们那儿的人救溺水的都是这么做的,而且救人一命……”   温昀叭叭叭说了一堆,等他再看向洛瑾辞的时候,发现对方没在听他说话,视线居然落在了……   他顺着洛瑾辞的目光看去,发现对方的视线居然落在了他的嘴上,脑子就突然一瞬间空白,不一会儿又猛地炸起了烟花似的,噼里啪啦。   他看着洛瑾辞那双深幽的眸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艰难开口道:“洛瑾辞,你……”   听到温昀叫自己名字,洛瑾辞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好,淡淡道:“以后不许做什么人工呼吸。”   看着洛瑾辞那一脸的淡定,以及嘴里吐出的一本正经的话语,不禁让温昀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最近究竟怎么了,特别是自从洛瑾辞说了男宠之后,两人一旦有点什么亲密的行为,他就不自觉地想歪。   温昀不禁在心里愤愤道,温昀啊温昀,你脑袋里究竟装的什么。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怎么了?”   温昀被洛瑾辞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他哪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洛瑾辞,他赶紧摇摇头,嘴里道:“没有下次了。”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洛瑾辞就算是寡王,也只能是直男寡王,这怎么说也是本权谋言情文。   而且洛瑾辞刚知道猫猫是他,总不能对一只猫有什么吧……   温昀连忙把这么危险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彻底粉碎掉,试图找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结果就想起小太监的事,忍不住问了句:“刚才那个小太监你打算怎么处理?”   洛瑾辞收完东西坐到了温昀的对面,一只手支着下颌望着温昀,表情无害,语气不紧不慢:“你似乎很关心他。”   温昀顿时语塞,他总不能说,是那小太监让他想起了洛瑾辞梦里的过往吧。   其实关于他进入过洛瑾辞的梦境这件事,他一直也没提,也不知道洛瑾辞知道吗?   温昀觉得对方知道,又觉得对方不知道。   毕竟他在洛瑾辞梦境里接触的全是小洛瑾辞,加之对方还眼盲。   可这些归根到底都是洛瑾辞的梦境,洛瑾辞知道这件事吗,但这么多天了,一点提这事的迹象都没有。   温昀思来想去觉得这么落魄狼狈不堪的一面,不想提也很正常,而且要是知道他看到了这些禁忌,估计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毕竟以洛瑾辞这么骄傲的性子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想当初他还是云温的时候就才看到洛瑾辞摔倒的场景,对方就已经动了杀心,如今要是让对方知道他还进过他的梦境,看到了那些过往……   温昀不敢继续想了。   那这事还是不提好了,最好烂肚子里,假装不知道。   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也算不上关心,只是见不惯开口就羞辱别人的人。”   闻言,洛瑾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温昀又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只好眼巴巴继续望着洛瑾辞,希望对方懂他的意思。   洛瑾辞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思,顺着他所思所想问了下去。   “你是想帮他?”   说实话,让洛瑾辞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插手帮忙,温昀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能得到洛瑾辞的帮助的确是最快的办法。   “嗯。”   洛瑾辞看着温昀,像是在思考是否应下,就在温昀以为洛瑾辞会拒绝他的请求的时候,洛瑾辞居然点头应下了。   “真的?”   温昀一喜,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一双暖色的眸子仿佛盛了点点星光。   洛瑾辞看着这样开心的温昀微怔,嘴角也不自觉跟着上翘,声音也不由自主放缓。   “我何时骗过你。”   温昀弯了弯眼睛。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两日后那小太监竟自己找上门,听着通传,温昀让人把他放了进来,结果小太监当场就给温昀行了个大礼,吓得温昀差点没坐稳。   他赶紧上前制止了小太监的行为:“别这样,我压力大。”   小太监却不为所动,红着眼眶,眼里蓄满了水雾,道:“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连越永生永世都不会忘的。”   “言重了,我能帮你的也只能这些了。”温昀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连越坐了下来。   连越哪敢坐下,实在执拗不过对方,温昀只好让他站在一旁,还把盛满水果的盘子推到了连越的面前。   温昀整日待在这偏殿也没什么说话的人,难得来了个能与他说话的人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你好些没?”   “谢谢公子挂念,已无大碍。”连越似乎有些拘谨,白皙的脸颊泛起了两朵红晕。   “那就好。”温昀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连越抓着衣角的手微微绞弄着衣服,一双湿润的杏眼望着温昀,糯糯道。   “昨日有人让我搬去品轩阁打理杂物,我就知道定是受了公子的嘱托,毕竟在这儿,除了公子,没人会愿意帮我。”   说到这儿连越又感激地望了温昀一眼,继续道:“于是向那人打探了消息,得知是太子殿下下的令,我虽没见过太子殿下,但那日看张公公的反应,就知道您不是太子殿下,然后又结合着这几日关于重华宫的传言,也就大概猜到了您的身份。”   温昀听着连越头头是道的分析,不禁感叹这人虽爱哭了点,但还挺机灵。   不过连越话中关于他的身份这事,温昀还是蛮好奇的,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传的他。   于是问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关于我的身份。”   连越微张着嘴,一边观察着温昀的表情,犹豫了片刻才咬牙道:“公子是要听实话吗?”   “当然。”温昀点点头,不过看对方难以启齿的模样,估计不是什么好的。   “他们都说您是太子殿下的禁脔。”   乍一听这个词,温昀怔愣了三秒,嘴角扯起了一抹苦笑。   这就变成禁脔了。   这些人脑子里都装的啥。   连越见温昀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忍不住多说了句:“公子,这些话您别往心里去,他们不了解情况就恶言猜测……”   连越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温昀问:“难道不像吗?”   这回倒是轮到连越愣住了,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道:“您是吗?”   “差不多吧。”   男宠和禁脔好像没什么区别。   洛瑾辞都说了他随意发挥。   禁脔就禁脔呗,只要他们觉得像就行,反正他这脸皮早撑不住了。   连越看着一脸惆怅吃着上好进贡水果的禁·温昀·脔陷入了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鲁迅 第47章 盛夏(四)   经过一下午的交谈, 温昀也了解了连越的身世,是前不久被家里人卖进宫的可怜人。   看这连越微红的眼眶和眼尾,温昀在心里叹了口气, 缓声安慰道。   “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我们并没有贵贱之分,虽然有时候会遇到不公平的事, 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连越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眼前坐在桌案边的人,只见倾泻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 整个人恍若置身于灿阳之中,他将这句话低声喃喃了几遍。   温昀没得到回复,他侧过头看着一旁的连越,刚想说话就听到对方开口了。   “公子,我能留在您身边吗?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由于逆着光, 温昀看不清连越的表情, 只听到少年糯糯的声音带着点怯意,生怕被拒绝一般。   然而, 温昀的确拒绝了。   连越扣弄着衣角, 眼里已经蓄起了水雾,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能问下公子为什么不愿意收留我吗?”   温昀被连越这幅要哭不哭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虽然连越是个男孩子, 但哭起来居然没一丝违和感, 反而身上那种破碎感惹人怜爱。   “你别哭呀。”温昀有些坐不住,随口就道,“这种事也不是我一人决定的。”   连越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伸手摸了摸眼角,努力佯笑道:“公子不喜欢连越哭,连越就不哭。”   “……”   这个回答倒是打得温昀猝不及防,因为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不禁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憋了半天实在找不出理由只好胡扯了句,“就是哭太多眼睛会受损,还容易导致失明,以前我有个朋友就这么看不见的。”   刚说完温昀就后悔了,他讲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连越居然信了,一脸既担心又震惊的模样,紧张道:“那以后我再也不哭了。”   沉默不语的温昀不禁在想这人也太好骗了吧。   “没事,偶尔哭哭,眼泪可以排毒,只要不动不动就哭就行。”   连越立马点点头,见温昀不说话又怯生生问了句:“那公子是不是得太子殿下同意,我才能够跟着您。”   这话乍听好像没什么毛病,毕竟这可是重华宫,是洛瑾辞说了算。   温昀刚点完头,就听到连越继续道。   “那太子殿下那么宠您,只要您愿意,他多半会答应的吧。”   连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温昀,眼底还流露出莫名的期待。   温昀:“…….”   这话居然说得他无法反驳。   同意不是,不同意也不是,简直是两难。   温昀最后只好道:“那我今晚跟他说说吧。”   一听这话,连越黑白分明的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状:“谢谢公子,您真好!”   *   今晚洛瑾辞回来的比往日都早,见温昀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夹菜也只夹面前那碗,洛瑾辞捏着筷子的手微楞,抬筷夹了几片鱼肉到温昀碗里。   温昀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鱼肉,吃饭的动作才停下来,他抬眸望着洛瑾辞,就听到洛瑾辞清浅的声音:“虽然这鱼肉没什么鱼刺,但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好。”   温昀夹起来尝了口,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就听到就听到洛瑾辞问:“你今日是怎么了,吃饭都不专心。”   听到这句话,温昀终于停了筷,他咽下最后一口肉,抬眸望着洛瑾辞,把今天连越来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洛瑾辞听完后,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所以,你想把他带在身边。”   温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经过这一下午的观察,他觉得连越的胆子其实挺小的,动不动就爱哭,那日做出自尽的举动,估计是被逼急了,应该不是什么有心之人。   洛瑾辞看着温昀犹豫的表情,说实话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又看着温昀又有些期待的模样,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最终只好开口道:“还记得文惠吗。”   听洛瑾辞提到文惠,温昀眼睛有一瞬间的动容,的确,当初他也没觉得文惠是那种人,毕竟一开始文惠也对他挺好,还总是傻里傻气的,谁会猜到他居然是萧青棠收买的人……   见温昀不说话了表情逐渐变得凝沉,洛瑾辞第一次后悔开口戳破事实。   其实之前关于文惠的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可这次他怕温昀被有心人骗了去,毕竟温昀一向心软。   正在他难得一次懊恼准备说点什么弥补的时候,温昀开口了:“虽然我还是觉得连越他没什么问题,但考虑到这件事,让他留在重华宫的事还是暂时搁置吧。”   毕竟他们现在也处在危险中,随便招人进重华宫确实是不妥。   洛瑾辞没说话,一直望着温昀,他确确实实后悔提文惠的事了,原来看到温昀不开心,他也会心里不舒服,什么时候自己的情绪也会被别人所影响了。   洛瑾辞又给温昀碗里多夹了几道温昀平日爱吃的菜,他垂下眸子望着那些菜,眼睑落下了一小片阴影,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恍若飘雪,但却稳稳地落进了温昀的耳朵里。   “我只是怕你受伤。”   温昀看着碗里满满的小山丘,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洛瑾辞的脸上。   看着洛瑾辞一副恍若做错事的模样,不知为何,温昀心里有种怪异的欣喜在滋滋滋往外冒,这是他第一次见洛瑾辞有这么生动且符合这个年纪的表情。   很奇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莫名其妙地让他之前的难过一扫而空,温昀放下手里的筷子,坐直身子,看着洛瑾辞道:“洛瑾辞,我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   这是温昀第一次直呼洛瑾辞的名字,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一直看着碗里饭菜的洛瑾辞不禁有一丝的紧张,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垂着眸子始终没抬起来,开口的声音还跟往日一般清冷。   “你问就好。”   难得看到这样的洛瑾辞,温昀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但他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稳定。   “那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洛瑾辞没想到温昀问的竟是这个,他夹菜的动作一滞,开口淡淡道:“有宫女看到你往那边走了。”   “真的是这样吗?”温昀将说话的节奏放慢,“你前几日才说过何时骗过我,没想到今日就面不改色的骗我了。”   洛瑾辞扣着筷子的手越发的紧,他喉咙一滚,道:“我派人跟着你的。”   “是因为不相信我,觉得我有异心才派人跟着我吗?”   “我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而我又不能一直……”   一听温昀这么说,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洛瑾辞难得有片刻急切的解释,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温昀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说到一半的话就戛然而止,一双桃花眼怔怔望着温昀。   脸上的薄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这模样倒是和梦境中的小洛瑾辞一模一样。   但看着温昀一脸期待他说下去的模样,洛瑾辞最终还是把话补齐了。   “我近日一直忙着前些日子朝廷要犯逃走的事,这里这么危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于是就自作主张派人暗中保护你。”   其实他害怕会重演之前的事。   “那意思说,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一丢丢重要的?”   温昀一阵见血地抓住了重点,边说边掐着手指尖比划。   洛瑾辞看着对方比划的一丁点距离没再说话。   其实,温昀在他心里的地位比温昀想象的多,同时也比他自己认为的还要多。   明明不应该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他也不需要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可是他就忍不住的想……   或许真的是一个人走太久了,遇到像温昀这么温暖的人就忍不住靠近。   温昀见洛瑾辞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一直盯着他看,倒是看得他头皮发麻,立刻收起了逗弄之心。   试图转移话题道:“你最近忙的那个案子可以给我说说吗。”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问了,关于洛瑾辞的事他都想知道,毕竟这样也才知道哪些剧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可是前些日子他始终不知道洛瑾辞究竟对他是什么态度,是试探、利用或者其他。   倒是今日洛瑾辞这番话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能亲口听到对方承认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地位的,温昀甭提有多开心了,以前总觉得有,但很快又觉得没有,没想到如今根本不用猜了,顶多是多与少的问题,相信假以时日定会越来越多的。   今晚的事给了他不少信心,于是就着现在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洛瑾辞看着温昀,思虑了片刻才把手里的案子跟他说了一遍。   温昀一边认真地听,一边吃洛瑾辞夹到他碗里的菜,还真别说别人夹的就是香些。   温昀咽下嘴里的菜,才插嘴道:“你是说其实这个案子跟龚星尧有关,那个犯人是你助他放走的?”   洛瑾辞点点头:“其实这个案子是龚星尧为他父亲伸冤最好的机会。”   原文中根本没提到这件事,温昀不禁有些好奇。   看着温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洛瑾辞继续道:“龚星尧的父亲龚平珍本是景太尉下面的一名都尉,可因为人耿直不知变通,得罪了不少军中同伙,被奸人合伙算计,以有异心为由,蒙冤受死。”   说到这儿洛瑾辞顿了一下:“而这次跑了犯的人就当初龚平珍的案子有关,那人就是当初陷害龚平珍的人其中之一,不过这群人窝内斗,最终另一方过河拆桥给这人安了个罪名关了起来。”   “龚星尧放出这人后,这人气不过被同伴反咬,就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把这件事抖了出来,民间流言四起,再加上之前的预言,惹得洛司渊大怒,然后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我。”   一听到洛司渊把这个案子交给洛瑾辞,温昀就觉得那货肯定没安好心,不知在算计什么。   似乎看懂了温昀在担心什么,洛瑾辞主动分析道:“如今的兵权主要由两股势力掌握着,一个是保皇党,宋老将军,再一个就是洛淮安的外祖父景太尉。”   洛瑾辞继续说着,仿佛和自己无关一般,眼底深处却有一抹紫光流转:“你看过原著,应当知道洛司渊一直保的谁,他断然会一点点收回洛淮安外祖父景天宏的兵权,明知道这个案子是个大好的机会,他让我去,不过是想让三皇子一党记恨我,顺便再给我找点麻烦,妄图一石二鸟。”   洛瑾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基本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反倒是温昀听得牙痒痒,他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洛瑾辞继续道。   “如今,洛司渊想把龚星尧安排到景天宏的下面,想让他慢慢渗透,接手对方的权力。”说到这儿,洛瑾辞眼里带上了玩味的笑意,“他这主意倒是打得不错,看人也毒辣,一面帮龚星尧一家平反冤情,施予恩惠,一面又看中了龚星尧的品行和能力,想收归自己所有,放手一搏让龚星尧铤而走险收回兵权,真是好计谋。”   只是洛司渊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龚星尧早已归附洛瑾辞。   温昀一向不知道这些阴谋阳谋里的弯弯绕绕,他看着表面带笑的洛瑾辞,心里更多的是心疼,这两世加起来,洛瑾辞也就才满十八吧,在现代顶多是个刚踏入大学的大学生,如今却一直活在尔虞我诈的深渊里。   洛瑾辞见温昀不说话,抬眸问道:“怎么了?”   温昀摇摇头,转移了话题:“那如今这案子算结束了吗?”   “嗯,今日结束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没等温昀说些什么,洛瑾辞就问道,“你想见见龚星尧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一下子给温昀整蒙了。   见温昀一脸困惑,洛瑾辞又补充道:“他过些日子就要随兵出征了,他倒是十分想见见你。”   温昀:“…….”   龚星尧哪是想见他,分明是想见见猫猫。   而且他这个样子去见对方,恐怕会吓到龚星尧吧。   这么一想,温昀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龚星尧曾经可是在临溪镇见过他的,如今他们俩要是碰面的话,而且他还是以洛瑾辞男宠的身份出现,那可就难搞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本来还有一丢丢想念老朋友的,这么一番思索之下那还是算了吧。   温昀连忙摇摇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小猫自己跑了。”   温昀:“……”   他像这样的猫吗?   温昀刚想替自己反驳几句就听到洛瑾辞道:“不过这回你不想见他可能有点难,洛司渊可是亲自拜托他负责这次的游园会的安全。”   “对了,游园的日子刚定,就在三日后。那日我会带你一同出现。”   “……”   这么快,温昀突然觉得生活压力倍大,最近宅在偏殿当米虫的日子过于舒服。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担心,洛瑾辞开口缓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就当与我散步,放心,一切有我。”   听着洛瑾辞的承诺,温昀一下子悬空的心又慢慢落了回来,洛瑾辞整个人似乎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很快的心安,有十足的安全感。   洛瑾辞在离开前,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抬起的脚,转头道。   “如果你真想把那个小太监留在身边的话,待我查清他的来历,也是可以的。”   这是他的让步。   温昀知道洛瑾辞顾虑什么,他摇摇头:“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吧。”   洛瑾辞说的对,在这个深宫里藏着许多居心叵测的人,他不能仅凭一时的心软,就什么人都往身边塞。 第48章 盛夏(五)   盛夏, 天朗气清,林间传来阵阵悦耳的鸟叫声,偶尔掺着蝉鸣, 还好此时不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温昀才刚走一会儿额头就出了不少薄汗。   今日的他穿了件乳白色的暗纹云锦袍,外面罩了一件天缥色的薄衫,整个人宛若夏日里的一抹清凉, 一路上,他同洛瑾辞并肩而行,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整大的同洛瑾辞走在一起,而且还是以这种身份。   洛瑾辞也看出了温昀的不舒适,他放慢了步调, 侧过头低语道:“待会儿你跟着我,不想说话就不用说。”   温昀走路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洛瑾辞慢了下来,他点点头。   其实他也没这么紧张,就只是想着以男宠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一点点别扭,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以后洛瑾辞若真的遇到了心仪的姑娘, 对方听闻曾有过这样的谣言, 估计多多少少也会介意吧。   虽然他俩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   温昀不知不觉就胡思乱想了起来,直到洛瑾辞的突然靠近, 这些想法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身旁的洛瑾辞停了下来, 温昀刚想问怎么了,就感受到有些微凉的指尖划过脖颈,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那阵凉意, 洛瑾辞就把手收了回去, 人也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衣襟歪了。”   “走吧,你也闷了好几日,今日就当逛逛。”   看着前方的洛瑾辞,温昀只觉得脸颊蓦然一热,这突来的热意和脖颈间还残留的那抹清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赶紧跟了上去,走到洛瑾辞身侧,也学着对方放低声音说话,问了一个他刚刚纠结的问题:“洛瑾辞,待会儿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平日里就算叫洛瑾辞,大多就直呼名字,对方也不在意这个称呼,但今日是在外人面前,断然不能这般叫,要不然这可是大逆不道。   听到温昀这个问题,洛瑾辞也来了兴趣,含笑道:“像刚才这般直呼名字就可。”   “这样会不会太越距了。”   虽然洛瑾辞这样说,但温昀觉得对方就是在打趣他。   “那你想叫什么?”   叫什么?   温昀立即在脑内思索了一番,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宠应该叫自己的金主什么?   殿下?   会不会太生疏,显得不够受宠……   思前想后他才想出了一个勉强叫得出口的。   “阿瑾?”   温昀试探性的叫了一遍,但又觉得这样过于亲昵,会不会不太好,于是刚想改口,就听到洛瑾辞带着笑意的声音。   “嗯。”   这是答应了?   温昀又把这个称呼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生怕待会儿没叫顺口。   一路走来,不少人朝洛瑾辞行礼,洛瑾辞都礼貌的浅笑着点点头,一副温润少年郎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洛瑾辞在的缘故,那些人都不敢多看他,连偷瞟都不曾有,这倒是让温昀松了口气。   曲亭廊。   温昀抬头望着拱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这就是今日的游园地点,也是皇宫里的观景圣地。   道路上绿荫遮掩,花草繁茂,曲折的亭台楼榭不失美感,错落有致,长廊环湖而建,湖里成片的莲花,不少锦鲤在其间嬉戏。   繁华且热闹。   不知是不是这里绿植足够多,温昀觉得自己进来后凉快了不少。结果他们才刚走两步就有人眼尖的看到了洛瑾辞,赶紧上前打招呼。   其实这些人有不少也注意到他了,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最终洛瑾辞也没多做解释,不知看到了什么,洛瑾辞引着他走到一个正在赏花的老者面前。   温昀记得这人,就是洛瑾辞生日宴上差点看到洛瑾辞眼睛异变的慕太傅,也就是女主慕灵若的爷爷。   “老师。”洛瑾辞脸上带着一抹浅笑,朝慕老掬了个礼,一旁的温昀见洛瑾辞这幅恭敬的模样也跟着掬了个礼。   慕老赶紧抬起洛瑾辞的胳膊,缓声道:“殿下不必多礼。”   “这是应当的。”洛瑾辞姿态和谦,小小年纪就有了不凡的气度。   慕老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带的一帮皇子中,就洛瑾辞最守礼,最尊师重道,也是最聪颖,最讨他喜欢的,所以将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他当太子妃,也是他最放心的,他相信洛瑾辞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定会对他孙女好,他对即将到来的这门婚事很是满意。   慕老摸着胡子,视线这才落到洛瑾辞一旁的温昀身上,他从未在宫中见过这人,便疑惑道:“这位是?”   洛瑾辞主动接过话:“这是学生前些日子落难时的救命恩人,学生近日才寻到,固请进宫,以礼相待,想好好感谢恩人。”   这些话明明没什么问题,但慕老却若有所思的望着温昀,他想起了近些日子的传闻,本来他是坚信太子殿下不会如此荒唐,可是如今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太子殿下却带着这人出现,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毕竟在他看来,洛瑾辞一向懂事,守规矩,不是这种不分场合不分轻重的人。   他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背后就传了他的宝贝孙女的声音。   “爷爷!那边花好多,您陪我过去看嘛。”   此时的慕灵若只有十三四岁,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如今一身鹅黄色纱裙,领口袖口都用银丝绣着朵朵小雏菊,没了宫宴那日沉稳端庄的打扮,反倒多了几丝俏皮,使整个人更加灵动。   由于慕老背对着慕灵若的,正好遮挡住了洛瑾辞,等慕老回过头,慕灵若才看到洛瑾辞,于是赶紧收起了身上那股俏皮劲,端庄的朝洛瑾辞行了个礼,白皙的脸颊透着一抹粉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洛瑾辞含笑朝对方点点头。   慕老有意让慕灵若和洛瑾辞有交流的空间,回想起慕灵若刚才的话,赶紧继续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聊,老夫不喜欢看花,不如让殿下陪你去看那些花吧。”   慕灵若羞怯地抬眸望了前方站着的洛瑾辞,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一旁毫无参与感的温昀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慕太傅都这么说了,洛瑾辞应该会应下吧,这样的话,假若是三个人同行,这得是什么怪异的场面,想想他就顶不住,算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干脆就找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待着。   然而,洛瑾辞接下来的回答彻底扼杀了他这个想法。   “抱歉慕小姐,今日本宫约了朋友一同游园,一起同行恐怕不方便。”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洛瑾辞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方便也得不方便。   听到洛瑾辞拒绝的话,慕老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温昀身上,那探究的眼神让温昀头皮发麻,他正想要不要礼貌的回个微笑什么的,视线就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了。   洛瑾辞身子稍稍往前,正好站在了他前方。   慕老这才自知失礼,收回了视线,假意咳嗽了两声,看向护着温昀的洛瑾辞道:“既然殿下要带朋友游园,那我们爷孙也就不打扰了。”   一旁的慕灵若恋恋不舍地看了洛瑾辞一眼,刚挪开视线就和温昀对上,她朝温昀礼貌地浅浅一笑。   温昀一愣,刚想回以同礼,结果小臂一紧,洛瑾辞朝着两人颔首,就拉着他走开。   温昀任由洛瑾辞拉着他,两人走到离人群稍远一点的曲廊,洛瑾辞才松了手,温昀见周围虽没什么人,但身子还是稍稍往洛瑾辞身边靠了靠,他看着满池塘的莲花,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好的男宠吗,怎么变救命恩人了。”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猝不及防的轻笑,刚扭过头就看到了洛瑾辞含笑的眼睛。   ……他是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吗。   “你是想让我逢人就说你是我的男宠?”   揶揄的语气根本不用藏。   温昀:“……”   洛瑾辞好心解释道:“是不是男宠,大家用眼睛就能看出来,不用我刻意挂在嘴边,倘若我挂在嘴边那才是反常。”   温昀一听这话,莫名其妙卡顿了的脑子突然转了过来。   洛瑾辞不愧是洛瑾辞,果然还是他太菜,宫斗权谋啥的就不适合他。   “所以你对外称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有的居心叵测的人就妄加猜测,甚至散布谣言,结果谣言越演越烈,最终大家都误以为其实我是你私底下养的男宠。”   温昀在说这话的时候极小声,两人挨得很近,他鼻尖的气息全喷在了洛瑾辞的耳边。   两人肩擦着肩,温昀才发现洛瑾辞居然比他还要高些,他微微仰头,没注意到洛瑾辞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然捏上了衣袖的布料。   从远处看,两人仿佛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般,亭台楼阁,绿荫相掩,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   “还称什么救命恩人,本宫看就是私养的男宠无误了,你见过哪两个男人会贴这么近说话,还找的如此僻静的地方,没想到我二弟这般圣人也会动了凡心,还喜欢的是男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洛昭延看着远处站在长亭子边的两人,噗嗤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越子观始终没有接话,他随意看了眼就撇开了视线,对此并不感兴趣。   洛昭延发现身后的人半晌没有反应,本来还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不畅快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结果发现越子观竟盯着他桌上的玉壶在发呆,根本没听他说话。   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但一想到萧青棠的嘱托,愣是把那口气憋了下去,可嘴里依旧不饶人。   “也不知道带你这个闷葫芦出来干什么?”   近日,不管他走到哪儿,萧青棠都让他带上越子观,还不让他和平日那帮朋友有过多的来往,其实带上也没啥,但这个人就是太闷,经常不接他的话,搞得他自言自语似的,以前还能发火,自从被萧青棠狠狠教训了一次之后,更多时候只能生闷气了。   越子观听到洛昭延提起他,便把视线收了回来,望着洛昭延,恭恭敬敬道:“若殿下无事可做,可随臣一同去藏书阁。”   洛昭延:“……”   这狗东西就是专门来气他的吧,每次太傅罚他都让他去藏书阁背书、抄书,明知道他最讨厌那个地方,还这么说,仗着他母妃撑腰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可这次洛昭延没说什么夹枪带棍的话,他视线一滞,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好心情地拍了拍褶皱的衣角,嘴角一勾就道:“走,带你去会会我二弟的男宠。”   越子观闻言抬眸朝远处望去,这才发现刚才的地方只剩下那抹天缥色的背影,而洛瑾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宠应该叫自己的金主什么? 第49章 盛夏(六)   阳光照在水面泛着波光, 莲叶下两条红鲤在追逐嬉戏,莲叶的一角藏着一抹白色,直到两条红鲤游走了, 才探出头来。   不知为何,温昀在看到这条白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今日的慕灵若。   于是忍不住提了句。   “那个慕小姐好像挺喜欢你的。”   洛瑾辞听到这句话,轻轻睨了温昀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便没有后话了。   温昀本想调侃一番,结果被洛瑾辞这么一搞,顿时失去的兴趣,转而正言道:“不过我觉得那个慕太傅应该是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   “男宠关系啊。”   不然还能看出什么关系。   听温昀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洛瑾辞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开口道:“在此之前老师应该也听到了不少传闻, 以他对我的了解,多半是觉得那些都是谣言。”   说到这儿,洛瑾辞顿了一下,侧过头望着温昀,继续给他分析道:“所以今日所见, 他定会重新审视, 以老师疼爱孙女那儿劲, 断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那古板执拗的性子多半会和洛司渊闹起来。”   “老师又是两朝帝师, 洛司渊就算再不满也会尊重老师。”   阳光从藤蔓间穿透过来, 细碎的光洒在洛瑾辞身上,给他镀上了星星点点的暖光,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一身月牙白, 金丝镶边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温昀怔怔望着眼前美目含笑的俊雅少年郎, 一时间挪不开眼。   良久,温昀才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见洛瑾辞没说话,犹豫着问出口:“你为什么不想立慕太傅的孙女为太子妃?”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温昀就后悔了,他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洛瑾辞给出的理由却和他想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是不想立慕灵若为太子妃。”看着温昀一脸疑惑的模样,洛瑾辞继续解释道,“是不想立太子妃。”   原来是还不着急成家。   温昀对此点点头表示理解,男人有点事业心是好事,但洛瑾辞真打算打一辈子,不对,是两辈子的光棍?   前世或多或少会有残疾的缘故,但如今他身上都没半点事,却也要当寡王吗。   这不禁让温昀多了点八卦之心。   他问道:“你是不打算娶妻生子了吗?”   洛瑾辞长长的睫毛微瞌,遮住了眼底的眸光,反问道:“你似乎很关心我这方面的事。”   温昀一听这话,立马张开了嘴,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最后只好闭上。   那郁闷的模样将一旁的洛瑾辞逗乐了,洛瑾辞抬手折了朵高处藤蔓上吊坠着的不知名的粉花,他摊开手心,将花送到温昀面前道。   “你喜欢这朵花吗?”   虽不知道洛瑾辞是什么意思,温昀还是如实的摇摇头。   他就听到洛瑾辞继续道:“是因为它不够好看?”   闻言,温昀细细观察着洛瑾辞手心里躺着的花,只见小小的花瓣呈心形,片片锦簇,十分娇嫩可爱。   “这倒不是,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温昀收回视线,望着洛瑾辞道。   “那你会把它带回去吗?”   “都不喜欢了,我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回去……”   温昀话刚说完就立马反应过来洛瑾辞是什么意思了。   他微微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你想立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为太子妃。”   其实这个答案是温昀万万没想到的,虽然这样的答案看似很普通,但不知为何安放在洛瑾辞身上,他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总觉得洛瑾辞经历了这么多,对这些缥缈的东西早就没了想法,没想到对待情爱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然而母胎solo的他,连女孩子的手都还没拉过就已经看淡了这些。   洛瑾辞没有回答温昀这个问题,继续道:“以前,我想着鲜衣怒马,要寻个知书达理,情投意合的人相守一生。”   温昀点点头,这的确是很多男人的理想状态,他开口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洛瑾辞重复一遍这个词,透过温昀像是想起了什么,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想寻个温暖的人。”   温暖的人?这种形容是不是太宽泛了,而且他觉得这个比洛瑾辞刚才形容的还要好找,于是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你这要求是不是降了太多。”   闻言,洛瑾辞摇摇头,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湖面上,水面泛起的波光刺得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他稍稍眯了眯眼睛,轻声道:“这才是最好的。”   “那……”   温昀刚想问洛瑾辞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看见了不远处一副脸熟的面孔朝他们走来,声音戛然而止。   他知道这个小太监,就是接替了安望那阉狗,成为皇上身边红人的许远山。   洛瑾辞也注意到了温昀的目光,他顺着望过去,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他收回视线看着温昀,低语道。   “多半是洛司渊找我,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本来他想问温昀要不要同他一起过去,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温昀留在这儿会比较好些。   温昀点点头,反正洛瑾辞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他才收回视线,他隐隐觉得,洛司渊找洛瑾辞多半是询问关于他的事。   也不知道这次洛司渊会干嘛。   如今这里只有温昀一个人,他也不想随意乱走,索性坐了下来,侧身搭在栏杆上,望着这满池粉莲,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   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用余光就瞥见了两抹身影朝他走来,两人一前一后。   温昀看清了为首的穿着一身黄色锦服的是大皇子洛昭延。   他知道自己会被找麻烦,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洛瑾辞前脚刚走,找麻烦的人后脚就跟上了。   而且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洛昭延。   虽然他对洛昭延的了解不多,但经过几次简单的接触下来,洛昭延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有勇无谋。   还得靠他母妃萧青棠的庇护,否则在这皇宫估计早就凉了。   温昀敛去脸上的情绪,将余光收了回来,继续漫不经心的欣赏风景。   洛昭延在走近的同时稍稍弄出了些响声,试图引起温昀的注意,然而对方依旧一只手曲着搭在凭栏上,脑袋都不曾动一下。   于是,洛昭延假意咳嗽了一声,这才引起一旁人的注意。   温昀扭过头看着洛昭延,只见洛昭延的视线定格在了他脸上,瞳孔慢慢放大,似乎很惊讶。   来之前洛昭延就知道洛瑾辞的男宠姿色断然不会差到哪去,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好看,特别是那双琉璃色眼睛,恍若将阳光揉碎了融在里边,晶莹剔透。   这是一双标准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凌冽之气,可柔和的五官又把这份凌冽抹去了一半,使得这份英气恰到好处。   直到看到对方微微皱眉,洛昭延才回过神来。   心里不禁懊恼,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发呆,还是洛瑾辞的男宠,一想到这儿,洛昭延心里的不快立马又涌跃了上来。   说话的语气更加傲慢,他微微抬起下颌,俯视着温昀道:“你是何人,本殿下怎从未见过你。”   温昀看着洛昭延这幅欠打的模样,起身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草民见过殿下。”   见温昀态度还不错,洛昭延用鼻子嗯了一声。   温昀直起身子看着洛昭延继续道:“草民并非宫廷之人,只是有幸受了太子殿下的邀约,一同游园。”   听到温昀这句话,洛昭延嗤笑了一声,转身坐了下来,双手敞开搭在凭栏上,上下打量了温昀几眼,笑道:“受了我二弟的邀约。”   “本殿下怎么就没听说他带了人来游园。”说到这儿,洛昭延顿了顿,眼里含笑道,“毕竟这明面上是世家大族携女眷游园,可私底下却是太子选妃之日。”   说到后面,洛昭延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   只是没想到温昀不为所动,反而笑道:“这草民就不知道了。”   洛昭延见这没用,转口道:“既然是受了我二弟的邀约,本殿下听说二弟近日带回了前些日子他遇险救他的救命恩人,这人应当就是你吧。”   温昀摇摇头:“草民不敢当,当时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从举手之劳再到同吃同住。”洛昭延望着温昀的眼神都不禁带上了点暧昧,“我二弟当真是待你不错呀!”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常怀感恩之心,草民感激的同时也很钦佩。”温昀装作没听懂,回答的不紧不慢。   然而,洛昭延越觉得有鬼,毕竟越是想撇清什么就越是什么。   他开口讥笑道:“啧,钦佩、感激。”   “所以就以身侍主,入住重华宫。”   见温昀没说话,洛昭延就来了兴趣:“不过,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不知多少人想爬上太子的床,但我那二弟跟圣人似的,从不近女色,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好这口……”   洛昭延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了,他刚侧过头就看到从头到尾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越子观紧蹙着眉头朝他摇摇头,低声提醒道:“殿下,慎言。”   洛昭延微张着的嘴张也不是,闭也不是,他烦躁地拂去越子观的手,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男宠就是男宠,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传太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   温昀的大脑突然宕机了一下,也只有谣言才会这么离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我啥都想写,先婚后爱啊,末世啊,种田……然而开文永远跟不上我想挖的坑QAQ   现在就超想写破镜重圆,感兴趣的的小可爱求收藏呀!不虐不虐,专栏可戳~   《前男友他找上门了》   所有人都以为谢郁和未熵两个优质Alpha天生敌对,可没人知道他们恨不得把彼此融进血肉。   就像未熵说的:哥哥,没人能比我更爱你。   *   时隔三年。   谢郁再次见到未熵,是在一场星际演唱会上。台上的人如星芒耀眼,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有谢郁知道,那是曾在他冰原上野蛮生长的一株红玫瑰。   浓烈的玫瑰和冷冽的冰相交融,炙热且疼痛。   *   未熵作为顶级Alpha拥有最纯正的血统,却天生反骨,与家族割裂关系后一意孤行踏入娱乐圈。   某日,从不接受采访的他回答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进军娱乐圈?   他对着镜头笑道,想让我的爱人一抬头就能看到我。   底下一波粉丝哇哇乱叫:我就是哥哥的爱人!   可当未熵混得风生水起时,退圈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星际,星网瘫痪。   粉丝为此争吵不休,当事人却已经提着行李来到了星际顶尖军校。   未熵看着对面一脸冷漠的谢郁,灰蓝色的眸子弯成月牙状,礼貌微笑道。   “谢老师好,初次见面,我叫未熵。”   浓郁的玫瑰香扑鼻而来,被对方暴虐信息素包裹得喘不气的谢郁:“……”   #被我踢了的前男友找上门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当粘人狗狗变成疯狗#   #玫瑰味vs冰水味#   撒娇精疯狗攻vs超A酷哥受,强强 第50章 盛夏(七)   见温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洛昭延嘴角一翘,继续道:“不过这里是皇宫,洛瑾辞又身为太子, 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男子是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   洛昭延边说边观察着温昀的表情变化,他微微垂眸就看到了温昀身侧蜷起的双手,凑近低笑道:“所以想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不能仅靠姿色, 毕竟容颜会老去,皇宫最不缺以色侍人的人。”   “只有拥有权力才是长久之计。”   说到后面,洛昭延的声音很轻很轻,带了点蛊惑的意味。   “所以,你得拥有权力, 这样才能帮到他,也才能站到他身边。”   洛昭延觉得温昀进了皇宫就一定有想法,要么就是真喜欢洛瑾辞,要么就是贪恋荣华富贵和权势,毕竟有多少人钻破脑袋都想到皇宫里,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信对方会放过。   于是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   “但终归说到底, 不如说是为了你在皇宫的生存, 毕竟离开了太子,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到时候就连生死也由不得你。”   洛昭延在说话的时候, 视线就没挪开过一分,他不想错过温昀脸上一丝一毫微妙的变化,   而且他也不怕温昀将这些话说给洛瑾辞听, 毕竟他向来就和洛瑾辞不合, 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说了他也不介意洛瑾辞再记恨他几分。   但倘若温昀真是洛瑾辞的男宠,还想紧紧抓牢洛瑾辞,争得一分半点的宠爱,这些话更该守口如瓶。   温昀微微一滞,他抬眸看着离他很近的洛昭延。   感情讲了这么多,对方这是想拉拢他?   难怪洛昭延会是第一个被踢出局的。   温昀看着洛昭延那双带有笑意的眼睛,出生帝王家多半多疑,反正洛瑾辞也说过可以按他意愿来说,不用顾虑太多,那他只好开口道:“殿下您误会了,草民只是乡野莽夫,对这些权力一窍不通,而且草民与太子殿下并非传言那般。”   洛昭延微微蹙眉,认真打量起面前的温昀,只见对方眉眼含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和洛瑾辞像极了。   难不成真不是。   但很快洛昭延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人一定是在骗他,欲盖弥彰。   毕竟刚刚他可是亲眼所见,向来和别人交流都保持一定距离的洛瑾辞刚刚和这人贴得极近,低声耳语的模样过于密切,而且他还看到洛瑾辞摘了一朵花给对方,试问有哪个男子会对其他男子这般亲密。   而且他母妃派去的人还和他说洛瑾辞每日的晚膳都是去偏殿吃的,而且一待就待到深夜才走,这很难不让别人想歪。   再说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任谁都没料到洛瑾辞居然会带上这人。   这不是洛瑾辞脑袋被驴踢了,就是洛瑾辞真喜欢眼前这个男宠,要不然也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这一件接一件的事还不够证明这两人的关系吗。   结果这个愚蠢的男宠还妄图替洛瑾辞掩盖事实。   啧,好一个深情的男人。   洛昭延这般想着,眼里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鄙夷。   然而,温昀哪知道对方脑子里居然一下子脑补出了这么一场大戏,只是觉得洛昭延挺傻的,根本不适合宫斗,毕竟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   反观他身后的伴读,一脸神色淡淡,与他视线对上的瞬间,嘴角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难怪萧青棠会让越子观一直跟着洛昭延,不得不说跟在洛昭延身边越子观的确屈才了,而且结局还挺惨的。   温昀回以一笑后收回了视线,开口道:“殿下如果无事的话,草民就不打扰您赏风景了。”   说着刚要抬脚走,就被洛昭延拦了下来。   洛昭延挡在他面前,一脸的不爽:“本殿下什么时候让你走了,这么没有规矩。”   本来想着洛瑾辞假若真喜欢男人,这倒是他喜闻乐见的,毕竟以洛瑾辞那重情重义的性格,断然不会委屈这个人。   当时不悦的心情刚好了几分。   毕竟只要他再推波助澜几下,他不信洛瑾辞还能是众人眼里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稍稍觉得这个男宠顺眼了许多,结果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识抬举,向来只有别人顺从他的份,观子越时不时忤逆他也就算了,这区区一个乡下贱民居然也敢这样。   “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温昀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抬眸望着比他稍高一点的洛昭延,声音不冷不淡。   洛昭延身子微微前倾,两人距离又近了些,温昀不适应的往后稍稍挪了点距离就听到洛昭延嘲讽的语气。   “难道洛瑾辞没让人教你宫中的规矩吗,还是说你只要会以色侍人就好。”   见一时兴起的拉拢不行,洛昭延也懒得对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多费口舌,索性就恢复了恶劣的本质,说话便口无遮拦了起来。   他本想再接着羞辱几句,结果突然眼前飘过一抹白色,那团白色的玩意儿居然擦着他的头顶飞过,途中还携带了什么不知名的液体,正好掉落在他的肩膀处。   洛昭延怔愣了几秒,还没晃过神,突然间只见一抹蓝色的身影朝他们这边慌慌张张跑来,撞得洛昭延一个踉跄。   那人嘴里还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你们帮我抓住那只鸟。”   温昀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微微一愣。   连越?   他侧过头看着对方慌慌张张指着的方向,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从廊下飞走了。   “你是想找死吗?”一旁的洛昭延压着声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冒,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连越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刚抬起头就看清了洛昭延的脸,一看是大皇子,吓得立即跪到了地上,红了眼,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奴才不知道是您。”   洛昭延没理会地上跪着的人,他侧头看着肩上那畜生排泄的粪便,眼神嫌恶至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恨不得将那作祟的畜生千刀万剐了,他何时这般出过糗。   就在他要抬脚踹开这个始作俑者时,他的衣袖又被人轻轻扯了扯,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洛昭延现在本就在气头上,结果这个闷葫芦木头人却在这时候烦他,简直就是找死,   洛昭延刚想顺势发作,只见一块灰白色的帕子递到了他面前,帕子的左上角还绣着一棵绿竹。   他顺着那只白皙的手看了过去,只见越子观一言不发的望着他,见他没什么动作,越子观微微蹙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了肩上的东西,脸上没半分嫌弃的神色。   本还满腔怒火的他,那股火气好似一下子浇灭了。   就很奇怪。   擦干净后,越子观站直了身子,手里捏着帕子,朝洛昭延道:“殿下,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洛昭延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想着干脆给对方一个面子,听勉勉强强答应算了,结果,对方接下来的后半句话,愣是让他刚熄下去的火又重燃了起来。   越子观定定望着洛昭延,一本正经道:“孙太傅让您抄的兵书,明早就要检阅了。”   洛昭延:“…….”   这狗东西每天不起气他几次就不舒服。   他又不能对对方发火,余光瞥见跪在一旁的蓝衣小太假,于是烦躁地抬脚踹了一下,嘴里骂道:“狗东西,挡道了。”   估计脚下发力也不小,连越被踢了一个踉跄,嘴里溢出了一阵轻哼。   看着连越弓成虾米的姿势,一旁的温昀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头。   结果刚抬眸,就见不远处洛瑾辞正朝这边走来,两人视线在对上的瞬间,温昀本有些烦躁的心居然莫名其妙的缓了下来。   他看向洛瑾辞身后的两个小尾巴,一个是洛禹川,另一个则是洛淮安。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   由于洛昭延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被他踢了的小太监身上,就没察觉到这三个人到来,他不耐烦地问了句:“你是哪个院的,宫里怎么会有你这种笨手笨脚的奴才……”   结果话还没说完,身侧就传来了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   “怎么最近见到大哥,大哥的火气都如此之大,不如让太医院的太医给你开点去火药,降降火。”   洛昭延刚侧过头就对上了一脸笑得无辜的洛淮安。   “本殿下管教下人,三弟为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这不是怕大哥被气坏身子嘛。”洛淮安一张娃娃脸略显无辜,怎么看也像是兄弟间的关爱,结果反被误会受了委屈。   洛昭延见洛淮安暗讽他,嘴上也不留情:“三弟还是管好自己吧,别整日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别人身后转。”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旁边洛瑾辞。   可见对方一脸淡定自若的模样,不禁开始纳闷。   刚刚他可是看见许远山将洛瑾辞叫走的,这一看就是父皇的命令,他本来还打算看好戏的,毕竟就算父皇再宠洛瑾辞,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龙颜大怒,失望至极,只是如今洛瑾辞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的站在这儿。   难不成父皇真对他的宠爱已经无度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嫉妒就在心里疯狂发芽。   从小到大,在父皇的眼里就才有洛瑾辞,所有人眼里都只有洛瑾辞,仿佛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一般。   越想越气的洛昭延,忍不住开口刺了两句。   “没想到从小知礼、守礼的二弟这次居然能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说到这儿,他往洛瑾辞站着的地方走了几步,“不过不得不说,二弟的眼光不错,这样的美人任谁都拒绝不了。”   洛瑾辞抬眸看着一脸笑意的洛昭延,不急不慢道:“大哥何出此言。”   一时间几人之间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微妙局面。   然而跪在角落的连越见洛昭延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而且还没空理他,才怯怯地挪到一旁,伸手轻轻拽了拽温昀的衣角,见温昀看过来才仰着头低声问了一句。   “公子,您没事吧。”   温昀一愣,摇摇头。   连越顿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继续道:“没事就好,我听说大皇子贯会欺负人还和太子殿下不和,所以看到您和他站一起,我当时可慌了,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温昀问道:“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放飞那只鸟的?”   连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但惨白的脸色让他看起了楚楚可怜。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那四人站着的位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想将连越扶起来。   连越赶紧摇摇头,怎么也不肯起来,糯糯道:“我会连累公子的。”   温昀愣住,皱起了眉头:“那你又可知得罪了大皇子,在这个宫中你将寸步难行。”   连越一听这话就摇摇头:“我这条命是您给的,做这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公子帮我,我也理应知恩图报。”   说着一双水灵的杏眼定定望着温昀。   只是还没等到温昀的回复就听到不远处突然有人提起他时,立马躬下身子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和温昀拉开了距离,继续埋头跪在地上。   期间温昀听到了对方嘶了一声,似乎是碰到了受伤的地方。   温昀再抬起头的时候,洛昭延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给这三人气走了,脚下的步子极快,身后的越子观还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温昀收回视线,看向朝他走来的洛瑾辞。   洛瑾辞走到他身边,视线在跪着的小太监身上停留了几秒,转向温昀道:“你没事吗?”   温昀摇摇头,刚想说话,一旁的洛淮安就窜了上来,看着温昀的眼睛满是赞叹:“二哥,没想到你居然给我们找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嫂子,难怪父皇这么生气,气到摔杯子砸伤你,你也没反驳。”   温昀对前半句话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直接自动忽略,把重点落在了后半句话。   受伤了?   他一怔,有些焦急的上下扫视着洛瑾辞:“你伤哪了?”   一双暖色的眸子里满是关心。   看着温昀有些着急的模样,洛瑾辞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隽秀的眉眼如雨后山水图一般清丽,淡淡嗓音轻轻应了一声。   “嗯。”   温昀刚要去拉洛瑾辞的手微顿,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洛瑾辞应的是哪句话,刚抬眸就对上了洛瑾辞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宛若三月的春水,让人情不自禁就陷进去。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连越听到洛瑾辞的答复后,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直,搭在地上的手指微蜷起。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个小时就2023了,提前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呀!愿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喜乐相随~   ps.顺便新的一年立个flag,作收过500我就加更!希望能在这文完结前达到!冲鸭! 第51章 盛夏(八)   温昀看着洛瑾辞怔愣了一会儿, 回过神后,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眸子,视线停留在了洛瑾辞的衣襟上。   知道洛瑾辞这是正式公开他们的身份了, 温昀只好陪着他继续演,但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看洛瑾辞的眼睛了,那双漆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真的很容易让人沉沦,……和误解。   见温昀不说话, 洛瑾辞将手伸到温昀面前,只见白皙的手被上已经红了一片,看上去十分骇人。   “被烫伤的?”   担心占据了温昀的思考,他下意识抓着洛瑾辞的手查看了起来。   洛瑾辞目光微动,静静看着温昀, 应了一声:“嗯。”   “疼吗?”   温昀刚问出口就察觉到了自己和洛瑾辞之间微妙的气氛,他拉着洛瑾辞的手手一瞬间的僵硬,下意识想撒手,但想起周围还有人看着,最终还是忍住了。   夏日的微风都携卷着一丝热气, 而洛瑾辞的手却恰恰相反, 带着一丝凉意, 仿佛握住了一块冷玉,很是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他体质的缘故。   温昀看着两人的手,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 洛瑾辞轻飘飘说了句。   “疼。”   声音轻若飘雪, 却缓缓落在温昀的心间, 让他不自觉地颤了颤。   洛瑾辞的语气就仿佛是小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正和大人撒娇一般。   明明如此清冷的声音,他为什么听出了撒娇的意味,是不是他听错了,洛瑾辞怎么可能向他撒娇,如果是小洛瑾辞的话,可能性还大些,毕竟在梦境中小洛瑾辞偶尔还是会向他撒娇的。   空气就这样沉寂了下来,不知为何,温昀觉得周围的温度好似又高了几分,连带着他的脸颊也热了起来,他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那儿还有药膏,待会儿回去我给你涂上。”   说着就将洛瑾辞的手放了回去,虽然内心的很慌忙,但动作却十分小心翼翼,只是他不曾料想就当他的手要离开洛瑾辞的时候,指尖却被洛瑾辞捉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洛瑾辞,只见对方就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考虑到这么多人在,温昀也不好挣开,任由洛瑾辞牵着。   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么炎热的日子里牵洛瑾辞的手真的很舒服。   自带降暑功能。   然而,他们两人这幅模样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爱人之间耳鬓厮磨的调情。   在旁边被喂了一大嘴狗粮的洛淮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才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他笑着开口道:“二哥和嫂子的感情真好,着实让人羡慕。”   温昀一听这话怔忡了片刻,他看着洛淮安,只见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看他又看看洛瑾辞,视线在他俩之前来回穿梭。   最后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始终一旁一言不发的洛禹川的脑袋瓜子,笑嘻嘻道:“走啦,五弟,皇嫂也见了,咱们就别杵在这儿打扰他俩了。”   然而洛禹川不知咋了,一旁的洛淮安拽了拽他也没反应,只见他一直盯着洛瑾辞受伤的手看。   洛瑾辞也察觉了对方的视线,开口问道:“禹川,你怎么了?”   洛禹川这才抬眸看着对面的两人,一个是他最敬爱的亲人,一个是他打从第一眼起就喜欢的哥哥。   最后他一本正经且又郑重的说道:“温昀哥哥,太子哥哥就麻烦你照顾了。”   温昀没料到洛禹川会这么说,最后只好笑着点点头。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简又打他个猝不及防。   只见洛禹川用余光瞥了眼洛瑾辞,话却对着温昀道:“还有,太子哥哥的手,擦药之后再呼呼就不痛了。”   “……”   这句话直接把温昀搞得哭笑不得,不得不说洛瑾辞以前真的把洛禹川保护太好了,才会到了现在依旧保持孩子心性,对宫里边的尔虞我诈不甚了解。   洛禹川顶着一张软乎乎的包子脸,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温昀,大有一种温昀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态势。   温昀无奈之下只好道:“知道了。”   洛禹川这才心甘情愿地跟着洛淮安走了。   只是洛淮安临走前,还调皮的朝洛瑾辞扎眨眼道:“总之,不管二哥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洛瑾辞笑着朝对方颔首。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温昀突然感觉到手里的凉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的那股热意。   他垂眸望着自己空了的手,心里一股失落油然而生。   降暑神器没了。   如今这观景的圣地就只剩洛瑾辞、连越和他了。   温昀看着地上跪着的连越,刚想说什么,洛瑾辞好似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开口道:“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连越立马感激的谢道。   不知是不是跪太久,连越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身子晃晃悠悠,眼见就快要跌倒了,他慌乱得闭上了眼睛,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落入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这人衣物上并没有那些浓重的熏香,而是淡淡的皂角味儿。   闻起来很干净很清爽。   “你没事吧。”   温昀见对方站稳了便松开了手。   “公子,刚刚谢谢您,我没事。”   连越有些不自然地望着温昀,脸颊出现了一排绯红。   温昀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洛瑾辞,刚想开口叫对方的名字,突然想起连越还在,便立马转了口。   “阿瑾,连越他……”   温昀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觉得洛瑾辞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这是洛瑾辞第二次听到温昀替连越说话,一张清冷的俊脸看不出喜怒,他的视线微微落在了温昀身旁的连越身上。   “既然受伤了,那就先去太医院看看吧。”   连越一怔,眉眼展开了笑意,赶紧朝洛瑾辞叩礼:“谢谢太子殿下!”   洛瑾辞淡淡应了一声,没再看他,而是将视线转回了温昀身上:“我们回去吧,我记得上次傅太医开给的药膏还有些,你帮我上吧。”   知道洛瑾辞的意思,温昀赶紧应了下来。   两人走的时候,只有连越一人站在原地。   温昀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就听到洛瑾辞道:“待会儿会有人领他去太医院的。”   洛瑾辞顿一顿,又继续道:“所以不用一直看他。”   温昀一怔,歪着头看向洛瑾辞道:“是不是觉得我又多管闲事了。”   结果还没等洛瑾回答他,温昀就继续道。   “连越太像我以前的一个弟弟了,小珏,我和小珏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一起长大的,他比我小了一岁,但每次被别人欺负他就哭着来跟我说,让我替他讨回公道,明明是一个男孩子,却这么爱哭,那眼睛红的跟小兔子似的,但性格却软乎乎的,很胆小,但有时候认定了一些事却又会义无反顾……”   洛瑾辞从没听过温昀主动跟他提起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他静静地听着对方诉说,微微侧过头就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似乎这些幸福的过往让他极度流连。   不知不觉,洛瑾辞脑海中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温昀,他会回去吗?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在想些什么,他继续说着,只是笑容里带上了些苦涩。   “但小珏有先天性心脏病,最后没活过十五岁。”   洛瑾辞听到这儿,微张着嘴,但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昀收回了飞远的思绪,表情恢复了自然,他继续道:“所以看到这样的连越,我总是会想起小珏,即使知道不是,但还会忍不住想帮一把。”   这些都是他之前没和洛瑾辞说的。   听到这儿,身旁的洛瑾辞突然停了下来,温昀也没再继续走,回过头望着洛瑾辞,疑惑道:“怎么了?”   洛瑾辞看着在阳光照耀下宛若琉璃一般透亮的眸子,开口道:“想将他留在重华宫也不是不可以。”   他知道温昀在连越这件事上一直犹豫不决,也会耿耿于怀,于是他做了最后的让步。   听到这句话,温昀眸光一闪。   其实连越不是非得安排在重华宫,只是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太多,他都看不明白,更何况连越,在他看来,重华宫相对于其他地方已经是一片净土了,其他人怎么样温昀不知道,但洛瑾辞定不会无缘无故苛责下人。   所以,有洛瑾辞在,重华宫就是最好的归宿。   看温昀一脸期待的模样,洛瑾辞继续道:“不过,等明日你见过那人后再做决定吧。”   温昀不知什么事居然这么神秘,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高兴的成分并不是洛瑾辞愿意让连越到重华宫来,而是洛瑾辞对他的迁就。   毕竟以前洛瑾辞可是说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重华宫引。   似乎,他在洛瑾辞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这句话结束后,两人默契的没再谈关于连越的事。   温昀的视线转到了洛瑾辞被烫红的手上,关心道:“你的手,要不叫傅子桑来看看吧。”   洛瑾辞摇摇头:“不碍事,你帮我上点药就好。”   温昀一听这话,抬起头就看到了洛瑾辞认真的表情。   他当时只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本以为洛瑾辞应了,只是在众人面前演演戏,没想到居然真让他上药。   温昀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但一想到一向“心疼”洛瑾辞的洛司渊居然发这么大的火,还砸杯子烫伤了一旁的洛瑾辞,就忍不住问道。   “你都是怎么跟洛司渊说的。”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本就小,如今温昀更是压低了声音,他人几乎凑在洛瑾辞身上,   洛瑾辞侧过头就能看到对方白净的脸上微小的绒毛,眸光微动,淡淡道。   “只是说了目前不想立太子妃,顺便承认了传言是真的。”   温昀一愣,突然站住,追问道:“那洛司渊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来找我麻烦。”   毕竟对于洛司渊发火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在洛司渊看来现在的洛瑾辞还有利用价值,不能就这么毁掉,所以断然不会同意洛瑾辞养男宠,让名声受损,毕竟他还期盼着洛瑾辞将其他的势力收回来。   不得不说洛司渊真是渣爹,满心的算计。   洛瑾辞定定望着温昀那一双暖色的眸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还会挑个把我支开的日子。”   “……”   只是让温昀没想到的是,这个日子居然来的这么快,竟然就在第二天下午。   他才刚躺上软塌,打算睡个午觉等洛瑾辞回来带他去见那个什么人,结果就有人来传话,说皇上有请。   本还迷迷糊糊的他就一下子清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了刚回来不久,生死时速码字,热腾腾的 第52章 大暑(一)   虽然昨晚洛瑾辞有跟他打过预防针, 但温昀还是有一丝丝紧张,毕竟能坐上皇位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况且洛司渊还有这么深的城府。   他有点担心会不会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温昀幽幽在心里叹了口气, 敛起表情朝站在门口的许远山点点,许远山回以一笑,言行举止毕恭毕敬,没有多余的话语和眼神, 他稍稍往前引着温昀跟他走。   温昀远远的就看到了湖中亭里的那抹明黑色身影,上身挺拔,远远望去依旧气宇轩昂。   等他走进些许距离的时候才发现,洛司渊正在下棋,石桌上黑白相间, 看似不分秋色,实则黑子已经将白子的所有出路都堵死了,就等待着最后的一波绞杀。   这满满的一盘棋显然是下了好长一会儿时间。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洛司渊,他继续执子自我博弈,一旁的许远山给洛司渊添了一盏茶后就退到一旁, 敛眸, 视线落在了虚无的地方。   如今就只剩温昀一人站在原地, 其实他刚才想朝洛司渊行礼的,却被许远山的眼神制止了, 最终只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候着, 等洛司渊开口。   夏日里下午的太阳十分毒辣,尽管没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 温昀还是觉得热, 额角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 但反观洛司渊, 只见对方即使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依旧神清气爽,仿佛感觉不到热一般。   这不禁让温昀有些纳闷,他又朝不远处的许远山看去,只见对方发鬓有细小的汗珠。   温昀还没来得及思考洛司渊怎会如此奇怪,就只见洛司渊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   洛司渊满意地望着自己布的棋局,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弧度,这才将视线从棋盘上收回来。   他抬起一旁的白玉盏轻轻抿了口茶水,仿佛才注意到一旁的温昀一般,开口道:“坐吧。”   温昀朝对方行了个礼,就坐到了对面。   洛司渊打量温昀的同时,温昀也在观察洛司渊。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洛司渊接触,但让整不得不说即使洛司渊颜值的确能打,长相儒雅,但位居高位,身上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身上的儒就多了一丝凌冽。   洛司渊不紧不慢地押了一口茶,抬眸看向温昀道:“会下棋吗,和朕下一局。”   “让陛下见笑了,草民愚钝并不会下棋。”温昀面露窘迫的看着洛司渊。   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只会看棋而不会下棋,而且他对下棋也不感兴趣。   “无碍。”   好在洛司渊也并不是真的想和他下棋,于是便没再为难。   洛司渊微微抬头,一个眼神示意,候在一旁的许远山就立马上前将棋盘收走。   桌面被清空,上了些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等下人退下,洛司渊才抬手示意温昀可以随意吃,嘴里道:“不必拘束。”   温昀点点头,拘谨的拿着个苹果就再也没动过,捏着苹果的手微微扣紧。   洛司渊将温昀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了一个极轻的笑容,他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   温昀不信洛司渊在他来之前没调查过他,于是就按照洛瑾辞给他安排的身份说了一遍。   洛司渊点点头道:“听说,是你在山底救了瑾儿。”   然后就看着温昀不再说话,温昀只好接过话继续道。   “嗯,草民当时看到阿瑾……”温昀话刚说到这儿,才意识到自己得到口误赶紧改了口,只是脸颊浮起了不自然的粉色,“太子殿下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于是我赶紧将他背到镇上的医馆……”   在讲述的过程中温昀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仿佛回忆起了不好的场景。   听完后,洛司渊将一旁的茶盏推到温昀面前,继续道:“朕很感谢你救了瑾儿,需要什么赏赐你尽管说。”   温昀摇摇头:“陛下,太子殿下已经把最好的赏赐给了草民。”   听到温昀的这句话,洛司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又押了口茶,转口道:“你可曾听到这几日宫内的传闻。”   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喜怒。   温昀垂下眸子,捏着苹果的手微微发紧:“草民听说了。”   “那你有什么看法。”   洛司渊放下杯盏,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一双带有不怒自威的眼睛凝视着温昀。   良久也不见温昀回答他,洛司渊也没恼,他看着温昀的手指反反复复捏着的苹果,整个人似乎十分紧张。   然而似乎知道该说什么了,揉捏着苹果的手才停了下来。   温昀抬起眸子定定看着洛司渊,鼓足了勇气道:“不管太子殿下做什么决定,都是草民的期许。”   不温不燥的声音里透露着谦卑,但一双暖色的眸子却又满是坚定。   洛司渊搭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闲敲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一顿,他看着对方定定看着自己的温昀,突然笑道:“一个两个真是有情有义。”   这次他没给温昀开口的机会,敛去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朕万万没想到瑾儿居然会跟着你胡闹,你可知他是一国的太子,肩上背负的是一整个南燕国。”   面对洛司渊的质问,温昀咬咬牙道。   “敢问陛下,喜欢男子又如何,草民不会妨碍天子殿下的天下大计,也自知是男子,定不会干涉殿下将来后宫开枝散叶,草民只是心悦殿下,不求其他。”   一听到温昀这些乡野贱民的言语,洛司渊冷笑了一声:“太子的婚事岂能是儿戏!”   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重了些。   “那你可知瑾儿昨日怎么和朕说的。”   见温昀没说话,洛司渊一字一句道:“他说太子妃非你不可。”   这句话说完,温昀的脑袋哐当一下死机了,表情也凝固。   他真没想到洛瑾辞会说这么绝的话。   而温昀这幅表情到了洛司渊眼里,又是另一幅场景,当下脸色也不好了些,开口沉沉道。   “瑾儿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对他再了解不过的,凡是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刚刚这事他明显没和你说过吧。”   “你可曾听说过哪国太子会娶一男子为太子妃,就不怕世人耻笑,指指点点吗?”   “满朝文武百官只要有几人站出来,洛瑾辞倘若还这般固执,这名声恐怕是不想要了。”   看来洛司渊的确是被这件事气得不轻,否则也不会直接叫洛瑾辞的名字。   见温昀没说话,洛司渊以为对方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又继续道。   “倘若你真的喜欢瑾儿,真的是为了瑾儿着想,就应该立马放手,跟他说清楚你的立场,依照瑾儿的性格,知道你不喜欢她,他绝不会将你捆在身边,会尊重你的意见。”   “到时候,你可以拿着朕给你的赏赐,找个喜欢的地方生活,你的几代人都不愁吃喝。”   洛司渊向温昀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也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目的。   尽管他始终认为斩断这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直接让温昀消失,可这样做的话,洛瑾辞过于聪明,定会查出来,依照洛瑾辞执拗的性子,他们父子俩之间必然产生隔阂,而如今的情况他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温昀主动离开,就算洛瑾辞会对这人念念不忘也不会出手干预。   再者他也想看看洛瑾辞认定的伴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毕竟恍若十全十美的洛瑾辞,从小到大就没做过选择,优秀得令人嫉妒,但这一回却着着实实栽进了一个大坑里,说出如此惊人的话。   温昀静静的看着对面等着他答复的洛司渊,心底的怒火却烧到了极点。   对方那些为了洛瑾辞好的言语真是让他恶心透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一点,明明都是亲生儿子洛司渊为何偏偏会这般算计洛瑾辞,先是让洛瑾辞拥有皇子中最尊贵的地位,明里是对他的宠爱,暗里只是让他成为挡箭牌,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就在洛瑾辞挺过来站稳脚跟之时,又用一些下作的办法,一点点搞垮洛瑾辞的身体。   每每想到这儿,温昀就忆起洛司渊送洛瑾辞那盆安神助眠的花。   表面是药材,实际这种花香和洛瑾辞平日用的熏香长期混在一起就是慢性毒药,虽然不能危及生命,但足矣让洛瑾辞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就像原文所写那般,直至洛瑾辞眼盲腿残之时,身体有了缺陷的他即使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将这些势力交给一心护着的弟弟洛禹川。   兜兜转转,洛司渊只是想送洛禹川上皇位。   却从始至终一直在利用洛瑾辞。   还是最恶心的宠杀。   从云端跌落尘埃。   温昀强忍着想喷眼前这个人渣的冲动,努力将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他没有回答洛司渊的问题,反而问道。   “陛下可曾有所爱之人?”   也就在他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两股视线齐齐看向他。   一个是洛司渊,另一个是洛司渊斜后方的许远山,但很快许远山就垂下了眸子,依旧保持者一副恭敬的模样。   温昀一开始就没打算等洛司渊回答,他一双眸子不闪不躲,声音缓缓道:“草民的选择会和陛下一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仿佛是触到了洛司渊的逆鳞一般,一张俊脸倏地一下沉了下来,搭在桌上的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连带着果盘里的水果都晃了晃。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温昀,眼神阴沉欲滴,压低声音呵斥道:“大胆!” 第53章 大暑(二)   见洛司渊突然如此愤怒, 温昀佯装被吓一跳,赶紧起身,跪在地上道:“草民该死, 不知惹怒了陛下。”   他低着头,叫人无法看清此时的表情。   洛司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的人,冷声道:“抬起头来。”   洛司渊看着对方带着慌乱和些许不明所以的表情, 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   “你把刚刚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温昀跪坐在地上,仰头看向正前方石桌对面的人,双手揪着覆在腿上的布料,开口道。   “草民的选择会和陛下一样。”   说完好似担心洛司渊再次发怒, 温昀赶紧解释道:“草民听闻陛下曾与太子殿下的生母琴瑟和鸣,丽妃所求陛下定会满足,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丽妃好……”   温昀盯着那双山雨欲来的眸子,将关于洛司渊和洛瑾辞生母的传言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洛司渊听着这些话脸上的不悦依旧很明显,他撑在石桌上的手稍稍松了些, 身子也顺势坐了回去。   他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温昀, 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并不想听到有关洛瑾辞生母的事, 可当初传闻的事也是他有意放纵下去的,如今他无可辩驳。   其实整个皇宫内都未有一人见过洛瑾辞的生母, 大家都只是知道洛瑾辞的生母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有幸得洛司渊爱怜,可惜最后消香玉损, 就在洛瑾辞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   还有人说除却太子殿下天资聪慧, 洛司渊后来将洛瑾辞过继给皇后并立为太子, 多半是源于洛司渊对洛瑾辞生母的宠爱, 爱屋及乌。   所以当初才不顾某些人的劝诫,独断专行。   洛司渊收回了飞远的思绪,刚刚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所剩只有满身的疲惫,和些许心悸,额头上细小的汗珠也在往外冒。   他身子往后靠,一双威严的眸子依旧紧紧落在对方身上,将温昀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   其实就在对方说出那句话时,心中的暴虐之气突然上涌,他直接对温昀动了杀念。   可如今看对方好像并不知道那件事,洛司渊这般想着,眉头也紧紧蹙起。   本来他奉行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可如今这人与洛瑾辞的关系又复杂……   在杀与不杀,洛司渊做了衡量。   见洛司渊脸色渐渐恢复了自然,温昀便开口道。   “草民愚钝,竟拿自己和陛下作比较,请陛下赐罪。”   然后弯下身,头埋在双手上,脸上惊慌的表情逐渐消失。   今日,他见到洛司渊总觉得哪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特别是在这么热的天气,洛司渊不仅穿了吸热的黑色锦服,而且还裹得严严实实,都已经如此了还一滴汗都没有。   这越看越奇怪。   于是温昀就借机试探了一下,当然还存在一点报复心理。   他知道洛司渊多疑,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一惊一乍,更何况是那么隐秘的事。   倘若洛司渊真的生病了,那刺激一下也就会更明显吧。   果然,洛司渊就是生病了,否则,现在的神色也不会这么虚,脸上时不时浮起鸡皮疙瘩,嘴皮泛白,额角的汗不停地往下淌。   症状和原文里当初洛司渊给洛瑾辞下的慢性毒药的症状一模一样。   畏寒,体虚,易怒……   温昀已经能想象洛司渊长期以往下去,形如枯槁再到后来的卧床不起。   看来,洛司渊已经中慢性毒一段时间了。   关于投毒的人,结合着这些熟悉的症状,温昀只能想到洛瑾辞。   看着洛司渊这些症状,温昀觉得这应该是中毒的中期,起码有半年起步,毕竟这毒前期是没有任何反应,难以察觉,只有在体内积累一定的量才有所反应,当量彻底达到某一界限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看来洛瑾辞的复仇行动得比他想象的早了很多。   洛司渊一只手杵在座椅的扶手上,捏了捏隐隐发痛的额角,斜睨着还跪在地上的温昀。   刚想开口说话,就见一个太监快步走上前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一听到皇后求见,洛司渊不禁多看了温昀几眼。   这一个两个真不让人省心。   他点点头,嗓音里难得透了点疲惫:“让她进来吧。”   江风吟今日穿了件素青色的衣裙,简洁又不失大方,她款款走来,视线不经意飘过跪着的温昀,朝坐着的洛司渊行了个礼。   洛司渊点点头,江风吟就自然地接过一旁许远山手里的玉壶,给洛司渊杯盏里添了些茶水。   洛司渊侧过头看着自己的皇后缓缓道:“皇后今日怎有空到朕这儿来?”   其实自从江风吟嫁给他后,基本都待在凤宁宫,除了些重大的场合就很少出来,对于洛司渊来说只要安安分分不作妖,他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风吟温柔的眉眼含着浅笑:“听闻陛下一人在湖心亭下棋,妾身正好最近正在琢磨这棋,特来请教陛下赐教。”   “哦,是吗?”洛司渊尾音上扬,一双威严的眼睛始终盯着对方,继续道,“那就陪朕下一盘吧。”   江风吟浅笑着点点头,只是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还跪着的温昀。   洛司渊沉吟了一声,对温昀道:“起来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温昀恭恭敬敬朝两人行了一个礼,他刚抬起眸子就对上了江风吟含笑的眸子,眸光温柔似水,对方朝他微微点头。   温昀一愣,就见洛司渊朝他摆摆手。   “你就退下吧,记得今日的话就好。”   “是。”   看着温昀走远的身影,江风吟才收回视线,坐到了洛司渊的对面,   此时,刚收了不久的棋子已经被许远山摆放好,放在江风吟面前的是白子。   她刚执起白子,洛司渊就示意她先走。   江风吟随意落了一个位置,就听到对面的说话声,低沉且缓慢。   “皇后今日来不是请教这么简单的事吧。”   江风吟落子后就收回了手,两只之间又捻了一颗棋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果然瞒不了皇上,臣妾只会吃斋念佛,哪会下什么棋。”   江风吟向来不善撒谎,但即使被看出来也没有丝毫慌乱,仍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不急不躁,宛如涓涓细流,能抚平烦躁的内心,这也是洛司渊不讨厌她的原因。   洛司渊也不介意,也跟着随便落了一个地方,继续道:“是为了太子的事吧。”   “嗯。”江风吟轻轻应了声,“瑾儿的终身大事,作为母妃,臣妾也应该多操操心。”   一听到这儿,洛司渊冷哼了一声:“那你可知宫里是怎么传的。”   “臣妾略有所闻。”说到这儿江风吟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刚才被陛下罚跪在这儿的那个孩子。”   洛司渊:“……”   没等对方回答,江风吟又继续道:“臣妾看那孩子生得俊秀,在外貌上和瑾儿倒是般配,只是不知性格如何,倘若温和有礼,那肯定是极好。”   “但若是暴躁泼辣……”说话间,江风吟又落下了一子,她开口继续道,“想来瑾儿定会让着他。”   洛瑾辞听着江风吟这么说,哪还有什么心情下棋,他手里捻着的棋子始终没落下,直到江风吟看着他,他才开口道:“他可是男子。”   江风吟也料到洛司渊会这么说,继续道:“臣妾明白,这样的爱情不容于世,更何况是帝王之家,可是瑾儿做事向来有分寸。”   “分寸?”听到这儿,洛司渊刚降下去的怒火又被燃了上来,“有分寸的话,他还会跟朕说太子妃非那人不可的浑话吗?”   说着还咳嗽了几声,显然被气得不轻。   听到这儿,江风吟明显一愣,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很快,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替满脸写着不悦的洛司渊顺了顺背,缓缓道。   “瑾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瑾儿虽看似谦和有礼,温润如水,实则认定了的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都会去做的。”   说着江风吟就跪在了地上,双手交叠覆在地板上,额头搭在手背上。   “臣妾别无他求,只求他一生顺遂,健健康康。”   “所爱所护之人也能平平安安。”   *   自从从洛司渊那儿回来以后,温昀心里的那股郁闷始终没地方发泄出来。   等洛瑾辞回来的时候就见温昀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握着一团纸揉来揉去,而视线却不知落在什么地方,明显一副走神的模样。   洛瑾辞看着对方脚边三三两两的纸团。   忍不住弯腰随意捡起了一个,打开一看居然是空白,于是缓缓开口道:“你怎么了?”   温昀思考的太认真,加之洛瑾辞的脚步本就轻,他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到来,以至于洛瑾辞开口说话,吓他一跳。   温昀幽怨的瞥了一眼洛瑾辞,苦着脸道:“我今日见到洛司渊了。”   “嗯,我知道。”洛瑾辞点点头坐到了温昀的对面,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还听说你把他气得大发雷霆,差点下旨杀了你。”   一听到洛瑾辞这么说,温昀突然有些心虚,视线忍不住乱飘,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   “哪有这么严重?我能把握这个度,我知道他会权衡利弊,目前是不会对我下手的……”   “温昀。”   这是洛瑾辞第一次如此正色的叫他名字。   “这里是皇宫,充满了尔虞我诈,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洛瑾辞突然敛去了身上的那丝漫不经心,深深望着温昀,一字一句道,“万一哪天我护不住你,我该怎么办?”   闻言,温昀心头一颤,他猛地抬起眸子看着对方。 第54章 大暑(三)   暖色的烛光映照着洛瑾辞的半边脸, 只见平素里如月光微凉的目光,此刻有些许的凌乱。   特别是对方眼底的担忧,让温昀心底一颤。   温昀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得厉害, 他在桌下捏着纸团的手紧了紧,喉咙一滚,望着洛瑾辞轻声道:“今日所说的话我是考虑过的,的确我是存了点报复心理, 看他身体有恙故意刺激他。”   说到这儿,温昀又回忆起对方那些恶心的发言。   “他太虚伪了,明明想置你于万劫不复,却偏偏还说那些为你好的话来恶心我。”   温昀说到后面脸上带着气愤的表情,可声音越来越小。   “真是个自私又卑鄙的人, 否则也不会因为我随口一提就反应过激吧,做贼心虚……”   听温昀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洛瑾辞开口道:“你知道当年的事?”   温昀摇摇头:“知道的不多,就是知道洛禹川的生母是洛司渊身边的宫女,也是洛司渊的一生挚爱, 当年的洛司渊不受宠, 但那个女人却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他, 洛司渊在那人的照顾下渐渐产生了感情,但最后那女子却成为了洛司渊夺权之路上的绊脚石, 洛司渊在权势和爱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说到这温昀顿了一下:“可能是出于那仅存的一点良心和愧疚, 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将皇位光明正大的传给洛禹川。”   却良心被狗吃了一样对待另一个亲儿子。   说到这儿,温昀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洛瑾辞, 见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动才松了一口气。   这洛司渊就是个神经病吧。   温昀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 就听到洛瑾辞开口了。   “一生挚爱吗。”   洛瑾辞轻笑了一声, 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讽刺。   温昀倒是和他了解的差不多, 当初这件事结束后就被洛司渊彻底封锁了,这些事还是上辈子洛司渊到死的时候才说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连到死都还在欺骗自己很爱洛禹川的生母。   洛瑾辞敛去了情绪,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温昀。   温昀见他一副正色的模样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赶紧开口打住。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这次是鲁莽了。”   “但是洛瑾辞,我已经在空镜那里吃过一次亏了,也长了记性,所以这次开口说这番话也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况且……”说到这儿温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下去,“况且我已经知道他中毒了,只是稍加试探刺激一下他。”   洛瑾辞难得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开口道:“是觉得我很可怕吗。”   温昀摇摇头:“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不会。”   而且他自己都恨不得手撕了洛司渊这个渣爹。   洛瑾辞像是在思考温昀说话的真实性,他定定望着温昀那双眸子,似乎想透过它望进灵魂深处。   洛瑾辞过于认真的对视让温昀有些不自然,他刚想挪开视线就听到对方说。   “温昀,你是不是带着什么任务而来。”   任务这个词让温昀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了洛瑾辞清冷的嗓音响起。   “否则为什么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对方说着视线又落在了温昀刚刚抬手露出的那道粉色疤痕上。   “从你一开始接近我,似乎就是在做对我有利的事。”   洛瑾辞垂着眸子细数着,长长的睫毛微瞌,落下了一道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声音轻轻慢慢,入扑簌簌落下来的雪花。   “一开始,你在湖里救我,还从萧青棠那里弄来了火鸳草,后来在我生辰宴上你发现了我眼睛的异变,替我挡住了。”   “再后来我利用你让洛昭延咬定我就在水苑坊,他们对你使用迷香,想让你发狂,你却忍住了。”   洛瑾辞的指尖轻叩着桌面,继续缓缓道:“剿匪那日,你突然出现在赤顶山救了我,在白溪镇你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将我藏匿。”   “再到司星阁放火跳窗,假扮我的男宠,今日大胆试探洛司渊之事,没有哪样是对你有利的,然而也没有哪样是对我无利的。”   桌上的烛影晃动,洛瑾辞将他们之间发生的是细数了一遍,桌案上叩动的指尖突然顿住,他抬眸看着对面的温昀,一双黑沉的眸子似乎能将人吸附进去。   “所以,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我从不相信,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   洛瑾辞没再说话,静静等着温昀的回复。   和洛瑾辞相处了这么久,温昀从未像现在这般有压迫感,他看着对方,喉咙发紧。   他居然忘了对方也是身处帝王家,多疑猜忌,即使自己在对方心里有了一定分量,但这分量得看跟什么比。   不过洛瑾辞说的并没有错,他一开始接近的确是目的不纯。   温昀将手里握着的纸团放在一旁,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我接近你的确是带着任务的。”   其实温昀很想乱编一个任务,但洛瑾辞说过假如是骗他的话,那就不要说。   今日对方已经问起,他也不想骗洛瑾辞,只好坦白道:“任务就是让洛禹川好好活着,让他的事业道路顺畅。”   说到这儿温昀想了想又改口道:“不过现在的任务只是让他好好活着。”   听到这洛瑾辞大概有了猜想,毕竟上一世伤害过他的人他一个也没放过。   “所以,我是让洛禹川活在这个世上最大的障碍,而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来接近我。”   这句话怎么听都怪怪的,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温昀没回答,只好眼巴巴看着洛瑾辞,希望对方不要难为他。   可惜事与愿违,洛瑾辞的下一句话直接给他引燃了一颗炸弹。   “那为何不直接除掉我。”   “其实你有很多机会。”   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甚至有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   温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关于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毕竟从始至终他就从没考虑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来完成这个任务。   也是直到洛瑾辞在赤顶山出了事,系统一个劲儿的催他入洛瑾辞的梦境,他才意识到。   洛瑾辞是不能被抹杀的对象,没有他的存在,这个世界或许更乱,洛禹川也不一定能好好活着,也不一定能登上帝王之座,否则系统一开始完全可以让他杀了洛瑾辞,毕竟在那种情况下洛瑾辞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但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矛盾。   “我没想过。”温昀看着洛瑾辞,之前的紧张也渐渐散去,他慢慢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况且我们还相处了这么久,我怎么会想杀你呢。”   洛瑾辞看着温昀没说话,他知道对方没有撒谎,毕竟温昀看见死人都怕成那样,更何况动手杀人。   他只听到对方静静说着,温和的声音里还伴随着蜡烛燃烧声。   “洛瑾辞,你很好,好到让我忍不住想保护你,想替你挡去那些伤害,可我没你这么聪明,没你这么厉害,只能尽我所能,不拖你后腿,你孤军奋战了这么久,我一直都想成为你的搭档,但从没这么迫切的想过,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任务,只是我想。”   “仅此而已。”   至于想的原因,温昀没有深究,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怜悯,因为洛瑾辞最不需要怜悯,而他也觉得这个词配不上洛瑾辞。   洛瑾辞看着那双如琉璃般透亮的眼睛,突然开口问道:“那你会离开吗,你完成任务会怎样,没完成任务又会怎样?”   温昀没有任何思索,直接答道:“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也可以选择留在这儿,但没完成任务最坏的结果就是抹杀。”   这回洛瑾辞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没再说话。   温昀也没急,想给洛瑾辞一些思考的时间。   其实一开始他还真被洛瑾辞细数那些事时的气势给唬到了,他真以为洛瑾辞是觉得他居心叵测,但慢慢的等他冷静下来,他才知道洛瑾辞根本就不是想跟他算账,而是因为今日这事过于担心,所以才摆出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想让他退缩。   毕竟这些事洛瑾辞早就知道了,也不至于等到今日来跟他慢慢细数,洛瑾辞要是真发怒的话,压根不会说这么多。   虽然他不能说自己能洞悉洛瑾辞的全部,但其实对方的一些小脾性他已经弄清楚了。   于是,他又道:“所以,洛瑾辞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毕竟我惜命得很。”   洛瑾辞看着对方那双在烛光映照下仿佛发着光的眸子,思考了片刻,态度最终还是软了下来,他点了点头。   温昀一喜,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那我们这个是不是算真正的合作伙伴了。”   见洛瑾辞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他赶紧道:“上次是表诚心,这次才算正式的。”   “……”   对上那双期待的眸子,洛瑾辞轻轻应了声,温热的气息擦过面颊,温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雪松味,比往日都要浓烈,他这才发现自己离洛瑾辞太近了,赶紧往后拉开了些距离,慌乱的动作甚至让他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温昀:“…….”   在看到洛瑾辞眼里的笑意时,温昀为了不让自己更尴尬,赶紧转了个话题:“你不是今天要带我见一个人吗?”   然而也就是这句话让洛瑾辞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去。   他一只手支着下颌,一双桃花眸懒懒地看着对方,嗓音凉凉:“你似乎过于关心他的事。”   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有任务?”   温昀:“…….”   不过经洛瑾辞这么提醒,他的确好久没收到系统的任务了,也不知道那破系统去哪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是任务,只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其实更多的是,他们刚才的气氛太奇怪了,而且他还丢脸的差点摔倒,所以赶紧随便挑了一个话题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没想到好像弄巧成拙了。   好在洛瑾辞没为难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我晚些带你出宫,不过我想提个要求。”   温昀:“…….”   这不是洛瑾辞自己主动跟他说带他见一个人再决定留不留连越的吗,怎么如今还附带了要求,没想到对方也有无赖的时候。   不过他也挺好奇,洛瑾辞会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要像上次那般语出惊人就好。   “好,你说。”   洛瑾辞不紧不慢道:“今晚我在这儿留宿。”   温昀:“?”   温昀:“!”   温昀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刚才旖旎的氛围,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可我的床不太软,睡着也不舒服,我怕你不习惯。”   “你可以随我去我的寝宫。”   “……那不太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很好,再做点什么就更好了! 第55章 大暑(四)   洛瑾辞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宛若春日里的纷霏桃花,声音带了少年独有的清脆,还透着一丝揶揄。   “既然已经公开了, 那就更应该坐实这个传闻,默默等鱼儿上钩。”   听到洛瑾辞的解释,不知不觉就想歪了的温昀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脸颊带上了不自然的绯丽。   “哦。”他闷闷应了一声, 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那我是不是得打地铺。”   虽然大夏天的地上很凉快,但他一点也不想睡地上,上次是洛瑾辞身上有伤, 所以打地铺他也没觉得有啥,但现在总不能指望洛瑾辞一个太子睡地上吧。   洛瑾辞却反问道:“为什么非要打地铺,同睡不可吗?”   温昀一愣,他没想到洛瑾辞真要和他睡一块儿。   洛瑾辞不是最讨厌别人靠太近吗,特别是男子, 甚至有点恐同, 毕竟当初可是遭过咸猪手的。   以前他是猫猫也就算了, 毕竟小猫咪这么可爱,谁看到都忍不住薅上几把, 可他如今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所以当洛瑾辞说要假扮男宠的时候, 温昀还挺惊讶的,但后来仔细思索他甚至觉得在这件事上或许更难为情的是洛瑾辞。   果然干大事者不拘小节。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的要求更离谱。   洛瑾辞居然要和他同睡一张床!   温昀想开口问问, 但又觉得不太好, 一方面是怕让洛瑾辞回忆起那些不好的场景, 另一方面是万一洛瑾辞问起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解释!   看着对面一脸若无其事的洛瑾辞,温昀难得的保持沉默了,只好僵硬着点点头,既然洛瑾辞都不介意,那他介意什么。   看着温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洛瑾辞的眉眼弯了弯,语气里满是揶揄。   “所以,是睡这儿还是睡我那儿。”   *   夜幕下,一排排灯火照亮了整条街,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大街小巷都是叫卖声,十分热闹。   两个俊美不凡的锦衣公子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惹得不少人频频瞩目。   温昀四处张望着,不少他没见过的稀奇小玩意儿成功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忍不住揪了揪洛瑾辞的衣袖,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如此热闹。”   “沐尘节。”   还真是节日啊,难怪洛瑾辞光明正大的带他出来,这么一解释就通了,太子带男宠过节,好似没毛病,原来他们是打着过节的幌子出来办事的。   出门前他还纳闷居然不搞点易容什么的,毕竟是出来接头的,让有人看了去不得怀疑什么。   果然洛瑾辞是早有准备的,挑了这么一个时间点。   只是从没听过这个节日的温昀忍不住歪头看着一旁的洛瑾辞,希望对方能给他个解释。   洛瑾辞看穿了他的意思,开口道。   “这一天晚上,大家洗沐完都会出来游街,希望这些人间灯火和喧嚣。”   说到这儿洛瑾辞的视线穿过温昀,落在了一个商贩挂着的一盏灯上,声音缓缓如同涓涓溪流。   “能驱逐一切污秽,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喜乐相随。”   “意思是图个好兆头喽。”   听到温昀说话,洛瑾辞收回了视线,点头算是应了。   “那我们先去见那个人,等事情结束了再来逛逛。”来这儿这么久,温昀都还没好好逛过淮阳,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洛瑾辞,见对方同意后,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这次洛瑾辞带他来了一家装修雅致的茶点坊,一二楼全是雅座,三楼是包间。   温昀光看着这一楼座无虚席的架势,就知道这家的东西肯定好吃。   他们跟着引路人上了三楼,落座在一间最角落的包间。   温昀接过雕刻得十分精致的菜单,点了几道名字光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点心。   接待的人恭敬的接过菜单后就退了出去,替他们掩上了门。   温昀忍不住起身环顾了一遍包间的装潢,赞叹道:“这茶点坊的老板定是个风雅之人,还很有经商头脑,否则这一片都是茶点坊,可光光这家如此热闹。”   而且他看了下这里的物价都不便宜,来这儿吃东西的人都非富即贵。   洛瑾辞听着温昀源源不断的夸赞,眼睛不由自主的弯起,他抬起面前的茶慢慢喝了一口才缓缓道:“这茶坊是我开的。”   听到这句话,温昀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他回头过就看到洛瑾辞懒懒地看向他:“不过没挂在我名下。”   “那在谁的名下。”   “黄三浪。”   温昀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很难想象黄三浪那掉进钱堆子的脾性能开出这种店,温昀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送东西的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看着一道道摆上桌各式各样的糕点,温昀将视线转到了洛瑾辞身上。   他记得自己没点这么多,看来洛瑾辞点了不少,只是这么多确定他们三个能吃完?   洛瑾辞没理会温昀疑惑的眼神,含笑道:“尝尝?”   上茶点的小二很有眼力见,利落的上完东西后就退下去了。   每一盘糕点上都放了一张精致的牌子。   “清芙月”   温昀看着一个个软糯糯的白团子裹着一层金黄色,忍不住想试试。   入口果真软软糯糯还很有嚼劲儿,外面裹着的那层黄金脆,酥酥脆脆的,很香,特别好吃。   温昀一边嚼着一边忍不住开口赞叹:“居然这好吃!”   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一双透亮的眼睛宛若玻璃球。   洛瑾辞每每看到对方这个表情,都忍不住想摸摸温昀的脑袋,真像一只偷吃的猫儿。   温昀吃的正上头的时候,突然听到轻微的响动,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于是咀嚼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他听到隔壁的人轻轻叩了五下墙板,而这个墙板就是两间包厢分隔的地方。   温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对方和洛瑾辞的某种暗号。   他歪头看向洛瑾辞,只见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他正思考对方笑什么,难不成他脸上有什么东西。   突然间一股冷香袭来,他的嘴角一凉,洛瑾辞的指腹轻轻擦过。   温昀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还没等他彻底回过神,洛瑾辞微微前倾的身子就坐正了。   声音还是如以前那般不咸不淡。   “有东西。”   说着还翻过手指,只见对方圆润的指腹上沾了一颗白色的小芝麻。   看着那颗白芝麻,温昀突然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烫,特别是被洛瑾辞碰过的地方,慢慢泛起延与伸了热意,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烫到了,可洛瑾辞的手明明是凉的。   温昀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含含糊糊应了声。   好在这时隔壁的声音救了他,只见那堵墙居然从中间分开,而衔接的那道缝正好被纱帘挡住。   纱帘背后的人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他缓缓走了出来,先是朝洛瑾辞行了个礼。   “见过殿下。”   洛瑾辞轻轻应了一声。   当龚星尧再次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温昀的长相,眼里的惊讶和温昀一般,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含笑着朝温昀拱手道:“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温昀这才回过神,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对方。   龚星尧落座后,温昀就将一盘点心推到对方面前,示意对方吃。   “你试试这个,这里的招牌挺好吃的。”   看着盛情邀请他的温昀,龚星尧一愣,又看了看一旁的洛瑾辞,视线正好对上,尽管对方眉眼含着浅笑,但却让他瘆得慌,龚星尧下意识拒绝道。   “这是殿下给您点的。”   “……”   在听到这句话后温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看来龚星尧也误会他和洛瑾辞的关系。   温昀只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自这个小插曲过后,龚星尧便没再多说废话,他从怀里掏出了个信封递给洛瑾辞。   “殿下,这是今日查到的。”   “嗯。”   然而洛瑾辞接过却没有拆开,而是转手递给一旁的温昀。   温昀接过信封,拆开后发现里边有几张信纸,密密麻麻都写满了。   他翻到第一页,开始从头看。   宋江尘,晏安人士,五岁因家里贫困,兄弟姊妹众多被父亲卖到晏安柳花阁,三年后转南土尘香苑,半年后被当地商贾赎身,三个月后被卖入漓洵南风馆……   指尖轻轻翻过一页,温昀的眉头就跟着皱起一分。   他发现这个叫宋江尘去过很多地方,但这些地方光听名字就知道是风月场所,而宋江尘最后待的一个地方就是离淮阳最近的一个县,江州。   温昀捻着纸的手微微发紧,视线又落回了第一页的那个名字。   宋江尘。   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但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最后,他忍下心中的不适,开口问道:“他是谁安排的。”   “洛淮安。”   洛淮安,温昀又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脑子里闪过这人天真懵懂的样子,手里捏着的纸一角已经被揉皱。   对方定是觉得洛瑾辞不好入手,所以才从他下手,没想到他那该死的同情心居然差点让对方得逞,不过洛淮安安排一个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的小倌到洛瑾辞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昀视线从信纸上挪开,看着洛瑾辞开口道:“连越的事我考虑清楚了。”   只见殷红的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收。”   声音难得的低沉。   听到这个回复,对面的洛瑾辞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冰冷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   “你想干什么。”   “既然洛淮安觉得我好对付,那不如就试试,倘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就直接将此事推给洛昭延,然后再向洛昭延透露连越是洛淮安的人,这样一来,他俩就能咬起来。”   温昀说到这儿,就见洛瑾辞一向风轻云淡的脸色宛若山雨欲来。   于是就着急着想解释,但又碍于龚星尧在场,只好歉意地朝龚星尧笑笑,然后身子前倾,凑到洛瑾辞身旁,微湿的唇瓣擦着对方的耳廓,低语道。   “我感觉我快要变回来了。” 第56章 大暑(五)   在龚星尧离开前, 温昀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在临溪镇的时候我并不是有意骗你的,我当时……”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龚星尧就回过了头, 弯起来的眸子仿佛盛了星光,声音满是认真:“不,公子做的是对的,那的确是保护殿下最好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温昀终于松了一口气, 笑容爽朗明媚:“那龚星尧,我们等你凯旋归来。”   龚星尧一愣,很快就笑着应了下来:“谢谢殿下和公子。”   见人彻底走后,温昀才把视线挪了回来,却发现洛瑾辞一直盯着他。   于是赶紧抬手摸了摸脸, 疑惑道:“我脸上不会又有什么东西吧。”   洛瑾辞摇摇头,笑着开口道:“你不是不想见龚星尧的吗?”   温昀没听出洛瑾辞的意思,顺口就答了下去:“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可我看你挺热情的。”   温昀:“……”   突然就这么被噎了一把。   一旁的洛瑾辞弯着眼给一脸无奈的温昀倒了点青梅酒,放到对方面前。   “尝尝,不醉人。”   对于刚才被洛瑾辞噎了一回的温昀, 看对方笑得一脸无辜的模样, 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最后只好默默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起洛瑾辞倒的青梅酒小尝了几口。   就听到洛瑾辞缓缓地声音。   “是系统回来了?”   对方一提, 温昀捏着酒杯的手一滞, 他知道洛瑾辞说的什么意思,于是道:“没有回来, 只是我今日有很强烈的预感近期会变回来。”   讲到这儿,温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脸上写着疑惑。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我也不知道, 就……预感很强烈。”   说到这儿,他歪过头看着洛瑾辞,洛瑾辞将一旁被动得最多的点心放到了他面前,淡淡道:“那既然要变回来了为何把连越带在身边,要是让他见你变成猫…….”   后面的话洛瑾辞虽然没讲,但温昀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赶忙跟洛瑾辞解释道:“我没说要将他贴身带着,只是放在重华宫,而且我五官这么灵敏,如果他有所接近我也会察觉的。”   担心洛瑾辞不同意,温昀又继续说服道:“在我说下收了他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件事,就再相信我一次呗,这次保证配合好你,不乱来。”   温昀一双灵动的眼睛紧巴巴看着洛瑾辞。   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这次是对方的人送上门来,他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却没想到洛瑾辞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那你知道要怎么才可以彻底变回人形。”   温昀一愣,再三犹豫没敢说出他当初是因为怕沾多了洛禹川的气运,对方苟不下去才来沾洛瑾辞的。   “系统当时说过沾够了你的气运值就会渐渐稳定下来,而目前只能靠做任务获得短暂的化形,可是系统不在,我这边也没具体任务。”   洛瑾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气运值怎么沾?”   “它太抽象了,也没有像任务这样的具体数值,系统只告诉我多和你接触就行。”   温昀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盘子里,他夹起了一块送到嘴中,就见洛瑾辞敛脸上那丝漫不经心的神态,看着他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系统有问题。”说到这儿洛瑾辞顿了一下,又细细解释道,“它对它发布的任务看似解释合理,实则又违背了它的初衷,就很矛盾,甚至有种它连自己究竟想干什么都不太清楚。”   听到这儿温昀倏地瞪大了眼睛,他之前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出,今天经洛瑾辞这么一提,他终于知道怪在哪了。   系统本身。   温昀立马就把系统两次彻底消失的事跟洛瑾辞提了一嘴,希望对方能察觉到什么它察觉不到的地方。   “系统第一次彻底失联是在你重生的时候,第二次失联就是在我昏迷过后。”   这两个点看似没什么联系,却仿佛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洛瑾辞也暂时无法总结出来,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件事,转口道。   “不过关于你沾气运的事正好,从今晚起,同塌而眠。”   温昀本来上一刻还认真思索着系统的怪异之处,下一秒就听到洛瑾辞说出这么有跳跃性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温昀:“……”   他错愕地看着一本正紧说这些的洛瑾辞,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怎么对方的言行越来越恶劣,还是其实这才是洛瑾辞的本质。   “走了,你不想去街市逛逛吗。”   这时的洛瑾辞已经站了起来,眉眼的笑意毫不掩饰,温昀自下而上看着对方,不禁在想。   他以前根本没想过洛瑾辞会朝他绽放这种发自内心又明媚的笑容,从没想过洛瑾辞会时不时以看他吃瘪为乐趣,也没想过在人前温润实际黑心莲的洛瑾辞会有如此奇怪的癖好。   毕竟他们的相遇并不好,他们的相处也是从利用和猜忌开始的。   *   街头依旧一片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温昀走在前面,洛瑾辞一直紧紧跟在对方的身后。   还好他记性好,温昀终于找到了来时注意到的一家商贩,见挂着的那盏灯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他快步走上前,站在商贩面前指着一盏形似小猫的灯笼道。   “老板,我要这个。”   见这么爽快的客人,老板的笑容咧到了耳后:“好嘞,公子眼光真好,给。”   说着就取下来递到了温昀面前。   温昀将碎银两搁在老板手里,拿过那盏灯笼,笑道:“不用找了。”   老板看着这点足够买下他十个灯笼的银两,笑容更甚,看着温昀背影大声道:“祝公子和您的心上人喜结连理!”   然而熙熙攘攘的人群恰好将这个声音盖过,温昀隐隐觉得有人在叫他的刚想回过头去看,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袖突然被拉住。   他稍稍扭过头视线就正好撞进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温昀看着对面的洛瑾辞,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赶紧将身后藏着的灯笼提到温昀的面前晃了晃。   “好看吗?”   洛瑾辞拉住温昀的衣袖始终没松开,他没看温昀提着的那盏灯笼,而是望进那双被灯火照耀得盈盈发亮的眸子,开口缓缓道:“下次别走这么快。”   温昀一愣,随即笑着应了下来。   又将自己刚买的灯笼提到洛瑾辞面前晃了晃,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弯成月牙状的眸子里映着灯笼的烛光。   洛瑾辞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面前的灯笼上,一下子怔住了。   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样式的灯笼,但这只小猫的眼睛被点成了暖橙色,在暖光的照耀下仿佛琉璃一般。   洛瑾辞又将视线挪到温昀脸上,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心里那股紧张和担忧也逐渐消散。   他点点头,声音轻轻:“好看。”   周围人来人往,温昀却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两个字。   他笑着将灯笼的杆子交到洛瑾辞手里,道:“给你买的,愿你一生喜乐相随。”   温昀就知道洛瑾辞会喜欢的,毕竟在来的时候,洛瑾辞可是盯着这灯笼发呆了一会儿。   温昀的这句话恍若一根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落在洛瑾辞的心尖,引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洛瑾辞望着这个普通的灯笼,只觉得这比他收到的任何礼物都要贵重,他没接过灯笼的杆子,而是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捧起,冷白的手在灯火的映照下似乎也带上了暖意。   洛瑾辞低垂着眼眸细细看着这个温昀送他的礼物,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而,温昀见洛瑾辞就这么捧着灯笼,有些紧张道,眉眼里满是紧张。   “小心烫到手。”   然而却听到清冷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刹那间仿佛与这片繁华热闹相隔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1]。”   温昀一怔,瞳孔骤然放大,他一下子抬起眸子看向洛瑾辞,恰巧和对方视线相撞,只见那双黑如天边夜色的眸子此时正映着一脸惊讶的自己。   洛瑾辞垂下眸子,将灯笼的右下角转到温昀面前,温昀仿佛慢半拍似的,等将视线挪到灯笼上结果发现在尾巴的右侧方有三排小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温昀的脸在看到这句诗的时候就刷地一下红了起来,下意识抬手就想抢过洛瑾辞手里的灯笼,没想到对方好似提前预知了他的动作,身子一侧躲过了。   结结巴巴道:“我刚刚买的时候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排诗,知道的话我就……”   还没等温昀说完,洛瑾辞就接过了话:“我知道。”   听到这句话,温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没误会,他差点就在洛瑾辞面前闹了笑话。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洛瑾辞刚刚奇怪的反应,反问道:“那你刚刚干嘛躲开?”   这个行为真的让他费解。   洛瑾辞双手捧着灯笼,面带浅笑。   “我是怕你弄坏了这个灯笼。”说着想到了什么,洛瑾辞的视线落在了斜对面的那家铺子那,继续道,“而且这个灯笼也只有这一个。”   温昀:“…….”   不过等他回头看的时候,刚刚挂着这盏灯笼的地方已经挂上了一只小兔子灯笼,全摊再也找不到第二只小猫。   温昀刚回头过,就见洛瑾辞捧起灯笼,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弯,鼻梁间的那颗小黑痣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这个灯笼我很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元代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 第57章 大暑(六)   温昀一向早起惯了, 可今日却一直迟迟未起床,院子里打扫的粉衣宫女忍不住频频往太子的寝殿看,只见自从太子殿下上朝去后这屋子的门窗便再也没开过。   粉衣宫女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但很快又遗憾地摇摇头。   这里边的人真是好福气,能得太子殿下的宠幸,可惜是个男儿身了。   她收回视线后又认真的继续打扫院子,却不知道门侧边也有一道视线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今日, 温昀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   原因很简单,他昨晚难得的失眠了。   本来他和洛瑾辞各睡各的,两人之间足足隔了足够两个人的位置,结果不知为何洛瑾辞半夜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这边靠。   他一直往边上挪,洛瑾辞就一直往他这边靠。   直到他从床上摔了下去, 还一不小心磕到了腰,低声轻唔了一声,床上的人都没任何反应,然而没有他的存在对方也似乎安分了不少。   “……”   温昀就是太知道洛瑾辞不会跟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才确确实实相信洛瑾辞居然能睡得这么死。   真是见鬼了。   温昀看着自己睡的地方已经被某人霸占,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只好绕到了床的另一边躺了上去。   结果他刚躺着没多久, 对方又窸窸窣窣地开始往他这边靠, 跟装了雷达似的。   这回温昀果断放弃了,就认命的躺着, 任凭对方的靠近。   不过不得不说洛瑾辞的体温是真的低, 大夏天的居然还这么凉,这周围仿佛开了空调似的。   三更半夜, 当周围的人都在熟睡的时候, 只有温昀看着头顶的床幔无聊的发呆, 周围一点点声响在他耳朵里都无限放大, 脑子清醒得可怕。   突然旁边挨着他的人又动了动。   失眠的温昀刚侧过头就发现对方翻过身来,只觉得腰间一紧,洛瑾辞的双手就环住了他的腰。   没想到洛瑾辞睡觉这么不安分,温昀正考虑要不要将这手拉开,毕竟他不太习惯别人靠这么近和他睡觉,更何况两个大男人抱着睡,想想就很奇怪。   正在他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洛瑾辞就像小狗似的,脑袋在他脖颈间乱拱,似乎在嗅什么。   “……”   直到一片微凉的东西擦过脖颈,温昀的身子就一瞬间僵住,搭在洛瑾辞胳膊上的手也没敢动。   洛瑾辞似乎确认了什么,终于安分了下来,头埋在洛瑾辞的肩膀处,环抱着温昀的手却又拢紧了几分。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温昀的身子渐渐松了下了。   他平躺在床上僵硬的躺尸着。   一边在想。   要是让洛瑾辞知道自己的嘴亲到一个男人的脖颈,会不会把自己的嘴给割了,不过比起割嘴,割他的皮似乎可能性更大一些。   两人挨得极近,洛瑾辞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如数钻到温昀的鼻腔里,这股香味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温昀听着耳边细微绵长的呼吸,只觉得耳朵热得厉害,但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依旧冰凉,而他的温度似乎无法传递给对方。   洛瑾辞身子这么凉是不是身子太虚了,毕竟这可是炎热的盛夏。   可洛瑾辞除了眼睛失明期间身子会虚弱,平日里看也没什么问题呀。   就这样想着想着,温昀被折磨到了大半夜后不知不觉中才睡着的。   等他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这一觉真是睡得他腰酸背痛,不过好在后半夜睡着了,否则就连洛瑾辞什么时候起的床他都没察觉到。   温昀刚想坐起来,结果动作一猛就扯到了昨晚磕到床脚的右腰。   “靠!好痛。”   温昀低低爆了句粗口。   他侧过头,刚撩开衣角就发现那一块又青又紫,在白皙的皮肤上略显狰狞。   真是倒霉,看来得上点药了。   温昀刚放下衣角就听到有人敲门。   “公子是醒了吗?”   门外的人低声问了一句。   温昀听出了这是连越的声音,他平常的应了一声。   门外的人一喜,继续道:“公子,连越给您拿来了要换洗的衣物。”   连越这么一说,温昀朝挂衣服的架子看去,发现那儿真的是空空如也。   “……”   “好,你进来吧。”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连越开门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   连越的脚步声比一般人都要轻上许多。   “衣服放屏风斜前面的架子上就行。”   由于刚睡醒,温昀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了少许的鼻音。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待会儿,你让人给我送点止痛膏来。”   听到这句话,连越的身子一怔,眼睛直直望向屏风后面,扣着衣盘的手微微发紧,很快又垂下眸子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听着殿门被关上,温昀才起身穿衣。   *   连越到这儿已经两日了,除了刚开始那日温昀有见过他,准确的说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再也没发现对方的任何踪影。   然而对方似乎也十分有耐心,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可问题就在于对方可以慢慢来,但惜温昀却没时间等。   所以他在寻一个能让两个人相遇的契机点,这样也不显得突兀,也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温昀垂眸看着一大桌子饭菜也没什么食欲,碗里的筷子百无聊赖的戳了戳。   今日洛瑾辞不知忙什么去了,午膳时间也没回来。   如今除了名分,他算是以正主的身份彻彻底底住进了洛瑾辞的重华宫,各种待遇都是极好的。   温昀实在不想吃了,刚放下筷,打算出去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巧遇连越,没想到刚抬眸就看到院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刚侧过头来就和他的视线相撞。   温昀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对方招招手,只见连越双手慢慢将水桶放在墙边,手里一空就快步朝他这边走来,一双杏眼里满是喜悦。   连越看着温昀行礼道:“公子,您叫奴才?”   温昀见他行礼,赶紧摆摆手:“见我不用行礼,也不用自称奴才。”   没想到连越却敛去了笑意,摇头正色道:“公子这可不行,奴才现在是重华宫的人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重华宫的礼教,奴才不想丢重华宫的脸。”   说到这儿,连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唇,一双水灵的杏眼带了点雾气,他看着屋内的温昀缓缓道:“更不想让您丢脸。”   “毕竟是公子求太子殿下,连越才能到重华宫,才能脱离苦海的。”   见连越一副不会改口的模样,温昀好笑道:“那周围没人的话总可以这样吧,否则怪别扭的。”   连越听到这样的要求微微一愣,但很快眉眼就展开笑意:“公子的话我记住了。”   温昀笑着点点头,不经意地问道:“你用过午膳没?”   连越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弄在一起,他摇摇头道:“我还有两桶水要提,提完再去吃饭。”   听连越这么一说,温昀的视线就转移到了院里白墙边的那桶水上,很快又收了回来看向连越,道:“那正好,这一大桌子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和我一起吃吧,这样也不浪费。”   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桶:“那桶水就暂时放那儿吧,也跑不了。”   连越一听这话,赶紧着急的摆摆手,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惊慌:“公子,这可使不得,我是奴才怎么可以和主子同桌。”   “出了事我担着。”   看着温昀一脸温柔的模样,连越抠弄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抓上了衣侧,布料在不经意间被揉皱。   “连越不是不信公子。”说到这儿他定定望着那双暖色的瞳孔,“只是不想公子因为连越的出什么事。”   听到这儿,看着连越眼里的担忧,温昀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连越的脑袋。   连越还没来得及感受头顶的温度,对方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他听到对方的声音犹如涓涓小溪一般,使人心神宁静。   “不会的,我也不怕你给我带来的麻烦,毕竟在这儿宫里除了殿下,我也没什么能交心说话的人,而且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也希望你在这污泞的地方能过的好点。”   温昀见连越开始动摇,收起了刚才悲秋伤春的语气,说话轻快了不少:“进来吧,要不然这菜该凉了。”   连越没说话,就定定看着温昀,看着对方被阳光笼罩的眉眼,片刻才轻声喃喃道:“如果能早点认识您,该多好。”   温昀笑道:“现在也不晚。”   听到这句话,连越微顿,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嘴唇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不晚。”   殿内,连越有些拘束地坐在温昀的对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了不安,最终又忍不住问了句。   “公子,太子殿下知道的话,会不会生气?”   “为什么会生气?”温昀抬筷给连越夹了几道菜,顺着问了下去。   连越受宠若惊的看着温昀,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垂下了眸子,小声道。   “不知为什么,连越总觉得太子殿下不太喜欢我。”   说着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听到这话,温昀顿时来了兴趣,随口问了句:“那你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连越闻言赶紧放下筷子,惊慌的看着温昀,着急道:“太子殿下不是奴才可以评判的。”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就想看看阿瑾在你们眼里和在我眼里的区别。”   “公子真的想听?”   连越犹豫地看着温昀,见对方点点头才缓缓道。   “才华横溢,惊才绝绝,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一听到这些词,温昀忍不住笑出声。   连越立马红了脸,着急解释道:“这都是我听大家这么说的,连越自幼没怎么读过书,也不会用什么词……”   说到后面,连越声音越来越小。   温昀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连越不解,温昀继续道:“那你自己对殿下的印象呢。”   连越看着温昀犹豫了一会儿,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我对殿下没什么了解,最多的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对殿下的赞美。”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传闻的和真实的不一定相符,就比如他们老是说公子如何如何持宠而娇,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不知道公子有多好……”   温昀听着对方对他源源不断的夸赞,总觉得这发展的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按理说连越这样的身份,被安排过来最可能的就是引诱洛瑾辞。   可怎么在他看来连越似乎并不关心洛瑾辞,反倒对他更亲昵一些。 第58章 大暑(七)   温昀这般分析着, 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难不成连越是想和他处好关系,然后再挑拨离间,在他和洛瑾辞的关系破裂后上位, 最后与洛淮安联合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但这么看来,这也太套路了吧,温昀总觉得连越不是这么简单茬,毕竟演技这么好, 他险些就上当了。   可倘若不是他刚刚猜测的那般,那连越想和他表面交好的原因是什么呢?   连越见温昀一直看着他,也不动筷,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不吃吗?”   “吃。”   回过神的温昀下意识夹了一块自己最爱吃的红烧鱼就往嘴里塞,突然一双微红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温昀一下子就顿住了,有些不解的看着对面的连越。   连越赶紧松了手,看着温昀解释道:“公子,小心鱼刺。”   温昀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顺便道了句谢。   连越吃饭吃得很慢, 食量也很少, 没一会儿就吃好了,温昀见对方要走, 也跟着站了起来, 结果椅子的一角正好碰到了那块撞青的地方。   “嘶。”   温昀皱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子,您怎么了?”连越赶紧上前想搀扶一下温昀。   温昀却摆摆手道:“没事, 撞了一下, 腰痛。”   连越看着自己落空的手, 当听到温昀说腰痛的时候, 表情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慢慢放下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公子不嫌弃的话连越可以帮您揉揉。”   担心温昀不相信他的技术,连越又解释道:“在没被卖到宫里前,我阿娘腰不好,我经常帮阿娘揉腰。”   温昀一听到这儿就知道连越误解了,赶紧道:“我不是腰不好,是前段时间撞到了腰,撞青了,到现在一碰到还痛,之前找你要的止痛膏也没什么用。”   连越听着温昀的解释,一瞬间呆愣住了,嘴巴微张,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昀。   “怎么了?”   见连越的表情突然变得呆呆傻傻的,温昀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连越合上嘴,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微微隆起的苹果肌给他增添了一丝天真可爱。   他摇摇头,笑着开口道:“还好公子不是得了什么大毛病,刚刚吓连越一跳。”   “那我待会儿去给公子找点活血化瘀的药,您擦一擦再揉一揉,应该就会快些。”   温昀朝连越道了句谢,看着连越离开的背影,他坐回了原地,他总觉得连越很奇怪,至于奇怪在哪他又看不出。   于是在洛瑾辞回来后,他将这件事给对方讲了一遍。   洛瑾辞在听完后就一直盯着他看,缓缓开口道:“你的腰撞到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温昀没想到洛瑾辞的重点会落到这个上,呐呐道:“我觉得这没啥。”   洛瑾辞没理会温昀的这句话,继续问道:“怎么磕到的?”   温昀看着洛瑾辞,愣了一会才继续道:“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床磕到的。”   “你的睡姿有这么差吗?”洛瑾辞似乎还回想了一下,“为什么我没察觉到。”   “…….”   要不是怕洛瑾辞丢脸,他还真想把事实抖出来。   温昀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保持沉默,没再提这事,转口回归正题:“你说连越究竟要干嘛,既然是洛淮安派过来的,那按理应该想方设法围着你转才对,可你到现在也就那日游园的时候见过他。”   看着温昀冥思苦想的模样,洛瑾辞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的目标是你,而不是我。”   “我?”温昀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但很快就低了下来,“没搞错吧,把我作为目标,难不成真是我想的那样?”   洛瑾辞闻言来了兴趣,顺着问了下去:“你想的哪样?”   “就和我处好关系,再挑拨离间我们俩的关系,最后上位。”温昀听洛瑾辞这么问,没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他话刚落就听到了洛瑾辞的一声轻笑。   对面的洛瑾辞一只手撑着下颌,垂着的发尾顺着肩头滑落,更多添了几分漫不经心,清冷的声线透着丝揶揄。   “温昀,你脑袋里装的什么?”   温昀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赶紧替自己辩解:“你看吧,你一听也觉得不可能。”   没想到洛瑾辞却摇摇头:“也不是没可能。”   “…….”   “那你笑话我干嘛?”   洛瑾辞缓缓道:“只是感叹你知道的路数不少。”   没给温昀开口的机会,洛瑾辞又继续道:“不过这背后的人是洛淮安,以他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安排,毕竟他向来喜欢绕弯子。”说着视线落在了一旁一闪闪的烛火上。   听到这儿,温昀也不介意洛瑾辞刚才笑话他的事,忍不住问道:“那他会怎么安排?”   洛瑾辞收回了视线,看着温昀那双求知的眼睛,笑着摇摇头:“温昀,我没你这么想的神通广大,也没法猜透每个人的想法。”   “不过这人自小在风月场所长大,又辗转了这么多地方,一步一步离都城也越来越近,又会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加之善于伪装,总之颇有心机,你还是得小心应付。”   温昀赞同的点点头,倘若洛瑾辞当初不点醒他的话,估计他还蒙在鼓里,毕竟连越到如今都没露出什么马脚。   兜兜转转,温昀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依你看连越不出现在你面前,反而一直围绕着我出现,是为什么呢。”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昀又补充道,“除了我相对容易下手这个原因。”   他看着对方墨色的眼睛,希望对方能给他提供点思路,却不料洛瑾辞一本正经的这样回答了他。   “也许就是不喜欢我吧。”   “…….”   先不说这个理由可靠与否,就做任务还分喜不喜欢,这也太任性了吧。   “那意思就是他不喜欢你,就不去你面前做任务,而跑到我面前做任务就是因为喜欢我,这也太扯……了吧”   温昀就这么顺着张口一说,却见洛瑾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没反驳,以至于他后半句话越说越小声。   “不会吧,他喜欢我?”   所以对方引诱的对象不是洛瑾辞,是他?   这是什么鬼畜逻辑,温昀觉得自己越想越偏,难不成洛淮安还让他挑一个喜欢的人下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纠结到他躺上床榻,他仍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个想法还比他之前那个挑拨离间的还离谱。   “别想了,至于他喜不喜欢,反正结果都一样。”   洛瑾辞说着替温昀拉了拉被子,然后熄了灯就躺下了。   回过神的温昀这才注意到,他身子的另一侧居然是一堵墙,于是下意识问了句:“这床挪过位置了?”   “嗯,你不是从床上睡了摔下来吗?”   “…….”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床居然被洛瑾辞叫人挪到了墙边,而且还让他睡里边。   洛瑾辞还真是贴心,彻底堵死了他的出路。   今晚被刚才的那通分析搅得睡意全无,温昀只好盯着床幔发呆,试图放空自己,奈何总是静不下心来,他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   屋内的环境不是特别暗,窗外的月光隐隐绰绰洒在床幔上,温昀一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洛瑾辞的眼睛,虽然不太看得清但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睡不着?”   两人中间还隔了足够一个人距离,但温昀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嗯。”   这句话过后两人罕见的沉默了,最终还是温昀先开的口。   “洛瑾辞,你困吗?”   “不困。”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回洛瑾辞没再说话,温昀知道对方在等他问,于是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银粟的?”   夜里很静,静到呼吸声都能放大,温昀听到洛瑾辞缓缓开口。   “其实我一开始救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银粟。”   温昀听到这一愣,洛瑾辞向来不会多管闲事,所以以至于他以为自己一开始就暴露了身份,所以洛瑾辞才会救他,没想到居然不是!   那他的身份岂不白暴露了?   温昀只感觉自己侧睡着的身子更加僵硬了。   然而洛瑾辞似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继续道:“我一开始是认出你就是临溪镇那个听得懂猫说话的云温。”   “…….”   也不知洛瑾辞是不是想讽刺他,非得给他加上这么长的前缀。   不过他挺好奇洛瑾辞凭借什么认出来的,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香味。”   “香味?”   温昀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气味,毕竟他鼻子这么灵敏不可能闻不出他身上的气味。   而且就算他身上有气味也只会是那种很平常很大众的皂角味。   “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吗?”   听到这句话温昀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他低着头左右嗅了嗅,除了洛瑾辞身上的雪松味可能沾了点在他的里衣上,就没其他任何的气味。   “没有啊。”   说着他抬起一只手臂,朝洛瑾辞躺着的地方伸去,继续道:“就沾了点你身上的熏香,其他的都没有啊。”   熟悉的雪松香还带了温昀的体温。   洛瑾辞喉咙一瞬间发紧,他无奈的将温昀的胳膊从自己正上方拉开,塞回了被子里。   “那股特殊的香味我从未闻过,有点像木香花的气味,但不全是,我也是闻到过两次,一次是在从临溪镇回淮阳的途中,不过那次很淡,淡到我以为是幻觉。”   “那第二次呢?”   洛瑾辞看了温昀一眼,继续道:“第二次是在看到你躺在司星楼下的那日,那次那股香味十分浓郁。”   听着洛瑾辞的描述,温昀不禁纳闷了,他怎么从未闻到过呢。   两人都没再说话,显然又是一个无解问题。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温昀又继续问道。   “所以你救下我是想抓我给你翻译小猫说的话。”   只是他没想到洛瑾辞居然认认真真回答了一句是。   温昀一个没忍住就噗嗤笑出声,赶在洛瑾辞发文前转口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小猫的。”   洛瑾辞也没恼,嗓音淡淡,如窗外透进来的月色一般清冷。   “眼睛,你们的眼睛很像。”   听到这个回答温昀也见怪不怪,毕竟龚星尧也觉得这双眼睛像了,只是没人会离谱到仅凭一双眼睛就确定了这么离奇的事情。   温昀刚想说就听到洛瑾辞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能重生已经匪夷所思了,所以一只猫变成人似乎也没什么。”   “而且结合着在临溪镇发生的事,很容易就理清了。”   听到洛瑾辞提到临溪镇的事,温昀突然想试探一下对方知不知道梦境的事。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听到洛瑾辞淡淡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   面对老年作息的洛瑾辞,温昀只好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第59章 大暑(八)   斜阳的余晖挂在枝头, 微风吹过稍稍带了点凉意,傍晚的气温也降了些。   温昀换了件好装东西的衣服,他今日想请傅子桑给他开点药, 但又不好让别人传话,只好亲自去一趟,顺便还想问问洛瑾辞上次让傅子桑验药的事。   于是他挑了个人少也不太热的时候。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每次来见傅子桑都遇不到什么人,而那个药房仿佛是傅子桑专属的, 每次来这儿里边定然只有傅子桑一个,不是在熬药就是在试药。   这次温昀还没踏进药房,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药味,苦的厉害,光闻着就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一大碗中药下去, 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温昀站在门口就看到傅子桑正在煎药,他的到来对方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过,懂规矩的温昀没打扰对方,找了块宽敞的地方坐下来,无聊的数着面前晒着的草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子桑才忙完, 见对方正在收东西温昀就赶紧站起来, 走上前道。   “傅太医,这是忙完了吗?”   傅子桑叠好最后一块白布, 朝温昀点点头:“温公子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温昀也不绕弯子:“就是想来找你讨要一点药。”   “温公子要什么类型的药?”   “就是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温昀说到这儿想了想又转口道, “总之能解迷药或者毒药的万能解药。”   “常用药也行。”说完他看着对方,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   傅子桑定定看着温昀, 没问这药的用途, 反而问道:“公子这事有和太子殿下说过吗?”   “还没, 他今日有事, 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想着想找你要点备用,等他回来再说。”   听到这儿,傅子桑也没再多问些什么,他点头应了下来。   毕竟太子殿下交代过倘若温昀来找他的话,照办就行。   应下后傅子桑就去一旁的柜子取药,没一会儿他就将三个小瓶子递给温昀,解释道:“一般简单的毒药和迷药,这三瓶足够了。”   “红色和白色塞子这两瓶是解迷药的,这需要提前服用,您先吃白色的,再吃红色瓶子的,每次每样各一粒。”   温昀认真的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又听到傅子桑继续道。   “黄色塞子这瓶是解毒用的,中毒前后都可以服用。”   温昀接过这三瓶药笑着道了声谢。   察觉到对方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温昀脸上的笑容也散去,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最终傅子桑将另一只手握着的东西展示在温昀的面前,只见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和其他三个不一样,这个呈椭圆状,也更小一些。   见温昀疑惑地看着他,傅子桑声音不急不躁道:“温公子若是遇到什么难解的毒药或者迷药可以用这个。”   一听这话,温昀眼睛顿时发亮,这么厉害的吗!   他赶紧接过那个小瓷瓶,抬眸看向傅子桑时,一双透亮的眼睛里满是敬佩。   看着温昀喜悦的眉眼,傅子桑愣了一下,随即道:“不过这药才有两粒,也是近日才研究出来的。”   什么?刚研究出来的?   温昀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傅子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突然觉得自己手心的小瓷瓶有些烫手。   感情傅子桑是正好拿他做实验,他以前当猫的时候逃不过,现在也躲不掉。   “……”   似乎看出了温昀脸上的不自然,傅子桑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温公子可以放心,这药我已经试过,目前未发现什么不良反应。”   闻言,温昀松了口气,毕竟药还是不能乱吃的,特别是这种还没做过临床试验的。   结果傅子桑的下句话又让他的心脏坐了一趟过山车。   “不过每个人体质不一样,难保别人服用也不会出现副作用。”   傅子桑说着转过身去又从柜子里摸出了一瓶药。   “倘若吃了这药有什么副作用的话,可以吃这个。”   “……”   就这样温昀收获了满满五瓶药,也不知道他是赚了还是亏了。   他将这五瓶保命的药揣好,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动,他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问那株植物的事。   而傅子桑见温昀拿完药也没走,一副还有事的模样,难得有耐心的问道:“温公子还有什么事?”   温昀看着傅子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想问一下就是上次太子殿下让你检验的那株植物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这件事被提起,一开始傅子桑还惊讶温昀怎么会知道,后来一想到他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就顿时明了。   傅子桑看着温昀突然正色起来的表情道:“那株植物偶尔使用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但长期使用会让人全身无力,失眠梦多,记忆衰退,甚至会损伤五脏六腑。”   尽管知道如此,但听着傅子桑每讲一个后果,温昀都忍不住后背发凉,毕竟其中有些都是洛瑾辞经历过的。   “那有没有什么药和植物能与它正好相互抑制的吗?”   毕竟一直放在书房,洛瑾辞待在书房的时间也不少,那些毒素多多少少会留些在体内。   他知道目前洛瑾辞是不会挪走那盆花的,毕竟这样很容易引起洛司渊的怀疑,现在的洛瑾辞在洛司渊眼里依旧是那个懂事的乖儿子。   以前温昀还想过要不直接干脆装作一不小心把那盆花砸了,但仔细一想,难道洛司渊就不会再送一盆过来吗?   所以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傅子桑身上。   傅子桑看着对方期盼的眼神,摇摇头:“之前殿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这样的药我正在研制,不过失败了两次,具体能制成的时间我也无法确定。”   或许是温昀的表情过于失落,傅子桑又补充道:“尽量减少这植物危害的办法,我已经告诉殿下了。”   温昀察觉到对方在照顾他的心情,抬眸笑着道了句谢。   回来的路上,温昀一直在想这事,以至于没注意到朝他快步走来的连越。   “公子!”   这声音险些吓他一跳,温昀下意识按了按怀里揣着的药。   他侧过头就发现连越的视线落在他按着胸口的手上,于是假装不经意地放下手。   此时的连越也收回了视线,抱着两盆花看向他。   温昀问道:“怎么了?”   连越弯起一双灵动的杏眼,无奈地指了指旁边:“我看公子要走过了,就有些失礼地大叫了您一声。”   其实连越的声音算不上大,主要是他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   温昀抬头看着重华宫侧门上的那块匾,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   他收回视线再看着连越瘦弱的身子抱着两大盆花,便道:“我帮你抱一盆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没想到连越立马转过身去,抱紧了怀里的花盆,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这可不行,别人看到又会乱说公子的。”   温昀见对方铁了心不让他碰,也没再强求,只是不知为何,连越这时突然转了过来挺直背站在他身旁。   温昀正纳闷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连越侧过头看着温昀,严肃道:“我比公子高些。”   温昀一听这话,下意识看了下对方的头顶,果然比他高了点。   他再看向对方的时候,只见对方秀气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狡黠和得逞的笑容。   “……”   不知为何,他就突然想起了之前和洛瑾辞讨论的那事。   “连越。”   “公子,怎么了?”走在前面的连越听到温昀在叫他,便回过头来,白皙的脸上挂着汗珠。   温昀看着对方笑着摇摇头:“就是让你小心脚下。”   连越低头看了眼,有个坎子,他笑着应了一声。   *   这几日温昀努力创造巧遇的机会,和连越见面倒是多了不少,可惜对方真的仿佛就像来重华宫干活的一般,依旧没什么行动。   这日洛瑾辞休息,坐在寝殿窗边看书,温昀凑近看了几眼,发现对方看的书和上次的差不多,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看这书是在找什么吗?”   听到说话的声音,洛瑾辞抬起眸子侧过头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温昀,淡淡的应了声。   温昀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一双暖色瞳孔带上了些许期待:“不如我帮你一起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两个人也快些。”   洛瑾辞就这样仰头看着温昀,似乎在考虑这件事。   对方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把他给逗笑了,俊秀的面容带了丝笑意,开口道:“把手给我。”   温昀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将手伸了过去。   只感到手背微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翻了过来,手心朝上。   “仔细看,我给你画。”   温昀一愣,点头应了声。   洛瑾辞的动作很慢,圆润的指尖在温昀手心里慢慢游走,一笔一划勾勒那个图案。   树隙间被割裂的光斑斑驳驳的洒在洛瑾辞的身上,温昀垂眸看着眼前认真且专注的少年,只见对方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仿佛一只蝴蝶停歇在那儿,直到手心传来一阵酥麻感,对方微凉的指尖似乎带了一阵极小的电流,所行之处如同被灼伤了一般。   温昀忍不住缩了一下手,手心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却依旧没松开,洛瑾辞仰头看着他。   “怎么了?”   “没,就是有点痒。”温昀耳尖带了点红色,声音缓缓,“你再重新给我画一遍吧。”   两人相处的画面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   而不远处榕树下的连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一向温和秀气的脸庞没了表情,提着桶的手微微用力,年久未补的水桶手柄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   作者有话要说:   连越:居然给我看这个?明天就搞事请,干票大的! 第60章 绯红(一)   温昀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漆黑的屋子能见度并不高,他试着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着,他有些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   温昀扭过脑袋想找点线索, 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发现周围很安静,没一点声响,屋子内还有一股潮湿味儿, 不像是什么客栈。   他知道连越会有所行动,但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的行动动作居然这么大,直接把他掳走。   还挑了一个洛瑾辞外出的日子。   他虽有所防范,但没想到傅子桑的药也有失效的一天,还是说连越下的药过于重, 一开始他还隐隐约约有些意识,他感受到连越将他塞进箱子,一路上还有些颠簸,似乎是坐马车带他出的宫。   这么一想来连越带他出宫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有洛淮安帮忙。   温昀正理着思路, 就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他赶紧闭上眼。   声音越来越近, 对方推门的声音也很轻,似乎怕吵到屋内的人。   只听到“吱——”的一声轻响, 门被关上了。   温昀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带了点水果的香甜,他知道这人是连越, 温昀尽量放缓呼吸。   那股香味离自己越来越近, 温昀能感受到对方在自己床头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蜡烛点燃的声音, 隐隐约约看到了些光亮, 但温昀却不敢睁眼,因为他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股视线过于强烈,带有很强的侵略性。   温昀很难想象这视线会来自连越。   突然间温昀感受到床边的人靠近他,一点温热落在了他的眉间,他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连越趴在床头,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指,一点点描摹着对方的容颜。   从眉头到眉尾。   眉形凌冽却又不失美感。   连越的指尖一点点往下移,落在了温昀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指腹轻轻扫过,宛若蜻蜓点水般。   他的手指一路往下,划过了温昀挺立的鼻子,最后落在了温昀的唇边,就没再动了。   连越看着温昀淡粉色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微微挪了下手指在温昀唇上用力一按,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感从指尖传来,引得心动一颤。   只见睡着的人倏地睁开眼睛,歪过头一脸羞愤地瞪着他。   温昀是万万没想到连越居然会碰他的嘴,他觉得自己再装睡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   而被当事人抓包的连越却没有任何慌张,他不紧不慢地移开手,只见刚才被他按压过的地方唇色比周围深了些许。   连越慢慢挪开视线,指尖稍稍往右轻轻擦过温昀的嘴角,他弯起一双灵动的杏眼,轻声道:“公子嘴角有东西。”   “……”   见温昀不说话就这么扭头瞪着他,连越收回了手,两只手交叠搭在床边,将下颌搭在手背上,含笑看着一旁的温昀。   由于床比较窄,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隔了一尺不到。   温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有些不舒服地转回了脑袋,继续平躺着,就听到耳侧传来了连越的声音,清脆又带了点嚅糯感。   “我以为公子还要再睡一会儿。”   见温昀不理他,连越起身给温昀倒了杯水。   “公子先喝点温水吧。”   这回温昀看着杯子不说话,连越又将杯中的水分了一半到另一个杯子,然后一口气全喝了,还反扣过来给温昀看:“公子放心,连越是不会害您的。”   “……”   不会害他,反倒直接绑架了他?   温昀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渴了,连越见温昀表情放缓了些就立即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见连越要喂他喝,温昀赶紧错开了头。   “我自己有手。”   并示意让连越给他松了手上的绳子。   连越却笑着摇摇头:“这可不行,公子才刚恢复了些力气,还是让连越喂您吧。。”   说到这儿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而且公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怕公子跑了。”   然后又将杯子凑了过去。   很显然,要么就是不喝,要么就是连越喂他喝。   这次温昀没再计较,就顺着连越的动作慢慢将水喝了下去。   然而温昀在喝水的时候,连越的视线就没移开过,半杯水喝下来温昀喝得极其变扭,嘴角也沾了不少水渍。   连越垂着眸一直盯着温昀变得水润的嘴唇看,察觉到这股视线后,温昀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连越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温昀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连越这才挪回了视线,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绢布温柔的替温昀擦了擦嘴。   见温昀又恢复了不搭理人的模样,连越主动开口道:“公子就不想问问我什么吗?”   坐在床头的温昀冷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当然。”   连越倒是回答的干脆,端坐在床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很难让人把他和绑架者联想在一起。   温昀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把我掳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连越白皙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绯红,一双灵动的杏眼定定望着看过来的温昀,眼底浮起了一丝雾气,眼角微红,莫名有些勾人的意味。   殷红的嘴唇微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你猜。”   “……”   温昀不悦的皱起眉头,只见连越双手撑在床沿,身子稍稍前倾,离开了椅子。   “难道连越表现的不够明显吗?”   在说完这句话后,连越的视线更加放肆,仿佛跟他刚才的手指一般在温昀脸上游走,最后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那双过于漂亮的眸子上,微弱的烛光隐隐绰绰,连越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他嘴角一勾,声音清浅。   “因为我心悦公子呀。”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砸到了温昀的天灵盖上。   猜到是一回事,但被当事人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温昀惊讶的表情,连越继续道:“我想带公子逃离皇宫,我知道您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些人整日在公子背后诋毁您,连越每次听到都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看他们还怎么说公子的坏话。”   连越的声音很轻,尾音上翘,语气带了点娇憨,说的话却不这么好听。   而温昀听到后面的内容意识也渐渐回笼,他可不信这些鬼话。   反而问道:“这里是哪?”   连越沉吟了一会儿,像是思考了一番,才道:“连越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看着温昀突然一滞的表情,连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公子您放心,咱们已经快出淮阳了。”   “……”   温昀以前怎么不知道连越这么有气人的本领。   不过对方的速度也的确挺快,他才刚躺下,迷药一过就都快出淮阳了,也不知道洛瑾辞现在知道他失踪的消息没。   但一想到洛瑾辞之前在他身边安排了暗卫,温昀也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只要将计就计,再等洛瑾辞来就行。   可不知为何,连越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幽幽道:“公子是不是等太子殿下来救您。”   见温昀没理会他,连越也不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继续讲着:“公子可能不知道太子殿下给您安排得拿两个暗卫已经被其他的事缠住了手脚,殿下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办法知道您消失的消息。”   见温昀的表情明显一怔,连越继续道。   “而且殿下愿不愿意来救您也是未知数。”   “所以,公子您就跟连越走吧,连越会待您很好的。”说到这儿连越脸上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趴在床边拉着温昀露在外面的衣袖低声恳求道。   温昀垂眸看着连越,他甚至不知道此时的连越究竟是在作态还是真是如此,可能是演戏太久了,脸上就下意识带上了面具。   温昀开口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越没想到温昀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拉着对方衣袖的手指微紧,抬起一双朦朦的杏眼,疑惑道:“公子,我就叫连越呀。”   见温昀一直看着他不说话,向来温润含笑的脸上被他从未见过的严肃取而代之,连越不禁有了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垂眸淡淡道:“我不想惹公子生气。”   “我知道您查了连越的身份。”   温昀听到这句话还是微微惊讶了一番,他悄然压下这份讶异,脸上继续保持着面无表情。   他听着连越继续道。   “我知道您后来靠近连越都是为了试探连越。”说到这儿,连越的声音带了点欢愉,“可我依旧喜欢公子。”   “真的奇怪,明明久经风月,却还是会轻易又简单的喜欢上公子。”   后面的话,连越说的极小声,仿佛含在了嘴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曾经嘲笑过无数次的话,如今却在他身上应验了。   温昀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有某种魔力,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连越抬起眸子看向温昀,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清脆。   “公子放心,这些我都没和送我入宫的人提起过。”   温昀知道对方指的是他身份被看破的事,于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连越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开口缓缓道:“或许你们觉得我进宫是冲着钱和权去的,其实并不是,连越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这些东西连越早就腻了。”   听到这儿,温昀不禁来了点兴趣,也开始好奇连越进宫的原因。   温昀看着连越,只发现对方向来无辜清澈的杏眼逐渐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疯狂和戏谑。   “连越实在是太无聊了,这时有人却告诉我要带我进宫,而且戏弄的对象还是当朝人人赞之的太子殿下,试问谁听了不心动。”   然而连越却不知坐在他旁边的温昀在听到这个理由后,三观都震碎了。   原来真有人做事可以毫无理由,只为了追求刺激。   连越没再说太多,他怕吓到温昀,很快就敛去刚才的疯狂,又恢复了一副软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轻轻牵着温昀无法动弹的手,柔声道。   “然而这件事最大的意外就是公子,于是连越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连越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清清楚楚传到了温昀的耳朵里。   “比如公子的喜欢。”   温昀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招惹上了一个疯子。   “……”   “真是疯了。”   “公子,我早疯了。”   “从生下我的人将我卖进青倌我就疯了,那时候我才八岁,在那种环境下活了下来,我能不疯吗?”   “但是公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想换个名字重新开始,我只是连越。”   连越说完这句话后,一双纯澈的眼睛紧紧盯着温昀,似乎期盼着对方的回应。   温昀被这股炽热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特别是在知道对方是个隐藏的疯批后,便更不敢刺激对方了,只好硬着头皮道。   “可是我们撞号了。”   闻言连越一愣,眨眼虚心请教了一句:“什么是撞号?”   “……”   这个问题问出来怪直白的,温昀思索着怎么能让对方听明白,只好道:“就是我们都是下面那个。”   温昀这般解释着,脸居然羞耻的红了。   连越微微一动,身子前倾,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他附在温昀耳畔轻声道:“谁告诉公子,连越是下面的。”   温昀:“???” 第61章 绯红(二)   床头桌上的烛火微微闪动, 在另一面墙上映出了两人的身影,隐隐绰绰。   两人凑得极近,连越身上那股香甜气如数钻到温昀的鼻腔。   明明刚刚连越说的每个字他都懂, 怎么连起来他就突然不明白了,温昀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连越将温昀眼里的震惊瞧得一清二楚,不知为何突然起了逗弄之心,他稍稍往后退了点距离, 定定盯着那双暖色的眸子,一双杏眼里满是无辜。   “公子,难道我不像吗?”   ……哪里像了。   在温昀看来连越就是娇弱那类型的,顶多就是演技好心眼多,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   不过这倒真的恰恰验证了演技好。   连越一脸认真的看着温昀, 开口提醒道:“公子忘了我比您还高吗?”   “……”   这什么破理由。   见温昀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沉寂了下来,连越犹豫了一会儿,咬咬唇仿佛豁出去似的开口道。   “如果公子是嫌连越脏……连越可以做下面那个。”   “只要是公子,连越就愿意。”   说着一双带有雾气的眼睛委屈巴巴看着温昀, 本就红润的嘴唇此时更是娇艳欲滴。   仿佛温昀只要应个好字, 对方就能当场献身。   “……”   真的见鬼。   温昀搞不懂他们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跑到了这个上面, 他明明才是被绑架的那个,搞得他仿佛才是逼良为娼的恶人。   温昀没理会连越这些话, 面露些许的不耐烦, 淡淡道:“我想睡觉了。”   连越突然一愣,他敛去了脸上的表情, 咽了口口水看向温昀, 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公子是生气了吗?”   温昀依旧没理他, 连越垂丧着眉眼:“那我扶公子躺下。”   这回温昀很配合, 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   连越低垂着头替温昀拉好被子。   “公子若是不喜欢的话,连越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他苦笑着坐回椅子上,趴在床头看着闭上眼睛的温昀,他知道对方没睡,忍不住想多跟对话说说话,于是低声开口道。   “公子也知道我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接触最多的人也是那样的,很多事连越都不懂,连越知道最多的就是云雨之情,鱼水之欢,所以不知开口冒犯了公子。”   说到这儿,连越捏着衣袖的手微微发紧。   “其实连越以前也不这样的,可是她们让十岁的我去接客,当时我真的很害怕,那老头子压着我来扒我衣服,连越受不了那恶心就拼命反抗,把那人压在身下又掐又打,结果那人却露出了一脸的沉醉。”   说到这儿,连越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嘲讽还夹杂着嫌恶。   “也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有这么一群特殊癖好的人,那老头儿是县令的师爷,每次来都指明要我,他们不敢得罪这人,就专门调教了我,直到他被玩的身体耐不住,在家养病,连越才再也没见过他,后来连越也被专门安排应付这一类的客人。”   说到这儿,连越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轻笑了一声,却带了一丝苦涩。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公子说这些事。”   就算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他,连越依旧低声喃喃道。   “公子,我很喜欢连越这个名字。”   “所以公子就一直叫我连越,好不好。”   “我只想做连越。”   闭着眼的温昀被这些话说的心烦意乱,他明明知道连越是故意这么说的,无非就是想博取他的同情心,而且这些事真真假假只有对方知道。   连越没再说话后,屋内就突然安静了下来,温昀最终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看了看,就见一旁的连越趴在床边支着下颌,一双眼睛含着柔情和笑意。   被抓包的温昀没好气的问了句:“看我干嘛?”   “公子好看呀。”   连越想也没想脱口就道。   “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   “那把绳子解开,勒得我手痛。”   连越一愣,起身去掀被子,温昀的手腕的确被磨出了一道红痕,其实只要不乱动就不会被磨到,连越还是对自己捆绑和打结的技术很有信心。   他从怀里摸出一盒膏药,认认真真的替温昀抹上,动作很轻,说话的语气也满是温柔,可是就没任何要松绑的意思。   “公子不要乱动了,连越不敢保证您手腕会不会被磨破。”   连越涂着涂着突然摸到微微凸起的一块,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他直起身直接将温昀翻了个面,背朝上。   他另一手拿过桌上的烛火,细细查看温昀的手腕背面,只见一道长长的粉色疤痕横跨了整个手腕,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狰狞。   连越的眼色也不禁沉了沉。   而温昀被连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他努力歪过头想看看连越想干嘛,就见对方拿过了蜡烛,他甚至察觉到热意在逼近,立马就不淡定了,冷着声音道。   “你要干嘛!”   连越听着质问的话语一顿,他将蜡烛放了回去,在温昀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   “若我真相对公子做些什么,此时此刻,公子恐怕无法反抗吧。”   温昀突然被一阵阴影笼罩,温热的气息宛若一条小蛇似的,游走在温昀的后颈处,温昀浑身一僵,就听到耳畔低沉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清脆软糯。   “公子,能告诉连越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反应过来的温昀一愣,吊起来的心也落了回去,刚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就听到连越继续道。   “这伤一看就是刀子划的,公子可不要告诉连越是不小心划到的。”   “那你先站起来。”温昀的声音闷闷的。   “如果公子答应告诉我的话,连越可以考虑起开。”连越两只手撑在温昀的身侧,没有丝毫要动的模样。   “我自己划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连越一下子怔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公子不像这样的人。”   “像不像是需要表现出来的吗?”   连越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才直起身道:“公子定是在骗连越。”   他的视线落回了对方的手腕上,见药膏干的差不多了就在绳子周围垫了点布料,继续道:“公子不要用力挣,否则会越来越紧的。”   “至于公子手腕上的伤,连越会给您找药消去,但连越还是想……”   连越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门口轻轻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主子,该走了。”   外面的声音压得极低,连越听到这声音烦躁地皱了皱眉头:“知道了。”   还没等温昀问什么,连越就小心翼翼地将温昀翻转过身来。   “公子,咱们很快就要出淮阳了。”   被连越公主抱上马车的温昀全程黑着张脸,连越刚刚在他脸上倒腾了一会儿,估计是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易容。   只是他没想到连越弄完后就当着他面开始脱衣服,换上了一套碧落色的纱裙,还将同色系的丝绢缠在了脖颈间,遮挡住了喉结。   连越给自己简单地画了个妆容,一张清秀的脸立马变得精致了起来,看向温昀的眸子弯成月牙状,笑起来时微微隆起的苹果肌带着点娇俏,妥妥一副少女的模样。   “公子,连越这样好看吗?”   在听到连越声音的那一刻,温昀直接怔住,那分明是清脆的少女音。   直到对方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起,温昀才回过神,只听到连越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穿裙子就是麻烦。”   “……”   两人坐在马车里没说话。   连越是真的再次刷新了温昀对他的认知。   马车没驶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的帘子被拉开一角,外面驾车的压低声音道:“主子,城门口在找人。”   听过到这个词,两人脸上微怔,很快连越的嘴角就微微翘起,带着玩味儿。   “好,知道了。”   得到回复后,马夫收回了手,似乎对连越变女声见怪不怪。   见温昀还在盯着马车前的帘子发呆,连越抬起手掰过温昀的脸,软声道:“公子不会真以为太子殿下在找您吧。”   见温昀不说话,连越又继续道:“连越在风月场所呆了这么久,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察言观色定不会错,连越能看出太子殿下对公子并没有喜爱之情。”   “否则,连越是不会识破您与他的关系,也不敢如此大胆将您带走。”   见温昀依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可连越还是捕捉到了对方微闪的眼神,于是两只手环住了温昀的脖颈,压低声音道:“公子的演技并不是很好,待会儿全程就由连越来说话就好。”   听着周围的吵闹,连越察觉到了温昀的身体僵硬得很,便来了兴趣。   “可倘若公子一不小心出声了怎么办?”连越一脸苦恼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狡黠一笑,说话声音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那公子出声一次,连越就亲您一下,好不好?”   温昀听到这句话,倏地侧过头看这连越,对方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脸上却写着认真,温昀暂时不敢惹这疯子,他觉得对方肯定说到做到。   见温昀不出声,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的模样,连越黑白分明的眸子微闪:“怎么办,还是很想亲公子呢?”   说着就凑了上来,下颌搭在温昀的肩上,微微仰头靠近温昀。   温昀震惊地赶紧侧过头,那双湿润的唇轻轻擦过他的下颌。   这时帘子突然被拉开,外面的奉命找人的官差没想到会看到了如此香艳的场景。   “怎么突然拉开帘子?”连越看着站在马车面前发呆的官差,红着脸嗔怪了一声,娇媚的声音任谁听了都骨头一酥。   连越仿佛害羞极了,将头埋在温昀的肩膀处,环住温昀脖颈的手又紧了几分。   温昀一个劲儿朝官差使眼色,然而对方的眼睛自从看过来后就从未看过他,正在温昀想要不要弄出点什么声响吸引对方的注意,他就察觉到一个微凉且尖锐的东西贴在他脖颈处,温昀陡然停止了动作。   果然,连越的话没几分可信。   “夫君~”   连越娇滴滴地叫了声,声音里有些恐慌,毕竟官差大哥看他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活吞下肚的感觉。   官差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板着脸拿起手上的画纸和一旁的温昀对比了几下便放行了,在放下帘子前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靠在温昀身旁的美娇娘,不禁愤恨对方命好。   出了城后,马车一路疾驰,晃晃悠悠,陡得温昀有些不舒服,而一旁的连越却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   连越红着眼眶,见温昀不理他,连说话声都带上了哭腔。   “公子别生连越的气好不好。”   “连越是逼不得已的。”连越蹲在温昀面前,一双蒙上水雾的眼睛紧紧盯着温昀,“连越就是怕公子不愿跟我走。”   “连越好不容易将公子带出来。”   “我错了,公子连越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连越现在就给您松绑好不好。”说着就伸手来解绳子,一颗颗泪珠从眼眶滑落,一副美人垂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可是温昀却始终没看过他一眼。   这时外面突然一匹马疾驰而过,传来了长长的嘶鸣声。   小路并不宽敞,赶车的马夫看着前方突然掉头的骏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两只手赶紧扯住缰绳。   “吁——”   马车剧烈摇晃了几下才停下来。 第62章 绯红(三)   马车内的两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连越解绳子的的手便停了下来,他抬眸看了眼温昀,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他刚想起身上前查看一番, 马车突然间猛地一抖,又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激烈,连越怕磕到温昀, 便收回了脚步将人护在怀里。   只听见“嗵——”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掉落在地,马儿受了惊吓一般,失控的往前奔去,窗帘被风刮得飘起, 温昀注意到了马夫在地上滚落的身影。   乡间的道路本就不好走,失控的马儿颠得整个马车左右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一般。   不过好在这阵颠簸很快就停了。   温昀听到一声马鸣的呜咽,哒哒哒的马蹄声顿时消失,马腿一弯, 哐当一声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车身狠狠抖动了一下, 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等温昀稍稍放松的时候,才惊觉鼻间浓烈的香甜气, 全来自于连越, 他的头正被对方死死的按在怀里。   温昀不适地皱起眉头,开口道:“可以放开……”   然后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只听到“唰——”的一声马车帘子被撩起, 那用力的程度似乎要把整个马车掀了。   门口的人逆光而站, 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但温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洛瑾辞。   温昀一喜,刚想开口说话,只见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银光闪动,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撕裂声,旁边的连越弓着身子轻唔了一声。   一股铁锈味儿在狭小的空间蔓延开来。   温昀一怔,他刚侧过头就看到了连越肩膀处刺进了一块飞镖,鲜血在不停地往外流。   “松开。”   洛瑾辞目射寒星,淡淡的嗓音如同月色一般凉。   而连越仿佛不知道作死两个字怎么写,完全不顾身上的伤,低低轻笑了一声,缓缓道:“若我不松呢,殿下是打算杀了我。”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连越的手紧紧扣住温昀的肩膀,半边身子使劲儿往车的侧身猛地一撞,本就快散架的马车顿时绷不住了,连越搂着温昀直接跳下了马车。   而刚刚追上马车来的马夫在看到连越后一喜,赶紧跑上前站到了连越身侧,当他注意到对方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时,眼里立马流露出了担忧。   “主子,您的伤。”   连越阴着脸不悦地斜睨了眼对方:“蠢货。”   被骂的人身侧的拳头悄悄捏起,低眉顺眼道:“是盏安没用。”   今日的洛瑾辞穿了一套黑色劲装,一双乌沉沉的黑眸在银银月光的照耀下带上了肃杀之意,手上的匕首也如本人一样泛着冷意。   连越看着被盏安缠住的洛瑾辞勾了勾嘴角。   他附在温昀耳边,湿润的唇瓣停留在温昀的耳尖,宛若蜻蜓点水一般,温昀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只听到耳边的低语声。   “公子,连越从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可以,下次再给您赔礼道歉。”   就在温昀诧异的时候,连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一颗红色的药塞进了温昀嘴中迫使对方咽了下去,然而手还没放下就被洛瑾辞狠狠地掐住了喉咙。   洛瑾辞另一只手将温昀护在身侧,温昀就趁着现在赶紧解绳子,毕竟刚才连越已经解松了些。   泠泠的月光照在这片野外的黄土上,风吹过,带着夏日里从未有过的凉意。   连越本还白皙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鹅肝色,额头青筋鼓起,明明都快窒息了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嘴里断断续续道。   “殿、殿下再慢一点,公子可、可就没救、救了。”   洛瑾辞微微皱眉,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一个后蹬就将人狠狠踹开,扬起一阵尘土,盏安捂着腹部猛咳了一阵。   洛瑾辞盯着连越阴鸷得厉害,一双白玉的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五指逐渐扣紧。   明明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连越依旧笑个不停,直到眼泪都溢出了眼眶也没停止,洛瑾辞最终狠狠将人摔到地上,手里的匕首一扔,最锋利的那端直接插进了连越搂过温昀的那只手,死死插在土地里。   连越疼的冷汗直冒,眼睛却紧紧盯着洛瑾辞和温昀。   温昀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疙瘩,只感受到另一边的手腕微凉,鼻间传来了熟悉的雪松味儿。   洛瑾辞替他解开了所有的绳索。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洛瑾辞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温昀摇摇头,刚抬眸就对上了洛瑾辞那双桃花眼,只见眼底一抹紫光在流转,很快就占据了半个瞳孔。   “洛瑾辞,你的眼……”   温昀话还没说完,嘴唇一凉,一根修长且带有寒意的手指附在了他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温昀微怔,他看着视线落在他脸上的洛瑾辞,总觉得对方此刻怪怪的。   洛瑾辞的拇指轻轻擦过温昀的嘴角,抹去了上面的唇印。   “有东西。”   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着,无端多了一丝旖旎。   而盏安见洛瑾辞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便悄悄溜到连越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主子,您再忍忍,我帮您拔出来。”   连越没说话,视线一直紧盯着前面的两人,嘴角已经没了刚才的笑意,直到一只胳膊伸到了他面前,连越才收回视线。   只听到盏安道:“主子痛的话可以咬住盏安的胳膊。”盏安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眼底却流出了一丝丝期待。   连越斜睨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搭理那只伸过来的手臂,淡淡道:“拔吧。”   视线又落回了温昀的身上。   盏安失落地放下手,垂着眸子替连越将插在手心的刀拔了出来,他听到了连越隐忍且粗喘的呼吸,心里也一阵烦乱。   “主子我们赶紧走吧,您的手需要赶紧医治。”   盏安见连越白皙的手上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顿时有些慌乱。   连越听到这句话怔愣了一会儿,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人,捂住自己不停出血的手,就趁机跟盏安朝侧边的林子溜了。   洛瑾辞的余光瞥见溜了的两人,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一双紫色的眸子冰冷一片。   然而温昀在看到洛瑾辞的眼睛彻底变紫后,下意识问了句:“你最近没吃火鸳草吗?”   可对方却没搭理这句话,摸出一个药瓶,将里边的药倒在温昀手心里,示意他吃下去。   温昀张了张嘴,刚想说其实他又傅子桑开的万能解药,但看看手心里白丸子还是没说出口,二话不说就将药吞了。   其实他藏在怀里的那三瓶药早就没见了,他估摸着是连越将他绑来的时候拿走了,还好他有所防范,将最重要的那瓶藏在了更为隐晦的地方。   温昀吃完药后,再次看向了洛瑾辞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眸,看来他们今晚是回不了宫了。   “你有随身带火鸳草吗?”   再怎么说也得先将这双紫眸藏起来,任谁看到了都不好。   可是洛瑾辞这儿会奇怪得很,就是光看着他不说话。   良久没等到回复的温昀脾气也上来了,没再说话,两人就在这荒郊野外大眼瞪小眼。   就在温昀耐心渐渐耗尽时,洛瑾辞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唇上,声音有些喑哑道:“他是不是亲了你。”   温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洛瑾辞又静静地问了一遍。   他才一脸疑惑道:“没有啊。”   “你骗我。”   “?”   “我看到你嘴边的红印了。”   “……”   温昀刚想开口解释,突然前面的人微微低下头,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温昀有些干涩的唇上贴上了一片凉意,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嘴角传开。   看着洛瑾辞那张放大的俊脸,温昀大脑当场宕机了,他从那双宛若紫水晶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脸惊讶的自己。   直到嘴上传来疼意,温昀才回过神,他皱着眉头轻轻嘶了一声,很快一股铁锈味儿就在口腔里蔓延开了。   温昀想把洛瑾辞推开,奈何对方突然跟个小狗似的,双手锢紧他,对着他的嘴就是乱啃一通,毫无章法。   “……”   温昀却在想,和洛瑾辞接吻可真太磨人了。   实在受不了的温昀鼓足劲儿,用力一推,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洛瑾辞居然直接被他推倒在地。   温昀看了下自己的手,这不至于吧,洛瑾辞刚刚明明还这么凶狠,怎么这下就变得弱不经风了。   见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温昀顾上嘴上的疼痛,赶紧上前,只见对方闭着双眼,他连叫了对方几遍都没任何反应。   这时温昀才注意到洛瑾辞额角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手一伸上去,才发现对方额头烫的厉害。   温昀一时找不到退烧的东西,只好将傅子桑给他的那药喂洛瑾辞吃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温昀顿时烦躁了起来,他刚把洛瑾辞背起,就听到了一阵马叫声,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   温昀认识这匹马,是洛瑾辞的踏雪,于是面上一喜赶紧将洛瑾辞送上马背,一开始马儿还不愿意,乱动了几次,后来似乎意识到在他背上的是主人,便没再乱动了,乖乖的任由温昀牵着。   今晚的月亮十分月,月光照亮了整条路,但路上过于安静,只有偶尔风吹过传来沙沙声,以及一些细碎的虫鸣声,温昀无聊的很就跟踏雪说话。   “你说洛瑾辞干嘛亲我。”   “亲我也就算了,居然亲着亲着就晕倒了,这和男人不行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说,他明日会不会赖账。”   踏雪似乎听懂了温昀的话,鼻腔里哼哼了几声,温昀好笑的摸了摸踏雪柔顺的长毛,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嘴角,笑容顿时凝固,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低声喃喃道:“咬的还挺重。”   *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戏斑斑驳驳撒了一地,温昀被林间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唤醒,他睁开眼的第一次事就是伸手去摸洛瑾辞的额头,发现对方额头的温度恢复自然才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帕子去附近的溪边清洗,顺便洗了一把脸,刚回过身就发现靠在大树边的洛瑾辞动了动,温昀脸上一喜,小跑着过去,但跑着跑着他发现自己身子在慢慢缩小,还没来及思考这种怪异的感觉,在他离洛瑾辞很近的时候,身子彻底缩成了一团,它轻轻一跃下意识跳到了洛瑾辞的怀里。   张口就是一句:“喵~”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绯红(四)   温昀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变成猫猫, 它窝在洛瑾辞怀里,两只前爪扒在对方胸前,仰着小脑袋看向对方, 这才发觉洛瑾辞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黑色的眸子十分纯粹,如同黑墨一般,不掺杂任何杂质。   顿时松了口气。   它很想问问对方知道自己昨晚的情况吗,可难解的是如今它变了猫猫, 又说不了话。   温昀郁闷地叫了声。   “喵~”   “温昀?”   洛瑾辞感受到了自己怀里软乎乎的一团,下意识问了一句。   “喵~”   连温昀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粉粉的小舌头就伸了出来,亲昵地舔了几下洛瑾辞的下颌。   也不知为何,很多动作在变成猫后都变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   一人一猫之间的气氛却因为这个动作突然沉寂了下来。   这时, 温昀一双琉璃色的猫瞳却看到洛瑾辞的耳朵“噌”地一下子红了起来,红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滴血。   其实温昀也没好到哪去,好在它现在是一只猫,对方看不到它脸红。   果然,知道猫猫是人后, 很多东西都变了味儿。   温昀收回扒在洛瑾辞胸前的爪子, 刚想跳出洛瑾辞的怀抱, 就被某人的大掌按了回去。   洛瑾辞一只手抱着温昀,另一只轻轻替温昀顺毛, 嘴角带了点笑意, 轻声问道。   “想去哪儿?”   “喵喵!”   温昀反驳了一句,下一秒就听到洛瑾辞淡淡的嗓音。   “温昀, 别跑。”   “我看不见, 所以这一路就要麻烦你了。”   洛瑾辞淡淡的陈述着这件事, 嘴角微微上翘。   而温昀却怔愣住不动了。   洛瑾辞眼睛突然变紫也就算了, 怎么失明的时间也提前了?   这荒郊野外的如此不便,但它怎么觉得对方很高兴似的。   “喵~”   窝在洛瑾辞怀里的温昀视线正好触及掉在地上的帕子,才想起刚刚的事。   这帕子本是带来给洛瑾辞擦脸用的,如今掉在地上也沾了不少灰,它用嘴咬着洛瑾辞的衣袖,头歪到一旁,示意对方去捡。   洛瑾辞似乎领会了什么,在它的指引下跟着它的动作摸到了那块帕子。   手心里的帕子很软,稍稍有些潮湿,上面还沾了不少碎渣子。   洛瑾辞开口道:“给我的?”   “喵~”   洛瑾辞勾起嘴角:“那你带我再去洗一遍吧。”   温昀知道洛瑾辞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并不熟,也不敢随意乱开玩笑,它走到洛瑾辞的脚边,咬着对方的裤脚牵引着往前走,还一步三回头,生怕洛瑾辞撞到磕到。   明明离河岸不过数十米的距离,一人一猫却走了很久。   好在这小溪边的水比较浅,温昀不用担心洛瑾辞看不到会掉下去什么的,洛瑾辞在洗帕子的时候,温昀就在一旁用爪子拨水玩儿,看着一圈圈泛开的涟漪,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它一边玩着水,一边歪过头查看旁边的洛瑾辞,只见对方用清洗好的帕子抹了一把脸。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如同美玉一般,温昀的爪子微微往前撩水,一道水光跃起,准确落在了洛瑾辞身上。   一滴水珠正好挂在对方鼻梁间那颗小黑痣上,闪着水光。   洛瑾辞微滞,隽秀的如水墨画一般眉眼稍稍弯起,笑容慢慢荡漾开来,那双黑白黑明的眸子被凌凌波光照着,恍若揉进了细碎的光。   他抬手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水。   温昀撩水的爪子慢慢缓了下来,不知为何它突然想起了洛瑾辞昨夜吻他的场景。   可看对方如此自然地和他相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就他一个人惦记着这事。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温昀情绪的转变,身子转向温昀这边,开口问道:“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它哪有不高兴?   温昀忍不住想朝洛瑾辞翻个白眼,可对方又看不到,于是它收回爪子,直接跳进洛瑾辞的怀里。   洛瑾辞在察觉到温昀的动作后稳稳抱住了温昀,可奈何小猫重量也不可小觑,刚刚的冲力险些让蹲着的他向后倒去。   洛瑾辞眉眼含笑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温昀喵喵喵地连叫了好几声,还用刚刚玩水的爪子轻轻地拍了拍洛瑾辞精致的小脸蛋,以示自己的不满。   洛瑾辞听着对方不悦的语气,轻笑出声,他一只手握着对方按在自己脸颊上的爪子,另一只手熟练地替对方顺毛,时不时还挠挠对方的下颌。   温昀立马眯起眼睛舒服得哼哼了几声。   洛瑾辞眼里流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没办法,现在他根本听不懂温昀在说什么,只知道温昀不高兴了,所以只能先哄着。   温昀一边沉醉在洛瑾辞的高超撸猫手法之下,一边暗暗唾弃自己变猫后就没了自我。   日头渐渐移到了头顶,一人一猫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地方度过,更何况温昀有点饿了。   温昀趴在洛瑾辞肩头,小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脖颈焉焉地叫了声。   很多时候洛瑾辞都秒懂它的意思,这次也不例外。   “饿了?”   “喵~”   “那我带你去附近的镇子吃点东西,这次也不急着回去。”   温昀一愣,想的确是眼盲的洛瑾辞要怎么带它去?   也不知道洛瑾辞的踏雪去哪了,明明今早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踪影,看来目前他们只能往回走了,只期盼着半路上能遇到好心人载他们一程。   就在温昀还抱着一丝希望转着小脑袋寻找踏雪时,一声响亮的口哨想起,声音刚落没多久只见一抹白色从小溪对岸飞奔而来。   冲过来的踏雪围着洛瑾辞转了几圈,最终停到洛瑾辞身侧,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手。   洛瑾辞笑着揉了揉踏雪的脑袋,这时踏雪仿佛才注意到温昀一般,有些好奇又有些警惕地望着趴在主人身上的小东西,鼻腔的气息直接朝温昀的脸上喷去。   显然洛瑾辞也没意料到踏雪会这样,他赶紧将身子稍稍转过去点,看着面前的踏雪,严肃道:“踏雪,不准欺负他。”   嘴上这般说着,可眼睛里笑意却怎么藏也藏不住。   温昀:“……”   也不知踏雪听懂了没,它嘶鸣了一声。   *   道路旁的风景一路往后退,有了树荫的遮蔽,夏日也凉爽了不少。   说实话就算温昀再怎么相信洛瑾辞,对于暂时失明的人来驾马载它,温昀还是挺担心,不仅担心洛瑾辞,也担心它自己,所以在途中尽管洛瑾辞骑的不快,但被洛瑾辞揣在怀里的温昀,两只爪子仍死死抓着洛瑾辞胸前的布料。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对方的紧张,开口打趣道:“放心,就算摔了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温昀一听这话,不满地喵喵乱叫了几声。   但不得不说踏雪是真的有灵性,不需要洛瑾辞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动作,它就能自己稳稳避开那些障碍物,一路上十分平稳,来时的乘坐体验简直跟现在没法比。   难怪前世的洛瑾辞会在踏雪死后,迁怒了这么多人,不仅将伤了踏雪的村民折断四肢活埋,连带着整个村子的人都一起处刑。   手段极其残忍,但不得不说踏雪对于洛瑾辞来说的确是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落日的余晖铺在小道上,金灿灿的一片,一人一猫一马顺利来到了附近的小镇。   南沙坪镇。   洛瑾辞从踏雪的身侧取下帷帽戴在头上。   他轻轻拍了拍踏雪的尾部,踏雪嘶鸣了一声后立马撒欢似地跑开。   温昀的视线追随着奔跑中的踏雪,只见踏雪朝他们背后那片林子跑去,恍若一道白光,温昀甚至还没看清,那道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察觉到温昀的小脑袋一直往后看,洛瑾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一边解释道:“踏雪好动,刚才一路上走这么慢,估计把它憋坏了。”   “……”   温昀按着洛瑾辞跟它约定好的指路方法,“一声左两声右,不叫直行”终于在温昀嗓子都叫干之前到了最近的客栈,要了间房。   小二按洛瑾辞的吩咐把店里的招牌菜以及关于有鱼的菜都上了一遍,并按要求摆放。   温昀看着围了桌子一圈的菜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今早它就才吃了点野果垫肚子,再饿下去的话,它怀疑自己都要变成猫干了。   听到房门被关上,温昀正想着该怎么和洛瑾辞分这些食物,就听到洛瑾辞道:“吃吧,这些你都可以随便吃。”   一听这话温昀就从洛瑾辞怀里跳了下来,走到对面的空位前一跃而上,两只爪子搭在桌沿边,看着面前的糖醋鱼,忍不住蹙动着粉鼻嗅了嗅,鲜美的鱼香直往鼻子里钻,温昀再次咽了口口水。   它抬眸看了眼对面拿起碗筷的洛瑾辞,也开开心心地开动了。   它真是饿坏了,吃的动作不禁快了些,就听到对面的洛瑾辞嘱咐道。   “小心点吃,注意鱼刺。”   饿坏了温昀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没一会儿面前的那碗鱼肉就炫完了。   它扫了一圈桌上的食物,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洛瑾辞斜前方的那盘清蒸鱼上,可现在洛瑾辞在吃饭,它窜到对方面前吃不太好吧,正在温昀苦恼的时候,它就听到洛瑾辞道。   “你把吃完的空碗挪开。”   温昀听话地伸起一只爪子推了推面前的空碗,将它挪到中间空着的位置,然后眼巴巴看着洛瑾辞,就等着对方将面前那碗清蒸鱼送到它面前。   “喵~”   然而在它叫了一声后,看着它的洛瑾辞突然发出了一阵轻笑。   温昀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那等待投食的样子实在太傻了,它暗暗后悔着,直到一个碗有些晃晃悠悠,最后却平稳地落在它面前时,温昀才想起洛瑾辞根本看不到它。   那洛瑾辞究竟在笑什么?   它甚至合理怀疑洛瑾辞是不是装瞎骗它。   这回温昀没再埋头苦吃,他边吃边看洛瑾辞,只见对方一顿饭下来根本没有动过几次筷子,有也几片菜叶。   他们都赶了一天的路,洛瑾辞期间也没吃过什么东西,为什么现在吃的也如此少。   以前他就觉得洛瑾辞饭量比正常男生都少一些,吃饭跟修仙似的。   可如今似乎比当初还要少。   温昀停止了进食,一双大大的猫眼紧紧盯着洛瑾辞。   不知是不是它想多了,它发现洛瑾辞好像瘦了点,颧骨都明显了。   而洛瑾辞似乎也察觉到了它的视线,抬眸问道:“怎么了?”   “喵~”   声音里不难听出担忧。   洛瑾辞一滞,淡淡笑道:“我不饿。”   这已经不是饿不饿的问题了,洛瑾辞昨日满头大汗,突然发烧,今日精神看着没任何问题,可食量小的可怕,温昀忍不住多叫了几声,想问问洛瑾辞身上有没有什么不适。   “喵喵喵!”   洛瑾辞夹菜的动作一顿,歪了歪头:“你想吃?”   “喵喵喵!”   “……”   “……”   温昀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认识到它和洛瑾辞沟通的鸿沟竟如此大。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温昀:我们沟通无障碍!   现在,温昀:他怎么听不懂我说话?   洛瑾辞:喵喵喵?   温昀:…… 第64章 绯红(五)   交流的这件事最终以失败告终, 温昀还是打算等洛瑾辞看得见的时候再通过写字问对方,也不知道如今写字还会受限制吗。   而且这么久了系统也没回来,真是奇了怪了, 跟人间蒸发似的,温昀都开始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在人和小猫之间毫无预兆的反复切换。   就在它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店小二送来了沐浴用的桶和热水,一看沐浴的桶就知道是新买的, 定是洛瑾辞吩咐的。   店小二也是头一次遇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全程都乐呵呵的。   这家客栈并不大,客人也不多,客房统共没几间,这间屋子在放下沐浴桶后就略显拥挤。   见店小二走后, 温昀寻思着洛瑾辞要沐浴,似乎也不需要它帮忙,而且对方洗澡的话它待在这么狭小的空间挺尴尬的。   于是它就走到门边扒拉了几下,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它看向坐在桌边的洛瑾辞, 用爪子使劲儿拍了几下门制造出响声, 嘴里喵喵喵叫了几声, 示意它想出门。   这回洛瑾辞倒是轻而易举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才道:“别在外面待太久, 早点回来。”   “喵~”   得到允许后, 温昀灵巧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顺带将门给洛瑾辞关好。   今晚贪嘴一不小心吃多了, 有点撑, 所以趁洛瑾辞洗澡的时候出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温昀站在阑干边, 只见一楼除了正在打瞌睡的店小二外就没一个多余的人, 便将视线挪回了二楼走廊开着一扇窗上,双脚一蹬,身子轻轻跃起就跳了上去。   天边的月亮在云朵的遮蔽下若隐若现,风声呼呼,客栈院子里的树被吹得左右摇晃。   温昀低头往下一看,发现底下侧边还有个屋檐,于是先跳到那上面再转跳到地面。   刚落地它就听到了低语声。   “你不觉得咱们今日接待的客人挺奇怪的吗?”   厨房里的两个妇女一边择菜一边压低声音交谈着。   “的确是挺奇怪的。”   一听对方接话,女人便将择好的菜扔进盆子里,继续八卦着。   “特别是傍晚来的那个公子,我光看他言行就觉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然而大白天却用帽子挡脸,怀里也不知抱了团什么,搞得神秘兮兮。”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猛地拍了下手,道:“对!就特别像在说书先生提到的那种高深莫测的江湖侠士。”   同伴一听这话立马乐了,打趣道:“咱们这小破镇,还江湖侠士哈哈哈哈哈,你赶集的时候少听点那些说书的。”   不过讲到这儿,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扫视了一遍四周,才压低声道:“哎,你一说这个我就想起刚刚来的那个客人,不知道你看到了没?”   同伴择菜的手一顿,停止了动作,也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你是说高高瘦瘦那个。”   “对。”女人猛地点点头,继续道,“我觉得比起那位公子,刚刚来的那位更奇怪,虽然脸也同那位公子一样遮挡起来的,但完全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就全身阴沉沉的,我给他上菜的时候心都莫名慌得厉害。”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赶紧补充了一句:“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儿。”   对方摇摇头:“我那会儿就匆匆看了眼,连忙去厨房忙了,哪有空观察这些。”   “算了算了,反正他就住在二楼最里头靠梯子的那间,到时候你遇到可以多注意一下。”   说话的大婶讲到这儿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眉头紧皱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身上煞气太明显,咱们得尽量离远点否则沾了这煞气,半辈子气运都没了。”   “还煞气。”择菜的大婶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懂得看这些东西。”   “跟着隔壁街的阿湘嬢学的。”   “那你会看手相吗,来来来帮我看看。”说着就伸出了手。   后面的话温昀没有再听,主要是听她们提起洛瑾辞才忍不住驻足听了一两句。   没再凑热闹的温昀就随便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估摸着洛瑾辞快洗完了就准备回去。   它轻轻一跃,原路返回。   刚跳上窗台就不禁感慨,做小猫就是好呀,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一路轻轻松松。   然而它正准备从窗台跳下来的时候,正对着这扇窗子的客房的门就开了,温昀楞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两个大婶谈论的内容。   她们所说的那个奇怪的客人不就住在这房间吗?   温昀下意识没动,它莫名想看看那位客人长什么样。   可是那间房子只被拉开了一段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就停止了,屋内尽管有烛光,但看上去十分微弱,不足以照亮门口的位置,也无法从门缝中看出什么。   温昀没动,继续蹲在窗台上。   等了片刻没任何反应后,温昀打算回去了,它刚跳下窗台,微微抬头,突然间一抹淡淡的紫光在那条缝隙里一晃而过,等它定眼查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温昀正纳闷着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只见那屋子彻底被推开。   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从里边走了出来,跟厨房大婶描述的差不多,头上带着个戴着顶黑色的帷帽,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郁的气息。   温昀下意识去寻找对方身上的紫色,却恰巧与对方视线相撞。   那人的目光没在它身上停留多久,对方转过身就下了楼。   至于那抹紫色再没找到后温昀也没多想,它走到洛瑾辞的房间前,抬起爪子拍了几下房门,想让洛瑾辞给它开门,结果等了半天都没任何声响。   屋子里的灯亮着,房间又被反锁着,洛瑾辞肯定在里边,温昀不禁有些着急,便直接从刚才的窗户又跳出去,顺着房檐一点点靠近洛瑾辞的屋子。   好在窗户并没锁,温昀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窗子扒开。   结果就看到洛瑾辞穿着里衣躺在地上。   温昀赶紧上前,爪子刚碰到洛瑾辞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它这才发现对方全身都凉得可怕。   明明浴桶里的水都还有些冒着热气,它估摸着洛瑾辞也没晕倒多久,为什么现在全身能冷成这样,跟从冰窖里走出来似的。   而且更奇怪的是对方的额头却很烫,宛若火烤着一般,密密麻麻的细汗不停地往外冒,就跟昨晚的情况一模一样。   温昀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洛瑾辞肯定不是发烧这么简单,而现在的它没法把彻底昏迷的洛瑾辞挪到床上,只好去找店小二帮忙。   打着盹的店小二感受到自己裤脚被狠狠地拽了几下,手一个没拄稳,头就从掌心滑落,一个激灵被吓醒了。   他还以为掌柜来了,身体一下子僵直,嘴里下意识道:“掌柜,我刚刚在查账呢没打瞌睡。”   说着手还翻了一下压得皱巴巴的账本。   温昀着急地又扯了扯对方的裤脚,总算把人从梦游中彻底唤醒。   店小二看着自己脚边毛茸茸白生生一团的小东西时楞了一下,随即脸上蔓开了笑容,他刚想弯腰去摸这只过于可爱的小猫,就见小猫拽着他的裤腿往前走扯。   那力气大的他差点一个踉跄。   “哎哎哎,你是要带我去哪儿吗?”   直到他被这只毛茸茸的白猫扯上了二楼客房,他赶紧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行,这是客人休息的地方,你可不能乱来……”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的屋子是微敞着一条缝的,又见那猫从缝隙钻了进去,一边努力将门缝扒大,一边眼巴巴看着他。   店小二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难怪了。”   他记得这个房间的客人来时怀里似乎抱着东西,虽被帷帽上长长的纱布给遮挡住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点。   只是没想到是一只这么漂亮的猫儿。   温昀见店小二迟迟没有动作,就看着它发呆,忍不住叫了几声,还从门缝里伸出爪子抓了抓对方的衣袍。   店小二回过神后都要被这小猫的动作萌化了。   但不知道里边的情况,他只好咳嗽了一声,打算先问上一两句,万一是这小家伙调皮,那他这样突然闯入,客人肯定会发火,他还想不想再这个客栈继续混下去了。   然而还没等他发问,温昀又将门扒开了一些距离,等店小二察觉到里边的情况时立马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眼已经窜到洛瑾辞身旁的小猫,赶紧上前将昏迷的洛瑾辞搬到床上。   “我去给公子找大夫。”   店小二朝温昀说了一句后,关上门就急匆匆走了。   温昀跳上床看着洛瑾辞难受的模样,也忍不住焦急,它见对方不安的眼皮乱动着,就想跳下床去将洛瑾辞挂着的帷帽取过来给对方戴着。   毕竟它不确定洛瑾辞今晚眼睛会不会变,万一待会儿正好被大夫看见那估计又会成为一件棘手的事。   可又不排除大夫不会查看他眼睛,于是温昀觉得还是自己先看一眼比较保险,它伸出爪子去扒对方的眼皮,发现对方的眸子并没有变色顿时松了口气。   店小二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大夫没一会儿就请到了。   温昀正想着怎么把店小二支走,毕竟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听到楼下有人喊店小二,最后房间里只剩这个中年大夫。   大夫替洛瑾辞把着脉,把着把着两条眉毛却紧紧绞在一起,嘴里还不断呢喃着:“不对啊,这脉象不对啊。”   于是他又重新把了一次,发现结果还是一样,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收回了把脉的手,去探了一下沉睡着的人的鼻息,发现没什么问题,又想去查看洛瑾辞的眼睛。   可当他的手刚碰到洛瑾辞的眼皮时,昏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扣住大夫的脖颈,手背青筋暴起。   空气越来越稀薄,大夫的脸很快涨成了鹅肝色,他的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掐他的人。   温昀也察觉到了洛瑾辞不对劲的地方,看着快窒息的大夫,嘴里着急地喵喵喵叫个不停,试图唤醒洛瑾辞。   然而对方的手却越收越紧。   情急之下温昀直接朝洛瑾辞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很快它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洛瑾辞突然停止了动作,垂眸看向一旁的温昀。   温昀一喜赶紧朝洛瑾辞又叫了几声,见对方空洞的眸子变得迷茫时,便慢慢上前,双爪搭在洛瑾辞胸前,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对方的下颌。   而大夫就趁着这个间隙,使劲拽开洛瑾辞禁锢着他的手,挣脱后直直倒在地上猛咳了一阵,他看着床上的一人一猫,哑着嗓子道:“这病我可治不了。”   丢下这句话后赶紧起身提着自己的药箱便落荒而逃了。   而温昀却对对方刚才说出的这句话耿耿于怀。   它看着又昏迷过去的洛瑾辞,犹豫了片刻,转身追了出去。   大夫没搭理和他搭话的店小二,急匆匆模样仿佛身后跟了妖魔鬼怪。   出了客栈后,大夫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边擦汗一边喘气。   刚走没多久,一团白色的东西绕到了他面前,大夫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那只猫,尽管这猫长得好看,但对于刚才离死亡这么近的事他还心有余悸,连带着这小猫也怕了起来。   他绕过这猫往前快步走去,却不料这猫一直缠着他。   最后被缠怕了才无奈地苦苦哀求道:“小祖宗求求你快回去吧,你主人我是真救不了,还请你们另请高明。”   “喵~”   大夫也不知道温昀在说什么呢,只以为对方是想让他回去给它主人看病。   “你就别跟着我了。”   “你主人那可是将死之人的脉象,我可救不了。”   月亮彻底被乌云遮挡住,天色又暗了些,看着大夫走远的身影,温昀愣在了原地。 第65章 绯红(六)   这两日一直阴雨连绵的, 洛瑾辞还和之前一样到了晚上就昏迷,发冷又发烧,虽然昏迷的时间变短了但温昀发现对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晕过去的事。   雨刚停, 屋檐的雨水顺着檐角滴落。   温昀趴在桌上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自从那晚以后,它基本寸步不离地跟着洛瑾辞,生怕对方在它没在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听到脚步声, 温昀就知道洛瑾辞换好了衣裳,它刚回过头就见洛瑾辞朝它走来。   这些天洛瑾辞已经彻底习惯了这里的陈设,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磕磕绊绊。   “怎么了,想出去转转?”   洛瑾辞伸手摸了摸趴在桌上的温昀寓家整。   温昀张嘴就下意识叫了一声:“喵~”   但很快又补上了一声。   它的确很想出去溜溜,这两日都快闷死了, 但一想到洛瑾辞现在的状况还是算了吧。   它现在是既希望洛瑾辞快点回宫,毕竟宫里有傅子桑,可以替洛瑾辞看看病,但又希望时间过慢点,慢到不用考虑回宫, 那个地方它一点也不喜欢, 也不希望洛瑾辞回去。   不过看洛瑾辞的意思并不着急现在回去。   加之最近的连绵细雨, 温昀每天都只能窝在这儿悲秋伤春了。   洛瑾辞听到温昀的回答忍不住轻笑了几声,一双恍若盛了一汪春水的眸子微微弯起, 声音清浅道:“这几日我也闷得慌, 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温昀看着眉眼含笑的洛瑾辞,倏地一下直起身子, 腿一蹬直接扑在对方怀里, 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下颌, 轻快的回答了一句。   “喵~”   本来温昀还以为洛瑾辞只是带它在客栈逛逛, 没想到洛瑾辞是打算出门。   它不仅有些着急,两只爪子扒着洛瑾辞的肩膀喵喵喵叫了一会儿,惹得不少人频频回头。   尽管看不到小猫,但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戴着帷帽的人怀里抱着一只猫。   “大家都在看你呢。”   洛瑾辞突然压低声音,一本正经道。   这时温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过于激动声音有点大,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了嘴,直到听见了洛瑾辞的轻笑声,它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洛瑾辞骗了。   洛瑾辞就根本看不到外界的情况怎么可能直到大家都在看他们,温昀立马不满地仰起脑袋,想看看洛瑾辞这幅骗人的嘴脸。   而洛瑾辞有所察觉,赶紧在温昀炸毛前替对方顺毛,一边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一边开口解释道:“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一听这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但看着洛瑾辞嘴角的笑意,温昀就知道洛瑾辞定是又在糊弄它,温昀刚想开口说几句表示自己的不满,就听到洛瑾辞继续道。   “不用担心我,这不是还有你吗?”说到这儿洛瑾辞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还带着影的,那日就是影带我找到你的。”   温昀知道洛瑾辞身边有两位厉害的死士,一个叫光,一个叫影。   自从惹怒洛司渊那次,洛瑾辞就让影一直跟着它,所以加上两名暗卫的话,一共是三个人在暗中保护他,以至于连越说已经绊住了两名暗卫时,他一点也不慌。   因为他知道对方肯定察觉不到影。   毕竟连他在洛瑾辞说了之后去刻意感知,他都察觉不到。   不过洛瑾辞这句话,的确是给温昀吃了颗定心丸。   不过这样一来,影难道没和洛瑾辞说过最近他的身体状况吗,否则洛瑾辞为何如此淡定。   察觉到温昀突然地沉默,洛瑾辞低头轻轻问了句:“怎么了?”   “喵喵~”   知道现在暂时无法跟洛瑾辞沟通,温昀只盼着洛瑾辞眼睛快点好。   “你有遇到什么想吃想要的直接提示我就好。”   既然没了这么多顾虑,温昀索性从洛瑾辞怀里跳了出去,跟在洛瑾辞身边咬着洛瑾辞的衣袍给对方指路。   洛瑾辞一路走得极慢,温昀也不慌不忙,尽量避免往人多的地方走,一双暖洋洋的猫眼东张西望的。   惹得不少小孩子都眼巴巴望着它,想上前来摸,但又不敢。   然而温昀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双眼放光,它扯着洛瑾辞的衣角就往那边走。   “喵!”   想要。   等走近摊子时,摊子上的东西对于温昀来说就显得有点高了,它不好意思直接扒着别人的摊子,就扒在了洛瑾辞的裤腿上,一巴掌下去就按了两朵黑色的梅花。   “喵!”   洛瑾辞好笑地弯下腰将温昀抱起,轻声道:“想要什么就指给老板看。”   温昀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出猫爪子指了指想要的那个小人偶,然后喵喵喵叫了几声。   阿婆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小猫,见小猫仰着头,一双琉璃瞳孔眼巴巴看着她时才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拿起了温昀点名要买的人偶,问道:“是想要这个吗?”   “喵~”   然而小猫这幅乖巧的模样看得阿婆心都要被萌化了,当场就要免费将这人偶送给温昀。   她本打算将人偶递给小猫的主人,结果却被一只白生生,毛茸茸的爪子拦了下来,阿婆一愣转而笑着将人偶递给了温昀。   温昀的爪子不能弯曲,只能两只一起往里边夹紧那人偶。   人偶是用布缝的,里边塞满了棉花,模样不大不小,它抱着也不费劲儿。   见洛瑾辞似乎要伸手拿钱袋,阿婆就急了,赶紧道:“不用不用,这也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有缘送你们了,你抱稳这猫儿就行,别让它摔着。”   阿婆的声音里不难听出担忧,一双眼睛乐呵呵看着洛瑾辞怀里的猫,就连脸上的褶子都绽放出喜悦,不难看出她对温昀的喜爱。   温昀看着一脸慈祥的阿婆又乖巧的喵喵喵叫了几声,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直接撞到洛瑾辞身上,险些把温昀那好听的夹子音都撞变形了。   温昀顾不上其他,赶紧搂紧怀里的人偶。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有急事,借过一下!”那人嘴里不停地道着歉,一边急匆匆往前窜。   然而不知怎么了,突然一瞬间涨红了脸,大声直呼:“痛痛痛!”   帷帽下的洛瑾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一只手捏着对方的手腕,用力的程度仿佛要把对方的手捏断。   只听到“啪嗒”一声,地上出现了个钱袋子。   “你这人干嘛呢?”见洛瑾辞还不松手,那人立马大声嚷嚷,“来人啊,有人当街欺负小孩儿啦?”   路过的人并不多,驻足停看的人更是少。   那穿着短衫的少年本想借此吓唬吓唬对方,让对方松手,却不料对方直接扯他衣服,他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揣着的钱袋子全哗哗哗掉了出来,少说有五六个。   少年一急,想弯腰去捡,结果那些钱袋子就被洛瑾辞一个扫腿全部踢开,踢到了远处的水塘子里,少年一气之下就想去抓洛瑾辞怀里抱着的东西。   手刚碰到洛瑾辞的衣袖,就被这人侧身躲开,并且一个反钳让他没法动弹。   帷帽下的洛瑾辞阴沉着脸,下手不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并没有掩饰喜恶,他抱着温昀的那只手将温昀毛茸茸的小脑袋按到胸前,轻声说了一句:“别看。”   被洛瑾辞钳制住的少年还没听清洛瑾辞说些什么,只感到周围的气压一下子沉了下来。   洛瑾辞的手稍稍用力,只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痛呼,对方的手直接被折断,他抬脚朝对方腿弯狠狠踹了一脚。   少年直接被踹倒在地,一直弓着身子痛呼,还一边求饶道:“大侠,大侠,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了。”   洛瑾辞根本没理会对方的求饶,直接抬脚将人踹开。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快帮我抓住那个小贼!”   忍痛的少年看着追上来的少女,暗暗低骂了一声,没被折断的手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洛瑾辞那个方向砸去,趁着这个间隙赶紧爬起来捧着断了的手一瘸一拐的往旁边巷子跑。   洛瑾辞侧身躲过了石块,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他帷帽的半边纱布。   刚追上来的少女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怔愣了一会儿,上一秒还气呼呼的表情,下一秒就变成了喜出望外。   “瑾辞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洛瑾辞和温昀都同时愣住了。   温昀看着对方,只见这少女穿了一身粉裙,明眸皓齿,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喜悦,再搭上满满的婴儿肥,煞是可爱。   粉衣少女见洛瑾辞没有回应她,便有些着急,声音是少女独有的软糯和清脆:“瑾辞哥哥,是我啊,我是岑儿呀。”   然后眼巴巴看着洛瑾辞,希望对方能认出她来。   岑儿?   听着这个称呼,温昀在脑子里粗略的理了一遍剧情人物,并没发现岑儿这一号人。   而保持沉默的洛瑾辞显然也是不记得了。   没得到回应的江岑儿耷拉着眉眼,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十”字,   “瑾辞哥哥这么快就忘了我吗?我们也就十多年没见面而已。”   十多年……快……而已?   洛瑾辞现在都才十五六岁,温昀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然而就在这时洛瑾似乎也回忆起了什么刚想开口,就听到对方道:“明明瑾辞哥哥当初还答应岑儿娶岑儿为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岑儿忘了。”   说着还不高兴地撅了噘嘴,幽怨地看着始终和她隔着一层纱的洛瑾辞。   温昀:“???”   洛瑾辞:“……”   “郡主莫要乱说。”   洛瑾辞嗓音清冷,说话的声音淡淡,客气又疏离,手却轻轻摸了摸温昀的脑袋。   “以前都叫我岑儿,现在一口一个郡主。”江岑儿继续幽怨地看着洛瑾辞。   然而洛瑾辞并不想再跟江岑儿交谈,便道:“郡主既然无事,洛某就告辞了。”   一听这话江岑儿就着急了:“哎哎哎,瑾辞哥哥别走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洛某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她赶紧跟了上去,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道:“瑾辞哥哥,我带你去见你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你肯定会高兴的!”   洛瑾辞的师父?   不就是那个替洛瑾辞治好眼睛到处云游的高人吗?   温昀心里一喜,与此同时洛瑾辞也停下了脚步。   一人一猫齐齐看向等着江岑儿,等对方继续说话。   结果对方却回了一句。   “稍等啊。”   然后转过身,提起裙子去一旁的水塘子里将那六个钱袋子捞了起来,还一边不满地嘟囔着:“这可恶的小贼居然顺走了我六个钱袋子!”   “……” 第66章 绯红(七)   一路上, 江岑儿都走在前边带路,见洛瑾辞走得慢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慢了下来,还一边和洛瑾辞搭话。   “瑾辞哥哥, 你怀里的小猫好可爱啊,可以给我抱抱吗?”   江岑儿自从注意到温昀后,视线就从洛瑾辞身上转而黏在了温昀的身上,满脸都写着跃跃欲试的喜悦, 想抱。   然洛瑾辞却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它怕生。”   怕生的温昀立马往洛瑾辞怀里缩了缩,只露出了半张脸。   察觉到温昀小动作的洛瑾辞微微翘起嘴角,轻声道:“我帮你拿着吧。”   这时温昀才松了爪子,任由洛瑾将它抱着的人偶拿走。   洛瑾辞捏着人偶慢慢摸索,只能摸出一个人的轮廓, 具体有什么吸引温昀的,他看不见便不得而知。   被无视了的江岑儿也注意到了洛瑾辞拿过来的东西,遥遥指着那人偶夸张道:“瑾辞哥哥,这穿白衣服的人偶也太像小时候的你了吧!”   说着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怀里居然也抱着只猫!”   她抬眸看看洛瑾辞那边,又看看对方拿着的人偶, 继续道:“你这是请人照着你俩做的吗?”   洛瑾辞捏着人偶的手一滞, 他垂眸朝窝在他胳膊间的温昀看了眼, 又听到了江岑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过瑾辞哥哥倒是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只是没有小时候那么白白胖胖招人喜欢。”   温昀:“……”   这姑娘还真敢说。   一路走来不是江岑儿在说话,就是江岑儿在抱怨洛瑾辞话少, 还纳闷洛瑾辞怎么戴着个帷帽。   “瑾辞哥哥这么好看遮挡起来, 是怕别人觊觎你的美色吗?”   温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想看看洛瑾辞什么表情,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对方提起自己。   声音还带着少有的一本正经:“不过我觉得比起瑾辞哥哥, 你的猫儿更应该挡一挡吧,这么招人喜欢,我都忍不住想偷走它。”   江岑儿的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温昀的注意,不得不说这小姑娘是他目前见过脑回路最清奇的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洛瑾辞居然认真的回了句。   “你大可一试。”   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温昀能感受到抱着它的手稍稍拢紧了些。   江岑儿不悦地撇撇嘴:“真小气,不就是一只猫吗?”   这话后,洛瑾辞再也没理过江岑儿。   温昀甚至怀疑,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洛瑾辞嫌麻烦,这个小郡主估计要凉,只求她稍稍少点刺激洛瑾辞的话。   没一会儿,两人就跟着江岑儿来到了一处大别院,一开始江岑儿也忍住不跟洛瑾辞说话,可看到自己到了住处,又忍不住想给对方介绍介绍自己住的大宅子。   “瑾辞哥哥,你们在这儿是住的客栈吗?”   “嗯。”洛瑾辞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对方与自己搭话,江岑儿又忍不住道:“要不你们搬过来住,我这里房间也挺多的,环境也比那儿好,而且你师父这几日也住我这儿。”   洛瑾辞下意识想回绝,可怀里的温昀却突然叫了一声。   “喵~”   洛瑾辞知道对方的意思,最终应了下来。   江岑儿脸上一喜,立马热情的招呼着:“我这里一共十八间房,每个方位都有,瑾辞哥哥想住哪间随便挑!”   洛瑾辞却反问了句:“郡主住哪边?”   江岑儿不明所以,脱口就道:“我住南边。”   “那麻烦郡主给洛某安排个北边安静一点的屋子。”   江岑儿:“…….”   “好好好,这就给太子殿下您安排得妥妥当当,只希望您在我父亲面前多给我美言几句就好。”   江岑儿刚说完视线又转到了那团毛茸茸的猫儿身上,狡黠地笑道:“这猫儿我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给它最大最舒服的屋子。”   然而洛瑾辞一句话就让她的撸猫计划落空了。   “不用,它跟我住就好。”   江岑儿嘴角的笑容顿时凝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想想还是作罢,整个人宛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那好吧,我先带你去见你师父他老人家。”   江岑儿吩咐好下人去收拾屋子,就领着洛瑾辞他们朝一条绿植小道走去。   温昀还挺期待看到洛瑾辞那个传说中的师父的,毕竟原文里洛瑾辞失明也是他师父治好的,所以这次应该也可以吧。   本想着一段路估计不会多长,结果居然走了好一会儿,看来郡主果然财大气粗,温昀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位富婆。   而江岑儿自从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你说巧不巧,这几日接连遇到老熟人,先是前几日遇到你师父在这个镇行医,今日就遇到你当街抓贼。看来我的大宅子也能有点人气了,否则就我一个人实在闷得慌。”   “这里环境这么好还特别安静,专门给你师父他老人家安排上的。”   “郡主费心了。”   “殿下真是客气呢。”   眼看就到了,江岑儿还没走进篱笆围起的院子就大喊起来:“大仙!大仙!你看我带谁来了!”   大仙?   温昀刚纳闷这个称呼,突然间一道剑光携卷着冽风向他们袭来。   洛瑾辞抱着温昀身子往后一仰,堪堪躲过,剑尖擦着洛瑾辞的帷帽而过,微微上挑,洛瑾辞的帽子直接从中间分裂成两半。   洛瑾辞的动作也很迅速,他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抓起掉落的那一半帷帽朝提剑的人扔去,白纱飘起,遮挡住了视线,洛瑾辞趁机一个闪身到了那人背后,两人又接连过了几招,慢慢地洛瑾辞就落了下风。   那人将剑尖停留在了离洛瑾辞喉咙只有一寸的地方。   都说刀剑无眼,尽管知道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多半就是洛瑾辞的师父了,但那过于太近的距离,温昀看着还是挺慌的。   两人对峙了几秒,直到洛瑾辞浅笑着喊了句师父。   白虚子才将剑收起,两道白眉微微蹙起,沉声道:“瑾辞,为师教你的你平日里都是怎么练的,怎么退步了?”   “瑾辞愚钝,还请师父处罚。”   明明是大喜大团结的场合,这师徒两人怎么上来就打打杀杀,动不动就处罚,江岑儿连忙出来缓和气氛,挡在了两人中间,看着白虚子笑道。   “大仙,瑾辞哥哥还是很厉害的。”   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就刚刚,他帮我抓小贼,一拳一脚就把那可恶的小贼打得屁股尿流。”   说着还拳打脚踢的比划了一番。   又乐呵呵地将那六个脏兮兮的钱袋子在白虚子面前摇了摇:“这不追回来的钱就给您买好茶。”   白虚子淡淡看了眼江岑儿那张笑得格外明媚的脸,紧绷着的嘴角稍稍松动了些,甚至有向上翘的痕迹,   “那就让他在外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再进来吧。”   知道白虚子是为了他好,洛瑾辞没说什么,直接应了下来。   “谢谢师父。”   江岑儿看白虚子转身进了木屋,刚想跟上,但很快就退了回来,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洛瑾辞怀里的猫儿看,温柔笑道:“瑾辞哥哥扎马步这么累,不如我帮你抱着这猫儿吧。”   洛瑾辞刚想说不用,怀里的温昀就动了动似乎想下来,洛瑾辞稍稍松手,温昀就轻巧地从他怀里跳了出去,落地的时候抖动了一下身子,柔顺的毛很快就舒展开来,白绒绒的一片团,看上去就舒服极了。   江岑心痒难耐,特别想摸。   但看着洛瑾辞那冷漠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这么宝贝这猫儿,肯定是不会让她摸,还不如她诱惑小猫过来,主动让她摸,打好主意的江岑儿赶紧原路返回。   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地拿着个木棍跑了回来。   洛瑾辞在不远处扎马步,而小猫却没在对方身边,江岑儿刚想寻找小猫的身影,刚回过头就发现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木棍看。   江岑儿一喜,赶紧将自己刚做的宝贝拿了出来。   自从江岑儿回来,温昀就注意到了对方手里的“逗猫棒”。   它以前就挺纳闷这逗猫棒怎么这么招小猫的喜欢,真有这么好玩吗?   直到它自己上头了。   江岑儿在木棍的另一头绑了根线,线尾拴着一小撮鸡毛,她看到不少小孩都这么逗小猫玩的,于是忍不住想试试。   没想到这么聪明漂亮的猫儿也逃不过这个东西。   江岑儿被小猫站起来用爪子去抓鸡毛的动作萌得心都要化了。   她看着对方粉粉肉乎乎的梅花小爪子忍不住想摸,但她刚伸出手就被小猫躲开了。   明明在洛瑾辞面前这么乖,为什么到了她这儿就只想玩鸡毛,还不让她摸。   温昀好久没这么运动过了,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江岑儿居然想来牵他的手,吓得温昀赶紧收回了爪子,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没牵过女生的手呢。   紧接着,它就听到江岑儿压低声音真诚道。   “猫猫,你以后别跟他住什么破客栈了,来跟我住大宅子吧,我这啥都有,或者我再给你买套大宅院也是可以的,以后和我一起你想去哪玩儿,我就在哪儿给你买宅子。”   只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它,对方继续道。   “反正跟着我绝不会亏待你,好吃好喝好玩的侍候着,定不比洛瑾辞少半分,考虑考虑我呗。”   富婆给温昀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只是这时,头顶一道阴影落了下来,身后传来了凉凉的嗓音,宛若寒冬。   “郡主在说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她想拐跑你老婆! 第67章 绯红(八)   江岑儿一愣, 赶紧把手里的小木棍藏到脚边,正好用裙子遮挡住,她笑呵呵回了句:“在说今晚给你们接风洗尘呢, 问问猫猫今晚想吃什么。”   就在她以为洛瑾辞不会回答的时候,洛瑾辞淡淡说了句:“各种鱼就行,谢谢。”   只见面前一团白影闪过,温昀直接纵起跳到了洛瑾辞怀里。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人一猫, 江岑儿眼里难掩羡慕,她什么时候也能拥有一只这样的猫猫。   *   傍晚时分   温昀望着满桌子的菜肴,不好意思放开吃,它只好窝在洛瑾辞腿上,鼻腔里满是这些饭菜的香气, 做的比客栈不知香了多少倍。   温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它稍稍仰起头,看着侧边已经动筷的两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它无法像和洛瑾辞独处时那般一样同桌吃饭,它知道洛瑾辞不会在乎,但难免别人不在意。   就在它打算趴一会儿, 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 洛瑾辞端着自己的碗筷给它夹了一些鱼肉, 因为有特意吩咐过,所以江岑儿直接将那几盘鱼肉让下人全放在洛瑾辞面前。   温昀一愣, 它第一反应居然是倘若它用了洛瑾辞的碗筷, 那洛瑾辞用什么。   而洛瑾辞似乎看出了它的犹豫,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   “吃吧, 我不饿。”   温昀便在洛瑾辞的投喂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而对面的江岑儿见洛瑾辞一副温柔喂食的模样仿佛跟见了鬼似的。   不得不说洛瑾辞和这只猫猫的关系真的好到了超出她的认知。   她吩咐下人给洛瑾辞再添一副碗筷。   白虚子斜睨了一眼光顾着喂猫的洛瑾辞没说什么, 拿起筷子夹了几样洛瑾辞平日爱吃的菜肴到对方桌上一直空放着的碗里。   洛瑾辞听到左边的响动, 微微抬头朝白虚子笑道:“谢谢师父。”   白虚子微微颔首。   而一餐下来, 洛瑾辞依旧没动过几次筷,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还是白虚子给他夹的。   温昀正愁着怎么让洛瑾辞待会儿去白虚子的住处,就听到白虚子开口道:“瑾辞,你待会儿去我屋,我有话问你。”   “好。”   洛瑾辞应了下来。   好一会儿没讲话的江岑儿听到这句话面上一喜,又打起了洛瑾辞猫儿的主意:“瑾辞哥哥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小猫的。”   然后洛瑾辞站起身根本没理她,江岑儿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白虚子所住的小木屋内很朴素,就如同他身上带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淡然之气。   虽然白虚子对洛瑾辞走到哪都抱着一只猫的做法没说什么,但温昀隐约觉得洛瑾辞的师父好像不太喜欢它,于是温昀自从吃完饭后就没再窝在洛瑾辞怀里,而是自己走。   自打进了白虚子的屋里,温昀更加拘谨了。   白虚子坐下后就开始煮茶,良久两人都未曾开过口,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水沸腾的声音,温昀安安静静趴在洛瑾辞脚边。   直到白虚子泡好茶,给洛瑾辞倒了一杯后,才开口缓缓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洛瑾辞并不意外他师父能看出来,浅浅笑道:“只是暂时失明了。”   两人的语气平淡的仿佛跟聊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   然而听到这句话,温昀忍不住轻轻拽了拽洛瑾辞的裤脚,对方这才又补充了一句。   “暂时失明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时间间隔大概一个月。”   白虚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洛瑾辞,表情顿时严肃了不少:“将手给我。”   洛瑾辞将手递过去,白虚子搭上三根指头,片刻后又抬起来,重新号了一次。   微白的眉头微微蹙起。   而温昀看着他同上一个大夫一样的行为心也忍不住狠狠揪起,焦急地等着结果。   白虚子收回手,又看了看洛瑾辞的眼睛,才坐回原位,问道:“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洛瑾辞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然而一旁的温昀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果然洛瑾辞不知道自己会突然晕倒,只是对方身体真的没一点反应吗?   显然白虚子也有些讶异,他看向洛瑾辞缓缓的开口道:“你这是无根之脉,微弱不应指。”   洛瑾辞和温昀同时愣住。   洛瑾辞虽对医不是很精通,但也略有所闻,他抬眸看向一旁的白虚子,缓缓道:“师父是说我这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嗯。”   “可是……”洛瑾辞没并将话讲完,他真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看着突然沉默的洛瑾辞,白虚子微微叹了口气:“先这样吧,既然你没感受到身体的不适,那我先开几副药将你眼睛治好,等眼睛好了再来号一次脉。”   洛瑾辞闻言点点头:“那瑾辞就不打扰师父休息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   洛瑾辞弯腰抱起温昀,然而还没走出木屋就整个人向旁边倒去,温昀赶紧从对方怀里跳了出来,下意识想去扶洛瑾辞,还好白虚子动作更快,稳稳扶住了人,没让洛瑾辞摔地上。   看着彻底昏死过去的洛瑾辞,白虚子微微皱起眉头。   *   接近入秋了,夜晚的气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洛瑾辞的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即使昏迷了也下意识地往它这边挪。   然而温昀如今的体型较小,洛瑾辞为了取暖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将温昀整个圈住。   温昀觉得自己周围仿佛开了冷气。   洛瑾辞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脸上是毛毛茸茸的触感,他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摸了摸温昀的小脑袋。   眼睛看不到的他,加之最近时不时就昏倒,现在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彻底混乱了。   温昀被吵醒,头又往洛瑾辞的脖颈处蹭了蹭,好闻的雪松味儿如数钻往鼻孔里,洛瑾辞的手不听的逗弄着它,刚睡着的温昀不满地叫了一声,可声音没没一点威慑力,反倒和它雪白的猫一般软绵绵的。   而外面听到动静的白虚子,这时端了碗药进来。   “既然醒了就把这药喝了吧。”   洛瑾辞这才察觉到这里还有其他人,难得的一愣,直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钻进鼻腔。   他接过那碗药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全喝了。   “谢谢师父。”   白虚子接过碗道:“你知道自己晕倒的事吗?”   这句话刚落,屋子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温昀也是自从白虚子进来后就彻底清醒的,它仰着头看着洛瑾辞,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洛瑾辞如实回答:“一开始不知道,但自从师父进来后,就大概猜到了。”   毕竟往日他一直和温昀待在客栈里,就算晕了再次醒来也是在客栈的房间,最主要的是中间晕倒缺失了的这段时间,他的确没感觉。   只是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晕倒估计吓坏了温昀吧,难怪最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洛瑾辞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温昀。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那这段日子还是少出门吧,先好好养病。”   听着白虚子关心的话语,洛瑾辞却道:“谢谢师父关心,可我已经出来几日了,是时候回去了。”   白虚子不赞同的蹙起眉头,问道:“那你这次出宫是为了什么事?”   洛瑾辞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道阴影,语气淡淡:“就一些私事。”   “私事。”   白虚子冷哼了一声,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洛瑾辞也察觉到了白虚子的情绪,犹豫了片刻才道:“想必师父也听说了那些传言吧。”   “传言是传言,我只想听你说。”白虚子云淡风轻地看着洛瑾辞,直到对方看着他点点头。   最后白虚子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洛瑾辞在这儿好好休息,然后拿着碗转身走出了屋子。   趴在洛瑾辞腿上的温昀在看到洛瑾辞应下来的那瞬间顿时愣住了,它以为洛瑾辞会对白虚子说实话,即使隐瞒了他是猫的这个身份,也应该会把其他的事实说出来,其实不然。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洛瑾辞和温昀了。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温昀的疑惑,便又带着温昀躺回了床上,拉过被子往头上一次扯。   温昀的视线一下子就黑了,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了温热的气息,只听到洛瑾辞压轻且淡的嗓音。   “太多人知道并不好。”   温昀微微仰头,鼻子蹭到了一片温软,它就听到了一阵轻笑声。   “好了,既然还没天亮那就继续睡吧。”   说着将被子重新拉了拉,还把温昀往怀里拢了拢。   温昀看着那张如瓷人一般精致的脸,不满地叫嚷了几声,果然洛瑾辞又在避重就轻。   “喵喵喵…”   屋内的烛火并没有熄灭,暖暖的烛光照在床头,温昀眼巴巴看着洛瑾辞,最终还是洛瑾辞败下阵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命这么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洛瑾辞静静的说着,声音有种安抚人的魔力:“或许是因为我重生的缘故脉象才不稳。等回宫后,眼睛好了再请傅子桑看一遍。”   洛瑾辞的这个解释也让温昀稍稍松了口气,而且原文洛瑾辞也只是死在了火场了,并没有提到他有什么隐疾。   暂时想通的温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洛瑾辞的确如他所说,打算回宫,隔日就启程。   “瑾辞哥哥,你真不打算再待几天吗?”江岑儿话是对着洛瑾辞说的,可一双大眼睛却万分不舍地盯着温昀看。   “这个镇子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但我可以带你们去隔壁不远的平湘镇玩儿,你们在那儿也可以住我的宅子。”   “不了。”   洛瑾辞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江岑儿的热情邀请,直接上了马车。   江岑儿不认命地扒着马车车窗继续道:“那我下次去宫中找你玩!”   说着就赶紧伸手去摸温昀,结果还是落空了。   可恶,她到现在为主连一根猫毛都没摸到。   越想越气,她正想再卑微求一次,就看到白虚子拿着个包袱走了过来,江岑儿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道:“大仙,你这是要干什么?”   “回宫。”   一听这话,江岑儿就急了:“那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我会抱着我的大宅子闷死的。”   洛瑾辞也没料到白虚子会打算和他一起回宫,毕竟师父在他十岁以后一直到处云游,踪影难寻,这次遇到也是个意外。   温昀也微微一愣,从飘起的帘子缝隙看到了背着包袱白虚子。   这样一来,关于白虚子的岂不提前了很多。   这时只听到一声口哨,踏雪闻声而来,兴奋地围着白虚子跑了几圈。   白虚子一个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江岑儿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围着那马儿问东问西。   这时洛瑾辞却跟温昀解释道:“踏雪是师父送我的生辰礼物。”   转而又垂眸看向怀里的温昀:“温昀,你什么时候的生辰?”   温昀没想到洛瑾辞会问它这个,也没指望对方能听懂,于是喵喵喵敷衍了一通。   对方清浅的嗓音带了点笑意:“好,回宫再告诉我。”   “……” 第68章 利刃(一)   九月初, 已经渐渐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树叶泛黄,染上了秋色。   一阵刺耳的摔杯子声惊飞了停歇在屋檐的鸟儿。   洛昭延怒气冲冲地又将桌面上的东西全掀了, 脸色黑沉得如同锅底,而越子观站在角落默默看着这一切。   “洛淮安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揣的什么心思,居然诬陷我, 明明是他安排到洛瑾辞身边的人,非得想方设法推我头上,可恶!”   洛昭延越想越气,随手拿了个花瓶就往地上砸,飞溅起来的碎片落在了越子观的脚边, 越子观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你说洛瑾辞也是有病吧,非得喜欢男人,男宠死了也就算了,还把这事搞得沸沸扬扬,今日上朝父皇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突然转过身朝越子观那边走去, 眉眼之间全是阴霾。   “你平日和洛瑾辞走得这么近, 连他什么时候喜欢男人的都不知道吗?”一双黑沉的眼睛紧盯着越子观。   越子观回望着,不急不躁道:“臣并未与太子殿下走得近, 就算有过两次交流也是在殿下您的面前, 至于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喜欢男人,臣和殿下是同一时间知道的。”   听着对方不咸不淡的回答, 洛昭延继续道:“那你觉得洛瑾辞他真喜欢男人吗?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不会是给我下套吧。”      说着面露疑色, 但看着越子观久久不开口又有些烦躁, 不满道:“我母妃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多请教你,你会给我出谋划策,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越子观见对方急不可耐的模样,缓缓道。   “臣认为太子殿下想给您下套的方法有许多,选择这么荒唐的方式于他而言并没有半点好处,而且太子殿下也不像会是这么冲动的人,其间的利弊他定然清楚。”   洛昭延听越子观这么一说,瞬间想通了什么,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他是真的喜欢那个男宠,否则也不会做到如此?”   前几日因为男宠失踪的事,洛瑾辞直接下令封城门检查,结果莫名其妙消失了几日,再回来的时候人都憔悴了不少,宛若大病初愈,一打听居然是因为自己的男宠被毒害后,气急攻心生了场病。   越子观并没有回答对方,反而问道:“那倘若是殿下您呢,是什么才会让你不顾众人的反对,明知损失很大也要公布关系,在得知男宠死后,不顾利弊非得问责凶手。”   洛昭延定定望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他还记得越子观刚来他这儿时还各种畏畏缩缩,都不敢看他,没想到如今已经能坦然地看着他。   反倒是他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洛昭延心虚地撇开视线,嘴里不满道:“本殿下才不会这么傻,喜欢男人,想跟我好的美人这么多……”   越子观继续看着洛昭延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洛昭延赶紧又拉回了刚才的话题,开口轻嘲了一声。   “没想到我那二弟居然还是个情种。”   越子观默默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既然殿下已经发泄完了,那就请随臣一起去藏书阁抄写法道。”   洛昭延一听这话,稍稍好了点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谁和你说本殿下发泄完了,本殿下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殿下问了什么问题?”   洛昭延胡乱扯了一句:“洛淮安是想让洛瑾辞针对我,所以才将这事栽赃给我?”   “他们有证据吗?”   “现在外面的证据都指向了本殿下,不少人见到我和那个小太监交谈过。”   说到这儿,洛昭延的语气带了点烦躁:“我的确和那小太监说过几次话,还不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我就让我出了这么大的糗,后来每每遇到他不顺眼就多说了几句。没想到这都能落下话柄,这群没长脑的蠢货。”   讲到最后,洛昭延低低骂了一句。   “这事就才涉及我们三,除了对洛淮安有利,还有谁会这般散布谣言。”   越子观听到这儿,不知为何,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视线没在他身上的洛昭延道:“如今外面的谣言是什么样的?”   一听这话,洛昭延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越子观:“你不知道此事?”   “臣时常都在藏书阁,并未听到这些传言。”   洛昭延听到这样的解释顿时明了,也对对方就是个闷葫芦,于是他耐着性子将外面所说的给越子观都说了一遍。   “他们都说是我安排了那个长相秀丽的小太监到洛瑾辞身边,希望他能取代洛瑾辞的男宠取得洛瑾辞的信任,结果几日下来洛瑾辞心里眼里只有那个男宠,所以小太监索性将洛瑾辞的男宠绑架杀害,这样一来就把路上最大的绊脚石除了。”   说到这儿,洛昭延忍不住讥笑了一声,继续道:“却没料洛瑾辞在得知男宠不见后发了疯的封城找人,结果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小太监被洛瑾辞逮了个正着便把所有的事情抖了出来,说是我指使他干的。”   虽然当初他确实有差不多的想法,但他还没实施就被人扣了一顶帽子,这让他极度不爽。   他万万没想到还在他探究洛瑾辞的性向时,洛淮安那家伙就已经盯上他了,还想玩一出栽赃嫁祸。   突然,越子观问道:“那个被抓的小太监呢?”   “在暗牢,我今日才打探到他的消息,洛瑾辞把人藏的可真好。”讲到这儿,洛昭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刚刚派了个功夫不错的人伪装去查探了,想看看那个小太监究竟是不是连越,而且到底收了洛淮安什么好处,这般处心积虑地陷害我。”   然而听完这句话,越子观眉头一皱,声音是难得的低沉:“糟了。”   “怎么了?”洛昭延一脸不解,可看着越子观板起来的脸也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了。   “太子殿下回来已经有几日了,今日才有小太监的消息吗?”   洛昭延点点头。   “殿下快拦住那人,小心有诈!”   *   侍卫急急忙忙走进大殿,在看到洛瑾辞正和洛淮安下着棋,走上前躬身恭恭敬敬道:“殿下。”   见洛瑾辞点点头才继续道:“地牢那边有异动。”   闻言,洛瑾辞的脸色顿时变了,一旁的洛淮安将手里的黑子落到了安全位置,开口道:“二哥是有事吗?”   “嗯。”洛瑾辞点点头,抱歉道,“这棋恐怕只能下次再陪你下了。”   洛淮安犹豫了片刻,像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开口道:“是关于温公子的事?”   见洛瑾辞不说话,他又继续道。   “我不放心二哥你现在的情况。就让我跟你去看看吧,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洛淮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满是担忧,说话的语气也带了点祈求。   其实洛淮安也不确定那个谣言是谁放出去的,一开始他有怀疑过洛瑾辞,但洛瑾辞近日的状态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脸色苍白,身体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他从小到大就从未见过如此萎靡不振的洛瑾辞。   今日来此,他也是想再试探一番,没想到洛瑾辞频频下错棋,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   自从今日得知暗牢的消息后,洛淮安一直都想去看看地牢里的人究竟是不是连越,但又怕近日看守严,会惹洛瑾辞怀疑,所以也只能寻机会,没想到现在就有意外收获。   自从连越擅作主张带走温昀后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让他想杀人灭口都找不到人。   他当初也真是着了连越的当,居然在这种人身上栽了跟头。   每每一想到这儿,洛淮安就气的牙痒痒。   见洛瑾辞要走,也没反对他的意思,洛淮安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从门口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直接扑到洛瑾辞怀里。   一旁的洛淮安有些惊讶地看去,这才发现那团影子居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模样看上去十分眼熟,他忍不住问了句:“这是银粟?”   “嗯。”洛瑾辞垂眸,温柔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缓缓道,“前几日自己回来了。”   听到这儿,洛淮安又忍不住多看了这猫儿几眼。   温昀刚抬起头就对上了洛淮安的视线,只见对方朝它笑笑,小小的酒窝在脸上绽放,十分明媚。   洛瑾辞说今晚带它去看好戏,只是它没想到洛淮安居然和他们一起。   自从回宫后,温昀就一直在忙洛瑾辞的身体的事,不是在傅子桑的药房,就是在白虚子的住处,这几日和洛瑾辞的见面都少了些,昨日洛瑾辞眼睛就好了,说今晚带它看好戏,也不知道这好戏究竟是啥。   温昀收回了视线,它本就不喜欢洛淮安,更何况这次洛淮安还联合了连越来欺骗他。   它朝洛瑾辞软软的叫了一声。   “喵~”   昏暗的地牢只有通道两侧点着蜡烛,偶尔人走动带起来的微风,晃动着烛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阴冷潮湿的环境让人脚底生寒,可能是以前常常动刑地缘故,即使现在里边没什么人,那股铁锈味儿也挥之不去。   一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在东张西望过后见没人,刚拿着钥匙想打开牢门,这时一道阴影压了下来,他刚想动手,结果侧头一看居然是他的主子,正准备说话,洛昭延直接粗鲁地上了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压低声音道:“回去。”   因为在这侍卫出发前,洛昭延对对方下了死命令,所以不得不冒险亲自来接人。   见那侍卫点点头,洛昭延才松了手,顺便松了口气。   于是他便带着侍卫朝后门走,打算和守门的越子观会和,只是刚走到转弯处,就对上了一身绛紫色锦袍洛瑾辞,对方一双黑沉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阴霾,   他听到对方清冷的嗓音如同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雪。   “皇兄是想去哪儿?”   洛昭延下意识朝洛瑾辞背后看去,发现后面跟了不少人,显然有备而来。   而且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洛淮安。   果然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阴谋。   洛昭延狠狠瞪了眼一脸无辜模样的洛淮安。   “二弟怎么大病初愈就往地牢跑,小心寒气入体。”   洛瑾辞没回复,继续问道:“大哥是来找这人吗?”   说着就有一个侍卫将越子观押了上来,洛昭延在看到有些狼狈的越子观时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直燃:“洛瑾辞,你什么意思?”   “大哥以及大哥的人为何出现在暗牢后门,难道不知道这里关的什么人吗,大半夜拜访,让臣弟很难不怀疑你和所关之人的关系。”   洛瑾辞向来向来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宛若一把利剑。   洛昭延觉得如今的洛瑾辞是一条为爱发疯的疯狗,逮到人就咬。   他看到对面一脸担忧扯了扯洛瑾辞衣袖的始作俑者,眼底憎恶翻涌。   果然这一切都是洛淮安设的局,否则也不会和洛瑾辞一起出现在这儿,定是洛淮安又对洛瑾辞说了什么。   而一旁温昀默默看着兄弟三人剑拔弩张的模样,瞬间懂了这是一场什么戏。   它当初说过要让洛昭延和洛淮安咬起来,没想到洛瑾辞已经引他们入局了,看洛昭延这模样,就知道他咬定了是洛淮安故意嫁祸他。   而至于洛淮安,温昀望了过去。   发现对方脸色也不太好,但比洛昭延沉稳多了。   果然,易冲动的洛昭延是最好下手的。   最后温昀将视线停留在了洛瑾辞身上。   昏暗的环境下,对方向来清冷的眉眼仿佛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阴霾,温润的桃花眼也变得凌冽了起来。   全身加上病态之色,一副失去爱人后随时发疯的模样。   温昀微微怔住。   洛瑾辞不愧是这里演技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洛瑾辞真发疯起来会是什么样。 第69章 利刃(二)   最后这件事闹到了扶光殿, 狠狠的把洛司渊气了一通。   “你们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还知道来朕的扶光殿,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之上敞开了讲。”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下面站着的三个人, 说话的声音压着怒气。   洛司渊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现在中间的洛瑾辞身上,只见对方苍白的面孔带着些许病态,不悦道。   “瑾辞,你身为一国太子, 居然为了个男宠,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咳了一阵,一旁侯着的许远山赶紧上前递了杯水给洛司渊润润嗓。   洛瑾辞却不顾圣威,朝洛司渊行了个礼, 恭敬道:“父皇息怒。”   但很快又继续道,语气里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但对于这件事儿臣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苍白的面孔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分外明显,没有半分退步的意思。   洛司渊一双凌冽的眸子紧紧盯着洛司渊,看着洛瑾辞下定决心的模样顿时痛心疾首, 连生气时陡然拔高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洛瑾辞啊洛瑾辞, 你简直是被鬼迷心窍了你。”   然而洛瑾辞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管不顾,继续道:“还请父皇明察。”   这话刚落, 洛司渊就直接将一旁的杯盏砸到三兄弟面前不远的地上, 只听到“嘭——”的一声,碎片四溅。   高座上的洛司渊黑着脸, 一气之下便道:“就为了这点情情爱爱的事, 兄弟间就互相猜忌。”   “你这太子之位还想不想要了!”   而此话一出, 大殿之上安静得厉害, 底下的洛昭延和洛淮安一齐看向前方端坐着却被气得不轻的洛司渊。   洛昭延满脸的震惊,完全没想到洛司渊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但震惊过后,喜悦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就连刚才的那份不快也消散了些。   洛瑾辞终于被痛批了,就好现在就废太子,洛昭延幸灾乐祸的想着。   但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努力克制,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锦靴。   而一旁的洛淮安就比他淡定多了,他知道这只是洛司渊一时的气话,想要废太子,这远远是不够的。   他收回视线,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洛瑾辞,只见对方表情淡淡,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很在乎的模样。   洛淮安不禁有些疑惑,即使这只是一句气话,但把这么严重的事就这样说了出来,任谁听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舒服。   难道洛瑾辞真的爱美人胜过爱江山,可是他又觉得洛瑾辞不是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洛瑾辞一直怀有雄心抱负,可是自从那个温昀的男宠出现后,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难道……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一道视线看了过来。   只见洛昭延狠狠瞪了他一眼,洛淮安一顿不禁好笑,他假装疑惑且无辜地看了过去,只见那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大哥眼里流露出嫌恶的眼神,很快就撇开了视线。   洛淮安在心里讥讽了一下,垂下眸子望着离他最近瓷片,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他到现在还没看到暗牢里的究竟是不是连越,倘若是的话,又是谁让连越这么做,并且挑拨他们的关系,最可恶的是还成功了。   看现在的样子洛瑾辞一口咬定是洛昭延干的,而洛昭延一口咬定是他嫁祸的,现在找不到证据,无论他怎么说,想必洛昭延都只会觉得他故作虚伪,毕竟目前最大的受益者就只有他。   洛淮安又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站在他左边的洛瑾辞。   到底会不会是洛瑾辞呢,可这样做对方损失的也不少,完全没必要犯这个险,而且他看洛瑾辞是真的喜欢那个男宠,也不像装的,更何况他们兄弟三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并不觉得洛瑾辞是这种阴险之人。   洛淮安越理越乱,总觉得自己有点什么思绪了,但很快又断了。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而一旁的洛瑾辞抬起眸子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洛司渊,不知是不是过于气愤的缘故,只见对方搭在桌沿边的手微微颤抖,而一旁袅袅上升的香薰给对方庄严的面孔蒙上了一层死灰感。   洛瑾辞的喉咙一滚,最终还是软下了态度。   “儿臣希望父皇能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儿臣,儿臣定会权衡利弊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洛司渊却不满意这个答复,狠狠皱起眉头,雄浑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继续听你们兄弟三人的相互猜忌,退下吧朕累了。”   说着摆摆手,身子放松了往后靠,眼睛微瞌,显然一副不想再听他们说话的姿态。   最后三人齐齐退了下去。   大殿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洛司渊微微往后仰,任凭许远山给他按捏隐隐作痛的人头部,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幽幽道:“你说朕不是老糊涂了,居然在刚刚说出这样的话。”   洛司渊叹了口气,刚刚的确是被这些不省心的儿子给气到了,心里压着一团火,不上不下,再加上洛瑾今日忤逆他的话,这脑袋就是一团乱,说话也不经思考。   “陛下怎么可能老呢,陛下正值壮年……”   许远山一边帮洛司渊轻轻揉捏着,一边说一些奉承的话。   不知什么话戳到了洛司渊的心窝窝上,平直的嘴角才微翘起,他闭着眼享受着这份舒适,淡淡道:“待会儿给朕传个太医,朕总觉得最近干燥上火,动不动就想发怒。”   许远山捏着额角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换了个地方继续捏着。   “是。”   “陛下觉得这个力度怎么样?”   “再稍稍重些。”   *   等洛瑾辞出来后,一直侯在门口的温昀立马上前蹭了蹭洛瑾辞的腿。   洛瑾辞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才弯腰将它抱进怀里,在别人无法看到的角度微微弯起眼睛。   温昀心疼地看着洛瑾辞有些病态的面容,亲昵地蹭了几下对方光洁的下颌。   他知道洛瑾辞一直都在这些人面前演戏,但这回生病也确确实实生了一场大病,脸上的病态并不是装出来,加之这几日被白虚子接二连三试药,虽然都没什么大问题,但脸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病态的苍白给人一种不禁心疼的破碎感。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洛瑾辞眼睛看得见后洛瑾辞就再也没晕倒了,脉象也恢复了正常。   所以针对这一点发现白虚子就开始专心调制关于洛瑾辞眼睛的药。   然而这时,一同出来的洛昭延在看到温昀和洛瑾辞的亲昵时,想起了这猫和洛瑾辞让他出糗的场景,便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不得不说二弟真是好福气,刚失去了男宠,爱宠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洛瑾辞突然驻足,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看了过去,宛若浓郁得化不开的墨汁,不知为何洛昭延居然下意识地发憷。   只听到对方冰冷的嗓音,如同万年不化的积雪。   “大哥是准备给臣弟一个交待了吗?”   洛昭延收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根本不认识那连越,更没让他杀了你的男宠,这分明就是嫁祸我,至于谁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着眼神却飘向了一旁的洛淮安身上。   洛淮安顶着一张娃娃脸,一脸天真无辜的回望了过去,委屈道:“大哥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怀疑我?”   洛昭延最见不得洛淮安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假得很,他没挑明,毕竟他没证据,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   “反正这事已经惹得父皇大怒,你们爱谁查就谁查去。”   在看到底下的越子观朝他走来时,赶紧快步迎了上去,没再去继续纠缠这件事。   如今殿前只剩洛瑾辞和洛淮安了。   洛淮安跟在洛瑾辞身边走了一会儿,快到了分叉的地方才开口道:“二哥,你别把父皇刚刚的话挂在心上,他那只是气话,父皇平日里这么疼你,想必这次气上头了才会这般,等过了段时间,气消了就好了。”   洛瑾辞侧过头朝一脸担心他情况的洛淮安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此时洛淮安却停下了脚步,洛瑾辞疑惑地望着他,他才犹豫着开口道:“那关于温昀之死的事,二哥还会查下去吗?”   洛瑾辞一愣,最终点点头。   洛淮安张了张嘴,最终也跟着信誓旦旦地点点头:“不管二哥做什么,三弟永远支持你。”一双大大的杏眼满是真诚。   “嗯。”   两人在分岔口分开后,就只剩洛瑾辞和温昀了。   洛瑾辞抱着温昀慢慢朝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看了一整场戏的温昀不禁感慨洛淮安的演技,真的是表面小白兔,然而一肚子的心眼子,倘若不知道洛淮安也是反派之一,他还真会被洛淮安那无害的模样给骗到了。   温昀从洛瑾辞怀里探出头来看着对方,而洛瑾辞也有所感觉,低头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了?”   “喵~”   大概猜到了温昀的问题,也知道温昀耳力好,就算在大殿之外估计也把他们的话听了七七八八。   洛瑾辞含笑着压低声音道:“你凑过来点。”   不明所以的温昀在看到对方的眼神示意时顿时明了。   它微微伸长脖子,将自己的耳朵凑到洛瑾辞嘴边。   对方温热的气息喷在它敏感的耳朵上,温昀两只耳朵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洛瑾辞看到温昀毛茸茸的耳朵上往后挪了挪,便凑前了一分,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他用气音道:“你不用靠得这么近。”   他讲完这句话,温昀粉粉白白得小耳朵就颤动了好多次。   惹得他忍不住想摸一摸。   温昀耳朵一凉,它有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满脸笑意得洛瑾辞,慌乱地叫了一声,声音险些变调。   洛瑾辞知道对方要炸毛了,便松开了手,敛去了脸上的揶揄,不紧不慢的缓缓道。   “其实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不至于废太子,但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认为洛司渊和我产生了间隙。”   “而这也是他们认为有机可乘的最好时刻,只要我们稍稍利用一下,鱼儿终会露出破绽落网的。”   “而且他身边也有我的眼线。”   果然上一秒还在气愤洛瑾辞摸它耳朵的温昀就这么成功被对方转移了注意力。   它正纠结着洛瑾辞说的鱼儿究竟是洛昭延还是洛淮安,那线人又是谁的时候,洛瑾辞在它耳边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温昀,你还没告诉我你何时的生辰。”   温昀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宛若春水的桃花眼。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呀!祝小可爱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吃好玩好~ 第70章 利刃(三)   温昀跟着洛瑾辞刚回到重华宫, 对方就已经将纸笔给它准备好了。   最后它在洛瑾辞的注视下终于将自己的生辰写了出来。   八月十五。   洛瑾辞拿起宣纸,看着那几个写得歪歪斜斜的字,开口轻声问了一遍。   “中秋吗?”   “喵~”   “好, 我记下了。”   洛瑾辞修长的手将纸叠好,塞进怀里,刚抬眸就对上温昀疑惑的眼神,他却转口道。   “自从那次司星阁失火后司星阁所有的人都突然消失了, 除了阿里雅,我已经将她暂时安排到了我母妃那儿,这几日听说你回来了,跟我说想要见你。”   洛瑾辞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温昀, 你想见吗?”   不想那一定是假的,当洛瑾辞提到阿里雅的时候,温昀甭提有多开心了,可如今他们身陷危境,倘若它和阿里雅有过多的接触, 对方肯定也会被他们牵扯。   看出了温昀的纠结, 洛瑾辞一双桃花眼温柔注视着那双暖色猫瞳, 他轻轻摸了摸温昀的脑袋,缓声道:“你们应该见了面好好谈谈。”   当天晚上, 洛瑾辞就带着温昀来到了皇后的居所——凤栖宫。   可能是受洛瑾辞的影响, 温昀对江风吟的初始好感就挺高的,在皇宫呆了这么久它虽然只见过江风吟三次, 一次是在洛瑾辞的生辰, 一次是洛瑾辞生病是, 最后这次是在它惹怒洛司渊的时候, 但江风吟都给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是打自内心地喜欢这个温婉的女人。   洛瑾辞刚抱着温昀踏进凤栖宫,一旁守门的宫女立马眉开眼笑朝洛瑾辞行了个礼。   洛瑾辞浅笑着颔首,压低声音道:“不用通传。”   那宫女一愣,很快便笑着收回了脚。   “是,殿下。”   大殿上十分安静,暖橙色的烛光映照在窗前那抹凝脂色的背影上,散发出淡淡柔光。   烛光下那女子的眉眼娟秀,目光专注,手里拿着一针一线神色认真的刺绣着。   洛瑾辞的步子很轻,等快要走近时,站在江风吟身旁看着对方刺绣的阿里雅才察觉到有人到来,她警惕地侧过头,正好对上了那双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子。   喜悦在脸上一点点蔓延开,阿里雅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她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绣着东西的江风吟就轻声开口道:“小雅,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本宫一个人无事的。”   这句话将看着温昀发呆的阿里雅唤了回来,她刚想应一声就看到洛瑾辞摇头的动作,就不明所以的下意识“啊?”了一声。   而一旁的江风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绣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向阿里雅,余光却瞥见了斜后方的洛瑾辞。   她转过身子,看着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洛瑾辞,一张温柔秀丽的脸上顿时洋溢着笑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快步走到洛瑾辞面前,笑着开口道:“瑾儿来这儿怎么不和母妃说一声,母妃也可以给你备些爱吃的吃食。”   江风吟抬眸看着洛瑾辞消瘦的脸,满眼的心疼与着急:“瑾儿,你看你这脸都瘦了,脸色还这么寡淡,是不是病还没好,母妃再找……”   江风吟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拉住了手,洛瑾辞安抚性地拍拍江风吟的手,笑着摇摇头:“母妃,儿臣身体已无大碍,这几日在调养,很快就会彻底好的。”   见洛瑾辞都这样说了,江风吟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嘱咐了几句照顾好自己的话,便拉着洛瑾辞坐下。   “那今日晚膳用过没,没用过,母妃亲自下厨给你做。”   “已经用过晚膳了,今日就是想您了来看看您,是我让她们不要通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发簪,递到江风吟面前,“母妃戴上一定好看。”   江风吟笑着接过那支雕刻得精巧的簪子,这是她最喜欢的木香花,她一脸喜悦的看着洛瑾辞当场就戴上:“瑾儿有心了,母妃很喜欢。”   洛瑾辞眉眼含笑,视线挪向一旁眼睛直接黏在温昀身上的阿里雅,将小猫递了过去:“麻烦你照顾一下本宫的猫儿,本宫有话和母妃说。”   “是,殿下。”阿里雅眉开眼笑接过温昀,小心翼翼抱在怀里,便退了下去。   阿里雅抱着温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确认没人后才将温昀轻轻放下。   温昀见对方又要向它行大礼,赶紧开口阻止。   阿里雅只好作罢,但看着它的眼神几近虔诚,声音如同山间小溪一般清澈。   “很高兴再能见到您。”   面对着把它当神一般供奉的阿里雅,温昀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它开口轻轻道:“阿里雅,见到你我也很开心。”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阿里雅立马眉开眼笑,就在阿里雅打算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她听到温昀继续道。   “阿里雅,我已经原谅灵疆了,你不必再为他们赎罪。”   “你回去吧。”   阿里雅嘴角的笑容开始凝固,但很快她就收敛了情绪继续道:“阿里雅发过誓找到您后,会伴在您左右侍奉您一辈子,直至阿里雅死亡。”   温昀看着阿里雅过于认真的表情,顿时语塞。   阿里雅好像知道它的难处,声音放软道:“阿里雅知道您是担心我,可是也正如阿里雅担心您一般,您不知道司星阁失火后阿里雅找不到您有多担心吗,火场里也没有您的身影,我还以为您……”   讲到这儿,阿里雅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转口道:“还好有太子殿下救了阿里雅,阿里雅才能看到今日的您。”   温昀不太擅长安慰人,它看着把眼眶里的湿润憋回去的阿里雅,便放软了声音,轻轻叫了几声,还亲昵地蹭了蹭阿里雅的手。   尺玉的亲近就是对灵疆人最高的祝福,看着主动靠近自己的尺玉,阿里雅心头的阴霾顿时消散。   温昀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道:“阿里雅,下次遇到危险别再这样了,你先顾好自己。”   阿里雅却不赞同的摇摇头:“您比我的生命还重要,阿里雅始终会把您放第一位的。”   听着阿里雅这些过于沉重的话语,温昀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阿里雅,没有人值得你轻而易举地就付出生命。”温昀见对方坚定不移的神色,试图反向劝退,“而且你这样会给我施加太大压力的。”   果然听到这句,阿里雅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道:“阿里雅在这儿会小心行事的,您不用担心,而且我如今在皇后这边很安全,皇后待我很好,就在这儿我多多少少能帮您,最起码我能听懂您说的话。”   不管在什么时候,阿里雅对于某些方面的认知固执得厉害。   她知道这件事再扯下去会无休无止,于是转口道:“当时太子殿下也是不管不顾直接冲进火场找您的。”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继续道:“难怪您说找到了想守护的人。”   阿里雅的神色愈发温柔,由衷的替温昀开心。   洛瑾辞也进了火场?   可这件事洛瑾辞根本没跟它提过。   明明在梦境中这么怕火,而且洛瑾辞失去腿,甚至生命都是在熊熊大火之中。   温昀很难想象当时洛瑾辞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冲进火场的。   温昀看着阿里雅那双大眼睛,只听到对方说。   “太子殿下他人很好。”   “喵~”   温昀刚应完就看到不远处的洛瑾辞朝他们走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温柔的眸子宛若揉进了星辰,闪着细碎的光。   温昀两脚一蹬,快步朝洛瑾辞奔去,直接跳到了对方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洛瑾辞的下颌。   洛瑾辞不禁好笑,一边揉了揉温昀乱蹭的脑袋瓜子,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喵喵~”   温昀连叫了两声。   这回洛瑾辞并没有问阿里雅温昀在说什么,他朝阿里雅点点头,便抱着温昀走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沙的细响。   温昀窝在洛瑾辞怀里一言不发,对方怕它冷又将它往怀里又、拢了拢,纠结了一路的温昀这才抬起脑袋望着洛瑾辞。   就听到头顶清冷且低沉的声音。   “没谈拢?”   “喵。”温昀闷闷的应了一声。   阿里雅这是铁了心要留下来帮它。   然而,洛瑾辞仿佛总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口道:“没事,她想留下就留下吧,母妃那儿确实很安全,不管怎么我都会保住她的,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洛瑾辞垂眸看着怀里的温昀,眼里含着浅笑,轻轻开口道:“所以你就别再苦着一张小猫脸了。”   上一秒还为洛瑾辞的话十分感动的温昀,下一秒就忍不住将爪子糊在洛瑾辞嘴上,不准对方说话。   肉垫上传来湿润的触感,温昀一双猫瞳眼巴巴望着对方,只见对方好看的眸子里映着一只雪白的猫儿,怪异的气氛在一人一猫之间蔓延,温昀赶紧挪开自己的爪子,就听到头顶洛瑾辞有些发闷的声音。   “有点味道。”   温昀大脑瞬间宕机一下,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目光看着自己粉粉的肉垫爪子。   它天天都有认真清洗,而且刚刚它也没碰到什么,怎么可能会味道?   温昀正蹙动着粉色鼻子,凑上前打算闻一闻自己的爪子,就听到头上一阵轻笑。   它瞬间就明白洛瑾辞在逗它,正想向对方表示它的不满,就听到洛瑾辞的声音。   “是不是只有变成猫儿,才会这般可爱。”   正在气头上的温昀根本不想理洛瑾辞,它挣扎着从洛瑾辞怀里跳出来,却不小心扯到了什么,在落地的时候,那东西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是两个式清新的月白色香囊,金丝银线将竹子勾勒得极其精致,温昀见洛瑾辞蹲下身捡起,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很快又撇开了视线。   只听见洛瑾辞道:“母妃绣的,这个送给你。”   一双白玉般的手将香囊递到了温昀面前。   温昀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洛瑾辞手中的香囊,然后它又看了眼另一只香囊。   这明显绣的一对,青葱挺拔的竹子分别在一左一右,样式简洁大方,男子戴着也十分合适。   所以,洛瑾辞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光倾泻,树影婆娑,银白清辉给洛瑾辞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温昀仰头看着对方,只听到对方向来清冷的嗓音却透着丝温柔。   “她让我送给喜欢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发!我都怕大家忘了 第71章 利刃(四)   轻飘飘的声音落入温昀的耳中, 却惹得它心头猛颤了一下。   它直直望着洛瑾辞,只见对方眼里含笑地将手里的东西又往它面前凑了凑。   温昀视线慢慢下移,最后定格在了那个香囊上。   这时它才注意到香囊上的右下角有个金丝绣的“昀”字。   温昀一怔, 突然想起前阵子的事,这才反应过来了洛瑾辞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个香囊是江风吟绣给温昀的,估计是当初在得知洛瑾辞执意要娶男子为妃时绣的,想让洛瑾辞将这个香囊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却不料最后温昀彻底消失了。   所以说洛瑾辞刚刚将香囊给它,并说出那样的话似乎也无可厚非。   温昀出神地看着香囊上绣有它名字的地方,看来是它想太多了。   想到这儿,温昀不禁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悄然滋长。   手中的香囊迟迟没有被拿走, 洛瑾辞蹲在地上看着温昀变换的小表情,摊开的手掌慢慢合拢,最后握紧了那个香囊。   温昀仰着头一脸疑惑看着洛瑾辞。   只见对方深邃的瞳孔宛如夜色,眼底藏着星星点点,专注时让人很轻易就沉沦进去, 嗓音清浅, 仿佛刚刚吹过的一阵晚风, 却在温昀心底掀起了阵阵涟漪。   “温昀,我刚刚并没有开玩笑。”   “我不着急, 我可以慢慢等, 但我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   “至于这个香囊,我暂时帮你保管。”   淡淡的嗓音静静的诉说着,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 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明月高悬, 风吹过, 地上的影子也随着树影晃动,呆愣在原地的温昀看着洛瑾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洛瑾辞知道现在若是将温昀逼得太紧必定会适得其反,所以他愿意给对方适应的时间,但他从未考虑过倘若温昀不答应会怎么样,毕竟既然温昀选择不走,那他也绝不会给对方任何退路。   接下来的几天温昀看到洛瑾辞都忍不住下意识回避,好在洛瑾辞这几日比较繁忙,也没有为难它,不过话说回来它还是无法理解洛瑾辞那晚和它说的话。   洛瑾辞这是喜欢它的意思吗?   虽然以前洛瑾辞的某些不经意的行为的确容易让人误会,可那些大多时候是在演戏,但那晚除了它和洛瑾辞,就没有多余的人在场了,洛瑾辞完全没必要…….   那晚的话应该是告白吧,可是洛瑾辞是真的喜欢它这个人,而不是小猫咪吗?   明明每次它变成小猫咪的时候,洛瑾辞才对他表现的格外亲昵。   而且洛瑾辞告白的话也是对着还是猫的它来说的。   想到这儿,温昀又再次惆怅了起来,怎么都觉得洛瑾辞是喜欢猫。   就在它想得入神的时候,一声叫喊差点让它没蹲稳从墙头摔落。   “银粟!”   洛禹川站在墙角,一脸欣喜地望着蹲在墙头青瓦上的温昀。   “喵~”温昀朝着向它疯狂招手的洛禹川叫了一声。   洛禹川弯着眼睛又问了句:“银粟,你知道太子哥哥在哪儿吗,我有事找他。”   洛禹川能有什么事找洛瑾辞?   温昀沿着墙檐走了几步,只见书房窗户边的桌子上反扣着一本书,屋内空荡荡的,它记得刚才还看到洛瑾辞的。   于是它从墙角轻轻一跃,就稳稳落在了地上。   洛禹川见状赶紧跑到它面前蹲了下来,刚想抬手去摸对方雪白的猫,就想起了洛瑾辞前几日和他说过的话,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他看着面前通体雪白的猫儿,开口问道:“银粟,三日后你会和太子哥哥去猎场吗?”说着他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温昀。   温昀却捕捉到了洛禹川话里的重点。   猎场?   它怎么没听洛瑾辞提起过。   洛禹川继续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的骑射是最差的,李少傅让我多跟着太子哥哥练练,可是太子哥哥前几日让我今日来找他。”   知道洛禹川为何而来的温昀,现在也不知道洛瑾辞在哪儿,正在它纠结要不要带洛禹川去找洛瑾辞时,余光就瞥见从侧门回来的洛瑾辞的身影。   而洛禹川似乎也注意到了,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身子端正上身挺直,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板着张过于严肃的小脸。   见洛瑾辞微微颔首,才开口道:“太子哥哥,禹川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洛瑾辞。   站在一旁的温昀默默打量着兄弟俩,它发现洛禹川在洛瑾辞面前会收敛很多,会敛起孩子心性的贪玩,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想让兄长失望的弟弟,跟在它面前还是有些差距的。   “那走吧。”   闻言,洛禹川面上一喜,重重地点了下头。   洛瑾辞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温昀身上,眉眼含笑,轻声问道:“你去吗?”   自从知道温昀真名后,洛瑾辞再也没叫过它银粟。   温昀看着穿着一身干净利落劲装的洛瑾辞,回应了一声。   “喵~”   然后跟在了洛禹川身侧。   一路上走着,温昀都能感受到洛禹川那份跃跃欲试的喜悦之情,只是对方会时不时往它这边又往洛瑾辞那边看。   显然洛瑾辞也察觉到了,在洛禹川看过去的时候,把人逮了个正着。   “怎么了?”   走在一人一猫之间的洛禹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和银粟吵架了?”   洛瑾辞一滞,微微挑眉,眼里含着笑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洛禹川看向了同样好奇仰着头看向他的温昀道:“以往我见银粟见到太子哥哥的时候,都会直接跳到太子哥哥怀里,蹭太子哥哥。”   说着还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温昀:“……”   只见洛瑾辞眼里的笑意更甚,他停了下来步伐,走到温昀面前,弯下腰将温昀抱进怀里。   垂眸看着神情不太自然的温昀,浅笑道。   “没吵架,只是我吓到他了。”   温昀只能僵着身子,任由洛瑾辞给它顺毛。   洛瑾辞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挑了个骑射上的问题就带着   闻着熟悉的雪松味儿,温昀的身子渐渐松了下来。   果然,还是有人抱着舒服。   *   踏雪在骑射场肆意奔跑着,洛瑾辞一手挽弓,另一只手迅速从身后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侧过身,神色凌然,手背青筋凸起,只听到“咻——”的一声,箭离弦带起一道劲风。   箭稳稳地钉在靶上。   洛瑾辞手臂一扬,往身后箭筒里摸出箭接二连三地朝靶子射去,动作迅速,干净利落。   没一会儿,他的靶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支。   洛瑾辞往后一扯缰绳,踏雪就听话的减慢了速度,朝温昀这边奔来,围绕着温昀走了几圈才停下来。   洛瑾辞一个翻身下马,见踏雪好奇地看着蹲在大石头上的温昀,很有要凑近的趋势,他便扯了扯缰绳,踏雪刚歪过去的头就被扯了回来。   踏雪不满地鸣叫了一声,洛瑾辞好笑的顺了顺马鬃,温昀见他凑近踏雪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什么,踏雪居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任由一旁的人将它迁走。   洛瑾辞一抬眸就对上了温昀那双满是疑惑的猫瞳,他浅笑着朝温昀招招手。   想知道洛瑾辞究竟跟踏雪说了什么的温昀朝洛瑾辞走去,刚到洛瑾辞脚边就被对方抱进了怀里。   “走,过去看看成果如何。”   温昀:“……”   知道自己被耍的温昀,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然后它就听到洛瑾辞轻声道。   “其实我只是对踏雪说,这是你的另一个主人,倘若你再欺负他,今后马草减半。”   温昀:“……”   看着温昀一副不信的模样,洛瑾辞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   “我没骗你,我真这么说的。”   温昀:“……”   好家伙,连马儿都这么有灵性,只是洛瑾辞跟踏雪说这些干嘛,还另一个主人,它明明都还没理清他们的关系。   但是在洛瑾辞的灼灼目光下,温昀只好应一声。   “喵~”   突然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骑射场,朝洛瑾辞的靶子走去。   洛昭延?   洛瑾辞显然也注意到了来人,他轻轻摸了摸怀里的温昀,嘴角扬起一抹笑,眼底却是毫不在意的轻蔑。   “走,过去看看我的战果。”   随着走近,争吵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太子哥哥向来骑射都是第一!”洛禹川一张小脸因为愤怒涨红了。   洛昭延嗤笑了一声:“向来第一?”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靶子,靶子上的箭绕着靶圈,甚至没一个接近靶心,洛昭延眼里的嘲讽愈发明显,又继续道:“第一的话,为何射了十多箭没一箭射中靶心。”   洛禹川不满地反驳道:“谁都知道太子哥哥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身体还没彻底好。”   “生了场病就连弓都拿不稳了?”洛昭延双手环绕在胸前,讥笑了一声,“那三日后的秋围他是不是直接弃权了。”   听到这话,温昀不悦地皱了皱眉,就听到头顶洛瑾辞淡淡的声音。   “扒紧我。”   温昀还没开口问,身子就比大脑快了一步,爪子紧紧扒在洛瑾辞胸前。   只见洛瑾辞眼睛微眯,取下了箭筒里最后一支箭迅速搭在弓上,手腕一用力猛地一拉,只见箭离弦后飞速朝洛昭延飞去。   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的洛昭延,只听到耳边一阵疾风,一支箭擦着他的耳际而过,“嗵——”的一声,身后不远处的靶子发出了一阵响动。   他愣愣地转过身,只见靶子中心多了一支箭,心脏在那一瞬间如鼓点般加速跳动着。   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大哥,臣弟这弓拿的可还稳?”   只见洛瑾辞隽秀的眉眼含笑,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白色猫儿。 第72章 利刃(五)   回过神的洛昭延, 恶狠狠瞪着表面含笑的洛瑾辞,额角青筋暴起 ,咬紧的后槽牙咯吱作响。   洛瑾辞收起弓, 垂眸看了眼同样被吓到的温昀,一只手轻轻抚上温昀的小脑袋,浅笑道:“看来真的退步了,歪了一点点。”   温昀:“……”   再过去一点点, 洛昭延的耳朵怕是不想要了。   而洛瑾辞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能让在场的几人都能听清。   洛昭延的脸色在那一瞬间惨白了起来,恐惧消退后,羞愤伴随着怒气直冲头顶。   “洛瑾辞你!”   洛昭延陡然拔高了声音,一只手指着离他没有几步的洛瑾辞, 脸色涨得通红。   洛瑾辞抱着温昀,不紧不慢地朝前走了几步,嗓音淡淡:“大哥刚刚不是说臣弟连弓都拿不稳吗。”   洛昭延被这么堵了一句,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看着那张风轻云淡的嘴脸, 到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洛瑾辞咱们走着瞧, 射猎我必拔得头筹。”   “大哥每次都这般说, 这次臣弟也拭目以待。”   这句话过后,洛昭延的脸色又变了变, 以前每次围猎都是洛瑾辞第一, 他第二,这份屈辱自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他。   洛昭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想到刚刚那一圈一箭未中红心的靶子, 他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些, 最终拂袖黑着脸朝马厩走去, 擦身而过时连翻飞的衣袂都带着怒意。   自从上次洛司渊发怒后,洛瑾辞男宠的那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自此以后洛瑾辞也格外针对他。   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洛淮安的阴谋,洛昭延越想越气,忍不住低低骂了声。   洛昭延走后,这片场地又恢复了安静。   洛禹川仿佛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走到洛瑾辞面前低垂着脑袋道:“太子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日猎场是大哥的场子。”他当时光顾着开心,二哥亲自指导他射箭,他就没想到其他的事。   若他事先了解清楚,也不会让太子哥哥和洛昭延碰着,洛昭延也没有机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惹得太子哥哥生气。   别人不了解,但温昀却知道,假若这猎场每日有划分场子的话,洛瑾辞肯定知道今日是谁的场,再加之洛瑾辞刚刚故意激怒洛昭延的行为,它就知道洛瑾辞今日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没事,你还要继续练吗?”   洛禹川摇摇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洛瑾辞,这才注意到对方两鬓边密密麻麻的细汗,以及对方有些发白的嘴唇,顿时紧张了起来。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白?”   温昀闻言也赶紧抬头看向洛瑾辞。   脸色的确比来之前差了些,它有些担忧地叫了声。   “没事的,可能是太久没拉过弓了。”   洛禹川依旧一脸担忧地看着洛瑾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好作罢。   “回去吧。”   温昀扒在洛瑾辞肩头,看着洛瑾辞刚才射的靶子,除了刚才近距离射的那个正中靶心,其他的都还隔了一些距离。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温昀才收回了视线。   如今只有它和洛瑾辞了。   温昀仰着头看着洛瑾辞那张过分精致的脸,面颊带着一些病态的苍白,若不是见过他刚才挽弓的模样过于盛气凌人,还真是个妥妥的病弱美人。   或许是它的目光太明显,温昀见洛瑾辞垂眸看着它,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小片极小的阴影。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温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视线,掩饰性地叫了一声,反正洛瑾辞又听不懂。   “喵~”   然而洛瑾辞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   “刚刚那些都是我故意射歪的。”   没跟上洛瑾辞跳跃思维的温昀:“?”   洛瑾辞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箭法没这么差。”   温昀:“……”   洛瑾辞怎么突然跟它显摆了起来,温昀不禁有些好笑。   紧接着它就听到洛瑾辞继续问。   “你猜秋围那日谁会拿下第一。”   秋围?第一?   温昀闻言抬头看向洛瑾辞,秋日的阳光仿佛如同秋色一般,将洛瑾辞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暖意之中,然而暖意却未涌进那双含情的眸子半分。   秋围在原文中也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那场围猎中洛昭延取得了第一,而洛瑾辞却因摔下马,本就有旧疾的腿伤变得更加严重了。   也是在这场秋围中,诸多大臣看到了洛瑾辞狼狈的模样。   这些事情明明是发生在一年后的秋天,不知从何时起所有的剧情都被打乱了,但一些重要的节点还在。   三日后,风叱围场。   洛司渊曾喜射猎,便在西边山脚围了一大片地当作皇家猎场,场地宽广,树林茂密,物种繁多。   温昀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它窝在洛瑾辞怀里,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   其实一开始洛瑾辞并没打算将秋围的事告诉它,要不是那日撞见了洛禹川估计它就蒙在鼓里,毕竟那几日它一直躲着洛瑾辞,而对方也没为难它。   其实压根就是不想让它去秋围。   为此温昀还表示了自己的不悦,不让洛瑾辞摸它。   最终还是洛瑾辞妥协了,不过是在它对洛瑾辞再三保证不会乱跑,全程都会一直跟着他,洛瑾辞才同意它来的。   和一群大臣寒暄过后,洛瑾辞抱着它找了个稍稍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等待着秋围人员入场。   在得知洛瑾辞会揣着它一起射猎的时候,温昀就知道洛瑾辞对这次夺冠根本没有想法。   被洛瑾辞揣在怀里的温昀死死扒着对方的里衣,生怕被别人发现,毕竟现在已经到了预备阶段,洛瑾辞马上就要上马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他还带着一只猫参加狩猎比赛多多少少不好吧。   即使洛瑾辞最近消瘦再加上外衣穿的宽松,但温昀的个头也不小,只要视线稍多加停留,还是能看出异常。   只是每当有人朝洛瑾辞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洛瑾辞浅笑着回望过去,对方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礼貌地一笑就收回了视线。   今日的洛昭延穿了一套藏青色的劲装,身后跟着越子观也穿着相同的服装,只是样式没这么精致而已。   这次洛昭延没再有多余的动作,他甚至没看洛瑾辞一眼,径直朝自己的汗血宝马走去,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上了马。   而一旁的越子观也跟着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只是动作没这么干净利落而已。   待所有的人都整装待发,齐齐看着高台上的洛司渊,只见他微微抬手,一阵阵马蹄声此起彼伏。   踏雪一路疾驰,到了林间深处,洛瑾辞扯了扯缰绳,马儿的步伐才慢了下来。   感觉抖动没这么厉害了,温昀才从洛瑾辞的衣襟里探出脑袋,结果刚抬眸就对上了洛瑾辞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笑眸。   清浅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这几日在重华宫待闷了吧,正好今日我带在这林间逛逛。”   洛瑾辞翻身下马,一只手按住了胸口处的温昀。   平稳落地后,温昀有些疑惑地看着将它从怀里抱出来的洛瑾辞,就听到洛瑾辞道。   “你坐踏雪身上,我牵着它。”   温昀有些不解地看向洛瑾辞,就看到对方一双温润的眸子笑意更明显,轻声道:“作为它的另一个主人得多熟悉熟悉它。”   温昀:“……”   不过话说回来,它还真想试试洛瑾辞的坐骑,毕竟踏雪可是难得千里马,原文里可是没少吹嘘它,不知多少人私底下觊觎踏雪,可它却性子极烈,估计除了洛瑾辞,没人能让它这么温顺。   就连白虚子当初也被这马儿冲撞过。   似乎看出了温昀眼里的跃跃欲试与担忧,洛瑾辞伸手摸了摸温昀的头,放软声音道。   “别担心,它不会乱动的。”   既然洛瑾辞跟它做了保证,那对方定不会让它受伤。   “喵~”   被放到马鞍上后,温昀牢牢抓紧边缘,而踏雪仿佛察觉到了异样,不适的动了动,温昀顿时有些慌,它看向洛瑾辞的时候,只见对方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抚摸着踏雪的鬃毛。   声音认真且温柔。   “这可是你的另一个主人,你不准欺负他,否则马草减半。”   这次洛瑾辞没再跟踏雪说悄悄话,而是当着温昀的面正大光明的说了出来。   马背上的温昀察觉到踏雪慢慢安静了下来,不知为何一阵燥热涌上脸,还好它现在是一只猫,否则肯定脸红的明显。   这时洛瑾辞突然回过头,把心虚的它吓了一跳。   “放心坐吧,踏雪不会再乱动的。”   阳光穿过树隙,斑驳地映在洛瑾辞身上,随着走动点点光斑落在洛瑾辞漆黑的瞳孔里,好似给那片黝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温昀已经很久没在洛瑾辞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笑容了,不禁一时看入了迷,直到听到了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   它回过神,也随着洛瑾辞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处低洼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洛昭延和越子观。   洛昭延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越子观蹲在地上将对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将对方的裤脚微微卷起。   只见洛昭延小麦色的小腿上有两个极小的口子,周围的肤色开始发黑发紫。   洛昭延紧皱着眉头,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蹲着的越子观轻轻叹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弯下头,温热的唇覆上被毒蛇咬过的地方。   洛昭延的瞳孔倏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越子观。 第73章 利刃(六)   被树叶分割的阳光, 斑斑驳驳映在两人身上,居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知为何洛昭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一秒陡然加快,他抓在石头两次的手微微收紧, 就连边上尖锐的地方扎进手心也浑然不知。   越子观看着伤口的淤血差不多了,便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洒在伤口处,然后拿起腰间的小刀从衣摆处割了块布下来缠上。   “殿下还要继续吗?”   见洛昭延没回他,越子观继续道:“不如我们回去吧, 这药并不针对蛇毒。”   回过神的洛昭延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   可刚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一脸的懊恼,这场围猎他必须拿第一,他刚想反口,可当目光触及越子观那双殷红的嘴唇时, 话又说不出口了。   刚才那条毒蛇毒性不是很大,但多多少少是有的,而越子观刚才帮他,怎么也得尽快回去看太医,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他母妃肯定饶不了他。   洛昭延为此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走吧, 回去吧。”   见越子观要来扶他, 他赶紧拂开, 一脸不悦道:“本殿下又不是断了腿,我自己能走。”   只是耳尖上的一抹红色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越子观收回了手也没再强求, 任由洛昭延自己上了马便驱着马走了, 动作迅速得根本不想受了伤的人。   反倒是越子观刚骑上马不久,便昏迷了过去, 从马背掉落下来, 然而前面早没了洛昭延的身影。   温昀一双暖色的猫瞳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 在越子观掉下马的那瞬间也忍不住动了动, 很快一只大掌覆在了它头上,轻轻摸了摸。   温昀转过脑袋看向一旁的洛瑾辞,只见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悠然表情。   没一会儿,洛昭延又骑着马儿绕了回来,看到昏倒在地上的越子观立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也顾不上脚上的疼痛,一脸着急地叫了对方几声,地上的人都没反应,于是赶紧将人抱到自己的马儿上,骑马疾驰而走。   温昀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它怎么不记得洛昭延和越子观关系这般好的。明明在它印象里,越子观好似并不怎么喜欢洛昭延,而洛昭延也一直看不起越子观,怎么刚才两人相处的模式让它越看越变扭。   温昀的思维还没发散多久就被洛瑾辞唤了回来。   “我们也回去吧。”   什么?   温昀转过头一脸讶异地望着洛瑾辞。   它估摸着这狩猎活动的时间也才过半没多久吧,洛瑾辞连一样东西都没有就打算回去了?   还是说洛瑾辞这次是真的只是带它来皇家猎场溜达。   然而洛瑾辞似乎知道它在想什么,便笑着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狩。”   温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洛瑾辞从身后拿出一支箭迅速搭在弓上,箭尖指向了丛林间的某一处。   温昀顺着望了过去,只见一处低矮的灌丛里一只成年体型的野猪似乎在低头吃着什么东西。   “这个如何?”   利箭飞驰的声音伴随着清冷的嗓音,稳稳刺入了野猪的身体。   野猪受惊后叫了一声,似乎打算逃跑,紧接着第二支箭刺中了它的眼睛,第三支箭鱼贯而出直中头部。   只听见“嗵——”的一声野猪朝侧边倒去,激起了一地的尘土,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洛瑾辞收回弓箭,刚才凌冽且专注的神色顿时消散。   淡淡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这就是今日的成果。”   温昀看着那头野猪,虽然体型足够庞大,但到现在洛瑾辞也只是猎了这么一只,想要拿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看他的意思是今日不会再狩猎了。   依照现在的情况,洛昭延弃赛,洛瑾辞根本就没打算赢,那么也就是说,这场秋围的第一肯定是洛淮安了,毕竟剩下的人也不敢跟这三位皇子争。   温昀突然想起了洛瑾辞那日问它的话。   “你猜秋围那日谁会拿下第一。”   那这次的秋围结果会不会是……温昀想得正入迷的时候,就被打断了,只听到洛瑾辞有些轻快的语气,似乎心情很好。   “想吃鱼吗,我记得前面有条河,给你做烤鱼。”   温昀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抛去了刚才心中所想,它扭头看向洛瑾辞。   反正洛瑾辞说带它出来逛逛那它就真当这是逛逛呗。   只是没想到居然能尝到洛瑾辞亲手烤的鱼。   对于洛瑾辞会烤鱼这件事温昀十分意外,但又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在遭受变故后洛瑾辞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温昀压下突然升腾起的心疼,期待地看着洛瑾辞,乖巧地叫了一声:“喵~”   日暮西斜,天边一片暖橙色。   吃饱喝足的温昀怀疑自己的肚皮都胖了一圈,它懒洋洋地趴在踏雪的马背上,任由一旁的洛瑾辞牵着马儿慢慢散步。   林间十分静谧,温昀舒服地眯起眼睛,它没想到洛瑾辞是真的带它来野炊的,就连香料都准备好了,最重要的是洛瑾辞烤鱼的手艺是真的绝!那小鱼烤的又酥又脆,可把它馋的。   温昀已经开始期待洛瑾辞的下一次烤鱼了。   一人一猫一马在丛林中慢慢走着,踏雪的鼻腔中偶尔发出一些声响,仿佛诉说着这么好的地方竟不放它肆意奔跑。   直到快接近阵地的时候,洛瑾辞翻身上了马,将温昀揣进怀里。   说实话温昀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它今晚吃多了,肚子涨得圆滚,洛瑾辞胸前的位置似乎比来时狭窄了些,这样一来会更加明显的的。   它挣扎着想下去,毕竟这里已经里阵地不远了,它跑回去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洛瑾辞不让。   “乖,别乱动。”洛瑾辞好听且温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听到这句话的温昀浑身一滞,若是以前它觉得这语气没啥,但现在知道洛瑾辞对它是什么意思,它就觉得这样的语气过于宠溺,特别是再看向洛瑾辞那双温润的桃花眼时。   这时它却听到了洛瑾辞的下一句话。   “小心待会儿掉下去,踏雪脚下可是从不留情的。”   “…….”   不满的温昀忍不住凶凶的叫了一声:“喵!”   然而这样的声音落在洛瑾辞的耳朵了软的不像话,他眉眼含笑,猛地扯了一下缰绳:“温昀,抓紧了。”   踏雪仿佛被解除了束缚一般,长长嘶鸣了一声,跃起身子就往前奔去。   温昀两只爪子死死抓紧洛瑾辞的衣襟,这速度太快了,比来时还快了不知几倍,它看着周围飞速向后退的风景,再抬头看向洛瑾辞,鬓角的碎发被风扬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当视线触及少年脸上恣意的笑容时,温昀想到了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郎。   难以言说的悸动撩拨着心跳加快。   疾风扬起马鬃,林间一抹白影疾驰。   *   秋围的结果正如温昀想的那般。   洛淮安取得了这场秋围的第一,不少人正围着他贺喜。   如今的温昀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窝在洛瑾辞怀里了,它的脑搭在洛瑾辞胳膊上,一双琉璃色眼瞳把整个猎场营地都扫视了一圈。   果然没看到洛昭延的身影。   只是它却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捕捉到了阿里雅的身影,温昀定睛一看还真的阿里雅,它赶紧收起了刚刚那阵散漫,支起脑袋想朝阿里雅打招呼,就见阿里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温昀微张的嘴巴慢慢合上,只见对方摇摇头,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假山。   阿里雅是有什么事相对它说,然后又不想让洛瑾辞知道吗?   “怎么了?”   察觉到温昀异样的洛瑾辞垂眸开口问了句。   温昀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胳膊,轻轻叫了两声表示没事。   洛瑾辞伸手摸了摸这白生生的小脑袋,缓缓道:“今晚这里还有个宴会,咱们晚点再回重华宫。”   “喵~”   说完,洛瑾辞就抱着它朝人群走去。   温昀又朝刚刚阿里雅站着的地方瞟去,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阿里雅究竟想对它说什么呢?   因为这件事,温昀一晚上心神不宁,它向洛瑾辞表示自己想出去溜达溜达,而它万万没想到洛瑾辞直接辞退了宴会,带着它出来了,完全不顾洛司渊黑了的脸色。   周围的大臣都把这些看在眼里,这一场景足矣证实洛司渊和洛瑾辞之间有了隔阂。   温昀郁闷地趴在洛瑾辞肩头,现在的洛瑾辞真的是巴不得时时刻刻将它挂在身上,以前它说想出去转转洛瑾辞顶多嘱咐它早点回来。   哪像现在,它只能在洛瑾辞的陪同下逛逛,看来今晚只能等洛瑾辞入睡后才能出来了,好在洛瑾辞睡得早,只是不知道阿里雅还会在刚才那儿不。   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温昀有些低落的心情。   “怎么了,我感觉你今晚闷闷不乐的。”   闻言温昀心一颤,它总觉得洛瑾辞太敏感了,特别是在对它的情绪认知上,明明它觉着自己没表现的有多明显,更何况它还刻意收敛,但洛瑾辞每次都会又快又准的察觉到,就给它一种错觉,洛瑾辞仿佛是另一个它。   “喵喵。”   温昀叫了两声。   洛瑾辞眸子微瞌,看着对方左右摇摆的尾巴,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长长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眸光,他转口道:“累了吗,我们回重华宫吧。”   明月高悬,树影随风晃动,只见一个灵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重华宫墙头跳下。   温昀加快速度朝着和阿里雅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第74章 利刃(七)   秋天的夜晚, 凉风瑟瑟。   阿里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边张望着一边搓搓手。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跃到她面前,阿里雅面上一喜, 压低声音道:“阿里雅就知道您会来的!”   温昀跳上石头,和阿里雅保持平视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听到这句话,阿里雅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她点点头:“嗯, 是关于江皇后的事。”   温昀一愣,就听到阿里雅继续道:“我发现皇后她最近脸色不太自然,有些寡白,而且人也消瘦了不少,就好像生病了似的, 但我也没见过皇后传太医。”   说到这儿阿里雅顿了顿:“前日太子殿下来看皇后,皇后明明就在屋内,她向来最疼太子殿下,每次太子殿下来看她,她都会高兴好久, 而那日却让通报的人谎称不在, 我也是刚回来恰巧看到太子殿下离开的。”   “虽然皇后平日里也极少出门, 话也不多,但这几日总是一个人待在殿内, 也不让我贴身侍候, 也不怎么跟我们交谈。”阿里雅细细说着,眼里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 “所以我觉得皇后最近有些奇怪, 她明显是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 可我又没有办法, 只好找您商量。”   温昀听着阿里雅的这些描述也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么多的话语中,它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生病。   原文里江风吟的确生病了,忧郁症,再加之后来得了一场严重的伤风,在洛瑾辞人生最黑暗最不堪的时期病逝的,皇后病逝的消息给了洛瑾辞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而洛瑾辞也差点在那个时候彻底垮掉。   这是温昀最不想回忆起的剧情。   可是听阿里雅现在的描述,那分明是两年后才出现的症状,怎么如今就提前了。   这究竟是因为整个剧情发展彻底走偏还是说皇后的病其实有蹊跷,毕竟前段时间它跟着洛瑾辞去见江风吟,对方根本不像会换上抑郁的。   况且原文里她患上抑郁是因为那段时间洛瑾辞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而她又没办法帮上洛瑾辞,忧虑过重,可这次洛瑾辞的腿也还好好的,司星阁骨玉神像的事也没发生,加之洛瑾辞重生回来后肯定格外注意江风吟的身体情况。   怎么还会得病?   温昀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足矣引起它的重视。   “好,我知道了。”它想了想又嘱咐道,“那麻烦你最近多留意一下皇后的情况。”   至于洛瑾辞那边,温昀想了想它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声。   毕竟江风吟在洛瑾辞心里的地位不轻,更何况上一世洛瑾辞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江风吟而自责不已,万一这一次再出什么意外,估计这真是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等温昀回去的时候,它发现院中有个人影。   洛瑾辞怎么醒了,明明它走的时候脚步已经足够轻了,更何况自从洛瑾辞跟它表明心迹后,它就搬回了自己的豪华猫窝睡,按理说它也不会吵到洛瑾辞的,还是说是洛瑾辞安排的暗卫告诉他的。   院中的洛瑾辞抬头看着出现在墙檐上的温昀,只见对方一跃,轻轻跳到了他面前,洛瑾辞蹲下身,正好和仰起头的温昀对视。   温昀一双暖色猫瞳里倒映着洛瑾辞的模样,只见对方将它抱进怀里,清冷的嗓音响起。   “冷吗?”   温昀这才发现洛瑾辞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甚至连鞋子也没穿。   刚才所有的疑虑在顷刻间消散。   洛瑾辞估计是做噩梦了吧,醒来没看到它才跑到院子里的。   而洛瑾辞的下一句话也恰巧印证了它的猜测。   “温昀,你会离开我吗?”   洛瑾辞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温昀一愣,听着洛瑾辞小心翼翼的语气,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良久也没给出答复。   因为它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离开洛瑾辞。   夜里寂静到只剩下浅浅的风声,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僵硬得厉害,温昀心一软歪着脑袋蹭了蹭洛瑾辞的脖颈,鼻间全是洛瑾辞身上的雪松味儿。   它喵喵喵叫了好几声,尽管知道洛瑾辞听不懂。   洛瑾辞抱着它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寝殿里走,精致的眉眼敛着柔情,沉静的眸子却似深山雪谷的冰河,冷冽且深邃,鼻梁骨上的那颗小黑痣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漆黑,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温柔却又不容置疑。   “温昀,我是不会放手的。”   *   昨晚看洛瑾辞情绪不太对温昀也就没将那件事说出来,结果今天一早天还没亮洛瑾辞就出了门。   那事又没讲成,温昀只好等洛瑾辞回来再提江风吟的事,只是它万万没想到事情比它想象中的急迫,阿里雅一大早就来找它了。   阿里雅依旧没走正门,她在看到温昀后直接利落地翻了过来,说话的气息有些喘,语气十分着急。   “皇后今早起来就魂不守舍的,而且我瞧她的模样似乎要出门一趟,这几日明明连院子里都不曾多待,就很不对劲儿,我本来想跟着去的,但小梨突然把我叫去打理池塘边的绿植,还说是皇后下的令,我实在没办法就假装闹肚子,趁这会儿功夫找您,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否则小梨该怀疑了。”   “好,我马上就过去。”   温昀话刚落,阿里雅就走了,温昀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书房,那件事等洛瑾辞回来再说吧,然后扭过头跃上墙头朝着凤栖宫奔去。   因为江风吟喜清静,所以凤栖宫的当值的人并不多,温昀轻而易举地就溜了进去。   没想到它才刚到不久就看到江风吟出门了,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江风吟仿佛在散步一般,走走停停,不少宫人看到后都会朝她行礼,江风吟温婉地点点头,只是慢慢的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而她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   果然有问题。   温昀小心翼翼地跟着,但又担心附近有人在暗中观察,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直到江风吟在一处偏僻的园子停了下来,匾牌上的的几个大字早就褪了漆,有的甚至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字。   园子周围杂草丛生,一看就荒废了许久也未有人打扫。   温昀从没来过这边,而且这边的枯枝比较多,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踩到这些弄出了响声。   江风吟走的很慢,温昀只能远远跟着,直到江风吟在一处破旧的小亭子停了下来。   在看到亭子里的那道墨绿色的身影时,温昀微微一怔。   萧青棠?   她究竟想干什么。   温昀猫着身子,慢慢贴着墙走,好在这些疯狂乱长的植物足够多能彻底遮住它的身影,温昀透过缝隙看向亭子。   只见在看到江风吟来后,萧青棠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还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就知道姐姐会来的。”   然后朝一旁候着的兰姜招了招手。   兰姜将一块帕子和一封信呈了上来,在看到这两样东西后一向温婉大方的江风吟突然变了脸色,想伸手去抢,却被笑得一脸温柔的萧青棠拦了下来。   “姐姐莫不是糊涂了。”   江风吟站直了身子,冷着脸看向一脸虚伪的萧青棠开口道:“萧青棠,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姐姐如今为何如此生疏了,曾经可是一口一个青棠的。”   “你别再来恶心我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就好,不用如此兜兜绕绕。”江风吟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起,一双美目里满是厌恶。   “我要的对姐姐而言十分简单。”萧青棠看着江风吟的眼睛,慢慢凑近,压低声音道,“我只想要姐姐继续服药而已。”   最后轻飘飘的气息喷在江风吟的耳畔,江风吟的身子明显一僵,耳朵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   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昔日一同入宫的,我自认为待你如亲姐妹,萧青棠你为何如此算计我,还妄图将对我赶尽杀绝!”   说到最后江风吟一双眸子赤红。   听到这儿,萧青棠轻笑了一声:“都怪姐姐收了一个好儿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还好洛瑾辞不是姐姐亲生的,否则姐姐该有多舍不得啊。”说着遗憾似的叹了口气。   江风吟握着的拳头不断发紧,就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向来温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尖锐,她努力将眼眶的湿润憋回去,一字一句道:“我没跟任何人争也没跟任何人抢,就连这皇后的位置也不是我想要的,为何你们都不愿意放过我。”   “不想要?”萧青棠敛去了面上的笑容,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近崩溃的江风吟,冷笑道,“姐姐是在嘲笑我,嘲笑我费劲心思想得到的东西是你唾手可得又毫不在乎的吗?”   望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江风吟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萧青棠,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萧青棠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变成了什么样不需要姐姐来评议,姐姐只要做好自己的选择就好。”   “穆统领和太子殿下,你只能选一个。”   “否则,这两样东西三日后就会在大殿之上和姐姐见面的。”   萧青棠说着就示意兰姜将那瓶药递给江风吟,缓声继续道。   “姐姐喝下这药后,我定会将这两样东西都烧掉,想必那个时候你也能收到了。此后青棠是不会再找穆统领的麻烦,这件事别人也不会怀疑的,毕竟姐姐祖上有不少人是患忧郁症病逝的。”   “所以姐姐可以放宽心,但同时希望姐姐不要耍小聪明,毕竟你已经到了绝境,只有两条路可选。”   萧青棠的声音轻轻柔柔,但语气却满是威胁。   兰姜恭敬地将手中的白玉瓶子递到江风吟的面前,江风吟垂下眸子,捏着瓶子的指尖泛白,看着那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地身影,直到这片荒地又恢复了宁静,她僵直的身子才慢慢松懈下来。   江风吟颓然地看着手里的药,嘴角扯出个苦笑,低声喃喃道:“如果我生在平常人家该多好。”   院落荒草萋萋,一阵秋风吹过,携卷着枝头颤巍巍的黄叶飘落在地,埋入尘土里。   躲在石头后的温昀将整件事都听了一遍,心里也有了猜想,它看着那抹萧瑟的背影,心头思绪纷乱。   前面不远处传来响动,只见江风吟不顾地上的脏乱直接坐在了亭子的石阶上,眼神穿过手里白玉瓶子,不知在会想什么,握着瓶子的手越发用力,手上的骨头微微凸起,仿佛想把瓶子捏碎。   但很快手倏地松开,她收回了视线,伸手去拔瓶塞,温昀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瞳孔骤然放大,它顾不上其他的赶紧跑上前想把那瓶药拍开。   恍惚间江风吟突然见一道白影向她扑来,眼疾手快的她下意识将未拔开的瓶塞塞回去,死死护住那瓶药。   温昀见对方死活不松开那瓶药,就已经知道了江风吟的选择,一种尖锐的刺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又难过又生气。   于是它也没再折腾,停在了江风吟面前。   “银粟?”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它,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它。   温昀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风吟护在怀里的药瓶。   江风吟也察觉到了它的眼神,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了下来,但手依旧紧紧握着那个瓶子,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还带着些愧疚之情。   “刚才的那些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温昀闻言,抬起眸子看着江风吟,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油然而生。   孑然一身的洛瑾辞不管是在上一世还是在这一世一直都把江风吟放在无法替代的位置,江风吟对于他来说一直是温暖的存在。   而上一世江风吟没选择洛瑾辞,让洛瑾辞因为她的死愧疚了一辈子,而这一世即使被撞破了事情的原委也依旧没选择洛瑾辞。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温昀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气江风吟的选择,毕竟对方也有自己的苦衷,对方改变不了,它更改变不了。   似乎察觉到温昀身上不悦地气息,江风吟突然垂下脑袋,死扣着手里的瓶子,声音哽咽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穆挚是我的青梅竹马,他是为了我才进宫的,可我们从没有任何交流沟通,很多时候遇到了也都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即使互相喜欢,但我们都深知彼此是不可能的了。”   江风吟边哭边解释,她也不知道这解释是说给谁听,索性把一直深藏在心中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可是萧青棠却一直私藏着我和穆挚年少时的信物,她拿着那些来威胁我,穆挚已经终生未娶了,我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倘若再让皇上知道这些,即使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江风吟低低抽泣着。   “是我对不起瑾儿,是我在他四面受敌的时候抛弃他……”   “对不起,对不起……”   江风吟一直不停地道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眼泪婆娑,早没了昔日端庄温婉的模样,眼泪顺着面颊滑落,她看着眼前白色猫儿,苦苦哀求道:“求你别告诉他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让瑾儿知道。”   温昀一言不发地看着憔悴且狼狈不堪的江风吟,没再阻止她喝下那瓶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利刃(八)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和洛瑾辞说呢。   江风吟让它别告诉洛瑾辞,可是这事既然有蹊跷那洛瑾辞肯定会查到的。   温昀不禁惆怅了起来,它敛去所有情绪没再看江风吟, 转身离开了。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的是,它刚踏出园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雪松味,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细闻就察觉不到。   它心咯噔了一下, 糟糕,洛瑾辞来过了,那刚才的那些话洛瑾辞肯定都听了去。   温昀支着个脑袋四处张望,它觉得洛瑾辞肯定没走远。   粉色的鼻子微微蹙动,它细细分辨空气中的香味, 待嗅到后它便朝着身侧那片竹林跑去。   青葱的竹林夹杂着些许金黄,一道劲风扫过,竹叶纷纷扬扬飘落。   洛瑾辞手里捏着一截枯枝,身子微微后仰,手腕一横手里的枯枝随着动作敲打在周围的竹子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昀静静看着林间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又苦又涩。   洛瑾辞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的枯枝宛若一把利剑, 他眼神一凌, 手上挽了个剑花,看着前方不远处, 手腕一用力硬生生将手里的枯枝刺进了一根竹子中, 竹子随着刺穿的地方慢慢裂开, 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彻底裂成了两半。   而洛瑾辞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 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温昀一惊,赶紧跑上前。   洛瑾辞躺在这片竹林地里,漆黑的瞳孔怔怔望着天空。   天空一片灰蒙,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突然喉咙一阵刺痛,一股铁锈味从喉咙间涌出,当温昀的目光触及洛瑾辞嘴角溢出的血丝时,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洛瑾辞的身体也才恢复不久,如今又受了这样的打击。   洛瑾辞察觉到了在自己身侧的温昀,他歪过头就看到温昀一脸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温昀的小脑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轻声开口安慰道:“我没事的,我这不是还有你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瑾辞又开口问了句。   “温昀,你也会离开我吗?”   清冷的声线宛若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可语气却带着丝几不可查的哀求。   温昀望进那双深幽的眸子,目光微动,犹豫了片刻,刚张了张嘴,只见洛瑾辞长长的睫毛微瞌,没等到它的回答就晕了过去。   屋外的风声渐大,天空越来越黑沉,颇有一种狂风暴雨的趋势。   床上的洛瑾辞眉头紧锁,一副不安宁的模样,温昀也不由得心烦意燥了起来。   只见替洛瑾辞把脉的白虚子脸色不悦地皱着眉头,收回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出门了,温昀想跟出去看看但又不放心洛瑾辞便跳上了床,盘在床头,静静守在他身旁。   直到它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白虚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如数给洛瑾辞喂了进去,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温昀支起脑袋看了看白虚子的身影,只见对方关上门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它总觉得白虚子好像不太喜欢它。   但很快床上的咳嗽声唤回了它的思绪,温昀一脸急切地看着洛瑾辞。   洛瑾辞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凑在自己脸前的温昀,微微一怔,随后浅笑道:“这次恐怕又吓到你了。”   温昀没说话,它伸过头蹭了蹭洛瑾辞的脸。   洛瑾辞的声音如同缓缓流淌的小溪,格外温柔:“没事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说着洛瑾辞伸出手将被子外面的温昀捞进了怀里。   一股浓郁的雪松味扑鼻而来而来,温昀一仰头脑袋就顶在了洛瑾辞光洁的下颌上,它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嗓音,带着丝疲倦。   “我又困了,让我抱会儿。”   温昀低下脑袋来便没再乱动,它只觉得搂着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紧,但又担心压到它,便始终隔了个安全的距离。   这是自洛瑾辞跟它表明心迹后,他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偶然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和屋外的雨滴声,果然下雨了。   屋内烛光摇曳,墙上映着一人一猫,温昀的耳朵贴在洛瑾辞心脏处,听着对方一声接一声的心跳,才觉得安心,就在它以为洛瑾辞睡着的时候,沉闷的声音从胸膛传出,一点点敲打着温昀的耳膜。   “温昀,你什么时候变回来。”   温昀一愣,它刚抬起头,就恰好和垂下头的洛瑾辞目光相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紧接着它就听到洛瑾辞温柔的声音,仿佛一阵风掀起心底的阵阵涟漪。   “我想抱抱那时候的你。”   *   太子殿下病倒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洛昭延听到这个消息巴不得拍手叫绝,要不是碍于他母妃在场。   萧青棠看着洛昭延脸上怎么也压制不住的笑意,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抬起杯子押了一口茶,才缓缓道:“你呀,就是沉不住气。”   听到这句话,洛昭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他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谁叫他抢了我的位置,最近还一直盯着我,遭报应了吧。”   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的萧青棠,把手中的杯盏放在桌案上,轻轻睨了臭着一张脸的洛昭延,视线转到窗外,低声道。   “很快就要变天了。”   变天?   洛昭延也顺着窗外看了过去,明明晴空万里的,哪有什么要变天的预兆。   他刚想说话就听到萧青棠不咸不淡的声音。   “待会儿你带点东西去看望洛瑾辞。”萧青棠看洛昭延急切要开口的模样,冷下脸继续道,“别让人落下了话柄。”   “我和他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谁不知道,也不妨再多点话柄。”洛昭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继续道,“而且我去看望他才是见了鬼了吧,多不正常,更何况他也不想见到我。”   “这么多废话干嘛,叫你去你就去。”萧青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昭延最后深深吸了口气,一脸敷衍道:“好好好,这就去,母妃别气坏了身子。”   他刚抬脚要出门,就听到萧青棠的嘱咐。   “记得带上越子观。”   洛昭延的步子一顿,他扭过头看向屋内的萧青棠,微微蹙起眉头道:“这次就不带他了,儿臣自己就能搞定,不会乱来的。”   况且洛瑾辞还病恹恹的,越子观身子才刚好,他带过去岂不沾染了晦气。   洛昭延为此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一直不悦的嘴角才微微翘起。   结果他才刚走两步就遇到了来寻他的越子观,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不满地皱着眉毛:“你来干什么?”   越子观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静静盯着洛昭延:“兰姜姑姑说您要去看望太子殿下。”   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臣放心不下您,相随您一起。”   洛昭延看着越子观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想起了那日对方为他吸毒的场景,脸上顿时一热,他赶紧慌乱地推了推越子观,佯装烦躁道:“什么放不放心,本殿下都多大的人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越子观往旁边推,结果对方一个踉跄,吓得洛昭延一个眼疾手快赶紧揽住了对方,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还带了一丝微苦的药味儿,洛昭延抱着越子观怔在了原地。   越子观两条清秀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还打算抱多久。”   这句话恍若当头一棒,将洛昭延敲得晕头转向,他倏地一下收回了手,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脸颊上顶着两朵红云,恶狠狠地瞪了越子观一眼:“谁叫你站不稳,轻轻一推就倒了。”   “那殿下为何要推臣。”   越子观抚了抚微皱的衣角,一脸认真的看着洛昭延。   洛昭延被那认真的眼神盯得心虚,眼睛开始乱飘,随手指了一处:“你这么多废话干嘛,磨磨唧唧的,你就去那间偏殿等我就好。”   越子观顺着洛昭延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微微一滞,那不是洛昭延偶尔会小住的偏殿吗。   然后不等越子观回话,洛昭延就急匆匆走了,一只手忍不住抚上左心房,那里快得仿佛要跳了出来。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才发现自己没提礼物,于是又折转了回去,见越子观已经不在院子里便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么多洋相百出,不禁暗暗发恼,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洛昭延叹了口气,视线忍不住往越子观待的地方瞟去,这才发现刚刚他随手指的居然是他常住的偏殿,瞳孔骤然放大,顿时又有将越子观拽出来的冲动。   不过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不要再想越子观,那真是个害人精。   洛昭延深吸了一口气,提脚朝萧青棠所在的大殿走去。   他听到大殿上两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萧青棠一个是兰姜,他刚想开口就听到两人提到了越子观的名字,刚迈出去的腿竟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   洛昭延侧身躲到一旁,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门缝上,里边说话的声音极小。   兰姜:“娘娘,越子观的那件事现在有些棘手。”   萧青棠因为生气,声音都带了些颤音:“真是一群废物,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告诉本宫,活人居然都能照顾死了。”   “那这件事……”   “这件事先瞒着。”   兰姜有些犹豫道:“越子观这么聪明,迟早会发现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不管怎么说得瞒到这件事过后,倘若发现了就弃了……”说道最后,萧青棠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到外面轻微的响动,声音立马停了下来,一双眸子刚转向门边,只见洛昭延急急忙忙的进来,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萧青棠,道:“给洛瑾辞带的东西呢?”   而萧青棠一双眸子却一直盯着洛昭延没说话,洛昭延有些不耐烦道:“别看我,我可是不会给他准备的。”   萧青棠收回了视线,指了指一旁给洛瑾辞准备的千年人参,吩咐道:“收敛好你的性子,到时候别再乱说话。”   “知道了。”   萧青棠看着洛昭延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   温昀从没见重华宫有这么多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一旁的桌案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礼物,它忍不住凑过去看看,全都是各种名贵药材和补品。   而且它居然在这里边看到了淫羊藿和鹿茸。   “…….”   躺在床上的洛瑾辞见温昀一直盯着某处看,便开口道:“你喜欢就拿去。”   吓得温昀一个激灵回了神,它转身跳下了桌案,接连叫了两声,它身体好着呢,才不需要这些玩意儿。   洛瑾辞刚想起身就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于是又躺了回去。   其实昨日洛瑾辞喝了白虚子调制的那碗药后就好了,只是脸色一直不自然,过于苍白,索性就再次装病引蛇出洞。   这次是洛淮安和洛禹川,两人进来后齐齐地叫了一声二哥,然而话刚落洛昭延也紧随着进来了,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洛瑾辞,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一旁,冷冷道:“我母妃让我送来给你的。”说完转身就想走。   洛淮安见人要走,便忍不住开口了刺了一句:“那大哥的呢?”   洛昭延刚抬起的步子很快就停了下来,只听到洛淮安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好歹我们都是手足,二哥病的如此严重,大哥却如此敷衍,父皇知道恐怕要寒心。”   洛昭延淡淡的瞥了洛淮安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那个走远的背影。   洛昭延这是怎么了?   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回怼,而是静静的走了。   当大家满脸疑惑的时候,只有洛瑾辞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漆黑的眸子流转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紫色。 第76章 利刃(九)   待所有人走完, 温昀以为不会再有人来的时候江风吟出现了。   今日的江风吟穿了件浅色素裙,或许是脸色不好的缘故,向来不施粉黛的她今日化了淡淡妆, 一眼看去精气神都比那日温昀看到的好太多了。   江风吟这次带来了一些洛瑾辞平日爱吃的吃食。   食盒的盖子一开,浓郁的桂花香就扑鼻而来。   “瑾儿这是母妃给你做的最爱的桂花糕。”   江风吟温婉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她端着一盘桂花糕坐在床边。   洛瑾辞垂着眼眸看着江风吟手里香甜可口的桂花糕,愣了片刻也不见有动作, 便听到了江风吟有些担忧的声音。   “是身体不舒服吃不下吗?”   “不想吃就不吃了,明日再吃,母妃先找个太医来帮你瞧瞧。”   因为担心,江风吟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说着就要起身去传太医, 就被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扯住了衣袖。   “我没事,只是好久没吃到母妃做的桂花糕了。”洛瑾辞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含笑望着江风吟,一只手轻轻捻起盘子的桂花糕,慢条斯理的尝了起来。   看到这儿,江风吟顿时松了口气, 脸上的担忧被高兴代替, 她笑着温柔地摸了摸洛瑾辞的头发, 打趣道:“不是前几日才吃过吗,怎么就变成了好久。”   洛瑾辞边吃边笑着应道:“永远都吃不够。”   江风吟下意识就脱口道:“那母妃就一直给你做, 直到你吃腻了为止。”   可说话完话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表情微微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   她没察觉到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洛瑾辞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怎么会腻呢。”   他都吃了两辈子就从没腻过。   “好好好, 吃不腻, 就属你最会讨母妃欢心。”江风吟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状, “你还想吃什么,母妃明日给你做。”   “怎么全是甜的,吃多了不好。”   “因为母妃只会做甜的。”   这句话惹得两人大笑。   “那你想吃什么,母妃都能学,反正……”   一旁的温昀看着母子俩人交谈时温馨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洛瑾辞只有在江风吟面前才会像个小孩子,会撒娇,会调皮,会表现得真实。   然而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五日后的一个清晨江风吟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未醒过来了,而太医诊治的结果是忧虑愁闷沉重,患有忧郁病,再加上近日感染伤寒,病弱的身子扛不住才不幸去世的。   洛司渊给予江风吟风光厚葬。   烛影摇晃,洛瑾辞一身白衣静静的站在灵堂前,一日未进食,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只有一双黑眸沉静的可怕。   一旁的萧青棠满眼的难过与心疼,她上前劝慰洛瑾辞道:“瑾辞你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先去吃点东西,风吟姐姐泉下有知不会安心的。”   如今灵堂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寥寥几人。   所有人都知道萧青棠和江风吟一同进的宫,两人曾是好姐妹,感情颇深,便对她一日来连看几次都见怪不怪的了。   洛瑾辞抬眸看向萧青棠,眼底一片乌青,声音淡淡:“谢谢萧贵妃的好意,本宫还想再守一会儿。”   见劝慰无果,萧青棠轻轻叹了口气,疼惜道:“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只是待萧青棠转过身时,洛瑾辞乌沉的眼睛划过一丝狠戾。   直到温昀的靠近,洛瑾辞身上的阴霾才被渐渐敛去。   “喵~”   温昀在洛瑾辞腿边蹭了蹭,直到对方弯下腰来抱它。   温昀一双澄澈的猫瞳望着脸色不太好的洛瑾辞,又低低叫了一声。   说实话洛瑾辞这般不吃不喝,最近身体才刚好,如今这脸色看上去有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洛瑾辞知道温昀在担心什么,于是抱着温昀走到一处偏静的地方,压低声音凑到温昀耳边道:“萧青棠向来疑心病重,不这样的话会引起它的怀疑。”   道理温昀都懂,可是看洛瑾辞这般憔悴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倒下去的就是他。   “过不了多久,萧青棠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洛瑾辞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但每个字似乎都淬着毒,一双温润的眸子敛去了所有的伪装,虽含着浅笑,但眼底流露出的寒意让温昀毛骨悚然。   事实上相处了这么久洛瑾辞从未在它面前如此明显的表现出这一面。   随即洛瑾辞也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就敛去了脸上的阴鸷,嘴角微扬:“你若是饿了那边还有小鱼干。”   见温昀不说话,洛瑾辞垂眸看向它,鼻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张嘴叫了一声,顺便用头去蹭蹭洛瑾辞的下颌。   如若是以前,洛瑾辞肯定还会捉弄性的调侃它,问是不是被吓到了。   而如今它发现洛瑾辞和它相处的时候似乎小心翼翼了些。   *   一旁看书的越子观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能察觉到旁边的视线时不时飘向他,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他索性将手下的书放下,一双沉凝的眸子望着把视线收了回去的洛昭延,开口道。   “殿下若是觉得看书枯燥,可以出去走走。”   结果他话刚落,洛昭延就听话的放下了,起身就打算朝门外走去。   只是快到门边的时候,洛昭延就停下了步伐,转过头看向又垂下眸子静静看书的越子观,嘴巴张张合合,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越子观。”   见对方抬起眸子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洛昭延才继续道:“你是哪里人?”   “柳青。”   虽然不知道洛昭延为何问这个,但越子观还是如实回答了。   “柳青。”   洛昭延跟着轻轻念了一遍。   和他母妃是同一个地方。   “那你家有几口人。”   由于越子观转过头逆着光,洛昭延看不清对方表情,只听到对方不咸不淡的声音。   “臣的母亲只有臣和臣的妹妹两个孩子。”   洛昭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有些别扭的问道:“那你母亲向来身体可好?”   听到这句话,越子观捏着书的指尖微微泛白,声音也冷了几分:“殿下问这么多作何?”   从没听到过越子观拿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洛昭延一滞,顿时烦躁了起来,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恶劣了起来:“不说就不说,本殿下也不想问,果然贱民就是不识抬举。”   说完黑着个脸就拂袖离开了。   然而这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洛昭延就开始为刚才那句话后悔了,总感觉是不是他说的太重了。   烦躁的他撒气般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头,犹豫没稳好力度,踹到了脚,疼得他脸都涨红了脸,蹲下身来捂着脚,一边低声愤愤不平道:“你怎么和越子观一样可恶,又臭又硬。”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昭延,你在干什么?”   洛昭延一听到这句话赶紧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萧青棠,忍着脚上的痛意,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母妃。”   萧青棠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了洛昭延微微抬起来的脚上,柳眉轻蹙起。   “脚怎么了?”   见被识破,洛昭延只好把脚伸了出来,五官一下子挤到了一起,他闷闷道:“刚才不小心踢到石头了。”   “多大的人了,这都能撞到。”   萧青棠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扶着洛昭延,一边朝旁边的兰姜道:“去叫个太医。”   “儿臣没事的,踢的又不重,没必要看太医。”   然而洛昭延的话越说越小声,因为他被萧青棠狠狠瞪了一眼。   兰姜领了话就急急忙忙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洛昭延和萧青棠。   萧青棠用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书房,开口道:“今日不是你吵着要来本宫这儿看书的吗?”   洛昭延心里咯噔了一下,嘟囔了几句:“这不是看累了想出来逛逛休息一下,再回去继续看嘛。”   “脚都这样了,还要继续看?母妃怎么不知你何时如此用功。”   萧青棠没好气地瞥了洛昭延一下,继而道。   “越子观呢?”   “在书房。”   “你让他一个人在书房。”   洛昭延没听出萧青棠的意思,赶紧不满道:“这不是看着他就烦,就让他在书房等我回去。天天看着我,我才不要散个心也让他跟着。”   萧青棠一直紧盯着洛昭延,可洛昭延向来就不怎么会撒谎,眼神一顿乱飘。   “可是母妃听兰姜说你和越子观这段日子相处的挺不错的,走到哪带到哪。”   “又是兰姜,母妃是相信兰姜还是相信儿臣呀。再说了让我走到哪就带他到哪的不是母妃吗?”   萧青棠顿时语塞,表情带上了些许宠溺:“也就你敢同母妃顶嘴了。”   两人走到半路的时候,洛昭延犹豫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母妃,你为何选择越子观做我的伴读呀?”   萧青棠顿了顿,漫不经心道:“子观这孩子善良孝顺,人又聪明,而且性子沉稳,做事细心,正好给你治一治着暴躁莽撞持宠而娇的臭德行。”   洛昭延听着,下意识点点头,于是他转口道:“那越子观是为何进宫的,是自愿的吗?”   以前他就从没关心过这事,也从没问过,对越子观的到来他是无所谓的,反正估计和以前的伴读一样,被他气气就哭着鼻子跑了,所以关于越子观,除去知道对方的名字,其他的他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   听到这个问题,萧青棠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洛昭延,向来温婉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且复杂了起来,里边出现了许多洛昭延看不懂的东西。   “延儿,记住不你该问的就别多问。”   “不管母妃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闻言,洛昭延不禁有些急切了起来:“母妃,儿臣已经长大了,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您的庇佑下,很多事情都应该让儿臣知道,儿臣就想知道越子观的娘亲……”   洛昭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青棠打断了,她敛去刚才的严肃,抬手摸了摸比她高上许多的洛昭延眼睛微微弯起,眼角的细纹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表情柔和了下来。   “你是母妃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什么样的母妃难道还不知道。”   “延儿放心吧,这件事迟早会过去的,你什么也别做,也别说。”   “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眼前一脸温柔且凝重的萧青棠,洛昭延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今晚的月亮被云朵遮掩住了一半,光似乎也比往日黯淡了不少,秋风吹过,携卷着凉意将树叶吹的哗哗作响。   洛昭延看着书房里还亮着灯,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双手又握紧了几分。   他刚推开门,察觉到动静的越子观也抬起头朝他看来。   洛昭延的心跳不禁快了几分,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愧疚地扣着手里的东西,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敛去那些奇怪的情绪,走到越子观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随意的轻轻丢在越子观面前,满脸的不屑道。   “无意间看到这破烂玩意儿,反正放着也没人要,赏你了。”   越子观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呼吸微微一滞。   居然是一块名贵又不可多得的兰亭砚,这是多少读书人都想要的砚台,哪是什么洛昭延说的破烂玩意儿。   他收回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洛昭延,只见对方一张俊脸上满是不屑和不耐烦,不禁愣一下,见对方的余光时不时瞟向他,嘴角忍不住带上点笑意,声音浅浅:“谢谢殿下。”   听到这句话的洛昭延顿时松了口气,这可是他花了几日才从那帮狐朋狗友托人弄来的,还好越子观没有拒绝,不过倘若对方真的拒绝了,那他就……   洛昭延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怎么惩罚越子观,最后只好作罢。   反正对方接了,而且这是他第一次送礼,就当还了越子观那次恩情。   于是提脚准备走了,结果越子观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于是不耐烦道:“愣着干嘛,走啊,本殿下饿了。”   越子观应了声后合上书,拿上那块珍贵的砚台跟上洛昭延。   “这么晚了,殿下还没用膳?”   然而洛昭延却皱着眉反问了一句:“那你吃了?”   “没有。”越子观如实回答。   “那怎么有这么多废话。”走在前面的洛昭延语气满是烦躁,然而嘴角却微微翘起。   银白的月光撒了一地的清辉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萧瑟的寒风不禁让温昀又往洛瑾辞怀里缩了缩。   它不知道为何向来早睡的洛瑾辞怎么大半夜就爬起来了,不放心的它刚跟上来就被洛瑾辞抓包,不过比起冰冷的地板,还是洛瑾辞的怀里更舒服。   只见洛瑾辞带它越走越偏,这僻静的路居然比冷宫的还要凄清,周围的荒草都快比人高。   走了没一会儿,洛瑾辞在一处墙角停了下来,他蹲下身温昀顺势跳出了他的怀抱,站到一旁。   只见洛瑾辞一双白玉的手扒开上面的荒草,下面的土坑里平平躺着一封信,上面还落了层泥土,洛瑾辞拍干净后,用帕子将信封暴力起来,看也没看就揣到怀里。   温昀一脸好奇地看着洛瑾辞胸口的位置,只见对方嘴角微微翘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想看?”   “喵~”   “回去再让你看。”   面对突然卖关子的洛瑾辞,温昀一阵无语。   只是突然间它耳朵微微一颤,听到了很轻微的响动,是脚踩过枯枝的声音。   它猛地一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地枯树边有一抹眼熟的背影,那人越走越远,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温昀确认出了那个人。   越子观。 第77章 未寒(一)   “哎哎哎, 你有没有听到昨夜袭香殿有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粉衣宫女边扫地边压低声音和旁边浇花的宫女道。   那人一听浇花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歪过头看着比她略瘦的宫女,惊讶道:“你也听到了?”   见对方皱着眉点点头, 她赶紧道:“昨夜我就在隔壁殿当值,当时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幻听,可夜黑风高的我又不敢过去查探,怪恐怖的。”   小宫女说着都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想到你也听到了。”   扫地的宫女捏了捏扫帚, 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你说怎么会有婴儿啼哭的声音,咱们宫又没有婴儿,就算有也早就夭折在孟昭仪肚里了。”   一旁的宫女听到这句话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你说会不会是……”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吓得浇花的宫女手中水瓢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来人身材高挑,一身淡紫色华服裹身, 修长的脖颈被一圈白色的短绒毛遮住了一半,纤细的腰被一条暗紫色绸缎缠着,不盈一握,一颦一蹙都矜贵美艳。   孟清妍一双美目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两个宫女,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两个宫女垂头偷瞟着, 最后还是握着扫帚的宫女吞了吞口水, 抬起头道:“昭仪, 奴婢们在谈论昨晚听到婴儿啼哭的事。”   “婴儿啼哭?”   两道弯弯的柳眉蹙起,孟清妍又重复一遍这四个字。   接下来两个宫女将昨晚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孟清妍的视线忍不住朝袭香殿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挥手让两个宫女下去,然后朝那边走去。   袭香殿之前每日都有人打扫, 自从她流产后这房子彻底空了下来。   孟清妍一双纤细的手推开殿门, 里边的陈设和她之前设置的一模一样, 全都是给小婴儿用的, 她的手一点一点拂过这些东西,心里难受得厉害,一张明艳的脸顿时颓败了下来。   昨夜她睡不着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可等她赶到的时候那声音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孟清妍一手抚上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低声喃喃道:“是你回来看母妃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里,这种离奇的事越来越多,不少妃嫔的宫殿都出现了婴儿的啼哭声,一时间这件事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   辰兰宫   萧青棠握着杯盏的手微微发抖,声音里压着难以抑制的怒气:“最近宫里是怎么回事,这流言是怎么传出的。”   看着从未发过这么大火的萧青棠,一旁的兰姜赶紧给她顺顺背,犹豫了片刻,面色难看道:“娘娘这好像不是流言,奴婢确实也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萧青棠一皱眉,转过头看向兰姜,语气带着轻蔑:“那你看到了吗?”   见兰姜摇摇头,她嗤笑了一声:“本宫从不信这些,那些婴儿倘若真化成了鬼怪,不应该直接来找本宫吗?”   兰姜低垂着眸子没再说话。   片刻萧青棠就将视线挪了回来,涂着浅色豆蔻的手狠狠捏紧,一双眉目布满了阴鸷:“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本宫定将这鬼给揪出来。”   然而就在这件事闹得风风火火的时候,洛瑾辞却带着温昀辗转于宫中的各大藏书阁,最后都无功而返。   关于当初刺杀洛瑾辞蒙着面的那群人,关于那些人手腕上的图腾,关于司星阁的事,没一件有点头绪。   明明感觉这些事有千丝万缕的连续,但最后查起来却又不见一点一点踪影。   这些天他们基本翻遍了所有古籍,都没有看到相关内容,宫中收藏了这么多书,却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就真的很奇怪,要么就是这些人所在组织过于神秘,真的不留下一点关于他们的印记,要么就是有人刻意毁掉。   不过那些人刺杀洛瑾辞却又不彻底直接杀掉洛瑾辞,他们究竟想干嘛?   温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袋糊成了一团。   这时,洛瑾辞合上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将一旁正在用爪子搓脑袋的温昀抱在怀里,看着对方一脸惆怅的表情不禁好笑道:“走吧,这几日太累了,我带你出宫转转。”   “……”   果然洛瑾辞每次说的出宫转转都是去办正事。   这次来的还是上次那个雅致的茶点坊,只是见的人换成了黄三浪。   自从黄三浪进屋后视线在黏在了软塌上的温昀身上,那眼神又惊又喜,直奔这边而来。   “哎呀,银粟小主子,我已经好久没没见到你了,你好像越来越漂亮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呀,我家小橘可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的。”   温昀:“……”   说着那双手就向它伸来。   温昀正准备躲开就被洛瑾辞挡住了,黄三浪看着洛瑾辞一张俊脸虽温温和和,但漆黑的眸子宛若黑不见底的黑潭,让人不寒而栗,于是他尬笑了几声就悻悻地把手伸了回来。   端端正正坐在一旁。   洛瑾辞抬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人呢?”   一听这话,黄三浪一张老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公子呀,老斐这个老古董怪得很,根本请不动,我都已经把咱们的上好包房让给他住上几日,结果他还不屑,他知不知道这房多少王公贵族争着抢着要的。”   黄三浪愤愤不平的罗里吧嗦讲了几句才讲到重点。   “总之,这趟非得公子亲自去了。”   黄三浪有些口渴的抿了口水,还打算多说点什么好劝洛瑾辞亲自走一趟,没想到对面的人就站了起来。   “带路吧。”   黄三浪一愣,赶紧起身带路。   黄三浪所说的老斐住在街尾的一条小巷里,比起中间繁华的地带这里冷清了不少。   见门没锁,黄三浪直接推门而入,在小院里大声道:“老东西,我带辞公子来看你了。”   “大声嚷嚷什么,吵死了。”里屋一片烛光,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你这老东西。”黄三浪笑着插科打诨道,“真是尊请不动的大佛,还得我们亲自上门。”   “我一个百岁老人,这老胳膊老腿的,你还要让我跑东跑西,这怎么经得起折腾。”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烛光下慢慢雕着手里的东西,枯瘦如树枝的手还有些颤抖,自从他们进来后连头都不曾抬过。   黄三浪顿时走上前,拿走了白发老手里的木雕:“你这把年纪眼睛都要瞎了,还大晚上天天雕,是打算过过盲人生活。”   “你这小兔崽子!”   见白发老人抬起头,黄三浪赶紧趁机介绍道:“你们叫他斐翁就好。”   然后又抬手朝门边示意:“这是辞公子。”   顿了下继续道:“和他的猫儿。”   “……”   斐翁闻言朝门口看去,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朝洛瑾辞和温昀微微颔首。   见双方人都认识了,黄三浪道:“老头儿,辞公子要找的东西就麻烦你了,我铺子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把手里的木雕塞回斐翁手里就溜了。   屋子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这次是洛瑾辞先开的口:“听闻您收藏了不少怪诞不经的古书。”   “这只是老夫的一些爱好而已,至于公子想找的书到底有没有老夫就不敢保证了。”斐翁说着就垂下眸继续摆弄自己手中的木雕,“老夫的书都放在左前方那个屋子里,公子自便,翻阅的时候还请小心,毕竟不少书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破败不堪了。”   “谢谢老翁。”   洛瑾辞微微弯身,抱着温昀朝那边走去,就被斐翁叫住了。   “公子且慢。”见洛瑾辞侧过身又继续道,“那猫儿不可带进去。”   在洛瑾辞怀里的温昀微微探出了脑袋,只见斐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它,结合着对方刚刚和洛瑾辞说的话,它很快懂斐翁的意思了,虽然它是一只乖巧的小猫,但别人不知道,斐翁大可能是怕它弄坏了书,于是还没等洛瑾辞开口,温昀就从洛瑾辞怀里跳了出来。   “喵~”   它站在地上仰头朝洛瑾辞叫了一声,示意自己在这儿等他。   洛瑾辞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就走进了进去。   这下屋子又安静了几分,只听到斐翁在雕刻木头的声音。   温昀有些无聊地围着屋子看了看,这屋子安排得很紧凑,屋里堆放了不少小东西,虽然拥挤但是一点也不杂乱。   门的左侧的墙上挂着不少符箓、桃木剑和罗盘,挂了满满一面像极了收藏墙。   温昀一边走着,视线一便慢慢往旁边挪。   最后眼睛停留在了一个专门摆放木雕的木柜上,木柜很大,占据了这屋子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柜子从下往上数一共有九层,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木雕,这些木雕全都是成品,雕刻得极其细致,形状各异。   但大多数木雕长得很是瘆人,人面兽身,青面獠牙,很是邪气,就在温昀看得入神时一旁的斐翁突然开了口。   “那些全是老夫刻的。”   见温昀转过头看向他,斐翁站起身朝它这边走来,挪了挪最下面的那层位置,把刚刻好的那个木雕放了上去,继续道:“这柜子上所有的木雕老夫刻了整整二十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只小猫很不一般,而且他还察觉到这白猫似乎对它的木雕很感兴趣,于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这些都是老夫照着奇闻怪志上形容的雕刻出来的。”   温昀转过头又打量着这些木雕,难怪这些长得如此奇特。   斐翁放好东西,见小家伙还在一层一层的打量这些木雕便没再打扰了,转到桌旁继续雕刻下一个。   看着这些纷杂的木雕,温昀差点看花了眼,它一排排扫过然而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于是赶紧将视线挪了回来,定眼看向第五排中间的一个木雕,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愣了一会儿后,它赶紧朝在刻东西的斐翁连叫了几声,声音很是急切。   斐翁不禁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放下东西直接走了过来。   “怎么了?”   “喵喵喵。”看着斐翁一脸不解的模样,温昀才意识过来对方根本听不懂它的话,于是抬起爪子往柜子上指,又扭过头看着斐翁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   开口道:“你是看中了我的木雕?”   温昀一愣,旋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斐翁不禁感叹这猫儿居然能完完全全听懂人话,面上立马带着些诧异的喜色:“你看中了哪个?”   于是温昀直接站了起来,用爪子指向第五排中间的位置。   斐翁顺着看了过去,疑问道:“第五层?”   “喵!”   温昀点点头。   于是斐翁将手搭在第五层中间的一个木雕上,问道:“这个?”   温昀摇摇头。   一连问了好几个,最后斐翁的手终于搭在了温昀想要的木雕上,温昀赶紧点点头。   斐翁便把那木雕取了下来,温昀立马双手搭回地面走到对方的腿边。   它万万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发现骨玉神像的木雕。   虽然它已经忘记了骨玉神像是什么样的,但看到后它一眼就认出了,这绝对是骨玉神像的样子。   斐翁好奇地看了眼这是哪个木雕,只看了一眼他就道:“骨玉神像。”   “这个老夫印象深刻,老夫是照着书里雕刻的,书里还写了不少关于骨玉神像的事。”   斐翁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胡须。   然而温昀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上次他们查找的关于骨玉神像的相关内容,也只是寥寥数笔,而斐翁说的却是不少。   温昀仰着头喵喵喵叫了几声,希望斐翁能把那书给它看看。   这时洛瑾辞从里边的屋子走了出来,扬起手里的一本书。   “您说的是这本书吗?”   只见那本书封面为月白色,微微有些泛黄,上面题着两个黑色的大字。   月寒。   “对对对,就是这本,当时老夫对这本书印象挺深刻的。”   这时洛瑾辞的视线却落在了斐翁脚边的温昀身上,声音淡淡道:“我的书也找到了。”   温昀一怔,果然有关。   两人临走前,斐翁再三嘱咐让洛瑾辞不要把书弄坏,还让他早日还回来,洛瑾辞都一一恭敬地应了下来。   见洛瑾辞抱着猫儿快要踏出屋子的时候,斐翁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辞公子且慢。”   洛瑾辞将脚收了回来,转过身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斐翁,只见对方微微发出了一阵叹息。   “辞公子可信天地。”   洛瑾辞微微一滞,眼里带着一丝兴趣,浅笑道:“斐翁但说无妨。”   “你可知自己的命格。”   见洛瑾辞不说话,又接着道:“孤星煞命,辞公子恐怕很难活过弱冠之年。”   这句话仿佛一根刺一般一直扎在温昀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向四处蔓延。   它之前一直以为关于洛瑾辞的谶言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可为何今日斐翁也说了同样的话,还预言了洛瑾辞活不过弱冠之年。   而上一世的洛瑾辞的确没活过弱冠之年。   这时温昀突然想起了洛瑾辞这些日子时的身体状况,担忧顿时像海啸一般向它席卷而来,令它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见温昀一路上不说话,情绪低沉的厉害。   洛瑾辞清冷的嗓音响起:“你信他的话?”   这次温昀没有开口,它当然不愿意更不敢相信斐翁的话,可是……   温昀仰着头看向洛瑾辞,银白的月光给对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洛瑾辞清冷的嗓音恍若从天边飘来一般,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却透着坚定,明明是虚渺的话,却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温昀,没人能让我去死,除非我愿意。” 第78章 未寒(二)   暖阳映照着这片金黄色, 树枝上落了几只休憩的鸟儿,鸟儿微微抖动翅膀,枯叶纷纷扬扬的掉落, 掩埋在尘土里。   安静的清晨,扶光殿被一阵哭啼声打破了静谧。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孟清妍一双美目已经哭得红肿,说话声带上了哽咽。   “臣妾这些天夜夜都能咱们孩子的哭啼声, 他肯定是被奸人算计无法投胎转世,才夜夜啼哭,希望身为娘亲的我能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还请皇上明察这件事啊。”   坐在高座上的洛司渊看着跪在底下的孟清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这已经是近日来第三个来求彻查此时的嫔妃。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放下手,只见眼睑下一片乌青, 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浓浓的疲倦。   “爱妃起来了吧,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的,毕竟都是朕的骨肉,倘若是真是被奸人所害,朕决计不会轻饶。”   “谢过陛下。”   见孟清妍走后, 洛司渊朝一旁的许远山招招手, 沉声道:“你觉得此事交给谁去查比较好的。”   “奴才认为三殿下是最合适的, 毕竟大殿下和太子殿下近期不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且……”   许远山凑近洛司渊的耳边, 低声细语道。   “好, 就按你说的去做。”   洛司渊说完就一手支着额角,闭目养神了起来。   许远山将一旁已经燃尽的熏香又重新换了新的, 压低声音道:“陛下, 我看您这几日疲倦得厉害, 奴才给您唤个太医来。”   然而等了片刻, 洛司渊都不曾说话,呼吸平缓,仿佛睡着了一般。   许远山收回视线压下了眼底的眸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娘娘,许公公已经朝着咱们辰兰宫这边走来了。”一向沉静的兰姜不禁皱起了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陛下唤本宫?”萧青棠抚弄枝叶的手突然顿住,柳眉蹙起。   谁都知道最近关于婴儿啼哭的事在宫内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她身上。   “娘娘,当初这些事奴婢都处理干净的。”   “无事,咱们先去瞧瞧,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兰姜做事,萧青棠放心,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很快许远山就来了,他恭恭敬敬道:“还请萧妃娘娘跟奴才走一趟。”   萧青棠放下手中的东西,浅笑着朝洛司渊身边的大红人微微颔首:“劳烦许公公了。”   只是萧青棠没想到,扶光殿居然会如此热闹,几位皇子都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妃嫔。   萧青棠朝高坐上的洛司渊行了个礼后就入座到一旁洛昭延的身边。   剩下的人接二连三的入座。   洛昭延见萧青棠是和许远山一起进来的,不禁有些纳闷,同时担忧之色也挂在了脸上,他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借着杯盏掩住嘴压低声音道:“母妃……”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萧青棠朝他摇摇头,于是只好作罢。   见人都齐了,洛司渊才开口道:“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最近的传闻,这案子朕交给了淮安。”   说着视线就落在了洛淮安身上,洛淮安立马走到了大殿中央朝洛司渊行了个礼,才开口将调查结果缓缓道来。   “虽然儿臣并没查到为何有婴儿啼哭,但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可疑之处。”   说着他将视线移到了洛昭延那桌,洛昭延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洛淮安将洛昭延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嘴角挂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但很快就将视线定格在了萧青棠的身上。   只见萧青棠回望着他,一副温柔大方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慌乱。   洛淮安继续开口道:“萧妃娘娘近些日子可曾出过宫。”   萧青棠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从容道:“本宫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宫了。”   “那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呢?”   “兰姜一直跟着本妃。”   一听这话,洛淮安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但很快就有人朝他呈上东西,朱漆木盘里放着块丝绢,他拿过丝绢展开,只见里边有一对金镶珍珠耳环。   他示意那人将东西端到萧青棠面前。   “娘娘可识得此物。”   而萧青棠在看到这眼熟的耳环时,心头一阵发紧,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收回视线看向洛淮安,声音浅浅道:“本宫的确也有一对像这样的金镶珍珠耳环。”   “难道娘娘不觉得就是这一对吗?”   闻言,萧青棠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但这笑意未达眼底:“三殿下何出此言。”   “看来娘娘也不知呀,那不如让当事人来说一说。”洛淮安的语气透着丝遗憾。   很快两个女子被押了上来。   一个是兰姜,一个是兰姜的表妹。   在看到这两个人后,萧青棠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她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兰姜,而兰姜却不敢看她。   两人相比下来,兰姜就淡定的多了,兰姜的表妹兰淑从未见过如此庄重的场面,低垂着头就连身子都在发颤。   押送着她的人推了推她,她就赶紧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都紧贴着地板,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在高座上的洛司渊微微眯起眼睛,沉沉的声音宛若钟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   “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朕。”   一听到当朝天子和自己说话,埋着的兰淑都快急哭了,声音开始发颤:“陛下,草民什么也不知道啊,更不知道那对金镶珍珠耳环是萧妃娘娘的,那耳环是草民的表姐送看草民喜欢,送给草民的,草民才拿去当了的。”   这时一旁的洛淮安突然问道。   “她为何无缘无故送你。”   兰淑依旧不敢抬头,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犹豫了片刻,五指微蜷死死抠着,道:“表姐只是让我帮她买样东西。”   “哦?买了什么东西?”   洛淮安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视线装作不经意瞥过洛昭延,见对方脸色苍白,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种久违的愉悦爬上心间。   这才刚刚开始洛昭延就摆出这副模样,那接下来肯定精彩。   虽然知道这件事进展的太顺利了,对此他也产生过疑虑,但这份担忧始终比不过他想扳倒洛昭延的心,毕竟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   倘若真因为这件事树敌,他还有最后的退路。   洛淮安用余光瞥了眼抱着猫儿从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的洛瑾辞,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最后又将视线停留在了地上懦弱胆小的女人身上。   兰淑咬咬唇,犹豫了片刻才弱弱开口:“五行草。”   她当初有问过要这药干嘛,可惜表姐告诉他别多问。   而然,在听到这个药名时,在坐的孟清妍死死握紧了手里的绢帕,一双美目死死瞪着一脸淡定从容的萧青棠,眼里的恨意不容忽视。   她进宫没多久就接连得到了皇上的恩宠,可是肚子一直没没反应,她不信这个邪,就请太医院的太医给她最好的壮阳药,没想到最后真的怀上了。   可是皇上子嗣单薄,她觉得此中恐怕有蹊跷,便没有声张此事,就连皇上也是在她滑胎之时才知道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没想到她已经这般小心翼翼了,居然还是遭到了奸人算计。   心里的恨意越发浓烈,更何况那次滑胎险些要了她的命,太医还告诉她她本就身子寒这次滑胎身体损伤严重,日后估计再难怀上了,这对于她一个进宫的妃嫔来说是何其大的打击。   而罪魁祸首居然还跟她姐妹相称,嘘寒问暖。   孟清妍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不顾礼节走到兰淑面前,阴沉着一张脸问道:“你什么时候把五行草给她的。”   兰淑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抬头,只见面前一个美艳的女人表情阴翳的恐怖,她又赶紧垂下头,发颤道:“初春。”   听到这个回答,孟清妍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也不曾察觉,她将视线挪到萧青棠身上,眼里的恨意毫无遮掩。   开口一字一顿道:“敢问萧妃娘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萧青棠慢慢站起身,见洛昭言要朝她伸手便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转身朝大殿中央走去,然后朝在高坐上一脸冷漠的洛司渊行了个礼,不紧不慢道:“臣妾并未做过此事。”   然后看向一旁的孟清妍,脸上担忧之色尽显:“妹妹若是听信他人胡言,只会扰了我们姐妹间的和气。”   孟清妍一听这话,目眦欲裂,好看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起来:“萧青棠你怎么如此虚伪,如此歹毒,害了我的孩子,还想跟我以姐妹想称,你恶不恶心,恶不恶心啊。”   孟清妍的情绪逐渐失控,说着就想上前来抓一旁的萧青棠,萧青棠皱起眉头却没有闪躲,手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红红的划痕。   洛昭延立马站了起来,快步朝萧青棠走去,将人挡在了身后,一脸愤怒地看着发疯的孟清妍:“你个疯女人。”   孟清妍没理会洛昭延,还继续伸手想朝对方身后的萧青棠挠去。   “萧青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还我孩子!”   就在这时高座上传来一阵巨响,洛司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震怒道:“你们当朕这扶光殿是哪?”   说完又猛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许远山赶紧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后将手里的茶盏递了上去:“陛下消消火。”   缓过来的洛司渊涨红了一张脸,而台下发疯的孟清妍也就侍卫拉住了,萧青棠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变得高大的身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洛昭延的手臂,示意他回去。   而洛瑾辞抱着温昀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一张清冷的脸上没任何表情,他轻押了一口茶。   茶微涩,入口味道一般,但也勉强能喝。   这次,萧青棠直接跪在了大殿中央,身子匍匐,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所有的人听清。   “还请陛下明察。”   被侍卫请回座位上的孟清妍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很快就晕了过去。   直到被太医带走后,扶光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洛司渊一双黑目沉沉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一直未说话的兰姜身上。   兰姜察觉到了停留在她身上那股具有威慑力的目光,于是一咬牙,连跪带爬的爬到萧青棠身边,声音里满是愧疚,一边说一边磕头道。   “对不起娘娘,对不起娘娘,都是兰姜自作主张害了您。”   兰姜再抬起头时,额角已经红肿了一片,她看着萧青棠有些震惊的表情,转向洛司渊道:“陛下,娘娘待奴婢极好,可是奴婢不忍心看娘娘受委屈,便自作主张从宫外弄来了滑胎药,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做出如此歹毒的事,还差点害了娘娘。”   兰姜说着说着眼泪已经布满了脸颊,她愧疚地瞌上了眼睛,那对耳环的确是她看兰淑满眼欢喜才摘给对方的,却不料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居然害了她和娘娘。   只要她定下所有的罪,如此一来也算偿还了娘娘对她的救命之恩。   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为何刚才不说。”   “奴婢害怕。”兰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但是奴婢更怕害了娘娘。”   听到这句话跪坐在一旁的萧青棠微怔,衣袖下捏紧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   “萧妃,可是她说的这般,此事你根本不知晓。”   听到洛司渊唤她,萧青棠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当对上那双探究的黑眸时,她最终点了点头:“臣妾不知。”   一旁的洛淮安看着主仆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好一条忠心的狗。   窝在洛瑾辞怀里的温昀有些震惊的看着兰姜,这样一来岂不所有的罪名都被兰姜背了去,而且它看洛司渊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深究,连自己的子嗣被害都能忍,还真是凉薄得厉害。   不过话说回来,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害,这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了,可恶。   洛瑾辞垂眸看着温昀突然有些气鼓鼓的模样,他伸出手指戳戳对方的脸,温昀这才转过头来,便看到洛瑾辞眼里的笑意。   洛瑾辞趁着别人的视线都没在他们这边,便拉着温昀的爪子,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别气。”   毛茸茸的触感很是舒服,不待温昀有所反应,洛瑾辞就就用手掌包住温昀的整只小爪子。   温昀一愣,最终还是任由洛瑾辞把玩它的爪子。   这时,就在高座上的洛司渊准备开口时,洛淮安突然道:“既然娘娘不知道这件事,那娘娘知道下一件事吗?”   一听这话,洛昭延侧过头看向一脸不怀好意的洛淮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洛淮安,你可别做的太过了,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大哥,真的清楚吗,还是说这是大哥的意思?”洛淮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洛昭延,声音冷冷道,“让门外的两人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   温昀在看到文惠时着实惊讶了一把,它以为文惠已经……   而洛昭延的视线却一直死死盯着文惠身后的那个人,眼里满是震惊,身上的怒气顿时消散,剩下的只有惶恐,紧张,担忧,甚至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痛心,看来那件事是真的……   而越子观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冷淡,甚至从进来后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两人简单朝着洛司渊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说出了萧青棠的所作所为。   洛司渊越听脸越黑,周身气压低沉的可怕。   他看着越子观手捧着的一沓残纸,命人呈了上来。   在看到纸上那些记录时,何时何地和何人在干什么,洛司渊的眉头越皱越紧,然而在看到关于扶光殿的记录时,脸阴沉得可怕,怒火当场爆发。   他一把抓起桌案上这些被火烧的残缺的纸张往前扔去。   “萧青棠这就是你的无辜,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残缺的纸张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有些甚至飘落在了萧青棠的身边。   她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开始泛白。   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洛昭延,看着自己脚边的残页,瞳孔微微紧缩。   那不是皇后凤栖宫的动向吗。   他抬起头有些艰难地望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有这么一瞬间感到陌生。   萧青棠刚抬起头就看到洛昭延看她时的眼神,心头猛一疼,有些慌乱道:“皇上,这都不是臣妾做的,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   这时,洛淮安也不想再装了,毕竟这些记录里也有关于他母妃的寝宫记录,他真是小看了萧青棠,他开口沉声道。   “可是刚刚孟昭仪也说了,她怀上孩子的事只有几个贴身婢女知道,那娘娘的滑胎药为何准备得如此及时,所以除了萧妃娘娘安插的眼线,还会有谁知道呢,连亲信都能收买,萧妃娘娘好手段。”   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旁的文惠,文惠因愧疚将头埋得更低。   “我没有!”   萧青棠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大家的眼神里纷纷透露着恐惧,嫌恶,嘲讽,向来沉稳的她一下子慌了,她刚想起身就被人按了回去,她皱着眉头,声音带着一丝狠戾,温柔的面孔仿佛被撕碎。   “放开本宫!”   洛司渊脸上流露出的深恶毫不掩饰:“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萧青棠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来人,将这城府深沉,残害皇嗣,惑乱后宫的毒妇押进天牢。”   一旁的洛昭延在听到这句话后,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双手紧紧捏着衣侧,掷地有声道:“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所为,不关母妃的事,父皇想怎样罚儿臣,儿臣毫无怨言,只请父皇放过母妃。”   说完朝洛司渊行了一个大礼。   “还请父皇明察。”   萧青棠难以置信地看着想替她顶罪的洛昭延,赶紧爬上前,使劲摇头道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关延儿的事,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延儿虽然顽劣,但心性单纯,绝不会做出这些歹毒的事,陛下您是知道的。”   萧青棠说着说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没想到到最后她居然能输的这么彻底。   “皇嗣是我害的,皇后是我杀的,宫内的一举一动也是我派人监视的,兰姜也是我威胁着顶罪的,请陛下治我死罪。”   众人一时震惊地看着将所有事都爆出来的萧青棠。   “萧青棠啊萧青棠,你居然如此歹毒,皇后待你如亲姐妹,居然是你置她于死地的,你……”洛司渊颤着手指向一脸狼狈的萧青棠,满脸的失望。   “臣妾嫉妒她,臣妾知道了错了,可延儿和兰姜是无辜的,请陛下治我死罪。”   说着朝洛司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来人,将萧妃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见两个侍卫押着萧青棠,洛昭延想要扑上去,但很快就被几个人钳制在了原地,他拼命挣扎着,一双通红着眼睛紧紧跟随着萧青棠。   “放开我!”   “你们是要找死吗?叫你们放开本殿下!”   “母妃!”   “母妃!”   “母妃……”   然而萧青棠在经过洛昭延身边时,始终没抬过头,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骄傲了半辈子的她什么也没有了。   洛司渊见洛昭延情绪失控,便态度强硬地命令道:“将大皇子送回寝宫,禁足半月。”   洛昭延被押着走到大殿门口时朝大殿内望了一眼,很快就转过了头去,但温昀看到了那双向来嚣张跋扈的眼里流出一丝落寞和悲痛。   它顺着洛昭延刚才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抹挺拔的浅蓝色背影,那人根本没回过头。   随着洛昭延的离开,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散了。”   洛司渊一向挺拔的身子也松懈了下来,他一只手揉着额头,嗓音里满满的疲倦,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洛瑾辞刚抱着温昀离开不久,越子观就追了上了。   洛瑾辞听到声响后转过身。   越子观站定后微微喘气,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着浅笑:“臣是来向殿下告辞的。”   洛瑾辞微微颔首,淡淡道:“今日就离开?”   “是,待会儿就走,臣的妹妹还等着臣。”想起了妹妹,越子观的表情越发温柔。   他朝洛瑾辞拱手道:“谢谢殿下,臣母亲的仇才得以为报,妹妹才平安无事,殿下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   若不是洛瑾辞他此时还蒙在鼓里继续为仇人做事,他母亲是萧青棠的远亲,为了能让他有个大好前程极力向萧家推荐他,他如了母亲的愿当了洛昭延的伴读。   只是没想到在他进宫后萧青棠就私自将他母亲和妹妹圈禁起来,就为了预防他以后叛变,然而看管的人却放任他母亲病死。   萧青棠还一直瞒着此事。   每每想到这儿,他就恨,恨萧青棠,更恨自己,当初他若是不进宫该多好,那样他就能陪着母亲和妹妹,母亲也不会死。   洛瑾辞看着越子观眼睛里涌出的恨意没有说话,反倒是怀里的温昀动了动,洛瑾辞垂眸看了一眼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出宫又做何?”   越子观一愣,脸上凝聚的恨意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他抬眸看着洛瑾辞背后的夕阳,落日余晖映在眼里,脸上带了点笑意。   “人活着总有事要做,臣或许会带着妹妹去个不知名的村落当个教书先生。”   温昀看着越子观走远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明明这已经算洛瑾辞复仇成功的一部分了,可它并没感到多快乐舒坦,它也没有从洛瑾辞身上感到半分欢愉。   这时头顶传来洛瑾辞好听的声音。   “回神了。”   见它抬起头,洛瑾辞才继续道:“你想问的我也帮你问了,是不是到了你给回礼的时候,礼尚往来。”   洛瑾辞着重强调了后四个字。   温昀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嘴脸,顿时就就把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惆怅抛之脑后,它没好气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洛瑾辞的下颌。   洛瑾辞却抓住它的爪子,一双呈着春水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它,声音轻轻道:“既然你不想,那不介意我再多送一份礼吧。”   没等温昀反应过来,一道阴影覆了上来,额头一片温润,宛若蜻蜓点水。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昀,我想要你变回来了。” 第79章 未寒(三)   “哎, 你听说了没,萧妃疯了,据说整日痴痴傻傻的,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依我看来,恐怕不实,毕竟萧妃一个人作恶骗了这么多人, 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指不定还是装的。”   听同伴这么一讲,小宫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哦。”   但很快余光就瞥见一抹绛紫色的身影,她赶紧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对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压低声音道:“大皇子这是又去扶光殿求情了?”   “可不是嘛,不过陛下一直没见他。”   说着小宫女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同情。   扶光殿内   洛司渊抬眸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洛瑾辞,随手落了颗黑子。   开口道:“瑾儿近来身体可彻底痊愈了。”   洛瑾辞看着桌上下了好大一会儿的棋局,寻了个地方,将手中的白子放了下去:“儿臣已无大碍。”   见洛瑾辞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洛司渊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关于男宠的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 他指尖撵着一黑子,视线转回了棋盘, 不紧不慢道:“关于萧妃处死这件事, 瑾儿怎么看?”   然而还没等洛瑾辞开口说话,就有人上前传话道:“陛下, 大皇子求见。”   洛司渊似乎早就料到了, 脸上没任何表情:“宣。”   洛昭延一路走得急, 刚进到殿内还携卷着凉风, 他二话没说,就朝洛司渊行了个大礼,直挺挺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喑哑,却铿锵有力。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洛司渊听到这句话,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里含着怒气:“朕的话岂能是儿戏,说收回就收回,再说你母妃她罪孽深重,求死罪的也是她,都怪朕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   洛昭延听到后面,搭在腿上的手慢慢蜷起。   纵容?   洛司渊何时对他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赤红着眼,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怒气。   他以前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强大就能引起洛司渊的注意,他一直争一直抢,他甚至觉得只要坐上了太子之位,洛司渊恐怕才能注意到他,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的离谱,坐上太子之位又如何,洛瑾辞连自己的婚事也不能做主,就连心爱之人被害也无能为力。   这些算得上洛司渊对他的宠爱吗,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洛昭延身子往前一躬,整个上半身匍匐在地,一字一句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愿陪母妃贬为庶民流放北荒,终不回淮阳,请父皇成全。”   洛司渊在听到这句话时,瞳孔微缩。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见一旁的洛瑾辞也起身朝他行了个礼,声音清清冷冷:“父皇,大皇兄能有此番孝心,还望您成全,毕竟这已经是给萧妃最大的惩罚了。”   “你们?”   最后他把话咽了回去,视线转向洛昭延,沉声道。   “你可想好了?”   “儿臣想好了。”   “不会后悔?”   “绝不后悔。”   最终洛司渊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疲惫地瞌上眼:“准了。”   洛瑾辞出了扶光殿后,身后有个人快步跟了上来。   洛瑾辞没有看到,继续走着,就听到洛昭延沉不住气开口了:“你别以为你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你。”   闻言,洛瑾辞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我并没有帮你,只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们了。”   听到这句话,洛昭延的怒气很快就燃了上来:“洛瑾辞,你……”   “兄长若无其他事,便早些回去准备吧。”   这次,洛昭延听到这落井下石的话,并没停下脚步,而是憋着气继续道:“你还在为男宠那事记恨我?那事真不是我干的,我好端端派人杀你男宠干嘛。”   “洛瑾辞,你要小心洛淮安那家伙,他绝对没安好心,小小年纪心眼子这么多。”   这恐怕是洛昭延唯一一次心平气和地和洛瑾辞扯这么多。   听着昔日仇人突然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洛瑾辞几不可见的蹙起眉头,他停下脚步,看着一旁比同他差不多高的洛昭延,道。   “皇兄想说的恐怕不是这些吧,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可。”   察觉到洛瑾辞有些不悦,洛昭延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见过越子观吗?”   越子观在宫中也没什么朋友,他也就见过越子观和洛瑾辞有过几次交流,所以他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毕竟他平日里嚣张惯了,结了不少仇,而如今他败落了,他怕越子观那书呆子被别人欺负了去。   “见过。”   听到这句话,洛昭延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然后小心翼翼问道:“那他还好吗?”   洛瑾辞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清冷的嗓音继续道:“他已经出宫了。”   洛昭延脱口而出就想问越子观去了哪,可刚张开的嘴又慢慢闭紧。   他知道了又如何,对方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了,毕竟他们也算隔了血海深仇,更何况那日越子观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   洛昭延垂下眉眼,心里空荡荡的,他向洛瑾辞道了句谢后就转身走了。   看着站在前方转角处特意等着他的洛淮安,洛昭延停下了步伐,脸上的厌恶毫无遮拦。   “听说大哥自请流放了。”   见洛昭延不说话,洛淮安继续道:“我就是来关心关心大哥,毕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滚。”洛昭延不想再多说废话,他继续往前走,却被洛淮安拦了一下,只见洛淮安一张娃娃脸上带着些委屈。   “大哥脸色为何如此差,只差没写着我不高兴了。”   洛昭延冷冷地睨了洛淮安一眼:“既然看出来,你还赶着往上凑,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滚开,少来恶心我。”   洛淮安往一旁侧开了身子,双手环臂,没再继续伪装,他懒懒道:“大哥都要流放了,永不入淮阳,嘴还这么硬呐。”   洛昭延往前走的身子一顿,冷声道:“洛淮安,就算我失败了你也不会成功,就你的那些花花肠子根本拿不上牌面,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望你收好。”   既然洛淮安如此落井下石,他也绝不会念手足之情放过对方的,就算奈何不了对方,但再怎么也能让洛淮安头疼一阵子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挺拔的身影穿过华美的亭台楼阁,到最后也没留下一个脚印。   看着撕去伪装,阴沉着一张的洛淮安,一直在暗处偷看的温昀不禁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真是违和感十足。   直到对方走了,它才从一旁的假山后钻出来。   今日阿里雅突然约它见面,没想到它半路还能遇到这么一出。   只是洛昭延居然自请流放了,而且听他那话好像是在临走前还给洛淮安使了绊子。   只是不知道这绊子是什么?   温昀收回视线,没再想这件事,继续朝约定的地方走去。   阿里雅看到温昀后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她赶紧走上前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这是我今早在替皇后娘娘打理寝宫的时候看到的发现的。”   说着她翻开了第一页,放到温昀面前:“您看,这个符号是不是很眼熟。”   在看到那个符号后,温昀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居然和空境衣袍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看到温昀的表情阿里雅就知道对方肯定想起来了,于是她又往后翻了翻,继续道:“虽然阿里雅没见过后面几个,但觉得这对您会很重要。”   “谢谢你阿里雅,这的确对我很重要。”   后面几个符号中,有几个洛瑾辞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因为他在司星阁见过,第七层暗室的那些箱子上。   只是这本书为何会出现在皇后的寝宫,这又和皇后有什么关系,这些符号又代表什么意思,温昀总有一种感觉,答案就在司星阁。   虽然听说当时司星阁救火还算及时,但这些东西还在吗。   温昀抬眸朝西南方望去,一眼就能看到伫立在林间的司星阁,而且这里离司星阁也不远,再说洛瑾辞现在还有事忙,不如它先去查探一番。   温昀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阿里雅,阿里雅不放心便开口道:“阿里雅陪您去。”   看着阿里雅一副态度坚决的模样,温昀不再好拒绝。   一片枯黄的林子里曾经拥有至高无上优待的司星阁如今已经破败不堪,鲜艳的朱漆被烟熏得发黑,周围荒草凄凄,仿佛一阵秋风吹来,这楼阁就会不复存在。   温昀曾经一度以为这楼阁会翻新什么的,没想到就这样一直荒废着。   刚踏进司星阁就有一股浓重的潮湿味伴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味,奇怪的气味不禁让温昀皱了皱鼻,它带着阿里雅走得小心翼翼,屋内满地的残渣,轻踩过甚至都会发出轻响。   温昀不放心地朝阿里雅道:“不如你在外面等着我。”   这里很多东西都晃晃悠悠的,它现在是一只猫儿,加之身体灵巧又轻,躲开这些是轻而易举。   阿里雅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着温昀,毕竟上次温昀就在这里出事的,这次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跟着温昀。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了第七层,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层的损伤并没温昀想的这般严重。   温昀轻车熟路地就打开了密室,看得一旁的阿里雅目瞪口呆,于是便开口解释道:“我上次来过。”   如今的暗室漆黑一片,温昀刚想说话,阿里雅就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温昀没想到对方还随身携带这玩意儿。   眼尖的阿里雅在墙角见到了半截蜡烛,她捡起点燃,视野一下子就明亮的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昀按照那本书上的符号去开暗室里这些相同符号的箱子。   开第一个箱子时,阿里雅还不放心,抢先它打开了箱子,只是令人震惊的是箱子里边居然是空的。   温昀接连开了几个箱子都是空的,正当它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被人运走的时候,阿里雅打开了下一个箱子,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惊恐的叫声。   阿里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没拿稳蜡烛,蜡烛应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后彻底熄灭了。   “阿里雅怎么了?”   温昀着急的唤了一声。   “箱子里好多舌头。”阿里雅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黑暗将她的恐惧无线放大,她弯下腰慌张地去捡蜡烛。   舌头?   温昀赶紧朝对方那边走去,就在这时它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显然阿里雅也听到了,摸在地上的手一滞。 第80章 未寒(四)   “主子, 空境今早被人劫走了。”   听到这句话,看着书的洛瑾辞甚至没有挪开过视线,手上的毛笔在一点一点地圈点东西, 他开口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得到这声回应后光不露痕迹地隐匿回黑暗之中。   但很快又有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人出现在洛瑾辞所待的房间内。   来人声音低沉且沙哑。   “请主子责罚,主子的猫儿属下跟丢了。”   说着影屈膝跪在地上。   洛瑾辞平静的嘴脸没任何变化,只是刚落下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了墨。   “在哪儿跟丢的?”   清冷的声音宛若冬日的飘雪。   “凤栖宫附近。”   因为洛瑾辞不让跟的太近, 他往往都隔着数十米,只是今日没想到来了个武功高强之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想到这儿,影又继续把刚才经历的事情跟洛瑾辞说了一遍。   洛瑾辞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他将手中的笔搁置在桌案上, 起身后就朝屋外走去,声音比平日都要冷上几分。   “自己领罚。”   “是。”   影恭恭敬敬道,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见桌案上的那支毛笔断成了两截。   *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人都默契的没出声, 温昀轻轻走到阿里雅的身边, 安抚她刚才因惊吓而恐惧的情绪。   直到那个脚步声在暗室门口停了下来。   只听到火折子打响的声音, 暗室里多了微弱的光亮。   温昀和阿里雅借着这点光互看了一眼,毕竟他们贴在转角处这边的墙上, 对方如果没走过来是不容易察觉到他们的。   那个脚步声在暗室里闲逛了起来。   阿里雅没敢看一旁的箱子, 她低下头想去捡起离她不远的书,没想到手刚搭在书上, 一双粉色的绣花绣就映入眼帘, 吓得她心头一颤。   温昀抬眸看着眼前拿着蜡烛的小宫女, 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但又想不起,反倒听到阿里雅如释重负的声音。   “呼——”   阿里雅拍了拍胸口道:“妙仪,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怪呢。”   说着凝重的表情一松,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书,另一只手捡起刚刚被吓掉的蜡烛,直起身后不漏痕迹地挡在了刚刚那个箱子前,然后将蜡烛点燃后放到一旁的烛架上,暗室内又亮了几分。   妙仪?   温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熟悉,然而还没等它回想起就听到对面那女孩清脆的声音。   “阿里雅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里雅顿了下,随口就道:“皇后娘娘生前有东西放这儿了,我今日得空来取。”   妙仪听到也没怀疑什么,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也是被他们安排到这儿来寻东西,可是这里好荒凉,我好害怕,听说这司星阁在烧毁前大祭司做了一场法事。”   看到阿里雅一脸疑惑的模样,妙仪弱弱开口,橙黄色的烛光映照在她清秀的脸上,映衬得她更加楚楚可怜。   “阿里雅姐姐,你说这司星阁会不会因为这场法事受诅咒呀,刚刚我都不敢上来。”   阿里雅见妙仪一脸害怕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不用怕,这不是还有我吗。”   紧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找什么,害怕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去阁楼下等着我,等我找到了顺便给你送下来。”   一听这话,妙仪脸上一喜,她抬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望向阿里雅:“阿里雅姐姐,你真好!”   阿里雅一听这话赶紧摆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找什么东西。”   妙仪的嗓音清脆还带着一丝欢愉,声音突然变轻:“姐姐一定能帮我找的,因为我想找的东西就在姐姐身上。”   妙仪说着,眼神陡然狠厉了起来,藏在背后的手突然朝前捅了去。   “那就是姐姐的舌头呀……”   见情况不妙的温昀突然从箱子背后跳了出来朝妙仪扑去,它朝阿里雅大叫道:“阿里雅,小心!”   只见一抹白光从眼前晃过,妙仪另一只手里的蜡烛应声掉落在地,彻底熄灭了,本就不算明亮的暗室又昏暗了几分。   阿里雅却清清楚楚认出那是一把匕首,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手臂一痛,一股血腥味儿蔓延开来。   温昀死死扒在妙仪背上,一只爪子去勾对方的头发,企图把对方的注意力引过来,毕竟刚刚倘若它再慢一点点,那匕首肯定就会刺进阿里雅的小腹,每每想到这儿温昀就心有余悸。   这时妙仪这才注意到刚冒出来的东西,她侧过头就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儿趴在她背部,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太子殿下的猫儿,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但眼底却透着丝温昀根本看不懂的恨意。   在它的印象里,它一向很少和别人接触,更何况得罪人,而这个妙仪对他的恨意又从何谈起?   没等温昀想清这个问题,他就听到对方愉悦的声音。   “难怪他告诉我这里会有令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温昀不知道妙仪嘴里的他指的是谁,它只知道如今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而这次,它跳进了对方的圈套。   妙仪的左手往后伸去,想去抓温昀却不料手被狠狠地一痛,她下意识收了回来,只见白皙的手被上面三条红红的印子,血不停地往外冒,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她不顾疼痛,更卖力地往后挠去。   妙仪身后的位置实在过于狭窄,温昀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   于是它趁着妙仪再次侧过头的时候,爪子猛地朝对方的脸挠去,就趁着这个空挡时间想跳下妙仪的背,却不料爪子勾缠在妙仪的发丝上。   火辣辣的疼痛立马从脸上传来,妙仪微怔,很快心里的这丝愤怒就燃到了极致,漆黑的瞳孔填满了恨意,她知道她脸上的疤痕肯定不比手上的轻。   头皮被猫爪扯的阵阵发痛,她咬着牙狠狠将在自己背上的猫儿一把揪了下来,连带着头发也扯下了一撮,微小的血珠从头皮渗出。   妙仪死死揪着温昀的后颈,任对方在空中扑腾。   阿里雅见状想上去帮忙,她咬牙忍痛,刚迈出一步身体就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扑通——”一声在暗室里格外明显,烛台上唯一的蜡烛也跟着狠狠颤了一下,险些彻底熄灭。   听到响声的温昀朝阿里雅那边看去,刚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森然的瞳孔,眼眶凹陷,瘦骨嶙峋的脸颊有一侧干瘪得厉害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脖颈处,手腕脚腕间都缠着白布,诡异的厉害。   温昀暖色瞳孔忍不住颤了颤,即使眼前这人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它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空境。   特别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朝它望过来的时候,温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只见阿里雅躺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的妙仪,想张口说话,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软的厉害,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等她看清妙仪的表情时微微一怔,只见对方睁大眼睛看向她身后,眼神里满是恐惧。   阿里雅转动着眼珠想去看看她背后究竟有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了喑哑的声音,像是上了锈的齿轮在艰难地转动着,光光听着就让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次主子就派了你这个小丫头。”   说话的人明显说得很费劲。   闻言妙仪敛去脸上表现出的恐惧,试探性地开口道:“你就是大师说帮我改命的人?”   那人一听这话,明明空洞的瞳孔在此时却染上了丝疯狂,少去半边肉的脸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1]。”   说完后,他顿了片刻才开口道:“那你信吗?”   这回妙仪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信了,否则我也不会来这儿。”   对面藏匿在黑暗之中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他试图放软声音道:“那好孩子你把你手里的东西交予我,我就能帮你改命。”   “它?”   妙仪提了提手中的温昀,她发现这猫儿似乎颤了一下。   “嗯。”   空境说着便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骨瘦如柴的模样仿佛没有血肉的枯槁一般,森然的模样令人恐惧。   他在经过阿里雅的时候,阿里雅甚至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简直和这屋子的气味一模一样,潮湿中夹扎着一股焦味。   “你不是想改名吗?”空境一边朝妙仪走去一边循循善诱着,“听说你的命不好,总是遭人欺负,只要你把它交给我,我就能让你彻底扭转命运,过上你曾经艳羡的日子。”   听到这儿妙仪眼睛里流露出了向往和心动,但很快她就压下了这份激动,将匕首朝温昀送近了一分,开口道:“可是我想要它死。”   自从空境出现后,神经一直紧绷着的温昀在听到对方语气里毫不保留的恨意时,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看着妙仪。   对方到底和它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非得置它于死地。   而妙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开口道:“它死了我再给你也可以改命吧。”   闻言,空境微微蹙起眉头,疑惑道:“为什么要它死呢?”   “因为它曾践踏了我的尊严。”妙仪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曾有难求助于太子殿下,他宁愿去哄这只猫儿也不顾我的死活,明明他只要收留我,我就能彻底脱离苦海,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妙仪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了起来:“这世间如此可悲,人命居然都抵不过一个畜生,既然太子殿下这么爱这只猫,那我定要毁掉它。”   这番话让温昀听得震惊,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洛瑾辞的那句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   毕竟有的深陷沼泽的人会拼命抓住身边的每根稻草,即使那根稻草被拽入深渊,也激不起他的任何感激与愧疚,相反的他只会怪这根稻草救不了他。   暂时抓住稻草的妙仪就将洛瑾辞没收留她这件事看做一切不幸的源泉,在遭受了磨难之后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理由,最终将报复洛瑾辞当做她在宫中活下去的执念。   真的是既可怜又可悲。   等妙仪讲完话后,空境就已经站到了离她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如此近的距离加之扑面而来的气味,妙仪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拿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颤,人下意识往后退。   不知为何身子突然发软,手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提着温昀的手也随之松开,整个人往侧边倒去,头重重地磕在一旁的箱子上,瞳孔微微放大,一脸惊诧地看着空境。   只见空境弯下身提起了瘫成一团的温昀,低声喃喃:“咱们又见面了。”残缺的半张脸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空境走路不是很利索,他提着温昀走到了屋子正中间,自言自语道:“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漆黑且空洞的眼睛里闪着极致的疯狂。   他指着打开的那些箱子道:“这次由我布的阵法,却是你亲自为我启的阵。”喑哑难听的声音里夹扎着愉悦。   然后他将温昀放进了最中间的空箱子,慢慢将箱子扣紧,用白布将箱子缠了起来。   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温昀彻底陷入了黑暗,一时间心里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空境咬破手指在箱子上画了一圈符号,虽有再将另一个箱子里的舌头拿出来按顺时针的顺序围着温昀所在的箱子外铺满了一圈。   很快他就起身朝妙仪走去,凹陷的眼睛弯了弯。   “谢谢你为我做法提供这些道具,但最后我也要从你这里取走一样东西,为了感谢你,我依旧会为你改命。”   看着妙仪越来越惊恐的眼神,空境毫不犹豫地捡起一旁的匕首朝妙仪的手腕割去,潺潺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妙仪疼的狠狠皱着眉头,视线开始模糊。   看着满地的贞洁之血。   空境用手指沾着血开始像以前一样画符。   可是还没等他将整个阵法画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躺在箱子里的温昀也闻到了一丝焦味,这气味它再熟悉不过了,司星阁着火了。   显然空境也没意识到司星阁再次起火的事。   烟味越来越重,似乎就是从他们这层传来的。   担心火势变大的他,拼命解开箱子上的白布,企图将温昀拿出来。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响声,大家都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只见火光呈一道抛物线在空中恍过,也就在这个电光石火的时候,只有空境看清了门口那个身影。   沉沉的声音恍若地狱而来。   “唯有火祭。”   火舌一点一点舔舐过来,门口早没了那人的踪影,自知被算计了的空境此时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布置的一切,他拼命的撕扯着缠在箱子上的白布,等他打开箱子的时候,看着还活着的温昀顿时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抱着温昀站来打算往外跑,突然一块横木掉了下来,他下意识将温昀往后甩,那横木便压在了他身上。   只听到一阵闷哼,空境侧过头朝温昀的方向看去,艰难道。   “只有我才可以借助你的神力。”   空境一直执着地重复这句话。   全身无力的温昀静静躺在地上,周围的火光一点一点将它包围,它不禁想苦笑。   它是和火有仇吧,又要死在火里,不过这次是真死。   只是连累了阿里雅。   感觉周围越来越热,温昀不禁在想。   这次恐怕再也见不到洛瑾辞了吧,也不知道对方该会多难过,它还没来得及让对方抱抱化为人形的自己……   想着往日的种种,一阵酸涩在心里蔓延开,眼角变得湿润。   它后悔自己没早点告诉洛瑾辞自己心里的想法。   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温昀慢慢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火光之中朝它奔来,悲痛的抽泣声在耳边响起,它的心仿佛被大手狠狠捏了一把,痛得厉害。   阵阵低语似乎在叫它,可它又听不清,温昀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的厉害。   直到它窝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雪松味包裹着它。   它才确信洛瑾辞真的来了。   “温昀,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温昀,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   “温昀,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醒过来对不对。”   “求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了……”   耳边的声音越飘越远,直至听不见。   对不起,洛瑾辞,我让悲剧重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赶上了,迟来的元宵快乐呀!!! 第81章 未寒(五)   【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   脑海中传来尖锐的警鸣声刺得温昀头痛欲裂, 惹得他一阵烦躁,失败就失败了,怎么非得用这种方式提醒他。   温昀忍着那股不适, 艰难地唤了几声系统,结果没任何反应,反倒是响起了另一道警鸣。   【正在抹杀中——】   【正在抹杀中——】   【3……2……1】   温昀:“……”   虽然知道任务失败后会被彻底抹杀,但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跟洛瑾辞说。   回想起洛瑾辞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温昀的心脏就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抽痛。   温昀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突然间刺耳的声音拉长,尖锐得想划开他的大脑似的,头疼的厉害,温昀想去捂住自己的脑袋, 可他没有实体,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道这种疼痛持续了多久,就在温昀觉得自己快要消散的时候,一道白光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驱散了那些疼痛也照亮了整片黑暗。   强烈的白光刺得温昀睁不开眼睛, 脑海里的那些魔音也顿时消散, 取而代之的只有白噪声。   等温昀彻底睁开眼睛时, 周围的白噪声也慢慢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呼呼的风声, 周围一望无际的白雪寒意顿时刺骨而来。   彻底懵了的温昀, 双手环住肩膀,使劲儿搓着两臂, 试图汲取一丝温暖。   什么情况?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温昀还来不及思考, 一阵寒风迎面袭来, 差点冻掉了他的脑袋。   不行,得找个地方御寒,否则他非得冻死在这儿。   温昀朝四处张望,发现在不远的雪地里居然有一棵树,他下意识朝那边走去。   周遭极低的温度冷的让他寸步难行。   他走到那棵雪白的树前才发现这个树原本就是白色的,远远看去他还以为是雪堆积在这棵树上。   繁密的白色枝叶像四周蔓延开来,树干极粗,恐怕十多个人都围不拢,生机勃勃向上生长,在这儿雪山之巅有种说不出的圣洁和美丽。   温昀的双手被冻得通红,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这颗千年大树。   冰冷的触感过于真实,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没有在做梦。   而这里的场景似曾相识,就跟他曾经做过的一场梦一般。   温昀一边哈气一边搓手,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活着,他还能看到洛瑾辞。   但很快这份喜悦就消失了。   因为这儿实在太冷了,他全身上下都被冻住,四肢开始变得僵硬,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没走出去就冻死在这儿了。   温昀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手和脸,他站在大树下,苦着脸正考虑朝哪边走,没想到刚抬起脚,地面就开始晃动,雪地开始崩塌。   不会吧,他这是遇上了雪崩吗?   没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脚底的雪地就裂开了一个口子,温昀的身子顺着那个口子往下坠,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扑腾,可任他怎么抓周围都是松散的雪。   他一直往下坠,扑通一声终于落地了,扑簌簌的雪糊了他一脸,想象中的疼痛并没传来,身下反倒柔软的可怕,他擦了一把脸,睁开眼才发现他居然在一个山洞里。   可这山洞亮如白昼,墙壁上挂着整整一圈白色的晶莹剔透的珠子,这里的光就是那些珠子散发出来的。   手心传来的柔软驱散了温昀身上的寒冷,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只见满地的毛茸茸植物,就跟棉花和蒲公英的结合体,白白的,松松软软,开满了一整片地。   明明刚刚和他一起掉落下来的还有一堆雪呢,怎么现在地上除了这种毛茸茸的植物就没其他的东西了。   温昀仰头看向头顶,瞳孔骤然紧缩,淡淡的紫光映照在温昀的眼睛里。   头顶哪有什么雪,哪有什么窟窿。   那分明是星轨的图样。   淡淡的紫光接连不断的流转着,星星星点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十分梦幻。   难道说空镜的做法成功了?   温昀赶紧伸出自己的双手,手心往上一翻,只见手腕上两条粉色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没一点痕迹。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且细腻,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难不成他是借尸还魂,温昀现在急需一面镜子。   他又抬头看了眼头顶,最终还是朝山洞深处走去。   随着他的深入,这洞内的气温越来越暖和,待他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时,视线一下子宽敞了起来,这个洞的面积是外面那个洞的若干倍,宽敞的足矣纳下一个大型广场。   而正中间高台上的银光和紫光交相辉映的星轨却夺取了温昀所有的目光。   如果说司星阁里的那个星轨是震惊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巨大的星轨就是惊艳,无与伦比的美丽。   温昀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去,他刚迈上台阶,地面上的光点仿佛感知到他的接近,银紫相间,一点点往上涌,汇成了台阶的模样。   更有一些光点直接依附在温昀的身上。   只见一个紫色的光点落在了温昀圆润的指尖,莹莹亮光忽闪忽闪,煞是可爱,温昀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光点倏地一下又落回了地面,只有指尖的那抹光点依旧不动,温昀垂下眸子,嘴角带了点笑意,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指去戳了戳那个光点。   没想到他的指尖刚碰到光点,紫光一下子散开瞬间散场成了无数更小的光点飘散在空中。   但很快这些微小的光点又汇集在一起,停留在了他的正前方。   温昀一滞,嘴角挂上了笑意,没想到这小玩意儿这么可爱。   光点似乎也察觉到了温昀愉悦的心情,然后又朝着温昀这边挪了点距离,正在温昀纳闷的时候这小东西要干什么的时候,突然唇上微凉,仿佛落了一片雪花。   温昀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居然撞在了他嘴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这玩意儿再次落在了他手背上,似乎欢愉地跳动了几下。   温昀:“……”   温昀垂下眼睑,伸手摸了摸嘴唇上还残留着的微凉触感,然后使劲儿揉搓了几下,本就红润的嘴唇此时更是像充了血。   看到指腹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紫色顿时松了口气。   温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才刚的光点飘到了半空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被自己想法吓到的温昀赶紧将脑海中这个想法挥去。   见鬼,他都在想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只发现那点紫色的光点在空中乱飘,见温昀看着它它就立马停了下来往前挪了些距离,然后见温昀站着不动又折转回来,如此重复了几遍温昀才搞明白这东西的意图。   他不确信地问道:“你是想带着我去找什么?”   小光点闪了几下,又开始往前飘。   这次温昀跟上了对方。   他跟着光点来到了星轨面前,只看到那小光点融入星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的光点朝温昀涌来。   附着在星轨上的光点源源不断地向温昀靠近,仿佛亲昵一般。   很快温昀就察觉到了周遭的寒意,像雪花飘落似的,微凉但不彻骨。   没一会儿,温昀就被星轨上的光点包裹住,紫光银光相互交替,有些刺眼的光让他不舒服地闭上眼睛。   直到周围的光慢慢黯淡了下来,他才睁开眼睛。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温昀不禁纳闷,他刚刚不是在山洞里的吗,怎么一睁眼就突然换了个地方,而且周围的建筑告诉他,他已经离开了雪山。   温昀诧异的同时还伴随着惊喜。   天空扑簌簌地飘着雪,街道上人烟稀少,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人都蜷缩着身子,明显受不了这极寒的天气。   温昀收回视线朝身侧的大石头看去,只见石头上刻着两个字。   月寒。   温昀一愣,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和洛瑾辞找到有关记载骨玉神像的书似乎也叫月寒。   不知这是不是巧合。   等温昀踏进这个镇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里的怪异之处。   他看着从自己身侧刚走过去的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里的人病恹恹的,脸色灰败,弯腰驼背,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不光老人如此就连小孩儿都没点朝气。   温昀压下心头奇怪的想法,在镇子里乱逛了起来。   等他彻底回过神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镇子的中央,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会是一座庙,庙前人来人往,不似街上的冷清。   温昀突然想到了这个镇子的名字,又由此联想到骨玉神像。   他没再犹豫,迈开脚走进了寺庙。   他下意识地细细观察周围人,却发现这里的人明明双手合十做着虔诚的事,这而表情却十分漠然,说不出的违和与怪异,仿佛像是有人逼着他们这样做的。   突然间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在温昀面前一晃而过,他赶紧侧过头去寻找那人,只见对方避开人群朝寺庙后院走去,于是温昀赶紧跟了上去。   后院中间有一棵百年大树,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   树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   小孩赤足站在雪地里,脚丫冻得通红,他双手举着一个碗,将碗举过头顶去接从树上落下来的雪。   或许是站在雪地里太久,他的身子僵硬的厉害,眼看有雪要落下,他举着碗赶紧往后退,要去接,结果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温昀的心不由自主地被提起,下意识想去扶住那小孩。   然而一直在看小孩接雪的青衣人往前扶住了小孩,待对方站稳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小孩回过头仰着脑袋看向身后站着的男子,微微发怔。   与此同时,温昀也看清了小孩的长相,瞳孔不自觉地睁大,身侧的手微微蜷缩。   即使对方灰头土脸的,但温昀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孩。   是洛瑾辞。   可对方鼻梁骨间又没有那颗小黑痣。   青衣男子神色清冷,他看着明显发愣的小孩,淡淡道:“为何接雪。”嗓音如同这飘下来的雪一般凉薄,没有任何感情。   听到这么好看的人主动和自己说话,小孩有些紧张,说话都不禁结巴了起来:“我、我在……”   青衣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小孩,耐心且淡漠。   小孩咽了咽口水,垂眸看着手里已经接了四分之三的雪,小心翼翼道:“我供奉的神明最喜欢这棵月松下的雨雪了。”   青衣人闻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也看向了那半碗多的雪,清冷的嗓音响起:“为何祈愿?”   为何祈愿?   小孩抬头看着眼前漂亮的不似凡人的男子,扣着碗的手微微发紧,望向对方宛若太阳一般暖色的眸子道。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第82章 未寒(六)   青衣男子看着小孩有些期待的模样, 清俊的眉眼没任何变化,声音淡淡道:“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听到这句话,小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先是微微睁大, 很快就向下弯起,澄澈得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宝石,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道:“您就是我供奉的神明吗?”   男子还没说话, 小孩又紧张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眸子期待且忐忑。   “我该怎么称呼您。”   “素尘。”   清浅的嗓音宛若雪山上的冰河,缓缓流淌。   素尘,唯一一个被供奉出来的神明。   温昀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只见小洛瑾辞跟着素尘穿过他的身子离开了。   温昀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刚刚看到素尘的模样了,简直和骨玉神像没什么区别,可问题就出在对方那双暖色的眸子居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段日子,温昀一直跟着素尘和小洛瑾辞,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素尘越看和他越像, 除了性格。   素尘如同他名字一般, 不食人间烟火,生性凉薄。   说好的神明普度众生, 然而在温昀看来这个素尘根本没有任何同情心, 性子冷淡的可怕,温昀不禁开始同情一直跟在对方身后的这个傻小子了。   一开始小洛瑾辞赤足跟着素尘走了好久, 素尘走在前面, 小洛瑾辞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 两人基本没什么交谈, 每次温昀都见小洛瑾辞张嘴想说话,可是犹豫了很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跟着。   一旁的温昀看得心疼啊,再加上这小孩和洛瑾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就恨不得锤一锤素尘的脑袋,让他好好照顾孩子,这大冬天的也不给孩子买双鞋。   直到小洛瑾辞又饿又冷,彻底昏倒的时候,素尘才发现异常。   素尘目光静静地看着躺在雪地里的小洛瑾辞,手指微微一翻一道银色的光顺着指尖流向小洛瑾辞。   温昀:“……”   也就是在这时温昀才真正认识到素尘是个神仙。   没一会儿,小洛瑾辞就醒了,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素尘,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直到身上的寒冷和伤痛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喜,赶紧起身朝素尘磕了一个头。   “谢谢仙人!”   素尘长长的眼睑微瞌,淡淡应了一声就转过身继续走着。   小洛瑾辞赶紧爬起来,一脸喜悦地跟上。   温昀:“……”   自从被素尘救了一次后,小洛瑾辞的胆子也似乎大了些,偶尔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比如。   “仙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看世间百相。”   “仙人为什么会带着我?”   “你不愿意?”   见小洛瑾辞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素尘才淡淡道:“你的祈愿。”   小洛瑾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喜道:“仙人是说您让我跟你您是因为我的愿望?”   “嗯。”   那一晚,小洛瑾辞高兴得根本睡不着觉,而守在一旁的温昀默默叹了口气。   小孩子果然天真,跟这样一块冰待一起和独自一个人都什么区别。   这里的时间过的很快,素尘带着小洛瑾辞去了很多地方,素尘从一开什么也不懂,为何人要吃东西,为何人会生老病死,直到后来对这些有了了解,但对这些也仅限于了解,他无法共情,淡漠得跟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如今的洛瑾辞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俊秀的面容惹得路过的姑娘时不时往他这边看,而他依旧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地跟在素尘的身后。   直到前面的人停下步子,他才会停下来。   素尘回过头看着已经张开的少年,一双没有波澜的眸子平静得仿佛一面明镜,他开口淡淡道:“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小洛瑾辞看着素尘从未有过岁月痕迹的面容,微微一滞,他看向那双宛若琉璃的眼睛,轻声道。   “仙人说好的帮我实现愿望,您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听到这样的话,素尘也没什么反应,开口就应了下来。   “好。”   得到这个回复,小洛瑾辞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   其实在这十年里,尽管他们日日在一起,素尘也不曾主动开口和他讲过一句话,对方甚至也没问过他的姓名,可是每每遇到危险都是素尘救的他,对方不说但他却是知道的。   素尘无欲无求,没有悲欢喜乐,生性凉薄,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这是他供奉出来的神明啊。   他一个人的神明。   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每每想到这儿,心里的那份羁绊就会牵扯着他,宛若冬日的暖阳照得他全身都暖和和。   “那仙人我们最后是去哪呢?”   “无垠山。”   无垠山,是月寒背后的一座雪山,听闻从没有人敢上去,因为一年四季无垠山都是大雪纷纷,气温极低,没人受得了那样的环境,可是没人知道小洛瑾辞曾经去过一次,而那次也险些丧命在那儿。   如今是夏季,到处阳光明媚,而站在无垠山山脚就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素尘望着因为寒冷微微缩起身子的“洛瑾辞”淡淡道:“走上雪山代表着新生,我便赐予你名字。”   新生?名字?   “洛瑾辞”仰头看着面前清冷绝尘的素尘,开口道:“那我走上去了,又该如何寻您?”   “自会相见。”   听到这句话,“洛瑾辞”沉默了良久,见素尘似乎没有多余的话和他说,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坚定:“好。”   他刚说完这句话,素尘就从他面前消失了,不带一点留恋。   而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地温昀刚想开口说什么,视线一晃他就来到了山崖边,万丈之高,皑皑白雪,猎猎寒风,吓得他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几步。   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他还是心有余悸。   自从知道别人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后,温昀就确定自己应该是触发到星轨的力量,进入了幻境之中,只是没想到这幻境居然是素尘的视角。   温昀看着坐在山崖边心无旁骛地盘腿闭目养神的素尘,再回头看看身后,哪有什么洛瑾辞,只有入目的苍白。   素尘,当真无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昀终于听到了异样的响动,他赶紧朝声源处走去。   只见“洛瑾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身子弓成了虾米,他一步一步朝崖边走来。   最终在离素尘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始终闭着眼睛打坐的素尘,第一次无礼地开口道。   “倘若我真冻死在这雪山之上,你是不是不会来寻我?”   此时的“洛瑾辞”嘴皮冻得青紫,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一双漆黑的眸子执着地望着素尘。   素尘睁开眼睛,站起身,如今的少年和他差不多高,他平视着对方的眼睛,嗓音比雪山上的学还要凉薄几分。   “不会。”   “洛瑾辞”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双眸子,眼眶慢慢泛红,眼里蓄起了一些雾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下一秒夺眶而出。   这是素尘第一次见“洛瑾辞”流露出除乖巧以外的情绪,也是温昀第一次见“洛瑾辞”委屈到哭。   看着转身拼命往雪地里跑的“洛瑾辞”,而素尘又站在原地不管,温昀急得要死。   最终他赶紧追上去。   这一觉“洛瑾辞”睡得很舒服,周围十分暖和,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头惊醒,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寻找素尘的身影。   在看到不远处的素尘正坐在地上盘腿打息后,顿时松了口气,才得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宽阔的山洞,山洞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却足够温暖,空气中飘散着银色的光点照亮了整个洞穴。   “洛瑾辞”轻手轻脚地朝素尘走去,结果还没靠近,素尘就睁开了眼睛,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望着“洛瑾辞”。   “洛瑾辞”被看得心虚,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垂下了脑袋。   声音糯糯道:“对不起,当时我太难过了,所以才冲撞您的,可是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冰雪的寒意,一望无际的苍白,没有任何人,所有的孤独和恐惧向他袭来,他怕自己会默默地死在这片雪地里,怕再也看不到素尘,怕最后还是一个人。   素尘看着“洛瑾辞”微颤的羽睫,淡淡的应了声。   得到素尘回应的“洛瑾辞”欣喜地抬起眸子,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仙人,您一直住在这儿吗?”   “嗯。”   “洛瑾辞”脱口而出道:“那不会孤单吗?”   孤单?   素尘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了一丝困惑,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洛瑾辞”就紧接道:“不过以后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这样,他们谁都不会孤单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洛瑾辞”的眉眼含着喜悦,他道:“仙人,您还没给我赐名呢?”   “银粟。”   独来独往银粟地,一行一步玉沙声[1]。   这里的时间过得飞快,素尘和银粟日日相伴,但大多都是银粟在说,素尘在听,有时候闷得慌银粟就会求着素尘陪他下山转转。   虽然素尘生性冷漠,但每次银粟开口都是有求必应。   银粟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把玩着从商贩那儿淘来的紫色水晶玻璃珠,他发现素尘难得盯着看了好几眼,定是喜欢的,于是便买了下来,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他追上走在前面的素尘开口,浅笑着道:“素尘,你要尝尝吗?”说着晃了晃手里泛着诱人光泽的糖葫芦。   素尘淡淡看了眼,便收回了视线:“不吃。”   银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素尘除了喝各种露水之外,他就没见过对方吃其他的东西。   只喝露水的神明。   “那这个呢?”   银粟将手心摊开,紫色的珠子在阳光的映照下变得晶莹剔透。   银粟看着素尘专注的目光,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手心微凉,只见素尘白皙的指尖捻起珠子,一双琉璃般的瞳孔认真的望着银粟,声音轻轻浅浅。   “喜欢。”   看着站在阳光下,自己供奉的神明,小心翼翼地捧着紫色透明玻璃球,神情认真且专注。   那一刻银粟在想,若素尘也能一直这样看着他该多好。   直到百年后银粟也成为神明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瞳孔变成紫色,它要像紫水晶那般好看,也要素尘这般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出自宋代的杨万里《雪冻未解散策郡圃》 第83章 未寒(七)   因为素尘对紫色, 特别是晶莹剔透的紫色的喜欢,银粟制造了浩瀚的星轨。   温昀坐在一旁,一只手支着下颌默默看着正在画图纸的银粟, 对方神情认真且专注,一笔一划细细勾勒着星轨的模样。   温昀将视线从图纸上慢慢转移到了银粟脸上,眉眼隽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微弯, 恍若盛了一泓春水,高挺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俊美的面容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五官已经立体深邃的起来, 不笑时带着一丝生人勿进的清冷矜贵,可一旦笑起来,仿佛雪花消融任谁都抵挡不住。   温昀边看边想,洛瑾辞成年后也如这般模样吗?   而这时,素尘回来了, 可是银粟画图画得过于投入难得一次没第一时间察觉到, 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银粟才回过神来。   “你在作甚?”   银粟下意识想将图纸藏起来,他拿着毛笔的手一转, 笔尖轻轻扫过鼻间, 银粟没注意,他用小臂压在桌案上, 身子微微往前倾, 彻底挡住了画纸。   那着急的模样活脱脱像一个被家长抓包的小朋友, 难得见银粟这般模样, 着实把温昀逗乐了,他找了个个最佳位置坐下来看戏。   银粟抬头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素尘,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你回来了。”   “嗯。”素尘淡淡应了一声。   见素尘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压着的画纸上,银粟赶紧解释道:“我刚刚在画东西,可是画的太丑了,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看。”   不得不说,在素尘的保护下,银粟成长的极好,连撒谎都撒得如此可爱,明明都已经是百年神明了。   这回素尘没说话,他将视线收了回来,一双琉璃般的瞳孔一直怔怔望着坐在桌案前的银粟,直到银粟被这么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时,素尘缓缓道:“好看。”   闻言,银粟一愣,瞳孔不自觉地一颤。   没等他回过神来,只感觉到鼻梁间微凉,素尘圆润的指尖轻轻搭在了上面,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流出,流经四肢百骸,很舒服,仿佛全身的污秽都被洗涤一空,银粟闻到了淡淡地草木香,那是素尘身上的气息。   其实素尘的本体是一株绿植,银粟见过两次,一次是在他还未正式认识素尘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小,听了镇上的传言才上的雪山,第二次是飞升渡劫时,素尘为了他元气损伤严重,化成了原形。   银粟怔怔望着近在眼前的素尘,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手指有些紧张地微微蜷起,他不知道素尘想干什么,但他知道素尘是绝不会伤害他,于是便任由对方将灵力注入他的体内。   直到素尘收回了手,银粟才默默松了口气,取而代之的是被素尘碰到的地方正在微微发烫,手心里早已汗涔涔。   然而,一直在旁边当吃瓜群众的温昀在看到素尘收回手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银粟鼻梁骨稍稍靠左的位置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小痣,在银粟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尤为明显,宛若落在雪地里的一块黑曜石。   再搭上这么一张昳丽的脸,不得不说……   真的很适合银粟。   “很适合你。”   听到这句貌似夸奖的话,银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素尘。   素尘回望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瞳,向来冷淡的脸此时居然带上了点笑容,像极了雪山之上微微盛开的雪莲花,直望得银粟忘记了思考。   “这是我最诚挚地祝福,愿你所念皆所愿。”   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素尘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刚刚素尘居然用了他最纯净的灵力给他结了保护符。   这可是何其昂贵,而且对本人的伤害极高。   “素尘你……”   银粟话还没说完就被素尘打断了:“今日可与我一同下山?”   面对素尘第一次主动邀请,银粟可谓心花怒放了,连忙应了下来,他赶紧施法将压着的图纸藏起来,迫不及待跟上素尘。   只有温昀一个人郁闷的屁颠屁颠跟上,吃瓜吃得一点也不快乐。   原来洛瑾辞的紫眸是因为素尘喜欢。   原来洛瑾辞鼻间那颗蛊人的黑痣是素尘就着墨汁亲手点上去的。   原来如梦如幻的星轨是洛瑾辞送给素尘的礼物。   长相,紫瞳,黑痣……除了性格有些许差异,倘若洛瑾辞不黑化也应该是银粟这种性子吧。   之前或许是怀疑,但现在温昀已经敢肯定银粟就是洛瑾辞了。   可一旦想到这儿,温昀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在蔓延。   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银粟心悦素尘吧,除了素尘那个无情无爱的大木头,竟然百年之久都不曾看出。   一想到洛瑾辞的前世是银粟,而且还有喜欢的人,在环境里看了这么久的温昀难得烦躁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大胆猜测过,或许素尘是他的前世,但这又太牵强,首先他和素尘的长相没半毛钱关系,就算他本身长得不错了,可他根本比不上素尘那般绝色,其次他们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如若非得说他们哪里相似,估计就眼睛吧,一样的丹凤眼,一样的瞳色比别人浅,特别是在太阳光的映照下,简直一模一样。   温昀刚想到这儿,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   没有前世记忆的洛瑾辞不会就因为这双眼睛下意识对他产生好感,然后再跟他告白的吧?   …….神他么的替身梗。   然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温昀就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心情就一下子纳闷了起来。   特别是看到前方的银粟费尽心机地靠近素尘,甚至还用上了撒娇卖萌。   温昀:“?!”   怎么会有如此不稳重的神明!   温昀刚在心里抱怨完,就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既然银粟是神明,那为何还会有洛瑾辞,神明不是永生的吗?   想到这儿,关于骨玉神像的传说倏地涌现在他脑海里。   传说骨玉神像是神明纪念所爱之人,拔神骨幻化出来的。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   温昀猛地抬眸望向前方满是喜悦一直缠着素尘的银粟,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果然没多久后他便有了答案。   因为素尘是银粟供奉出来的神明,需要一直有人供奉他,然而世间供奉神明的人越来越少,失去供奉的他,灵力渐渐消散,在银粟发现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说实话,除了银粟还小的时候,委屈到哭的那次,温昀还从未见过银粟哭,还哭得如此伤心,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温昀,心口仿佛被放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满天飞雪,银粟红着眼眶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素尘,眼眶里续着的泪水不停往外冒,就连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他伸手努力去碰素尘,可每次都被素尘躲开。   素尘不愿让自己身上燃烧着的湮火伤到银粟,他张了张嘴,难得犹豫了片刻,最终缓声道。   “银粟,谢谢你千百年来的陪伴。”   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孤独,什么又叫做温暖。   看着素尘没什么情绪波澜的表情,银粟慌了他赤红着眼使劲儿摇头,伸手想去抓素尘的衣袖,可对方也依旧是同样的动作,银粟垂下来的手紧握成拳,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大喊了出来:“可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   “明明是你答应过我的……”   “灵力为什么会消散,你可是神明啊。”   “明明我也是神明,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要当什么神明了,我去供奉你好不好,你不要走。”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此时的银粟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助的呢喃着,素尘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细的针来回穿插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酸涩和疼痛从心尖蔓延开来,竟比他身上湮火还要痛上百倍。   他静静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人,微微垂下眸,说出了他从未想要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   轻飘飘的声音却重重地压在了银粟的心头。   “我不要对不起,我把我的灵力都给你,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了。”银粟的声音几近恳求。   灵力开始消散后,素尘渐渐承受不住湮火带来的疼痛,仿佛千万只蚂蚁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身体,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他下意识微微蜷起手指,这才注意到自己指尖的光点正在消散。   原来神明消亡竟如此痛苦。   “银粟,苍生需要你,你会是个值得人人供奉的神明。”   “苍生需要我?”银粟突然轻笑了一声,沁满水雾的桃花眼里满是绝望与悲痛,“可是我需要你呀。”   “明明是为了你我才拼命成为神明的。”   “你曾许愿我最好的祝福,可我的所愿所念都是你,你做到了吗?”   “你就是个骗子!就是个骗子!”   看着逐渐变得透明,离他越来越远的素尘,银粟发疯似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拼命朝对方奔去,摔倒后又赶紧爬起来,来来回回几次,俨然忘了自己是个神明。   “银粟……”   素尘轻轻念了一遍银粟的名字。   直到素尘彻底消亡的时候,失去所有依靠的银粟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扣进雪地里,眼睛发红得厉害,额头青筋暴起,他压抑着声音道。   “素尘,你个大骗子!”   自那以后,人间狂风暴雪,植被房屋尽毁,冻死的人不计其数,百姓们流离失所,曾经的太平盛世一夜之间宛若炼狱,哀嚎遍野,从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供奉神明、祈求神明。   而银粟,成了世间唯一的神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假消息:全剧终   真消息:从下章甜到完结 第84章 未寒(八)   再后来, 银粟违背天道,使用禁术,百年来一直寻找复活素尘的法子, 可都没有任何用,毕竟消亡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直到有一日,温昀被银粟造出的骨玉神像深深震撼了。   震撼的并不是骨玉神像和素尘有多像,而是银粟拔出抽神骨时脸上的那份执拗和疯狂。   自神骨脱离银粟的那一刻起, 彻底虚脱的他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温昀不再想看这些画面,他抬手轻轻捂着心口,那里疼的厉害。   后来他见证了银粟如何画阵,利用骨玉神像试图复活素尘,见证了他千百年来的偏执, 甚至不惜逆改自己的命数。   有多深情,就有多疯狂。   直至银粟彻底陨落,世上再无神明。   幻境慢慢变化着,最后停留在了现代他的身上,那是他穿书前的那天晚上。   在这一刻, 温昀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系统, 那根本就是银粟留下来寻找素尘的灵力, 没有什么穿书,那只银粟为自己陨落后设的局, 一个只想在千百年后找到素尘, 让对方和他产生羁绊局。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银粟拿自己来做赌注,将自己置于死地, 只为素尘的到来与拯救。   难怪洛瑾辞是天煞孤星, 难怪如今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差, 甚至活不过弱冠。   这不过是失去了神骨的银粟陨落前用自己做阵眼产生的代价。   真是个疯子。   在得知了所有真相后的温昀真是又气又难受。   气的是银粟这个恋爱脑的神明不把自己当回事, 还给他设了套,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不少偏差,比如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但最后他还是真的栽了。   难过的是没有银粟记忆的洛瑾辞也是确确实实经历了这些痛苦,天之骄子跌落尘埃,众叛亲离……   但最后,所有的悲痛都化作了一阵叹息。   他这次好像又丢下了洛瑾辞。   幻境慢慢破碎,温昀回到了现实。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出现他面前的骨玉神像,再看一遍依旧震撼。   骨玉神像并没有被毁,在司星阁时之所以会出现那绚烂的一幕,是因为附着在上面的灵力觉醒了,然后回到了这儿。   震撼过后,温昀心里开始泛起了酸涩,毕竟这神像之所以在,完全是因为银粟的神骨。   他细细打量着神像,雕刻得极其细致,栩栩如生,简直和素尘一模一样,不管是眼神还是神情,那股淡漠仿佛刻在了骨子里。   温昀的视线慢慢往下移,最后停在了骨玉神像心口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取神骨。   一开始手上有灼热感,险些烫得温昀抽回了手,可渐渐的灼烧感渐渐散去,慢慢转化成一股暖流萦绕在温昀手上,温昀就趁这个时候猛地一抽,周围紫光乍起,手上刺痛得厉害,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针戳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震开,骨玉神像瞬间炸开。   温昀下意识闭上眼,手里死死握着神骨,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神骨,神骨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是块骨头,而是很小的一块紫色水晶,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就好像银粟曾经送给素尘的那个玻璃珠子。   温昀知道自己这次能活过来,全是因为神力,而拥有了这块神骨他很有可能还会再次飞升成仙,可是,倘若洛瑾辞没这块神骨的话,只能无尽轮回,永远活不过弱冠,甚至彻底消亡。   所以,无论如何,这神骨都对洛瑾辞十分重要,温昀刚想将神骨揣好,突然神骨挣脱了他的束缚飞至空中。   只见星轨上所有的光点都往神骨里钻,很快周围就黯淡了下来,只有神骨散发着梦幻的紫光,慢慢坠落在地,自此后周围失去了神力的庇佑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温昀赶紧上前捡起神骨,往出口跑。   终于跑出来的温昀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身子靠着大树,仰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若是以前他定然不知道那个洞就在大树之下,可有了素尘的记忆后,他连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都知道。   头顶的雪树也因失去了神力开始凋零,直至枯死,温昀叹了口气,敛去所有的情绪,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找洛瑾辞,并把神骨还给他。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迈出一步便晕倒在地。   然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被捏醒的,脸上传来的微痛感让他不舒服地挥手一扫,没想到却碰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吓得他一个激灵惊醒,刚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紫色大眼睛。   而自己的手就按在那张软乎乎的团子脸上,温昀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什么情况,洛瑾辞怎么变成了奶娃娃?   只见那双大眼睛见他醒后,立马弯成了月牙状,直接不顾他的阻拦激动地扑向他怀里。   奶声奶气道:“娘亲!”   温昀:“???”   对方隔着他的大手抱着他在怀里蹭了蹭。   温昀张了张嘴,喉咙一滚,最终道:“我……我不是你娘亲。”   怀里的小团子听到这句话,两只小短手杵在温昀的胸口处,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温昀,糯糯道:“不是我娘亲,那是谁的娘亲?”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认真。   温昀一时语塞,虽然对方软乎乎的脸摸上去很舒服,但他还是收回了手,只见白团子脸上的出现了一条红色指痕,温昀一滞,立马轻轻地替小洛瑾辞揉了揉脸,心虚道:“疼吗?”   “不疼!”   小洛瑾辞笑眯眯地顺着温昀的手蹭了蹭。   温昀:“……”   他垂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就知道面前的小洛瑾辞是神骨幻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神骨究竟想干嘛。   后来温昀觉得自己想多了,小洛瑾辞确确实实就是四岁左右孩童的思想,见鬼的是一直叫他娘亲,怎么也纠正不过来。   “我是男的,女的才叫娘亲。”   “那男的叫什么?”   虽然知道小洛瑾辞是神骨幻化而来,但温昀还是担心雪山太冷,便抱着小洛瑾辞走,好在抱着的同时自己也暖和和的,根本不惧雪山刺骨的寒冷,这多半和神骨脱不了干系。   温昀看着前方的路,纠结该往哪走听到对方发问便下意识答道:“男的要叫爹爹。”   然而,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突然被绕进去了,刚想补救,就听到小洛瑾辞脆生生地叫了他一声爹爹,还吧唧亲了一下他的脸,蹭了他一脸的口水。   实在受不了这种软萌攻击,更何况对方跟洛瑾辞长得一模一样,温昀望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软声道:“在别人面前你要叫我哥哥。”   “那是不是没再别人面前就可以叫爹爹了。”   “……”   温昀看着一脸纯真无害的小洛瑾辞,因为嘟着嘴,两团婴儿肥更加明显,白里透红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揉一揉。   这哪是什么傻乎乎的奶团子,分明是小机灵鬼。   看着对方眼里的期待,温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终应了下来。   温昀打算带着小洛瑾辞去了无垠山附近的月寒,洛瑾辞的故乡。   身为凡人,他的体力也是有限的,所以想回到淮阳必须找一辆马车,而且走了这么久,他也该带着小洛瑾辞歇息下。   好在山洞内有不少珍宝,他随手揣了几块在怀里,随便拿一样去当估计也值不少钱。   只是小洛瑾辞的紫眸应该遮一遮,否则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是看到城门上写着月寒,温昀还真没认出这是以前的小城镇。   如今的月寒人来人往,城内设施完善,温昀进城后就让小洛瑾辞靠在自己的肩上,尽量不要抬头。   小洛瑾辞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呀?”   温昀一愣,放柔声音道:“因为你的眼睛太漂亮,有很多坏人会觊觎它。”   闻言,小洛瑾辞赶紧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温昀的怀里,那可爱的小动作惹得温昀发笑。   温昀找了一间还不错的客栈住了下来,还给小洛瑾辞买了个帷帽。   吃完饭后,看着楼下热闹的街市,小洛瑾辞拽了拽温昀的手,指着下面,奶声奶气道:“哥哥,我想下去看看。”   这一声哥哥将温昀叫得心花怒放,当场便允了,街上人来人往,温昀牵着小洛瑾辞的手穿过繁华的街道。   第一次见这些东西的小洛瑾辞满脸写着兴奋,一只手拿着冰糖葫芦,另一只手牵着温昀,小脑袋转来转去,周围的东西仿佛看不够,最后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定格在了一个灯笼铺前。   “哥哥,我想要那个!”小洛瑾辞用拿着糖葫芦的手指了指斜前方。   谁能拒绝如此软萌的小可爱,对方想要,那当然就是买买买呀!   “好。”温昀宠溺的一笑,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朝前面跑去。   看小家伙迫不及待的模样,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慢点,小心撞到。”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就撞上了。   只是撞上的是他而已。   微甜的香味如数钻进他鼻腔,额头撞在了一个□□的胸膛上。   “唔。”温昀吃痛的低哼了一声,下意识道:“对不起。”   与此同时,对方也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听着熟悉的声音,温昀顾不上额头的疼痛,倏地一下抬起了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愣了片刻,直到小洛瑾辞扯了扯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啊。”   连越收回了惊讶的目光,望着对方那双暖色的瞳孔道:“没事,是在下失礼了。”   对于连越没认出来他来,温昀丝毫不意外,毕竟他现在就是素尘的模样,说实话,这张过于绝尘的脸连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反倒是连越,模样比之前成熟了不少,但却透着一丝沧桑。   见没什么事,温昀微微颔首便拉着小洛瑾辞打算走,结果连越突然开口叫住他。   “公子,不是当地人吧。”   其实对于连越与他之间的恩怨,他早就忘了,他也明白那日连越喂他的并不是毒药,他垂眸看着对方左边空洞的衣袖,对方已经失去一只手了,他们也算两清了。   “嗯,只是路过此地。”   闻言,连越含笑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带公子转转这月寒的城中。”   说完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妥,赶紧补充道:“公子不用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在看到您后,想起了一位故人,心里有些高兴。”   “故人?”温昀下意识问道。   “嗯。”连越轻轻应了声,微微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道极小的阴影,低声喃喃道,“我以前做错了事,再也不会被他原谅了。”   看着情绪突然低落下来的连越,温昀微微张嘴,刚想说什么,自己的衣袖就被扯了扯,他垂下头,就见小洛瑾辞朝他张开双手,可怜巴巴道:“爹爹,我走不动了。”   温昀:“……”   最终他还是宠溺地抱起了小洛瑾辞。   视线一直放在温昀身上的连越这时才注意到小洛瑾辞。   他敛去刚才的情绪,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公子……”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小洛瑾辞又软糯糯地叫了温昀一声爹爹,双手扒在温昀肩上,头朝温昀肩膀处歪了歪。   温昀无奈之下,只好笑着应道:“嗯。”   闻言,连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怔怔望着眼前笑的一脸宠溺的温昀,右手的手指微微蜷起。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过正好吹起了小洛瑾辞帷帽上的白纱。   望着那双紫瞳,连越瞳孔微缩,愣在了原地。   “爹爹,你不是要带我去找娘亲吗,我们快走吧。”   小洛瑾辞仰着头望向温昀。   温昀:“……”   连越看着温昀走远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一直趴在温昀肩头的小洛瑾辞突然靠近靠近温昀,闷闷道。   “哥哥,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坏人。”   对于小洛瑾辞的突然改口,温昀没在意,他笑道:“这你也能看出?”   小洛瑾辞没理会温昀的这句话,继续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所以哥哥不要看着他好不好。”   恳求的话语带着撒娇的意味。   听着熟悉的话,温昀一愣,随即笑道:“知道了,以后只看着你。”   真是人小鬼大。   小洛瑾辞一听这话,满意地应了下来,肉乎乎的小手悄悄掀起了帷幕的一角,撅着嘴朝温昀的脸就是吧唧一口。   “我最喜欢哥哥了!” 第85章 未寒(九)   红灯长街,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   但不少人的视线都时不时飘向一位抱着孩子的青衣公子身上,只见这公子身姿挺拔,长相俊美非凡, 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温昀忽视了时不时向他投来的目光,垂下眸子望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温声问道:“累了吗?”   小洛瑾辞环着温昀脖颈处的手又紧了紧,糯糯道:“哥哥抱着我一点也不累。”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于是学着温昀问道:“那哥哥累了吗?”   闻言,温昀脸上立马带上了笑意,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于是他带着小洛瑾辞进了家茶点坊,他老远就看到这家店铺生意极好, 那定是味道不错。   看着端坐在他对面吃点心吃的欢快的小洛瑾辞,温昀又给对方递了杯水过去,还嘱咐道:“慢点吃。”   小洛瑾辞边吃边哼哼了两声,这时楼下一阵躁动,温昀和小洛瑾辞都情不自禁地朝楼下望去。只见众人围着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安静安静啊。”山羊胡男子走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桌案。   “安先生, 这次应该是接着上次的讲吧, 我可等了您好久。”   “对啊,我们可是专程来听您说书的。”   “好好好, 不急。”安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优哉游哉道,“上回说到, 川王性情大变, 暴虐无常, 一怒之下就血流成河……”   温昀越听怎么越觉得这描述有些耳熟, 怎么有点像……   然而还没等他思考完就听到了隔壁桌压低声音的议论。   果然即使打了厚码,但明白的人一听就知道说书先生讲的谁。   “这姓安的可真敢讲,就不怕那位知道后直接抄了他全家。”   “咱们这儿离淮阳这么远,再说民怨积起已久,哪处地方没有这般讲得,想必淮阳也不少吧,悠悠众口,那位怎么堵得住,莫不是打算把所有百姓全杀了?”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说话的人明显压低了声音。   “打住打住,咱们别谈论这个话题了,小心惹祸上身,还是吃完赶紧走吧,我今日哪知道说书的要来,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啧,胆小鬼,你先回去,我要再听一会儿。”   那人见同伴如此,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喝下最后那口茶站起身就走了。   温昀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最终他将视线挪到了隔壁桌留下来的那人身上,然后朝一旁正在吃东西的小洛瑾辞道:“你慢慢吃着,我去旁边找那个叔叔问件事。”   小洛瑾辞听话地点点头。   蓝衣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这说书先生讲述的故事,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了他旁边,立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结果刚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对方眉眼里含笑。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蓝衣男子还没说话,就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介意在下拼个桌吗?”   温昀的话刚落,就有人给这桌上了几道这个铺子的招牌茶点。   那人见此立马眉开眼笑招呼着温昀坐了下来:“怎么会介意呢,公子请坐。”   说完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公子一看就不是月寒的人。”   温昀笑着点点头:“嗯,是今日游历至此的。”   那一听这话,赶紧附和上:“公子也算来对地方了,毕竟如今举国上下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也只有离淮阳这么远的月寒稍微好些,起码还有些清闲的日子。”   虽然温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佯装赞同的点点头。   见温昀和自己的观点一致,那人立马又热情道:“今日是公子到月寒的第一日?”   “嗯。”温昀温和有礼地答道,“带家里孩子一起来的,所以见兄台是本地人就想问问这月寒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怎么说我也算月寒呆了这么多年。”   温昀面露疑惑:“公子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本是咸郡人,就在淮阳隔壁县。”   “那为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一听温昀这话,男子面露苦涩:“哎,为了一条生路而已,如今的圣上懦弱无能,朝廷上又有人只手遮天,睚眦必报,生性残暴……”   说到这儿似乎不愿再说下去,只好叹了口气:“哎,如今的南燕内忧外患,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呐。”   “别看如今月寒热闹非凡,据当初逃难到这里的人说,当时的月寒荒凉不堪,根本就是一座死城,是直到后来逃难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才有如今的景象。”   “朝廷的人不管这边吗?”温昀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男子一听这话,微微睁大眼睛,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温昀,压低声音道:“公子是不知南燕的边境离这儿多远吗?要不是一路拼命逃亡我也不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月寒。”   男子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再南燕的地图上见到过月寒。”   对此,男子也没有过多纠结,他继续道:“在如今的乱世,有个容身之所就算不错的了。”   温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是楼下传来一阵唏嘘声。   蓝衣见状也愤恨地锤了锤桌子,但对上温昀不解的眼神时也有些诧异。   “公子不是南燕的人?”   温昀一愣,脸上露出些许羞愧:“不瞒兄台,我长期住山上,基本与世隔绝,所以很多外界的事都不知道。”   闻言,蓝衣男子也没有怀疑什么,反而有些羡慕道:“乱世里还是与世隔绝的好。”   然后看着温昀一张恍似谪仙的脸,不禁凑上前压低声音道。   “公子,我也是跟你聊的投机才这跟你讲的,你出去之后千万别乱说,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看着温昀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睛郑重道:“出去千万别提的一个人,瑾王。”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扫视了一遍四周,又继续道:“今日说书先生说的主角就是瑾王,大家伙心里都明白,所以刚刚讲到明安镇整个镇子被屠的时候,大伙才如此愤懑,毕竟现实比这残酷的许多。”   瑾王?   温昀微微一怔,洛瑾辞吗?   他下意识道:“可是洛……瑾王在我印象里瑾王不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吗?”   蓝衣男子却因温昀的话狠狠蹙起了眉头:“公子恐怕是隐世太久了,都不知道如今何年了吧,你描述的这些恐怕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哪有什么温文尔雅,只恐怕是狼子野心,生性残暴,一直扮猪吃老虎罢了。”   听到这些谩骂洛瑾辞的话,温昀有些不舒服地蹙了蹙眉,最终开口问道:“那兄台可知如今瑾王年岁多少。”   男子闻言若有所思了一番:“兴许快弱冠了。”   弱冠?   听到这个词,温昀瞳孔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有些着急道:“那你知道瑾王现在的身体如何吗?”   他的话刚落,还没等到蓝衣男子回复,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响起了。   “倘若公子想知道,不妨让连某来给公子说说,连某知道的定然比在座的都多。”   温昀回过头就见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的连越站在自己身后,一双杏眼定定望着他,然后慢慢弯起,眼里带着笑意。   温昀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蓝衣男子,赶紧站起身,朝连越恭敬道:“连公子。”   连越微笑着颔首:“这位公子,可否跟你换个位子。”   说着就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的雅间。   蓝衣男子顺着看了过去,那可是这茶坊里最好的包厢,于是再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温昀后,忙不迭地点头:“那就不打扰二位公子了。”   看着在对面坐了下来的连越,温昀微微皱眉,随即就将想说的话问了出来:“不知公子为何跟着在下。”   见一旁小二重新摆放了新的茶点后,连越倒了一杯花茶,用右手递到温昀面前:“公子尝尝,这是店里的招牌。”   温昀并没有领情,连越也不恼,嘴角微微上扬:“在下并没跟踪公子,只是正好来视察店里的情况,没想到恰巧遇到公子。”   说完又将手里的杯子朝温昀松了松,示意他喝茶。   而对于连越的话,温昀半信半疑,他也不好一直晾着对方,刚想接过时,一道身影扑向了温昀怀里,温昀下意识搂住了小团子。   连越的视线也转移到了趴在温昀身上的小洛瑾辞面前,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杯子放到温昀面前的桌上,开口道:“公子似乎对瑾王的事很上心?”   温昀将小洛瑾辞抱坐好才看向连越,既没肯定也没否定。   连越微微抿了一口茶,便不再卖关子,继续道:“连某听闻瑾王的身子向来不好,如今似乎更为严重。”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温昀在听到之后仍心头猛地一紧。   怀里的小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温昀的情绪变化,安抚性地又往温昀怀里靠了靠。   就在温昀打算开口辞别的时候,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走到了连越面前,压低声音道:“公子,沈大夫来给您瞧手了。”   温昀一眼就认出了这黑衣男子,就是当初带着连越逃走的车夫,闻言,也跟着连越的视线望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一看居然又看到了老熟人,沈老大夫和他的孙子童童。   连越收回视线嘱咐道:“你先让沈大夫回去,我今晚还有事,明天亲自登门拜访。”   黑衣男子微微蹙眉,刚想开口说话,可看着连越瞪着他的眼神,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乖乖应了下来,走时还深深地望了温昀一眼。   可不知为何,温昀总觉得对方看他的视线带了点恶意,就很奇怪。   然后他还没来记得思考什么,突然一抹黑色的影子直接跳到他身上,朝他喵喵喵叫个不停,还亲昵地蹭了蹭温昀的胳膊。   就这样,温昀怀里除了一个奶团子,如今又多了一只猫。   小煤炭?   小洛瑾辞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团黑漆漆的东西,就被一阵叫喊声吓回了神。   “小煤炭!”   看着突然跑开的小煤炭,童童赶紧追了上来,然而沈老大夫又担心自己的孙孙出事,于是也跟在后面跑。   看着乖巧地窝在温昀怀里的小煤炭,童童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但很快又朝小煤炭唤了几声,小黑猫才从温昀身上跳下来,跑到气喘吁吁地童童身边,咬着童童的衣角往温昀那边扯。   温昀有些惊讶的是没想到第一个认出他的居然是小煤炭。   “小煤炭乖,别闹。”童童弯下腰将对方抱进怀里,没想到小猫叫的更凶了,可惜他根本听不懂。   跟上来的沈老大夫见到连越后,扯了扯童童的胳膊,朝连越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在连公子店里闹了笑话。”   还抱歉地朝温昀赔礼。   温昀赶紧摆摆手:“您这是哪里的话,这猫很可爱,我也很喜欢。”   一场乌龙过后,沈老大夫就拉着童童走了,就只有小煤炭频频回头朝温昀叫。   连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黑猫,知道温昀站起身来告辞,他才回过神来。   连越一滞,执意要送温昀出去,只是在看温昀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心一紧,下意识问道。   “公子能否告知连某,您的姓名。”   看着对方一脸的期待,温昀浅浅一笑:“萍水相逢,无甚姓名,连公子,告辞。”   说完拉着小洛瑾辞便转身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连越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很快就被落寞所代替,他抬头看着身后繁华热闹的茶点坊,心里一阵酸涩在蔓延。   当年他见洛瑾辞每每说带温昀去吃茶点,对方都笑得一脸高兴,他就发誓以后也要为公子搭建一家茶点坊,也要公子这般高兴。   如今茶点坊有了,里边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亲手搭建的,可是他却再也看不到公子了。   ……   发现一直盯着自己的那股视线消失后,温昀顿时松了口气,他赶紧抱起小洛瑾辞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也是沈大夫他们离开的方向,没多久他就追了上去。   小煤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再次挣脱了童童的怀抱朝他奔来。   温昀放下小洛瑾辞,蹲下身,摸了摸小煤炭的脑袋,含笑道:“好久不见。”   “喵~”   见温昀抱着小煤炭朝他们走来,沈老大夫握着童童的手紧了紧,一双苍老却又锐利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温昀,开口道:“公子有事吗?”   看着沈老大夫防备的眼神,温昀刚才的喜悦顿时褪去了大半,他张了张嘴,最终温声道。   “你的猫儿。”   说着弯腰将怀里小煤炭递给了童童。   “谢谢,哥哥。”   温昀闻言心里一暖,刚想伸手摸摸童童的小脑袋,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洛瑾辞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哥哥,我好困啊,想睡觉了。”   一开始温昀还以为这是小洛瑾辞为了打断他和童童说话耍的小聪明。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小洛瑾辞身子一歪,白纱被风吹起,他半瞌着眼睛看向温昀,微微张开手,低声喃喃道。   “哥哥抱。”   温昀眼疾手快地接住小洛瑾辞,心有余悸的将人死死抱进怀里。   看来回到洛瑾辞身边已经刻不容缓了。   然而,等他将视线抬起时,却看到沈老大大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里的小洛瑾辞,震惊道:“他居然是…月寒人…” 第86章 未寒(十)   月寒人?   听沈老大夫这么说似乎见过月寒人。   温昀知道小洛瑾辞睡着的原因, 之后赶路,离雪山越来越远,小洛瑾辞沉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于是他抱着小洛瑾辞, 朝沈老大夫问道:“您知道月寒?”   一听到这词,沈老大夫立马清醒了过来,赶紧摇头,慌张的拉着童童就准备走。   “老夫不知道, 公子定是听错了。”   知道此事定有蹊跷,温昀上前拦住了沈老大夫,恳求道:“您就告诉我吧,这事对我很重要。”   沈老大夫却一直板着脸坚决不开口,这时一旁的童童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一脸期待的看着沈老大夫。   沈老大夫向来疼爱孙子,但这次却强硬道:“童童乖,你先回药铺将爷爷晒着药收起来,爷爷有话和这位公子说,待会儿就回来。”   童童看看爷爷, 又看了看温昀, 见温昀浅笑着朝他微微颔首, 最后他乖巧地抱着小煤炭走了,清冷的街道上如今就只剩洛瑾辞和沈老大夫。   “公子, 恕老夫无可奉告, 请回吧。”沈老大夫一脸态度坚硬,并不打算给温昀透露半分。   温昀抱着小洛瑾辞犹豫了片刻, 迈开了步子, 走到沈老大夫面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您是凭这双紫眸就说他是月寒人吗。”   沈老大夫定定看着温昀那双过于熟悉的眸子, 并没有说话。   “那您可知他是何人?”   知道沈老大夫不会回答, 温昀便继续道:“他是瑾王的孩子。”   说着就将小洛瑾辞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在茶坊里他就听到有人提起了紫眸,如若他没猜错的,洛瑾辞的眼睛还是如原著般显现了,而且小洛瑾辞和洛瑾辞实在太像了,甚至鼻间那颗痣都没一点偏差,恐怕如今的南燕无人不知晓洛瑾辞的模样吧。   果然此话一出,沈老大夫看着小洛瑾辞那张熟睡的脸,瞳孔微颤。   温昀继续推波助澜道:“沈大夫,您也知道现在的南燕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能拯救这一切的人最可能是这个孩子里,倘若您真的知道他的身世就请告诉我吧,我发誓定守口如瓶。”   说着一双暖色的瞳孔满是真挚地望着一脸难色的沈老大夫。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就在温昀以为又失败的时候,沈老大夫一双锐利的眼睛慢慢松散了下来,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跟老夫来吧。”   知道沈老大夫已经妥协的温昀,面露喜色赶紧跟了上去。   沈老大夫安排童童睡下后就带着温昀坐在了院子里。   他在自己的杯中倒了点酒,突然想起什么,朝温昀道:“喝吗?”   温昀摇摇头,在他印象里这是沈老大夫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酒。   沈老大夫收回了手,喝了一口酒后,自顾自地讲了起来:“给你讲个故事。”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似乎陷入了回忆。   “曾经有个小国,国土面积虽小,但是钟灵毓秀,兵力强悍,资源丰富,可以说在当时是无人能敌,仿佛是上苍的偏爱。直到后来邻国为了求和,将一位皇子作为质子送到了这个国家。”   “可是事情也是从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质子在这儿受尽了屈辱,一待就待了五年,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国家被众人捧在心尖尖上的公主殿下却爱上了这个质子,公主殿下样貌绝尘,能文能武,十二岁就带兵出征,屡屡胜仗,十分受百姓爱戴,只是性情骄纵了些,毕竟从小就被父皇和皇兄骄纵着长大,可是公主殿下却在一场宴会上将心丢在质子身上。”   “那场宴会,本是胜仗归来的庆功宴,却听说邻国的质子趁机逃跑后又抓了回来,大伙想在趁着宴会狠狠羞辱一番质子以泻心头之火,没想到公主殿下却被对方的傲骨折服,在大家羞辱完质子后将质子带回了公主府。”   “从未受过委屈的公主却在质子身上栽了跟头,质子不想见到她,她偏偏要贴身带着,让这人日日看着她,质子想寻死,她就偏要对方活着,甚至不惜说一些难听的话语刺激质子活下去,可心性率真的公主却不知这一切只是质子的阴谋,直到公主殿下怀上了质子的孩子。”   “那时候国家已经混乱不堪,而质子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国家,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爱人厮守,实在放不下质子的公主殿下决定去找质子做个最后的了断,然后为了国家而战。”   一口气说到这儿的沈大夫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一口气干完后,又继续道:“于是公主瞒着父皇和兄长悄悄去了质子所在的国家,在见到质子的那瞬间喜悦,难过,酸涩互相交织着,本以为这一别之后再见就是刀剑无眼,却不料质子在她的水了下了药,等公主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囚禁了起来。”   “被囚禁的公主殿下,每天都听着自己心爱的人跟自己讲关于自己国家节节败退的消息,爱意渐渐转化成了无尽的恨,她恨质子更恨自己,都是她引狼入室,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是她害了自己的国家,害了自己的子民,从那以后公主殿下越来越憔悴,每日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有一次彻底晕了过去,质子就请了一个刚进太医院的太医替公主医治。”   “在得知公主殿下已有身孕,质子将那位小太医留在了自己的府上,还威胁小太医不能讲出去,那是小太医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眼睛,宛若紫水晶一般透亮,只是却黯淡无光,没任何生命力。”   “自那以后公主殿下的身子就交给小太医调理了,一开始公主殿下不愿配合,在小太医的劝解下开始接受治疗,甚至还会时不时和小太医说话,会说他们国家的山川河流美景,人情世故……直至将孩子安全生下,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五官像极了公主殿下,可惜公主殿下还来不及看一眼,孩子就被抱走了。”   “自那以后公主殿下又郁郁寡欢了起来,身体消瘦的厉害,任由小太医怎么劝都劝不动,然而彻底压倒公主殿下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灭国的消息。”   说到这沈大夫突然垂眸喝了一口酒,滑落的泪珠顺着下颌滚落至酒杯中,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小太医还记得公主殿下说的最后一句话‘今晚的月亮这么圆,我想回家了。’在自刎前,公主殿下让小太医赶紧跑,能跑多远是多远,因为质子不会放过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   “趁乱逃跑后,小太医找了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隐姓埋名了十五年,等他避过了风头才回到家乡,这时已经物是人非了,根本没人知道公主殿下的国家,而且关于这个国家的记录,人与事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被蒸发了一般,而当初的质子也风风光光的坐在了万人敬仰的位置……”   说到最后,沈大夫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自然。   温昀听完表面虽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张了张,犹豫道:“公主殿下的故乡就是月寒吗?”   然而沈大夫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道:“这件事已经藏在老夫心里几十年了,如今也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公子就将他当个故事吧。”   其实温昀还有很多想问的,但到了最后张了张嘴,只是问道:“只要是紫眸的都是月寒人吗?”   沈老大夫点点头,   “这是上天赠与月寒一族最好的祝福,不过月寒紫眸是皇族一脉独有的标志,但皇族一脉的人极少。”   说到这儿,沈大夫顿了顿又继续道:“当初月寒所有的人都被如数绞杀,除了一位,也就是如今的瑾王,而公子您今日抱着的孩子就是瑾王的,您说过有办法能平复瑾王的怒火,希望您能尽力而为,因为无论如何到最后受苦最多的都是老百姓。”   “怒火?”   温昀突然有不解。   看到温昀的表情,沈老大夫也有些惊讶:“公子您不知道?”   温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沈老大夫提着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看着温昀,没想到对方连起源都不知道就跟他保证这件事,但很快他就将这口气吐了出来,毕竟对方还有洛瑾辞的孩子,也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他慢慢道:“三四年前宫中那场大火过后,瑾王性格大变,行事乖张,杀伐果断,只手遮天,玩弄权术,将先皇囚禁起来,放任弟弟造反,然后又将弟弟拉下皇位,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会自己称皇称帝的时候,他却将自己的五弟推上了皇位。他的行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沈老大夫说着情不自禁地摇摇头:“说实话,老夫曾经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他那时还温文尔雅,待人温和,根本就不是这番阴晴不定,暴虐无常的模样,之所以有这样的转变传的最多的两种说法,一是殿下的爱宠受阴谋牵扯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对他的打击极重,然而比起这种说法,大家更多的是相信第二种,因为在大火中身体受损,双腿不能动,极大打击后性格扭曲。”   “直到殿下有了自己的王府,他竟将爱宠的墓地安排在了王府中,还一把火将宫中让他爱宠丧生的那片地烧了,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那儿如今都是片草不生,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更偏向这个解释……”   说着说着眼里满是无奈。   听完沈老大夫的讲述,温昀瞳孔微微紧缩,心里一时沉重了起来,没想到洛瑾辞遭受背叛,肢体残疾,紫眸显现,暴虐无常……兜兜转转到头来一样都没改变。   他朝沈老大夫道了句谢后,留下些珍宝便走了。   沈老大夫看着温昀急匆匆的背影,心里多了丝期盼,只希望温昀能阻止这场毁灭性地灾难。   一开始温昀担心小洛瑾辞骑马吃不消,便选用了马车,可是马车实在太慢了,在征得小洛瑾辞的同意后,他带着对方骑上马,小家伙却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在温昀的拼命赶路下,他终于来到了淮阳,有洛瑾辞在的地方。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瑾王府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门口的侍卫一脸凶相,嘴里不耐烦道:“滚开滚开,还想见我们王爷,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温昀,想见我们王爷的温昀、云温,李云多了去了。”   说着就用手里的刀柄去推温昀。   这时小洛瑾辞慌慌张张朝温昀跑来,奔跑的过程中因为太急,周围的人又多,就把头顶的帷帽弄掉在地上,他顾不上掉了的帷帽,赶紧推开人群冲上前抱着温昀的手臂。   顿时周围就想起了一片吸气声。 第87章 春浓(一)   “哎哎哎, 你听说了没,瑾王都有孩子了。”   “瑾王?他不是不近女色,喜欢男人嘛, 怎么转眼就有了孩子?”   “谁知道呢,据说孩子都三四岁了,和瑾王长得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紫眸, 这回绝对跑不了。”   “三四岁?我怎么听说的是六七岁?”   “六七岁?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当初为男宠的那事还闹得轰轰烈烈的,果然帝王家最是薄情了。”   “那孩子她娘长得如何?”   “孩子他娘没来,听说是去世了,是一个男人带着孩子找上门的。”   “男人?不会是孩子他娘的什么相好吧?”   “还有人说那小孩叫那男的爹爹。”   “啧啧啧, 这关系怎么这么乱。”   然而温昀才在王府门口呆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流言就在坊间疯传了起来。   温昀抱着小洛瑾辞,检查了一番有没有受伤后便温声道:“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小洛瑾辞不高兴地瘪瘪嘴:“我看他们欺负你。”   温昀被对方的这句话逗乐了,他伸手摸了摸小洛瑾辞的小脑袋:“走吧,我们先回去。”   说着弯腰捡起帷帽, 遮在了小洛瑾辞的头上, 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然而他刚迈开脚要走, 就突然被刚刚不让他进的人拦了下来。   “公子稍等,我们已将此事禀告大管家了。”那人一改脸上的不耐烦, 一张圆润的脸堆满了笑容。   果然, 很快就放他们进去了。   偌大的王府修建得十分精致,别具一格, 亭台楼阁都符合温昀的审美, 但他此时无心欣赏这些东西, 相反还很紧张, 毕竟要见洛瑾辞了。   虽然在他这儿,可能就短短几日未见,可是在现实中他们分隔都快将近四年了。   而且听着外界的传言,那分明和他认识的洛瑾辞大相径庭,所以他难免有些紧张,然而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怎么越走越偏,于是开口道:“这不是去见王爷的路?”   前面带路的小厮一愣,恭敬道:“公子,这是去见大管家的路。”   大管家?   能当上洛瑾辞的大管家想必定是他信任之人吧,最终温昀轻轻应了声。   然而温昀在见到那个大家口中的大管家时狠狠惊讶了一番。   这个大管家乍一看居然和以前的他有几分神似,看过不少经典桥段的温昀突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拉着温昀手的小洛瑾辞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仰着头一双大眼睛担忧地望着温昀,压低声音询问道:“哥哥,你不舒服吗?”   温昀回过神来,笑着垂眸看向小洛瑾辞,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声线居然和他的也有几分相似。   “我是王府的管家沈肖然,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沈肖然俊秀的面容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温昀抬起眸直直望着对方那双和自己神似的眸子,也淡然一笑。   “温昀。”   “温昀?”沈肖然擦拭着杯盏的手一顿,他抬起眸又继续道,视线却停留在了为温昀引路的小厮身上,“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小厮会意,赶紧上前道:“大管家,这是本月第三个温昀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温昀的眼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沈肖然将手里的杯盏放回了桌上,他站起身来朝温昀走来,声音柔柔道,“请问温公子找王爷有何时?”   温昀看着对方不紧不慢道:“自然是有要是禀报。”   “要事?那请问公子可有王爷的信物或者请帖一类的东西。”   温昀一愣,摇了摇头。   沈肖然看着温昀那张昳丽的脸,微微勾唇道:“可是我听说公子这次带了王爷的孩子回来。”   说着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了小洛瑾辞身上,他蹲下身,友好地笑道:“乖孩子,可以把你的帷帽摘了给哥哥看看吗?”   小洛瑾辞闻言,拉着温昀的手又紧了紧,他仰头看向温昀,见对方朝他点头,才伸手将自己的帷帽摘了。   沈肖然在看到小洛瑾辞的那瞬间,反应也如同其他人一般,瞳孔微微放大,满脸都写着震惊和不可以思议,他怔怔望着小洛瑾辞,话却对着温昀说的。   “他真的是王爷的孩子吗?”   对于这个问题,温昀确实不太好回答,说不是,估计没人信,毕竟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小洛瑾辞确确实实是洛瑾辞的一块骨肉,说是但又觉得哪奇怪,随后温昀含糊地应了下来。   沈肖然细细打量着小洛瑾辞,真的太像了,就连鼻间的那颗痣位置都一模一样,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小洛瑾辞的脑袋,却被对方避开了,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站起身后,他朝温昀问道:“他的娘亲呢,怎么没见她来?”   温昀来时并没想这么复杂,很多事也没来得及去思考,沈肖然突然给他抛了这么一个问题,他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小家伙抢到了他前头。   “我们就是来找娘亲的。”   小洛瑾辞说话奶声奶气的,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沈肖然。   沈肖然直接被小洛瑾辞说的这句话整懵了,就连温昀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两人齐齐看向小洛瑾辞。   沈肖然继续道:“那你的爹爹呢?”   “爹爹……”小洛瑾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昀抢了过去,“我们就是来找他的爹爹的,至于孩子的娘亲……”   说到这儿温昀突然面露难色,沈肖然会意便没再追问下去,他思索了片刻后才道:“不如公子先在王府落脚,待王爷回来后我再与王爷讲此事。”   回来?   洛瑾辞出门了?   居然不能第一时间见到洛瑾辞,温昀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最后浅笑着应了一声好。   看着小厮带温昀走后,沈肖然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他朝一直站在旁边的侍卫招了招手:“王爷回来了叫我。”   “是。”   *   温昀本以为没多久就会见到洛瑾辞,结果半天过去了,一晃就到了夜晚,他刚踏出门就被人拦了下来,而他每次问,对方都说洛瑾辞还没回来。   洛瑾辞到底有没有回来,温昀不知道,但他肯定的是自己现在被软禁了。   于是温昀替沉睡过去的小洛瑾辞掖好被子,就悄声走到门边。   门口站了两个侍卫,温昀的脚刚踏出门槛半步,就被人拦住了。   “屋子里闷的慌,我就想出去走走。”   侍卫一听这话就果断拒绝:“大管家吩咐了属下一定要保证公子的安全。”   温昀:“……”   于是温昀不得不拿出自己糊弄人的本事:“我就随便转转,你跟着我不就行了,另一个人留下来守着王爷的孩子。”   果然一听这话侍卫就面露犹豫之色,看来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温昀继续道:“我们好歹也是你们王爷的客人,倘若让他知道你亏待了我们,我也不好替你掩饰什么。”   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一想到瑾王发怒,侍卫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然后将拦着对方的手改为请。   温昀愉快地迈开了步子。   秋天的夜晚,微风也带着凉意,温昀走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半个人影。   这王府大倒是大了,可惜过于冷清。   温昀被寒风吹得有些发冷,打算抬脚回去了,就听到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他挺耳熟的,毕竟前不久才听到的,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喜欢沈肖然,也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的交谈,他刚想转身离开,接下来的一道声音却让他硬生生留住了步伐。   短短的一个嗯字,他便听出了来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心跳却陡然快了几分。   是洛瑾辞。   温昀下意识朝声源处走去,却被一旁的侍卫抬手拦住。   “公子,不能过去,那不是您能逛的地方。”   看着阻拦在他面前的人,温昀难得的沉下了脸。   “若我非要过去呢?”   温昀一张脸本就生得清冷,平日不苟言笑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不易接近,此时沉下脸来,身上更是多了一份凌冽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接近。   侍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些距离,但一想到大管家吩咐的话,不要让此人踏进王爷会出现的地方,他咬咬牙坚决不让。   温昀知道对方定是得了什么命令,否则刚刚还好好的,如今却不让他向前半步。   温昀的视线越过侍卫看向他身后的红墙青瓦,一时心头烦躁,洛瑾辞明明就离他这么近,他却见不到。   就在他思考硬闯的可能性时,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是沈肖然。   “外面何人在吵闹?”   “大管家是小的出来找猫。”   侍卫比温昀抢先了一步说话,边说话还边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温昀,求他别发声。   温昀:“……”   沈肖然一听到这声音,微微皱起眉头:“找到了就赶紧回去,闲散人禁止在这儿闲逛。”   “是。”   侍卫说完就打算领温昀回去。   然而温昀哪肯走,好不容易见到了洛瑾辞,就这样走了的话,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于是他果断开口朗声道:“王爷,草民有事求见。”   这句话说完,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在温昀怀疑自己刚才听到洛瑾辞的声音是不是过于想念洛瑾辞,产生幻听的时候。   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来。”   听到这声进来,温昀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皮,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地朝石拱门走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院子内除了洛瑾辞、沈肖然,居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龚星尧,一个是他没见过的人。   看着这么多人,他张了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肖然看着温昀,即使不高兴,但还是佯装和善,柔柔问道:“温昀公子,这么晚了有何事非得和王爷说。”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温昀总觉得对方将自己的名字咬得很重,似乎在强调什么。   由于洛瑾辞背对着他,温昀并没有看到洛瑾辞的表情,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周围的气压突然低了些。   “自然是要事,草民想和王爷单独谈谈。”温昀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温昀挺拔的背影道。   沈肖然替洛瑾辞倒茶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倒好茶后又附道洛瑾辞耳边低声道:“他就是今天下午找上门的温昀公子。”   虽然声音小,但足够也在场的人都听到。   洛瑾辞搭在石桌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骨骼微微凸起。   直到敲打的声音停下来,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声音才响起:“过来。”   已经多久没听到洛瑾辞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了,温昀忍,于是他听话的走到了洛瑾辞的跟前。   只是在看到洛瑾辞的那瞬间,瞳孔不禁一颤。   他虽然听了不少传闻,可当真正看到的那一瞬间还是承受不住这种难过。   洛瑾辞脸上就一种病态的苍白,一双紫色的眸子黯淡无光,没有任何焦距,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身体也消瘦的厉害,心间一股酸涩蔓延开来。   然而洛瑾辞接下来的话却把他这份难过削去了大半。   “这般盯着本王作甚,如今都这么大胆了吗。”   洛瑾辞的声音又轻又缓,说到最后洛瑾辞的声音带上了诱人的尾音,含了些轻佻的意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却没有任何温度,反倒让人觉得如坠寒冰。   温昀:“……”   温昀知道这是洛瑾辞发怒的征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怒。 第88章 春浓(二)   温昀知道洛瑾辞看不到, 可即使能看到也不一定认得出他来。   于是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微微抿上,浅笑道:“因为王爷您好看呀。”   此话一落, 周围的人都震惊地看着如此胆大的温昀,只有洛瑾辞身旁的沈肖然眼里带着点笑意,仿佛在看好戏。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毕竟以前敢这么和洛瑾辞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长高了几尺。   只见洛瑾辞的眉头蹙起, 他微微仰头看着前面的温昀,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龚星尧就站了出来,朝洛瑾辞拱手道。   “王爷,今日这事您看怎么样?”   听到这话, 温昀一愣,龚星尧这是给他解围。   大家伙的视线又齐齐落在了龚星尧身上。   如今的龚星尧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愈发英姿飒爽,或许常年在军营生活,浑身上下都透着凌冽刚正之气。   很难让人相信如此刚正不阿的大将军竟会主动替人解围, 虽说着这解围也解的过于生硬。   洛瑾辞眼底波澜不惊的如同一汪深谷死水, 他定定盯着替温昀说话的龚星尧, 淡淡开口道:“为何?”   龚星尧一双明亮的眸子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众人皆怕的洛瑾辞,诚实道:“因为他很像一位故人。”   闻言, 洛瑾辞嗤笑了一声, 声音里的讥讽再明显不过:“往日怎不见你这般。”   龚星尧不紧不慢道:“臣说了,很像, 所以希望王爷别迁怒他。”   看着突然对峙起来的两人, 沈肖然抬起眸子细细打量着一边的温昀, 他见过那人画像, 两人并没什么相似之处,非得说的话那就是眼睛吧,以前长相相似的他也见过不少,可也没见龚星尧为谁求过情,可这一次不仅求情了,还说很像。   这个很像不禁让他怀疑龚星尧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最后他还是将视线落在了温昀的身上,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危机感。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温昀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人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确实有点担心洛瑾辞会因为他迁怒了耿直的龚星尧,于是便硬着头皮打破了这份寂静。   “王爷,刚才是草民鲁莽了,若王爷想……”   温昀说着说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知为何,他觉得洛瑾辞好像更生气了,于是他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弱了几分,甚至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尽管知道洛瑾辞看不到,但洛瑾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过于炙热,甚至可以将他灼伤,温昀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他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怎么如今的洛瑾辞这般阴晴不定。   他刚想着要不要开口挽回点什么,突然一阵咳嗽声响起,洛瑾辞用一只藏青色的帕子捂住嘴,佝偻着身子猛咳了一阵。   一旁的沈肖然满脸的担心,他下意识抬起手想去替洛瑾辞顺背,可突然想起对方曾对他的告诫,手指微微弯曲,最终收了回来,他端起一杯水递到洛瑾辞面前。   “王爷您先喝水缓缓,我去找傅太医。”   然而沈肖然手里的水却被洛瑾辞无情地挥开了。   他捏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没再说话,僵站在一旁。   此时温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洛瑾辞身上,或许别人察觉不到,但他却闻到了一股铁锈,于是赶紧上前,将手搭在洛瑾辞背后,想替他顺背,他另一只手拿起石桌上洛瑾辞面前的杯子,可他没想到这时的洛瑾辞会直接推开他。   温昀直直楞在原地。   而一旁本来心情也不太好的沈肖然在看到这一幕后,心情也舒坦了些,他看向温昀的视线多了丝嘲讽,果然图谋不轨。   洛瑾辞因为咳嗽咳得猛,此时脸颊上透着薄粉,映衬着苍白的皮肤更像雨后的桃花,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同时却带着一分阴鸷。   “别碰本王。”   这句话就像一颗刺狠狠扎进了温昀心间最柔软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慢慢传开,被洛瑾辞推开的温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垂着手,任由杯子里的水流在地上。   “本王累了,今日就谈到这儿,那事明日再谈。”   洛瑾辞声音淡淡,却带着冷意。   “送本王回去吧。”他微微侧过头朝朝身旁的沈肖然道。   沈肖然一愣,很快眉眼上就带了点笑意。   这是洛瑾辞第一次向他提这样的要求,于是沈肖然赶紧去一旁将洛瑾辞的轮椅推来,他看着洛瑾辞熟练的将自己挪到轮椅上后,便走到洛瑾辞身后,朝在场的另外三人道微微颔首,就将手搭在洛瑾辞轮椅的扶手上,正欲推着洛瑾辞离开。   温昀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轮椅,是他当年送给洛瑾辞的,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他视线上挪,抬头望着那一前一后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然而就在轮椅快出拱门的时候,洛瑾辞突然抬起手,示意沈肖然停下,开口淡淡道:“让他推本王回去。”   洛瑾辞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沈肖然嘴边的笑容一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担忧道:“王爷,这恐怕不合适吧,万一他是别人派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打断了。   “你今日话似乎格外多。”   说到这儿,洛瑾辞微微蹙眉,清冷的嗓音如月色般凉薄。   “下次说话别离本王这么近。”   洛瑾辞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却全都是对他的冷声警告。   沈肖然虽心有不悦,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垂下眸子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站到一旁将位子让了出来。   温昀犹豫了片刻走到了洛瑾辞身后,手搭上扶手,垂眸道:“王爷,草民不识路。”   “本王识路。”   这句话刚落,沈肖然就知道洛瑾辞不让他跟着,最后恭敬地目送两人,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紧握成拳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温昀推着洛瑾辞继续往前走着,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温昀连张了好几次口,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还是闭上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在踏进屋子前,洛瑾辞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温昀一愣,突然想到刚才说的话,于是边推着洛瑾辞进屋边道:“不知王爷是否听说了今日的事。”   洛瑾辞淡淡应了一声。   进了屋后,温昀担心洛瑾辞冷,转身将门随手关上,心里一边在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和洛瑾辞相认。   然而等他再回过身的时候,洛瑾辞已经自己转动着轮椅转过了身,一双幽紫色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周围散发气场,让温昀感到陌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他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想回避,就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   “王爷,今日太晚了,草民就不叨扰王爷休息了,明日再来拜访。”   事到临头,温昀一下子怂了下来,他感觉此时的洛瑾辞太不对劲,宛若山雨欲来。   “你回去作甚。”   洛瑾辞的这句问话问得没头没脑,没反应过来的温昀下如实答道:“回去带孩子。”   “孩子?”   “嗯。”温昀刚想说什么,一道阴影就落了下来,只见洛瑾辞不紧不慢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他,浑身凌冽的气势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门上。   如今的洛瑾辞已经比他高了近半个脑袋,温昀不顾对方居高临下的目光,死死盯着洛瑾辞的腿看,眼睛里除了惊讶还夹杂着喜悦。   “你腿没事?”   然而洛瑾辞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谁的孩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温昀的脸上,他抬起眸子望着眼前的洛瑾辞,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凑的极近,他甚至能看清洛瑾辞根根分明的睫毛。   温昀的喉咙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干涩得厉害,他开口道:“你的。”   然而这两个字让洛瑾辞微微一怔,很快他轻笑了一声,眼睛,唇角都弯起了微小的弧度,冰冷的面孔如桃花绽放。   “我何来的孩子,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洛瑾辞侧过头慢慢靠近温昀,最后将温热的唇听在了温昀的耳边,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恍若一朵慢慢下坠的雪花,划过温昀的耳畔。   “你给我生的吗,温昀。”   温昀身子一下子僵硬得厉害,暧昧的气氛在这瞬间彻底消散,粉色从耳垂慢慢上沿,热意一下子笼罩着他,此时的温昀是又气又羞。   然而耳垂突然被冰了一下,洛瑾辞竟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温昀触电般地缩了缩脖子,红着脸瞪向洛瑾辞。   洛瑾辞不急不慢地将手收了回来,食指和拇指细细摩擦着,动作暧昧且涩qing。   而温昀在看到洛瑾辞的这个动作后,脸上的热意更甚。   “你此时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洛瑾辞你……”   忍无可忍地温昀刚说了半句话,一根修长的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唇瓣上,淡淡的雪松香带着点凉意,圆润的指腹一点一点划过温昀的嘴唇。   雪松香如数包裹着温昀,除此之外危险的气息离他也越来越近。   过于安静的环境下,他甚至听到了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他努力让自己忽视那节奏彻底混乱的心跳,可这样一来,嘴唇上的触感就被无限放大,洛瑾辞的指尖仿佛带着一股细小的电流,所过之处一阵酥麻。   温昀微颤着睫毛,他听到洛瑾辞缓缓道。   “温昀,你说他不能死,那我就不让他死,你说他要道路顺畅,那我就送他登上帝位。”   “温昀,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   微凉的手指捏住温昀的下颌,指尖逐渐发力,温昀白皙的下颌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他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微微蹙起眉头。   “快四年了,为何现在才回来。”洛瑾辞放松了手上的力度,轻轻摩挲着温昀的下颌,缓缓道,“而这次回来,你又想干什么?”   耳边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尾音,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摇摆的烛光下忽明忽暗,宛若深不见底的黑潭,还泛着寒气。   可从始至终都映着温昀的模样。   温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他用手环住洛瑾辞的脖颈,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便用力往下拉,他稍稍仰头就吻上了洛瑾辞温热的嘴唇。   “洛瑾辞,我好想你。” 第89章 春浓(三)   烛影晃动, 门上映着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烛光给他们四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好闻的雪松味紧紧包裹着温昀,他环住洛瑾辞的双手慢慢下移, 搭在了洛瑾辞的肩上,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正动情的时候洛瑾辞竟然猛地推开了他。   哐当一下,温昀的后背嗵地一下撞在了门上, 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惊愕地朝对面望去。   见洛瑾辞步子踉跄,他赶紧弯腰向前,下意识伸手去扶洛瑾辞,可这回被洛瑾辞避开了。   洛瑾辞一只手支着身后的轮椅, 手被青筋凸起,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这时温昀才注意到洛瑾辞的腿,他发现对方的腿有些不自然发颤,虽然幅度不明显,但正常人一般情况下腿根本不会这样。   于是温昀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所以洛瑾辞的腿根本没好, 刚才是强撑着站起来的?   担忧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温昀刚抬起眸子就对上了一双泛着冷意的幽紫色的瞳孔, 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了一下,他张了张嘴, 收回了空着的手, 不确信地放软声音问道:“洛瑾辞,你怎么了?”   他感觉今晚的洛瑾辞很不对劲。   闻言, 洛瑾辞定定回望着他, 脸上挂着的伪笑早已消散, 这是他第一次在温昀面前露出了阴鸷的神色, 语气也一改前态的淡漠,带上些许质问,算不上友善。   “温昀,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回来你想要什么?”   停顿了片刻,又冷嘲道:“是不是还会走。”   说着,掩在衣袖下的手狠狠捏紧了轮椅的扶手,指尖泛白。   一听这话,温昀便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洛瑾辞,我这次回来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好好的。”   温昀讲到这吞了吞口水,再度放软声音道:“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   他本以为说完这些,洛瑾辞多多少少会有些反应,可他只在洛瑾辞脸上看到了讥讽。   这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在洛瑾辞那边毫无信用可言。   尽管很愤怒,但洛瑾辞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也就是这种过于淡漠的态度让温昀没法理智思考,让他没由来的心慌。   “温昀,你骗我的事,每次都是我提了出了,你再无隐蔽的时候你才会告诉我,很多谎言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可……”   然而这回洛瑾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昀堵住了嘴。   这次的温昀比上次迫切了很多,急切的想证明着什么,他拼命地攻开洛瑾辞的牙关,可对方一直不配合,温昀又怕洛瑾辞的身体支撑不住,他一边吻洛瑾辞一边把人按回到轮椅上,然而对方偏偏跟他反着干,一场接吻下来跟打仗似的,没有半分甜蜜可言,直到温昀的嘴唇被自己磕破,一股铁锈味从贴合处蔓延开来,他才停了下来。   温昀按着洛瑾辞的手慢慢滑落,他低喘了几声,调整好呼吸,抬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帮洛瑾辞打理被他揪乱的衣襟,喑哑着嗓子道:“洛瑾辞,我真的不走了,但你要好好的。”   一双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子直直望着被凌虐的洛瑾辞,眼底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   此时洛瑾辞的嘴唇宛若要滴血一般红艳,再配上他过于冷白的皮肤,一种病态和艳丽交叠在一起,诡丽又妖异。   温昀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他就看到洛瑾辞的嘴微张,向来漠然的声音,带了点小心翼翼地询问。   “真的?”   “真的,不信我就给你发……”温昀赶紧答道,生怕洛瑾辞不信,他就举起两根手指朝天发誓,古人不是最信这个了吗。   然而他下一个字刚到嘴边就变了调,他一个激灵想缩回手,却被洛瑾辞狠狠握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路往下,仿佛有一只虫子在他指尖爬动,带起一阵酥麻。   洛瑾辞握着温昀要起誓的手,绵密的吻从指尖蜿蜒向下,逐寸掠过。   他贴着温昀手指的唇一张一合,温昀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微微蜷起,他垂眸看着坐在轮椅上长相精致的少年,心颤动得厉害。   对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一根羽毛似的,但却带着蛊人的意味,温昀的睫毛微颤。   “我不想要你发誓。”   温昀下意识地问道:“那你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指间的温热顿时消失,洛瑾辞仰着头看向温昀,冰冷的手轻轻拉起温昀手向上移,最后停留在了温昀的腰带上。   一双漂亮的紫眸仿佛浸在水里般透亮,泛着诱人的光泽,洛瑾辞昳丽的眉眼含笑,他轻声道:“温昀,我只想要你。”   温昀只觉得此时的洛瑾辞像极了勾人魂魄的妖精,明明太子殿下一向都稳重、冷静淡漠,克制自持……独独勾人、诱惑和他沾不上关系,可今夜居然这么刺激他,而且转变还这么快,他总觉得哪不对劲,可又说不出。   温昀正思考这件事,突然砰的一声,腰间的白玉腰带不知何时掉落在地。   “……”   似乎察觉到了温昀震惊的目光,洛瑾辞搭在温昀腰间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浅笑道:“不愿意吗。”   可眼里的笑意根本没到达眼底。   温昀下意识抓紧自己腰间的衣物,解释道:“不是不愿意,只是这样未免也太快了吧,而且你的……”   温昀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的时候,赶紧打住,只是始终晚了一步,洛瑾辞已经猜到了他后半句话,并且说了出来。   “我的腿吗?”说到这儿,洛瑾辞一脸的毫不在乎,“这种事我以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所以再经历第二次也没什么。”   温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喉咙发干,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的腿是不是因为冲进火场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然而,他刚说完就得到了洛瑾辞的否定,很干脆。   “不是。”   温昀微微皱眉,执着道:“就是。”   然而就是他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就将洛瑾辞刚戴上去的伪装彻底撕烂。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温昀,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怜悯我,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洛瑾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仿佛被扎进了无数的玻璃渣子,撕裂疼痛得厉害。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和温昀重逢的画面。   有喜悦的,有难过的,有埋怨的……却独独没有放他走的。   洛瑾辞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扣紧,手心传来钻心的疼痛。   倘若温昀真的走出了这扇门,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对对方做出什么事来。   阴暗的想法在心里滋生,洛瑾辞的眸子阴沉欲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了一道极小的阴影,彻底挡住了眼底的眸光。   听到洛瑾辞让他走,温昀心里也不痛快了:“我为什么要走?洛瑾辞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不要让我猜来猜去,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同情你,怜悯你,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强者,你根本不需要这些。”   说到最后温昀停顿了一下,他认真的看着对方,开口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   在说完这句话后,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声音。   然而接下来,洛瑾辞的一番话将温昀震惊得都回不过神。   “温昀,我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不看别人,不和别人说话,也不朝别人笑,眼里只有我,只对我笑,只对我哭,只和我说话。”   “我想占据你所有的情感,无论爱恨。”   “我想要,你只有我。”   洛瑾辞的语气很淡,最后一句话却听得温昀冷不丁冒起了鸡皮疙瘩,   要不是看对方认真的神色,温昀还真以为对方在和他开玩笑。   他有些不自然地唤了一遍洛瑾辞的名字,可是又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刚说什么,总不能通通都答应洛瑾辞吧,这根本就不现实。   就在他纠结着该怎么回答洛瑾辞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这就是我的一些想法。”   “所以,温昀你是害怕了吗。”   温昀一愣,刚才自己沉默了这么久,洛瑾辞估计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赶紧开口道:“我只是在想你的这些要求。”   说完后,温昀就面露难色,他认真解释道:“不和别人说话恐怕比较困难,你也知道我一向爱凑热闹,而且我现在得照顾小洛瑾辞,不和他说话,他估计……”   然而温昀正在细数着的时候,洛瑾辞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往前一拉,这回是洛瑾辞主动吻的他,温昀震惊过后,眼里带上了笑意,他极度配合对方,牙关一松,任由对方攻略,为了舒服,他蹲了下来,仰头看着闭上眼的洛瑾辞,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   可他没想到洛瑾辞的吻越发凶狠,仿佛要将他口中的空气全夺走,有些缺氧的他下意识张大了嘴,暧昧的水渍顺着嘴角滑落,温昀有些失神的微瞌着眼,睫毛却在不停地颤动,仿佛停落了一只扑翅的蝴蝶。   就在他打算推开洛瑾辞的时候,不知什么顺着滑落在他嘴里,咸咸的,还带了苦涩。   他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紫眸蓄满水雾。   洛瑾辞停下了动作,双手轻轻捧着温昀的脸,眼神真挚而虔诚,蜻蜓点水的绵绵细吻从唇角到鼻尖,一路摸索向上,又轻又软。   “温昀,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太忙了,更新时间比较混,十分抱歉!不过这篇文也快完结了,我争取加油码!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可爱~ 第90章 春浓(四)   这是温昀第一次看到洛瑾辞哭, 他一下子怔住了,回过神后赶紧给洛瑾辞擦眼泪,却不料越擦越多, 而洛瑾辞也越哭越委屈,一股脑把藏在心里话的话说了出来。   “当初不是说什么事都和我商量,不要擅自行动吗。”   “你知道吗,我当时是亲眼看着你没的, 我有多痛苦吗?”洛瑾辞的声音喑哑的厉害,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温昀,我等了你快四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这四年你都去哪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这儿, 洛瑾辞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他凭借着感觉去抱温昀,却不料现在的温昀已经蹲到脚麻,他刚凑上去的那瞬间,温昀没蹲稳, 整个人就向后仰去。   他眼疾手快地下意识护住温昀的脑袋, 与此同时担心自己身体的重量会压到温昀, 于是一只手撑在地上,铆足劲使劲屈膝, 只听到一声低唔, 最终隔开了他和温昀的距离。   温昀明显听到了洛瑾辞的那声低哼,被对方护得好好的他侧过头看着洛瑾辞搭在地板上的膝盖, 担忧道:“你的腿。”   “温昀, 一点也不痛。”   似乎为了让他放宽心, 洛瑾辞微微弯起了眼睛, 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他轻轻松开了护着温昀脑袋的手,慢慢抚上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面孔。   然后将温昀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一开始动作十分轻缓温柔,渐渐开始急不可耐,抱着他又亲又啃,像一只急切的大狗狗。   温昀知道今晚洛瑾辞亲不够是不会罢休的,于是便宠溺地放任对方在自己身上造作。   只是他以前为什么没发现洛瑾辞居然如此粘人。   直到温昀被吻得气喘吁吁,洛瑾辞才放过他,他轻轻地趴在温昀的身上,一边匀着呼吸,一边听着温昀的心跳。   温昀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嘴唇,他躺在地上垂眸看着压在自己胸口处的洛瑾辞,装作不经意提起。   “那个大管家是你这几年培养起来的亲信?”   闻言,洛瑾辞依旧趴着没动,淡淡道:“不是。”   温昀却因这句话一惊:“不是亲信为何带在身边?”   “他是别人送来的。”   “别人送来的?”温昀突然想起之间那些人说过的话,真的是把和他长得像的就往洛瑾辞身边送吗,而且听那些人的口气,送来的估计也不少。   那这么多人中,为何洛瑾辞偏偏留了沈肖然,难不成是这个沈肖然比较讨喜,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温昀心里就酸的厉害。   洛瑾辞不会跟他玩什么替身梗吧。   结果一下子按奈不住了,他微微仰起身,想问清楚这事,就见洛瑾辞突然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一双水润的眸子还泛着红,他定定望着温昀,小心翼翼试探道:“温昀,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   温昀刚想开口否认,但看着洛瑾辞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个不忍心便应了下来,没好气道:“嗯,我是吃醋了,为什么他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为何他可以离你这么近,为何他听你说送你回去能这么开心?”   温昀一次性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他只看到洛瑾辞一下子怔住了,黑如鸦羽的睫毛微微一颤。   “这回该你回答我了。”   没想到这时,洛瑾辞垂下了眼眸,脸上的欣喜散去了大半,声音低哑。   “这人和害死你的幕后凶手有关,而且我发现无论是害你还是害我,甚至想让整个南燕国走向毁灭的人是同一个人,可这个人过于狡猾,善于伪装,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说到这洛瑾辞手里抓着的衣袍已经被揉得旧巴巴的,他嗓音在这瞬间凉了下来,“这几日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相信很快就能抓到这个人。”   说完这些话后,洛瑾辞很快就敛去了那些阴鸷的情绪,他抬眸看着温昀,放软声音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插手此时,但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否则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   说到这儿洛瑾辞顿了顿,又继续道:“倘若我护不住你,温昀,上至碧落下至黄泉,我都会找到你,会一直缠着你。”   面对洛瑾辞这次以性命相要挟,温昀并没有一丝愤怒,特别是听到对方的最后一句话,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让温昀脸上涌现了笑意,不得不说洛瑾辞的确做到了。   这次温昀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好。”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夜幕里没有一颗星星,寂静的秋夜带着寒意。   温昀在临走前不放心的又问了几遍关于洛瑾辞的腿。   “要不然,我帮你去请个大夫吧,刚刚都磕到了。”说到最后的时候,温昀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两朵红云。   洛瑾辞却认真的反问道:“倘若我说需要,那你会留下来照顾我吗?”   见温昀突然沉默了下来,洛瑾辞发出了一阵极轻的叹息,柔声道。   “没事的,我的腿并没有大碍,你先回去照顾他吧。”   闻言,温昀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明日我带他来见你,关于他的身世,到时候再和你说,你早点休息。”   洛瑾辞淡淡的应了一声。   但在听着温昀打开门的时候,洛瑾辞又忍不住叫了一声温昀的名字,唇齿间缱绻而缠绵。   “温昀,明天见。”   在听到这句话后,温昀转过身朝洛瑾辞快步走来,他扶住了洛瑾辞的脑袋,在对方额头印上了一吻。   “明天见。”   然而他刚准备提脚,就被洛瑾辞拉住了衣袖,对方仰着头,清冷的面容上写着明晃晃的不悦,嗓音淡淡。   “果然,我还是没他重要。”   温昀:“……”   *   翌日,温昀是被一道过于明显的视线盯醒来的,他刚睁开眼就被站在床头的小洛瑾辞吓了一跳。   见对方眼巴巴地望着他,受不了这种怪异气氛的温昀开口问道:“怎么了?”   闻言,小洛瑾辞的视线微微下移,最后停留在了温昀的嘴唇上,一双大大的紫眸满是疑惑,可表情却十分认真道:“为什么你的嘴又红又肿,还破了?”   温昀被这话说的脸蛋燥热,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说话的时候带了点磕巴。   “昨晚在路上不小心摔到磕破的。”   怕小家伙继续追问下去,温昀赶紧转口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此时的天才蒙蒙亮,他估摸着也才五六点。   小洛瑾辞一听这话立马趴在温昀的床头,满脸期待的看着温昀道:“想和你一起睡。”   温昀一愣,又看着对方胡乱套着的衣服,无奈地一笑,给小洛瑾辞腾了一个位置,对方立马爬上了床,拉开被子躺好。   本来他和小洛瑾辞是睡一个屋的,可洛瑾辞昨晚硬是又给他安排了一个,隔壁屋,最终温昀还是应了下来。   感受到小洛瑾辞带进来的寒意,温昀便把人搂进怀里,试图让对方汲取温暖,他轻轻捏了捏对方肉乎乎的小脸蛋,宠溺道:“你站在我床头多久了。”   小洛瑾辞仰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番,才软糯糯地答道:“好久了。”   温昀顿时又心疼又好笑:“怎么不自己进来,现在是秋天冻病了怎么办?”   然而他没等到小洛瑾辞的回答,门就被推开了。   床上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洛瑾辞?   于是乎,温昀两侧分别躺了一大一小。   为了照顾这一大一小的感受,温昀只好躺平了睡,本来还有一点睡意,现在倒是彻底清醒了。   床本来也不大,两个成年人睡勉强够,到现在多了个孩子,温昀怕挤到小洛瑾辞就往洛瑾辞那边挪了挪,没一会儿半个身子都窝进了洛瑾辞怀里。   一直冷着脸的洛瑾辞此时脸色才好了点,嘴角微微翘起。   一时之间难得的静谧。   温昀侧过头想看看小洛瑾辞睡着了没,没想到对方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他这边,准确地说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洛瑾辞。   “怎么了?”   温昀下意识询问道。   小洛瑾辞回过神后,往温昀这边靠了靠,伸长脖子,凑到温昀耳边,低声道。   “他怎么和我长的一样?”   闻言,温昀一愣,他张了张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然而理由没说出来,却等到了小洛瑾辞的答案。   对方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但透着绝对的认真。   “他是不是我娘亲。”   这句话过后,温昀的大脑宕机了几秒,他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明显感受到后面的身体僵硬得厉害,不用想温昀都知道洛瑾辞的脸结了一层冰。   面对一脸求知的小洛瑾辞,温昀斟酌着用词道:“算是吧。”   这小洛瑾辞怎么也算洛瑾辞身上掉下来一块骨肉,似乎这么一想就彻底通了。   突然温昀的腰被洛瑾辞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忍不住缩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脸色不太好的洛瑾辞,笑道:“我说的是真的。”   洛瑾辞:“……”   “可是我不喜欢他。”   “本王何需你喜欢。”   温昀:“……”   怎么有些不对劲,这一大一小似乎不对付,这可苦了夹在中间的温昀。   真是难搞。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难搞的还在后面。   刚用完早膳,突然来了个黑衣人凑在洛瑾辞的耳边不知嘀嘀咕咕了什么。   声音很小,绕是温昀耳力再好,也没听到什么重点,只是在看到洛瑾辞把玩着扳指的手停了下来,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瑾辞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见过连越了?”   没等温昀回答,洛瑾辞又继续道。   “听说他来淮阳了,就在昨晚,还是马不停蹄赶来的。”   说到这儿,洛瑾辞一双含情的眸子看向温昀,宛若浸在一汪春水里的桃花,然而幽深的眼底却淬着毒。   声音轻轻慢慢,如簌簌而下的雪花,带着凉意。   “他在暗中打探你的消息,似乎还想方设法想与你见上一面。”   “温昀,你会赴宴吗?” 第91章 春浓(五)   “你同我一起去。”   虽然不知道连越究竟为何跟着他来了淮阳, 但按对方的性格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才以身犯险,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洛瑾辞对他的厌恶。   所以这面肯定要见的, 但现在的洛瑾辞敏感得厉害,怕对方胡思乱想心,温昀觉得还是带上的比较好,所以在洛瑾辞问出那句话后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对此, 洛瑾辞欣然接受。   *   自从来到淮阳后,小洛瑾辞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温昀也知道对方很快就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一想到这儿心里得到难过和不舍就翻涌出来。   所以这段日子,温昀对小洛瑾辞几乎是有求必应, 以至于洛瑾辞成天都阴沉着脸,周围低压的气息让旁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   这日,温昀应了连越的邀约正准备出门,没想到小洛瑾辞就醒了, 还非得要跟着温昀出门。   温昀没办法只好带着, 等到了指定的地方再三考虑下, 他将小洛瑾辞交给了洛瑾辞,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你不要欺负他。”   洛瑾辞:“……”   温昀离开隔间没多久后隔壁就传来了落座的声音, 他百无聊赖打给自己倒了杯茶, 耳朵却是认认真真听着隔壁的动静。   温昀按约定提前到了隔间,没等一会儿连越就进来了, 看到温昀后他微微一喜, 然后坐到了温昀的对面。   自从进来后, 他一双眸子就紧紧地盯着温昀, 眼里的欣喜、愧疚……很多复杂的情绪相互交织着,不带半点掩饰。   温昀被他露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刚打算说话就看到了连越喉咙一滚的动作,他看着温昀,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声音温软道。   “公子。”   不难听出声音里带着些紧张且激动的颤音。   在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后,温昀怔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渐渐失去耐心的他,冷着脸淡淡道:“请问公子大费周章的见我一面,所谓何事?”   然而连越却答非所问,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展开双手转了一圈,向温昀展示着这一身的象牙色衣袍,衣袍崭新,花纹简洁,可看连越小心翼翼且珍爱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件衣裳对他的重要性。   “公子,您还记得这件衣裳吗?”   连越停下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温昀,在看到对方明显不记得的表情时他的欣喜顿时褪去了大半,但很快他就敛去了这份失落,坐回了原位,脸上带笑的开口道:“这是公子您赠与我的衣裳,连越很喜欢,一直舍不得穿,今日是第一次穿,想穿给公子看看。”   说着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粉色,一双水灵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温昀。   经连越这么提醒,温昀才想起他曾经的确给对方送过一件衣裳,但比起这件衣裳令他惊讶的是连越竟然认出了他。   就在他思考着对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时候,连越又开口继续道:“公子,您是不是还在怪连越。”语气里透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见温昀不作回答,连越的眼眶开始泛红,无辜可怜的姿态尽显,声音也带着颤音:“公子,连越知道错了。”   他下意识去拉温昀的手,却被温昀躲开了,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连越落空的手一下子僵硬得厉害,他微微蜷起手指,将手收了回来,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他佯笑着,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道。   “连越真的知道错了。”   此时,温昀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连越向来惯会装可怜,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没法猜透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于是冷着声音道:“这位公子,你这样费尽心思约我出来就是来说这些的吗?”   “倘若真是这些,你也不必讲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那些。”   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就立马被连越拦了下来。   连越想靠近温昀,可看对方明显不悦,甚至抵触的模样,整个人只好僵在原地,但挡在温昀面前的手一直未退让半分。   说话的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不是。”   见温昀抬眸看向他,连越又继续道:“这次来是想告知公子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儿,连越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苦笑:“连越曾亏欠过公子,这次算是偿还。”   偿还,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温昀并不认为连越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怀疑,连越突然觉得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手也疼得厉害,他慢慢垂下了手,眼里带上了罕见的温柔,声音缱绻而苦涩。   “连越说过,心悦公子呀。”   “这句话从未作假。”   然而,连越话刚落,一记飞镖穿过纱帘擦着他的脸飞过,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湿漉且黏糊鲜血顺着脸颊划过,连越伸手轻轻一抹,不用转身都知道纱帘背后的人是谁,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微微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揶揄道:“瑾王的耐心何时这般差了。”   帘子被掀起,洛瑾辞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跟你,何须耐心。”   洛瑾辞清冷的声音恍若寒冰。   连越不急不慢地转过身,就看到了洛瑾辞以及他身后的孩子,虽然知道像,但如今站在一起还让他震惊了片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鼻间那颗小黑痣的位置都没差半分。   “这是公子的孩子?”   连越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视线落在了不知何时站过去的温昀身上。   面对连越的问题,温昀下意识想说不是,可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突然的沉默让连越如坠寒冰,可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好看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状,眼睛里没半点笑意。   “公子既能改头换面起死回生,想必生出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闻。”   “只不过这孩子居然和公子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恐怕……”   温昀:“……”   此时,温昀才知道连越的思想都多么超前和天马行空,这么看来对方知道他重生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可没等连越说完话,一个气呼呼且稚嫩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小洛瑾辞揪着温昀的衣袖扯了扯,板着肉包子小脸闷闷道。   “爹爹,我讨厌这个坏人。”   然而连越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谁会喜欢喜爱之人给情敌生的孩子,他没想法设法算计这孩子已经很好了,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面。   “正好,我也不喜欢你。”   “不过我喜欢你爹爹。”   在说到后半截的时候,语气轻快了起来。   温昀突然被连越的厚脸皮给刺激到,眼皮微微抽搐:“连越,你!”   “公子终于舍得叫我名字了。”   一张清秀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温昀:“……”   此时的洛瑾辞神色淡淡,一张清丽的脸上无悲无喜,但周身的气压十分低沉,恍若让人置身于深渊寒池,清冷的嗓音也带着冰渣。   “原来你不仅管不住自己的手,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瑾王说错了,在下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连越一脸无辜地笑着回应了过去。   此话一落,隔间内几乎是落针可闻,静谧的宛若狂风暴雨来临之际。   突如其来的修罗场让温昀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偏连越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似的一个劲儿拱火。   他只好尽量安抚洛瑾辞。   连越垂眸看着温昀牵住洛瑾辞的手,说实话洛瑾辞长居高位,智多近妖,杀伐果断,不管是他听闻还是亲眼所见,对方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很容易让人臣服,他并不是不怕,而是在赌。   至于究竟是在赌这个消息对温昀的重要性,还是温昀对洛瑾辞的重要性,再或者是他仅有的那点私心,希望能在温昀心里留下痕迹。   所以,最后他撇开眸子,极力忽视洛瑾辞犹如实质般的眼神,走到温昀身侧,压低声音道:“刚刚所提之事关于月寒。”   “公子,连越还见过一个月寒人。”   月寒人?   温昀的瞳孔微微一颤。   不是说月寒直接被灭国了吗,除了生于南燕的洛瑾辞,无一人生还。   月寒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司渊作为质子的那段耻辱,所以洛司渊每一分每一秒都巴不得毁了月寒,于是在月寒那些年他卧薪尝胆,甚至利用洛瑾辞生母流光公主对他的爱恋,为自己布棋,最后屠尽了整个月寒,一把大火将月寒那片富饶的土地烧得一干二净,妄图洗去过去的所有耻辱。   所以,洛司渊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所有关于月寒的记载全部焚烧,而知道这些事的人要么就是被处决,要么就是根本不敢开口,生怕因此株连九族。   十多年前的暴虐无人知晓,也无人敢提起,只因触了天子的颜面。   而这件事也因此作为南燕最大的禁忌被尘封。   可如今连越却说还有月寒人,能一眼认出月寒人只有紫眸这个标志,而紫眸又是月寒皇室的标志,那么……   不知为何温昀的脑海中突然一晃而过之前见过的一抹紫色。   看着温昀凝重的神色,连越犹豫了半秒才道:“倘若公子真想知道答案,就请三日后在城南城门一聚。”   “不过话说回来,连越并不想看公子犯险,毕竟此事牵扯诸多。”   看着温昀姣好的面容,连越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朝温昀微微颔首后便转身走了,在经过洛瑾辞的时候,他看着对方被握住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牵起,淡淡道。   “王爷,草民告辞。”   直到连越背影彻底消失,温昀回过神来蹲到洛瑾辞面前,只见对方淡漠的眉眼没什么表情,但温昀知道洛瑾辞此时在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于是他双手拉着洛瑾辞的一只手贴在脸庞,轻轻摩挲着,放软声音,信誓旦旦道:“这是最后一次,等我查清后,你想怎样都可以。”   能看出这次洛瑾辞做出了激发的让步,倘若他不妥协的话,连越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扇门。   洛瑾辞半瞌着眸子看着温昀,影影约约他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和光影,他并不是彻底失明,可也一直没好,所以他只能从其他感官去弥补看不真切这件事。   他感受到掌心的温软,于是轻轻开口,声线清冷,却带着柔和:“温昀,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近日来,第一次听到洛瑾辞提要求,温昀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一根微凉的手指拂过唇瓣,他一下子被惊醒,脸颊红了大半,下意识往后推,却被洛瑾辞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肩上的力度不容小觑。   生怕洛瑾辞下一秒就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温昀赶紧打住对方的行为:“孩子还在这儿呢!”   被点名的小洛瑾辞有些迷茫的看着两人,他总觉得这个跟他长得像的人下一秒就会把他的爹爹吃掉,然而在听到这句话后,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认为是温昀在向他求助,于是立马果断地挡在了温昀的面前,一下子隔断了所有的暧昧气氛。   “不准你欺负我爹爹。”   末了又补了一句。   “就算你是我娘亲也不可以!”   板着一张小脸凶巴巴地瞪着脸黑如煤炭的洛瑾辞。   温昀被这突发状况搞得又好笑又心疼,在看到洛瑾辞突突直冒的青筋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洛瑾辞不会连亲生孩子都下手吧,于是赶紧上前继续安抚:“亲生的,亲生的。”   洛瑾辞一向矜贵淡定的面容难得出现了裂痕,没好气道:“谁生的。”   听到这句话,温昀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认真思考了一番,不急不慢道:“你。”   洛瑾辞:“……”   趁对方还没发怒,温昀赶紧笑着熄火,双手扶住洛瑾辞的脑袋,微微仰头,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对方的额头印上一记。   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泛着涟漪,眼底含着缱绻的情意,笑道:“补偿。”   顷刻间,洛瑾辞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无奈,却满是宠溺:“温昀,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仗着你的喜欢有恃无恐嘛。”   然而被搁在一旁的小洛瑾辞就不乐意了,他凑到温昀面前,奶声奶气的委屈道:“爹爹,我也要补偿。”   一双玻璃质地紫眸紧巴巴盯着他。   于是温昀看着软乎乎的婴儿肥面颊就亲了一口,而小洛瑾辞礼尚往来抱着温昀的脸亲了三口,那吧唧声听得洛瑾辞当场就生出了铲除祸害的念头。   看着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小洛瑾辞,温昀轻轻叹了口气,对方再次醒来恐怕得明日了。   于是温昀将小洛瑾辞放回床上,走到洛瑾辞面前,难得的表情凝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洛瑾辞怎么来的吗?”   “嗯。”洛瑾辞淡淡应了声,知道温昀对茶不感兴趣,于是给对方倒了杯果酿。   温昀拿着果酿并没喝,他在思考一种洛瑾辞更容易接受的方法说出这件事,于是道:“他的确是你身上的一块骨肉,准确的说是银粟自己挖下来的一块骨头。”   “神骨。”   听到这个词,洛瑾辞微微一怔。   紧接着,温昀就将重生后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洛瑾辞,独独隐去了素尘的那部分。   这件事虽然不可思议,但洛瑾辞向来接受能力都比常人强。   可向来聪明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那…银粟为何要拔神骨?”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望着温昀。 第92章 春浓(六)   听到这句话, 温昀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对方宛若水晶一般漂亮的瞳孔,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双紫眸的来历,不禁有些苦涩道:“骨玉神像的传说你也听过了。”   说到这儿, 他顿了顿:“其实那个故事大部分是真的。”   向来处变不惊的洛瑾辞,瞳孔微颤,声音透着疑惑:“什么叫大部分是真的?”   “那神骨的确是为了所爱之人拔出的。”   “但并不是为了纪念挚爱,而是用神骨开启了溯阵, 寻找挚爱,以自身为阵眼,散尽修为陷入轮回。”   听到这儿,洛瑾辞好似才晃过神:“你是那个银粟就是我,而我是银粟的转世?”   “嗯。”   “温昀。”   听到洛瑾辞叫他, 温昀应了一声,就听到对方说。   “那银粟想方设法要找到的那个人是谁?”   洛瑾辞都问到这份上了,温昀不好再隐瞒,只好道出了这个名字:“素尘。”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洛瑾辞一下子安静了下了。   温昀发现对方有些不对劲儿, 便犹豫着不确信地问道:“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见洛瑾辞轻轻摇摇头, 温昀莫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不希望洛瑾辞记起这些这些前尘往事,毕竟素尘的陨落对于银粟的打击是在太大。   而且说实话对于素尘就是自己的这件事, 温昀始终觉得不真实, 素尘和他的性格天差地别,怎么看也不会像同一人, 所以出于私心, 温昀也不希望洛瑾辞想起素尘。   然而, 事与愿违, 他刚想着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洛瑾辞突然开口道。   “那倘若我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银粟,那么你是不是素尘。”   虽是疑问的话,但洛瑾辞却用肯定的语气。   对于洛瑾辞突然的联想,温昀微微诧异,然而还没等到他答话,屋内就亮起了大片紫光,星光点点十分梦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发光源。   温昀的瞳孔微微放大,只见床上的小洛瑾辞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周围的紫光全是从他身上映射出来的,而聚在正中间的紫光最为耀眼,一下子夺走了温昀所有的注意。   不难发现这团紫光中间有一缕淡淡的银光在流转,即使很微弱,但在一片紫色中却格外明显,恍若一汪静静流淌的清泉,逶迤的银光散在空中,恍若萤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轨迹。   温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素尘留给银粟最后的祝福,永恒的浮光,能为银粟洗去一切污秽。   然而素尘根本没料到,银粟并没有接受这份扶光,而是用它来寻找素尘的踪迹,因此还耗尽了所有的气运,受众生焚香礼拜的神祇终成了天煞孤星。   温昀一眨不眨的看着这绚烂的一幕,突然间一只白玉的手轻触上了那团流转的银光,银光似乎被惊了一下,倏地散开,但它们仿佛识得洛瑾辞的气息,很快就聚在了一起,缠绕在洛瑾辞莹白的指尖。   温昀刚偏过头就看到了那缕银光顺着洛瑾辞的指尖慢慢向上蜿蜒,星星点点若隐若现,十分柔和。   最终那缕银光在洛瑾辞胸口处停了下来,就在刹那间,银光乍起,晃得温昀微微眯上眼睛,指尖周围的紫光疯狂的往洛瑾辞的胸口涌去,如数消失在洛瑾辞体内。   不过就一眨眼的瞬间,屋内的所有光亮顷刻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温昀看着昏睡过去的洛瑾辞,在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后,总算松了口气,他将人扶上床。   只是他没想到洛瑾辞这一沉睡,睡了三日都没醒,要不是看到洛瑾辞腿上的烧伤渐渐恢复,病态的脸色逐渐变得晶莹,他还以为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今神骨归位,虽然失去了神力,但还他一个健健康康的洛瑾辞,温昀一惊十分满足了。   他拉着洛瑾辞的手吻了吻。   今晚就到了和连越约定的日子,而如今洛瑾辞还昏睡不醒,温昀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儿,毕竟有多少人对洛瑾辞虎视眈眈。   于是他请来了龚星尧。   “尧公子,瑾王就麻烦您照顾了。”   “温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应当的。”   在温昀出门前,龚星尧突然叫住了他,然后将一把锋利且小巧的匕首交给他,刚毅的眉眼带着温柔,表情却十认真:“这匕首小巧又锋利,很适合温公子,所以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温昀捏着匕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朝龚星尧感激地点点头。   他知道此次行动肯定有危险,可他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这回他会做好保全措施,断不会单枪匹马前往,毕竟他和洛瑾辞才刚相见不久,他可不想再触犯什么危险了,所以他带上了洛瑾辞的死士,还装了不少傅子桑给的药。   不过,话说回来洛瑾辞醒来后肯定会生气。   温昀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又要想该怎么哄人了。   *   温昀刚到城南才发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而这密密麻麻的人让他怎么找连越,温昀顿时有些头痛。   就在他被一群人推来推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他,吓得他下意识将手往回抽。   “公子,是我。”   娇软的女声响起,一阵香甜气萦绕在鼻尖,温昀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的连越,对方穿了一身莲花粉裙,模样娇俏可爱,除了身高有点高,其他的竟没一丝突兀的地方。   只是温昀不知对方为什么这么爱着女装。   似乎看出了温昀的无奈,连越忍不住稍作解释道:“公子,我并没有这方便的癖好,只是这样行动方便些。”   温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他挣脱了连越牵着他的手,淡淡道:“你带路,我跟着你就好。”   连越微微垂眸看着空了的手,愣了半秒,抬起头浅笑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相顾无言,而走在前面的连越在走了一会儿后就会转头看看温昀是否还在,确认后又继续带路,就走了一小段路,却回了几次头。   接下来连越直接带着他往人群里钻,各种奇奇怪怪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可就苦了温昀这个嗅觉灵敏的人。   越走越挤,温昀强忍着不适,微微皱起眉头,他看着放缓步子走前前面的连越,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连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周围人多嘈杂,他就凑近温昀耳边道:“公子,咱们很快就到了,就前边那座楼阁。”   温昀抬起眸子看去,一座灯火辉煌的五层楼阁临着河,矗立在这片荒地,也正是因为这座楼阁,如今城南的这片荒地才如此热闹。   于是温昀没忍住就问了句:“今日是什么节庆吗?”   “算是吧。”   “寻常百姓都是那条河边放河灯祈愿的,可有些人是冲着今日楼阁里的东西去的。”   见温昀一脸疑惑,连越脸上带着笑意,神秘道:“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温昀:“……”   连越:“这可是连越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   只是顺便告知了公子。   最后这句话连越并没有说出来。   等到了楼阁,温昀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空气都瞬间也通畅了许多。   因为没有门票,很多想进去凑凑热闹的人都被拒之门外,而进到这里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温昀看着连越手中明显价值不菲的“门票”一边跟着连越来到了二楼的隔间。   整座楼阁呈镂空状,中间从下到上全空着,然而在最底下那层的正中间有个圆形的高台,每一层都能隔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不得不说这里的隐私性做的挺好的,而温昀也发现了这是个拍卖场。   显然拍卖还没开始。   温昀百无聊赖地坐在帘子边扫视着全场,直到有人端着一堆点心进来,温昀才收回了视线,他看着满桌的小点心,发现居然都是按他口味点的,看来连越在宫中没少记下他的喜好。   连越一脸期待地看着温昀,明知故问:“公子,还和你的胃口吗?”   温昀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更不想看连越那张惯会装可怜装柔弱的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心软了。   明明素尘如此冷心冷情,为何自己这般同情心泛滥,莫不是要把之前缺少的补回来?   见温昀不搭理他,连越又坐回了原位,他舔了舔唇佯笑道:“公子真的不愿意和连越好好谈一谈吗?”然而他笑的模样比哭还难看。   闻言,温昀转过了头,看着连越叹了口气道:“连越,你是不是没弄清楚一个问题。”   看着对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昀又继续道:“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弟弟,以前是,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人而已。”   连越也曾用言语伤害了不少人,但他从没想过,原来言语的伤害可以这么大,让疼痛于无形,胸腔仿佛被什么狠狠地锢住,让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眼尾带着薄红,搭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着布料,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那我可不可以跟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小侍从一直跟在您身边。”   “我不需要您的回应,也不需要您的示好,我可以为了您献出所有,甚至是连越的生命。”   “公子,连越知道错了,所以,您能不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昀厉声打断了。   “连越,别发疯!”温昀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声音也往下压了几分。   他不知道连越的话有几分真假,再说他并不认为像连越这样的人会这么喜欢他。   第一次见温昀冲他发火,连越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微瞌上眼皮,嘴角颤了颤,最后低声道。   “对不起,公子,是连越失礼了。”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搭话,直到拍卖开始。   此次拍卖的东西并不多,就三样,前两样虽也是稀奇玩意,但温昀并不感兴趣。   直到下面的人提到最后一样东西时,温昀顿时来了精神。   “这是传说中的月寒神树,长在雪山之巅,世间仅此一枝。”   在听到这番描述后,温昀的视线就落在了说话者身旁的锦盒上,在打开锦盒的那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这并不能被称作树,它仅仅只是一小截枝丫,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截枝丫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如白玉般的枝干,盈盈发亮,覆在上面的叶子恍若霜雪一般,带着银色的细闪。   他走的时候那个地方明明崩塌了,雪树也开始凋零,这么这截枝丫会出现在这里?   温昀一下子知道连越为什么带他过来了。   他侧过头看着一旁脸上并没有任何惊羡连越,问道:“拿这截雪枝来拍卖的就是你口中的月寒人?”   “嗯。”   见对方视线看向帘子外,温昀也跟着视线慢慢上移,在三楼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抹略微眼熟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春浓(七)   那人的身影在纱帘背后若影若现, 看不真切,可温昀还是觉得眼熟,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哪见过, 这时连越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公子想拍此物吗?”   然而没等到温昀的回答,连越继续道。   “拍东西者要和物品的主人当面交易。”   听到这个消息,温昀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连越,想从对方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但一想到对方惯会伪装和欺骗, 他又收回了视线,直截了当道:“所以,那人就是你说的月寒人?”   “嗯。”   “何以见得?”   连越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指着帘子外,道:“公子倘若再不拍就失去见这人的机会了人, 毕竟他向来不见踪影,连越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他今日的消息。”   这东西大家虽不了解,可作为压轴出场,单单听这名字,和这罕见的模样, 不少权贵还是愿意花大价钱收藏的。   此时叫价已经到了五千两。   听到这儿, 温昀心头不免也有些紧张, 最后心一横,闷声道:“我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钱。”   闻言, 连越清秀又俏丽的脸庞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公子只管拍就好, 就当连越送公子的礼物,毕竟连越还从未送过公子任何东西。”   温昀看着满脸写着喜悦的连越沉默了片刻, 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不过他最终没有推脱。   他摇了摇桌上的铃, 淡淡道:“一万两。”   底下传来了一片唏嘘声, 众人没想到这玩儿意直接翻倍。   而在台子中央主持的人,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职业性微笑:“这位公子出价一万两,请问还有没有比这高的?”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两千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听着蹭蹭蹭的叫价,温昀毫不犹豫的又摇了一次铃。   “两万两。”   然而,来来回回,温昀最终以五万两的高价拍下了这一根雪枝。   看着温昀终于松了口气,连越调笑道:“公子,连越可是把身家全给您了。”   然而脸上并没半分不舍的神态,反倒格外的开心。   温昀:“……”   “这钱我会还你的,先记账上。”   闻言,连越一愣,即使知道温昀是想和他撇清关系,他也浅笑道:“不着急。”   似乎担心温昀的下一句话会刺激到他,连越便接着开口道:“公子想必还记得当年我背叛三皇子掳您出逃的事吧,其实当时三皇子派了不少人,可是到最后也没抓到连越。”   看着温昀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这边,连越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 那次连越并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躲过皇室的追杀。”   “而当时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也是那人让我去的月寒。”   “而且我觉得他似乎对宫中发生的事很熟悉。”   听到这些话,温昀眸子微微一颤,他抬眸不由自主地向三楼角落望了过去,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公子,这人很神秘,总喜欢戴着一个黑色帷帽,全身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至于他的紫眸我是前不久才偶然瞥到的,他当时似乎很痛苦,所以才没察觉到我在附近,否则他向来警惕且武功高强,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听连越的描述,温昀有了个疑惑:“他平日不是紫眸吗?”   “不是。”连越肯定地答道,“我见过他的眸子,很黑,但绝不是紫色。”   “而且他这次回到月寒还让我帮他弄这场拍卖会的名额,我瞧着他似乎着急用钱,所以才会如此冒险,否则,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只见过他两面。”   连越将自己怀疑的地方都告诉了温昀。   “那你何时发现他的眸子是紫色的?”   连越算了算日子道:“就在月寒遇到您的前五日。”   而这个时间恰巧和温昀重生的时间差不多吻合,定是神力的作用才使得他瞳孔的颜色失控,毕竟月寒人的紫眸也算是曾是作为神明的银粟赐予的。   他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想,对方肯定是用了什么药物控制自己瞳孔颜色,至于这药物,温昀只知道火鸳草。   他将视线收了回来,如今拍卖已经结束,他打算去见见那人。   就在他打算出门时,连越跟了上来,侧身拦在他前面,神色认真道:“此人高深莫测,向来神秘,连越不放心您,想和公子一起。”   似乎知道温昀担心什么,连越继续道:“公子放心,连越是故意打扮成这番模样的,他认不出的。”   这点温昀倒是挺赞同的,要不是连越当着他面换过女装,他还真不敢往哪方面想,毕竟真的太像女子了,连越本就长得清秀再加上他骨架较小,即使身高高,但也丝毫没有违和感,最主要的是对方的神态还能能带上女子的烂漫和娇俏。   这还让温昀一度怀疑连越是不是女扮男装。   见温昀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连越嘴角微微一翘:“不管什么时候,连越都会等着公子的,所以公子想回头的话,不必着急于这时,不如咱们先去看看那人,万一他怀疑有诈先走了,在找到他不容易了。”   温昀自动忽略了连越前半截的揶揄,开口道:“连越,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说完就越过连越走上前。   连越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低声喃喃道。   “公子,谎话说多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认不清了。”   *   “请进。”   屋内低沉的声音响起。   温昀轻呼了一口气,领着连越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黑色的背影,那人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声音沉沉且干涩:“请问阁下的钱带来了吗?”   “我听闻拍卖会老板说您只要现钱,我现在已经派人去取了,毕竟这么多钱我不可能随时揣在身上。”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沉默了下来。   温昀是想稍稍拖延一下时间观察一下此人,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   结果对方似乎真的很着急,语气也有些不悦:“既然阁下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拍下这东西,那恕在下不奉陪了。”   一听这话温昀顿时有些着急,他还没看见这人长什么样呢,而且光听着声音也就约莫四十岁左右,他怎么想不起自己印象里有这么一号人。   眼看这人就要跳窗走了,温昀手快过大脑,预伸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却被对方灵巧地避开了,果然反应敏捷。   于是他假装嚷嚷道:“哎哎哎,别急啊,半盏差的功夫都不要就送到了,而且你不是着急用钱吗,你去找谁一次性拿这么多钱给你,要不是实在喜欢你卖的那玩儿意,我才舍不得花这么多钱呢。”   说到这儿,温昀嘀咕了几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神色,但他明显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否则也不会在这儿听完他的这番话。   “那就给阁下半盏茶的时间,若是还不送来。阁下这次恐怕得连命一起留在这儿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阴恻恻的。   听到这句话温昀顿时松了口气,怎么也算争取到了半盏茶的时间。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可别想耍赖啊。”说完,温昀就坐在了一旁的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而那人根木桩似的,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徒留一个背影给他。   于是温昀又开始没话找话说:“大哥不是本地人?”   就在温昀连问了几句话后,忍无可忍的黑衣人开口道:“阁下是否话太多了。”   “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了吗,万一你用什么假东西来骗我?”   “东西不是假的,阁下可以放心。”   “那你拿出来给我瞅瞅。”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最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温昀面前,压低声音警告告:“在下并不想弄出人命,倘若公子待会儿拿不出钱,那可能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一道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视线落了下来,黏糊糊的带着森然的寒气。   温昀抬眸对上的瞬间,两人心里顿时一惊。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但温昀还是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特别是这个眼神,一下子唤起了温昀的记忆。   客栈!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猫咪,曾在客栈的门缝间见过一抹紫色,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为此还多看了几眼,结构又没有了,那如今看来定是这人的眼睛。   当时这人也就给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了,阴沉、森冷。   然而温昀也没错过对方眼里的震惊,虽然一晃而过,但温昀还是很快就捕捉到了。   对方见过他?   否则他怎么不记得现在自己这幅模样见过这人。   温昀的视线慢慢落在了对方手里的锦盒上,他笑咧咧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接过还真是在雪山上的那棵雪树,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他佯装兴奋道:“放心,本公子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钱。”   然而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人既然能弄到这玩意儿,是不是也有可能见过骨玉神像,否则这么一个死气沉沉的人脸上怎么会有多余的表情。   直到锦盒被盖上,头顶传来对方毫无感情的声音,温昀才将视线从锦盒挪开。   “阁下不是本地人。”   温昀一愣:“这不是我刚刚问你的话吗,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不是。”   黑衣人算应了他的问题,又继续道:“公子哪里人?”   然而还没等温昀开口,那人又继续道:“可曾知道月寒。”   温昀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挑明了这么说。   然而等他意识到对方不对劲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从衣袖下伸手摸出一摸匕首,温昀立马侧身堪堪躲过,继续装傻,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这半盏茶的时间还没到!”   “在下不想卖了。”   说着又向温昀刺来,一阵劲风携卷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温昀的瞳孔不自然地扩大。   然而这么紧迫的时刻,根本没有让他发呆的机会,他连在地上滚了几圈,虽然他动作敏捷,但怎么也比不过一个有真功夫的人,很快就处于下风。   好在外面的暗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直接涌入房间。   然而待黑衣人看清那两个暗卫后,眼睛微微一眯,森冷的光乍现,浑身上下不悦的气息散发到极致。   但奈何不过他出手狠厉,而且此时他明显针对温昀。   他不知朝空中洒了什么粉末,空气中突然弥漫着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浓雾气一般,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然而这并没什么,毕竟训练暗卫,很多时候都会遮蔽各种感官。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凡事接触到那白雾一样的地方,就会开始发热发痒,这种感觉来的极快,黑衣人也趁机跳开了打斗的范围。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黑衣人会趁乱逃跑之时,一抹亮光朝着温昀刺来。   温昀因为之前服过各种解药,这东西对他没什么影响,他急忙侧身躲过。   可对方明显要至他于死地。   他听到对方阴恻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阴冷潮湿的感觉像极了吐着信的蛇。   “你可曾听过骨玉神像。”   “可我从不信这些。”   温昀瞳孔微微紧缩,被逼落在死角的他来不及反应,只见锋利的匕首朝他刺来。   突然眼前一晃,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只听见一阵闷哼和血肉撕裂的声音。   连越双手分别揪着温昀的衣袖,秀丽的脸上带着艰难的笑容,声音缓缓道。   “公子,连、连越真的能为了您去死。”   “这次,我…我没骗您。”   然而他每说一句话,嘴角鲜红的血液就不停地往外溢。   “所以,我真的知道错、错了。”   连越想抬手摸一摸温昀那双承载着暖阳般美好的眼睛,让他一眼就心动的眸子,可手才抬到一半,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现在的洛瑾辞不会放过他,而且被威胁服了毒药的他还背叛了黑衣人,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   对不起公子,连越还是骗了您。   也不知道能不能博得半点位置。   想到这儿,连越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还是真的疯了…   连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滑落,揪着温昀衣袖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张俊美的脸,一双灵动的眼泪弯成了月牙状,眼角到鬓边的距离划过一道湿痕。   果然他和公子永远都隔着距离。   如果能早点遇到公子该多好。   “咚——”的一声连越彻底倒落在地,胸口处粉红色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成了深红。   温昀视线慢慢下移,瞳孔紧缩,只觉得身体僵硬得厉害,他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连越,耳边浮起了一阵白噪声,心里突然泛起酸涩。   虽然当初他的确恨过连越这般算计、骗他,也曾想过不给对方好果子吃,可说实话他从始至终就没想置对方于死地。   *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两三章就可以完结了,可能还要准备点番外,但我还不知道要写什么,你们有啥想看的,可以说一说,我看看能不能写!(全文完结前都有效~) 第94章 春浓(八)   黑衣人见自己没有得逞, 预再刺一刀,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温昀微微侧身,在黑衣人贴近的时候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猛地向对方刺去, 虽然他的动作足够迅速,奈何对方警惕性极高,匕首只是划过对方的衣袖。   温昀暗自咬牙,他极力躲避着黑衣人的刺杀, 此时空中弥漫的白雾渐渐散去,暗卫们身上的不适感却越发明显,有的人甚至七窍流血,全身抽搐,可见此人蛇蝎心肠。   温昀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如今只能朝外逃跑,毕竟这阁楼里聚了不少人,向来对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造次。   而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还想将他斩草除根。   桀桀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还带着森冷之气。   不知为何, 温昀觉得在对方见到他长相的那一刻起, 杀意暴起。   按理说对方应该没见过他吧, 自从他来到淮阳就直接进了瑾王府,那几日更是被洛瑾辞藏得严严实实, 就连那个王府里事最多的大管家的面都不曾见过。   而对方也坦言了知道骨玉神像, 怎么说骨玉神像在众人眼里都有着极高地位,神明一样的存在, 而这个人似乎十分厌恶。   那这人究竟是月寒的哪位皇族。   而且, 他还想确认一遍这人身上的气味。   当时一晃而过, 气味又极淡, 他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闻错了,倘若没闻错,那么事情似乎有点令人头疼。   然而就在这时,离他不过一尺远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一只手捂上眼睛,身子微微佝偻着,似乎发生了什么异样。   温昀担心有诈,不敢靠近,他的后背贴着墙慢慢往侧边挪。   突然哐当一声,只见对方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黑衣人双手捂住眼睛,嘴里抑制不住的低喘声,沙哑的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整个人似乎痛苦极了。   温昀不知这人怎么了,但对方的势力也确实强悍,他担心会发生异变,于是打算现离开这儿,不再以身犯险,然而他提脚准备走的时候,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垂眸一下发现居然是一只小猫,这只猫的比例极不协调,四肢长短不一。   而温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以前他在重华宫闷得慌时,随手雕刻的废品,他记得他当时明明就扔了,最后温昀的视线移到了一旁连越的尸体上,犹豫了半秒,微微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将小猫咪的木雕捡起,塞回了连越的手中,正准备起身往门口走时,黑衣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飞速朝他这边走来,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掐住了温昀的喉咙。   力气算不上很大,显然是还在受身上的痛苦折磨着,然而温昀却任由对方的靠近,就在空气渐渐稀薄的时候,嗅觉变得格外灵敏,他清清楚楚闻到了黑衣人身上那股怪异的味道。   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但草药之下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焦灼气。   温昀瞳孔微微一滞,刚抬眸就对上了一抹紫光。   紫光从对方捂着眼的指缝中倾泻而出,渐渐抽离,温昀的视线下意识随着紫光移动,最后紫光停留在了门口,微微闪动,似乎在欢快的跳跃着。   只见门侧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紫光跃于指尖,一点点消散。   一眼就认出洛瑾辞的温昀,心头一喜,刚想朝洛瑾辞走去,他就察觉到黑衣人这一刻似乎并不想再继续纠缠,而是一只手捂着眼睛任由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一边朝窗边跑。   不知是不是洛瑾辞在场的缘故,温昀胆子瞬间大了起来,他眼疾手快想去抓那黑衣人,结果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冷然的怀抱,熟悉的雪松香席卷而来,一下子隔绝了屋内所有的血腥味。   “洛瑾辞,他……”   温昀此时有些着急,所以一直没观察洛瑾辞的表情。   直到对方打断他的话,他才察觉到此时的洛瑾辞似乎很不高兴,尽管一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温昀依旧察觉到了,洛瑾辞淡漠的面孔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薄霜,让人难以靠近。   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宛若雪山上的终年不化的雪那般冰冷:“让光和影送你回去。”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送开了环在温昀腰间的手。   鼻间的香味一点一点散去,房屋里的血腥味愈发明显。   温昀怔怔站在原地,他看向开着的窗户,那抹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   洛瑾辞这次醒来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   令温昀惆怅的是光和影十分听主子的话,坚决要把他带回王府。   但此时温昀担心得厉害,不放心洛瑾辞,特别是倘若洛瑾辞在知道对方身份后。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站在自己身侧的两人进行各种威逼利诱。   结果这两尊大神软硬不吃。   温昀知道光比影好说话些,于是不在浪费时间,而是朝着光火力全开。   “光,你带我去找你主子呗,我怕他知道事情真相后承受不住。”   “事后他怪罪下来,我全担着,绝不会牵连你的。”   光听着温昀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依旧不为所动,待温昀讲完话后,他才毕恭毕敬道:“请公子随属下回府。”   温昀:“……”   温昀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想提这件事,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他知道光和影向来忠诚,于是道:“你们还记得三年前司星阁的那场大火吗?”   听到这儿光的瞳孔微微一颤,影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显然两人都知道那天对洛瑾辞来说打击有多大。   温昀继续道:“然而今日发生的事也绝不比当时小,瑾王尚未彻底从上一次的阴影中走出,这一次,倘若身边再没有人,恐怕会比当时更严重。”   洛瑾辞不爱杀人,然而却有不少人因他而死,所以众人眼中他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残暴嗜血,恣意妄为,流放哥哥,囚禁自己的亲生父亲,扶持五弟做傀儡皇帝,夺去四弟实权,至今都不让他出宫,以看手足相残为乐。   长此以往,不论是什么名头都会冠上了洛瑾辞的名。   百姓颠沛流离,官场糜烂夜夜笙歌,掌握大权的人一手遮天,放任恶人胡作非为,南燕岌岌可危。   而洛瑾辞这个名字,南燕国人人恨之,也是人人惧之。   光回忆着这些年主子身上所有的变化,归根结底都因那场大火而起,然而究竟是什么原因,世人众说纷纭,不过他都觉得这些原因荒诞至极,也从没相信过。   但是……   光抬眸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过分俊美的公子,以及对方一双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子,他觉得对方应该知道答案。   而且王爷对他的态度非同寻常,他还曾见过两人如胶似漆的相拥。   他跟着王爷这么久,难得见王爷眉眼舒展,全身放松下来。   或许眼前的男子真的能帮王爷。   于是心中紧绷着的那条线也一下子断了,光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属下带你过去。”   温昀面上一喜,立马跟上光,然而这时影却挡在他们的面前,抬起手中的剑看着一旁的光,执拗道。   “你想违背主子的命令。”   光看着坚决不做退让的影,淡淡道:“主子也曾对我们说过将温公子当做主子。”   “别将这些混为一谈。”   “你忘了主子三年前是怎么过来的吗?”   影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死死盯着光,没再说话,但手上也没退让半分。   突然间一片白色粉末朝他撒来,影反应灵敏地避开了大部分,但难免还是吸了些。   他有些生气地看向温昀,刚想说话很快身子就软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地昏了过去。   光有些惊讶地看着温昀。   温昀有些不好意思道:“跟他缠这么久太浪费时间了。”   光表示知道点点头,然后就带着温昀去寻洛瑾辞。   温昀看出了光对影的担心,于是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你和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一般迷药迷不倒你们,于是我把傅太医给我保命用的几包迷药全混合着用上了,你放心这里边没掺毒药,相信以他的身体素质,应该很快就醒了。”   光:“……”   *   树影婆娑,风声萧萧。   温昀他们是在城南郊外找到洛瑾辞的。   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洛瑾辞垂在肩侧的头发也微微扬起,周遭静谧的可怕。   温昀见洛瑾辞没事,便将视线落在了一旁躺着的黑衣人身上。   对方的帷帽不知何时被挑落。   惨白的月光照到一张狰狞的脸上,使周遭显得更加森然。   温昀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瞳孔微颤。   只见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了对方的整张脸,恍若一条巨型蜈蚣爬在脸上。   漆黑的瞳孔宛若两口枯井,空洞没有灵光,眼角还有一丝蜿蜒的血痕,再加上对方微微皱起显得苍老的皮肤,这么一来就更加可怖。   那人平躺在地上,怔怔看着天空,然而天上不仅没有星星,还没有月亮,黑黝黝的天际宛若一个黑洞。   直到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彻底将他那并不亮的光全部阻隔。   黑衣人才转了转眼睛,只见身旁的人慢慢蹲了下来。   洛瑾辞看这那张从未见过的脸,眼皮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极小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难得张先开口了,声音如夜色般凉薄。   “有什么想说的吗?”   躺在地上的人甚至懒的开口,慢慢瞌上眼睛,一副瞪死任人宰割的模样。   洛瑾辞见此也不恼,嘴角牵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我的好师傅。”   “月湘子。”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洛瑾辞的声音又轻又缓,恍若飘落的雪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然而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骤然睁开。 第95章 春浓(九)   但震惊过后, 月湘子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漆黑的瞳孔看着蹲在他旁边的洛瑾辞,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   沙哑的声音带着丝诡异的笑声:“居然都知道了呢, 果然我还是小瞧你了。”   这些年,他手下的人一个个离奇失踪,他不是没怀疑过洛瑾辞,所以才安排了只听话的狗到洛瑾辞身边, 替他看着对方是不是有异动,结果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察觉,要不是手底下实在没人了,他怎么会控制沈肖然这个废物,让他替自己做事。   说实话, 他是知道洛瑾辞是个有实力的人,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心机居然如此深沉,竟让他毫无察觉。   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并没什么好怨言的,他微微眯眼继续刺激着洛瑾辞:“想必十分恨我吧, 毕竟你落到这步田地, 都是我一步一步设计好的, 你的腿是我让人折断的,关于你的预言也是我安排了放出去的”   “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 月湘子笑得格外开心, 整个面容都开始扭曲起来,那条长长的疤痕更是狰狞, 宛若一条活生生的蜈蚣攀附在脸上, 他的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 一字一句道, “洛瑾辞,别忘了,你可是我带到大的,你的琴棋书画武艺我哪样没教过你。”   在一旁的温昀听到这些言论后,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月湘子摆明了就是想刺激洛瑾辞,他有些担心现在洛瑾辞的情况,正打算过去,然而洛瑾辞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顿时站住了脚。   洛瑾辞的嗓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我是该叫你一声师父,还是舅舅呢?”   一双晶莹剔透的紫眸在夜色下带着盈盈流光,眼底一片深色。   月湘子怔愣了片刻,随即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想必你母亲在天之灵肯定会欣慰。”   洛瑾辞却对这番话不以为意,继续道:“可是你这般算计我,想必公主殿下知道会心寒呢。”   果然一听到这个称呼,月湘子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整个人一下子暴躁了起来,表情不再松散,脸上布满了恨意。   “别跟我提她,月湘雅她根本不配做月寒的公主。”仿佛触及了什么回忆,月湘子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了,“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月寒也不会被灭国。”   说着说着月箱子看向洛瑾辞的眼睛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要不是她引狼入室,还爱上了洛司渊这种卑鄙小人,最后让整个月寒为了她的愚蠢而葬送,结果他还生下了仇人的孩子,真是可笑,月寒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月湘子说到最后明显情绪有些不大对劲,他搭在地上的手,狠狠嵌进泥土里:“作为我唯一的妹妹,明明我曾经这么宠她,可是呢,她给我们月寒带了什么样的后果!而我脸上的这些伤全都是洛司渊放的那把火所致,不是说父债子偿吗?”   说到这儿,月箱子顿了顿,他看向洛瑾辞那张和月湘雅有七分相似的脸,恨恨道:“既然月寒的毁灭是从你的出生开始的,那么南燕的毁灭也必定要从你结束。”   “洛瑾辞,你从小惊才绝绝,锋芒毕露,是南燕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可是你曾想过你的父皇表面器重宠爱你实际却恨你入骨,把你当做挡箭盘,为人作嫁。你的兄弟表面恭维你,然而却时时刻刻都想将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说实话我自己的势力实在太薄弱了,可是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你才会掉落尘埃,成为南燕国每个人厌恶、恐惧的对象,我多亏他们帮了我,亲手葬送了你,也亲手葬送了整个南燕。”   “洛瑾辞,虽然我现在输了,但是你们也没赢啊,毕竟现在整个南燕已经乌烟瘴气的,恐怕离灭国也不远了哈哈哈哈哈哈。”   渐渐失控的月湘子放声大笑了起来,在萧瑟的秋风里有着无尽悲凉。   听完月湘子讲了这么多,温昀也算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以,月湘子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南燕覆灭以报昔日的灭国之恨,所以借势将南燕最有能力的人推到风口浪尖,让对方要么彻萎靡不振,从此陨落,要么黑化报复,相互争斗,然后将整个南燕搅得天翻地覆……   即使知道真相很残酷,但当所有的伪装都被一下子撕开,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时温昀的心都被狠狠捏了一下,更何况一直作为当事人的洛瑾辞。   温昀走到洛瑾辞的身边,轻轻牵起了他的手,洛瑾辞的手很凉,没一点温度,温昀试图将手里的热意传递给对方一半。   洛瑾辞微微扣紧了握着自己的手,慢慢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月湘子,声音淡淡道:“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掉进了你的陷阱,而是我的陷阱圈住了你。”   一听这句话,月湘子忍不住讥笑道:“不可能。”   但在看着洛瑾辞从始至终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的脸,脑海中细细回想着从始至终发生的一切,刚刚还十分笃定的话就带了几分犹豫。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闻言,洛瑾辞难得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缓声道:“远比你猜测的还要走很多。”   月湘子死死盯着洛瑾辞的脸,对方表现得过于淡然,从始至终就没半点震惊,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此刻的月湘子在得知原来自己才是被戏耍的那一个,硬生生被气得吐了口血出来,他紧握起来的拳头青筋暴起。   “洛瑾辞,我真是小瞧了你。”   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平静,多了牙咬切齿的意味。   他暗暗蓄力,余光轻轻撇过站在洛瑾辞斜后方的温昀身上,就算他杀不了洛瑾辞,但怎么也要把他最在乎的人拉下地狱,然而还没等到他出手就被洛瑾辞识破。   黑色的衣袖随风扬起,洛瑾辞一只素白的手狠狠扼住月湘子的喉咙,他看着对方脸色一点点涨红,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甚至比这秋夜还要寒冷几分,语气轻且慢。   “你可以动所有人,可你偏偏选择了他,真是可惜。”   洛瑾辞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一双紫瞳无悲无喜地看着就快要窒息的月湘子,慢慢弯起,眼底暗紫色的光流转着,很快就占据了整个瞳孔,蛊惑又瘆人,就连同微微翘起的眼尾也染上了一丝邪气。   “看来这次给您准备的大礼,正好能用上,算是感谢您曾经的教导。”   洛瑾辞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轻快了很多。   “将他带回皇宫。”   光得到命令后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月湘子,如同拎小鸡似的拎起了月湘子的后衣领。   稀薄的空气突然变多,求生的本能让月湘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疤痕随着动作晃动,狰狞又可怖。   他一双因惊吓微微收缩的瞳孔紧紧盯着走远的那抹背影,就连手指都忍不住微微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洛瑾辞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骇人,是他无法承受的。   温昀不知道洛瑾辞要干什么,只好紧跟着对方,在来皇宫的路上他们一路无人阻拦,那些人见洛瑾辞来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浑身哆嗦的像筛子似的,就跟见到了什么索命的恶鬼似的。   温昀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眼身旁的洛瑾辞,只见对方没一点反应,仿佛早就习惯了。   想到这儿,温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直到他们到了扶光殿前,洛瑾辞才停下来。   然而他犹豫了片刻才对温昀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知道洛瑾辞不想让他进去,温昀就应了下来。   然而皇宫这边的风似乎比郊外的还要冷上几分,温昀悄悄搓了搓手,洛瑾辞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温昀的身上,一瞬间暖意携裹着淡淡雪松香萦绕在温昀身上,他抬眸看着洛瑾辞,就听到对方说。   “冷的话就会重华宫等我吧。”   “要很久吗?”   洛瑾辞思索了半秒,摇摇头。   “那我在这儿等你。”   看着关上的殿门,温昀有些无聊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虽然很想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洛瑾辞这分明是不想让看到,里边好像没什么说话声,否则他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   在龙床上躺着的洛司渊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洛瑾辞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撇过头不想去看这人。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   “父皇,您看儿臣给你带来了谁。”   洛司渊依旧没有搭理,直到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震惊的瞪大了眼。   “这可是月寒的王子,月湘子。”   光立马会意,将人提到了洛司渊的面前。   洛司渊看着眼前这人,瞳孔慢慢放大,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一下子挣扎了起来,嘴里唔唔唔叫个不停。   而月湘子在看到洛司渊后也没好到哪儿,那恨不得活剥了对方的眼神若是化作了实质,洛司渊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看着自己最恨的两个人恨不得杀了彼此的模样,洛瑾辞嘴角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让光将月湘子放在一旁的地上。   然后拿起一旁的杯盏,轻轻松手,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格外清晰,只见一些碎瓷片零零落落洒满一地。   “这边是我送你们的大礼。”   洛司渊在月寒的时候可没少月湘子的欺辱,他当初做梦都恨不得手刃了月湘子。躺在床上的洛司渊即使全身没力气也拼命地朝窗边爬,只要他早些捡起那些瓷片,就能割破这人的喉咙。   而月湘子的一生噩梦也是从洛司渊开始的,洛司渊欺骗了他的妹妹,害得他国破家亡,而他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也只想让洛司渊也尝尝同样的滋味,到死他也不会便宜对方的。   此时,两人的目的都只有致对方于死地。   在洛瑾辞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听到了有重物从床榻掉落的声音,最后他轻轻提脚迈过了扶光殿的门槛。   温昀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顿时有些着急,刚想进去看看,就见大殿门了,他急切的走上前,那股血腥味就更浓郁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刚想朝里边看,门缝也被合上了。   这时,洛瑾辞朝身侧的光淡淡吩咐道:“今晚你守在这儿。”   “是。”   然后他就拉着温昀朝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能听到萧萧风声。   温昀能感受到洛瑾辞的心情极度不好,想开口问些什么,但犹豫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发现月湘子的身份?”   走在温昀斜前面的洛瑾辞突然停了下来,温昀也跟着站定,只听到对方淡淡道:“今日。”   今日?   温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洛瑾辞,他刚刚不是跟月湘子说是很早之前吗。   于是也问了出来:“你不是说……”   然而他得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瑾辞打断了。   洛瑾辞眼睑微瞌,他和温昀的距离一点一点拉进,温昀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洛瑾辞的声音很轻,就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温昀的脸颊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了颤睫羽,只听到对方缓声道。   “温昀,我说过凡是欠我的,我都会加倍讨回来,无人例外。”   不知为何,突然被唤名的温昀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慢慢爬起,胳膊上不自觉地泛起了鸡皮疙瘩,接着他就听到对方清润的嗓音响起,尾音微微上扬,无端生出了一丝靡丽。   “那么,我们之间的账该怎么算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啦!冲! 第96章 春浓(十)   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 微弱的烛火映在洛瑾辞隽秀的眉眼上,晦明不清。   只见洛瑾辞嘴唇微抿,眼尾微微往下压, 一双紫水晶般的眸子半瞌着,静静等着温昀的回话。   温昀顿时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洛瑾辞很危险,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 却被某人拦住了腰。   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不轻不重,但正好能禁锢他,避无可避的温昀只好看着对方那双映有他的眸子,硬着头皮试探道。   “你指的是哪笔账?”   能苟一下是一下,万一洛瑾辞不知道呢。   而且那是素尘欠的, 又不是他……   温昀越想越莫名心虚。   然而听到这句话洛瑾辞也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看着温昀,缓缓道:“不是让你不准乱来吗,倘若今日我没有赶过来,你有想过后果吗。”   洛瑾辞说话的声音虽平平淡淡, 但温昀却听说了对方刻意压制的怒意。   不过听到是算这笔账, 温昀顿时松了一口气, 脸上也带着笑意,他微微仰头, 安抚性地吻了吻那张紧绷的嘴, 却不料被对方轻轻咬破了下嘴皮。   温昀吃痛地嘶了一声,幽怨地看向洛瑾辞。   洛瑾辞圆润的指尖拂过被他咬出血的地方, 轻轻一压, 抬眸对上温昀的眼睛, 不容敷衍道:“不要转移话题。”   美人计失败后, 温昀没再敷衍,小声嘟囔道:“那时候不是情况紧急吗,而且错过这次机会,哪知道下次怎么才能找到他,我向来也惜命得很,这次好不容易和你相遇了,我可不想再分离,所以出门前已经全副武装了,还是能勉强应付的……”   说到后面,温昀的声音越来越小。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最后是洛瑾辞先开口打破这片寂静的。   “温昀,我教你习武吧。”   “真的?”   洛瑾辞在原文中可是文武双全的,能让他当老师简直赚了,以前对方还不答应他来着,没想到这次居然主动提了,那他可是万分愿意的。   “嗯,明日卯时从扎马步开始。”   在听到洛瑾辞认真的后半句话时,温昀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卯时?”   “马步?”   “你学武太晚,必须把最基础的打得更加扎实。”   当惯咸鱼的温昀顿时就露出了痛苦面具,这模样把一直冷着张脸的洛瑾辞逗笑了。   “以前不让你学就是怕你太辛苦,但我发现我错了,以你这性子和行事作风不仅得学,还得好好学。”说着洛瑾辞抬手温柔地揉了揉温昀的脑袋,一双桃花眼恍若冰雪消融后的涓涓细流,“以后每日我都陪你练。”   温昀:“……”   他抬眸幽怨地看着对方含笑的眉眼,心里一阵不爽,就仰头盯着对方微微勾起的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得逞后刚想退出来,然而这次对方却不让了。   洛瑾辞一只手圈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梏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有任何退缩的机会。   洛瑾辞反复吮吸着他的唇瓣,被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感,温昀突然觉得全身开始发软。   他两只手不自觉地揪紧洛瑾辞胸前的衣襟,直到对方撬开他的齿关,长驱而入。   安静的夜里,温昀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   渐渐地缠绵而细腻的吻逐渐疯狂了起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占有欲,仿佛要将他拆骨入腹,洛瑾辞的手顺着他的脊椎慢慢往下划,指尖仿佛带着电流一般,所到之处又酥又麻,最后对方的手落在了他尾椎骨的地方,温昀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只见对方微瞌着的眼睛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有着一种致命吸引力。   鼻腔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温昀只能被迫张大嘴呼吸空气,然而这样一来就引得对方的深度侵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贴合的地方蔓延开了。   直到温昀被对方吻得气喘吁吁,洛瑾辞才放开他。   温昀睁着一双迷离的眼靠在洛瑾辞的肩上慢慢匀着气,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揩过他的唇角,替他擦掉嘴边的湿痕,耳边传来对方低哑的声音。   “这次先放过你。”   此时温昀眼里蒙着一层水雾,眼尾带着薄薄的粉色,难得显露出媚态,洛瑾辞克制地收回视线,轻缓道:“我们先回重华宫。”   温昀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刚准备走就见洛瑾辞弯下腰,似乎想抱他,吓得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你干嘛?”   “我看你刚才都没力气。”   一听这话,温昀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晕,他居然被洛瑾辞亲到全身发软,这怎么听着都挺丢脸的,他立马退开支支吾吾道:“我哪有,我自己能走。”   结果刚抬头就对上了洛瑾辞一双缱绻的桃花眼,里边仿佛铺满了细碎的星光,温柔且专注。   脸上的躁意越来越明显,温昀不自然地撇开眼,就听到对方明显揶揄的声音。   “好。”   这次温昀走来洛瑾辞的前面,对方慢慢跟着他。   直到晚风将脸上的热意全吹散,温昀的心才慢慢静了下了,那种旖旎和暧昧的氛围也才彻底消散。   只是温昀没想刚到重华宫殿门前,突然一个人影向他袭来,洛瑾辞拉着他轻轻松松就躲避了对方的攻击,洛瑾辞提脚小腿猛地发力,在对方靠近的时候,直接将对方踢到几米开外的地方。   只听到一声闷哼,对方硬生生喷出了一口血。   洛瑾辞的连余光都未给对方施舍半分,声音淡淡道:“自不量力。”   然后拉着温昀就打算进去,这时就听到后面的人大喊着,歇斯底里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   “洛瑾辞,我不想争了,我错了!”   温昀微微偏过头就看到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洛淮安,此时的洛淮安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风光,蓬头垢面的如同一个狼狈的逃犯。   他又再次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   “这个皇位我不想要了,不该我肖想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想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母妃如今在什么地方。”说到后面,洛淮安语气里带着恳求。   “三弟怕是糊涂了,这种事是不是问错人了,本王可没扣着你母妃。”   一听这话,洛淮安顿时有些激动,目眦欲裂:“除了你,还会有谁?”   “果然是蠢货。”洛瑾辞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没再管洛淮安,就拉着温昀进去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温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洛淮安颓败地跌坐在地上,一脸的悔恨和痛苦。   直到一只手遮住了他的视线,温昀才回过神来。   “觉得太残忍了?”   “没有。”温昀拉着洛瑾辞的手慢慢下移,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他蹭了蹭对方的掌心,开口轻声道,“只是觉得物是人非,就好像这偌大的皇宫,至高无上的皇位是自由和快乐的囚锁。”   “温昀,我会带你走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儿。”   闻言,温昀倏地抬眸看向洛瑾辞,他本以为大仇得报以后洛瑾辞会自己登上帝位,没想到……   于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问出了口:“那么皇位呢?”   洛昭延早就被流放了,洛淮安又这般模样,而洛禹川作为傀儡皇帝,手中根本没有实权。   “那个位子,坐过一次就够了。”   他垂眸看着温昀一脸纠结的模样,好笑道:“你以为洛禹川真会乖乖当傀儡皇帝吗,那小子早没以前这么老实了,小动作多得很,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其实他并没想过洛瑾辞冰释前嫌,不过这样的安排的确是最好的。   闻言,温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记忆里洛禹川就是个憨憨的小糯米团。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的凳子都还没坐热乎,洛禹川就来了。   即使现在贵为皇帝,洛禹川对洛瑾辞的态度依旧毕恭毕敬,还朝洛瑾辞行了个礼,动作谨慎,似乎还带了些畏惧。   这也坐实了洛瑾辞一手遮天的流言。   可不知为何,在洛禹川见到温昀后,视线就时不时飘向温昀这边。   长大的糯米团子,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以前胖乎乎的小脸已经变得消瘦立体,俊秀的眉眼也彻底张开,温昀欣慰地朝对方莞尔一笑。   洛禹川却是一愣。   直到洛瑾辞拿在手里的茶盏微磕在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才回过神来。   就见洛瑾辞撩起眼皮,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陛下这么晚来找本王有何事。”   洛淮安身子微微一抖,很快就找回了仪态,恭敬道:“是关于今夜淮王找朕认罪通敌叛国,求刺死的事。”   闻言,洛瑾辞搭在桌案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洛禹川,知道对方额头冒出些密密麻麻的细汗,才慢慢道:“此时陛下一人定夺就可,何须来问臣。”   关于洛瑾辞自称和态度的转变,洛禹川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的局面,就听到洛瑾辞下逐客令了。   “陛下日理万机,想必也该早些休息。”   洛禹川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洛瑾辞一副皮笑肉不笑,明显不耐烦的样子,最终把话咽了回去,然后颤巍巍的告了辞,临走前还不忘再看温昀一眼。   见洛淮安走后,温昀忍不住打趣道:“这些年你究竟做了什么,怎么一个个人吓得跟看到了索命阎王似的。”   “他这点演技也就骗骗你了。”   温昀:“……”   不过想起刚才这两人的谈话,温昀忍不住问了句:“洛禹川真的会处死洛淮安吗?”   “他们俩这几年,明争暗斗了这么久,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机会,顺理成章除掉对方。”   虽然洛瑾辞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过于明显。   温昀紧接着又问道:“那么洛淮安是真的通敌叛国了,还是他母妃在洛禹川手里,以此做要挟,所以……”   然而温昀的话还没说完,一根修长的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我们不聊别人了好不好。”   看着对方期待的模样,温昀压下了好奇心,点点头,然后他就听到洛瑾辞说。   “你没在的这三四年里发生的事并不怎么美好,想听吗?”   温昀想点头又想摇头,可对方根本没给他机会,继续道:“可是讲这些事相当于撕裂我的伤口。”   “温昀,如果想听的话,你可以做交换。”   洛瑾辞慢慢逼近温昀,直到对方的腰抵到了桌子,洛瑾辞双手撑在温昀的两侧,含情的桃花眼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烛光在他的眼睑上跳跃,眸底一片深紫色和暖光交融,深邃且诡丽,带着无尽的蛊惑。   洛瑾辞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温昀的耳畔,声音轻得仿佛风吹过就散了。   “温昀,我想要你取悦我。”   低声呢喃宛若爱人间的耳鬓厮磨,温昀却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安,刚紧绷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反倒是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彻底乱了节奏。   温昀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了洛瑾辞那双如玉般的手上。   “我不会,你要教我。”   他拉起洛瑾辞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腰带上。   洛瑾辞过于炙热的目光紧盯着温昀,手上的动作几近虔诚,哑着声音道:“好。”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朦胧地勾勒着两人的缠绵。   屋内时不时传出克制地呻yin。   “温昀,以后只看着我好不好,不要看别人,我会发了疯的想吃醋。”   “好,只看你。”   “温昀,你这次再也不会走了。”   “不会走了。”   “温昀,我真的好爱你。”   “温昀……你爱我吗?”   温昀微微仰头,面颊潮红,一双情迷的暖色瞳孔望着洛瑾辞,他吻上对方的唇,用洛瑾辞听得到的声音道。   “我爱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从评论区抓几个来写qwq,随机掉落,也会尽快码完~   最后,下一本求收藏呀!顺便求个作者收藏,挥爪爪~专栏可戳   《社恐丧尸也要被迫修罗场[穿书]》求收藏!   闻淮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   穿书也就算了,穿的还是一本末世耽美海棠文,一本主角受走到哪儿都能和主角攻们酿酿酱酱的R18文???   而且他居然穿成开局就玷污主角受,后来被主角攻们轮流当靶射的炮灰甲。   艹,这剧本他可不敢拿!   可是漆黑的地下室,闻淮听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摇晃在他心尖尖上的铁链声,欲哭无泪,鼓起勇气帮了对方一把。   “哥,我这是帮你,你千万别跟你的男朋友们说。”   保险起见,闻淮还用自己的上衣盖住了对方的眼睛。   “唔,别咬,我刚被注射病毒,人和丧尸这也太重口了!!!”   闻淮揉着酸痛的手,在主角受彻底清醒前遁逃了。   *   开始末世求生的闻淮,到哪都能碰上主角受和他的攻们。   每当主角攻受独处的时候,他就巴不得躲远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看到什么不和谐的画面。   然而事与愿违,主角受一双好看的眸子落在了角落里的他身上,嗓音清冷。   “我和他一起。”   闻淮顶着来自主角攻高压的眼神,硬着头皮点点头。   可日子一久,这剧情却变得奇奇怪怪。   比如面对修罗场时闻淮识趣的转身要溜,却被当场点名。   攻一:“为了不拖大家后腿,闻淮跟着我。”   攻二:“我这儿人手不够,闻淮补上。”   攻三:“闻淮哥,你来选。”   攻四提着新研制的武器直接挡住了闻淮的退路,挑眉示意他做选择。   闻淮:“?”   他偷瞟了眼被阴影遮挡住神色,一言不发的主角受,就知道这误会大了,社恐的他被迫扛起保护主角受的重任。   于是赶紧道:“我保护他!”   众攻们:“???”   刚徒手打爆丧尸头的主角受悄悄翘起了嘴角。   *   某日,闻淮得知了一个秘密。   主角受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丧尸。   担心掉马的闻淮准备连夜遁逃,却被人堵在了角落。   主角受昳丽的面容下,殷红的嘴翘起,嗓音发凉:“你说我抓到当初玷污我的人,该怎么办。”   闻淮:“……”   耳廓一阵酥麻,清冷的声音低沉且暧昧,宛如爱人间的呢喃。   “哥哥还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闻淮艰难地扬起笑容,打死不认。   *   直到彻底恢复人身后闻淮才知道,他看的那本r18文根本就是一篇同人文,他穿的是正文。   被折腾了几天几夜下不了床的闻淮终于忍不住踢了一脚身旁的人,爆了句粗口。   艹,说好的柔弱主角受呢!   主角受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黏糊的叫了声哥哥。   闻淮:“……”   社恐万人迷丧尸王受vs战斗力max白切黑攻 第97章 番外(一)   深秋时节, 一片芦苇荡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柔光。   这时一个疾驰的身影从芦苇荡边穿过,惊起一行白鹭, 芦苇花纷纷扬扬散落,宛若秋日的一场雪。   穿着亚麻色粗布衣的男子顾不上黏在腿上被浸湿的裤脚,咬着牙赤着眼拼命朝前面的小镇奔去。   太阳渐渐西斜,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消散在山间, 山边一道泛红的霞光也黯淡了下去。此时的赤水镇街边的小贩都在收拾东西回家,该散的都散了,就留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粗布衣男子眼睛微红,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敢,他慌张地扫视着周围, 在看到一张熟悉地面孔时赶紧跑过去,气喘吁吁道:“王婶,你有看到我娘吗?”   与灰蒙蒙的粗布衣不相符的是男子那张俊逸的脸,深邃的五官让他看上去有种成熟的硬朗,但此时却挂着显而易见的着急。   听到熟悉的声音, 正在收摊的王婶抬起了头, 见到来人, 立马一惊一乍道:“阿延啊,你来得正好, 你娘刚刚就在那儿呢, 我让她别乱跑,待会收完摊和我一起回去, 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快去瞧瞧!”说着赶紧用拿着的绣鞋朝不远处的小巷子指了指。   “好, 谢谢王婶。”   洛昭延立马慌慌张张地朝小巷子跑去。   巷子口挂了一个红灯笼, 微弱的烛光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摇晃的烛影中,洛昭延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顿时松了口气。   他轻轻缓了几口气,提脚慢慢朝蹲在地上不知在干嘛的萧青棠走去,直到靠近,他才发现萧青棠面前放着几盆开得极艳的木芙蓉。   洛昭延微微一怔,他视线慢慢上移,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院,满墙的枝繁叶茂,门口摆满了整整一排的各色各样的花。   洛昭延收回视线,蹲在萧青棠的身边,放轻声音哄道:“娘,我们回去吧,你还没吃晚饭呢。”   今日他打完猎回来,结果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就急匆匆的出来找,甚至连弓箭都忘放着了。   他将弓套在自己的臂膀上,伸手去扶萧青棠,可不奈对方执意不走,非得蹲在这儿看花。   洛昭延看看花又看看认真看花的萧青棠,忍不住问道:“喜欢这盆花?”   听到这句话,只见萧青棠侧过头看向他朝他一脸欣喜地点点头。   看着对方满脸欢喜的模样,洛昭延试探道:“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自从从地牢出来后萧青棠就一直是这幅痴痴傻傻的模样,一开始的时候还连他都不认识,好在这几年朝夕相处下来,对方已经将他放在心里了。   这句话过后,萧青棠并没有回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木芙蓉的花瓣,神情专注。   洛昭延还记得,萧青棠曾和他说过洛司渊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木芙蓉,所以她格外喜欢木芙蓉,那时候满院子都种满了各种花色的木芙蓉。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就再也找不到木芙蓉的影子了。   想到这儿,洛昭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母妃果然还是喜欢木芙蓉的。   也不知这户人家是从哪弄来的木芙蓉,这个地方的气候明显并不适合木芙蓉的生长。   但最后,洛昭延还是打算找这屋子的主人买下一盆木芙蓉。   然而,他刚想抬手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门就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浅的谈笑声。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洛昭延的身子倏地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这人是不是越子观,当下便偏过头紧张地扯着萧青棠匆忙离开,然而在做这一连串的动作时,他的大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痛!”   被拽着的萧青棠连叫了好几声痛,洛昭延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松开手,在看到被他捏得泛红的手腕更是自责道:“娘,我也不知道我怎……”   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他温柔地替萧青棠揉了揉手腕,放轻声音询问道:“娘,你饿了吗?”   萧青棠一听这话就把刚才的事全抛在脑后了,她朝洛昭延使劲儿点点头。   见萧青棠的反应,洛昭延顿时好笑道:“那今晚咱们就不回去吃了,去你最爱吃的那个面馆。”   说着指了指斜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小摊,萧青棠顺着看过去后,整个人顿时欢欣雀跃了起来,立马拉着洛昭延就朝那边走。   洛昭延笑着摇摇头,任由萧青棠扯着他,并不热闹的街道上偶尔穿过几个人,洛昭延总是在心里不停地想,应该是他听错了吧,又或者是只是声音一样,毕竟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而这个镇子只是辽阔的南燕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地方。   明明就这么一小会儿,洛昭延心里却闪现出千千万万的想法,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巷子口的那盏灯笼依旧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烛光,可巷子里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被提得高高的心,嗵地一下放了回去,极度紧张过后的那种失落感被无限放大,洛昭延只觉得此时的他宛若一个溺在水里喘不过气的人。   一阵叫喊声将他从这种窒息的感觉里拉了回来。   他看着面馆摊子老板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洛昭延恍惚了一下,默默缓了几口气,随即笑道:“和往常的一样。”   然后打算带萧青棠坐下来,可是萧青棠一双眼睛眼巴巴望着摊主锅里的面条,显然饿坏了,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担心萧青棠会做出什么危险动作,洛昭延只好站在一旁陪她等,随时招呼着对方。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老板忍不住道:“如今这个年头,像你这般孝顺的人不多啊。”   闻言,洛昭延看向萧青棠的目光不禁越发温柔:“应该的,毕竟我以前可是给我娘添了不少麻烦,我娘还一直唠叨我长不大。”   面馆老板点点头,继续道:“孩子嘛,长大就懂事了,谁家没个调皮的孩子。我家老三天天跟着那群小兔崽子搓泥吧,叫都叫不住,回去就挨他阿娘一顿打,这不也不长记性,现在就盼着他快点懂事啊,别让我们操心。”   说着将葱花均匀地洒在两碗面上,递给了洛昭延,笑着试探道:“阿延啊,叔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打算娶妻生子,有个家庭凡事好照应嘛。”   一听这话,洛昭延就知道李叔要给他介绍村子里的阿花,顿时道:“李叔,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想好好照顾我娘。”   李叔一听这话,就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娶个媳妇不也能好好照顾你娘,我看我们村的阿花那姑娘就挺好的,这几日老是找我来……”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昭延打断了。   “李叔,你先忙,我招呼我娘吃面。”   李叔:“……”   洛昭延坐在萧青棠对面,将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萧青棠,见对方看着自己,便解释道:“我不饿,娘你多吃点。”   见对方认认真真吃面的模样,洛昭延不禁在想,虽然现在日子贫苦了些,但似乎也没这么难熬,不用在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好吃!”   萧青棠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停下了动作,她将自己碗里还剩的半个荷包蛋夹到洛昭延碗里,一双格外明亮的眸子眼巴巴望着洛昭延,嘴里道:“好吃!”   这次洛昭延没再拒绝,他端起碗在萧青棠期待的眼神下吃了下去。   在听到洛昭延的一声好吃后,萧青棠才又埋下脑袋认认真真的吃。   一股暖流在心底蔓延,洛昭延边吃边笑,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制不住,直到听见面摊前传来一阵清浅的声音,洛昭延吃面的动作顿时僵住。   “老板,一份面。”   “好嘞,公子稍等。”   来人一袭余白色长袍,修长的身姿立于面摊前,声音如山间缓缓的溪流,温温润润。   “请问可以将碗带走吗,我就住前面的那家客栈,待会儿就将碗送过来,我可以先给你点一些押金。”   面摊老板见如此一个温雅的公子,赶紧摆摆手。   “没事没事,那家掌柜子和我熟,店里许多客人也会来我这儿点面,到时候您将碗放店里就好,我去拿,毕竟那里每日都会屯碗。”   “好的,谢谢。”   老板一边过水焯着面,一边道:“公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   “嗯,今日才到的……”   至于两人后面谈论了什么,洛昭延甚至没听清,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噗噗噗跳个不停,仿佛要从胸膛蹦出来似的。   似乎是他的视线过于明显,见那人突然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洛昭延下意识赶紧埋下头,不停地扒着碗里的面。   由于吃的过快,连呛了好几口。   他佝偻着身子,朝着侧边咳嗽,努力压抑着咳嗽的声音。   “公子,您的面好了。”   听到这句话,越子观才收回视线,朝老板道谢后端着面就走了。   洛昭延这时才敢抬起头,眼睛因为咳嗽蕴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看着对方走远的身影,不禁在想。   越子观似乎还是如以前那般消瘦。   然而自从那天以后,洛昭延就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找各种理由往镇上跑,然而归根到底就只是为了多看越子观几眼。   后来,他无意间听说越子观是被请来镇上教书的先生。   也对,越子观这么聪明,脾气这么好,爱看书,又淡泊名利,当个教书先生也是极好的。   这日洛昭延到镇上买粮食,眼神却时不时就朝斜对面的客栈飘去。   老板连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接过布袋子朝老板道谢,他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张伯,你知道刚到咱们镇上教书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米店老板接了过来。   “你说的是越先生?”   越子观淡雅如风,为人谦和,又深受学生们的喜爱,名声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   洛昭延捏着米袋子的手紧了紧,他点点头道:“我怎么这几日都没瞧见他,他不是住这客栈吗?”   一听洛昭延这话,米店老板就乐了:“他那时候不是刚到咱们镇嘛,如今已有落脚的地方了,肯定不会再呆在客栈。”   “落脚的地方?”   “呐,就是那个小巷子里。”   洛昭延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恰巧就是初遇的那条巷子。   原来越子观那日是去看房子的。   洛昭延付了钱后,鬼使神差地朝那边走去。   之前门口堆放着的那一排花花草草显然已经不见了。   洛昭延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看了好久,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了一个满脸洋溢着笑容的少女。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很是水灵,头发上毛茸茸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平增了一丝娇俏。   洛昭延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少女挽着越子观的胳膊上。   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握紧。   少女在看到洛昭延的那瞬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然后又拽了拽越子观的胳膊。   越子观这时才回过神,垂眸看着有些不安的少女,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眼神里流露出洛昭延从未见过的温柔。   此时,一种凉意从脚底窜起,蔓延过四肢,洛昭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冻在了原地一般,怎么都迈不开脚。   安抚完一旁的少女后,越子观才看向洛昭延,不冷不淡地开口道:“殿下。”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洛昭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嘴干涩得厉害,他看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苦笑道:“我已经不是什么殿下了。”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越子观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当初自己最瞧不上越子观。   洛昭延看着对方基本没什么变化的眉眼,不禁在想,距他们上次相见,已经时隔五年了吧,本以为这份初露苗头却无疾而终的感情会被深深埋藏,却不料他们又遇见了……   只是…….   洛昭延不自觉地又将视线落在了越子观身旁的少女身上。   直到越子观将人往后带了带,他才尴尬地收回视线。   可能是洛昭延的神情过于难堪,越子观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稍稍解释道:“舍妹有些怕生。”   而听到这句话,洛昭延的眼睛不自觉睁大。   舍妹?   这是越子观的妹妹?   洛昭延向来都不知道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从前是,现在也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见洛昭延不说话,越子观开口礼貌问道:“请问您找在下所谓何事?”   这次他听了洛昭延的话并没有再叫殿下。   洛昭延匆忙的敛起心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兴在心底蔓延,他朝越子观摇摇头,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没事,我只是走错路了,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到了你。”   这蹩脚的理由不知道越子观信不信。   越子观淡淡地应了一声,三人之间很快又沉默了下来,见越子观的妹妹扯了扯越子观的衣袖,一副催促的模样,洛昭延赶紧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明明此时烈阳正挂在上空。   然后不等这兄妹两人有什么反应,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路上还被一道坎狠狠绊了一下,震动从脚尖蔓延。   洛昭延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有这般慌乱,走远后他才放缓步伐,弯下身吃痛地揉了揉他的脚踝。   他刚才真是太丢人了!   可是想着想着洛昭延的嘴就忍不住微微翘起。   这是重逢来越子观第一次和他说话,虽然两人并没聊些什么。   他以前还曾幻想过和越子观重逢的场景,或是越子观对他的恨,再或是直接无视他。   其实刚开始他有怨恨过越子观的背叛,可是让越子观做出这种事的不也是他们吗,所以这份怨恨也渐渐消散,与之相反的是越发清晰的爱意。   越子观应该不知道吧。   一想到这儿,洛昭延又忍不住伤春悲秋了起来。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没出息了,所有的心绪都跟着越子观的出现变得乱糟糟的了,明明不可能还非得要去想。   洛昭延忍不住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自言自语道:“洛昭延,出息啊!”   与此同时,他不禁感叹,还好这江山没交给他,否则他定是尾着美人团团转。   然而一群路过的小孩频频朝他投来弱智的眼神,还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一个劲儿看着他笑。   “……”   洛昭延本就烦躁,此时更是本性暴露,摆出一副凶相,狠狠地瞪了回去,放狠话道:“再看我!我就抓一群狼回来关你们家里!”   小孩子们是被他吓得哭着跑开的。   隔天,洛昭延又来镇子上买东西,在路过越子观教书的地方时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私塾并不大,就一间小小的房子,洛昭延照在窗角默默偷看着正在授课的越子观,底下坐着的一群小萝卜头摇头晃脑地跟着越子观念。   先生一句,他们一句。   这时一阵突兀的哭声响起,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坐在中间位置的胖小子。   越子观也有些着急,赶紧走近问道:“虎子,怎么突然哭了?”   然而被唤作虎子的小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窗外,声音哽咽道:“那个坏人说要把、要抓来的狼扔我家里,我一个人住……”   看着小胖子分明指着他,洛昭延的心咯噔了一下,在越子观看过来的时候,脚底抹油开溜。   他真是无语了,他就随便吓唬吓唬这些小屁孩,没想到居然当真了,还当着越子观的面指控他。   一想到这儿,洛昭延就忍不住垮着张脸,也不知道越子观会怎么想他。   就这样,洛昭延时不时就在越子观面前出现,不过大多时候,他们都是没来得及讲上一句话,洛昭延就开溜了。   这日,越子观在自家门口又撞到了洛昭延。   他在对方开口前开口了,态度坚硬道:“洛公子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洛昭延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然而,越子观向来耐心,也没催促他。   看着对方直白的眼神,洛昭延硬着头皮道:“我之前见你家门口有几盆木芙蓉,可以卖我一盆吗?”   越子观看着洛昭延手指着的地方,愣了片刻才想起什么,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声音打断。   两人齐齐看向了朝洛昭延快步走来的萧青棠。   萧青棠满脸高兴地看着洛昭延,很快他也注意到了洛昭延手指着的方向,有些急切道:“花?花呢?”   然后围着巷子走了一圈,没看到花后,又拉着洛昭延的手连问了几句,眼眶微红,一副着急的模样。   越子观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两人,直接略过洛昭延带着些许期许的目光,淡淡道:“在下这儿并没有洛公子所要的花,洛公子还是到别出去寻吧。”   说着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很直接地拒绝了洛昭延的请求。   其实在看到萧青棠的那瞬间,洛昭延能察觉到了越子观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最后,洛昭延给萧青棠买了一只跟木芙蓉差不多模样的簪子,哄着萧青棠回家了。   这几日洛昭延心情低落得厉害,出去打猎还不小心摔伤了腿,最后只能在家里静养。   洛昭延的屋子并不大,坐落在村子的外围,一砖一瓦都是他搭建好的。   好在村子离镇子也近些,就方便他平日里做些小买卖。   不过,现在的洛昭延已经在床上躺了两日,本来估摸着也差不过快好了,结果这几日变天,天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导致他旧疾复发,关节疼的厉害,害得昨夜一宿没合眼,现在稍稍好过些,睡意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支起身子,看着在院里喂鸡的萧青棠,嘱咐道:“娘,你别到处乱跑,我睡一觉起来就做晚饭。”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萧青棠应了他一声。   这一觉洛昭延睡得特别沉,沉的什么也没听见,他已经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的父皇还会手把手教他写字,然而他总是写了几个就不愿意写,非要缠着父皇和他玩,母妃就训斥他捣蛋调皮,但在罚完他之后又会做他爱吃的糕点。   熟悉的场景不断地变换着。   最后停留在了他和越子观初次见面的时候。   这次,他没再欺负越子观,他把越子观保护的很好,还把那些说越子观坏话的人抓起来打了一顿。   他想,这样的话,越子观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喜欢他。   然而再不愿醒过来的梦也终有破碎的时候,洛昭延却没想过醒来后他面临着第二次沉重的打击,那种从云端突然跌落泥底的感受让他喘不过气来。   “昭延啊,你快去看看河边那尸体是不是你娘!”   “哎,这大暴雨天的,她怎么在河边走呢,明明那条路……”   洛昭延一阵耳鸣,根本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他连鞋都顾不上就直接朝外面跑去。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才下过大雨满地的泥泞,轻轻踩一脚都带起一滩泥浆。   洛昭延一路飞奔,不管不顾地朝着河边冲去。   在看到躺在河岸边的萧青棠时,洛昭延的瞳孔猛地一颤,眼眶开始泛红。   他难以置信地走上前,死死将冰冷的萧青棠搂在怀里,视线落在对方手里捏着的一颗糖葫芦上时,顿时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当初为了哄生气的萧青棠,曾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吃糖葫芦心情就会好了。   没想到萧青棠居然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这几日定是他难过的太明显,萧青棠才想着给他去买糖葫芦,洛昭延不禁开始痛恨,他就不应该睡那一觉,就不应该管不住自己去看越子观,否则他母妃……   一个个悔恨的念头压得洛昭延快喘不过气来。   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飘起雨来。   洛昭延红着眼替萧青棠扶起快要掉落的簪子,这是那日没有木芙蓉,为了哄萧青棠高兴买下的簪子。   虽然和木芙蓉很像,但终究不是木芙蓉。   “娘,我带你去一个开满木芙蓉的地方。”   洛昭延低声说着,抱起了萧青棠,稳稳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越子观,对方微蹙着眉头,一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悲。   而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但他知道越子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这次他没再停下脚步,而是抱着萧青棠不回头地走了。   越子观见过他最风光的时刻,同时也见过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以前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喜恶,所以持宠而娇,嚣张跋扈,就算别人不喜,他也毫不在意。   可如今他并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被那人看了去,他也想把自己好的一面留给对方……   洛昭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喜欢一个人。   也没想过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和他之间横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这份喜欢,他甚至不敢说出口。   其实无论说不说出口他都知道,越子观根本就没有一丝丝喜欢他,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他从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半分自己的影子。   洛昭延垂眸看着自己怀里冰冷的尸体。   毕竟这个世上只有母妃最爱他。   所以他很矛盾,总是忍不住地想,倘若这次没再遇到越子观该多好。   那样母妃是不是不会离开了。   可是兜兜转转这一切都是他们种下的因。   最后,洛昭延走了,带着萧青棠的骨灰离开了这个村子,离开了这个小镇,他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亦没有他所认识的人的地方。   千山万水,南燕这么大,总有一个地方,属于他的栖息,也总有这么一个地方开满了木芙蓉。 第98章 番外(二)   “你干嘛骗那小孩说无垠山上有神明, 能帮人实现愿望?”一个蓝衣中年男子望着小孩走远的背影,忍不住皱皱眉。   一旁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的把玩着根狗尾巴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道:“你可别乱说, 这又不是我说的,毕竟大家伙都这么传。”   “这话你也信?无垠山什么地方,终年积雪,大雪封路, 去过的人就没有回来的,你这分明……”   见这中年男子又要训斥他,青年立马摆摆手不耐烦道:“哎呀,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就逗逗他, 而且那山上风雪这么大,谅他也不敢上去,安了安了。”   “那孩子执拗得很,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别人叫他认个错,他觉得自己没错, 硬生生在诬陷他的那家门口站了三天三夜, 最后晕倒……”   中年男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青年终于忍无可忍,不满地将人推开:“行行行, 你这么想当好人赶紧去拦住他啊, 现在还来得及。”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年男子看看小孩走的方向,又看看青年离开的背影, 最后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赶紧跟上青年的步伐。   天空一片澄蓝, 万里无云, 分明是大好的晴天。   小孩刚靠近无垠山没多久,单薄的身子就开始发颤,他搓了搓手,朝着自己已经泛红的手哈气,试图汲取一些温暖。   上山的路倒是不难,可分叉的路口实在太多,站在岔路口的小孩思虑了片刻,一咬牙打算跟着直觉走。   太阳一点点西斜,小孩越走越深,周围的绿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今日山上倒是没下雪,可雪白的一片,刺得小孩眼睛有些发疼,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前走。雪山上的寒风刺骨,小孩紧紧搂着自己,弱小的身子都快抖成了筛子。   无人踏足的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小孩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腿都被冻得迈不开,整个人摇摇晃晃,倏地一下栽倒在雪地里。   就连做梦也是极度不安的。   无尽的孤独紧紧包裹着他,听说只要找到神明,对方就能实现他的愿望。   可是真的会有神明吗?   小孩眼皮下的眼珠不停地转动着,似乎经历了一到挣扎。他忽地一下从梦中惊醒,入目的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肯定会有神明。   然而在这个绝望之地,也正是这么一个想法支撑着他。   实在饿得没力气的小孩,他抓起地上的雪就胡乱往嘴里塞,寒冷刺骨。   直到后来被冻得麻木。   小孩艰难地在雪地里走着,恍惚间看到了一抹绿色,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走了这么久,这里只有苍白的一片雪,路上都没有任何生物。   他揉了揉眼睛,在看清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一颗绿植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顿时从心底蔓延开来,他不管不顾地朝那抹绿色奔去,连摔了几个跟头也浑然不知。   小孩趴在雪地上,他平视着眼前这株绿植,一双漆黑的瞳孔满是好奇。   这植物并不是很高,现在还是巴掌大嫩绿的小苗,翠生生的颜色仿佛是这座雪山唯一的一抹鲜活。   小孩不禁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他现在实在太饿了,即使涌上来的饥饿感拼命叫嚣着让他吃了这株绿植,但他还是拼命压下这种谷欠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个叶子,小叶子颤巍巍地抖动了几下。   小孩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睛。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在这冰天雪地间会出现这么一株植物,既不明艳,也不脆弱,反而充满了希望。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脑子里涌现。   说不定它就是神明。   于是小孩带着这个荒唐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将绿植从雪地里挖了出来,带着这个希望往山下走。   这次,下山的路比来时顺畅了许多,一路无阻,这也让小孩更加认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垂眸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绿苗。   他想,他一定能供奉出神明。   等他再回到月寒的时候,大家都问他去了哪,可他说实话大家又不信,镇上没人信他上过无垠山,都认为他在撒谎,还给他取了几个不太好听的绰号,谎话怪,大话精。   对此,小孩并不在乎。   他一心一意扑在了这颗绿苗上。   他不知道这株植物叫什么名字,可他又不敢随意取名,生怕亵渎了神明。   于是他每次和绿苗说话都称您。   为了更好的供奉神明,小孩将绿苗种在了寺庙后院的那棵千年大树下。   而且每日都守在那儿,渐渐地他注意到小苗开始枯黄,那段日子里小孩既紧张又担忧。   明明在无垠山的雪地里它都长的好好的,可怎么现在开始枯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小孩每日天还没亮就走了十多公里的路,他接过无垠山清晨的露水,也装过无垠山的雪。   他用这些从无垠山取来的水浇灌小苗,渐渐地小苗又变得鲜活了起来。   然后随着来寺庙里烧香祭拜祈福的人越来越多,小苗成长的速度更是肉眼可见,没多久就长得和他的小臂一般高。   而且小孩还发现了一件事,这小苗格外喜欢无垠山山脚的露水,每次给它浇灌时,小叶子都会欣喜地颤动着。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天气,只要能接到露水,小孩都会早早起来前往无垠山。   再后来他还发现小绿苗也很喜欢月松下的雨雪。   所以,遇到下雨下雪天他便不再前往无垠山,而是捧着个碗站在这棵寺庙的月松下接雨雪。   而他们第一次正是见面也是在这棵月松下。   那时候他正捧着碗接雪。   他在看到素尘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供奉出来的神明。   每每回想起和素尘的相遇,银粟总是忍不住翘起嘴角,那种欢喜怎么也掩盖不下去,直到耳旁传来了不冷不淡的声音,他才拼命压住嘴角上翘的弧度。   “专心。”   银粟悄悄睁眼,用余光打量着正在打坐的素尘,对方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长长的睫毛瞌着,落下了一道极小的阴影,对方连眼皮都未曾动过却知道他在走神。   银粟的视线慢慢下移,见素尘的嘴皮子微微动了动,他就赶紧闭上眼。   冷淡的声音如同无垠山上的冰雪。   “修炼万万不可懈怠,否则会伤了根基。”   “是。”   知道素尘在关心自己,银粟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认认真真应了对方。   其实他和素尘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他也说不出,说是师徒吧,的确很像,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素尘教的,可他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关系,所以也从未喊过素尘师尊。   可若是朋友吧,他觉得自己是远远够不着素尘的,朋友这个词他担不上。   但是,总有一日他定能和素尘旗鼓相当。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日来得比他想象的要早一些,尽管已经过去百年。   在素尘的护法下,银粟的飞升可以说十分顺利。   全身的经脉仿佛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宛若新生。   银粟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素尘,素尘为了给他护法,在洞外设了结界,然而人也一直守在洞外。   “素尘,我飞升成功了!”   银粟向来不会掩饰对素尘的亲昵,他也很喜欢亲近对方,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扑到盘腿端坐在一旁的素尘身上。   明明堂堂八尺男儿,他甚至比素尘还要高一点点,此时却像一只大狗狗粘着对方。   以前银粟或许还会有些拘束,可是经过这么久的陪伴,他早就摸透了素尘的性格,不食人间烟火是真的,冷心冷情也是真的。   所以,他一直想把这颗心捂热,毕竟素尘将是陪伴他很久很久的人,久到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烟消云散,素尘还是能一直陪伴着他,况且如今他已经飞升成功,除非陨落,否则寿命根本没有尽头。   看着怀里乱拱的某人,素尘也没恼,任由对方撒泼,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对方的喜悦,就连带着自己也不自觉沾染上这种感觉。   从未有过情绪的素尘不禁有些好奇,难得问道:“这么开心吗?”   听到素尘的疑惑,银粟从素尘怀里仰起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洋溢着和年龄不符的开心,他认真道:“当然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银粟脱口而出的话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略微紧张地看着素尘,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而且还淡淡应了一声。   “好。”   银粟捏着素尘衣袖的手微微收紧,尽管他知道素尘回答的并不是他想的的那个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偷偷窃喜。   反正他和素尘的时间还很多。   而且素尘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着急可以慢慢来,迟早他会将素尘拐了做他的道侣。   而一开始的那份虔诚和敬崇,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变了质。   他这算不算亵渎神明。   然而在素尘眼里的银粟格外乖巧,他从始至终没想过对方会对他心存大逆不道的想法。   素尘的爱好并不多,喜欢的东西更是屈指可数,但银粟每次都会投其所好。   他知道素尘很喜欢那颗紫水晶般的玻璃珠子,闲暇之余就会拿出来观摩,似乎怎么看都看不腻。   明明只是十分平凡的小物件。   于是,银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打算改变自己瞳孔的颜色,这样素尘也会因为喜欢他的瞳孔而一直盯着他看。   那段时间他翻阅了很多古籍,终于找了改变瞳孔的术法。   方法不难,但十分繁琐,需要去寻很多稀奇的药材。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出去游历的借口。   分别时,看到素尘一双平静的眸子没半分不舍,银粟就有些伤感,即使知道对方感情匮乏,可这种惆怅怎么也压不下去。   最后他不舍地抱着素尘蹭了几下,宛若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狗狗。   然而素尘却毫不留恋地松开手,淡淡回了句:“去吧。”   银粟:“……”   其实找这些东西并没花费他太多时间,他更想赶紧回来,想要给素尘一个惊喜,想要素尘的目光只围着他。   瞳孔蜕变后,银粟就直冲素尘的住所。   自那以后,素尘没再盯着那个玻璃珠子看了,而是一双浅淡的眸子认着地盯着他的瞳孔,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银粟被盯得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刚想开口就听到素尘清浅的声音响起。   “我很喜欢。”   他在银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知道后来银粟才知道,素尘只是喜欢一些晶莹剔透,闪闪发亮的东西,而其中更偏爱紫色。   所以他将自己术法的流光改成了紫色,衣着、发带都衬有紫色,就连后来修建的浩瀚星辰的星轨上边的流光也是莹莹淡紫。   只要素尘喜欢,他就都能给。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温昀和洛瑾辞的番外就完结了! 第99章 番外(三)   “你要带我去哪啊?”温昀有些好笑地看着拽着他往前走的洛瑾辞, 难得对方这般急匆匆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见对方还卖关子,温昀也没再追问,上了一只小船后就像全身无骨似的瘫在洛瑾辞身上, 许是不太舒服,头便慢慢从对方的肩头滑落到大腿上。   他枕靠着洛瑾辞的腿,手却没闲着,指尖轻轻触着对方微凸的喉结, 指腹一点点往上滑,最后落在了洛瑾辞光洁的下巴上。   温昀伸出拇指微微扣紧对方的下颌,上半身用力一扬,准确无误地一亲芳泽。   直到对方嘴唇变得格外红润有光泽的时候,他才松开了手, 心情愉悦地躺回了洛瑾辞腿上。   温昀一双琉璃色的瞳孔弯成月牙状,点评道:“秀气可餐。”   洛瑾辞垂下眼眸,落日的霞光映照着他的半张脸,给他白玉般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他看着某个得逞的人, 浅笑道:“也就你敢这么说了。”   而温昀听到这句话, 非常自然地点点头:“那是自然,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此时温昀傲娇的模样不禁让洛瑾辞想起对方还是小猫咪的时候, 于是忍不住摸了摸温昀的脑袋, 另一只手下意识挠了挠温昀的下颌。   温昀舒服地闭上眼睛,却懒懒道:“你这撸猫的手法倒是越来越好了,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猫了。”   讲着讲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温昀睁开了眼睛, 拉住了洛瑾辞的手,愤愤不平道:“想当初我变成人你还不乐意,还要让我变回去。”   闻言,洛瑾辞眨眨眼:“有吗?”   “当然有,我都记着呢。”   说到这儿,温昀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他将洛瑾辞的种种罪行扒着手指头细细数来。   “你曾经动不动就恐吓我,不仅如此还各种戏弄我……”   “什么事也不告诉我,还把我丢给别人……”   “不仅骗我而且还嘲笑我演技差……”   “还有还有,你还记得你曾在水苑坊说我弹琴扰耳吗?”   自从温昀开始数落他的时候,洛瑾辞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只是他没料到温昀连这件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不禁失笑道:“这么记仇?”语气里满是揶揄。   “当然。”   “我当时让你弹一曲,你还敷衍我说忘了,明明琴技是淮阳一绝,还偏偏搪塞我。”温昀看着洛瑾辞精致的面容上挂着的浅笑,忍不住捏了捏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佯装生气道,“你猜当时我在想什么?”   洛瑾辞假装思索了一番,缓缓道:“你在想,迟早有一天你会为我弹一首。”   听到这句话,温昀微微讶异,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还曾和你说过,你的演技太差,想什么很容易就被看出。”   温昀:“……”   知道再说下去,温昀就要炸毛了,洛瑾辞含笑得眉眼望着温昀,替他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缓缓道:“可这次弹琴,是我求着你听的。”   刚上船的时候,洛瑾辞和温昀都注意到了挂在船舱上的那把古琴。   向船夫借来了琴,洛瑾辞将琴置于矮桌上,素净的手拨弄了几下,婉转的琴音从指尖倾泻而出。   傍晚的余晖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衬得半江瑟瑟半江红。   温昀慵懒地趴在船檐边,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时不时拨弄着清澈的江水。   耳边是悠扬婉转的琴音。   温昀并不懂琴,但这也不妨碍他觉着好听,绵绵琴音忽远忽近,有时浓烈有时委婉,像极了缠绵悱恻的爱意。   温昀收回了搅弄江水的手,认认真真观赏起洛瑾辞弹琴的模样。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结束,洛瑾辞双手轻抚着琴面,抬眸望向凑近他的温昀,柔声道:“还想听吗?”   温昀赶紧点点头,一副明知故问地模样:“你刚刚弹的什么?”   洛瑾辞含笑配合道:“相思。”   闻言,温昀身子微微前倾,极大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了:“这是什么曲子?”   对方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侧,洛瑾辞微微敛眸,视线落在了温昀脖颈侧边若隐若现的红痕上,声音浅浅,宛若吹拂过的秋风。   “示爱。”   温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因这句话微微弯起,他的唇若有若无的轻碰到对方鼻尖,垂眸望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洛瑾辞,你是不是在跟我表白。”   因为两人凑得极近,温昀甚至能数清对方的根根睫毛,只见对方撩起眼皮,定定回望着他,答道:“是。”   一听这话,温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他往后退开了些许距离。   “那你这表白为免也太草率了。”   说完,不等洛瑾辞的回应,温昀便钻进了船舱:“到了再叫我,我先小睡一会儿。”   昨日被洛瑾辞折腾狠了,本来今日是打算整天窝在床上的,没想到洛瑾辞这个时候非要拉着他出来,真不知道对方精力怎么如此充沛。   不行,他得歇一会儿,待会儿才有力气看洛瑾辞给他准备的惊喜。   “嗯。”   洛瑾辞浅浅地应了一声,手重新搭上琴弦。   这次的琴音低低沉沉,如缓缓溪流,十分助眠。   温昀再睁开眼时,夜幕已经降临,这一觉睡得很是舒坦,就连洛瑾辞何时抱他下船的他都不知道。   温昀一双朦胧的眼睛盯着头顶的床幔,意识渐渐回笼,他才后知后觉这是一处小木屋。   洛瑾辞坐在窗边的桌案前,不知再描摹什么,十分专注。   温昀赤着脚轻轻走到对方身后,指尖刚缠上洛瑾辞散落下来的发丝,就听到对方清冷且温柔的声音响起,而捏着毛笔的手就没停下来过。   “醒了。”   “嗯,醒了,还做了个美梦。”温昀微微转动手指,将乌黑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一边弯过头去看洛瑾辞在干嘛,“做什么呢,这么专注。”   “画画,刚画好。”   洛瑾辞侧开身子,毫不避讳地让温昀看自己的画作。   然而只消看这么一眼,温昀的整张脸立马浮上了红晕。   “洛瑾辞,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很是难以启齿。   “因为喜欢,所以就画下来了。”   温昀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日洛瑾辞居然会如此认真且专注地画他的chun宫图。   画上之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大床上,身上的衣物尽褪,一条腿微曲,一块红布朦朦胧胧横遮着腰身,衬得白皙如玉的皮肤更是泛着莹莹光泽。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薄红晕开衬得媚眼如丝,琉璃色的瞳孔沁着层水雾,眼神迷离,殷红的嘴微张。   整幅图可谓涩情十足。   不过这真是他吗?跟个勾人的狐狸似的。   就连温昀本人看了都不禁咽了口口水,真是看得他面红耳赤,然而洛瑾辞就连他大腿内侧的那颗小黑痣都点了出来。   况且洛瑾每次都特别喜欢亲吻那儿,常常留下极重的吻痕。   而他这副模样却被作画人一笔一划勾勒出来,没放过任何细节。   突然一股热意涌上头顶,空气顿时焦灼了起来,此时此刻温昀只觉得羞耻感爆棚,连脚指头都不由自主地蜷起。   他红着脸收回视线,看着洛瑾辞,嘴张张合合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洛瑾辞,你是变态吗?”   洛瑾辞搁下笔,一只手支着头,歪头看向身侧的温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你不喜欢吗?”   看看看,这恶劣的性质又暴露了,温昀知道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自己定是吃亏的,而洛瑾辞时不时就喜欢看他窘迫的模样,为了不让对方得逞,他硬生生转了话题。   好在洛瑾辞并没有揪着这点不放。   “说好的惊喜呢?不会就是这个吧。”   “穿上鞋,带你出去。”   说着洛瑾辞就抱起一旁的温昀,帮他穿好靴子,拢好衣服。   今日天气格外好,即使到了晚上也是繁星点点,明月高悬。   然而温昀一出门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原来他们是在一座山上,山不是很高但足以看到淮阳最美的夜景。   木屋背后是漂亮的枫树林,树上全挂的是猫咪模样的灯笼,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温暖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木屋前边是宽阔地一片平地,种了满满的一片小黄花,温昀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初他在临溪镇给洛瑾辞买的星芒花。   他和洛瑾辞坐在星芒花海里,俯视着淮阳秀美的山川河流,热闹的夜市,灯火辉煌的千万家,这一切繁荣的景象全落在温昀的眼睛里,他捏着洛瑾辞的手微微发紧,忍不住道:“洛瑾辞,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闻言,洛瑾辞顺着温昀的目光看过去:“今天是八月十五。”   “连自己的生辰都能忘,真是笨。”洛瑾辞侧过头看着温昀,一双温润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生辰?   三年前,洛瑾辞就说要给他过生辰,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是洛瑾辞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温昀双手勾过洛瑾辞的脖颈,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对方的嘴唇,轻轻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给我的礼物。”   洛瑾辞一双紫色的眸子蕴着笑:“可是,我想听的是你喜欢我。”      闻言,温昀不禁好笑地捏了捏对方,安抚性地答道:“好好好,我最喜欢你了。”   “那你可愿和我结为伴侣,生生世世一双人。”   温昀一怔,被洛瑾辞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晕头转向。   然而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洛瑾辞又继续道。   “温昀,山河为聘,可好?”   说话的声音虽轻轻浅浅,但却透着无比的郑重。   一时间千千万万的孔明灯慢慢浮起,散布在整个夜空,灿烂如星河。   不知为何温昀突然想起了银粟为素尘修建的星轨,为素尘改变瞳色,于是忍不住问道。   “洛瑾辞,你还喜欢紫色吗?”   洛瑾辞想过温昀的很多回答,却万万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难得微微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温昀指的什么,于是忍不住微微凑近温昀,双手撑在对方两侧,刻意压低声音道。   “温昀你是吃醋了吗?”   温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闷闷道:“你果然都想起来了。”   虽然知道素尘就是自己,但是温昀始终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着一切的,更何况他觉得他和素尘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所以每每想到了洛瑾辞以前这么爱素尘,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他也的确是吃醋了,而且还是吃自己的醋。   温昀郁闷的表情不禁让洛瑾辞的眉眼越发温柔,清浅的声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而且那些事已经过去千百年了,早已没有什么神明,现在只有温昀和洛瑾辞。”   “所以,温昀,你愿意和我结为生生世世的伴侣吗?”   洛瑾辞刚才的一席话解开了温昀长期掩埋的小疙瘩,他好笑道:“那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下一次要早点找到我,不准欺骗我,不准愚弄我,也不准再伤害自己。”   洛瑾辞闻言,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揉进了细碎的星光,他颔首应下。   “那我们的大婚订在后日吧。”   “这么急?”   “嗯,很急。”   没想到洛瑾辞会正儿八经的回答他,温昀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听到洛瑾辞道:“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只等着你同意了。”   “好,我允了,这算是聘礼。”   说着温昀就轻轻吻了一下洛瑾辞的眼睛,吻了下洛瑾辞鼻间的小痣。   直到洛瑾辞一双紫眸渐渐沾染上情谷欠的颜色,哑着嗓子道:“在这里可以吗?”   虽是询问的言语,语气却不容拒绝。   月色下,温昀白皙的皮肤泛着莹莹光泽,因为洛瑾辞的话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   “洛瑾辞,玩这么野啊。”   “不会有人的。”   见温昀没再拒绝,洛瑾辞一双手解开了对方的腰带,此时,温昀终于忍不住问了句:“我真如画像上那般?”   色气又绯靡。   洛瑾辞闻言手指一顿,凑到温昀的耳廓,轻声道:“明日我让人打造一面大铜镜,大婚时用。”   温润的气息喷在温昀敏感的耳尖,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洛瑾辞这句话的意思,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洛瑾辞居然能玩的这么花。   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温昀竟然还有丝丝兴奋。   果然,洛瑾辞就不是什么好人。   旖旎、缱绻的气氛在山上蔓延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儿全部完结了!谢谢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hhhh已经记住了好多小可爱的id,许愿下次还能看到你们!   最后,这里撒泼打滚求个星星全订好评~求个作者专栏收藏,求个预收收藏《社恐丧尸也要被迫修罗场[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