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男妻被大佬读心了
　　作者: 桃花扶渡
　　简介：
　　宋度然穿成了一本狗血耽美文的反派炮灰男妻，结婚两年和渣男老公见过不到三次。
　　原书里，宋度然和渣男作为主角攻受的对照组，相渣相杀的同时一直在作死，最终落得个双双破败的下场。
　　穿书后的宋度然决定自救，矜矜业业扮演着渣男最讨厌的绿茶人设。
　　渣男醉酒归家，嘴里叫着其他人的名字，宋度然轻轻一笑，表面：
　　“老攻你别着急，我这就和小叔子把他接回来。”
　　内心：“接回来看你这副醉鸟朝疯批图顺便再给你这颗鸟头上绣个十字绣。”
　　刚好送渣攻回来的表弟裴尚：“？”
　　渣男让他在聚会上公然嘲讽他没有男妻魅力，宋度然低头咬唇：
　　“老攻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啦，气坏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啦。”
　　内心：“怎么办？去你坟头放十挂鞭，抱着小叔子接着奏乐接着舞。”
　　刚刚出于礼貌邀请宋度然跳舞的裴尚：“？”
　　渣攻一直把宋度然当做笑柄一样到处嘲讽，直到有一天宴会上吃了瘪受了羞辱的宋度然，阴差阳错地借宿在小叔子裴尚家的当晚--
　　“小叔子愿意和我合作搞垮渣攻吗？”
　　裴尚面庞冷峻眸光晦暗，一字一顿：
　　“你凭什么认为，我裴尚会帮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宋度然身形颤抖，睫毛翕动，眼神潮湿地看着裴尚，发梢晶莹的水滴顺着脖颈滑入睡袍，两只手指轻轻扯住裴尚的袖子：
　　“裴总，求求你嘛~”
　　宋度然一直以为自己和裴尚只是单纯的演戏关系，顺利离婚终止合作的当晚，裴尚把人锁在了副驾驶里。
　　宋度然当然知道他的腹黑和深不可测程度，灵机一动眼泪汪汪：
　　“小叔子如果不介意我有点柔弱有点茶，顺便还离过婚的话……”
　　内心：“救命这男人的喉结今天怎么这么该死地性感……”
　　裴尚欺身过来语调魅惑：
　　“不介意，想亲吗？”
　　-
　　裴尚一直以来都对宋度然那个作精没有任何好感，直到有一天自己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心声。起初怀疑这是幻觉，后来发现，这是一个只属于他的秘密。
　　1、绿茶人设皮皮受x腹黑闷骚霸总攻
　　2、攻是渣男很远很远关系的表弟兼上司，真正的大佬
　　3、受和渣攻无感情线，1v1双初恋


第1章 
　　下午六点整一到，老旧的立式西洋钟咔哒了两声，忽然发出三声沉闷的报时。
　　宋度然坐在妆镜台前，手一抖，浓重的眼线斜飞了一截。
　　他眼皮跳了跳，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脸，嘴角又跟着抽了抽。
　　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和他自己前世几乎一模一样，陌生是因为此刻前世那张以肤白唇红，五官精致，几乎可以用漂亮形容的脸蛋，正不得不画着粗糙的烟熏妆，顶着两个黑眼圈呆呆地看着镜子。
　　眼线笔水还没干，宋度然赶紧闭上眼睛，试图让它匀称一些。
　　等他再睁开时候，分叉了。
　　一个黑黑的“Y”在眼尾，像是躺着的“耶”在嘲笑他。
　　宋度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有钱的爹，貌美的妈，乖巧懂事的妹妹，留学归国的他。
　　宋度然怎么也想不通，他这一生遵纪守法，如履薄冰，怎么就忽然毫无征兆地出了车祸，还好巧不巧穿进了和自己同名的一本古早狗血耽美文里。
　　更惨的是，他既不是渣攻，也不是贱受。他是每天作死给受使绊子，最后落得悲惨下场的对照组炮灰男配。
　　原书里对他描写不多，他和主角受从小是邻居，从小样样比，样样比不过。
　　等到了大学，父母生意出了问题，动了念头让他和陆家商业联姻，他自己也一心嫁个有钱老攻，直接闪婚了老男人陆进。
　　陆进是渣得明明白白，宋度然却也想得清清楚楚。
　　他又不图感情，他只图钱。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陆进虽然有钱，但他抠。
　　结婚两年几乎没回过家，两年来给宋度然的生活费少得可怜，家里的家具也都是不知道哪个祖宗留下来的，最后公司还破了产，俩人落得露宿街头。
　　这种情节看小说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现在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宋度然只觉得欲哭无泪。
　　他从车祸之后就陷入了昏迷，只能感觉自己躺在大床上，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小说里“宋度然”的前半生。
　　梦里每一件事都十分真实，就连一张一张输密码还倒腾钱还信用卡的感受都一清二楚。
　　还有抠渣男陆进坑他那些事。宋度然在梦里都恨不得给他两鞋垫子。
　　最后一件事是原主为了和原书受争一场歌剧的男一，本想在舞台上做做手脚坑原书受一把，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从三楼阳台摔了下来。
　　宋度然虽然人在昏迷，但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时间在两个时空交互中流逝。
　　他甚至可以偶尔听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动不了，也不需要吃喝拉撒。
　　直到今天，他收到了一个没有备注号码发的消息：
　　陆总今晚要回来。
　　然后他就忽然能动了。
　　标准NPC。
　　就像童话故事里沉睡多年的公主，被赶来的王子吻……
　　宋度然脑子里浮现出陆进那张小眼睛长脸，连忙双手捂住嘴以防自己yue出来。
　　好在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更何况他已经还算幸运了。
　　虽然死了，却还活着。
　　他现在处于原书剧情的中段，还没有作死到无法挽回的程度。眼下最棘手的还是他那个便宜老攻陆进。
　　他在梦里依稀记得他俩的婚姻是两个家族共同的协议，虽然原主和家里关系并不好，但毕竟婚姻之名两年，搞不好他自己还有什么把柄在陆进手里。贸然撕破脸显然是不明智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有没有改变小说走向的能力。
　　唯一感恩的是陆进很厌恶他。
　　只要他继续按照原书兢兢业业扮演爱画烟熏妆的绿茶，陆进就不会对他有更多其他行为。
　　陆进坏，他好。
　　-
　　宋度然把梳妆台收拾好，刚走出卧室，就看到楼梯的灯是亮着的。
　　？
　　他不记得自己开过灯。
　　宋度然狐疑地往楼下走，越走光线越足，一楼客厅的灯竟然也亮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
　　宋度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靠着墙，憋足了一口气猛地一探头。
　　背对着她的阿姨正在用鸡毛掸子擦桌子，可能也是听到声了，同时回头，两人都狠狠吓了一跳。
　　宋度然眨着眼睛看着阿姨，贴身的黑色西裤，白衬衫金丝马甲，领口甚至还别了领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小说里的少爷管家？
　　“你就是陆府的管家？”宋度然试探性开口。
　　不知道是因为宋度然躺了太久面生还是怎么，阿姨明显愣了一下：
　　“啊。”
　　“少爷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啊，是吧。”
　　“我是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男人？”宋度然指了指自己，继续对台词。
　　阿姨眼里的疑惑更明显了点，但看宋度然有些苍白的脸，还是回答：
　　“应，应该是？”
　　“少爷总不好好吃饭有胃病，而且已经很久没笑了？”
　　宋度然觉得新鲜有趣，还想再对对霸总文的经典台词，就见阿姨把手上的鸡毛掸子往柜上一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小哥，我就是个钟点工。你家只有男主人回来时候才要人，你不知道？”
　　“还有，中介说服装费找东家要，微信还是支付宝？”
　　宋度然：“……”
　　-
　　晚上11点多，宋度然和阿姨已经快要睡着了，院子里忽然传来汽车的响声。
　　宋度然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沙发另一边的阿姨也整理好领结站在宋度然身边。
　　宋度然回头看她：“这也是姓陆的要求的？”
　　阿姨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忍不住有点小欣喜地凑到宋度然耳边：
　　“这是另外的价钱。”
　　“……”
　　院子里。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司机戴着白色手套，恭敬地打开客侧车门，等待着男人下车。
　　另一侧，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起身，修长的腿踏在地上，手上小幅度地收拢了一下西装外套，大踏步走到客侧。
　　司机看着后座喝得烂醉的男人，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裴尚。
　　裴尚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拍了拍车沿：
　　“表哥，到家了。”
　　他虽然看似轻松地叫着表哥，语调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容辩驳的沉稳。
　　哪怕男人已经喝醉了，还是不自觉地晃了下身体，睁开醉眼：
　　“啊？到家了？到哪个家了表弟？”
　　司机趁机伸手进去捞人，手上还格外注意不让他脑袋蹭到座椅。
　　“还能是哪个家。”裴尚抬头往房子里亮着灯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语气轻佻的笑了笑：
　　“当然是你和……嫂子的家。”
　　裴尚对陆进以及陆进的这桩婚姻都并不感兴趣。
　　陆进渣名在外，男友月抛，玩大了不负责去公司闹跳楼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有几次还得靠家里帮着擦屁股。
　　这样的男人都能倒追三个月顺利闪婚，对方也是个人物。
　　裴尚没见过这个宋家二儿子，只听说是个拜金作精，婚礼当天安排了一群人起哄，非闹着陆进在众人面前给他穿鞋。
　　陆进当然不会同意，他就准确盯上了当时和陆进还有一腿的男秘书，硬生生让对方给自己穿，还一边善解人意地让众人别为难他老攻。
　　裴尚收回思绪，大步上前按门铃，宋度然在里面听到动静，伸手开门，一拉一回两人险些撞上。
　　宋度然踉跄了一下，一抬头，正对上裴尚那双深邃曜黑的眼睛。
　　对方比他高一个头，宽肩窄腰，鼻梁高挺，一身看料子都知道价值不菲地西装剪裁利落，整个人透着极强的精英霸总气质。
　　宋度然怔住了。
　　陆进？
　　不可能……绝不可能。
　　果然，下一秒，那魂牵梦萦的葫芦出现在西装男身后：
　　“表弟，来来来，到家了，今儿特、特高兴。进来再喝一杯。”
　　他边说边把胳膊从司机身上转移到西装男肩头，立马压出一抹皱。
　　司机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阻止，裴尚给了他一个眼神，也没甩走，不动声色地架着陆进进屋。
　　“你怎么在这儿？”裴尚身上的葫芦盯着宋度然，口齿不清地问。
　　宋度然：“我……”
　　“呵呵，差点忘了，你已经成功进了我陆家的门了。”
　　小样，还学会抢答了。
　　“宋度然，你少这样看着我，我，我特么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恨你这样的绿茶了！所有人都是被你这副面孔迷惑的！你说是不是表弟？”
　　裴尚这半天也没闲着，在这对奇葩夫夫上演精彩好戏的时候，纡尊降贵地打量了一遍宋度然。
　　冷不防被陆进cue到，没等裴尚有什么表示，一直站着发愣地宋度然忽然像是有些委屈道：
　　“老攻，直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绿茶吗？”
　　他穿了一件有些设计感的宽松白色衬衫，单薄的身材在衬衫里显得格外瘦弱，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
　　“你这两年一直都不回家，你知道，我一个人等得有多苦吗？”宋度然声音更委屈了点。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却还是当着小叔子和阿姨的面这样说……老攻我知道你恨我拆散了你的白月光，可是那都过去了……”
　　宋度然几欲委屈垂泪。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陆进顿时像被点着一样：
　　“你还敢提小白？你、我……”
　　他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像是要动手似的，宋度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老攻，你要实在恨我，干脆当着小叔子的面揍我一顿吧！”
　　陆进：“你……”
　　他好像要碎了。
　　裴尚不在乎陆进出丑。
　　但他今天的心情并不想看一出丑戏。
　　裴尚给了身后跟来的司机一个眼神，面上还带着一抹猜不透的商务假笑看着陆进，沉声道：
　　“表哥，你喝醉了。先回去休息。”
　　司机立马有眼力劲儿地上前搀扶他，陆进边挣扎边嚎叫：
　　“我不回！小于，送我回小于那儿！”
　　【小鱼？小鱼配老鳖，呵呵哒。】
　　眼见陆进要被强行送回卧室，宋度然神经放松下来，在心里冷笑。
　　他没注意到裴尚好像忽然身体抖了一下。
　　“姓宋的，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爱小于！”
　　“是吗？那你别急老攻，我这就和小叔子把他接回来~”宋度然甚至朝他挥了挥手。
　　【接回来看你这副醉鸟朝疯批图顺便再给你这颗鸟头上绣个十字绣。】
　　裴尚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能听到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这声音带着点空旷，音色却极其正常，就仿佛，仿佛是从面前这个作精心里发出的。
　　难道他也喝多了？
　　甚至多到能自己幻听出长难句的程度？
　　宋度然满意地朝楼上挥完手，一低头看到“表弟”正在神情复杂，甚至有些怪异地看着自己，一时间被盯地有点发毛。
　　他现在知道他是谁了。
　　原书到了后期，他和陆进一起花样作死，连主角攻都没能搞垮他们，最终是被这个叫裴尚的表弟搞垮了。
　　出场不多，做事极狠，收割型英雄。
　　书里当然不会给他详细笔墨，他作为一个被设定好的NPC也只有一个目的：来搞垮他们。
　　他……们。
　　生而为人，他竟然在生物圈有了天敌。
　　宋度然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那个，我老攻喝醉酒就这样，平时不是的，让小叔子见笑啦~”宋度然双手背在身后，和裴尚保持着礼貌距离赔笑。
　　“哦？平时是哪样？”裴尚轻轻挑眉，继续看宋度然表演。
　　宋度然看他表情放松了点，立马乘胜追击：
　　“那当然是英俊潇洒，疼爱老婆，一掷千金啦~”
　　【对不起老天爷我撒谎了，陆进其实是个保姆都要请临时钟点工的strong抠渣男。】
　　裴尚的脸瞬间在他面前又黑了起来。
　　宋度然：？
　　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想了想又问：
　　“小叔子也喝酒了吗？要不要给你泡一杯蜂蜜绿茶呀？”
　　裴尚青着脸等了一会儿，这次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可能是真的累了。
　　“不必了。这么晚了，嫂子家应该也没有现成的蜂蜜吧。”
　　他语气中有点不经意的戏谑，也丝毫没有继续和宋度然聊下去的意思，不等他回答转身就往出走。
　　没有现成的蜂蜜……
　　意思有现成的绿茶呗？
　　宋度然被他呛地咳了两声。
　　【怎么就没有现成的蜂蜜了，难道我不像小嘴甜得抹了蜜？】
　　【姓陆的抠门，姓裴的腹黑。难怪能当表兄弟。】
　　【陆进是疯批鸟。】
　　【你就是笑面虎吧。】
　　宋度然眼见裴尚的身影越来越远，在心里给两人赏赐外号。
　　然后他就看到，本来都已经走到玄关的裴尚，忽然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像是能听到他心里话一样。
　　然后，他忽然转身，大踏步走到宋度然面前，身体给人一种不适的压迫侵略感，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神色莫测，他看着宋度然：
　　“你很喜欢给别人取外号是吗？”边说眼神边落在宋度然那根潜伏已久的眼线上：
　　“分叉哥？”


第2章 
　　黑色的迈巴赫疾驰在高架桥上，早春夜晚温度适宜，适量的车流灯光汇聚折射，交织成黑夜默契的安静，没有任何令人不悦的嘈杂感。
　　司机老郑已经尽力地控制着自己开车节奏。
　　他从18岁开始跟着裴尚这个总裁，对他的生活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好歹也是能猜个一二。
　　刚刚从陆家出来之后，裴总就一直铁青着脸，手肘紧绷地搭在车窗边，双腿换了两次交叠的方向。
　　老郑知道，他应该是被什么声音吵到了。
　　当年面试司机时候裴总就再三强调过一条：
　　安静。
　　他讨厌一切噪音，哪怕不是噪音，分贝偏高的一切声音都会让他烦躁。
　　老郑车技并不出脱，但他当过十年的纪律委员。
　　最终，他获得了这份工作。
　　老郑回想起刚刚在陆家的场景，那个白衬衫小男孩小嘴虽然叭叭个不停，但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柔软。
　　气成这样？
　　难道是程度又加重了？
　　老郑一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你在想什么？”后座的裴总发话了。
　　语气没有了刚才在陆家那种调侃的意味，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冷漠。
　　老郑心一虚：“没，没想什么裴总。”
　　裴尚不悦地眉头一皱，老郑赶忙道：
　　“裴总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您会读心术吗？”
　　裴尚听到读心术三个字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停顿了一会儿，沉声道：
　　“你从反光镜里看了我十次。”
　　“哦哦，吓我一跳，还以为您有什么特异功能呢。”老郑讪讪。
　　“我真没想什么裴总，就是心里好奇您好像特别讨厌刚刚那位宋先生。我眼拙，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不过您慧眼识珠，肯定和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不一样。”
　　裴尚太阳穴又狠狠跳了一下。
　　尽管诡异，但裴尚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在刚刚那一刻拥有了某种读心的特异功能。
　　但他此刻并不能听到老郑的心声。
　　到底是刚刚那一刻的时间发生了扭曲，还是只针对宋度然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作精。
　　裴尚没有理会反光镜里老郑小心殷切的眼神，沉声嗯了一声，打开手机翻找起通讯录里常用的一个电话。
　　-
　　宋度然起了个大晚，反正他也没打算去上早八。
　　他一边坐在餐桌前咀嚼着成品袋装吐司面包，一边把吸管扎在最便宜的纸盒牛奶里。
　　他现在住得是陆进和他的“婚房”，虽说是婚房，但是一座老旧的复式小别墅，看家具的年头也不是陆进自己买的。
　　宋度然昨晚睡在自己的房间，他反锁了门，陆进当然不会搭理他，一大早在客厅里叽叽喳喳不知道闹腾什么，后来好像是摔门走了。
　　他一走，钟点工阿姨也走了。
　　宋度然吃完，把用过的餐具洗好，还没擦干净手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来了几条微信。
　　宋度然打开微信：
　　金浩：【然哥，你怎么还在关机啊？医院说你出院了啊。】
　　【然哥，哥几个都想你了，真的。】
　　【然哥，再还不上钱咱们就得吃官司了。流泪/流泪/】
　　宋度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把手机揣裤兜里开车去学校。
　　宋度然现在的开得车虽然也是保时捷，但配置很差，而且内饰可以看出来很旧，大概率是二手的。
　　回想起梦里疯狂倒腾信用卡的情景，宋度然隐约觉得自己的经济状况不妙。
　　宋度然简单背了一个帆布包，到校之后停好车，凭着原主记忆径直往里走，他前世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对大学的环境并不陌生。A大是全京城最好的艺术学校，整体的环境和氛围都相对自由轻松。
　　宋度然走进专业楼之后就有路过的学生在频繁看自己，有的看完之后还会互相使个眼色，就连一起上电梯时候都有两个女生在盯着他窃窃私语。
　　电梯运行极慢，宋度然实在没忍住，挪了几步蹭到一个女生身边，小声问：
　　“你们在说我吗？”
　　两个女生面色一怔，被抓包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宋度然：“是在说我坏话吗？”
　　两个女生疯狂摇头，楼层到电梯门打开，女生看着宋度然笑了一下，也凑到他耳边道：
　　“我们在说你今天好可爱呀！”
　　然后就跑走了。
　　留下宋度然一个人在电梯里眨着眼睛发懵。
　　我？可爱？
　　等到了楼层，宋度然一边往教室走，远远地就有两个人迎上来：
　　金浩：“哎呦喂！”
　　宋度然：“suv”
　　金浩：“？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哥你可来了，哥们儿想死你了。你不在这段日子哥们儿可真不好过。”
　　另一个男生跟着点头。
　　金浩：“哎？然哥，你今天怎么不画烟熏妆了？你别说，其实我觉得你不化妆反而更帅啊。甚至还有点可爱。”
　　另一个男生跟着点头。
　　宋度然看着他俩，这应该就是他们反派天团里的标配了，没头脑和不高兴。
　　不过虽然没头脑，但这种人一般很讲义气。
　　宋度然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直奔主题：
　　“我欠了多少钱？”
　　金浩大手一挥：“害，对我们来说挺多，对然哥来说那还叫钱？加上利息也就100多万。”
　　宋度然失声：“夺少？？”
　　宋度然撤回了一条“这种人一般很讲义气”。
　　金浩一愣：“100多啊，很多吗？然哥你可别吓我俩啊，当初借钱的时候你说你肯定能还上的。你这几个月昏迷利息滚起来了，但我和阿毅已经努力凑了，最后也就凑到30多。”
　　宋度然又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剩70多万的欠款？”
　　金浩有些纳闷：“对啊。然哥你怎么昏个迷就像失忆了？当初借条是你打的，他们说了，如果再拖延不还就要上门去找你老公要了。”
　　宋度然又详细问了几句，原主他们之前在一家酒吧惹了事，再加上贷款买过东西，事情赶在一起信用卡直接刷爆了。后来和社会上的人借了高利贷，70万的本金在三个月滚成了100。
　　赖是肯定赖不掉的。
　　那些人就是吃准了宋度然已婚又虚荣的性格盯上他的。
　　要是真像他们说的上门去找陆进要……
　　宋度然觉得陆进可能真的会打他。
　　可能还会叫上他那个腹黑表弟一起。
　　宋度然打了个冷战，上课铃响起，他没再多说往教室走，一进去立刻引起一片哗然。
　　他边往后排走边竖起耳朵听，一半儿是说他摔到昏迷的事儿，一半儿说他害人，还有零星的几句，好像真的在说他今天长得很可爱。
　　我是第一天长这样吗？
　　没过一会儿进来一个长相很清冷的男生，身形比他还要瘦，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倔强小白花气质。
　　应该就是原书受苏余了。
　　他路过宋度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他隔着一条过道的旁边坐下了。
　　宋度然：？
　　他默默地往另一边移了两个座位。
　　他们已经大三了，老师敬业课上的认真，底下学生却心思各异。
　　课是好课，听是一点都没听。
　　宋度然一直在划拉手机，试图厘清自己现在的负债状况。课上到一半儿，忽然和苏余被一个老师来点名叫去副校长办公室。
　　大学自由度比中学高很多，宋度然前世又一直在国外上学，他清楚哪怕是学校要解决这件事，也需要完全尊重保护他的个人权力。不过他还是选择去了。
　　毕竟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行政办公楼很安静，校长办公室都在顶层，只有最里面一个屋子不时地传出几声标志地商务笑声。可能是在谈什么项目。
　　宋度然只听了两声，隐约觉得这个笑声有点耳熟。
　　可能有钱人都这么笑吧。
　　副校长办公室在右手边，宋度然走在苏余身后，门打开，宋度然刚要抬脚进去，余光里瞥见一个人，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敏锐地缩回了右脚。
　　宋度然都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
　　是原书攻。
　　霸道颠公qwq。
　　宋度然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竟然还有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现实世界里他当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处理这种事情，可他忘了这是在小说里。他还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炮灰。
　　“怎么不进来？”副校长亲自起身走过来，沉着声问。
　　“我要上厕所。”宋度然急中生智。
　　副校长：？
　　苏余：？
　　副校长：“就非得这会儿吗？”
　　宋度然小鸡啄米点头。
　　副校长看看了屋里，有些反应过来地解释：
　　“宋同学，今天叫你来确实是想解决一下之前你和苏余的问题。”
　　“苏余那边来的……算是他的家长。大家只是平和的解决解决问题，你不用害怕。”
　　副校长笑得很核善。
　　你们这里人管男朋友叫家长？
　　宋度然低头看自己的脚，没接茬。
　　副校长见他不松口，只能让他先去上厕所。
　　宋度然溜进厕所，锁好门，原书里当然不会写攻是怎么惩罚炮灰的，好像只提了一句从这件事之后，炮灰宋度然再也没敢对苏余动过手脚。
　　宋度然打了一个冷颤，他拿着手机打开微信，率先搜索家人群。
　　只有一条很后面的群聊消息，最后一条显示：
　　[你被“宋千”移除群聊。]
　　……
　　他爸。
　　宋度然记得原主还有一个大哥，又搜了一下，没有任何对话信息，对方最新的朋友圈在加拿大。
　　……
　　然后就是陆进了。
　　【也没提前说要叫家长啊。玩不起。】
　　【宋度然，你就是一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还带两个打手，呵呵。打我一个就够了。】
　　宋度然最后选择给金浩和白毅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如果一个小时之后联系不到我，就报警。]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打开录音功能，把手机放回口袋打开厕所门往出走。
　　宋度然心里烦躁，低着头差点撞上一个人，他刚打算说对不起，一抬头差点叫出声。
　　裴尚。
　　他正用纸巾擦手，修长的五指指节分明，看到宋度然像是有点惊讶，但脸上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
　　“裴，小叔子？”
　　裴尚从镜子里简单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虽然昨晚才见过，今天的宋度然和昨夜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微卷的头发乖乖地贴在前额，没有那么浓重妖艳的烟熏妆，整个人气质干净又阳光，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你在这儿干嘛？”宋度然十分好奇。
　　“谈生意。”裴尚回答利落：“你又在这儿干嘛？”
　　宋度然：“……这里是学校，我是学生呢裴先生。”
　　裴尚短暂地诧异了一下，他只知道这个作精还在上大学，但不知道竟然是京城最好的艺术学校。
　　【等一下，小叔子，那、那他是不是也能算我的家长？】
　　宋度然眼睛亮了一下。
　　【都是穿西装的霸总，裴尚未必比不过那颠公。】
　　“你惹事儿了？”裴尚忽然问他。
　　宋度然一喜：“你怎么知道？”
　　裴尚：“……”
　　他在骄傲什么？
　　裴尚语气漠然，眉峰一挑：“没什么，猜的。总不能是校长要亲自给你颁优秀志愿者证书吧？”
　　宋度然咬牙，但表面装得和善，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裴尚，渴望他再继续问问，然而裴尚只是把擦过手的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压根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
　　宋度然哦了一声，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往出走。
　　【果然没告诉他是明智的。】
　　【他这么腹黑，可能最多在他挨打时候拍拍照，以后威胁或者羞辱我吧。】
　　【笑面虎。】
　　“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裴尚有些严肃的声音。
　　宋度然低垂地脑袋立马抬起来，下意识带着期待转头看着裴尚，心里怦怦了两下。
　　【决定日行一善帮帮我这颗可怜的小白菜啦？】
　　只见裴尚大步走上前，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顿着语气问：
　　“今天没画眼线啊？”


第3章 
　　昨晚那句“分叉哥”仿佛又萦绕在了耳边。
　　宋度然抬起脑袋，神情复杂地、big胆地在裴尚脸上盯了一会儿，鼻息重哼了一声，昂首挺胸从他身边走出了卫生间。
　　仿佛在说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被裴尚再羞辱。
　　宋度然回到副校长办公室，一行人明显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宋度然没再多说，坐在了苏余对面。
　　副校长干咳了两声：“三个月前你们系出的事儿，学校已经知道了。宋度然，虽然是你自己摔了下去，但有些事实，我们还得再好好确认一下。”
　　“宋度然，你入学时候成绩在系里也算可以。人嘛，都会犯错，如果及时弥补改过，倒也不算品行坏到无可救药。”
　　“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副校长每句话说得看似通情达理，但听起来却是在暗戳戳扣帽子。明明还没有十足确认，却几句话就把宋度然打成了一个品行极坏还滑头的学生。
　　他说完十分客气地向原书攻使了个眼色，原书攻立马单刀直入：
　　“是不是你，推了苏余？”他脸色阴沉地眯眼盯着宋度然。
　　宋度然被这种低压氛围弄得有些不适，没等他开口说话，忽然一个有人说：
　　“不是。”
　　宋度然：？
　　在场众人：？
　　说话的是苏余。
　　原书攻脸色顿时青了起来，看着宋度然声音更加狠厉：
　　“回答我，是不是你？”
　　宋度然：“我……”
　　“我都说了不是。苏万承，你有完没完？”苏余看着苏万承，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
　　不是……
　　副校长也被他搞懵了，赶紧道：“苏余啊，老师知道你在学校一直喜欢一个人行动，没事儿，你不用怕，今天我们都在这儿，你实话实说就行，没有人敢打击报复你。”
　　苏余：“苏万承，收起你那虚伪的同情心，少来假惺惺的关心我。”
　　宋度然听明白了。
　　所以，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不过也好，只要苏余不低头，就一定不会改口。宋度然一直坐得笔直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嘴角微微勾成一个耐克标。
　　但下一秒脊背立马绷地更直。
　　颠攻那么好面子的人，丢了这么大的人，不得更迁怒于他？
　　果然，苏万承直接青着脸对宋度然道：
　　“好，敢做不敢承认？是不是要我把那天看到的人都叫过来一个一个问？”
　　副校长显然没想到苏余自己会否认，能上艺大表演系的学生，要么是家境丰厚，要么自己在圈子里有一定的名气影响力，这种真假新闻乱飞的时代，真让他一个一个叫来还了得？
　　他讪笑了两声：“苏先生，这个应该就没必要了吧。”
　　“哦？我倒是觉得很有必要。”苏万承单手撑桌耍帅。
　　副校长：“真没必要吧？”
　　苏万承：“非常有必要！”
　　宋度然听他俩吵得烦，直接摆了摆手：
　　“哎，这位先生，是谁告诉过你我推了苏余，你把他叫过来当面对峙一下不就行了。”
　　宋度然本以为这事儿是苏余和他告状，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
　　小小的一个班还演上了无间道。
　　苏万承：“呵呵，你以为我蠢么？李校长，不方便一个一个叫人，贵校监控总有吧？”
　　副校长面上有些为难：“监控倒是应该有，不过三个月前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储存。王老师你去看一下……”
　　“不用看了。”他话音还没落，门直接被推开。副校长一看来人赶紧站起来：“哎呦校长您怎么来了，您坐您坐。”
　　宋度然回头看，这应该是大校长，一身深蓝色西装笔挺，身后不是别人正是裴尚。
　　“裴总坐。”校长客气地给裴尚让了客座，自己一屁股坐在副校长的椅子上。
　　“倒茶。”
　　他来干什么？
　　裴尚和苏万承两人面对面，西装下两人腿一个比一个长。
　　宋度然惊讶之余不忘偷偷观察一下。
　　【果然还是裴尚更长。】
　　【所以裴尚是最长的。】
　　裴尚刚拿起茶杯的手狠狠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李校长？”
　　副校长一看这阵仗，赶紧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校长还没听完就打断他：
　　“李校长，首先，他俩都是学生。你要解决问题，只叫一边的家长，还带着这么看起来不三不四地人来，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么？”
　　“你……”苏万承想发作，又看了一眼苏余，只能悻悻忍下来。
　　副校长面上越发挂不住：“校长您误会了，这个宋度然啊，是咱们保卫处教育处的常客，之前其他事儿也让他联系过家长，是他自己不愿意叫的。”
　　“而且我记得他是已婚吧？”
　　言外之意是老公都不管他。
　　苏万承得意地冷哼一声。
　　【哼什么，你还不如陆进呢。全天下只剩下你和陆进两个男人我也不选你。】
　　【当然了，我也不会选陆进。】
　　宋度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神下意识往裴尚那儿看，结果目光对个正着，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以前没有，就代表这次也没有？”校长不悦地蹙眉。
　　“摔下去昏迷的是宋度然，苏余同学自己说没有推也没有追责，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其他解决地必要吗？”
　　副校长：“那监控……”
　　“首先，我校为最大限度保证学生隐私，非极特殊情况不会轻易调取监控。其次，室内监控有效期只有三个月，李校长分管安全保卫，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至于苏余同学，苏同学在系里成绩名列前茅，专业能力极强，本来就是我们学校关心保护的对象。”
　　“事情已经过了三个月才来讨说法，无论什么目的都说不过去吧？”
　　不愧是能当校长的人。
　　一番话被他正说反说都有道理，既没有过度偏袒宋度然，也指出了学校对苏余的关心，最关键地是明说了苏万承的马后炮。
　　苏万承到底也是当男主的，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再多说什么，估计只在心里把这笔账记在了宋度然头上。
　　眼见事情要解决，一众人都要走了，副校长忽然阴阳起来：
　　“校长今天不是为我校谈合作赞助的事儿吗？怎么晾着裴总，跑到我这儿来指导办公了？”
　　宋度然隐约觉得校长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裴总时间那么宝贵，想必也不是来艺大听这些事的吧？”
　　众人目光一时间都落在裴尚身上，没等校长说话，他忽然微微勾了勾嘴角：
　　“听陌生人的这些事确实很浪费时间。”
　　【惨了。】
　　宋度然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凉意。
　　“不过，他不是陌生人。”裴尚朝宋度然的方向看去。
　　众人确定他看得是宋度然之后，副校长稍微有点慌。
　　他虽然没见过裴尚，但是知道今天校长见得是最近给学校青年就业创业投资的年轻总裁。
　　投得还不少。
　　副校长：“……他是？”
　　裴尚没急着说话，看到宋度然身体笔直眼睛睁地圆圆看着他，忽然有些难以控制地想扬嘴角，他故意慢悠悠地手中的茶杯放下：
　　“你刚才不是说，他已婚了？”
　　校长、副校长、包括苏余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宋度然表情更妙，裴尚眼睁睁地看着他瞳孔好像都放大又缩小了一下。
　　副校长：“难道，难道……裴总就是宋同学的、的……”
　　“的老公？”宋度然吞了口口水，声音细微发颤地帮他补全。
　　还是个疑问句。
　　裴尚动作优雅地站起来，没有否认，头部动作极轻微地前倾了一下顺势打断他的话。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这事儿我也是刚知道。裴总行事向来低调，这几年宋同学也从没提过。今天有这个机会知道反而是好事情，老李，你这事儿也倒不算全办错啊。”
　　顶级申论模板。
　　事情结束，一众人陆陆续续往出走，宋度然将计就计，乖乖跟在裴尚身旁，校长亲自从他们到楼下。
　　他俩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苏万承和苏余也一前一后出来。
　　苏万承停在裴尚身边，脸色阴沉地上下打量裴尚。
　　仅管他是主角，裴尚的气质和样貌却没有半分落下。
　　苏万承阴恻恻：“哪儿冒出来的水货总裁？”
　　裴尚语气多是不屑：“在学校办事，靠得不是拳头，是脑子和金钱。”
　　苏万承不屑地重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等苏余经过宋度然身边时，他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苏余的胳膊。
　　苏余吓得往旁边躲了一下，宋度然有些担忧地认真问道：
　　“苏余，你今天这么不给他面子，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苏余明显愣了一下，立马甩开他的手，语气倔强又委屈：
　　“宋度然，你也少在这里假惺惺！”
　　说完就走了。
　　裴尚几乎有些轻笑声，走上前调侃他：“看来人家不领情啊，假猩猩？”
　　-
　　他们出来时候也有不少人在看，宋度然只能跟他走到车前。
　　裴尚半点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再走下去就真得和他上车了。
　　“那个小叔子，刚才真的很谢谢你啊。”宋度然眨着眼睛冲裴尚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紧张还是热，脸颊处淡淡绯红。
　　“不过你就不用送我回去啦~我毕竟是你嫂子，和你坐在同一排不太合适，被你哥知道也不太好。”
　　【刚刚放任我一个人在厕所里哭泣，知道我留把柄了才出面，搞不好有什么其他图谋。】
　　裴尚第一次看到真诚和虚伪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
　　“是吗？”裴尚眉毛一挑：“那嫂子就坐前排吧。”
　　宋度然赶紧摇头：
　　“也不行的。我这个人很奇怪，坐前排反而会有些晕车。车里人多的话也会晕车。”
　　【其实我连轮船都不晕。】
　　裴尚眼角抽了抽，嘴角又挂上了他标准地腹黑假笑：
　　“那还真的有点不好办啊。所以……”
　　宋度然连忙拼命点头：“所以……”
　　五分钟后，宋度然开着迈巴赫载着裴尚行驶在京城高架上。


第4章 
　　宋度然生涩地开着上千万的豪车，车型不熟，路况不熟。
　　每次踩油门都格外小心，恨不得从鞋里伸出两根脚趾轻点。
　　等红绿灯的间隙也不忘从反光镜里愤愤地看一眼后座的裴尚。
　　后面人好像真把他当司机了一样，一句话不和他多说，坐姿优雅地看着一本金融杂志。
　　【就知道这个笑面虎不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学校离我家三十多公里，倒也算是省了一笔油费。】
　　宋度然嘴角弧度微微向上。
　　【不对，现在就使唤我当司机，以后不得让我去给他家刷马桶啊？】
　　宋度然嘴角狠狠向下。
　　【小说里的霸总会上厕所吗？】
　　【哦哦，会，刚刚听到了。】
　　后座裴尚眉头一点点蹙起来，杂志翻页时弄出哗啦一声，
　　宋度然吓了一下，赶紧收回思绪。
　　他深长脖子看了一眼裴尚的杂志封面。
　　2月份的。
　　过期了。
　　【呵呵，装……】
　　“你能不能安静点？”裴尚忽然把杂志往后座一扔，塑封纸感的接触真皮座椅，发出很重的声响。
　　宋度然指了指自己：“啊？我？”
　　“小叔子是嫌我的呼吸都吵吗？”
　　裴尚有些无奈地深呼吸了一口，朝窗外看了一眼，自我调节了一下：
　　“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宋度然有些不明所以：“明天下午不知道我老攻会不会找我……”
　　“他不会找你。还有其他事吗？”
　　“明天上午有一节课。”
　　“我帮你请假。”
　　宋度然看裴尚说地毫不犹豫，反而有些好奇了：
　　“小叔子明天下午是有事和我做吗？”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说话顺序吗？
　　裴尚稍稍避开反光镜里宋度然单纯殷切地目光，简单地嗯了一声。
　　宋度然有些忐忑：“是很重要的事儿吗？能让小叔子非我不可吗？”
　　宋度然感觉裴尚语气又阴沉了几分：
　　“是，非你不可。”
　　宋度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抠地更紧了。他甚至都没心思在揣测了。
　　金融大佬，年少归国的金融大佬小叔子，单独找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嫂子会有什么好事。
　　宋度然的神情还没飘忽回来，猛地从反光镜里看到了裴尚随手扔在后座上的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夹着一个十分眼熟的U盘。
　　因为他书包里就有一个。
　　哪怕是商业洽谈储存数据，裴尚这么严谨的总裁也不可能随便用一个U盘去拷贝。
　　这么随意的用临时U盘保存的，还有恃无恐地拿捏他，只有一种可能……
　　【U盘里有我的珍贵影像！】
　　宋度然几乎是在心里喊出来，裴尚只感觉耳朵嗡地一声，吵地他下意识偏了一下头。
　　他开得车几乎是晃了个S弯，趁红灯时候赶紧停下车，努力揉了揉眼睛想看清U盘上的字是不是艺大的LOGO。
　　“小叔子。”宋度然吞了口口水弱弱地问。
　　“嗯？”
　　“艺大的舞台监控其实不可能只保留三个月吧？”
　　裴尚看他一心虚就开始装柔弱的样儿，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你还算聪明。”
　　“所以，那天舞台事故的监控还是有的，校长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因为你？”
　　“嗯。”
　　“那、那……”
　　没等宋度然多问，裴尚像是已经猜出他的意思一样，故意把文件夹打开，将U盘拿到手里优雅地把玩，还一边念着上面艺高的LOGO。
　　“所以，这个U盘里其实就是那段监控吧？”
　　裴尚、把U盘装进自己西裤口袋里，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道：
　　“是。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
　　【靠。】
　　【早知道就让苏万承和他身边那两个壮汉打我一顿好了。】
　　【他该不会是想用这个U盘威胁陆进做什么吧？在陆进公司对面的广告大屏上投放？】
　　【好肮脏的商战手段！】
　　宋度然心里波涛澎湃越想越可怕，丝毫没注意到裴尚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铁青。
　　“小叔子，今天你帮我我真的很感谢你鸭~”
　　裴尚：“……”
　　“所以呢？怎么谢？”
　　裴尚现在真的有些好奇了，他好奇这个在自己面前几乎思想赤//裸的男人究竟能作出什么花样。
　　【怎么谢？请他吃饭？不行不行，这种人一顿饭下来不得上千块啊。】
　　“本来我想请小叔子吃饭的，但是又怕你不愿意……”
　　“吃。”裴尚扔出一个字。
　　“啊？”
　　“那你等一下我现在从大众点评上找一个餐厅……”
　　宋度然一只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有些窘迫地从裤兜里往出摸手机。
　　【找一个人均不超过250的餐厅。】
　　“不用找了”裴尚边说边用手机导航了一串全英文的店名扔给他：
　　“按照导航走。”
　　-
　　汽车越行驶越偏，宋度然的心也跟着越凉。
　　大城市，越贵的地方越偏。
　　终于，汽车行驶入一个古朴的院子。
　　“您行驶的终点已到达。”导航提示。
　　【我人生的终点大概也要到了。】
　　都不用宋度然自己找停车位，带着白手套门童就已经走上前，恭敬地打过招呼后替他们泊车。
　　裴尚低调的西装在暗夜里和环境融合地非常好，就连保安都穿着黑色长款风衣。
　　宋度然的卫衣帆布包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裴先生您好，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不过实在不好意思，您平时的包间今天有客了，今天还剩一个包间，您看……”
　　裴尚显然是常客，一进门立刻有领班经理迎上来，是个很漂亮温婉的姐姐。
　　“大厅。姐姐我们坐大厅。”
　　宋度然为了省钱，嘴巴特甜。
　　“现在又不不怕被别人看到，觉得对不起你老公了？”裴尚斜了他一眼。
　　宋度然：“……”
　　果然，他话音一落几个服务员立马交换了一下眼神。
　　裴尚他们当然不陌生，以往他来这儿基本都是商务局，今天单独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男孩过来，还是已婚少夫……
　　宋度然脸有些发红，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包间里走。
　　一进包间裴尚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古朴高级的中式包间，桌上刻意摆放了色调晴朗的鲜花和烛台布置。桌面、地上都薄薄铺了一层渐变色欧若拉玫瑰花瓣。
　　……
　　“不好意思裴先生，这个包间之前有周年纪念预约布置，我们马上收拾。”
　　服务员动作极快，落座之后很快就把薄木雕刻封皮的菜单递给两位，裴尚并没有打开，而是礼貌道：
　　“今晚是宋先生安排。”
　　领班姐姐站在宋度然身后，他压力骤升，硬着头皮打开菜单，越看感觉气血越上涌。
　　【什么妙龄鸽要700多一例？】
　　【你看我像妙龄鸭吗？】
　　【什么小青龙要5000多，把龙王捞上来了吗？】
　　【配茶都要898一位？茶艺师坐我腿上配吗？】
　　“啪”地一声，宋度然合上了菜单。
　　“是哪些菜品不合宋先生口味吗？还是您想先看看酒水单呀？”
　　“不是不是”宋度然有些发窘地摆摆手：
　　“其实我最近在减肥保持身材，还是给裴先生简单安排点就行。”
　　裴尚没再浪费时间，直接道：“老样子。”
　　“对了，再加一份妙龄鸽、一份小青龙。两位都需要配茶。”
　　宋度然：“……”
　　服务员用高脚杯给两位倒好气泡水之后迅速撤走，只留下宋度然和裴尚两个人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面对面坐。
　　等到完全安静下来之后裴尚才有点回神。
　　他在干什么？
　　怎么就一步步和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嫂子坐在包间里一起吃饭了？
　　暖黄色灯光下的宋度然脸部轮廓被勾勒地更加流畅，黑色短发清爽利落。白皙的脸颊泛着好看的红晕。
　　白色卫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年轻又有活力。可能是因为学艺术歌舞，宋度然的体态非常好。哪怕只是放松地坐在这里，头颈连着腰背处都呈现一种有气质的弧度。
　　可能是因为心疼钱太过失神，整个人还透着一点呆蠢感。
　　裴尚虽然也喜欢男人，但他不是一个好色的人。
　　但此刻他的目光有点无法从这个漂亮作精身上移开。
　　和他见过的名利场上的男孩都不一样的一种健康阳光的漂亮。
　　他好像忽然明白宋度然是怎么考进艺大的了。
　　也隐约明白了陆进为什么愿意和他结婚。
　　宋度然睁着空洞的双眼，心里不停地计算自己几张卡加起来的余额，等他回过神时候刚好对上裴尚的眼神。
　　裴尚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顺势端起高脚杯品了一口气泡水。
　　地上铺满的欧若拉玫瑰花瓣还没来得及撤走，极具私密性的包间布置以及灯光让此刻的氛围变得有些暧昧怪异。
　　这也是宋度然穿书这么久，第一次和一个人面对面在外面吃饭。
　　好像做梦一样。
　　宋度然主动找话题：“那个，小叔子，你今天在学校假装是我的那个，不会给你我带来麻烦吧？”
　　裴尚本想直接回他一句“你觉得这几年陆进会去你学校专门澄清么”，但看宋度然故作扭捏的样子，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假装是你哪个？”
　　宋度然脸一红，趁还没人进来，看了看左右，小声道：
　　“老公~”
　　“老公”两个字一说出来，宋度然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过了一丝微弱奇异的电流。
　　裴尚感觉心里也微微怪异地酥麻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因为我在学校风评可能有点不太好，你又和学校有生意合作，我怕给你带来负面影响。”
　　裴尚把刚刚因为这声“老公”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伸直，沉默等了一会儿，难得这次没有他的反面心声。
　　“你的风评是有多差？”他不禁有些好奇。
　　宋度然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老鼠”这个词此刻有点恶熏，于是目光诚恳道：
　　“Tom and Jerry 知道吧？”
　　“我就是过街的Jerry。”
　　裴尚：“……”
　　宋度然又简单地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裴尚的生意是给学校投资，以及对接一部分毕业生的青年创业孵化或者优先就业指标。
　　至于一个金融霸总要和艺大合作对接，宋度然并不感兴趣。
　　没一会儿菜就上来了，宋度然看着一道道精致的盘盏里面昂贵的燕窝、鱼翅、佛跳墙，心里好不容易对这个笑面虎升起来的那么一丁点好感也破灭了。
　　恨他。
　　“你很缺钱吗？”
　　宋度然埋头苦吃，裴尚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宋度然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解释。
　　宋家和陆家就算这两年生意不行，也不会到“缺钱”的程度。
　　想起他连省30公里的油钱都要高兴，裴尚微微一哂。
　　财迷罢了。
　　宋度然边吃边时刻注意裴尚的动作，想趁他吃好了歇着的空闲时间去卫生间偷偷倒腾一下每张卡里的钱。
　　等到裴尚终于放下汤匙，宋度然赶紧站起来：
　　“小叔子我去个卫生间。”
　　“嗯。”裴尚没有阻拦。
　　宋度然出了包厢门，他们的包间在饭店连廊的中间，往左走是门，往右走是卫生间。
　　宋度然的脚忽然停住了。
　　天才向左，疯子往右。
　　反正他都讨厌我，多加一次逃单应该也没什么吧？
　　宋度然有些焦灼地舔了下嘴唇，刚要动脚，领班姐姐忽然走过来，声音悦耳：
　　“宋先生是要去卫生间吗？这边我带您过去。”
　　“我……”
　　她礼貌热情，宋度然不得不跟着她走，一直等快到卫生间门口时候，领班时机恰好地开口：
　　“对了宋先生，单已经买过了。您对今天的菜品有什么建议请随时告诉我们。”
　　宋度然脚步一滞：“等一下，我又不想去卫生间了。”
　　他回到包厢，有些惊讶地问裴尚;
　　“小叔子，是你买单的？”
　　裴尚已经站起来穿西装外套了，他整理了一下袖扣：
　　“不是。”
　　“可能他们默认挂账了。”
　　3w多的账单说默认就默认了？
　　宋度然虽然惊讶，但是毕竟不用花钱了，他赶紧擦擦嘴拿起包，都不敢说打包，生怕裴尚反悔追账。
　　两人走出包厢，经过一个典雅的大瓷鱼缸的时候宋度然忽然停下了脚步。
　　缸里有一条很漂亮的珍稀鱼。
　　和他上辈子养的一模一样。
　　宋度然在鱼缸前驻足认真看着，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服务员也都在看他。
　　水面的波纹将灯影过度成一种柔和的光感，宋度然认真的样子像是融入了这副动态水墨画里。
　　连同裴尚也在看他。
　　宋度然看够了走到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裴尚虽然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宋度然竟然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错。
　　他赶紧趁势道：“小叔子今晚吃得还好吗？”
　　“嗯。”裴尚答。
　　“那……那那个U盘可以给给我吗？”
　　裴尚余光撇见他一脸期待的目光，右手缓缓往身下移动，宋度然跟着心都要提起来了，刚要探到裤子口袋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宋度然？”
　　声音不算大，但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格格不入，语气还是明显地惊讶疑问句。
　　甚至带着质问。
　　宋度然虎躯一震，停下脚步不敢回头。
　　就连裴尚都听出来了，忍不住蹙眉调侃他：
　　“你这是惹了多少事儿？”
　　身后脚步声传来，宋度然僵着身子缓缓转身，一转身就感觉肩膀被人热情地半环了一下：
　　“真的是你阿然？”
　　？
　　宋度然下意识挣脱，抬头看他，对方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的男士，看到他之后一脸惊喜。
　　宋度然努力回忆这个人，他已经开始说：
　　“自从你大哥去加拿大之后就没你的消息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你在京城读大学吗？”
　　宋度然点了点头：“嗯……”
　　男人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
　　“你刚刚站在那儿看鱼我就注意到了。长大更帅了阿然。”
　　裴尚还在身后盯着，宋度然完全想不起他叫什么，只能有些尴尬答：
　　“谢、谢谢哥哥……”
　　“来来来加个微信”他很大方地拿出手机，笑道：“这次可不能再和你失联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度然感觉后背好像一凉。
　　宋度然不好驳他的面子，但他也不想给自己再惹麻烦，于是边慢吞吞拿出手机边道：
　　“哈哈，好，时间过得好快，我都结婚了。”
　　对方简单地诧异了一下，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
　　“他？”
　　说裴尚。
　　宋度然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他是我老公的表弟。”
　　男人好像不禁意地放松了一点神情，笑了笑：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我已经离婚了。”
　　宋度然：“……”
　　微信加好，男人没再多纠缠，而是晃了晃手机说改天约他就走了。
　　宋度然挠了挠头，裴尚已经大踏步往外走，他还想去开车，裴尚已经直接坐进了驾驶位。
　　宋度然犹豫了一下，跟进了副驾驶。
　　车上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不管怎么样，裴尚也是陆进的表弟。
　　他当着人家的面儿加别的男人的微信，多少有点心虚。
　　一路无话，裴尚车速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宋度然开口：
　　“小叔子，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好联系……”
　　“你好像很喜欢加别人微信。”
　　【不是你约我明天下午出去吗？不加微信怎么联系？神经。】
　　裴尚脸色一青。
　　“手机号。”裴尚语气生硬。
　　宋度然徒口报了一遍。
　　“记住了。下车。”
　　宋度然：“……”
　　【让他装了个大的。】
　　宋度然刚下车，忽然想起来U盘，赶紧又换上谄媚的语气，把半个脑袋探进车窗里：
　　“小叔子，刚刚说的U盘……”
　　“什么U盘？”裴尚慢悠悠地松开手刹优雅地转动方向盘：
　　“没见过。”


第5章 
　　宋度然气得当场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神金。
　　他算是发现了，在这个世界里，越有钱的人好像就越神金。
　　呵呵，有几个钱啊一个个都这么颠？
　　宋度然回到家，陆进意料之中不在。陆进不在，钟点工阿姨自然也不在。
　　宋度然走进浴室，久久地洗了个澡。他摇晃着脑袋甩水，像是想努力甩掉一天的疲惫和魔幻。宋度然从浴室的镜子里审视自己的身材，和他前世差不多。肩膀不算宽，但是很薄，腹部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179的身高不算优越，但是可能由于艺术形体基本功，两条腿线条非常有美感。
　　回到卧室之后宋度然把门反锁好，又在门后放了一大盆水。
　　男孩子在家里也要保护好自己。
　　做完一切之后宋度然整个人往床上一倒，疲惫与困倦袭来，他打开手机，果然已经有2条微信未读消息了。
　　[hi 阿然]
　　[今天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宋度然点开他朋友圈看，倒是没有隐藏，都是一些各地旅游或者开庭的记录。
　　看样子是个律师。
　　不过很难知道名字是什么。
　　宋度然没着急回他，退出对话框，来到“通讯录”的界面，把新好友添加申请打开，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其他人通过手机号添加。
　　[hi 请问你的中文名字是？]
　　[在国内我喜欢说中文。]
　　宋度然边打字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没想到对方直接发了一串语音过来，先是几声爽朗的笑声：
　　“阿然你别逗我了。你也没叫过我英文名字啊。你说那个音太难你发不出来啊。忘了？”
　　宋度然“……”
　　[你还是叫我成哥吧。或者像刚才一样，哥哥也行。]
　　宋度然不自觉地蹙了下眉。设置备注[成律师]。
　　沈成：[刚刚没来得及问，阿然的老公是哪位俊杰？]
　　宋度然：[俊杰的确谈不上。]
　　沈成：[别开玩笑了。你那么挑，能让你一上大学就结婚的人怎么可能差？你说说，哥哥在京城也认识不少人。]
　　宋度然：[陆进。认识吗？]
　　沈成有一会儿没回消息，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张蓝底大头证件照，照片上陆进戴着眼镜，长长扁扁的脑袋上把五官挤压的更扁平，发际线上移就算了，还有点P图增发的痕迹。
　　估计是从公司官网或者什么新闻上扒下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度然在床上笑得打滚。
　　沈成：[？]
　　宋度然：“嗯。”
　　沈成：[……好吧。既然你喜欢，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宋度然：[认识吗？]
　　沈成：[确实不认识。不过今天和你吃饭的裴尚倒是听过。和传闻一样英姿俊朗。]
　　宋度然：[他很厉害吗？]
　　他刚刚看沈成自己身材相貌都偏中上等，能让他一个男人都由衷夸赞，看来裴尚确实有点东西。
　　沈成：[还行吧。不能算数一数二的家族，但裴尚厉害之处在于几年之内白手起家做到这个资产位置。他目前商业版图很丰富，实力不容小觑。]
　　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能在核心金融圈有一席之地，那裴尚还真的挺厉害的。
　　宋度然：[那他现在很有钱吗？]
　　沈成：[一般吧。]
　　也是，白手起家短短几年能有多少钱。
　　沈成：[之前有人大概估算过，也就50亿左右。]
　　夺少？？
　　宋度然收回刚刚对裴尚神金的恶评。
　　他要是有50亿，可能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要癫。
　　沈成：[不过阿然，哥哥得提醒你，裴尚不是什么善茬。他行事作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狠、不守规矩。能远离尽量远离。]
　　沈成见宋度然半天没回复，爹味十足地补充了一句：
　　[听到了吗？]
　　宋度然：[嗯。]
　　沈成：[明天下午有空吗？]
　　宋度然：[没空哦。]
　　沈成：[有课？阿然现在这么爱学习了？]
　　宋度然：[没，约人了。]
　　沈成：[谁？]
　　宋度然：[裴尚。]
　　-
　　今天上午没课，下午又约了裴尚，宋度然也没打算去学校。
　　他起得不算晚，打开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息。
　　宋度然没在意，也没故意在家等。反正小说里这种霸总通常都会“在原地等我”然后闪现到。
　　他把原主的衣柜清理了一遍，翻出二十多个名牌包。有的款式比较老，估计也有些年头了。
　　好不容易翻到一块劳力士绿水鬼，宋度然一喜，然后马上就发现是假表。
　　绿水龟。
　　好在这些包都不算大，宋度然收拾出两个大袋，搜索了一个附近的二奢回收店杀过去。
　　宋度然有那么一刻怀疑过，如果有一天书里的原主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奢侈品包包都不见了会不会直接气得自鲨。
　　不过转念他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帮他获取自由！
　　自由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礼物！
　　宋度然上辈子家境很好，所谓的奢侈品店也就是他们家日常逛街买衣服等必需品的商店。
　　买过那么多次，来卖还是第一次。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薄款风衣，一走进店就被售货员热情迎过来，听到他是来卖包的也热情不减，礼貌地把包包都拿出来估价。
　　人是热情的，价格是冰冷的。
　　二十多个包回收价总共三十万。
　　宋度然有些犹豫，但他又确实急着用钱。
　　对方可能看出他进退两难的样子，帮腔道：
　　“先生，其实这些包包的成色远不如这个价，是您长得帅衣品好，给我们提供了一定穿搭思路，为包包增色才有这个价的。您可以随便去别人家问问，可能都给不到这么高的。”
　　宋度然：“真的吗？你别骗我，我可不是第一次卖。”
　　两个售货员看他又帅又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真的。这样，再给您加三万，当交个朋友。以后还有什么继续光顾我们店。”
　　宋度然赶忙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两人笑得更厉害，那个男售货员眨了眨眼：
　　“肯定会有的。不过先生，其实比起包包来说，手表、黄金、珠宝会更保值一些哦。”
　　宋度然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那些更保值了，他也想有啊。
　　售货员看他没领会到意思，微微叹了口气。
　　二奢店每天人来人往，什么样的客人他们都见过，群体之一就是金主的情夫情妇们。前脚收的礼物，后脚就来转卖变现。
　　什么新款香奈儿宝格丽，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才是硬道
　　像宋度然这样一口气来卖这么多包包的，八成是和金主闹矛盾了。
　　不过这个金主也够抠的，像宋度然这样的天菜，这些包恐怕连追到手都难。
　　一定是他傻乎乎地被骗了。
　　“三十五万！”没等宋度然讲价，售货员忽然义愤填膺。
　　？
　　眼看就要到下午，宋度然还没吃午饭，他不再浪费时间，正在验货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不在家？”
　　裴尚的声音。
　　【呵呵，自以为是。】
　　裴尚：“……”
　　在电话里竟然也能听到这种声音。
　　“我在巨奢汇，你直接导航来吧。”
　　“什么奢？”裴尚有点没听清。
　　“巨大的巨，巨大的奢”宋度然嘴巴朝着电话一字一顿。
　　“知道了。”
　　挂了。
　　宋度然感到有些饿，但是三十五万全款到账的声音又有些让他肾上腺素飙升。
　　他开心地像没见过钱一样，用修长的手指指着零数了好几遍。
　　没过一会儿一辆黑色宾利慕尚就停在了巨奢汇门口。
　　店员狐疑地看着宋度然，宋度然狐疑地看着他们。
　　直到车窗缓缓摇下半截，宋度然才看清楚是裴尚。
　　他啊了一声，和店员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出去了。店员有些疑惑地盯了半天，最终惋惜地摇了摇头。
　　宋度然从车窗探进半个脑袋：
　　“小叔子你亲自开车，那我坐后排？”
　　“我不喜欢给人当司机。”裴尚语气冰冷。
　　宋度然哦了一声，乖乖上车系好安全带。
　　裴尚下意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度然，今天也没画眼线，棕色的风衣把身板衬得瘦削利落，额间碎发稍长，皮肤在阳光照射下白得发透。
　　他移开目光，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巨奢汇”三个绿色大字牌子，语气有些轻蔑：
　　“A货店？”
　　宋度然一愣：“小叔子你说什么呢？我宋度然从不用假货！”
　　“是二手店。”语气中有些得意。
　　裴尚：“……”
　　为了省油费宁愿蹭讨厌人的车，意图躲在餐厅厕所里倒腾信用卡，昨天还说自己缺钱，今天就在奢侈品店潇洒。
　　还是二手的。
　　裴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一个能虚伪得这么真实、灵动的人了。
　　“今天算我拜托你做一件事。”
　　宋度然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拜托我？”
　　“嗯。”
　　裴尚这种没礼貌的人，能用得上“拜托”这个词，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叔子，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害陆进吧？我可做不到，那可是我的亲生老攻啊。”
　　“你还有野生老公？”裴尚从镜子里蹙了下眉。
　　宋度然莫名想起了昨天在餐厅里叫裴尚的那句老公。
　　“我害他还不需要你。”
　　【多么狂妄。】
　　“作为交换，那儿有你想要的东西。”裴尚稍微偏一下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副驾驶储物箱。
　　【我想要的东西……不会一拉开是多到爆出来的人民币吧？】
　　【不对不对，霸总不能那么俗。】
　　【不会是一堆鲜花，上面有两根写着对联的金条吧？】
　　【金子也俗，该不会是什么名贵手表宝石吧？】
　　【天呐天呐，这就是真霸总吗？】
　　【虽然神经病，但是没关系】
　　宋度然狂压住自己的欣喜语气，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裴尚的表情，他故作平静问：
　　“小叔子，是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吗？”
　　裴尚思索了一下：“嗯。”
　　“那、那我多不好意思。”宋度然咽了口口水。
　　裴尚一哂：“收下吧。只适合你。”
　　宋度然紧张中带着几分兴奋，手不受控制的往储物箱伸过去，他甚至怕稍微躲着点拉开了储物箱。
　　……
　　没有半点耀眼的黄金珠宝，相反，黑得像个黑洞。
　　洞里躺着昨天那个黑色的U盘。
　　车行到目的地，裴尚停车熄火，宋度然脸上扯出一个只动皮的笑容：
　　“这就是小叔子口中的，十分珍贵？”
　　“纪录了嫂子在舞台上的影像，不算珍贵吗？”裴尚一副无辜的表情：
　　“难不成嫂子以为是什么珠宝手表？”
　　“我……”
　　“我昨天也想过，不过送嫂子那些东西，可能有违嫂子的男德标准吧。”
　　“好好好”
　　宋度然怒极反笑，连声称好，然后顺手飞快地把U盘拿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没偷看过吧？”宋度然警惕。
　　裴尚拔出车钥匙，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
　　“没兴趣。”
　　【玩弄我两天现在说没兴趣！】
　　宋度然气得想打一拳，伸出手之后环顾了一圈宾利豪华的配置内饰，胳膊饶了一个圆，又悻悻地把拳头装回了口袋里。
　　他下车一看，目的地是一家医院。
　　面积不大，装饰很高级，不像传统公立医院，应该是什么会员制的私人医院。
　　医院？
　　【裴尚得大病了？】宋度然边跟着往里走边猜。
　　【不对，真是大病也轮不到我这个嫂子来当家属吧。】
　　【难道是有什么男言之隐？当做和我交换的秘密？】
　　宋度然看他的背影，宽肩窄腰大长腿，187的身高，走起路来也精神奕奕。
　　【不像那方面的病啊。而且小说里的霸总不都能一夜//七次吗。】
　　身旁的裴尚脚步顿了一下，忽然不等他加快脚步走进了电梯。
　　宋度然赶紧小跑着跟上，眼睛盯着他打算按电梯的手，心里吐槽：
　　【与其治别的病，不如先治治神经。】
　　裴尚忽然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按下一个数字。
　　银灰色的金属屏幕上亮起一道蓝色的光，赫然印着：
　　【5】【精神心理科】


第6章 
　　宋度然看着“精神心理科”五个大字，睁大眼睛迷茫地直勾勾盯着裴尚。
　　“没错，我有神经病。”
　　裴尚忽然靠在电梯里，他的脸本来就棱角分明，有些懒散的模样着实有种精致的病态。
　　“家族性的。”
　　宋度然：“……”
　　“嫂子不知道吗？我表哥也有。不过我俩的症状不同。”
　　“那、那你的症状是什么？”
　　裴尚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他会先问自己。
　　“不重要。表哥比较严重。”
　　“发病的时候，喜欢打人。”
　　裴尚也不算污蔑陆进，这个纨绔从小打架都是出了名的。不过不是什么血性男儿硬碰硬，而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果然，宋度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精致好看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裴尚发现，一般的帅哥通常脸上没有表情会更好看。
　　但宋度然不一样，无论是沾沾自喜的傻笑，还是蠢蠢地呆滞，甚至是掩饰不住的惊慌，无论哪种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好像都会更加生动好看。
　　裴尚兴致更浓，像是有些惊讶：
　　“他没打过你吗？”
　　电梯楼层到门开，裴尚优雅地半虚扶着门框请宋度然先出。
　　“应、应该没有吧。”
　　宋度然本来就饿，脚下有些发虚，往外走的样子像是Jerry逃跑。
　　他努力地回想着原主的记忆，他和陆进见面次数极少，不过有没有打过还真不好说。
　　“那表哥和嫂子的感情还真不错。”
　　“难怪嫂子这么守男德。”
　　裴尚戏谑完之后就大步往前走了。
　　“……”
　　【算了，神经有不是他的错。他也是个苦命人。】
　　宋度然心里阿Q，没几步就走到了诊室，果然是私人医院，没有半点严肃恐怖的氛围和刺鼻的消毒水味，相反倒像个幼儿园整洁明亮。
　　裴尚一进去，一个白大褂医生也不起身，看到宋度然之后苦笑了一声对裴尚说：
　　“真服了你。”
　　裴尚大步流星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整个诊室就剩医生面前的就诊椅了。
　　“你坐错了。”宋度然好心提醒。
　　医生忽然站起身和他握手：
　　“宋先生您好，我姓沈，叫我沈医生就行。”
　　宋度然有些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礼貌且被动地和他握了一下。沈时先是注意到宋度然的手指骨节偏细，接触过后又注意到他手很凉。
　　出于医生的本能，他在宋度然手上多捏了一下。
　　裴尚的目光立马在他俩的手上略过。
　　沈时松手，示意他坐。
　　“宋先生不用紧张，其实今天是裴总拜托我为宋先生做个检查。”
　　“为我做检查？还是精神心理科？”宋度然惊得声音高昂起来。
　　“宋先生别紧张，就是一些基础的健康项目检查，其实更偏重心理方面。裴先生自己昨天刚查过。”
　　宋度然：“……”
　　他好像知道裴尚的神经病症状是什么了。
　　那就是看谁都神经。
　　“不好意思，我老公不让我在外面随便看病。”
　　宋度然态度冷下去，搬出万能男德大旗。
　　沈时有些无语：“宋先生，我们这是精神科，不是男科。”
　　“……那也不行。检查肯定会动手动脚有肢体接触的。”
　　宋度然把他的斜跨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一副不想拔牙的5岁小孩样儿。
　　沈时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裴尚，裴尚不悦地眯了眯眼，沈时轻咳一声：
　　“是这样，宋先生，定期做心理检查更有利于及时调整个人状态，增进夫夫感情哦。”
　　宋度然抬头。
　　【所以裴尚大费周折把我带来是为了给我做心理疏导？】
　　【是为了让我和陆进增进感情？】
　　【难道是陆进偷偷让他这么做的？】
　　【难道陆进一直暗恋我，这些年的风流都是假象……】
　　宋度然的脑子里立马展一篇狗血的小说……
　　“不是。”裴尚忽然站起来蹦出来这么两个字打断他。
　　宋度然：“喔？”
　　裴尚干咳了一声：“今天的事和陆进无关，单纯算帮我个忙。”
　　“毕竟U盘嫂子已经收了，不是吗？”
　　话说到这儿宋度然也不再反抗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昨天裴尚帮了他都是斩钉截铁的事实。
　　哪怕从昨天帮他那一刻起，他的目的就是今天。
　　宋度然不在乎什么知恩图报，但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无论是钱还是情。
　　他没再多问，摘下小包，一脸大义凛然地跟着护士往诊疗室走去。
　　沈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费解道：
　　“所以你是说，从前天晚上，你第一次见这个男嫂子开始，你就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了？”
　　裴尚知道这听起来确实扯淡，闷闷地“嗯”了一声。
　　幸好沈时是他的发小，了解他的为人，否则大概真的会把他当成神经病。
　　沈时思索了一会儿，有些玩味地转了两下桌上的笔：
　　“裴尚”
　　“嗯？”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好色的人啊。”
　　裴尚愣了一下：
　　“滚。”
　　-
　　宋度然被带到了一间封闭的屋子里，随即收到了一叠厚厚的测试题。
　　他想拿出手机看下时间，一个护士姐姐就走进来温柔道：
　　“宋先生，这个是不可以搜索答案的哦~”
　　神他么心理测试还搜索答案。
　　然后宋度然的手机就被收起来了。
　　他现在好像有点饿过劲儿了，胃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身体有些发冷。
　　宋度然握着圆珠笔，上次做题还是上辈子的事。心理测试的题干都很长，他一道一道认真读着，半透明窗帘的微光透过窗隙洒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明暗对比，整个人身体显得纤瘦弱小。
　　就连门外的护士都有些不忍心了。
　　他那么漂亮有礼貌，他会有什么心理问题？
　　宋度然拿着笔做完一套，又来一套，越写越觉得眼前模糊看字不清。
　　明明有病的是裴尚，为什么接受治疗的确是他？
　　难道这是什么小说世界里的邪//术？
　　好不容易终于没有题要做，宋度然长呼了一口气，沈时却进来说：
　　“宋先生，我带您去下一步检查。”
　　“还有？”
　　宋度然被带到一个封闭的治疗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冰冷的机器。好像还要做脑电图。
　　宋度然乖乖坐好，冰凉的机器在他额头上划来划去。
　　他觉得有些口渴，轻轻舔了舔嘴唇。
　　他想要杯水，但觉得喝了水之后可能会更冷。
　　“有什么不适吗宋先生？”沈时透过口罩问他。
　　“好像有点晕。”
　　“再坚持一下，还有两个项目就检查完成了。”
　　“对了，您不晕针吧？”
　　裴尚像主人一样坐在沈时的专家办公室皮椅上，手机上挂着视频会议，刚汇报完第三个板块，就听到两个护士在走廊里快速走动，边走边问哪位是宋先生的家属。
　　裴尚立马切掉会议开门出去。
　　宋度然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了棉花上，又像是飘着。
　　他其实没有很晕，就是很冷，很渴，又有点想睡觉。
　　然后他就隐约听到裴尚有怒意的声音：
　　“不是说了不要做复杂有伤害的项目么？”
　　宋度然迷迷糊糊睁开眼：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怪沈医生他们……”
　　沈时：“……”
　　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啊！
　　沈时：“我怎么知道他到现在没吃过饭啊低血糖了啊。”
　　“糖来了。”
　　护士拿着医院备着的糖赶过来，沈时接过糖，裴尚蹙了一下眉。
　　宋度然听到窸窣剥糖衣的声音，紧接着就感觉舌尖一阵甜意划过。
　　宋度然睁开眼，裴尚动作有些生疏，两根修长的手指有些不熟练地抵着糖。
　　“呜……”
　　“嚼碎。”
　　“我……”宋度然嘴唇被他的指尖蹭地有些发痒，下意识想躲。
　　“别说话。嚼碎咽下去。”裴尚不容分说。
　　宋度然努力连续吃了三颗糖，甜意从口腔蔓延下沉，他安静的闭着眼睛，身体不再僵硬，下意识缩了缩胳膊。
　　【好冷。】
　　下一秒，一件带着点木质淡香调的外套就搭在他身上。
　　【私人医院就是不一样，白大褂都这么好闻。】
　　裴尚：“……”
　　又缓了一会儿，护士小心翼翼抽出他的一条胳膊，宋度然心里抗拒嘴里含着糖模糊道：
　　“不打针。”
　　沈时无奈地笑了笑：
　　“不是打针，量血压。”
　　护士给他把风衣脱了一半，宋度然里面穿着一件淡蓝色衬衫，卷子袖子，手臂并不完全纤细，小臂外侧有一条好看的肌肉线条。
　　肤色很白。
　　“恢复了，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沈大夫，还要继续……”
　　沈时看着裴尚那张臭脸摆了摆手，这还继续个屁。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不查出来他有问题不罢休的嘴脸，现在怎么这样了。
　　沈时不甘心地皮一嘴：
　　“裴总，把嫂子弄成这样，回去怎么和你表哥交待啊？”
　　“把病人弄成这样，沈院的医院是不是得整改检查了？”
　　靠。
　　宋度然又吃了两块巧克力，好了不少，裴尚问他想不想吃饭，宋度然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回家。”
　　宋度然躺在诊床上，棕色的风衣散开在身下，碎发耷拉在额间，露出来的那半截白皙的手臂轻轻拽着搭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脸色还是很白，唇色慢慢恢复地稍微红了些。
　　裴尚怔了一下：“走吧。”
　　沈时：“报告单……”
　　裴尚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他闭嘴。
　　宋度然被搀扶着坐起来，慢慢悠悠穿好衣服，护士推来一个轮椅，一路下楼，一直到了医院门口，黑色的宾利已经停在了门口，宋度然努力自己站起来，刚走一步就忽然身体发晕。
　　他下意识往轮椅上倒，可一转身就倒在裴尚的怀里。
　　宋度然一惊，他上辈子都没和男的这么亲密接触过，刚想挣扎，就听到裴尚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守你那该死的男德了？”
　　说完就直接打横把他公主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往门外走。
　　宋度然身体一轻，下意识用手紧紧揽住裴尚的腰，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西装外套。他轻薄的呼吸打在裴尚后颈处，就那么一瞬间的触感让裴尚有些不适。
　　怀里的触感非常柔软，轻的像一片羽毛，没想到他看着比实际还瘦点，纤细的腰和稍有肉的臀部比例正好。
　　老郑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就是自己总裁抱着嫂子从医院出来，心里仿佛已经住了一个太鼓达人。
　　他保持良好的素质，打开车门一句话也没多问。
　　裴尚把宋度然放到后座上，宋度然还闭着眼，表情看起来不太舒服。
　　他伸出手绕到他脑袋后面，帮他调整了一下靠姿。
　　直起身子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他耳后的皮肤上有一块小小的浅红色胎记，像卡通画里的太阳。
　　风衣的领口开的很大，白皙流畅的皮肤线条从耳后到喉结一览无余。
　　裴尚喉咙滚动了一下。
　　“你不喜欢车里人多的话，我让老郑单独送你回去。”
　　裴尚声音有些沙哑。
　　他刚要直起身体离开，就感觉腰带上有点阻力。
　　低头一看，宋度然用两根手指虚虚地勾了一下他的皮带：“别走。”
　　裴尚：“……”
　　他从另一侧上车，直接把前后排隔板升起来。
　　离开医院，宋度然打心底里松了口气。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掏掏。
　　宋度然拿出来那个黑色U盘递给裴尚：
　　“小叔子，U盘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裴尚蹙眉。
　　“那天排练，我确实推了苏余。因为我希望自己拿到男一号。”
　　“但是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他的语气平静中透着真诚，丝毫没有平时刻意的圆滑。
　　窗外的阳光细碎斑驳地洒在宋度然身上，他坐在这里，身体却轻飘飘地像一朵云，裴尚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很陌生。
　　至少和传言中描述和过往的勾勒中不像是同一个人。
　　“我记得那个监控的角度，应该都拍到了，给你。”
　　宋度然又把U盘往他身边推了推。
　　“我要这个干什么？”
　　裴尚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能也不太喜欢陆进。如果以后你想做点什么，这段录像就是直接证据。”
　　“如果你想让我亲口承认，直接和我说就好，不用像今天这样整我。”
　　“还给我用测谎仪。”
　　他像是才回味过来，语气越说越委屈。
　　裴尚：？？
　　神他妈测谎仪。
　　裴尚觉得自己快要气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带你去医院是为了让你亲口承认推了别人？”
　　“也许还想套出点别的什么。”宋度然心虚地小声说。
　　【毕竟我还干过其他坏事】
　　裴尚觉得车里的空气都有点憋闷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唯利是图？”
　　“那你还有别的目的吗？”
　　宋度然能感觉到裴尚有点生气，还是小声问道。
　　裴尚在心里骂了一句，把一条腿翘起来，胳膊搭在车窗边烦躁地往窗外看去。
　　笨蛋。
　　他该怎么和这个笨蛋解释自己忽然能听到他的心声，怀疑他俩其中有一个人有病？
　　宋度然静静地等了半天，他感觉裴尚像是想说，最终却道：
　　“这件事我解释不清。”
　　“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哦。”
　　宋度然收回思绪不再多问。
　　他也不再刻意装萌讨好，而是也转头看向窗外。
　　有形的隔断在前排，无形的隔断好像却横在了两人中间。
　　空气十分安静，甚至没有心声。
　　“今天的事是有些过了，你提个要求补偿吧。”
　　汽车转过最后一个弯，很快就要到宋度然家。裴尚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峻疏离。
　　宋度然恢复了这半天，其实已经压根没再想这事了。愣了一下：
　　“什么补偿？”
　　“什么都行。”
　　对于他这种虚荣的财迷，金钱可以治愈一切创伤。
　　“说话算数？”果然，宋度然眼睛亮了点。
　　“嗯。”裴尚语气冰冷。
　　宋度然确实挺开心，但他可不能轻易提，得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提、怎么提才能以后不被裴尚整那么惨。
　　汽车停在院子里，宋度然看着空空的院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顺口问：
　　“小叔子，附近有保时捷专卖店吗？”
　　裴尚：“……”


第7章 
　　宋度然感觉裴尚脸色好像又黑了一点，短暂沉默了一会儿：
　　“有。”
　　汽车停下，老郑绕过来帮他打开车门，宋度然和他俩道谢之后自己往回走。
　　裴尚在车上看着他像是喝醉了一样飘忽的脚步，最终也自己开门下车。
　　宋度然输入密码进门，换好脱鞋后一转头发现裴尚也跟进来了。
　　宋度然有些诧异，他身体还是很虚，动一动就冒冷汗，实在没力气给客人端茶倒水，只能指了指空空的厨房：
　　“小叔子，冰箱里有奶。”
　　裴尚：“我不是来喝奶的。”
　　“老郑之前叫过餐，十分钟内到。”
　　宋度然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裴尚，眼神里仿佛在问为什么。
　　“不然你指望谁给你做饭？”
　　“你？还是我？”
　　宋度然看着他，脑子里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个矜贵的裴总穿着西装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到处抓螃蟹的场景。
　　忍不住抿了抿唇。
　　裴尚看他呆着走神的样儿，有点庆幸自己只是能听到他的心声，而不是连画面都能看到。
　　宋度然没再说话，自己缓缓往楼上走去。
　　他实在撑不住，但是又不敢在客厅休息，只想先回房间躺一下。
　　刚走了五个台阶，身体又开始发软往墙根滑。
　　裴尚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用一只胳膊从身后抵住宋度然。等完全走上楼时候宋度然已经快虚脱了，扶着墙喘气。
　　手机铃声响起，裴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老郑。
　　应该是饭到了。
　　裴尚想下去拿饭，但他手一松宋度然就要往下倒，铃声依旧响个不停，裴尚有些烦，干脆直接又打横把宋度然抱起来。
　　宋度然感觉身下一轻，裴尚抱着他就要进陆进的房间，脸瞬间红到耳根：“左边左边小叔子。”
　　裴尚转弯，打开宋度然自己的房门把他往床上扔。
　　宋度然里面的衬衫上别着一枚小雏菊形状胸针，被裴尚一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直接和裴尚的领带勾在了一起。
　　“呼……”
　　宋度然看着像是要被勾出丝的名贵领带，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伸手往开解。
　　他躺着床上，裴尚因为被拽着领带只能弯着腰，傍晚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宋度然的床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宋度然越紧张手上越乱，解到一半儿就感觉到自己裤子口袋震动了两声。
　　他赶紧放下胸针去拿手机。
　　“靠。”
　　裴尚第一次见有人能这么不分轻重缓急，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开往开解。
　　宋度然划开手机，信息内容非常简单：
　　[陆总五分钟后到。]
　　“靠。”
　　这回是宋度然骂出来了。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语气十分焦急：
　　“小叔子你快走，我老攻要回来了。”
　　“……”
　　裴尚有那么一刻大脑也是空白的。
　　“你快点啊小叔子”宋度然着急地不行。
　　【要是被他抓到我们俩就完了。】
　　【呜呜呜球球了】
　　宋度然心比嘴快，裴尚并不在意陆进，但看宋度然这副模样也下意识加快手上动作。
　　胸针越缠越紧，裴尚干脆直接抬手松了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扔在他身上。
　　宋度然来不及考虑领带的价格是几镑几便士，看了一眼裴尚又看了眼窗外。
　　裴尚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宋度然应该想过让他直接跳下去。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宋度然，直接快步走出去了。
　　一直到院子里的宾利驶离，宋度然才长长松了口气。
　　天色渐晚，古早小二层复式藏在郊区，周围绿化缺乏修葺，灌木丛枝叶杂乱漫溢。
　　两辆黑车在窄道上交汇，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凝滞。
　　陆进打了个喷嚏，拨了拨脑袋上那两根毛，放下手机问司机：
　　“刚刚过去的是一辆什么车？”
　　“宾利。”司机答。
　　“对面车上的人是不是在看我？”陆进狐疑。
　　“可能是。”
　　“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他在看我，却看不到他？”
　　“因为他们车窗上贴了防晒防窥膜，而您没有。”
　　-
　　宋度然在床上缩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有动静，不到二十分钟又传来一声关门声，紧接着是院子里汽车再度启动的声音。
　　走了。
　　二十分钟……
　　可能是回来上厕所的吧。
　　他躺了一会儿好了很多，下楼打开屋门，老郑很聪明，把打包精致的饭菜放在院子里一个小木桌的篮子里。
　　汽车在窄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老郑才从心底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敢听，不敢看，不敢问。
　　后座的裴尚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他觉得简直荒谬至极。
　　像是被那个笨蛋传染降智了一样，没来得及穿西服外套，衬衫有些凌乱褶皱，就这样从一个男人的家里几乎是逃了出来。
　　有什么可心虚的？
　　裴尚烦躁地习惯性正领带，一摸脖子也是空的。他没好气地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系好，就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短信的声音。
　　裴尚拿出手机，是一条……
　　彩信。
　　照片上是老郑买的三菜一汤，还有宋度然竖起的一根大拇指。
　　[谢谢老郑叔叔。]
　　谢个屁的老郑。
　　裴尚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多的信息，也直接把手机放回裤兜。
　　宋度然美美吃完饭，老郑买的是粤菜，口味清淡食材新鲜，荤素搭配，昨天他抠抠搜搜吃的虾竟然有一整盒。
　　而且口味丝毫不输昨晚。
　　还是劳动人民懂劳动人民。
　　不像裴尚这种枯燥的霸总，只会用金钱衡量价值。
　　他现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宋度然自己原来没有低血糖过，这可能是原主的问题。
　　他把饭碗厨房收拾干净，刚准备去洗澡，就感觉手机震了两下。
　　宋度然拿出手机，是裴尚短信。
　　[明天我出差一段时间，保时捷的事联系刘特助。]
　　然后是一串电话号码。
　　宋度然抓了抓头发，他只是想卖掉自己那辆保时捷，随口问一句而已，裴尚怎么还当个事儿了？
　　他还挺热心肠的嘛。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传来：
　　[两清了。]
　　宋度然：“……”
　　不是刚刚还说要随便提要求补偿我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冷酷无情。
　　“两清了”三个字带着个句号格外刺眼，宋度然把手机按灭放在一旁。
　　他当然不会再去追问他什么补偿的事。
　　这种人，不来找你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他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两天，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和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腹黑小叔子纠缠了两天，简直莫名其妙做梦一样。
　　-
　　宋度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搭地铁去学校，尽管已经戴了口罩，一路上还是收获了不少注目。
　　等到了学校，金浩和白毅又热络地迎过来：
　　“然哥你昨天怎么没来上课啊？我们都以为苏余又找你麻烦了。”
　　宋度然随便说了一句昨天低血糖在家休息了，然后开始偷偷观察金浩和白毅对他说话时候的态度。
　　没什么改变。
　　宋度然凑近点低声问：“前天的事，现在是怎么传的？”
　　金浩想了想：“就是听说是同学之间的误会小矛盾，事儿说开了你和苏余就也和解了。”
　　“没有别的？”
　　金浩摇摇头：“没有。”
　　白毅眼珠子一转：“然哥你是不是有新版本？我俩可以重新散布一个。”
　　宋度然：“……倒也不必。”
　　连金浩和白毅都不知道，看来学校里并没传出来裴尚是他老公的言论。
　　事后工作做的不错。
　　宋度然走进教室，上午的课是一节公共课，他和金浩他们一起坐在了最后一排。
　　白毅相貌还不错，气质也很好，属于那种虽然演不了主角但是放哪儿多不多余的脸，天生的黄金配角。
　　金浩就不行了，完全对这专业不感兴趣，当初为了追校花选了艺大，三年挂了十四科，就等着毕业回家继承家业。
　　宋度然用手机捣鼓了一节课，没人注意到他在干什么，等到快下课的时候金浩忽然叫了一声：
　　“靠，然哥你论坛号被盗了？”
　　宋度然：“……”
　　如果裴尚是这个世界配置给他的天敌，那金浩就是哈士奇。
　　他这一嗓门很大，周围的学生立马嗅到了瓜的味道，纷纷打开手机登录学生论坛。
　　大学学生言论高度自由，再加上匿名功能，论坛里每天各种大瓜层出不穷，有的比电视剧都精彩。
　　首页一个还挂着【新】字的贴很显眼，金浩揉着眼睛看了两遍都确定没看错。
　　[向苏余同学的致歉]
　　发帖人：实名宋度然。
　　帖子大概陈述了三个月前歌剧排练那次的确是宋度然出于对角色的争取伸手推了苏余，尽管结果是自己摔下去住院，但这件事他确实做了，并且诚挚地给苏余致歉。
　　周围学生各式各样的目光立马射过来，议论声纷纷响起，不用想也知道贴子里马上要盖起高楼。
　　金浩急得恨不得自己抢过来宋度然的手机删了，宋度然告诉他先别急再看看，金浩拿出手机一看，点赞的很多，评论的还真没几个。
　　宋度然一脸机智：
　　“我把评论也设置成实名制了。”
　　“想蛐蛐我也得实名。”
　　金浩：“……”
　　[现在才出来道歉，真是戏精。怎么不去表演系呢？]
　　评论人：钱井
　　[是不是被苏余的霸总男友揍了啊？]
　　评论人：李莎
　　[真想道歉当面道呗，还在这儿充个鸡毛少爷呢。]
　　评论人：余利丰
　　[知错能改好样的，然哥真男人！]
　　宋度然一喜，指着屏幕：“看，还是有支持我的。”
　　低头一看，评论人：金浩。
　　教师里学生纷纷离开，帖子里的回复也越来越少，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几种说法。
　　比起和平的握手，互撕互打才更能引起兴趣和讨论度。
　　宋度然不再关注帖子和周围人的眼光，开始自己收拾书包，大片的阳光从侧窗照进来洒在他身上，白瓷的皮肤将近透明，柔光勾勒下的睫毛卷翘纤长。
　　他手上的动作很柔美，整个人也安静至极，一瞬间和周围的议论声格格不入，仿佛在坦然地接受一场属于他的审判。
　　一直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金浩才回过神来：
　　“然哥，这个道歉贴，真是你自愿发的？”
　　宋度然微微扬了扬嘴角：
　　“金浩，白毅，难道你们真的认为，我推苏余这件事情没有错吗？”
　　他的目光真挚澄澈，金浩和白毅被看得有些心虚，稍微低头道：
　　“是有点不好，但我们肯定完全支持然哥啊。况且也没出什么事儿嘛。”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出什么事。”
　　“直面自己做过的错事并不丢人。”
　　“我先回宿舍了。”
　　宋度然站起来，顺手把米白色帆布包斜挎在身上，目光清澈有神地看着他俩，语气坦荡：
　　“人生是旷野。”
　　金浩和白毅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度然离开的背影，刚刚那一串干净利落的动作，说的话还那么有哲理，还是他们原来那个爱画烟熏妆爱蹦迪的然哥吗？
　　“然哥那句话啥意思？”金浩问。
　　“这还不懂吗？旷野，适合跑车。然哥又看了一上午的保时捷，可能要买新车了。”
　　白毅翻了他一个白眼往出走。
　　金浩挠头跟上：“是这意思吗？”
　　“那他走这么快干啥？咱们不是一个宿舍的吗？”


第8章 
　　宋度然凭借记忆走回宿舍，才发现自己和金浩白毅是一个宿舍的。
　　“……”
　　整个宿舍并没有记忆里男大宿舍的拥挤脏乱，相反窗明几净布局简约。
　　不愧是学艺术的男生。
　　宋度然检查自己的床位，干干净净几乎没有灰尘，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他之前很少住宿舍，应该都是金浩和白毅帮忙打扫的。
　　宋度然外卖了一份饭和全新的基础生活用品。他上辈子在国外留学并没有住过校，心理上还是稍微有些难以接受。
　　但宋度然发现，陆进最近回家的频率变高了。
　　比起和陆进同居，他宁愿选择和男人群居。
　　拿外卖上楼的时候宋度然刚好碰到苏余，宋度然没打算和他打招呼，他不确定他苏余没有看到那个道歉贴，毕竟小说里这种设定的男主都是独来独往品性高洁，压根不屑于参与这种论坛八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余忽然停下脚步，语气愤愤问他。
　　宋度然有一刻有点怀疑自己写的是道歉贴还是霸凌贴。
　　“你又想通过这种卖惨，获得下个月大戏的男主角色吗？”
　　苏余直白地可怕。
　　“不是苏余，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宋度然挽尊。
　　苏余冷笑了一声，清瘦的面庞显得颧骨更高：
　　“6岁那年，你为了在家长们面前表演展示，把我关进你家的小仓库里。”
　　宋度然：“额……”
　　“高中时候，你为了让苏万承喜欢你多见你，故意扎爆我的自行车胎不让我去约会。”
　　宋度然：“蒽……”
　　“大一汇报表演，你为了抢我的男主戏，故意请全班人吃了一个月宵夜企图把我吃胖。”
　　“宋度然，这次的事可以道歉，那过去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宋度然汗颜，往墙边靠了靠，躲开苏余愤恨的目光：
　　“算你记性好”
　　说完就贴着墙边溜回宿舍了。
　　宋度然现在知道为什么他的定位只是炮灰而不是大反派了。
　　他把宿舍收拾差不多时候金浩和白毅回来了，见他还真一通收拾有些惊讶：
　　“然哥，你，你打算长住啊？”
　　“嗯。”
　　“你和你老公闹别扭了？你住这儿他不会追过来闹吧毕竟大家都是男人？”
　　金浩问这个问题宋度然想过。虽说都是男人，但毕竟是同性可婚的世界，已婚的身份还是多少有点不方便。
　　不过宋度然刚刚已经检查了环境，艺大住宿环境好，一层楼没几间宿舍，再加上都是独立卫浴干湿分离还有锁，基本的隐私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况且还是和金浩白毅住一个宿舍。
　　“先住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说。”
　　“方便吧？”宋度然忽然抬头看他俩，眼神中有种奇怪的猜疑。
　　金浩和白毅互相看了看对方：
　　“我靠，然哥你想什么呢，方便方便，我喜欢女的。”
　　白毅翻白眼：“全天下就他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他。”
　　“哎你丫把我买的奶茶给我吐出来。”
　　“对了，我刚刚听苏余说下个月会有场大戏？”宋度然问。
　　金浩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对啊，《魂灵》嘛，然哥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今年期待最高的一场戏，演好了直接原地毕业。不对，不止毕业，说不定还能被挑上了直接进青艺娱乐。”
　　“青艺娱乐是什么？”
　　宋度然听名字像个娱乐公司。
　　艺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学校，虽说音乐剧表演方向这几年就业形势不好，也不至于抢着被一家娱乐公司吧。
　　金浩听他问这个来了劲，拎起自己的椅子就要坐到宋度然身边激情开麦。
　　“停”宋度然标准交警停车手势。
　　金浩急得拎着椅子原地转了两个圈，最终挤到白毅那儿凑过来，神秘兮兮道：
　　“裴尚你们知道吗？”
　　宋度然：“……”
　　“传说中金融圈里长着娱乐圈脸的霸道总裁，新贵圈里白手起家的励志人物，年仅27岁秒杀一众靠着家里投资玩票的二代三代。”
　　白毅：“浩哥你还会这么多词呢？”
　　金浩：“滚。”
　　“我也都是听我哥说的。裴尚年轻能力强眼光毒，投资一投一个准。青艺娱乐就是他前年开的一家公司。”
　　“你别看叫娱乐公司，其实他走的是偏传统高雅路线，具体我不太清楚，就知道从去年开始和咱们学校有了创业投资合作。”
　　白毅补充：“这个我知道，青艺招艺大应届生，如果能进去，不仅仅是专业对口的岗位，还直接给每个项目组几百万的起始投资基金，让他们自由发挥。”
　　宋度然思考了一下，在这个巴不得把毕业大学生当做廉价劳动力，压榨完每一颗螺丝钉的青春汗水的黑心资本家时代，裴尚愿意给年轻人做这种投资培养，除了有魄力以外，多少是有点情怀责任担当的。
　　当然，更可能是有其他目的。
　　“他是资助艺大所有专业的应届生？”宋度然问。
　　“那倒不是。我记得有一个限定专业目录表来着，我手机里没有。但咱专业肯定有。”
　　“舞剧专业有没有？”
　　“那没有。”金浩斩钉截铁。
　　宋度然：？
　　白毅咯咯咯笑了几声：“一下课就扒人家舞蹈教室门口看，谁能比咱们浩哥更懂呢。”
　　金浩被他说的脸红，两个人扭打了一会儿松开，金浩道：
　　“然哥你问这干嘛？你又不需要这些。最差也能回你老公公司当网红嘛。”
　　宋度然直到陆进家里是做工程的，但他自己在捣鼓什么并不清楚。他怕再多问会露馅，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对了然哥，苏余找你说《魂灵》干啥？难不成还惦记着男主呢？”
　　宋度然蹙眉：“男主已经定了？”
　　金浩狗狗祟祟戳了一下他胳膊肘：
　　“那当然了。内部消息还没公布，就是然哥你啊。”
　　“不过这回可是公平竞争的，然哥你那小眼线烟熏妆一画，没人比你更适合鬼怪主角了。”
　　宋度然蹙眉看他，很难相信这是公平竞争的结果。
　　白毅：“然哥这个是真的。神经病娇这条赛道上你是遥遥领先的。苏余那一脸正直的样儿能演好这个吗？”
　　宋度然：“……白毅你真会说话。以后别说了。”
　　“选角结果什么时候公布？”
　　“不知道啊，导员没说。”
　　金浩把最后一口奶茶在嘴里吸完，往垃圾桶里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宋度然拿出手机在日历上翻了一会儿，金浩和白毅约了下午去打篮球，宋度然打开电脑，认真看了一遍艺大官网以及各种专业内容。
　　宋度然点开舞剧系目录，艺大舞蹈专业都很好，古典舞更出脱。官网以及历届毕业大戏的曲目，比较偏经典传统，有小部分和自己上辈子现实世界中重合。
　　宋度然思考了一会儿关掉电脑。
　　大三一周的课也没多少，宋度然平静安稳地在学校度过了一周。
　　毕竟除了金浩和白毅直外，他也再也没有其他联系的人了。
　　周二下午没课，宋度然找出之前裴尚助理给过的一个保时捷专卖店销售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那边小姐姐声音温柔，说欢迎他随时过来。
　　宋度然去地下车库，最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辆小红，又去洗了一遍车之后，有些恋恋不舍地往专卖店开去。
　　等开到门口，宋度然发现专卖店门口站了一排戴着白手套的销售。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看，后面没跟什么豪车啊。
　　宋度然下车，刚刚打过电话的经理马上迎过来握手：
　　“是宋先生吧？终于把您等来了。”
　　宋度然有些拘谨地握了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
　　还没等他开口，经理就把他带到了贵宾休息室，红色地毯白色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着三层英式下午茶。
　　宋度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一定是裴尚的助理打过招呼了。
　　不愧是有钱人，只要提过他的名字，连卖个二手车都能有这样的待遇。
　　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白衬衫的销售走到面前帮宋度然倒茶，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婉拒发现这个男生长得很像他上辈子班里的一个同学。
　　宋度然有些惊讶，痴痴地盯着他的脸看。
　　销售小哥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有些泛红，更加认真地给宋度然倒茶。
　　“你……”宋度然忍不住开口。
　　小哥转回脑袋看着他，语气温润：
　　“宋先生有什么事吗？”
　　宋度然看着他的正脸，后知后觉并不是一个人，只是相似度真的很高。
　　“没，没什么……谢谢。”他有些失神，木木地喝了一口茶。
　　销售小哥倒完茶就离开了，宋度然看着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想起上辈子的事，神情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
　　经理眼活，立马道：“要不让他来给宋先生介绍车型？”
　　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不用不用。”
　　“好的。那还是由我同事为您讲解。”
　　没等宋度然说不用了，休息室的大屏幕忽然亮起，销售专业地用ppt给他过了五款保时捷最顶级的车，从超跑到轿车，连同顶级配置要大几百万。
　　“宋先生有喜欢的吗？911系列随时可以试驾。”
　　宋度然感觉自己表情有些不自在：
　　“嗯……”
　　经理笑容更温柔：“不喜欢这款也没关系，想必宋先生应该有自己心仪的款式了？看您今天开的车就知道您应该是一个挺怀旧的人呢。”
　　嘶……小姑娘说话挺高级的啊。
　　宋度然不知道他们一半盯着他看是期待他买车，另一半纯属在看他的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也没有……”
　　他的态度倒是让经理和销冠有些摸不着了，两个人压低声音交换了一下意见：
　　“难道是，这些车宋先生都没看上？”
　　宋度然赶紧把双手举在胸前摆了摆，他的耳朵有些发红，配上这个动作更礼貌单纯。
　　他犹疑了一下：“刘、刘助理和您说，我是来买车的？”
　　经理莞尔一笑，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了，难不成您还是来回收二手车的？”
　　宋度然：“……”
　　他不是不知道专卖店基本不可能回收二手车，只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有，收的价格会比车贩子高很多。
　　但现在看来裴尚介绍的这种专卖店中的旗舰店，基本不可能了。
　　宋度然礼貌地把面前没有动过的小点心推远了一点，站起来道：
　　“不好意思小姐姐，我之前没有做好预算，还是有些超预期，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吧。”
　　“不是……”
　　说完没等经理再劝，就赶紧朝在场的众人道谢挥手，快步逃离贵宾室。
　　-
　　晚上裴尚结束了应酬，他稍微喝了两杯酒，身上有股淡淡的酒精味。
　　刘特助是个四十多岁的已婚男，知道自家总裁不胜酒力，亲自跟他上楼送回外滩五星酒店顶层套房。
　　刷电梯卡的时候另一部电梯前站了一个衣着性感的美女，显然是没卡，看到裴尚进电梯后眼神一直在往这边暗示。
　　裴尚瞎了一样踏进电梯，美女直接跟到他们电梯前站在刘特助身边。
　　刘特助轻咳一声，裴尚冷声道：
　　“你要自己爬到顶楼么？”
　　刘特助赶紧进楼刷卡，还有礼貌地和美女用眼神致歉。
　　电梯往82层运行，刘特助忍不住讪讪道：
　　“裴总，你看人家其他总裁出入都有帅哥美女相伴，您身边跟着我不丢人么。”
　　金融圈那点破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做到他们这个层次，别管是真是假，商务应酬有伴儿陪着那才叫合群。
　　唯独裴尚，别说恋人了，就连这种逢场作戏的少爷女伴都没近身过半个。
　　“怕我丢人你就早点去植发。”
　　啧，嘴还是这么毒。
　　刘特助跟他走到房间门口，裴尚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让他莫名想起了一个人。
　　“他联系过你么？”
　　裴尚推门，边脱西装换鞋边随口一问。
　　刘特助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二十多个人名，最终小心翼翼问：
　　“裴总说的是，宋、宋先生？”
　　“嗯。”
　　“哦，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和您汇报。宋先生一直没联系过我，但今天下午保时捷总经理来过消息，说宋先生下午去看了车。”
　　裴尚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外滩高楼灯火通明，霓虹色折射在江水之上，最终汇聚成一条金色缥缈的灯带。
　　他站在窗前往外望，屋里极其安静，裴尚深邃的眼神半分情绪都琢磨不透。
　　微哂的表情一带而过，裴尚并不在意自己为那个下午买的单是百万级还是千万级。
　　肤浅的花瓶财迷，他见过太多了。
　　“不过，宋、宋先生没有买车。”
　　“没买车？”裴尚微微蹙眉：“为什么？”
　　“听、听保时捷那边说，宋先生的原话是所有的车辆都超预算了。”
　　裴尚感觉自己胸口狠狠气闷了一下。
　　他是故意在外边给自己丢人的么？
　　刘特助见裴尚脸瞬间黑了下来，赶紧解释：
　　“裴总消消气，不过我听经理说，宋先生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买车的意思。经理卖了那么多车见过那么多人，应该不太会看错。”
　　裴尚气得想笑：“不买车去干什么？去告诉整个保时捷车圈我裴尚的预算买不起一辆车么？”
　　他喝过酒情绪稍有些激动，刘特助赶紧给他打开一瓶水递过来：
　　“裴总消消气消消气，宋先生问我时候很有礼貌，我看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像单纯是对车不敢兴趣。”
　　“那你告诉我，他对什么感兴趣？”
　　刘特助想了想，有些犹豫道：
　　“宋先生好像对他们店里的一个男销售挺有兴趣的。”


第9章 
　　裴尚被水呛了嗓子，猛咳了两声。
　　刘特助赶紧递来纸巾，裴尚抓过纸巾，手背触碰到嘴角的水渍，手背连同脖子上的青筋一同鼓起来。
　　“保时捷，男销售？”
　　“是的。”刘助理斩钉截铁。
　　裴尚知道刘助理办事风格，哪怕是揣测也会尽可能落实再报。
　　裴尚烦闷地把领带直接松开扯掉。
　　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守男德，却打着他的幌子高调约见男销售。
　　他打了两千万给刘助理，甚至连他不喜欢保时捷换别的车型都考虑到了，换来的是他一句不感兴趣？
　　宋度然在他怀里晕倒，漂亮苍白的面孔连同那双有些涣散的桃花眼的形象在他脑中消散得一干二净。
　　刘助理跟了裴尚这么多年，知道他心思极为沉重，甚至会直接把事情往最极端的坏处想，赶紧出声打断：
　　“裴总，那车还买吗？……”
　　裴尚给他一个眼神，眼神骂得挺狠。
　　“好的明白。裴总您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
　　宋度然最终还是把他那辆保时捷出给了车贩子。
　　他跑了一周，货比三家，最后成交的车贩子有点油腻，成交之前就一直对他言语擦边骚扰。
　　宋度然淡然一笑，一口一个虎哥最终把价格从40万抬到45万，钱打到卡上的当晚，虎哥给备注的【保时捷白皮极品0】发消息，界面上就只剩一个红色感叹号了。
　　卖包的三十五万加上车的四十五万，连本带利还完之后还能剩3万。
　　他现在虽然花销不高但毕竟没有收入来源，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钱就自己的初始启动资金了。
　　宋度然小心翼翼把3万块转到一张新办的卡里，四个零来来回回数了三遍才满意地退出。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有三万块而感到这么幸福满足。
　　车款到账的那天宋度然出于礼貌给刘特助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谢谢裴总和刘特助的好意，车的事情他已经解决了，以后不用再打扰了。
　　刘特助给他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宋度然看着这个不友善的表情，没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大概的年龄吗？]
　　对方回复：[四十四，怎么了？]
　　宋度然在对话框里输了[难怪]两个字，想一想又都删了，换成[大拇指/大拇指]
　　果然是上了年纪，不知道这个表情的意思。
　　不然他还以为刘特助莫名其妙和他闹什么小性子呢。
　　他们的高利贷是和一个混社会的叫楠哥借的，宋度然没有他的直接联系方式，他让金浩和白毅约了还钱时间，对面给过来一个地点，艺大附近一个偏商务性质的酒吧。
　　宋度然听到地点之后蹙了蹙眉，金浩倒很高兴，大手一挥：
　　“然哥，自从你腿断住院之后咱们都没去酒吧玩过了，正好我哥今天又给了我一笔生活费，等晚上还完钱我请客开卡，你们随便摇人。”
　　宋度然想问能不能换个地方，但想到对方的身份，能逮到人的可能除了酒吧也没其他地方了。
　　周三下午是满课，三个人上完课在食堂简单吃了个饭，金浩就按捺不住内心地躁动，恨不得自己把钟拨快两圈。
　　那边给的时间是9点，宋度然吃完饭之后洗了个澡，换了一件低调干净的休闲白衬衫，宽松长袖袖口微微卷起，腿上的宽松的浅灰色休闲长裤，额前的碎发尚未干透，湿漉漉的色泽在灯光下显得整个人都很水润。
　　金浩和白毅都涂了发胶，两人穿得像刚刚拆迁的暴发户一样，看到宋度然这样儿反而愣住了：
　　“不是然哥，你怎么打扮地余里余气的？”
　　白毅：“你放屁，苏余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儿能和然哥比吗？”
　　宋度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原书里浓墨重彩描写苏余的相貌，他们这种配角对照组只是一笔带过。
　　可真正到了这个世界，自己反而成了朋友眼中的主角了。
　　“这样打扮有什么问题吗？”宋度然问。
　　金浩一只大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有点吞吞吐吐：
　　“倒不是有什么问题……就是然哥你本来长得就好看，不画烟熏妆还穿得这么清纯，去那种地方有点儿像……”
　　“像什么？”宋度然眼神紧盯着他。
　　金浩被他盯地发毛，犹豫了一下，梗了梗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
　　“嘎~”
　　宋度然：“滚^ ^”
　　-
　　晚上9点，金浩的车稳稳停在酒吧门口。他开得是家里的旧奥迪，老气沉沉，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车一停根本没人来搭讪。
　　金浩委屈巴巴：“然哥，要是开你那辆保时捷现在早就排一行酒吧销售了。”
　　“卖了。”
　　宋度然坐在副驾驶，平静地说。
　　“卖了？什么卖了？你把小红卖了？”金浩惊讶。
　　“嗯。不然哪能这么快凑够钱？”
　　宋度然解开安全带下车。
　　金浩回过头和白毅四目相对。
　　宋度然以前可是个花钱不数数的主，哪怕有时候他们能感觉到拮据了，也是打肿脸充胖子，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金浩和白毅快步跟上他：
　　“不是然哥，你真卖了？我要是真缺钱你早说啊，我回家和老太太撒泼打滚也能弄到，怎么也不能卖车啊。”
　　宋度然站在酒吧门口看着金浩，目光里有些感动：
　　“兄弟，有你这句话……”
　　金浩：“就够了？”
　　宋度然：“有你这句话咱们这周利息又得多一万。”
　　这家酒吧是明显的商务风，门口两排整齐地站着帅哥美女，主打一个男女通吃。
　　艺大属于酒吧的商业辐射带，但并不是目标人群。
　　昏暗的灯光下吵闹的音乐混响，狭窄的玻璃走廊释放的冷气透着危险诱惑的气息。
　　他们一进去就有销售迎过来，都是率先和金浩打招呼，常客。
　　“浩哥，毅哥。然哥今天没来吗？”一个相貌端正的销售小弟弟迎过来。
　　“什么眼神？看看这是谁？”
　　宋度然冷不防被一群人看过来，一刹那眼神中带着点拘谨。
　　宋度然都能听到那个销售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天呐……”
　　金浩一脸得意洋洋：
　　“帅吧？帅也不是你们的。行了别看了，我们今晚有事儿，留个卡啊。”
　　虽然是商务酒吧，也有一个很大的公共舞池，宋度然他们往包厢走，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目光。
　　和一个男生擦肩而过时候宋度然明显感觉他有停留，像是认识他一样。宋度然没在意，说了声借过就继续往前走。
　　三个人进了包厢，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一群男男女女正在摇骰子玩游戏，看到宋度然他们进来，正中间的男人招了下手：
　　“来了，坐。”
　　金浩和白毅很自在，宋度然也没抗拒，大大方方坐在了沙发对面的凳子上。
　　对面的楠哥显然也很惊讶，看了半天才确定真的是宋度然。
　　他笑了一声，身边人立马会意给宋度然拿了个杯子倒酒。
　　宋度然没接酒，把他当时签的纸质欠条拿出来，连同这几个月算好的欠额明细放到桌上。
　　楠哥闷了一口酒，调侃他：
　　“呦，宋大少爷，转性了？”
　　“总共77万，一次还清，卡号。”宋度然干脆利落。
　　“呦呵，你看你，这么着急干嘛？怕我们给你算今天的利息啊？”
　　周围的人立马跟着笑起来。
　　宋度然发现了，他们这些人口口声声叫他少爷，其实心底里一边把他当乐子，一边从他身上骗高额的利息。
　　宋度然皱了皱眉：“卡号。”
　　“什么态度？借钱的把自己当大爷了？”角落沙发里一个搂着年轻男孩的男人开口。
　　自从宋度然进来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没从人身上离开过，怀里搂的小男孩瞬间没滋味儿了。
　　“哎哎哎，都自家兄弟自家兄弟，楠哥见谅啊，我们最近要出期中大戏了，然哥忙着回去排练呢。”金浩赶紧打圆场。
　　“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大笑了几声，楠哥笑得手里的烟头都掉了：
　　“不是，哥几个原来还是高材生呢？”
　　“行了别装了，谁不知道谁啊。那谁，宋大少，酒喝了再谈钱，别这么不给面子。”
　　他说完角落里那个男人也换到了宋度然对面。
　　金浩知道宋度然一直不喜欢喝酒，他并不怕这些人，但也不想把场面搞僵：
　　“来来来我喝。”
　　“你放下。”另一个人忽然呵他。
　　金浩手一僵，脸色也瞬间沉下来，松开酒杯怀抱双手看着他们。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节奏动感的背景音乐显得不合时宜。
　　“我确实不会喝酒，今天这杯不能奉陪。把卡号给我，还完钱我们就走，不多打扰。”
　　宋度然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装什么……”
　　身边那个男人还要说话，楠哥伸手拦了他一下，样子上赔了个不是，转头一脸轻蔑地对宋度然道：
　　“我他么要是说不呢？”
　　平时看他傻叫他一声宋大少逗逗他，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谁不知道他是整个宋家不待见，老公看都不看一眼的空壳倒贴男妻？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说。”
　　旁边男人笑得油腻：“呦，宝贝少爷，你说说什么地方？”
　　“派出所。”
　　对面人：“……”
　　宋度然紧接着拿出手机按亮屏幕：
　　“从刚才进来我就一直在录音，各类借款条目也有备份。如果不想把事情搞复杂就快点告诉我卡号吧。”
　　宋度然语气淡淡的，甚至有点像和幼儿园小孩讲道
　　这些人放高利贷本来就是灰色地带，再加上混社会，哪个身上能干净。看到宋度然这样提派出所，立马脸色都变了。
　　“你他妈的……”
　　“录音？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你手机砸了？”楠哥旁边一个小黄毛叫嚣。
　　宋度然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云录音。”
　　楠哥：“……”
　　“行了，都别他么丢人了。宋大少，以前看你挺有意思，想和你交个朋友，二十三十万的没少倒腾。现在你翻脸在先，这次还清之后，别怪下次哥们儿不帮你。”
　　“嗯。不会有下次了。”宋度然回答。
　　楠哥嘶了口气，真转性了？
　　再不受待见毕竟也是结了婚的人，要是真闹到警察局，他那个便宜老公碍于自己的面子估计也不会放任不管。
　　“还愣着干什么给卡啊”楠哥的小弟顺手抽了另一个小弟。
　　小弟掏出银行卡，宋度然对着卡号拿出手机转钱，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转完钱之后宋度然站起来，金浩和白毅本来打算蹭顿酒，一看这样也没必要了，也跟着站起来要走。
　　眼见那个油腻男手肘戳了下楠哥，像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宋度然直接快走了几步去拉门。
　　酒吧的门都很厚重，宋度然力气不小，再加上有些惯性，一拉直接带进来一个人。
　　宋度然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等看清才发现是刚刚在酒吧门口擦肩而过的男人。
　　他先是踉跄半摔进来，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身上，可能觉得有些丢人，一开口音调就又高又刺耳：
　　“好啊宋度然，果然是你！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开始背着自己老公在外面勾引别的男人了？”


第10章 
　　包厢的音乐声刚刚就已经降下来了，他这一句尖酸刻薄地八卦格外刺耳。
　　宋度然站在门后，表情发懵看着这个人。
　　他懵是因为他不认识这个人，可在周围人看来就好像被抓包的心虚理亏。
　　金浩有点近视，先战术性眯了下眼，等认出来之后直接叫了一声：
　　“卧槽，你就是那小于？”
　　小鱼？宋度然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仔细想想，好像是他吐槽陆进老鳖配小鱼的那根鱼。
　　“我没有勾引别的男人。”
　　宋度然陈述了一句。
　　小鱼看宋度然这样，更耀武扬威往边往进走边阴阳：
　　“呵呵，没勾引？我会信，陆哥会信吗？”
　　“之前口口声声和陆哥保证不和别的男人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求陆哥给你机会，腿一好就忘了是吧？”
　　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和刻薄阴阳的语调过于刺耳，楠哥忍不住吸了口烟问金浩：
　　“这他妈谁啊？陆进他爹啊管这么宽？”
　　金浩想直接说“小三”，但又怕让宋度然没面子，咬牙切齿地硬吞进了肚子里。
　　“你发什么神经？我们是来谈事儿的，不是来勾引男人喝酒的！”
　　金浩是个直男，吵架嘴也笨笨的。
　　桌上的银行卡还没收起来，小鱼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点，气焰更盛：
　　“还有交易？你是又欠钱了，还是沾上赌了？还是背着陆哥做……”
　　“你他么是不是欠削啊？他干什么轮得到你个小三管吗？排得上小三吗？”
　　楠哥先看不惯了。
　　他边说边往起站，两人的体型差距寻常人早就怕了，宋度然看这小鱼一点都没有要躲的意思，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想直接往出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果然没等走出两步门口就走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陆进。
　　艹。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销售酒保，装逼度拉满。
　　“陆哥，你怎么来了？”小鱼一脸惊讶。
　　宋度然：“……”
　　金浩、白毅：“……”
　　楠哥等一众：“……”
　　下一秒，就听到一道清澈的男声带着点委屈：
　　“老攻，你怎么来了？~”
　　是宋度然。
　　众人：“……”
　　场面陷入了一秒钟的诡异沉默，一个机灵的小弟赶紧把背景音乐都关了。
　　陆进定睛看了宋度然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喝醉了眼睛对不上焦还是惊讶宋度然变了样儿：
　　“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仨在这儿玩躲猫猫呢？
　　“还用问吗陆哥？你看那是什么？”
　　小鱼走到陆进身边，伸手指向桌上的银行卡。可能是刚被骂过，他也没敢直接靠在陆进身上。
　　“你在干什么？”
　　陆进这几年压根没正眼看过宋度然，看他今天这副打扮又和一群男人在包厢里又是喝酒又是银行卡，声音猛地提了起来。
　　“陆总，这人是你带的？”
　　楠哥和陆进有过几面之交，吸了口烟盯着小鱼。
　　小鱼赶紧顺势往陆进身边躲了躲。
　　“是，有什么问题吗？”
　　楠哥冷笑了一声：“陆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的人跑来我包厢撒野，你说有什么问题？”
　　陆进带着酒气哼笑了一声，仿佛压根没把这种社会混混放在眼里：
　　“他是没关系，他难道也没关系？”陆进和宋度然差不多高，伸手一指差点戳到他脑袋。
　　金浩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楠哥挡住他：
　　“他和我之间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什么关系？没记错的话，咱俩是结婚了吧？”
　　我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自己带着小三招摇的时候想不起来自己结婚了，当着外人找茬时候开始当老攻了？
　　众人一起看向宋度然，他就算再包子这时候也该发作了吧？
　　没想到下一秒宋度然忽然靠在门框边上，依旧满脸委屈：
　　“老攻，你也记得马上就是咱俩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了吗？”
　　众人：？
　　陆进：？
　　他结结实实懵了一下。
　　他当然记不得什么结婚纪念日，但怎么好像隐约记得当时还穿着羽绒服啊？
　　宋度然好像哽咽了一下：
　　“结婚的时候你说工作太忙，除了婚礼当天再没有回过家，就连蜜月期都是和秘书一起在马尔代夫过的。”
　　“哦，当时还不是这个。”宋度然探出头打量了小鱼一番。
　　已经有几个人憋不住笑了。
　　陆进：“你……”
　　“结婚时候你说我们夫夫情比金坚，不需要靠这些俗世的金钱来证明，所以直到现在，我们没有送过对方一毛钱的礼物。”
　　“但是！”
　　“马上就要两周年了老攻，我真的很想给你送一件像样的周年纪念礼物。”
　　他的语气一半真诚一半委屈，再加上今天这副清纯的打扮，就连陆进的一时间有些迷糊。
　　“可是我没有钱啊老攻！”
　　“你也知道我还是个学生，你每个月给我的1500块生活费我都用来吃食堂了，就连家里的卫生纸也换成拼夕夕了。”
　　“我靠，1500生活费？我家狗一个月都特么花2000。”楠哥忍不住出声。
　　“……不是我没有说你不如狗的意思。”
　　陆进就是再傻X也听出来他是故意的了，本来就喝得够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你少放屁……”
　　“我没有！我今天来找他们就是为了还给你买礼物的钱的。”
　　金浩和白毅虽然听着剧本不对，但也立马跟着帮腔：
　　“就是！然哥为了还钱连他心爱的保时捷都卖了！”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哪知道刚刚要走，小鱼哥就冲进来了，还骂我是……”
　　宋度然边说边委屈，灰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他单薄破碎的影子，好像要哭了一样，干脆直接仰起脑袋不让眼泪掉下来。
　　“骂你是什么？”陆进狐疑地瞥了小鱼一眼。
　　“我没有！宋度然你血口喷人！”
　　小鱼眼见自己偷鸡不成还蚀把米，气得咬牙跺脚。
　　宋度然一仰头正好对上陆进那秃秃的头顶，他可不想真的让老鳖和小鱼闹翻了，见好就收道：
　　“算了老攻，太难听我就不说了~”
　　“你！”
　　小鱼平时都是茶别人，第一次体会被污蔑的滋味，气得要冲到宋度然面前。
　　宋度然还仰着头，见他动脚立马往后一退，结果步子没迈稳，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下一秒，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他的脑袋。
　　紧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木质香调。
　　【裴尚】
　　宋度然还没来得及回头，心里就莫名其妙蹦出了这个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只后脑勺上的手停滞了一下。
　　他站起来转身，真的是他。
　　裴尚今天不是板正的西装，黑色不规则半长款风衣有些新中式的味道，严肃又不至于古板，身上依旧是极强的精英总裁气质。
　　裴尚也在看着他，再次见面又是在这种抓马的场面，两人的眼神短暂复杂地交汇了一下。
　　“表弟？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进一看到裴尚立马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裴尚十分商务地假笑了一下：
　　“刚来。这么热闹啊？”
　　他目光随意扫视了周围一圈，连带小鱼都破天荒给了个眼神，最终有意无意收在宋度然身上。
　　陆进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故意装得夸张，露出门牙嘿嘿笑了两声：
　　“没事儿，小鱼上厕所迷路了，走走走表弟咱们回去继续谈。”
　　好像宋度然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或者说，好像多在这个包厢待一秒就脏了他们成功人士贵重的西装一样。
　　没等宋度然这边说什么，小鱼倒是不干了，继续吵嚷道：
　　“陆哥，他污蔑我的事儿就算了吗？”
　　小鱼其实也没有多恨宋度然，毕竟他的老攻一直被自己霸占着。只是他知道陆进一直讨厌极了宋度然，正好趁人多给他个教训。
　　“额……”陆进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和这个表弟在一起都有很强的压迫感，都不自在了。
　　“老攻，他骂我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吗？”宋度然忽然学着他的语气重复。
　　“宋度然你！陆哥难道不相信我了吗？”
　　“小鱼你！老攻你不会不相信我吧？”
　　【yue】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宋度然这是在故意了，甚至好像是自从那个“表弟”来了之后有靠山了一样，更加肆无忌惮地戏精。
　　“哎呀都闭嘴！”陆进本来就没少喝，被两个男人吵得头疼。
　　小鱼像是被他凶得惊了一下：“陆哥，你，你竟然这么凶我？”
　　宋度然也“啊”了一声：“老攻你竟然这么凶小鱼？”
　　陆进：？
　　小鱼眼看宋度然太狡猾了，干脆直接转移目标：
　　“裴总，您说，我像是会骂别人的人吗？”
　　宋度然：？
　　【裴总？你和裴总很熟吗？】
　　【完了，他俩不会真的挺熟吧】
　　【他们刚刚应该都在一个包间喝酒吧？】
　　裴总？金浩和白毅小声重复了一下交换了个眼神，他俩从刚刚这个男人进来时候就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儿看过他的照片。
　　宋度然有些心虚地看向裴尚，只见他慢悠悠地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玩味地看了小鱼一眼：
　　“抱歉，我第一次来这儿。”
　　小鱼瞬间睁大了双眼，宋度然也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在说小鱼是酒吧的小陪酒吗？
　　【不愧是腹黑霸总，轻轻开口就能吐出最恶毒的言语。】
　　“表弟，这是小鱼。”陆进有点儿不高兴了。
　　裴尚给了他一个冰冷轻蔑的眼神：
　　“表哥，我对海鲜没什么兴趣。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他一说要走陆进立马急了：“别别别走啊表弟，张总那个单子还没签下来……
　　裴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人我介绍到了，签不签得下来就看表哥自己了。”
　　陆进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也顾不上这半天的闹剧，眼睛聚焦到宋度然身上狠狠指着他：
　　“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快步走出包厢了。
　　小鱼一看陆进走了，也赶紧叫了一句跟上他。
　　“我靠，什么傻x玩意儿？”楠哥第一个忍不住吐槽。
　　“不是宋大少，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金浩人都有点懵了：“然哥，他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
　　整个包厢里一时间议论四起，刚刚陆进的行为和在公交车上乱拉没什么区别。
　　裴尚还没走，宋度然轻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各位。”
　　撒野的是小鱼和陆进，丢人的却是他。
　　好你个阴兵招数。
　　他抬起头看着裴尚：
　　“耽误小……裴总时间了。”
　　裴尚看了他一眼，分辨不出来他是真心话还是茶言茶语。
　　“裴总，你、你是裴尚吗？”
　　金浩和白毅有点诧异又有点激动，都跑过去凑到跟前问。
　　裴尚看了他俩一眼，嗯了一声。
　　不算那么没礼貌。
　　“真是你啊。裴总，我俩也是艺大的学生，然哥的同学。”
　　他俩怎么以前没听然哥说过裴尚是陆进的表弟？够能藏得啊我然哥。
　　“那这么说起来，然哥还是裴总的……”
　　宋度然眼见他要在这种场合攀亲戚，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陪笑道：
　　“裴总，你先走。”
　　【绿茶的嫂子神经的哥。】
　　【裴尚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你不走么？”裴尚忽然看着他反问。
　　“我也走。”
　　宋度然先把金浩和白毅推出去，刚准备走，就听到身后楠哥旁边的男人忽然又出声：
　　“oi，撒完野就想走啊？”
　　宋度然本想转身，裴尚忽然从身后推了他一下把他让出门，转身看着那些人，昏暗的蓝色灯光打在他脸上，方才带着几分戏谑玩味的表情已经褪去，眼神中只剩凌厉。
　　“你、陪、陪……”
　　他是真馋上宋度然那张脸了。
　　从刚刚他进来那一刻眼神就没移开过，酒吧会所去过，艺校男大玩过，还从来没见过宋度然这款的。
　　裴尚手腕自然扭动了一下垂下，头微微偏转眼神一凌：
　　“裴什么？”


第11章 
　　“陪一杯酒总、总行吧？”
　　“一杯酒五千，干不干？够你老公几个月生活费了。”
　　没等宋度然回嘴，裴尚忽然扬了扬嘴角，慢条斯理走到桌前。
　　他动作优雅地打开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翻转瓶身，液体直接往桌上的杯里杯外飞溅。
　　“我草你丫有病……”
　　几个人下意识往后缩腿，裴尚把酒瓶往桌上一扔：
　　“留个卡号，等会儿找经理要五万。”
　　“不用找了。”
　　裴尚说完就往外走，几个人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刚有往起站的趋势，立马就被蜂拥而进的酒保销售按住了。他们注意这个包厢动静很久了，裴尚是什么人，怎么能让他在这儿沾上这种破事。
　　一个销售看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赶紧笑着把金浩和白毅安排到了一个位置更好的包厢，宋度然跟着裴尚往出走，还没从刚才他倒酒那一幕里缓过神。
　　裴尚出门看了宋度然一眼，直接大步往酒吧前停车场走去。
　　宋度然抬起来准备招的手停在半空，
　　还是那么没礼貌啊。
　　他站在酒吧门口掏出手机查路线，这个点儿不确定还能不能赶上地铁末班车。
　　打车回去要很贵的。
　　他刚打开地图，旁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就走过来：
　　“要走啊？”
　　宋度然下意识抬头看他。
　　“地铁早收车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男生把一串宝马钥匙挂在手上绕着。
　　“或者你挑个地儿，咱两喝点？哥哥有车有司机。”
　　鸭舌帽身体往近靠，没等宋度然说话，一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在面前响起：
　　优雅的加长宾利停在面前，裴尚摇下车窗：
　　“上车。”
　　宋度然本想摆手拒绝，但看鸭舌帽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稍微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道：
　　“我司机有车。”
　　说完就身子一扭丝滑地钻进副驾驶。
　　宋度然上车系好安全带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夜晚风微凉，刚刚在包厢里乱哄哄地燥热，他把衬衫解开一颗扣子，抬起袖子闻了闻，染上了烟味。
　　裴尚的车很干净，他刚觉得有些愧疚，转念一想裴尚不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还认识经理，估计是常客。】
　　【不对，应该是vvvvip】
　　【陆进好歹还有个固定伴儿，他一个人，现点？】
　　“你在想什么？”裴尚冷声蹙眉。
　　“啊没什么没什么，小叔子你刚刚不是说有事？可千万别让我耽误你吖~要不你在附近把我放下？”
　　“可以。你看看附近哪儿有共享单车。”
　　宋度然：“……”
　　时隔这么久没见，再安静下来又是在裴尚的车上。两人一时沉默，车开了一会儿，裴尚忽然扔出来一句：
　　“我和陆进是去谈事的。”
　　宋度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
　　“哎呀小叔子没关系啦，你不用替我老公解释啦，我相信他的。”
　　“他才不会是那种会在酒吧里乱搞的人啦。”
　　？
　　他不是，我是？
　　裴尚被他一句话气得胸口发闷，他曾经也想过既然自己能听到宋度然的心声，他会不会也能听到自己的。
　　侧眸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宋度然“没关系都是男人嘛”的表情，
　　算了
　　“小叔子，其实刚刚你早就在门口了吧？”
　　宾利安静地行驶在高架桥上，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宋度然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
　　宋度然有些得意地抿了抿嘴：
　　“我熟悉你的体香。”
　　裴尚：“……”
　　“所以，你都听到了？”
　　裴尚犹豫了一下：“嗯。”
　　“他真是那么对你？”
　　裴尚是个生意人，他的原则根本是利益互换。遵守交易的底层逻辑，路才走得通。
　　他才不信什么宋度然嫁给陆进是因为爱他爱到发狂的狗屁话，他隐约记得当年宋家濒临破产才有了这场利益互换的婚姻。
　　一个男人，连谈好的金钱都不愿意付出，无论是诚信还是人品都烂到家了。
　　宋度然支吾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有真有假，回忆了一会儿道：
　　“和秘书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是真的、每个月1500块生活费是真的。”
　　裴尚的手在方向盘上停滞了一下：
　　“那什么是假的？”
　　“两周年纪念日礼物是假的啊！我怎么可能给他花一毛钱！”
　　【其实我压根不记得两周年纪念日是哪天。】
　　心声不仅仅是声音，还有语气。
　　裴尚不禁轻微地扬了扬嘴角：
　　“你不怕他清醒算后账？”
　　宋度然摇了摇头：“我早就想到了。大不了我就送他三千万好了。”
　　裴尚：？
　　“千万要照顾好身体。”
　　“千万不要经常生气。”
　　“千万要……”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宋度然边说边两只手举在胸口，缓缓摆成一个漂亮的爱心形状，漂亮的脸蛋随着脑袋一摆：
　　“爱情如意。”
　　【怦——】
　　宋度然说完微微耸肩，自己在心里配了个音。
　　车流汇聚的灯幕透过车窗在宋度然脸上打下柔光，碎发柔顺地搭在额前，纤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阴影，脸上是毫不媚俗的轻盈的少年感的笑容。
　　裴尚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听到了心跳。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有些僵硬地下意识转过头目视前方，宋度然自己哈哈哈笑起来：
　　“怎么样裴总，是不是土到了？”
　　“幼稚。”
　　半晌裴尚丢出两个字，尾音确是轻飘飘的。
　　宋度然撇了撇嘴：“明明也没比我大几岁嘛。”
　　裴尚今年27，自己上辈子也25了，其实只差两岁。
　　“家里也不给你钱么？”裴尚又问了一句。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大学开始经济独立甚至起家。
　　宋度然这种高中就能出国留学的小少爷，哪怕是家里出变故，也不至于连他一个大学生的生活费都支付不起。
　　“唔……”
　　宋度然没说话。
　　他查过近几年的银行流水，高中时候他大哥会每年给他一笔钱，高中毕业之后确实没有任何进账了。
　　“公司股份分红不够么？”
　　以宋度然的名义家族联姻，不管是宋家还是陆家，独立股份总应该有吧？
　　“啊？什么？”
　　宋度然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些，裴尚的问题像是点了他一下。
　　裴尚觉得自己应该是问了句废话。
　　宋小少爷金融知识应该只限于弄清储蓄卡和信用卡的区别。
　　裴尚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无论如何，放任一个大学生自己赚钱讨生活，都不是一个家庭明智的做法。
　　更何况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也许宋度然贪财省钱，也是因为他真的缺钱？
　　连自己的代步车都不得不卖，平时的日子，应该并不轻松吧？
　　“所以你那天在二手奢侈品店，是去卖东西？”
　　裴尚的语气略微有些低沉沙哑。
　　“是啊。”宋度然回答得不卑不亢。
　　“还有保时捷，刘助理办事很细心，不过建议以后还是别办了。”
　　宋度然开了个玩笑。
　　裴尚微哂。
　　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辆保时捷。
　　“怎么了？”
　　他故意问。
　　“我是去卖二手车的。他以为我要去买车，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家开始问我911还是卡宴了。”
　　“所以你就只能看男销售？”
　　“我看他是因为他……”
　　宋度然脱口而出接话，话说到一半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奇怪，他停顿下来看向裴尚：
　　“小叔子怎么知道？”
　　裴尚躲过他的目光，依旧目视前方开车，语气轻描淡写：
　　“刘助理联系的人，会有我不知道的事？”
　　【靠！】
　　【你也太腹黑了吧。】
　　【不是，不止是腹黑。这已经是控制欲或者窥探欲了吧？】
　　【嘤嘤嘤变态】
　　“所以他是什么？”裴尚语气随意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是……”
　　“抱歉，这是我的隐私。”
　　宋度然把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坐好。
　　你有你的控制欲，我有我的隐私权。
　　做男人，不能太透明。
　　这声严肃的拒绝像一根小刺，在裴尚本来已经沉下去的心里微微扎了一下。不算痛，但是有挥之不去的异物感。
　　“裴总，不过说实话我刚刚没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在他们面前倒酒。”
　　宋度然很自然地越过这个话题，看着裴尚放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脑子里回想出刚刚的一幕。
　　裴尚这种走哪都自带优势光环的人，哪怕要教训人，只要优雅地张张嘴事儿就办成了。
　　他刚刚甩酒瓶的样子，丝毫没有总裁的优雅，反而痞气十足。
　　“没泼在脸上已经很礼貌了。”
　　裴尚气压有点低。
　　宋度然睁大了眼睛：“你……你小时候乖吗？”
　　他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成律师说裴尚是白手起家，那他小时候可能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而是一步一步混到今天的。
　　“你是不是打架很厉害？”
　　“为什么这么问？”
　　宋度然骤然提起小时候，过往零碎凌乱的记忆在脑子里闪了一下，裴尚把后背挺直了一点，嘴角绷成一种带有戒备性缄默的弧度。
　　“有种直觉。”
　　【小狼狗】
　　裴尚：“抱歉，这是我的隐私。”
　　裴尚把这句话还给他。
　　宋度然：“……”
　　宋度然不知道是不是提到小时候触了霸总的雷区，看到裴尚不再想说话，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开始打开导航专心看路。
　　距离学校还有三公里显示十分钟，学校的门禁是在12点，刚好赶上。
　　【他怎么开慢了？前面不是没车吗？】
　　【啊啊啊快快快啊要赶不上了。】
　　【赶不上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呜呜呜】
　　宋度然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扭捏，尽可能弄出动静发出暗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越着急，裴尚的车速好像就越慢。
　　【晚上看不清路？年纪轻轻就老花眼了？】
　　裴尚：“……”
　　宋度然实在忍不了了，干脆蹦蹦蹦蹦蹦按了五下手机侧面的音量键把导航声音放出来：
　　“前方路口直行，下高架，注意不要抢行哦~”
　　志玲姐姐。
　　“哎呀，不好意思放出声吵到你啦裴总~”
　　“是吗？没关系。”
　　裴尚忽然一脚油门，从本该下高架的路口径直开了过去。
　　宋度然：？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地图放大看了两遍，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裴尚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好像才看到导航一样，轻描淡写道：
　　“太吵，听错了。”
　　宋度然：“……”
　　裴尚装模作样地要掉头，宋度然看了一眼地图，等他绕大圈回去至少得二十分钟。
　　“算了小叔子，你附近把我放下吧。我学校有门禁。”
　　【你越送越远了】
　　“那你去哪儿住？”
　　裴尚语气中丝毫没有愧疚。
　　“我……”
　　“没事，你不用管我了。”
　　“反正别送我回家就行。”
　　宋度然打开手机查附近的酒店，学校附近应该是最便宜的了，一间单间竟然也要300多。
　　裴尚没吭声，车速也没减，丝毫没有把宋度然放下来的意思。
　　“裴总？”
　　“是我走错了路”裴尚打开自己的车载导航：
　　“今晚我负责。”
　　车载导航的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地图，裴尚明显很熟悉这条路，宋度然定睛一看，地图不远处有一个房子形的标志。
　　？
　　家？
　　【他要带我回家？】
　　宋度然猛地睁大眼睛。
　　裴尚被他喊地心里震了一下，微微偏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导航屏幕。
　　红灯倒计时的五秒钟内，裴尚指尖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两下，直接转动两圈方向盘掉头，朝地图上那个家的方向开过去。


第12章 
　　他这时候车速反而快了起来。
　　每一个红绿灯间隔包括超车都把握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沓。
　　【眼睛也不瞎了，耳朵也能听清了？】
　　这里近新区，宋度然从地图上都能判断出来那是一片高档别墅区。
　　没过十几分钟图上那个房子的标志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宋度然忍不住了：
　　“裴总，你该不会要带我回你家吧？”
　　“不行吗？”
　　裴尚的语气中有种不易察觉地玩味。
　　“那个……哪怕我和你表哥感情有点小问题，但我毕竟还是你嫂子……”
　　“小问题？”裴尚重复。
　　“不是，这不是重点啦~”
　　宋度然有点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房子肯定很大，会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或是单独一层楼，但就算不是一个房间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呀……你知道的我最守男德了……”
　　守男德几个字再次触到裴尚那根弦，他眉心一跳，从反光镜里看着宋度然：
　　“谁告诉你不住一个房间？”
　　宾利稳稳地停在别墅区门口，裴尚的锋利的眉骨在夜色中尽显锋芒，狭长的双眼在近距离下完全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一瞬间直白的对视让宋度然感觉自己呼吸停了一刻。
　　【谁告诉、你、不住、一个房间】
　　【什么、意思、捏？】
　　【陆进一点点有钱，已经天天换情人了；裴尚这么有钱，他、他难道玩得这么花吗？】
　　宋度然再迟钝也控制不住往那个方向想，现实世界都怪事频出，更何况这是狗血和渣攻齐飞的小说世界。
　　他眨着眼睛侧脸看着裴尚，轻轻咽了口口水。
　　【难道他为了愚弄陆进，连、连嫂子都……】
　　“你在想什么？”裴尚忽然打断他。
　　“啊？”
　　宋度然脑子有点迷糊，眼神更加迷离。
　　他虽然上辈子也喜欢男人，但并没有谈过恋爱，骤然和一个压迫感极强的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不迷糊。
　　“我在乱想。”
　　宋度然诚实地甚至老实，心里自动浮现出微信表情里那个红色的小黄豆尴尬流汗表情。
　　裴尚看他这幅紧绷着的迷离表情，解开一颗衬衫扣子的身体紧贴着黑色真皮椅背，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到了门把手。
　　完全不怀疑他会跳车。
　　裴尚见好就收，按下门锁键的同时发动车辆，驶离别墅区。
　　“嫂子，想太多了。”
　　“我对有夫之夫没兴趣。”
　　裴尚故意将嫂子两个字咬得重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轻佻。
　　“那你为什么要开到这里？”
　　宋度然语气里满是疑惑。
　　裴尚发出了一声甚至算不上笑的轻哼声：
　　“愚弄你。”
　　-
　　车又开了十几分钟，宋度然在心里骂了裴尚十几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裴总，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才这样逗我玩？”
　　他问得很认真，裴尚分不清是不是在绿茶，只是语气偏轻地反问：
　　“不然呢？”
　　【呵呵，上当了。】
　　【果然男人都吃这套，只要我稍稍绿茶，就以为我是小白兔。】
　　【我好欺负？好好笑哦。】
　　明明刚才吓成那样，还在自己做心里疗愈。
　　“你是不是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裴尚侧目扫视了宋度然一遍，漂亮脸蛋是软的，腰肢是软的，整个人也是偏瘦的。
　　宋度然：“啊？”
　　宋度然听到什么软硬，又看裴尚在扫视他，目光也下意识看看裴尚身上游移，似乎在看对方哪里硬。
　　“到了。”
　　裴尚把车停在建筑门口，宋度然一抬头：
　　宝格丽酒店。
　　没一会儿，酒店门童恭敬地递了一张房卡到裴尚手上。
　　“2305。我的长住房。”
　　宋度然：“你……”
　　裴尚：“我有家。”
　　宋度然看着那张黑金色卡套包裹的房卡有些犹豫，裴尚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
　　“办公行政套房。没有带任何人来过。”
　　“包括男人和女人。”
　　宋度然伸手接过房卡：“那就谢谢裴总啦！”
　　“住几天都可以吗？”
　　得寸进尺。
　　“可以。”
　　“那我走的时候怎么告诉你呢？给刘助理发消息？”
　　宋度然觉得这种事告诉刘助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不是有我手机号？”
　　“哦”宋度然哦了一声，他总共没给裴尚发过几条消息，裴尚回得更少。
　　这么点小事再专门去打扰他好像更不好。
　　宋度然把房卡装进包里，又在心里重复了两遍房间名字，刚伸手打扣动车门把手，门童就十分有眼色地躬身帮他把门拉开。
　　“裴总，你不加我微信，是不是怕我和你借钱啊？”
　　宋度然一只脚踩在地上，忽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裴尚：“……”
　　门童还拉着车把手，酒店门前依稀也有夜归的客人。
　　宋度然那声“裴总”叫得极其清脆响亮，引得不少人回眸。
　　裴尚有时候真的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宋度然没得到答案，也不再坚持，转身走进酒店里。
　　小说里的星级酒店似乎比现实世界还要奢华不少，侍应生一直带他走到电梯。
　　23层是顶层，05号房间位置极好，落地窗前是半座城景。
　　宋度然上辈子也没在酒店订过长住房，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房间是套间，并没有过多的冗余布置，基本保持了酒店原本的装饰风格。
　　宽大的办公桌上一台超薄的台式电脑，一把办公椅。
　　宋度然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间房里还残留着一点裴尚身上的木质香调。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破案了。
　　衣柜里放了几套熨好的精致西装，整个衣柜都充斥着浓淡正好的木质香调。
　　一二三四，四套西装，却只有三条领带。
　　怎么会缺一条领带呢？
　　宋度然蓦然想起来那天在家里裴尚的领带和他衣服缠在一起的场景。
　　酒店房间的夜灯是氛围正好的昏黄色，男性的木质香调包裹周身，宋度然不知不觉有些耳尖发红。
　　和裴尚短暂见过的几次，好像都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而且第三次见面，他就已经睡到人家的长住房里了。
　　没等宋度然思绪飞散，房间门口两声敲门声。这两声敲的偏急，而且不算礼貌，应该不是服务员。
　　宋度然跑到门口，都没有问是谁，几乎是下意识拉开了门。
　　裴尚。
　　裴尚身型挺拔站在门前，一身黑色新中式和酒店的欧式风格莫名呼应。
　　宋度然抬头和他对上目光，裴尚微微蹙眉，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不问是谁就开门？”
　　“我猜应该是你。”
　　酒店的门框偏窄，宋度然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浅褐色的眼眸过分清澈，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寸，交错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宋度然感觉的耳尖稍微有些发红，裴尚一时间也有点愣神。
　　身后的裴尚的屋子和床，面前是裴尚。
　　宋度然避了一下他的目光：
　　“裴总是需要拿什么东西吗？”
　　“不是。”
　　“那……”
　　裴尚没再多话，动作利落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
　　“加个微信。”


第13章 
　　宋度然：？
　　“啊？”
　　【他停好车，跑到23层楼来，就是为了加我的微信？】
　　“所以加不加？”裴尚有点不耐烦了。
　　“加、加。”
　　【财神来到我家门前~喜气洋洋过新年~】
　　宋度然心理吟唱了两句优美的歌词，返回桌子上拿到手机，嗖地一声扫好微信，申请填写：[嫂子宋度然]
　　裴尚还没通过，手机里就来了一个工作软件的电话。
　　裴尚看着来电皱了一下眉，没有挂断，下意识想转身快步离开，但还是又转回来犹豫道：
　　“方便借用一下电脑么？”
　　宋度然看着裴尚皱眉严肃的神情，立马主动把门大开：
　　“方便方便。”
　　然后还十分狗腿地小跑到电脑前帮他开机。
　　裴尚：“……”
　　这种人工作起来一分钟都是以w为单位的，他可不能耽误。
　　宋度然顺势给他倒了一杯水，端着茶杯走过去的时候，裴尚已经动作利索地接入视频会议，手上解开了一道最上面的衬衫扣子。
　　深色的西装和黑色皮椅融为一体，宽大的办公桌丝毫没有让裴尚显得矮小，反而有种案伏于身前，生意乾坤之道都在手腕之中的掌控感。
　　会议没接入几分钟裴尚就做了一个简单的发言，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像影视剧里的cv配音一样，张口股票闭口dollar，苏感十足。
　　宋度然几次见裴尚都是在奇怪的场合，第一次见他严肃办公的样子，不禁有些看呆。
　　上辈子他爸也是集团董事长，宋度然偶然看到他爸在家办公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有些人虽然二十多岁，但丝毫不输五十多岁。】
　　【爸爸。】
　　㏄㏄
　　【不愧是作者偏爱的男人】
　　裴尚发言的时候没顾得上完整得听宋度然的心声，隐约好像听到什么爸爸，五十多岁，爱男人等乱七八糟的词。
　　宋度然端着一杯茶，衬衫领口大开，从脖颈处往下露着一大片雪白微泛红的皮肤站在那儿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确实好看。
　　整个商务酒吧都找不出来第二个的那种干净娇憨。
　　裴尚抬眼看了他一下，宋度然回过神来，赶紧给他把茶杯放到手边。
　　会议继续，裴尚没再注意宋度然干什么，专心听下一个part。
　　宋度然回到房间直接把衣服一脱，换成酒店的白色浴袍，轻轻拧上房门锁打算洗澡。
　　套间的优势就在于，它有套。
　　小锁一拧，烦恼无影。
　　裴尚这个会并不长，或者说需要他参与的部分不多。视频跳到二十分钟整，裴尚准时下线。
　　他打开微信，好友申请明晃晃写着嫂子宋度然五个字。
　　裴尚抬手，把嫂子两个字删了，改成[作精宋度然]。
　　Z字打头，很快湮灭于26个字母的列表排名的末尾。
　　裴尚想了想，又把备注改成[爱财宋度然]
　　第一个了。
　　改完备注裴尚才目光扫视了一下外间，没见宋影。他低声叫了一声宋度然的名字，也没有回答。
　　里外间通道的房门紧闭，裴尚皱了皱眉有种预感，他给宋度然发了条微信：
　　[你不会在洗澡吧？]
　　五分钟没有回复。
　　靠。
　　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在酒店，知道他在外面还洗澡。
　　是有多放心？
　　真把他当男亲戚了是么？
　　裴尚大步走到里间门口，哗啦啦的水声不断拍打。
　　连续有节奏的声音，裴尚平时用的也是里间主卧的浴室，他仿佛能想象到水流从落地花洒里流出来，打在墙壁上，棕色的地砖上，朝后渗入——
　　还有，打在宋度然身上。
　　宋度然刚刚胸口皮肤白皙娇嫩的模样出现在脑海中，本来就白，热水滑过，皮肤应该会泛红吧？
　　宋度然没有穿过短裤，但裴尚隐约能看出来他的腿部线条流畅紧实，腰臀比例优越。
　　拼凑的、有冲击的画面控制不住浮现，流动的水声从隔着门传来，裴尚感觉有点口渴。
　　酒店的灯光像是蓄意调和成的一种暧昧昏黄，他又解开一道衬衫纽扣，身上有些燥热，腹腰以下在笔挺的西装裤里变得不够安分。
　　裴尚闷着皱了皱眉，把手放在了雕花金属门把手上。
　　187的身高，几乎抵住门框沿，一个欲望正常的男人站在门前显得这道门格外单薄。
　　裴尚五指握紧门把手，呼吸发重，手背青筋攒动，拇指指腹重重摩挲着门把手。
　　门外是道德与伦.
　　门里是人性和人.欲。
　　他既然这么爱干净，洗完澡应该也不会再穿着那身去过酒吧的白衬衫出来了吧。
　　裴尚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宋度然那个笨蛋裹着他的睡袍，半湿着头发，脸色潮红光着脚走到他面前，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还没走。
　　屋里水声渐小，裴尚最终松开手，大步转回办公桌端起宋度然刚刚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
　　草。
　　热水。
　　-
　　宋度然洗好澡吹好头发，把睡袍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拖鞋照了照镜子才把门打开，裴尚已经走了。
　　宋度然环视了一圈电脑桌旁，裴尚已经把他碰过用过的东西都恢复原样了。
　　像是没来过。
　　他走到电脑桌边探头看了一眼裴尚的水杯，就连水都一口没喝。
　　走得十分干脆利索。
　　宋度然拉开通廊的门回里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这个金属把手还有人握过的余温残存在上面。
　　宋度然伸了个懒腰把灯关了，躺在两米的大床上滚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微信，才发现裴尚二十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回了一句：
　　[睡前难道不洗澡？]
　　回完之后顺手打开他的微信主页，裴尚的微信名就叫裴尚，头像也是一张落地窗前高楼林立的场景，看得出来时随手一拍。
　　朋友圈压根就没开，空空的一条线。
　　浓重的金融总裁味儿。
　　相比之下宋度然就丰富得多，头像是一张蓝色蝴蝶元素的艺术照片，微信名是DuRan，朋友圈展示了半年，有学校演出的视频，日常穿搭，还有一些出去玩的照片。
　　内容虽然是正常的，但每条的语气确实都一言难尽，十分符合夸张炮灰的人设。
　　宋度然起初看得眼前一黑又一黑，而且自己也是一个朋友圈仅三天可见的人，但他没有关闭。
　　毕竟这些都是原主的选择。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印记也会慢慢消失。
　　宋度然退出裴尚的朋友圈返回聊天界面，裴尚没回复，估计是睡了。
　　宋度然也直接扔下了手机打算睡觉，但他辗转了十几分钟，还是又黑着灯拿起手机，打开裴尚的窗口，在对话框发了两个表情：
　　[/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这回倒是回得挺快：
　　[拜财神么？]
　　宋度然：……
　　宋度然：[这是谢谢。]
　　[谢谢裴总让我上你的车，睡你的床。]
　　宋度然现在觉得裴尚有时候其实挺好的。
　　虽然很腹黑还有恶趣味，但是有困难时候他是真的会帮你一把。
　　还好，还没泯灭人性。
　　[不用谢。明早8点早餐送上门，记得付费。]
　　宋度然：[？夺少钱？]
　　裴尚：[428/位。]
　　宋度然闭上眼在眼皮底下翻了个深深的白眼。
　　对方在宋度然半天没有回复，主动又发了一条：
　　[怎么了？]
　　宋度然：[TD]
　　裴尚：[？]
　　宋度然觉得自己就多余给他发这条谢谢。
　　一句话，让我为男人花了428。
　　他恹恹地敲键盘，裴尚却先打来一句：
　　[以后不许随便给男人开门，更不许随便让男人进屋。]
　　[什么理由都不行。]
　　“不儿，不儿”
　　宋度然急得都蹦出两句北京话，手指飞快戳了三个？？？发过去。
　　对面可能自知理亏，停顿了一会儿才发来三个字：
　　[我除外。]
　　宋度然又翻了个白眼，仗着隔着网线故意阴阳他：
　　[为什么？小叔子不是男人咩？委屈/委屈/委屈/]
　　自己在他开会时候洗澡，还问他是不是男人？
　　裴尚有种直接开车回来让他哭着告诉自己是不是男人的冲动。
　　裴尚咬着后槽牙打字：
　　[因为我对你没兴趣。]
　　[所以和我在一起很安全。]
　　裴尚回完这两句话之后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他坐在沙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宋度然刚刚发那两个字母。
　　神他么的退订。
　　裴尚揉了揉眉心，一只手又随意地把手机捞起来，打算看看宋度然的回复。
　　一片空白。
　　靠。
　　睡着了？


第14章 
　　高级酒店的床又大又软，窗帘遮光力很强，温度湿度正好，宋度然睡了迄今为止最舒服的一觉。
　　他拿起手机看时间：8:37。
　　宋度然猛地睁大眼睛跑下床，没有早餐。
　　太好了。
　　宋度然慢下来洗漱穿衣服，等他刚收拾好，门铃声响起，传来服务员标准的声音。
　　宋度然看了眼时间，9:00。
　　他打开门，精致地推车上放着格式早餐，一个小车旁边跟了三位服务生。
　　服务员笑容甜美：“先生您好，这是2305房间的早餐。”
　　宋度然有些疑惑：“不是8点吗？”
　　“裴先生的习惯是8点叫早，昨天他特意嘱咐今天改成九点。”
　　“哦”宋度然哦了一声，都端上来了也不好意思退，边等服务员布置一边狗狗祟祟地打量小车和服务员。
　　桌上很快摆满了中西各式各样的早餐小点，宋度然悄悄靠近服务员：
　　“您好，收款二维码在哪里？”
　　“收款？”
　　服务员愣了一下，看他一副刚睡醒的呆萌样，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
　　“先生说笑了，这是裴先生的长住房，一切支出服务不需要再付费的。”
　　宋度然：“……”
　　老狗，又骗我！
　　服务员离开，宋度然坐在落地窗边一口小点心一口牛奶，悠闲地白嫖了428元。
　　他上辈子出门也都是高奢五星级酒店起步，虽然没有复杂到这种行政套房的程度，但也基本是每个城市景致最好的高层。
　　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宋度然对名车名表奢侈包兴趣不大，一辆保时捷够开就行，花销仅限于日常上学练舞，好像自从独立有自己的账户以来，卡里的存款就一直恒定在大几百万。
　　甚至会越花越多。
　　如今第一次坐在别的男人开得行政套房里，宋度然琢磨了一会儿“白手起家”四个字。
　　裴尚一手打拼到今天这个位置，从落地窗往外看下去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嗯，还是得自己赚钱搞事业。
　　没等宋度然感慨完，微信忽然来了一条吴楠的消息。
　　[兄弟，昨晚的事儿是我朋友喝多了，给你赔个不是啊。]
　　宋度然翻了翻以前他俩的聊天记录，这个楠哥不是在让他还钱就是在让他还利息。
　　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无非是昨晚被裴尚征服了呗。
　　宋度然不太喜欢这种人和感觉，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复。
　　对面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宋少，你和那个裴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真的是单纯的嫂子关系吗？哥们儿看着不像啊。坏笑/坏笑/]
　　[我和他就是……]
　　宋度然簇着眉头打字，打到一半儿赶紧删了。
　　好险。
　　差点陷入自证的陷阱。
　　[那哥们看着像啥？]
　　宋度然回复。
　　一句话给对面干懵了，过了半天才回复：
　　[懂了懂了，哥们懂了。]
　　[但哥们想不通为啥，他那么有钱，怎么还需要你卖车还钱啊？]
　　宋度然啪啪打字：
　　[看来你还是没懂。]
　　？
　　宋度然继续慢悠悠地吃饭，他以为对方会见好就收不再哔哔，结果过了一会儿又回过来一句：
　　[宋大少，大家朋友一场，你就和哥们说说呗？要是关系真够，以后说不定还能有生意和裴总合作呢。]
　　宋度然冷笑了一声，这个楠哥还真是能屈能屈的。
　　[楠哥，你见过大火箭吗？]
　　宋度然忽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
　　[直播间大火箭？他给你刷大火箭认识的？在哪个平台直播哥们去捧捧场啊？]
　　[不用，我现在就给你看大火箭。]
　　宋度然说完发了一个“火箭”的表情包，点开楠哥的头像拉黑删除一条龙。
　　“嗖——飞喽。”
　　宋度然吃好早饭送走楠哥，站起来走到屋外才发现办公桌上摆放着两本经济杂志，他本来是略过，无意见瞥见封面上“裴尚专访”四个字。
　　收藏自己专访的杂志？
　　好自恋啊。谁会看？
　　然后宋度然按照那个页码翻开。
　　说是专访，其实也就三页，主要是因为回答的那一方话太少。
　　第一页配了一张裴尚接受访谈的照片。依旧是一身西装两腿交叠，轮廓鲜明的脸上是拒人于千里外的精英气质，表情里还隐约透着一种淡淡的不耐烦。
　　那些金融相关的知识宋度然不懂也不感兴趣，唯独注意到两个问题：
　　Q：裴总独到的投资眼光和金融敏感性，是否和从小接受的家庭熏陶有关？
　　A:无关。
　　Q：愿意谈谈您的家庭吗？
　　A：不愿意。
　　宋度然：……
　　这谁写的专访？也太直白了吧。
　　又不是现场直播，形成书面的文字好歹也应该美化或者委婉一点。
　　宋度然想起昨晚在车上提到小时候的事儿，裴尚冷脸的样儿，看来他是小说里标配的童年悲惨型霸总，童年是他的逆鳞。
　　这种霸总最后一般会遇到一个小炮仗一样的TA，热烈闹腾的性格，不断地提起童年，带他去游乐园旧小区，通过不断地脱敏治疗来治愈他，救赎他，爱上他。
　　宋度然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添加了一句话：
　　不能在裴尚面前提童年。
　　他没有做小炮仗的宏伟愿望，他只希望不做小炮灰。
　　宋度然把杂志放下，刚要转身，又无意见看到了一个桌面上放着的文件专用垃圾桶。这种垃圾桶酒店一般不敢主动收拾，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两张票。
　　宋度然眯起眼睛看上面的字，竟然是一出知名的世界经典歌剧，还是法国歌舞团来巡演的。
　　简直是暴殄天物！
　　艺术都有相通之处，没有一个学舞蹈的能不馋这种歌剧表演。
　　看到它们躺在垃圾桶里，宋度然急得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最终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把垃圾桶放倒，十分故意地摆出票面朝上散落的造型，给裴尚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裴总早]
　　[您桌子上的垃圾桶倒啦~]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裴尚才回过来消息：
　　[你还有这爱好？]
　　宋度然无语：
　　[当然啦，我就是学歌剧专业的呀~]
　　裴尚：[我说翻垃圾桶。]
　　宋度然：……
　　裴尚：[你想去看？]
　　宋度然看着那两张票，都已经放在垃圾桶了，应该不会是还要给其他人吧。
　　宋度然：[嗯。]
　　蜻
　　[裴总要去吗？]
　　宋度然一边虚情假意问，一边在心里祈祷他别去，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裴尚回消息：
　　[我不喜欢吵闹。]
　　他管这叫吵闹？
　　呵呵，艺术盲人。
　　宋度然立马打字：[那就谢谢裴总啦！]
　　[裴总我走啦，以后也不会再来住啦。]
　　宋度然本来想表达一个自己不会再打扰，让裴尚放心以后随时可以自己来住。
　　但是话一出口却有股浓重的拍屁股走人的白眼狼味儿。
　　宋度然看看自己手里的两张歌剧门票，真·连吃带拿。
　　裴尚果然没再回他。
　　宋度然回到学校，一进宿舍金浩和白毅已经回来了，宋度然见他俩精神不错，问了一句：
　　“醒这么早？”
　　金浩：“就还没睡呢。”
　　金浩鬼鬼祟祟凑到宋度然身边：
　　“然哥，你怎么以前从来没说过裴尚是你小叔子啊？这可是大关系啊！”
　　白毅帮腔：“是啊然哥，虽然你失去了陆进这根小蘑菇，但你获得了一个更大的保护伞！”
　　宋度然哭笑不得，他随手把从酒店拿的购物袋放桌上，还没说话金浩就又：
　　“哎呦喂，宝格丽啊？然哥你昨晚……”
　　他俩可是亲眼看到裴尚把人带走的，一夜没见怎么从宝格丽出来了？
　　金浩和白毅眼神都快对视成斗鸡眼了，宋度然语气殷殷：
　　“说出来，有什么骚话说出来。”
　　金浩感觉他这话就像是笑得核善的好大爹和吃奶的儿子说“站起来，站起来”，立马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
　　“不说了，不说了。”
　　“哎然哥，你都是裴总的嫂子了，等下学期你推荐白毅去青艺实习试试呗？”金浩自己不打算走演剧这条路，但不忘记好哥们白毅。
　　白毅目光有些期待地看着宋度然，宋度然稍微有点为难：
　　“其实吧……我和裴总关系并不是很好。”
　　“我靠，不是吧然哥？你没看到昨晚他为你浇酒那表情吗？我们都以为他……都以为他……”
　　金浩又开始梗着脖子支支吾吾，宋度然一猜他就没憋什么好屁。
　　但是毕竟关乎裴尚对自己的态度，万一他们旁观者能看出什么自己看不出来的，还是知己知彼一点儿好。
　　于是宋度然耐着性子往金浩身边靠了靠：
　　“以为他什么？”
　　金浩和白毅对视了一眼，白毅向他投出一个鼓励的眼神。
　　金浩盯着宋度然凑过来的身体，舔了一下嘴唇，在宋度然白皙娇俏的耳边吐出三个字：
　　“喜欢你。”


第15章 
　　“喜欢你”三个字犹如魔音入耳，把宋度然惊地呛了一下，狠狠咳了几声。
　　金浩赶紧给宋度然拍拍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然哥？我们的判断不够有力吗？”
　　宋度然咳得面红耳赤，缓下来道：
　　“判断地很好，下次别判断了。”
　　金浩叶问手指表情包，指着宋度然和白毅一乐：
　　“咱然哥好像还害羞了。”
　　宋度然倒没有害羞。如果金浩说的是陆进喜欢他，那他可能当场和他同归于尽。
　　裴尚的话，“喜欢”和“裴尚”压根不是一个时空能出现的事儿。只有宋度然这种看过原书的人才能站在高维大彻大悟。
　　宋度然知道裴尚腹黑，害怕要是真有一天金浩和白毅和他攀关系吃亏了，表情认真道：
　　“裴尚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的人。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
　　“你俩要是没有利用价值，那就只有愚弄价值了。”
　　宋度然脸上很少有这种严肃靠谱的表情，金浩和白毅真有点被唬住，痴呆了一会儿说哦。
　　“对了”宋度然从那个宝格丽袋子里拿出两张歌剧门票：
　　“我会去，剩下一张票你俩分一下。”
　　宋度然说完就坐在椅子上收拾别的东西去了，金浩和白毅看着那张票，三排21号，最核心的好位置。
　　“我靠，这场歌剧不是一秒抢光，前排炒到3万一张了吗？然哥怎么搞到的？”
　　俩人一起看向那个宝格丽袋子。
　　“啧啧”
　　白毅若有所思了半天：
　　“浩哥，你说然哥是被利用了，还是被愚弄了？”
　　金浩：“……算了，我说话难听我先走了。”
　　-
　　宋度然之前在兼职网站上挂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主要求职方向是家教，专门培训快要艺考或者有意愿走艺术道路的高中生。
　　京城学艺术的富贵人家不少，连他这样的兼职大学生都能给到时薪2000一节课。
　　宋度然的简历写的是舞剧特长，但他自己是歌剧专业，舞剧方面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和表演，简历略显单薄。
　　不过饶是如此，冲着他那张照片每天都有不少人来问，也不乏一些臭气熏天的骚扰。
　　宋度然随手点开一个自己报价时薪8k的对话框，就看到对方发了一个油腻地你好表情包：
　　[小家教，今晚能上门吗？一晚8k现场转账。]
　　宋度然：[这么有实力？V50看看。]
　　对面秒回：[这么物质可不好宝贝。干这一行的这么直白会吃亏的。]
　　宋度然：[是吗？我刚入行，比不上前辈经验丰富。]
　　说完直接反手拉黑。
　　他又点开一个报价5k的看起来还算正经点的，问他一周上一次课行不行。
　　宋度然回复了一个：[可以。]
　　[您家孩子多大？]
　　对面回复：[有点大。小家教能接受吗？]
　　宋度然：[？]
　　[53岁的小孩能接受吗？热爱舞蹈。捂嘴笑/捂嘴笑/]
　　[吓着小家教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价格还可以谈。]
　　宋度然：[不是价格的问题。]
　　对面：[那有其他顾虑吗？加个微信和叔说说？]
　　宋度然：[好呢叔叔。]
　　然后宋度然反手把第一个人的手机号推给了他然后拉黑。
　　宋度然深吸了口气，又随机点开一个没有文字的。
　　没想到直接是一张照片。
　　男性的照片故意打上了一个帐篷形状的马赛克，看到宋度然那边变成已读，立马发来两个字：
　　[大吗？]
　　宋度然yue了一声：
　　[大，比你坟包都大。]
　　他发布信息的网站是艺大、传媒、美院几个艺术院校联合的兼职论坛，这群猥琐人明显就是冲他们来的。
　　宋度然把能看到的骚扰七七八八怼回地差不多。他才不忍气吞声助长这种对艺术院校的偏见猥亵之风，凭什么长得好看就得被骚扰？
　　筛选沟通了大半天，宋度然还是找到一家比较正常的主顾。
　　小孩是高一的男生，之前有过一定的芭蕾舞基本功，还没确定好走艺术这条路，算是入门。
　　这样的学生带起来不会太累。
　　宋度然虽然之前没有当过家教或者老师，但他请过。上辈子从初中起家里就开始请私人教师，不乏成绩优异的艺校学生。
　　对方家长性格爽快，基本情况沟通过后约好周六下午去试课。
　　宋度然规划了一下时间，那场歌剧刚好是周六晚上，相距位置不远，能节省一些时间。
　　他认真备了一周课，除了找出大学的古典舞专业理论书籍通读了一遍，又趁晚上舞蹈教室没人的时候偷偷去练练基本功。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原主毕竟不是舞蹈专业出身，哪怕节奏感力量感不错，身体的柔韧性是从基本功差了的，很难达到专业偏高的水平。
　　宋度然每次热身完就已经大汗淋漓，一些需要旋转、折腰、勾腿的动作做出来更是异常艰辛。
　　一次大跳之后他干脆小腿抽筋，没站稳直接整个人重重摔在了舞蹈室的木地板上，脊背碰地，疼地他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倒吸凉气。
　　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珍贵画面。
　　转眼到了周六，宋度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简单的白T长裤，垮了个包准备出发。
　　金浩和白毅问他要去干什么，宋度然也没隐瞒，就是说找了个家教的工作。
　　宋度然问他俩晚上谁去看歌剧，俩人在那儿抓耳挠腮含糊了一会儿，估计是没兴趣，宋度然没多问，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金浩和白毅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有些纳闷：
　　“我刚刚没听错吧，然哥要去给人当家教？”
　　“一个七进七出教育处的人，也能为人师表了？”
　　白毅：“话也不能这么说。”
　　“起码听过然哥唱歌的人都说他长得好看。”
　　-
　　宋度然按照地址来到上课的主顾家，是京城里一套小巧的别墅。
　　女主人很优雅，男生长相偏清秀，脸上有两个青春痘，典型的高中生。
　　别墅的地下一层做成了单独的舞蹈房，宋度然换好衣服之后开始试课。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半教学一半展示，学生很有天赋，身体柔韧性很好，哪怕只是入门阶段竟然已经有了自我对音乐的独特理解。
　　最关键的是很乖巧。
　　说话做事都偏内向和睦，浑身都散发着礼貌的味道。
　　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都是颠公，终于有一个正常人，宋度然心情大好，觉得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后半节课宋度然展示的时候，学生、女家长和保姆都在舞蹈房里看，宋度然一口气跳了一支二十分钟的长曲，用一些其他动作掩饰了柔韧性的缺陷，宋度然自认为完成度算及格。
　　一支舞跳完，三个人都啪啪啪地鼓掌，当场定了宋度然一学期的课程。
　　出来时候女主人送宋度然，走到门口宋度然忍不住开口问：
　　“夫人，能不能问一下您选择我这个非舞蹈专业学生的理由呢？”
　　他得了解一下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女主人看着他跳完舞微微发红地脸，长长的睫毛下眼睛亮亮的，轻轻笑了一下。
　　她一笑宋度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发羞地问：
　　“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女主人坦然地摇摇头：
　　“因为你便宜一点~”
　　宋度然：“……”
　　-
　　小小吃亏并没有影响宋度然的心情，他简单吃了个饭就直奔剧院。
　　进场前宋度然把票面的座位信息用手遮住拍了张照，发朋友圈：
　　[期待已久，如愿相见。]
　　有时候人设还是得主动立一立的。
　　宋度然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收起来过安检了，等他进去找到座位坐好，一拿出手机竟然已经有30多条评论点赞。
　　TJlin：[然哥开始干黄牛倒卖票了？]
　　邱鑫：[然哥借谁得票啊？摆拍完记得来猩猩喝酒啊。]
　　陆进：[这场票我手里有十七八张好位置。但是给你就算了。呵呵，法语原声，别装过了。]
　　呃……
　　宋度然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发的是朋友圈还是敌人圈。
　　而且他记得翻看以前的朋友圈，陆进从来没有点赞评过，今天是抽哪门子的风。
　　宋度然伸出指头给陆进回复：
　　[哇，老攻真的有那么多票呀！！]
　　陆进很快回复：[呵呵，不然还是假的？]
　　宋度然：[大型演出违规囤票是犯法哒，已经帮您报警上门啦~]
　　然后反手把陆进朋友圈屏蔽了。
　　宋度然进去坐好等了一会儿，观众陆陆续续进场，场内的灯光本来就偏暗，随着开场时间靠近渐渐更暗下去。
　　一直到开场前5分钟他旁边的座位都还没人来。
　　不知道是金浩和白毅是分赃不匀还是都不感兴趣。
　　宋度然有些遗憾，最后一束明灯暗下来，离开场倒计时只有两分钟的时候，一个步态憨厚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一边小声说着抱歉，一边收着肚子走到了他旁边。
　　坐下了。
　　靠。
　　宋度然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刚金浩和白毅支支吾吾的，他俩把票给倒卖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黄牛竟是我自己！
　　宋度然憋着气深深呼了一口，中年男人和蔼商务地和他点头以示打招呼，灯光暗下开场前的最后一分钟，竟然还拿出手机自拍了起来。
　　原相机怼在圆圆的大脸上，一瞬间光感识别屏幕中央仿佛升起了一个太阳。
　　宋度然被刺地眯了一下眼，男人手机一歪，画面上刚好拍下宋度然的小半张侧脸。
　　白瓷的皮肤，明晰的下颌线，轻轻眯起略带疲惫的左眼眼尾透着一点惹人怜惜的感觉。
　　男人好像很满意，拍完直接嗖地一下把照片发在了一个微信对话框里。
　　歌剧已经开场，宋度然有些不悦地轻咳了一声，男人也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他手机略过宋度然的那一刹那，宋度然忽然觉得照片里那个正脸的角度有点眼熟。
　　仿佛也是在照片里见过。
　　宋度然思考了一会儿，一个近乎离谱的想法逐渐在脑袋里形成。
　　他根本忍不到中场休息，趁一个转场的空档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搜索栏里输入三个字。
　　双手环抱的商务人士标准头像，脸上浅浅的假笑，和身边人渐渐叠在了一起。
　　宋度然吸了一口气，缓缓放回手机，身体往中年男身边凑了凑幽幽开口：
　　“刘特助？”


第16章 
　　宋度然声音幽幽地像个鬼一样，丝毫不懂剧情、努力盯着中文字幕地刘特助吓了一跳，转头小声道：
　　“宋先生。”
　　宋度然：“……”
　　宋度然想不通自己亲手交给金浩的票是怎么跑到刘特助手里的。
　　这个世界这么颠吗？
　　趁一个大独白的间隙，宋度然压低声音问：
　　“是裴尚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
　　刘特助轻咳一声：“是安排。”
　　“他……”
　　“嘘——”
　　宋度然还想说什么，刘特助把短胖的食指放在嘴边诗意安静看剧。
　　宋度然：“……”
　　终于一个半小时过去中场休息，宋度然憋了满肚子话，没想到刘特助站起来：
　　“宋先生，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票是金浩他们给你的？”
　　“想多了宋先生，您的朋友您还不了解吗。”
　　刘特助说话柔中带钢针。
　　“他们收了你多少钱？”
　　“我是自愿替裴总购买的，宋先生不必在意了。”
　　刘特助说完就着急走了，宋度然边上厕所边拿出手机给裴尚发微信：
　　“裴总，你是不是担心我用你的票和别的男人约会，被我老攻发现怪你，所以让刘特助把那张票买了？”
　　裴尚当然没有及时回复，宋度然把手机收好走出卫生间，从后门重新回到剧场，就看到最后一排有个熟悉的身影。
　　苏余？
　　宋度然走上前去，苏余正拿着望远镜努力看舞台，望远镜前骤然出现一颗大头，吓得他差点把望远镜扔了。
　　“你怎么在这儿？”
　　苏余清冷的小脸出现一丝愤愤，脚步顺势往后退了一点。
　　宋度然觉得他可能已经对自己有点ptsd了。
　　宋度然：“别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苏余：“你！”
　　宋度然走到他的座位旁边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苏余的位置又远又偏，宋度然5.0的视力都难辨雌雄。
　　他们本来就是抱着一定学习的态度来观摩的，如果看不清细节的神态动作，意义不大。
　　宋度然没礼貌地拿起来苏余的望远镜放在眼睛上：
　　“你这望远镜能看清吗？”
　　“我怎么觉得越看越小啊？”
　　“你拿反了。”苏余声音冷冷的。
　　“……”
　　还有三分钟就要继续演出，宋度然懒得和他多话，放下望远镜：
　　“3排21号位置是空的，你可以过去坐。”
　　前排最中心的位置，诱惑力极大。
　　果然苏余思考了一下，目光顺着往前找，然后扭过头来：“你怎么知道？”
　　宋度然：“……我在22号。”
　　苏余：“呵呵，你又安得什么心？”
　　宋度然：“我没那么多心往你身上安。来都来了，不看清楚点有什么意义？而且没猜错的话，这出戏的主题和《魂灵》有一定相似度，你也是想来观摩学习的吧？”
　　他不说《魂灵》还好，一说这个苏余立马变了表情，愤愤地轻哼一声：
　　“宋度然，你——”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宋度然还专门做作地模仿着他的语气。
　　话一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苏余懵逼地站在原地，宋度然看他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苏余脸有点红，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宋度然用最后的耐心劝了一句：
　　“既然都是为了《魂灵》来的，咱俩坐在同一排，也算公平竞争吧。”
　　进场的观众越来越多，宋度然这句话像是说到点在上了，苏余没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蔫着脚步跟着宋度然身后，等到走到第三排时候，苏余才后知后觉道：
　　“等等，你结婚了，我和你坐在一起看剧，不太好吧？”
　　宋度然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这儿，压低声音道：
　　“哥们儿，你怎么在这儿和我装1呢？”
　　“你！”
　　苏余脸色瞬间爆红，瞪了他一眼开始看剧。
　　歌剧到后半部分高潮迭起，一小段安可更是叫好声连连，宋度然和苏余也一起连声鼓掌，等到主演用法语说完一长串谢幕致辞后，宋度然也小声用法语说了句谢谢款待。
　　“你还会说法语？”苏余看他。
　　宋度然不置可否。
　　他俩跟随人群往出走，两人都没有车，这个点都是从剧场出去的地铁很挤，反正剧院离学校不算太远，干脆骑共享单车回去吧。
　　苏余拿人手短，也不再和宋度然话里话外针锋相对。
　　他俩都穿着白色上衣，一个冷清一个阳光，都是又高又瘦的身材走出剧场，还被误认为是演出结束的小鲜肉，引来一众目光。
　　宋度然也没空理他，拿出手机看到裴尚的微信,，竟然是一条3秒的语音。
　　“说对一半。”
　　裴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显得更加低沉有磁性。
　　他那边有点吵，估计是在忙。宋度然上翻到他问裴尚那个问题，打字：
　　[是后一半对了吗？~]
　　裴尚：“前一半。”
　　又是一句语音。
　　“……”
　　宋度然看着那半句“你是不是担心我用你的票和别的男人约会”，裴尚这种能打字不会语音的人，估计是不太方便看文字，也想语音问他，但是莫名有点问不出口。
　　等到苏余低头查地图的时候，宋度然才趁机把嘴巴凑到话筒前发语音：
　　“小叔子只是担心我用你的票和别的男人约会？”
　　“是，有问题么？”裴尚的回答很干脆。
　　呃……
　　宋度然一时间觉得这个话题忽然有点私密起来了，想再追问好像有点无从下口。
　　苏余扫到了一辆小黄，看着宋度然神色含羞地和别人微信聊天，神色有些羡慕道：
　　“你和你老公感情真好。”
　　“不是……”
　　宋度然没空和苏余解释，又凑到手机边问道：
　　“是担心我用你的票，还是担心我和别的男人约会？”
　　前者宋度然还能理解，后者就有点恐怖了。
　　宋度然知道他们这种有钱的大家族，就像古代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一样，很在乎在圈子里的口碑。
　　他不要的男人，别人也不能要。
　　不过他哥不要的男人他都得管一下，那就是多少有点变态了。
　　他可是迟早要离婚的人，可不能早早被小叔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有区别么？”裴尚先是沉默了两秒，然后回了这么几个字。
　　“有的有的，到底是为什么嘛~”
　　【快说你是因为不想我用你的票！】
　　苏余已经要蹬着自行车走了，宋度然着急，嘴上绿茶撒娇心里无能呵斥。
　　“美团单车欢迎您的使用，安全出行，有我相伴！”
　　宋度然手还没松，自行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播报。
　　裴尚果然沉默了很久，然后一字一句声音恶狠狠道：
　　“因为不想让你和别的男人约会，不仅男人，女人也不行。”
　　苏余：“……”
　　宋度然：“……”
　　果然！腹黑！变态！
　　整理
　　宋度然把手指按上微信“按住说话”的长条，心里吐槽了一句：
　　【你再厉害也想不到我能趁中场休息捞个男人吧】
　　最终嘴上一句都没说，呃了一声以示无语，发了一条空语音过去就把手机收回口袋了。
　　他跨上自行车追上苏余，苏余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落寞：
　　“你老公很爱你。”
　　宋度然：“……”
　　不是，他管这叫爱？
　　也是，原书里苏余和苏万承就是有点强制爱的成分，在他眼里这样就是在意和爱。
　　宋度然懒得解释。
　　一路无话，四月春意正盛，夜骑过大街小巷，暖风裹着杨絮拂过全身，竟然有种久违的少年自由感。
　　苏余显然也越来越放松，从氛围上都能觉得敌意轻了。
　　等快骑到学校的红绿灯路口，宋度然停车单脚撑地，忽然说了一句：
　　“苏余，我要转专业了。”
　　苏余惊地双手捏闸，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他。
　　“去古典舞专业。”
　　“你还会古典舞？”
　　“哥们儿连法语都会。”
　　宋度然扬了扬下巴，在男主面前耍帅。
　　一阵风从他身后吹过，宽大的衣服被吹出波浪的幅度，少年脸上的得意之色之下是难掩的自信与意气风发，苏余感觉自己第一次发现这个死对头好像真的挺帅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苏余神色有些复杂。
　　宋度然骗他太多次了，保不准就是又要耍什么坏心思坑他。
　　“《魂灵》这部戏靠你了。如果你不演，我也不好走。”
　　“你连这部戏都等不到就要走？歌剧是青艺娱乐资助的专业，如果你真的演了男主，至少可以名正言顺进你老公的公司。”
　　宋度然心说要等到不就露馅了嘛，表面还是装得一批：
　　“苏余，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咱们做男人的，最关键的就是要独立，不能什么事儿都依靠男人。”
　　苏余忍不住哂笑了一声：
　　“那你转专业的事也不告诉裴尚？你没忘了大三一般不能转专业了吧？”
　　宋度然一愣：“……但话又说回来啊……”
　　苏余没再接话，神情忧郁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校的宿舍近北门，他们晚上一般都从北门进出。这个点儿不早了，门前没什么人，两侧绿荫高大茂密，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苏余忽然一个急刹车，宋度然车轱辘差点撞到他屁..股。
　　宋度然下意识爆了一句靠，心想男主的屁..股可不是随便撞的。
　　“《魂灵》这部戏，我会好好演的。”
　　苏余皱了皱眉头：“也不止是为了我。”
　　宋度然一脸放心：“哎呀我知道，毕竟你是善良单纯乐于助人的男主角嘛。”
　　宋度然可以不放心任何人，但不会不放心原书设定好的男主人设。
　　苏余被他这么大剌喇地夸了一下，脸不自觉又有点红：
　　“如果你这次又是在坑我怎么办？”
　　宋度然摆摆手：“不会的，我用我老公的性命发誓，绝不会坑你。”
　　苏余：“……”
　　倒也不必。
　　四月京城杨絮漫天，他们一路骑车回来身上头上沾了不少，苏余转身停车的空档看到宋度然额前的头发里卷了两团白绒绒。他本来想视而不见，但是又有很严重的强迫症，纠结了一下还是来到他身边伸出手。
　　宋度然本能地躲了一下：
　　“你干嘛？”
　　苏余：“弄个毛。”
　　苏余侧在宋度然身边，一伸手轻轻地把那两团杨絮拂掉。两人都在自行车上，夜色掩映下只能看到两个少年的脑袋靠近交错。
　　苏余弄完就走了，宋度然有些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他看了一眼时间，舞蹈教室还能开一小时，干脆先去教室再练一会儿吧。
　　北门人影奚落，宋度然调转车头打算骑去离教室更近的东门，刚一转身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就极具压迫感地停在了宋度然左边，距离之近差点碾到宋度然的鞋。
　　“我靠有病啊。”
　　宋度然忍不住骂了出来。
　　幸亏他的脚只有42码。
　　兰博基尼后座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苏万承那个颠攻的脸。
　　宋度然刚刚就感觉身后好像有辆车，他顾着和苏余说话，两人谁也没回头看。
　　想来刚刚苏余给他弄个毛的场景都被苏万承看在眼里了。
　　“不是……”
　　他刚舔了舔嘴唇想解释，右边忽然一道强光照耀，紧接着一辆黑色宾利同样近距离稳稳停到了宋度然右边。
　　驾驶位车窗降下，裴尚阴鸷的眼神深不可测。
　　“……”
　　我的老天鹅啊。


第17章 
　　两辆豪车，一左一右。
　　宋度然两条腿跨着小黄夹在中间，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前行是兰博基尼的后视镜，后退是迈巴赫的屁.股灯。
　　救救我，救救我。
　　宋度然有那么一刻庆幸自己穿到的是晋江文。
　　“你有什么话要说？”苏万承丝毫不在意对面的迈巴赫，黑着一张脸问。
　　“不是大哥，我是0。”
　　宋度然纠结了一下，选择先对付颠公。
　　“我没问你这个。”
　　苏万承轻蔑地打量了一遍共享单车上的宋度然，自信十足：
　　“你是100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
　　苏万承把胳膊肘撑在车沿上，趁这个动作之间宋度然赶紧回头看裴尚：
　　“老嗯~你又来干什么？”
　　因为之前在苏万承面前装过夫夫，宋度然只能含糊地隐去称呼。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用你的票约会看歌剧又骑共享单车送你回来的男人长什么样。”
　　裴尚薄唇轻启，优雅紧绷的声线中充满极致地讽刺意味。
　　“……”
　　宋度然觉得还是先问颠攻吧。
　　“你退学吧。”
　　苏万承胳膊肘已经撑好车沿，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屁话。
　　宋度然：“……”
　　宋度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玩一场王者荣耀克隆版，一左一右两个亚瑟疯狂给他输出沉默。
　　“为，为什么？”
　　原来人沉默到极致会结巴。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你和苏余在一个学校。”
　　他的语气中三分傲慢，三分凉薄，剩下九十四分全是strong。
　　北门这个点儿没什么学生，再加上两侧树荫成行，除了飒飒地响声就只剩苏万承的声音了。
　　没等宋度然再回答，裴尚忽然从车里拿出纸笔，唰唰唰写了一个手机号从车窗里递给宋度然。
　　“帮我递给你对面的人。”
　　宋度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讷讷地接过来照办，苏万承看着那个号码：
　　“你什么意思？”
　　裴尚优雅地收起便签盖好笔帽：
　　“私人医院的院长，精通神经病治疗。有病，就早点去治。”
　　“你……”
　　苏万承气得不轻，当即就要开门下车。
　　裴尚丝毫不怯，立马解开安全带。
　　“等等等等我的脚脚脚”
　　宋度然赶紧大叫，夹紧屁.股小心翼翼地用脚点着地从缝里挪出去。
　　从缝里出来之后他狠狠松了口气，苏万承和裴尚都已经下车了，两人都穿着黑色西装，苏万承作为原书攻自然高大威猛，但是宋度然悄悄观察了一眼，他的身材比例不如裴尚好。
　　【我要是现在跑了会怎么样呢】
　　【反正他俩都进不了校门】
　　裴尚立马给了他一个狠厉的眼神。
　　宋度然：“……”
　　苏万承走到裴尚面前，气氛一时间有点剑拔弩张，宋度然怕他俩万一打起来，一狠心冲进去隔在两人中间：
　　“总总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苏总，你想让我退学，是不是怕我和苏余抢大戏男主？”
　　苏万承被说中了心事，冷哼了一声。
　　【自以为是的颠公。】
　　【你俩发条信息的事儿，还用得着让我退学？】
　　【诅咒你下辈子穿到海棠里当熟睡的丈夫、A堆里原地分化成的O、家族里最不成器的窝囊大哥。】
　　“苏总，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不这么极端，我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苏万承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个蠢货能有什么好办法。
　　裴尚看宋度然这么主动，也双手环抱在胸前，持有怀疑地看着他。
　　“这样，咱俩各退一步。”
　　“我转个专业，你给我点钱，怎么样？”
　　宋度然用余光都能看到裴尚立马变了脸色，只能转身尽力地朝他拼命眨眼。
　　【别拦我别拦我，小叔子你可千万别拦我。】
　　【本来就是要转专业的，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要白不要！】
　　【我真的不会歌剧啊千万别拦我。】
　　宋度然眼睛都要眨成汤姆远方的小表妹了，裴尚一顿，即将开口的神情略微压了下去。
　　宋度然以为自己眨眼有效，舒了一口气，苏万承皱起眉：
　　“你认真的？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宋度然叹了一口气：
　　“哎，本来确实也不太愿意，但是中期大戏只有一场，男主只能有一个，我的形象又的确比苏余合适……”
　　“闭嘴。你觉得自己的实力能比得过苏余么？”
　　宋度然眼睛转了转：
　　“我的实力当然不行了，但我老公的实力行啊。”
　　“要不让我老公展示一下，给你实力实力？”
　　裴尚已经身体放松靠在车边看戏了，宋度然边说话边做作的扭到裴尚身边，和他并排靠在一起。
　　“……”
　　苏万承的表情好像骂了一句你真恶心。
　　“你们不会以为，给学校投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吧？”
　　苏万承不差钱，甚至比裴尚更富有，裴尚能做的，他当然也会依样画葫芦。
　　“苏总，裴总给投的钱是为了学生好，是在做好事。你想对我做坏事，光投钱可不够。”
　　苏万承被他说得眉头皱得更深，一旁裴尚嘴巴一张，轻飘飘丢出一个解决方案：
　　“你把学校买下来吧。”
　　苏万承像是被他激了一下：
　　“你是不是以为我买不起……”
　　说到一半儿可能反应过来不对劲，愣了一下更怒道：
　　“你傻吗？这特么是公立学校！”
　　裴尚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
　　裴尚总有一种能优雅地愚弄所有人的本事，宋度然赶紧接茬：
　　“所以说嘛，还是给我点儿钱合算。”
　　苏万承脸色青了青，十分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从小就是家族里众人嫌弃的二儿子，宋度然，你能落到今天这个张口闭口都是钱的样儿，我一点都不惊讶。”
　　“说吧，你要多少钱？”
　　宋度然没在意他的人身攻击，满脑子只听到后半句，大脑高速运转了一会儿，灵机一动，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苏万承不像陆进那么抠门，100万总是舍得给吧？】
　　没等他俩说话，裴尚忽然开口：
　　“转专业让男主这么大的事儿才要1000万，你就这么看不起苏总啊？”
　　宋度然：嗯？
　　苏万承：？
　　苏万承脸色更青了，宋度然裴尚这对道貌岸然的假夫夫，还敢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一唱一和。
　　“1000万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但你，不配。”
　　有了裴尚的1000万打底，宋度然举着一根手指开始肆无忌惮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300万。
　　宋度然表面落寞答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他当场想拿出手机加苏万承的微信，看了一眼裴尚在一旁的脸色，还是忍住只留了一个苏万承助理的手机号，双方说好先付定金100万。
　　苏万承直到谈好之后整个人都还有点发懵，仿佛是想不通怎么就在短短十分钟内为这样的男人花了300万。
　　靠。
　　苏万承恶狠狠地把签了名的协议丢进车里，看着裴尚和宋度然道：
　　“这下该演够了吧？假夫夫？”
　　苏万承也不傻，上次吃了瘪，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裴尚和宋度然并没有结婚。
　　“刚刚没戳穿你们，就是想看看你俩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没想到什么号称金融天才、年轻俊杰，和自己的嫂子一唱一和，就为了区区三百万？”
　　“我不许你再说了！”
　　宋度然忽然上前一步大声打断他。
　　【蛐蛐我可以，蛐蛐他不行。】
　　宋度然的动作太过突然，身后的裴尚眼神在宋度然后脑勺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两秒。
　　苏万承显然也没想到炸毛的会是宋度然，立马变了脸色：
　　“我再说怎么了？”
　　“你再说，你再说我就不转专业了！”
　　“你！”
　　苏万承气得不轻，没等他再攻击宋度然，裴尚开口了：
　　“苏总说话这么不严谨，平时做生意没少吃亏吧？”
　　“哪句不严谨？”
　　“现在是假夫夫，以后不一定是。”
　　“嗯？”
　　这回发出疑问的宋度然了。
　　两人一起看向裴尚，裴尚不置可否地微挑了下眉：
　　“他和陆进只不过是婚姻关系，不是血缘关系，有什么不能变的？”
　　哇趣。
　　【信息量好大啊。】
　　这话换一般人说可能就有点暧昧油腻了，但裴尚不一样，他的声线和语调带着点淡淡的不屑和讽刺，话的意思好像是和自己有关，但语气又像只是在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而已。
　　这种矛盾和反差让宋度然心里痒痒的，不敢多想。
　　还是苏万承反应快一点，若有所思地看了裴尚一会儿，又垂眼撇了一眼宋度然：
　　“你们家的性趣还真是别致。”
　　宋度然：？
　　【你骂谁呢？】
　　苏万承不想再浪费时间，长腿一跨上了车，汽车就要发动的时候忽然摇下车窗，意味深长的看着宋度然道：
　　“当初你为了和苏余竞争我，故意选了和他一样的专业，现在你转了专业也拿了钱，我劝你彻底死心吧。”
　　然后汽车就开走了。
　　“不是，我……”
　　宋度然被他结结实实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朝他的车尾丢去。
　　没砸着。
　　【明枪易躲暗贱难防！】
　　宋度然又尴尬又委屈地回头，就看裴尚走到身边低头看着他。
　　他俩距离站得很近，近到夜色下宋度然都能看清楚裴尚那双优雅精致的凤眼，这双眼睛是平日里都是深邃的、轻蔑的，而此刻这双眼睛中却好像带了一层说不清楚的情绪。
　　大树淡黑色的影子从两个人身上摇曳、轻抚，裴尚一字一句问：
　　“嫂子。”
　　“你到底喜欢过多少男人啊？”


第18章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拖长音的暧昧和平日里惯有的阴阳讽刺，甚至……
　　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认真和委屈感。
　　【你委屈什么。】
　　【该委屈的人是我！】
　　宋度然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远离一点他的气压中心，不好意思地伸手抓抓头发：
　　“嘿嘿，小时候，不懂事，嘿嘿……”
　　宋度然觉得自己再装萌就要发蠢了，手放在脑袋上委屈地看着裴尚，用眼神询问他能不能结束这个话题。
　　“来，你数数，我帮你记着。”
　　裴尚伸出那只带着积家手表的右手，作势要帮他计数。
　　“不是，别……”
　　宋度然左右看了看周围。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门禁了，北门门前陆陆续续有了卡点晚归的学生。
　　“数不清？没关系，来车里慢慢数。”
　　裴尚转身，自己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迈进去。
　　宋度然又想跑，但自己的两条肉腿怎么能跑得过宾利的四个轱辘呢。
　　【而且要是跑了，他会不会生气从背后创我？】
　　宋度然极不情愿地跟到副驾驶坐着，裴尚已经好整以暇伸出一只手。
　　动真格的了。
　　【他有神经病，我不能计较。】
　　宋度然赔了个甜甜的笑脸，开始结巴：
　　“从、从什么时候开始数？”
　　裴尚愣了一下，脸上闷了点：
　　“什么时候开始从什么时候数。”
　　宋度然凭借原主的记忆挠头，脑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小学班里班长的男生形象。
　　【小学生？我靠，小学生不行不行。这个不算。】
　　宋度然赶紧摆摆头，丝毫没注意裴尚已经伸出了一根手指。
　　宋度然继续想，脑子里又浮现出初中班里一个跑步的体育委员形象。
　　【初中生？初中也不能算，那不过是生理上的春心萌动时期，看狗都悸动。】
　　裴尚又伸出一根手指。
　　【高中，高中就是苏万承了。不过这个也不能算，这是为了气苏余的强设定。】
　　【后来出国留学时候没什么映像，再然后就是陆进了。不过这个也不能算……】
　　宋度然低着头认真想来想去，自我感觉没有一个能算的。
　　他想着怎么开口解释，猛地一抬头发现裴尚的一只手已经快用完了。
　　【嗯？！】
　　宋度然猛地一惊，就见裴尚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
　　“四个了，继续。不够的话我把老郑叫来，他还有十根手指。”
　　“不是，小叔子你，你……”
　　宋度然一瞬间有种这个男人能听到自己心理活动的诡异感。
　　“你刚刚阴笑了四次。”
　　裴尚解释了一句。
　　“……”
　　“没了，没了，就四个。”
　　与其狡辩，不如趁数量少的时候赶紧认。
　　“不止吧？”
　　“吃完饭碰到的国外哥哥，保时捷店里的男销售，和你一起看歌剧的共享单车男。”
　　裴尚的一只手很快就数不够了。
　　“——这还只是我刚好知道的。”
　　“……”
　　“小叔子泥……”
　　宋度然震惊地看着裴尚，他们家是真的有什么大清遗留的族规吗？
　　宋度然迎着他压迫感的目光，磕巴了几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翻覆了一会儿。
　　【清汤大老爷，救救我】
　　【这表面是一个宋度然的锅，其实是两个宋度然的锅。】
　　【我好冤枉啊】
　　宋度然心里委屈，但面对裴尚的目光也不能过于心虚，于是这种复杂的情绪下的眼神逐渐变得怨怼。
　　“好吧，几个了？”
　　反正就算100个和裴尚又没有那方面的关系，没什么不敢认的。
　　哪见裴尚沉默了一会儿，阴沉的眼神逐渐松了一点，最终好像还变成了一丝淡淡的调戏玩味。
　　他收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不数了。”
　　宋度然：“……”
　　“小叔子，你盘问我这个干嘛？是要和我老攻告状？还是要安排人写我的情史头条作为商战手段？”
　　裴尚都不藏着掖着，他也大大方方好了。
　　裴尚慢慢把手肘撑在方向盘上：
　　“还没想好，先记着吧。”
　　宋度然磨牙。
　　“问我这么多，敢问裴总喜欢过几个女人还是男人啊？”
　　宋度然破罐子破摔。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裴尚喜欢男的女的。
　　信息严重不对等。
　　裴尚果然也一滞，眉头轻皱：
　　“你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他回忆了一下，过往的几次见面里好像确实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
　　甚至宋度然压根没有任何问过、想了解过他的问题。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利欲熏心、日常出入于声色犬马之地，甚至连嫂子都敢往家里带的大口魔。
　　裴尚忽然抿了抿唇：
　　“刚刚数你喜欢过多少个？”
　　宋度然：“6、6、7个吧。”
　　“你的十倍。”
　　语气十分轻松。
　　“……”宋度然硬生生吞了口口水下去。
　　“怎么了？”
　　宋度然摇摇头，竖起一根大拇指：
　　“牛的。”
　　“等等”宋度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刚刚多算了一个。”
　　“哪个？”裴尚挑眉。
　　“晚上和我看话剧的人是苏余，就是苏万承喜欢的人，众所周知，他也是个0。”
　　“而我，也是个0。”
　　无懈可击、不容辩驳的理由。
　　宋度然一脸得意地看着裴尚，甚至连同下巴都跟着稍稍扬高了一点，像是等待着裴尚的公证。
　　裴尚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不看他。
　　“对了小叔子还没问你……”
　　“我是1。”
　　裴尚语气很淡。
　　真正的实力，从不需要大喊大叫。
　　“那你现在……”
　　“恰好单身。”
　　“好好好。”宋度然点了点头，单身好，小说世界里，少一对情侣，少一份狗血。
　　“你是1，我是0，那我们……”
　　裴尚忽然微微把身体靠在背椅上，眼神有点微妙地看着他：
　　“我们怎么？”
　　宋度然也把身体靠近他一点，挑了挑眉：
　　“没有任何竞争关系。”
　　裴尚：“…………”
　　裴尚笑了一下。
　　原来人无语至极的时候会笑一下。
　　他很少真的笑，一贯严肃轻蔑的臭脸，笑一个还挺好看的。
　　宋度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他笑得时候，自己也跟着放松了起来，车里的氛围逐渐缓和起来。
　　“哎不说这个了小叔子，我好渴你车上有没有水？”
　　裴尚伸出手，身体稍稍探出，从后座的储物盒中拿出一瓶矿泉水，自然地拧开递给宋度然。
　　宋度然也没客气，接过水之后开始咕嘟咕嘟咕嘟。
　　宋度然的喉结没有特别锋利凸出，相反，一个弧度正好的半圆形，每次咽水的时候都顺滑地上下滚动一下。
　　没有攻击性的可爱。
　　宋度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水下去，顺手用胳膊抹掉嘴角残留的水珠。
　　裴尚看着剩下的那小半瓶水：
　　“你晚上是上去唱歌剧了？”
　　宋度然摇摇头：
　　“别提了，我下午去家教试课，连教带跳两个多小时，跳完吃了一碗豌杂面就直接去剧场了。”
　　“家教？”
　　宋度然点点头：
　　“想搞点兼职赚赚钱。京城工资真高，我一个非对口专业出身的大学生都能给2k！”
　　裴尚看着他那双亮亮的眼睛和激动的神情，那天校长简单给他说过一下宋度然的成绩，自己的专业歌剧都不出挑，更何况舞蹈。
　　2k里可能有1k都是给他这张脸。
　　“可惜！苏万承那个颠公要是早点来找茬我就不用答应这份工作了。”
　　“签协议了？”
　　他这课不过是个周期性兼职，哪怕是签了协议违约金最多也就一两万。
　　“没有，但是我答应那个小孩了。”
　　宋度然表情很认真，他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是答应别人的事情就特别不愿意反悔，哪怕是自己不方便，也要给别人行方便。
　　裴尚本来想提醒他，既然你现在有一部分钱了，对你来说更宝贵的是时间，哪怕是要兼职也应该去找一些偏重于实习类型的、对未来职业发展有利的。
　　但是一想到宋度然的习性，可能有职业都难。
　　“小叔子，你蛐蛐我。”
　　宋度然忽然斜着眼睛看他。
　　裴尚：？
　　“你心里蛐蛐我。表情有点明显，以后注意管理一下。”
　　裴尚没否认，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门禁，宋度然准备拧好瓶盖下车，裴尚却伸手在一旁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张卡。
　　宋度然好奇地看过去，那是一张艺大的校友卡。烫金卡面配上裴尚那张英俊的西装半身照，尽显高贵奢华。
　　再一对比他们的一卡通简直像卡通大头贴。
　　……
　　“你们学校里好像不少需要用钱的地方都可以刷一卡通。这是贵校给我的纪念卡，我用不到。”
　　“送我？”宋度然指了指自己。
　　“嗯。”
　　“不过现在看来有点晚了？也不知道百万富翁是否还需要。”
　　裴尚语气调侃。
　　宋度然又看了看那张卡。
　　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有男人送自己卡。
　　“里面有多少钱？”
　　宋度然眼睛又亮了点。
　　裴尚：“……”
　　“够你在这里读一辈子书。”
　　“哇”
　　宋度然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值钱的饭卡，又深长脖子看了看：
　　“小叔子，虽然我很馋，但你送我卡我觉得不太合适。”
　　“虽然只是饭卡。”
　　裴尚不悦地蹙了蹙眉：
　　“怎么不合适？”
　　裴尚的语气很坦荡，表情也很平静，仿佛真的是在丢一件垃圾前屈尊问问是不是有还有人需要。
　　但那毕竟是一个男人给你卡，宋度然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好意思说他在想什么。
　　他语气有些微妙地问：
　　“小叔子，你大晚上专门开车来学校找我，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张卡？”
　　“我有病？”
　　“……”
　　“这卡我用不着，你不需要的话，帮我给刚刚和你看话剧那个男生吧。好像叫，苏余？”
　　裴尚没再坚持。
　　宋度然蓦然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裴尚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是好像有点诧异的玩味。
　　为什么不行？
　　宋度然想象不到如果裴尚和苏万承都追苏余，这个世界得癫成什么样。
　　而他作为介绍人以及始作俑者，究竟会猪死谁手。
　　“不行就是不行。”
　　宋度然又扭捏了一会儿：
　　“小叔子，不是我不想要，我就是觉得，你给我卡好像是要……”
　　宋度然下一个字好像是B开头的，裴尚只见他小嘴像金鱼要吐泡泡似的张圆了两下。
　　“要什么？”
　　“包.养我”
　　他可能确实觉得这个关系很心虚，话音一落手一抖，直接把手里的瓶盖挤飞了。
　　瓶盖飞出一根短弧，正好落在裴尚座椅下。
　　“别——”
　　没等裴尚说完别捡了，宋度然已经整个上半身伏到他的腿边。
　　他的腰背微微拱起，每一次伸手远够的时候肩头都跟着轻耸，毛茸茸地脑袋蹭在裴尚大腿边上。
　　一下，两下。
　　夏天的西装裤料极薄，带着温度的蹭痒有节奏地在腿根处传来。
　　少年身体下伏，白衬衫随着动作颤抖，白皙的后颈露在眼前。
　　三下。
　　事不过三。
　　裴尚很反感包.养这个词。
　　金融圈里接触的人形形色色，有人包男的，有人包女的，有人包一个，有人包一群。有人被包长达十年，丧失一切能力之后继续找下一个人包。
　　他厌恶这种浑浊的床,上的雇佣关系。
　　宋度然像小猫一样，耸动的肩膀忽然停了，应该是终于摸到了。
　　裴尚身体有些发热，他盯着宋度然耳后的那个太阳般的胎记，还有因为低头充血的耳尖，舔了下嘴唇，鬼使神差地想伸出指尖去摩挲一下。
　　宋度然捡到瓶盖抬起身体，本来说完包.养之后自己也觉得身上抖了一下，忽然起身脑子还有点眩晕感，他看到裴尚的手正悬空在自己的脑袋边上，有些晕晕地问：
　　“怎么了小叔子？”
　　裴尚的手离他的耳尖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宋度然好像都能感觉到痒痒。
　　他忽然把夹着卡的手翻转过来，手背朝向宋度然，用一个轻蔑挑逗的姿势，把那张烫金卡面在宋度然的脸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他利眉轻挑，呼吸中夹杂着一丝紧促，深沉的夜色下裴尚的眼眸深邃地像一片幽潭，让人琢磨不透真假：
　　“可以吗？”


第19章 
　　【可、以、吗】
　　宋度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他迎着裴尚的目光，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默念着这几个字。
　　他心里声音不高，每个字都轻轻地蹦出去，像带有节奏的音符一下一下打在裴尚的心间。
　　酥麻麻的。
　　哪怕知道他在开玩笑甚至故意挑逗羞辱自己，可能裴尚的身份与姿态过于像一个确实有这种能力的上位者，对视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暧昧
　　“别人之间叫包,养，咱们不算。”
　　还是宋度然先回过神，他飞快地把瓶盖拧好。
　　“那咱们算什么？”裴尚问他。
　　“赡养。”
　　“……”
　　宋度然顺手从裴尚的指尖捏出那张卡，眨着他睿智的眼睛：
　　“家族里有钱优势的小叔子，赡养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嫂子。”
　　“等我毕业了一定给你送个锦旗。”
　　“写什么？悬钱济嫂还是为嫂解忧？”
　　裴尚的语气倒是挺配合他。
　　“不急不急，我回去我想想。”
　　离门禁还剩一分钟，裴尚没再拦他，看宋度然边把卡装进小包边开门跑了。
　　宋度然跑回宿舍，金浩和白毅一见他立马假装又是洗脸又是洗澡。
　　宋度然直接一把把门推开，金浩上衣已经脱了，金浩体型偏胖，立马捂住重点部位嚎叫：
　　“然哥，自重，你自重啊！”
　　“你俩那张票卖了多少钱？”
　　白毅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这不能怪我们然哥，我俩本来确实想去看的，但那个收票的实在给的太高了。”
　　宋度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两人一会儿，直接用力伸手把卫生间门关上，顺手把灯给他俩关了。
　　金浩和白毅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
　　金浩：“然哥是不是在校园霸凌咱俩？”
　　白毅：“嘘——然哥虽然做的不对，但咱俩毕竟也全错。”
　　宋度然洗完澡躺回床上已经一点多了，跳舞看歌剧对付两个1，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他打开手机，已经又有一条裴尚的消息了。
　　[通常被赡养的一方，是不是要有点回报表态？]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宋度然回复。
　　就知道裴商人不会吃亏。
　　[裴总想要什么？]
　　[我没有的东西。]
　　宋度然仔细想了一遍，物质方面肯定是没指望，两人又都是男人，什么是他裴尚没有的？
　　宋度然又想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一个。
　　[裴总，要不我送你几张我的签名写真吧？以后我红了成了大明星了你再想要就难了！]
　　裴尚半晌没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吐槽就凭他也配做明星梦。
　　看来这个方案是不行。
　　宋度然正在绞尽脑汁继续想，对面忽然又发来一条：
　　[好。]
　　宋度然看着那个好，微微松了口气。
　　[早点休息。]
　　裴尚结束语。
　　宋度然看着那句早点休息，有点想回一句你也是，或者晚安，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好腻歪。
　　从校门口聊到回来躺在床上，他俩怎么有那么多话得说。
　　宋度然没再回复。
　　上一个这么关注嫂子的男人已经把他嫂子给鲨了！
　　宋度然越想越愤愤，抬手把裴尚的备注改成【武松】。
　　宋度然刚改完回到微信界面，就发现还有一条刚刚发来的消息。
　　备注是妈。
　　空白的聊天界面上只有一句话：
　　[下月初李老爷子寿宴，你和陆进一起参加。]
　　宋度然算了算时间，可能刚好撞上转专业，而且这种宴席一般都是小说里撕逼最盛的场合。宋度然根本不记得什么李老爷子王老爷子，就连对这个“妈”的态度也从原主的回忆中保持观望。
　　更何况是要和陆进一起参加。
　　[我有事儿，就不去了。]
　　宋度然回得很中性客气。
　　没想到对方立马发来三条几十秒的语音。
　　宋度然试着点开，全是语气极为尖利的责问质疑，甚至谩骂。一开始还只是“妈”冰冷的语气，后来加入了一个男人的燥骂。
　　内容大概是在说他怎么永远是个不合群的怪胎，白眼狼，如果不是因为和陆进结婚的夫妻关系，他们才不会让他参加。
　　从他的穿着打扮人身攻击骂到不成器的败家子。
　　宋度然听得有点发懵。
　　他直接掐断了自动跳转的第四条语音。
　　宋度然上辈子是在爹宠娘疼小妹黏的家庭里长大的，屏幕上那个备注的“妈”字刚刚在两个时空中蓦然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骤然传出反差这么大的声音，他有点发懵。
　　宋度然深呼了一口气退出对话框，备注“宋千”的男人已经发来一条消息：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不去。]
　　宋度然回完之后直接把手机关了。
　　-
　　第二天上午没课，三个人都睡了个懒觉，宋度然开机之后竟然有一条陆进的消息：
　　[下月初李家的宴席，你是打算自己坐公交车去还是回家坐我的车去？]
　　宋度然：……
　　他没回。
　　没过一会儿洗漱完出门买早餐，一打开宿舍门刚好遇到隔壁的苏余。苏余看到宋度然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起码不再故意躲了。
　　两人正好一起下电梯，电梯里苏余忽然开口：
　　“下个月李爷爷的寿宴，你准备好带什么贺礼了吗？”
　　“……”
　　我靠。
　　不是，剧本杀啊？
　　宋度然趁机和苏余探听了一下这个李老爷子是什么人。苏余单纯好骗，没一会儿话就都被宋度然套出来了。
　　李老爷子是搞房地产的，零几年时候赶上房地产好时候，又是在京城，直接积累起相当雄厚的资本。
　　因为他的搞房地产的，所以像宋家、陆家、苏家这些搞设计、建筑工程、装修等公司就连带成了关系较为密切的合作团体，并且都十分巴结李家。
　　李老爷子不仅仅是商人，亲族里还有政.治关系，在京城圈子里地位很高。他向来比较注重家族关系家庭风气，再加上人老了，所以特意强调这回寿宴都要阖家团圆去参加。
　　原书里苏余他们这群人隔三差五混在一起聚会走剧情，宋度然完全记不清这次发生了什么。
　　不过既然苏余要参加，那宋度然最多是个强制观摩剧情的炮灰，去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现在是他掌握主动权。
　　宋度然想了一会儿，给陆进回了条消息。意思是他并不想去，如果必须要去，配合他演好恩爱夫妻，陆进就必须实打实告诉他关于当时他俩结婚时，宋家给到他个人以及他们夫夫的股份问题。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并不是原主不关心这些，而是当时这个问题绝对有一些刻意隐瞒。
　　陆进嘲讽了他几句，问他就算和他说了能听懂吗，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宋度然解决完这回事又去院里提了转专业申请，上次的事之后宋度然好像被格外关注了一下。
　　按道理大三转专业是不太合规的，校长亲自把宋度然叫过去和他谈了谈人生理想，估计也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本专业都倒数的混子选手要自找苦吃。
　　宋度然按照上辈子的职业规划给校长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宏伟蓝图，校长笑眯眯地听完之后笑了笑。
　　宋度然：“……”
　　校长让他先回去等通知，当晚他接到辅导员通知，可以给他一个申请转专业的机会，但要跟着学校的一场中期汇演一起进行，采取评委打分制决定他能否通过。
　　金浩和白毅听宋度然说要转专业，本来又哭又嚎的，但一听还得表演打分，立马都放松了。
　　装都懒得装一下。
　　宋度然磨牙。
　　汇演的时间就在月底，宋度然选定曲目抓紧排练之余也没忘了答应裴尚的签名写真。
　　他俩这段时间都没再联系过，估计是裴尚也比较忙。
　　宋度然在网上找了几个拍艺术写真的店，那些成熟的工作室大多数都是拍女生或者情侣的，专业拍男生的很少，而且价格动辄都是1999一套起。
　　花2000块去取悦一个男人。
　　呵呵，做梦。
　　宋度然手指一动，点进去一个互勉约拍。
　　对方说自己是个男摄，喜欢意识流氛围感的照片，拍过舞蹈生，最近在练手新风格所以免费，对模特的要求是有眼缘。
　　宋度然给他发了一张照片过去，没过一会儿对方就约了拍照时间和地点，还发给他一组注意事项以及拍摄主题。
　　《瘾》
　　宋度然：“……”
　　“脱离皮囊的欲望，灵魂与你共振，纯白的翅膀，我是你与你共坠的绮梦……”
　　宋度然越读耳朵越有点发热，好夸张啊。
　　这是什么瘾啊……
　　第二天下午他来到约好的拍摄地点，是一间小二楼的工作室，二层房间是布置过的景，白色的窗帘，银质的烛台，冷调氛围灯，地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羽毛，角落里却是一双大型的白色羽毛翅膀。
　　摄影师是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胖胖男生，没想到朴实的外表下竟然掩藏着那么躁动的心。
　　小胖虽然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着宋度然看，宋度然也没有很介意。因为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自己即将完成的艺术品一样。
　　两人简单沟通了一下，小胖提供了一条很长的白衬衫，下半身就穿宋度然自己的短裤。
　　可是这条白衬衫非常长，甚至超过了短裤的长度，就像下半身没穿裤子一样。
　　宋度然只稍微抓了抓头发，连男士唇膏都不需要打。
　　舞蹈生的体态，线条修长的双腿，丝绸质地地纯白衬衫包裹着瘦削的身体，从颈部到锁骨的延长线分明流畅，还有耳后那个太阳型的胎记。
　　俊朗阳光的脸在这种迷幻破碎的氛围里并不违和，反而有种契合主题的皮囊与灵魂的同坠感。
　　冷调的氛围灯打在宋度然脸上，他轻轻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就这样！就这样！”
　　小胖大叫了两声，拿起相机啪啪抓拍。
　　他边拍边引导宋度然换姿势，宋度然毕竟经常面对镜头，表现力很强，很快就渐入佳境。
　　小胖引导的姿势越来越幅度大，宋度然一想到这些照片是要给裴尚的，就觉得耳朵发烫。
　　他尽量收着自己让动作正常点，一旁小胖看出来他的犹豫，把相机拿开朝他眨了眨眼：
　　“没关系小哥哥，其实我也是个0。”
　　……也。
　　宋度然想说其实我能看出来。
　　房间有点狭小发闷，没拍一会儿宋度然就稍微出了汗，脸色变得更加潮红动人。
　　小胖让他把翅膀背上，翅膀对于男性的身体来说稍小，分量却极重，压得宋度然都有点呼吸困难。
　　他背上之后肩胛骨被往后勒紧，颈部露出一片雪白的颈部皮肤，肩膀也立马被磨红了。
　　小胖让他忍忍，赶紧找好角度开拍。
　　翅膀的阴影和灯光的角度有点冲突，又反复调整了好几次才拍出十几张。
　　这次拍完宋度然是真的累了，把翅膀往下一摘靠在墙上喘气，额头汗津津的，小胖帮他拿了瓶水，让他歇歇自己再去找找别的道具。
　　“不是还有啊？……”
　　小胖邪恶一笑：
　　“下一个道具可能得需要小哥哥把衬衫脱掉。”
　　“……”
　　没等宋度然反驳，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谁会给他打电话？
　　宋度然摸到手机，来电显示上竟然是【武松】。
　　宋度然本来拍照时候一想到裴尚耳朵就发烫，现在看到裴尚的来电显示更有点心虚。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宋度然才讷讷地接起来：
　　“喂？”宋度然语调都有点心虚。
　　“方便说话吗？”
　　裴尚的声音还是一贯的严肃沉稳。
　　他最近太忙，刚刚得知李老爷子寿宴的事，趁两个会议之间的十分钟抽空给宋度然打电话。
　　“方、便。”
　　“你怎么了？生病？”
　　裴尚敏锐地听出宋度然语气不对。
　　“没有，没有，小叔子有什么事吗？”
　　宋度然靠着墙边坐在散落的一地黑色羽毛上，尽量控制呼吸平稳。
　　“下个月李家寿宴你参加吗？”
　　“参加的。”
　　【嘶……怎么都有泛红了啊……印痕……】
　　裴尚：“……”
　　“和陆进一起？”裴尚声音稍稍压低了点。
　　“嗯。”
　　【腿都弄脏了】
　　“你在干什么？”
　　裴尚声音更低了些。
　　“没、没干什么。”
　　宋度然才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在给他拍写真。
　　“如果那天你和陆进一起出席，记得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
　　裴尚语气很严肃，是在专门叮嘱宋度然。
　　宋度然瞬间睁大眼睛，裴尚应该是要对陆进有什么动作了！
　　宋度然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裴尚单独告诉他，是怕他到时候添乱坏了裴尚的计划？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嗯。”
　　宋度然能从裴尚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很忙，赶紧道：
　　“等等等等小叔子，我要是听你的话做到了，能不能算是将功赎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尚不太理解宋度然哪儿来的原罪论，也没时间再细问，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宋度然那边带着忐忑的声音：
　　【好闷热啊这个房间。】
　　【我现在耳朵这么烫脸一定也很红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宋度然？”
　　裴尚的声音鲜少这样，甚至连名带姓直呼宋度然。
　　“真、真没干什么。”
　　【嘶……真的好疼啊。这是破道具啊。】
　　【这样的写真照片……他真的会想要吗……】
　　【真的要……脱掉衣服吗……】
　　“宋度然你现在在哪？”
　　“我……”
　　屋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问他准备好了吗。
　　“宋度然，宋度然你认真听着”
　　裴尚语气中充满火气的急躁，但又夹杂着克制和隐忍，两种语气交叠在一起，变成了出奇的认真甚至柔和，他低哑的声音近乎于诱哄：
　　“宋度然，我不需要什么大尺度情,趣私.房写真。”
　　“你现在穿好衣服在附近找个便利店，我去接你好不好？”


第20章 
　　“嗯……我……”
　　“额……不是……”
　　裴尚两句话把宋度然说懵了。
　　竟然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反驳。
　　虽然裴尚问了很多遍, 但他刚刚有回答过他在拍照吗？
　　裴尚说话怎么信息量永远这么大？
　　“小叔子我没有脱衣服……”
　　“不是，我没有在拍情.趣写真。”
　　小胖还在外面敲门问他换衣服换道具，裴尚那边也没停：
　　“阿然, 把地址给我。”
　　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度然无能迁怒小胖，扬着脖子说“大哥你先别催了”, 一定是他说什么脱衣服换道具什么的被裴尚听到猜到了，宋度然被两边的声音吵得头大，浑然不觉裴尚刚刚叫了一声什么。
　　“小……裴总，我不拍了, 你不用来了, 我现在走。”
　　宋度然心里很虚，要真让裴尚来看到这一地的羽毛，他十张嘴都说不清。
　　宋度然听到裴尚那边有人礼貌地提醒了两次他开会, 赶紧说：
　　“你真别来，我等会儿要回去上课没空陪你玩。”
　　“你要是不放心我走了给你发个自证。”
　　主动跳入自证的泥沼并在泥沼中翩跹起舞。
　　裴尚那边会议确实已经开始了，听宋度然的话，也不再坚持, 嗯了一声：
　　“别挂电话, 一直到你出去上车。”
　　宋度然：“……”
　　宋度然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手里拿着手机, 裴尚那边有会议声音传来, 宋度然尽量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小，他和小胖解释了一下还有事就先拍到这儿吧, 小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八卦地问：
　　“小哥哥，你男朋友电话啊？他不让你出来拍照？”
　　【这照片就是拍给他看的！】
　　宋度然心里愤愤！
　　宋度然从小胖的卡里导出照片带走，毕竟互勉是需要达到双方都比较满意的拍摄成果, 宋度然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做到，所以按市场价约拍价给小胖转了500块。
　　他在路上越看这些照片越脸红，匆匆翻了几张赶紧关了。
　　小胖当时只是说了“道具”两个字，裴尚怎么就会联想到他在拍情.趣私.房照呢？
　　宋度然抠着脑壳复盘，终于想到一种可能。
　　【裴尚好涩！】
　　【涩男！】
　　【而且是又涩又会那种，只听到两个字就能往那方面联想。搞不好他就喜欢这么玩！】
　　宋度然在心中呐喊，丝毫没注意到裴尚那边发言的声音忽然断了一下。
　　回想起来裴尚的身形，宽肩窄腰大长腿，哪怕从没露过肉都能感觉受到的顶配身材。
　　宋度然依稀回忆起在他车上捡瓶盖那天抬起头的时候，好像瞥见一眼他西装裤中间鼓鼓囊囊的……
　　【小说里的霸总人均那个~顶配的硬件加上这么涩的思想……】
　　手机听筒里源源不绝地传来裴尚会议上一本正经运筹帷幄的声音，宋度然撇这嘴在心里学了他两句。
　　【切，现在在公司里一本正经，其实满脑子涩.情废料。白天禁欲晚上纵欲的闷骚男。】
　　【难怪要换70多个男朋友。】
　　宋度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恐怖，不敢想。】
　　【这以后谁要是当了他老公得多辛苦？】
　　宋度然思绪飘了一会儿，走到地铁站刷码乘车，就听到手机那边有一个女士的声音在叫“裴总，裴总？”
　　宋度然猛地意识到可能是地铁站太吵，吵得裴尚走神了，赶紧小声对着听筒说了一句“我上车啦，裴总好好工作”就挂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收到一条微信裴尚的微信语音，一字一句，语气恶狠狠地：
　　“宋度然，我白天也可以不正经。”
　　宋度然听得耳朵瞬间一红。
　　谁问你了。
　　莫名其妙。
　　-
　　宋度然一直在舞蹈室泡到月底，他定的曲目比较经典，宋度然上辈子也跳过，不过他在结尾的部分加入了个人的改编，难度适中重在舞美，上辈子反响一直不错。
　　这些动作宋度然极其熟悉，随地大小跳都不是问题。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的他的身体。
　　柔韧度不够再加上之前摔过腿，有一个动作宋度然十次有八次摔倒。
　　直到演出前一天宋度然也没想好要不要取消这个动作。
　　这期间宋度然没再和裴尚联系，裴尚也没再找他茬，宋度然庆幸照片这事儿应该是揭过了。
　　陆进倒是破天荒又联系了宋度然一回，事由是要和他AA给李老爷子的寿宴礼物。
　　宋度然都快气笑了，但想到裴尚不要和他起冲突的嘱咐，和他说自己实在没有钱了，要不把他下个月生活费扣了吧。
　　宋度然发完，陆进回了一句：
　　“你真的要出1500？”
　　宋度然看着这句话心想不好，果然下一秒陆进就说：
　　“那我就出500了。毕竟来回都是开我的车。”
　　靠。
　　大意了。
　　中期汇演在艺大最好的礼堂进行，灯光音响都是顶配，舞台做得更好，半圆形的舞台多层升降幕布，效果堪比剧院。
　　汇演的节目单早就报过，各种物美道具配合也是各个组提前准备好的。宋度然这种临时加的就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他们提前大彩排了两次，宋度然都是早早到把其他的节目都看完。各个类型节目都有，看到其他精彩的歌剧器乐表演时，宋度然也会十分专心沉浸其中。
　　参加彩排的基本都是演出人员和亲友团，因为不存在竞争关系，大多数人不会选择看全程，一般到了最后一个节目也没多少人了。
　　宋度然倒是比较享受这种安静和时间自由的感觉，两次彩排都极其用心地抓住每一秒在舞台上的机会。
　　金浩和白毅可能真觉得凭宋度然的水平转不了专业，一次彩排都没去看过。
　　一直到汇演的那天下午，宋度然都打算吃完饭提前先去了，金浩和白毅忽然带着一个条幅、两个演唱会应援棒、一个写着“宋度然”的灯牌冲进宿舍。
　　四月底天气已经很热了，两人都满头大汗短袖都湿了。
　　宋度然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俩，金浩擦了把汗：
　　“我靠赶上了赶上了。”
　　白毅咳嗽了两声：
　　“然哥，你不会真以为我俩对你转专业的事儿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吧？”
　　“你看，至于吗，还感动地说不出话了。”
　　金浩调侃他。
　　宋度然看着那个大红色条幅，闪着五彩灯的演唱会应援棒，镭射贴纸灯牌，问他俩：
　　“你们知道我晚上要跳什么吗？”
　　金浩愣了一下：
　　“这还真不知道。”
　　宋度然：“古典舞。”
　　金浩白毅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
　　三个人最终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只带那两根应援棒，起码上面没有宋度然的名字。
　　他们一起到了后台，化妆间有大一大二的志愿生帮忙做妆造换服装，有学妹看到宋度然进来有些生疏，跑过来问他是演员还是工作工作人员，宋度然说是演员。
　　学妹们互相问了一下，看他有点生疏的样子以为宋度然是怯场，都热情地招呼帮他化妆做造型。
　　金浩和白毅还想在化妆室混一会儿，很快就被请出去了。
　　金浩扯着嗓子喊：
　　“然哥加油啊！千万别怯场！”
　　“然哥，咱这水平，成了就是赚了，没成啥都不亏。”
　　宋度然：“……”
　　宋度然坐下化妆，旁边一个也在化妆的女生听到声音，忽然转头问：
　　“然哥……你就是大三歌剧专业的宋度然？”
　　她的妆已经接近尾声，宋度然根本认不出来是谁，只能先：
　　“啊……你是？”
　　“我是古典舞专业的第一名，听说你要转来我们专业？”
　　坏了，地头蛇。
　　宋度然警惕地想着措辞，一时间没有回答。
　　女生见他这样，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放心，我不会觉得你对我有任何威胁。包括我们专业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你会有什么威胁。”
　　宋度然：“……谢谢，你安慰人的方式挺独特的。”
　　其实艺术院校和娱乐圈的生存规则有些相似，一部大戏、歌舞舞剧，主角就那么几个。已经到了大三，很多学生都在组建自己的团队班底，很多经典成熟的剧目，甚至一毕业就能进歌舞团拿到重要角色。
　　没有谁想忽然多一个强劲的竞争者。
　　“但你实在太出名了。”
　　黎吧啦，听说你很有名。
　　“论坛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你的帖子，尤其是你最近不画烟熏妆之后。他们总是很极端地讨论你的打扮相貌，但我觉得，你比舞蹈系任何一个男生都帅。”
　　不是。
　　宋度然环顾了四周一圈，这不是就他俩在说话吗？这个姐妹为什么要像念旁白一样给他介绍他自己？
　　可能上表演课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
　　“……谢谢。所以？”
　　“今晚的打分评委不仅有校领导，主力还是舞剧专业的老师们，其中不少都有自己用习惯了的主角。”
　　“我们很多人甚至都在猜你会不会成功。”
　　女生画完了妆，边起身边道：
　　“所以，祝你好运。”
　　“至少别输得太难看。”
　　她说完就走了，宋度然坐在化妆椅上，不是，你们搁这儿赌马呢？
　　宋度然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关注自己，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听了她这番话，还真的蓦然有点压力了。
　　这就是年级第一的说话水平吗？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他化好妆换上衣服就在后台等着了，今天是古装扮相，戴了一个假发头套，束冠簪钗，身上是一袭红色祥云纹锦袍，腰间墨绿色系带，脚踩墨色长靴，俨然衣服古代贵公子的打扮。
　　宋度然提着气，穿上古装之后不仅没有厚重束缚，走起路来反而仙气飘飘的，在后台十分惹眼，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拿手机偷偷拍他了。
　　6点55分，领导入场，7点准时开始。
　　一出民俗舞剧开场，瞬间热了场子。紧接着歌剧舞蹈乐器轮番上场，艺大大三年级的表演已经相当成熟，没有一个节目拉胯，每个表演者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都具有了绝对的信心和对舞台的掌控力。
　　宋度然也是在后台听他们聊天才知道这个汇演含金量很高一票难求，还有人偷偷卖给校外人士。
　　他趁主持人报幕时候偷偷往下看了一眼，诺达的礼堂果然座无虚席，金浩和白毅已经被淹没在人海中了。
　　宋度然还注意到校长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也不知道是谁敢在校长眼皮子底下翘班。
　　三个小时的节目越到后面又越精彩，高潮迭起掌声不断，宋度然在后台看不到其他人表演，等待的时间说不无聊和焦虑是不可能的。
　　宋度然最后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所有的动作，不过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既然是领导甚至校外人士都来参加的这么重要的汇演，校长为什么会把他安排在这儿跳？
　　他就不怕自己水平不行跳砸了，毁了整场表演？
　　没等宋度然再多想，三个小时已经来到尾声，最后一个节目显然是压轴大歌剧，结束之后掌声经久不衰，也有不少观众开始陆续离场。
　　主持人用最简单的串词报了幕，掌声寥寥中整个舞台的灯光暗下。
　　宋度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
　　-
　　迈巴赫从大兴机场往市里开，天气预报今夜有雨，裴尚的飞机延误了一小时，正好赶上大雨。
　　雨幕拍打车身，视线能见度很差，老郑放慢车速，尽量保持平稳。
　　刘特助端着笔记本坐在旁边整理他们刚刚带回来的最新数据汇报，今天的合作谈得很不顺利，车里气压极低，两人一声都不敢吭。
　　车开了好一会儿，雨滴不断从窗边滑落，裴尚忽然问了一句青艺娱乐最近怎么样。
　　青艺CEO是裴尚从别的公司挖来的，基本全权负责各项运营。青艺创办时间短，再加上裴尚大手笔的项目投资，基本还不属于盈利状态。不过裴总压根也没指望靠它赚钱。
　　刘特助快速把重点汇报了一遍，裴尚听完之后只是嗯了一声。
　　“不过裴总，艺大那边最近倒是有场演出联系我邀请您，我帮您推了。”
　　裴尚讨厌噪音这事儿不是秘密，老郑知道，刘特助更知道。
　　他们跟了裴尚这么多年，任何电影院、音乐会、剧院、他都没去过，就连车载音乐都没放过，更别说这种闹哄哄的演出了。
　　“什么演出？”
　　“就是一场普通的中期汇演。”
　　刘特助也有点纳闷，以前都是毕业大戏才邀请裴尚，这次怎么一场中期汇演还要发来邀请函。
　　裴尚显然也在思考，而且脑子比刘特助快得多：
　　“演出是什么时候？有节目单么？”
　　“好像就是今晚”
　　刘特助看了一眼时间：
　　“应该已经快结束了。”
　　他不知道裴总为什么会要节目单，但还是边回答边把节目单发给他。
　　刘特助能感受到裴总好像有点在意这件事，发完之后也没敢放松，赶紧也跟着看节目单。
　　他快速一个一个节目和表演者往下看，各式各样的节目看得眼花缭乱，直到看到最后一个。
　　《独舞》宋度然（转专业）。
　　刘特助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郑跟他共事了这个多年，侧眼看到他这个表情，双手下意识捏紧了方向盘。
　　“裴总，这件事没有及时请示是我的工作失误……”
　　刘特助快要哭出来了。
　　“老郑，靠边停车。”
　　裴尚声音沉得吓人。
　　“裴总……”
　　老郑不敢耽误，打了转向把车靠边。
　　没等他下去给裴尚开门打伞，裴尚就已经自己拉开车门大跨步绕到驾驶位上，他反手拉上安全带松开手刹，雨水仿佛后知后觉从后背领口、袖口、脚下浸透漫溢：
　　“坐稳。”


第21章 
　　第一道薄纱幕布落下, 浅白色灯光于朦胧之中升起，红袍束冠男生眉眼低垂亭亭而立。
　　随着曲乐声缓缓渐入，节奏慢慢灵动起来, 那抹红色的身影随着节奏轻盈地舒展，跳动。
　　宋度然身量极其轻, 每一次起跳落下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被袍纱带起，返照柳絮般在舞台上轻拂。
　　他自己设计了舞台，这一幕都只站在最远处与薄纱交掩, 似真似幻。
　　短短亮相间引得本来已经开始嘈杂的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随着曲乐节奏变幻, 台上的舞者脚步愈加轻快，他表情配合极好，俊美白皙的面庞眼神极亮, 嘴角漾起的笑容不似舞台话剧的夸张，而是充满灵动与懵懂，仿佛就是一个初入凡尘的无忧公子。
　　他的这一亮相形象和过往根深蒂固的烟熏妆产生极大反差，不少人被他娇俏活泼的动作牵动着, 似乎想要看清楚这些动作是怎么被宋度然做出来的。
　　一段动中有静、静中控劲的引入过后, 没等观众把眼前人和昔日的“宋度然”对应上，曲乐声骤停, 第二道幕布落下。
　　再度升起, 宋度然已经来到了舞台中央。
　　曲乐随之舒缓，不似第一幕的轻快矫捷, 曲中倾诉之意更盛，宋度然的动作也变得大开大合。
　　平肩，扬掌，旋腰, 快步跳跃，偌大的舞台在宋度然脚下好像忽然小了，每一个动作都在技巧与形韵中变幻，所有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跟随着他。
　　随着曲乐声越来越低浊，宋度然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肢体语言中的倾诉性越强，加之他已经敛去笑意的表情，前排的观众已经意识到——
　　不好，有刀。
　　二十多分钟的表演你也给我来悲剧？
　　我靠不是吧，独舞刀帅哥，你想虐死谁？
　　底下已经有人用眼神开始疯狂交流，全然忘了这只是宋度然的转专业考核。
　　宋度然的最后旋转越来越慢，他听到台下有些奚落声，然后就在每一个旋转的间隙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微微弯腰，踏着台下细碎的光走进来。
　　校长他们简单地站起来握了手，然后一起坐下了。
　　第三道幕布落下。
　　曲乐再度变幻，第三道，也就是离观众席最近的一层薄纱升起，宋度然坐在地上背对着观众足有半分钟之久。
　　他身材最优越的就是腰臀比，一袭古装长袍系腰更加明显。韧如蒲柳，素而不妖。
　　曲乐节奏声不段加快，第一幕的轻快灵动，第二幕的沉稳倾诉，而这一幕无论是乐声还是宋度然的舞步都变得越来越急促，飘忽。
　　他像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又像是看透了什么，在焦灼与彷徨中不断消耗着。
　　宋度然的脚步刻意虚浮，明明是同一个人，仿佛整个身形都忽然瘦削了起来。
　　曲乐节奏渐密拍子打得极快，宋度然每个动作基本都是旋转、大跳，技巧与情感在这一刻合而为一，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舞台上那束光追着的影子。
　　曲乐的鼓声达到高潮，三束灯光同时亮起，宋度然跪而起身，用尽全力跳出了他之前因为身体一直没能做到的动作。
　　蓄力准备完美，起始动作完美，起跳高度完美——
　　砰——
　　红色的身影重重坠地，膝盖猛地磕在舞台上，宋度然身形踉跄，像是太疼了，后背狠狠抽动了一下。
　　少年的身形在灯影下缩成一小团，腰间系玉碰得叮当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半个观众席都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裴尚的手蓦然紧紧捏住椅座的把手，指骨关节泛白。
　　这是……失误了？
　　··
　　一瞬间的变故好像惊醒了观众，甚至担心会不会直接终止演出。
　　然而紧接着，宋度然忽然跪在原地，以极快的动作伸腿屈胯，将动作变幻成一个蹲步挽弓的样式，乐声随着他松弦的动作发出一声鸣响，下一秒，漫天花瓣坠落——
　　淡粉色小瓣花瓣纷纷飘飞，三道薄纱帘幕随风飘摇，宋度然踉跄着起身，站在舞台前方的凳子上，方才挽弓的无形之箭仿佛正中心间，他往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身体好好的，什么都没有。
　　纷纷扰扰，恩恩怨怨，终究是如梦一场。
　　悲戚的曲乐到达尾声，仅剩几个琵琶的轻音，红袍身影一点点后倾，最终倒地。
　　金冠碰地，宋度然耸肩又落，清朗如玉的脸上归于平静，坐在第一排的裴尚仿仿佛他到他的眼角亮闪闪的，一滴清泪滑过。
　　裴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一只手狠狠攥住，紧地他心脏踟蹰，呼吸都有些停滞。
　　漫天花雨落下，仿佛是提前为这场成功的演出庆祝。
　　整个观众席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直到确定演出结束，才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
　　校长评审席带头鼓掌，后面的掌声愈发热烈，有的甚至站起来鼓掌喝彩，还有不少人觉得鼻子发酸。
　　艺术的伟大之一就在于能够冲破界限，此刻的宋度然不再是平日里乖张的烟熏妆男孩，也不是不被看好的妄想转专业的竞争对手，他只是一个舞者，倾尽全力奉献了最完美的演出。
　　各个专业的大群立马都炸了。
　　无数抓拍的照片刷屏，紧接着就是各种讨论。
　　[这、是、宋、度、然？]
　　[这水平说是哪个省舞团的首席都不为过吧？]
　　[啊啊啊啊啊别帅死我啊靠！！！]
　　[等会儿有没有组团去后台要签名的？这还不大明星预备役？]
　　[这水平说是转专业的？专业的都吊打好吧？]
　　[不是，别的群不懂就算了，咱们舞蹈群里也能夸起来？他那个大跳失误也太明显了吧？倒大拇指/倒大拇指/]
　　[他本来就是转专业的，难度那么大的动作有个失误怎么了？倒大拇指/倒大拇指/]
　　[……]
　　[舞跳得这么好竟然在歌剧专业待了三年，卧薪尝胆？]
　　[想不通哇www，谁的胆值得这么尝啊？]
　　[谁有完整版视频啊？]
　　[没有]
　　[求一个完整版视频]
　　[＋1]
　　[＋1]
　　……
　　[＋99]
　　[我有……但是我一开始是打算录下来黑他的……]
　　[快发快发]
　　[快发快发，别逼哥跪下来求你]
　　……
　　[等等，校长旁边那帅哥谁？]
　　照片刷屏时候，不少人已经从几张后排角度里发现里裴尚的背影。
　　照片主体是面向舞台的宋度然，前景是裴尚西装革履的背影。除却周围的人群观众，好像就是裴尚在扬头欣赏着舞台上的人。
　　[叫帅哥有点不礼貌吧？这一看就是贵客嘉宾啊。]
　　[不是，裴总裴尚你们都不认识？金主爸爸啊]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从来都不看演出只投钱吗？]
　　[他真的好帅啊，年轻有为多金贵气，简直小说男主啊！！！]
　　[姐妹上桌也太晚了，裴董可是青艺万千少男少女的梦好吧。]
　　[就是可惜舞剧不在他的资助范围内。]
　　[等等等等，他这不是来看表演了？]
　　[对啊，还刚好看了舞蹈。]
　　众人像是一起想到了什么，舞剧专业在这一刻起变得空前团结起来，智勇双全的班长率先提出：
　　[让宋度然去争取一下？]
　　[……]
　　发明班长的人真是个天才。
　　[你们谁认识宋度然？或者宋度然认识你们谁？]
　　刚刚和宋度然在后台搭话的年级第一：
　　[我刚刚和他短暂交流了一下。其实感觉他人挺随和的。没有论坛里传得那么夸张。]
　　[要不先把他拉进大群里？]群主问。
　　[拉什么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随便往进拉，没看到群成员满了吗？]
　　然后他就被踢了。
　　刚好499。
　　[每天什么都不干就会ky，不是骂学校就是吐槽老师，早就想踢他了。]
　　-
　　台下手机消息烽火连天，台上也没闲着。
　　宋度然表演完就趁着灯光黑下来下台了，他是最后一个节目，等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就是所有演员一起上台谢幕。
　　都是小剧每个节目的演员都不多，光鲜靓丽的俊男美女们身着华服跑上舞台优雅谢幕，台下再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三次鞠躬，台下早就准备好的亲友团陆续上场给各个演员献花。
　　宋度然一开始站在角落里，但很快就被人热情地推在了舞台中央。
　　裴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在喧闹的舞台上，无数身着华服的人群中，他的目光中却好像只能看到那抹红色的亭立身影。
　　裴尚认真地看着他，看他和左边握手寒暄，步子微退给右边的公主裙女生让位置，看他站在镜头前动作飒爽地甩动袍摆。
　　然后他回正身体，目光正对裴尚的位置，朝他笑了笑。
　　他们俩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能看清动作但不太清表情。
　　饶是如此，宋度然还是保持着那个漂亮的梨涡笑，嘴角抑制不住地扬着。
　　像是很大方地给裴尚展示自己擅长领域的骄傲。
　　裴尚感觉刚刚像是被他攥住的心脏一点一点开始松动了。像是被一阵迟来的带着记忆的暖意一点点侵蚀，就这样看了很久，裴尚才将捏得关节泛白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是那么生动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黄色灯光铺洒在落满花瓣的舞台上，如金光摇波，水墨屏上泼洒着四个大字“一眼万年”，周围人声鼎沸，裴尚什么仿佛什么都听不到，耳边仍回寰着宋度然刚刚那一舞最后的尾音。
　　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都是台上的那个人。
　　然后他就看到，宋度然忽然大方地朝台下挥了挥手。
　　不知道是不是朝他。
　　“裴总”
　　“裴总”
　　校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裴尚回过神，校长轻咳了一声，一脸得意：
　　“小宋说要转专业的时候我就觉得没问题，不愧是裴总的人。”
　　“裴总的人”四个字让裴尚有些愣神，简单地嗯了一声就继续转回头看着台上。
　　宋度然很快就发现，他虽然被挤在舞台中央，但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演出互动时间有限，所以每个演员需要送的花都提前报备过，且每个人都只能收一束，这就导致有几个人是没有花的。
　　其中就有宋度然。
　　台下金浩和白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还没从他们然哥偷偷惊艳所有人的舞姿里缓过神，就发现站在第一排的所有人里只有然哥没有花。
　　“我就说买花买花，你偏要买这些破东西！”
　　白毅气得想给金浩一拳。
　　金浩自己也恼自己，挠了挠头看着手里的两根应援棒：
　　“咋办？要不把这两根棒棒送上去？好歹然哥手里也能拿点东西。”
　　“棒你个头啊。”
　　台上有几个演员发现宋度然等了半天没有花，当即想各自抽一朵给他众筹一束。
　　宋度然看着五颜六色的花，赶紧摆摆手：
　　“不了不了，感觉怪怪的。”
　　他们合影留念结束，汇演正式落下帷幕。
　　宋度然回后台换衣服拆假发，他只画了很淡的妆，洗了把脸就都掉了。
　　后台不少人和他打招呼搭讪，和上台之前形成鲜明对比。
　　宋度然简单回了几句就赶紧出门了，一出后台金浩和白毅果然在等他。
　　“我靠然哥你真的帅炸了，你知道现在各种群里都是讨论你的吗？”
　　宋度然挑了下眉没说话，上辈子已经是拿过全国金奖的水平，来唬唬大学生，意料之中。
　　“然哥，对不起啊，都没给你准备一束花。”
　　白毅总比金浩细腻一点，心思也更敏感一点。
　　“没关系白毅”
　　宋度然拍了拍白毅的肩膀安慰他：
　　“哥也压根没指望过你们。”
　　白毅：“…………”
　　一句话把本就愧疚的白毅直接整自闭了。
　　宋度然摆摆手：
　　“哎呀我开玩笑的，裴尚呢？”
　　“呦呦呦，还说关系不好，一出来就裴尚呢~~~”
　　金浩故意学着扭捏。
　　“我刚刚下台时候看到他好像和你们说话了。”
　　“哎我说你们俩……俩叔嫂也是真够心有灵犀啊，他叫我们也是说让你结束之后去湖边找他，他车在那儿。”
　　“湖边？停够远的啊。”
　　宋度然说完就着急要过去，金浩在后边喊了一句“你今晚还回宿舍吗”，就见宋度然好像在夜色中摆了摆手。
　　金浩：“……真够怪的。”
　　宋度然一溜烟来到湖边，裴尚的迈巴赫特别显眼，而且应该也只有他的车能在学校里随地大小停了。
　　他站在车边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着在礼堂里呆了几个小时，宋度然出来之后才发觉刚刚下过雨，还不小，新雨过后湖里都有小鲤鱼啪啪啪地往出蹦。
　　“小……裴总！”
　　宋度然突然出现。
　　“你淋雨了？”
　　宋度然从后面走过来，发现裴尚西装背后潮潮的，好像还淋了不小的雨，头发也是雨迹未干的样子。
　　些许不如往日精致，反倒增加了点凡人的痞帅感。
　　裴尚站在湖边，眉眼低垂上下打量了宋度然一番，好像接受了被他打扰安静的事实，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上车说吧。”
　　宋度然也怕他夜会裴总被同学看到，赶紧乐得跑上副驾驶。
　　“小叔子小叔子，我今晚表现得好不好？”
　　明明在台上时候都要翘起尾巴了，现在倒开始装谦虚了。
　　裴尚抿了抿唇：
　　“明知故问。”
　　宋度然被人戳破小心思也不尴尬，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得意之色更盛：
　　“小叔子，我是上台那一刻才知道，根本不是学校要考我，真正决定我能不能转专业的人是你！”
　　裴尚本来正在拧一瓶矿泉水，听到宋度然这么说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
　　“还有水吗？我又渴了。”
　　裴尚顺势把瓶盖拧开递给他，宋度然猛猛灌了几大口：
　　“还是好渴，想吃冰，还想吃甜的。”
　　“学校附近有家冰激凌店，很好吃，我请你？”
　　【一根要28块嘞！】
　　宋度然眼睛亮亮的，难得心情好大方一回。
　　“想吃冰激凌？”
　　裴尚可能很少听男生主动提想吃冰激凌，语气有些微诧。
　　“嗯嗯嗯。”
　　裴尚松手刹开车：
　　“我不吃学校附近小摊。”
　　宋度然：“……”
　　【老狗，我就多余问你。】
　　【这下好了，他肯定要狠狠宰我了。】
　　【算了，一个冰激凌能贵到哪儿去，大不了只买一个要两个勺。】
　　汽车驶出艺大，裴尚道：
　　“接着说，怎么推断出来的。”
　　“哎呀其实很简单嘛。我一个转专业的，被校长安排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表演，明显就不是为了给他们看，而是为了给大家、或者某个重要的人看。”
　　“而那个人就是你。”
　　“金主爸爸。”
　　“你别乱叫。”
　　裴尚忽然从打断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宋度然一眼。
　　宋度然：“……这不是梗吗？”
　　“接着说。”
　　“你是赞助人，你又装过我老公，学校不好不给你这个面子。所以故意选准了你会参加的中期汇演，让我在这场跟着演，要是我表现得好，皆大欢喜，校长还能卖个人情。如果我跳得极烂，那也是你亲自看了。如果你执意还要答应我转专业，那就更欠学校一个大人情呗。”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贵校的中期汇演我每次都会参加？”
　　“对啊，不然校长干嘛选这天？”
　　宋度然又看了看裴尚：
　　“你看你，多重视，衣服都淋湿了还要赶来。”
　　“不过你这回有点亏，只看到了我一个人的节目。”
　　裴尚：“……”
　　“我说得对吗小叔子？”
　　宋度然一脸运筹帷幄的得意之色。
　　裴尚停顿了一下，手掌不自觉摸了一把被自己衣服弄湿的把手内饰：
　　“嗯，说得很对。”
　　“变聪明了。”
　　“那是，近朱者赤嘛。”
　　宋度然求证坐实，立马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
　　“哎呦累死我了，每天练舞练得我浑身都疼。”
　　“道具组第一场幕布放早了，搞得我只能临时少了几个动作。”
　　“那个大跳你看到了吗？我摔了！那么好看一个大跳可惜没接上，我只能临时救场改了个动作，幸亏跟上音乐了……”
　　宋度然激动地絮叨个不停，裴尚在一旁表情有些无奈，宋度然问：
　　“怎么了？”
　　“你喜欢吃鸡蛋吗？”
　　裴尚斜了他一眼。
　　宋度然不明所以：
　　“挺喜欢的，怎么了？”
　　“你吃鸡蛋的时候，会想知道那只鸡是什么样的吗？”
　　他原本还沉浸在宋度然刚才的那出戏里，现在主人公却坐在旁边叨叨叨个不停，很难让他再代入。
　　宋度然：“……”
　　“我不说了。”宋度然吃瘪闭麦。
　　【果然是艺术盲人。】
　　【什么人嘛，蛋再好吃不也是鸡下的？】
　　【吃到好吃蛋，看看鸡怎么了？我不仅要看看，我还要抱抱它亲亲它。】
　　【他要是下个金蛋我还要娶他当老婆呢。】
　　裴尚忽然笑了一声，像是妥协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要不你还是继续说出来吧？”
　　汽车转弯到了skp，宋度然心想不是吧，吃个冰激凌还得来这种地方啊。
　　他们停好了车，宋度然注意到裴尚今天竟然开得是迈巴赫，以往迈巴赫都是老郑在开，因为裴尚说过迈巴赫无论谁开都像司机。
　　两人走进商场，扑面而来一股金钱的味道，他脚步轻松地跟着裴尚走进一家店，裴尚似乎心情也不错，指了指牌匾，意大利语，宋度然小声地跟着在心里念了念。
　　裴尚侧头看了他一眼。
　　宋度然走进去，果然很精致，正面墙都挂满了一个一个云朵甜筒的样子，粉粉白白让人很有食欲。
　　精致的冰车里放了好几个大桶，各种各样口味，宋度然也懒得管价格了，挑了两颗巧克力球用甜筒壳盛着。
　　店员看他这么开心，也忍不住笑了笑，给那两个咖色的球球上粘了一朵小巧克力花。
　　宋度然接过冰激凌：
　　“……”
　　嗯，除了造型有点那个，口味儿应该不错。
　　宋度然问裴尚要不要吃同款，裴尚簇着眉看了眼他手里那根东西：
　　“我不爱吃巧克力。”
　　宋度然点点头：“嗯嗯，对。”
　　【狗不能吃巧克力。】
　　裴尚回头瞪了他一眼，随手指了一个开心果味儿的，强调了用碗装。
　　店员给他盛好，宋度然已经迫不及待了，赶紧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他支付了两次都显示失败，宋度然有点发囧，又检查了一遍卡里，有钱的啊。结果店很不好意思告诉他：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的电子支付这几天总出问题，现在好像又不行了。”
　　“不行了？”
　　宋度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激凌，都这个时候了你和我说不行了？
　　一支冰激凌要200多，店员也不好说送，只能赔笑问：
　　“请问您有现金吗？”
　　“我没有……”
　　宋度然有些窘迫：“要不……”
　　“拿一下。”
　　裴尚把手里的冰激凌碗递给宋度然。
　　宋度然接过碗，就见裴尚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哑光皮质钱包，钱包不薄不厚，看起来有2000块左右。裴尚看了一眼小票，从钱包里拿出500块，修长的手指在红色钞票上翻飞，优雅地递过去：
　　“不用找了。”
　　【！！】
　　竟然有人还会随身携带钱包！
　　宋度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裴尚这个动作特别帅特别迷人。
　　果然会付钱的男人最帅。
　　他俩找地方坐下，裴尚看到宋度然在看自己：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宋度然目光闪躲了一下。
　　他俩面对面坐着，又聊了一会儿刚刚的节目，宋度然两个球在甜筒上很难吃得优雅，冰激凌一化奶油一直往下流。
　　裴尚嘴上还在说话，手上动作却自然地给宋度然递过去一块湿巾。
　　“谢谢谢谢。”
　　宋度然想伸手接，可是他两只手上已经都沾了点巧克力液体，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拿。
　　两人目光都停在裴尚手上的湿巾上，停顿了一下，裴尚道：
　　“手伸直。”
　　宋度然不明所以照做，像猫爪一样直直地伸到裴尚面前。
　　他的手不大，手指也偏细，指腹泛着微粉。
　　【不会要帮我擦手吧？】
　　裴尚看了宋度然一眼，把那张湿巾完全抻开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后五指也分开一点距离，隔着湿巾和宋度然的手扣在了一起。
　　宋度然低头看自己的手，纸巾软湿的触感包裹着裴尚的体温传来，他的手掌比自己宽大，五根手指稍稍用力，隔着湿巾摩挲了一下、又一下。
　　宋度然被这阵酥痒弄得感觉浑身麻麻的。
　　他主动迎扣了一下，力气有点大，刚好捏住裴尚的指关节，两只手掌心的温度接触，纸巾都变得湿热。
　　宋度然下意识想松手，裴尚先他一步收力：
　　“另一只可以自己擦了。”
　　宋度然：“……”
　　真赡养小脑偏瘫嫂子呢。
　　没等宋度然再说话，裴尚忽然说他要出去顺便买点东西，让宋度然在这儿等一下。
　　宋度然哦了一声，边吃冰激凌边看着裴尚擦过的那只手走神。
　　他上辈子都没和男人拉过手，原来……
　　是这个感觉吗……
　　还挺……
　　难怪他能谈到70个男朋友。
　　大约过了半小时裴尚回来了，手里好像拎着一个礼盒。
　　他问宋度然还要吃别的吗，宋度然说吃不下了。他看了眼时间，学校的门禁是赶不上了，正好明天五一假期，干脆回陆进那个房子吧。
　　两人一起往出走，假期前期路上还挺热闹，东四环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凉风习习，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一辆车从身后经过，裴尚下意识往身边揽了一下宋度然的肩。
　　他手里的礼盒碰到了宋度然的小腿肚，宋度然下意识又盯着礼盒看了一眼。
　　【一边和我吃冰激凌，一边给别人买礼物。】
　　【精通时间管理的男讲师。】
　　“给李老爷子买的寿宴礼物。”
　　裴尚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
　　宋度然翻了个白眼：
　　“李老爷子戴宝格丽珠宝？”
　　裴尚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轻轻笑了一声，长腿迈步继续往前走。
　　“裴总，说了半天还没问，我今天的表演，你同意我转专业了吗？”
　　宋度然语气谄媚，内心还有一丝小小的忐忑。
　　裴尚这个人，仅管他狗，但他身处高位，在这个设定好的世界里，于他处处都是降维打击。
　　他辛辛苦苦练一个月的舞蹈，只需要裴尚点个头就过了。
　　“宋度然”
　　裴尚忽然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
　　“嗯？”
　　“今天你的表现，不止是我，只有看表演的人没有瞎，就都会让你通过。”
　　“我当然也没瞎。”
　　宋度然面对着他，亮闪闪的眼中的忐忑一点点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嘴角漾起一个弯弯甜甜发自内心的笑。
　　他就这么笑着看着裴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该夸他没瞎。
　　两人上车，裴尚确认了宋度然要回家之后开车送他。
　　裴尚对这条路已经相当熟悉了。
　　以前是因为送过陆进。
　　现在是因为送陆进的老婆……
　　艹。
　　快开到家的时候裴尚忽然从身上摸出一个首饰盒子，自然地放在宋度然手里：
　　“刚刚买珠宝的积分赠品。”
　　宋度然：“？”
　　“打开看看。”
　　宋度然看着同样印着宝格丽logo的盒子，有些忐忑地打开。
　　是一枚胸针。
　　一朵花的造型。
　　造型精美别致，华丽的钻石堆砌，每一颗钻石独特的切割工艺都显得这个东西很贵。
　　【你积得分比我积得德都多啊……】
　　“裴总你……”
　　“刚刚舞台上他们都有花，你没有。”
　　裴尚语气很淡。
　　宋度然愣了一下：
　　“我……”
　　“不是……”
　　“所以其实你带我来这里吃冰激凌也是做好了买这个的打算？”
　　裴尚再一次不置可否，轻轻挑了下眉：
　　“既然是跳给我看，我不送花说不过去吧？”
　　“而且比起鲜花，嫂子应该更喜欢……有钱花。”
　　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揶揄他！
　　迈巴赫开到家门口，宋度然远远看到有个人影等在他家门前，裴尚又远近光交替晃了一下，宋度然看清楚是是老郑。估计是来接裴尚的。
　　宋度然拿着那枚珠光宝气反复欣赏了一会儿，墨绿的颜色让花的造型并不媚气，感觉和自己很搭，但还忍不住嘴硬：
　　“切，自以为是。”
　　“是吗？那换换？”
　　“不了不了。”
　　“舍不得了？”
　　裴尚朝老郑的方向开过去。
　　宋度然挠了挠头，把胸针往怀里捂了捂：
　　“也不全是。刚刚在舞台上还好，现在演完了小叔子你再送我花感觉怪怪的。”
　　宋度然想象不出来裴尚西装革履递给他一束花场面得多怪。
　　“嗯，我也觉得。”
　　裴尚沉默了一会儿，停车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宋度然很久没见老郑，一下车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老郑叔叔！”
　　老郑也客气地说了一句宋先生，宋度然看他有些拘谨，不知道为什么两只手一直背在身后。
　　Z
　　“裴总，药在那儿。”
　　老郑用下巴朝台阶上指了指。
　　裴尚亲自走过去把一袋跌打损伤药拿起来：
　　“你腿受过伤，今天又摔了一下，回去每天按时敷。”
　　宋度然的眼睛瞬间往大睁了睁，其实他之前每次都摔，上台前已经提前喝了布洛芬，饶是如此膝盖现在一直都有痛感，这半天走路都在尽力忍着。
　　宋度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
　　“小叔子你……你……”
　　裴尚看他这样忍不住打趣他：
　　“我怎么了？”
　　“你这也太细了！”
　　宋度然实在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裴尚：“…………”
　　裴尚：“不一定吧？”
　　宋度然：“嗯？”
　　他没再多想，老郑还在以那个奇怪的姿势站着，已经太晚了，他也没必要说什么进来坐坐的客套话，伸手把药接过来之后就和他俩告别。
　　裴尚说了一声嗯，脚下却没动步。
　　倒是老郑好像卡痰了，忽然咳嗽了好几声。
　　夜风吹过庭院，树影婆娑，空气里的氛围静得温柔又暧昧。宋度然走到家门前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亮亮的眼睛看着裴尚，对方一直站在原地，隐约中像是也在等这个时刻。
　　宋度然快步朝他小跑过去——
　　“裴总——”
　　“宋度然——”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一道急切，一道沙哑。
　　感觉到打断了对方，他俩都同时默契地停下来，
　　“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你在笑疯狂的人是我。爱如火……”
　　一道高昂的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响起，老郑裤兜里的手机冒着白光，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可他手却仍背在身后，尽力滑稽地试图用jio把手机拿出来。
　　宋度然感觉裴尚的脸都青了。
　　整理
　　如果他的眼睛能发出镭射光波，那老郑现在应该已经糊了。
　　大约30秒后，铃声终于停止。
　　“你想说什么？”裴尚认真地看着他，眼眸深邃。
　　“我想说……”
　　气氛被爱如火搞得轻松了点，宋度然吐了口气：
　　【我想说，你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认真看我跳舞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我想说，谢谢你啊小叔子，我很喜欢。”
　　宋度然看着他扬了扬手中那个首饰盒。然后再次转身走了。
　　大门关上，暖黄色房灯亮起，庭院被照得半明半暗。
　　在宋度然没有看到的老郑身后，一捧烂漫的浅色紫罗兰裹在精美的包装纸里，盛绽的花瓣上黏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在初夏的夜里被风拂地哗啦作响。


第22章 
　　风吹花枝摇曳了一会儿, 老郑额头上的冷汗已经热了。
　　他看不清裴总的表情，摸不透他此刻的喜悲，正如料不到自己的生死。
　　过了一会儿裴尚回过头, 看着他道：
　　“老郑出来上班多少年了？”
　　老郑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汗岑岑地：
　　“三、三十多年了。”
　　“见过有老板因为员工左脚先迈进公司开除的吗？”
　　老郑：“……这个还真没见过。”
　　裴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你现在见了。”
　　老郑：“不是, 裴总，我……那、那右脚呢？”
　　裴尚瞥了他一眼走回车边：
　　“你最好记得是右脚。”
　　他这句话仿佛是魔咒，老郑忽然感觉自己的左腿不够灵活了，一边疯狂念叨着要右脚先进要右脚先进, 一边一瘸一拐走到车边。
　　再看裴尚一副好整以暇故意看他这样的表情, 心里长长吐槽了一句真腹黑啊。
　　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裴总现在心情不错。
　　“裴总，那这花？”
　　裴尚挥了挥手：“送你了。”
　　亲自叮嘱的紫罗兰, 亲自看照片选得包装，亲口嘱咐他花要鲜要有露珠，然后就……
　　送给自己了？
　　“谢、谢谢裴总？”
　　裴尚用鼻子轻哼出一个音以示回复。
　　老郑把花放到副驾驶上，自己拉好安全带系上, 看一眼那抹鲜艳的紫色, 再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两腿交叠坐姿优雅的裴尚，挠了挠下巴, 感觉脸上还有点热热的。
　　他们刚开出院子大概十几分钟, 迎面过来一辆黑色轿车，两辆车会车速度很快, 老郑猛地一下身体崩直了。
　　“陆进的车？”
　　裴尚也看见了。
　　“是的。”
　　“他自己开车？”
　　“是的裴总。”
　　老郑懂事地放慢速度，大概五秒之后，裴尚猛地来了一句：
　　“掉头。”
　　-
　　宋度然回到家把包和礼盒往茶几上一扔，整个人伸开胳膊飞进沙发里。
　　太累了, 太累了。
　　浑身都疼。
　　逞强只是他的保护色，此刻瘫在沙发里的他才是底色。
　　上辈子他家里还有专业的理疗康复师，每隔一段时间或者大型演出结束，都会直接帮忙□□。
　　□□……
　　宋度然打开软件搜索男技师按摩，弹出来的内容直接吓他一跳。
　　“1800，男士天堂高山流水spa80分钟”
　　“2000，彩虹男士私护spa90分钟”
　　“2500，龙筋养护精油100分钟”
　　什么啊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啊。宋度然脸上发烫赶紧删了，又输入康复理疗按摩，这回正常多了。
　　他其实想选盲人按摩，但又觉得这么晚劳碌盲人上门不好，于是按照工作年限找了个看起来很可靠的专业白大褂医师。
　　宋度然下完单就去冲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楼下有敲门声。
　　来得这么快？
　　宋度然跑下去，提高声音对着门问了一句：
　　“请问是按摩老师吗？”
　　没回答。
　　听、听不见？
　　“您稍等我换个衣服。”
　　宋度然又赶紧跑上楼把浴袍脱了，换了一套深浅色丝绸长袖长裤居家睡衣跑下去。
　　“您来得好快啊我……”
　　宋度然顺手拉开门，就看到门外裴尚脸色阴沉地吓人。
　　宋度然瞳孔大睁：
　　“……小、小，小叔子怎么是你？”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嫂子还有这种叫□□的癖好啊。”
　　裴尚像是压了火，反手关上门靠近宋度然，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盯着他，语气十分阴阳。
　　宋度然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些东西，赶紧摆手解释：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小、小叔子你、你脱衣服干什么？”
　　宋度然一边火速取消按摩订单，一边睁大眼睛看着裴尚的动作。
　　“嫂子想按摩干脆点我吧，半价。”
　　裴尚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黑色衬衫将他笔直挺阔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宽肩窄腰，劲痩悍利，愈发显得气韵沉邃，宛如冷锋隐于勾月。
　　他衣服受过潮，外套脱掉男性的荷尔蒙裹挟着他身上惯有的木质香调扑面而来，压得宋度然满脸通红。
　　“……别、你别……小……”
　　裴尚压迫感太强，宋度然往后退，一楼只开了楼梯走廊的灯，昏暗的客厅里气氛安静又危险。
　　宋度然退无可退，直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他两只手往后撑在沙发上，湿漉漉的发稍还在往下滴水，两颊泛红的小脸扬起看着裴尚，纤长的睫毛映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可怜又可恨地看着裴尚。
　　【呜呜呜别按我】
　　【你的手掌那么大，会把我搞坏掉吧……】
　　【呜呜呜我真的已经够疼了。谁能抱抱我啊我快要碎了。】
　　“裤子掀起来。”
　　裴尚语气命令。
　　“你到底有没有去按摩过啊按摩不用脱衣服！不是你平时的那种按摩！”
　　宋度然觉得又委屈又气。
　　裴尚：“……”
　　“是吗？可我只会我平时那种。”
　　【涩男！】
　　【大口魔！】
　　【想玩角色互换找你平时那种按摩的人玩啊！】
　　宋度然想逃，但他现在的地理位置太坏了，陷在长条的沙发里，裴尚站在他面前的两条腿就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真动起手来他也不是裴尚的对手啊。
　　他把两条腿夹得紧紧的，下一秒小腿上还是传来一阵凉意。
　　裴尚两指翻飞，熟练地把他的裤腿掀起，一直到膝盖处。
　　看了看，又放下了。
　　宋度然：“……”
　　然后他又掀起来另一条，宋度然膝盖已经血红肿成一大片了。新伤旧痕，白皙的膝盖上淤青吓人。
　　裴尚显然愣了一下。
　　宋度然：“……看吧，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很疼！”
　　“疼还不赶紧擦药？”
　　裴尚蹙眉瞥了他一眼。
　　“我还没来得及……”
　　没等宋度然说话，裴尚忽然把茶几上那袋药拿来打开，他熟练地把各种药打开，解开右手的衬衫纽扣稍稍挽袖，用医用棉签沾了碘伏，他个子太高，弯了下腰试了试角度，宋度然看他这个动作呆愣了一下：
　　“我自己……”
　　裴尚忽然一只膝盖弯跪下来，半蹲半跪在他面前，用棉签拭在宋度然的伤口上。
　　碘伏的凉意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从膝盖蔓延至小腿，紧接着继续往上。
　　不过这种痛感都比不上宋度然此刻的震惊，走廊昏暗的余光落在裴尚的眉眼上，精致立体的五官轮廓勾勒清晰，他就以这样的姿势，用那只带着上千万名贵手表的手力道正好地拭着宋度然的膝盖。
　　“……”
　　“……”
　　裴尚擦完碘伏，又拿出一种药，看了一眼宋度然之后直接上在伤口处。
　　“疼、疼……”
　　宋度然总算知道裴尚为什么看他那眼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狠辣地像裴尚的心一样，疼得宋度然下意识想把小腿抽走。
　　裴尚直接顺势抓，不对，钳住他的小腿。
　　他手掌力气更大，
　　“更疼，更疼……”宋度然急得阿巴阿巴。
　　“知道疼就老实点。”
　　宋度然：“……”
　　【这老狗，报复我！】
　　宋度然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震惊和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差点被这老狗迷惑了！
　　好好好，真是神经病。甚至可能还有点特殊癖好。
　　就喜欢看把别人出丑狼狈的样子是吧？
　　是不是得把我疼得叫出来你才更满意？
　　“啊——~~”
　　宋度然忽然叫了一声。
　　？
　　裴尚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了一下。
　　给他爽到了是吧？
　　裴尚又擦了两下，宋度然：“啊、啊~~”
　　裴尚：“……你被狗咬了？”
　　宋度然：“……”
　　“再叫把你嘴堵上。”
　　裴尚钳着宋度然的那只手稍微松了点，顺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用纱布绷带帮他把伤处缠好，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他再抬头看宋度然，对方像个被打了的呆猫一样讷讷地看着自己，也不敢动。这副表情滑稽地甚至有些可爱，一撮未干的呆毛从脑袋上翘了起来，裴尚没忍住笑了一下。
　　艹。
　　【他果然爽了。】
　　裴尚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宋度然：
　　“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吗？”
　　宋度然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裴尚站起身，稍微拍打了一下刚刚跪过的西装裤，把桌上用过的医废处理干净，又把剩下的药给他装好：
　　“明天起来记得自己换药。”
　　“帮我倒杯水。”
　　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傲慢。
　　“……所以你是来，喝水的？”
　　“不行吗？”
　　“彳亍。”
　　宋度然拖着残腿走到厨房接了一杯水，裴尚这个药虽然狠辣，但效果还挺立竿见影，走起路竟然没有刚刚疼了。
　　宋度然给他倒了杯水，刚准备端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蹲在那里翻腾了半天找了点东西，洗干净哗哗哗给裴尚放在了水里。
　　他端过来之后又把厨房灯关了，黑暗里裴尚也看不清楚，端起来喝了一口就皱起眉。
　　“好喝吗？”
　　“你放了什么？”
　　“绿豆。”
　　“天太热，给小叔子降降火。”
　　宋度然一语双关。
　　裴尚：“……”
　　“熟的？”
　　“……生、生的。”
　　裴尚又瞥了一眼宋度然，把水杯放下没再喝。
　　“你知道不知道，陆进什么时候会回来？”
　　陆进？
　　以往陆进每次回来都会有一个号码给他提前发信息。所以他应该算知道。
　　宋度然：“知道吧？”
　　宋度然把手机摸过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短信。那就说明今晚不回来吧。
　　“你知道？”
　　裴尚脸色忽然又难看了起来，阴鸷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啊……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宋度然下意识打量了一遍这座房子。
　　【这本来就是陆进的家啊。】
　　宋度然的这句心声过于漫不经心、理所当然，像是猛地点醒了裴尚，让他一时间怔住了。
　　也是，这是陆进的房子。
　　他们是在民政局领过证在万千亲朋好友见证下办过婚礼的合法夫妻。
　　哪怕陆进在外面再花天酒地，两人感情再不合，他们也是——
　　夫妻。
　　相比于陆进，自己才是宋度然更应该防的那个人吧？
　　裴尚思绪飘忽，宋度然不明所以，不过他刚刚看手机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被拉进了古典舞专业的大群，群里有N条@自己的消息。
　　还有很多和裴尚有关的。
　　“小叔子，他们在说你耶！”
　　宋度然看着手机有些惊讶道。
　　“说我什么？”裴尚仍有些心不在焉。
　　宋度然哗哗哗地翻照片：
　　“你坐在第一排，今晚他们拍我的照片好多都拍到你了。”
　　“贵气多金、年轻有为、顶级霸总……啧啧啧”
　　行行行，他在台上成了伴舞了是吧？
　　宋度然接着往下翻：
　　“不过他们说，舞剧不在你资助的专业项目里？为什么不在啊？”
　　宋度然之前就听金浩他们说过一嘴，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还说什么了？”
　　宋度然没等裴尚回答，继续往下翻：
　　“他们还说，你今天来看舞剧了，是不是证明也考虑考虑资助舞剧专业？还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资助舞剧专业？”
　　“嗯？我？”
　　宋度然反应了一下。
　　宋度然越往下翻越觉得话风有点不对，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裴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他走到宋度然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翻手机。看着宋度然越来越心虚，追问：
　　“还说什么了？”
　　宋度然越翻脸渐渐有些发红，手指滑屏的速度越来越快，嘴巴却越来越慢：
　　“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
　　宋度然心里翻山倒海，屏幕上所有的字和一连串的@汇成他自己理解的一句话：
　　“他们、他们……”
　　宋度然抬头，眼神有些无措迷离地看着裴尚，漂亮的眉眼笼在裴尚身形的阴影里，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让我勾引你。】


第23章 
　　“他们……让我和你争取一下。”
　　宋度然一字一顿, 声音飘忽。
　　“他们让你勾引我？”
　　“啊啊、你好直白啊小叔子。”
　　宋度然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捂着耳朵红着脸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他穿的这套居家服是原主的，保持了从前一定的风格, 虽然是长袖长裤，但文章在领口处。不是标准的男士系扣高领, 也不是舒适的套头圆领，而是领口特别浅，从丝绸往上过渡到暗纹绣花的薄纱。
　　白皙俏丽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一捂耳朵，胳膊扯着袖子, 整片锁骨直接露出来了。
　　“那、那可以吗？”
　　宋度然把只胳膊撑在身旁, 露出的肩头微耸，半仰着下巴眨着眼睛看他，竟然还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可以什么？你们班派你来玩色.戒啊宋佳芝？”
　　裴尚心里又冒了点无名火。
　　他之前搜过艺大的论坛, 对宋度然基本都是黑骂声一片。节目被排在了最后一个，结束了连一束花都没有，现在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看了他的节目，就立马开始利用他。
　　他还真傻呵呵的来冲锋陷阵了？
　　裴尚看他那张漂亮单纯的脸蛋,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裸露出来的皮肤, 还有这副想让人直接推倒的坐姿，身上散着刚刚洗过澡的白茶味沐浴露萦香, 心里的各种火气交织在一起, 身上燥得发热。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问可以考虑资助舞剧专业吗……艺大的舞剧专业真的不错的……”
　　宋度然是一点都没发现裴尚的眼神已经在变.态的边缘游走了。
　　裴尚：“……”
　　“可以, 看你怎么勾引了。”
　　裴尚打断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嫂子。
　　宋度然：“……”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怎么就揪着这两个字过不去啊！
　　“我是个商人，资助艺大也是为了青艺的发展, 艺大的舞剧在青艺所有的项目评估产业里排名倒数，前期投资高后期收益差，没有任何价值。”
　　“你想让我资助这个专业，总得让我看到点附加价值吧？”
　　裴尚眼神赤.裸地在宋度然身上掠了一遍，宋度然就算再傻也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有点懵，有些难以置信：
　　“所、所以，勾引你，是我的价值？”
　　裴尚被他气得嗤笑了一声：
　　“那得看你怎么勾引了。”
　　“是扮演怀揣演艺梦想需要老板资助的男大学生”
　　“还是不惜拍情.趣私房写真的纯情少男？”
　　“还是独守空房觊觎小叔子的豪门嫂子？”
　　裴尚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好像又触到了他什么点，眼神和语气都变得阴鸷危险起来，甚至直接伸手捏在了宋度然的下巴上。
　　其实他力气不大，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突然吓了宋度然一跳。
　　“疼……你松手。”
　　“裴尚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
　　宋度然挣扎，裴尚手捏得更紧。两个大男人肢体一摩.擦，氛围立马剑拔弩张起来，像是立马要干起来架了。
　　【他才是被黄狗咬了吧？？】
　　【潜伏期过了狂犬病发作了！】
　　宋度然真觉得裴尚此刻好像失控了一样，猛地想起来一句俗语“狼怕弯腰狗怕蹲”，于是蹭地抬起双腿想蹲在沙发上。
　　他动作很快，可当姿势刚刚想变成蹲的时候膝盖的伤痛传来，直接疼地他单膝跌跪在了沙发上，两只手胳膊肘撑着沙发，臀部微微翘起，肩上衣衫.不整地狼狈地回头看着裴尚——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样。
　　安静的诡异。
　　宋度然就这样尴尬地摆了会儿姿势，就看到裴尚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薄唇轻启：
　　“哦，原来嫂子喜欢身体力行。”
　　“艹，我没有。”
　　宋度然羞愤地满脸通红，没等他有动作，裴尚忽然伸手按在了他另一端肩膀上。
　　宋度然翻了个身仰头看着他，一边用力往后躲靠：
　　“小叔子、不，裴总你别……”
　　“别动。”
　　“你现在是又要换正面玩了是吧！”
　　裴尚：“……”
　　裴尚语气仍冷鸷，手上动作却轻了下来。
　　他手指把宋度然的右肩衣领往下拉了拉，一片和膝盖上差不多的红肿淤青。
　　裴尚蹙眉，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再度把桌上的药打开，跨边坐在了宋度然身边。
　　宋度然还想躲，裴尚声音低哑：
　　“别躲，不闹了。”
　　宋度然：“……”
　　他眉眼低垂，再次动作娴熟的按照刚才的流程上药。
　　宋度然的舞蹈里有一个肩托后滚翻的动作，由于他的腿上力气不足，肩背这部分得承担力气很重，伤得不比膝盖轻多少。
　　“你好像很怕疼？”
　　“废话。”宋度然委屈巴巴。
　　【我以前被纸张划破手指全家人都会轮着安慰一天。】
　　裴尚看了他一眼：
　　“矫情。”
　　手上动作却又轻了点。
　　“怕疼还这么拼命跳？”
　　又一句屁话。
　　“跳不好转不了专业怎么办？艺大那么多双领导老师的眼睛看着，难道真的能指望裴总打招呼？”
　　“为什么不能？”
　　裴尚这话接得太自然，宋度然倒是愣了一下。
　　“算了，你不懂。”
　　【演出这东西又不是一次作假过了就可以一劳永逸。你能管我一次，还能管我一辈子啊。】
　　“为什么不能？”
　　裴尚忽然看着宋度然，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宋度然：“不是，你耳背啊？”
　　裴尚没再接话，宋度然伤在肩背，他两相对而坐，裴尚得把身体微微探出才能给他上药。
　　就、就有点像半抱着他……
　　裴尚的指尖很凉，他的指尖不算细腻，触碰在宋度然肩头柔软的皮肤上，不仅疼，还酥酥麻麻的。
　　宋度然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眼看他又要上那个巨疼的药，宋度然下意识又往后缩，裴尚直接一只胳膊绕过去，半个身体环住宋度然，彼此温热的呼吸交叠了一下，宋度然感觉自己浑身都热热的。
　　“你喜欢陆进吗？”
　　他忽然停下动作了。
　　宋度然也愣了一下，其实到现在也没必要再装了，于是也看着他的眼睛诚实回答：
　　“不喜欢。”
　　“不喜欢还敢在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家的情况下回这里？”
　　宋度然：“……我又不傻。我在二楼有自己的房间，房间门上有两道锁，我在门后放了一盆水，床头还有几瓶防狼喷雾和电棍。”
　　裴尚：“……”
　　他看着宋度然语气十分严肃：
　　“你知不知道，陆进大学时候就强迫一个男生发生过关系，后来男生到他公司闹跳楼，最后还是家里帮忙擦屁股的？”
　　“你知不知道，陆进这几年越玩越花，有时候去会所甚至会同时点好几个？”
　　宋度然：“……”
　　“我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
　　宋度然有些怔住了。
　　裴尚半环着他，一字一句道：
　　“不管你当年是为什么看上陆进为什么嫁给他，不管你们曾经做过多少次，如果现在你不喜欢、不愿意了，那就永远不要这么天真地去低估人性的恶，永远不要主动把自己暴露在可能存在危险的环境中。”
　　棉签落下，肩头的刺痛感传来，裴尚的语气没有生气和责怪，反而是隐忍克制地给他讲道
　　仿佛这阵疼痛也只是为了让他记住要保护好自己。
　　【皮带蘸碘伏，边抽边消毒。】
　　裴尚不再看他，把剩下的步骤做完又把药收好，临起身时候看到宋度然仍呆愣地一动不动怔在沙发上，眼神掠舐般在宋度然每一寸皮肤上过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住了任何动作。
　　“那只有和小叔子在一起时候才是绝对安全的吗？”
　　宋度然忽然拉住了他的袖角。
　　裴尚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他的袖扣本来就是松开的，被宋度然一拽直接垂了下来，宋度然手指触到他腕上的皮肤，温度很高。
　　宋度然感觉自己心砰砰跳了几下。
　　裴尚看着他，眼神复杂地明晦变幻了一下，声音不太稳：
　　“以前是。”
　　“现在可能不是了。”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抽开手，老式落地钟恰如其时地咣咣咣响了三声，0点
　　然后他就径直打开门走了。
　　走了。
　　。。。。
　　宋度然回头往地上看了一眼，没有落下的水晶鞋。
　　宋度然还没从陆进的渣行中缓过来，他原本以为陆进的渣仅在于花天酒地换男友，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恶劣的行径。
　　虽说他现在讨厌自己，保不齐哪天换口味儿或者喝多了发什么疯。
　　不能待了，这家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所以裴尚今晚其实不是来喝水的，是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
　　宋度然觉得有点头疼，他为什么要这么草率地问资助的事儿。
　　原书里被裴尚搞垮还是因为是陆进的男妻，起一个附带作用的作精嫂子，现在直接变成了眼见自己老公不行了开始勾.引小叔子的势利眼嫂子……
　　这人设……这人设……
　　宋度然越想越觉得有点羞愤，酗酒无能的老公，年轻力壮的小叔子，不安分的男嫂子……
　　这种情节设定他好像之前只在小说里看过。
　　而且通常情况下，这个嫂子……
　　会被..干。


第24章 
　　宋度然这一晚上虽然很警惕, 但架不住身体的疲惫，还是好好睡了一觉。
　　幸运的是，陆进确实没回来。
　　他醒来之后就直接穿好衣服, 手机里下载了几个找房APP出去看了。
　　京城房价寸土寸金，学校附近还相对便宜一点, 但基本都是合租。
　　宋度然上辈子从大学起就一直是自己住，他自己也习惯独居，毕竟现在转专业已经基本板上钉钉了，有苏万承那300w, 自己先租个小房子对付一年差不多。
　　宋度然看了两天, 最终选了一个学校附近五十多平的小公寓。
　　金浩和白毅放假都回家了，他微信告诉俩人一声自己要搬出去，金浩他们也没太惊讶, 反正都在学校附近，想见了随时也能见。
　　白毅：[然哥，你先收拾置办，等搬过去了我们带礼物上门贺乔迁。]
　　【】
　　金浩：[对对, 然哥你把锅准备好了, 我和白毅一人赞助你一台电脑，咱们到时候搞个电竞房, 夜夜激战到天明。我和你们说我最近特迷一个游戏, 我感觉我手感特好特有天赋，说不定你那儿就是一个电竞天才的温床。]
　　宋度然环顾了一下自己小得可怜的客厅, 顺手给他俩录了个小视频发群里：
　　[你们确定？]
　　金浩：[……哥你别光拍厕所啊，也拍拍客厅。]
　　宋度然：[滚^^]
　　金浩电竞天才梦碎，不忘揶揄一句宋度然：
　　[然哥，你知道你这个房子如果我和白毅去了会是什么结果吗？]
　　宋度然：[？]
　　金浩：[男上加男。]
　　宋度然脸一红：[……你好好说话。]
　　这个直男。
　　-
　　宋度然搬家之余又去上了三天家教课, 学生的假期基本都是用来补课的。他的学生小高这段时间进步很大，每次见他都害羞着说谢谢老师。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进了艺大的论坛，看到了宋度然转专业的那场演出，小高说他把那个视频看了三十多次，对宋度然满眼都是崇拜之情，还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宋度然没办法说是上辈子学的，但他还是尽可能多教了他一些技巧以及多一些鼓励。
　　其实小高实力不错，最大的问题就是内向害羞没自信。
　　宋度然说到自信的时候小高沉默了一会儿，问他：
　　“老师，您说是不是只有从小到大天赋异禀、一帆风顺，一点挫折或者痛苦都没经历过的人，才能那么自信啊？”
　　宋度然想了想：
　　“不能说百分百，只能说相对会好一点。”
　　“那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小高的神情有些飘忽。
　　“有。”宋度然斩钉截铁。
　　“啊？老师您见过？”小高显然有点不信。
　　“我。”
　　宋度然大言不惭指了指自己。
　　他上辈子一出生就是家族大少锦衣玉食，父母恩爱家教端正，热爱舞蹈并天赋异禀，朦胧地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还尚未对哪个男人动过心，连爱情的苦都没吃过。
　　简直66大顺。
　　“小高，你是经历过什么大挫折吗？”
　　他一个高中生，家境在京城也算中上，父母感情也不错，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悲观。
　　小高摇摇头哭笑了一下：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能懂。”
　　宋度然：？
　　倒反天罡。
　　三天的课上下来，他毕竟身上还有伤，哪怕再有热情也难挡疲惫。他和裴尚心照不宣地没再联系对方，倒是刘特助有一天深夜发了一条emo朋友圈，配图是一个普通小店的一晚牛肉面和一瓶啤酒。
　　文案：[不想上班了，想去峨眉山当猴，见一个扇一个。]
　　宋度然这几天也饱受打工人之苦，把峨眉山的猴代入刘特助的脸笑了一会儿，反手给他点了个赞。
　　没过一会儿，刘特助忽然给他发了条微信：
　　[宋先生，您不会告诉裴总吧。裂开/裂开/]
　　宋度然：[放心，我也是打工人，咱俩一边的。玫瑰花/玫瑰花/]
　　刘特助：[您？打工？不信。]
　　宋度然：[这有什么不信的。而且我是体力劳动，还羡慕您呢。]
　　能在裴尚身边做到特助，一年大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一颗脆弱的中年男人的心，一股脑给宋度然倒了一大堆苦水。
　　大概是说别看他们工作收入高但风险也大，又是隔三差五出差，和各色的人打交道，每根弦都崩得紧紧的，他这个位置尤其难做。
　　他的话点到为止，没有亲身经历确实也难以完全共情，宋度然直接安慰他：
　　[没关系刘特助，理解理解。]
　　[毕竟，伴君如伴狗。]
　　刘特助：[……话也不能这么说宋先生。你看我这么忙，裴总是我们的三倍忙。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们再忙再怨也从来没怨过上面。]
　　更何况裴尚这个人对金钱看得很淡，给他们开得工资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
　　宋度然想了想，他和裴尚的几次见面基本都是晚上甚至深夜，其实他能感觉到裴尚大多数时候神经都是在绷着的，偶尔，很偶尔的时候宋度然甚至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也是，是人都会累。
　　狗也会。
　　这么忙这么累，应该不会记得还有个想勾引他的嫂子吧？
　　嘿嘿。
　　宋度然忽然有些快乐地打字：
　　[忙点好，忙点好。]
　　刘特助：[？]
　　属草的？
　　-
　　传说中李老爷子的寿宴在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地点在京郊的一栋大别墅。
　　寿宴时间在晚上，宋度然和陆进约了下午到家。
　　大概下午四点多陆进才回去，一进门就看到宋度然正在从房子里往出搬东西寄快递。
　　陆进警惕地走过去，满脸写着紧张：“你在干什么？”
　　宋度然看了他一眼：
　　“收拾东西，我要搬到学校附近住了。”
　　陆进很明显松了口气：
　　“哦，我还以为你偷搬我东西呢。”
　　宋度然：“……”
　　宋度然想怼他，想起来裴尚说过今天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吸了口气忍了下来。
　　不过陆进今天心情像是很好，特意穿了一身油光发亮的西装，头发打了发胶弄成背头，光一照还布灵布灵的。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自己过七十大寿。
　　“你这还得多长时间啊？”
　　“快了。”
　　陆进拦着宋度然忙进忙出的几个快递箱打包，忽然眼睛一转：
　　“哎？说起来我也有东西得寄，你顺便帮个忙呗？”
　　宋度然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啊老攻，小件货不包邮。”
　　“那大件货呢？”
　　【大件货在问我问题呢。】
　　宋度然笑了笑：“也不包。”
　　他把最后一点东西打包完，俩人一起上了陆进的车。
　　陆进朝车前一尊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车载玉器摆件扬了扬下巴：
　　“你眼光还行，没以前那么土了。”
　　他见宋度然愣了一下：
　　“怎么？心疼你那二手保时捷了？”
　　宋度然大脑快速反应了一下，很明显这东西是个新的，保时捷……是他那天在酒吧随口扯的结婚两周年礼物？？
　　“那你，喜欢吗？”宋度然试探地问了一句。
　　“还行吧。不过你也是，这么贵的东西寄到我公司干什么，万一路上磕碰坏了。”
　　宋度然：“……”
　　裴尚。
　　难怪那天之后陆进没找过他麻烦。
　　原来是有一个男人在背后替他负重前行。
　　车开起来，陆进满是不屑地在车上甩给他一份文件，是宋度然问的关于宋家公司股份的事。
　　宋家从事的是实体广告行业，早年间靠着关系在京城商圈等重要位置投放广告牌赚了不少，网络时代到来受到新媒体行业冲击，再加上资本单薄，很快就颓靡下来一度濒临破产。
　　宋度然和陆进联姻就是那时候。
　　宋度然记得应该是陆进出资保住了宋家的公司，同时他也成了宋家公司最大的股东。宋度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拿了多少股份，也不清楚剩下的股份宋家怎么分，但这份协议写着，宋家剩余的20%的股份由陆进与宋度然夫妻共同持有。
　　20%乍一看不少，但这个共同持有就很坑。
　　如果他想和陆进离婚，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分到一半宋家的股权。
　　所以当年的联姻，实质就是陆进出钱买下了这家快要破产的公司，宋度然最多算个起到纽带作用的赠品。
　　宋家算准了宋度然贪财，绝不会轻易和陆进轻易离婚；而陆进只是拿了股份并没有实际费心费力经营这家公司，而如果有一天陆进想要离婚了，宋家未必不会拼个鱼死网破。
　　宋度然和陆进当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宋度然觉得自己老公拿了这么多股份，哪怕真有一天离婚了也能分他一笔。
　　不对……
　　抛开别的公司股份财产不说，就宋家这部分陆进所持有的股份，既然陆进持有，那离婚时候宋度然照样可以获得婚姻期间每年的盈利额，他这两年连钱都没见过。那只能是——
　　宋度然赶紧往后翻了一页，立马眼前一黑。
　　一份公证过的协议书。
　　宋度然如果想分得婚姻存续期间的盈利进账，需要结婚满十年！！
　　当然，如果十年期间陆进要提离婚，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归宋度然所有。
　　他俩的婚姻就像一个可笑而牢固的网套，把陆进和宋度然甚至宋家的产业都拴在了一起。
　　就像是第一年给你一口羊肉汤，第二年给你一口羊肉汤，等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告诉你忍忍吧，第十年就能得到整只羊了。
　　宋度然处于最弱势的地位。
　　十年对于陆进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他只需要担着个婚姻的名继续在外男人不断，而对于宋度然……
　　宋度然表情有些凝重，陆进不屑地哼了一声，从他手里拿走协议：
　　“你这什么表情，又不是没看过。不认识自己签得字儿了？”
　　宋度然没接茬，他身体笔直做坐在座椅上思考这件事。
　　如果，如果他要离婚，至少从表面看来只是拿到的钱少亿点，其他对于他个人的损失并不大。
　　至于对于宋家的损失，他现在不知全貌还没办法完全评估。
　　陆进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嘲讽地怪笑了一声：
　　“怎么，宋大少想二婚了？”
　　宋度然慢慢转过脑袋看着他，甜甜地一笑：
　　“不想。”
　　【想当寡妇呢。】
　　汽车驶入墅区，他们的车刚好跟在迈巴赫后面，宋度然抬头看了一眼，裴尚的车。
　　迈巴赫先停下，裴尚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英俊峭拔浑身贵气，像和周围人不在一个次元。
　　“帅吧？”
　　陆进忽然朝着裴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宋度然。
　　“嗯？”
　　宋度然鲜有地愣滞了一下。
　　“说实话，我也觉得帅。这种人，眼睛长他么头顶上，京城多少豪门贵子明星鲜肉想往上扑，愣是一个都看不上。”
　　“宋大少要是想图谋这个层次类型的，还是省点劲儿吧。”
　　嗯？？
　　这话宋度然乍一听还以为陆进发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看了陆进一眼，然后立马反应过来。
　　陆进的意思是，除了裴尚那个层次的，就是自己的层次了。所以只要勾搭不上裴尚，就好好跟他过坏日子。
　　宋度然又在眼皮底下深深翻了个白眼。
　　裴尚没看到他们，先一步进去了。
　　宋度然和陆进下车，走到门口陆进忽然十分屈尊降贵地架起了胳膊。
　　让他挽上去？？
　　宋度然嘿嘿一笑：
　　“老攻，你有没有发现我身上臭臭的。”
　　陆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干什么了？”
　　其实他没觉得。
　　宋度然有点委屈：
　　“我跳舞摔了身上上过药。”
　　“一身药味儿的我怎敢碰浑身贵气的你。”
　　宋度然顺利跟在他旁边大摇大摆走进别墅，小说里的建筑本来就比现实夸张，再加上是这种人物的宴宅，四层楼的大别墅除了富丽堂皇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厅里各式各样待着白手套的服务生在忙，已经到了不少人，无论男女都是西装革履亦或华服珠宝光彩照人。
　　宋度然今天穿了一件原主相对低调的灰色西装，他们一进门就有人过来寒暄了，当然，都是和陆进寒暄完顺带上下打量他一遍。
　　商人所谓的寿宴，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名利场，宋度然很快就发现一层可以分为几个分区。
　　位置最好的户外高端人士谈事雪茄区，装饰华丽摆放精致茶点的女士寒暄区，竟然还有专门符合小孩子口味儿的炸物巧克力瀑布区。
　　裴尚送过礼，看到陆进来了，竟然主动走过来，语气十分客气谦虚：
　　“表哥。秦总来了。”
　　没看宋度然。
　　陆进立马脸上一喜，止不住地得意劲儿：
　　“好好好，好好好。”
　　他们像是有生意要谈，陆进要移步，像是想起身边还有个宋度然，嫌恶地回头看他，宋度然立马十分懂事：
　　“老攻你忙，我去小孩那桌。”
　　然后他就真的去了小孩区。
　　各家小少爷小公主们也都盛装出席，宋度然一下子成了这里个子最高的。
　　他迫不及待拿一串棉花糖裹了巧克力瀑布，一口下去不禁我靠。
　　这都用最好的比利时手工巧克力啊！
　　他赶紧又裹了几串。
　　宋度然吃得正美，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他，一回头，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小西装站在他身后：
　　“你是谁啊？”男孩问他。
　　“你是谁啊？”宋度然反问。
　　男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儿？”宋度然又反问。
　　小男孩看捉弄不到他，气地剁了一下脚：
　　“二哥！”
　　宋度然：“……”
　　原来是他亲弟。
　　“我来是爸妈带我来的，你来干什么？爸妈不是说不让你随便参加我们的聚会给我们丢人么？”
　　七八的半大小子，豁着一颗牙，有些事儿似懂非懂，说话口无遮拦。
　　宋度然耐着性子低下头朝着他：
　　“小弟，小孩才得听爸妈的话，二哥已经不是小孩了。”
　　小孩果然有点被他唬住：
　　“那你是什么？”
　　宋度然朝他招了招手，小弟天真好奇地把耳朵凑到宋度然嘴边：
　　“二哥已经是能把你揍到满地找牙的大人了。”
　　宋度然说完顺势递给他一根巧克力棉花糖：
　　“来，拿着，哭着去和妈妈告状吧。”
　　小弟吸着鼻涕走了，宋度吃吃喝喝了一会儿也没见到苏余，不过也是，他应该不会来小孩这桌。
　　他喝得肚子有点涨，去卫生间的路上又有人拍他，宋度然一回头，沈成。
　　成律师。
　　沈成还是很激动：
　　“阿然，我就知道你会来!”
　　宋度然客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大哥今天回国，应该也会过来！”
　　宋度然回想了一下他大哥，原书里他大哥好像喜欢苏余，一个典型的男二。鉴于高中时期留学费用都是大哥打给他的，宋度然对他还保持一个观望态度。
　　他俩一起去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两人刚出来，就听到有人攀关系。
　　被攀的那个人是裴尚。
　　卫生间前的走廊相对狭窄，宋度然和沈成迎面碰上裴尚和另一个人，想装作没看到也是有点困难。
　　还是沈成比较外向，率先开口打招呼:
　　“裴总，久仰久仰。”
　　“这位是？”
　　一旁的男士递过自己的名片：
　　“鼎盛传媒，叶茂枝。”
　　沈成看着他的名片低呼了一声，随即也交换了自己的名片：
　　“鼎盛传媒的新掌门，久仰久仰。”
　　叶茂枝看到沈成的名片也恍然大悟似的：
　　“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京城最近新晋的‘战士’沈成沈律。”
　　三个人都是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交换完名片之后一阵寒暄。
　　宋度然自然是没有名片的，他只有一张脸，在这个场景下多少显得有点尴尬。
　　沈成先是想介绍一下他，但好像又找不到合适地措辞，最终只能：
　　“这位是……是宋二少，宋度然。”
　　宋度然眼见装空气不成，微微赔了个笑。裴尚看着沈成和宋度然一起出来，半天没做声。
　　叶茂枝看裴尚一直神情复杂地看着宋度然，立马会意，迎合着问：
　　“裴总认识宋二少？”
　　这个叶茂枝，表面看着单纯，实际每句话都话里有话，不像简单人物。
　　宋度然看裴尚有些犹豫，估计也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他咳嗽了一声，稍微往沈成身边靠了靠，像是刚刚注意到这个人一样，抬眼看着裴尚：
　　“裴总？不认识。”


第25章 
　　“不认识。”
　　宋度然语气带着坦然、谦逊, 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无所谓的淡然。
　　他身上的浅灰色西装布料还不错，搭配白衬衫，鲜有的严肃穿搭衬得整个人挺拔笔直。宋度然相貌是元气可爱型的, 严肃的西装在宋度然身上不仅没有显得古板老气，反而更衬得他那张脸娇俏漂亮。
　　他就那么漂亮地站在那里, 对着裴尚说：不认识。
　　宋度然说完之后几个人都没说话，他被裴尚盯得有点发毛，稍微躲了躲他的目光。
　　【瞪我干什么，我说不认识是为了你好！】
　　“小度还在读书, 认识的人少。”沈成打了个圆场。
　　裴尚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度然：
　　“嗯, 确实不认识。”
　　叶茂枝还没来得及给宋度然递名片，看裴尚转身要走，只能赶紧立马跟上他。
　　两人还没走, 沈成忽然拍了拍宋度然的肩膀：
　　“走吧小度，和我去门口接你哥。”
　　他拍肩地动作有些亲昵，还刚好拍到宋度然受伤的那只肩膀上，宋度然疼得立马疼地龇牙咧嘴。
　　“怎么了小度？”
　　沈成赶紧关切地拉住他胳膊, 另一只手顺势往他肩膀上攀。还没等宋度然回话, 本来已经转身要走的裴尚，忽然又走回来, 目光冰冷地在沈成的手上盯了一下：
　　“不认识没关系, 现在认识认识。”
　　说完就直接拉着宋度然的胳膊往厕所里走。
　　“哎，不是……”
　　宋度然被裴尚这么一拉直接带了过去, 别墅的厕所很大有独立门，宋度然还没反应过来裴尚就直接把门一关上来要扒他衣服。
　　“你疯了裴尚！外面有人！”
　　宋度然脸一下子急得又红又燥。
　　他不知道为什么先担心的不是裴尚扒他而是外面有人听……
　　裴尚没理他，解了宋度然一道西装扣子。
　　“你别……你要干嘛……”
　　宋度然觉得裴尚好像又犯病了，涨红着脸推他。
　　宋度然一推, 正好推到裴尚薄硬的胸肌上，推了两下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没了。
　　“知道外面有人就小点声。”
　　裴尚几乎压在他耳边说话。
　　宋度然被抵在墙上，裴尚直接又解了他一道衬衫扣子，顺着肩头往下一扯，宋度然已经没包纱布了，肩头的红肿淤青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有一大片印记。
　　裴尚像是微微松了口气，但又皱了皱眉：
　　“继续好好上药。自己不方便就去医院弄。”
　　然后他就松开手了。
　　“……”
　　宋度然一时间呆在原地，裴尚看着他被解开的扣子：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宋度然：“……”
　　【宋度然，你好辛苦啊。】
　　【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神经病家族呢。】
　　“那个沈成……”裴尚依旧站在宋度然对面，声音有些哑闷。
　　宋度然愤愤地看了一眼：
　　“沈成怎么了？”
　　【你倒是说啊！沈成用胶带封你嘴了？】
　　宋度然看到裴尚喉头滚了滚，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度然，他欺身过去，伸手帮宋度然理了一下衣领，声音很沙哑憋闷：
　　“至少，不要再让他检查你的伤口了吧。”
　　裴尚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打开厕所门。
　　沈成和叶茂枝两人还等在门口，每人脸上都写了十万斤为什么。
　　裴尚商务性假笑了一下：
　　“很高兴认识宋先生。”
　　然后就直接走了。
　　沈成上下打量了一遍耳朵余红未褪的宋度然，宋度然赶紧尴尬地瞎鸡儿解释：
　　“他，他就是爱开一些小玩笑~”
　　“小度，没猜错的话——”沈成忽然朝他眨了眨眼。
　　“怎、怎么了？”
　　沈成看着宋度然单纯懵懂的样子，笑着耸了下肩，低头凑到宋度然身边：
　　“他想睡.你。”
　　宋度然：“……你”
　　沈成看着宋度然害羞的样子，爽朗地哈哈大笑了两声：
　　“怎么结过婚的人了还这么害羞？”
　　他声音不低，来往已经有人在看他俩了。
　　沈成是标准的富贵浪子相，话说完那双桃花眼意犹未尽地在宋度然脸上游走了一遍：
　　“我们小度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你、你别乱说，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了？”沈成常年生活在国外思想open，十分不以为意：
　　“哥哥看那个陆进也配不上你，这个还差不多。你们又那层关系，又近水楼台……”
　　“哎呀你别说了！”
　　宋度然脑子里忍不住冒出那天晚上裴尚在自己家的画面，心里心虚地怦怦狂跳，急得顺手拿起一个毛桃塞到沈成嘴里。
　　“小度给的，就是甜。”
　　沈成咬了口桃子。
　　“……”
　　宋度然其实不想去接什么素未谋面的大哥，但他觉得与其又碰到什么颠人，还不如直接跟在颠人身边。
　　两人来到门口，宋明兆刚刚进门，他今年28岁，身上的咖色西装和皮带手表搭配妥帖，相貌英俊带点微微国字脸，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严肃又刻板。
　　天生大哥圣体。
　　他应该是刚刚赶过来，哪怕衣着再精致也掩饰不住风尘仆仆之气。
　　沈成上去夸张地和他半抱了一下拽了两句英文：
　　“明兆，太久没见了，真的好想你。”
　　宋明兆朝他点了点头，本来无意间往旁边看了一眼，看到之后显然是愣了一下，又停下目光确认了一遍。
　　宋度然有些尴尬地举起手：
　　“嗨，宋大哥~”
　　宋明兆几乎是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宋度然，神情复杂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没和他说话。
　　宋度然：“……”
　　【嘴巴长在屁.股上啦。】
　　“你们怎么在一起？”
　　宋明兆问沈成。
　　沈成大大咧咧笑了一下：
　　“我和你要那么多次微信都不给，这不回国不久就吃饭时候偶遇了。你说，我是不是和你们家人有缘分啊？”
　　宋度然看到宋明兆好像瞪了沈成一眼。
　　沈成和宋明兆又和几个人陆陆续续打了招呼，宋度然想装隐身，但上辈子的肌肉记忆还是让他也顺便礼貌地点点头，点完之后发现别人根本没看他。
　　宋度然觉得还是去小孩那桌比较好。
　　他刚想溜，一直没说话的宋明兆忽然沉声开口：
　　“站住。”
　　？
　　宋度然伸出去的jio微微悬空。
　　“跟我去见长辈。”
　　“我？”
　　宋度然指了指自己。
　　宋明兆微微皱眉：
　　“英文差，中文也听不懂了？”
　　“……”
　　宋度然蔫吧地跟在宋明兆身后，刚刚那个七八岁的小弟也跑过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宋度然，走到宋明兆身边乖乖地叫了声大哥，然后跟在他另一边了。
　　几个人先到了女士区，一个女人正在给另一个戴一串绿宝石项链，戴好以后一顿彩虹屁，姿态尽显谄媚。
　　宋明兆停步，叫了一声：“妈。”
　　女人保养地不错，看上去也就50出头，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
　　“明兆。”
　　她几乎是小跑了几步过来，十分热切地和宋明兆拥抱了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明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虚虚地抬了下手就松开：
　　“下午刚到。换过衣服就来了。”
　　周围几位女士看到宋明兆，都顺着宋母的意思夸了几句儿子英俊帅气、年轻有为。
　　“回来就好，我们都很想你。”
　　小弟也赶紧拉住宋明兆的手：
　　“是啊大哥，爸妈奶奶都可想你了，我也可想你了。”
　　其乐融融的画面，宋度然像个空气人。
　　“你爸公司今天实在脱不开身，估计晚点才能过来。还没当面去给李老爷子祝寿呢，咱们现在过去吧。”
　　女人看着宋明兆，满眼温柔思念。
　　“嗯，好。”
　　“你把他带着做什么？”
　　宋母从见到大儿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毫不掩饰地厌烦地瞥了一眼宋度然。
　　“妈。”宋明兆微微蹙眉叫了一声。
　　宋母语气变地冷淡了不少：
　　“他现在是陆家的人了，要去祝寿也是跟着陆家。”
　　宋度然刚才一直抱着胳膊以客观的态度观望着这个女人，他尽量试图从回忆里找找和这位母亲的牵扯。
　　很淡。
　　记忆里寻常家庭的母子之间摩擦，宋母从小对他的冷淡，小学就被送去住校，初中开始对他的穿着打扮展现出的厌恶……
　　回忆里牵扯的情绪很复杂，宋度然试图感受，好像唯独没有那份最应存在的爱，但也没有恨。
　　“我可以不去。”
　　宋度然开口。
　　宋母瞪了他一眼，先抬脚走了。
　　宋度然想往反方向走，宋明兆直接扼住他的胳膊拽着他跟着走。
　　宋度然：“……”
　　【你们小说里的1都喜欢强制对吧！】
　　宋度然被他拉着胳膊穿过大厅时候刚好在不远处看到裴尚，对方敏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家人不整整齐齐地来到李老爷子跟前，他的私人会客室和外面欧式华丽的装修不同，反而是古朴的中式风格，京韵十足。
　　老爷子七十岁高龄，身体状态看着不错，就是脑子稍微有点糊涂。看到他们家人进来，拉着宋明兆说了会儿话。宋母提了两句宋家生意上的事儿，老爷子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岔过去了。
　　他看着宋度然，思考了一会儿：
　　“宋二？”
　　宋度然猛地被点名，赶紧走上前点了点头。
　　老爷子又端详了他一会儿：
　　“你们家几个从小你就最漂亮，生得像个小女孩。”
　　“我记得你已经和陆家那个结婚几年了？”
　　“两年了。”宋度然恭顺回答。
　　老爷子不明所以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抬眼看了他一下：
　　“好好过日子吧。”
　　几个人出来以后宋母直接和宋明兆说了句“等会儿开席去爸妈那里”，然后就躲瘟神似的拉着小弟走了。
　　没等宋度然说话，宋明兆又拽住了他的胳膊。
　　宋度然：“……”
　　“大哥我是你的导盲狗吗？”
　　宋明兆瞪了他一眼：
　　“不拉着你怕你是又要闯祸。”
　　“你好像很讨厌我。”
　　“算不上很，一般。”
　　“……”
　　宋度然还想和他掰扯，两人一转角遇到了苏余。苏余应该是也见完李老爷子了，眼圈有点发红。
　　宋明兆看到苏余，忽然像脚下灌了铅抬不动步子了，脸上也终于有了除了扑克脸之外复杂的神情。
　　【嘿嘿，深情男二回国喽】
　　他忽然想到今晚苏万承也必来：
　　【嘿嘿，修罗场，我是土狗我爱看，嘿嘿。】
　　“阿余，你瘦了。”
　　宋明兆不愧是男二，一开口语气就充斥着沉着、多情与隐忍。
　　【不像裴尚那个狗，小嘴一动就会损人。】
　　苏余也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明兆哥，你回来了？”
　　宋明兆点点头，语气温柔：
　　“嗯，刚回来。这次，应该会待一段时间。”
　　苏余脸上也露出了鲜有地温柔无攻击的神色：
　　“好，回来……就好，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见见，以后想见还能多见。】
　　宋度然觉得，其实轮各方面条件，苏万承如果是个S级的话，宋明兆也能是A＋，其实也差得不多。如果苏余不是非得追求那种恨海情天虐恋情深，宋明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裴尚应该也是个S。】
　　“我也很……开心。阿余，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问这种废话干什么啊，直接问他明天有没有空啊！】
　　“我……挺好的。明兆哥呢？在国外一切都好吗？”
　　宋明兆苦笑地摇了摇头：
　　“不太好。在国外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时候工作压力也大，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孤独。很多时候都半夜惊醒，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不是大哥，你这时候卖什么惨啊，苏余已经够惨了，你俩在一起连连看吗？哪个男人不喜欢大猛1啊！】
　　果然，苏余没接话。
　　宋明兆有点尴尬，赶紧问：
　　“对了，你有ins吗？”
　　苏余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ins他有手有嘴吧？】
　　【拉他的小手！亲他的小嘴！强制爱才是坠吊的！】
　　宋度然为兄做1。
　　宋明兆感觉到苏余今天说话格外腼腆，猛地意识到宋度然还在自己手里，立马拽了一下宋度然：
　　“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
　　宋度然：“？？？”
　　“我靠大哥你……”
　　兄弟祭天，法力无边。
　　没等苏余再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痰腔共鸣的咳嗽声。
　　几个人一起回头，陆进抱着一双胖手站在原地，身后还有把他衬托地更秃更胖的裴尚。
　　“哎呦，明兆回来了啊？”
　　陆进年愈三十，是所有人里最老的，当然和宋明兆说话也不用敬称。
　　宋明兆看他一眼，冷冷地嗯一声表示作答。
　　显然，他俩不对付。
　　陆进饶有兴趣地眯着小眼看了看宋明兆和苏余，一副知道你们干了什么的油腻表情。
　　“陆总今天心情不错？”
　　宋明兆也毫不示弱地盯着陆进看。
　　陆进呼哧笑了一声，毫不掩饰：
　　“刚谈成一笔大生意，当然不错。”
　　“具体多大呢”陆进装模作样挠了挠下巴：“说了你应该也不懂。毕竟宋家的公司你一点儿都没参与哈。”
　　宋明兆眉头一皱，眼看就要杠起来，宋度然跑出来赶紧打个圆场：
　　“我们走吧，宴席要开场了！”
　　陆进又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宋度然，看到他被宋明兆拉着的胳膊的时候，忽然自己又架起了胳膊。
　　他根本不想也不需要挽着宋度然，这个动作无疑是做给在场人看的。
　　尤其是宋家人。
　　服从性测试。
　　宴会厅中乐声响起，周围人已经都陆陆续续往一层宴会厅走去，他们几个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宋度然看着陆进那条圆润的把西装绷紧紧的手臂，右手有些犹豫地在裤子上搓了搓。
　　【不拉？】
　　【拉？】
　　【反正隔着衣服，要不就眼睛一闭拉一下？】
　　正当宋度然大义凌然地眼睛一闭一睁时，宋明兆忽然快他一步走上前去，一把重重地拍在陆进背上，差点把陆进拍地一踉跄，宋明兆面上笑了笑：
　　“生意上的事儿我确实不懂，还得陆总讲讲。”
　　然后就直接架着陆进走了。
　　宋度然愣在了原地，裴尚忽然朝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表情中隐约还有点笑意，也走了。
　　他笑神魔？
　　宋度然和苏余一起跟上，他忽然想起来还没找机会把照片给裴尚，一摸裤子口袋才发现，他的钱包不见了。
　　他这一晚上不是被这个拉就是被那个拽，西裤口袋又浅，确实没意识到丢哪儿了。
　　“苏余你先去，我钱包丢了。”
　　宋度然有点着急，他的“写真”在那里面。
　　“宴席马上要开始了，你等会儿再找吧。这里没人会在乎一个钱包里的钱。”
　　“不行不行，还有其他东西，我去找找。”
　　“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没人会在意我在不在。”
　　宋度然说的是实话。
　　宋家父母觉得他碍眼，陆进也烦他，苏余有苏万承纠缠，他的作用就是在李老爷子面前露个面，现在走了都没人会发现。
　　宋度然真的没去宴会厅，一路猫着腰在地上忙忙碌碌寻宝藏。
　　寻饿了就拿一块自助小点心吃一吃，吃完继续找。
　　宋度然沿着一楼走到二楼，把刚刚走过的路都看了一遍，没找到啊。
　　他又问了几个侍应生，也都说没看到。
　　坏了。
　　不会落在李老爷子的会客厅里了吧。
　　这要是传出去……
　　二十岁小伙给七旬老人私.房写真当贺礼。
　　宋度然浑身冷抖了一下，赶紧往会客厅那边走去。
　　他路过一个屋子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一阵浓重的混不吝京腔：
　　“你丫这损招行吗我草？你不怕李老爷子怪罪啊？”
　　“怕个屁，他又不是未成年。事儿一出那就是你情我愿。”
　　“也是，这种事儿量他也不敢声张。”
　　对面那个人赞同地嘿嘿笑了两声：
　　“你丫也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子了。”
　　两人没再说话，屋里隐约传出一股烟味儿，宋度然皱了皱眉，心想这些npc是又打算干什么坏事呢。
　　冲着苏余去的？但他也实在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小说里哪场聚会了。
　　宋度然走到会客厅，主人不在他当然不好直接进去，找侍应生帮忙进去看了很久，都说没看到。
　　行吧。
　　别墅太大，他这两三层楼又找又问，基本已经过了一小时。等宋度然又回到一楼宴会厅的时候宴席已经进行了一大半，正是酒意酣浓时。
　　自助酒宴方桌沙发，主人亮过相之后众人立马又各自分区，年纪大点的长辈们都到了二楼的茶厅，这里基本都是年轻人。相比于刚才的客套尬聊，酒后通常更加放松。
　　宋度然注意了一下陆进，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正举着一杯香槟和一位穿着利落的女士说着什么。陆进很怕裴尚，骨子里那种。
　　但今天却一反常态，一直是裴尚态度更谦敛一点，加上陆进说的什么大生意。
　　显然，裴尚在行动。
　　宋度然站在门口，本来觉得没有进去的必要了，但又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对话，觉得还是提醒一下苏余比较好。
　　他刚进去找了半圈，还没看到苏余，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哎呦，这不是宋二少吗？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一道同样也混不吝的声音传来，语气还很尖锐。
　　他这一声嗓门很高，再加上宋度然刚刚进来比较惹眼，周围的声浪很快就低了下来。
　　宋度然一回头觉得有些头疼，他记忆里有这个人，住得不远，一个圈子的，以前一起玩过一段时间。后来宋度然就和他们慢慢疏远了。
　　男生西装是休闲款，浑身能有logo的地方全是奢侈品，整个暴发户二代打扮。可能也喝了酒，身上那股犯浑的劲气十足。
　　周围不少目光都集中在宋度然身上，宋度然很快摆正表情：
　　“没找。”
　　“没找个屁啊。”
　　说完他从手里变出个钱包：“你在找这个吧？”
　　他语气里火药味儿太浓，经常撕逼的朋友们都知道，要开始了。
　　果然，几乎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不是，太夸张了吧也……
　　“周哥，你拿人家钱包干啥，赶紧还给人家宋二少啊，不知道人家缺钱啊？”
　　他们那桌的几个人起哄，立马跟着笑了起来。
　　宋度然看了一眼陆进的表情，果然脸黑了。
　　姓周的没急着说话，而是拿着钱包故意在众人周围绕了一圈：
　　“哎不是我想偷宋二少这500块钱啊，主要是哥们捡着之后不知道钱是谁的，想着打开看看有没有证件，你们猜，看到了什么？”
　　他哗地一声把里面一个小牛皮纸信封拿出来，宋度然脸色猛地一变，就听他故意一字一句高声念道：
　　“个人写真，宋度然赠。”
　　几个人立马开始起哄，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小声交谈，有几个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宋度然。
　　好像他之前干过什么类似的丢人事儿。
　　果然，周哥身边一个女生帮腔：
　　“哎？我怎么记得，当年宋二少选老公时候，就是拿着两本财经杂志去咱们的聚会，一个一个拿着照片对人攀谈，最终选上了陆总啊？”
　　“攀谈”这词还算客气，可任谁听了都知道潜台词是什么。
　　“今年学聪明换手段了，开始自我推销了？怎么陆总不是还在这儿呢吗？”
　　“不是……”
　　没等宋度然开口解释，陆进果然直接黑着脸发飙了，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给谁的？”
　　宋度然：
　　【真踏马服了这个老六。】
　　“呦，看来陆总真不知道这回事儿啊？也不知道咱宋二少准备了什么样的写真。”
　　“我可不敢打开，要不然陆总亲自打开看看？”
　　“或者在场还有其他人认吗？”
　　【认你爹啊你要不要打开看看认不认识你爹】
　　他作势要往陆进那边走，宋度然也赶紧上前两步，在场众人好奇心兴趣都浓到了极致，眼睛几乎都黏在了那个信封上。
　　宋度然比他距离远点，就在他即将走到陆进座位旁边的一刹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尚忽然站起来，一脚直接狠狠踹在“周哥”肚子上。
　　他这一脚力气极大，周哥连人带照片一起飞了出去，场面顿时传来一阵杯碟摔碎的碰撞以及惊呼声。
　　没等“周哥”捂着肚子反应过来，宋明兆同样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
　　宋度然看到他用右手轻轻给身后的裴尚打了个手势，然后缓缓蹲下身，顺势捡起地上的照片信封，拿着信封拍了拍‘周哥’的脸：
　　“我弟给我的东西，你在狗叫什么？”


第26章 
　　裴尚身高腿长, 再加上小时候估计没少打架，架势稳动作狠，一脚下去力气极大, 人确实是飞出去的。
　　周哥捂着肚子在地上疼得叫不出来，周围那群哥们儿二代本来也叫嚣着想上来, 一看对面动手的竟然是裴尚，直接都傻了。
　　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一向人人能嘴两句的不受待见的蠢作精，怎么今天竟然有人护了？
　　还是这么爆裂的方式？
　　周哥又怒又羞，肚子挨踹五脏六腑都疼, 感受到宋明兆在拍他的脸, 抱着一种“我死你也别他妈好活”的心态，竟然忽然狠狠地把那个牛皮信封抢了过去，往开一抽一打, 整个人瞬间怔住了：
　　“怎、怎么会……”
　　周围离得近的人已经围过去，只见他手里拿的是一张拍立得照片，画面上宋度然站在艺大舞蹈系前端端正正，身着白色短袖, 一头短发利落清爽, 嘴角微微扬起，饱含少年清隽的意气风发。
　　“怎么会是这种照片？”
　　周哥蜷缩在地上拿着照片愣住了。
　　有一种千辛万苦下了几个T的极品白皮受捆.绑.play种子打开一看是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感觉。
　　“你以为会是什么照片？”
　　一直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的宋度然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然后伸脚, 黑色的亮面皮鞋踩在了周哥手上。
　　周哥立马疼地爆了一声粗口，宋度然像是才看到：
　　“啊, 不好意思，我在看照片，没看到你的手。”
　　周拱此刻敢怒不敢言，这个圈子的人, 是他们，以及他们爹妈都得罪不了的人。
　　宋度然脸上表情很严肃，下巴微微扬起，那双漂亮没有攻击性的杏眼此刻仿佛蒙了一层阴翳，深不可测。整个人和照片上那副开朗亲和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又用脚碾踩了几下周哥的手，直到他又疼又耻地松手把照片扔下。
　　“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捡到东西要还给别人？”
　　“你之所以急得连信封都没有打开就在这儿撒野，是因为你压根认得这是我的钱包。从你捡到那一刻起就在想怎么坑害我了。”
　　宋度然长得再漂亮清瘦也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此刻穿着西装居高临下地站在地上人跟前，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话，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我不是！谁他妈认识你的钱包啊！”
　　【我管你认不认识，就许你坑我是吧？】
　　“捡到别人的钱包，在明知失主的情况下恶意揣测大肆宣扬，这就是你们这群所谓光鲜亮丽豪门少爷小姐的素质么？”
　　宋度然言辞铮铮，脸上的严肃一点也不夸张，好像不仅仅在因为自己的事儿反击，更像是对这个群体的……
　　集体鄙视。
　　“靠，宋度然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做的事儿……”
　　“说以前是吧，那就一起详细说说？”
　　宋度然环顾了一圈他们那桌。
　　果然，他话一出口几个人脸色都立马变了。
　　京城二代的圈子吃喝不愁，物质满足到一定程度开始就会寻找精神的刺激，小团体圈子里不能人人都是老大，总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才能有成就感。
　　以前宋度然在家里不受宠，做事儿又不如他们狠辣，手里也拿不出来多少钱，其实一直都被他们暗戳戳地当小弟当枪使。
　　等到后来没等他们不带宋度然玩，他倒是自己主动退出了，才算是彻底惹了这群人。
　　他们以前干过那些破事宋度然知道太多了，他此刻的眼神大有一种大家都同归于尽的平静疯感。
　　要是宋度然真的在宴会上把他们干的那些肮脏事爆出来，指不定谁才是今晚的笑话。
　　“周拱，你他妈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宋少爷道歉！”
　　那群人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周拱，一脚踢了过去：
　　“赶紧的，道歉会不会，好好的宴会你说你抽什么疯捡人钱包。”
　　“对啊，周拱做错事了就要道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行了，赶紧给宋少爷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
　　周拱躺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群他称为好兄弟的人，这群人不帮着他就算了，居然带头叫他给宋度然道歉？？
　　“哎？光道歉可不行啊。”
　　一直没说话的沈成忽然开口，他一边慢慢悠悠蹲下把那张照片捡起来：
　　“捡到失主照片进行敲诈勒索，哥们儿，犯法了。”
　　“你又是谁你很懂法吗？！”
　　“不巧，君合律所，沈成。”
　　“……”
　　周拱一听到犯法忍不住有点打抖，他们平时在怎么混也没闹到过警局，这要是被自家爹妈知道了腿也得打折了。
　　而且听他们这意思，这群人根本没有想保他的打算，甚至也当看小丑戏一样置身事外了。
　　“那、那你想怎么办，我赔你点钱行了吧？”
　　他话一出口先是裴尚笑了一声，紧接着沈成也笑出声了，紧接着周围众人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种场合，面对这些人谈钱，真的是哄堂大笑了。
　　周拱心想他笑什么，他又没钱，结果看了一眼裴尚抱着胳膊站在宋度然身后那眼神，好像有一种他能用钱帮宋度然把他砸死的感觉。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拱也就二十出头，脸上又羞又愤，狼狈地爬起身，低着头站在宋度然面前：
　　“宋二……不是，宋度然，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给你道歉了。”
　　“你要实在还觉得生气，我把我自己的写真照给你……”
　　众人：“……”
　　他作势真的拿出手机翻找起来，宋度然往后退了一步：
　　“我对这种这种东西没兴趣。你刚刚是想拿给谁看，现在同样拿给谁看。”
　　所有人几乎都愣了一下，想到刚刚他是要叫嚣着给陆进看，周拱也愣了一下，忙着手机脚下踟蹰地朝陆进看过去。
　　有这一出陆进本来已经够丢人了，见周拱还真的在看他，直接怒吼了一声：
　　“滚！！！”
　　周拱直接推开周围一个跟过来的人，低着头大步走出宴会厅了。
　　一场闹剧至此结束，宋度然直接成了焦点中心。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目光还在宋度然身上回味，他们也不知道这明显和那些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小少爷怎么会被针对，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
　　还有不少认识陆进的人也看他几眼，自己老婆受了气还得靠别人帮平，这男人的面子真是比皮燕子都不值钱。
　　宋明兆把那张照片从沈成手里拿过来，收回自己上衣的西装口袋，拉着宋度然坐到了自己身边，这回手上轻了不少。
　　恰逢宴会厅舞台中央有乐声响起，一个优美的声音中英双语介绍了一下，由李老爷子请来的一个国外大师带来钢琴演奏。
　　灯光稍稍暗下，宋明兆端起酒杯大大地闷了一口酒，低声问宋度然：
　　“没看错的话，刚刚替你踹人的，是陆进的表弟，裴尚？”
　　宋度然心里有点烦躁，他还是没看到苏余，听宋明兆这么一问，目光下意识朝裴尚那边看去，裴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嗯。”
　　“他在……帮你？”
　　宋明兆情绪有些复杂。
　　“嗯。”
　　宋度然又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没等宋明兆再问，周围已经有人过来和宋明兆推杯换盏了。宋明兆不太喜欢喝酒，客套推辞了两句，架不住对面说什么这么久没回国还不赏脸，叮咣地碰了几个。
　　还有几个人陆续过来要和宋度然喝酒，宋度然说了一声不喝酒，压根杯都没打算拿。
　　之前一直坐在陆进身边的秦总秦女士忽然站起身走过来：
　　“你是陆总的妻子？”
　　“怎么了？”
　　秦总不知道他是气没消还是对自己有敌意，笑了笑：
　　“没怎么，能加个微信吗？”
　　“不加。”
　　宋度然直接拒了。
　　陆续还有几个人过来和宋明兆寒暄几句过后要加宋度然的微信，宋度然一律拒了。
　　如果说这件事之前他对这个场合以及这些人最多是无感，那么从现在起就是一种从心底里的厌恶了。
　　捧高踩低，满嘴虚话。
　　宋度然觉得有些憋闷，站起来边给苏余打电话边往出走。
　　铃声响了很久，不接。
　　他刚走出宴会厅，就看到裴尚正在大厅的沙发里坐着。
　　宋度然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朝他走过去，坐在了裴尚身边的沙发上。
　　裴尚看了他一眼：
　　“吓着了？”
　　宋度然摇了摇头。
　　“烦了？”
　　“嗯。”
　　裴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度然，没说话。
　　“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喜欢吵闹，尤其是钢琴曲或者剧乐。”
　　宋度然：“……”
　　“你看我跳舞那天不是挺认真的么？现在嫌吵了？”
　　裴尚仔细听了一下，这个声音很实，是宋度然用嘴巴说出来的，不是在心里吐槽的。
　　他忽然觉得宋度然很可爱。
　　原来他生气的时候，闷怼怼会变成明怼怼。
　　他忽然站起来看着宋度然：
　　“你要是嫌烦我现在就带你走。什么陆进你爸妈你大哥。”
　　“谁都不用管。”


第27章 
　　金碧辉煌的别墅里人影绰绰, 轻柔的音乐与香气共萦，裴尚手里拿着西装外套，眼神认真的看着宋度然。
　　语气看似随意, 但隐约又能听出来笃定。
　　谁都不用管……
　　私、不对，公奔啊？
　　宋度然看着裴尚被灯光镀浅了点的眼眸, 稍稍怔了一下。
　　“不行，我得先找到苏余。对了，你看到苏余没有？”
　　裴尚愣了一下：“没见过。”
　　宋度然又拿出手机打了一次电话，这次苏余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恰逢宋明兆喝得已经有些晃悠地从宴会厅里走出来, 机械女声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和宋明兆摇晃着的身影在眼前重叠。
　　宋度然脑子里猛地冒出一句话：
　　【后来宋明兆和他说过几次后悔, 如果那天聚会上他没有喝多，也许后面的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这句话嗡地一声像是在宋度然脑子里炸开了，他直接冲过去问宋明兆：
　　“大哥, 你多久没回国了？”
　　宋明兆不明所以：
　　“两、两年多。怎么了？”
　　对上了，时间对上了。这就是宋明兆回国以后出席的第一次宴会，也就是这次他喝了很多酒！
　　“苏余可能出事儿了，你现在赶紧跟我去找人。”
　　宋明兆还没从刚刚宋度然的风波里缓过来, 一听他这么说, 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先安静点慢慢说……”
　　【安静个屁啊。】
　　宋度然一把拍在他肩膀上神色焦急郑重：
　　“我先去找人，你叫上沈成一起过去。不然你后悔一辈子。”
　　原书里这次聚会上苏余被人下了药,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个关键的误会却没有当场解释清，让苏余和苏万承又误会虐恋了n章。
　　小说里的情节尚且写得让人难受, 更别说如今实打实地在经历。
　　刚刚一张照片已经掀起了那种波澜，他不敢想象苏余真经历了这种事儿会有多痛苦。
　　从穿书到现在，直到此刻，那种深陷其中身不由己的感觉仿佛才汹涌侵蚀而来。
　　裴尚见宋度然忽然这么着急, 快走了两步跟过来：
　　“怎么了？”
　　宋度然在这一刻心头轻微地颤了一下，焦急的眼神中犹豫了一刹那：
　　“裴尚，你信不信我？”
　　裴尚蹙眉：“说事。”
　　“苏余可能被人下药了，应该就在二楼或者三楼但我不知道哪个房间，我刚刚让宋明兆去叫沈成了。”
　　裴尚也知道他的意思，这种事当然不好大范围让人知道，当即道：
　　“你去二楼我去三楼，两层楼每层12个房间，你从东开始我们分头找。”
　　“好。”
　　他俩一起快步跑上楼，宋度然往东边跑去，以极快的速度一间一间推门。
　　房间基本都是空的，宋度然找得很快。
　　直到看到一间隔着门能感受到光亮，门口还飘出一阵怪异旖旎的香味。没等宋度然敲门，里面人正好打开门出来。
　　宋度然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晕在床上的苏余，出门的人被他吓了一跳，立马回退了一步：
　　“我草他妈谁啊……”
　　宋度然直接狠推那人一把往房间里走，那人一看被抓了现行，再加上只有宋度然一个人，直接抓起门边的凳子往宋度然身上砸。
　　宋度然弯腰躲了一下，身体撞在背后的柜子上，他敏锐地往门边撤步。男人拿起凳子就要再砸，宋度然直接先一步跳起来踹到他拿凳子的手上。
　　他踹完自己也往后踉跄了一步，那人手里有工具，再加上体型比宋度然壮很多，先是愤怒道极致骂了一句：
　　“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他又先一步爬起来，眼见凳子就要再落下来，宋度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
　　“阿然接着。”
　　宋度然回头，裴尚已经远远跑来了，直接朝他扔来一个硕大的水晶烟灰缸，宋度然跳起来接住，身形灵活地一躲来到那人身后。
　　圆润的后脑勺暴露在宋度然面前左手抓住男人的后脖领，手上青筋暴起，右手手心汗涔涔地捏着那么烟灰缸。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可能觉得脑袋后面凉飕飕的，着急大喊了一声，宋度然抬起的手稍微犹豫了那么一刹那。
　　“砸。”
　　身后裴尚声音沉稳坚定。
　　宋度然没再有半分犹豫，拧眉起跳，手里的烟灰缸狠狠砸到那颗后脑勺上。
　　-
　　宋明兆和沈成赶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裴尚叫了别墅的私人医生先，苏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好在没有其他危险，先被转移到了三层的房间。
　　沈成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拿出手机做了基本的证据拍照保存，说了一句他去尽量要监控，看了一眼地上被砸晕的男人，有些微妙地看了宋度然一眼先走了。
　　苏万承冲过来的时候宋明兆还在，苏万承像疯了一样要找宋度然要人，裴尚把人退甩开：
　　“少发疯。”
　　宋度然沉着声音：
　　“我们赶来的时候下药的人还在，苏余只是晕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苏万承愣了一下，不知道宋度然给他解释这个干什么，红着眼睛：
　　“就算发生什么老子也不在乎！”
　　“宋度然，今天算我欠你一次，以后除了玩命的事儿，只要你开口我必办。”
　　他说完就又风风火火跑到三层去找苏余了。
　　宋明兆看着疯一样冲进来又冲走的苏万承，眼神里有愤恨、怒意、隐忍，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最终脚下没能动步。
　　他们这波人先赶来事儿闹起来之后，下药的男人才被发现去叫他的同伴，不一会儿来了好几个人，直接来了几个李老爷子的保镖把两拨人分开了。
　　宋度然和裴尚被请回了二楼的私人会客厅，屋外黑压压守了好几个保镖。
　　裴尚走到宋度然面前，直接动手上下检查他身上：
　　“没伤到吧？”
　　『』
　　宋度然摇摇头：“没有，他就是拿凳子砸我，我躲开了。”
　　“每一次都躲开了？”
　　宋度然点点头。
　　“嫂子身体这么灵巧？”
　　裴尚声音轻柔，还带着点玩笑气，宋度然知道他是在缓和气氛，也稍微放松了点，扯了扯嘴角。
　　“接你烟灰缸那下手倒是挺疼。”
　　“我看看？”
　　裴尚顺势就要拉过来他的手看，宋度然看了看门口的保镖们，摇了摇头把手藏在背后了。
　　“所以，他是谁？”
　　宋度然看这阵仗，以及刚刚沈成和宋明兆欲言又止微妙的眼神，再加上敢在这种场合下药并且成功的原书反派，一定不是简单的反派。
　　裴尚思考了一下：
　　“他本身不是谁，他爹的名头比较大。”
　　裴尚说话点到为止，京城里有钱人太多了，能让他们这些人都缄口的，应该是什么高干子弟。
　　“你和苏万承都觉得大？”
　　裴尚沉默了一下，看着宋度然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所以在他心里，他和苏万承就是最厉害的人了？
　　裴尚稍微扬了扬嘴角：
　　“嗯。”
　　“那我算是把他得罪了。”
　　宋度然客观陈述。
　　“怕吗？”
　　裴尚问他。
　　宋度然盯着门口思考了几秒钟：
　　“做都做了，怕有什么用。”
　　这本来就是不符合苏余意愿的一个意外，而且他也会为此痛苦消沉几年。小说里的语言不过是推动情节的话，可当事儿真正发生在他眼前，甚至他已经提前知道了，不做不是中国人！
　　裴尚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好像轻轻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难道这个人已经厉害到能像小蚂蚁一样捏死我的地步了？】
　　【感慨我年纪轻轻大限将至了？】
　　裴尚没看他，目光一点点变得冷鸷，声线冷漠：
　　“遗憾他太脆，才砸了一下就晕了。”
　　不一会儿李老爷子的管家来传话，说这件事儿他们大概了解了，具体情况还得等苏余醒来再说。毕竟两方都是客，李老爷子现在帮谁说话也不合适。
　　宋度然记得之前所有人说得都是“李老爷子”，只有苏余说得是李爷爷，估计关系还不错。再加上有苏万承，这事儿应该不会太吃亏。
　　没等宋度然想完，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夹杂着宋明兆几个急促的“妈”字。
　　含妈量这么高？他妈来了？
　　没等宋度然探头，宋母就踩着高跟鞋急愤地走进来，看到宋度然的那一刻，直接扯下身上随身背的小包要朝宋度然砸过去。
　　宋明兆眼疾手快拨拉了一下，小包改了方向落到地上。
　　裴尚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脚边的小包，微微蹙眉，用鞋尖往远踢了踢。
　　“裴、裴总？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宋母本来已经急愤地满脸通红，已经要发作了，一看裴尚竟然也在这儿，诧异了一下硬生生把话吞回去。
　　“你有事儿吗？”裴尚冷声呵问。
　　你。不是您。
　　宋母环视了一圈周围，沉默的大儿子，什么都不懂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儿子，还有眼前这个惹祸精。
　　“宋度然，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她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全然不顾门都没关，门口没走的保镖不说，来来往往也还有不少看热闹好奇的人。
　　裴尚冷着眼看了一眼宋明兆，宋明兆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为难：
　　“妈，这回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阿然不拦着，苏余，苏余真的会出事！”
　　宋母冷冷地瞪了一眼宋度然，又看着宋明兆：
　　“他和那个苏余关系难道很好吗？为什么只有他知道？明兆，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会被他骗？”
　　“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爸爸那边还走过开，我想象不到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裴尚刚想说什么，宋度然忽然轻轻拉了他一下出声打断，他看着眼前的女人：
　　“那个，单独聊聊。”
　　他语气过于疏离冷静，没有害怕畏惧愧疚，也没有刻意的幸灾乐祸，疏离地甚至像是……和自己的母亲不太熟。
　　宋母愣了一下，看了宋明兆一眼，裴尚也看了一点宋度然，宋度然朝他点了下头，裴尚对宋明兆道：
　　“外面等。”
　　宋明兆拉着小弟和裴尚一起出去，顺便把门从外关上。
　　等宋母再回头的时候，宋度然在沙发上坐下了。
　　宋母：“……”
　　“你想说什么？”宋母语气仍十分激动。
　　宋度然坐在那儿，从头到脚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她长得不错，宋度然和她有几分相像。
　　不过可和他自己的母亲气质完全不同。
　　“你想让我怎么解决？”
　　“你自己惹得祸，你现在问我怎么解决？”
　　宋母一双美目愤怒地瞪着他。
　　“不想让我解决你现在就不会来找我了。”
　　宋度然有些不耐烦。以宋母刚刚对他那个避之不及的态度，但凡不是想了什么馊主意也不会“屈尊”来找他。
　　宋母从地上捡起小包，一屁股坐在宋度然对面，捋了捋耳鬓散下来的一缕头发：
　　“我会想办法打听到陈家那儿子住院的地址，你明天去道歉。不，不明天，等会儿就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哭闹也好卖惨也罢，让他们原谅你！”
　　“你要有本事就拉着你老公一起去道歉，没那个本事就决口别提宋家。”
　　宋度然静静地看着她说完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稍稍蹙了蹙眉，语气有些阴阳：
　　“哎？妈，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刚刚发生了什么啊？”
　　宋母愣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不是你和陈家儿子打起来了吗？”
　　宋度然看她确实没来记得了解清楚，摇了摇头：
　　“不止。准确地说，是我把他打了，不仅打了，还砸晕了。”
　　“你！你！”
　　宋母震惊地看着他，指着宋度然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找死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害死宋家啊？”
　　宋度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所以我觉得，您说的道歉，可能没用啊。”
　　宋母这时候就算再生气也看出来宋度然这副无所谓，甚至想拉着整个宋家一起死的态度了，喉头哽了几声，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不是，阿然”她深呼吸了一口，眼睛往旁边看了看，像是尽量克制着自己不上去抽宋度然两巴掌：
　　“阿然，你听我说。”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长辈们都走得早，现在全靠广告公司撑着。你爸每天早出晚归，你哥哥还没娶老婆，你弟弟也还小，如果真的得罪了陈家，咱们家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啊！”
　　“哦……”
　　宋家，爸爸，哥哥，弟弟，他亲爱的母亲已经替所有人都想到了。
　　“那我呢？”
　　宋度然语气有些嘲讽。
　　“你……你……”宋母苦笑了两声，满脸嘲讽地看着他：
　　“你不会真的以为，陆进能保得了你，或者说，陆进会为了你得罪陈家吧？”
　　原来他和陆进的关系，宋家一直也是知道的。
　　也是，不稀奇。
　　宋母看他陷入了思考，以为是他怕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度然，冷笑了两声，语气恢复了那一贯的冷漠：
　　“我劝你去道歉也是为你好，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准备往出走。
　　“妈。”
　　身后忽然传来宋度然有些轻飘飘的声音。
　　宋母顿了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宋度然坐在沙发上，表情看不出情绪，褐色的眼眸深沉如夜。
　　宋母咬肌隔着脸颊动了动，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倒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不是亲生的。”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半分闪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宋度然。
　　宋度然也这样看了她一会儿，末了起身走到她身边：
　　“妈，早知道我打他会连累宋家的话——”
　　“我一定多砸几下。”
　　宋度然说完拉开门就走，宋母边怒骂边往出追，门一打开宋明兆和小弟赶紧拦着宋母，眼神中有些怨怼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你先回去，我明天去找你。”
　　宋度然瞥了他一眼：
　　“能找到再说吧。”
　　说完就直接走了。
　　陆进那边不知道是喝大了压根没听到消息，还是听到了压根不想管躲起来了，竟然没出来搅和事儿。
　　裴尚和宋度然一路出门，裴尚今天竟然没喝酒，他等门童开来了车，接过钥匙带宋度然上车。
　　“裴总，麻烦去这个地址吧。”
　　宋度然把他新租的房子地址发给裴尚，裴尚看了一眼那个老旧的公寓名字，把手机关了。
　　“陈家人不是好惹的，你现在往后边看看，是不是有车跟着我们。”
　　宋度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真有。
　　“那麻烦你把我送到学校吧。”
　　“学校也不安全。”
　　“……”
　　“哪儿安全？要不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吧？”
　　宋度然嘟嘟囔囔。
　　裴尚顺手在车载屏幕上点出来一个“房子”的图标：
　　“这儿安全。”
　　宋度然：“……”
　　宋度然觉得裴尚现在可能没再开玩笑，就也没再说话，静静地靠在座椅上。
　　从出生起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几乎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哪怕后来有了妹妹对他的爱也未减分毫。家里是搞实业生意的，爸妈知道他对这些没兴趣，生意上的事儿没有逼他学过一天，相反倾尽全力支持他学舞蹈，还投了上千万给他毕业之后开自己的工作室。
　　他虽然知道这样的家庭关系是格外幸福少见的，但也不会像原主这样……
　　他隐约记得宋母生他那段时间家庭关系极差，好像也产后抑郁过。但无论如何，这并不是他想主动造成的。
　　原主记忆里那些从小的疏离、冷淡、怪怨甚至厌恶咒骂的感情从心底里传来，两个时空对于家庭、父母极大的反差感让他有些闷得喘不过气。
　　他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地心疼宋度然，但此刻，他就是宋度然。
　　宋度然伸手，降下来点车窗，把头侧过去怔怔地看着窗外。
　　他感觉裴尚在戳他，大概戳了几下他才反应过来，宋度然回头，裴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一根剥了纸的巧克力棒棒糖，一只手举在他面前。
　　裴尚拿棒棒糖，画面极其违和。
　　宋度然怔着没动，裴尚看了他一眼：
　　“还得亲自喂啊嫂子？”
　　说完真要凑过来往他嘴边放。
　　“不用了不用了。”
　　宋度然赶紧把棒棒糖叼进嘴里。
　　甜滋滋的。
　　甜味儿从味蕾一点点蔓延，随着温热的唾液的吞咽到胃里。
　　暖暖的。
　　“你车上怎么会有棒棒糖？”
　　“我车上还有很多别的，要看吗？”
　　“嗯？”
　　宋度然大脑飞快转了一下，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不了不了。”
　　裴尚看着他这副表情，本来已经收回去的手竟然又拿了出来，忍不住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宋度然怔了一下，把棒棒糖拿出来微微蹙眉看他：
　　“你别乱摸，摸人头长不高个儿。”
　　“不是钻人□□才长不高么？”裴尚反问。
　　宋度然：“……”
　　他就这么叼着棒棒糖一路吮吸着。
　　【还好，这个世界还有裴尚。】
　　他不知道是从哪天的阴差阳错开始和裴尚有了这么紧密的接触，也不知道裴尚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还好，这个世界……还有裴尚。】
　　车子很快开到裴尚的别墅，宋度然棒棒糖也吃完了，他下车之后把棍棍小心翼翼地扔在了门前的垃圾桶，心里有些忐忑。
　　裴尚停好车回来输入密码，要打开门的那一刻，宋度然忽然把手按在他要拉门的手上：
　　“家、家里还有别人吗？”
　　裴尚看着他有些忐忑的眼神：
　　“有保姆，不是钟点工。”
　　“哦哦。”
　　宋度然把手放开迈步进门。
　　“不过我一小时前给她放假了。”
　　裴尚跟在他身后贴得很近，反手把门关上。
　　“……”
　　裴尚的别墅是两层半，很大，灰白黑三色简约设计，基本都是智能家居用品，一尘不染，浓浓的霸总味儿。
　　换句话说就是没人味儿。
　　裴尚看宋度然步子都不敢动，低头微微扬了扬嘴角：
　　“不用紧张嫂子，你今天睡我这儿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不是……”
　　宋度然换好拖鞋，裴尚很快给把他带到了主卧旁边的客房，都在二层。
　　他找出一套全新的睡衣扔给宋度然：
　　“酒店款，凑合穿。”
　　宋度然定睛一看那条白色的衣服：
　　“睡、睡袍啊？”
　　裴尚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我不会在家提前给男人准备睡衣。”
　　宋度然反应了一下这句话，赶紧认同地点了点头：
　　“懂，懂。”
　　裴尚看着他那样，在心里说了句“懂什么懂”，就自己也先去洗澡了。
　　裴尚就这么走了，宋度然抱着那条白色丝绸睡袍有点呆滞。
　　【嗯……他洗完就直接睡了吧？】
　　【那、那为什么说先去洗澡呢？】
　　【洗完澡，该、该干什么了呢……】
　　宋度然上辈子的出柜程度仅停留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算一算这还是两辈子以来，他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也喜欢男人的男人住在一个房子里。
　　还是一个大口魔。
　　虽然他是一个好人，也帮了他好多次，但这和他好涩不冲突。
　　小说里都是就是能力越大，越好涩。
　　越大，越涩，越带感……
　　宋度然打了个冷战，把睡袍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去洗澡。
　　裴尚很贴心，给客房里也安装了浴室。
　　但这也侧面造成了他足不出户就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床的效果。
　　宋度然把头发吹得半干，在浴室的镜子里照了好一会儿，这个睡袍的长度是正常的，但是它的材质很不舒服。或者说，宋度然有点不适应。因为他除了脸有点红以外，竟然还……还……被布料磨地激..凸了。
　　宋度然脸更红，他伸手摸了自己的额头，果然热热的。
　　他上辈子就有这个毛病，一旦压力大劳累或者情绪激动过后，放松下来身体就会微微发热。
　　宋度然洗得很慢，再加上吹头发大概有半个多小时。
　　裴尚还没好吗……
　　他热得有些口渴，想出门去喝杯水，但又怕刚好碰上裴尚了。
　　那样可不好。
　　那是小说里爬.床勾.引霸总的典型案例。
　　但他真的很渴。
　　宋度然回头看了一眼客房的灰色大床。
　　真的好大一张床啊。
　　他感觉更渴了。
　　宋度然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刚打算听听外面的动静，就听到裴尚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很稳重的，两声。
　　裴尚的手敲在门上，砰砰作响的却是宋度然的心。
　　他心里砰砰跳了两声，赶紧跳回床上假装坐着，稳好声音：
　　“请进。”
　　裴尚拧动门把手：
　　“没锁门啊嫂子。”
　　“锁、不是，我忘了还能锁门了。”
　　宋度然觉得他是紧张地昏头了。
　　裴尚有些调笑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给他端的水放在床头，人靠在床边看着宋度然。
　　“不是……”
　　【怎么你穿这样啊？？】
　　宋度然看着裴尚，他想象裴尚这种禁欲骚人睡衣应该也是什么真丝黑袍，搞不好还带点什么镂空花纹，没想到他的睡衣特别工整，就是普通的黑色长款居家服。
　　配上他那张禁欲的霸总脸，把宋度然衬得像个……像个小嘎嘎。
　　裴尚笑了一声：
　　“嫂子以为我会穿什么样？和你一样？”
　　裴尚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向宋度然身上扫来，宋度然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激，，凸。
　　他红着脸：
　　“不、不是。”
　　“你脸怎么那么红？用沸水洗得澡？”
　　裴尚微微蹙眉。
　　他这个房间的灯光很暗，而且不是黄色，是白色，有点像模拟月色的那种感觉。
　　灰银色落在宋度然白里透红的皮肤上，衬得整个人都更漂亮了几分。
　　“对，对，我喜欢热水。”
　　裴尚没听他尬解，直接走上前来朝他伸手。
　　不同于以前在陆进家的时候，裴尚这次靠过来动作极其熟练。
　　主场作战。
　　宋度然屁股下意识往后挪动，后脑勺却已经被裴尚的大手捂住，让他退不得。
　　“小叔子你……”
　　没等宋度然再说话，裴尚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你发烧了？”
　　他坐着裴尚站着，裴尚又那么高，这个动作下宋度然的脑袋刚好卡在他腰间的地方。
　　宋度然瞬间感觉自己脸更烫了：
　　“没，没有，我情绪激动过后身体容易发热。”
　　“真的，不信你摸摸脖子。”
　　裴尚停顿了一下，翻手用手背从宋度然的脸滑触到雪白的脖颈上，确实热得挺均匀。
　　宋度然深长的呼吸打在腰间，隔着睡衣裴尚都能感觉到那种温热。
　　他也有些不适。
　　他把宋度然松开：
　　“好一点了吗？”
　　“什么？”宋度然有些茫然。
　　裴尚瞥了他一眼：
　　“心情。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还有，最后和你母亲的对话。”
　　“你听到了？”
　　裴尚哂笑了一声：
　　“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宋度然唔了一声，稍稍低了点头。
　　一滴未干的水珠啪地掉落在床单上。
　　“陈家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事情发生在李家，李老爷子不可能不管。再说，不是还有苏万承么。”
　　宋度然本来想问问他这两个人能管得住什么陈家吗，但是转念一想，反正事儿已经出了，再过多担心纯属内耗，没有必要。
　　该面对什么面对就好了。
　　“你说得对，有李老爷子和苏万承。别连累你就好。”
　　宋度然确定他当时是把陈家那儿子按着头砸的，他应该没看到扔烟灰缸的是谁。
　　裴尚听到他说“连累”，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
　　两个人一时间没说话，裴尚看着宋度然，宋度然就在他面前思考了一会儿。裴尚也没闲着，走到床头把那个每天7点准时响起的闹钟关了。
　　“裴总。”
　　他忽然抬头，目光迎着裴尚开口。
　　“嗯？”
　　“我们合作吧。”
　　宋度然忽然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
　　“合作什么？”
　　裴尚还从来没见过有男人在这种场合说合作，双手环抱在身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查过关于你的资料，虽然很少，但还是查到你父亲曾经也是一位企业家，后来在你很小的时候公司破产，原因是资金链断裂。”
　　“你一直接触陆进，以几乎没有任何收益报酬的方式给他介绍工程项目，就连今天让我尽量不要惹陆进，也是因为给他‘介绍’了一笔超乎他能力的大生意吧。”
　　“如果我没猜错，当年你家，就是被陆家，或者有陆家在内的几家这样偷偷搞垮的吧？”
　　宋度然看着裴尚的眼睛，其实过往的事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再加上宋度然知道裴尚必然要搞垮陆进这个终极目的，再加上他狠辣的做事手段和报复心理，并不难猜。
　　果然，裴尚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地严肃起来，眼神中恢复了一些惯有的警惕与阴鸷。
　　他打量着宋度然，不语。
　　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你放心，我没有打乱你的计划。我只是想和你合作。”
　　“目的？”
　　“我要离婚。”
　　宋度然看着裴尚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他感受到裴尚的手指好像微微震动地蜷缩了一下，呼吸频率好像也肉眼可见地改变了。
　　“不是净身出户的那种离婚，是要把当年因为这场婚姻宋家、陆家得到的东西一起毁掉的离婚。”
　　“我手里有一个能帮到你的人。”
　　宋度然仰着头，认认真真说出这几句话。
　　他又看了宋度然好一会儿，眼中的情绪渐渐变得不明了。
　　他好像轻轻提了一口气：
　　“就算没有你，我也照样能搞垮陆进。”
　　“况且，陆进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表亲，嫂子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联手？”
　　银灰色的灯光下，宋度然漂亮的小脸仍旧那么扬着，静静地听着裴尚严丝合缝的质问。
　　这个问题很难，宋度然明显吞了一下口水，但目光仍旧毫不躲避地迎着裴尚。
　　渐渐地，他的身形不再那么僵硬，目光仿佛变得柔软潮湿，发稍晶莹的水滴顺着脖颈滑入睡袍，低落在床单上，红润饱满的嘴唇轻轻张吐：
　　“我知道”
　　“我知道……”
　　“但是……”
　　宋度然忽然身形有些颤抖地半跪着直起身体，纤长的睫毛翕动，漂亮的眼睛目光潮湿地看着裴尚，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拽在他的袖子上：
　　“裴总，求求你嘛。”


第28章 
　　“求求你嘛。”
　　裴尚看着宋度然潮红脸颊上的那双泛着湿气的眼睛。
　　他就是故意的。
　　“求我什么？”
　　裴尚嗓音沙哑。
　　“求求你, 帮我离婚。”
　　宋度然捏着裴尚袖子的手还晃了晃。
　　“……”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这只不过是小嫂子的绿茶方式，裴尚的呼吸还是忍不住变得急促、潮热。
　　宋度然看到裴尚的锁骨因为呼吸的加深而有了起伏, 他肤色也偏白，平时常年戴表, 此刻摘了，手腕处露着一截浅浅的腕痕。和黑色袖子对比，浓重的禁忌味道。
　　裴尚的眸色在灯光下愈显暗沉，他忽然伸手, 粗大的手掌指尖在宋度然耳后摩挲。
　　耳部神经密集, 他的指尖偏凉，宋度然耳朵烫得厉害，一凉一热接触, 宋度然浑身麻地颤栗，在裴尚面前狠狠抖了一下。
　　他穿着睡袍，浑身一抖带着胸前交叉的衣襟擞了一下。
　　裴尚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全身也跟着发热起来。
　　裴尚的手指在他耳后任意地摩挲, 宋度然脸红得发烫, 下意识偏转头躲开：
　　“裴尚，痒。”
　　“躲什么？”
　　“我痒为什么不躲？”
　　宋度然红着脸反问。
　　“你不是在求我帮你离婚吗？”
　　裴尚语气中轻佻之气漫溢。
　　“我、我求你你摸我干嘛……”
　　宋度然脑袋又躲了一下, 这次干脆连整张脸都送到了裴尚手里。
　　“难道求你的人都得这样吗？？”
　　宋度然蓦然睁大眼睛看着裴尚。
　　【风月场老狗。】
　　裴尚用眼皮撩了他一下：
　　“有一部分吧。”
　　“……”
　　宋度然逞强不下去, 把拽着裴尚袖子的手松开，有些无措地撑在床两边。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哪个动作激到了裴尚, 他忽然不再止步于用手摩挲他裸.露出来的耳后，直接欺身过来往他脸上压。
　　裴尚炽热的呼吸打在宋度然脸上，两个人几乎是鼻尖可以碰住的位置。
　　裴尚那只有腕痕的右手牢牢地捏住宋度然的小臂，手上力道一阵一阵的, 仿佛要是手不克制住头就要克制不住了。
　　宋度然被裴尚这个成年男人的呼吸荷尔蒙打得面颊炽热，胸口忍不住剧烈怦怦跳。
　　【试探！】
　　【成年人的试探！】
　　【用这种方式试探我离婚的决心！】
　　“小叔子”宋度然咽了口唾沫，盯着他的鼻子：
　　“你不用试探我了……我真的要离婚。”
　　裴尚像是内心有什么想法在角逐，握着宋度然小臂的手能感知到地一点点放松往旁边移动……最终收回来，身体也随之离开。
　　宋度然随着他的动作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么敏.感？陆进有这么不行吗？”
　　裴尚不知道怎么了，松开宋度然还恼羞成怒地嘲讽了一句。
　　陆进虽然从高中就开始荤素不忌，再加上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把身体玩儿坏倒也不稀奇。宋度然怎么表现得像个纯情直男？
　　宋度然：？？？
　　“不是哥们儿。”
　　“你在这种场合提完陆进你还能行？”
　　宋度然反问他。
　　陆进的样子在裴尚脑子里闪过了了0.1秒，他马上蹙了蹙眉，紧接着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鼻子挺好看的。”
　　笑
　　裴尚忽然说了一句。
　　宋度然长得漂亮，整体相貌攻击性很弱，中庭偏短，鼻子瓷白小巧，鼻尖微微翘起，在白色灯光的照耀在更显得可爱。
　　宋度然深深喘了几口气：
　　“谢谢，你鼻子……”
　　宋度然看像裴尚的鼻子，鼻梁通直，鼻峰高挺，衬得眉眼都更深邃了。
　　“你鼻子、你鼻子……也挺大的。”
　　宋度然对着禁欲霸总夸不出“好看”两个字。
　　“嗯，性.欲强。”
　　宋度然：“……”
　　【听到了听到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房间里温度仿佛都随着两个人的呼吸和体温升高了，窗外银月攀援，和房间里的银光交相辉映，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镀了一层深沉的温柔。
　　裴尚又深深看了宋度然一眼，顺势坐在宋度然身边：
　　“你以后打算叫我什么？”
　　他刚刚没听错的话，宋度然刚刚还穿着这件睡袍红着脸在床上给他当小嫂子。
　　宋度然也愣了一下，既然要离婚，小叔子肯定是不能叫了。以后被别人听到了对裴尚也不好。他估计巴不得和陆进和他这家颠公关系远点。
　　【懂、懂】
　　宋度然乐颠颠地眨着眼睛看着裴尚，眉眼温顺，恭敬道：
　　“裴总。”
　　“婚你自己离吧。”裴尚站起来要走。
　　“不，不是……”
　　宋度然急得想站起来，结果右腿不小心踩到袍子绊了一下，要不是腿上有伤他都能直接顺势来个后滚翻。
　　光滑洁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宋度然赶紧补救：
　　“小、裴总想让我叫什么？裴总不好吗？夺尊敬？”
　　裴尚微微蹙眉：
　　“你打开窗户问一句外面十个人有十一个叫我裴总。”
　　“听腻了。”
　　宋度然：“……”
　　“裴哥？尚哥？裴尚哥？”
　　“陪什么哥，上什么哥？”
　　裴尚有些不耐烦，语气发怪：
　　“你叫沈成哥哥的时候不是挺顺口么？”
　　“我”宋度然噎了一下。
　　“你想让我叫你哥哥？”
　　裴尚没有否认，微微挑眉。
　　宋度然想了一下，他上辈子在家都是爸爸、妈妈、妹妹叠着字叫的，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种很亲密的有血缘关系的存在的叫法。
　　如果他叫了裴尚哥哥，是不是久而久之心里也会把他真的当成哥哥？
　　“我、我有点叫不出来。”宋度然的脸刚刚恢复一点白，立马又染上了一阵红。
　　“为什么？”
　　宋度然环顾了一下四周，诚实地咽了口唾沫：
　　“像乱，伦。”
　　裴尚：“……”
　　裴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末了沉声道：
　　“先就叫裴总吧。”
　　？什么叫先？
　　“那裴总以后叫我什么？”
　　虽然裴尚比他大，虽然他的语气中阴阳偏多，但其实以前每次他叫自己嫂子的时候，宋度然都有一种在辈分上碾压他的那种暗戳戳的爽感。
　　【现在好了，他唯一能让我爽的方式也没有了。】
　　裴尚：“……”
　　裴尚思忖了一会儿，宋度然昵称乱飞，小度、阿然、小宋都有人叫过。裴尚有些不悦：
　　“你有没有小名？”
　　【小名……】
　　宋度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有倒是有。不过那都是小时候叫的啦。”
　　宋度然很显然想越过这个话题，裴尚倒是来了兴趣：
　　“说说。”
　　“我小时候，不对，我刚出生的时候，是刚出生的时候，还没这么万人嫌，那时候我生得体重匀称、白白净净、在婴儿界里珠圆玉润，所以家里给的小名叫……”
　　“猪猪？”裴尚挑眉，一脸高智商。
　　宋度然无语：
　　“宝宝。”
　　“什么？”裴尚有些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宋度然脸更红了，自己也眉毛拧在一块，低吼道：
　　“都说了是小时候叫的嘛！”
　　【那是我还没有成为一个毒妇的美好时光。】
　　宋度然说完脑子里难以控制地回想起自己原来的家庭，“宝宝”这个称呼一直叫到他五岁，后来快上小学他觉得不好意思了之后才“勒令”父母停止叫的。
　　想到爸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儿子骤然车祸离世，对中年夫妻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也叫宋度然的穿越过到他身上了呢？
　　ú--
　　宋度然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迷下来，就听裴尚叫：
　　“宝宝。”
　　？
　　宋度然抬起头，裴尚眉眼间是揶不住的笑意，好像没有这么亲密地叫过人，调笑中略带点生涩。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但不压抑，带着点青年男性的性感。
　　“宝宝。”
　　裴尚又叫了一声。
　　宋度然觉得好怪，裴尚的声音抓地他耳朵痒痒的，和他爸妈以前叫完全不一样。
　　“你，你别叫了，我已经长大了。”
　　宋度然目光闪躲地缩了缩脖子。
　　“不爽吗？”裴尚问了一句。
　　宋度然：“？”
　　“叫宝宝，不如叫嫂子爽吗？”
　　“裴总你这个人说话好怪。”
　　宋度然怕他再叫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不过说起沈成，我得抽空去找沈成一趟。”
　　“找他干什么？”
　　“咨询离婚打官司啊。沈成很厉害的，我查过，他是京城知名律所的金牌律师，他自己的离婚官司都是自己打的。大获全胜。”
　　“他想泡你。”
　　裴尚双手环抱在胸前，一针见血。
　　【他想睡.你。】
　　呃……
　　晚宴上沈成对裴尚那句评价萦萦入耳，宋度然一时间又被两个男人干入了沉默。
　　“我好歹也是宋明兆的弟弟，只是去咨询一下，沈成也没那么疯……”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把你新专业的课表发我。”
　　裴尚说完就真转身拉开门走了。
　　宋度然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简约屏幕上显示:00:00。
　　“……”
　　宋度然等了五分钟，想着裴尚应该回去了，舒展了一下腰背拉开被子鱼一样往进滑，滑进去之后刚把腰间系带解开，就听到门口传来两声急促的叩门声。
　　“草……”
　　没等他说完“进”字，裴尚就已经打开了门。
　　宋度然赶紧蹭地坐起来，双手把睡袍重新拢好一脸懵地看着裴尚。
　　“你不用去找沈成了。”
　　“明天下午没课”
　　“我带你去见全京城最好的离婚律师。”
　　裴尚站在门边，一只手拉着门把手，走廊里灯光更暗，微光在两个人眼波中流转，有距离的眼神钟交错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再加上“离婚”两个字，仿佛一种关系也即将随着时间而改变。
　　“还有，今晚你可以安心睡觉。不需要打开手机的一键报警装置，不需要在门口放一大盆水，甚至，不需要锁门。”
　　“我和陆进不是一类人。”
　　裴尚很坦荡地说完这几句话，宋度然却没有预想中茶言茶语地“就知道裴总最好了~”，反倒是难以控制地轻轻皱了皱好看的小脸，他的脸憋圆了又扁下去，憋圆了又扁下去，有话犹豫了半天，最终道：
　　“真的吗裴总？”
　　“嗯？”
　　“……那你为什么硬.了？”


第29章 
　　宋度然问完之后梗着脖子吞了口口水。
　　像是想证明自己说得是对的, 又像怕裴尚毁灭证据，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裴尚那个部位。
　　“……没硬。”
　　裴尚的声音很轻。
　　“硬了。”
　　“我的眼睛就是尺。”
　　“……”
　　“直尺还是卷尺？”
　　【……钢尺。】
　　裴尚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他个子很高, 平时西装衬衫穿得板正有些压身材，此刻一身轻便的黑色居家服, 领口的扣子开着，从喉结延伸至锋利的锁骨，隐约还能看到延展到身后宽广的背阔肌。
　　窄腰精肉，腹肌轮廓明显, 两条腿修长。
　　还是光着脚踩在地上。
　　就这么对峙沉默了五分钟, 裴尚忽然笑了一下：
　　“嗯。”
　　“现在没硬了。”
　　“……”
　　宋度然回过神儿似的松了口气，嘴上还在逞能：
　　“你看，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
　　“我也是男人, 没有男人能没硬就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
　　宋度然又梗了下脖子，闭口不言了。
　　【我不说了。】
　　【再说给你小子说自信了。】
　　裴尚瞥了他一眼，眉眼中带了点轻蔑的意味：
　　“少见多怪。”
　　“……”
　　宋度然知道裴尚是个大鼻子的正常男人，毕竟谈过70个男朋友, 这几年估计很少一个人睡觉吧。
　　到了晚上身体有反应也是正常的。
　　【但他为什么不等回屋再硬？非得对着我硬？】
　　“你都穿成这样求我了, 我……”
　　裴尚忽然开始自顾自说话，宋度然一听话风就不对, 怕他冒出什么惊人黄.话, 赶紧摆摆手：
　　“停停停裴总，我现在听不得这些。”
　　裴尚看他这副样子, 有些好气又好笑，重新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关门出去。
　　“等一下。”
　　宋度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不会等会儿叫个男人来这里吧？”
　　宋度然知道有些玩得花的有钱人，有时候虽然没有男朋友，但也会有固定或者不固定的床伴。
　　裴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故意眯了眯眼：
　　“这屋子隔音很好。”
　　“不行！”
　　宋度然大声制止。
　　制止完他想想个说辞，可是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合理理由。
　　“还没离婚就开始吃醋了？”
　　裴尚忽然给了他一个理由。
　　宋度然耳根子忽然一热，吃醋这个词是占有的意思，他看到裴尚站在那儿，脑子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思绪，裴尚这种人，无论是思想能力还是外貌硬件都优越到了极致，都是他掌控别人，有谁能完全占有他呢？
　　“低声些，你也知道我还没离婚，难道光彩吗。”
　　裴尚见好就收，稍微扬了扬嘴角，伸手给他带上门：
　　“这间房子以前没有人来过。”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
　　宋度然一觉睡到8点多，但是并不算安稳。
　　他做了一晚上梦。
　　先是梦到自己还在那场宴会上，他意识到那个人要给苏余下药，他想打电话摇人，电话号码就在脑子里，他一遍一遍输入确怎么都输不对那些数字。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乱成一团，宋明兆在吼，自己在叫，苏万承在咆哮。
　　紧接着就是宋父宋母，宋家小弟，陆进一起冲进来骂他多管闲事，梦里他们的脸都有点变形，人影都重重叠叠地挤在一起。
　　他给每个人都想了一句要骂他们的话，气儿憋到嗓子眼儿里，没等说出口，画面一转，忽然变成了他在原来的家里。
　　那是他们一家在意大利度假的场景。
　　欧式的别墅花园，清晨阳光洒满庭院，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家人坐在长桌前吃早餐，爸爸难得没有翻看手机，妈妈在切面包，妹妹已经到了青春期，一根马尾悬在脑袋后面对着银质牛奶杯偷偷照镜子。
　　他们看见一脸焦急的宋度然，赶忙问他儿子在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宋度然急切地喘了两口气，叫了一声妈爸妹妹，无尽地思念和委屈感袭来，梦里蓦然红了眼圈，不安分地翻了两个身。
　　然后他就在窗外的泳池里看到了裴尚。
　　……
　　为什么会在这儿看到裴尚。
　　裴尚一大早在泳池里运动游泳，可能是游够了，忽然从水里起身，全身只穿着一条泳裤，宽阔流畅的背肌，形状美观的胸肌，胸肌上还有泛红的点点，晶莹的水珠从他腹肌上滑下，一直延伸到好看的鲨鱼线。
　　下一秒他回头，朝着宋度然说：
　　“宝宝，硬.吗？”
　　草。
　　宋度然在这个草字之后猛地睁开眼，窗帘间隙透过的微光告诉他自己正在哪里。
　　宋度然摸了摸枕头，有点发湿。
　　他应该是在梦里哭过了。
　　没等宋度然叹一口气，他就马上意识到不仅是枕头湿了。
　　……
　　宋度然闭着眼，胯骨扭动了一下，去试探地感受那种细致的触觉，冰冰凉凉的，宋度然脸一红，想到早晨那个梦，白皙的手指在灰色地床单上蓦然捏紧，浑身抖了一下。
　　他竟然在梦里对自己老攻的弟弟……
　　不对不对，一定只是偶然。
　　憋太久了，正常反应。
　　他平时不算重欲，穿书知道自己嫁给陆进之后更是差点凋谢了。
　　如今看来，还行。
　　裴尚涩有涩的好处，不经意间治愈了一个花季少年的身体。
　　宋度然红着脸去洗澡换衣服，用纸把残余污迹擦了半天，擦好之后又心虚地把床单卷卷卷抱在怀里，听了一下门口没有动静之后才悄悄打开门。
　　都这个时候了，裴尚果然不在。
　　宋度然在蹬蹬蹬在二楼跑了一圈，没有，又去一楼跑了一圈，没有，最终在地下找到了洗衣房，他先是用手把那一片揉出来，然后才放进洗衣机里，又倒了很多洗衣液。
　　宋度然心里默念了两遍对不起，得亏裴尚只是爱干净还没到洁癖的程度，不然他就得把床单直接丢掉了。
　　宋度然脸上红未褪，刚上楼走到一楼，迎面碰到个人影在探头往下看，吓得他往后躲了一下。
　　“宋少爷。”
　　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保姆阿姨，穿着整洁漂亮的工服，语气举止利索。
　　“你是？”
　　“少爷叫我王妈就行。”
　　！！
　　“您是裴总的专职保姆？”
　　“是的。”
　　王妈看宋度然情绪有些激动，只诧异了一秒立马恢复神色如常。
　　“裴总他平时身体不错，但是有老胃病，胃老痛？”
　　王妈又眼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是。”
　　“我是裴总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
　　宋度然指了指自己。
　　“是。”
　　“好久没见裴总这么笑过了？”
　　王妈回想起来早晨裴总吃早餐的样子，还有站在厅里照片前看照片的表情：
　　“是。”
　　“今天总算见到真的王妈了！”
　　宋度然激动地走上去和王妈握了握手，私人医生的朋友，随叫随到的特助，管家的王妈，真标准啊！
　　王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看宋度然这么真诚地主动和自己握手，过往二十年的保姆生涯里忽然受到了极大的尊重，胸中翻涌起一股激动之情，热情而不油腻地拉着宋度然往餐桌边走。
　　宋度然一看，足足五六样精致的早晨，还都很营养健康。
　　“裴总说您有低血糖的毛病，嘱咐过早晨一定要看您吃好。”
　　宋度然有些恍神。
　　多久之前的事了，他还记得。
　　他客气地让了王妈一句，王妈当然不会ooc，看他开始吃之后就又去忙活别的了。
　　宋度然吃了一个小烧麦，一块厚乳奶酪吐司，一颗煎鸡蛋，一杯牛奶，半碗南瓜粥，摸了摸几乎要鼓出来的肚子，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王妈，你做饭真好吃。”
　　宋度然眼睛弯弯亮亮的。
　　王妈又愣了一下，眼里有些许地被认同的感动。
　　“裴总是几点走的？”
　　“不到8点就出门了。”
　　真早啊。自己给自己上早八。
　　“对了王妈”宋度然忽然凑过去小声：
　　“你知不知道裴总的……神经方面的病，到底是什么啊？”
　　宋度然觉得裴尚在这件事上没骗他，他应该是真的有点神经病。但他现在摸不太清具体症状。
　　王妈思考了一下，有些犹豫道：
　　“您是说，噪音恐惧症？”
　　“噪音恐惧症？”宋度然重复了一遍，立马拿起手机查了查这是个什么病。
　　噪音恐惧症，属于声音恐惧症的一种，有家族性的遗传因素，也有素质性因素，还有可能和个人性格或者成长经历中发生过什么事儿有关。比如有人会严重到一听到喧闹就生理不适甚至生病。
　　宋度然回忆了一下，裴尚好像确实会经常嫌他吵……
　　“很严重吗？”
　　王妈笃信地点了点头：
　　“好像有点严重。裴总一般除了万不得已很少出去应酬，应酬也尽量不去二场比较闹的地方。这些吵闹倒是还好，好像最受不了的是剧乐演出那种，家里都没有任何屏幕、电视、音响等设备。”
　　“这么严重？那他听到了会怎么样？或者最近有没有发病？”
　　王妈认真想了想：
　　“还真有一次。好像就是五一假前一晚，裴总回来很晚，那天回来就不对劲，情绪很躁动，衬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五一假期前一晚……
　　那不就是裴尚去看他们汇演那次？？
　　他既然这么讨厌，不对，甚至恐惧这种声音场合，竟然还冒着雨去看演出，还刚好只看了自己半个节目？
　　一种奇异的思绪在脑子里闪过，在心里冒出一种抓不住的思绪。
　　宋度然有些复杂地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他帮着王妈收了收盘碗，王妈告诉他裴总给他叫了几套新衣服直接送到家里，下午出门可以穿。然后又把他带到一个单独的衣帽间，一个长长的质感十足的抽屉拉开，整整齐齐排了五十多块名贵手表。
　　“我靠。”
　　宋度然识货，当即就叫了出来。全都是各个牌子里的顶级手表，上千万的限量款都有。没想到裴尚衣着低调，文章都在表上了。
　　宋度然当即正色道：
　　“王妈，你给我看这些看什么。”
　　“我可不是那种人。”
　　王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人，看傻儿子一样看了一眼宋度然：
　　“宋少爷随便挑。裴总交待的。”
　　宋度然指了指那块两千多万的百达翡丽棕色皮质腕表：
　　“这个也能挑吗？”
　　王妈忽然笑了一下：
　　“少爷和裴总的眼光果然很像，他走之前就说过一句这枚和您的气质很搭。”
　　王妈说着就要从柜子里给他取出来，宋度然赶紧后退了一步：
　　“不要不要。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可能是因为下午要去见律师，裴尚想让他打扮地体面点。
　　没想到王妈像听不见似的，利索地从一旁找出盒子几下把表打包好装进去。
　　“不是王妈你……”
　　王妈：“宋少爷说喜欢就包好，什么时候用是少爷的事。”
　　宋度然：“……”
　　“你别告诉我窗外那辆玛莎拉蒂也是给我准备的。”
　　宋度然从一起床就看到别墅院子里停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
　　王妈莞尔一笑：
　　“那倒不是，那是我买菜的车。”
　　宋度然：“……”
　　“王妈，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宋度然忽然朝她眨眨眼睛。
　　王妈专业素养极强，笑了笑也朝他眨眨眼：
　　“还用问吗~”
　　……
　　也是。裴尚交过那么多男朋友，就算没见过也听过，王妈应该也见怪不怪了，肯定也把他误会成071了。
　　不是，裴尚对每一任男朋友都这么大方吗？
　　保姆开玛莎拉蒂，特助累死累活也愿意干，裴尚应该是个极其大方的人。这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投了舞剧专业给他项目，就算进他公司让他当老板好像也挺不错……
　　-
　　一上午过得很快，宋度然挑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西装衬衫，也没戴表，在家等到三点多的时候老郑开着迈巴赫回来接他了。
　　宋度然和王妈告别，一上车发现裴尚并不在。
　　“裴总下午太忙，让我先来接您，他和您在律所汇合。”
　　老郑和他解释。
　　“哦哦好的好的，辛苦老郑叔叔了。”
　　宋度然上车坐在了后座，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感觉老郑话变少了。
　　他又搭了几句话，老郑都是淡淡回复，宋度然识趣不再多说。
　　不知道是不是老郑今天穿多了，车里空调开得很低。
　　宋度然稍微打了个冷颤，没说。
　　车开到一半儿老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一段优雅地轻音乐，老郑赶紧挂了。
　　宋度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探出脑袋凑到前面：
　　“老郑叔，你不用爱如火那个铃声啦？”
　　老郑：“……”
　　老郑戴着墨镜，脸色肉眼可见地青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托您的福，再也不用了。”
　　宋度然打趣完他，笑了两声，笑完就感觉车里温度更低了。
　　“老郑叔，你很热吗？”
　　“嗯，有、点。”老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是心在跳如爱情的烈火般那么热吗？”
　　老郑：“……”
　　宋度然又笑了两声，不再逗他，也没让他把空调调高，自己搓了搓胳膊继续忍着了。
　　车开了一小时到了一个园区里，裴尚已经等在门口了。
　　宋度然下车，裴尚感觉他从身上带下来一股凉气，他注意了一下宋度然的手腕上，没戴表。
　　“休息好了吗？”
　　宋度然一张小嘴刚想叭叭叭，忽然想到王妈说的噪音恐惧症，于是只点了点头。
　　“心情不好？”
　　宋度然摇摇头。
　　“……”
　　裴尚没再多话，一边带他往进走一边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律师的情况。这个圈层的人物，基本都是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
　　宋度然一路听着，只是乖巧地点头。
　　等到上电梯的时候裴尚实在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王妈把你毒哑了？”
　　宋度然：“……”
　　电梯门开，宋度然跟着裴尚走进里间办公室，律师已经等着了，一见面就礼貌地起身和宋度然握手。
　　“宋先生您好，叫我唐律就行。”
　　宋度然赶紧回握打招呼，裴尚注意到宋度然的指尖有些泛白，再加上他周身泛着的冷气，忍不住蹙眉在他耳边问：
　　“你怎么来的？不是坐老郑车吗？”
　　宋度然实在绷不住了，也在他耳边小声答：
　　“冷链直达。”
　　两个人一起坐在唐律对面的沙发上，唐律效率很高，一坐下直奔主题：
　　“我刚刚听裴总简单介绍了一下。您这官司不难打，而且既然是裴总给我这个面子让我接手，唐某一定尽力。”
　　他语气中的尊重不是装的，宋度然知道这种人的时间都是按秒收费了，也不知道裴尚砸了多少钱。
　　“据统计，自从我国出台同性可婚政策以来，同性之间的离婚率并没有比异性少多少。但相反，这恰恰意味着同性之间婚姻缔结背后折射的人们的观念、心态正在趋于一种更加正常认知。”
　　“不过因为大部分同性夫妻之间不存在生育的缔结，所以金钱协议也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婚姻保障。”
　　“像您这样老……不是，年龄差有点大的夫夫案子我打过不少，确实在年龄小的那一方存在的经济纠葛更多。”
　　宋度然新鲜又认真地听着唐律师介绍这个世界同性可婚的规则，裴尚却不知道怎么了，听得一点都不认真，好像还一直在看宋度然的手。
　　就在唐律端起茶杯喝茶的空当，裴尚忽然在身后勾住了宋度然的手。
　　他是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整个人往后靠仰在沙发上的姿势。
　　被胳膊撑开的西装虽然能掩饰一点，但这么大的动作还是非常明显。
　　宋度然耳朵蓦然一红，赶忙把手顺着他的动作往身后背，一边背一边想挣脱手指。
　　两人手指在背后打架，宋度然挣不过裴尚，被他直接反着十指扣在了一起。
　　【！！】
　　【裴老狗你搞什么鬼！】
　　裴尚手掌的温度传来，宋度然被暖了一下，掌心立马潮湿，再加上不好意思，手指都有些轻抖。
　　裴尚用力的握了一下宋度然的手，好像是确认这个温度还可以之后才慢慢松开。
　　他一松开宋度然就赶忙把手抽回来，唐律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放下茶杯之后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不过宋先生放心，你们兄弟情深，既然是裴总找我，唐某保证，这个官司直接打到那个小嫂子净身出户！”
　　“……嗯嗯、”
　　“嗯？”
　　【不是，怎么还燃起来了？】
　　唐律师看宋度然忽然睁大了眼睛，以为他是在崇拜自己，爽朗地笑了两声：
　　“不过话说回来，宋先生长得可真够年轻，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像裴总的表哥啊。”
　　“呃……”
　　“唐律师，有件事好像有点误会。”
　　“哦？什么误会？”
　　宋度然把身体坐端正，看了看身边的裴尚，又看了看他，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你说的可以净身出户的小嫂子……”


第30章 
　　唐律的眼睛从金丝眼镜片后泛起了光, 看了看裴尚，把目光投向宋度然，嘴巴一抿：
　　“怎么回事？”
　　宋度然：“……”
　　“就是……其实我是裴总的小嫂子……”
　　宋度然不知道唐律是从哪步开始误会的, 也不知道他们之前说到哪儿了，赶紧转头看裴尚, 裴尚还在沙发上靠着，一点也不急。宋度然用胳膊肘怼了怼他，边怼戳边在心里想到一个梗：
　　【老公你快说句话呀老公。】
　　裴尚先是目光有些诧异地看了宋度然一眼，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竟然当着他的面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
　　“你笑什么你说说话呀。”
　　宋度然惊讶地看着裴尚, 他好像忽然疯了。
　　裴尚笑够了，轻轻假咳了一声：
　　“唐律确实误会了。宋先生是我前任嫂子。”
　　裴尚把前任两个字咬得重了一些，说完之后姿势也没变, 倚靠在沙发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律。
　　唐律捍卫离婚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饶是如此目光中还是惊讶不浅。
　　裴尚的大名他早听圈子里说过, 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花边新闻, 也不知道是洁身自好，还是压根眼光太高看不上。
　　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唐律又看了一眼宋度然, 确实是漂亮, 也有气质，但, 但……
　　“裴总放心，唐某一定会为贵嫂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宋度然：“……”
　　包的。
　　唐律师还要和宋度然了解一些关于这场婚姻的细节，先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结婚几年，婚后见面频率问起, 宋度然自己都记不实了，回答起来稍稍有点心虚。
　　而且裴尚在他旁边也有点怪，宋度然每回答完一个问题都下意识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
　　他表情好像越来越黑了。
　　唐律看出了宋度然的顾虑，轻咳了一声：
　　“裴总，外间有休息室，我这儿有饼刚得的老班章，尝尝？”
　　裴尚没什么表情看了宋度然一眼，站起身往外走。
　　【这什么表情，又不是在和你离婚。】
　　宋度然挠挠头。
　　裴尚自己往外走，门还没关上呢，唐律师已经迫不及待地高效开麦：
　　“好，下一个问题，宋先生，请问您在这两年的婚姻存续期内和丈夫同房频率高吗？”
　　“……”
　　宋度然只感觉背后凉风一阵，他脖子不动头动扭过去，裴尚在门缝里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门关上了。
　　“没有。”
　　宋度然把头转回过来。
　　唐律手上的笔顿了一下：“没有？”
　　宋度然点点头：“对，从来没有。”
　　这点他记得很清楚。结婚当天陆进就和秘书直飞马尔代夫了，那时候他和小秘书打得火热，陆进可能都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更加厌恶宋度然这个商务联姻对象。
　　后来就更没见过两次。
　　宋度然看唐律在思考，问了一句：
　　“这是优势还是劣势？”
　　唐律：“都有可能，看你怎么用。不过在我手里，劣势也是优势。”
　　两人又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宋度然起身和唐律握手表示感谢，唐律客气地说不用谢，既然是裴总的人，包在他身上。
　　而且让他放心关于个人隐私的所有问题。
　　宋度然走到屋外的私人会客室，裴尚正在随便翻看一本律所的杂志。
　　裴尚这个人有一种魔力，他长得太过于标准霸总，无论在哪儿都能反客为主一样。之前在私人医院里比沈时还像院长，现在坐在这儿又像来准备买下律所的大老板。
　　唐律又和裴尚简单说了几句相关情况，裴尚颔首，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也不过多客气浪费对方的时间。
　　宋度然跟着裴尚下电梯，浑身散发着一种即将自由轻松感。
　　但也没有过于表露情感，好像还在压着什么心事。
　　宋度然本来还担心裴尚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结果聊了两句之后，宋度然觉得裴尚心情好像越来越好了。
　　今天又有雷阵雨，天空响了几个闷雷，雨点断断续续零落地打湿地面。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5点多，他客气地问了一句：
　　“裴总有空一起吃个晚饭？我请客。”
　　裴尚看了一眼手表：
　　“我得出差了。”
　　“这么突然？什么时候？”
　　“八点半飞机。送送我？”
　　宋度然本来还想惊讶一下这也太突然了，不过一想他们这种人应该也习惯了。
　　“现在离到机场还有一段时间，你不会饿吗？”
　　裴尚微微扬起嘴角看了一眼宋度然：
　　“你饿了？”
　　宋度然立马不好意思地捂了一下肚子。
　　雨滴还在慢慢零落，他两环视了一圈园区附近，目光一同落在了对面一个便利店上。
　　宋度然和裴尚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
　　“你行吗，裴总？”
　　宋度然不知道这种一顿饭动辄都几万的人，会不会愿意在便利店将就。
　　“我一直都行。”
　　“倒是你，小少爷，行吗？”
　　裴尚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宋度然的表情，宋度然目光闪躲地轻轻撇了下嘴：
　　“男人，从不说不行。”
　　【再不行现在也都行了。】
　　裴尚和宋度然一起走进便利店，下雨天人不算多，除了穿着工服的店员之外，只有几个穿着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的职员和两三结伴的学生。
　　他来都穿着黑色西装，一个严肃一个休闲，两人都是顶级的帅气，个高条顺身材线条流畅，一进店就引来一众目光。
　　违和感中还带着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俩个人很搭。
　　裴尚带着宋度然走到饭团主食区，宋度然指了指一个牛肉的问裴尚：
　　“吃不吃？”
　　裴尚点了下头。
　　宋度然拿了两个。
　　他又指了指旁边三文鱼的：
　　“这个吃不吃？”
　　裴尚又点了下头。
　　宋度然又拿了两个。
　　他又随便指了几种东西，裴尚就没有不吃的，而且他越问裴尚心情越好似的。
　　宋度然怀里抱了一大堆，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这么爱吃便利店啊。”
　　裴尚不置可否扬了扬嘴角，顺手拿了个框把宋度然怀里的东西放进去，指了指那边的关东煮：
　　“吃吗？”
　　宋度然点点头。
　　裴尚手在他背上轻轻推抚了一下：
　　“先去坐。”
　　宋度然找了一个靠在床边的长桌，只有两三把高椅，有点像酒吧的吧台。
　　裴尚结完账，一手拎着框，一手端着一碗关东煮过来，放好之后没等宋度然动手，就帮他剥好一个饭团递过去。
　　宋度然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之后接过。
　　他咬了一口饭团，还挺好吃。
　　宋度然侧过脑袋看裴尚，裴尚本来没动手，被他一看，也打开一个饭团优雅地咬了一口。
　　宋度然看了眼窗外偶尔路过的人，又侧头看了一眼穿着西装戴着手表吃饭团的裴尚，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裴总，你不怕被人看到？”
　　裴尚瞥了宋度然一眼：
　　“你害怕？”
　　“我怕什么啊。我是说你，不怕被人看到，甚至拍下来，说堂堂盛雅公司总裁坐在便利店里吃饭团？”
　　“……”
　　裴尚微微抿了下薄唇，宋度然好像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和他在一起这件事的问题好像本来就很大。
　　还在担心两个饭团的事。
　　“不担心。”
　　“为什么，因为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
　　“谁能证明是我？AI换脸而已。”
　　宋度然哑然。
　　这才是不陷入自证泥潭的王者。
　　两人就这么默默吃了一会儿，宋度然看着外面的雨落打地，便利店的门每开一次都会带进来一股清新的雨后潮湿的味道。
　　宋度然就这么嚼着饭团，心里是久违的安心的感觉。安心的同时却又稍微有点泛空。离婚的决心一定，他和原主的原生家庭的一切好像就真的都要割裂了。他就要真的带着宋度然的这副身体去开始完全和这些人无关的新生活了。
　　宋度然下意识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裴尚。
　　【吃个饭团都这么帅。】
　　大约二十分钟，老郑开着迈巴赫出现在便利店门口，老郑下车撑着伞打开车门，裴尚先让宋度然上车，自己从另一侧绕上去。
　　这里到机场大概得一个小时，裴尚把隔板升起，看了一眼宋度然：
　　“说说你的合作计划。”
　　宋度然沉默了一小会儿，手指在车座上摩挲了两下，开口：
　　“我需要陆进主动提离婚。”
　　裴尚思考了一下，宋度然和他说过协议的事儿，如果是宋度然提离婚，那他分到的钱并不多。
　　“没猜错的话，裴总是打算一两年之后对陆进动手？”
　　其实根本不用猜，就是两年之后，宋度然记得很清楚。
　　裴尚本来在帮宋度然拧瓶盖，手指蓦然缩了一下，眼睛稍稍眯了眯，眸子中透出一丝寒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度然：
　　“猜的？”
　　宋度然感觉身上冷了一下，故作夸张地用手在嘴巴上捂了一下：
　　“难道裴总打算三四五六年后再动手？好像不符合裴总的性格吧？”
　　裴尚没再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两年太久，我等不了。”
　　“裴总给陆进介绍了那么多项目，项目越多，他摊子铺得越大，后期回款越慢越会心有余力不足。同时，他在给你的报酬和付出不成正比时候，哪怕再蠢，应该也会有所怀疑。”
　　“如果这时候，我能给他带来一轮新的投资项目，再加上我们部分股份共持，陆进应该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东西。和你的方法一致，只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
　　“这就是我们的合作。”
　　“你哪来的资本？”
　　裴尚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稍稍挑眉。
　　“你不就是我的资本？”
　　宋度然把喝过的水重新递回给手里还拿着瓶盖的裴尚，轻轻靠在座椅上看他。
　　裴尚和他对视了一眼，沉吟了一下：
　　“陆进现在除了陆家的建筑公司，自己名下还有一家MCN公司，再加上实际代持的宋家的广告公司。”
　　“如果出事，他最先放弃的只可能是宋家的广告公司。宋家破产，对你来说……”
　　裴尚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停下了，侧过头，对上了宋度然眼神。
　　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忽然沉了下去，眼神中是这个年纪鲜有的平静，波澜在眼底蕴着不可能改变的决绝。
　　宋度然伸手，在车窗附着的雾气上用手指轻轻画了一个圆圈，车窗上沿的一滴雨水随着颠簸重力迅速滑下，锋利地将那个圆划破贯穿。
　　“没错，宋家应该破产了。”
　　他说宋家应该破产，而不是他想要宋家破产。
　　两年前宋家把他卖给陆进得以有今天，宋度然结束这场可笑的婚姻，那宋家也应该得到两年前的状态。
　　宋度然过往在宋家受过的对待、以及他在这场形式的婚姻中熬过两年他没法感同身受。
　　但现在，他就是宋度然。
　　宋度然看着裴尚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最终沉默了下去。
　　“是不是有点狠？”
　　宋度然有些语气略微有些忐忑，也只有在裴尚面前，做这件事时候他还会有那么一刹那想知道他的感受。
　　没想到裴尚听到他说狠字，忽然眉眼之间笑了笑，有些自嘲地反问：
　　“觉得你狠？”
　　宋度然愣了一下，很快神色也恢复如常。也是，在裴尚这种生意场上杀伐的商人面前，他应该不算什么。
　　“那我们算是达成合作了？”
　　宋度然一歪脑袋看着裴尚，顺势伸出了他的右手。
　　裴尚饶有兴趣看着他这个姿势：
　　“合作关系持续到你顺利离婚那天？”
　　“是啊。”
　　裴尚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在他的手上握了一下：
　　“合作愉快。”
　　汽车驶入机场贵宾停车场，已经有两辆专车等着接驳。本以为雨会越来越大，没想到在傍晚时分却渐渐趋小，天空返照出一种奇妙的晕黄的亮色，像晚霞般。
　　老郑拿着伞接他们下车，另外一辆车紧接着到达，刘特助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裴尚面前汇报：
　　“裴总，张总和陈总那边已经谈过一轮了，给您安排了明天最早的考察。”
　　裴尚简单点了一下头：
　　“新方有什么说法吗？”
　　刘特助点头又摇头：
　　“都是场面人，知道生意场上临时有事过不去也能理解。只是一个劲儿说您没参会很遗憾，不是什么问题，他们老总明天再多留一上午，边参观边谈。”
　　他们说话的时候裴尚边自己从后备箱拿起公文包，老郑个子矮，裴尚一动伞就打不住，雨滴啪啪啪打在后背上。
　　宋度然看着老郑努力踮脚的样子，直接举着伞走过去挤开老郑，把撑着的伞罩在自己和裴尚头上。
　　黑色的雨伞很大，裴尚看了他一眼，很快顺势把伞接过来，变成他给两人撑伞，他撑着伞看着宋度然叮嘱：
　　“我这趟出差大概会走两周多。这周局势不明了，没办法保证陈家那个儿子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你这周先住在我家，一周后再离开。”
　　宋度然点了点头。
　　裴尚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坚持让自己陷入麻烦境地的可能。
　　“你……”
　　宋度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出差应酬少喝点酒。”
　　宋度然有点别扭地说完这句话，看裴尚在看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以前看我爸出差之前他们都这么说的。”
　　裴尚抿了抿唇，忽然开口：
　　“对了，你以前有没有看过，生意场上谈成了一笔大项目，或者达成了什么合作，光握个手是不是不太够？”
　　宋度然不知道裴尚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他偶尔见过几次他爸和老外谈成生意之后有时候会客气地揽背互相拥抱一下。
　　两个啤酒肚抱在一起又弹开，在爽朗的笑声中证明着合作愉快。
　　“拥、拥抱一下？”
　　宋度然站在他的伞里，有些拿不定地问裴尚。
　　“嗯。”
　　裴尚撑着伞，语气轻快地认同他的答案。
　　身体却没动。
　　宋度然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郑和刘特助，眼睛睁大：
　　“我，我抱你？”
　　裴尚提了提自己的公文包：
　　“我没手了。”
　　刘特助和老郑瞬间懂事地背过身假装回车上找东西，天空的光折射成奇异的黄白色，雨珠被伞弹开，顺着伞骨斜斜地落在地上，裴尚一动不动等着宋度然。
　　宋度然感觉有些脸红，他轻咳了一声，身体稍稍往前，脑子里回想着他爸以前的动作，伸出右臂，别扭地环在裴尚的腰间。
　　他俩都没有啤酒肚，这么一环根本没有弹开，相反自己的脑袋几乎都要蹭到裴尚的下巴了。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下一秒他就听到“砰”的一声，公文包被扔在雨里，裴尚的左臂同样环在他腰间，手臂肌肉用力，把宋度然往伞里更揽了一点。
　　腰间手臂环绕的感觉真实踏实，头顶传来裴尚温热的呼吸，还有他带着几分轻盈笑意的温润嗓音：
　　“照顾好自己。”


第31章 
　　“……”
　　宋度然人在裴尚怀里圈了几秒钟, 裴尚身上很结实，很硬朗，体温也很高。
　　又硬又热。
　　他听到裴尚说“照顾好自己”, 稍稍奇怪地皱了皱眉头，脑袋贴在他下巴边上道：
　　“不是哥们儿, 你这话有点暧昧了啊。”
　　裴尚：“……”
　　裴尚把他松开，眸色平静地看着宋度然，薄唇轻启：
　　“你是直男吗？”
　　宋度然摇摇头，又告诉他一遍：
　　“我是0。”
　　“哦。”裴尚依旧眸色轻轻看着他。
　　【？哦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交接好事宜, 裴尚和刘特助上了机场贵宾专车, 宋度然和老郑上了迈巴赫。
　　两车交汇相向而行，宋度然看到裴尚的目光一直跟到两辆车彻底交汇而过。
　　宋度然直接回了裴尚的家，王妈已经做好晚饭等他了。
　　宋度然第二次回得轻车熟路, 王妈更是洞察人心，做得菜都是根据他早餐的口味偏向炒的。仿佛又回到了他过去所熟悉的生活状态。
　　宋度然被这种感觉搞得愣了一下，洗过手之后就赶紧主动去帮王妈端菜。
　　王妈客气了一下，等宋度然吃完之后告诉他：
　　“宋少爷, 裴总拜托您帮他养一盆花, 已经放在您的客房卧室了。”
　　“花？我养？”
　　“是，阿姨惭愧, 什么都干得好就是不会养花。用我儿子的话说那叫什么……0-15, 战绩可查。”
　　宋度然噗嗤笑了一声，噔噔噔走上楼去了卧室, 窗台上放着一盆精致的小茉莉花，花苞尚未绽放，房间里已经充盈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气了。
　　洁白清香的茉莉花和裴尚内敛沉闷的气质完全不搭。
　　什么癖好？
　　而且才客居一周就给他找活干，现在帮他养花, 以后是不是还得帮他养老婆啊？
　　宋度然不情不愿地走到二楼公共卫生区找了个小喷壶。
　　-
　　老郑第二天送宋度然去上学，车上竟然还来了个保镖。
　　老郑说裴总交待这几天局势不明，要格外小心，每天都要保证把他送到学校门口，晚上再一起接到车上。
　　高校对于学生来说无疑是净土乌托邦，陈家到底也是京城从政的，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艺大校园里对宋度然动手。
　　宋度然点头说记住了，表示这几天自己也会格外小心。他回到学校，第一个找上门的是苏余。
　　苏余把宋度然拉到教学楼的小天台那边，红着眼睛握着双拳，看着宋度然神色极其复杂，像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度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昔日死对头忽然幡然醒悟，以一己之力帮了他，他要是个1都有火葬场那味儿了。
　　宋度然摆摆手：
　　“你不用太感动，我只是找钱包的时候恰好听到他们要害你，如果不是你，就算是别人我可能也会帮。”
　　苏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圈还是红红的：
　　“可是……可是你得罪了陈家，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事儿已经出了，你最好也别过度内耗，回头身体没事儿心理抑郁了，哥几个都成小丑了。”
　　宋度然语气很平静成熟。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比较你父亲那边……”
　　“宋千干什么了？”
　　宋度然早就把他爸妈都拉黑了，这几天就宋明兆发了两条微信问他在哪，见他不回复，估计也了解他的脾气，也没再多发。
　　“你不知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转发看到的……”
　　苏余神色复杂地拿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给宋度然看。是宋千的一条朋友圈，细数了一下宋度然这些年行为怪异不孝父母的恶行，最后是一句宣布断绝父子关系、宋度然的任何行为和宋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声明。
　　宋度然冷哼了一声，社会性断绝关系啊？
　　可给他演上了。
　　“你把这张图发给我。”
　　苏余有点差异，他知道宋度然从小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是，但是宋家这样也太极端了吧。一想到宋度然是因为救自己砸了陈二少被这样对待，苏余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你别哭了。我和他们断绝关系是早晚的事儿，不是今天也有明天。”
　　苏余有些十分费解，犹豫了一会儿：
　　“你、你难道不是宋家亲生的？”
　　宋度然朝那张图片扬了扬下巴：
　　“亲生关系父子是没办法法律途径断绝关系的。所以他才只能发个朋友圈。”
　　言下之意他的的确确是宋家亲生的。
　　“有时候我比你还好奇，为什么有父母对亲生小孩恶成这样。”
　　也许在过往二十多年的岁月中，宋度然也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疑惑吧。
　　“陈家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苏余皱了皱眉：“宋家的广告公司好像被查了。说很多块广告牌建筑违规，属于危险建筑。现在你老公……不是，陆进也在到处说要和你离婚。”
　　“真的？”宋度然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嗯。”苏余点点头。
　　宋度然有些诧异，他还没动手，一个烟灰缸竟然有这样的效用。直接借力打力了。
　　要不是陈二少这人太龌龊，他都得亲自登门谢谢他了。
　　“对了，他们没再针对你吧？”
　　苏余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像你，我拥有的东西少，他们想整我也只能靠毁我清白这种手段。手段没用了，也就罢休了。”
　　“你不是还有苏万承吗？这事儿他应该会管吧？”
　　“苏……万承哥这几天确实也在办这件事，不过万承哥家里毕竟只是从商，我并不确定他能不能摆平。彻底解决了可能也需要点时间吧。”
　　呦呦呦，万承哥了。
　　不对，万承哥……
　　这不就是苏余对苏万承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么？甚至好像还患难与共直接更上一层楼了。那不就证明这一情节是彻底脱离原书了！
　　看来他的行为可以改变原书！
　　那他就完全可以和宋家还有陆进那个垃圾say byebye。
　　宋度然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苏余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再打什么小算盘，叹了口气道：
　　“阿然，你别打小算盘了。”
　　“你每次一动脑子最后就把自己坑了……”
　　宋度然：“……”
　　“没事，让子弹飞会儿吧。”
　　苏余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住哪里？保证安全吗？”
　　宋度然点了下头：
　　“放心，他……”
　　“保密。”
　　苏余又神色复杂地看了宋度然一眼，但是内心竟然稍稍松了口气。他从小和宋度然一起长大，宋度然都忽然这么成熟了，他也得快点转变心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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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度然转到舞剧专业之后的第一节课就是小班表演课。
　　他本来在学校就有名，下课之后直接被同学围住狂加微信，最后还是被上课的女教授拉走的。
　　女教授四十多岁，相貌极其年轻，身材气质极好，举手投足之间仿佛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宋度然跟着她来到个人办公室，教授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在哪儿学的舞蹈。
　　行家。
　　她那天也看了宋度然表演。
　　宋度然也记得她，曾经的古典舞首席，宋度然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很有特色，不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宋度然根据上辈子的事实半编半答，话半真半假，教授好像压根没信。
　　她摆了摆手，红色的宝石钻戒在中指上耀眼：
　　“我知道你是学校的红人，过去的事儿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说说以后的打算吧，进娱乐圈，还是中央舞团？还是有其他打算？”
　　宋度然有些惊讶地眨眨眼，他上周才转专业过来，这周就要考虑毕业了？
　　“教授，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早……”
　　教授轻盈地笑了两声，盯着他的眼睛：
　　“别谦虚了。你对自己很有自信。我看得出来。”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才华傍身，一曲过四座皆惊，眼里是藏不住的耀眼锋芒。
　　“不过——
　　你的表现，配得上任何自信。”
　　“怎么样，毕业大戏愿不愿意跟着我做？”
　　教授转动椅子，抬眼，师长的目光赞赏地看着他。
　　宋度然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千里马与伯乐？”
　　宋度然一时间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没想到教授稍稍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桌上一个小小的铭牌：
　　“哎，再有才华也还是要讲礼貌啊。叫我俞教授吧。”
　　“嗯？”
　　宋度然深长脖子看了看她桌上铭牌。
　　“……”
　　俞伯乐。
　　宋度然答应她做毕业大戏的指导老师，但是没急着回答她毕业规划的问题。
　　俞教授告诉他那天他跳舞的视频已经火了，艺大本来就是各大娱乐公司的目标，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各个公司就要来签他了。
　　告诉他如果要签，还是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要被眼前给出的待遇蒙蔽了双眼。
　　他并不喜欢纯粹地进娱乐圈当明星的生活。更何况现在娱乐圈流行舞盛行，古典舞无论是从个人还是行业来说都多少有些边缘。
　　他上辈子是父母投资自己开了工作室，这也是比较符合自己梦想的方式。
　　不过这个想法这辈子估计需要一定时间了。
　　自从确定跟了俞教授，宋度然很快就投入到新专业的学习和忙碌之中。他和裴尚每天都有聊天，内容特别简单。
　　每天晚上他拍一张茉莉花的照片发给他。
　　裴尚那边应该很忙，但不管过多晚都会回一句：
　　[好。]
　　宋度然：“……”
　　机器人。
　　宋度然有一天晚上实在忍不住多回了一句：
　　“好什么好？怎么以前没发现裴总会心细到这么关心一盆花？”
　　又不回了。
　　宋度然等着等着实在困得不行，半夜感受到手机震动，迷迷糊糊拿起来看到俩条消息：
　　[不是关心花。]
　　不是关心花还是关心什么。
　　宋度然迷迷糊糊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花肯定不是简单的茉莉花，这是名贵的茉莉花。这是在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存在。
　　茉莉花奶奶。
　　一周很快过去，直到周末宋度然收到了宋明兆的一条微信：
　　[陈家的事有进展了。李老爷子出面做局，周末在京郊的马场叫你和陈二都过去。如果你愿意，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
　　[苏余，苏万承，我和沈成也都受邀了。]
　　言下之意是这个局是能保证宋度然安全的。
　　宋明兆发完之后其实并没有期待宋度然能回复，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宋度然竟然回复了问他具体时间地点。
　　宋明兆：[？？你确定要去？]
　　宋度然：[既然有进展了，为什么不去？]
　　宋明兆坐在手机那头看着屏幕，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他。
　　宋度然没再回复。
　　宋明兆心情有些复杂。
　　宋度然压根不会马术。
　　小时候他早早被送出去住校，这些什么高尔夫马术等贵族子弟的社交运动他都没接触过。这是圈子里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的事儿。
　　陈家这事儿虽然是李老爷子和苏万承出面周旋有了进展，但之所以选择这么个场合，无非是想狠狠羞辱一番宋度然之后，再把这事儿结了。甚至都结不了。
　　宋明兆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宋度然追着陈二的马狼狈地跑着道歉的场景，心里烦躁得厉害，抓了抓头发，把手机扔到一旁了。


第32章 
　　去马场的时间约在了周日下午。
　　一周已经过去, 宋度然如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王妈告别，王妈肉眼可见地不舍，但也知道留不住人, 只能偏心地又给他做了几顿宵夜。
　　宋度然走的时候那盆茉莉花竟然悄悄开了。
　　纯白色花瓣露珠晶莹，茉莉香气盈盈满室, 宋度然深吸了一口气，淡雅的花香沁鼻，那种轻柔的感觉仿佛有裴尚身上偶尔对他显露出来的温柔气质。
　　茉莉开花的时间很短暂，最用心养护也不超过五天, 可惜裴尚这次看不到了。
　　宋少爷之前其实也没养过花, 第一次亲自养开一盆花原来是这种感觉，有种奇妙的成就感。
　　宋度然撅着屁股给花拍了一套360度写真集。
　　他看其中一张花瓣莹露的照片越看越喜欢，而且是自己精心呵护亲手养开的, 心底里触了点温暖，手指一动直接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没过一会儿裴尚发来一条消息：
　　[你被王妈盗号了？]
　　“……”
　　宋度然啪啪啪把那些图甩过去：
　　[你自己的花你不认识？]
　　[也是，这花一生下来你就走了，确实不认识。]
　　裴尚那边不知道是忙还是怎么, 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你生的？]
　　宋度然：
　　[？你失忆了吗？]
　　裴尚在手机那边笑了一会儿, 回复：
　　[开会。]
　　宋度然没再理他，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短袖短裤, 下午老郑叔送他去马场, 宋度然和老郑叔撒娇让他别告诉裴总今天他去哪儿了，老郑专业素养很高：
　　“放心宋先生, 裴总只交待保护您的安全，并不监视限制您的自由活动。”
　　宋度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霸总（改良版）。
　　马场在京郊，车已经开到道路平坦的地方，宋度然在地图上看距离目的地还剩两公里的时候就让老郑停车, 自己下车扫了个小黄骑过去。
　　人多眼杂，被人看到他从裴尚车上下来就不太好了。
　　两公里的路都是笔直的，宋度然把小黄座椅调到最高，俯下身把脚蹬蹬得哗哗作响，一溜烟儿地往前冲。
　　没过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汽车的滴鸣，宋度然又往旁边骑了骑，那车又滴了一声。
　　宋度然边骑边回头，见沈成开着一辆玛莎拉蒂，副驾驶上宋明兆摇下车窗皱眉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cosplay大黄蜂。
　　“你就骑这玩意儿过来的？”
　　宋明兆眉头簇得更深。
　　“……”
　　“对，我提前找找感觉。”
　　“胡闹，上车。”
　　沈成车停了，宋度然只能把小黄停在路边上车。
　　宋度然上了车，沈成依旧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宋明兆没说完，板着一张万年黑脸。
　　“你这周在哪？”宋明兆声音很沉。
　　“我在上学。”
　　“我说晚上。陆进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你室友说你早就转专业搬出去住了。”
　　“大哥问这个干嘛？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宋明兆：“……”
　　宋明兆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个弟弟，从前只是叛逆乖张，这次回来虽然穿衣打扮上变化巨大，但说话还是这么满嘴跑边儿不吃哑巴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和从前不一样的感觉，透着股聪明劲儿。
　　是因为上过大学了？
　　树木尚且十年，树他只需要三年？
　　车很快到达马场。李老爷子的马场规模在京城不算大，但是环境整体布置很好，几十亩的草场，长环行跑道，障碍赛等场地一应俱全。
　　马场也是高端会员制，整个会所休息室都是仿欧式建筑，属于小众奢华型，专门给圈子里的公子哥们聚的地方。
　　侍应生把他们请到了最大的包厢客厅里，一进门就看到有几个二代在那儿抽雪茄。
　　他们径直穿过包厢后门走到室外的户外桌椅前，场地内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训练。
　　没一会儿苏余和苏万承先来了，苏余乖乖地和宋度然打了个招呼，又和宋明兆沈成都点了点头。宋明兆一见苏万承，立马烦得皱起了眉头。
　　情敌见面分外脸红，苏万承也懒得和宋明兆吵架，径直往宋度然面前走。
　　宋明兆看他来者不善，直接一步走上来拦在了苏万承面前：
　　“你要干什么？”
　　苏万承比宋明兆高一点，站在一起有压迫感。
　　“和他说句话，不然还能干什么？”
　　“我弟你说什么话？”
　　“你不是也和苏余说话了么？”
　　宋度然：“……”
　　不是，这群癫1。
　　有时候真想把他们都抓回小学回炉重造。
　　好不容易俩人消停了，苏万承和宋度然借了一步，开口问：
　　“你这几天没事儿吧？”
　　宋度然摇摇头：“我藏得比较好。”
　　苏万承：“陈二是家里的小儿子，家里过于溺爱。事儿一出我就找了人，谈了一周，答应今天见见。不过我也摸不清今天对面是到底什么意思，你等会儿自己好自为之。”
　　“……不会用成语可以别乱用。”
　　宋度然直接怼他。
　　苏万承冷笑了一声：
　　“据我所知，你这次出事儿，除了我没人帮你。宋家要和你断绝关系，陆进嚷着要和你离婚，你这个大哥也只会表面装模作样，什么都帮不上。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要帮，就一定会尽力。而且，只是为了苏余。”
　　“苏万承，你是不是一天不好好说话嘴巴会痒痒？”
　　宋度然毫不客气。
　　“你！”
　　苏万承有点惊讶地看着宋度然，怎么这几次每次见他，他都更硬气了一点儿？
　　苏万承懒得和他吵吵：
　　“哎，对了，你那个小叔子呢？砸人那天不还和你在一起，你出事儿他也不管啊？”
　　“苏总，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问什么，你猜燕子怎么说？”
　　苏万承：“？”
　　“你吓疯了？”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
　　“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宋度然和苏万承说完话，陈家那帮人和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比较温润的男青年。
　　陈二带了七八个朋友，一看就是少爷公子圈的。宋度然瞥了一眼，那天偷他钱包那个周拱也在。
　　陈二嘴里叼了跟棒棒糖，大剌喇走到宋度然面前，环步在他跟前，眼神像蛇一样打量了宋度然一番：
　　“没想到你丫还真敢来啊？我还以为还要继续躲着呢。”
　　宋度然也饶有兴趣盯着他后脑勺看了一眼：
　　“你脑袋好了？”
　　“你他妈……”
　　“陈二少。”那个气质温润的男人开口打断他。
　　陈二一张胖圆脸憋得通红，狠狠指了一下宋度然，硬生生憋忍了回去。
　　陈二看了看周围几个人，沈成他们依旧都西装革履，几个人已经都坐下看戏了。
　　真服了这些商务男。
　　“这事儿我本来过不去。”
　　“但是既然你找了人，已经周旋到我老子头上了，陈少我也不是不饶人的人，于是我就想了个公平的办法。”
　　“咱俩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赛一场马。要是你赢了，你给我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陈二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要是你输了——”
　　他回头，有个侍应生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瓶香槟。
　　阳光照在酒瓶上，里面酒体的颜色都折射不出光，足以见瓶身的厚度。
　　“这两瓶酒我照你脑袋砸了，你再当着所有人给我、给陈家道歉！以后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也别他妈让我看到一次！”
　　他声音高亢，在场所有人都立马露出了各异的神色。
　　“陈二，你别太欺负人了！阿然，阿然不擅长马术。”
　　宋明兆站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神色愤怒又局促。
　　“少扯，都是有钱的主，不擅长，马总骑过吧？我也不擅长啊。”
　　他话一说完那堆二代里就有人笑着接话：
　　“唉唉，陈少，你要是再不擅长马术，全京城这些公子哥里有人敢说擅长吗？”
　　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他自己选的地方，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敢。
　　“怎么样？我说得很公平吧？”
　　“你要是不想比也行，直接认输呗。就是可惜今天来的朋友没戏可看了。”
　　“比什么？”
　　宋度然忽然双手怀抱在胸前，淡淡地看着陈二。
　　陈二愣了一下，扬了扬下巴：
　　“简单，就比速度。900米的环线跑道，我和你二人二马，谁先到终点谁赢。怎么样，够丫照顾你了吧？”
　　宋度然用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苏余看不下去了，小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道：
　　“阿然你别冲动，他就是故意激你的，李哥和万承哥都在这儿，咱们再谈谈。”
　　陈二看苏余走过来，脸上先是厌恶，转而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浮现出猥琐油腻的神情。
　　没等他说什么，苏万承直接走过来硬揽着苏余往一边去。
　　陈二掏出随手携带的帕巾擦了擦手上的汗，往旁边一扔：
　　“我看今天这也是比不了了。”
　　说完就要往酒瓶旁走去。
　　“比倒是能比。就是赌注太无趣了。”宋度然忽然出声
　　“什么？”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输了，就按你说得办。”
　　“如果我赢了。”
　　宋度然眸子瞬间冷下来：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苏余道歉，以后也滚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阿然你疯了！”
　　他话音一落宋明兆立马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满眼焦急地看着他压低声音：
　　“速度赛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你知不知道马跑起来有多快，你不会控马，被甩下来被踩踏死都有可能！”
　　宋度然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被马踩死，也比被他用酒瓶砸脑袋强。”
　　“你……”
　　宋明兆心里忽然明白了。
　　宋度然大概是想骑马时候故意从马上摔下来，或者假装摔晕，直接被抬走。
　　这小子……
　　宋度然率先动步，侍应生立马引导他们去换衣服。
　　陈二愣了一下，走到那群朋友旁时候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你们确定他不会吧？”
　　“绝对不会。至少上大学以前绝对不会。”
　　宋度然很快换好衣服出来，跑道场地被清理干净，苏万承他们这边已经摆出了下午茶，戏台子搭好，就等这出闹剧收场了。
　　李慕提前叫了医务人员，医疗车和担架就等在一旁，准备有情况随时进行救治。
　　宋度然一身白色骑士装，穿着马靴带着黑色头盔，一走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止漂亮，此刻穿上骑士装，眼神中透着一股少年的英气。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此刻处于弱势的一方，倒是真想看看他赢的样儿。
　　可惜了。
　　宋度然利索地在免责声明上签名按下手印，为保证公平，李慕亲自带他去选马。
　　宋度然选好之后和他道了声谢，李慕摆摆手说不用客气。
　　“你应该还不认识我吧？我是李家的孙子，我叫李慕。”
　　宋度然点了点头。
　　李慕把缰绳交到他手里，有些没来由地偏袒：
　　“陈二马术很厉害，一会儿如果实在控不住，千万别逞强。”
　　宋度然愣了一下，又点头和他说了声谢谢知道了。
　　跑道清场，先驾着马适应了十来分钟，宋度然拉住缰绳，陈二骑着马缓缓靠近，一望无际的沙地上只剩下他俩。
　　陈二看了一眼宋度然，挑衅地和他吹了个口哨。
　　可能是马对于这个声音敏感，直接扬了扬前蹄，宋度然用力勒紧缰绳才让它放下来。
　　陈二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宋度然，冷哼了一声：
　　“找死。”
　　“你说什么？”
　　宋度然忽然眯了眯眼，侧着头往他旁边靠了靠。
　　“我他妈说你找死！”
　　“哦——我听错了，还以为二少说要加码。”
　　“什么？”陈二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宋度然：
　　“你想加码？”
　　宋度然手掌把缰绳拉地更紧了一些，随着一声马的嘶鸣，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陈二，一字一句道：
　　“站着道歉没意思。”
　　“跪着吧。”


第33章 
　　他说完就驾着马走到闸门前, 烈日炎炎，汗水从陈二的头盔里滑下来，手里也汗津津的。宋度然那个眼神过于锋利, 他拉着缰绳的手都有点发虚。
　　出发号令响起，闸门缓缓打开, 宋度然连人带马以极快地速度冲出去。
　　他选的是一匹纯黑色进口马，白色骑士装骑在黑色马匹身上，一人一马如同一道利箭般。
　　宋度然一出场在坐有得人已经直接站起来了。
　　因为两匹马从出发就已经存在时间差了，起初众人都以为后面那匹棕色的是宋度然, 看着看着觉得体型不像, 前面的人明显更瘦！
　　陈二在后面心里惊惧已经不用说了，身体奋力追赶，跑过第一个弯道的时候终于和宋度然差到最小身位。
　　弯道是考验技术的时候, 他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没想到弯道一过宋度然竟然又加了速，直接又拉开一马的身位。
　　宋度然一路保持着这个速度，不仅快, 还极其稳。
　　那匹刚选的马像是认识他一样, 在宋度然的身体之下驾驭地极其自然，马蹄的每一次腾空发力都和宋度然抖动缰绳的频率配合极好。
　　赛程过半, 这个时候不管是人是马体力都会下降, 宋度然却把身体压地更低，几乎是要贴在马背上, 全身的阻力减到最小，穿着马靴的小腿持续匀称发力。
　　900米的距离在速度赛马里不算长，等过了最后一个弯道的200米时，陈二已经落下足足二米多的距离。
　　马踏扬沙飞驰, 宋度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直接惊地站了起来。
　　“阿然，阿然这么会骑马？”
　　沈成看着那个影子都惊了。
　　宋明兆也惊地说不出话，他嘴唇有点哆嗦：
　　“不对，他不会，他绝对不会。他是不是学电视剧里用什么针扎马屁股了？”
　　宋度然来的太快，沈成都没来得及白宋明兆一眼，只见宋度然忽然直起了一直向前俯着的身体，他甚至在最后一百米降速了！
　　只见宋度然抬起身体，在即将冲过终点的五十米忽然降速，站在马背上抬腿，以一个极其漂亮且有难度的表演性动作冲过了终点。
　　时间过了大概五秒钟，陈二的马才嘶鸣着冲过终点。连宋度然扬起的沙都没踏平。
　　除了第一个弯道，陈二的马自始至终连宋度然的马屁都闻不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阵儿，大概几秒钟以后，站在最中心的李慕率先优雅地鼓起掌来。
　　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宋度然在平地饶了一大圈降下速度，直到最后驾着马缓步走回闸门附近。
　　他摘下头盔，汗水也浸湿了每一根头发，宋度然脸发红，喘了两口气，用心地贴了贴同样鼻息喘气的法国马，俯身在它耳边用法语温柔地说了一句谢谢。
　　好马，好马。
　　等我有钱了一定来给你赎身。
　　宋度然托着头盔走回众人面前，用毛巾在脖子上擦了擦汗，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仅管有技术，可太久没骑骤然这么剧烈，两条大腿之间仍震得发麻。
　　宋度然努力撑住脚步，远远地等着陈二。
　　其实此刻比他兴趣更浓的，是在场的众人。
　　狠话放到了极致，被人打得输成这样，所谓的陈二少该怎么收场。
　　陈二从跑道边走过来，但他并没有走向宋度然，而是直接怒气腾腾地走向宋明兆，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肥圆地脑袋颤抖着，几滴汗滴到宋明兆衣服上狠狠道：
　　“你们宋家合起伙来耍我，是吧？”
　　沈成直接出手把他推开，不耐烦道：
　　“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说……”
　　陈二想说什么，好在还残存着一点理智，环顾了一圈周围，硬生生把话憋回了肚子了。
　　想整得人没整成，自己还在众目睽睽下输得这么惨，狠话已经放出去了，做局的成了入局的，一出闹剧只有自己一个小丑在蹦跶讨赏。
　　“好好好”
　　陈二往后退了一步，学着电影里一样夸张地在那儿重复。
　　他目光又环顾周围一圈，见宋度然并没有着急走过来，竟然主动走到宋度然面前阴狠狠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宋度然没接话。
　　“赢了又怎么样？你不会真觉得我给他道歉吧？”
　　陈二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油滑的不屑。
　　“你要是有本事，就再把我打晕，要么直接绑架我逼我道歉呗？”
　　“……”
　　陈二用身体力行诠释了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敌。
　　在场一半儿是他的人，另一半儿是被他贱到已经不想说话的人。
　　陈二又逼逼赖赖了两句，宋度然静静听完之后扬了扬嘴唇：
　　“我倒是没想过你真会道歉。虽然后来的加码是跪着。”
　　他一说完周围立马响起小小地讨论声。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说的每一句话，包括现在出尔反尔的嘴脸，已经是对这件事最好的交待了。”
　　“你他妈的！”
　　陈二被他激地想直接动手，立马被几个侍应生冲上来架住了。
　　李慕不悦地蹙了蹙眉：
　　“陈二少。马场是赛马的地方。不是撒野的地方。”
　　马场是李家出面借的，赛马是陈家提的，如今不仅输了比赛还要无赖当众撒野是绝不可能的。
　　事儿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陈二也闹不下去了，嘴上说了句“宋度然你他妈等着，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我和你们宋家没完”就带着人走了。
　　宋度然也不多费口舌，去休息室洗澡换好衣服，等他出来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苏万承带着苏余一辆车先走了，沈成又给他拿了瓶水，刚要走李慕忽然走过来要和宋度然借一步说话。
　　“宋先生，敢问你的马术是在哪儿学的？”
　　宋度然看得出来，李慕也是精通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宋明兆，压低声音随便扯了一句以前在国外学的。
　　李慕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颇为欣赏地看着他，郑重地朝他伸出手：
　　“再自我介绍一下，李慕，博雅集团，也是京城马术协会副会长。”
　　哦，还是个管马的官。
　　宋度然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宋度然……艺大学生。”
　　李慕气质很温和，至少表面看起来不颠，刚刚也给他选了一匹好马，宋度然对这个人还挺有好感。
　　“今天你也累了，以后有时间一定常来，我们有空切磋交流。”
　　李慕说着拿出手机顺势要加宋度然的微信。
　　宋度然想着那匹马，就也拿出手机扫了他。
　　李慕看着他那朵茉莉花地头像，再三确认了一下，温和地笑着说：
　　“头像挺独特的。”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和他告别之后就跟着宋明兆他们走了。
　　车开会城内要两个多小时，宋度然坐在了后座。他有点累，再加上天气热，闭着眼睛吹了好一会儿空调之后才睁开眼，一睁眼就见宋明兆在后视镜里盯着他。
　　“你想问什么。”
　　宋度然语气很淡。
　　“你什么时候学得骑马？”
　　在这个世界上，宋明兆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了。他瞒不过他。
　　宋度然没有正面回答，换了个话题：
　　“哥。”
　　“嗯？”
　　“在今天之前，你都知道我以前不会骑马。”
　　“知道。”
　　宋度然撩起眼皮，从后视镜里迎上宋明兆的目光：
　　“但你还是把时间地点告诉我了。”
　　来出席这场赛马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但宋明兆还是在明知道宋度然会出丑的情况下，选择了告诉他。
　　或者，他潜意识里已经在心里预演了一遍这件事的结局。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永远只能当个男二吗？”
　　宋明兆脸色有些复杂地变化：
　　“你说什么？”
　　“因为你太怯懦了。”
　　“你带着宋家长子的身份，行事处处踏在规矩里，顾忌面子，顾忌后果，顾忌别人的眼光。最后什么事儿都那么无能为力。”
　　“苏余出事那天，我第一个叫了你，你都没敢第一时间冲上去。就连陈家迁怒我，都是苏万承张罗解决。”
　　宋明兆被他一番话说得直接愣住了，先是赶紧看了一眼一旁开车的沈成，又回过头发怔地看着宋度然。
　　“你看，到现在你心里第一个想法还是怕沈成哥听到我说什么不该说的。”
　　宋度然靠在后座上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底里对我并不坏。但是从小到大，每一次父母骂我厌弃我的时候，不管我是对是错，你都不敢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你好像，永远中立地矛盾地存在在家里，扮演着你长子的身份。”
　　宋度然说完这番话之后沉默了很久，宋明兆讶异地看着身后的这个人，宋度然从前从来没和他说过这样的心里话。
　　此刻却陌生地不像他了。
　　宋明兆手指蓦然握紧了一旁的托手，嘴巴动了动，沉吟了很久开口：
　　“阿然，你是在怪我吗？”
　　宋度然又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宋度然大概是永远怪不到你了。”
　　“……”
　　宋度然不再说话，车沉默地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道路两旁建筑逐渐高大起来，天色渐渐暗下来，进城了。
　　宋度然是被手机微信声震醒的。
　　他打开手机，跳出来裴尚的微信：
　　[累不累？]
　　宋度然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
　　[你知道我去赛马了？]
　　[嗯。]
　　[赢得很漂亮。]
　　宋度然有些发怔，好像从刚刚比完到现在，这还是第一个说夸他赢得漂亮的人。
　　少年心里的那点骄傲立马藏掖不住，扬着嘴角打字回复：
　　[是吧。可惜你没亲眼看到。]
　　[看到视频了。]
　　裴尚回复。
　　宋度然愣了一下，也对，今天的事儿不传出去视频才怪。
　　[以前不知道，你骑马这么厉害？]
　　切。
　　宋度然心情愉悦地打字回复：
　　[我腰好，平衡力强柔韧性高，骑什么都很厉害。]
　　裴尚过了两分钟才回：
　　[还会骑什么？]
　　还会骑……什么怪问题。
　　宋度然有点怀疑他在搞.黄但是没理由。
　　[没想过自己会输？]
　　[我又不傻，京城马术赛网上都有记录，扒一扒打听打听就能查到陈二以前的成绩。更何况他现在这么胖，对上我方方面面都没优势。]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实力超强。]
　　宋度然上辈子可是从小马术高尔夫什么都不落，他确实身体轻盈平衡力强，全国的民间冠军都拿过几个，技术几乎可以说达到职业。
　　[从小学的？]
　　[是啊。别的小孩尿都控制不住的年纪，哥已经学会控绳了。]
　　裴尚躺在酒店宽大的浴缸里，又打开宋度然骑马的视频看了一遍。
　　一身骑士装英姿俊朗，每一个动作身体随着马背跃动，腰肢柔软，修长的小腿夹马腹，每一下的动作都野性中带着美感。
　　宋度然的身体随马背跃动，一起一伏，紧身骑士服勾勒着腰臀线条，漂亮地延伸往下延伸。
　　小.腹以下前倾耸.顶。
　　浴缸里的水温渐渐蒸腾出雾气，反复浸湿裴尚的每一寸皮肤。
　　闭着眼睛感受过身体器官在水里的变化之后，裴尚关掉视频，目光意味深长地停留在一个微信对话框上。
　　密密麻麻的话里赫然夹杂着一句：
　　“宋度然小时候从来没接触过马术。”


第34章 
　　车开回三环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沈成有意攒个饭局，看了看车里哥俩的氛围。
　　得了，饿着吧。
　　以前在国外给他俩开车。
　　人生起起落落兜兜转转, 现在回国饿着肚子给他俩开车。
　　快到学校的时候沈成忽然指了指窗外一栋建筑：
　　“阿然，你看这栋楼像不像咱们三个之前在国外吃川菜那个地儿？”
　　“那时候你每次逃课或者惹祸被你哥抓了, 吵着吵着咱仨就去吃川菜喝啤酒了。”
　　宋度然听出了沈成话里的意思，他当然不是指望京城的办公写字楼里能给他变出一顿川菜，而是用这话点宋度然，宋明兆始终对他是好过的。
　　宋度然心情有些复杂, 闷着嗯了一声。
　　车停在学校门口旁边的小路上, 宋明兆说了句“我们谈谈”就和宋度然一起下了车。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两人往小路深处走了走站定，宋度然坐了两个小时, 大腿后知后觉地开始酸麻，他趔趄了一下，宋明兆伸手重重地托了一下他的胳膊。
　　“大腿磨破了？”
　　宋明兆问。
　　“应该没有……”
　　他穿着刚过膝的短裤，宋明兆看左右没人, 作势要掀起他的裤子看。
　　“大哥你干什么！……”
　　宋度然赶紧别扭地退后一步躲过他的手。
　　宋明兆皱了皱眉：
　　“躲什么？我是你亲哥。你五六岁的时候还不是光着屁.股让我给你洗澡？”
　　宋度然：服了。
　　怪不得咱俩都长成男同了呢。
　　宋度然还是躲开了, 宋明兆这一举动让他心里有点酸酸的，拽了拽裤边, 闷声道：
　　“大哥, 我刚刚话说得有点重，你听听就行, 不听也行。别往心里去。”
　　宋度然停下动作，看着宋度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来, 严肃的脸上神色有些闪烁：
　　“你说得没错。”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上，靠在墙边深深吸了一口，半仰起脑袋：
　　“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怎么会变成这样。尤其上次宴会上，你为什么从小喜欢和周拱他们混，还混成这样。”
　　“后来我忽然明白了。阿然，家里从小把你带进了这个非富即贵甚至攀比的圈子里，却没有给过你应有的经济支持，你知道是什么样，看到是什么样，你不得不和他们玩，但是你又没钱和他们处在平等的地位。”
　　“最终性格一步步变成这样。”
　　宋明兆又吸了两口烟，常年在国外的孤独感和压抑让他染上了烟瘾。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
　　宋明兆说得确实有道
　　“我这个做大哥的，也确实很烂。”
　　宋明兆苦笑了一声：“小时候家里冤枉你的事，很多时候我知道不是你，我也解释过，但每次听到爸妈说‘明兆，你不要替他说话，别给爸妈添乱’的时候，我就会很害怕……很害怕那个眼神。”
　　宋明兆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又在被童年那种家庭压抑的眼神审判着。
　　两人沉默了好久，宋度然也深深吸了一口二手烟，压着眉头：
　　“大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宋明兆眼睛稍微亮了点，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受过的那些伤害在心底里都会过去了、不在乎了？”
　　“……不是，我意思过去的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宋明兆：“……”
　　“但是还有以后。”
　　“从今以后，我不会和宋家再有什么牵扯。过去无论是他们的错还是我的错，都已经不会影响到以后的我了。”
　　宋度然看着宋明兆努力努嘴：
　　“我知道这对大哥来说有点难，但是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试试。”
　　宋明兆神色晦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都能做到我有什么难的。”
　　宋度然：“……”
　　壳子换芯这事儿着实离谱诡异，尤其宋明兆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就算和他坦白来了都不会信。所以哪怕什么会不会骑马的漏洞再多，宋明兆最多只会怀疑他自己不了解宋度然。
　　两人这番话算是各退一步，气氛缓和下来，宋明兆忽然又皱皱眉：
　　“阿然，你觉得我懦弱是有你的道理，但是不计后果的逞强难道就对么？”
　　“？怎么说？”
　　“你看看那个裴尚……”
　　宋明兆骤然提起“裴尚”两个字，宋度然的心跟着猛跳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左右摆了一下。
　　宋明兆眉头皱得更深：
　　“你看什么？这又没有他。”
　　宋明兆看着宋度然一下明显紧绷起来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眉头皱得更深：
　　“我是想说，本来和陆进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攀亲戚表兄弟关系，那天周拱闹事，用得着他出头吗？如果不是我及时出声，别人会怎么想他的举动？”
　　宋度然看着宋明兆言之凿凿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了解他。”
　　宋明兆：“……”
　　“裴尚啊”
　　宋度然身体定在了原地，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总结，想了几秒钟认真道：
　　“他不仅敢做，而且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承担。而且，一定是他担下来。”
　　宋度然后来也想过宋明兆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就觉得没必要。以裴尚的性格，踹完人哪怕就只是冷着脸说脚滑了，或者单纯讨厌有人在他面前勒索犯罪，都没有人敢质疑他。
　　或者说，他不会在乎那种质疑。
　　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承担什么？他什么身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会为你承担？砸陈二的时候他也和你在一起吧？这时候怎么连人影都看不着了？”
　　“我……”
　　宋度然差点又想自证，忽然及时刹嘴，抬眼看着宋明兆：
　　“大哥，你挑拨我俩。”
　　宋明兆：“……”
　　宋度然定定地看着宋明兆，两只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漂亮的眼神中无比坚定：
　　“你不用多说了。这个世界里，任何人都挑拨不了我和他的关系。”
　　宋父以前经常告诉他一句话，对待真诚的合作伙伴忠诚是成功的基础。
　　他现在已经和裴尚缔结成了这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之一，没有人可以撼动！
　　宋明兆看到宋度然此刻的表情和言论，心里除了震惊没有其他感受。
　　“大哥我累了，先回去了。”
　　宋度然转头往外走。
　　“以后别叫我大哥。像小时候一样叫哥哥。”
　　宋明兆跟上来。
　　他总觉得现在宋度然喊他大哥的语气像是在喊修车师傅。
　　“怎么你也喜欢让人叫哥哥……”
　　宋度然嘟囔了一声走了。
　　-
　　远离这些颠人之后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六月，京城已经进入暑热期，上个课的路程都浑身冒汗。
　　陈家这段日子没找他麻烦，至于有没有继续整宋家，没了宋明兆从中间传话，宋度然就不得而知了。
　　两周里宋度然认认真真上课、做家教，这两周先后有两家娱乐公司接触了他，其中一家在圈子里规模和口碑还都不错。宋度然留了对方的电话，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考虑。
　　裴尚也不知道是出差逾期还是回来了没告诉他，这段时间两人也没再微信联系。
　　这段时间宋度然倒是有个意外收获，他做家教的学生小高听说他开始着手准备毕业找工作，告诉他自己父亲认识一家娱乐公司的高管。
　　宋度然之前和他提过一嘴自己毕业工作的构想，小高说那家公司好像和传统娱乐公司不一样，不仅仅是签约包装艺人，还会给好的艺人或者班底直接提供独立项目，以半平台孵化的方式助力追梦人。
　　乍一听和裴尚公司的运营模式还有点像。
　　难道在京城比较流行这样？
　　也是，有一就会有二。裴尚是投资行业的风向标，他做的模式也许也会有人模仿。
　　既然裴尚那儿不招舞剧专业，去这里看看也不是不行。
　　小高给宋度然牵了个线，高父一见宋度然就热情握手表示感谢，说自己太忙一直没见过宋老师，但是听小高说自从他来了，小高不仅舞技精湛了不少，整个人都开朗外向了。
　　他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造诣拿个什么大奖，儿子开心快乐就是最重要。
　　高父当即给他说的娱乐公司高管打了个电话，两人笑着寒暄了半天，挂了电话之后高父让宋度然记了个手机号，名字叫鲍勃，说只要宋度然想去，打个电话随时过去。
　　宋度然问他记不记得这家公司叫什么，高父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叫什么柠檬娱乐？哎呀记不清了。”
　　柠檬娱乐？宋度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他点点头把手机号记好，看了一眼之后的日程计划了一下什么时候去看看。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出租屋，为了尽快达到毕业大戏的身体状态，每天晚上都去学校跑步提升体能素质。
　　周五这天宋度然刚到操场，一身运动型短袖短裤，热身运动还没做完，就看到远远朝他飞来一个身影，对方跑得很急，宋度然下意识闪身一躲，黑影刹住脚步，苏余的脑袋焦急地冒在他脸前：
　　“阿然，不好了！裴总被陈家带走了！”


第35章 
　　“带走？带走是什么意思？”
　　宋度然看着苏余问。
　　苏余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我不知道, 就是裴总被叫去陈家了，他自己一个人！咱们要去看看吗？”
　　“走。”
　　宋度然腿比脑子快，当即动步和苏余往操场门口走去。不过他听到苏余说裴尚是自己去陈家的, 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
　　裴尚做事有分寸，不一定是被抓去的, 有可能是他自己去谈什么。
　　“你知道陈家在哪儿吗？我现在叫车。”
　　“我不知道。”苏余拨浪鼓似的摇头。
　　“……”
　　“李慕哥知道，他的车在门口等我们。”
　　“李慕？他告诉你的？”
　　苏余赶紧点点头。
　　坏了。
　　“跑起来。”
　　宋度然直接启动两条小腿开跑，这事儿从苏余嘴里之后和从李慕嘴里知道严重性不一样。连李慕都亲自开车来告诉他了，八成是不妙。
　　两人一路狂奔到李慕车前, 苏余拉开副驾驶的门, 宋度然只能拉开后座车门，他冲得猛，和李慕打了个照面, 李慕下意识伸手帮他挡了一下脑袋以防撞到车顶，宋度然尴尬又着急地说了声谢谢。
　　“叔叔叔叔，快点开快点开。”
　　宋度然又礼貌又不礼貌的。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李慕，李慕给他一个开车的眼神示意。
　　“你先别急。他有没有联系你？”李慕问宋度然。
　　宋度然拿出手翻了一遍, 微信短信电话都干干净净。
　　“他也没告诉我。我也是通过别人知道的, 拿不准主意，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裴尚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谢谢你李慕哥。”
　　宋度然也点点头。天子脚下京城里, 裴尚的办事能力他也知道，应该不会吃什么大亏。
　　不过理性上是这么分析, 一想到是关乎裴尚，心绪却总是抑制不住乱飘。
　　李慕能看出来他的紧张，从座椅置物架上拿出一瓶水，打开瓶盖递给宋度然。
　　他开得车也是宾利加长, 这个车型这个动作更让宋度然想到裴尚，他摆摆手：
　　“谢谢李慕哥，我不渴。”
　　“你怎么这么客气，不用一口一个谢字。”
　　李慕拧着眉头苦笑了一下：
　　“嘴巴都跑干了还说不渴。我注意到你在那天在马场只挑了这个牌子的水喝，特意换的。”
　　“……”
　　不难看出来，李慕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公子哥。
　　不过他现在的修养有点不很是时候。
　　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马上要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的人。
　　宋度然还是接过水duangduang喝了几大口，万一一会儿要吵架呢。
　　“你刚刚在学校运动过？”
　　李慕没来由这么一句。
　　宋度然愣了一下：
　　“我还没跑步，汗出得不多，衣服是干净的李慕哥。”
　　“……”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慕还想说什么，宋度然没心情和他扯闲天，直接把脑袋偏向窗户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屏幕紧紧攥在手中。
　　他实在忍不住，给裴尚拨了一通电话。
　　冰冷机械的女生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和那天他打不通苏余电话时候是一样的。
　　宋度然紧握着手机心口跳动了几下，正常的汽车行驶速度在他的意识知觉里变得异常缓慢，宋度然感觉过了一个多小时，车行驶到一处洋楼区域时车速降了下来，估计是快到了。
　　“你很在意他？”
　　李慕又来了一句。
　　宋度然眉头紧绷，回复得很干净明了：
　　“事儿是因为我起的。”
　　李慕眼神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的苏余，又看了一眼宋度然，眼神中不禁意间流露出些许赞赏。
　　陈家这套房产并不高调，李慕打过招呼，车直接开进了小区楼下。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先打个电话。”
　　宋度然再急也不是直接为爱冲锋的莽夫，点了点头。
　　他不想再在车里坐着，先下了车观察着这栋小楼。
　　没过一会儿李慕从车上下来，神色有些微重。
　　“陈二也没接电话。”
　　“不等了，上。”
　　宋度然直接快步走到可视门铃前，苏余也下了车，李慕赶紧快步跟上来：
　　“你想好了？”
　　“有什么要想的？”
　　李慕蹙了蹙眉：
　　“那你站在一边，我来按。”
　　人脸监控系统亮起，门铃音乐响了半天都没有人接听。
　　宋度然退后，看着二楼亮着的灯光，眼神从焦虑变得更加不安，他心里怦怦狂跳，那天知道苏余要出事，虽然紧张但脑子里仍然能够同时保持理性地分条析理，事儿到了裴尚身上，哪怕理性告诉他不可能不可能，还是控制不住往夸张的小说情节想。
　　他直接走到门铃前又按了一遍，手机上已经同时按下了110。
　　“小宋你别冲动，这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
　　“我知道不能解决，但起码可以保护。”
　　宋度然眼睛里有些因焦躁和情绪变化而发红，拿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白。
　　第二遍门铃还没响，正当宋度然要按下拨出电话那一刻，铃声忽然出现了挂断的电流嘈杂声，二楼窗帘里有人影走动，宋度然赶紧又按一遍，没一会儿防盗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恭敬地把门打开，宋度然像鱼一样侧过身体不管不顾往里钻，刚一进去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推揽出来。
　　人在黑影里定了几秒，宋度然才看清楚，裴尚。
　　他穿着黑色衬衫，像是有些惊讶宋度然怎么会来。
　　“你没事儿吧？”
　　宋度然焦急地看着裴尚，将近一个月没见，裴尚比走时候竟然清瘦了点。
　　“我很好，什么都没发生，别担心。”
　　裴尚看出来宋度然的紧张和惊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再这儿，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试图让他放松。
　　李慕和苏余走上来，裴尚看李慕，李慕解释道：
　　“我听说你被请过来了，担心出事。”
　　裴尚点了点头：
　　“谢了。”
　　他转头对陈家管家说：
　　“告诉你家少爷，不用改天了，今天人都在这儿了。”
　　对面立马恭敬地说稍等，裴尚往旁边走了两步，没一会儿楼上又传来窸窣声，陈二穿着短袖短裤，耷拉着脑袋，极其勉强地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从门里出来。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苏余又低下了头，直戳戳地走过去，苏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陈二的嗓音沙哑地难听。
　　苏余愣着神在原地，他听到裴尚微咳了一声，陈二又大声说了一遍：
　　“对不起苏余！”
　　苏余对他的感官不仅仅是厌恶，甚至是憎恨，憎恨中带着恐惧，一个这样的人站在这么近给你道歉，苏余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发抖觉得恶心。
　　“陈家会给你补偿一笔钱。”
　　裴尚在一旁帮他补充。
　　陈二朝他说完，又走向宋度然，头压地更低，肥圆的脑袋像脖子上挂了一个黑色电饭煲，插孔在后面。
　　“对不起宋度然。”
　　他说完之后就站在原地，仿佛在等着宋度然用一件件事羞辱他喷他。
　　但是宋度然没有。
　　他和苏余一样，保持了沉默。
　　陈二见两人都没说话，身体一僵像是有点惊讶，宋度然在黑暗中瞥了一眼他的身体，两只膝盖是红肿的。
　　陈二微抬头，侧眼看着裴尚，脸颊上的肉颤了颤，等着他发话。
　　裴尚稍微扬了扬脑袋，没有让他滚，反而是故意客气道：
　　“陈二少，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陈二再度低着头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去，陈家二楼临街的灯亮了一会儿，很快就暗了。
　　李慕退后几步抬头朝楼上看了看，忍不住惊讶地拍了拍手：
　　“裴总，好手段啊。”
　　李慕在京城的地位和见识不用多说，连他都觉得裴尚会吃亏的局面竟然会两级反转，可见他运作了多少。
　　“你找了谁？”李慕金丝边眼镜背后是藏不住的惊讶与好奇。
　　裴尚哼笑了一声：
　　“对付这种人，祈求有用么？”
　　裴尚话点到为止。
　　都是聪明人，陈二这种在那么多人面前能出尔反尔的无赖，除了给他一棒子打老实，没有其他解。裴尚应该是捏住了陈家的什么事儿。
　　李慕不再多问，宋度然神情仍有些凝重，他又看了一眼裴尚：
　　“你真没事儿？”
　　裴尚看他这副好看又有点不悦的神情，神情更放松了点儿，懒散地走到他面前抬起双手：
　　“要不……检查检查？”
　　裴尚想给他个称呼，看了一眼身后的李慕和苏余，硬生生忍了回去。
　　“没事不能发个消息吗？”
　　宋度然漂亮的脸有点冷。
　　“从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到决定要来陈家，这么长时间，都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你一声不吭把事儿办了，但对我来说，收到这种人渣的一个道歉是我在意的吗？”
　　宋度然情绪稍微有些激动，裴尚仔细看他，额头上的头发像是被汗浸湿过，又干了。还有这一身运动衣，估计是直接被李慕带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裴尚很少见过宋度然有过这么在意一个人的情绪。
　　甚至好像都没这么在意过他自己。
　　他心里有些奇妙的涌动，裴尚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他想往前走一步靠近他一点，结果眼睛看着宋度然，没注意到脚下，踩空半个跃阶，身形稍微晃了一下，宋度然赶紧下意识扶着他往后退。
　　宋度然扶完之后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娇妻，身后还有李慕和苏余看着，裴尚身后就是墙，他直接假装顺势把他往墙上一推，刚准备转身走裴尚忽然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
　　“我一直都没有回过京，傍晚飞机刚到。”
　　“刚刚谈得事情，手机必须关机。”
　　裴尚看着宋度然，一字一句和他认真解释。
　　宋度然：“……”
　　【他竟然是一个长嘴的霸总。】
　　【他竟然在和我认真解释。】
　　“但无论如何，我来之前应该告诉你一声。这是我的问题。”
　　裴尚字字灼灼态度认真，深邃地眼眸看着宋度然，身后又有李慕和苏余的注视，宋度然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抽了一下胳膊没抽动，心里的气儿消了一半儿：
　　“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
　　“你就是怕我担心。可是不告诉我就能保证肯定没事儿了吗？”
　　他声音有些着急，可能又因为身份立场的局促，半扬半压的语调，一来二去竟然有种娇嗔的意味。
　　可爱，又那么真诚。
　　裴尚只感觉心里的气血往上涌，长时间差旅飞行过后的疲惫，方才谈判的神经紧绷在此刻忽然轰然瓦解。他拉着宋度然的胳膊的掌心越来越热，声音沙哑：
　　“阿然，我能顶住。让你担心是我没做周全。”
　　宋度然感觉到他的掌心变得很烫，又往回抽胳膊，两个力一拉一扯反而把他整个人更带向裴尚面前，震地裴尚身体在墙上狠撞了一下：
　　“什么都能顶住？”
　　裴尚松开手，他看着宋度然的眼睛，松开他的胳膊，两只手抬起来，又极为克制地随着呼吸压下来，最终放到宋度然肩口的衣领上，几乎是掩饰地用双手帮他整了一下领口，低着头，炽热深重的呼吸打在宋度然脸上：
　　“天大的事儿哥都能给你顶住。”


第36章 
　　裴尚喷薄的呼吸打在宋度然脸上, 宽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的脑袋几乎要抵在宋度然额头上了，绷着的遇到中潜藏着激动, 又极力克制，声音性感地发蛊。
　　宋度然莫名想到古早霸总文里的一句话。
　　命给你。
　　身后李慕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轻咳了一声, 裴尚呼吸平滞下来，朝他给了个眼神。
　　尽管灯光很暗，李慕还是看清了。
　　但他也没着急动，双指扶了下金丝框眼镜, 盯着宋度然的后脑勺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 走到车边，朝还在原地发愣的苏余问了一句：
　　“不走吗？”
　　苏余看了看宋度然和裴尚，又看了看李慕,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凭着直觉跟着李慕走了。
　　“裴总，裴总人原来这么好啊……”
　　苏余上车之后喃喃了一句。
　　李慕看了他一眼，金丝框眼镜后面闪过一道笑意, 他勾了勾嘴角：
　　“宋度然从前在学校表现怎么样？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嗯、嗯？”
　　苏余转回脑袋, 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艺大学子都身怀技艺能歌善舞, 有点好奇, 想了解他一下。”
　　苏余想了想：
　　“以前学的专业阿然可能不太感兴趣，现在转去古典舞专业了, 很厉害。”
　　“他还会跳舞？”
　　李慕的语气中好像有点惊喜。
　　李家是他们父辈里的核心人物，李慕平时玩的圈子比他们还要高，从小没见过几次，宴会上偶然碰个面也只是点头之交。忽然问起宋度然, 苏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了。
　　这边裴尚把人松开，两人站在陈家楼下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宋度然有些别扭先偏过了头。
　　“还生气吗？”裴尚看着他，语气很温柔。
　　【一听就是哄过70个男朋友的熟练。】
　　宋度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不了……”
　　“我答应你，以后再有类似情况，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
　　“不用不用”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我也不是你的忠犬八公。”
　　“……”
　　“他们……看到了。”
　　宋度然抓了抓头发，有些没来由得心虚。
　　“看到什么了？”裴尚挑眉问。
　　“……”
　　“听说小叔子有危险，穿着运动衣奋不顾身冲过来，传出去谁不说一声嫂子贤惠？”
　　“不是……”
　　宋度然有点懵，这时候他怎么又当起小叔子了？
　　他不再理这话茬，看了看周围也没有车，打开手机地图想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哪，裴尚忽然走上前：
　　“陪我吃个饭？”
　　“你没吃饭？”
　　宋度然扭头看裴尚，从脸上看他至少瘦了四五斤。
　　感觉不止一顿没吃。
　　“你想吃什么？小龙虾有兴趣吗？”
　　裴尚发出邀约。
　　“小龙虾？”宋度然眼睛亮起来看着裴尚，觉得这三个字儿从他嘴里说出来很奇妙。
　　“你可以吗？”裴尚反问他。
　　宋度然不知道为什么，裴尚好像总觉得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骄矜少爷。虽然他上辈子确实很少有机会吃这些。
　　他愉悦地点了点头，裴尚嘴角始终带着点弧度，他俩走出小区路边，没过两分钟，一辆夸张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两人面前。
　　【谁啊开这么土鳖的颜色。】
　　裴尚：“……”
　　老郑下车给他们开门。
　　宋度然：“……”
　　宋度然坐进车里，环视了一圈这辆价值不菲且配置都选得顶奢的崭新跑车，又看了眼裴尚，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觉得自己老了，开个小红超跑装嫩？】
　　【还是四座的，出门多带两个妞？】
　　【也不算太老啊。】
　　【27岁，正是闯荡的好年纪。】
　　裴尚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超跑没有隔挡，宋度然觉得问话不方便，再加上吃小龙虾这么愉快的事之前不适合谈论电饭煲，就也没着急问。
　　不过有件事他倒是挺好奇：
　　“陈家真的给苏余补偿钱了？”
　　“嗯。怎么了？”
　　宋度然摇摇头：
　　“哦哦没什么，我还以为是苏万承想给他，又怕他自尊心强不肯收，故意这么说的。”
　　裴尚：“……”
　　别看在这个圈子长大，苏余从小父母去世家道中落，比他还穷。大学时候就兼职打好几份工。
　　“这下苏余能稍微轻松点了。”
　　宋度然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其实陈家也同样给了你赔偿费。”
　　裴尚在一旁语调有些奇怪。
　　宋度然立马眼睛一亮：
　　“真的？多少钱？怎么给？”
　　【这家人渣倒是还挺会办事的。】
　　【害得我东躲西藏还拼命骑马，这是我应得的！】
　　裴尚：“……”
　　他面色有些少见地无所适从，看了一眼宋度然：
　　“我怕你自尊心强嫌这钱脏不肯收……”
　　宋度然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裴尚：
　　“所以……？”
　　裴尚微微垂眸，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这辆车。
　　“所以你直接帮我买了这辆车？”
　　宋度然发出尖锐的爆鸣。
　　前排老郑都实在憋不住不小心笑出了一声，裴尚轻咳了一声：
　　“你现在不喜欢红色了？”
　　宋度然：“。”
　　“≧w≦”。
　　“今天时间晚了。明天让刘特助带你去挑一辆别的。”
　　“不用，我喜欢。”
　　宋度然看着裴尚，语气很认真，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现在喜欢了。”
　　没有心声。
　　裴尚不着痕迹地松了松神色。
　　车很快开到地方，这条街很长很热闹，人头攒动，京城里少有的夏日人间烟火气。他们来了把头的一家，店面很大，相对卫生，宋度然下车之后被空气中的小龙虾味儿勾得晕头转向。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店里几乎没什么空座，只有靠窗的一张小桌还空着。
　　周围桶里都堆满了小龙虾壳，香味儿扑鼻是真的，不够美观卫生也是真的。
　　两人上一次吃饭还是在人均过万的四合院私房。宋度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裴尚，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过敏晕倒。
　　裴尚指了指座位陪他坐过去。
　　宋度然不再顾虑，直接快乐地跑过去坐下。
　　裴尚扫了码，把手机递到宋度然面前，宋度然拿着手机看图片，边看边报菜名：
　　“招牌油焖辣小龙虾！小份儿，我的！”
　　“精品蒸虾，小份儿，你的。”
　　“口口香杨梅酒小龙虾！小份儿，我的！”
　　“花毛一体，你的。”
　　“辣得跳牛蛙！我的！”
　　“金桂桃胶银耳，你的。”
　　宋度然手指愉悦地啪啪啪点了六次+号，一旁裴尚：
　　“……”
　　“车的事你是不是还在过不去？”
　　裴尚看着他很明显的报复手段。
　　宋度然：“……”
　　“不是，你不是胃不好 ，这个这么辣你能吃吗？”
　　裴尚目光中有点奇异的微妙，思考了一下：
　　“王妈告诉你的？”
　　宋度然点点头，又认真地给裴尚选了一份炒面。
　　裴尚没再多说，任由他安排点。
　　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一上桌香辣气就扑鼻而来，这家的个头很大，整整齐齐码放成一个圆。
　　“自己剥吗？”裴尚问。
　　宋度然有点惊讶：
　　“我、我给你剥？”
　　【小龙虾还得让别人剥？】
　　裴尚没接茬，两人都带上手套开始吃，宋度然剥得不好，七零八落地，得亏带了塑料围裙，不然得弄一身油点子。
　　相反裴尚就很优雅，他剥得是那份蒸虾，也没有什么油，每一只剥出来都圆圆胖胖完完整
　　蒸虾是蘸料的，感觉是这家店独特的招牌，宋度然手里拿着自己的油焖虾，眼睛看着裴尚剥出来的蒸虾咽了口口水。
　　裴尚瞟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一会儿把一笼蒸虾都剥出来放在小碟里，放在了宋度然面前。
　　“帮我剥得？”
　　宋度然睁大眼睛。
　　“不然呢？真拼桌AA？”
　　宋度然得了便宜，赶紧拿了一个尝了尝，虽说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鲜味，但确实没有麻辣的香。
　　不能吃辣的人真惨。
　　不过也不至于一口也不能吃吧。
　　宋度然也直接剥出五只油焖的，也放在碗里推回裴尚面前，看着裴尚讪讪：
　　“乌鸦反哺。”
　　“……”
　　两人就这么吃了一会儿，宋度然其实很喜欢这种小地方。旋转餐厅的进口牛排是不错，不过坐在那种所有人都得低着声音，沙发距离远得能塞下一个人，侍应生盯你的酒杯比对面人都盯得紧的地方总觉得不够自在。
　　或者说，那是更适合商务洽谈的地方。
　　人间烟火，尤其是这种不顾形象的小龙虾更适合关系亲近的人。
　　【关系亲近……】
　　【我和他已经算得上是关系亲近了吗？】
　　宋度然手里拿着一只虾，看着裴尚忽然卡顿了。
　　【好奇妙。】
　　宋度然转过脑袋，朝一旁路过的服务员指了指隔壁桌：
　　“姐姐，再来两瓶那样的汽水。一瓶冰的一瓶常温。”
　　服务员送来两瓶冰冰的北冰洋汽水，宋度然以前没喝过，像是京城特色。
　　裴尚帮他打开瓶盖插上吸管，宋度然带着手套不方便拿瓶子，裴尚就拿着瓶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吸。
　　宋度然嘴巴吃虾吃得红红的，嘴唇丰润，吸了两口就发现裴尚在盯着他的嘴唇看。
　　宋度然有些不自在，小声问：
　　“你在看我的嘴巴吗？”
　　“嗯。”裴尚毫不掩饰。
　　“有油吗？”
　　“不是。”
　　【那你看神魔……】
　　小龙虾吃得很快，宋度然吃了一大部分，裴尚吃了一小部分，最后还剩了几只他虽然舍不得但也实在嗦不动了，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两人去洗过手，裴尚结了账往出走。六月夜晚的暖风扑面而来，把头的小路上没什么人了，街两边大大的龙虾招牌泛着黄光。
　　裴尚问宋度然去哪，宋度然想了一下，把他租房子的地址发给了裴尚。
　　他还谁都没告诉过。
　　宋度然拿着手机发地址，没看路一脚差点踩空，裴尚顺势拉了他一把，宋度然脑子里在想地址安全的问题，心有点绷着，裴尚忽然拉他一把，宋度然条件反射往他身边躲了躲：
　　“怎么了？有危险？”
　　裴尚看宋度然的表情，话到嘴边，忽然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好像有人跟我们。”
　　“陈家的人？”
　　宋度然深信不疑。
　　“应该是，不确定。”
　　“那我们怎么办？老郑叔在附近吗？”
　　裴尚摇摇头：“不知道，先走走吧。”
　　“好，好。”宋度然乖乖点头，脚下又往他身边蹭。
　　裴尚的手本来拉在宋度然的手肘上，他松了，手掌滑到他的小臂上，停顿了两秒，再松，滑到了宋度然的手上。
　　两只手交叠，裴尚扣紧了他。
　　裴尚往前走。
　　“……”
　　宋度然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裴尚掌心属于男人的温度的力感传来，宋度然有些发懵。
　　【拉着手走……就不危险了吗？】
　　他没有挣扎，任由裴尚拉着他的手，这条路不宽不窄，两侧街灯泛着黄光，人来人往车流汹涌，裴尚就这么拉着他一直往前走。
　　这条路好长，长得像没有尽头。
　　宋度然是真的担心是不是有人跟着他们，心里有些忐忑，他牵着裴尚的手渐渐有些泛起潮湿，这种潮湿放大了体温交换之间的触感，好奇妙。
　　裴尚的手里明明没长钩子，宋度然却感觉掌心痒痒的。
　　裴尚是带着他躲危险的，但他现在好像有种很诡异奇妙的感觉和想法。
　　宋度然心里缓慢有节奏地怦怦跳了一会儿，他甩了甩脑袋，开始问裴尚问题：
　　“所以，陈家的事儿一直都是你在暗中解决？”
　　“嗯。”
　　“你出差这么久，也是因为这件事？”
　　宋度然很聪明，总能第一时间抓住问题核心。
　　“嗯。”
　　裴尚不再挤牙膏，简单概括了一下：
　　“陈家从政，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不在京我去乌城找到了源头、证据，用这些筹码反将他一军。”
　　“收受贿赂？”
　　裴尚摇头：
　　“没那么简单。工地上的事儿。简单理解，算是陈家拿了建筑公司的干股，利用职权之便给他们的施工许可大开绿灯。”
　　“你去工地了？”
　　宋度然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裴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度然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拉着裴尚的手不自觉地重重捏了一下。
　　偏远工地是什么概念？一块儿地一个姓，深山矿地方圆多少里见不到生人，别说缺胳膊少腿，就连因为一个偶然的“工地事故”死在那儿都有可能。
　　裴尚能在那种地方全身而退还捞到了证据，他是做了多少的准备？
　　他现在轻描淡写……
　　裴尚也捏了捏他的手指，补充了一句：
　　“陈家的事儿在圈子里不能算绝密。这些年想动他的人也不少，我也只是借力打力。”
　　【好一个借力打力。】
　　【不是哥们儿，这其中的苦你是一个字儿不提啊？】
　　宋度然一想到这几周裴尚在外面几乎可以算得上暗潮厮杀，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惊心动魄才能让陈家认栽，心里越发翻涌地难以平静。
　　所以什么所谓的有人求情周旋、马术比赛、道歉，这一个月的安然无恙，其实都是因为裴尚在力挽狂澜。
　　“可是，可是他们都以为你压根没再在意这件事。”
　　宋度然的声音中都带着委屈。
　　裴尚轻笑了一声：
　　“他们是谁？”
　　“他们……”
　　也是。
　　这个圈子里好像没有什么裴尚在意的人。或者说，他压根不在意这些。
　　“所以，只是为了我？”
　　宋度然心情有些忐忑。
　　裴尚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
　　“想多了。烟灰缸是我递的，这事儿瞒不住。陈二那种人渣，不一棍子彻底打老实了，以后也会麻烦。”
　　“……”
　　“哦。”
　　宋度然才不信。
　　李慕只是李家众多孙子孙女之一，还不算最出众的，只是继承了李老爷子的一个小连锁品牌酒店陈二就不敢惹了，更别说裴尚了。
　　明明多半是为了自己，为什么不承认？
　　宋度然动了会儿脑筋，想明白了。
　　裴尚怕宋度然觉得他为自己做了很多，想多了，甚至会在感激之情下催生出其他感情？
　　【他才是想多了吧。】
　　【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其他感情。】
　　？
　　裴尚猛地回头看宋度然。
　　宋度然顺势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裴总，我舌头好麻。”
　　裴尚：“……”
　　他俩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转过来站在十字路口边，裴尚看着宋度然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他红润饱满的嘴唇，稍稍压低声音：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是舌头好麻啊。”
　　“我给你治治？”
　　“你还会治这个？”
　　【该死，不该那么狠嗦虾子的，真的好麻好麻，估计肿了。】
　　“这么治？你快教教我。”
　　“快说快说，是不是有什么口部操可以做做？”
　　裴尚：“……”
　　裴尚没理他，按照定位叫了个车：
　　“老郑明天会把你的车开到你小区附近的车位。”
　　这里离宋度然住得地方很近，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了小区楼下。
　　宋度然想客气一下告诉裴尚不用再送了，裴尚却先他一步下了车。
　　“……”
　　11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宋度然站在标准的老破小区楼下，神色有些尴尬：
　　“裴、裴总，我的房子太小了，今天就不邀请你上去了。”
　　他忽然想到了金浩以前说过的一个成语，男上加男。
　　“真的不是我恩将仇报，是房子真的太小了，我换了新沙发还没到，现在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椅子……”
　　“我知道。”
　　“讨口热水就走，可以吗？”
　　裴尚的声音有点轻。
　　宋度然听他的声音有点奇怪，再一看裴尚，微微靠近胃侧边，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得厉害，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了。
　　“我靠，你胃病犯了？”
　　“嗯。”裴尚声音仍旧轻闷。
　　宋度然吓了一跳：
　　“你站在原地等我，我去旁边买药，药店很近。”
　　他说完没等裴尚回答就冲了出去，没五分钟就带着一袋药冲了回来：
　　“我带你上楼，我的房子在六层没有电梯，你能行吗？”
　　“能。”
　　“好好好。”
　　宋度然自己也胃疼过，知道疼起来那种痉挛感有多难受。他本来想架着裴尚往上走，但楼梯太窄了，与其这样拖延时间，不如先回给他倒热水。
　　宋度然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裴尚在身后慢悠悠跟上。
　　宋度然一开家门按下开关，没反应。
　　他又换了一个灯按，还是没反应……
　　糟糕，他忘记交电费了。
　　老破小房间隔音也很差，楼上传来几乎每天必备的睡前小节目夫妻吵架。
　　身后裴尚已经跟上来了，他只能先把手电筒打开，抹黑把裴尚带进了屋。
　　房间里又黑又热，楼上吵闹声不断，宋度然想到裴尚可能坐得舒服会好点，于是直接把他带到了大床边。
　　“……”
　　“你先坐一下，我去倒杯水。”
　　保温壶里还有温热的水，宋度然倒了一杯，又把药打开，取了两粒出来摸黑递给到裴尚手里。
　　裴尚接过药，也没问是什么，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他都能感觉到裴尚身体好像在颤抖。
　　应该是很疼。
　　“怎么忽然犯病了，是不是刚才吃太辣了？都怪我都怪我，不应该乌鸦反哺的。”
　　裴尚在黑暗里摇摇头：
　　“不是今天。”
　　“最近都不太好。”
　　他这么一说宋度然就懂了，出差在外又四处周旋，饮食不规律，再加上可能有酒局应酬，不犯病才怪。
　　“刘特助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都是成年人了。”裴尚有些无力。
　　“成年人怎么了？成年人有病也得照顾啊。”
　　宋度然有点急，他知道胃药不可能那么快见效，他想找电卡去交电费，但不知道有没有关门。楼上夫妻吵架声越来越大，裴尚连脊背都肉眼可见弯了下去。
　　坏了坏了，他不止有胃病，他还有噪音恐惧症双buff。
　　两个病都要犯了。
　　“吵死了！我去让他们别吵了！”
　　宋度然转身就要走，忽然被裴尚一把拉住手。
　　“阿然，陪我说会儿话。”
　　宋度然一下就定住了。
　　裴尚的手心满是细汗。
　　宋度然不敢再离开他，任由手被他牵着，站在裴尚面前：
　　“说什么？”
　　“随便，关于你的，什么都好。”
　　裴尚语气滞缓，像是在极力克制疼痛。应该是想说说话分散注意力。
　　“好，好。”
　　“我最近跟了古典舞专业最厉害的俞教授，准备好好排一出毕业大戏。俞教授很看好我，我的班子组建的也很快。”
　　“家教最近很顺利，小高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考上艺大或者其他好学校的。”
　　“苏万承不再找我的麻烦了，宋明兆最近也改变了很多，我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等我顺利离婚了……”
　　“裴尚，裴尚你在听吗？”
　　宋度然看着裴尚一点点垂下去的脑袋，语气焦急地夸张。
　　裴尚：“……”
　　“我只是胃疼，不是要死了。”
　　宋度然：“……”
　　“阿然，等你离婚了，会交新男朋友吗？”
　　裴尚忽然抬起头看着他。
　　宋度然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微微把脑袋偏转了一点：
　　“应该不会了。”
　　“不会？”
　　裴尚的语气有些诧异，可能是又胃阵痉挛，全身狠狠抽动了一下。
　　“嗯……至少短期没有这个想法了。”
　　他本来就是个母单，一觉醒来嫁给鸟头颠公，能离婚已经够不错了，压根没想到在这个同性可婚的世界再发展什么恋情。
　　宋度然这边走神，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把电视机整个推到地上的声音。
　　巨响声音太大，宋度然下意识伸手去捂裴尚的耳朵，他刚抽出手放上去，裴尚忽然整个人一动，直接把宋度然拽倒在床上，整个人一翻，半身压在了宋度然身上。
　　宋度然被他按着两只手，脑子一瞬间轰地空白炸开。
　　裴尚浑身火热，炽热地呼吸打在宋度然的脸上，手掌却因为疼痛发凉，额头青筋崩起，悬着豆大的汗珠，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裴总，裴尚……”
　　宋度然感觉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深.喘到能感受到口腔中的凉意。
　　“你当初为什么嫁给陆进？”
　　“因为钱，只是因为钱。”
　　宋度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茬。
　　“是吗？”
　　“我现在有比陆进多十倍、一百倍的钱，甚至更多的钱。”
　　裴尚声音克制地发抖，语调被挤压地有些变形，甚至有些变形的激动。
　　宋度然很快就意识到，他全身尽力在忍的，可能不仅仅是胃这一个器官。
　　因为有一团炽热在身上顶.他。
　　这个动作，尽管隔着衣服，宋度然也不会感觉错。
　　【有些人在痛苦犯病时候喜欢通过泄..欲来转移注意力，他这副神志不清地样子，再加上他有过那么多男人……】
　　靠。
　　宋度然猛地抽出手在裴尚肩头重拍了巴掌，右腿努力想抬起来和他下.面的力量对抗：
　　“裴尚你清醒一点！我是宋度然！”
　　“你是把我当成你的70分之一还是什么缺钱的小鸭子了？”
　　“你是要和我乱.伦还是一夜.情啊？？”
　　楼上锅碗瓢盆瓷器碎地的声音再度传来，随着炸裂清脆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宋度然感觉裴尚整个脊椎都从尾到头狠狠颤栗了一下，衬衫的领口在眼前簌地抖了一下，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
　　腿上是有攻击性的触感。
　　他盯着宋度然的嘴好一会儿，像是理智和疯狂在心里极力交织了一会儿，手臂用力再度俯身，炽热的呼吸从嘴唇略到鼻尖，略过眼睛，最终停在了宋度然耳后的胎记上。
　　男性唇瓣落在耳后，温热，粗重。


第37章 
　　楼上吵闹声戛然而止, 空气里骤然安静下来。
　　满屋漆黑，空气泛着潮热。
　　裴尚压在自己身上，近距离的动作突如其来, 耳部神经过于密集，这个举动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都让宋度然极其敏锐。
　　【我们在接触……】
　　黑暗中潮热的接触让两个人仿佛腻在了一起，宋度然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把什么小叔子嫂子70个前男友一夜.情等身体以外的东西都抛到脑后了，裴尚对于他来说只是个男人。
　　宋度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异样的反应，他有些不适地动了一下, 脸上烫烫的。
　　【不舒服……】
　　宋度然在心里语气怪异, 半眯着眼尽量不表现出来。
　　裴尚像是忽然被燎了火一样，右手手指压着宋度然用力地扣了起来。
　　“你胃不疼了吗？”
　　宋度然忍竟然还想着第一时间问裴尚。
　　没有了噪音，再加上药效, 他感觉裴尚好像好一点了。
　　裴尚有些惊愕，宋度然在这种时候，明明自己这么不舒服了，却还第一时间问他疼不疼。
　　毫无防备地带他上楼, 让陪他说话就陪他说话, 都被按住了还关心他胃疼不疼。
　　靠。
　　天使么。
　　“不疼了。”
　　“这样就能不疼了？”
　　宋度然面对着裴尚，眨着眼睛有点惊讶。
　　裴尚停顿了一下, 难得在这种时候用理智控制了一下大脑：
　　“哪样？”
　　宋度然：“……”
　　“就……蹭蹭。”
　　宋度然指得是他刚刚好像在自己耳后蹭了蹭。
　　裴尚：“………………”
　　骂得真狠。
　　“又有点疼了。”裴尚微微蹙眉。
　　“啊……那……”
　　裴尚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度然的表情, 黑暗中眼里藏了点笑意，直接又在宋度然的耳边吻了吻。
　　不同于刚才的克制, 裴尚这个吻更加放肆，他的呼吸温度很高，柔软的唇瓣携带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唇瓣落在耳后, 一下，又一下。
　　动作是轻柔有技巧的，全身压着的实感却没让这个动作显得轻佻。
　　宋度然感觉身体已经不止是麻酥酥的了。
　　【好奇妙的感觉……】
　　宋度然知道裴尚在缓解疼痛的方式，就也没多在意。
　　亏就亏点。不过裴尚长得这么帅，也不算亏。
　　他是因为帮自己把身体搞成这样，关键时刻帮他一下怎么了。
　　不过……
　　裴尚看宋度然在自己身下的表情，他先是眼神迷离地眯了一会儿，紧接着瞳孔放大，眼神渐渐开始失去对焦。
　　在走神。
　　靠。
　　“你在想什么？”
　　裴尚憋得难受，宋度然这幅模样在他面前走神，裴尚声音很闷。
　　“在想怎么会的。”
　　宋度然是真的有点好奇。他上辈子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但他一没有对哪个男人有过具体心动，二没有想过和谁有过身体接触，无论男女。
　　哪怕也看过小视频，但他总觉得，就算一个男人放在他面前他也不太知道该怎么搞。
　　“怎么会什么？”
　　宋度然缩了缩脖子：
　　“怎么会……这样，又那样～”
　　宋度然半眯着眼，像只猫一样在床上蹭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稍稍耸肩顶胯。
　　“是天赋异禀？还是熟能生巧”
　　“……”
　　裴尚看着宋度然这幅神态动作极其勾人又不自知的样子，全身血往上涌，结合着胃部的阵痛，还有刚刚被噪音超过神经，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所有复杂的情绪汇集成一种古怪的念头。
　　陆进那么没用么？连这都不会？那他会什么？
　　他们以前……
　　过期的不该有的占有欲袭来，而且宋度然现在说这个，是在用他和过去作对比？裴尚眯了眯眼：
　　“怎么熟能生巧？”
　　“就一次不会，两次不会，三次黄金，四次铂金，七十次……大宗师？”
　　“你是想在我身下教学相长么？”
　　“…………”
　　“谈不上教。”
　　裴尚冷笑了一声：
　　“可能马上就要不熟了。”
　　“什么意思？”宋度然一歪头。
　　“你再这样问几句，我可能就要阳.痿了，宝宝。”
　　宋度然：“……”
　　裴尚从他身上起来，把宋度然拉起来，说了声老郑到了就走了。肩头还残存着裴尚身上那股男士木质香调。
　　怎么每次裴尚都是从他家里落荒而逃……
　　-
　　有了裴尚出马，陈家的事儿算是彻底过去了。
　　他和苏余都不是爱声张的人，也不至于通过在陈二这种人身上找场子来刷存在感，一场波澜蕴藏在京城六月的风雨中，来得快，去得也快。京城的政商风云波涛诡谲的事儿多了去了，很快就被淹没在快节奏里。
　　一来二去被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一个是宋家，一个是周拱。
　　周拱就是那天在宴会上扬言爆料他写真照的那个无赖，赛马那天他也跟着去了，以为能看宋度然笑话。毕竟小时候混一个圈子的，给陈二递他不会马术消息的人他算一个。
　　陈二丢了那么大的面子，往上找不回来，气当然只能都撒在周拱身上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宋家也够惨的，陈家动手快，裴尚彻底解决事儿是一个月以后，据说宋家一半儿以上的实体广告牌都被查出了隐患问题。
　　拆除，整改。具体什么时候能整改完，什么时候算是整改合格。那就不得而知了。
　　要知道广告费都是按时间收的，三查五检，耽误时间就算了，光违约费都不少赔。
　　宋度然想想宋家父母在家的表情应该都觉得精彩。
　　赔钱本来就够恼火了，还是被这个从小厌弃的儿子连累。
　　按照宋家父母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段时间之所以一直没找到他，一个原因是自身难保焦头烂额，另一个原因肯定也有宋明兆出面调解劝说了。
　　宋度然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报复他。
　　其实方式很简单，他爱钱，那就逼他和陆进主动提离婚，再在家里的股份上做点手脚，让他手里那份儿价狠狠折价，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流落街头的下场。
　　这个方向和宋度然和裴尚的筹划不谋而合。
　　他这段时间和裴尚够腻歪。
　　宋度然自从那次之后一直比较关注裴尚的胃，几乎是每天都问问他今天胃好不好有没有犯病。
　　裴尚也够认真，一开始就是口头回他，后来见宋度然也认真了，甚至会给他认真地拍每一餐。
　　裴尚参加应酬不算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助理给他从食堂买了在办公室吃。
　　基本以蔬菜蛋白质为主，还有一整份成色漂亮的牛排，有够健康的。
　　[你们公司食堂？]宋度然问。
　　[嗯。]
　　[你们公司真好吃啊。]
　　[要来吃吗？]
　　[我能进去？]
　　裴尚看宋度然这种一看就没上过班的傻问题，笑了笑，话到嘴边忍不住逗他：
　　[不能。要不你来实习？让他们给你做个工牌。]
　　宋度然发了一个熊猫头指着自己的表情包：
　　[我？你公司的事我会什么？]
　　裴尚想了想，宋度然好像现在都没提过苏万承给他那300万怎么理财了。可能确实对金融不感兴趣。
　　[做我助]
　　[呵呵，我狠起来连你都不]
　　不过裴尚既然又提到了他的公司，最近学校专业里也还是有人在向他打探青艺到底会不会给艺大投资舞剧专业的口风，于是宋度然就又认真问了一句：
　　[裴总，说真的，你真不考虑考虑投资艺大舞剧？]
　　宋度然本以为裴尚会故意开玩笑说说什么“你勾引勾引我我就考虑考虑”，或者比较严肃地回答一个“知道了，我会再让青艺评估一遍”，结果裴尚只是沉默了三分钟，斩钉截铁地回了三个字：
　　[不考虑。]
　　……
　　切，不考虑就不考虑。
　　屏幕那边宋度然漂亮的小脸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宋度然其实已经发现了，裴尚在钱的方面很大方，但是真涉及到他自己公司的事，他并不想多谈，也不想多和宋度然扯上额外的关系。
　　金融男果然800个心眼子。
　　不过自从裴尚知道他的地址之后，家门口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快递。
　　家居设备各种智能电子用品，把本来就小的家塞得满满的。就连物业都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人给他充了足够的电费，以后不用再惦记这个事了。
　　忙完这些宋度然很快就投入到了期末大戏的排练当中。
　　他转专业过来晚，俞教授要求比较高，没时间让他拉班子排新舞，把他安排到了一个16人的舞剧里当男二号。
　　宋度然上辈子从登台起就是男主，也习惯了在舞台上被追光灯追着站在中心肆意张扬的表演，男二号还真有点不适应。
　　跟着一起排练试跳了两次，风格还是张扬，把男主的脸都跳绿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俞教授也没有任何调整位置的想法，宋度然渐渐明白这是俞教授在磨练他的性子。
　　从肆意张扬到收放自如，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必要的成长训练。
　　一天下课之后宋度然忽然收到一笔“巨额”银行转账，他盯着银行卡余额数了两遍：
　　100万。
　　没等宋度然惊讶完，就收到了宋明兆的微信：
　　[我手里现金不多，卖了一些股票，你先用着，不够再和我说。]
　　先是陈家赔的法拉利，又是宋明兆的100万，宋度然挠挠头，他这个月是有什么偏财运吗？？
　　[大哥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宋度然给他回复。
　　[……]
　　[我想了想，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艺大学费不低，京城消费也高，你现在和陆进闹成那样，他应该也不会给你钱了。]
　　[哦哦，你说那每月的1500啊，那个不给也罢。]
　　[多少？？？]显然这个数字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宋度然懒得和他解释，宋明兆也没再多问，反过来教育他:
　　[阿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给你钱。让人迷失的诱惑会有很多，你又长得漂亮吸引人，大哥不想你因为钱误入歧途。尤其你身边还有裴尚这种不拿钱当钱的人。]
　　……
　　什么误入歧途，宋度然想想现在手里这几笔大钱，苏万承的300万，陈家的法拉利，这可都是他一笔一笔阴差阳错被坑讹出来的。
　　那可都是他一笔一笔赚得窝囊费！
　　宋明兆这个人，脑子真是够直。要么固执地坚持他自己的行为，等有一天可能真的发现做错了，又开始直愣愣地弥补。
　　宋度然没客气地回复他：
　　[大哥，我已经大三了。]
　　言下之意最缺钱的大一大二已经过去了，如果误入歧途也早入了。
　　宋明兆：[……先不说这个。]
　　“……”
　　宋明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包括家里，包括你。也包括……苏余。]
　　宋度然感觉到他话里有话，顺着接茬：
　　[所以？]
　　[我可能又要出国了。]
　　[走之前，你能不能帮我约一次苏余？]


第38章 
　　[……]
　　宋度然翻到宋明兆那句“阿然,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你钱”，长按, 引用。
　　[。]
　　宋明兆：[……这是大哥在用身体给你上的一课。]
　　宋度然：“……”
　　他是想说身体力行吧？
　　[大哥，你想见苏余这事本身不难, 不过要我出面预约呢，我有些为难。毕竟我也拿过苏万承的钱，更何况这是在帮你挖墙脚。]
　　宋明兆在屏幕对面铁青着脸：
　　[我是你亲哥！]
　　宋度然：[那更得加钱。]
　　宋明兆：“……”
　　宋明兆还真正儿八经问他得加多少，宋度然说你还真信啊。他本来连这100万都不想收, 但觉得可能也拗不过宋明兆这头倔人, 就没再退回去，不过告诉他以后不用再给了。
　　[不过大哥，说好了我只帮你约人, 具体说什么做什么我可不帮你啊。]
　　宋明兆看着宋度然这句话，鲜少地乐了一下：
　　[我再不济也是个1。]
　　没想到宋度然没被他带着跑，关注点很清奇，问：
　　[大哥你真的很不济吗？]
　　宋明兆：[宋度然我是你大哥！！！]
　　不理他了。
　　宋度然没再追问, 因为他恰好又收到一条微信。
　　李慕的。
　　[行家现在有空吗？]
　　宋度然：[哪行的家？]
　　李慕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是这样, 爷爷的马场新购了一批马，品相都不错。]
　　哦哦, 差点忘了他是弼马温来着。
　　宋度然回复：
　　[李慕哥, 我暂时没有买马的想法啦~]
　　李慕卖马怎么也不挑挑目标客户。他全身上下一件名牌衣服手表都没有，全身唯一值钱的财产就是那辆法拉利超跑了。
　　难道要让他牵着马每天睡在车里吗！
　　[不是让你买, 是帮我挑两匹。上次我就发现了，你很在行。上次就是你最终选定了rose和它配合地天衣无缝。]
　　[可能因为我英文名字叫Jack。]
　　[……]
　　宋度然好不容易摆脱了什么陈二周拱陆进，可不想再和这个圈子里的人扯上联系，再加上他最近排期末大戏真的很忙, 只能拒绝：
　　[不还意思李慕哥，我最近有点忙，你可以发图片我帮你看看。]
　　但是宋度然又想到赛马那天李慕毕竟对他照顾有加，还有裴尚回来那天李慕带他去陈家，于是又补了一句：
　　[不过如果李慕哥想让我去现场看看也行，我只能尽力帮忙给点建议。毕竟还欠李慕哥人情嘛~调皮/调皮/]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复：
　　[小度当成还人情啊？那还是算了。]
　　[人情以后再用。]
　　[对了，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你在哪个楼？我给苏余带了点东西，他刚好不在学校。]
　　宋度然出去迎李慕，李慕正站在他和裴尚的同款宾利前面，穿着黑色短袖，手里亲自提着两份精致的食品包装袋，温和地笑了一下：
　　“本来还带了两块冰激凌蛋糕，已经都化了。回头我让司机送你们宿舍吧。”
　　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李慕哥我已经转专业了，现在也不住学校。不过我可以帮你送到苏余宿舍。”
　　李慕点点头，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示意：
　　“这是上好的阿胶粉，原材手工研磨的，你们期末压力大需要补补气血。还有几根小参，炖汤方便。”
　　“这袋是苏余的，这袋是你的。”
　　宋度然赶紧摆摆手想说不能收，李慕已经不由分说都塞他手里：
　　“李家办事，没有不给‘中间人’好处的道行了，一点吃的而已。”
　　宋度然见推脱不到，确实也是借苏余光拿到的食物，就大方地说了谢谢。
　　李慕又让司机递给宋度然一本马的封面的杂志册子：
　　“我刚刚说得那批马都在上面了。你有空可以看看，不急。”
　　宋度然看着这本一看就是自印的，装订排版精美的杂志，不由地竖起大拇指用北京话和李慕说了一句：
　　“嘿，真讲究。”
　　李慕被他逗得笑了几声，看宋度然还在盯着他的车看：
　　“怎么，好奇我怎么也能进来？”
　　宋度然点点头。
　　李慕放眼看了看艺大的校园：
　　“给艺大的学生的投资基金是我以前和裴尚共同的想法。我俩年龄一样，品味差不多，很多时候会有相似的眼光和想法。”
　　李慕说到这儿不易察觉地垂眸看了一眼宋度然。
　　宋度然确实没察觉。
　　“不过涉及到艺术和娱乐圈的事儿，老爷子管得比较严，我就没接下来。倒是裴尚做成了。”
　　“三年前我来你们学校考察过一段时间，可能还会有学生认识我。”
　　他俩站在舞剧教学楼门口，李慕边说边有两个舞剧专业的学生从宋度然身边路过，招招手和宋度然打招呼。
　　他们同一台戏的两个女生。
　　宋度然也招了招手，女生打完招呼之后下意识看了一会儿李慕，一个女生有些惊讶，指着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问：
　　“你是，李，李总？”
　　李慕大方笑了笑：
　　“还记得我？”
　　两个女生看了一眼对方用力点点头：
　　“大一学校的那场全校汇演……谁能不记得。”
　　他们说的是他们大一那年有一场全校汇演，恰逢李慕对这事儿感兴趣，直接全资冠名资助了，上了最好的设备最华丽的舞美效果，还请了好几个明星男团idol，场面盛大，为人乐道好多年。
　　艺大校长是个把人情做到面子尖儿上的人，结束讲话时候说什么也得让李慕上去讲几句。
　　众人本来还好奇李总是个什么大腹便便慈眉善目的带企业家，结果李慕一上台，一身西装一副金丝框眼镜儿，再加上长得不错，直接引得全场学生尖叫。
　　裴尚今天在艺大是什么神话地位，那一夜李慕就是什么样。
　　这两个人兴趣行为还真挺像的。
　　宋度然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女生看了看李慕，又看了看宋度然手里拎的东西，李慕率先开口：
　　“小度，朋友的弟弟。你们一个专业？”
　　女生点点头：
　　“期末还是一出戏嘞。”
　　“是吗？”李慕指了指和她说话的那个女生：
　　“我对你有印象。好好加油，期末演完带你们全组去庆功。北京城里随便挑地方。”
　　“真的啊？”两人有点难以置信。
　　李慕动作娴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李总不骗人。”
　　女生拿着名片，又和他搭了几句话开心地走了。
　　宋度然看着李慕办事儿滴水不漏以及恰到好处的圆滑，不由地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怪不得人家能当嫡长孙。
　　真讲究，真地道。
　　宋度然拎着袋子和册子走了，李慕也没多留，又说了一遍不急，等宋度然走远之后才坐到车里。
　　-
　　裴尚是周五傍晚临时约宋度然的。
　　他说的很简单，让他拷贝一些他的专业资料视频带上在学校等，老郑过去接他，见个人。
　　宋度然心里会意，应该是和陆进离婚的事儿。
　　但是这个时间非常不巧。
　　今晚他刚好帮宋明兆约了苏余。地点是京郊一个已经废弃的游乐园，听说是两人小时候一起玩的地方。
　　宋明兆是正人君子，不可能在苏余和苏万承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时候公然单独约他。于是再三强调一定要拉上他这个倒霉弟弟。
　　宋度然收钱办事，干脆也好人做到底，就答应了陪他们一起去。
　　宋度然和裴尚说了晚上有事，裴尚问他几点，宋度然说了之后告诉他不冲突，先过来，等会儿亲自送他去。
　　老郑把他送去了一个高档西餐厅，人很少，他们坐在包厢，宋度然一进去发现裴尚对面的是一个女士，还见过，就是之前宴会上和陆进相谈甚欢的那位秦总。
　　当时好像还要加他微信，被他拒绝了。
　　宋度然有些惊讶，心里下意识有点防备，还是秦总先开了口：
　　“宋先生和我还是有芥蒂啊。”
　　“误会。”裴尚解释了一句。
　　秦总一个女士先伸了手，宋度然也不再扭捏，伸手和她握了握落座。
　　他坐下之后裴尚先没着急说话，而是和服务生要了菜单，举在宋度然面前和他认真点了他的菜，点完之后又悉心问了问他最近的学业排练，问完之后甚至亲自起身绕到身后，半环抱地帮宋度然将餐巾铺好。
　　动作温柔又暧昧。
　　宋度然：“……”
　　【怎么这么快就演起来了兄弟。】
　　果然，对面的秦总把一连串的动作看完，晃了晃杯子里的白葡萄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个人，没说话，自己仰头把酒饮了。
　　他俩先是聊了聊生意上的事儿，主菜一上，屏退侍应生，秦总开口：
　　“裴总的眼光我一直不怀疑。不过这件事儿涉及到绿源的本金问题，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宋度然反应了一下这话，再联想到上次宴会发生的事儿，这心里给自己翻译：
　　【兄弟，本来搞陆进这事儿是咱俩联手，你现在要加个陌生人，我放心不了。】
　　裴尚微微颔首：
　　“不谨慎就不是秦总的风格了。”
　　【你一直都这样，我早习惯了。】
　　宋度然继续翻译。
　　“裴总这么说就明了了。宋先生的基本情况呢，我也有一些简单了解了。”
　　宋度然猛地睁大眼睛：
　　【竟然敢暗中调查我！】
　　“不过还需要就专业水平上评判一下。不过我毕竟不懂艺术，看走眼了也还请裴总见谅。”
　　【不仅调查我还要考核我？】
　　“秦总言重了。”
　　【他还默许了？】
　　宋度然蹭地放下正在割牛排的刀叉，擦了擦嘴，有些发懵地看着裴尚和秦总：
　　“我、我要现在跳一段吗？”
　　“……”
　　“……”
　　裴尚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让你带了资料视频？”
　　“哦哦哦对对对。”
　　宋度然从包里掏出平板，调出几个他最近保存的舞蹈视频，有他日常排练的，演出彩排的，还有转专业那次的视频。
　　秦总礼貌谢过接过平板看了起来，裴尚也没闲着，拿起刀叉帮宋度然把他面前那份牛排等分成几块递给宋度然。
　　所有的视频很长，秦总当然也不会一秒一秒看，陆续快进着看完，表情也一点点缓和下来，一直看到宋度然转专业那支舞的时候，脸上很明显地渐渐露出惊讶诧异的神色，看到宋度然摔那一下时候也跟着小小地抖了一下，直到他接着救场结束之后，绷起来的表情才慢慢放松。
　　视频结束，秦总放下平板，大方地朝宋度然鼓起掌，脸上的笑容明艳动人。
　　看来是考核通过了。
　　“我就说嘛，裴总的眼光不会错。”
　　裴尚把平板收回来，两人都不再多说，合作达成顺利推进，默契地举杯碰了一下。
　　碰完之后宋度然问：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
　　秦总摇摇头，美丽的目光渐渐冷下来：
　　“裴总前期的动作宋先生应该也知道了。你说的对，只从我们这儿动手姓陆的难免会警觉。有宋先生这个枕边人帮忙，事情会容易、也会快很多。”
　　“现在需要等待的是一个时机，一个因为宋先生的出现一切都会完美巧合的时机。”
　　三个人吃完饭一起走出餐厅，秦总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裴尚和秦总寒暄了两句，秦总忽然看向宋度然，又问了一遍：
　　“对了宋先生，方便加个微信吗？”
　　宋度然本来就想掏手机了，看了一眼裴尚，想起来前几次公然在裴尚面前加别人微信时候他不快的眼神，哪怕现在对方是个女人，也摇了摇头：
　　“不了秦总，我回微信很慢。有事您直接和裴总联系就行。”
　　秦总有些诧异地看了俩人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往车边走去。
　　老郑已经走了，裴尚喝得是气泡水，帮宋度然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之后自己走向驾驶位开车门。
　　“秦总怎么总想加我的微信……”
　　宋度然上车之后思索着嘀咕了一句。
　　“总？”
　　裴尚皱了皱眉。
　　宋度然点了点头：
　　“之前在宴会上就要过一次。”
　　其实不是宋度然敏感自恋，他对付男人向来有一套，要么小嘴口吐芬芳怼到对方妈都不认识，要么阴阳怪气一茶到底，但他对女生很没办法。万一秦总真有点奇怪的要求或者想法，他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干脆杜绝这种可能。
　　“哦——”
　　裴尚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从后视镜里看着宋度然哦了一声，接着语气随意道：
　　“她也有自己的娱乐公司。我记得好像之前想投资舞剧专业，一直没找到人。”
　　“你说什么？”
　　宋度然慕然睁大了眼睛。
　　“你说她加你，该不会是想投……”
　　没等裴尚说完话，宋度然已经开门下车一溜烟地跑到身后那辆劳斯莱斯后座毕恭毕敬了。
　　裴尚看着他弯着腰把半个脑袋探到秦总车座里的样儿，没忍住扬了扬唇角。
　　宋度然噔噔噔跑回来上车，重新系好安全带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好险，差点就走了！幸亏你的车停在她的前面。”
　　“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早说！”
　　“好呀好呀，就知道有人懂得欣赏舞剧专业，不像某些大老总只会唯收益论。秦总真是慧眼识珠，慧眼识珠！”
　　“……”
　　裴尚看了一眼宋度然满脸意外收获的沉浸式喜悦样儿，又不动声色扬了扬嘴角。
　　“万一她真的投了你，你项目节目没做好怎么办？”
　　“不可能。”宋度然斩钉截铁地摇了下头。
　　因为他上辈子已经成功过一次了。
　　裴尚看着宋度然只要一说到跳舞专业的事儿，就浑身散发着自信光芒的样儿，嘴角扬得更高了一些：
　　“去哪儿？”
　　宋度然把游乐园的地址发给了他。
　　裴尚愣了一下：
　　“这个游乐园早就废弃了。”
　　“我知道，要是人多还不好办呢。”
　　“你要办谁？”裴尚微微蹙眉。
　　宋度然愣了一下，他刚刚晚上只说自己找苏余有事，没说宋明兆。
　　宋度然在车上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从后视镜里看着裴尚：
　　“其实晚上不是我要找苏余，是我哥要找他。”
　　“宋明兆？”
　　宋度然点点头：
　　“他可能……可能想挖墙脚。”
　　“……”
　　宋度然怕裴尚多想，赶紧摆摆手：
　　“不过苏余和苏万承现在还没在一起，是单身状态。大哥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挖墙脚。”
　　“是吗？”裴尚瞟了他一眼。
　　“当然。”宋度然开始自顾自解释：
　　“大哥也就是趁现在还有资格能光明正大见见苏余。他才不会是那种明知道人家有谈朋友甚至已经结婚了，还纠缠妄想挖墙脚的人。”
　　裴尚：“…………”
　　裴尚扭头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
　　宋度然说完之后立马惊觉，裴尚谈过那么多男朋友，保不准还真挖过别人墙角……
　　宋度然赶紧不再想这个问题，他拿起手机看秦总的微信，秦总头像是个典型女性审美的风景照。
　　他打开秦总的微信朋友圈，背景图是一个女生，不是她。
　　“咦？”宋度然发出疑惑。
　　“怎么了？”
　　“我好像加错微信了，这不是秦总啊……”
　　裴尚瞟了一眼：
　　“没错。这是秦总老婆。她喜欢女生。”
　　“！！”
　　喜欢女生！！
　　难怪裴尚能这么放心地和秦总接触。
　　宋度然感觉穿来这个小说世界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喜欢女生的人。多么小众的话语！
　　可能原书为了创造良好的自然环境，他们这个圈子接触的人都是二进制。
　　【苏万承、陆进、裴尚、宋明兆，沈成，就连李慕朋友圈里也发过一个前男友。】
　　【这几个1排排行，谁能是C1？】
　　汽车一路行驶，宋度然自顾自在心里想起这个问题，没注意到裴尚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进肯定是倒数第一了。】
　　【淦，倒数第一也是1。】
　　【大哥宋明兆太窝囊，沈成也不是认真锐意进取的性格，倒二倒三吧。】
　　【综合考量能排到前三的也就是苏万承、裴尚、李慕三个人。】
　　【李慕身高看起来也有183左右，但是长相太斯文，甚至过于阴柔，不像个大猛1，只能排第3。】
　　【看来第一第二也就是苏万承和裴尚了。】
　　【综合条件来看，苏万承倒是集团继承人，身高也是最高……】
　　宋度然下意识瞟了一眼裴尚，只见裴尚忽然把座椅往后调了调，上半身坐得笔直。
　　像个军人一样。
　　“……”
　　【裴尚倒也确实不矮。】
　　【不对不对，苏万承虽然优秀，但性格太颠了，一开口就是进狱系男主。】
　　【这么看下来……好像还真是裴尚综合分最高。】
　　宋度然又转头看裴尚，只见他又把座椅调回正常位置，后背肉眼可见放松下来，不知道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儿，嘴角还稍稍上扬起来了。
　　宋度然有时候真觉得裴尚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
　　【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1的呢……】
　　宋度然其实有些苦恼。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但又没喜欢过哪个男生。认为自己是0也是因为穿到了原主身上，多少有点先入为主了。
　　苏万承裴尚宋明兆这种都是明确喜欢过具体的0，甚至也发生过关系，才知道自己是1。
　　宋度然越想越离谱，一个从未有过的奇怪念头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万一我也是1呢……】
　　他刚想到这儿裴尚好像把车开到了一个沟壑里，整辆车狠狠一颠，颠地宋度然人差点弹起来，下意识伸手拉住安全扶手。
　　“啊——~~”
　　宋度然被颠得叫出了声，回头看裴尚，他拧着眉毛，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车很快开到那个废弃的游乐园门口，游乐园从外面望进去树木茂密，只有地带灯和几个零星的废弃的游乐设施亮着一闪一闪的灯。
　　几乎没有人。
　　宋明兆早就等在了游乐园门口，见到宾利开来，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来，蹙着眉：
　　“阿然，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哎呦大哥，都这时候了你就别管我了。苏余说他已经到了，在摩天轮下面等你，你赶紧进去吧。”
　　“啊？是吗？”宋明兆想转身就走，又折回来：
　　“那你？”
　　宋度然朝公园扬了扬下巴：
　　“看到那个旋转木马了吗？等会儿我在那儿等你们。放心我肯定不走。”
　　怎么我像你爹似的。
　　宋明兆点了点头，才赶紧转身进去。
　　宋度然刚想让裴尚停车下车，手刚摸到车门，一声轻轻的“嘎达”声传来，裴尚把车门锁了。
　　“……”
　　宾利停在一片高大的树木前，夜风吹拂树影沙沙作响，车内冷气十足，昏暗的灯光下气氛瞬间有些紧张怪异。
　　“怎么了，裴，裴总？”
　　宋度然感觉裴尚明显出现了一些情绪波动。
　　“问你个问题。”
　　裴尚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摩挲了一下。
　　“你说。”
　　“你和陆进做.过吗？”
　　“……”
　　“……”
　　宋度然差点被口水呛到，他脸一红，不知道裴尚为什么会问到这个问题，猛地咳嗽了两声，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
　　“没有。”
　　“……”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离谱。但确实没有和陆.进做过。”
　　“准确地说，我还没有和任何人做.过。”
　　宋度然就这么看着裴尚的眼睛，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纤长浓黑的睫毛映出阴影，一身白色短袖上身笔直，整个人散发着真诚、纯稚。
　　裴尚交叉在一起摩挲的双手蓦然松开了。
　　“问完了？”
　　“嗯。”
　　“你要下去还是要走？”宋度然指了指游乐园。
　　“不下去，也不走。”
　　“你要下去？”裴尚把座椅调成仰躺的姿势，顺手从后座的包里拿出平板。
　　“宋明兆叫我……”
　　“你觉得，他是真想让你过去？万一他真的挖成被你撞到了，不尴尬吗？”
　　“……”
　　宋度然仔细想了想，裴尚说得有道理啊。
　　“那你要开会吗？我在车上不打扰你吗？”
　　宋度然见裴尚已经打开了平板的视频网址，以为他要开视频会议。
　　裴尚把平板架在两人中间的车板上，调整了一下仰躺的姿势，一只胳膊悠闲地枕在脑后：
　　“不开会。”
　　话音落下，视频网址蹦出的满屏男人。
　　“看个片儿。”
　　“一起吗？”


第39章 
　　“……”
　　“……”
　　宋度然第一次感觉到, 什么叫做沉默震耳欲聋。
　　癫，太癫了。
　　关键是一种强烈的反差之癫。
　　前一秒还在西餐厅里觥筹交错运筹帷幄的霸总，后一秒躺在你旁边问要不要一起看片。
　　宋度然的脸色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最终汇聚成了一种好看的柿红色。
　　他感觉自己现在外熟里嫩的。
　　他呆呆地指了指外面：
　　“裴总，外面是游乐园, 守护孩子的快乐的地方。”
　　裴尚朝平板扬了扬下巴：
　　“不冲突，守护成人的快乐的地方。”
　　宋度然：“……”
　　【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幽默的。】
　　宋度然以为裴尚在开玩笑，下一秒就收起来说逗你的想什么呢，结果裴尚不但没有收, 还用修长的手指上下滑动起来。
　　宋度然想跑, 车门已经锁了。
　　裴尚滑了两下，忽然伸手解开衬衫袖口撩起来，露出右臂线条结实匀称的肌肉。
　　“干、干、干什么！”
　　【难道还要看得火热的时候忍不住鹿一发吗！！】
　　裴尚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瞥了他一眼：
　　“你不会连这都从来没看过吧？”
　　【我靠，歧视处男是不是？】
　　【我海棠的书柜比你的衣柜都大！】
　　“看、看过。”
　　宋度然没调椅子，侧靠在椅背上嘴硬。
　　“那你挑吧。”
　　裴尚收回手。
　　“……”
　　宋度然指了指右上角“充值购买影片”：
　　“付、付费的。”
　　“哦。”
　　裴尚伸手点开二维码，拿出手机扫了1000块进去。
　　“！！”
　　【1000块！】
　　【不是哥们儿你要当鉴.黄网.警啊？】
　　“现在挑吧。”
　　裴尚眼睛看着宋度然, 感觉对宋度然的兴趣比对片儿的都大。
　　“……不不不, 我还是不挑了。”
　　“那我挑？”
　　裴尚说着滑动起来，用食指关节敲点了一个欧美的花臂纹身：
　　“这个行吗？”
　　艹。
　　【哥你看就看能不能别问了。】
　　裴尚点开。
　　宋度然感觉自己脸红得很厉害, 画面从两个穿着白背心牛仔裤的典型欧美男开始, 光天化日之下一间客厅里，两人个在沙发上激.吻。
　　欧美人接吻向来激情四射, 视频里刚刚吻到40多秒宋度然就觉得自己也喘不上气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画面上的人也随之躺下，正要展示一番美式牛仔裤的弹力时候, 裴尚点了暂停。
　　【？】
　　“太野蛮，不好看，换一个。”
　　说着就点了关闭。
　　“……”
　　【裤子都没脱就知道不好看了？】
　　“对了，你觉得刚刚哪个帅？”
　　“啊？”
　　宋度然想着刚刚也没注意看脸啊。
　　他回忆了一下，红着脸：
　　“花臂吧，花臂大攻帅。”
　　“嗯。”
　　裴尚莫名其妙肯定地嗯了一声。
　　他又滑了两下，点开一个两个亚洲面孔的正装男，背景是在一个高级高层酒店的落地窗前，没拉窗帘，外面都是高耸入云灯火辉煌的建筑物。
　　这个还有前，戏。
　　宋度然来了兴趣。
　　只见攻受都先拿着红酒杯一起喝酒，喝着喝着忽然开始嘴对嘴喂酒了。
　　几口酒喂下去，攻开始扯自己的领带，领带、衬衫、西裤，边亲边消消乐，身材还不错。
　　等待两人衣服即将消消乐完了，受被亲的满脸潮红眼神迷离，两人贴抱在一起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裴尚又点了右上角的×号。
　　“……”
　　【哥们你是晋江男主只能看脖子以上的部分是吧！！！】
　　宋度然感觉自己都快气笑了。
　　“这个又怎么了？”
　　“西装太劣质，没兴趣。”
　　“……他们不是已经脱了……”
　　“刚刚画面上两个人，你对哪个感兴趣？”
　　裴尚严肃地打断他。
　　“…………”
　　宋度然感觉裴尚像那种检查视力的医生，指着板板问他左右两边哪个更清晰。
　　“和你有关系吗？”他疑惑又无语地反问。
　　“有。哪个？”
　　裴尚离他很近，直勾勾看着他，大有一种不回答今晚就一个个看的感觉。
　　而且每个还只能看一分钟。
　　“穿西装那个……那个攻吧。”
　　宋度然被他看得不自在，红着脸装随便答了一个。
　　“嗯。”
　　“你挑一个吧。”
　　裴尚大方地让出今夜的GV选择权。
　　宋度然警觉地摇摇头：
　　“不挑了。你太快了，就几分钟，再这样下去我要阳.痿了。”
　　裴尚：“…………”
　　“这次不关了。”
　　“真的？”宋度然狐疑地看着他。
　　“嗯。”
　　宋度然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食指，凑到平板面前仔细滑动，排除了裴尚不喜欢看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了，基本都长得差不多。
　　【这些攻论相貌还不如裴尚帅呢。】
　　宋度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裴尚，没想到对方眼神一寒，直接瞪他一眼。
　　“……”
　　“那就这个吧。”
　　宋度然随便点开一个。网络有点慢封面图没加载出来，不过标题比较吸引他，叫什么古风汉服小哥哥，他还从来没看过古风汉服小哥哥的。
　　画面在黑屏上转了几个圈，猛得跳出来相当香艳的一幕。
　　古风汉服小哥哥只有下半身是服，上半身上是个汉。
　　直接进行着影片最值钱的部分。
　　平板声道质量很好，画面里的声音像立体环绕一样盈盈入耳，宋度然脸色立马爆红起来。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0穿得衣服是大红色的，和他之前转专业跳舞那套衣服极其相似，两人发型身形甚至皮肤的白皙程度都很像！
　　宋度然睁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裴尚，看看他，再看看裴尚。
　　裴尚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玩味，一种非常奇怪的念头和感觉从后背传来，宋度然受不了直接自己抬手点×。
　　他着急用劲儿大，直接把平板戳到了裴尚的座位底下。
　　视频还没关掉。
　　草。
　　宋度然想红着脸低下头捡，裴尚却直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刚刚这个视频里你代入的谁的视角？”
　　“神魔？你赶紧捡起来关了……”
　　“你代入了受对么？”
　　“什么你在说什么……”
　　宋度然脸红得要命，他想赶紧捡起来，从裴尚手里挣扎胳膊，没想到裴尚手抓得更紧，眼睛盯着宋度然，非要问出个答案。
　　口口的声音不断从车座椅下传来，宋度然被他用力抓着，感觉耳朵都要着火了，裴尚简直是在羞辱他……
　　“对，我代入了！他和我一样的发型穿跳舞一样的红色衣服我代入了怎么了！”
　　宋度然急得语气都带了委屈的娇嗔。
　　士可杀，不可辱！
　　裴尚忽然把他的手松开了。他自己从座椅下捡起平板点了暂停，眼神都懒得往画面上看，回头看着宋度然挑了下眉：
　　“恭喜，你确实是0。”
　　“…………”
　　喜从何来……
　　“所以你带我看片是因为知道我还是处男，怕自己分不清自己的属性？”
　　“怎么，要谢谢我吗？”
　　“我谢你……”
　　宋度然一句丑话还没说完，车窗上忽然响起了“啪啪啪”拍窗的声音，宋度然吓了一跳，看着裴尚腿上那片白花花的屏幕，第一反应是全身扑在他腿上把平板遮住。
　　然后他回头，就看到车窗上宋明兆不止在拍窗户，已经开始急得五官扭曲指指点点了。
　　裴尚把车窗降下来，宋明兆一脸家门败坏恨其不争：
　　“干什么！阿然你们在干什么！”
　　“不是大哥……”
　　裴尚从容地把宋度然揽起来，手指灵巧地把平板翻了个面，挑了挑眉：
　　“你干什么？”
　　宋明兆这才愣了一下着急道：
　　“苏余，苏余掉坑里了！！”
　　“……”
　　裴尚不动声色咬了咬牙肌。
　　宋度然跟着他下车，回头和裴尚对视了一眼，裴尚用脸骂了一句人，也打开车门下车了。
　　宋度然小跑两步跟上他，他以前觉得宋明兆是一个很沉稳的人，现在越来越觉得他有一种近乎行为艺术的荒诞幽默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男主自动触发了倒霉男二属性。
　　整个游乐园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四个应该没有人会大晚上开车来这种地方。
　　他们跟着宋明兆来到摩天轮下面，就看到真的有一个类似于井的深坑，坑口不大。可能是以前用于什么游乐设施的地基。
　　苏余正可怜巴巴地等待着救援。
　　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是大哥，你们好好的怎么会掉到坑里呢？你是不是对人家苏余做什么逼得人家跳坑了？”
　　宋度然显然很费解。
　　宋明兆脸都快憋红了，特别不好意思：
　　“我没有！天太黑，这里刚刚铺了废旧的编织袋，我们没看清。”
　　“你的意思是，你们走着走着，面前就刚好出现了一个……陷阱？”
　　宋明兆：“……”
　　【懂了，估计是苏万承设的。】
　　宋度然在心里讲了个冷笑话。
　　“你受伤了吗？”宋度然朝坑底问苏余。
　　苏余摇摇头：
　　“脚踝有点扭到，还好。”
　　宋度然试着比划了一下，想着他们三个手拉手能不能把苏余拉上来，看起来显然是不可能。只能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踮脚的了。
　　宋明兆估计怕苏余一个人留在这儿有事儿照应不到，于是选择了先叫宋度然。
　　“我和你去附近找找，裴总在这儿帮忙照顾一会儿苏余行吗？”
　　宋度然分配任务。
　　宋明兆点点头就要动步子：
　　“不行。”裴尚冷声拒绝。
　　宋度然：“……”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只见裴尚道：
　　“不会照顾人。”
　　宋度然：“……”
　　苏余：“……”
　　宋明兆脸一黑，气得要和这个毫无爱心和人道主义的冷血动物吵两句，宋度然赶紧插在两人中间：
　　“好了好了，那我自己去找你们等着。”
　　“不用了。”裴尚朝宋明兆扬了扬下巴：
　　“我和他去找。”
　　说完脚步懒散但坚定熟练地往摩天轮后面的操控室仓库走去。
　　宋度然蹲在坑前看着苏余，苏余是真的纯小白花长相，尤其是月光下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一个男人看了都心生怜爱。
　　不过怜爱也只是觉得他美美的，白白的，惨惨的，丝毫没有刚刚看视频那种想法。
　　反倒是再看裴尚的时候，脑子里总出现第二个金融片那个正装攻的姿势……
　　“阿然你在想什么？”
　　苏余看到宋度然蹲在坑前，前一秒眼中好像还有关心，后一秒就眼神就怪异邪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走神了。”
　　宋度然赶紧心虚道歉。
　　苏余都在坑里了他还想着裴尚穿正装，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苏余你渴不渴？”
　　苏余摇摇头。
　　“那你饿不饿？我身上有小饼干。”
　　苏余：“……不用了阿然。你问我之前我还没这么狼狈……”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裴尚和宋明兆一前一后回来了。
　　宋明兆拎了两个沙袋类的东西，一手一个腰都累弯了，远远的剪影像是在生活的压力下阴暗地爬行……
　　相反，裴尚肩上扛了一根直径不宽的圆形木棍，远远走来，剪影被光拉得腰细腿直，肩上像扛着一个□□一样英姿帅气。
　　“……”
　　宋明兆这个人就是太老实了。
　　“苏余，你往旁边站，我把沙袋扔下去你垫着。”
　　宋明兆扔下去两个沙袋，苏余依言都放在脚下了，还差很多……
　　宋明兆回头瞪了裴尚一眼：
　　“请问裴总这根棍子除了装酷还有其他作用么？”
　　裴尚也看了宋明兆一眼：
　　“你大学是花钱买的么？”
　　裴尚对宋明兆毫不客气。
　　……
　　宋度然已经习惯了他小嘴淬毒了。
　　裴尚把棍子丢给苏余：
　　“用沙袋在坑边抵着棍子架起来，在棍子上跑两步往上跳。”
　　……怪不得他要拿根棍。
　　苏余闻言愣了一会儿，讷讷地照着裴尚说得做，助跑了两步用力一条，宋明兆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半拉半抱把人拽上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宋明兆紧张地检查苏余。
　　苏余红着脸摇摇头：
　　“就是脚踝还有点疼，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别担心明兆哥。”
　　宋明兆点点头，他和裴尚搬东西都弄了满身满手灰，苏余更是，宋明兆问裴尚去不去厕所洗手，裴尚嗯了一声。
　　只有宋度然身上是干净的，他问苏余要不要一起去，苏余摇摇头：
　　“阿然，让明兆哥和裴总去一边，你陪我去那边另一个厕所吧。”
　　“……不是你们这儿厕所还分0和1啊？”
　　宋度然跟着苏余走了，宋明兆和裴尚两个人来到了摩天轮就近的卫生间，游乐园早就废弃了，厕所也年久失修，斑驳的墙面墙皮脱落，镜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灯光昏暗，水龙头也没有丝毫能出水的迹象。
　　宋明兆没着急，伸手从西裤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半递给裴尚。
　　裴尚用两只手指夹着湿巾接过：
　　“谢了。”
　　宋明兆长裴尚三岁，年过三十，别管办事儿再犹豫窝囊，身上还是有很成熟的成年男人感。
　　他把擦完手把湿巾扔到一旁，宋明兆站在裴尚面前，神色冷峻：
　　“你接近阿然，到底是为什么？”
　　裴尚也跟着把湿巾扔进垃圾桶：
　　“你今天找苏余是为了什么？”
　　宋明兆脸色一变，卡壳了一下，他知道裴尚行事乖张说话口无遮拦，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面前这么赤.裸裸！
　　拿宋度然和苏余类比……
　　“不管他和陆进关系有多差，他终究是结了婚的人，他还是你嫂子！”
　　宋明兆语气有点激动，裴尚仿佛被噪音吵到，不悦地偏了一下头。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提醒过他宋度然是他嫂子了。
　　裴尚撩了撩眼皮，目光冰冷地看着宋明兆：
　　“你不会想让他和陆进过一辈子吧？”
　　“我当然不想！我当然不想看阿然一辈子毁在那种人身上！如果他想离婚我这个做大哥的第一个无条件支持！可离婚之后呢？离婚之后就代表能和你裴总有关系了？”
　　宋明兆人老活得久，见过的世面听过的传闻要多少有多少。陆进一个二代混子尚且那样，裴尚这种自有身价几十亿，不用受制于任何人的年轻总裁，私下里又得玩得多花？
　　“为什么不能和我有关系？”
　　裴尚反问。
　　宋明兆看裴尚这副像是早就对一切运筹帷幄，能把宋度然玩得团团转的模样，气得直接点着头冷笑了两声，他深呼了一口气：
　　“裴总，算我这个做大哥的好好和你说一句，阿然从小不开感情的窍，嫁给陆进也都是因为宋家和钱。陆进已经毁了他一次婚姻了，他不能再在感情上受伤了……”
　　“你裴总人年轻能力强，身边要什么男人都有，为什么就偏要阿然呢？”
　　宋明兆语气的确很急，密密麻麻的话传来，在裴尚耳朵里构成了一种噪音。
　　他下意识连续两次偏转脑袋，偏完之后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身边什么男人都有……”
　　裴尚讷讷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转而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张和宋度然有着五成相似的脸，像是透过这张脸看另一个人，更像是对着一具皮囊演练一样，他眼神定定，眸色被昏黄的老旧灯光衬得灼然，语气轻柔：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宋度然。”


第40章 
　　厕所老旧的灯光没有规律地闪了两下, 照映在宋明兆脸上复杂的表情忽明忽暗。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宋明兆。”
　　裴尚：“………………”
　　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宋家是怎么把这些人凑齐的。
　　“不是”宋明兆眼见裴尚脸上露出了那种降维碾压神情，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 谁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无一的，哪怕你觉得他现在对你来说特殊, 等到新鲜感一过，和你身边所有男人都一样。”
　　虽说宋家对宋明兆不错，但他从小也不是混圈的性格，再加上早早拿着钱出国, 性格里颇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味儿。
　　他自己不从商, 宋家的生意也迟迟没接，对于裴尚这种白手起家的商人，保持着一棍子打死的刻板偏见。更何况他还是陆进的表弟。
　　裴尚懒得和他自证清白, 简短摇了一下头，目光中蕴藏着深邃的意味：
　　“宋度然对我来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宋明兆本来还想反驳，但是看着裴尚的眼神, 本来对他百分之百的怀疑不屑, 忽然有点动摇了。
　　商海沉浮、说一不二久了，人说起话来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感。
　　而且从这副精英模样的嘴里说出来, 再加上身份、财富加持, 别说是阿然这种情感几乎空白的单纯男孩了。
　　“你这是在挖墙脚你知道吗？”
　　宋明兆把话说到难听了。
　　没想到裴尚一挑眉，反问他：
　　“你不也是？”
　　“我、我……”
　　宋明兆脸顿时一红, 一言一行时刻注意举止极其好面子的人哪有裴尚脸皮厚，这么被一将立马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别乱说。苏余现在是单身，不算是挖墙脚！阿然已婚，这能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
　　裴尚一哂。
　　“苏余单身但是和苏万承两情相悦纠缠已久。但阿然对陆进没有任何感情。”
　　裴尚边说边故意靠近宋明兆, 故意在他面前压低声音：
　　“大哥，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你！你！”
　　宋明兆被裴尚这句的厚脸皮歪理震得三观碎了一地，别说阿然和陆进是形同虚设的假夫夫，他甚至有种预感，哪怕阿然真的已婚了，被这种人看上了也会毫不犹豫横刀夺爱……
　　“这件事儿阿然知道吗？”
　　裴尚轻轻摇了下头。
　　宋明兆稍微松了口气：
　　“难怪。”
　　宋明兆能看出来裴尚这种人猫逗老鼠的刺激把戏，也赌他不会和宋度然像正常情侣一样正儿八经表白。
　　“你就不怕我告诉阿然？”
　　宋明兆神色明晦变化。
　　“你觉得阿然会信你还是信我？”
　　“？”
　　普信男。
　　宋明兆斜眼看着裴尚愣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不好说，还真不好说了。
　　宋明兆在原地愤愤地酝酿着措辞，这边宋度然看两人还没出来，担心他俩是不是也掉进什么坑里了，和苏余说自己进去找找。
　　他走路很轻走得又慢，有什么疑惑想法边走边在心里嘀咕了，顺着老旧箭头指引牌悄无声息地寻找，找着找着隐约听到他宋明兆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宋明兆还要继续说什么，裴尚忽然猛地贴近他，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神中是丝毫不容置疑的寒光。
　　宋明兆吓了一跳，下意识闭嘴看向门口，压根没有声音啊。
　　大概过了五六秒，宋度然极其轻的脚步声才在门口响起：
　　“大哥，你们还没好吗？”
　　宋明兆有些惊讶地看着裴尚，好听力啊。
　　宋度然进来，看到裴尚和宋明兆对峙而立，裴尚倒是没什么表情，宋明兆黑着脸，满脸憋屈隐忍。
　　【看起来是吃亏了。】
　　意料之中。
　　【隐忍窝囊的长子少爷vs小嘴淬毒的乖张霸总。】
　　【你不吃亏谁吃亏？】
　　“好了好了大哥你别吃了”宋度然嘴一秃噜浑然不觉接上了心里话，裴尚没忍住笑了一声，宋明兆环顾了一圈厕所，瞪着眼睛看着宋度然重重哼了一声。
　　三个人走出厕所，想到宋明兆和苏余应该还没开始交谈，宋度然刚打算开口问问他俩还继续吗，裴尚忽然先出声：
　　“一小时。你们往东走，去那边的过山车聊。我们往西走，一小时后在门口旋转木马见。”
　　“……”
　　不是，你怎么还安排上了……
　　宋度然看宋明兆还是那副不急不退的样子，于是赶紧点头应和了两句裴尚的想法，给宋明兆使了个眼色之后跟着裴尚往西边走去了。
　　游乐园区是圆形的，不算小，各种设施地基虽然废弃但齐全，没走几步背影就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了。
　　他们走到的这片地方更加童稚，应该是给小小孩玩的，迷你碰碰车，迷你跳楼机，小猪猪转转小茶杯，而且因为这个区域设施小而集中，或者是有过更新，磨损程度较小，园区这部分残存的夜灯灯光也最亮。
　　那么和这里相反……
　　“你故意让宋明兆他们往东走是因为那边灯光暗？”
　　裴尚赞许地看了宋度然一眼，默认。
　　“大哥要是有你的一半儿经验，也不至于这么惨了。”
　　宋度然由衷感慨。
　　“不是经验。脑子。”
　　宋度然瞥了他一眼，一脸不信：
　　“别说你没带男朋友去过游乐园？”
　　低矮的杂芜野草和夜灯掩映，悬挂于半空的彩色卡通旗帜，生锈的童心设施，零星的夜灯照着这片废弃的仿佛童年失乐园，裴尚站住脚步看着宋度然：
　　“这个游乐园在我十岁那年正式关停。”
　　“严格意义上十岁以前我还是男童不是男同。”
　　宋度然被他逗得咯咯咯笑了几声，随意走了几步面对面看着裴尚，他右臂袖子卷起来，露出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两条长腿在西装裤腿里显得更加修长，可能因为刚刚扛过木棍，霸总发型散下来一缕，精致中透着一种鲜有的松弛感。
　　“你和大哥刚刚聊什么了？”
　　宋度然挺好奇的。
　　裴尚目光不动声色闪躲了一下：
　　“没什么。”
　　“我才不信，你是不是讽刺他不会追男生了？”
　　“对他，讽刺？”
　　裴尚语气中都流露出了对讽刺这个词的不屑。
　　“……”
　　“又不是人人都谈过70个。”
　　宋度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裴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怎么挖人墙角？”
　　“呃……反正就这意思。”
　　裴尚想起来之前宴会上听到的宋度然的心声，故意走近看着他回忆道：
　　“拉他的小手，搂他的小腰，亲他的小嘴？”
　　“？？”
　　宋度然脸猛地一红：
　　【他怎么今天骚得一阵一阵的？】
　　“你别乱说。”宋度然赶紧朝裴尚摆摆手。
　　“怎么，说到你心坎里了？”
　　裴尚瞥了宋度然一眼。
　　宋度然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又赶紧躲开他的目光：
　　“不是，我大哥对苏余是认真的，不能这样。”
　　宋度然边说两人边走到一个废弃的旋转飞船旁边，裴尚的目光越过飞船远眺，宋度然的目光下意识跟着他往远看。
　　“不认真就能这样吗？”
　　裴尚并肩站在宋度然旁边，肩膀有意无意蹭碰这宋度然。
　　宋度然被他的气息喷灼到，脸上更红了点。
　　【我的小手你没拉过？】
　　【我的小腰你没搂过？】
　　【我的小嘴你都快亲过了——】
　　【还“不认真就能这样吗”~】
　　宋度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裴尚这个狗，因为有危险就未经同意直接拉着他走，又因为胃疼犯病直接把他压到床.上，甚至还为了缓解噪恐亲他耳朵。
　　把他当什么了？
　　没有感情的人形玩偶？
　　苦海浮沉的瘦弱寡嫂？
　　他甚至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值青春性向明确的0？
　　没等宋度然再多想，裴尚忽然指了指旋转飞船下面的一个箱子：
　　“踩着箱子站上去。”
　　“啊？”
　　宋度然看裴尚刚刚就往那边看，脚下听话地站上去。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
　　“往前看。”
　　宋度然顺着裴尚伸出的手指往远看，好像还真的看出了什么。
　　远处一个大型的圆形建筑隐藏在黑暗中，圆形的轮廓在黑暗中渐变勾勒，表面被月光一照，映照成银白色的光。
　　好像月球近在咫尺。
　　“月球？”宋度然有些兴奋。
　　裴尚眉眼舒展了些：
　　“像吗？”
　　宋度然重重点了点头。
　　“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
　　“晚上太阳落山，天色暗下来，坐在这个飞船上往远看，就像登上月球的宇航员。”
　　裴尚这么一说宋度然更懂了，果然，没有一个小男孩能拒绝宇航员。
　　“你小时候也经常来这儿玩？”
　　宋度然踮着脚边继续往那边看边问。
　　“不算经常。”
　　“我六岁那年才到京”
　　“六岁？那你之前在哪儿？你不儿老北京啊？”
　　宋度然一个个问题脱口而出，问完之后回头看裴尚，只见他目光稍稍一顿，眉头肉眼可见地轻跳了一下，眼眸中神色立马深沉黯敛下去。
　　宋度然心里立马警铃大作。
　　【糟糕，忘了不能和霸总谈论童年！】
　　“裴总，我看够了，不看了。”
　　宋度然语调悻悻，生硬转移话题。
　　“是吗？这么快就看够了？”
　　裴尚走上前，把宋度然刚刚垫脚爬上去的木箱踢开。
　　“……”
　　【我不就问了一句吗怎么报复心这么强！】
　　“看、那再看看……”
　　宋度然小脸哭丧起来。
　　裴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轻微地扯了一下，沉默了几秒：
　　“六岁以前，我大部分时间住在西南小镇里。”
　　“我母亲的故乡。”
　　裴尚说话很简洁，宋度然立马在脑中拼凑提取隐藏信息。母亲是西南小镇的，那就证明父亲是京城的。裴尚父亲的公司当年一度做得很大，就这些信息来看……
　　“那后来……”
　　“他们很早就离婚了。”
　　【果然。】
　　裴尚又看了一眼宋度然。
　　“那他们现在还在京城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家当年破产亏空太严重，还是父母离婚太早裴尚独立太早，这个圈子里无论谁提起裴尚都是“白手起家”，从未提过他家族的任何事情。就连那天李老爷子生日宴那种最是攀宦商亲戚的场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我母亲在。”
　　坏了……
　　宋度然看着裴尚一点一点冷下去、变得压抑的目光：
　　“父亲……去世很多年了。”
　　尽管猜到了小说霸总的悲惨童年可能应该这种标准配置，但当裴尚这种骄矜公子亲口说出这些话时，尤其此刻他站得比裴尚高，能看到他不是时刻挺拔笔正的肩线时，宋度然还是有种共情的心堵。
　　他只是介绍了他父母过去现在的状态，那他自己呢？
　　【6岁以后来到京城发生了什么？父母离婚之后他又是怎么成长的？】
　　“还看吗？”
　　裴尚打断话题。
　　宋度然赶紧摇摇头：
　　“不看了不看了。”
　　“你要上来看看吗？换你。”
　　宋度然天使般地邀请。
　　裴尚哂笑了一声：
　　“小时候看觉得有趣。现在没意思了。”
　　又装爹。
　　“现在觉得看什么有意思？”
　　宋度然两根秀眉轻凝，语气不屑。
　　裴尚抬头看了一眼宋度然：
　　“片儿有意思。”
　　“………………”
　　“你把箱子帮我拿过来，太高了我怕崴脚不能跳。”
　　他们跳舞的人很注重保护腿脚，除了演出必要绝不随便做危险动作。
　　“箱子你上去的时候已经松了，跳它才是真要崴脚。”
　　“那我怎么下去？”
　　宋度然瞬间无助地睁大眼睛，看看四周也没有能垫着的东西了啊。
　　裴尚看着他，有些无奈地又把自己左手的袖子也解开挽上去，两腿分开点站他面前：
　　“跳我身上，我接你。”
　　“…………”
　　宋度然忽然没来由地脸红了起来：
　　“我不。”
　　“为什么？”
　　宋度然红着脸扭捏了一下：
　　“哎呀！你刚刚看那个片儿里就是这么抱的……”
　　“……”
　　裴尚脑子里压根没过过刚刚任何一个片儿的内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轻轻蹙眉：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我给大哥打个电话？我救他一次，他就我一次，扯平了。”
　　裴尚白了他一眼，脚下步子慢慢动了动，末了看了宋度然一眼，缓缓转过身，挺拔利落的肩线向背部延伸，站在宋度然面前，微微将腿弯曲成一定弧度：
　　“跳吧，我背你。”
　　“……”
　　宋度然看裴尚在自己面前这样折腰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无论如何也比片儿里那种勾对勾抱着强。
　　他稍微蹲下，说了一声“裴总，我上来了”就直接跳在了裴尚身上。
　　裴尚身形随之晃动了一下，但很快脚下就稳住了。
　　宋度然的身体很轻，哪怕是扑跳在身上好像也在有技巧的用力，并没有压着他。
　　裴尚并没有着急放他下来，反而又把人托着屁股往上抬了一下，直接背着宋度然往前走去。
　　坚实的后背传来夏夜风过的温度，裹挟着裴尚身上那股惯有的木质香调传入鼻腔。
　　宋度然本来想让他放自己下来吧，但裴尚背着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稳，人在悬在半空时候全身心都交给一个人的感觉非常奇妙。
　　奇妙地让他竟然一时间不想开口破坏此刻的氛围。
　　月光与夜地的黄光将两个人的影子在身侧拉得长长的，深蓝色的影子中，宋度然在裴尚的背上，两条腿小幅度地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摇摆晃动。
　　宋度然趴在裴尚后背上，两只胳膊虚虚地环抱着的他的脖子，裴尚每走一步，宋度然的脸颊就会不经意间蹭一下他的耳朵。
　　裴尚的双臂始终有力地托着宋度然的腿，仿佛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他小臂紧绷的线条。
　　裴尚就这样背着他，走过了承载过他童年里的鲜少快乐的宇宙飞船，走过了这座夜灯盈盈幻梦般的失乐园，走进了这个陌生世界的夏日夜里……


第41章 
　　裴尚就这么背着宋度然走了很久, 后背仍然坚实有力，直到停在了和宋明兆他们约好的旋转木马前。
　　停下的时候宋度然还有些愣神。
　　他偷偷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最大限度沾染呼吸到裴尚身上清冷的男性木质香调。奇妙的感觉传遍周身, 在这夏夜的宋度然第一次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是和过往每次和裴尚接触都不太相同的氛围。
　　“下来吗？”
　　裴尚语气很轻。
　　宋度然缓过神来：
　　“哦、哦，下, 下来。”
　　裴尚微微屈膝，宋度然两腿一蹬利落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跳下来之后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裴尚回头看宋度然，宋度然和他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目光对着彼此停留了几秒, 宋度然先转过头。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宋明兆和苏余并肩走过来。
　　苏余脸色有点发红，相反, 宋明兆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怎么反了？
　　四个人脸上表情各异，苏余抢先开口：
　　“阿然，你回学校附近住吗？”
　　宋度然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宋明兆, 宋明兆显然有话要和他说。
　　宋度然回头看了一眼裴尚, 裴尚不知道是对宋明兆的同情还是他被童年激发的人道主义，难得地没拆台：
　　“我先走了。”
　　说完还朝宋明兆有些挑衅又逗趣地看了一眼。
　　宋度然把手放在胸前朝他小幅度招了招手, 用口型说了个“谢谢”, 裴尚也没应声，转身先自己利落大步往外走了。
　　宋度然和苏余上了宋明兆的车, 苏余和宋明兆没话，宋度然和苏余尬聊了几句。
　　三个人小时候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少，小时候都是宋度然明里暗里欺负一下苏余，宋明兆少年老成地照看着他俩, 看不下去的时候批评教育宋度然。
　　没想到一转眼十几年，大家都长成男同之后，竟然有朝一日变成了这样诡异奇妙的关系……
　　“对了阿然，下次李慕哥给你补品你就别再拿给我了。我住宿舍不能做饭加工。”
　　宋度然侧了侧脑袋：
　　“嗯？”
　　李慕那天之后又给他们送过一次东西，苏余恰好又不在，就又找宋度然代劳了。
　　“不是苏余，搞反了。不是给我拿补品，是本来就是给你的，因为你恰好不在我转交的。”
　　苏余有些疑惑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给我？”
　　“不然呢？”宋度然也看他。
　　“哦。那我自己和他说吧。谢谢你了。”
　　宋明兆的车技很稳，全程几乎都匀速一致，每一个转弯打灯都很漂亮恰到好处，和他这人的性格一样。
　　大概两小时后到达学校，苏余和他们道别之后下车。宋明兆绅士地把他送到校门口招了招手，等到再回车上，都没问宋度然要不要下车，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一个小酒吧门口。
　　酒吧开在大学附近，不是高档冷清型，但看门口进出人流量也不算闹腾。
　　“大哥你要干嘛？”
　　宋度然有些惊讶。
　　宋明兆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陪你刚刚失恋的大哥喝一杯，不耽误你时间吧？”
　　“……”
　　宋明兆语气中蕴含着一股平静的疯感。
　　他把车停到靠边的位置，带着宋度然两个人走进酒吧找了个靠窗的坐下，酒吧算中档，喝威士忌的居多，整个装修色调却有点轻工业的棕黄色，总体氛围不算压抑，还挺适合失恋或者学习工作疲惫的人来解解压。
　　宋明兆酒单都没看，说了一串英文。
　　他解开一颗衬衫扣子靠在沙发上，疲惫感渐渐显露地出来。
　　宋度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他私下里就是烟酒都来的。
　　宋度然接过单子，威士忌压根没看。
　　他上辈子也喝过酒，但酒量并不大，也没刻意参加什么饭局锻炼过，就属于正常男大水平。也不知道这个宋度然的酒量怎么样。
　　宋度然翻到最后，有一杯鸡尾酒的名字很有意思。
　　“麻烦帮我来一杯童年乐园。”
　　没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一杯很漂亮的酒，上面还有一个小马装饰品。宋明兆那边比较夸张，一整瓶威士忌。
　　服务员帮他倒了一杯，宋明兆直接拿起来一口气干了。
　　“不是不是哥，你慢点你慢点！”
　　宋度然赶紧伸手拽住宋明兆的胳膊。
　　“怎么了？关心我？”宋明兆停下胳膊。
　　“不是，我怕你喝醉了没人结账。”
　　“……”
　　宋明兆轻哼了一声：
　　“我没有借酒消愁，就是正好口渴了。”
　　“……”
　　全身上下就嘴巴最有骨气。
　　“所以苏余怎么说？”
　　宋明兆努努嘴：
　　“就是你猜的那样。”
　　宋度然看他这样乐了：
　　“哪样儿？又拒绝了你一次，给你发了张好人卡，告诉你他还是喜欢苏万承？”
　　“又？什么叫又？”
　　宋明兆眉毛在国字脸上拧在一起，随即有些不自在：
　　“我刚刚才表白。”
　　“神魔？刚刚才第一次表白？”
　　“表白还能几次？”
　　不是，合着他以为宋明兆男二这个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和苏余是可歌可泣爱恨纠缠的，原来他到现在都还没表白过？？
　　“大哥”
　　宋度然正了正神色开口。
　　“怎么了？”
　　“虽说爱是克制，但太克制就是傻X了。”
　　“……”
　　宋明兆瞪了他一眼：
　　“苏余还小，我和他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他把我当哥哥一样，我怕他难以接受。不是所有人都像……”
　　宋明兆看了一眼宋度然，及时刹住，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像什么？”宋度然咬着吸管吸了一口酒，好奇地问。
　　宋明兆摆摆手：
　　“算了，反正现在说出来、说清楚了，就也没什么遗憾了。”
　　“苏余拒绝你你不遗憾？”
　　宋明兆又浅浅抿了一口威士忌，摇了摇头：
　　“没那么重要。”
　　“真的？”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假话？”
　　宋度然了解宋明兆的说话神态，他是收敛型性格，此刻也没必要为了在宋度然面前撑面子强颜欢笑。
　　他说没那么重要，好像……也确实没有多难过。
　　宋度然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宋明兆对苏余必须表白，好像就像他必须嫁给陆进一样。是符合原书安排的既定命运。
　　要说宋明兆对苏余有多深吧，好像也未必；要说陆进当初非得和宋度然联姻吧，那也未必。
　　所以，只要宋明兆表白被拒结束以后，某种意义上他这种既定的使命就完成了，他可以自己主宰新的人生了！
　　宋度然拿起酒举到他面前：
　　“恭喜大哥。”
　　宋明兆：“……倒也不必。”
　　他又举起威士忌一饮而尽，把杯子拍放在桌子上，国字脸上眼神炯炯地看着宋度然：
　　“比起苏余，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你。”
　　宋度然：？？？
　　“不是哥，别搞。”
　　已老实，求放过。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宋明兆瞥了他一眼：
　　“你乱想什么呢？我是说……”
　　宋明兆刚要说，邻桌忽然过来两个举着酒杯长相精致漂亮的小男孩：
　　“哥哥们，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喝杯酒行吗？”
　　几个人相貌很年轻，但是都显然都精心打扮过，有一个还涂了玻璃唇釉。
　　宋度然本以为宋明兆会拒绝，没想到他并没有扫这些男孩的兴，而是绅士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男孩们开心地坐下和宋明兆聊了几句，问到宋度然时候得知他是大学生，很亲切地先和他碰了个杯，但显然主要兴趣还是在宋明兆身上。
　　宋度然趁机打量了一下宋明兆，大背头国字脸，眉眼和宋度然很像，所以很漂亮。就是整个人透着一股古板严肃感。
　　他的严肃和裴尚那种还不一样。
　　裴尚虽然也是生人勿近的霸总，但他身上有一种顶级禁欲但又撩人的1的性感。
　　宋度然甩了甩脑袋，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怎么在这种时候会突然想起裴尚。
　　不过想到裴尚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带他见了秦总，陪他去游乐园，还陪他大哥救了人，最后反倒是让裴尚自己一个人开车走了……
　　“小哥哥有心事？失恋了？”
　　酒吧氛围很松弛，来来回回聊得都是感情那些事儿，再加上还有猎艳的，话题也很直白。
　　“没有，丧偶。”宋度然回答。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两声，打量了一遍宋度然，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朝他挤眉弄眼了两下，指了指对面一桌：
　　“哎，你看那个男生怎么样？其实你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你了，他说你长得特别对胃口。你要是愿意……”
　　宋度然眯着眼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穿着个衬衫马甲的金丝眼镜男，没等宋明兆皱眉，自己开口：
　　“5分。”
　　“……”
　　“你怎么这么不礼貌，随便用外貌给人打分啊？”
　　小哥哥瞪圆杏眼看着坐在身边的宋度然。
　　宋度然打量了他一遍：
　　“你3分。”
　　“……”
　　宋明兆笑出了声，对面那个本来热络地和宋明兆聊他的手表的男孩也坐直身体看着宋度然。宋度然撩了撩眼皮：
　　“怎么，你也在等待自己的分数吗？”
　　两人站起身瞪了一眼宋度然拿着酒杯愤愤地走了。
　　宋明兆脸喝得有点红，看着宋度然闷笑了两声，摇摇头：
　　“你啊。”
　　宋度然也扯了扯嘴角，刚刚喝得有点猛，一杯已经见了底，宋明兆和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店里招牌的鸡尾酒都上一遍。”
　　“……”
　　“大哥你刚刚说担心什么？”
　　宋度然把话题拽回来。
　　宋明兆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宋度然的眼睛：
　　“阿然，你觉得裴尚这个人怎么样？”
　　“9.8分。”
　　“…………说正经的。”
　　宋度然有点心虚，但他知道，宋明兆就算是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俩有点问题了。他又不能直接和宋明兆说他和裴尚是联手和陆进离婚、搞垮宋家的合作关系，只能沉思了一会儿认真细数了一下裴尚做在表面的那些优点。
　　宋明兆眼神变化了下：
　　“那你觉得他对你怎么样？”
　　宋度然点了点头：
　　“他对我挺好的。”
　　裴尚确实对他很好。除了刚刚认识时候坑他去神经病医院以外，后来基本都在帮他了。
　　“哪种好？”
　　“大哥觉得是哪种好？”
　　服务员插空一口气端上来6杯鸡尾酒，笑眯眯地说请慢用。
　　每杯酒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名字。
　　宋度然看了看，挑了一杯浅黄色的“暗恋小雏菊”。酒吧轻快的流行英文歌响起，宋度然喝了一口酒，酸酸涩涩。
　　“我觉得……我觉得……”
　　宋明兆欲言又止，又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脸色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憋得，渐渐有了红色。
　　“大哥是觉得，裴尚喜欢我？”
　　宋明兆眼睛猛地亮了一下，蹙了蹙眉：
　　“你也这么觉得？”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他全身放松下来背靠在沙发上，酒在口腔里停留了一会儿，宋度然闭着眼，一绺头发从侧边垂下。
　　他脸色微红地睁开眼：
　　“其实我有时候也这么想过。裴尚是个成功的商人，做什么都只重利益，我对他而言，相比于他在我身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利用价值很小。”
　　宋度然其实真的在偶然的几个瞬间那么想过。不过只是很偶然的瞬间，这个想法就不再有了。
　　裴尚对他做的一切都太自然了，哪怕是那些刻意逗他的身体接触，他会体会放大，但对裴尚来说不一定。
　　可能他只是这段时间出现在他生活中比较多的一个男人而已。
　　再说了，这个小说世界的狗血恋爱脑已经够多了，他才不想自作多情趟这趟浑水。
　　“但后来我就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宋度然忽然看着宋明兆一字一句，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他摆了摆手：
　　“反正我和他之间确实有一些私事，但是是关于陆进的，大哥你就别多想了。”
　　“不是，如果我说他真的……”
　　宋明兆一看宋度然果然这么天真，急得他想直接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赶紧保持冷静刹住，裴尚那个老狐狸，万一就是想先借他的口告诉阿然呢？
　　宋明兆在理智和冲动之间反复横跳了一会儿，整张脸憋得通红，最终看着宋度然说了一句：
　　“阿然，有时候真希望你能读懂我的心。”
　　“…………”
　　“大哥你还是这么爱随地大小写诗。”
　　宋明兆不再多说，两人酒喝得差不多了，宋明兆显然已经醉了，宋度然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喝了三杯鸡尾酒，度数有的高有的低，大有微醺之感。
　　两人都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宋明兆把手机扔给宋度然让他叫代驾。
　　宋度然打了个电话，代驾很快就骑着小滑板车来了。
　　代驾问地址时候宋明兆已经快睡着了，宋度然先把他扶上车，宋明兆嘴里嚷嚷着回家，拉着宋度然的胳膊说一起回家。
　　宋度然晕乎乎地在他的车载导航上搜索了“家”，跳出来一个地址。“家”的标志却不是那个小房子，而是宋明兆专门换过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全家合影。
　　宋父、宋母，宋明兆，还有宋小弟。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宋度然没再多停留，和代驾交待了两句关上车门，转头自己打车回出租屋。
　　宋度然感觉自己是真的没少喝，但并没有到了身体难受的程度。相反一路上吹着夜风很舒服。
　　他回到家把衣服换了，澡都没洗就直接打开空调大喇喇倒躺在床上，和那天裴尚压着他一个方向。
　　空调的凉风徐徐吹在脸上、身上，寂静的夜里酒意缓慢上涌，轻轻地，麻麻地。
　　宋度然上次喝酒还是在上辈子了。
　　这种微醺过后的感觉很奇妙，脑子里会控制不住地过很多事。
　　还有一种久违的孤独感。
　　宋度然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拿出手机，白毅和金浩的群里消息一大堆，他俩好像没有私聊一样，屁大的事儿都要在群里说，还要时不时艾特一下宋度然。
　　宋度然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手指迟钝地在他俩头像上都点了点。
　　[我拍了拍黄金小王子。]
　　[我拍了拍白毅。]
　　宋度然退出群聊，又看到了苏余的消息：
　　[阿然，你哥还好吧？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现在和你相处的状态。]
　　宋度然嘴角扬地更高了点，继续双击他的头像。
　　[我拍了拍年年有余。]
　　他关闭和苏余的对话框，又看到有一条李慕的消息，问他选好马了没有。
　　宋度然也点了点他的头像。
　　[我拍了拍李慕的高贵的汗血宝马。]
　　宋度然满眼醉意地笑了一声，退出和他的微信对话框，最终目光来到了和裴尚的对话框上。
　　裴尚还没给他发消息。
　　不管。
　　宋度然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头像。
　　对方很快回过来：
　　[？]
　　十万个？什么。
　　宋度然骄矜地努了努嘴，没打算理他，刚准备醉眼朦胧地关掉手机睡觉，裴尚的语音电话忽然进来了。
　　嗯？
　　宋度然愣了几秒钟，点击接听：
　　“喂？~”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
　　“喝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宋度然其实并没有醉得多厉害，也不觉得他那个“喂”带了多少酒意。
　　“猜的。”
　　“看来猜对了。”
　　裴尚那边好像又在开视频会议，背景音叽里呱啦的，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听出来是法语。
　　“嗯哼~”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裴尚语气严肃，像是还没脱离开会的霸总的身份状态。
　　“没有。”
　　“你猜我和谁喝得酒？”
　　【我这么问他肯定不会猜宋明兆。】
　　宋度然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在旁边在心里打小算盘。
　　“除了宋明兆还能有谁？”
　　“……”
　　“你猜宋……大哥和我说什么了？”
　　“我猜猜。”
　　“说他失恋了，表白又被苏余拒绝了。”
　　“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只要表白过了就不留遗憾了。”
　　“还说你为什么和我走得那么近，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
　　不是……
　　宋度然本来就喝了酒脑子转得慢，裴尚这几句说得他更懵了。他刚刚在桌子底下吗……
　　“裴总，你好聪明啊。”
　　宋度然大脑低速运行了一会儿，末了嘟囔着感慨了这么一句。
　　裴尚看了看电脑屏幕上被自己丢到一半儿的项目投资会议，听着宋度然的赞许苦笑了一声。
　　“裴总，你在干嘛啊……好吵。”
　　宋度然窸窸窣窣翻了个身。
　　裴尚无奈，直接站起身把手机远离电脑：
　　“我在开会。”
　　“哦。重要吗？”
　　宋度然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快要睡着了。
　　裴尚回头看了一眼电脑，又专心和他讲：
　　“不重要。”
　　“哦……不重要你就继续开吧……”
　　“……”
　　“阿然。”
　　裴尚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
　　“你认真点回答我，到底有没有喝多？需要我过去找你吗？”
　　【谁喝这么点就醉啊，我就是困了。】
　　“我没醉裴总，很久没喝酒，今天喝一下还挺放松的。”
　　“除了放松呢？”
　　“除了放松？还有点开心……”
　　“除了放松和开心呢？”
　　哪怕是带着醉意，裴尚也能听出来宋度然话的意犹未尽，耐着性子哄他说出来。
　　“除了放松和开心……唔……好像还有点孤独，感觉自己在飘着……”
　　裴尚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觉得孤独，所以拍了拍我？”
　　“那不是，我把认识人都拍了一遍。”
　　宋度然闭着眼睛醉意朦胧中一脸骄傲。
　　“……”
　　“裴总，你那边声音怎么叽里咕噜的。”
　　裴尚暗自笑了一下，对着听筒：
　　“法语。听得懂吗？”
　　“听不懂。”
　　【呵呵，醉了也要保持原主的人设。】
　　“真的听不懂？”
　　裴尚语调压得更低一点，本来就性感的青年音充满了一种蛊惑的意味。
　　“一点都听不懂。”
　　【C2我都过了多少年了。】
　　“宋度然。”
　　“裴……尚……”
　　宋度然声音拉得很长，那个“尚”字几乎已经没了音。
　　裴尚又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回话。听筒里渐渐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阿然”
　　裴尚抬眼，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目光越过四九城三环的高楼林立，朝艺大的方向远眺过去：
　　“Je t'aime bien.”


第42章 
　　清晨的阳光在宋度然的脸上身上来来回回抚摸了两个小时, 宋度然终于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
　　醒了。
　　他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自动关机了。
　　宋度然吸了吸鼻子不由地眉头一皱，身上有些汗味儿和酒味儿, 昨天都没洗澡……
　　宋度然立马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给手机充上电奔去浴室。
　　花洒的温水从脑袋上淋下来, 水花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冲击全身，宋度然闭着眼睛开始回想昨晚。
　　他其实真没喝醉，他也还记得自己和裴尚打过电话，只是昨夜做过很久的梦, 微醺状态下他有点记不清什么是现实, 什么是梦里发生的了。
　　他依稀记得裴尚在开会，还是用法语，还一个劲儿的套话问他会不会法语。
　　是打算招他去当同声传译吗？
　　幸好他记得原主人设, 一口咬定根本不会。
　　后来呢？
　　后来裴尚说了什么……宋度然完全不记得后来裴尚又说了什么，但是凭他对裴尚的了解裴尚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
　　宋度然努力回想了半天，任由水流在周身的皮肤流淌，回忆起他昨天醉着躺在被裴尚压过的地方, 回忆起裴尚开着会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电话里他温柔蛊惑的嗓音……
　　身上有些没来由的燥热，宋度然把水龙头又往cool的方向调了调。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 宋度然打开手机。
　　“！！”
　　密密麻麻的消息吓得宋度然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几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给他回了消息, 宋度然一个一个点进去，金浩、白毅、宋明兆、李慕、苏余、裴尚……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拍了拍”……
　　喝醉酒很爱拍一拍的小哥哥一枚吖~
　　宋度然点开自己和裴尚的对话框, 立马眼前一黑。
　　[通话中断05:23:45]
　　神魔？
　　裴尚竟然一直没挂电话？？他俩一直打到他手机电耗干净……
　　宋度然整个人懵了一下，糟了糟了，他不会乱说什么梦话了吧？他好像以前喝醉酒就有会说梦话的毛病……
　　宋度然正在看着手机失神，额前发梢未干的小水珠滴答到屏幕上一滴, 裴尚恰好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宋度然忐忑地用手指点开：
　　“宝宝，酒醒了吗？”
　　话筒里清晰传来裴尚故意的、带着调笑的声音。
　　靠。
　　这语气、这语气怎么像他俩昨天在电话里做了一样……
　　宋度然抓了抓头发，有点心虚，用食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戳屏幕打字：
　　[醒了……]
　　“身体有不舒服么？”
　　[没有……]
　　[裴总我昨天是不是说梦话了？]
　　宋度然赶紧抢先问。
　　“说是说了，不过好像不是梦话。”
　　“你不记得了？”
　　？
　　宋度然像猫儿一样警觉地竖起耳朵：
　　[记得……不清。你再说一遍我核对一下。]
　　裴尚看着手机笑了两声：
　　“你说了一句法语，也记不清了？”
　　？？
　　[裴总记错了，我不会讲法语。]
　　还在套。
　　“是吗？可是你昨天说自学法语很多年，C2都过了好几年。”
　　裴尚这句语音发来宋度然一下就懵了。C2、C2这句好耳熟啊！而且裴尚不会聪明到连C2都能一猜就中吧？
　　[我还说什么了？]
　　“真不记得了啊？”
　　裴尚结尾的“啊”字拉得稍长一些，语气中好像有些淡淡的失望。
　　[不记得了……]
　　[要听吗？]
　　欲擒故纵的三个字引起了宋度然的警觉，他刚想说不听了不听了，裴尚就直接发来一句语音：
　　“Je t'aime bien.”
　　什么？？喜欢你就算了，还我很喜欢你？？
　　标准法语的抓耳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宋度然只感觉全身麻了一下，脸一下子红着下意识躲了一下耳朵。
　　宋度然看着那句三秒的语音，没有再点开一次的勇气。他感觉裴尚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不是……]
　　宋度然指肌无力地打下这两个字……
　　[裴总听错了吧……]
　　他打出来这行，又删掉。
　　好拙劣的借口。
　　宋度然扣着脑壳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会和裴尚说这种话。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裴总……]
　　“我也好奇。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
　　裴尚的语气听起来也挺疑惑的。
　　“……”
　　宋度然捏着手机，整个人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借着酒劲儿性.骚扰裴尚完了还什么都不记得的渣男……
　　酒品即人品，他酒品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呜呜呜。
　　[我还说别的了吗？]
　　[嗯。]
　　还有？？
　　眼见裴尚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宋度然赶紧打字：
　　[你别说了别说了，够了够了。]
　　裴尚果然没再发语音过来。
　　宋度然脑袋在被子里忸怩了一会儿，打字：
　　[昨晚骚扰你是我的错……]
　　[都是酒精惹得祸]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宋度然手指还在界面上犹豫了一会儿，裴尚大方地递来个台阶：
　　“没事儿，那我就当从来没听过吧。”
　　“毕竟是醉话，不是么？”
　　裴尚语气干脆中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意味。
　　宋度然发了几个嗯嗯嗯过去。
　　对话截止到这儿，宋度然看着对话框仍在努力回想。他对裴尚是有点好感不假，昨晚受酒精作用影响总是会想起他也不假，但是怎么会狂野到深夜法语表白呢？
　　难道他其实是个狂野男孩？
　　被宋明兆表白传染了？
　　宋明兆：1分。
　　再回想起裴尚重复的那句“Je t'aime bien”，宋度然赶紧昨晚好像确实隐隐约约听到过这句话，但是太隐约了，他实在记不起来是梦里还是现实。
　　除了他自己说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总不可能是裴尚对他说的吧？
　　-
　　宋度然的期末大戏排演地很顺利。
　　原主的身体天赋条件不算差，再加上他格外用功，基本除了家教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舞蹈室里，进步飞快。
　　至于容易抢主角风头这个问题，宋度然去观看了很多部影史上获得最佳配角的影片，又看了很多场舞剧出彩的配角表演，确实从中学到了很多以前从没注意过的点。
　　上辈子一直在学习怎么盛绽光芒，这辈子倒是开始学怎么收敛自如了。
　　剧组第二次彩排结束后还有一周就放假了，俞教授就告诉他们假期8月份尽量别往远走，这出剧目排得很好，已经被杭州的剧团预定假期去交流演出了。
　　可能因为之前一起遇到过李慕，剧组两个女生很快和宋度然熟络起来，一个叫陈蓓蓓，另一个叫罗盛。
　　她俩都是e人，除了正常一起排练舞蹈还帮宋度然补习以前俞教授的课，三个人期末期间经常走在一起，连金浩和白毅见面次数都很少了。
　　有一次金浩和白毅去教室堵宋度然，本来还咋咋呼呼的，一看到旁边的陈蓓蓓立马老实了。
　　陈蓓蓓和罗盛倒是也不讨厌他俩，看金浩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儿咯咯咯笑了几声，一来二去几个人也都熟了，逐渐发展成了隔三差五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小团体。
　　宋度然上辈子在国外独来独往惯了，这辈子能有机会再重回大学校园，还能有几个单纯的朋友，对这个世界的适应感又多了点。
　　唯一和他有点矛盾的是这出戏的男主，可能之前就怕俞教授让宋度然来取代他的位置，一直对宋度然抱有敌意，等到确定了宋度然是男二之后，又开始每天观察宋度然的动作是不是故意抢他风头了。而且他不知道每天在忙什么，很少到教室练习。越临近演出大家练得越好，就越能凸显出他的拉胯。
　　演出前一起去服装组确定演出服那天，宋度然挑什么他就挑一条款式差不多，但是装饰繁复上压过宋度然的衣服。
　　宋度然换一条他就也换一条。
　　等到最后宋度然挑了一条湖蓝色长袍时候，他直接指着衣服说这条不行让宋度然换掉。
　　陈蓓蓓和罗盛本来在女生区，听到有吵吵声直接冲过来对着男主开.炮：
　　“不是程杰你有毛病吧？舞跳得一般毛病还不少。自己照镜子看看，宋度然就是不穿都比你好看。”
　　宋度然：“……蓓蓓，话糙理不糙但你这也太糙了……”
　　陈蓓蓓一扭头：
　　“本来就是。当个男主以为自己是当皇帝了？自己怎么当上男主的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陈蓓蓓几句话把程杰说了个大红脸，他相貌和身材综合条件只能算是还行，大一进艺大之后舞跳得也一般，后来听说一直在外面跑戏搭上一个大老板，和系里哪个老师打了招呼，各种人情世故托到俞教授这儿，才在大三这出戏勉强拿了个男主。
　　“陈蓓蓓！我和你有仇么？你神经病吧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一个转专业来的？”
　　陈蓓蓓伸出胳膊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
　　“姐胳膊肘好着呢。倒是你，多注意注意保护眼睛，别每天盯着别人穿什么衣服做什么动作。”
　　“我故意盯他？你是不是忘了宋大少以前在论坛里多出名、在学校做的那些恶心事儿了？”
　　陈蓓蓓满脸不屑地摆摆手：
　　“哎哎打住，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如果发论坛上比我们都出名。”
　　程杰气得怒笑了几声：
　　“陈蓓蓓，你丫少他么在这儿装清高，你要不是因为有个有本事的爹你就凭你也能和我一个剧组？你才找个镜子自己照照吧，看看你那一脸十瓶粉底液都遮不住的沟……”
　　程杰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侧腰受到一股强大的力袭来，他本来就瘦，被宋度然一脚踹的直接脚下歪了几步跌在一旁的衣服里。
　　场面简单骚动了一下，程杰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直没和他起过什么冲突的宋度然，宋度然朝他走过去，扬声道：
　　“不许攻击别人的相貌。”
　　宋度然稍稍低下头看着两只手扒着衣服勉强站住的程杰，不耐烦地撩了一下眼皮，稍稍放低声音：
　　“程杰，每天给你让动作我已经很累了。”
　　“别再打你那两颗人尽皆知的小算盘了。”
　　“动作跳歪可以正。心歪了看什么都歪”


第43章 
　　几句话, 一句话击溃了程杰自欺欺人的自尊心，一句话给了他十足的警告。
　　程杰愣了好久，完全没有敢和宋度然还手的架势。宋度然虽然也瘦, 但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怕事儿的干练劲儿。扮上古装能温婉动人，严肃冷脸起来又是酷盖少年。
　　镇得住场子。
　　他们陆陆续续挑好衣服往教学楼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李慕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那儿了。
　　浅灰色西装衬衫棕皮鞋，金丝框眼镜儿十分打眼。
　　宋度然和他打了个招呼，陈蓓蓓和罗盛因为上次见过也热情地打了招呼。
　　“怎么了？皱着张脸？”
　　李慕看陈蓓蓓表情不是那么欢脱，故意问她。
　　罗盛在一旁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事儿, 李慕蹙了蹙眉：
　　“多大的来头, 连你们这几位预备大明星都敢惹？而且，他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班这次的期末大戏我赞助了吧？”
　　陈蓓蓓睁大眼睛：
　　“李总，赞助？”
　　“是啊。”
　　对于艺大来说, 每年大三大四的毕业、期末大戏含金量都很高。不仅仅是线下汇演，还采用线上直播的方式和平台进行合作。一来二去就催生了广告位，所以每年都能拉到不少优质赞助商。
　　不过大多数都是一些刚起步的娱乐公司或者需要打宣传度的MCN，李慕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五星连锁酒店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
　　宋度然不禁在思考到时候直播时他们该怎么念广告贯口。
　　“你们都别皱着张脸了, 正好下课, 我知道你们艺大附近有家不错的冰激凌店，走吧, 我请客。”
　　“真的？李总有空？”
　　陈蓓蓓和罗盛立马忘掉了刚刚的不开心, 赞助金主请吃冰激凌，又好吃又有面子。
　　两人张罗着拉着宋度然一起去吃, 宋度然犹豫了一下，他感觉最近见李慕的次数莫名其妙很频繁，甚至比见裴尚都频繁了。
　　“走吧阿然，你顺便给苏余打个电话问他来不来。或者其他你想叫的朋友。”
　　李慕说完就往前走了, 话说到这份儿，也不是单独约他，宋度然也不好再推辞。他想了想，给金浩和白毅发了个微信。
　　他们选了个包厢，宋度然说苏余不在学校来不了了，李慕说没关系，把单子推给她们仨说随便点。
　　几个人正看着单子，金浩和白毅直接风风火火冲进来：
　　“然哥，吃席了，我们来吃席了！”
　　宋度然笑骂了他俩一声，给俩人介绍李慕。
　　他一说起来那个五星酒店，金浩和白毅就有印象了。看来大一那场期末大戏确实热闹盛大。
　　宋度然本来以为金浩会立马毛遂自荐和总二代套套关系，哪知道金浩自从想起来是谁之后面色稍微有点古怪。
　　他没说什么，但是凭宋度然对金浩的了解，可能有什么事儿。
　　李慕亲自把品单递给金浩让他随便点，金浩悄悄撇了撇嘴，打开单子一看：
　　“我靠，香蕉船？这家店竟然还有香蕉船？小时候我每次都觉得吃不够，后来再吃多少什么手工冰激凌都觉得没内味儿了。”
　　“老板，给我来10份香蕉船！”
　　几个人都没忍住笑了，陈蓓蓓大大咧咧：
　　“金浩你要用嘴巴制冰啊？”
　　金浩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
　　“没听过一句话嘛，人终其一生追求的就是童年没有得到的遗憾。”
　　白毅：“你童年的遗憾是没去花果山上当猴啊？”
　　“滚。”
　　他俩整吵嚷着，服务员敲门进来：
　　“不好意思小哥哥小姐姐们，主厨让我问一下你们今天是有很多人来团建吗？”
　　几个人愣了一下看向金浩，这回连李慕都跟着笑出声了。
　　金浩也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香蕉船5份就行。”
　　他们聊了一会儿艺大的事儿，陈蓓蓓好奇李慕为什么要赞助这场，李慕美其名曰考察市场，现在网络自媒体流量盘子太大，各行各业手底下都缺明星网红运营。
　　宋度然虽然不懂开公司，但他研究过裴尚青艺的运营模式，甚至连陆进那家MCN都了解过，李慕这番话明显漏洞百出，宋度然不知道李总玩票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没戳穿他，专心吃自己的冰激凌。
　　这家冰激凌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没有裴尚那天带他吃的好吃。
　　“对了，阿然舞跳得好，你们刚刚说那个什么程杰，平时没欺负过他吧？”
　　李慕稍稍蹙眉，金丝框眼镜后面目光透着点寒光。
　　陈蓓蓓摇摇头：
　　“欺负谈不上，然哥也不是包子。就是明里暗里小动作够恶心人的。”
　　李慕沉吟了一下，转头看还在吃冰激凌的宋度然，他的巧克力甜筒化得很快，眼见一滴奶油就要流在手上，李慕直接拿着纸要拉过来给宋度然擦手。
　　宋度然眼疾手快把手收回来，任由奶油流了一手，自己拿起一张纸巾客气道：
　　“谢谢李慕哥，我自己来。”
　　李慕拿着纸巾的手停在半空，气氛凝滞了一下，看了一眼宋度然，笑了笑把纸巾放下。
　　冰激凌吃得很快，宋度然中途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一开门看到金浩的背影，吓了一跳问他干什么。
　　金浩上来要一把搂宋度然，宋度然敏锐一躲，金浩一皱眉：
　　“然哥你躲什么？我还没上呢手干净的。”
　　金浩把宋度然拽过来神情复杂：
　　“然哥，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李慕李总的？”
　　宋度然思考了一下：
　　“他是裴尚的朋友。之前受裴尚嘱托照顾过我。”
　　金浩愣了一下，神色缓和了一点：
　　“哦哦，裴总介绍的人啊。”
　　“怎么了？”
　　金浩摸了摸鼻子：
　　“也没什么。就是不是说他之前我们大一那年赞助晚会那事儿，当时沸沸扬扬，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因为他当时谈了一个艺大的男朋友，是为了他才有了这些事。不像裴总，他给毕业生投资项目才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你觉得他的赞助是有目的的，道貌岸然？”
　　“精辟。”
　　宋度然乐了：
　　“其实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看过李总的朋友圈，到现在还有两条和几年前前男友相关的内容。那时候真心实意轰轰烈烈，为了前男友赞助一场演出也没什么好说的。”
　　金浩一听他说李慕连朋友圈都没删，思考了一下也哦了一声：
　　“他大大方方承认倒是也行。”
　　他挠挠头：
　　“我就怕他故技重施这回又是冲着哪个男朋友来的。”
　　宋度然摇摇头：
　　“就算有也和咱们没关系。”
　　他一个直男倒是操心地挺多。
　　“金浩我发现你挺双标啊？裴尚投资不也是有目的吗？”
　　“那不一样。”
　　金浩脖子一梗。宋度然不知道裴尚当时让刘特助花了多少钱从他俩手里收那张票，导致现在金浩还对他恭敬有加。
　　“怎么不一样，万一裴尚也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的前男友呢？”
　　宋度然挑眉随口一说。
　　金浩忽然愣在原地，瞪着他那双单眼皮眼睛看着宋度然：
　　“卧槽、”
　　“卧槽然哥”
　　宋度然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厕所：
　　“怎么了你被屎跟上了？”
　　“不是然哥”
　　“你吃醋了。”
　　金浩瞪着他。
　　“……”
　　宋度然懵了一下，随即脸有点发红，压低声音：
　　“什么吃醋？”
　　金浩一脸你小子被我看穿了吧的表情：
　　“别装了然哥，你刚刚那表情，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因为我最爱吃醋了。”
　　“金浩你……我吃裴尚的醋干什么？”
　　宋度然虽然觉得离谱，但是也不敢和金浩这个莽夫硬碰硬，下意识把目光偏转到一旁。
　　这个动作被金浩误会成更心虚，啧啧啧了半天拍了拍宋度然的肩膀：
　　“行了然哥。兄弟面前，不用伪装。再说了，你不是都准备离婚了。”
　　“裴总真不错。我看他也不是那种封建保守的人。”
　　“说实话，我和白毅都在偷偷磕你俩了。”
　　“……”
　　昨天宋明兆刚刚问过类似问题，今天金浩又这么说，宋度然忽然后知后觉好像全世界都怀疑他和裴尚有一腿了……
　　金浩没再多说，厕所也没上拉着他回去。
　　众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陈蓓蓓和罗盛要在附近做个美容，金浩和白毅要去上网，宋度然则打算直接回学校了。
　　李慕说车在学校，和他顺着校门一路往回溜达。
　　“对了，刚刚你们说那个程杰，什么来头？”
　　宋度然摇摇头：
　　“不清楚。”
　　李慕哼笑了一声。都是聪明人，既然实力不行还能在大三期末大戏上拿到男主的位置，凭得是什么都也心照不宣了。
　　“阿然”
　　李慕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问：
　　“那个男主的位置，你想要吗？”
　　他俩走在校墙边的树荫下，李慕忽然停下脚步来了这么一句。
　　宋度然抬头看着李慕的眼睛：
　　“怎么要，李慕哥？”


第44章 
　　李慕起初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耸了耸肩：
　　“不难。如果你愿意，我保证明天一早你直接接男主的位置。”
　　“你怎么保证？”
　　宋度然眨了眨眼。
　　李慕忽然伸手帮宋度然拈起一片落在他肩头的树叶：
　　“这个位置他怎么拿到的, 我就能怎么给你。”
　　“只要你说你想要。”
　　宋度然和他透过眼镜片对视了两秒，忽然笑了一声：
　　“李慕哥, 你觉得陈蓓蓓她们，或者我们整个剧组，看得起程杰吗？”
　　李慕摇了下头。
　　“那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和程杰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慕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愣了一下：
　　“可是你的实力有目共睹啊。”
　　宋度然摇摇头：
　　“再有实力不符合流程顶掉男主, 也都会被质疑。质疑声一旦先入为主了，一切天赋努力就都会蒙灰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慕摸了下鼻子轻咳了一声：
　　“原来这么严重啊。我不太懂你们娱乐圈规则, 刚刚就是随口一问，你别往心里去。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道歉。”
　　李慕立马放下态度，倒是让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赶紧摆摆手：
　　“没事没事李慕哥,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我还要谢谢你，刚刚忽然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儿？”
　　李慕用中指推了推眼镜。
　　宋度然摇摇头：
　　“私事儿, 私事儿。”
　　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学校门口, 宋度然摆摆手：
　　“冰激凌很好吃，谢谢你李慕哥。如果你爱吃冰激凌的话, skp一层那家也很不错，推荐给你。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就真得快步走了。
　　李慕看着宋度然的背影，什么乱七八糟的推荐冰激凌？
　　他是来交换冰激凌清单的吗？
　　宋度然一路走回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李慕确实点到了他一件事。
　　他上辈子学习环境单纯, 自身条件优越，开工作室的资本也是家里出的，从来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难怪裴尚在他第一次说舞蹈系专业同学让他问问能不能投资舞剧专业时候会生气。难怪哪怕他怎么劝屡次问裴尚都坚决不投艺大舞剧专业。难怪虽然他不投，却把他介绍给宋度然并不认识的秦总。
　　他和裴尚的叔嫂关系在学校里也算不上绝密，如果裴尚真的投了，哪怕宋度然实力再强，因为这种关系也难免会惹上风言风语。
　　那时候就算宋度然再努力，一切也都会淹没在强大的八卦和人们可能会喜闻乐见的传闻八卦中。
　　靠。
　　宋度然越走脚步越快，内心充盈着一种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冲动。
　　裴尚、裴尚真的……
　　全天下的钱都该给裴尚来赚！
　　-
　　放假前的最后一周，宋度然联系了当时家教小高父亲介绍给他的苏珊。
　　苏珊记得这回事，没用他任何自我介绍，甚至照片都没发就给他一个地址，让他放假之后提前说一声，直接照着这个地址去公司面谈。
　　宋度然看着这个地址，是一栋综合写字楼，柠檬娱乐应该是其中的某层。
　　宋明兆又给他发过几次消息，还告诉他他见过陆进一次，不知道陆进是做生意赔了还是沾上赌了，脸色很差，看来亏得不少。
　　这天下午最后一次预彩，陈蓓蓓忽然急性肠胃炎住了院，这场戏有一幕是全女生，陈蓓蓓的位置又非常重要，她人不在走位总是不齐。
　　俞教授亲自来督排，她做事向来一丝不苟，看到空缺的那个位置心里着急，忽然看到宋度然在一旁站着看：
　　“度然，陈蓓蓓这场戏走位你大概记得吗？”
　　在场人虽然全，但整个剧组能把别人走位基本都记清楚的也只可能是宋度然了。
　　宋度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无论是彩排录像还是现场版，他看过太多遍了。
　　“你顶一下陈蓓蓓的位置配合走位。”
　　“嗯。”
　　宋度然往台上一站刚跟了几步，俞教授挥手叫停：
　　“度然，能不能再委屈你换一下女生服装？你也看到了女生的裙子是按照线条渐变序列排的。”
　　“所有人都放下电子设备不许拍照录像！”
　　没等宋度然回答，俞教授已经一嗓子给他清了障。
　　宋度然：“……”
　　这时候剧组已经都很熟了，宋度然人好看人缘又好，俞教授这么一说，不少人都善意地起哄让他换一下。
　　一小半儿是为了舞蹈，一大半儿是真的想看看宋度然穿女装是什么样的。
　　男士长袍都那么仙气飘飘了，不敢想象女装得多好看。
　　“然哥加油，你可以的！”
　　“然哥，陈蓓蓓在医院厕所发来一条请求。”
　　“然哥你就换吧，你换了今天就是我们今天的限时男菩萨！”
　　“球球了，孩子馋女装大佬太久了。”
　　大家一言一语，宋度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舞台边沿看着俞教授：
　　“俞教授，下学期舞蹈房基础课……”
　　俞教授见他趁机勒索，摆了摆手：
　　“全剧组免上两周。我说的，快去吧。”
　　礼堂里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宋度然也不再扭捏，直起身子大步走向后台服装间。
　　他们这出戏服装都是改良过的，再加上为了舞蹈方便是轻盈的长袍，女生衣服和男生的除了颜色不一样外，最大的区别也就在肩部款式。
　　男生是交领，女生的露着一部分脖颈的齐胸襦裙。
　　宋度然穿上陈蓓蓓的衣服，这衣服上身是纯白色，胸口绣花，下身是橙红色渐变，裙子翻飞起来如同火烧云霞般艳丽。
　　宋度然换好之后在镜子前照了照，因为他没有胸，领子处就露出一小片白花花的胸口。脸上的淡妆在花色裙子的掩映下显得面若桃花，如果不是没戴假发还真像个古风美人。
　　果然，他一出来全场又是鼓掌又是起哄夸他漂亮，要不是俞教授发了话真想拍个几个G的视频。
　　宋度然很快站到陈蓓蓓的位置上加入排练。
　　排练进行的很顺利，等到结束后大家都去换衣服，宋度然穿着女装懒得和他们挤，就先翘起二郎腿坐在后台等着。
　　他刚拿起手机，陈蓓蓓的消息先跳出来：
　　[然哥，大恩大德，他日江湖相见当牛做马报答！]
　　宋度然回复：
　　[谢谢，江湖最不缺牛马。]
　　宋度然关掉她的消息，就看到自己有7个未接电话，都是宋明兆的。
　　他赶紧打开微信，宋明兆的消息进来：
　　[阿然，我要出国了，晚上9点飞。]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6点多快7点了。
　　他下意识着急了一下，给他打字回复：
　　[去哪儿？走多久？]
　　宋明兆的电话很快进来，宋度然接通：
　　“阿然，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刚在排练没看手机。”
　　宋明兆出了一口气：
　　“还来得及。阿然，我决定要出国了。”
　　“我不知道要走多久，但肯定是很久。”
　　“也许你下次再见我，我已经在加拿大结婚了。”
　　宋度然沉默了一下，原书里宋明兆这个男二最终的结局作者没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永居国外了。
　　“这么突然吗？”
　　宋明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阿然，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包括家庭、事业还有感情。以前可能还在犹豫，自从这回回来经历了这么多，尤其看到身边这么多人的这么多改变，忽然意识到，好像确实到了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宋明兆轻笑了一声：
　　“我怕提前见了你们又犹豫了。你不是也说了，我性格优柔寡断又窝囊嘛。”
　　无论是哪个世界什么关系，离别总是会渲染上一层别样的情绪。
　　宋度然听着电话那头宋明兆在机场嘈杂的客流声，一时间没说话。
　　“现在还来得及，要来送送我吗？”
　　宋度然下意识从椅子上坐起来：
　　“哪个机场？”
　　宋明兆告诉他在首都国际，宋度然刚准备动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大哥，你应该有人送吧？”
　　宋明兆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咳嗽了一声：
　　“爸妈和弟弟确实在来的路上。这样阿然，你稍微晚半小时来，我先见完他们再见你。”
　　“……”
　　“或者你来了，在卫生间或者便利店等我，我抽空出去见你。”
　　“……”
　　宋度然把屁股坐回凳子上：
　　“大哥，我是你的小弟。”
　　“不是你的小三。”
　　宋明兆：“……”
　　“你都要走那么久了，与其心不在焉躲躲藏藏，不如好好告个别吧。”
　　宋度然语气微沉：
　　“毕竟，他们是你的挚亲家人。”
　　“可他们也是……”
　　宋明兆话说了一半，可能自己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最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吧。那你一个人在国内注意安全。好好学习，认真生活，别再混乱七八糟的圈子了。钱不够再告诉我。”
　　“嗯。你也是。”
　　“不说了，他们已经快到了，我去接一下。”
　　宋度然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其实他也不是害怕宋家人刻意逃避，而是他完全相信如果他出现了，那对癫公癫婆一定会不顾一切大闹机场。
　　没必要在临走前还给宋明兆添堵。
　　只是他隐约觉得，他们的命运好像就像原书里的大方向一样，宋明兆这次出国，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度然正捏着手机出声，“武松”的电话忽然进来，宋度然吓了一跳，接起来就听到裴尚的声音：
　　“你在哪栋楼，我已经到校园了，开车过去找你。”
　　宋度然大脑飞速运转：
　　“找我？……送我去机场？”
　　“嗯。还有不到两小时，如果你还想见那就不能再耽误了。”
　　“我在礼堂……”
　　“可是你得等我一会儿，我现在穿得很不方便……”
　　“没时间了，你带着衣服上在车上或者之后换。”
　　“……”
　　等到老郑把车停在礼堂门口时，裴尚只感觉眼前一晃，好像一只大橙子跑上了车。
　　“……”
　　“……”
　　他和宋度然两人面面相觑，宋度然脸一红捂着胸口叫道：
　　“都说了我穿得不方便！！”
　　裴尚想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他实在忍不住在宋度然火红蹁跹的女生裙子上看过去，一直到绣着花因为没有胸顶不起来的白花花的胸口。
　　配上宋度然好像还没出戏的女生优雅坐姿，还有那种羞得泛红，睫毛纤长眸中带水般的脸蛋，裴尚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眼神控制不住看向宋度然……
　　太可爱了。
　　裴尚把车载格挡升起来，又看了一会儿，他把手指放在宋度然胸前的系带上，宋度然下意识一躲：
　　“干什么？”
　　裴尚朝他拎着的常服扬了扬下巴：
　　“不换衣服吗？”
　　宋度然惊了，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空空荡荡：
　　“当、当着你换吗？”
　　“我这里都是光着的。”
　　裴尚这个狗，也没告诉他老郑今天也在啊。
　　“哦”
　　裴尚哦了一声：
　　“那就还这么穿吧。”
　　“好看。”
　　“……”
　　“你怎么知道大哥晚上走？”
　　“这个圈子里没有秘密。”
　　“哦。”
　　宋度然本来没觉得女装有什么，裴尚越看他越觉得别扭，仿佛胸口真的长出了什么……
　　宋度然干脆也不躲了，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松开双手看着他，
　　“看什么看，很像女孩吗？”
　　裴尚微微摇了下头：
　　“比女孩还好看。”
　　宋度然磨磨牙，故意动作娇俏地凑到裴尚耳边小声：
　　“你别看我打扮地像女孩——”
　　“掏出来比你都大。”
　　裴尚下意识往宋度然下半身看了一眼，重新抬眸扬了扬嘴角：
　　“等会儿厕所比比？”
　　“靠。”
　　宋度然骚不如人，又缩回座位了。
　　缩回座位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回想起来上次和裴尚联系还是大半夜喝醉酒用法语和人家说我喜欢你，这次见面又穿着女装……
　　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尚真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男人。
　　终于挨到到了机场，老郑直接把车开到vip通道区，宋度然想去找个卫生间换衣服，裴尚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登机了。”
　　“那怎么办……”
　　没等宋度然说完，裴尚忽然大步下车拉开他那边的车门，顺手把副驾驶的西装拿下来盖在宋度然脑袋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半抱着人往前走：
　　“别出声。”
　　宋度然只感觉腰间一热，裴尚的臂膀裹挟着他，他像新娘子盖着盖头一样只能低头勉强看到自己的脚尖，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悦耳女声说：
　　“裴先生您好，国际航班送机vip包厢已经为您留好，欢迎您的使用。”
　　紧接着宋度然就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散发着淡香的屋子，裴尚亲手帮他把西装掀下来，宋度然才发现自己在一个豪华的贵宾室里，不远处隔着一道玻璃就能看到陆续登机的人。
　　关键是整个贵宾室里只有他俩。
　　宋度然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级的阵仗。
　　钞能力，牛的。
　　两人站在玻璃前看着陆陆续续登机的人，宋度然忽然警觉：
　　“他们会不会忽然回头看到我？”
　　裴尚伸手敲了敲玻璃：
　　“单透的。”
　　宋度然放心下来，两个人目光都盯在一个个准备登机的人身上，宋明兆走得也是公务舱vip通道，很快一家人就出现在了宋度然的视野中。
　　宋父是个已经发福的中年男人，一边送人一边不耐烦地看着时间。
　　宋母一手牵着小弟，满眼不舍地看着宋明兆。
　　小弟则是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另一只手还拿着刚买的玩具飞机模型在那儿突突突。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话，宋明兆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和宋母简单抱了一下，摸了摸小弟的头，忽然目光越过登机大厅，精准地落到宋度然这边。
　　宋度然张了张嘴巴，下意识朝宋明兆招了招手，宋明兆目光没有聚焦。
　　真的看不见。
　　很快，他就转头大步走进了连廊。
　　8点多天已经擦黑，停机坪灯光亮起，飞机井然有序地完成着起飞准备工作，宋家人也消失在了视野中。宋度然盯着飞机看了很久。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并肩而立的裴尚开口：
　　“后悔没出去再见一面？”
　　宋度然果断地摇摇头。
　　他和宋明兆最好的距离可能就是现在这样了。
　　“宋明兆给你打过电话吧？”
　　宋度然点点头。
　　裴尚沉默了一下：
　　“看来，宋明兆又一次在你和家庭之间选择了家庭。”
　　宋度然：“……”
　　【TNND。】
　　【小弟当出小三感也是没谁了。】
　　不过宋度然心里并没有太大波澜，毕竟从认知上讲，宋明兆对他来说不过是认识刚认识两个月的人。他今天能出现在这儿一方面是仰仗裴尚，另一方面也只是想在和宋家彻底决裂的前夕，再用宋度然的眼睛看看宋明兆。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样。
　　“不管怎么样，还是庆幸大哥终于自己做了一次选择。”
　　裴尚在一旁认同地点了点头，忽然双手环抱看向宋度然：
　　“如果我是他，我会好好谢谢你。”
　　“谢我？”
　　宋度然有些不明所以。
　　裴尚看着宋度然：
　　“因为你的出现，没有任由聚会上那场关于苏余的悲剧发生，也没有宋明兆继续以错的方式把你拖进那个家庭。包括他还能站在童年的游乐园和苏余以正常的方式敞开心扉表白，这一切像蝴蝶效应一样，都是因为你的出现。”
　　裴尚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忽然看着他深情地说了这么一大段，宋度然直接有些懵懵地不适应了。
　　而且裴尚这番话，怎么一直在强调因为有他的出现……
　　宋度然干咳了一声：
　　“不是，那天见义勇为正好被我赶上了，换谁应该都一样。”
　　裴尚仍旧看着宋度然，目光深沉地像是蕴藏了什么情感，语气很轻：
　　“阿然，只能是你。”
　　“……”
　　宋度然莫名有种马甲掉了的心虚感，他眼神招架不住偏过脑袋：
　　“好好好，是我，就是我。人们的英雄，小哪吒~”
　　裴尚轻轻勾了勾嘴角，不远处一架飞机起飞，伴随着嗡鸣声在近空中滑过一道弧线。宋度然看着起飞的飞机，眼神中忽然有些落寞。
　　离愁别绪本来就让人伤感，再加上裴尚的话提醒了他他自己是谁。
　　飞机可以飞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却无法飞越时空的阻隔。
　　“想家了？”
　　裴尚忽然开口。
　　宋度然仿佛被读心般下了一跳，赶紧摇摇头让自己不ooc：
　　“不想。一点都不想。”
　　裴尚看他这憋着情绪嘴硬的样儿，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宋度然的脑袋。夜色绽放于眼前，机场上演着一幕幕达到于分别，裴尚看着宋度然，眼中是宋度然从未见过的情绪。
　　宋度然有些发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女装，又看了看裴尚好像在透过他深情地看什么人的眼神，心里一惊，后知后觉意识到：
　　“裴总，该不会是你想家了吧？”
　　裴尚：“……”
　　“嗯，是，我想家了。”
　　宋度然一愣，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一串想法，联想到之前裴尚提过他的母亲也是一位舞蹈演员……他抬头看看裴尚，又低头看看自己，好像终于悟到了裴尚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自己。
　　“裴总，你这么喜欢看我穿女装，是不是因为……”
　　裴尚饶有兴趣挑了下眉：
　　“因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长得……像你的妈妈？”
　　裴尚：“………………”
　　默认了。
　　宋度然看着裴尚微垂的眼眸，想到裴尚童年就经历家庭离异，不知道他多久才能见一次母亲，心里对这个霸总忽然生出一股浓重的怜爱：
　　“裴总，如果真的很像的话，我可以多穿一会儿……”
　　“…………我谢谢你。”
　　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不客气不客气，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也终于能帮你一次了。”
　　“长得像您妈妈是我的荣幸，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成……”
　　没等宋度然继续说，裴尚忽然把手拉在宋度然胸前那两根秀气的系带上：
　　“虽然你穿女装也很漂亮。”
　　“但我并不缺妈。”
　　“那你缺什么……”
　　裴尚手指一用力，把他那根系带直接解开，瞥了他一眼歪头哼笑了一声：
　　“我缺个老婆你当不当？”


第45章 
　　裴尚歪着头随意问出这句话, 宋度然脸一红，觉得有点好笑，低着头在心里说了一句靠。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裴尚解开的襦裙系带, 压低声音急促：
　　“你说话就说话，解我衣服做什么？”
　　裴尚手指停滞了一下, 也压低声音：
　　“当老婆解个衣服怎么了？”
　　宋度然：“……”
　　宋度然赶紧从他手里把两根带抢回来，撇撇嘴：
　　“有一个大男人站在你面前愿意给你当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珍惜就算了。”
　　宋度然说完就拎着自己的衣服跑到厕所去换了，等换完出来俩人上车，裴尚还一脸回味地看着他, 宋度然轻咳着别扭道：
　　“裴总, 你以后千万别和我乱说什么当老婆了。”
　　裴尚：“？”
　　宋度然说着看看左右压低声音：
　　“你知不知道”
　　“现在已经传出来咱俩的绯闻了！”
　　“绯闻？”
　　裴尚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宋度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吧？”
　　“我就知道。”
　　“苏万承最先怀疑咱俩的，苏余现在和我提起你也挤眉弄眼, 我大哥那天晚上都问咱俩为什么搞在一起。就连金浩和白毅都觉得咱俩可能有一腿！”
　　宋度然压低声音其实只压了一个态度，具体声音并没小多少，前排开车的老郑听得一清二楚，手一抖, 车头硬生生晃了一下。
　　“你是说, 所有认识我们俩的人，都觉得咱俩不清白？”
　　裴尚语气中蕴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宋度然点点头, 指了指前排的老郑：
　　“可能就连老郑叔叔这种老实人都这么觉得。”
　　裴尚：“……”
　　老郑, 人老，实话不多。
　　裴尚两腿交叠坐直身体, 朝前排懒散开口：
　　“老郑，你觉得呢？”
　　老郑浑身肉眼可见紧张起来，宋度然赶紧摆摆手：
　　“没让你真问，别说了别说了。”
　　裴尚：“……”
　　裴尚看着宋度然那副紧张不安地样子, 再加上他极力下压的语气态度，不禁将眉毛拧在一起咬着牙问：
　　“和我传绯闻，很丢人么？”
　　宋度然下意识回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裴尚：
　　“还行吧。”
　　裴尚：“……”
　　“不是裴总，传绯闻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俩的关系。”
　　“我和谁传都可以，和你不行。”
　　“……”
　　宋度然大方地帮他俩撇清关系，丝毫没意识到裴尚的眼神已经寒光骤起。
　　“是吗？”
　　他忽然拉了一把宋度然，在车上用老郑都能听到的声音问：
　　“在你家在我家床上求过我的时候，没怕过？”
　　宋度然身体一晃，差点撞在裴尚身上，他脑子又懵又麻，他赶紧直接用手捂在裴尚嘴巴上物理闭麦，一边朝他疯狂眨眼一边心虚地从镜子里偷窥老郑的表情。
　　宋度然再回头对上裴尚，对方好像不紧不避讳，眼神里还带着一种挑战禁忌的刺激感。
　　【真疯。】
　　【不会给他说爽了吧？】
　　宋度然松开手，裴尚哼笑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他被他碰过的地方，体会余温。
　　裴尚问宋度然回哪儿，宋度然说晚上还得再排练一会儿，裴尚也就没多留他，直接把人送到了学校门口。
　　等到亲眼看着裴尚把宋度然送到学校门口，再度折回来上车之后，老郑才彻底松了口气。
　　“刚刚听到什么了？”
　　“裴总您是说宋先生……”
　　“刚刚车里只有裴总，没人说话。”
　　裴尚没吭声，从后视镜里给了他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
　　算是首肯这个答案。
　　老郑把车开回集团楼下，裴尚有自己的专用停车场，车还没停稳裴尚就已经接入了一个视频会议。等老郑打开车门时刘特助已经捧着电脑调出数据同步给裴尚看了。
　　裴尚边看着电脑边大步进公司，前台小姐姐见势鼓起勇气走上前和刘特助说了两句什么。
　　刘特助犹豫了一下，快速在裴尚耳边插了一句：
　　“裴总，有客人。”
　　裴尚的目光随着刘特助指引往大厅开放式会客沙发看去，就见李慕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个橙子，看到裴尚回来以后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裴尚看向前台，接待小姐姐立马道：
　　“裴总，李总已经等了十分钟左右了，好像是要找您，但是不愿意上去。”
　　裴尚又看了一眼李慕，对方站在不远处朝他用口型叫了一声裴总算是打招呼。
　　裴尚越过人圈朝李慕小幅度点了个头，转头对刘特助道：
　　“今天公司内部会，有事让他改天来。”
　　说完就直接在众人的簇拥下直接大步走到专用电梯上去开会了。
　　刘特助和旁边人交待了一句，就有接待来到李慕面前：
　　“不好意思李总，裴总今晚有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要不您看您改天再来？别耽误了李总的时间。”
　　“什么？”
　　李慕看着裴尚在西装衬衫笔挺，专心盯着电脑数据消失在电梯厅的背影，心里“靠”了一句，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朝接待笑了笑：
　　“裴总既然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
　　刘特助拿着平板风风火火敲开裴尚办公室门是周五，刚好是宋度然学校期末汇演那天。
　　刘特助性格不算沉稳，但哪怕再忙也鲜少露出这种神色。
　　裴尚看他敲门进来这幅模样，松了松眉头：
　　“怎么了？”
　　“……请裴总过目。”
　　刘特助垂下脑袋，把平板恭敬地递给他。裴尚一抬眼，就看到一张带着标题的图片。
　　画面上是他单手搂在一个穿着橙红渐变色古装裙子的分不清男女的人，脑袋上盖着他的西装，两人正在一起往机场贵宾休息厅走。
　　裴尚先是愣了一下，手指继续往后翻，足足十几张，宋度然脑袋上倒是盖着西装，裴尚正脸侧脸背影足足十几张被拍了个遍。
　　画面里他右手有力地搂着宋度然，手背上青筋都一清二楚。
　　宋度然盖着他的西装，穿着红色，两人身高差正好，看起来像搂着盖盖头的新娘子。
　　刘特助小心翼翼站在他平时的雷霆扫射范围之外，却看到裴尚的目光越来越松快，严肃利落的脸庞上竟然甚至少见地出现了笑意。
　　“谁拍的？”
　　裴尚把平板随意地放在桌上。
　　“京城一个娱乐圈狗仔团队。花了大价钱进了vip区，听说本来是去蹲新晋影后恋情的，没成想影后没蹲着，把您给蹲着了。”
　　“设备不错。”
　　裴总屈尊降贵给了个评价。
　　刘特助：“……”
　　“要多少？”
　　刘特助伸手比划了一个不小的数。
　　刘特助消息四通八达，深知这个数绝对高于行情价了，之所以敢开这么大的口，一是因为裴尚毕竟也是娱乐公司的董事长，人帅名气大；二是因为这么多年裴总半点绯闻都没传过，这么亲密和人接触的照片，引得狗仔全体兴奋了。
　　最关键的是，刘特助猜到了裴尚搂着的那个人是谁。所以这事儿他不敢擅自定夺。
　　“钱一分不少打过去。再追50%的辛苦费。不过话说清楚，我是素人，他们的做法已经触碰到法律底线了。如果再有下次，法庭见。”
　　“明白。”
　　刘特助走上前去收回平板，裴尚看着画面上的照片，忽然扬了扬嘴角：
　　“等等。”
　　“给另一个当事人也发一份。”
　　刘特助：“嗯、……嗯？”
　　-
　　宋度然连续收到二十多条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
　　等到他卡着屏打开看到内容之后，眼前一黑又一黑。
　　各个姿势，各种角度的照片……
　　有几张下面还配了标题文案：
　　铁树开花！金融少鳄口味大曝光，机场夜袭鲜嫩可口橙子精！
　　姜还是老的辣！年轻总裁秘密情人糟家族反对，连夜专机运送，西装当盖头机场简易成婚！
　　年轻力盛！青艺娱乐董事亲自接机，迫不及待与新情人候机室秘会120分钟！
　　雌雄莫辨！禁欲霸总沦陷女装大佬温柔乡？
　　宋度然：“……”
　　“…………”
　　啊噫噫啊哦哦噫噫哦。
　　[刘特助我……]
　　刘特助很快回复：
　　[宋先生别往心里去，京城狗仔近几年流行这个文体。]
　　[放心，我不会相信您和裴总真的密会过120分钟。]
　　宋度然：“……”
　　宋度然关了对话框，给裴尚发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包。正五官皱在一起打字，裴尚忽然给他回复：
　　[怎么了？]
　　[？？？你不知道？刘特助没告诉你？]
　　裴尚：
　　[我在开会。他没敲门。]
　　……
　　宋度然从那堆照片里挑了一张带“铁树开花！金融少鳄口味大曝光，机场夜袭鲜嫩可口橙子精！”这个文案的发过去，不知道裴尚那边是震惊生气还是怎么情绪，过了好久才回复了一句：
　　[？这是谁拍的？]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谁拍的已经不是重点了，重要的是……”
　　[把我们橙子精都拍圆了。]
　　？
　　宋度然这次意识到裴尚又在逗他，伸出手指噼噼啪啪打字：
　　[不是大哥……]
　　[这些花边新闻会出现在哪儿？]
　　裴总：[不出意外的话，所有金融圈相关私媒。]
　　宋度然：……
　　宋度然意识到裴尚之所以这么风淡云轻，可能因为这种绯闻被偷拍对他来说可能是常事了。
　　[那你不打算澄清了？]
　　[澄清什么？不是120分钟，是160分钟；不是新情人，是旧嫂子？]
　　靠。
　　让你澄清不是让你加料。
　　宋度然撇了撇嘴，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那件衣服是陈蓓蓓今晚的演出服，每一件衣服上的渐变色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和艺大关系紧密，万一到时候扒出来误以为是陈蓓蓓就不好了！]
　　宋度然有些心急，陈蓓蓓毕竟是女生，这种八卦放在艺大多少也是爆炸性的。
　　过了一会儿裴尚回复：
　　[没人会认为我搂着一位穿42码运动鞋的女士。]
　　“……”
　　算了，他自己露脸还没怕，我怕什么。
　　宋度然照片还没收起来，陈蓓蓓和金浩就风风火火从身后出现：
　　“看什么呢然哥？”
　　宋度然吓了一跳，赶紧把照片关了：
　　“没什么没什么。”
　　“八卦新闻吧？我看到有小标题了。”
　　“然哥这种新闻可别信，京城现在的无良媒体太多了，就擅长写什么八卦狗血禁忌恋。”
　　“……好。”
　　傍晚最后一场彩排接近尾声，他们已经换好妆造了，等所有演职人员吃过晚饭之后就进入正式演出，既是期末放假前夕，又是大三的最后一个夜晚，所有人都情绪高涨激动。
　　他们剧组演职人员二十多人，亲友团后台工作人员加起来五六十号人，李慕给所有人点了最高级营养均衡的轻食餐和粤式炖汤，并且承诺等到演出结束，直接带他们去京城最出名的会所庆功。
　　众人不知道怎么撞了这么个大款财神爷，但一听是去那种名流会所庆功，都更加兴奋了。
　　金浩他们专业很早就演出完了，苏余最终如愿拿到了《魂灵》的男主角，但这出戏整体结果一般，后来他自我沉淀反思之后终于认定了自我熟悉擅长的角色，期末大戏一跳完直接签了一家top级的大娱乐公司。
　　金浩和白毅一直和宋度然蹭在舞剧专业后台，苏余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李慕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食盒越过众人亲自走到宋度然面前：
　　“阿然，先吃饭。”
　　宋度然觉得他手里这份和给别人点的不一样，下意识回头看。
　　李慕笑了两声，语气有些宠溺：
　　“别看了。阿然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话一出口，金浩、白毅、苏余包括陈蓓蓓都看向了他，宋度然也愣了一下，就听李慕补充道：
　　“阿然在我心里是男主角，当然要不一样了。”
　　“是是是，然哥你在我们心里永远是这个。”
　　金浩跟着竖了个大拇指。
　　宋度然自从上次吃完冰激凌之后就没和李慕再见过了，后来李慕再发消息问选马的事儿，宋度然也就按自己的经验帮他挑了两匹。而且好像这批陆陆续续的新马里，再也没有像rose那么出众的了。
　　李慕说完亲自动手帮宋度然把外卖饭盒打开，高级精致的食物香气扑鼻，金浩吃过饭的人都被馋饿了。
　　宋度然带了妆，头发束成古代公子的发冠，李慕可能觉得他吃饭不方便，竟然亲自剥了一个点心包用手拿着递到他嘴边。
　　“……”
　　他在干什么？
　　宋度然不理解李慕忽然怎么了，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就差把痛苦面具戴在脸上了。
　　李慕的手僵持在宋度然面前，金浩他们也都看着，宋度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李慕哥，你在做什么行为艺术实验吗？”
　　李慕：“……”
　　宋度然拆了一双筷子，用筷子把李慕手里的点心包夹走，放在一个新的碟子里。
　　没动。
　　他招呼金浩：
　　“你俩吃不吃？”
　　“然哥你还没吃呢我俩吃过了……”
　　宋度然蹙眉垂眸：
　　“我等会儿上台，不能吃太多东西。”
　　他语气有点冷，陈蓓蓓和罗盛看着李慕脸上好像有点挂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金浩。
　　金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啊、啊，吃，这家私房菜上次吃还是和我哥蹭的呢。毅子咱俩分一下这盏佛跳墙。”
　　他们几个人分着吃东西，宋度然只吃了一个奶黄包，喝了两口陈皮红豆沙就擦嘴走了。
　　他站起来走的时候李慕还作势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阿然”
　　“怎么了？”
　　李慕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宋度然温柔道：
　　“等会儿别紧张。我会一直看完演出。”
　　他声音不低，好像故意让周围听到一样，话一说玩周围立马有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哇哦”了一声。就连不远处的程杰都表情怪异地往这边看来。
　　宋度然有些尴尬，又不是他的独舞有什么好强调的？
　　他抓了抓束好的头发，也同样大声道：
　　“谢谢李总。你看不看我都不会紧张。”
　　李慕：“……”
　　演出很快开始，演职人员和后台工作人员观众分流，金浩白毅这次抢了个前排好位置，李慕自然是第一排的嘉宾席。
　　看到苏余还站着原地双眼迷茫不知道坐哪儿，金浩虽然不情愿了一会儿，一把伸手出拉住苏余的领子把他小鸡仔似的拽过来：
　　“拿来吧你。”
　　“你、你干什么？”
　　苏余有些惊魂未定。
　　金浩塞给他一个横幅：
　　“然哥最近对你怎么样啊？”
　　“挺、挺好的。”
　　“那就靠你举横幅了，千万不能松手啊。”
　　“……”
　　三个人在前排落座，灯光暗下，主持人按流程报幕。灯光亮了又暗，大三的最后一场戏即将在这场五光十色中落下帷幕。
　　宋度然他们的节目是压台，这个礼堂虽然没有上次转专业全校的礼堂大，但布置很像。宋度然从第一个节目开始就偷偷从后台探出脑袋往观众席里看过。
　　院长坐在最中间，李慕坐在院长旁边，再往两边是其他教授。
　　没有再留出一个空位。
　　也是，全校的汇演他都不出席几次，更别说他们系里的了。
　　宋度然看着台下同样穿着西装，身形都和裴尚很像，只比他多一副金丝框眼镜的李慕，想了一会儿，听着台下拿出手机给裴尚发了两条微信：
　　[最近有空吗？我们大三要结业了。]
　　[上次转专业结束说好请你庆功宴到现在还没来得及。]
　　宋度然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裴尚晚上回消息向来比较慢。
　　没想到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兜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宋度然拿出手机，还真是裴尚的消息。
　　[今晚呢？]
　　[今晚李慕请我们剧组庆功宴。]
　　[你就别来了。]
　　裴尚：[……]
　　其实宋度然没有别的意思，这么多艺术生的庆功宴，又是在会所，指不定得多吵。还不得给裴尚吵得当场犯病。
　　他一犯病又要亲人，宋度然脑子里莫名其妙脑补了在KTV里外面金浩在扯着嗓子嚎，裴尚把他堵在厕所里犯病狂亲他，金浩嚎地越高裴尚亲得越狠……
　　宋度然赶紧甩了甩脑袋，愤愤地对自己说：
　　住脑！
　　他低头看裴尚的回复：
　　[嗯，不会去。]
　　[嗯。]
　　宋度然回复之后就把手机放了。
　　节目进行中的体感时间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最后一个节目。
　　上场前宋度然和陈蓓蓓罗盛她们击掌加油，上场后他在自己位置站定。
　　宋度然抬眼看到一个巨大的摄像机上挂着“直播”的牌子，忽然有些失神，好像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或者心底里有什么期待，朝着那台机器眨了眨眼。
　　半小时的演出酣畅淋漓，每个人都尽力发挥到最好。程杰不知道是心理压力大还是最近排练少生疏了，一个动作失误到掉道具，后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时，宋度然凭借丰富的舞台经验，拖着袍摆不动声色挡在他面前把道具勾带到一边。
　　舞剧结束，二十多号演员手拉手一次又一次跑出来谢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可能不同于大四的各奔东西，大三的这场演出会是他们最团结、最单纯，最尽力为舞台奉献书写青春的一场谢幕。
　　谢幕从两边开始，到陈蓓蓓的时候听着台下掌声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同一个动作总是忘记抠细节，是所有人里被俞教授骂得最多的。再加上上周生病住院，如今这一刻看到俞教授在台下站起来鼓掌，所有的辛酸、委屈与成功都在此刻化成了眼泪。
　　她哭得感染了周围的女生，罗盛直接把陈蓓蓓抱在肩头拍她后背。
　　轮到宋度然谢幕的时候，全场爆发出了最盛的掌声。
　　一方面是因为宋度然刚刚救场有功，而且也的确跳得好。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最帅。
　　舞台上只有两条硬规则。
　　一是实力强，二是长得帅。
　　哪怕宋度然舞跳得一般，往那儿一站都是摄像机镁光灯追着跑的相貌。
　　李慕已经亲自站起来鼓掌了，金浩和白毅激动地把荧光棒都甩出去了，又一起抢苏余手里的横幅。
　　宋度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一阵暖意从心底里流过，他双腿并拢，态度恭敬地向有着直播摄像机方向的观众席鞠下了躬。
　　到程杰谢幕的时候虽然也掌声没断，但显然比宋度然小了不少。
　　不过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找了一群学妹迷妹，拿了非常专业的应援设备，可能也是真的迷恋他，尖叫声一直没断。
　　红色帷幕落下，主持人再度走上舞台，在经典的告别音乐中宣布演出结束。
　　于此同时，校长会客室中裴尚盯着演播室转接大屏，一直到大幕落到最后一寸。
　　校长带头站起来鼓掌：
　　“小宋真是天赋异禀、实力超凡绝群。要不是裴总倾情推荐，”
　　裴尚看着屏幕满意地抿了抿唇：
　　“和我无关。他是自己考进来的。”
　　“对对对，当然是小宋自己努力考进来的。裴总你看艺大的舞剧投资……”
　　裴尚慵懒地蹬着椅子往后转了半圈：
　　“青艺不会投。不过这位秦总还是很感兴趣，今天都亲自来了。”
　　秦总没忍住笑了几声，和校长又对刚才的演出指点了一番，谈笑间确定了对艺大的舞剧专项投资项目。
　　校长一听这投资终于落定，模式和裴总的青艺一样，钱还不比他少，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哪怕裴尚再不承认，送走两位时还是和裴尚强调了两遍“一定会好好照顾宋度然”。
　　这次裴尚倒是没反驳。
　　这个狐狸。
　　裴尚和秦总走到校门口，秦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
　　“你费了这么大劲儿，他知道吗？”
　　“秦总今天话有点多。”
　　秦总美目流转，看着校园里零零星星来往的学生，挺直腰背朝他媚而不俗地冷哼了一声：
　　“我追我老婆的时候可比裴总痛快多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裴总开局地狱难度呢。”
　　说着他就晃着车钥匙自己去开车走了。
　　裴尚朝宋度然礼堂的方向站了一会儿，脑中回想起他刚刚在舞台上若仙若鹤般的一幕幕舞姿，还有他对着直播摄影机或有所思的那个眨眼，嘴角不自觉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扬起。
　　李慕遵守承诺，直接给他们剧组叫了几个司机，全部带去了一个娱乐会所。
　　会所里玩得当然多，但比较他们是学生庆功宴，所以直接带到了三层的KTV大包厢里。
　　这个会所在京城出名已久，装修设施已经楼高并不是最高的，但装修中透着一股浓重的京味儿的辉煌。而是是平时只有会员才能进，接待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
　　一群学生看着这装修目瞪口呆，还有随意放在包厢房间里的几瓶特别高级的进口香槟红酒。
　　“李总，怎么都是洋酒？我们得支持国货啊。”
　　一个比较懂酒的男生开玩笑。
　　李慕愣了一下，没和他计较，和跟过来的秘书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没一会儿几瓶茅台20年和成箱的飞天直接搬进了包厢。
　　“我靠……”
　　刚刚那个男生眼睛直接直了，竖起大拇指：
　　“李总大气！唐突了唐突了。”
　　李慕笑着摆了摆手：
　　“你们还是学生，别喝太多，都等会儿这儿的厨师送夜宵来。”
　　李慕自己也不算老，懂得拿捏年轻人那套方法，几句话把氛围带起来，当即已经有人开始点歌开唱。
　　宋度然对这些兴趣不大，毕竟还不算最熟，只是和金浩苏余陈蓓蓓他们坐在一边沙发上。
　　侍应生给每个人分好杯子，李慕拿起那瓶最高档的香槟：
　　“谁来开？”
　　“我来我来”
　　刚刚那个男生自告奋勇举手，立马被众人笑闹着驳回。
　　“李总你来呗，没有你我们可能都聚不起来，更别说这场庆功宴了。金主爸爸就是坠吊的！”
　　“对对，金主爸爸就是坠吊的！”
　　李慕笑着摆了摆手：
　　“你们的庆功宴当然你们是主角。”
　　“要不……”
　　李慕说着目光在房间巡视了一圈：
　　“阿然，你来开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齐聚在宋度然身上，宋度然刚刚啃开一颗瓜子，费解地指了指自己：
　　“我？”
　　仿佛在问为什么得是我？
　　在场众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
　　“对对，然哥你来开。你为这个剧组奉献太多了。”
　　“对对，你开瓶蓓蓓捡瓶盖！没有你的女装贡献蓓蓓她们这组能这么好吗？”
　　众人又有说有笑附和了几句，宋度然又不傻，他能听出来大家虽然一部分是真心的，但一大部分还是看在李慕的面子上。
　　宋度然推辞了两句，把这任务推到了女主头上。
　　众人也没再反驳，女主走上去开瓶，香槟随着众人的欢呼喷涌而出，庆功的夜晚正式开启。
　　大家都刻苦压抑了太久，尤其是练舞期间，为了保持身材几乎从不鱼肉饮酒，终于得到机会放松下来。几个麦霸已经抢着麦克风开始怀念青春了。
　　宋度然他们也跟着合唱了一首，饭菜陆陆续续上来，不过已经很少有人有心思认真吃饭，基本都在喝酒热闹。
　　包厢里变得嘈杂热闹，也不知道谁先动了屁股，把宋度然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李慕直接站起身一大步迈到宋度然身边坐下。
　　他不知道因为是喝了酒还是没走稳，身体一晃，顺势在宋度然肩头扶了一下才稳住。
　　李慕手心温度很高，在宋度然肩头热意传来，搞得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宋度然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往一旁坐了坐。
　　金浩他们都倒了酒，全场只有苏余完全酒精过敏只能和可乐。宋度然上次估出了自己的酒量，这次只要了半高脚杯香槟。
　　包厢里音乐很吵，李慕和他说了两句什么他都没听清，就当李慕要凑到他耳边吐气时候，宋度然直接一掌把他推开，指了指李慕的手机，超级大声道：
　　“有话发信息！！！”
　　“……”
　　酒过两巡，不少同学过来给李慕敬酒。毕竟此刻李慕在这里，就代表着是他们能接触到的资本。
　　还不是让人很为难的资本。
　　就连程杰都硬着头皮来敬了一杯酒。
　　李慕不知道醉没醉，看到是他过来，忽然放下酒杯，把宋度然杯子里的酒全归到自己酒杯里，也没和程杰碰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喝了一口。
　　程杰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还是陈蓓蓓说了一句行了你快去唱歌吧才算勉强给他解围。
　　众人又喝了一会儿，宋度然只觉得他和李慕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更奇怪的其他人看他俩的目光。
　　宋度然抽空出去上了个厕所，刚上完就在厕所里碰到程杰，对方还那么一副小鱼干脸一样看着他。
　　都演完了他还在怕什么？
　　宋度然都觉得有些无语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的两根呆毛，就见程杰一脸复杂地走上前：
　　“李总是你的靠山，你为什么不早说？如过你早说了，这个角色我会让给你的。”
　　他的语气相当复杂，但比他语气更复杂的是宋度然的表情。
　　“什么李总是我的靠山？”
　　“你误会了。李总是……是我一个哥哥的朋友，和我熟也是受人所托。”
　　程杰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你就别装了，这里又没别人，李慕喜欢你这么明显的事儿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李慕这句话让宋度然愣了一下，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想过的可能，一种全新的想法……
　　“程杰你每天不好好练舞都在乱想什么？”
　　“呵呵，我乱想？你去问问全剧组同学，哪个不觉得李慕喜欢你？”
　　“啧啧，没想到你平时假正经，装绿茶这么有一套啊……”
　　程杰这种人就是抓住一点机会都要嘴贱，宋度然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一转身就要抬脚踹他，程杰一回生二回熟，没等他踹到就直接跑走了。
　　靠。
　　宋度然心里嘀咕起来，李慕之前和他说话三句不离苏余和裴尚，他也一直只把他当成裴尚的朋友而已，难道真的是自己当局者迷了？
　　宋度然站在包厢门口，一时间有点犹豫要不要再进去。
　　恰逢陈蓓蓓出来，看到宋度然这副模样：
　　“怎么了？”
　　宋度然摇摇头：
　　“我刚刚在厕所碰到程杰了。”
　　“他是不是又嘴贱骚扰你了？我去给你骂回来。”
　　宋度然摇摇头，拉住陈蓓蓓：
　　“他说，李慕喜欢我。”
　　陈蓓蓓有点惊讶地看着宋度然：
　　“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宋度然蹙起眉毛：
　　“你也这么觉得？”
　　陈蓓蓓诚实地点点头：
　　“李总……和我们打听过很多关于你跳舞的事，再加上这次大手笔投资，我们都以为这是你俩之间的小情趣……”
　　“你真不知道？”
　　宋度然有些茫然无措地摇摇头。
　　“算了，等今天过了再说吧。”
　　正好罗盛出来找他们，看到两人表情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也摇摇头道：
　　“然哥，这事儿你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而且也没发解释。反正你千万别再和别人说了，我怕有人会觉得你故意绿茶。”
　　“……”
　　三个人一起回到包厢，宋度然故意只坐在了李慕的对面，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是老掉牙的，但是和不同人玩迸发出来的火花是不同的。
　　他们一进来李慕输了，众人起哄着他赶紧大冒险，李慕醉眼朦胧地看着对面刚刚进来的宋度然，忽然开口道：
　　“我想换一个，真心话。”
　　“哎不是李总，这不带临时反悔的……”
　　李慕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几个人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一个女生很有眼力劲儿地问：
　　“让我问一个！李总，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在这个包厢里啊？”
　　她话一出立马爆发出一阵小小的起哄声，几乎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只见李慕忽然露出一个暗示性极强的暧昧笑容，他顿了几秒，又喝了一口酒，在众目睽睽下抬头看着宋度然，喉咙滚了滚，下一秒，还没等他什么，宋度然忽然飞快地站起来转身——
　　拉开门跑走了。
　　他夹着包直接开门跑走，一系列动作特别快，快到等众人反应过来准备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李慕等人几乎都愣在了原地，足足好几秒之后陈蓓蓓一拍脑袋：
　　“然哥刚刚说他家水管忘关了！”
　　“来来来咱们先继续玩继续玩！”
　　宋度然跑出会所就直接上了一辆车租车。
　　沃日，太抓马了。
　　太可怕了。
　　他一个有夫之夫差点在同学面前被表白？？？
　　司机问他地址，宋度然想也没想直接报了自己家。等他回过神来，直接拿起手机给“武松”打了个电话。
　　裴尚接了。
　　出租车把宋度然送到郡王府门口时，裴尚刚刚应酬出来。
　　饭局上的人已经都走了，裴尚看宋度然这副表情，让他先别急，把人带进大宅院，两个人一起往后院湖边走时候才不急不慢开口问他怎么了。
　　宋度然把刚刚在厕所里碰到程杰一系列的事儿一口气倒豆子地说了出来，末了问裴尚：
　　“你知道这事吗？”
　　裴尚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李慕赞助了这场演出。”
　　“今晚？你又没去看演出你怎么知道？”
　　裴尚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两人站在湖边面对着湖面，裴尚回头：
　　“刚刚吓到了？”
　　宋度然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可怕！李慕已经喝颠了，我要是再晚跑一步都不知道他会说出来什么话，我一路狂奔出来上出租车，司机都以为会所里有人追杀我。”
　　“幸亏我没喝多，还跑得动。”
　　裴尚点点头，目光有些深意：
　　“的确有点危险。”
　　他俩边说边走到湖边的砖墙边，裴尚不知道又想了一会儿什么，身体懒散地半靠在墙上问宋度然：
　　“你之前完全没意识到？”
　　这句话瞬间撩拨到了宋度然那根比较在意的敏感神经：
　　“裴总你什么意思？”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装绿茶？”
　　裴尚看宋度然这副有点炸毛的样儿，心里诧异他对别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裴尚自知表达有误，抿了抿唇：
　　“抱歉阿然，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件事你确实是我的疏忽。明天我会去解决。”
　　“不是……”
　　裴尚这几句话倒是把宋度然说得有点懵，这关裴尚什么事儿？哪怕当成李慕是裴尚引荐照顾宋度然的，也不是裴尚的锅啊。
　　“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度然摆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怕他表白，我只是很讨厌那种所有人都觉得我在装绿茶的感觉。”
　　“补品是他说给苏余送的，投资剧组我也不是男主角，我和他聊过最多的话题就是rose!”
　　“rose只是一匹马啊！”
　　宋度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无能扼腕，一想到李慕这么久连马都在利用，直接气得一拳捶在了裴尚身后的砖墙上。
　　不过等他捶出去的时候宋度然就发现这墙很硬，赶忙又缩回手，一边甩着手龇牙缓解疼痛，一边愤愤道：
　　“难道每个人都得准确地知道每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吗？！”
　　裴尚看着宋度然这副模样，湖边的夜风从背后裹挟着夏夜的热气吹拂而来，宋度然眉眼间清澈明亮，脸颊不知道是喝过酒还是残留着舞台妆，泛着一种淡淡好看的红晕。
　　裴尚忽然身体懒散地靠在了背后的红色砖墙上。
　　他伸手自然地拉过宋度然那只捶墙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掌心扣合在他的手指上缓解宋度然的疼痛。
　　夜风中，红墙下，柳枝影子摇曳，裴尚用手指玩味地扣上宋度然的五指。他忽然好看地笑了一下，裴尚认真看着宋度然，眉目如星夜，性感清朗的声音轻柔：
　　“他喜不喜欢你你不需要知道。”
　　“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第46章 
　　裴尚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 眼皮撩起看着宋度然，剑眉星目在夜色中衬得更加深邃。
　　这句话像夜风一样从宋度然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滑过，从他脸上刮过, 最终落到了耳朵里。
　　宋度然站在原地，一种奇异的酥麻感慢慢地传遍全身。
　　他的十指还被裴尚扣在手里, 忽如其来慢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一瞬间发懵起来。懵得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判断这是裴尚一贯口无遮拦的玩笑。
　　【O.o】
　　“你……”
　　宋度然嘴巴里发出一个黏糊糊的音节。
　　裴尚忽然扬了扬嘴角，把扣着宋度然的手松开。
　　气氛稍微松快了一些，宋度然趁这个间隙呼吸了一下, 脑子里掠过一瞬间即将被证实的想法：
　　【老狗, 又逗我】
　　下一秒，裴尚忽然站直身体，对着宋度然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过70个前男友, 没有谈过恋爱。之前没有过别的男人，没有乱搞过，偶尔的生理需求靠看片儿解决。遇到你之后第一次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想法。我喜欢你，宋度然。”
　　“…………”
　　“…………”
　　“…………”
　　宋度然感觉他脑子里飞过一百只小蜜蜂, 又好像在播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的闪着雪花的画面, 闪着闪着从电视机里飞出一只高尔夫球直直地朝他脑门飞来。
　　他一时间懵在原地，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裴尚说喜欢他, 还是他这个表述喜欢的独一无二的方式……
　　宋度然看着裴尚，尽管口齿清晰字句利落, 宋度然也能感觉到他呼吸间掩藏不住的微微急促。
　　裴尚右手搭在西裤口袋上，手背因为用力被攥出凸起的青筋。
　　两个嘴强王者第一次以处男的身份坦诚相待，一个回合都打不了的交锋，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纯情。
　　风吹王府碧湖中央水波荡漾, 满池游弋的火红锦鲤于无声中跃起、落下。
　　明明几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尚还是冷脸叫他分叉哥的小叔子，怎么此刻就这么认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喜欢他……
　　“还、还有呢？”
　　宋度然经验不足讷讷地接了一句话。
　　裴尚好像先他一步缓过神来，语气稍微带着点笑意，声音温柔地深沉：
　　“还想听什么？我继续说。”
　　“不、不是……”
　　宋度然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下意识摆了摆手。
　　“从第一次见你那天起之后的每一天，我脑子里每天都会想起你。”
　　“前几次的偶遇确实是巧合，后来的每一次见面，可以都算有预谋。”
　　“我从未对某个人有过特别注意的情感，起初也怀疑是出于你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新鲜感，直到后来我发现细数人生往前的二十多年和遇到你之后的日子，再没有其他让我所感到新鲜的。”
　　“而这些情感，甚至都发生在我以为你是我嫂子的时候。”
　　“后来当你在我家，听到你让我帮你离婚的那一刻，我甚至好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在兴奋地颤抖。本来想等到你离婚之后再表白——”
　　裴尚忽然苦笑了一下，他眉头无奈轻蹙：
　　“直到今天。”
　　裴尚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宋度然长得漂亮人也优秀，上辈子也没少被十二星座各种皮肤的男生表白过。有的含蓄内敛，在他桌斗或者邮箱里发一封文绉绉的情书；有的奔放热烈，宋度然甚至都没见过他几次，就趁着毕业聚会的空隙在所有同学面前激动地用英文和他说出几遍我喜欢你，眼神灼热迫切地等待他的答案。
　　好像只要“YES”一出口，教室门后就能立马开出一张大床房。
　　裴尚这样一口气像述职报告一样毫不遮掩地表达出来的，宋度然还真没遇到过。
　　他的每句话都很有分量，裴尚的眼神落在宋度然的身上，不再是朦胧借口的暧昧，而是无处躲藏的心照不宣。
　　宋度然一时间觉得本来就红着的脸更加发热，呼吸的节奏都有些紊乱，他感觉自己胸口有些发紧，指了指院子里的建筑：
　　“这里是酒、酒店吗？”
　　“饭店。”
　　“这么急吗？”裴尚语气略带玩笑。
　　“……我想上厕所。”
　　宋度然局促的动作格外真诚。
　　话题终止在此刻，裴尚扬了扬嘴角，没再多说，带着宋度然绕到正门进去。
　　已经过了饭点，门童迎上来，裴尚指了指里面：
　　“借用卫生间。”
　　门童有些诧异，但还是瞬间调整好表情：
　　“这边请。”
　　卫生间有一道公门，进去之后是一道私门。
　　宋度然迅速进到里面把门关上，靠在薰着白茶花香薰的厚重门后大口喘气。
　　他根本就没有上厕所的想法了……
　　这一晚上，他从一个厕所换到另一个厕所，刚刚躲开了李慕众目睽睽之下的呼之欲出，转头又被裴尚一通贴脸输出。
　　宋度然的胸膛随着的呼吸起伏着，一颗心随着呼吸怦怦狂跳。
　　【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就每天都想起我……】
　　【所以后来每次他小心翼翼，生怕这个原书大佬一生气刀了他的时候，其实对方一直都是喜欢他的？】
　　【那我还那么辛苦夹着尾巴做人？】
　　宋度然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和裴尚相处的种种，从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忽然叫他分叉哥，到莫名其妙把他带去精神病科做心理测试，后来再见面在酒吧帮他解围，李家聚会上两个人一起暴揍陈二，病犯了把他压在床上亲……
　　宋度然甚至都没思考过裴尚的行为逻辑，仿佛他这永远是可以掌控安排好一切的人。
　　结果裴尚现在告诉他，他喜欢他。
　　宋度然感觉自己贴在门上的手掌汗涔涔地，他舔了舔干燥灼热的嘴唇，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缓慢但又汹涌地传遍全身。
　　【这是裴尚……】
　　【裴尚说喜欢我……】
　　【糟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一步他是不是会……】
　　宋度然感觉自己在这一刻都有点懵得犯蠢了，他甚至拿出手机搜索“已婚男人被别人告白了怎么办”。
　　“阿然。”
　　厕所门外响起两声指关节扣门的敲击，紧接着是裴尚的声音：
　　“阿然，别躲了。”
　　“我不需要你现在的答案。”
　　裴尚的声音很沉，在这种敲击都能有闷出回音的金光跃影的严肃厕所里更显得深沉。
　　宋度然：“？”
　　他愣了几秒，转身缓缓把门打开，就看到裴尚朝他笑了笑：
　　“有这么害怕吗？”
　　“不、不是……”
　　宋度然稍微有点紧张地局促。
　　【淦！明明都是处男，怎么我表现的这么烂。】
　　裴尚看了他一眼，又扬了扬嘴角，带着宋度然走到停车场。
　　他今天开那辆宾利，亲自帮宋度然拉开副驾驶之后自己进了驾驶位。
　　“你刚刚说，你们晚上的庆功宴在哪个会所？”
　　宋度然愣了一下，眼睛亮了一下，语气中有点兴奋：
　　“你要带着我去砸场子？告诉李慕我已经是你先表白的人了？”
　　裴尚没忍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我这么做，比李慕当众和你表白造成的伤害只增不减。”
　　“哦哦哦，对对对。”
　　“一兴奋忘记我现在是已婚了。”
　　宋度然把后背靠在座椅上重新冷静了一点。
　　“送你回家？”
　　“……好。”
　　裴尚轻车熟路在导航里输入宋度然的家里地址，选择了一条最优路线。宋度然感觉他开车的动作尽量放轻，像是怕打破两人之间此刻微妙的平衡。
　　宋度然轻咳了一声找了个话题：
　　“那个，今天怎么是裴总亲自开车？晚上应酬不需要喝酒吗 ？”
　　裴尚从后视镜里看了宋度然一眼，扯了扯嘴角：
　　“知道你今晚庆功宴之后就没喝了。”
　　“猜到我有可能会出什么事给你打电话？”
　　裴尚微微颔首：
　　“这几个月在京城的每一天晚上，我都尽量不喝酒保持清醒以防你需要。”
　　“…………”
　　宋度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猛地击在了他的心上。
　　银光洒落，车流如织，宾利在三环的大街上匀速前行，宋度然卡壳了一下：
　　“裴总你……”
　　“怎么了？”
　　宋度然睁大眼睛眨了眨，目光直视着裴尚梗着脖子：
　　“你像一团炽热的火焰。”
　　【shift！我怎么和宋明兆一样开始作诗了！】
　　裴尚同样看着宋度然愣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文绉绉的酸话，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个鲜有的明朗笑容。
　　这个清冽的笑容随着面部肌肉的牵动逐渐放大，英俊利落的脸颊线条柔和了不少，眼眸间是从前尽力隐藏的深情和温柔。
　　裴尚这个笑容把车里的氛围搅弄地柔和暧昧了不少，宋度然也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带着暖意的跳动感，他降下车窗，把胳膊肘搭在车窗边沿，也跟着裴尚一起无声地傻笑起来。
　　风从车窗前吹拂而过，吹得宋度然碎发在额前肆意凌乱。
　　裴尚稳稳当当把车开到宋度然楼下，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和他到楼下，但这次停下车之后两个人都稍微有点别扭。
　　宋度然犹豫地慢慢吞吞把手放在安全带上，裴尚见状亲自伸手帮他按开弹扣。
　　“谢、谢谢。”
　　好别扭！
　　宋度然低着头抠了抠脑壳。
　　裴尚和宋度然一起下车，老校区门楼又窄又暗，只有两米外一个孤零零的路灯。
　　裴尚修长的身影被路灯拉出一个影子，停在夜色中的加长宾利、手腕上银光暗闪的名贵手表彰示着他身份和此刻环境的格格不入。
　　宋度然不自觉地低垂着脖子。
　　【这典型的偶像剧场景】
　　【他等会儿会不会直接强吻我……】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裴尚先开口，和他面对面站定下来。
　　“啊、啊？”
　　宋度然抬头。
　　“阿然，我不认为感情里一方的表白一定要换取到对方的什么。”
　　“更何况，还处在现在这样的身份。”
　　“我只是想告诉你，至少不隐瞒你。我们以后处在信息差平等的位置。”
　　宋度然看着裴尚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今天仅仅就是告诉我这么简单？”
　　裴尚稍稍呼了口气，眉眼中仿佛对他的随意说出口的话有些诧异，：
　　“对我来说，并不算简单。”
　　“……”
　　宋度然感觉自己表现真的差极了，每句话都像个从小到大每天在题海里洗澡的青春痘厚眼镜底直男。
　　“不是，我是说那等到我离婚以后……”
　　“等你离婚以后，我会问你愿不愿意再进入一次新的感情关系。愿不愿意……”
　　“做我男朋友。”


第47章 
　　裴尚呼吸轻蹙, 眉目真挚，字字落定看着宋度然问出口。
　　语气中带着长期商海沉浮、成年男人不容置疑的从容。
　　是疑问句，但丝毫不轻佻。
　　普……
　　【不是, 这个真喷不了普信男。】
　　【这个是真强。】
　　裴尚不着痕迹地掀了掀眼皮，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松了点呼吸：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舍得放人了。
　　宋度然从心里哦了一声，看裴尚一副已经要走的样式，心里觉得好像这个表白的程序特别与众不同, 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与众不同。
　　他张圆小嘴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哦”出一声, 正要走终于发现有哪儿不对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裴尚：
　　“裴总，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砰砰砰】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靠……】
　　宋度然脱口而出问完这句话之后, 迎上裴尚眸色温柔暧昧的目光，心口忽然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
　　就好像是一个玩笑，以前的朋友开过；亲哥开过；就连自己也偶尔在脑海中控制不住闪过又打消的念头，在从来没想过的某一个夜晚像谣谶一样从那个人嘴里缓缓出现了。
　　宋度然一只手捂着心脏：
　　【别跳了！再跳我让你永远不会跳！】
　　他好像有点慌了。他害怕裴尚真的问出这句话他该怎么回答。
　　裴尚看着他手捂着的胸口, 抿了抿嘴唇：
　　“不问。”
　　“……”
　　“……”
　　“那你不问问我喜不喜欢李慕？”
　　“你喜不喜欢李慕？”
　　裴尚没有任何犹豫话音紧跟着宋度然落下。
　　“……”
　　【——】
　　嗯？
　　【怎么不跳了？】
　　【刚刚跳太快了？】
　　【一点都不跳也不行啊心脏哥我刚刚是吓你的但你现在不能吓我啊。】
　　宋度然好像已经完全忽略了裴尚这个问题, 把手掌放在胸口认真感受着那个部位的跳动。
　　裴尚站在路灯下，认真地看着宋度然那张漂亮小脸上睁大眼睛严肃认真又带着点惶恐的表情, 把右手放在鼻尖掩饰了一下笑意, 有些无奈又宠溺地看了一眼宋度然，把右手的腕表摘下, 走到他面前，拉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在宋度然心脏的位置。
　　宋度然只穿着一件极简的白色T恤，布料粗薄, 裴尚的手一放上来就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裴尚左手从后面揽在宋度然的腰上，骨节分明的右手在宋度然胸口抚摸着……
　　宋度然：“……”
　　“好点了吗？”
　　“嗯、嗯……”
　　“看你捂着胸口，觉得你心脏不舒服。”
　　“唔、稍微有点……”
　　裴尚的手掌又在宋度然胸口来回摩挲了两下，T恤的料子太薄，宋度然感觉随着裴尚缓慢上下揉挲的动作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道……
　　“现在好点了吗？”
　　“好、好了。”
　　宋度然愣了一下点点头，感受自己的心跳逐渐回到了一个正常范围内的快频。
　　“哦，好了就好。”
　　“再不好地话可能还得人工呼吸。”
　　裴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是很刻意的玩笑意味。
　　“……”
　　【靠。】
　　【气氛太暧昧了都忘记你狗了。】
　　宋度然愤愤地和他打了招呼告别一口气爬上六楼，宋度然只感觉今天上楼脚下生风，都不带喘的。
　　他没开灯瘫坐在沙发上，心里仍惯性般地砰砰砰跳动着。
　　裴老狗竟然喜欢他？
　　他没有70个前男友，甚至还7个都没有过？O.o？
　　这个狗该不会和他玩什么文字游戏，比如其实有过九十九个但最后九九归一宝贝你就是我的唯一吧？
　　不过他现在在虚伪地吃什么醋……之前真误会裴尚有七十个前男友的时候不也照样有时候偷偷馋人家那张脸……
　　宋度然其实是个颜狗。
　　不过他看得这个颜不仅仅是相貌，还很看气质。可能从小受家庭接触的人氛围熏陶影响，宋度然对运筹帷幄的西装精英总总们很有天然的滤镜。
　　说起相貌，苏万承，李慕，沈成，甚至宋明兆都不差。
　　但唯独裴尚身上有一种他们都没有的帅得独一无二的气质。
　　尤其他不狗的时候。
　　宋度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狠狠灌了几口。
　　宋度然关上冰箱门，慢慢原地滑蹲了下去。
　　他真的有点庆幸裴尚刚刚没有问出那个他喜不喜欢裴尚的问题。
　　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裴尚是他第一个见到的男人。之后无论是偶遇还是裴尚说的有预谋的见面，他们好像总在一起经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尽管有时候会觉得裴尚很帅，他好像一直把裴尚放在了一种并肩作战的“战友”的位置。
　　不是朋友，而是因为一起经历的事儿多了，以及通过合作缔结而成的牢固的关系。
　　甚至因为一声一声的嫂子，心里下意识认为他和裴尚的默契以及裴尚对他的善意是因为前亲戚关系……
　　至于喜欢……
　　宋度然皱起眉晃了晃脑袋，他完全不能确定也说不清楚。
　　至少……
　　他从来没有像裴尚那样，能够清晰地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的时间阶段。
　　宋度然扬起脑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回想起今晚裴尚的表白，既没有问他要不要他喜不喜欢自己，也没有让他立马就当他男朋友。
　　只是告诉他，自己有一天会追他。
　　连一点表态或者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个心机老狗。
　　大家都是没谈过恋爱的处男，怎么自己表现地像个小学生？
　　宋度然觉得有点郁闷。得亏他穿得只是一个同性可婚的世界。
　　要是能生孩子他可能现在已经被裴狗骗得怀孕三个月了还不自知了。
　　-
　　黑色宾利停在俱乐部门口时，李慕已经喝了大半天闷酒，手机上是微信界面里打了一大段还没发出去的小作文。
　　李慕没有刻意躲，也没人那么不识眼色敢凑过来偷窥。
　　刚刚自从宋度然跑了之后李慕仅管尽力掩饰神情，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挂下脸来。
　　其实刚刚他们这边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不过六七个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前因后果。
　　但是就架不住人多揣测。昏暗的霓虹灯光包间里，你一个眼神，我一个眼神，一个一个使过去递回来，本来没什么事儿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神色。
　　众人正嗨着，包厢门忽然被一个穿着西装经理样式的人敲了敲推开，还顺手打开了墙上一个最亮的灯。
　　所有人目光一齐诧异地朝门口看过去，只见经理见惯大风大浪一样，先是微微低头给打扰到各位客人说了声抱歉，紧接着声音不卑，朝着c位还没收起手机的李慕道：
　　“李总，裴总在楼下等您。让我来传个话请您下去一趟。”
　　他语气里丝毫没有中途出场打扰了这位李总兴致的歉意感，傻子都能听出来是仗着他口中的那位裴总。
　　“裴总？”
　　金浩和白毅异口同声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他俩现在对这两个字特别敏感。
　　刚刚宋度然跑走之后他俩第一反应是追出去，但是没追上，本来想也跟着一走了之，又怕动静大了反而引起舞蹈系这群人的过度猜测，只能继续留下来假装合群。
　　“裴总？哪个裴总？”
　　陈蓓蓓看金浩那表情，也下意识重复了一下。
　　“不会是……”
　　“裴尚，裴总。”经理态度恭敬。
　　“我靠，裴尚裴总？”
　　“裴总也来了？”
　　“今天这是什么风？难道咱们跳得太好了裴总回心转意也想来投资了？”
　　“别做梦了，三年都没投这时候投啊？人家裴总压根看不上咱们专业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李总也没赞助过咱们啊。”
　　“……”
　　裴尚在艺大的知名度太高，哪怕只出现一个名字，都立马引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讨论。
　　男主角程杰虽然人缘差但一个人没少喝，可能听了刚刚谁那句“舞跳得太好准备投咱们”，一时间有种带着幻想地飘忽。
　　十几号人目光齐齐看向李慕，李慕头有点晕，但他并不十分惊讶裴尚找上门来。
　　只是比他想象地要快一些。
　　裴尚以前是这么不分场合的人么？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往外走，有人上来献殷勤：
　　“李总李总您慢点，来来来我扶您。”
　　还有跑过去给他开路的，几个动作下来，原本摇骰子的唱歌的基本都按下了暂停键，十分好奇传说中的裴总找李总是要干什么。
　　裴尚两腿交叠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沙发上，身影挺拔优雅，手边放着一盏白瓷茶杯。
　　听到电梯声响，下一秒，李慕从里面出来，屁股后面还带了一串年轻的艺大的面孔。
　　李慕身形稍稍有些摇晃，眼神因为酒精的缘故变得有些迟滞，但绝对没醉。
　　“你找我？”
　　李慕大步走到裴尚的沙发后，语气毫不客气。
　　身后的人自动停在了几步以外看着这出真人版霸总戏。
　　裴尚并未把稍稍交叠地双腿放下来，而是优雅地侧身，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李慕。
　　他的目光太肆意，打量的时间太长，李慕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
　　“裴总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可以直说。”
　　裴尚哼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前这些充满活力的艺大学生：
　　“艺大舞剧系的这届期末大戏是你赞助的？”
　　李慕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裴尚怎么忽然问这个：
　　“是，有问题？”
　　裴尚摇了摇头：
　　“没问题。三年前咱们一起来艺大考察校企合作的项目，你对舞剧专业就颇有兴趣。”
　　“只不过后来我做成了，你没有。”
　　艺大的学生三年前才刚入学，对这些事哪怕有所耳闻但也不清楚其中原委。今天看到学校的金主爸爸忽然在众人面前亲自提起这事儿，一时间有种吃到了什么瓜的兴奋。
　　“所以呢？”
　　李慕浓黑的眉毛一蹙。
　　“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一起来艺大，我下午出差，中午下了大雨路不好走，你就陪我去学校对面的轻食店吃了个简餐。”
　　“……”
　　李慕不知道裴尚这是在绕什么圈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事确实有。
　　“那家店现在还开吗？”
　　裴尚目光越过李慕，朝瓜田里那排猹看过去。
　　众猹反应迅速，立马争先恐后点点头：
　　“开着的。”
　　裴尚抿了抿嘴角，他忽然站起身，小步优雅地从沙发后面绕到李慕身边，在他身边故意饶了一下。
　　金浩看着他这两步，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他也见过裴尚几次，记忆里裴尚走路永远都是大步快速，身体形态从来没这么女气过啊。
　　裴尚走到李慕面前，两条腿笔直并拢，伸手右手摩挲了一下他身上的黑衬衫布料，吓得李慕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件衬衫，是和我在同一家意大利手工店定制的吧？”
　　李慕脸色稍微有点挂不住，他和裴尚年龄一样，又自诩各方面和裴尚很像，裴尚的方方面面品味都算优质，所以不管是自觉的还是无意的，从小到大他总会觉得裴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穿着打扮，车，表，都会不自觉地和他有相似度。
　　众人听到裴尚这句话，看了看两个金主身上的黑衬衫，无论材质款式还是光泽度，还真是像……
　　没等李慕问出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裴尚忽然走到他身边，他背对众人，抬起胳膊肘，娇气客气地戳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慕：
　　“你知道我和宋度然关系不错。”
　　“但有些事就最好不用他传话了吧？”
　　“什、什么事？”
　　李慕看裴尚忽然这副样子，一时间有点懵。
　　裴尚：“说你喜欢我啊~”


第48章 
　　裴尚语气轻轻的。
　　轻轻地在众人面前扔下一颗炸.弹。
　　一瞬间所有学生都深深地吸了口气。
　　猜过很多种可能, 没敢猜过这种可能。
　　宽肩窄腰，帅气多金，沉郁寡言, 不苟言笑的金主，竟然……
　　李慕结结实实懵了一下, 他最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神侧着耳朵去回味裴尚这句话的一瞬间，动作更显暧昧。
　　“你别乱说我是……”
　　李慕下意识想用“我是1”来反驳他，但看裴尚这幅样儿, 好像他说他是霸天虎裴尚都愿意说自己是威震天。
　　“你是什么？”
　　裴尚眨了眨眼。
　　“我……”
　　“你是什么都可以亲自找我说。”
　　“没必要大费周章还为难小朋友, 对么？”
　　小朋友……
　　李慕还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裴尚说到“别为难小朋友”的时候目光猛地沉了下去，一瞬间迸出了他最熟悉那种寒光, 冷得他后背都瞬间发凉，酒意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儿。
　　裴尚身体半掩在李慕身后，目光越过他看向身后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微笑了一下：
　　“你们都是舞蹈专业的吧？”
　　众人不明所以小鸡啄米点头。
　　“我、我们三个不是。”
　　金浩看不出来裴尚问这句话的意思, 傻直地举手指了指他、白毅和苏余。
　　裴尚莞尔一笑：
　　“我知道, 我认识你。”
　　人群中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裴尚语气那么温柔, 听起来好像还和金浩关系不错！！啊啊啊啊, 为什么是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从刚刚裴总说完李总喜欢他之后, 原先身上那种生人勿进的严肃感忽然柔和了不少，整个人英俊间又透着一股谦逊。
　　“我听说，舞剧专业的专项资助项目已经有公司在对接了。”
　　“今天的事，拜托各位保密了。”
　　裴尚优雅地笑了笑, 笑容充满善意，语气甚至是商量的，先放了一个消息，再公然拜托众人一件事。
　　交换。
　　单纯的学生们哪接触过这种老狐狸，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感谢。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慕看裴尚演上瘾了，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赶紧对裴尚道：
　　“出去说。”
　　裴尚没动步子。
　　“哎！”
　　李慕急得低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直接走上前拉着裴尚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是李总被戳破了心思大步流星拽着裴总离开，裴总被他拽着胳膊，身体对抗了一下有些扭捏地被拉走了……
　　金浩跟着人群目送俩人离开，转头痴呆地对白毅说：
　　“你们男同、你们男同、”
　　白毅一把捏住他的嘴：
　　“住口。”
　　两个甚至三个当事人都不在了，这些学生瞬间炸了锅一样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难怪当年李慕和裴尚两个大佬同时要投艺大项目。
　　难怪宋度然对李慕的殷勤一直无动于衷。
　　难怪刚刚宋度然直接跑了。
　　他就是去报信的！他一跑，裴总就来了！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李慕把裴尚拉到会所外，黑色宾利停在门口，裴尚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朝李慕偏了一下头：
　　“那边说。”
　　李慕发懵地和他走到车后，两人站定后看着裴尚神情复杂：
　　“哥们儿，你不会真觉得我喜欢你……”
　　“你觉得呢？”
　　裴尚冷冰冰甩给他一个眼神。
　　靠。
　　李慕甩了甩脑袋，他一定是喝多了，否则不会蠢到竟然真的在这一刻能问出这句话。
　　李慕神情复杂地动了动嘴，最终说出一句：
　　“为了阿然？你丫可真豁得出去。”
　　裴尚不置可否，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暗爽的神情，把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冷冷地盯着李慕。
　　“什么时候动得念头？”
　　裴尚语气冷下来，话挑明了说，两个黑衬衫之间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李慕先是下意识被他唬得愣了一下，随即哼笑了一声：
　　“我没义务和裴总汇报吧？”
　　“从赛马那天，看他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去学校看他表演，看到他在舞台上熠熠生辉？还是从看到他那张漂亮的脸开始？”
　　李慕内心伸出从小到大埋着的那点心思被裴尚一针见血戳破，猛地变了变脸色，脸上有些挂不住：
　　“裴尚，好歹也算个哥们儿，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肤浅么？”
　　“这么言辞振振，你又是为什么喜欢他？”
　　“和我比起来——”李慕用双指捏了捏自己的金丝边眼镜，稍稍侧了点头：
　　“你更不应该对他有感情吧？”
　　“而且我也就纳闷了，宋度然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你这个千年铁树开了花？”
　　李慕话里有话，裴尚冷笑了一声，压根没有和他解释辩驳的打算。他握拳抬起右手手腕，李慕从小认识他，见识过这个疯子小时候没命打架的情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我靠你还想动手？喜欢阿然是我的自由，大家公平竞争，你丫凭什么觉得他是你的？”
　　裴尚理了理右手手腕的表带，看向李慕：
　　“喜欢他确实是你的自由，我一点都不惊讶。”
　　“没了你，也会有成百上千个李慕喜欢他——”
　　“因为阿然值得。”
　　李慕：“……”
　　“……”
　　他不禁开始上下打量起裴尚，这丫还是他认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无性恋禁欲男吗？
　　裴尚慢慢放下右手，直接走上前提起李慕的衣领，欺身过去：
　　“我今天不揍你，是因为你刚刚还没当众表白成功，给阿然带来伤害。”
　　他把声音压低，语气里带着极力的沉闷克制：
　　“你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以后再做这种不过脑子的蠢事，只要对他有一点伤害”
　　“我都会往死里揍你。”
　　“靠”
　　李慕伸手拉起衣领挣开裴尚的手，他现在是真恼火了，低吼道：
　　“裴尚！你他妈还当我是哥们儿吗？”
　　他们这群算是从小长大的京圈少爷，哪怕不是部队大院里的，骨子里那种兄弟之间的牵扯情也相当重。如果出现都看上同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的情况，闹归闹，最终大多数人都会退步，很少有人会因为一个人和哥们儿圈子闹翻。
　　裴尚无视了李慕的怒火，眸色深沉地看着他：
　　“赛马那天拜托你照顾他时候，确实把你当哥们儿了。”
　　“记住我说的话。”
　　“不过你可能也没多少时间了。”
　　裴尚冷声扔下这么两句话，把李慕扔在原地转身大步上车走了。
　　-
　　宋度然一觉醒来他和金浩白毅的三人群里消息已经99+了。
　　宋度然感觉一半儿都是两人在@他，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但是又难以启齿，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都变成了一堆空空的@。
　　宋度然揉了揉眼睛，在群里回复了一个：？
　　金浩：[那个，然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宋度然脑子里猛地回忆起昨天裴尚和他表白的事儿，昨天和金浩和白毅在场，应该是猜到李慕喜欢他了。
　　收了李慕钱来当说客了？
　　[我不喜欢李慕。]
　　宋度然想都没想直接打字。
　　[不是，不是李慕。]
　　宋度然莫名脸上一热：[？]
　　金浩那边沉默了半天，最终发来一句话：
　　[哎呀然哥，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直白，总之就是，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之前，一定要慎重了解他啊。]
　　白毅补刀：[尤其是得了解对方是不是1。]
　　宋度然：“……”
　　虽然他不知道他俩这哑谜是在说谁，但裴尚是1，他很确信。
　　已经放暑假了，金浩和白毅一起报了个勘察加火山私人团，发了一堆实景拍摄宣传照，极力邀请宋度然一起踏上这趟神奇之旅。
　　宋度然看着照片里都是一对对情侣一起坐在船上追虎鲸、登火山、拿着硕大的帝王蟹兴奋地对着镜头拍照、一起泡温泉……
　　宋度然：[你们是在哪儿看到这个团的？]
　　金浩：[别提了然哥，这个团说双人参团第二位半价，我俩报了之后才知道是个情侣团……]
　　白毅：[退团定金不退。凋谢玫瑰花/]
　　宋度然看着屏幕笑了一会儿，某种意义上他们仨能这么稳定也是有赖于这种神奇的关系。
　　[我假期有交流表演，就不去了。]
　　[祝玩得开心。玫瑰花/]
　　宋度然在家歇了几天，暑假艺大留校的学生不少，校内一栋楼的舞蹈室和食堂也在集中开放，最大程度上确保学生的便利。
　　裴尚这几天只给宋度然发消息问了问假期最近的打算，宋度然和他简单说了一下。
　　两个人的对话自从裴尚表白之后变得有点怪了起来，好像每句话都有点暧昧。
　　宋度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对于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有点难以招架。
　　往前那一步他不确定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往后退一步……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退。
　　好在裴尚最近也比较忙，又出国出差，除了放假初的那次就没再找过他了。
　　歇了一周之后，宋度然带着自己制作好的舞蹈视频剪辑，联系了小高父亲推荐的苏珊。
　　宋度然说的是申请什么时间去面试实习合适，苏珊很热情，说不算什么面试，邀请他先去公司面谈聊聊。
　　苏珊之前给他发过地址，是在一栋写字楼里的7层，宋度然专门去买了一身清爽休闲的衬衫西裤，对着镜子稍微抓了抓头发。
　　宋度然自己平时不喜欢喷香水，只喜欢洗过的衣服上保持着的清淡的洗衣液香味，看着刚刚买西装商场附赠的男士香水小样，犹豫了一下打开往身上喷了两下。
　　索性味道还不错，有种淡淡的小苍兰香。
　　宋度然坐地铁到了大厦楼下，他给苏珊发过消息，一出地铁口就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一身白衬衫利落过膝裙的精致女士等在门口。
　　宋度然走过去问是苏珊吗，苏珊回头上下打量了宋度然一遍，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有些惊喜道：
　　“你比照片上还要帅气。”
　　娱乐公司什么帅哥美女没见过，但宋度然这样的，哪怕苏珊这种做到高管级别还是会眼前一亮小小震惊一下。
　　果然，娱乐圈里不会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年轻的漂亮新面孔。
　　他们没有走正门，苏珊带着他直接从侧门进了大楼，一转弯就进了电梯，快得宋度然都没来得及打量一下这栋楼，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好几家公司在一起的综合性大楼。
　　电梯来到七层，苏珊直接带着宋度然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珊性格开朗热情，但是办公室还保持着明净严肃的装修格调，宋度然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把纸质版简历和最新的舞蹈视频交给苏珊看。
　　苏珊直接把视频拷贝在了大屏上当场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并没有当成表态，而是又核了一遍宋度然的简介，给他打了一杯咖啡开口道：
　　“是这样的宋同学，未来你有从事音乐表演剧相关兴趣吗？”
　　宋度然：“…………”
　　宋度然有一种绕了360度的子弹在午后正中他眉心的感觉。
　　他和苏珊认真交谈了一番，关于他为什么决定大三时候从音乐剧专业转到舞剧，他认为自己在舞蹈专业的擅长以及未来的构想。
　　除了上次当家教，宋度然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出来面试，急得他都想当场给苏珊跳一段了。
　　苏珊听完他的话，先是点头表示对他的实力之前就有了解，现在也很看好，只不过遗憾的是她们公司并不涉猎舞剧专业，也不招收相关人才。
　　“……”
　　不是……
　　怎么你们京城一多半儿的公司都这样吗？
　　宋度然又和苏珊简单了解了一下，知道对方公司确实是没有相关项目之后表示理解，也不再耽误苏珊的时间，回答她自己会回去考虑考一下。
　　苏珊也是聪明人，话说到这种程度，除了表示惋惜之外还说晚上会打个电话亲自和高总解释一下，看了眼时间说她四点还有一个会议，就不多留宋度然了。
　　苏珊本想亲自送宋度然下楼，两个人刚走出办公室一个职员就火急火燎走过来找苏珊，和她说一个艺人和品牌方闹出了矛盾，得赶紧去看看。
　　苏珊看向宋度然，宋度然连忙摆摆手说没关系他自己记得怎么走。
　　苏珊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之后就风风火火跟着走了。
　　宋度然害怕高总误会是苏珊不愿意帮自己忙，于是赶紧先拿出手机给高总发了条信息，原原本本说明了一下确实是现实因素不符。
　　娱乐公司构造很独特，面积也不小，宋度然边凭借记忆往电梯方向走，后脚就感觉自己走反了。
　　虽然也是电梯，好像和他刚刚上来的那一部不一样。这部的位置明显更偏更刁钻一点。
　　反正都能下去，大不了出去找找门。
　　他按了下键，等了很久电梯才到，这栋楼总共18层，从7层上去之后空无一人。宋度然按了关门键，进去之后靠在电梯门里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也是认真准备过的，心里稍稍有一种失落感。
　　都不看好舞剧专业，裴尚的青艺娱乐是这样，这个柠檬娱乐又是这样。
　　是这个世界的独特设定还是裴老狗带起来的风气？
　　宋度然忍不住磨了磨牙。
　　又恨他。
　　电梯一路畅通下行，宋度然稍稍有些走神，等到他叮地提示音响起时，他才回过神来低着头往出走。
　　没等宋度然走一步，电梯门里忽然伸手一只手，像是在恭敬地帮某个大领导或者大人物扒着门。
　　熟悉的木质香调传来，宋度然猛地抬头，裴尚正西装革履的站在他面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第49章 
　　【！！！】
　　四目相对, 宋度然和裴尚眼中都明显地流露出一丝惊讶与错愕。
　　【青艺娱乐、柠檬娱乐……青艺娱乐、柠檬娱乐……】
　　【青柠檬……】
　　【qnm……】
　　【qwq】
　　宋度然缓缓在心里浮现出一个闭上眼的表情包。
　　麻了。
　　这就像他小学时候一直把姓孙的体育老师记成姓侯一样。
　　刚刚伸手扒电梯门的男人显然更错愕，上下打量了一眼男孩的相貌，有些发慌地问宋度然：
　　“请问您是……？”
　　这栋写字楼除了中间租出去的三层, 剩下都是裴尚名下的公司。裴董有自己的私人电梯，以前就出过下面仗着自己漂亮的小明星小演员故意在这部电梯里蹲裴尚的事儿, 因此后来整个公司都默认了不乘裴尚专用电梯的潜规则。
　　今天是怎么搞得，又跑进来一个？
　　宋度然赶紧摇摇头：
　　“没事没事，我、我来面试走错了。”
　　宋度然大步从电梯里走出来，身体闪躲到一旁, 秘书余光快速打量这个小男孩好像没有别的心思, 松了口气，赶紧伸手扒住电梯门：
　　“裴董请。”
　　裴尚看了宋度然一眼，面无表情上了电梯。
　　宋度然自觉微微低下头不看他, 等到后面穿着西装地人都跟着裴尚进了电梯站定之后，宋度然才慢慢抬起头，余光都不看裴尚地准备直接溜走。
　　“面试过了吗？”
　　秘书刚按下关门键，裴尚忽然扔出这么一句话。
　　秘书赶紧狂按开门键。
　　电梯门关到一半儿又开, 宋度然溜走的脚步停在半空中。
　　？
　　他像猫一样愣住反应了一下, 缓缓转头看着一电梯里黑压压的人，极力克制住想伸手指指自己问“我”的冲动, 稍微清了清嗓子：
　　“没有……”
　　裴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上来再面一遍。”
　　宋度然：？
　　众人：？
　　电梯里几个人愣神了一下, 又迅速恢复表情，并且十分整齐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宋度然让位置。
　　【我靠】
　　【老狗你搞什么啊。】
　　宋度然有心拒绝, 但不知道裴尚这是玩得哪一出，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跑了也说不过去，结结巴巴说了声“谢、谢谢”，硬着头皮脚下迟迟地走进电梯里。
　　电梯直通18层, 中间再没停过。
　　裴尚率先大步走出电梯，身后的人跟下来，宋度然也茫然地跟着下来。裴尚像是已经把人忘了，走了两步才回头：
　　“这位来面试的先生……贵姓？”
　　宋度然：“……”
　　“思翁宋。”
　　宋度然虽然嘴上还能惯性着皮一下，看着裴尚的眼神却有些不自觉的闪躲。
　　这是裴尚表白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是阴差阳错在他的公司、这种场景，心照不宣下隐藏的是奇妙的心跳。
　　裴尚像是默然用眼神将宋度然眼中所有惊讶复杂的眼神吞裹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秘书。
　　秘书虽然不如刘特助够察言观色，但也够有眼力劲，赶紧说：
　　“裴董请问是把这位宋先生安排到三会等您会议结束亲自面试吗？”
　　裴尚没吭声。
　　“裴董请问私人会客室可以吗？”
　　秘书赶紧换个自己换了个地点。
　　宋度然看着周围注意到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觉得裴狗可能有什么奇怪表演型癖好。
　　【办公室play……？】
　　裴尚看了一眼宋度然，像是快速思考了一下：
　　“带到我办公室吧。”
　　“宋先生好像会更习惯。”
　　宋度然：【…………】
　　秘书和周围人的瞳孔狠狠睁大了一下：
　　“好的裴董。”
　　裴尚说完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秘书没再多问，语气恭敬中掩盖不住一点儿疑惑，僵硬着胳膊给宋度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路，边走边实在控制不住眼神往宋度然身上打量。
　　宋度然被请进裴尚的私人办公室，顶层是通透敞亮落地窗风景最好的大办公室，外间是简约米白真皮会客沙发套座，隔着一道玻璃门的是私人里间办公桌椅。
　　“宋先生请先稍候一会儿，裴总开完会就来。”
　　秘书说完之后转微笑地转身退了出去。
　　宋度然虽然不知道裴尚今天又心血来潮玩哪一出，等秘书一出去，还是好奇地在裴尚的办公室里走走看看。
　　裴尚的办公室装修简约低调，明亮中透着一股浓重的严肃感。所有的摆设以及书刊杂志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严谨冷脸的金融霸总。
　　不透明的玻璃门关着，宋度然看不到里间是什么样子，他试着往高跳了两下，也还是看不到。
　　他又走到落地窗前，裴尚办公室的视野自然是最好的，窗外长街宽阔车流如织，对面环绕林立的是一栋栋大厦。
　　宋度然走走坐坐，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门口终于响起来脚步和对话声，宋度然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就看到裴尚大步走进办公室里。
　　将近两周没见，再加上知道了裴尚的喜欢他，宋度然话都没说就先脸红起来了。
　　裴尚一手把领带扯松挂衣柜上，一边直接大步朝宋度然走过来。
　　宋度然有种裴尚要直接推到他的错觉，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裴总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办公室……”
　　裴尚伸手从茶几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饼茶叶，看着宋度然：
　　“拿茶叶，怎么了？”
　　“…………”
　　“没事……”
　　“除了刘特助没有人可以进我办公室。”
　　“刚才没给你倒水，抱歉。”
　　裴尚边说边动作利索地用桌上的茶具给宋度然泡好一壶上等龙井，轻轻吹了两下，亲手将茶杯递给宋度然。
　　“哦、谢、谢谢裴总。”
　　宋度然为自己脑子里一瞬间的污秽思想感到抱歉，心虚地接过茶杯喝了喝了一口，目光顺势往窗外闪躲。
　　“外面那栋楼眼熟吗？”
　　裴尚指了指右侧的一栋大楼。
　　宋度然歪着头想了想：
　　“有点。好像感觉这个格局视野整体在哪儿见过。”
　　裴尚扬了扬嘴角：
　　“记得游乐园那天在车上看得那个片儿吗？”
　　“噗……”
　　宋度然惊得半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难怪裴尚没兴趣，自己的办公楼成了取景背景之一，没阳.痿就不错了。
　　“你叫我进来……”
　　没等宋度然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了两声叩门声，裴尚没理会宋度然，直接一句“进”。
　　宋度然赶紧放下茶杯站起来cosplay。
　　敲门的是秘书，站在门口有些紧张道：
　　“裴董，张总到了。”
　　裴尚稍稍蹙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来这么早？让他在会客室等。”
　　秘书赶紧接茬：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张总和华天的王总一起来了，现在正在上电梯。”
　　宋度然看到秘书说到什么华天王总的时候裴尚动作明显停了一下，心里大概明白这是个重要人物。
　　裴尚紧紧是停顿了两秒钟，看了一眼宋度然好像要做了什么决定。
　　【我靠，裴尚该不会爱美人不爱江山吧？】
　　【我该不会成了红颜祸水了吧？】
　　宋度然心里闪过这两个念头，赶紧抢先道：
　　“裴董您先忙重要的事儿。”
　　秘书赞许地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
　　还不算不懂事儿。
　　“什么事儿比面试董事长助理更重要？”
　　【？？】
　　秘书的目光一瞬间再次重新投到宋度然身上，宋度然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没等他说什么，裴尚问：
　　“会打德州吗？”
　　“会。”
　　“掼蛋呢？”
　　“……也会。”
　　“摇骰子比大小？”
　　“……还会。”
　　宋度然诚实回答。
　　裴尚：“……”
　　金融生意圈子里这些酒桌文化、牌桌文化，就算他没有刻意学，从小到大耳濡目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学会。哪怕玩得没多好，了解了规则来几把也没问题。
　　“你以前在澳门留学，性感荷官专业？”
　　裴尚走到宋度然耳边低声问，声音带了点无奈的闷笑。
　　“……”
　　“去会客室让他们稍等，准备扑克，十分钟后到。”
　　“好的裴董。”
　　秘书领命之后离开去安排，裴尚直接拉着宋度然的胳膊带他推开了办公室里间的隔门。
　　门一推开，里间是更具裴尚个人特色的北欧极简风办公室，硕大的原木办公桌上基本杂志两台电脑，身后一个原木色落地衣柜。
　　这间办公室里第一眼让宋度然注意到的是电脑旁的一个小相框。
　　整个原木简约风格的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四周镶钻爆闪的相框，很难让人不注意。
　　【这张照片对裴尚来说应该很重要。】
　　【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全家福吧……】
　　宋度然站在电脑桌的后面，看不到照片的正面，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没等他想完，裴尚忽然当着他的面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当着他的面把上衣脱了。
　　【我靠。】
　　宋度然赶紧撑着桌子把脑袋转向窗外。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假装很忙。
　　【宽肩窄腰薄肌鲨鱼线，怎么和梦里一样啊……不对，好像比梦里更劲瘦一点……】
　　“想看就正大光明看。”
　　“谁、谁想看。”
　　宋度然脸要红到耳根了，眼神在闪躲之间忍不住速速偷瞟。
　　怎么感觉裴尚自从表白完之后骚得更光明正大了。
　　裴尚闷笑了一声，扯出一件休闲款黑衬衫，直接走到宋度然面前开始往上穿。
　　裴尚利落的肩背线条和比例正好的薄肌比片儿里的男主还帅十倍，宋度然感觉被腹肌晃得头晕目眩，脑子里尽量控制自己别乱联想。
　　好在裴尚正儿八经把衣服穿好了，少见地故意留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
　　宋度然本身就穿着一件休闲款白衬衫，领子偏低，最上方的扣子没扣。
　　裴尚看了一眼宋度然，扣好袖扣之后直接走上前，双手捏起宋度然的领子给他把最上方的扣子扣得板板正正。
　　“你干嘛……这样好热。”
　　宋度然觉得白衬衫扣到头的样儿有点傻x。
　　“你喷香水了？”裴尚忽然皱了皱眉。
　　宋度然见了裴尚这么多次，这是第一次身上有男香的味道。
　　“怎么……”
　　没等宋度然说什么，裴尚像是有些不悦，他往前迈了一大步，宋度然站在他的长毛地毯上往后退，结果被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踉跄，直接碰在了裴尚的办公桌沿上。
　　裴尚顺势伸手揽了他一把，小臂用力，直接把宋度然抱着放在了办公桌上。
　　“不是你……”
　　宋度然下意识双手往后撑靠在办公桌上，他穿着皮鞋的两只脚悬空，晃在裴尚的腿前。
　　裴尚俯身往前，在宋度然颈处闻嗅了那股香水的味道。
　　呼吸打在宋度然的颈肩，痒酥酥的，裴尚办公室外间门没关，仔细听都能听到走廊里来来往往走动的脚步声。
　　“裴尚，这是在办公室。”
　　宋度然心跳得飞快，又害羞又觉得紧张刺激，红着脸微微偏转过脑袋不看他，结果一偏过去狠狠被那个相框上闪耀的钻石折射的阳光刺痛了双眼，又只能转了回来。
　　“你来青艺面试？”
　　裴尚不给宋度然转头的机会，低头凑近宋度然的脑袋，语气低沉，终于想起这事了。
　　“嗯……”
　　“来青艺面试，但是没有告诉我？”
　　裴尚的语气有些复杂，但绝对没有不悦，反而是一种玩味。
　　【他肯定把我当成故意玩欲情故纵那套勾引他的坏男人了。】
　　“……”
　　“我不知道这里就是青艺。”
　　“不知道？”
　　“一直都不知道。来面试前不知道，直接被苏珊带去侧门电梯上楼没看到标牌不知道，下楼找不到电梯不小心进了你的专用电梯时候还不知道。”
　　宋度然泄了气似的，一口气把这场抓马事件倒出来，说完之后连自己都有点觉得离谱：
　　“你信吗？”
　　宋度然坐在裴尚宽大的办公桌上，纤长浓黑的睫毛被落地窗的阳光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睛雾蒙蒙地，仰着小脸看着裴尚问。
　　裴尚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
　　“我信。”
　　“嗯、嗯？”
　　宋度然忽然眼里亮了亮。
　　裴尚又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子：
　　“走吧。陪我参加一场牌局。”
　　裴尚说完之后自然而然伸手牵起宋度然的左手，拉着他往下跳。
　　宋度然左手给他，右手用力一撑，结果在桌上一滑，好巧不巧直接不小心用力把裴尚那个相框给撞翻了。
　　“靠。”
　　宋度然看裴尚的目光立马紧张地看向相框，迅速从他手里抽出左手，人都没往下跳，赶紧先他一步把相框扶起来。
　　满框的钻石过渡到亮面的玻璃，光芒闪烁间的一瞥，宋度然看清了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小幅拍立得。
　　画面上的人是他。
　　就是那种在李老爷子宴会上闹出诸多风波的捡钱包事件的照片。
　　宋度然依稀记得这张照片当时是被宋明兆说着“我弟给我的照片”，从周拱手里拿走了。
　　而此刻，这张照片正静静地摆放在裴尚的办公桌上。
　　画面里白衬衫少年眉目如月，站在艺大舞蹈系前开始了他人生中舞蹈专业的第一天。
　　相框装裱下方的白幅上，是裴尚两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风华少年
　　“星光璀璨。”


第50章 
　　墨色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和照片里白色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 宋度然怔怔地看了照片好几秒，好像是等他看够了之后，裴尚才缓缓走过来, 把相框立起来，重新摆放回刚刚的位置角度。
　　宋度然看着他的动作, 想象着裴尚每天坐在办公桌前盯着自己的照片，还有这格格不入的镶钻外框，脸上有些发红，心里又被这个有点土直男的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张照片, 什么时候到你这儿的？”
　　“回。”
　　裴尚纠正宋度然的用词。
　　“很早。”
　　“宋明兆不是不讲理的人。”
　　裴尚嘴角微哂, 语气却还算轻松。
　　宋明兆的确很讲道理，但问题是裴尚根本没理啊……
　　宋度然都想象不到裴尚是什么理由，让宋明兆心甘情愿把这张照片送给自己弟弟的老公的表哥……
　　【难不成他俩都是天才？】
　　裴尚看着宋度然仍有惊讶的神情, 扬了扬嘴角，伸手直接拉在他手上把人从桌子上接下来：
　　“走了。”
　　宋度然被他拉着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镶着钻的相框，想到裴尚写得那句“星光璀璨”, 问裴尚：
　　“你们赚大钱的总裁是不是都很迷信？”
　　裴尚微微点头：
　　“大多数人讲风水。位置布局、装饰摆设、悬匾题字等都有讲究。”
　　“你也是？”
　　宋度然给他用那个中二土土的镶钻相框找理由。
　　“我不迷信。”
　　裴尚边走边头也没回道：
　　“我只信和你有关的一切。”
　　-
　　秘书推开娱乐棋牌室的门, 裴尚带着宋度然一前一后走进来，坐在主位的张总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性, 一旁是稍微年轻点的王总。
　　裴尚往进走, 张总和王总同时站起来，宋度然注意到张总故意让了一下, 让裴尚的手先握上了那个更年轻一点的王总。
　　“哎呦，裴总面子大哦，我和王总两个人都得等这么久哦。”
　　裴尚和他握手后拍了下张总的肩：
　　“心情不错张总。赢牌了？”
　　张总掐了手里的粗支雪茄，憨憨一笑, 感觉裴尚一提到赢牌这两个字就笑得更开心了。
　　“哎哎，这位是？”
　　张总注意到宋度然，和裴尚握完手之后就上下好奇地打量着宋度然。看两眼宋度然看两眼裴尚：
　　“裴总，这位、这位？”
　　四十来岁，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
　　“哦，小宋，我新来的实习助”裴尚看了一眼宋度然。
　　宋度然：“？”
　　又演？
　　“会洗牌切牌吗？”
　　裴尚朝牌桌上已经放好的两幅扑克牌看去。
　　宋度然皮笑肉不笑地朝他笑了笑，走上前帮忙洗牌。
　　“哎哎哎，不对啊，不对。你小子什么时候缺过助理？而且你不是只要四十岁以上的吗？”
　　张总和裴尚是多年商海共沉浮的朋友，对彼此的为人风格大致都了解。
　　更何况都是混金融圈的老狐狸。
　　【看你怎么编。】
　　宋度然立马趁洗牌空档幸灾乐祸看了一眼裴尚，没想到目光还正好和裴尚对上了。
　　裴尚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为难笑了一声：
　　“本来我确实不需要。无奈小宋刚回国不久，受他母亲之托，一定让我亲自带几周。”
　　【不是哥，你真张口就来啊？】
　　宋度然睁大了眼睛。
　　比宋度然眼睛睁得更大的是张总和一旁的王总。
　　裴尚在圈子里什么地位、什么狗屁性格他们都清楚，能让他心甘情愿留个小孩子在身边当助理的，究竟是哪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
　　张总卡壳了一下：
　　“不知道是小宋……宋少的母亲是哪位？”
　　裴尚摆摆手，故作神秘地看了张总一眼，轻轻摇了下头。
　　如果裴尚说是受父亲之托，他们还能大概猜猜京城里的哪个宋家。又是刚回国，又是母家，没头绪，真没头绪。
　　“不是，裴总，京圈二代三代圈子里，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吗？”
　　张总显然还是很疑惑。
　　他的疑惑过于真诚，让宋度然有些分不清是故意捧他还是真的觉得他好看，一时间脸色有些发红。
　　裴尚坐在沙发上，看着牌桌前耳朵微红的宋度然，稍稍皱眉：
　　“漂亮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来吧，打牌。”
　　“你小子……”
　　张总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难怪这小子能一直单身这么多年。
　　几个人都坐在了牌桌上，刚开始宋度然进来的时候张总压根没想到他能留下来，现在人数变了，这三个又都是年轻人，直接提议打现在流行的二对二掼蛋。
　　“怎么分家？抽签还是你照顾你的小助理啊？”
　　张总手里拿着两枚骰子玩弄。
　　裴尚朝宋度然那边看过去，宋度然这半天也看明白了，张总算是牵线的，这场牌局真正重要的或者说甲方是王总，立马斩钉截铁开口：
　　“抽签！”
　　裴尚：“……”
　　张总看着宋度然漂亮一脸单纯的目光，把雪茄重新叼回嘴里，笑着问：
　　“你确定吗小朋友？我们可都是老手了啊。”
　　“确定，抽签。”
　　宋度然依旧坚定。
　　他坚定地连裴尚都愣了一下，张总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调侃他：
　　“怎么混得裴总，亲助理都不愿意和你一组。”
　　宋度然想反驳一下，裴尚没说话，已经把两颗骰子压在骰盅里，推到宋度然和王总面前：
　　“一单一双，你俩盲挑，我和张总选单双配对。”
　　裴尚很快给出了方案，张总思考了一下，这么玩就是裴尚和他一定对家。他立马表示赞同。
　　“等等，大小还按之前的老规矩？他能行么？”
　　张总在开选之前看了一眼宋度然。
　　宋度然不知道他们玩得多大，看了一眼裴尚，甜甜一笑眨眼：
　　“没关系。”
　　“输了从我工资里扣，对吧裴总？”
　　裴尚愣了一下，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宋度然和王总选定筛盅，两人同时掀开一个缝看。
　　【1。】
　　【单数。】
　　【老天保佑裴尚，选双，选双。】
　　宋度然重新放下筛盅，满眼期待地看着裴尚。
　　张总大方地让裴尚先选，裴尚看着宋度然的眼神，把手伸向那颗“6”。
　　【对对对】
　　【拿6，拿6】
　　裴尚挑眉看了一眼宋度然，反手拿了一旁的单数。
　　宋度然：“……”
　　张总：“开吧。”
　　王总先把骰盅拿起来，双数。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你和我一队。”
　　裴尚语气意味深长。
　　宋度然：“……”
　　张总只要和裴尚打对家就乐，四个人很快开始抓牌，裴尚按了个铃，没一会儿秘书敲门，各种香槟精美冷盘小食承在精致的银色托盘里呈上来，灯光也被换成了氛围放松娱乐的昏黄色。
　　他们三个在打牌的间隙偶尔说两句业务上的事儿，宋度然听不太懂，但越来越能感觉到王总是甲方。
　　他时刻盯着裴尚的眼神，准备等裴尚一个眼神就故意输。结果宋度然等了半天，裴尚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他自己越打越顺，每次的起手牌也越来越好。
　　茶歇的前一场宋度然和裴尚已经连赢两局了，他心想无论如何这局得输，结果直接抓到了四个王的王炸。等到最后被逼到坎儿上时候，才彬彬有礼地把四个王摆成一排放下……
　　“我靠。”
　　隔三差五泡在牌场的张总都惊了：
　　“小朋友，手气这么壮得吗？”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本来就穿着干净休闲的白衬衫，为了面试抓了头发，昏黄的灯光下一笑更魅力迷人了。
　　“这样，等你和裴总实习完了，还想历练的话，来找我。好久没见过运道这么正的年轻人了。不愧是贵人之子。”
　　张总说着就从西装里往出拿名片，手刚伸到一半儿就被裴尚用右手截住，直接从他手里用两根手指优雅地夺过名片：
　　“张总，这小朋友平时不打牌。也不开牌。”
　　张总愣了一下：
　　“谁说我就想打牌的？运气好的人，哪怕他什么都不干，待在公司里就旺。”
　　宋度然打量了一眼张总全身上下的穿搭，腰间别着的圆形和田玉腰挂，手腕上戴着的和西装格格不入的珠串，还有指头上的玉指捻，他应该就是裴尚说的那类很迷信的商人。
　　没等他名片又递过来，这次直接被王总拦下来了：
　　“老张，再旺也不能横刀夺爱。”
　　“不是，谁夺，他俩……”
　　张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辩解着看向裴尚，对方却靠在宽大的棕色沙发里，扭头看着张总，眼神深邃，一言不发。
　　“他俩……”
　　张总不明所以，但被这个气氛压迫下默默地又把名牌收了回去。
　　四个人吃了一点冷吃，裴尚给每个人递了一杯香槟，自己要拿的时候宋度然忽然清了清嗓子：
　　“裴总，您今天不宜喝酒了。”
　　裴尚看宋度然真的做起助理模样，愣了一下，还真没立马拿起酒杯。
　　张总把自己那口酒咽下去，忍不住惊讶道：
　　“可以啊裴总，你这哪是找助理，这是找了个人管着你啊。”
　　“张总说笑了。”
　　宋度然继续装着眉眼恭顺。
　　既然是牌局不是酒局，裴尚这个胃，能少喝一杯就得少喝一杯。
　　裴尚笑了笑，没反驳，用手指把香槟往远推了两公分。
　　张总在兴头上，王总兴致也不低，宋度然适时地提出身体疲惫想先下场，可以给他们当发牌荷官。
　　裴尚这次没有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宋度然之后同意了他的说法，和张总王总改打三人德州。
　　果然，宋度然一下来，裴尚从刚刚的几乎碾压连胜也中断了，浅赢了几局之后几乎把把都输，而且输得很妙，总之在输赢觥筹交错之间和张王二人生意谈得越来越畅快顺意。
　　张王二人酒劲儿牌劲儿越来越盛，宋度然趁机看了一眼裴尚，裴尚也不动声色回看他，裴尚自始至终滴酒未沾，两个人坐在牌桌的对面，手起牌落杯盏推碰之间，宋度然的眼神单纯直白，裴尚克制深沉。
　　四目对了一刹那，最终裴尚先别开眼睛，嘴角是抑制不住地起翘。
　　眼见牌打得差不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三个人又改骰子简单粗暴地比了会儿大小。
　　摇骰子运气成分偏大，裴尚又赢回来几局，直接把气氛推向高潮。
　　王总赢得舒服，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意思很明显。
　　张总就算牌瘾再大也得收收了，又连赢了两局之后直接一口干了一整杯香槟，不知道是什么上头，最终忽然拉着裴尚：
　　“裴总，一次定胜负，敢不敢。”
　　裴尚被他张扬肆意的神态感染到，也跟着眉眼舒展地笑了一声：
　　“有什么不敢？”
　　“你别急！这回赌点不一样的。”
　　“赌什么？你该不会想要我这个小朋友吧？”
　　四个人的气氛已经熟络起来，裴尚也没再绕弯子。
　　“啧啧啧，我又不是赖皮糖。我不要人，我要……”
　　张总边说边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要你私人办公室里最珍贵的东西。你们别急，如果我输了，我这两个口袋里的东西，你选一个。”
　　张总说完霸气地指了指自己挂着的西装上衣。
　　他一说完王总立马露出一个惊讶地表情，皱着眉头朝裴尚使了使眼色：
　　“裴总，这得赌。”
　　看来他知道张总口袋里装得是什么。
　　根据他本人的穿戴打扮来看，可能是收到了什么上好文玩古董。
　　“你说的珍贵是指价值还是意义？”
　　裴尚问。
　　“都行啊，赢了哪个你小子不得记得张老哥？”
　　裴尚哂笑了一下：
　　“价格可以赌，意义不能奉陪。”
　　张总那股赌劲儿已经被勾起来了，一听裴尚这么说更来劲儿，心痒难耐地退一步：
　　“行行行，那就价格。有什么意义非凡的？博雅集团公章啊？”
　　他话一说完在场几个人都笑了笑，宋度然也跟着笑了一声，笑完之后回头看裴尚偶然看他的眼神，忽然后知后觉他说的意义最重的东西是什么了……
　　“张总的东西是什么？”
　　裴尚也蹙了蹙眉。
　　张总朗声一笑：
　　“老哥什么时候让你亏过？你就放心玩，左右两个口袋，只要你选得好，保你不亏。”
　　“等等。”
　　他抓起骰盅就要摇，裴尚忽然打断了一下：
　　“这个东西，如果我赢了，就当做给小宋的见面礼。”
　　“……”
　　“行。”
　　骰子一摇定胜负，张总杀红了眼，率先掀开骰盅之后爆出一声叫好。
　　极简规则下的一局胜负，他的点数相当好。
　　正当宋度然思考刚刚在裴尚办公室里看到过什么值钱东西时，几个人同时看到了裴尚的点数。
　　豹子。
　　每一颗骰子都是六个点，稳稳地停在桌上。
　　“Wow！”
　　这回就连王总都叫了出声，宋度然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裴尚的手气。
　　牌局在极其具有戏剧性的一刻落下帷幕，裴尚按下铃，有人进来收拾，张总尚在震惊之余就听到裴尚说了一句“小宋的运气永远都很好”。
　　裴尚没带什么东西进来，宋度然装模作样帮他收拾，裴尚最终直接顺手摘下手表假装让他帮忙拿着。
　　他们三个告别，宋度然先回裴尚办公室等着，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宋度然在沙发上等得犯困，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时候裴尚终于回来了。
　　他先去里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沙发上轻轻拍醒宋度然：
　　“阿然，走了。”
　　宋度然双眼迷离地弹起来，揉着眼睛问：
　　“还去哪儿？”
　　“送你回家。还想去哪儿？”
　　“哦。回家，回家。”
　　宋度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从早晨起来练习面试到现在，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了。
　　他俩走出办公室，裴尚不崇尚领导不走员工不走的作秀式工作，大楼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俩上了裴尚的私人电梯，裴尚开口轻声问：
　　“累了？”
　　宋度然点点头：
　　“不过还挺有趣。我很久没打过牌了。”
　　“你怎么前半场一直赢？”
　　宋度然开口问他。
　　裴尚像是有些没想到他这个问题：
　　“能赢为什么不赢？”
　　“不是……可你后半场也在输啊。我以为你是要故意输给王总？”
　　裴尚看着宋度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能一直赢。但也没必要故意输。后半场输确实是因为我牌技一般。”
　　“可是你前半场……”
　　宋度然一脸不信：
　　“你前半场记牌算牌能力那么强，就像是知道我想出的每一张牌。”
　　宋度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没想到裴尚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神魔？”
　　电梯到了地库门打开，裴尚微微摇头，嘴角仍是敛不住的笑意：
　　“没什么。”
　　他轻推揽了一下宋度然，两人一起大步往出走：
　　“对了，你想不想去秦总的公司实习？”
　　“你要给我走后门？”
　　宋度然眼睛一亮，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裴尚。
　　像一只舞蹈妲己。
　　两人走到车前，私人停车场里只有裴尚的三辆车，他站定看着宋度然：
　　“你想吗？”
　　“我……”
　　宋度然有点纠结。
　　他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趁他很困的时候反复在他心里的道德底线上横跳。
　　“别想了。先来我这儿实习两周，干得好给你开实习证明引荐。”
　　“我靠裴尚你……”
　　“三个月的。”
　　“盖青艺的章。”
　　“。”
　　【三个月的。】
　　【实习证明。】
　　【没有一个大三学生能拒绝三个月的实习证明。】
　　“来不来宋助理？”
　　裴尚那双深邃的眼神故意眯起来，露出那种勾人的神态。
　　老狗。
　　宋度然看着他，满心地莫名其妙变成一个男大的妥协：
　　“明天几点上班，裴总？”
　　裴尚抿了抿唇：
　　“明天让老刘告诉你，这两周他是你的直管上司。”
　　“。”
　　【还和我上上下下起来了。】
　　宋度然用鼻子哼了一声，直接装模作样绕到驾驶位：
　　“你干什么？”
　　“给裴总开车啊。钥匙。”
　　裴尚看他漂亮的脸蛋的臭屁样儿，忍不住又笑了笑：
　　“从明天开始。”
　　宋度然眉毛一挑：
　　“怀疑我车技？”
　　“你忘记你刚刚喝过香槟了？”
　　宋度然：“……”
　　裴尚掏出钥匙，宋度然乖乖往副驾驶走。
　　临走之前看裴尚掏钥匙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他：
　　“所以刚刚赢了张总什么？”
　　宋度然看到裴尚的目光显然闪躲了一下，语气有些沉：
　　“没什么。”
　　“没什么？张总赖账了？没给你东西？”
　　“没有，给了。”
　　裴尚的眼神继续躲过宋度然。
　　他越这样宋度然越好奇，走得离裴尚更近一点：
　　“到底是什么东西？文玩？古董？工艺品？”
　　裴尚有些无奈地皱了下眉：
　　“你真想知道？”
　　宋度然诚实地点点头：
　　“当然想啊。”
　　“而且，我记得裴总好像还说了一句送给小宋的见面礼。”
　　“这样，不用你送给我，给我看看总行吧？”
　　“难道领导现在就开始克扣员工了？”
　　宋度然问完认真好奇地拉长脖子，整个地库里安静地能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回声。
　　裴尚就这么和宋度然僵持了一会儿，气氛沉默了几秒，裴尚忽然撩了撩眼皮，声音有些低哑：
　　“真想知道？”
　　“嗯。”
　　没等宋度然“嗯”字的尾音落下，裴尚忽然动作十分利落地从西裤里掏出一个盒子，边掏边说：
　　“张总左右口袋里都放了东西。”
　　“右侧的确是一个他刚收的价值不菲的玉坠。”
　　“但我当时盲选了左侧。”
　　话音落下的同时，机械盒子在裴尚的手指发力间灵巧的弹开，露出盒子中心一颗镶嵌着硕大钻石的戒指。
　　裴尚右手拿着盒子，身体压近宋度然，身体微微向前低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不巧，选到了张总刚刚给老婆买的结婚纪念日钻戒。”
　　他像是在故意学着张总对宋度然说话的称呼语气，眼神中却又是自己惯有的狡黠和蛊惑：
　　“小朋友，还要吗？”


第51章 
　　宋度然反手撑在黑色宾利车门上, 裴尚额前头发微微垂坠，衬衫领口的扣子松散开，右手捏着打开盖子的钻戒指盒, 眼神中有些痞气又半带认真地看着宋度然。
　　第一次被人当面拿着钻戒问要不要是这样的场景，宋度然一时间有点懵。
　　结婚纪念日, 钻戒……
　　宋度然不禁皱起眉头，张总就这么水灵灵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输了？
　　他一边发懵一边看着裴尚，看完裴尚之后又低头看那枚钻戒，等到再皱着眉抬头看向裴尚, 看裴尚表情也不那么自然, 终于绷不住，边笑边推了裴尚一把。
　　“靠。”
　　“你还真要了？”
　　裴尚可能也觉得这个场景太过抓马，自己也没忍住, 看着手里那枚戒指垂头扬唇笑了两声：
　　“本来没想要。”
　　“这不是得给小朋友一个交代？”
　　裴尚说完“啪”地一声把盒子合上，顺手把钻戒重新放回口袋：
　　“走吧。”
　　“等等”
　　宋度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把裴尚叫住。
　　“这个钻戒……该不会是裴总自己的东西吧？”
　　他不知道张总的老婆是男是女，刚刚那个钻戒的纯银戒圈偏大, 光从款式上完全看不出是男款还是女款。
　　该不会是裴尚在故意试探他吧？
　　裴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阿然, 想多了。”
　　“如果是我送，会比这个大很多。”
　　“……”
　　宋度然上赶着找撩, 被裴尚说得脸红了一下, 两个人回到车上，关上车门宋度然问：
　　“张总没带戒指回家, 他老婆会和他吵架吗？”
　　“不知道。”
　　“他和老婆感情怎么样？”
　　裴尚思考了一会儿：
　　“好像几年前闹过离婚，后来不了了之了。现在不清楚。”
　　宋度然扭头看着裴尚，眨眨眼：
　　“要不……”
　　裴尚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眼车载时间：
　　“我先送你回去。”
　　“然后呢？你再一个人开车去把戒指送回给张总？”
　　宋度然现在已经有点学会用裴尚的逻辑思考他的行为了。
　　“嗯。”
　　“一起去吧。”
　　宋度然很快回答。
　　裴尚有些差异看了他一眼, 他本来想问宋度然不困吗，但对上他的眼神，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样，没再多话，在导航里输入了一个地址，转动方向盘朝那个方向开去。
　　“你不用陪我说话。”
　　“闭着眼休息就行。”
　　“哦。”
　　【你不说我也不说话。】
　　【你就是开车时候嫌我吵。】
　　【我早就发现了。】
　　【你在旁边谁能敢安心闭着眼休息。】
　　【假寐好了。】
　　裴尚趁空隙看了一眼努力闭着眼睛，脑袋歪靠在座椅靠枕上的宋度然，车流如织的黄色光灯从少年的眉宇到鼻梁间勾勒出一道明暗交接的轮廓线条。
　　流畅、立体、明朗。
　　裴尚一边听着宋度然毫无保留无知无觉的心声，一边看着他碎发耷在额前，影子参差零落，因为装睡闭着但轻轻转动的眼睛。
　　从公司出来的这条路，他一个人开车走过无数次。
　　唯独今天的副驾驶上坐着宋度然。
　　裴尚感觉自己压着方向盘的手腕脉搏被挤压地重重跳动着，眼神沉得难以从少年的脸颊上移开。
　　车开了大概有半小时，直到一个很长的红灯时候宋度然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刚好看到他们车在右侧车道，路边是一家正要打烊的店。
　　宋度然眼尖，一眼看到老板好像正在搬动门口的花束：
　　“鲜花店？”
　　裴尚低头看了一眼车载导航一旁的店面标识：
　　“嗯。”
　　“想要？”
　　宋度然很快思索了一下：
　　“去一下。”
　　裴尚把车开到辅路停下，宋度然边道：
　　“刚刚我还怕咱们忽然把戒指送回去有点奇怪，让张总老婆有什么误会。现在正好，好人做到底了。”
　　宋度然说完就先下车，看着他的后脑勺，笑了一下也跟了下去。
　　花店马上打烊，剩的鲜切花不多，也基本都是一整束一整束的。看到这么晚还有这么登对的两个大帅哥进来，老板立马神色一喜，让他们随便看随便挑，全场七折。
　　“请问二位是给哪位先生买花？”
　　宋度然摆摆手：
　　“都不是。”
　　老板愣了一下，立马意会：
　　“懂了，是二位的恋爱、结婚纪念日？买共同的花束？”
　　宋度然微笑了一下摇摇头：
　　“也不是。”
　　“那是……”
　　“我们给别人老婆买花。”
　　老板：“……”
　　趁老板愣神，宋度然直奔品种小众的玫瑰花去，在还剩着的几枝里挑选品相。
　　裴尚在花店环顾了一周，慢步走到宋度然身边：
　　“你很擅长挑花？”
　　宋度然点点头：
　　“我以前经常给我……家人，也不是经常，就是小时候给家人买过几次花。”
　　宋度然说完有些心虚，赶紧继续挑花。
　　鲜切花不好过夜，老板进的名贵小众品种比较少，宋度然挑来凑去也凑不齐一束比较独特的品种。
　　“你知道张总老婆喜欢什么颜色吗？”
　　“你觉得呢？”
　　裴尚有些无奈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宋度然耸了耸肩，老板缓过神后又过来激情介绍推销，宋度然最终选了一束包装比较淑女风的白色玫瑰花。
　　“这么小？”
　　裴尚和老板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宋度然点点头：
　　“够了。既然有钻戒，就是锦上添花，太大反而喧宾夺主了。”
　　宋度然很自然拿出手机付款，裴尚先他一步，一边按住宋度然的手，一边根据老板的报价给了折前原价。
　　老板以为自己没说清楚，有点懵还要再说一遍，裴尚已经摆手示意不需要了。
　　“浪漫还是不必打折了。”
　　宋度然：“6。”
　　【你没老婆谁有老婆？】
　　老板一脸喜色地跟着附和，每天来来往往买花的小情侣小夫妻关系他见过多少，立马很有眼力劲儿地拿了一支漂亮的浅粉色卡门包好递给裴尚，一边朝他使眼色一边很绅士道：
　　“先生，这束是您的浪漫。”
　　裴尚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枝花，老板还在一直朝宋度然明示看去，裴尚用三根手指很别扭地捏着长长的绿色根茎，动作茫然局促。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宋度然先走过来，从他手里边拿走花边道：
　　“老板，这根有点儿长啊，来来再剪一下。”
　　裴尚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宋度然装模作样剪好茎叶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出了花店。
　　“裴总以前没送过别人花？”
　　宋度然调侃他。
　　裴尚思索了一下：
　　“算是。”
　　“什么叫算是？送就是送过，没送过就是没送过。”
　　“难不成是没送出去？”
　　裴尚回头，看着宋度然一脸八卦好奇，想起来那天看完他的演出让老郑准备的一大束盛绽的紫罗兰，忍不住垂眸：
　　“嗯。”
　　“你都有送不出去花的时候？”
　　宋度然惊讶地睁大眼睛。
　　连裴尚都看不上？什么人？
　　裴尚等着宋度然的下一个问题是“谁啊，谁这么没眼光”，没想到宋度然只是摇头啧啧了两声，把那支自己的玫瑰花别在耳后径直走上车了。
　　“……”
　　-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就开到了张总的独栋小别墅区。
　　城里的别墅户型都不算大，裴尚直接把车准确开到张总门前。
　　整个屋子只亮着二楼的一盏昏暗的灯光，像是卧室，拉着窗帘。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晚了还没关灯，不会是因为没有戒指吵架了吧？
　　他看到裴尚要往前走，赶紧压低声音拉住他胳膊：
　　“你就这么直接敲门吗？”
　　裴尚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哦哦哦。”
　　【他只是莽，但不是蠢。】
　　两人走上前去观察了一下地形，宋度然指了指门口的脚垫：
　　“放这儿？”
　　裴尚摇头：
　　“很多别墅区的快递会直接放在家门口。别弄混了。”
　　宋度然想想也是，而且现在给张总打电话肯定是不合适的，非社交时间，发消息的话不知道多久能看到。
　　宋度然又琢磨观察了一会儿，目光盯到了一层的阳台上。
　　别墅层高偏高，但是阳台很宽，空间放一小束花和一个戒指盒绰绰有余，而且也很安全。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只要明天早上拉窗帘就能看到。
　　宋度然扭头看裴尚，对方显然也和他想法一致，两人一起朝窗边走去，谁的身高都不够。
　　宋度然歪头看着裴尚：
　　“裴总，你多高？”
　　“186。长得时候没想到有一天需要和阳台比高。”
　　宋度然被他逗得乐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垫脚的东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裴尚，好像只能让他背起来自己了。
　　裴尚没多话，解开袖口的扣子稍稍卷起，侧身背对着宋度然。
　　“上来吧。”
　　甚至已经十分自然了……
　　但这毕竟是宋度然知道裴尚喜欢自己之后第一次“亲密”的身体接触，他看着裴尚衬衫里流畅宽阔的背部线条，两条修长半蹲的腿，一时间有点局促犹豫。
　　裴尚以为是自己蹲得不够低，直接转过身：
　　“是不是不好上？我正面抱你？”
　　“……”
　　“不了不了，背就行背就行。”
　　宋度然很轻盈地垫脚用力，一步跳上了裴尚的后背。
　　可就算再轻盈也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原地起跳，直接把裴尚压得往前踉跄了一步。
　　裴尚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调传来，宋度然的气息落在裴尚脖颈，他的皮肤跟着泛红升温，宋度然赶紧搂着裴尚的脖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抬起身体准备放花。
　　“裴总，往左点。”
　　裴尚往左走了两步。
　　“多了多了，再往右点。”
　　裴尚又往右退。
　　“好了好了。”
　　因为楼上还亮着灯，宋度然和裴尚完全不敢正常声音交流，两个人都尽力压着声线，做贼一样。
　　好不容易选定位置，宋度然刚拿起花，忽然想到了什么，机警地停下来：
　　“裴总，你确定这是张总给他老婆买的结婚纪念日戒指对吧？这种东西送错了要出事的。”
　　“嗯，他自己说的。”
　　“那就好。”
　　宋度然再次抬起胳膊，谁知道花束没包严，上面的一串装饰珍珠直接掉在了地上。
　　“掉了，掉了。裴总你先放我下来。”
　　裴尚看着地上掉落的装饰品，没听他的，说了一句“抓稳”直接单膝半跪快速把珍珠捡了起来。
　　“我靠”
　　“好强的腿力。”
　　宋度然有点呆住。
　　身下的裴尚轻笑了一声：
　　“不是腿。是腰。”
　　“没感觉到吗？”
　　“这个姿势可能不太明显。”
　　“……”
　　宋度然有点脸红，赶紧把珍珠重新放回去，草草复原了一下造型，终于把花束和戒指盒并排摆放在了阳台上。
　　他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再加上动作幅度大，刚准备拍拍和裴尚说“好了”，忽然就听到“唰”地一声拉窗帘的声音。
　　两人本来就心虚，一听这个声音，宋度然直接下意识往下低头往下躲。
　　他整个人力气往前一倾，直接把裴尚往前压倒。裴尚瞬间伸手最大程度护住宋度然，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一起侧摔到了草地上。
　　“嘘。”
　　宋度然怕裴尚没听到，立马直接把食指压在他嘴唇上，仔细竖着耳朵听声音。
　　没过一会儿又传来了窗帘拉上的声音。
　　而且宋度然很确定不是他们放东西的这扇窗。
　　宋度然半个人趴在裴尚身上，直到此刻才从警戒中缓过神来。
　　等他低头看裴尚的时候，才发现裴尚虽然整个人垫在他身上躺在地上，但整个人却丝毫没有紧张，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你没摔坏吧？”
　　宋度然想赶紧从裴尚身上起来别再压他，却被裴尚反手拉住胳膊不让他起来。
　　“听到什么了？”
　　“拉、拉窗帘。”
　　“你没听到吗？”
　　“谁拉窗帘？”
　　“张总？张总老婆？不知道。”
　　“他们有那么可怕吗？”
　　裴尚仰躺在地上看着宋度然认真的神色。
　　宋度然摇摇头：
　　“不是怕他们，是怕被他们看到说不清。”
　　裴尚嗤笑了一声：
　　“你说不清，不是还有我？”
　　宋度然人还压在裴尚身上，被他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稍稍别过脑袋躲过他的视线：
　　“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他知道能让裴尚陪一个牌局的级别，张总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为什么是麻烦？”
　　裴尚稍稍蹙眉。
　　宋度然不想和他解释那么多，摇了摇头，打算再看一眼确认没人从屋里看就起来。
　　“别看了。”
　　裴尚忽然把人往怀里搂地更紧了一点。
　　他语气有些玩味：
　　“张总今夜应该不会有闲情欣赏自家草坪。”
　　“神魔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
　　裴尚勾起嘴角痞笑了一下，躺在草地上，极近的距离看着宋度然：
　　“刚刚他左边口袋里，不止有一枚戒指。”
　　裴尚的眼神里充满了几分性感的暧昧，再加上他的语气姿势，宋度然大脑飞速往成人的世界奔驰着。
　　“不是，你意思是……”
　　“是我想的那个……”
　　“你连人家那个也拿了？？？”
　　裴尚：“……”
　　“你找找？”
　　裴尚做了一个邀请宋度然搜身的动作，宋度然看着他蛊惑轻佻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刚刚裴尚掏戒指的右侧裤子口袋。
　　夏天的布料极其轻薄，又是夜里，这样的姿势下宋度然根本看不到，只能把手伸进去横冲直撞地摸。
　　裴尚的口袋很深，宋度然一下还没摸到，他又把压着裴尚的身体往上拱了拱，于此同时使劲伸手往西裤口袋深处探去——
　　触感先一步传到指尖，隔着布料的温热。
　　【靠——】
　　没等宋度然反应过来收回手，裴尚直接一个跨腿翻身，他呼吸沉闷至极，本能反应也不是宋度然第一次感受了。
　　彼此呼吸粗重，宋度然后背接触草地，裴尚直接按着他的手腕凑到人耳边：
　　“阿然，我没说在裤子口袋里。”


第52章 
　　宋度然的手腕被裴尚死死扣着, 手掌还在他的西裤口袋里。
　　指尖蓦然汗涔涔的。
　　黑暗里翻滚在张总家的草丛里，风从背后吹拂而过，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之后, 宋度然有点心虚。
　　“摸够了吗？”
　　裴尚声音板正。
　　“……”
　　他没说话，把脑袋别过去不看裴尚的眼睛, 想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腕从裴尚手掌里抽出来。
　　抽不动。
　　宋度然轻咳了一声，又使了使劲儿。还是抽不动。
　　裴尚非要把头也稍微偏过他那边，像是不能白被占了便宜，偏偏得要到一个回答。
　　“摸、摸够了。”
　　“这就摸够了？”
　　宋度然：“……”
　　黑暗中裴尚好像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用笑声表示了自己对这个反应满意之后才松了松手。
　　宋度然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他想起来, 裴尚先他一步起来半跪在草地上，没着急站起来，而是先把宋度然搂起来, 才使劲一站，顺势把宋度然拉起来。
　　两人并肩往车边走，裴尚没再说什么骚话，宋度然有点脸红。
　　脑子里回忆着刚才的触感, 手腕不自觉有了动作。
　　裴尚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动作, 低头看宋度然那只“罪魁祸手”，极轻地闷笑了一声。
　　靠。
　　宋度然感觉脸热热的, 俩人上了车, 宋度然直接摇下车窗，胳膊肘撑在窗沿上假装看窗外。
　　汽车驰动, 头发被风兜地呼呼作响。
　　“至于么？”
　　等红灯的空挡，裴尚侧头看了一眼宋度然，语气中稍微有些不解。
　　宋度然轻咳了一声，扭头瞟了裴尚一眼没说话。
　　“你自己不是也有？”
　　裴尚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一点。
　　“那能一样吗？”
　　宋度然也皱起眉转头看向裴尚。
　　“多不一样？”
　　裴尚身体靠在黑色真皮座椅上, 侧仰头看着宋度然。
　　“……”
　　两个潜伏的处男太早地暴露了彼此的身份，装也装不起来，掩饰也掩饰不下去。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技巧，剩下的全是真诚。
　　【要不你来摸一下试试呢？】
　　“我摸一下试试？”
　　裴尚精准点读他的心里话。
　　“靠。”
　　宋度然震惊地转头看着裴尚，双标道：
　　“你别耍流氓。”
　　裴尚：“……”
　　宋度然看裴尚动了动嘴，可能也想骂，最终侧着头看了宋度然一会儿，眼中笑意缱绻地收回目光。
　　-
　　宋度然第二天早上7点就醒了，除了家教之外，这算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正式打工，还是给喜欢自己的上司打工，心里又怪又忐忑。
　　他早早吃过早饭，穿好衣服稍微打扮了一下，他昨天发现裴尚的集团里青艺穿着不算正式，他们顶层基本都是西装衬衫。
　　宋度然打开衣柜看着那身西装正在纠结，手机就来了一条微信：
　　[老郑九点半去楼下接你。]
　　[不用穿正装。按你舒服来。]
　　[老郑？？]
　　[那老郑叔叔不就知道了？？]
　　[要不我还是自己坐地铁过去吧？不然显得我和裴总关系不清不楚……]
　　宋度然赶紧惊讶地打字发过去。
　　裴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无奈地笑了笑：
　　[早就知道了。]
　　[咱们的关系，清楚么？]
　　宋度然：“……”
　　宋度然还在那儿捏着手机犹豫，又收到一条信息：
　　[今天第一天，怕你会紧张。以后都自己来，好吗？]
　　宋度然看着那句话，心里忽然松了一下。
　　裴尚那种平时说一不二的果决性格，很难想象他像哄他一样问出“好吗”是什么语气。
　　九点半宋度然准时到楼下，迈巴赫已经停好了，老郑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度然下楼，立马下车去后座给他开车门。
　　宋度然赶紧小跑了两步自己来到车门边自己拉开溜进去：
　　“谢、谢谢老郑叔叔。”
　　老郑上车，从后视镜里朝他憨厚的笑了一下，问候了两句就开始开车。
　　老郑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最早的人之一。
　　裴尚送陆进回家，他俩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晚上老郑就在场。从开车从精神病院接他回家，到亲自送他去裴尚的公司上班……
　　短短几个月，宋度然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老郑轻车熟路，车很快开到了裴尚的私人车库，电梯直通他的18层。
　　老郑把宋度然送到电梯门口转身要走，宋度然忽然拉住他的衬衫袖子：
　　“老郑叔叔，你不一起上去吗？”
　　老郑诧异了一下：
　　“宋少，我不上去啊。”
　　“哦、哦。”
　　宋度然嘴上哦着，那两根手指迟迟没有松开。
　　老郑比宋度然多吃几十年盐，再迟钝也懂了少年的心思，看了一眼宋度然，仿佛在用眼神说真拿你没办法，指了指电梯：
　　“一起上去吧。”
　　宋度然这才松开手，老郑进了电梯之后偷偷看了一眼宋度然。
　　他这么多年跟着裴尚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关系，看过多少男男女女，说实话，像宋度然这样单纯大方、气质出众的男孩极少极少。
　　而且是唯一一个礼貌叫他老郑叔叔的！
　　自家总裁坠入这条爱河，他作为直男都完全能理解。
　　除了已婚，没有任何毛病。
　　电梯很快上去，老郑轻咳了一声，走在前面和宋度然故意保持了一个工作场合的社交距离，好让一切看起来正常。
　　两人很快来到一个小办公室门前，刘特助立马皮商务微笑地迎出来：
　　“宋助理，早啊。”
　　【坏了，他肯定也知道了。】
　　裴尚身边最亲近的没有蠢人。
　　“早、刘特助。”
　　刘特助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宋度然身上，宋度然更心虚了。
　　他可能也没想到短短一天宋度然就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同事。
　　“我带宋助理到你的工位。”
　　刘特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的。”
　　宋度然被带进办公室，这是一个有百叶窗帘遮挡的套间，宋度然趁机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在办公室里只有两张桌子。
　　刘特助指了指那张已经放了东西的桌子：
　　“这是我的座位。”
　　又指了指对面那张空着的位置：
　　“这是宋助的位置。”
　　“原来刘特助也没有自己的单人办公室吗？”
　　宋度然有些差异。
　　刘特助圆圆的脸颊用力，假笑起来嘴巴和眼睛都成了缝儿，深吸了口气：
　　“在宋助来之前是有的。”
　　宋度然：“……”
　　他的办公桌已经被简易布置好了，桌上放着基本的办公用品和全新的电脑设备。
　　宋度然坐下，简单收拾了一下，刘特助就推给他一个移动柜子的杂志：
　　“宋助以前当过助理吗？”
　　宋度然摇摇头。
　　“你电脑上有一个表格文件，你按照表格的条目把这些杂志的台账做好。”
　　刘特助说完还递给他一个工牌，裴尚公司的工牌很简约大方，宋度然认真看了一遍，博雅集团，职位：实习生助理，照片是那张拍立得上的脸，处理成了一个不太模糊的大头贴。
　　还有模有样的。
　　宋度然大大方方地把工牌挂在脖子上，打开电脑，桌面上就是刘特助说的那个文件。
　　他点开表格，密密麻麻的类目结结实实晃了他一下，他抽出一本杂志对照着看了两遍，倒是能很快厘清其中的逻辑。
　　但是会很费时间。
　　“刘特助，我除了做这个不用做别的吗？”
　　刘特助点点头：
　　“暂时就做这个。按你的时间节奏来。”
　　宋度然松了口气，裴狗还算有良心，没给他安排什么抛头露面的活。
　　宋度然答应了一声，他上手很快，杂志国内外都有，好在还是中英文偏多一些。
　　大概认真地做了一个小时，宋度然听到玻璃对面有动静，他回过神，喝了口水顺便放松一下脖颈。
　　瞅准刘特助也没在忙，宋度然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
　　“刘特助，对面办公室有人吗？”
　　刘特助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声音稍微低了点：
　　“有时候有。”
　　什么叫有时候有？
　　他右手握着一支笔，朝那个方向指了指，也压低声音：
　　“对面刚刚好像……”
　　尾音未落，百叶窗帘上卷的声音清脆响起，一片光晃来，下一秒玻璃对面就出现了裴尚坐在办公桌后的身形。
　　“……”
　　宋度然正对着裴尚，刘特助背对着，看到宋度然的反应，忍不住憋了声暗笑。
　　宋度然的眼神被裴尚逮了个正着，两人的目光越过被玻璃分割而成的两个空间，越过三张办公桌，越过刘特助圆圆的脑袋交汇在了一起。
　　裴尚依旧是黑色衬衫西裤，这张桌子哪怕没有他私人办公室的阔气，裴尚坐在前面那种总裁的压迫感还是十足。
　　宋度然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脖子上挂着工牌，右手的笔还悬在半空中，一脸发懵地看着董事长。
　　直到此刻，宋度然才有种裴尚真的成了他的上司老板的实感。
　　没等他反应，刘特助直接丝滑地挪动椅子转身，站起来朝裴尚一脸恭敬地点头表示打招呼。
　　【刘特助泥……】
　　裴尚朝刘特助简单点了个头以示回应，刘特助就又重现坐下转回了宋度然对面。
　　宋度然再不情愿，当着刘特助的面还是得装一装，正准备也学着他的样儿站起来和裴尚打个招呼，就见裴尚简短干脆地朝他摇了摇头。
　　宋度然屁股停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又把双手交叉成一个‘X’，指了指上，用口型打哑语：
　　“我不用站？”
　　裴尚稍微眯了眯眼才看清他的全部动作，不动声色扬了扬嘴角，颔首。
　　宋度然看清了他的动作，立马心里一喜，把左手弯成一个圈：
　　“OK。”
　　裴尚又指了指刘特助，给宋度然投去一个稍稍挑眉的眼神。
　　宋度然大脑快速反应了一下，应该是在问他和刘特助共事的怎么样。
　　宋度然看着识趣地低头捡东西的刘特助，赶紧又圈了圈手：
　　“OK。”
　　裴尚又点了点头。
　　猜对了。
　　宋度然神色轻松了点，刚准备继续工作，就看到裴尚又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茶杯，手上做了一个饮水的动作。
　　【干杯？】
　　【大白天干什么杯？】
　　宋度然飞快地瞟了一眼刘特助，脸上稍稍有些发热，又看向裴尚，对方还在把手放在茶杯边看着他。
　　【哥你也太腻歪了吧……】
　　【高需求宝宝？】
　　他又偷看了刘特助一眼，趁刘特助没注意，直接稍稍低头，飞快地拧开一旁的矿泉水瓶，朝裴尚的方向举了举，快速仰头喝了两口之后又把瓶盖拧好。
　　裴尚没举杯。
　　【？】
　　宋度然茫然地看着裴尚，就见对方也怔了几秒，末了笑了笑，自己站起来从茶桌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
　　“……”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裴尚看着立马聚精会神假装盯着电脑一手翻杂志的宋度然，嘴角又毫不掩饰地扬了扬。
　　宋度然上午忙完，一抬头对面裴尚已经不见了。中午刘特助带他在高管的私人餐厅吃了私厨自助，每一个菜的口味都不输外面的餐厅。
　　吃过饭之后简短午休了一会儿，宋度然就又开始继续工作了。
　　下午刘特助也一直不在办公室，晚上6点多再回办公室，发现宋度然还在一丝不苟地整理台账，手边已经放了一沓已经整理过的。
　　刘特助没着急进门，瞄了一眼那些杂志，发现宋度然虽然第一次接触，已经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很聪明地分类，甚至还做了一个按照自己理解划分的新表格。
　　别说，这样的身份关系还能这么踏实干事……
　　刘特助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下巴，咳嗽了一声走进去，声音平和：
　　“宋助，该下班了。”
　　宋度然忽然被叫，抬头嗯了一声，还是先把手里最后一本杂志数据认认真真整理完。
　　他坐直身体撑了个懒腰，指尖揉了揉眉心，和刘特助打了个招呼，问了日常的上班时间，往玻璃后看了看，裴尚还是没回来。
　　他看了看刘特助，舔了舔嘴唇，最终没问出来。
　　宋度然简单收拾了一下工位，刚拿起包打算走，刘特助忽然飞快地接了一个电话，宋度然听到他好了两声之后，挂了电话：
　　“宋助，裴总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宋度然：“……”
　　宋度然拽着包走到裴尚办公室面前敲门，裴尚很快说进。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裴尚坐在外间办公桌前，看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
　　“你没我微信？”
　　宋度然一手把包单肩拽挎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把工牌从脖子上摘下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裴尚看他少年臭脸，反应了一下，笑了笑：
　　“职场上不主张越级调人。”
　　“连你也不行？”
　　宋度然摘了工牌就像驴摘了磨绳，立马没把裴尚当上司了。
　　裴尚没说话。
　　宋度然顺手把工牌塞到裤子口袋里：
　　“那裴总现在就是越级了。”
　　宋度然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裴尚：
　　“喂，刘特助，宋……”
　　“你！”
　　宋度然忿忿转回身，裴尚正靠在椅背上，压根没打电话。
　　平时裴尚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更别说是在人家的主场。
　　“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裴尚给宋度然这活明显就是临时找的，或者从青艺某个职员手里拿来的。除了费时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宋度然觉得裴尚也有点太小看他了。
　　“不难。”
　　裴尚点点头：
　　“工位还习惯吗？老刘已经很多年没带过人了。”
　　“还有别的选择吗？”
　　宋度然其实是觉得和刘特助坐在一起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有。”
　　“哪儿？”
　　宋度然一喜。
　　裴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子：
　　“我办公室里。”
　　“……”
　　“我坐外面还是你坐里面啊？”
　　“你想坐哪儿都行。”
　　裴尚的话落得太快，宋度然低低地“嘶”了一声。以前他和裴尚两个人互嘴，一直都是在他以为对方讨厌他或者要坑他的状态下。
　　现在宋度然知道裴尚喜欢他了，几乎他随口说出去的每句话，裴尚都会给个答案。
　　大多数还都是同意。
　　再加上现在是在他公司，满级董事长面对职场新人，好像是生怕把他吓跑了一样，什么事儿都带着点儿在掌控里收着的意味。
　　哄小孩似的。
　　宋度然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又心虚的意味，躲过他目光说了一句“不用了”。
　　“裴总还有其他事儿……”
　　宋度然刚问了一半儿，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长震动是电话，他有些诧异，除了裴尚和宋明兆，谁还会给他打电话？
　　宋度然迟疑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陆进。
　　他猛地皱了皱眉，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裴尚，对方也看出来了他神色的异常。
　　震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宋度然犹豫了一下，裴尚指了指里间：
　　“进去接。”
　　宋度然没再磨蹭，大步走进里间办公室，没关门。
　　宋度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但他说的话并不多，只是几个“嗯”、“哦”，中间穿插的都是沉默。应该是在听对方在说话。
　　直到裴尚听到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老攻喝太多容易痴呆哦~”。
　　脑中的某根被掩埋已久的神经忽然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宋度然感受到后背有点发凉的时候，一回头裴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声不响站在他身后了。
　　脸色十分阴沉。
　　“……”
　　裴尚没有问他是谁，宋度然沉默了一下，指了指手机，用口型和他说：
　　“陆进。”
　　裴尚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听筒里闹哄哄的，他伸手做了个抬高的动作，宋度然愣了一下，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点开了扬声器。
　　“你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现在就是有事儿要见你。说位置，我马上去接你。”
　　【一只秃鹫还玩上霸道总裁那套了。】
　　宋度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身体往背后的落地窗上斜斜地一靠，动作随意至极，语气却茶得真诚：
　　“老攻你可千万别来，我怕我忍不住报警抓酒驾呢。”
　　“……你少扯淡，我有司机！你就说你到底在哪，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就……”
　　“不说怎么样？”
　　裴尚忽然手掌一动，手机不知道怎么得一瞬间到了他手里。
　　？！！
　　宋度然愣在原地，震惊地看着他忽然出声。
　　“？你丫谁啊？姓宋的你和谁在一起呢？”
　　宋度然意识到裴尚显然在情绪波动，他不会失控了吧？？
　　【别搞哥，真的别搞。】
　　【我离这个婚不容易。】
　　宋度然生怕他一个冲动把两个人给陆进做局的计划都搞乱了，想去抢裴尚手里的手机，裴尚一个转身绕走，已经说出了第二句话：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表哥？”
　　【完了。】
　　对面迟疑了大概二十秒，才传来陆进大着舌头的声音：
　　“表弟？你怎么、怎么会和姓宋的在一起……”
　　裴尚在话筒边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宋度然焦急的神色，把手指压在手机上，重新扬起语调：
　　“我来艺大签协议。刚好碰到有公司想签……阿然。他最近在艺大很出色。”
　　“我靠，不能签！幸亏你碰到了表弟，你一定要拦住，千万不能让他签！我、我找他就为这事儿，表弟，稳住、你、你在的太好了……”
　　裴尚没再多说，给了一个“嗯”的音，确保陆进听到之后就挂了。
　　办公室陷入沉默，夕阳已经在中国尊后面落了头，办公室没开灯，整个天空泛着夜幕前的灰蓝色。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宋度然靠在落地窗前长长抒了一口气：
　　“我靠你刚刚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他现在是我的’霸总话，紧张地我都出汗了。”
　　宋度然边说边用袖子在脑门上擦拭了一下，他是真没夸张。
　　裴尚的目光越过夜幕初上的朦胧，沉沉地落在宋度然的脸上，他像是有一句本可以张口就来的话，最终在胸腔中深深度了一口气，末了稍微移开目光开口：
　　“不会。”
　　很严肃的两个字。
　　宋度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大大咧咧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儿，我知道你不会。”
　　“而且我也猜到你刚刚那么说是为什么了。你先陆进一步造出我在艺大有名的声势，再加上你俩的关系，他对你的信任，以后秦总的套他会上的更自然。”
　　“他刚刚给我打电话其实就是说这些。”
　　其实当初他和裴尚定的联手计划很简单。要想让陆进品行不端主动提离婚，抓他平时出轨包养小情人是一招，更狠的一招是让他自己把老婆“让”出去。
　　宋度然负责好好跳舞，在艺大造势“火”起来，秦总作为中间人，再推出一个第三方“林总”。
　　陆进公司款项先是被裴尚介绍的各种项目架空，又欠了林总的巨款，钱还不上了，烟花场上三杯两盏过去请林总一定再宽限宽限，那时候林总提出要签他老婆的要求，再暗示两句，按陆进那孙子的性格，估计恨不得立马离婚把宋度然打包送过去。
　　刚刚陆进给他打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他刚刚和某某公司的林总喝了酒。
　　“他平时经常给你打电话吗？”
　　裴尚的声音打断了宋度然的思路，他摇摇头：
　　“没有。宴会结束后的第一次。”
　　裴尚面色稍微松了点，宋度然给他又详细说了一遍刚刚陆进在电话里说的，目光狡黠地扬了扬下巴：
　　“鱼快要上钩了。”
　　宋度然满眼即将完成计划的野心，裴尚在身边稍稍低头，沉吟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苦笑的无奈：
　　“阿然，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并不是最完美。”
　　宋度然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裴尚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已经很好了裴总。”
　　“毕竟我开局这么烂。”
　　将他视若仇人的爹妈，总帮倒忙的大哥，奇葩渣男原配老攻，在学校里的声名狼藉……
　　他一个小小炮灰反派，能改写命运到今天这步已经不容易了！裴尚已经帮了他太多太多了！
　　他越想心里越轻松，准备要走，看到裴尚仍然目光发沉，于是又伸出手拍了拍裴尚的胳膊：
　　“开心点儿裴总，你不会是被陆鸟影响心情了吧？那你也太脆了，你看我忍他……”
　　他话还没说完，胳膊忽然被裴尚一拉，整个人依靠着惯性往前跌撞，直接撞进裴尚结实的拥抱里。
　　“那是以前。”
　　两人站立在棕色地毯上，他们没有开灯，窗外林立大楼里却好像有千万盏灯为这扇落地窗折射着影影绰绰。
　　裴尚的拥抱很紧。
　　他身上男性的荷尔蒙味道、木质香调轻缓地包裹宋度然的周身，两只有力的胳膊仿佛想极力把宋度然拥入身.体深处，力道和呼吸都没有了往日的克制。
　　裴尚细密的胡茬扫在宋度然的额前，他声音极其沙哑：
　　“阿然，我舍不得了。”


第53章 
　　裴尚的拥抱不够有章法。
　　环住宋度然的臂膀力气不够均匀, 不轻不重，却又轻又重。
　　不像情侣间的日常甜蜜拥抱，仿佛只能用这个动作来代替很多言语, 包含了很多意思，最终说出来的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他舍不得了。
　　这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情愫, 宋度然却隐隐能懂。
　　因为有上帝视角，所以他知道裴尚最初对他这个人有多么的厌恶。
　　最初见面就是害过自己父亲的人的爱财作精妻子，抱着调侃戏弄的态度在学校帮他，带他去精神病院羞辱他, 再到那个夜晚忽然告知的他的喜欢。
　　裴尚的心思潜得太深, 直到告白那天宋度然才知道他“喜欢”他。
　　现在他说“舍不得了”，又是和多少次从前对自己的偏见和厌恶撕开、懊悔。
　　【他倒是挺坦诚的。】
　　宋度然喉咙上下滑了滑。
　　国贸圈的华灯透过深蓝色天幕落在他的脸上，沉默了短短几秒, 宋度然伸出胳膊，同样轻轻环住了裴尚。
　　他甚至想不通自己对这个裴尚的这个回抱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但此刻他就想这么做。
　　也就这么做了。
　　两道人影落在十八层偌大办公室的地上，裴尚又用力了点儿，胡茬擦地宋度然又痒又疼。
　　几声连续恭敬的敲门声打破了氛围, 宋度然一个激灵, 猛地意识到这还是在裴尚办公室，而且两人在窗前窗帘都没拉。
　　宋度然赶紧从裴尚怀抱里睁开, 一边脸颊泛红, 一边装模作样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
　　一副“又一次没忍住和老板偷情了”之后的后悔但暗爽的样儿。
　　裴尚悄无声息敛好目光，重新紧了紧袖口就要往出走。
　　宋度然一看他就这么动了步子, 赶紧追上从后面拉住他的袖子，一脸惊讶小声道：
　　“你要去哪儿？”
　　裴尚眉头一簇：
　　“有人敲门，没听到？”
　　“不是，你现在开门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裴尚上下打量了宋度然一遍：
　　“衣衫挺整齐的。”
　　“靠。”
　　【拔x无情】
　　宋度然心虚忐忑地跟着裴尚走到门边, 顺手从办公桌上捞了两本杂志猛猛大喘气两口，打算裴狗一开门就cos刚刚来汇报完工作的实习助
　　裴尚走到门边，转头看了一眼宋度然的样儿，手搭在门把手上，压根没拧动把手，也没问敲门的人是谁，直接隔着门道：
　　“告诉刘特助把走廊到电梯间清一下——”
　　说完他转头看向宋度然，宋度然生怕他说出一句什么宋助理怎么怎么，胳膊夹着杂志疯狂朝裴尚摆手，裴尚立在门边看着宋度然，笑了一下，转头继续对门外道：
　　“说我不方便出去。”
　　-
　　宋度然认认真真在博雅集团上了一周班，裴尚每天都很忙，俩人下班时间几乎没有独处过。
　　但尽管再忙每天都会抽几个小时坐在和刘特助宋度然隔着玻璃的那间办公室里办公一会儿。
　　哪怕工作再投入，只要听到百叶窗帘卷起的响声，宋度然还是会不自觉地抬头。
　　窗帘对面也永远是裴尚先看向他的那张脸。
　　裴尚肩宽，哪怕再有疲态，坐在办公桌前都自带一种强大的稳定军心的感觉。
　　天生霸总圣体。
　　宋度然这段时间已经完全沉浸在整理杂志数据上了。这些杂志表面上涉及到明星的采访、时尚表现力，其实背后涉及到各种品牌代言、时尚资源等。
　　这些杂志都涉及到了青艺的艺人，但毕竟一本杂志不可能只写一个明星，竖着台账列完了，只要稍微用心点再做个横向对比，收获的资源数据不是一般多。
　　甚至可以作为行业的专业数据库了。
　　宋度然在做这些时候不自觉和上辈子自己运营公司的项目做对比，寻求两个世界里行业模式的异同，后知后觉对于上辈子的运营模式做出查漏补缺。
　　宋度然平时来公司上下班都戴着口罩，电梯直通18层的人少，他每次都会早来半小时避免上电梯高峰。实在有人同乘也会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再按十八。
　　偶尔去卫生间时候转角遇到人，宋度然都尽量保持目不斜视走过去，但还是不难发现所有遇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好奇盯着他看几眼。
　　除了白天上班之外宋度然还有每周两次小高的课，剧组也通知了赴杭演出的时间，宋度然在桌上摆了一本台式日历，翻开8月那页，在上面记录这两周需要做的事。
　　裴尚当初和他说的实习时间是两周，宋度然看了看演出队通知的离京时间，刚好是第二周的周四，两周都没撑到。
　　宋度然在离开的那天空白处写了一个“离开”。
　　刚写完对面的裴尚刚好进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度然看了看这两个字，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稍微蹙了蹙眉，把日历拉过来，改成“离职”。
　　还是不太好。
　　宋度然又把离职也划了，在仅剩的那一小处空白地方，画了一个小人背着包离开的简笔画。
　　他又唰唰几笔，在小人脖子上加了一个方形的小工牌。
　　还挺可爱的。
　　宋度然看着画傻乐了一会儿，正打算抽个时间去告诉裴尚一下，刚一抬头对面刚好有人敲门进了裴尚的办公室，宋度然只能赶紧把脑袋低下继续干活。
　　周二周三两人都很忙，尤其是裴尚，有一次宋度然都走到他私人办公室门口了，刚好碰到刘特助风风火火从里面出来。
　　宋度然很少见刘特助这么急切，犹豫了一下问了句怎么了。
　　刘特助好像正愁手里的活干不完，看到宋度然像看到救星一样，让他赶紧帮忙调整一个会议手册流程。
　　宋度然看着那个印着“内部”的手册，好像听到了“奔波儿灞，你去把唐僧师徒捉来”。
　　他指了指自己：“我？”
　　刘特助郑重点点头，压低声音：
　　“涉及博雅核心的内部会议，现在只能交给你帮忙了。”
　　宋度然睁大眼睛惊讶：
　　“刘特助这么信任我吗？”
　　刘特助左右看了看，靠近宋度然：
　　“听着，宋助，博雅从初创到现在，能坐在我对面的人只有你！”
　　“懂么？”
　　？
　　刘特助说完就大步流星去忙了。
　　他在燃什么？
　　宋度然看了看手上的会议日期，就是明晚。他没再想进去打扰裴尚，拿着手册回去帮忙修改了。
　　他看了一下会议流程，这个会确实很重要，好像涉及到在新加坡成立分公司的事儿。不止裴尚，整个十八层这几天好像都在忙这件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踌躇斗志。
　　宋度然偷偷加了一晚上班，终于在周四中午所有工作都做完了。
　　除了刘特助交给他的杂志台账之外，宋度然还额外整理出一个横向表格，放在U盘里托刘特助转交给裴尚。
　　他的航班是今晚，落地杭州之后直接统一入住酒店。就在宋度然以为走之前可能见不到裴尚时候，裴尚下午忽然风风火火走到办公室，直接点名把宋度然拎走开会。
　　宋度然抱着笔记本电脑跟着他进了电梯间，裴尚直接按下了“7”。
　　【青艺娱乐】
　　“青艺管理层会议，涉及到今年的项目总结调整，很有意义。”
　　“你新加坡的会？”
　　裴尚伸手看了一眼时间：
　　“我让他们把会议时间控制在两小时。”
　　“前一小时我参会，后一小时你自己听。”
　　裴尚冷不丁地丢出这么多信息，宋度然感觉一时间有些难以完全捕捉到重点。他快速反应了一下，在博雅跟了裴尚两周，他已经不会再问“我参会方便吗”这种问题。
　　裴尚说的很有意义，究竟指得是对谁很有意义？
　　电梯很快到达7层，出电梯的那一刻宋度然问了一个问题：
　　“裴总确定我能听懂这个会？”
　　裴尚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管理层的会议逻辑模式，你应该不会陌生。”
　　裴尚和宋度然直接来到会议室主位，圆桌会议参会人很多，宋度然一眼就看到了当时面试他的苏珊，苏珊显然也看到了他，目光短暂错愕了一下之后立马很快恢复了职场素养。
　　哪怕是娱乐公司，重大会议的氛围也很严肃，尤其是裴尚罕见露面。可能是因为规定了时间，会议密度很高，宋度然最快调整好状态进行笔记，他没有刻意看时间，只是在裴尚起身时候停下敲击的键盘看了他一眼。
　　裴尚坐在他身边，起来时候顺势伸手在桌子底下，给宋度然打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他五指修长，戴着棕色腕表的手掌缓缓往下压了两下，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隔着皮肤都能看到血管颜色。
　　宋度然偏头，看着他的手势，心里也跟着放沉了回去，没有再看裴尚，没有分心，目不转睛地继续听会记录。
　　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宋度然赶紧跑回公司吃了口便饭，把工位、电脑、笔记本、杂志位置全部复位，又把工牌摘下来整齐摆放在一旁，仿佛他第一天来时的样子。
　　新加坡的对接会已经开了，刘特助不在，宋度然用便利贴给他写了个告别纸条，最后把椅子推回去，结束了他短暂的实习生涯。
　　也不知道裴尚明天看到他不在会不会又狗劲儿地怪他不告而别。
　　宋度然拎着行李打了个车直奔机场，晚高峰堵车，到机场已经八点多了。
　　宋度然本想在路上回忆一下舞剧的一幕幕动作，但这两周“实习”和裴尚接触的点点滴滴，还有那些杂志数据总是控制不住地往脑子里闪。
　　两周实习生，一生博雅情。
　　宋度然不自觉地蹙着眉啧了两声，司机以为是嫌他开得慢着急，赶紧又轰了一脚油门。
　　宋度然干脆把胳膊搭在车窗上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
　　他到机场的时候剧组大部分人已经都到了，为了正规他们还搞了个“队服”，一水简约的白T文化衫。
　　艺大舞剧组都是帅哥美女，再加上统一服装，前前后后吸引了大半个机场的目光。
　　宋度然一过安检陈蓓蓓和罗盛就找过来，看宋度然还穿着规矩正统的白衬衫，立马问：
　　“然哥，你怎么连衣服都还没换？都快登机了。”
　　宋度然扬了扬手里刚买的矿泉水：
　　“没来得及。我现在去。”
　　宋度然把行李给陈蓓蓓看着，自己背了包拿着T恤去厕所换完。
　　他把换下来的白衬衫整整齐齐叠好放进包里，看着镜子里又恢复了男大样的白T恤，感觉稍稍有点恍惚。
　　他出来找陈蓓蓓拿行李，陈蓓蓓忽然盯着他：
　　“我去，然哥你怎么……”
　　“怎么了？”
　　“怎么好像有班味儿了？”
　　“……”
　　宋度然：“有吗？”
　　“怎么没有？罗盛你看是不是？然哥你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实习去了吧？”
　　罗盛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好像……不过然哥你就算有班味儿也帅。”
　　陈蓓蓓：“等会儿在飞机上睡会儿。也不知道谁定的机票啊，都快红眼了。”
　　又有好几个同学陆续过来和宋度然打招呼，自从宋度然来了换上衣服，机场里回头率更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宋度然总觉得剧组同学对他好像更热情了。连程杰都蔫吧儿地躲着他。
　　自从李慕表白未遂那天的聚会以后，这还是宋度然第一次见陈蓓蓓她们。按照她俩的八卦性格应该会开始打听了，到现在都没有要提起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有李慕，自从那天之后到现在都没给他发过消息。
　　几周没见同学们都话多，聊了很久还没听到登机要求，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机场广播，飞机延误。
　　宋度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也不知道裴尚会议进行的是否顺利。
　　这个点儿，就算会议结束也应该还在忙着应酬。
　　他打开了两个人的对话框，打了一段事后离职报告，看了一会儿又都删了。
　　反正某些人亲口说过，不能越级汇报。
　　宋度然又以从前惯有的朋友打了段话，看了看，还是删了。
　　只是去趟杭州，又不是去月球。
　　矫情什么呢。
　　宋度然把手机收回口袋，夜晚航班机场人不算多，大多脸上露着疲态。
　　陈蓓蓓和罗盛还在激情姐妹话题，忽然的放松和身份转变让他有些不适应。
　　宋度然坐在一边茫然放空着，没过一会儿他就感觉嘈杂声越来越大，几个人往登机口看了一眼，好像是要排队了。
　　.
　　宋度然拎着包和行李箱站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自顾自拎着行李往前走，就听到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好像是在叫他。
　　等到陈蓓蓓拍他时候宋度然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叫他。
　　他回过头，就看到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妻直奔他走来，宋度然惊讶地睁大眼睛，几乎是不敢叫出口：
　　“张总？”
　　张总小跑两步赶来：
　　“哎呦哎呦，可算是赶上了，急死我了！我在路上一直祈祷飞机延误，还真灵验了！”
　　张总边说完边给宋度然介绍了身边的老婆，宋度然满脸惊愕地一边和他们握手一边往旁边挪了两步。
　　“您来找我？”
　　“可不是吗！老裴今天下午才告诉我你晚上就要飞杭州，这不，我们紧赶慢赶才赶来！这小子，数藕的，浑身全是心眼子！”
　　宋度然仍然有些不可思议：
　　“您找我……”
　　张总看了一眼老婆，张总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看到戒指的那天老张就都和我说了。说他怎么一口气把牛吹到天上去，把纪念日钻戒输给裴总，又怎么小心翼翼不敢回家。”
　　“我家离国贸那么远，那天你们送完戒指回去都快半夜两点了吧？”
　　张总：“这事儿裴尚那小子干不出来。我一想，估计是你的意思。老张在牌桌上从不欠东西，我问了那小子好几天得送个什么东西补给你，或者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这小子今天下午才松口。幸亏你这航班还有头等舱空着。”
　　宋度然没想到张总会这么郑重，还直接追到了机场，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张总夫人一看小男孩都吓着了，又毫不留情地怼了张总一把：
　　“哎呀你啰嗦什么，赶紧拿出来啊。”
　　张总赶紧“哦哦哦”了几声，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块表递给宋度然：
　　“我看你手上没块表，不算贵重。”
　　“他怕自己眼光太老气，专门叫我一起挑来的。”
　　盒子专门换成了没有LOGO的，宋度然下意识往后退，嘴里疯狂拒绝，张总却直接一步上来硬要往他怀里塞，推扯之间立马引来周围同学的目光。
　　张总赶紧压低声音：
　　“别推了小助理，再推我明天要上新闻的。”
　　张总夫人跟着笑了两声，宋度然只能任由盒子到了他的口袋里。
　　张总顺势拍了拍宋度然的身体：
　　“杭州夏天比京城热，你到了那边一定注意防暑。”
　　张总夫人：“本来想给你带些点心，怕天气干燥吃着上火。你搞舞蹈辛苦，一定注意体能和补水。”
　　“连我搞舞蹈都知道了？？”
　　宋度然睁大眼。
　　张总和夫人都没忍住笑了两声，这傻孩子。
　　京城圈子要想打听一个人，不难。更何况还是裴尚身边这么与众不同的人。
　　登机队已经到了尾端，张总夫妇不再耽误时间，如兄嫂般又嘱咐了他几句就要走。
　　宋度然感受到口袋里沉甸甸的表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稍稍蹙眉：
　　“张总，送回戒指，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裴总来说都是一件小事……”
　　“你说对了。”
　　张总忽然认真看着他：
　　“我们生意做到今天，动辄上亿的项目交易、上达天听的人情关系，来来往往的没有小事。”
　　“所以往往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才是最宝贵的。”
　　张总说完话就又走了，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出了机场，陈蓓蓓他们立马忍不住凑过来：
　　“我靠然哥，那是谁啊？”
　　“看气质打扮好像大总裁啊。”
　　“对啊然哥，和你那么亲，你哥？”
　　“哥什么哥，那个岁数应该算叔了吧？然哥你叔感情真好啊，人到中年了还这么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宋度然直到检完票走上廊桥时候才算是缓过神。
　　所以裴尚知道他今天要走？
　　还故意今天告诉张总，这算是让张总替他来送自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声，宋度然打开一看，很简单的四个字：
　　[背包沉吗？]
　　“……”
　　行李舱刚刚关上，宋度然赶忙站起来重新把背包拿下来。
　　一打开宋度然就发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在包里的东西。
　　那本日历。
　　他熟练地翻开8月那页，今天的日期框格里，那个被宋度然划掉的“离开”、“离职”下，他用简笔画画的那个背着包要走的小人。
　　身边赫然多了一个线条不够流畅碳素笔墨小人。
　　与他脚踏同路。
　　与他并肩而立。


第54章 
　　宋度然怔怔地看着那个小人, 夜幕的微光从飞机圆窗里透过，晦暗地映在日历泛白的纸张上。
　　两个背对着他的小人站在纸上，前面好像延伸出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画得真蹩脚。
　　从他画完日历到带着包走, 裴尚是什么时候有空偷偷画下来的？
　　一边开董事会，一边趁机歪歪扭扭给他画简笔小人？
　　宋度然不自觉蹙着眉失笑了一声, 心里却微微有些泛酸。
　　他正拿着日历失神，坐在他旁边的徐弋大大咧咧到：
　　“然哥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徐弋四肢发达地像个体育生，宋度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中的日历合上：
　　“没看什么, 日历。”
　　“日历？你还带了纸质日历？？”
　　徐弋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有人带着这么大一本纸质日历出门的。
　　宋度然被他呆头呆脑的夸张表情和语气逗得也觉得想笑, 嘴角扬了扬：
　　“看日子不行啊？”
　　“你这不是看日子，你这简直是算日子啊然哥。”
　　“然哥，你这么舍不得北京, 北京有sei啊？？”
　　他动静大地周围几个学生也探过头看，宋度然无奈笑了笑，站起来拿起包，当着众人的面把这本日历工工整整地塞回包里。
　　塞好之后宋度然坐回窗边的位置, 过道里还是陆陆续续登机的乘客, 他身体□□靠在窗舱上，拿出手机给裴尚回消息：
　　[会议顺利吗？]
　　裴尚很快给他回了一张图片过来。
　　图片里几个人在古朴典雅的茶室里喝茶。
　　怎么像是查岗报备……
　　宋度然：[没去喝酒吗？]
　　谈生意大半夜地二场在茶室, 还挺少见。
　　裴尚：[我不喝酒。]
　　宋度然心里紧张了一下, 快速打字：
　　[又胃疼了？]
　　裴尚：[没有。]
　　[前助理不让喝。]
　　“……”
　　宋度然看着屏幕，低骂了一句幼稚。
　　明明就知道他要走, 明明看出来他一次一次想去找他说这事儿。
　　就故意装着。
　　宋度然心里没由来地烦闷，恰逢舱门关闭，直接把手机按了揣回裤兜里。
　　放手机的时候又摸到了口袋里那块表，宋度然又拿出手机给裴尚发消息：
　　[你知道张总给我送的是什么吧？]
　　[不知道。]
　　[不知道？？]
　　宋度然惊讶地给他重复了一遍过去, 生意场上的关系，再近也没有简单的。宋度然再天真，也不会真的认为张总给他补这份礼物仅仅是因为输了牌以及送回戒指这么简单。
　　生意场上的出手理由，哪怕再小再远，经过了裴尚，那就是带了一份人情。
　　更何况那块表价值不菲。
　　[不知道你就让人送？不怕我还不起这大人情？]
　　[很大吗？惊讶/]
　　“……”
　　裴尚以前发消息鲜少有表情。
　　哪怕知道裴尚应该又有什么骚话等着他，宋度然还是抱着赌一把的态度诚实回复：
　　[很大。]
　　[哥能还得上吗？]
　　[……能。]
　　[哥的就是你的。]
　　妈的。
　　空姐走过来提醒调整飞行模式，宋度然看着屏幕上最后一句话，顺手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把手机收回裤兜的时候眉头是蹙着的，嘴角却是忍不住往的上扬。
　　-
　　飞机到杭州的时候已经过了0点，难为对面省团这么晚还有接待，再三给众人解释了一下安排这么晚航班的原因，众人在机场合了个影之后就直接被大巴车送到了酒店。
　　宋度然这还是穿书以后第一次离开京城去一座新的城市，尽管已经半夜宋度然还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新城市。
　　和他记忆里上个世界的杭州没什么区别，已经城市设定好像和京城一样，既有真实的标志性城市建筑，又多了很多小说化的更改，街上颇有一种两个立体空间碰撞融合的奇妙感。
　　这回的汇演暂定两个周末两场，平时工作日期间又给他们安排了机场剧团观摩演出。时间填得不算满，但唯一愁人的就是这回的演出是封闭式的，除了去剧院其余时间都得待在酒店，出去玩都得打报告。
　　接待方安排的酒店都是标准间宽双床，陈蓓蓓和罗盛一早要到了房卡，宋度然还在犹豫，刚刚飞机上邻座的徐弋直接和他说用下身份证，没过三秒就给两人开好了一间房，完了才问宋度然行吗。
　　宋度然懒得和这个钢铁直男计较，和陈蓓蓓她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和徐弋开房去了。
　　宋度然让徐弋先洗，等到自己洗完穿好睡衣出来，对方已经躺成个大字在床上打鼾了。
　　宋度然把头发吹干，刚刚飞机一到裴尚就发来了消息，宋度然不想耽误他明天上班，报过平安之后两个人就结束了对话。
　　剧组只彩排了一天，周六日就直接连着开演。舟车劳顿加上天气炎热，大家都在尽最大努力让状态赶紧提起来。
　　三天连轴转的彩排加演出，直到最后一场时候每个人才敢重重松了口气。
　　他们这几天别说出门，连手机都没什么时间刷。
　　等到周日演出结束大家一个个谢幕的时候，轮到宋度然跑上前的时候场上忽然响起了一大片热烈的掌声和呐喊，足以让整个剧组人都惊讶的程度。
　　宋度然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演出结束一个拿着自拍杆、挂着媒体工作牌博主冲到他面前，告诉他他“火了”之后，宋度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剧院演出的影响力比学校大的多，再加上是面向社会人士，宋度然从第一场演的时候就被拍到网上迅速走红了。
　　宋度然有些懵地看着博主的屏幕，公屏上哗哗哗飘过一句一句：
　　“啊啊啊崽崽！！崽崽真的是你！”
　　“啊啊啊啊老公！秋天的第一个老公！！”
　　“你就是我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
　　“谁懂啊他的每一步都跳在我心巴上了！！！”
　　宋度然出现在屏幕里时候，他和直播间观众显然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直播间观众先反应过来，弹幕立马快到宋度然完全看不清了。
　　“来来来，传说中的白马少年，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宋度然还没缓过神来，看着自拍杆里的自己，条件反射一样，伸出双手乖乖地冲镜头晃了晃：
　　“嗨，大家好~”
　　他做了发型带着古风发冠，鬓角处还有细细的汗珠，刚跳过舞还有些气喘吁吁，慕然面对镜头的微微脸红，再加上这个呆萌的动作，形成了强烈反差。
　　“啊啊啊啊我靠崽崽也太乖了吧！！”
　　“啊啊啊啊原地变妈粉谁懂啊。”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资料！”
　　“有没有好心人说说他是谁啊球球了球球了我真的球球了。”
　　宋度然眼见弹幕又飞起来了，赶紧趁博主低头看弹幕的时候溜走了。
　　又有很多举着自拍杆的媒体奔着他蜂拥而来，陈蓓蓓她们眼尖，一看这架势赶紧冲到宋度然身边招呼工作人员管理秩序，才勉强把宋度然护送走。
　　陈蓓蓓张开双臂老鹰护鸡仔一样冲到最前面，嘴上说着什么“白马少年”不接受采访，结果直接被镜头怼在脸上：
　　“不采他采你也行啊火烧云姐姐！”
　　陈蓓蓓：“…………”
　　宋度然一行人回到酒店，直到和徐弋进到房间里才松了口气。
　　徐弋一脸惊魂未定中又带着点兴奋：
　　“我靠，然哥，这也太吓人了。你看到咱们回来时候酒店门口好像有蹲点的粉丝了吧？会不会都是来看你的啊？”
　　“原来火是这种感觉吗？”
　　宋度然也摇摇头，他洗过澡换上睡衣之后才打开手机，一打开微信就发现金浩和白毅的群里已经很多条@他的消息，还带着好几个视频软件里下载下来的视频。
　　无非就是一句话：然哥，你火了，你是真火了。
　　宋度然快速滑完群里的消息，赶紧打开那个软件视频，搜索了他们在杭州的这出交流演出的剧目，几个先出来的视频已经达到了几百万赞，宋度然点开一看，基本都是剧目里自己最经典的一幕回眸。
　　那个回眸的动作本来就深邃又遗憾，配上古风音乐和什么“一眼万年”文案，在竖屏短视频时代瞬间爆火。
　　十个视频里有八个都是他，宋度然继续往后刷，竟然还刷到了他当时转专业时候那个视频。
　　视频刚好是他最后一个起跳失败，狠狠跪在地上，又以极快的应变能力原地转为一个挽弓射月的动作。这个动作比“一眼万年”下面的评论还要夸张，各种啊啊啊和“易碎感”就算了，甚至已经编出了他重伤忍痛上场的小作文。
　　宋度然看得有些心惊肉跳，他退出这个视频，又翻到刚刚看的第三个视频。刚刚看的时候这个视频还只有100多万赞，宋度然再点进来时候，竟然已经又多了十万……
　　这个速度……
　　眼见视频下的评论和点赞几乎还在成倍增长，宋度然心里生出一种预感，他赶紧退出视频软件打开微博热搜。
　　果然，在左侧一栏靠后的位置上，在一众各类明星和社会大新闻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词条：
　　#白马少年瓜


第55章 
　　宋度然看着那个刺眼的词条, 和屏幕近在咫尺的手指距离却停下了。
　　他捻了捻指尖，心跳传来几下砰砰的失重感。
　　他背对着徐弋，任凭他在自己身后走来走去。
　　宋度然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打开校园论坛那天看到有关他的帖子时候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心情。
　　学校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放眼整个社会圈子。
　　会是什么瓜呢？
　　会说他什么呢？
　　没等宋度然点开那个热搜, 手机里直接进来苏余的电话。
　　宋度然走到酒店阳台上接起电话，阳台上潮热感扑面而来，电话那边苏余的声音很着急，开口就问：
　　“阿然, 你看到热搜了吗？白马少年？”
　　宋度然苦笑了一声, 苏余才是这本古早虐恋霸总文里日后熠熠生光的大明星，没想到自己却先上热搜了。
　　“看到了。”
　　“你先别急。我刚刚已经发了一个澄清帖，关于讨论到你和我的关系和过去的那些事儿都尽量解释了。还有一些图片我也尽量附上了。就是我的号粉丝很少, 可能被看到还需要一段时间。”
　　“……”
　　宋度然感觉喉头有些发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余……”
　　“谢谢。”
　　宋度然的语气严肃又认真。
　　“这有什么的。宴会上那次你不仅救了我还得罪了陈二。大事儿我没能力帮忙，动动手的事儿总敢吧。”
　　“……”
　　“可是，这事儿对你来说不一样。我毕竟……伤害过你。”
　　让苏余亲口和所有人推翻他曾经受过的伤害, 绝不是动动手那么简单。
　　苏余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
　　“哎阿然, 别说这些了。论起伤害我，我和万承两个人不也伤来伤去, 可到现在唯一爱的还不是彼此。”
　　宋度然：“……”
　　“行。”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深究苏余的感情动机了, 又说了几句谢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宋度然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点开热搜, 手机里又进来一个京城属地的ip号码。
　　宋度然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接起来，没着急说话。
　　“喂，宋度然, 宋度然你在听吗？”
　　“俞老师？”
　　宋度然有点意外。
　　“是我。微博热搜你看了吗？”
　　“看到标题了，还没点进去。”
　　“别看了别看了。这帮网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一没签公司二没直播立人设当网红三没出道，丫有什么可扒的啊。”
　　俞老师生气的时候京腔特别浓。
　　“正常的，俞老师。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哎呀你别操心，怎么还让你安慰我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别贸然注册号亲自下场啊，你没有公关经验，有时候说的话反而被断章取义做文章。这事儿我已经上报系里了，咱们学校这种事儿不少，原则都是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的学生，你千万别着急。”
　　宋度然有些哑然，他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声线绷得有些古怪：
　　“俞老师，热搜您点进去看了吗？”
　　“看了啊。那不都是假的吗？”
　　宋度然：“……”
　　“就算有点儿真的也被夸张了吗？你没偷没抢没犯法，功是一点点练起来的，舞是一步步跳的，有什么谣言能攻击你？人生在世谁丫还没点儿小错了？”
　　俞教授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被这番话展现的淋漓尽致，宋度然又一次体会到了被护犊子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儿，由衷地从胸腔里提了口气：
　　“俞老师，我知道了。您什么时候来杭州？”
　　“下周四左右吧。本来打算早点儿，等先把你这事儿处理完再过去。”
　　宋度然又嗯嗯了几乎，俞老师一个劲儿的安慰他，完了之后还让他把手机给徐弋听。俞教授先是旁敲侧击了一会儿，结果徐弋没看热搜也压根听不懂，最后俞教授只能打直球，像是生怕把宋度然这个好苗子给弄坏了。
　　徐弋挂了电话，挠着头有些苦闷地走到宋度然面前把手机递给他。
　　“怎么了？”
　　宋度然问。
　　“俞教授让我给你当仆人。”
　　宋度然：“…………”
　　“别闹，好好说。”
　　“我没闹啊。让我保护你安全，照顾你身体，注意你心情。总结一下不就是仆人。”
　　“……”
　　“等等”
　　徐弋忽然两眼一亮：
　　“俞教授是不是有意让我当你的经纪人啊？从现在就开始培养我？”
　　宋度然：“好了没事儿了去玩吧。”
　　宋度然支走徐弋，缓了缓，平静地伸手点开那条热搜。
　　话题下竟然没什么内容。
　　？
　　最高赞的几条虽然带着话题，但点进去清一色的都是“白马少年有什么瓜？”“被热搜骗进来的瓜在哪儿？”“yxh都去414好吗？一出现生面孔就开始扒瓜，见不得别人好的口口玩意儿。”“散了吧家人们，艺大踏踏实实跳舞的帅哥罢了”
　　宋度然又往下翻了几条，凡是带着这个话题的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愣是一条所谓的爆料的瓜都没看到。
　　是苏余的澄清有效果了？还是艺大的动作这么快？
　　他又把排序切换了几下，这才刷到几条原始微博，有一条是一张匿名投稿截图：
　　[白马少年已婚。对方男的，京城总裁。]
　　宋度然手指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翻评论：
　　“so？”
　　“so？”
　　“so？”
　　评论区很快就盖起了“这也叫瓜？”和“so”的高楼。的确，宋度然是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又是以这样舞团参演人的方式，别说已婚，二婚三婚也没什么问题。
　　除了这些评论之外，还有一小部分评论表示心碎，更少的一部分好奇白马少年的老公是什么人。
　　不过瓜吃到这儿一般就停了。
　　偌大的四九城，一块儿砖掉下来都能砸到三个总裁五个高管。
　　不是圈里人，对方要是帅那还尚且能磕一磕，要是丑那就尊重祝福帅哥自己的选择。
　　宋度然又翻了十来分钟，除了已婚之外没再有实质性的瓜了。
　　宋度然退出微博再进，这个词条已经从热搜上消失了。
　　肯定已经被清理过了。
　　艺大肯定是有联系过的，现在被放出来的消息是宋度然已婚，这个节骨眼上，搞不好陆进也得挤出来点儿钱往下压热搜。
　　他从前干得很多坏事儿大多数和苏余有关，再加上苏余也是艺大学生，真推到风口浪尖上可能苏万承也会坐不住出出力。
　　至于裴尚……
　　宋度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条热搜的时候，心里一瞬间的慌乱是来自于害怕裴尚知道的。
　　哪怕知道他从前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宋度然脑子里还是抑制不住去想裴尚蹙着眉看热搜的样。
　　宋度然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着裴尚没有发来消息的对话框，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应该不会有空刷这些软件。
　　-
　　接下来几天就是周中例休了，除了去观摩几场内部剧目之外其他时间都得待在酒店。
　　说是全封闭，其实还是会有人偷偷溜出去玩或者见见朋友。宋度然本来也没什么想出去玩的，现在人一火，直接断了念想。
　　微博的热搜是再没上过，小视频软件的视频却热度不降、层出不穷。
　　宋度然跳舞时候表情管理最优越的是眼神，俗称眼睛里有戏、有韵。他为数不多的几个舞蹈、排练视频，被分割成一个个十秒、二十秒的配乐小视频，配合被放大的眼神，能在最短时间深入人心。
　　还有他赛马那个视频，也不知道被谁传到了网上，算是彻底坐实了“白马少年”的称呼。
　　徐弋不知道接了俞教授什么要求，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宋度然。
　　不知道是自己憋了，还是看宋度然憋得厉害，徐弋一个人跑出去一会儿，回来之后喜滋滋地看着宋度然：
　　“然哥，打羽毛球去吗？”
　　宋度然正懒懒地靠在床上画日历，看了徐弋一眼：
　　“在酒店走廊里练接发球吗？”
　　“哎呀不是然哥，我认真的！我刚刚出去打听了，这个酒店除了他们剧组还有几个其他城市来访的剧组，更下面几层是一个运动队，几方都是封闭的，门口保安也不允许访客进。酒店里有羽毛球场地，直接去就行。”
　　宋度然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下，看着徐弋一脸期待的样儿：
　　“你水平怎么样？”
　　“我靠，开玩笑，哥们儿以前想走体育的。”
　　宋度然下床换了件儿衣服，白色衬衫棕色短裤运动鞋白色运动袜，尽显男大青春气息。徐弋赶紧摇摇头：
　　“然哥然哥，穿丑点儿，你现在火了。”
　　宋度然刚想说什么，徐弋又挠了挠头自己接话：
　　“算了，你穿什么都不丑。”
　　两人到了场地，酒店里的空间不大，前后左右四张网。刚好有一对儿下网，宋度然和徐弋借了装备就开始热身。
　　宋度然四肢上辈子也算发达，上辈子也基本什么运动都接触过，羽毛球小时候专业学过一段儿时间，之后都是当做兴趣爱好。
　　徐弋本以为自己算半个体育生，热身之后抽了几拍子，发现水平刚刚能和宋度然打个平手。
　　徐弋来了劲儿，一边隔着网喊“我可不让着你了”，一边更加大力的扣杀。
　　打了一会儿两人在门口看到又有两个组里的同学来玩，点头示意打招呼。
　　宋度然和徐弋继续打，没过一会儿刚刚去了对面场地的同学好像和旁边的球友起了点儿摩擦，场面小小躁动了一下，徐弋放下拍子支棱起脑袋看，宋度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徐弋的性格好打抱不平，看了一会儿宋度然皱皱眉，朝他歪了歪头：
　　“过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动步子，徐弋冷静了一下，赶紧隔着网道：
　　“不行不行，然哥你现在不适合惹事，先观察观察，他们解决不了再说。”
　　宋度然也没坚持，继续打球。徐弋这一观察就容易分心，一个球打得太歪，宋度然尽力跑过去接起来也接歪了，直接打到了隔壁场地的对面。
　　对面也是个男生，带了个白色的运动发带和腕带，看到球飞过去直接挥了一拍帮宋度然打了回来。
　　宋度然举手示意谢谢。
　　听到后面有声音，他自己回了个头，又直接打到徐弋没接到球，这回对面那个男生直接捡起球跑过来扔给了宋度然。
　　宋度然有点不好意思，拿到球说：
　　“谢了啊哥们儿。”
　　男生朝对面扬了扬头：
　　“你们朋友？”
　　“嗯。”
　　“你等一下。”
　　男生说完就跑了过去，不知道和对面另一拨人说了几句什么，双方不再冲突，那两个人直接走了。
　　他又跑回来，宋度然有点惊讶：
　　“你朋友？”
　　“我队员。刚刚没看到，不好意思啊。”
　　宋度然被他的礼貌客气搞得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男生笑了笑：
　　“我了解他们的性格，爱惹事儿。”
　　他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是上海哪个学校校队的来集训，叫杨朗，问宋度然，宋度然犹豫了一下，杨朗直接摆了摆手：
　　“你不用说名字。我知道你们是演出组的。大明星告诉我名字我有压力。”
　　宋度然被他幽默逗得乐了一下，徐弋一听人家是专业的，非得切磋一下，杨朗也不推辞，双方换伴儿打了一会儿，徐弋终于被打得甘拜下风，满场捡球十分狼狈。
　　杨朗趁徐弋吐着舌头喘气时候指导了一下宋度然动作，问他是不是球类运动学多了，有些要领姿势有点弄混了。
　　宋度然想了一下还真是，杨朗站在他旁边，纠正了几个动作，宋度然按照他纠正后的再挥拍，吊球质量立马提升了很多。
　　徐弋一边啧啧一边说专业的水平就是不一样，四个人越说越来劲，最后干脆两两组合打成了男双。为了平衡实力，杨朗和宋度然站到了一边。
　　宋度然负责前场，杨朗在后方扣杀，没一会儿打下来四个人几乎都湿透了。
　　“可以的啊你们几个体能。”
　　徐弋先是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实在打不动了摆摆手，拿出手机和杨朗他们加了个微信。
　　几个人都在顺手交换微信，拒绝反而显得惹眼，宋度然就也加了。杨朗看着他茉莉花的头像，也是愣神地笑了一下。
　　“明晚继续约球，还是这个点儿。等你们封闭结束了我们送你们几张比赛的票。”
　　“别别别杨哥，你太客气了。我们可没票还你啊。”
　　杨朗爽快地笑了两声，他是那种典型的黑皮阳光体育生：
　　“不用还。等以后你们出名了我指着电视吹牛逼说我和这个明星打过球就行。”
　　杨朗说完就拿着矿泉水大大咧咧走了，宋度然和徐弋歇好了也往楼上走。
　　上电梯时候徐弋忽然凑过来，一脸神秘地问：
　　“然哥，我实在憋不住了，我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已婚了啊？”
　　宋度然愣神了一下，回头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徐弋抓了抓脑袋：
　　“你长得帅，跳舞好，性格又好。你以前在你们系的事儿我不知道，但是我就觉得你这样的人，真的天生招人喜欢。有时候觉得能和你当同学都挺快乐的。所以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英年早婚了。”
　　宋度然看着徐弋真情实感地剖白，先一步迈出电梯，轻嗤了一声：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性格好的？”
　　“陈蓓蓓生病那次啊。让你穿女装你立马就穿了，一点儿都不含糊。还有庆功宴在会所……”
　　“在会所怎么了？”
　　宋度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弋的话头。
　　徐弋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默默捂住嘴：
　　“没事没事。这个不能说然哥，真的不能。”
　　关于李慕的事儿宋度然不想再多过问，眼睛徐弋还是好奇地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刷卡开门之后宋度然把房门一关：
　　“嗯。”
　　就一个“嗯”。
　　具体是“嗯”什么，“嗯”哪句话，就靠徐弋自己揣摩了。
　　宋度然把东西放了拿起手机，是一条裴尚的消息。
　　他们上次聊天还停留在周日他上热搜那个晚上。
　　他忐忑地和裴尚找了话题，对方回得好像有点敷衍。
　　裴总可能在忙了。
　　宋度然没自讨没趣，也没再主动聊天。这两天都是每晚回来裴尚问问他今天干什么了，宋度然的回答也简单地离谱，酒店躺着、看演出。
　　极简，但也是事实。
　　他每天也只能做这些。
　　宋度然看着裴尚那条在干嘛，心想今天终于有点儿不一样的话了。
　　[刚打完球。]
　　[酒店里？]
　　[嗯。]
　　[什么球？提前热身了吗？]
　　宋度然听出来裴尚是在担心他没热身拉伤肌肉，心里软了点儿：
　　[嗯。有人指导，纠正了一些错误，还不错。]
　　[室友？]
　　[不是。球场遇到的专业运动员。]
　　[酒店、球场、专业运动员？]
　　裴尚重复了几个关键词。
　　宋度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意思：
　　[很难想象？]
　　裴尚：[男的？]
　　宋度然本来在对话框里打下“包的啊”三个字，想了想隔着这么远，还是别逗他了，正儿八经打字道：
　　“上海某个学校的专业运动员，隔壁场地的，纠正了我们动作。这几天酒店封闭也只能去打球了，还挺有趣。”
　　宋度然回复完之后手机就直接没电黑屏了，话题正好可以结束，他把手机扔在一旁，椅子上歇缓了一会儿，等到徐弋从浴室出来之后才把手机充上电，自己进去洗澡了。
　　裴尚坐在办公桌前，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方，看着“酒店、羽毛球、有趣”几个词，眯了眯眼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儿。
　　宋度然洗完澡出来才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把灯关了之后就准备睡觉。
　　他躺下没一会儿，本以为已经睡着的徐弋忽然在黑暗中幽幽道：
　　“然哥，要不我明天白天偷跑出去一趟吧。”
　　“去干什么？”
　　“买个好拍子打球啊。酒店的拍子不好用。”
　　宋度然：“你明天还去？”
　　徐弋一骨碌从床上支棱起来：
　　“然哥，你不去了？刚不是都约好了吗？我看杨朗那么热情，一直在给你指导动作。”
　　徐弋做事儿认真，宋度然也不想扫他的兴，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吧。
　　徐弋这才放心地重新躺好。
　　“这破交流表演，真坑人，好想我对象啊。”
　　“你有对象？”
　　宋度然看徐弋平时大大咧咧，还真没关注过他的感情状况。
　　“当然啊！你不知道？声乐系的。”
　　徐弋说完打开手机找到女朋友照片递给宋度然：
　　“漂亮不？”
　　全黑的环境里蓦然被徐弋的手机屏幕晃了眼，下意识眯了眯：
　　“很漂亮。”
　　徐弋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语气里满是骄傲：
　　“那是。她这次本来还想来杭州找我，但我觉得天太热咱又一直封闭，我心疼她不然她来，她还误会了，哄了半天才哄好。”
　　徐弋嘴上是不满的态度，语气里变着法地甜。
　　宋度然听出来两人关系很好，像是被这种恋爱的氛围感染了，在黑暗里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然哥，你想你……对象吗？”
　　徐弋没确定宋度然的另一半是男是女，到底是否已婚，只能用这个代称。
　　宋度然沉默了。
　　徐弋又来了劲儿，躺在床上语气贱贱地：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啊然哥？这有什么的，这么久不见，思念一下很正常啊。”
　　宋度然还是没说话。
　　徐弋说到“这么久”时候，宋度然认真地在心里数了下天数。
　　其实也没几天。
　　以前很久没见过的日子也不少，可能是这次刚刚密切接触过，再加上封闭在异地，日子才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到每天发生一点儿什么可能和裴尚有关的事儿，宋度然脑子里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宋度然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然哥，你对象是……”
　　“我喜欢男的。”
　　“哦哦哦，那你老公在北京吧？难怪你天天看着日历度日如年。”
　　徐弋串清了前因后果，一副恍然大悟地语气看着宋度然。
　　酒店窗帘密闭性太好，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宋度然的表情，就见宋度然翻了个身平躺着面向天花板，好像是把胳膊搭在眼睛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他没打算来找你……”
　　徐弋后知后觉宋度然的语气不好，赶紧及时闭嘴没再说了。
　　第二天下午徐弋果然趁机溜了出去，宋度然下午观摩了演出，晚上去酒店大堂吃了个自助餐，回来好一会儿徐弋才大汗淋漓回来，肩上背着一副不错地拍子。
　　他看了眼时间，用5分钟冲了个澡，立马拿了一支拍子跃跃欲试：
　　“然哥，我先去球场等你试试拍子，你8点准时下去啊。”
　　宋度然嗯了一声，刚刚洗了会儿衣服，就听到手机不停地震动。
　　打开一看，徐弋的一串消息：
　　[我靠，然哥，酒店说球场今晚被人包了！！]
　　[太不讲理了，以为自己多有钱是吧？]
　　[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这是公共场合！你先别下来了，我去找他们理论。今天打不上这球我都对不起我的拍子！]
　　宋度然看着徐弋愤怒的微信小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顺手拿起徐弋新买的球拍下楼。
　　到达运动健身层之后一眼没看到徐弋，宋度然给他发了条“我先去趟卫生间”的消息就先进去了，一出来就看到杨朗也正夹着个拍子在那儿洗手。
　　两个人见到对方都有点惊喜，杨朗先开口：
　　“徐同学和你说了吗？”
　　宋度然点点头：
　　“他也告诉你了？”
　　杨朗笑了一声：
　　“他说买了新拍子，激动了半天，结果发现球场被包了。我刚刚回房取了证件，但愿能和酒店沟通一下吧。”杨朗说着看了一眼宋度然：
　　“毕竟是约好和你打球的。”
　　“不用了。”
　　厕所里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没等宋度然缓过神，说话的人懒散地迈着步子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他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色T恤运动裤，背上背着一副球拍，走到水池边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一边从镜子里看着杨朗：
　　“球场是我包的，还有空位，想打就进。”
　　杨朗看着这个穿着运动服都掩盖不住精英味儿的宽肩窄腰长腿男人，目光在镜子里显得格外深邃，他有些不明所以，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礼貌道：
　　“谢、谢谢？”
　　裴尚洗完，抽了张纸出来擦手，斜着眼睛看了一样杨朗：
　　“客气。”
　　说完把纸一扔，径直走到宋度然身边，直接伸出胳膊环搭在宋度然脖子上。
　　冷水冲过的手指有些泛红，裴尚身上冷冽的木质香调传来，他稍稍低头，凑到宋度然耳边，声音不高不低：
　　“帅哥，一起打球吗？”


第56章 
　　裴尚以前从来没在他面前穿过运动服, 宽肩窄腰还有薄肌的身材穿上布料薄薄的贴身T恤，吊儿郎当地忽然从厕所出现在宋度然面前，还直接勾住他的脖子。
　　宋度然的愣怔程度不比杨朗轻。
　　一瞬间的大脑宕机过后宋度然脸色微微泛红, 他稍稍抬起脑袋看着裴尚，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神色极其复杂。
　　【你好骚啊。】
　　单纯阳光大男孩杨朗手里拿着拍子, 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突兀的男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不、哥、哥……”
　　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把宋度然当成什么了，只能听出来这人口音里稍稍带点儿京腔。
　　他们京爷这样玩儿啊？？
　　“哥们儿你刚才说让我一起……”
　　裴尚搂着宋度然的脖子不撒手，上下打量了一遍杨朗：
　　“你来当教练。”
　　杨朗：？？？
　　裴尚说着就搂着宋度然的脖子往出走, 宋度然本来看到他之前就有点莫名其妙的闷烦, 裴尚的骤然出现没给他大脑思考的时间，只是下意识想耸肩，往下甩他的胳膊, 哪知道裴尚来劲儿搂得更紧。
　　两人就这个搡带着走出厕所，迎面遇上收到微信来厕所找他的徐弋。
　　球场附近的卫生间本来就在最偏僻的拐角，徐弋迎面遇上两个搂在一起的黑T恤，他呆在原地, 看看宋度然, 又看看裴尚，见鬼了一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伸出右手撑着墙。
　　“三缺一, 你也来吧。”
　　裴尚大方地分享球场使用权。
　　然后就硬生生搂着宋度然从面前走了。
　　身后的杨朗还一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的表情，急火火地要跟上, 徐弋忽然一把伸出手钳住他的胳膊：
　　“别跟这么紧了。”
　　杨朗：“这个人刚刚从厕所出来直接搂了你同学……”
　　“他们认识。”
　　“什么？他们……”杨朗看着宋度然的背影，非常想从徐弋那儿得到答案。
　　徐弋靠在墙边大脑低速运转。
　　宋度然已婚，老公是男的。
　　李慕喜欢裴总，之前还还想让宋度然帮忙牵线, 被裴总当众戳穿了，裴总还让他别为难小朋友。
　　现在裴总忽然在这里搂着宋度然……
　　徐弋感觉自己在做一道益智数学题，各种条件都摆在他面前，就差一个关键点。
　　已知x+0等于y，x又不等于y，那那个0到底是什么？
　　0到底是谁……
　　杨朗看着一副受了内伤的徐弋，也顾不上追前面俩人了，扶着徐弋缓缓走进球场。
　　球场还真的就他们四个人。
　　裴尚自带了球包，两只牌子往出一拿徐弋和杨朗的眼睛都直了。
　　卧槽。
　　别说电视上了。这拍子以前只在那种营销号里看到过，还有那筒感觉泛着金光的羽毛球。
　　裴尚给了宋度然一只球拍，把球往旁边一放儿，朝徐弋扬了扬下巴：
　　“自取。”
　　宋度然感觉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在杭州的酒店里和穿着运动衣的裴尚打羽毛球这件事儿，对面的球就已经飞过来了。
　　宋度然把球挑回去，裴尚倒好像没想那么多，认真地盯着球给宋度然扣回来。
　　宋度然也不客气了，直接跳起来往回杀球。
　　裴尚手臂肌肉发达，打起球来力量感十足，宋度然跳跃灵活，跑得高跳得快，哪怕是打球每次起跳身姿也很优美轻巧。
　　别人都是越打越体力不支力气小了，他俩却越打速度越快，两人越打劲儿越大。好像憋着一点儿闷气，被外人看着，彼此之间也不好说，就全撒在着高穹顶下来来回回的那颗小羽毛球上了。
　　大概打了一个多小时，宋度然T恤已经湿透了，裴尚摆摆手示意停战。
　　他拿了两瓶水，拧开一瓶递到宋度然手边，宋度然说了声谢了，有些别扭的接过水。
　　一周以前还是他恭敬地给裴尚倒茶呢。
　　宋度然仰头喝水，杨朗和徐弋也走了过来。
　　宋度然见杨朗好像有话要和自己说，加快了点儿喝水速度：
　　“怎么了？”
　　杨朗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尚，目光又回到宋度然身上，明朗地笑了笑：
　　“动作比昨天改进了很多。你应该有基础，多注意不要动作变形就好了。”
　　裴尚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用身体稍稍隔绝了两人的视线，声音发冷地问杨朗：
　　“你是专业的？”
　　宋度然扭头看裴尚，他身上没自己湿的厉害，但是胸口也浸湿了汗渍，黑色T恤紧紧贴在了身上。
　　杨朗笑了一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裴尚点点头，没等他再说，直接又拿起自己的拍子：
　　“打会儿。”
　　杨朗：“……”
　　徐弋气儿还没喘匀，吃惊地看着裴尚：
　　“然哥，裴总体力真好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徐弋惊了一下，嘿嘿笑了一声：
　　“裴总嘛，艺大谁不知道。”
　　徐弋和宋度然歇够了也上场，他俩打着打着目光都好奇往旁边看看，宋度然发现哪怕杨朗是专业的，裴尚也几乎没落下风。
　　这可能就是先天霸总设置的BUG。
　　【哪方面都很行。】
　　宋度然发现裴尚猛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四个人单打够了徐弋提议了一局双打。
　　宋度然其实有点儿累，过两天还要演出，但是裴尚也没停，就这么走到他旁边两两组队。
　　没打几球宋度然就发现了，对面杨朗一直在让着他，故意往裴尚那边杀球。徐弋就更难了，又不敢得罪裴尚，也不敢硬和宋度然打，他接回来的球都是软绵绵的。
　　至于裴尚和他更是毫无默契，经常出现同一个球一起抢接或者都没接掉了的情况。
　　四个人都发现这球打得没劲儿，宋度然主动提出来：
　　“我和徐弋换换吧。”
　　他发现问题最大的是徐弋实在不敢打裴尚。
　　“不行。”裴尚头都没回直接沉声反对。
　　宋度然愣了一下，走到裴尚面前面无表情把拍子还给他：
　　“那不打了。”
　　对面徐弋吓了一跳，赶紧撩起网来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然哥？怎么就不打了？”
　　“没什么，累了。”
　　宋度然说完就要往外走，裴尚把两只名贵的拍子塞到徐弋手里：
　　“只用了刚才一次。”
　　然后也跟着宋度然走了。
　　裴尚还戴了个鸭舌帽，一路上跟着宋度然上了电梯，等到宋度然刷房卡时候裴尚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总要跟到什么时候？”
　　“进去洗个手，阿然不会不同意吧？”
　　宋度然蹙了蹙眉，房间门口也不方便多问什么，抬手划卡让他进来。
　　裴尚进来之后还真直奔洗漱台认真洗手，等到他洗完了，徐弋才气喘吁吁敲门进来，他都不敢往房间里多走，站在玄关处虔诚地问裴尚：
　　“裴总，这幅拍子……该、该不会是送给我的意思吧？”
　　徐弋看着手里那副一支就六位数的拍子。
　　裴尚笑了一下：
　　“还能是什么意思？”
　　“卧……槽……”
　　徐弋夸张地两眼放光，直接原地结巴。
　　“你很喜欢打羽毛球？”
　　徐弋摇摇头：
　　“不止，球类运动我几乎都喜欢。”
　　裴尚从包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这是艺大附近的运动俱乐部的终身制会员卡。”
　　“你应该用得着。”
　　徐弋看着看张卡片，这个俱乐部可不是什么随便学校附近的运动中心，这儿一年的会员费要二十多万。
　　“裴总我……”
　　徐弋这回直接傻在原地，彻底都不敢接了。他干脆把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惶恐又无助地看向宋度然。
　　裴尚笑了笑，十分绅士地走过来把卡片塞到他上衣的口袋里：
　　“谢谢你这几天和阿然互相照顾。”
　　“裴总别客气我和然哥……”
　　“方便的话，今晚和我换个房？”


第57章 
　　“我开了顶层的行政套房。”
　　徐弋：“……方便是方便, 可是裴总……”
　　徐弋在裴尚绅士的注视下渐渐意识到了一点儿不对劲，赶忙转头看向宋度然。
　　果然，宋度然正双手环抱在胸前, 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徐弋一拍脑袋，一副特有眼力劲儿的样儿：
　　“不用换了裴总！要不你们去行政套房, 我自己在这儿睡！”
　　【靠。】
　　宋度然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徐弋：？
　　“懂了懂了，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徐弋也不知道懂了什么，他东西本来就少, 十分钟内全部迅速打包装箱, 要拉走，裴尚拦了一下：
　　“你自己上去，行李等会儿有人送。”
　　裴尚又走到玄关和徐弋不知道嘀咕了两句什么, 徐弋连声说了好几句“好的、好的，裴总您放心”，就关门出去了。
　　房间里骤然只剩裴尚和宋度然，好在房间的空间不小, 两张床也都是1.5x2的。
　　宋度然懒散地依靠在桌前, 刚好躲过了头顶的廊灯，整个人隐罩在阴影里。
　　“有什么要问的？”
　　裴尚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么高效。
　　宋度然两只胳膊撑在身后的桌子上, 耸了耸肩, 一时间没能开口。
　　他就这么睁睁地看着裴尚忽然从自己的酒店厕所里冒出来，蹙着眉看他和徐弋把房间换了, 直到现在裴尚真的忽然要在这个标间里住下，宋度然感觉自己的心情都被他从波澜起伏磨成无奈了。
　　“厕所偶遇也是裴总算好的？”
　　“倒是还没那么大本事。”
　　宋度然侧过脑袋呼了一口气，又扭过头看着裴尚，语气有些轻佻：
　　“一张会员俱乐部健身卡, 就换一晚标间啊？”
　　裴尚看着宋度然这幅撑着桌子明知故问损他的样儿，笑了笑，没接话。
　　宋度然：。
　　房间的气氛夹杂着微弱的暧昧感，但更多的是尴尬和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尴尬的是两个人即将在一个房间睡一夜，尴尬的是两人还不是情侣的关系，更尴尬的是裴绅士丝毫没有半点逾越要睡他的意思。
　　前两天的消息挑着回复，又不打招呼地莫名其妙出现。
　　宋度然觉得裴尚这次来好像也是有情绪的。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情绪。】
　　宋度然懒得再多想，拿起毛巾睡衣先进浴室了。
　　等他洗完之后裴尚的黑色小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来了，他把大灯关了，只留下两盏床头灯，赤裸着上身，浑身只剩一条运动短裤，吓了宋度然一跳。
　　隐绰的灯光勾勒在裴尚宽阔背肌上，白皙的皮肤泛着点儿健康好看的小麦色，薄薄的胸肌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宋度然把人看了个干净，又惊讶又尴尬，赶紧假装转身咳嗽一边往里走。
　　酒店连通卫生间和卧室的走廊很窄，宋度然反方向转身，用后背从裴尚面前走过，两个大男人的身体再怎么小心也挤，更何况裴尚压根没有让让的意思。
　　宋度然感觉自己的后背就要不小心蹭到裴尚的皮肤，却被裴尚一只手从后背推住：
　　“汗，脏。”
　　“……”
　　宋度然头也没回加快脚步走了。
　　“明天有什么活动？”
　　裴尚看了一眼时间问。
　　宋度然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23点多了。
　　“下午去剧场一彩。”
　　“嗯，早点睡保持体力。”
　　裴尚说完就把大灯关了，只留下宋度然床头的小灯，自己进浴室了。
　　“……”
　　宋度然干脆把自己的床头也直接关了。
　　他躺在床上，夜晚的酒店极其安静，只能听到浴室哗哗哗的水声。
　　宋度然闭上眼，刚刚朦胧暗影中裴尚穿着运动裤光着上身的样儿就在他脑海里，水声哗哗地好像流在他心上，弄得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我就和裴狗一起睡标间了？】
　　【他不是有洁癖么？徐弋的床都没收拾。】
　　【他到底来干嘛的？】
　　【我每天和他一起工作10个小时，哪儿来时间锻炼成那样身材的？】
　　宋度然把手伸进自己的睡衣里按了按，跳舞需要强大的核心，他的腹肌倒是没问题，胸肌就差远了。
　　宋度然把手又往上伸按了按，浴室门忽然响动了一下，宋度然下意识迅速把手抽出来，耳根子热了一下，直接转身背对着那边侧躺着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度然感觉自己已经有过睡意，甚至已经朦朦胧胧睡着过了，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徐弋你还不睡么？”
　　徐弋没说话。
　　宋度然猛地一激灵，下一秒，他床头的灯忽然被关了。
　　没等宋度然再反应，裴尚整个人直接不容分说霸占了他半张床。
　　宋度然下意识往旁边一让：
　　“你上我床干什么？”
　　黑暗里他这句带着质问的疑问格外清晰。
　　“我有洁癖。”
　　裴尚声音也干脆冷利。
　　“……”
　　酒店标间的床就算再宽也比不上大床，宋度然被裴尚一挤，只能往靠里的墙边缩了缩，裴尚也没客气，整个人直接平躺在床上占了一半儿的空间。
　　“靠……”
　　他一躺压住了宋度然的小腿，宋度然骂了一句往出抽腿，裴尚腿劲儿也重压得太实，宋度然下意识伸手推他，结果腿没抽出来，手反而被裴尚牢牢抓住。
　　他直接抓着宋度然的胳膊把人往前一带，1.8米的床上两个大男人动起手来瞬间显得更加狭小，裴尚侧过身来，宋度然退无可退，两个人的呼吸瞬间交织在一起，气氛被烘地燥热。
　　裴尚结实线条分明的身体几乎是把他整个人拖抱在身体里，他今天所有的行为都莫名其妙，宋度然实在摸不清裴尚想干什么，心里那股闷劲儿上来，红着脸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往外怼人。
　　“裴尚你疯了……”
　　“不能和杨朗组队，就干脆球都不打了？”
　　裴尚把宋度然狠狠往怀里一抱，标间小床上身高优势展露出来，直接肆无忌惮把人搂在怀里。
　　宋度然的脑袋埋在裴尚靠近胸口的位置，房间安静地能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着有力。
　　“什么？”
　　“你说什么？他那么殷勤地又借拍又免费教练，还每晚封闭在一起约球。”
　　裴尚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
　　宋度然一愣，后知后觉裴尚从昨天起就开始吃醋了。
　　“所以你今天故意出现在球场，是因为吃杨朗的醋？”
　　【裴幼稚。】
　　宋度然问完之后更想挣开他，他再度用劲儿，没想到裴尚这回往正面一平躺翻身收了力，宋度然一个没防住被裴尚往身上一带，直接整个人趴在了裴尚的身上。
　　他赶忙分开两条腿保持平衡，手掌往裴尚肩膀一撑，两个人的鼻尖触碰在一起，宋度然抬眼，明亮水蒙蒙的眼睛在黑暗中与裴尚的目光对上。
　　宋度然看到裴尚的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哑：
　　“我没那么幼稚。”
　　“我来是因为想你了。”
　　裴尚说完双臂往宋度然腰上一环，宋度然被他带的差点摔下去，赶忙用双手撑在裴尚肩膀两侧，纤细的腰往前一耸。
　　宋度然体重并不重，可能因为学舞蹈，骨子里每一个动作都藏着劲儿劲儿的漂亮。
　　都是男人，宋度然很快就感受到了裴尚的身体变化，他感觉裴尚声音越来越哑：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在上面撑着？”
　　宋度然：“……”
　　“你不也在下面撑着……”
　　宋度然不过脑子嘴里嘟囔了一句。
　　裴尚：“……”
　　眼看裴尚又要有动作，宋度然赶紧“不了不了”，他侧头看旁边床的距离，肩背到腰拉出一道性感的弧线，胳膊被裴尚往开一推，整个人直接全部趴在了裴尚身上。
　　“就这样，别再动了。”
　　裴尚的呼吸打在宋度然耳边。
　　他趴抱在裴尚身体上，心跳仿佛随着裴尚的心脏节奏一起怦怦怦怦。
　　“我重么？”
　　宋度然人在上面都能占据下风，声音闷闷地问。
　　裴尚两只胳膊把人往紧搂了搂：
　　“一点儿都不。”
　　他伸手从脑后扒拉了两下宋度然的头发：
　　“怎么头发都没吹干？”
　　“怕你等着急。”
　　“……怕你等着用浴室着急。”
　　裴尚闷闷地笑了一声，伸手来回插在宋度然短密的头发里，想帮他弄干。
　　“前几天对接新加坡的项目太忙，没有好好回你消息。抱歉。”
　　宋度然愣了一下，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脑袋往反方向偏地更多：
　　“你别乱说，我没在意。”
　　“没在意脾气那么冲？”
　　“什么时候脾气冲了？”
　　宋度然逞强地嘟囔，他不认。
　　裴尚继续一边温柔地摸宋度然的头发，一边火上浇油：
　　“嗯，不冲。毕竟也是大明星了。”
　　“你……知道了？”
　　宋度然抬起脑袋，让自己的声音清晰起来。
　　“视频从杭州火到京城，想不知道都难。”
　　宋度然心里一瞬间想到问问裴尚有没有看到热搜，或者对他那些以前的“瓜”知道了多少，想法在心里走了一圈，最终还是问不出口。
　　“阿然，害怕吗？”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
　　“不怕。”
　　“嗯，猜到了。”
　　裴尚手上的动作极其温柔，嗓音也低沉轻柔，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安稳地让宋度然隐约的困意再度传来。
　　裴尚太聪明了，不会问什么“红了高兴吗”这种问题，而是直击痛点，问他以这样的身份走红害怕吗。
　　而对于宋度然的答案，他好像也早有期待。
　　甚至也同样早有准备。
　　宋度然在裴尚身上趴地有点发酸，裴尚把人从身上抱到了一旁，宋度然翻了个身，裴尚的胳膊就从身后环过来抱着他。
　　裴尚穿着睡袍的身体几乎是从身后把宋度然完全包裹着，下巴抵着宋度然的肩膀，细小的胡茬有些扎人，呼吸打在宋度然的颈窝，后颈传来一阵酥麻。
　　“睡觉吗？”
　　宋度然心跳地很快，语气里几乎带着点儿试探。
　　“睡觉。”
　　“就、就这样睡？”
　　裴尚忽然抬起头，在宋度然额上吻了吻：
　　“还没哄好？”
　　“……不是……”
　　明明是裴尚想这样，怎么成了在哄他不得不这样了？
　　宋度然又想往开推人，一转头对上裴尚那双明显玩味逗他的眼睛，硬生生又把动作停下了。
　　斗不过狗。
　　“晚安。”
　　他扔出这么一句，裴尚又来劲儿了，从身体后面抱着他，腿肆无忌惮地勾压着人，又顺着宋度然的额头、耳朵、脖颈一通不讲章法地吻了一遍。
　　宋度然心跳地快要蹦出来了，他不知道裴尚接下来的动作，一只手偷偷地在攥着枕头边的床单。
　　等宋度然呼吸实在都发烫了，裴尚好像终于亲够了，餍足地往床上一趟，搂着他的胳膊仍然没松：
　　“晚安，阿然。”
　　宋度然：“……”
　　【裴狗你。。。。】
　　“明天我早起，你继续睡。”
　　裴尚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抱着宋度然在空调房里暖乎乎的。
　　“多早？”
　　“4点多的。”
　　“那么早？”
　　“嗯，开车回上海。早晨有会。”
　　宋度然在黑暗中蹙了蹙眉：
　　“你一个人从上海开车来杭州的？”
　　“嗯。”
　　“……”
　　“你不高兴么？”
　　裴狗直球。
　　宋度然停顿了一下，没正面回答：
　　“你每天工作那么忙，再来回开这么久车太耗精力的。”
　　裴尚：“看来是高兴的。”
　　宋度然：“……”
　　宋度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反应渐渐下去了点儿，裴尚如何那是他天赋异禀，他也管不着了，于是大大咧咧把后背往后拱了拱，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真睡。
　　裴尚本来觉得自己能平复了，被宋度然一拱，又狠狠闷哼了一声。
　　宋度然只感觉身后裴尚努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末了，他手臂紧紧地环住宋度然，在他身上贪恋地打了个呼吸：
　　“阿然，陆进在拟定离婚协议了。”


第58章 
　　裴尚这句话包含的情感太过于复杂。
　　洗过澡后光着身子穿浴袍, 裴尚西装上那股惯有的木质香调淡去，臂膀里都是他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这个味道宋度然并不陌生。
　　性感、赤.裸，而又安稳。
　　安稳地就好像让此刻的场景无限制延伸着, 延伸地仿佛不是两个还没任何实质关系的“朋友”在酒店，而是自己和这个霸总男朋友在家里的某一个日常的晚上。
　　像在一起过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这个世界里前前后后绑定了两个宋度然的命运错结就要解开, 真听到这句话的一刻宋度然心里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心里猛地紧了一下，又一点点松开。
　　像是不敢表露出来的期待，也有点儿终于到走到终点的解脱。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儿发酸。
　　如果是陆鸟当面儿给他甩出这份离婚合同，宋度然只会冷笑着问他怎么没用公司的废A4纸双面打印。
　　可这个结果是裴尚告诉他的。
　　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蓄谋已久, 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婚姻关系中经历的狼狈、危险, 裴尚都一同陪他见证、经历了很多。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办法告诉裴尚一切真相。
　　宋度然在心里长长地默默回复了一遍自己，他感觉自己好像过敏了一样, 鼻子酸得厉害，忍不住把脑袋埋到枕头里抽抽。
　　“你哭了？”
　　裴尚微微蹙眉，语气中有些复杂。
　　宋度然赶紧抬起头：
　　“怎么可能？我喜极而泣。”
　　然后又忍不住把脑袋趴回去抽抽。
　　抽抽了两下，宋度然又觉得毕竟夫夫两年多, 表现太反常也不行, 赶紧又抬起头，胡乱抓抹了一把额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 假装有些感慨道：
　　“有缘无份, 有缘无份。哈哈。”
　　裴尚看着这个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孩，在自己的注视下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地表达自己积闷已久的情感, 一时间呼吸也有点儿凝滞。
　　如果自己没有喜欢上他，会是什么结果？
　　会怎么对付他？
　　裴尚感觉自己心里被狠狠砸了一下，他下意识伸出胳膊，小臂仿佛被心悸震地隐隐发麻, 裴尚用力，重新紧紧地把宋度然弯回臂弯中。
　　他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宋度然的肩，宋度然几乎顺从地转身过去在床上面对着裴尚。
　　两个人都刚洗过澡，未能全干的头发散发着潮气，少年间湿乎乎的气息裹挟着彼此身上同样的苍兰香沐浴露在周身萦绕。
　　“裴哥，我有点儿闷……”
　　宋度然声音软得像小狗呜呜一样。
　　“我去开窗。”
　　裴尚想起来，身体一动却发现睡袍的腰带好像被宋度然拽住了。裴尚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再执拗，重新面对面躺回宋度然身边。
　　宋度然的脑袋就窝在他的肩膀里，少年的后背纤瘦单薄，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宋度然情绪最波动的一次。
　　裴尚忽然之间有些庆幸此刻是关着灯的。
　　他好像还从没想过宋度然在自己面前红着眼圈的样子。
　　“裴哥……”
　　宋度然的声音发紧，连称呼都有点儿提前别扭了。
　　这声低软的“裴哥”忽然像从心底里刺了他一下，像把人最柔软那部分蛰得发痒。
　　毕竟这可能是他和宋度然最后一次这样的身份相处，等到两个人再次回到京城……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矫情？”
　　宋度然假装直男。
　　“一点儿也不。”
　　裴尚一字一句，认真回答。
　　“裴哥。如果……”
　　宋度然想问的如果太多了。
　　如果他没有在这个世界屡次遇到裴尚，如果裴尚没有刚好喜欢上他，如果……
　　“如果什么？”
　　裴尚的语气极其耐心细致。
　　宋度然在裴尚怀里摆楞了两下脑袋：
　　“不问了。”
　　裴尚：“……”
　　.
　　他听出来宋度然的语气中稍稍透了点儿困劲儿，眼底泛着点儿鲜有的温润笑意，晃了晃他的肩：
　　“阿然，我那天开会，被新加坡那边儿合作方的总裁嘲笑了。”
　　“嘲笑？为什么？”
　　宋度然知道裴尚最近对接的新加坡的事儿都是开公司的大事，一时间有点儿紧张。
　　“开会时候。秘书以为我在写文件批复，直接拿走递给那边了。”
　　“那你是在……画画？”
　　裴尚笑了一下：
　　“嗯。画你的日历，那两个小人。”
　　“怎么都画不好看。”
　　宋度然想了想日历上旁边裴尚加的那个歪七八扭的小人，又想到他在开会时候偷偷练习还被别人看到，一时间也跟着闷笑了一声。
　　“阿然，还记得那幅画吗。”
　　“记得。”
　　【还故意把自己的小人画得比我高。】
　　“小人前面有一条路？”
　　“路？”
　　宋度然回想了一下，那两个小人都是背影，好像旁边确实有两条线，但宋度然完全没看出来是路。
　　“我以为是篱笆。”
　　“是路。”
　　“阿然，未来的路，我都希望在你身边”
　　-
　　宋度然感觉自己迷迷糊糊没睡多久裴尚就起床了。外面天几乎还黑着，应该是他说的凌晨四点多。
　　明明很挤的小床，裴尚抱着他睡却异常安稳。
　　可能是处在这个节点，彼此都能感知到对方微妙的情绪，也许是身份还没转变，裴尚恪守他的一贯疏离的绅士礼仪，这一晚上两人竟然睡得都坦坦荡荡。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抱着睡觉的感觉……
　　【好奇妙啊。】
　　宋度然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整个人压着枕头占据了一整个床，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裴尚只开了卫生间的一盏夜灯，正在对着镜子穿衣服。
　　他已经穿好了衬衫，下半身只有一条白色平角内裤，两条修长的腿肌肉结实匀称。
　　宋度然眯着眼睛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直接把他又吓晕了。
　　【靠。】
　　【怎么长得。】
　　宋度然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入非非，夹杂着凌晨熟睡中那种困意，全身透着一种轻飘飘的舒服劲儿。
　　裴尚很快把裤子穿好，腰带金属扣声利落地传来，胳膊动了动，快速地把领带绕在脖子上打好结。
　　宋度然感觉裴尚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装睡。
　　裴尚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宋度然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显得在熟睡，裴尚看了一会儿，宋度然感觉到裴尚手背微凉的皮肤在他脸上轻碰了碰，最终只是轻抚过后就走了。
　　-
　　宋度然真正醒来时被俞教授的电话叫醒的。
　　他接完电话，就听到门外徐弋笃笃笃偷感很重的敲门声。
　　“然哥，然哥，明晚的演出事儿俞老师和你说了吧？”
　　宋度然下床把门打开：
　　“嗯。进来说？”
　　徐弋赶紧躲到门边摆手：
　　“不进了不进了。”
　　宋度然愣了一下：
　　“他不在。”
　　徐弋：“……”
　　“他不在，我也不能进。”
　　宋度然无语，又把门关上了。
　　程杰背着学校偷偷签了场商演，没想到时间刚好撞了这两天，不去就是高价赔款。
　　程杰没敢提前和学校说，直到昨天机票都买了才在俞教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卖惨，卖完之后都没等俞教授发话就自己溜了。
　　期末舞剧哪有什么A卡B卡，俞教授气个半死，大早上电话打过来，是问宋度然能不能演男主。
　　宋度然很快洗漱好拎着包出门，专车已经等在了门口，一进剧院基本人已经都到齐了。
　　大家脸色都不好，估计已经问候过程杰一圈了。
　　俞教授看到宋度然来了不漏痕迹地松了口气，直接走到他面前问：
　　“你能不能演？”
　　宋度然思索了一下：
　　“今晚肯定不行。”
　　他就算是再天才，也做不到上午排练晚上登台。
　　俞教授：“我知道。明晚。最后一场收官演出，你们也都知道有多重要。”
　　俞教授的威严所有学生都是从内而外地发怕，尤其现在高压之下的脸色很难好看。
　　不少学生都捏了把汗，也不禁为宋度然鸣不平。明明是程杰临阵脱逃，凭什么压力来到了宋度然身上。
　　宋度然看着俞教授的表情，轻轻地吐了口气：
　　“没猜错的话，今晚的演出已经临时取消了吧？”
　　俞教授赞许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聪明。”
　　本来周末连着的两场硬生生取消了一场，为宋度然争取出30多个小时。
　　宋度然一动，他自己的角色也得有人顶上。宋度然本来以为这种高压的苦差事没人想上，没想到好几个同学都抢这个角色。
　　宋度然有些诧异，陈蓓蓓走过来嗤笑了一声：
　　“然哥，现在网上你的视频比程杰多很多你知道吗？”
　　“他们很多人都说是你演的这个角色人设讨喜。真以为你能出圈是靠角色好呢。”
　　宋度然哭笑不得，没说什么继续练习了。
　　他们这个节目自从火了之后大家都多多少少更上心了，宋度然更是几乎除了吃饭全部时间都在舞蹈室。
　　徐弋不知道收了裴尚多少好处，越来越像个称职的经纪人一样跟在宋度然身边。
　　他俩凌晨两点多才从舞室离开，徐弋看着宋度然戴着黑色口罩，脑袋靠在车窗上打盹的神情，像是看自家最争气的艺人一样心疼。
　　30个小时过得很快，宋度然在上台妆造前一刻还在脑海里复盘动作。
　　俞教授拍电报一样，一会儿群里一个消息告诉他们又有哪个领导或者艺术家前辈今晚会来。
　　大家本来就紧张，紧张地都想把俞教授从群里踢出去了。
　　宋度然昨天都没来得及回裴尚消息，直到此刻才拿出手机给裴尚发了一条：
　　[昨天排练有点晚。今晚最后一场。]
　　宋度然发完之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他早已经过了需要加油打气的年纪。
　　主持人熟悉的报幕声响起，众人走台候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宋度然，眼神十分复杂。他们甚至都没能带妆全彩一遍，谁都不知道今天的演出能不能顺利收官。
　　舞台灯光暗下，随着音乐声响，原本宋度然的角色率先上台，一上台众人就在幕布后听到有嘈杂声。
　　想都不用想是在讨论宋度然。
　　等到音乐节奏完全起来，聚光灯暗了又亮之后，宋度然长长地提了一口气，一路轻盈地以主角的姿态跳到台上。
　　这场表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顶宋度然角色的同学抗住了压力，虽然动作不够优美松弛，但也毫无差错。宋度然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有极强的技术，主演的动作让他更加把天赋优势发挥到极致，哪怕是有小的曲误也以极强的应变能力跳了过去。
　　台下的观众不少都是二刷三刷，发现主角成了宋度然之后的惊喜、感动，直到最后一曲终了发自内心的叫好和满堂的掌声。
　　所有演职人员也都松了口气，大家都不敢全部押在宋度然身上，每个人都在尽力跳好自己的部分，为这出剧承担最大的责任。
　　他们足足一起谢了七次幕，观众席里全部都是叫喊“白马少年”的应援。
　　陈蓓蓓乐呵呵地站在宋度然旁边：
　　“痛失本名啊然哥。”
　　陈蓓蓓的声音台下完全听不到，可是她这个动作被台下看到了，立马又引得一片哗然，吓得陈蓓蓓赶紧和宋度然站出个东非大裂谷。
　　因为原本是交流演出，再加上是最后一天，谢幕过后俞教授闪亮登场，一番漂亮的总结发言更是得到满堂彩。
　　俞教授说完台下有观众大喊问各种问题，俞教授笑了笑，认真地听过后挑了几个回答。
　　她每回答完之后台上众人也会怦怦鼓掌，台下手机的闪光灯哗哗一片，打在这群未出校园的艺大学生身上，仿佛照亮了他们的星光璀璨。
　　俞教授回答完之后把话筒递回给主持人，主持人又跟了两句串词之后开始进入最后的送花环节。
　　不少观众都带了花，尽管不能直接上台送到演员手里，但有很多也写了卡片祝福语，两侧的六工作人员都收不过来的程度。
　　宋度然看到下面一个大姐姐观众像是在朝他说什么，宋度然见她实在着急，于是和主持人指了指她，把话筒给她递过去：
　　“啊啊啊啊，宝宝！！度然宝宝！这些白色的花都是送给你的！！”
　　大姐姐的声音有点魔性，尤其极其激动的语调，她喊完之后全场再次沸腾起来。
　　宋度然有些不解，拿着话筒小声重复了一遍：
　　“白花……都是给我的？”
　　他的脸干净呆萌，配上这副有些疑惑的语气，顿时引起一阵笑声。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所以选了白马少年的白！！”
　　宋度然哑然失笑，满眼真诚地扬了扬嘴角：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他说完话筒就被主持人收走了。
　　台上的花松得差不多，再精彩的盛宴也到了要说告别的时候。俞教授走到一旁，众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后退两步，正准备和观众席挥手等红色幕布落下，主持人忽然卖了个关子。
　　“请稍等一下，今天除了我们在场的观众对艺大剧组表示喜欢和感谢之外，还有一位没能到现场的观众，拜托我们剧场为所有演员送上一份喜欢和祝福。”
　　他说完之后十分艺术夸张地打了个响指，紧接着，舞台正上方十六盏镁光灯同时暗下，十几条丝带吊着的一个个精美花篮缓缓落下。
　　一束束沾湿叶子的紫罗兰从空中缓缓而坠，散落的紫色花瓣在舞台的上空宛如花雨飘扬。
　　所有的花篮整整齐齐落下，在舞台与观众之间划开一片紫色花海，温柔的颜色随着舞台灯光的映照流动。
　　不仅是台下的观众，台上所有演员看着台上凭空出现的花海都懵了。
　　“我的天呐……”
　　“匿名观众祝福？？求婚也不用这阵仗吧？”
　　“这得花多少钱啊？也不止是得有钱吧？”
　　“难道是送给然哥的？”
　　“不可能，她们不都说了白马少年的应援色是白色吗。”
　　“我跳了这么多年舞都不知道剧院威亚可以这么玩。”
　　“到底是哪个匿名观众啊？难不成是校长？”
　　“能不能别在这么美好的时候讲鬼故事……”
　　在耳边无数地嘈杂议论与闪光灯下，宋度然好像忽然隐约想起来什么事儿了。
　　他想起来，在转专业演出的那天，在裴尚第一次看他演出结束顺路送他回家的那天，一直把双手背在身后的老郑，衬衫上沾着的，也是几片同样鲜艳的紫色花瓣。


第59章 
　　大巴车回酒店的路上剧组的热搜已经上了几个了。
　　众人都在热络地刷手机讨论着, 徐弋坐在宋度然旁边，哇哇哇夸张地叫个不停。
　　宋度然也打开手机热搜，排序最前的两个, 分别是#白马少年男主和#紫色花海，其他话题基本都是从这两个话题里衍生出来的。
　　他们演出的全场都有清晰视频, 甚至几个主要角色都有从头到尾的直拍，每个人都初尝着真正出现在社会观众面前的“出圈”的滋味。
　　宋度然和徐弋都在看白马少年男主那个话题，热度最高的那几条倒还算正常，基本都是夸他男主角位跳得也很绝。
　　再往下就是在讨论他为什么会忽然跳男主位了。
　　宋度然火出圈也有小两周了, 和好评惊艳的夸赞一同而来的当然还有各种质疑。
　　果然, 几条透着阴谋论的内容热度也不低。有一条放了几张宋度然动作和程杰不一样的图，直接对着他们艺大整个剧组阴阳：
　　[学校的剧组也开始这么势利眼了么？谁火换谁男主是吧？还没出道就这么直接抢资源了？]
　　[太败好感了。。。动作都不标准，刚火就这么心急。。。还是就搞我的小圈子吧。]
　　陈蓓蓓她们手速比宋度然快, 一看到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论，直接气得在下面开怼。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有一个人手速比他们还快。
　　程杰。
　　程杰在微博上本来就有一些粉丝，加上他没参加演出, 直接早她们一小时发了一条微博, 配了一张宋度然今晚的演出图：
　　[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你演出；开心的是看到你的角色诠释很完美。]
　　这条博文底下评论炸了一样，先是夸他宝宝你好棒好帅之类的, 还有的说有些无聊的人能不能别阴谋论了, 人家同班同学关系好着呢。
　　“我靠，程杰还要不要脸啊？？？”
　　陈蓓蓓的声音响彻大巴车。
　　他这个乱七八糟的文案, 不仅避重就轻，甚至还混淆视听。
　　“程杰的智商能想出来这种回答？找公关了吧？”
　　“别，咱程哥除了正经事没智商，小聪明耍得6嘞。”
　　陈蓓蓓坐在宋度然前面几排, 她刚准备下场回怼，就收到了宋度然给她发的微信：
　　[蓓蓓，别再回了。]
　　陈蓓蓓：[为什么不回？他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贩剑，咱凭什么忍啊？]
　　宋度然想了想，程杰这两句话其实确实没有扭曲任何事实。
　　因为话里就没有事实。
　　程杰的身份加上他这种心思，陈蓓蓓作为同学公然和他撕起来没有任何好处。
　　宋度然没再回消息，陈蓓蓓猜到宋度然估计有他自己的想法，又和罗盛还有徐弋骂了几句，愤愤地关了微博。
　　徐弋不甘心地又刷了刷，刷到一个视频直接惊叫出来：
　　“我靠，然哥，竟然还有人磕你和程杰的？？？”
　　宋度然皱了皱眉，徐弋把手机拿给他看，是剪辑的一个有他俩在舞台上互动的视频。这出舞剧里两个没有任何情感交集的角色，硬生生被把几个镜头拼凑在一起。
　　“太邪门了吧然哥这？这就是火了的节奏吗？”
　　宋度然眼神没大聚焦地瞥着徐弋手机里还在自动循环的视频，看到徐弋拿出两只手点开评论区准备回复，挑眉问他：
　　“你打算说什么？”
　　“说什么，我说你俩是死对头啊！”
　　宋度然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那不更兴奋了？”
　　徐弋：“。”
　　“那就这么算了？还是然哥你打算亲自下场辟谣？”
　　宋度然摇摇头，眼神微沉：
　　“知道程杰这次临阵逃脱的至少有三十多人。避重就轻只能耍耍眼前的小聪明，而对于以后，未必是好事。”
　　“按照他的性格和做事风格，腥风血雨恐怕是迟早的事。等将来闹起来再把这件事的真相翻出来，力度远大于现在。”
　　宋度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态中展露出一种少有的深沉，把一旁的徐弋看得有些发呆。
　　“不是，然哥，你怎么这么懂？就好像……”
　　宋度然瞥了他一眼：
　　“好像什么？”
　　徐弋：“好像已经火过一遍了。”
　　宋度然看徐弋听懂他的意思了，扬了扬嘴角，没再在意这个事儿，手指点了个发送，把正在编辑的微博发了出去。
　　徐弋看着他的屏幕，宋度然也没躲，徐弋愣怔了一下，他看到宋度然那条微博的内容是：
　　[第一次看花海。]
　　配图是宋度然自己拍的，从台上视角看下去的一大片紫罗兰。
　　宋度然的位置在c位，所以他的视角拍出来构图最完连带着后面模糊了的银色灯牌，好像缀着的点点繁星。
　　徐弋啧啧地欣赏了半天，来了一句：
　　“这是你小号啊然哥？”
　　他看到宋度然的头像和他微信一样，名字是简单的三个字母R-an。
　　“不是。”
　　宋度然发完之后，看了一眼徐弋就把手机放回口袋了。
　　“不是……”
　　“我靠，大号！”
　　徐弋回过神来，激动地拿出手机搜索宋度然的微博名，还一个劲儿地让宋度然一定记得回关他。宋度然没有刻意隐瞒，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扒出来这个号，不出意外的话他可是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的第一个互关好友！
　　也不知道是哪个匿名观众运气这么好，第一次送花就成了宋度然的第一条微博内容。
　　徐弋又继续欣赏了照片一会儿，忽然像意识到什么，扭头睁大眼睛看靠在车窗边上的宋度然：
　　“不对，不对……然哥，你、你喜欢什么颜色？”
　　宋度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紫色。”
　　-
　　宋度然下了飞机之后是被要求晚一会儿走特殊通道出来的，刚走出来就看到金浩和白毅带着墨镜等在接机口，像两个趴活儿的的哥，宋度然乐了一下，戴着口罩走过去：
　　“艺大走不走？”
　　金浩吓了一跳，发现是宋度然之后笑着在他肩上锤了一下：
　　“墨镜呢？怎么不戴墨镜啊？不知道自己火了啊？”
　　白毅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递到宋度然面前：
　　“大明星戴我的？”
　　宋度然哂笑了一声，没理会墨镜，两条胳膊往两人肩上一揽：
　　“真是大明星还能在这儿让你俩接？”
　　一假期没见，三个人笑笑闹闹地走到停车场。宋度然问了他俩在勘察加的情侣团玩得怎么样，金浩说别提了，白毅晕船，吐地小脸儿都绿了。
　　白毅说金浩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怕晕船一直待在甲板上，吹了十个小时风差点面瘫，满俄罗斯发帖找针灸老中医。
　　宋度然给他俩简单说了说杭州交流演出的事儿，金浩说然哥你无需多言，你的视频我俩都看了，我俩现在已经是你超话的小主持人了。
　　宋度然：“……”
　　“早知道不开通微博了。”
　　金浩和白毅愣了一下，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又互相怼了几句，怼完还真带着宋度然走到一辆七座商务车前：
　　“上车。”
　　宋度然有点儿惊讶：
　　“你换车了？”
　　三个人上车坐好，金浩一脚油门从停车场上去，路上还陆陆续续看到像是接机的粉丝往出走。不过没有拿手幅或者礼物，不好判断是谁的粉丝。
　　金浩停车等着红灯：
　　“然哥，以后也会有你的。保不齐现在就有你的。”
　　“不开玩笑，今天其实是俞教授让我俩来接你的。”
　　宋度然本来想问问俞教授还认识他俩，但一想以金浩和白毅的行事作风，只要他俩想连校长的微信都能弄到。
　　“车也是学校里给我配的？有点儿太夸张了吧？”
　　白毅正要开口答，金浩忽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他俩坐在前排，宋度然在后面，没看到金浩的小动作。
　　金浩从后视镜里朝白毅使了个眼色，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
　　“对了，然哥，你猜我俩回来时候在机场碰到谁了？”
　　“谁？”
　　“李慕。还记得吗？”
　　宋度然还真停顿了一下，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自从那天晚上在会所表白未遂之后李慕又给他发过一长条小作文微信，大概就是说可能有点儿唐突了，但自己对他是的，绝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或者怎么样。末尾还格外强调了一下，他和裴尚一样都对艺术领域很感兴趣。
　　宋度然只回复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李慕又回了一句好像让他等着，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宋度然一直等到今天，也没发现李慕证明了什么。
　　“他也要出国？”宋度然问。
　　金浩乐了：
　　“谁说不是。我们碰了个正着，这小子一脸衰样，一问才知道要去欧洲出差一年。说得好听是出差，我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儿，八成是被家里逼走的。”
　　金浩和李慕一直不太对付，现在说起来他都语气玩笑。
　　宋度然嘴上“哦”了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
　　金浩又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然哥，裴总告诉你那天你走之后，他们在会所里发生了啥吧？”
　　“裴尚？他去了会所？”
　　宋度然很快蹙起了眉。
　　“裴总没告诉你？不会吧？就是他去会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李慕他爷爷知道他又接触艺大的事儿很生气，让他赶紧回家。再被发现直接停他卡。然后他就当着众人灰溜溜走了。”
　　“他……可能太忙忘说了吧。”
　　“毕竟也不算熟。”
　　宋度然边说边把目光转向窗外，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他并非因为信不过金浩白毅而有所隐瞒，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裴尚的名誉，而且在不明真相的眼里确实不伦。
　　宋度然怕自己影响了这两个纯情男大的三观。更怕他俩不能接受……
　　宋度然有意无意间看着两颗毛茸茸的后脑勺，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这两个人，是原主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信任的朋友们了。
　　白毅好像急得要说什么，金浩不动如山，就是不再开口，两人好像用胳膊肘肉搏了一场，最终金浩赢了。
　　七座商务车很快开到他的出租屋楼下，金浩和白毅下车帮他抬了下行李，宋度然自己把行李箱拉过来，金浩直接一把把宋度然拽过来：
　　“然哥，看来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会所，裴尚当着众人的面说李慕喜欢他。还说有什么话直说，别为难你让你传话。”
　　“裴尚？说李慕喜欢他？？”
　　宋度然当场瞳孔地震。
　　“牛吧，当场为爱做0，我一个直男都想嫁了。”
　　宋度然：“……”
　　金浩趁宋度然那种白皙俊俏的小脸还处在震惊中，回头朝身后的车按了两下钥匙：
　　“这车，也是裴总交给我的。”
　　金浩本来就比宋度然高壮很多，此刻三个人站成一个有点儿缺口的小圈，他松开拽着宋度然的胳膊，白毅的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金浩戴着颜色很深的墨镜，宋度然看不清他的眼神：
　　“然子，你听着，不管发生什么，兄弟们就只记一条。”
　　“你自己幸福，是全天底下最重要——
　　不对，比天，比天还大的事儿。”


第60章 
　　金浩的京腔很重, 嗓音浑厚。
　　再加上有些情绪激动，“你的幸福比天还大”这种中二的话，从金浩这个直男朋友嘴里说出来格外地真诚。
　　甚至笃定。
　　宋度然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儿庆幸金浩是戴着墨镜的了。
　　从金浩墨镜里倒映出宋度然碎发遮在额前的眉宇之下的双眼, 仿佛盛了一汪清水般明净，又被墨镜折射出的光刺得泛起波澜。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副重重的墨镜镜片对视了一会儿, 宋度然感觉到了自己喉咙吞咽的细微声音。
　　白毅好像没想到金浩这个直男忽然整这么一出，一直用胳膊肘怼他，怼了两下之后，宋度然先移开目光：
　　“超话主持人就你当吧。”
　　金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作势要用拳捶一下宋度然, 宋度然直接一闪躲开，他闷笑起来，金浩收不住声, 跟着嚇嚇嚇地笑，白毅看他俩笑，也跟着低头笑。
　　三人就这么笑了一会儿，金浩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
　　“然哥, 到时候打离婚官司有需要你就说, 我和白毅去给你当人证。你要是要物证我俩今天就去跟踪那渣男。”
　　宋度然轻笑了一声：
　　“得了吧。离婚官司没打完，还得去捞你俩。”
　　“呸呸呸, 不可能打不成。就陆进那渣男的行径都不用找证人, 全民目击。”
　　白毅也跟着附和了两句，以前碍于宋度然和陆进的夫妻关系, 两人不好吐槽，现在一听宋度然决定要离婚，公私恩怨恨不得喷死那个渣男。
　　三人边说边往宋度然家走过去，金浩和白毅轻车熟路走在前边, 宋度然拎着行李跟着后边，等快到楼下时候宋度然忽然放慢脚步，叫了金浩和白毅一声。
　　两人头也没回问他怎么了。
　　宋度然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要什么事儿都帮我啊？”
　　金浩停下脚步有点儿费解：
　　“什么为什么啊？”
　　“这话问的，这不天经地义的事儿吗？就像你爸妈帮你你还要问为什么？”
　　“不对，忘了你爸妈还真不可能帮你了。”
　　“走走走。”
　　和他俩的煽情持续不了几秒，宋度然扬了扬下巴，语气是生硬的，眉宇里却没有半点不悦地情绪，又摆了摆手之后自己拎着行李上楼了。
　　-
　　宋度然在家休息了半天，早上跟着九月新学期去教室上第一节课，甚至有同学在班门口等他要签名。
　　艺大不缺明星学生，更何况宋度然既没有演戏也不是爱豆，饶是如此还是他走红在校园里带来的影响力还是很大。
　　一方面是因为长得帅。
　　就硬帅。
　　以前每天化烟熏妆衬托苏余的小白花脸封印了颜值，现在干干净净，再加上角色的光环效应，就更显帅了。
　　另一方面是足够波澜起伏。
　　以前宋度然在学校里最大的黑料也就是欺负苏余，现在忽然连苏余都亲自帮他辟谣，再加上一夜之间以极强的实力转专业成功，众人就算是凑热闹也想看看这个宋度然到底是什么人物。
　　宋度然课上到一半儿就直接叫到校长办公室了。
　　几个负责外宣教务的主要领导都在，俞教授也在，众人甚至十分严肃地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专门讨论宋度然的事儿。
　　他现在人红了却还没签公司，学校就是他的主要负责人，决不能让苗子在学校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更何况是裴尚的人。
　　大会开完之后校长室里只留下几个人，校长最终又问了一遍宋度然对签公司的事儿到底怎么想的。
　　宋度然思考了一会儿，实话告诉校长自己以后没有签公司进娱乐圈的打算。
　　“那你打算做什么？考公务员？”
　　宋度然：“……”
　　宋度然把自己上辈子开工作室做的事简单和校长描述一下。上辈子刚刚起步就遭横祸，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他之前就简单和校长提过一次，那时候校长觉得是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没经过诱惑的想法，没想到现在都意外走红了还是他还是这个想法。
　　校长这次听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也好，直接走资本路线了。”
　　“也不是……”
　　宋度然不知道校长误会了什么，就见校长摆了摆手：
　　“无需多言。”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宋度然表面不会正式签约任何娱乐公司，校方会直接帮他拒绝一部分。此外校方还按照签约小明星待遇给他一间自己的练习室，助理老师会帮他处理公关社交问题。
　　宋度然再三感谢了校长，又在学校规划了两天大四最后一年的课程、汇演，就直接找到了秦总的公司。
　　秦总坐在CEO办公室里，看着宋度然带来的那份实习证明，手指揉着太阳穴，拧着秀眉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大三下学期的百忙之中在裴尚的青艺实习了三个月？”
　　宋度然微微垂眸，脸不红心不跳：
　　“是的。”
　　秦总：“……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呗？”
　　她把那张实习证明字朝下放在办公桌上推远，肉麻地搓了搓指尖，仿佛那不是实习证明，是老裴穿着西装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情书。
　　“实习相关事宜下午会有副总和你对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想接触积累哪些经验直接挑相关岗位。我已经和副总打好招呼了。”
　　宋度然看到平时裴尚和秦总的相处模式，确实有点战友情在身上的感觉，就也没和她特别紧绷，也开了句玩笑揶揄道：
　　“秦总这么大方？”
　　秦总愣了一下，回想起来第一次见这个小男孩还是在李老爷子的寿宴上。
　　当时因为什么私人写真，他成了全场议论的焦点。
　　当时还皱着眉头，遭受着全场议论，一副戒备状态坐在哥哥身边的男孩，现在已经能够从容地站在自己面前谈论工作规划构想，还乐意和自己开玩笑了。
　　秦总用高跟鞋踩着地把椅子往后滑动，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度然。
　　红气养人。
　　不对。
　　裴尚养人。
　　她看够了，从桌上拿出几张宋度然的签名照：
　　“麻烦帮我签几个名。”
　　宋度然：“？”
　　“别多想。我老婆最近很喜欢你这几个舞台。”
　　宋度然笑了笑，走上前去，认认真真把每一张照片都签上自己的名字。
　　秦总看了看照片，满意地把照片收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陆进那边的事儿，都准备好了吗？”
　　宋度然点了点头：
　　“张总约我明天见面，我会叫唐律一起最后确定一遍。不出意外地话，陆进这周末会有动作。”
　　“好。”
　　秦总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和张总也说好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决定我要不要到场。”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秦总接下来还有会，站起来去开会前忽然问了一句：
　　“对了，你应该刚从杭州回来不久吧？”
　　宋度然点点头：
　　“回来修整了一下就去上课了。”
　　“还没见裴尚？”
　　“还没来得及。”
　　秦总颔首：
　　“也是。你忙，他比你更忙。这次的事儿够他焦头烂额一段时间了。”
　　“什么事儿？”
　　宋度然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警敏地看向秦总。
　　“他没和你说啊？害，其实也不算特别大的事儿。通俗地说，上周五有一个投资点他犹豫了没下手，损失了很多钱。”
　　宋度然脑子迅速反应了一下，秦总完全是开娱乐、mcn类公司的，手底下并没有涉及到直接的金融类目公司，也就是说没有和博雅的业务往来。
　　连她都知道的资金纰漏，裴尚这是赔了多少？
　　“损失，很严重吗？”
　　宋度然瞬间蹙起了眉。
　　秦总摇了摇头：
　　“这件事正巧赶在了新加坡分公司成立的节点上。公司本来就需要资金流，再加上这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的机会点，前期沉没成本不小，可能所有人都没想到，裴尚会做出错误决定。”
　　“不过具体涉及到什么核心项目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这次透支的是博雅，更准确地是裴尚本人的信任度。”
　　宋度然看着秦总的神态，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是他没告诉你？还是你没想到，他会犯错？”
　　秦总目光稍有锐利地向宋度然看去。
　　“是人都会犯错。”
　　宋度然很快回答。
　　秦总也耸了耸肩：
　　“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金融圈就是这样，要是人人裴尚就是金融圈里是出了名的困境战役高手。损失是损失，不至于解决不了。”
　　宋度然知道秦总也不是托大的人，她这么说了，稍微放松点了一点，很快和秦总告别之后自己坐电梯下楼。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儿裴尚还没下班，晚上他又约了律师，虽然他现在很想立马在裴尚面前问问这事儿有多大，但权衡下来还是先解决自己离婚的事儿是当务之急。
　　宋度然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打给了刘特助。
　　刘特助接了电话之后也有些诧异，不过也很快和宋度然大概讲了一下这件事。
　　宋度然毕竟也在博雅混过一周，能听懂一个大概。
　　刘特助彻彻底底说完，听到宋度然沉默了一下，呼吸沉重地压低声音：
　　“宋少，现在在裴总心里，你离婚的事儿和公司的事儿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你要是想帮他，就还是先忙好自己的事。”
　　刘特助提点的没错，宋度然吸了口气：
　　“我知道。”
　　刘特助在电话那边松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宋度然知道。否则电话也不会先打到他这儿了。
　　“宋少，谢谢你。”
　　刘特助语气格外正式。
　　宋度然苦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他收拾好情绪，晚上的饭局前脚和张总唐律谈完，后脚就接到了陆进的电话。
　　约他周日晚上去ktv。
　　KTV。
　　宋度然觉得自己都有点佩服陆进了，简直抽象到了一定境界。
　　剩下的半周宋度然都没有打扰裴尚，裴尚也知道了陆进把局定在了周日，隔一天晚上给宋度然打电话问问他在学校和秦总那儿实习的进程。
　　宋度然旁敲侧击了两次，裴尚都没有透露关于公司资金出问题的事儿。
　　裴尚一般事儿不瞒着他，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事情太大太棘手没空和他解释，还是怕他担心影响他。
　　宋度然实在不能多问，每天尽可能多地分享一些自己的进程，算是陪伴，也算是安慰。
　　直到周日上午，宋度然准备好了自己的所有材料，盯着大太阳从学校往家走的路上，忽然接到了刘特助的一个电话。
　　“宋少，裴总联系过你吗？”
　　“今天吗？没有，怎么了？”
　　刘特助语气有点儿急：
　　“宋少，我有一个事要汇报，可我联系不到裴总。裴总家我也去敲门了，没有人。”
　　“你先别急。有没有什么他常去的地方？”
　　宋度然想了一下，裴尚是老板，又是周日，联系不上倒也不是特别反常……
　　“裴总平时除了工作以外没什么常去的地方。找了两个，都没有。”
　　“宋少我知道不应该这么急，但是前天博雅一直在推动的一个核心项目的资金盘触底了。裴总自己把自己在办公室关了一天一夜。现在人又忽然不见了，我有点担心……”
　　裴尚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人，商场上运筹帷幄风光无限，但越是这样越是未必受得了这种打击。
　　正午的太阳在头顶照着，宋度然感觉自己太阳穴一阵猛跳，人有点眩晕，他稳住语调：
　　“你先别急。裴尚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我先联系他一下。”
　　宋度然打去裴尚的电话。
　　关机。
　　宋度然手心稍稍浸出点儿冷汗，他告诉自己稳住。裴尚知道他今晚去见陆进，没理由现在关机。
　　他站在太阳底下，脑子里飞快想各种可能，最后直接给一个号码拨去了电话。
　　“裴尚今天有没有去找陆进？”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声，虽然诧异但很快回答：
　　“没有。”
　　“知道了。”
　　宋度然很快挂了电话，脑子里思考着其他可能性。他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儿失去思考条理了，混乱中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宝格丽酒店。
　　对对，宝格丽酒店。
　　刘特助没有说他去那儿找过，裴尚之前给过他一张那个套房的永久房卡。
　　去取房卡。
　　宋度然已经进了小区，直接往楼下飞奔而去，六层的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几乎不喘气地一口爬上去。
　　理智告诉他裴尚不会犯傻，不会出任何事，但身体本能地拒绝任何理智。
　　他跑得有些倾倒跌撞，直到爬到最后一层台阶，感觉到逼仄的楼道里有阴影遮挡了视线时，宋度然才抬起头。
　　裴尚正穿着西装坐在他家门口的楼梯台阶上，手边还放了两大袋生鲜食材。
　　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宋度然为什么忽然浑身是汗地跑上来，裴尚抬眼，那双微微布着红色，仍尽力掩去疲惫的眼睛抬起，对上宋度然的视线：
　　“阿然，怎么了？”


第61章 
　　宋度然的汗顺着脑袋从鬓角滑落, 后背被太阳晒得灼热、混合着汗气的湿潮。
　　他看着屁股底下都没垫张纸，就那么直接坐在水泥台阶上的裴尚，舔了舔嘴唇：
　　“怎么不接电话？”
　　裴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 黑色的屏幕朝宋度然扬了扬：
　　“没电了。”
　　“……”
　　宋度然不动声色地长长地出了口气，裴尚好像还是没搞清楚他这是怎么了, 疲惫的眼神中仍充满好奇。
　　好奇……
　　“你手机没电，我又不在家，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等着？”
　　裴尚点头：
　　“昨天你说过今晚从家直接去ktv。我猜你应该就是短暂出去一下。而且，总要回来吃饭吧。”
　　宋度然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再这儿自圆其说的裴尚, 几乎是有些无奈地把蹙着的眉轻轻松了点儿。
　　【嘴比我还硬。】
　　“你给我打电话有事？”
　　裴尚站起身, 拎着那两袋生鲜看着宋度然。
　　宋度然任由细密的汗水蛰了眼睛，边从裤子里往出掏钥匙插进锁孔里，边转头看着裴尚：
　　“刘特助找你。”
　　宋度然深深地看了裴尚一眼, 裴尚很快稍稍垂了垂头：
　　“你都知道了？”
　　宋度然把房门打开，把裴尚让进去：
　　“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还是觉得，我知道了也没用？”
　　裴尚把生鲜拎进玄关，一只手打开鞋柜换上拖鞋, 从宋度然手里拿过钥匙挂好, 熟练地像每天趁他上学偷偷来打扫卫生的田螺大哥。
　　“没有打算瞒你。”
　　“今早8点一笔关键资金已经到位。刘特助打电话找我，大概是要汇报这件事儿。”
　　裴尚把东西放好, 两条胳膊抻直, 难得地在宋度然面前做了一个放松伸懒腰的姿势。
　　“老刘什么时候变笨了。他怎么会觉得这笔钱是自己出现在公司账上的。”
　　宋度然看着裴尚微红的双眼，也猜到他应该是两天两夜没睡过, 一直在解决这件事。
　　他没理裴尚，先拿出手机给刘特助发了个微信，说人找到了，然后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走上前迎面抱住了裴尚。
　　这是宋度然第一次主动和裴尚有身体接触。
　　裴尚骨架比他宽，人比他高，宋度然抱上去，哪怕是他想安慰人的，抱起来之后却变成了整个人又稍稍陷在了裴尚身体里。
　　他感觉到裴尚整个人怔了一下，任由宋度然的胳膊有力地环上腰背，自己的手却短暂地无措了，过了几秒钟才轻轻放在宋度然后背上，拍了拍他：
　　“没事了，阿然。”
　　裴尚没有听到宋度然的心声。
　　他稍微有点慌，松开宋度然的腰，晃晃他的胳膊：
　　“阿然？”
　　“裴尚，你放松点儿。”宋度然清澈的声音从脑袋底下传出来。
　　“至少现在。”
　　“……”
　　这话怎么先让你和我说了。
　　裴尚心里有点郁闷。
　　裴尚彻底松开宋度然，用无名指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从在你家门口坐着等你开始就放松了。”
　　宋度然努努嘴，松开裴尚没再说什么。
　　“想吃什么？我买了海参、虾、鸡肉、冬瓜、芸豆，炒两个菜，再煮一碗小米南瓜粥，可以吗？”
　　宋度然反应了一下这几种食材：
　　“你胃病犯了？”
　　“不是我。前天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说这几天没规律吃饭吗？”
　　裴尚问完就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做饭。
　　宋度然不打算质疑小说霸总的炒菜能力，他走上前想从裴尚手里夺过厨房使用权：
　　“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多久没合眼了？”
　　裴尚不知道老刘是怎么吓他的，这小孩今天格外地温柔关心。他就穿着简单的白T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站在厨房门口，阳光透过六层楼的玻璃洒在屋子里，他让他去休息。
　　裴尚感觉口腔里好像都泛起点儿甜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故意直勾勾地看着宋度然：
　　“宋少也会做饭？”
　　宋度然：“……”
　　“能熟。”
　　裴尚嘴角扬得更高，两只手搭在少爷肩上把他从厨房门口请走：
　　“乖，一会儿就好。”
　　宋度然争不过他，双手环抱看着厨房里系上围裙开始用沥水篮洗菜的男人，挑了挑眉：
　　“你扔着公司不管，宝贵的时间用来给我做一顿饭？”
　　裴尚把洗好的莴笋去皮，抽空回头看了宋度然一眼：
　　“如果真不管，我就不止来吃顿饭了。”
　　“……”
　　出租屋的客厅很小，沙发茶几都窄，宋度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裴尚做饭还得一会儿，干脆自己直接去冲澡了。
　　温热的水从喷头淋下，水流从脑门顺着全身下滑，淋的宋度然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吃饭不规律……
　　他什么时候和裴尚说过这两天吃饭不规律了？
　　宋度然认真地回忆着这两天他和裴尚打过的电话，每次时间都不长，宋度然也从不会说这些小事。
　　猜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联想都能猜到？
　　裴尚这两天已经焦头烂额了，每次和他打起精神装没事人打电话已经够累了，怎么还会有根据他的语气和行为猜自己什么时候吃饭的闲情雅致？
　　还有紫色。
　　他很确定，自己从没有和裴尚说过他喜欢紫色。
　　他俩第一次一起接触花，是第二次见面，裴尚故意耍他骗他去四合院西餐厅请客时候。
　　宋度然记得当时好像是只有一个别人布置好的包厢，桌上、地上都铺着玫瑰花瓣。
　　他在那时候说过他喜欢紫色？
　　太冒昧了吧。
　　裴尚当时还真是他货真价实心狠手辣的小叔子呢。
　　花洒高压冲出的水噼里啪啦打在浇在脑袋上，宋度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迷糊。
　　裴尚好像，总会出其不意地知道他的很多事。
　　是他的，不是原主的。
　　他把身上冲干净，关掉花洒，嘈杂的水声消失，宋度然甩了甩脑袋，一回头发现自己忘记把阳台上晾着的浴巾拿进来了。
　　【靠，阳台在厨房的必经之路。】
　　【怎么会忘记拿浴巾呢……裸着出去？裴尚该不会觉得我故意的吧？】
　　没等宋度然想完，裴尚忽然敲了敲浴室的门，宋度然吓得一激灵，就听到裴尚在门外问：
　　“阿然，是不是忘拿东西了？衣服？浴巾？”
　　“啊……你怎么知道？”
　　裴尚好像怔了一下，很快接话：
　　“我听到水声停了你还不出来，猜的。”
　　“阳台上挂着的白色浴巾，谢谢。”
　　裴尚很快帮他取了毛巾过来，他不方便把门开得太小，太小好像防着裴尚一样不礼貌。开大了自己光着也不合适。
　　宋度然把身体侧着站在门前，拧动把手缓缓把门拉开一点儿，假装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接过毛巾：
　　“谢了啊。”
　　然后就又把门关上了。
　　【没看到什么吧？】
　　“阿然。”
　　裴尚又叫。
　　“嗯？”
　　“是不是内裤也忘拿了？”
　　“靠。”
　　宋度然迅速背对着门开始擦身体，裴尚笑了一声，走了。
　　宋度然吃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出来，两荤一素已经放在桌子上了。
　　宋度然从租房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住，家里的餐具都是最简单的白色盘碗，几个不大的盘碗摆放在小小的餐桌上，出租屋里都有了一种宋度然上辈子在别墅里都没感受过的奇异的温馨。
　　他帮裴尚去厨房里盛好了粥端出来，摆好椅子了，两人面对面坐下。
　　餐桌的位置正对着客厅的小窗，窗户开着，一阵风吹过来把宋度然身上刚刚打过的沐浴露香味儿带到了餐桌上。
　　裴尚轻轻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宋度然，好像第一次get到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宋度然是真饿了，再加上刚刚被吓过，说了句不客气了，拿起筷子新鲜地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
　　【好吃。】
　　【真会炒啊哥。】
　　宋度然吃完之后肯定地点点头，裴尚这才放松表情，慢条斯理地动筷子吃饭。
　　两个人吃相都够斯文，裴尚本来就话少，吃饭的时候更沉默了。晚上就要见陆进了，宋度然心里也不轻松。
　　不过话虽然不多，彼此之间可能都在心里庆幸这顿饭是和对方吃的。
　　否则一个面临资金危机，一个面临离婚官司，可能谁也没有好好吃这顿饭的心情。
　　宋度然这两天确实没好好吃饭，喝了几口南瓜粥之后，胃里有种被填满的感觉，身上泛着温热感。
　　“阿然。”
　　裴尚忽然叫他。
　　宋度然放下勺子，抬起头看裴尚：
　　“怎么了？”
　　明亮室内的正午，小小的餐桌前，一点儿都不像豪华餐厅的烛光晚餐氛围。一个待红的明星洗过澡穿着简单的居家T恤，一个叱咤商场的总裁西装革履刚刚做好一桌饭菜。
　　“我们拍张照吧。”
　　“拍照？”
　　他之前从没和裴尚一起拍过照，宋度然有些诧异，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简陋的环境，还有自己完全没收拾打扮的形象：
　　“那我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不用，就这样。”
　　宋度然看着裴尚深邃的眼神，他语气中有想做这件事的恳切，却又带着几分克制，宋度然好像一瞬间明白这种克制是为什么了。
　　裴尚已经把手机捏在手里了，但是屏幕面朝下，摄像头的位置刚好被他手掌全部覆盖着。
　　手抓得很紧。
　　给足了他安全感。
　　也许在过往相处的很多个瞬间，包括他坐在台下看宋度然跳舞，包括送他那片紫色花海的时候，裴尚都有过想拍一张照的念头。
　　可惜从刚刚转专业到古典舞系，到现在因为舞台一炮而红的舞蹈演员，裴尚自始至终都没有身份为他的明星按一次快门。
　　他们之前出过一次被偷拍的事，随着宋度然的走红，裴尚越来越不会让自己的手机里在不应该的时候留存两个人的照片。
　　宋度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他躲开裴尚的目光，站起来快步走到卧室，拿出一个立式手机支架。
　　他把支架架在饭桌的侧面，裴尚把手机卡上去，两人仍面对面坐着，裴尚设置了延时，随着倒计时缓缓结束，手机发出了一声“咔哒”地轻响。
　　裴尚去取下手机看照片，宋度然从身后把脑袋搭在他肩上：
　　“好看吗？”
　　裴尚把手机往他面前让了一点儿，宋度然看着画面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简单居家白T，一个黑色衬衫袖口挽起，背景是出租屋墙上的挂着的画框，面前是吃到一半的饭。
　　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姿势，宋度然自己微微扬着嘴角，他仔细看裴尚的表情，嘴角竟然也有弧度。
　　“好看。”
　　裴尚回头轻声和他说。
　　“你也不赖。”
　　一张两个人最后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相处，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仿佛把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和裴尚有关联的每一次记忆定格在了这个画面上。
　　裴尚把手机收起来，宋度然想去收拾碗筷，裴尚却丝毫不给他机会，他还买了水果，直接把切好装盘的水果端出来放在茶几上，让宋度然先吃水果。
　　饭都做了也不差这几个碗了，宋度然干脆就坐在沙发上，用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放在嘴里。
　　“等会儿要不要留下睡个午觉？”
　　“不了，得回公司。”
　　“……”
　　“你多久没睡觉了？”
　　“不重要。”
　　宋度然蹙蹙眉：
　　“身体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事业？钱？”
　　“以前钱也不重要。现在钱重要了。”
　　裴尚从厨房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钱了，以后就不能娶老婆了。”
　　宋度然看着裴尚玩笑的表情，忍不住哧哧地笑了两声，原主立的爱财人设太稳了。
　　“裴尚。”
　　宋度然叫他。
　　“嗯？”
　　裴尚刚好出来拿最后一个碗。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心理承受能力特差的娇少爷啊？”
　　裴尚没回答，不可置否地耸了下肩。
　　“那以后再出事儿，你还是不会告诉我？或者还是不让我帮你解决问题？”
　　裴尚手里拿着那个碗，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走到宋度然稍稍俯身，看着宋度然的眼睛沉声道：
　　“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就不用你担心。”
　　“你可以继续当娇少爷，一辈子都行。”
　　“哦。”
　　宋度然把叉子上的火龙果放进嘴里，眼神从他身上移走，身体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嚼了两下没再回答。
　　【这么呵护我，以后做，，爱的时候还舍得弄.我吗？】
　　宋度然这句心里话在脑子里闪过的同时，他看到裴尚手里原本稳稳拿着的碗，毫无征兆地狠狠摔落在地上。


第62章 
　　宋度然：“……”
　　裴尚：“……”
　　两个人盯着地上的碎瓷片,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沉默了大概几十秒，宋度然语气复杂地开口：
　　“怎、怎么了？”
　　裴尚神情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手滑了。”
　　“好好地为什么会手滑？”宋度然好奇宝宝。
　　“……有油。”
　　“可是这是盛粥的碗。”
　　裴尚：“……”
　　“坐在沙发上, 把脚收起来，小心扎到。”
　　裴尚蹲下身把几块大的碎瓷片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宋度然看着裴尚心不在焉的动作和神情，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
　　裴尚动作很快地把垃圾处理好，又看了一眼宋度然的表情，有些别扭地轻咳了一声, 又和他交待了几句晚上的事儿, 换好鞋就要出门。
　　宋度然把他送到门口，就看到裴尚忽然折了回来，压着眉头, 深邃的眼神落在宋度然的脸上问：
　　“宋度然，离婚之后，你第一件事儿想做什么？”
　　宋度然被他连名带姓叫地懵了一下：
　　“离婚之后第一件事儿……”
　　“看看银行卡账户还有多少钱？”
　　“和我做的。”裴尚打断他。
　　“和你……做、做、做什么？”
　　宋度然的皮肤有些不自然地发热，目光微微闪烁地眨着眼睛看裴尚。
　　“如果你想做, 就做。”
　　裴尚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
　　什么莫名其妙的？
　　-
　　宋度然下午又联系了一次唐律, 把相关材料都准备齐全之后又都准备了一份复印件，找了一个书包放进去。
　　今年雨水多, 九月份北京已经有了初秋的感觉, 傍晚风吹动树叶窸窣声格外萧瑟。
　　宋度然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叶。
　　天凉了，该让宋家破产了。
　　裴尚给他发了条消息, 告诉他晚上冷，别穿短袖。宋度然本来想穿一件卫衣，想了想，从原主的衣柜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衬衫穿在身上。
　　他不想替陆进上演什么结婚三年离婚之际发现妻子忽然变美, 渣男追悔莫及的戏码，相反，他想完完全全的以原主的样子在他面前把婚离了。
　　不过有些别扭的是原主的衣服着实夸张，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衬衫，都能在面料和剪裁上下文章。
　　宋度然平时见惯了裴尚的高级黑衬衫，这件和裴尚的比起来几乎要薄了一半儿，在灯光下动作稍微大点儿几乎能看到腹肌的线条。
　　宋度然因为练舞，这半年身材比原主更结实了一点，把腰腹本就刻意做了紧身设计的衬衫撑得更满。
　　说不上暴露，但就是浑身上下写满了性感。
　　宋度然试图还原一下原主的烟熏妆，他本来就够白，所以只稍稍打了一点裸色唇膏。等到拿起眼线笔的时候宋度然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本来就抖，想起来裴尚第一次见面时候叫他……
　　眼线哥。
　　更抖。
　　算了。
　　宋度然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人都等饿了才接到陆进的电话，把ktv地址发给了他。
　　宋度然背起书包，临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扬起一个深沉的微笑，关灯出门了。
　　宋度然到ktv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陆进让司机去门口接他进去，宋度然跟着人往里走。
　　宋度然走到最里面的大包厢门口，陆进的司机微微抬起头看他，宋度然朝他点了个头，司机拉开门，里面正在五光十色莺歌燕舞，看到宋度然拉开门，先是停顿了一下，陆进立马一反常态地站起来，几步直接走到门口迎他：
　　“来来来，来来来，你可算来了！”
　　陆进下意识嫌弃地打量了宋度然一番，但还是耐着性子假装热情，他的胳膊也不想碰上宋度然，举起来虚虚地扶着。
　　宋度然随着陆进的动作一秒变了脸色，谄笑了几声：
　　“老攻~你怎么这么猴急呀~”
　　陆进：“……”
　　包厢应该是KTV里最高级的，空间很大，设备高级应有尽有，沙发上分散地坐着七八个人。
　　“今天有重要的客人，等会儿别乱说话。”
　　陆进边带宋度然往里走边低声警告他。
　　宋度然没回他。
　　“听到没有？！”陆进看宋度然像聋了一样，忍不住提高点儿声音。
　　“老攻你说什么啊？”
　　很快走到众人面前，宋度然这会儿故意提着嗓子说话。
　　沙发正中间坐着一个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宋度然进来那一刻，就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旁边女人打量了一遍宋度然，朝他扬了扬下巴：
　　“宋少，还记得我吗？之前李老爷子生日宴上咱们见过。”
　　宋度然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变得淡漠：
　　“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当时秦总就坐我旁边！”
　　陆进赶紧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纠正他。
　　“老攻，有你在的地方我眼里还会有别人吗？”
　　宋度然低着头绞手。
　　“……”
　　宋度然多年舞台经验擅长表情管理，倒是秦总差点没憋住笑，赶紧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陆总夫夫够伉俪情深啊。”旁边有人调侃了一句。
　　陆进偷偷抬眼看了主座上沙发那位，脸“唰”的一下红了，额头冒了点汗，赶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我和他最近都忙，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陆进还在不断偷看正中间那位，只见男人放下手中的雪茄，身体微微后倾，包厢的音乐立马识趣地低了八个度。
　　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宋度然：
　　“白马少年？怎么和照片里差距那么大啊？”
　　“什么照片？什么差距？”宋度然蹙蹙眉，直戳戳地问出来。
　　陆进吓了一跳，赶紧用胳膊肘怼了宋度然后背一肘子：
　　“你怎么说话呢？”
　　“张总不好意思啊，度然……平时忙着学习跳舞，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紧张，对，他紧张。”
　　张总似乎对宋度然这副初生牛犊的臭脾气还挺感兴趣，又打量了他一遍，没说话，也没生气，朝旁边的沙发扬了扬下巴。
　　陆进赶紧擦了擦汗，拉着宋度然赶紧往下坐。
　　宋度然换到了陆进的左边，离张总更远一点。
　　“哎？陆总那位表弟还来不来啊？”
　　秦总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陆进愣了一下：
　　“裴尚？”
　　“他不会来的。我那个表弟啊，小时候受过家庭创伤，落了个听不了大声的怪病。让他来这种地方比杀了他都难受。”
　　宋度然动作明显地僵了一下身体。
　　“陆总和他是表兄弟么？他最近公司资金可是出了大问题啊。不会影响到陆总吧？”
　　秦总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香槟。
　　“啊？是吗？出什么问题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陆进演技极烂。
　　旁边一个总裁看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
　　“当初陆总公司融资的时候，我们可都是裴总介绍给陆总的。怎么现在好像不熟了？不是表哥表弟的亲戚么？”
　　陆进赶紧摆摆手：
　　“别别别。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啊，也就是我二爷爷和他爷爷那辈儿熟攀上的关系。他自己都是几岁才进京城，爷们儿小时候四九城混的时候连这号亲戚都没听过。”
　　“是吗？”
　　一旁安静的宋度然忽然冷冷地给出了两个字。
　　“我怎么听说……”
　　“这儿现在不需要你说话！”
　　陆进小眼睛往上用力一番，气沉丹田重重警告道。
　　张总朝宋度然抬了抬胳膊：
　　“听说什么了？说说。”
　　宋度然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听说小时候陆总在学校里挨了打还得哭着跑到低年级找裴总帮忙找场子呢。”
　　“你胡说！”
　　几个人都笑起来，陆进脸上一红，瞬间挂不住了。
　　宋度然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依旧笑着：
　　“开玩笑。”
　　陆进大喘气了一口，不知道谁朝负责点歌的人使了个眼神，包厢里又传来了恰到好处的音乐声。
　　“唱歌唱歌。”
　　“唱歌唱歌。”
　　“来来来，你不是学艺术的吗，快点首歌。”
　　陆进好像生怕那些总说什么，赶紧催宋度然展示才艺。
　　“啊？老攻，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学舞蹈的吗？”
　　“哎呀我知道。艺术不都是相通的吗？不然你来跳个舞？”
　　“陆总。”秦总看着他出言提醒。
　　陆进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没说对话，赶紧又看向宋度然。
　　宋度然耸耸肩，好像一脸无奈道：
　　“那就唱个歌吧。不过我会的都是老歌。”
　　“没问题没问题。唱个你拿手的就行。唱什么让他帮你点。”
　　宋度然没看点歌的人，而是脑袋转到陆进的方向，眯眼微微一笑：
　　“《劈你的雷正在路上》。”
　　“你他妈……”
　　“哎哎哎，陆总陆总，是歌名，是歌名。”
　　有人及时打断。
　　歌很快点好，宋度然走到前面对着大屏幕拿起麦开始唱。
　　他唱歌说不上多专业，但就像陆进说的，艺术是相通的，再加上原主学音乐剧有一把好嗓子，唱的两句还有模有样。
　　陆进皱着眉头听，没想到张总反而神情赞许，甚至有些欣赏地看着宋度然：
　　“有个性，我喜欢。”
　　说完他挥了挥手，旁边立马有特助拿着文件夹走过来。
　　“陆总，废了这么久的话，该说正事儿了吧？我可不懂你们什么天使投资长线回报，我就是个臭挖矿的，我只知道借钱还债，天经地义。”
　　说完特助就要往出拿文件，陆进立马吓出一脑门汗，赶紧拦着他的动作：
　　“张总张总，别，别。你也知道，整个京城甚至全国的经济环境好不好对我陆进影响不大，我就是最近碰巧出了一点回款慢的问题。这些都是我实打实干进去的工程，这绝对赖不了的啊。”
　　“回款慢？陆总怕不是把我们这些粗人当傻子吧？”
　　张总把威士忌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
　　“我们查过，你近两年投的工程被查的查，封的封，拖尾款欠工资的钱都还不上，这还只是明面实业上的。至于骗了多少融资借了多少钱，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吧？”
　　“秦总你清楚吗？”
　　秦总优雅地耸了耸肩，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初也是裴总介绍给陆总的。现在清楚，好像也有点晚了。”
　　他俩一唱一和，打得陆进极其被动，感觉自己一直被带着走。他上学时候确实没好好学过什么经营管理，可是陆家的底子是在的啊，他一个独生子造一造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好像填不上这个窟窿了？
　　他心虚地厉害，秃秃的脑袋都泛红：
　　“张总张总，您之前不是说了，喜欢看度然跳舞吗？我今天把他叫来，就是让他签您公司的！您看我这个诚意怎么样？”
　　张总停顿了一下，手往下一垂，陆进赶紧滑稽地把雪茄递到他手里。
　　张总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背对着他们唱歌的宋度然，吸了一口点燃的雪茄：
　　“人嘛，是可以的。比视频里还有气质。”
　　陆进一听立马面上一喜：
　　“那是那是，他跳舞我也看过，条子动作都不错。”
　　“不过。”
　　张总又吐出一个烟圈，目光深邃地看向陆进的眼睛：
　　“我这个人嘛，不喜欢和别人分享。”
　　他话音一落，周围小小地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张总就自己带头笑起来，秦总和周围几个人看着他也开始笑，陆进很尴尬，尴尬地跟着笑起来脸色更怪异。
　　张总摆摆手，在陆总肩膀上拍了一下又一下：
　　“开玩笑，开玩笑啊。”
　　陆进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似乎是懂了张总的意思，赶紧摆摆手：
　　“没有，没有。”
　　他稍稍往张总身边又靠了靠，压低声音直白地问：
　　“陆总，这宋度然毕竟是我的合法男妻。要是签了您，您之前投资的……”
　　张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陆进看着他的动作，再看他目光赤.裸地落在宋度然身上，心里一阵诡异兴奋地快跳。
　　宋度然刚好唱完了歌，走回来看着几个人神色各异：
　　“怎么了？太难听了？”
　　“好听，好听”
　　“好听极了。”
　　陆进看着宋度然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甚至有些扭曲。
　　“度然啊，是这样的，你不是快毕业了吗，今天叫你来，就是想给你介绍一下张总的公司。他之前就从网上看过你，很欣赏你……”
　　“我不签。”
　　没等陆进说完，宋度然就开口打断了他。
　　陆进像是有点儿没想到，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签啊。签这种公司不就是去当艺人吗？好一点儿的混个小明星，到头来还不是给资本打工。我家那么有钱，我老攻又有钱，我干嘛要从头吃苦？”
　　“你！”
　　陆进感觉自己有点儿昏头了，宋度然这几次穿着打扮比较正常，都差点把他迷惑了，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德行什么嘴脸了。
　　什么跳舞跳的好白马少年，也就是撞了狗屎运，本质上还是好吃懒做的拜金男！
　　“小同学，你这种想法可不太好哦。”
　　张总开口了。
　　宋度然耸耸肩：
　　“所以，张总可能看错人了。”
　　宋度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陆进脸都要黑了，赶紧看向张总，哪知道他不怒反笑：
　　“没看错。有个性才能成艺术家嘛。”
　　“我的任务是帮公司挖掘艺术家，至于怎么劝说艺术家，那就是陆总的事儿了。”
　　他们又笑了两声，陆进赶紧抽空拉了一下宋度然：
　　“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进赔了个笑，宋度然跟着他来到隔壁空包厢，陆进一扭脸，直接看着宋度然道：
　　“姓宋的，有意思吗？”
　　“老攻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这儿没有别人，收起你那套伪装吧。你不是早就想和我离婚了，就是想等我先提？”
　　陆进说完定定地看着宋度然，期待着这个作精被戳穿目的之后的。
　　宋度然确实先愣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却信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懒散地看着陆进。
　　没有反驳。
　　预想中拿腔作调的绿茶和假装慌乱的反驳都没有发生，陆进反而有些懵了，心底里甚至有种不爽。
　　他不反驳？
　　早就想离婚了是吧？
　　陆进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宋度然散漫地看了他一眼：
　　“说吧，什么条件。”
　　呵呵，果然。
　　陆进冷笑了一声：
　　“我说什么条件你不也得答应？毕竟宋大少这种白眼狼应该也没那么缺钱了吧？”
　　李老爷子生日宴之后宋度然和家里闹翻的消息人尽皆知，宋父更是放话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以前不离婚还有家族股份的因素，现在宋家怎么样应该和他没半点关系了吧？
　　“那我也想问问陆总了，到底欠了张总多少钱，能让你干出卖老婆的事儿？”
　　“你他妈别瞎说！”
　　陆进被宋度然点了心火，恼羞成怒地呵斥他。
　　“宋度然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了，小于说得没错，你也就是这张脸还能骗骗这些俗男人，新鲜不了几天。”
　　“那你呢？你这张脸去公厕都得收费吧？”
　　宋度然毫不示弱。
　　“你他么……”
　　陆进本来就喝过酒又装了半天孙子，情绪差得厉害，被宋度然这么一激，一秒钟都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他暴躁地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司机送进来一份文件，陆进直接甩给宋度然：
　　“看完就签。”
　　离婚协议书。
　　宋度然打开那份文件，在KTV的包厢里认真读起来。
　　不得不说，唐律确实很厉害。
　　他之前按照猜测其实拟过一份陆进方的离婚协议书，和陆进现在拿出来的这份儿基本八九不离十。
　　不过想要不一样确实也很难。
　　两个人之间既不存在资产纠纷，也没有小孩的抚养权要争，唯一牵扯不清的只有宋家股份的问题，这也是婚前都说好的。
　　宋度然看着这份离婚协议书，忽然笑了笑。
　　陆进没有一点儿坑他，或者一点儿不公平的条目，就像是古早小说里的豪门恶婆婆一样，给你500万，离开我儿子。
　　巴不得让他赶紧签了。
　　宋度然把协议书放下：
　　“有笔吗？”
　　陆进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有有有，去隔壁，去隔壁签。”
　　陆进的条件其实也很明了，只要宋度然愿意签张总的公司，他就立马签离婚协议书。
　　再加上张总太过于昭然若揭的目的，这个婚得当着张总的面儿离诚意才最足。
　　“姓陆的。”
　　陆进已经兴奋地去拉包厢门了，宋度然忽然叫住他。
　　陆进回头，宋度然冷脸看着他。哪怕是穿着紧身性感黑衬衫，陆进却觉得宋度然此刻身上的气场又冷又强，和他不故意绿茶的时候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甚至有些可怕。
　　“又怎么了？”
　　“你就不怕，我和你签了离婚协议之后，不签张总的公司？或者违约？”
　　陆进看着宋度然的脸，听着他这个天真的问题，不禁冷笑了一声：
　　“宋度然，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到了这些人手里，还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你情我愿吧？”
　　陆进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本来只是猥琐的气质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不是自愿的。
　　宋度然全身泛起一阵恶寒，他转身看着KTV桌上放着的烟灰缸，又盯着陆进圆圆的后脑勺，眼神温度降到冰点。
　　陆进和宋度然走回包厢，手里拿着文件喜滋滋地走到张总和秦总身边，不知道谁使了个眼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借口出去上厕所，只留下张总、秦总和秦总带过来的两个人。
　　五光十色的夜灯变幻闪烁，背景音乐依旧嘈杂，陆进丝毫没有关了音乐的意思，在张总耳边说了两句话，抄起一支笔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进签完看宋度然没动，生怕有什么变数，或者这个作精敢在张总他们面前公然耍自己。
　　他惯性想发脾气朝他大喊大叫，但又被张总和秦总的眼神盯得感觉身上焦热，即将达成目的的兴奋感如同虫蚁攀爬般刺激着陆进的神经。
　　他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两只圆眼都瞪大了，手甚至有些发抖地帮宋度然直接把协议展开到签字页，又把笔塞到他手里。
　　宋度然看着他的动作，又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张总和秦总，冷笑了一下，没再犹豫，稳稳地签下了“宋度然”三个大字。
　　“然”字拉到最后一点，一道正好打过来的蓝光随着笔尖拖墨而走。
　　宋度然就在这间ktv里，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婚姻。
　　陆进兴奋得不得了，嘴里说着明早9点去领证，一边看着张总和秦总，脸上一点儿惋惜都没有，完全再懒得装。
　　“陆总你这反应可真够逗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领结婚证呢。”
　　秦总看到宋度然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稳稳地装好，出言调侃他。
　　陆进摆摆手，也故意开玩笑阴阳：
　　“既然是张总看上的人，我也不好强留嘛。别耽误了人家的前途，万一还出个什么顶流大明星呢。”
　　“张总，您之前说的公司合约？”
　　张总好像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神了，看到陆进弯腰曲膝地“好意”提醒，回过神来：
　　“哦，和小宋签的合同啊？我没带啊。谁会来这儿都随身带着合同啊？”
　　陆进：“……”
　　“不急，先加个微信，慢慢聊。有陆总这层关系，还能跑了？”
　　“说的是说的是。”
　　张总说完还真捣鼓了两下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宋度然也没扭捏，虽然冷着脸，但还是拿手机过去扫了一下。
　　然后张总就把手机合起来了。
　　好像很满意。
　　张总看了看面前桌上的酒，陆进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双喜临门，站起来扯了几句，说着自己就直接干了一大杯白酒。
　　之前宋度然是和陆进坐在侧边沙发的，刚刚加完微信就直接被请坐在张总旁边了，短短半小时主客易位，陆进倒也丝毫没在意。
　　一杯酒下去陆进立马半张脸也跟着红起来，嚷嚷着还要喝，秦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端起半杯14度的香槟，碰了碰陆进那杯高度白酒：
　　“恭喜啊，陆总。”
　　“秦总客气，秦总客气。”
　　陆进几三下干了几杯，还想再端起来酒杯和张总说话，张总忽然直接站起来，陆进赶紧跟着站起来：
　　“张总这就要走了吗？”
　　门外特助进来，进来给张总披上一件西装外套。
　　“明天一早要飞欧洲。怎么，陆总不放我啊？”
　　“那不敢那不敢，张总”
　　“不是张总，那您上次借的那笔钱……”
　　陆进急得直接挡在了张总面前，张总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
　　“什么借的钱？谁着急找你要了？”
　　“不仅不要，可能还得再送陆总一份儿大礼呢。”
　　酒场上的话术一来一回，推推拉拉，真真假假，喝到这个份儿上，有时候正反话都听不出来了。
　　陆进一听他这样说，激动地差点当场发出鸟鸣，又嘴上放了会儿空话。
　　张总临走之前，忽然拍了拍反手在陆进鼓出来的肚子上拍了拍：
　　“KTV里闹离婚，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他说完就走了，秦总笑了两声也跟上，一瞬间包厢里都走空了，只留下站在原地有些发懵的陆进和仍在沙发上坐着的宋度然。
　　“呵呵，人才？老子是天才！”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甩了甩脑袋准备给司机打电话接。
　　他看宋度然还饶有兴趣地看着桌上那些各色酒瓶，嗤笑了一声问他：
　　“看什么呢？是不是没喝过高档酒？馋了？”
　　“看看哪个瓶子适合开你的鸟头。”
　　陆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宋度然，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敢打我？”
　　“不打。”
　　陆进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说谅你也不敢。
　　宋度然站起来：
　　“有人打。”
　　他话音一落，包厢门被一道极其大的力气推开，顶地陆进往后踉跄了几步。紧接着就感觉被一条腿从胸口踹了出去，踹地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踹的力气极大，陆进整个人都懵了，宋度然走上前反手帮忙关上门，那个人直接抄起一个酒瓶往陆进头上砸去，瞬间鲜血直流。
　　“你，你……”
　　陆进先是疼地嚎了两声，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之后，震惊地瞳孔都放大了。
　　是他的司机。
　　跟了他三年的司机。
　　“你他妈的疯……”
　　没等陆进说完，西装青年直接一拳砸到他的牙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掉牙了，陆进捂着嘴哀嚎着，司机不给他任何机会，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每一下都砸到实处，饱含了满腔的愤怒。
　　陆进被一通捶，他也是抗揍，这样的拳头打下来都没晕，他倒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到站在人身后的宋度然，忽然咧着带着血水的嘴阴森地笑了笑：
　　“原来，原来是你俩有一腿啊？”
　　宋度然直接狠狠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司机拽着他的领子把人从地板上提起来，发狠问道：
　　“还记得11年前被你强迫、去你公司闹跳楼的那个男孩吗？”
　　“他死了。就是因为你，他最终也没熬过自己的心魔。”
　　他说完不给陆进再多嘴的机会，仍旧一拳一拳挥着，释放着多年来的满腔怒火。
　　从穿书来的第一天，就有一个陌生号码一直在给宋度然发消息，告诉他陆进什么时候回家。
　　宋度然知道，是陆进的司机。
　　也就是当年去陆进公司闹跳楼那个男孩的表哥。
　　起初这件事被陆家用所谓的钱摆平了，可惜几年之后，那个男孩依旧选择了自杀。
　　原主当时嫁给陆进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也留了个心眼，选择了和司机合作，各取所需。
　　宋度然已经分不清陆进是哪儿在流血了。
　　原本他只是告诉司机，今晚是摊牌的机会，可直到陆进说出了那句“别以为都是你情我愿”。
　　他不仅仅是渣男，更是个身上背了人命的禽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终于停了手。
　　他从地上起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缓缓点燃了一根烟。
　　宋度然走到陆进身边，蹲下来看着这个人。
　　陆进笑了。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看出来是笑的表情。
　　“我还以为这三年你憋了多少火呢，原来就这、这点本事啊？联合这种社会底层的穷逼揍我一顿？”
　　“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啊？”
　　“等明天离完婚，你俩，一个都跑不了。”
　　司机一听这话还要起身揍他，宋度然伸手示意他别动，看着陆进的眼睛道：
　　“我刚刚踹你那一脚，是为了你从前坑骗宋度然踹的。”
　　说完他直接站起来又朝陆进的腰狠狠来了脚：
　　“这一脚，是为了你今天能亲手卖老婆踹的。”
　　宋度然说这句话时候吸了很深一口气，说到最后气息都有些飘。
　　原书里只写了他和陆进作为反派下场很惨，宋度然想象不到，如果他没有穿来，如果今天这出戏不是他们设的局，既没有家庭靠山，股份也几乎被全部架空，原书里的宋度然会被陆进怎么做局对待。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等着，你俩等着，老子马上就要暴富了！”
　　“老子马上就要进福布斯喽……”
　　陆进还在地上冒着血扭动，酒精极大麻痹了痛感，绚烂转动的灯光把包厢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像是疯了一样，完全沉浸在用宋度然获取利益的快乐之中，
　　宋度然和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瘫着的醉鬼，把烟头扔进烟灰缸，走向宋度然身边：
　　“谢谢了。”
　　宋度然摇摇头。
　　他的眼圈很红，很红，是那种回忆起了什么，哭过，又极力忍着泪水的猩红。
　　“他们没有人相信。”
　　“除了我，没有人信阿德的死是因为这个禽兽。”
　　“他们都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后背都在颤抖。
　　包厢门被适时拉来，司机下意识躲了一下，撞开拉门的那个人，跑出去了。
　　裴尚。
　　裴尚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朝一个侍应生招了招手：
　　“三分钟后，过来收拾。”
　　“好的先生。”
　　裴尚伸手，把宋度然从门里拉了出来。
　　他拉着他的手，毫无遮掩地，一路从ktv最里面的包厢走廊走出来。
　　一直把他拉到车里，裴尚伸手去拿宋度然背着的装着离婚协议书的包，宋度然下意识把包带握得更紧，不肯松手。
　　“阿然，好了，没事儿了。”
　　裴尚轻声说到。
　　宋度然怔了一下，松开手，任由他把书包放在后座。他系上安全带，苦笑了一下：
　　“你都听到了。”
　　“嗯。”
　　“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裴尚松开手刹，调转车头启动车辆。
　　“秦总出来时候给我打了电话。后来我就在隔壁的空包厢等着。”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整层楼的包厢，都是你包下来的吧？”
　　裴尚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只是如实嗯了一声。
　　宾利开了很久，裴尚专门把副驾驶车窗开了个缝儿，给宋度然透气。
　　夜风沿着车线肆意烈烈，吹得宋度然额前的头发肆意飞舞。
　　“那个司机的事儿，你没告诉过我。”
　　“嗯。”
　　“我想，他应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宋度然知道裴尚为什么要这么问。
　　今天的一切都在裴尚的可控范围内，就连陆进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唯一的变数，就是司机。
　　其实是有些冒险的。
　　“饿了吧？”
　　“想吃什么？”
　　裴尚没有再追问，而是仍旧温言细语关心他。
　　宋度然把胳膊打在车窗边，侧着脑袋，在夜色川流的霓虹幻影中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我想喝海鲜面，可惜太晚了。】
　　他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裴尚在车载导航上点了几下，不经意道：
　　“附近刚好有家温州海鲜面不错，我很久没吃了，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好。”
　　宋度然没有一点儿犹豫。
　　他就这么一路侧着脑袋看着裴尚，裴尚觉得自己似乎理解宋度然此刻的心情。
　　经历了这么多，在这一刻终于解脱了，应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裴尚口中的“附近”几乎开了半个小时，宋度然看着导航，距离终点还剩一公里的时候，忽然在心里想：
　　【又不想吃海鲜面了。想吃火锅。】
　　裴尚猛打了方向盘。
　　可能是这个动作太过突兀，裴尚打完之后自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阿然，我忽然想起来这家海鲜面可能已经关门了，现在太晚了，要不去吃火锅？”
　　“好。”
　　宋度然回答的又很快。
　　裴尚很快找了一个附近的火锅店掉头开去。
　　【可我现在好想好想吃一个哈密瓜。】
　　这次距离近，不到二十分钟裴尚就把车稳稳开到了火锅店附近。店门口没有停车位，裴尚只能把车扎进胡同里。
　　两个人在逼仄的胡同下了车，裴尚道：
　　“阿然，你先进去，我去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东西？”
　　宋度然跟上来，走到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买……买点水果。”
　　“你在想什么？”
　　裴尚有点好笑地皱了皱眉，他现在真是怕了宋度然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黄色想法了。
　　“买什么水果？”
　　宋度然看着裴尚，一步步逼近他。
　　裴尚的脚步下意识退了退：
　　“阿然，真是去买水果。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小胡同的便利店里买套儿吧？”
　　“你要去买哈密瓜，对吗？”
　　裴尚往后退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二环逼仄的小胡同里，路灯下，两个人彼此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宋度然笑了。
　　他笑得很不解、疑惑，甚至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无奈：
　　“裴尚，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然后他就看到，裴尚也笑了。
　　路灯下，裴尚的五官被勾勒的那么温柔，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白皙，涂着唇膏，穿着和本人气质极其不相符的几乎透明的黑色紧身衬衫的少年：
　　“宋度然，你到底是谁？”
　　宋度然只感觉自己心里猛颤了一下，下一秒，宋度然只感觉唇上一热，裴尚温热的唇瓣带着男性的荷尔蒙味道压过来，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唇瓣上吮着着。
　　吮压了两下，宋度然感觉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脊椎往上泛起，他不由地闭起眼睛，不受控制地扬起下巴。
　　唇瓣被撬开，由于兴奋而一瞬间变得冰冷的口腔下一秒就被裴尚温热柔暖的舌头探了进来。
　　青涩、柔软、濡湿，舌尖接触过后流下的回甘。
　　裴尚的手臂有力地将宋度然整个人箍在怀里，舌尖在口腔里交缠，整个人几乎被裴尚的味道压地窒息那一刻——
　　宋度然好像忘记了这个平凡世界所有不可能的超自然现象，忘记了彼此到底是谁。
　　他们在路灯下拥吻，就像两个灵魂与对方共同振颤。


第63章 
　　裴尚的吻是生涩的。
　　可以说毫无技巧, 全靠感情。
　　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这方面的反应是敏捷的。
　　唇舌感受到了宋度然的稍稍抵抗，到试图从他的压制种汲取一点新鲜空气，裴尚搂着宋度然, 压制住自己同样从身体里涌上来的触电感，一次又一次地拱耸肩膀。
　　第一次和男人接吻,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再不停我就要被亲死了吧……】
　　然后就裴尚就停了。
　　“……”
　　裴尚松开宋度然，指腹意犹未尽地帮宋度然在嘴上擦了一下，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
　　宋度然眼睛潮湿，因为窒息感而泛起的泪水蕴在眼底, 眼睛亮亮的。
　　那双漂亮的眼睛嗔着点儿泪水, 鼻尖好像都被蹭地泛红。
　　却没有一点儿委屈的意思。
　　宋度然翘起下巴扬头看着裴尚，他亮亮的眼睛里好像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惊喜。
　　就好像是一件天大的，你觉得说出来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被相信、被接受的事情, 对方却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仅是知道，而且接受了。
　　裴尚的手掌沿着宋度然紧身的衬衫下滑，滑到他的手边，反手把宋度然的手扣在手心里。
　　“还吃火锅吗？”
　　宋度然摇摇头。
　　“哈密瓜呢？”
　　宋度然脸红了点儿, 有点心虚的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是吃过晚饭一点儿也不饿的, 说这些南辕北辙的食物只是为了确认裴尚真的能听到自己的心声罢了。
　　“其实我……”
　　“啊……”
　　宋度然刚想解释，但马上下意识捂了一下嘴, 眨着眼睛看着裴尚。
　　裴尚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嗯, 听到了。”
　　“啊……”
　　宋度然又感觉捂住自己的脑袋。
　　住脑！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这种能被别人听到心里话的感觉, 太诡异了。
　　这种诡异让宋度然一时间难以言说他和裴尚谁更震惊于对方的秘密。
　　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好端端的变成另一个人。
　　还是会有人竟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裴尚拉着宋度然走回车上，没再问他的任何意见，直接一路开车回到自己的别墅。下车时候直接把人抱起来往家走。
　　宋度然脸一瞬间通红：
　　“不是裴尚你抱我干嘛，放我下来……”
　　裴尚没放, 把人抱得更稳一点回家按指纹拉门。
　　门一打开，王妈正迎过来准备帮裴尚放外套，一看到裴总抱着个男人回来，先是惊得脚下一顿，再大着胆子定睛一看裴总怀里的男人，立马难以控制地“咦”了一声。
　　这声“咦”明显是带着点儿欣喜，好像见了老熟人的感觉。
　　宋度然立马脸红地往裴尚怀里钻，整个人又无力地扑腾了两下。
　　“王妈”
　　“准备一杯热牛奶，把宋先生的睡衣放在主卧。”
　　唇齿间把宋先生三个字咬得很清。
　　“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王妈多人精，自从上次这个漂亮男孩离开再也没回来过，她还以为全剧终了。宋先生再次以这样的方式返场，成了，这事是成了！
　　就像是看自己两个好大儿终于修成正果，王妈高兴地答应了几声美滋滋去热牛奶。
　　裴尚宣誓完主权，终于舍得把宋度然放下了。
　　宋度然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迷迷糊糊直接到裴尚家了，也不知道裴尚这是什么意思，下一步会做什么……
　　也许也不会做什么，他俩只是有很多话和很多疑问要问对方……
　　宋度然有些忐忑，但又尽量装作自然，裴尚没和他抢，让他去自己的主卧洗澡，自己在楼下的独立浴室洗。
　　宋度然洗好，发现裴尚给他准备的睡衣是一身很正常的纯棉质地上下身长袖睡衣裤，浅灰色，上衣还带着一个小小的图案刺绣，穿上就像一个大学生，甚至还有点乖。
　　他下楼，裴尚好像已经喝完牛奶，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宋度然走到餐桌前，王妈热情地招呼他坐下，把温度正好的热牛奶端给他，宋度然这才有空和她打个招呼：
　　“王妈好。”
　　“好、好，都好着呢！”
　　“……”
　　王妈一眼眼盯着宋度然喝奶，宋度然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他咕咕几口喝完奶，刚要自己去洗杯子，王妈却神秘兮兮地：
　　“宋少爷，你跟我来。”
　　宋度然被她勾地好奇，和王妈一起走上二楼，王妈打开他之前住过的次卧，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宋度然走到窗台边，才看到他之前养过的那盆茉莉花，仍开得正浓。不过盆是旧盆，花应该是新栽进去的。
　　“宋少爷，自从你走了以后啊，裴总隔一茬花期就重新栽一簇茉莉，只要他不出差，每天一大早都会精心来给花浇水打我看他看花的样子啊，就好像是看到了宋少爷你……”
　　“不是王妈，我只是走了几个月，不是死了几个月。您说得怎么我像霸总早逝的白月光……”
　　王妈被他逗得咯咯咯笑了好几声：
　　“哎呀，我儿子前几天给我下载了几部短剧，都是白月光带球跑霸总追妻火葬场的剧情，我每天熬夜看到半夜呢~”
　　宋度然也被王妈这神态逗乐了：
　　“有那么好看吗？这个套路不是很老了吗？”
　　王妈摆摆手：
　　“不一样不一样！现在流行白月光不是本人，是重生或者穿越来报仇的！”
　　宋度然被呛得猛咳了两声，有一瞬间他都怀疑是不是王妈也能听到他的心声了。
　　“王妈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
　　他俩回来时候本来也不早了，过了12点，裴尚很快处理好工作，直接朝沙发上假装玩手机的宋度然扬了扬下巴，示意回去睡觉。
　　“我、我睡哪个卧室啊……”
　　宋度然心虚地明知故问。
　　“你不是上次来就好奇过我的主卧么？”
　　“……”
　　宋度然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上楼，裴尚就跟在他身后上楼。
　　宋度然脚步一步比一步沉，好像裴尚随时可能从身后扑上来一样。
　　他进了主卧，动作僵直地坐在床沿，卧室内只开了昏黄的夜灯，裴尚洗完澡之后已经换好了睡衣，看宋度然的神态，不禁笑了一声：
　　“不睡觉么？”
　　“啊？睡，睡……”
　　“你睡觉坐着？”
　　“哦、躺着。”
　　宋度然看裴尚的自然如常的神态，就好像那天在杭州酒店里一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裴尚做事儿一向绅士有考虑，哪怕真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在我刚刚经历了KTV离婚的时候吧。】
　　他呼了一口气，彻底放松身体，伸手拉开被子从容地躺进去，看到裴尚也上来躺好之后问了一句：
　　“能关灯了吗？”
　　“嗯。”
　　手指触到墙壁，夜灯被触碰关闭的一刹那，宋度然感觉到裴尚整个人像着火了一样，整个人炽热地毫无顾忌地压到他身上，带着清冽的木香用嘴唇熟练地吻上宋度然。
　　黑暗中他将一只手扣在宋度然的腕上，炽热的唇瓣嗔咬住宋度然的唇。
　　他动作太突然，宋度然都没反应过来，都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口腔里就被裴尚的唇舌肆意冲撞进来。
　　他的味道、潮热、氤氲以及酥麻感瞬间占据了全身。
　　“唔……”
　　如果说刚刚那个吻是两个灵魂交换秘密的确认方式，那这个就是不讲道理的原始欲望占有。
　　宋度然说不了话，鼻腔“唔”出的一个音都被亲地走了调，尾音软软的，很快被接吻的啧嘬声盖过。
　　大脑的氧气逐渐稀薄，只能感受到舌头的柔软在口中游走，带着一点点胡茬扎着的微痒，起伏，颤动。
　　宋度然觉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全身的感受都被无限制调动，放大起来，裴尚才餍足把人松开。
　　他呼吸极沉地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眸中欲望昭昭，在极静的黑夜中感受着宋度然大口呼吸的起伏胸膛，滚烫的脸颊，以及又被吻出泪水的眼角。
　　裴尚再度俯下身，亲了亲宋度然潮湿的眼尾。
　　他十指扣在宋度然的手上，顺势在他身边侧躺下：
　　“聊聊吧。”
　　宋度然刚刚已经有些意识迷离了，慢慢恢复过来，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瞪着圆圆的眼睛恼羞成怒地从床上去踹裴尚：
　　“你不是说要睡觉你个骗子……”
　　裴尚没脾气地笑着挨了他无力地一下，又把人搂地近点儿：
　　“本来想睡。但你的心里话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
　　“可你刚刚亲我……”
　　“忍不住。”
　　裴尚简短地给了答案。
　　“阿然，亲不够。”
　　这句语气很轻，他顺势又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宋度然的鼻尖。
　　亲不够，怎么都亲不够的感觉。
　　“……”
　　“你……想从哪开始听？”
　　宋度然本来想换个说法偏偏裴尚，毕竟可能谁也受不了自己其实是一个纸片人的现实。但他又觉得既然裴尚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以前他脑子里肯定想过类似的话，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于是把看过的那本小说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包括他记的所有剧情、人物命运走向，性格，以及结局。
　　宋度然讲了大概半个小时，讲得他嘴巴都发干了，裴尚就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听着，有时候还礼貌地发出一个“嗯”的音。
　　“所以，这就是你从一开始那么怕我，刻意讨好我的原因？”
　　裴尚在夜里轻轻蹙了蹙眉。
　　“嗯……”
　　“也是你刻意接近我，认为我一定会帮你扳倒陆进的原因？”
　　“嗯……”
　　宋度然越嗯越心虚。
　　他现在完全坦白了，无论是从最初讨好也好，后来的接近也罢，宋度然很难不承认自己是没有带着目的的。
　　从一开始裴尚对他动心的一件件事，都是宋度然在上帝视角下的行为。
　　他立马有一种三次元人欺骗二次元纸片感情的负罪感。
　　他想把手从裴尚手里偷偷抽出来，但是裴尚扣得更紧了一点。
　　“在你看的故事里，苏余是主角？”
　　宋度然看裴尚转了话题，赶忙跟着“嗯嗯嗯”：
　　“大男主，主受文。”
　　“所以我在聚会那天提前想起来他那天会被拍照片，及时赶到阻止了。”
　　“原本的剧情应该是什么样？”
　　“原本这里算是一个苏余的转折点。他被拍了不雅照片，甚至还流到了网上，不过不是真的，但是苏万承误以为真了，于是苏余伤心欲绝直接出国了。苏万承本来是把苏余当成白月光替身的，苏余一走苏万承彻底疯了，意识到他其实早就爱上了苏余，于是开始追妻火葬场，最后顺利在一起了。”
　　“这样都能在一起？”
　　裴尚语气充满讽刺，有种不是纸片人的清醒感。
　　“额……古早文嘛，理解一下。”
　　裴尚又哼笑了一声。
　　“你别笑，小说里被设定好的命运，要是你你也得喜欢。”
　　“不会。”裴尚利落否定。
　　“……”
　　【难怪你当不了男主。】
　　裴尚扭头看了他一眼。
　　“如你所说，到现在为止，苏余的剧情应该有改变了吧？”
　　裴尚点出了一个关键。
　　宋度然也有些疑云地认真点了点头，按照他所说的，照片事件应该是一个关键点。他把这个关键的剧情都直接改了，后续应该会出现所谓的蝴蝶效应。
　　“之前的照片不止是对苏万承有影响，还对苏余的粉丝有影响。他原本在学校就小有名气，再加上主角设定，照片事件一出迅速吸引了一大批路转粉，人们本来就恨这种京城的纨绔子弟，苏余也因为美强惨的人设稳稳出圈。”
　　“可是现在看来，苏余在网上甚至还没我红……”
　　宋度然挠挠头，苏余帮他在微博上澄清那天他就发现了，苏余的粉丝量很少很少，和小说里写得爆红小鲜肉预备役还差得很远。
　　难道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阿然，你做的没错。”
　　裴尚已经预判了宋度然的想法。
　　“在未知被命运亏待的补偿之前，谁也没有勇气直面噩梦。”
　　宋度然明白了裴尚的意思。
　　在照片事件之后苏余所承受的内心创伤，远非小说里“两年后”三个字可以抚平的。
　　宋度然也不是什么圣父心态，反正，一切也都发生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他们之后的命运。”
　　宋度然说完之后，裴尚和他一起陷入了沉默。
　　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宋度然开口问：
　　“那你呢？什么时候发现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是我还是宋度然……”
　　“你。”
　　“对个暗号？”
　　宋度然不给裴尚反应的时间：
　　“三、二、一”
　　“笑面虎。”
　　“眼线哥。”
　　裴尚宠溺配合地说出那三个字，瞥了一眼宋度然的脸，干脆直接整个人侧转过来看着宋度然。
　　从刚开始聊天的时候已经开了个夜灯，昏黄的灯光笼在宋度然的身后，光晕下，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都笑了。
　　宋度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晕出阴影，绯红的嘴唇轻隆、性感。
　　很难说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又为什么在他来了之后，裴尚就能听到他的心声了。
　　“很简单。”
　　“命中注定。”
　　裴尚嘴巴一动，有些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
　　“……”
　　他要是这么说倒也没错。
　　但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呢。
　　裴尚这个纸片人接受地太快，把他这个三次元反而搞得被动了？
　　宋度然：“不是哥……”
　　“你是纸片人这事儿你自己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裴尚没回答，而是直接抓着宋度然的手往自己梆硬的腹肌上一放，肌肉紧实匀称的线条手感从手心传来：
　　“纸片吗？”
　　“……”
　　“要不要再摸摸别处？”
　　裴尚说着就要拉着宋度然的手往下滑，宋度然赶紧挣扎：
　　“不、不、不纸片，超立体哒~”
　　【3D打印的。】
　　裴尚动作一停，宋度然立马一愣，草，他又忘了裴尚能听到他心里话了。
　　“小说里，除了性格，还怎么写我的？”
　　“身材颀长、宽肩窄腰大长腿、禁欲系、不苟言笑，表情冷漠……”
　　“没了？”
　　“没、没了。”
　　“不止吧。我记得你之前就想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你脑子有病，没在意。”
　　“靠……”
　　“那你今天怎么……怎么就在意了？”
　　宋度然的话已经又开始断断续续了，因为裴尚已经又开始亲他了。
　　他的身体压过来，在宋度然的肩颈处耸拱着，与此同时打了个响指，卧室的灯再度熄灭，只留下窗外九月的夜风簌簌作响。
　　宋度然很快就被他亲地没了力气，而且他惊奇地发现裴尚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吻技已经飞速进步了，从第一次的青涩试探，到现在已经会挑逗他了。
　　他先是深吻，吻过后就浅下来，轻轻啄着宋度然的嘴唇摩挲，弄得宋度然心都跟着痒痒的。
　　“你丫到底是不是处男啊……”
　　宋度然郁闷。
　　“原书里写过我和别的男人做吗？”
　　“那倒没有……晋江不能写那些。”
　　“那我就是。”
　　“……”
　　“你看书的时候，有喜欢过我吗？”
　　裴尚的吻放得很轻、很小心翼翼，嗓音中仿佛也带着一丝忐忑和委屈。
　　从前宋度然在他面前都是苟着仰望大佬，此刻正在祈问他是否曾经对他这个“纸片”有过一点感觉。
　　这样的姿态和动作，让宋度然在此刻才有一种真的比他高一个次元的实感。
　　“有，有点吧。”
　　宋度然不算说谎，裴尚的形象确实很高，但是比起喜欢，宋度然对这个角色更多的是害怕。再加上他和宋度然重名，看文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奇怪的视角代入感。
　　那个曾经在他想象里看到都害怕的名字，此刻真实地在他身边。
　　宋度然感觉裴尚的身体在他旁边忽然变得更加炽热起来，过于完美的身材和男性荷尔蒙让他和宋度然每一次偶然的触碰都如同欲..火燎过，他呼吸沉重，嗓音沙哑：
　　“阿然，帮帮我好吗？”


第64章 
　　裴尚修长的手指在宋度然肩膀、胳膊上摩挲着, 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几乎走调的声音，让宋度然感受到了一种他身上马上要克制不住的欲望。
　　甚至有一点祈求。
　　曾经你看到都瑟瑟发抖的西装革履的腹黑男人，此刻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 帮帮我。
　　宋度然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涩，面皮已经红了, 眨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裴尚：
　　“怎、怎么帮……”
　　宋度然说话一贯爱装傻，把问题抛出去，先探裴尚的口风。
　　从他们起一次见面就是如此，此刻在床上还是这样。
　　裴尚不禁有些被他气笑, 笑的时候鼻尖萦绕起宋度然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 惹得他立马又浑身一酥。
　　裴尚脸上没了笑意，双眼眯起来，薄唇轻启, 凑在宋度然耳边，沉吟了一下：
　　“用手，可以吗？”
　　“……”
　　“……”
　　-
　　宋度然第二天八点才醒来，裴尚已经不在卧室了, 他隐约记得裴尚起床前亲过他的额头。
　　宋度然没理他, 反而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儿害羞记仇。
　　床边放了一套新的睡衣, 宋度然磨磨蹭蹭穿上, 走到卫生间洗漱时候发现昨天那□□脏的睡衣已经洗好，晾在阳台了。
　　宋度然下楼, 裴尚正围着一条黑色围裙做早餐，桌上已经摆放了烘烤好的面包和一碗山药枣荔粥。
　　宋度然有些惊讶，裴尚听到动静之后转头：
　　“醒了？”
　　“嗯。”
　　宋度然声音发闷，慢吞吞走到餐桌前。
　　“之前王妈说你很喜欢这个粥。”
　　裴尚指了指餐桌, 解释宋度然心里“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早餐”的疑问。
　　“……”
　　昨晚才知道裴尚能听到他心声这个事实，宋度然还能那么快接受，总是忘。
　　“你……”
　　宋度然有些郁闷，他心理活动本来就很复杂，这种时时刻刻被听到的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能不能不听？”
　　他用勺子慢吞吞翻舀着粥。
　　“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
　　裴尚抬眼看了他一眼。
　　宋度然有些心虚，裴尚本来就有噪音恐惧症，如果他的心声都被听到的话……难怪每次在车上裴尚都嫌他吵。
　　“什么时候都能听到吗？”
　　宋度然有些好奇。
　　裴尚想了想：
　　“电话里可以听到。距离超过两个房间听不到。你周遭有很嘈杂的声音时候听不清。”
　　“其他情况都能听到？”
　　宋度然有点绝望。
　　“嗯。”裴尚默然。
　　“昨晚那时候……也能听到？”
　　裴尚认真地想了一下：
　　“昨晚好像没有听到。”
　　宋度然一喜，这种类似于超能力的存在肯定会有bug或者适用场景的，有时候能听到，那就有的时候肯定听不到。
　　“所以证明，那种时候是不是听不到？”
　　宋度然从羞耻的过去中逐渐找到一点自信，毕竟昨晚太丢人了，他还记得最后自己眼角一个劲儿往出涌泪，让裴尚一遍一遍耐心地给他擦干净。
　　“哪种时候？”
　　裴尚放下喝了一口的牛奶杯，慢条斯理抬眼看他。
　　“你……”
　　宋度然脸蹭地又红了。
　　“阿然。”
　　裴尚可能是看他害羞了，正色下来，宋度然看着他，就见裴尚薄唇轻启：
　　“人在最爽的时候是不会想事儿的。”


第65章 
　　裴尚很快吃好了早餐, 抽空把厨房收拾好，又去卧室精心浇了那盆茉莉花。
　　宋度然看着裴尚的背影，利落宽阔的肩背线条包裹在有质感的黑色衬衫中, 动作娴熟自然，甚至丝毫没有家里多了个人的不适。
　　裴尚一看就是曾经自己生活过的, 他做一切都井井有条，哪怕是这些应该家务琐事都很有秩序感。
　　还有一点淡淡的……
　　人夫感。
　　宋度然磨磨蹭蹭也吃完了粥，连着吃了两天裴尚做的饭，宋度然感觉自己都长胖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鬼使神差地用两只手伸出双指, 一捏——
　　一层薄薄的肉被他捏起来了。
　　“……”
　　完蛋，真胖了。
　　裴尚走过来看到宋度然的动作和他垮起来的那张小脸，不禁扬了扬嘴角, 走过去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楼下有健身房，晚点我让老郑给你送几张京城各大连锁健身店的vip卡。”
　　“你也觉得我胖了？”
　　宋度然抬起小脸，他是毕竟是跳舞的，对身材还是有一定焦虑的。
　　“昨天忘摸了。我再摸摸？”
　　“滚。”
　　宋度然发现裴尚进入身份进入地很快, 虽然两人都没说过现在是什么关系, 但裴尚已经能够和他随地大小耍流氓了。
　　9点是他和陆进约在民政局的时间，裴尚会开车送他去。
　　一想到离婚前夕和小叔子在一起搞到半夜, 宋度然心里又一阵心虚。
　　裴尚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宋度然在家准备了一些衣服, 9月已经到了套外套的时候，两人都穿好外套, 一前一后走在玄关处穿鞋，穿好之后裴尚很自然地伸手抱了抱宋度然。
　　宋度然一怔，也抬手抱了抱裴尚，对方又在他额头上腻歪地亲了亲。
　　宋度然轻咳了一声, 他和裴尚的一切感情还是□□接触来得都太突然，而且还很抓马，自从昨晚亲密接触过后，今天好像怎么相处都有点别扭。
　　宋度然虚虚地推了一把裴尚，裴尚没管他，先几步出门去开车了。
　　宋度然9点准时到了民政局门口，等了5分钟左右，陆进就缠着纱布鼻青脸肿、灰溜溜地从车上下来了。
　　宋度然看到他的样子一乐，他现在不像鸟了，像愤怒的小鸟里那只猪。
　　宋度然忽然有点儿后悔，昨天应该拦着点儿那个司机，至少别打脸。
　　万一等会儿系统识别不出人脸呢。
　　陆进还带了个墨镜，偷感极重地下了车，看到宋度然之后立马又尽力拿腔作调起来，用两个大鼻孔不屑地往出哼热气。
　　宋度然懒得和他废话，带着相关材料推门而入。
　　他们到的算早，整个离婚的流程手续非常简单，没有过多的诘问，每一步都是按照标准来办
　　等到最后坐在窗口前盖章的时候，陆进不知道忽然难得敏锐地吸了吸鼻子，凑近宋度然：
　　“你身上什么味儿？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熟？”
　　工作人员小姐姐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男人，直接利落地迅速把章落下，宋度然起身时候悄悄地和她小幅度点了下头，无声地表达了谢意。
　　从拍照到拿本不到一个小时，大厅里有不少走在婚姻边缘的形形□□男女女，宋度然随意地掂了掂手里的本，神色无比轻松。
　　陆进还在那儿抓耳挠腮地想宋度然身上到底是什么味儿，看到宋度然领了结婚证之后一脸从未有过的轻松，神色阴鸷下来：
　　“你就这么开心？”
　　宋度然懒得和他装一个眼神，稍稍耸了下肩：
　　“是啊。”
　　这个动作自然不浮夸，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冷漠地就像个陌生人一样。
　　陆进想起来之前他俩领证时候这个绿茶那副样子，和今天判若两人，不爽地在心里暗骂，不知道地还以为宋度然在他这儿捞到钱了呢。
　　不可能，一分也不可能。
　　他怪异地冷笑了一声：
　　“宋度然，你该不会真以为咱俩离婚我赔给宋家的那些股份能到你手里吧？”
　　宋度然停下脚步看着他。
　　陆进一看终于用钱拿捏住他的软肋了，墨镜卡在秃脑门的嘴脸再度得意起来：
　　“宋度然，其实从咱们签协议领证那天起，你家人就和我暗示过多次宋家的钱一分都不会到底手上！”
　　“不重要了。”
　　宋度然打断陆进的话。
　　“你说什么？你说钱不重要？”
　　“钱当然重要。不过，你们马上都要破产了。”
　　宋度然语气淡地像天凉王破，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秋风从背后吹过，陆进冷得一抖擞。
　　“你……”
　　“想到我身上是什么味儿了吗？”
　　“嘶……我肯定闻过，在哪儿闻的……”
　　宋度然没再理会陆进这根秋后蚂蚱，看到对面宾利驶来，自己过了个马路上车了。
　　陆进感觉这种味道越来越熟悉，尤其是远远地看到对面黑色宾利时候觉得更熟悉了，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宋度然像条鱼一样钻进了那辆宾利，陆进扶着墨镜摸了摸下巴，下意识想和司机说话，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司机也跑路了。
　　草。
　　迟早让你们好看。
　　宋度然坐回车上，裴尚就这么自己开着车，毫无掩饰地停在民政局对面接他上车。
　　他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陆进正戴着墨镜打电话，包扎好的脑袋隐约在探头往这边看。
　　“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宋度然冷冷地看着窗外。
　　裴尚声线更加冷沉，同样目光冰凉：
　　“张总催债，秦总撤资，工程烂尾，破产老赖。”
　　“他手里还有不干净的税务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会坐牢。”
　　裴尚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替陆进结束了他辉煌作恶的前半生。
　　宋度然仿佛也从他口中听到了当年裴家被陆家做局，资金链熔断之后宣告破产的结局。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间，裴尚开口：
　　“司机那边的诉求是什么？继续提诉和陆进打官司？”
　　宋度然摇摇头：
　　“我问过他，当年的证据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他选择和我合作搞垮陆进，就算达到了目的。”
　　裴尚沉吟了一下：
　　“如果陆进破产甚至坐牢，他再想要赔偿无论数额和方式，对他来说可能都不容易。”
　　“如果他愿意……”
　　宋度然几乎是猜到了裴尚想要做什么。
　　他不允许陆进的事情因为这个变数而节外生枝，本来对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物，现在却因为宋度然愿意为他赔偿这笔未知数目。
　　“他不需要钱。”
　　宋度然打断了裴尚的话。
　　“和很多人、很多事比起来，钱是最没用的。”
　　宋度然的语气很淡，眼神中也丝毫没有他之前立爱财人设时候对金钱的渴望。
　　真是一秒都不多装。
　　裴尚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一边转动方向盘：
　　“看来金钱很难打动宋少了。”
　　宋度然听出来裴尚的玩笑话，顺着他故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呢？本来想用金钱打动我？”
　　宋度然斜着眼睛看了裴尚一眼，车外秋风簌簌，悄然泛黄的树叶在枝头摇曳，汽车驶过车身线条带起飘零的落叶，裴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不急不缓地薄唇轻启：
　　“我不知道你更喜欢京城的什么景致，所以本来在内城和我公司附近都买了房。一套院子，一套平层。或者更远一点的墅区也可以偶尔去小住。”
　　宋度然猛地睁大了眼睛，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不儿……”
　　裴尚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因为以前不知道宋家是怎么对你，让你只能租住在那么小的出租屋里，所以想让你以后住得好一点。”
　　“不过现在看来是低估宋少了。”
　　“不儿，不儿……”
　　宋度然有点儿急了。
　　“你好像其实不是很喜欢红色的车，我和京城顶级的名车行打了招呼，只要你愿意，随时去挑你喜欢的代步车。”
　　宋度然眼睛都馋得红了。
　　“之所以在新加坡分公司成立耗时较长，也是刚好去那边办了私事。我委托了海外信托存了一笔钱给你。无论是挥霍用度，还是你想自己开公司，都足够支撑很久。”
　　“不是，不是……”
　　裴尚一颗颗糖衣重弹朝他炸过来，宋度然感觉自己都快耳鸣了。
　　不是，这还是中文吗？
　　“裴尚……你、你给我这些，只是为了追我？”
　　裴尚认真地点了点头：
　　“毕竟还没能完全了解你的其他爱好，但钱你好像是一直爱的。”
　　“……”
　　宋度然一直以为有钱人会讨厌那种太爱钱的人，没想到在裴尚这儿还反向操作了。因为你爱钱，所以就努力给你所有的钱？
　　“你不觉得……有点太多了吗？”
　　宋度然惶恐疑惑。
　　“多么？”
　　裴尚轻轻蹙眉，转头看向宋度然：
　　“我只会担心还远远不够。而且，我也确实没追过人。”
　　【我……去……】
　　宋度然感觉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上有小蚂蚁爬一样，他舔着嘴唇看着裴尚俊朗的侧脸，仿佛自己只要一开口，什么房子、车子、票子就全都被自己收入掌中……
　　“不过现在阿然不爱钱，这些都没用，还得重新想想。”
　　裴尚语气中有些失落。
　　“不是……”
　　宋度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当事人，当事人只能觉得极其后悔。
　　“那你打算、怎么追……”
　　车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到了裴尚的目的地，他把手刹一拉解开安全带：
　　“没想好，不过现在有一件比追你更重要的事儿。”
　　裴尚说完下车拉开了宋度然的车门，贴心地帮他戴上墨镜和口罩之后直接拉人进了一个独立小院，宋度然被他牵着走进门口才看清，这是一家刺青店。
　　裴尚应该是已经提前联系过了，对方端来茶水和精致点心让他们先等一会儿，会很快拿出来裴先生选好的样例给二位看。
　　裴尚点头致谢，宋度然还没反应过来，摘了墨镜仔细环顾了四周好几圈，才再三确认这真的是一家刺青店。
　　裴尚站在木质窗口前看窗外的风景，宋度然和笑容甜美的店员尬笑地打了个招呼，赶紧抽空溜到裴尚面前压低声音：
　　“咱们来刺青店搞什么？”
　　“搞刺青。”
　　“谁搞？你要搞？你该不会是要在身上纹我的名字吧？？”
　　“……”
　　裴尚觉得有时候的确应该佩服宋度然的想象力。
　　他耐心下来，微微俯身看着宋度然，一字一句轻声道：
　　“我想和你一起搞，你愿意吗？”
　　“一起搞？我靠，你要咱俩在身上纹对方的名字？？”
　　“……”
　　“不是名字，一个随便小的线条，或者什么图案。在我们身上同样的位置。”
　　裴尚认真地看着宋度然，他一只手拿着墨镜，黑色口罩还没来得及摘，整个人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眨着，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微微抖动。
　　裴尚伸手替他把碎发理好，转而将两只手轻轻捏在宋度然肩上：
　　“阿然，有了这个，以后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我就都能认出来你了。”


第66章 
　　宋度然抬起手, 透过阳光看那条细细的灰色的线圈。
　　正午的阳光透过木窗格照进来，白皙的手掌边缘被照得透过金光，细细的线圈图案格外独特。
　　另一只稍大的手覆过来, 手指从宋度然的手背处握上扣在一起，右手无名指上同样一根细的纹身线圈。
　　裴尚牵着宋度然的手从工作室往出走, 刺青师小姐姐贴心地给他俩准备了糖果，有的客人纹身面积大会疼，吃糖果或者巧克力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裴尚顺手只拿了一颗青柠味儿的糖，和刺青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两个人手牵手下楼, 宋度然忍不住低头去看搭在一起刚好能露出来的两只带有纹身的手。
　　图案是他选的, 位置是裴尚定的。
　　宋度然无所谓左手右手，哪只都行，裴尚沉默了一会儿, 自己选了右手。
　　刺青的感觉非常奇妙。
　　细小的针尖快速刺进来，细细的墨色洇染在皮肤里，微微的刺痛感以及在指圈上留下来的抹不掉的印记。
　　宋度然反复看着两个人无名指上相同的印记，好像这条细细的线给两个人带来了剪不断的连接。
　　他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宋度然以前好像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 宋度然每天都像完成任务一样在各种突发情况里绝地求生, 后来稍稍有点时间，也都一心扑在跳舞和下一步上。
　　好像直到今天, 彻底和原书和他绑定最深的陆进解除绑定之后, 他才有机会和时间想想这个问题。
　　原书里的结局是以苏余和苏万承在一起为终点的，对于他来说, 也就是陆进破产他俩双双落败。
　　现在他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改写了剧情，陆进提前破产了，苏余和苏万承的感情还是未知，那他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表面上看他现在像是一个走完游戏全程的npc, 拥有自我意识和追求新生活的能力，不过等到苏余和苏万承真的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又给他带来什么连锁反应？或者说，真的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宋度然心里有些犯嘀咕，脚下没留神稍稍有些踩空，牵着裴尚的手一扯，刚好拉扯到无名指，疼的他嘶了口气。
　　裴尚立马把人扶好，牵起来宋度然的手看着，伤口确实被他自己扯地有点泛红：
　　“疼吗？”
　　裴尚很紧张严肃地问。
　　宋度然自己不小心扯着，顺便还扯了人家裴尚的伤口，实在不好意思，抽出手摆了摆：
　　“不疼不疼。”
　　结果一摆手感觉更疼了。
　　他龇牙咧嘴地把手藏在背后，裴尚没管他，垂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那颗青柠糖上，手指利落地把糖剥开放到自己嘴里。
　　嗯？
　　【我怎么没有？】
　　宋度然后知后觉地抬头看裴尚，就看到裴尚把那颗糖轻咬在牙间，下一秒，他忽然微微俯身地低头，朝着宋度然的嘴边把糖送过去。
　　甜意浸润在唇瓣上，没等宋度然反应过来，裴尚唇舌间的柔软已经连同那颗糖一起探了进来。
　　青柠糖被灵巧地送进口腔，裴尚没停，借着力在宋度然的唇瓣上吮吸，舌尖和他共享那颗糖果。
　　酸涩的清香和裴尚的舌尖一起在口腔里探入，宋度然浑身一抖，口腔里分泌出更多的汁液：
　　“唔……”
　　他努力抬头，脑子里只想把这颗糖果吃下去，呼吸变得因缺氧而急促。
　　糖果的清香和宋度然的味道在口腔中停留够了，裴尚松开人，餍足地在宋度然亮晶晶地唇瓣上亲了一下。
　　“裴尚你……”
　　【你们处男1都这么骚的吗？？】
　　“还疼吗？”
　　宋度然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仿佛还残留着裴尚的味道，斜着眼看他：
　　“疼啊。”
　　宋度然想找找茬，没想到裴尚压根没再多哄他，直接牵起人的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漫不经心调侃：
　　“这点儿疼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
　　以后什么……疼？
　　开车？
　　宋度然惊讶地抬头看着裴尚，裴尚勾了勾嘴角：
　　“阿然，别多想了。”
　　他指的当然不是以后什么疼这件事。
　　宋度然侧过脑袋，看着裴尚鼻梁高挺的侧脸，还有他手心里不自觉捏紧的力气，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不知道谁多想，还急着搞个同款纹身。
　　不对，他该不会就是想骗自己搞个同款纹身的吧？
　　宋度然猛地回头，发现裴尚已经在偷偷往下压翘起来的嘴角了。
　　迟早被他骗干净。
　　宋度然这几天没少耽误时间，今天还是周一，中午和裴尚吃了个饭之后就让他送回学校了。
　　裴尚再没提怎么追宋度然的事儿，只是目光更加肆意地在宋度然身上留恋，好像两个人在一起时候少看他一眼都不行。
　　车开到学校门口，裴尚又趁机亲他，直到亲够了才放人下车。
　　宋度然下午回到学校，金浩和白毅站在走廊里，看宋度然走过来远远地开始立正期待，满眼泛着光：
　　“auv，然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啊？”
　　宋度然恍惚之间想起来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学校上课的第一天，阳光也是这么耀眼，他俩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和他auv。
　　“suv。”
　　金浩和白毅愣了一下，这回听懂梗了，跟着傻笑起来，金浩在宋度然背上拍了一把，压住激动的心情放低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然哥，到哪一步了？顺利不？”
　　宋度然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会儿，看到金浩和白毅真的紧张，才不逗他们，把包拉开一个缝儿扔在窗台上。
　　金浩和白毅争先恐后把脑袋凑挤着凑近包里看，看了一会儿宋度然走过去把包抽走：
　　“看到了吗？”
　　“看到了。”金浩吞了口口水，惊喜地睁大眼睛：
　　“绿本本，离了？”
　　白毅眉头一蹙：
　　“不是红色吗？”
　　“离婚证红色你有没有常识？”
　　“放屁，就是绿色，你红绿色盲啊？”
　　包里黑谁都没看清什么色，两人激动之余为红色绿色叽叽喳喳吵起来，宋度然没理他俩，笑了笑斜挎包进去上课了。
　　宋度然本来以为他和陆进的离婚的消息会像以前一样在圈子里一石激起千层浪，没想到裴尚把消息封锁地很好，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接到宋明兆的电话。
　　宋度然很快接起来电话，宋明兆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
　　“咳，你还好吗？”
　　“……”
　　“大哥，你把气泡音关了说话。”
　　宋度然不知道宋明兆是喝酒了还是怎么样，快1米9的人怎么这么感性。
　　“呃。。。。”
　　“我很好。离婚的想法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如果想祝福我的话也可以发个666红包。”
　　宋明兆在电话那边闷笑了两声：
　　“还是这么爱钱。”
　　【收到转账66666】
　　“够了吗？不够再多一位。”
　　“别别够了够了大哥，再多就怪了。”
　　宋度然赶紧叫停。
　　宋明兆又笑了两声，宋度然能听出来他确实喝了。
　　“阿然，我在看咱们小时候的照片。”
　　“……”
　　“你那边几点了？”
　　“凌晨了。”
　　明明是宋明兆给他打的电话，宋明兆话却很少，搞得气氛怪怪的。
　　“阿然，我谈恋爱了。”
　　沉默了一会儿，宋明兆忽然扔出这么一句。
　　“GOOD!!!”
　　宋度然两眼一睁大，由衷地从嗓子里吼出这么一句话。
　　宋明兆被他吓地怔了一下，不知道宋度然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宋度然记得很清楚，原书直到结局宋明兆都是单身一个人，现在他谈恋爱了，就证明npc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宋度然耍起惯口，问了一下对方是哪儿人，真心祝福了几句。
　　宋明兆认真听完，沉默了大概有三分钟，沉默到宋度然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开口：
　　“阿然，家里说好给你的那份股权，我会按原价的1.2倍收购。答应哥，把字好了好吗？”
　　“如果你愿意，我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国办手续。”
　　这回换宋度然沉默了。
　　宋明兆的话再隐晦，宋度然也能听明白了。
　　宋家从来没想过给宋度然股份。哪怕是陆进主动提离婚，宋家应该也有后手把这份钱运作出去。
　　所以宋明兆才想这么急着赶回来，趁宋家动手之前把这笔钱以这样的形式给宋度然。
　　对于宋明兆来说，这也是一个违背宋家的决定。
　　“再晚就来不及了阿然。如果你觉得1.2低，我可以后续给你补到1.5的差价。”
　　宋明兆以为宋度然听不懂，或者是嫌钱少不肯卖。
　　宋度然沉默了很久，语气很冷：
　　“不用了哥。”
　　“为什么？你……”
　　“陆进要破产了。”
　　“什么？陆进破产？那宋家……”
　　陆进手里拿着宋家公司的绝对股权，现在又和宋度然离了婚，如果他破产了……
　　宋明兆浑身打了个抖擞，感觉酒都瞬间醒了。
　　“你的消息准不准？会不会是陆进在骗你？你是因为这个和他离婚的？你们俩谁提的离婚？”
　　宋度然没说话。
　　“这是谁告诉你的？裴尚？”
　　宋度然这回“嗯”了一个字。
　　“陆进提的。”
　　宋明兆心下一凉。
　　宋度然短短几句话，他脑子里闪过的零碎信息逐渐在拼凑成一张信息网，朝着一个他难以置信的方向奔去……
　　“阿然，你可千万别逗哥，你冷静一下想一想，裴尚为什么会把他还没动手的计划告诉你？他是不是在利用你……”
　　“你、你和裴尚……”
　　“我喜欢他。”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里走到现在唯一的支撑。”
　　京城九月，宋度然站在空荡荡的舞蹈室里，面对着整面墙的落地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地在电话里，表述了自己的爱恋。
　　沉默技能又释放到了宋明兆那边。
　　良久，他在电话里苦笑了两声：
　　“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以裴尚那样的实力，没有小男生不会沦陷。”
　　宋度然懒得和他解释，两人又在电话里僵持了一会儿，宋明兆知道这件事牵扯到裴尚大概也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了得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可能是又在抽烟了。
　　“还有要说的吗？”
　　宋度然问。
　　“没了吧。”
　　宋明兆声音苦笑无奈。
　　“从小我们都管不了你，现在，更管不了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宋度然追问了。
　　“你说吧。”
　　“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哪一刻觉得做某件事时候是身不由己、好像被什么控制着的？”
　　宋度然耐心地把这种感觉阐述出来，不可否认从问出问题的这一刹那，他还对答案抱有了那么一丝幻想。
　　他希望宋明兆说是，哪怕只有一个“是”字。
　　那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其实都是书里的npc，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主角任务而必须发生的。宋家父母对他那样，也是为了养成他这个叛逆反派的剧情需要，他们其实……
　　“没有。”
　　“知道了。”
　　宋度然挂了电话。
　　宋度然看着镜子里刚刚因为紧张脖颈处绷紧的青筋，有些嘲弄地笑了笑。
　　国际电话打得手机发烫，他再度调整好呼吸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苏余连着的几条消息：
　　【阿然，我知道现在打扰你很冒昧，但我实在想不到找谁了，你能帮帮我吗？】


第67章 
　　【？】
　　宋度然回了个问号。
　　苏余：【你现在在学校吗？我去找你当面说。】
　　【或者你想吃饭吗？我去定学校对面那家西餐厅我们去可以吗？】
　　艺大对面那家西餐厅是附近圈子里出了名的贵, 苏余都开这个口了，估计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
　　【不用了，我在舞房, 等会儿去食堂吃。】
　　【那我去四楼等你。】
　　宋度然把手机关上，收拾好毛巾去更衣间, 等他洗好澡出来，手机上有金浩和白毅的几个未接电话。
　　没等宋度然回电话，两个人直接在走廊里风风火火地杀过来，远远地叫他然哥。
　　深秋天气骤冷, 宋度然把头发吹得很干, 发间还残留着一点儿吹风机的热意，换好衣服裹上棕色风衣，用手扒拉了两下稍稍有些长的发梢。
　　金浩和白毅急刹住步伐, 看着眼前宋度然两颊线条利落的这个干净帅样，忍不住都呆住吞了口口水。
　　宋度然斜眼给了他一个眼神，金浩回过神来甩甩脑袋：
　　“我靠别耍帅了然哥，苏余是不是找你了？”
　　宋度然：“谁耍帅？”
　　“找了, 怎么了？”
　　“我就说这小子机灵脑袋不安好心！他是不是让你给他当女配？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我？女配？”
　　宋度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毅一看宋度然还不知道, 又嫌金浩解释不清楚，怼开他自己走在宋度然身边解释。
　　原来是苏余他们专业的一个毕业前的商业大戏。
　　艺大的学生毕业之后大多数倾向于走娱乐圈的路, 所以相比于学校要求的毕业大戏, 还会在大四排几出商业戏，演员不多, 也都能相互客串，旨在都有露脸作品以及培养主角。
　　像苏余这种专业top红人，他的男主戏哪怕不召集都很多人主动报名，说白了就是一次蹭流量的机会。
　　“这出戏苏余本来定了和一个班里的女生合作, 那个女生当过童星，知名度和资源都相当强，两人一拍即合戏都排好了，结果女生被国内一个知名导演看中直接进组了，给苏余直接釜底抽薪，所以他这才急忙来找你。”
　　“找我？给他当女配舞伴？”
　　“是啊！”
　　宋度然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冲着金浩这个直男指了指自己：
　　“我很像女孩么？”
　　“别逗了然哥，人女孩肤如凝脂的，你差远了。”
　　宋度然一乐：
　　“那不就得了。”
　　“不是，不是然哥，你怎么忽然狭隘了？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资源。现在整个学校既有资源又有话题还正好会歌剧舞剧的只有你了！苏余现在找谁都来不及，他要是想靠这出戏一炮而红只有找你还有点可能了。”
　　三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食堂四楼的独立小餐厅门口，宋度然手放在玻璃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没再说话，伸手拧动了把手。
　　苏余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手里还拎着两杯奶茶，看到宋度然和金浩白毅都来了，愣了一下把奶茶递给宋度然，急忙道：
　　“我不知道你俩也来，我再去买两杯奶茶。”
　　金浩和白毅赶紧往旁边一闪：
　　“别别别，喝人嘴短，你自己留着吧，我们买饭去。然哥你吃什么？烤肉饭了啊？”
　　“嗯。”
　　金浩和白毅去买饭，宋度然找了个四人位置的卡座，把包往旁边一放，抬头看着苏余。对方站在对面楞登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上几乎都没什么血色。
　　“你站着干嘛？等人看到又以为我欺负你。”
　　苏余嘴动了动，没说话，坐在对面把奶茶扎了个口，推给宋度然。
　　宋度然没矫情，直接拿过来嗦了几口。
　　“金浩和白毅都和你说了吧？”苏余语气很苦。
　　“嗯。”宋度然嗦奶茶。
　　“那……”
　　“不跳。”
　　宋度然拒绝地很干脆。
　　宋度然感觉他一瞬间从苏余脸上看到了“裂开”的表情包，就好像最后一点希望磨灭的感觉。
　　这表情让宋度然愣了一下，他稍稍提了口气：
　　“苏余，我不是女孩，也不喜欢歌剧，我自己也有毕业大戏要演，所以不想参与你的戏，这样说够委婉吗？”
　　苏余赶紧拼命摇头：
　　“不需要女孩，那个角色都男女都可以诠释的。你跳舞好，不喜欢唱歌我可以把词尽量调少，你天赋那么高这个不会耽误……”
　　宋度然直接摆了摆手打断苏余的滔滔不绝，他看着苏余的眼睛：
　　“苏余，上次帮你是在我的道德观里接受不了一个人被进行那样的伤害。不代表我认为自己对过去仍有亏欠，或者说是对你有求必应的好人。”
　　果然，苏余本来就白的脸色刷一下更白了。
　　金浩和白毅正好买了饭回来，给宋度然那边放了一份儿，他俩坐在旁边另一桌不打扰宋度然说话，金浩站起来出去，很快又端了一份儿酸菜鱼回来放在苏余面前：
　　“你也吃点儿东西吧，又不是天塌了。”
　　“我们然哥当年负债累累人人喊打不也过来了吗。”
　　宋度然想踹他一脚。
　　气氛稍稍缓和了一点儿，宋度然朝他扬了扬下巴：
　　“吃饭吧。不可能没有其他办法。”
　　宋度然不清楚这个戏从前给苏余许诺了什么商业投资资源，能让他这么在意。
　　苏余勉强握了握手里的勺子，任由勺子虚虚地滑到碗里，苦笑着摇摇头：
　　“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了。如果没有像你一样，或者你和我一起演的影响力，可能就要好多好多的钱自己投资了拉场了。”
　　“这是我在艺大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还……红不了，以后只会更难了。”
　　“……”
　　宋度然听到他说“红不了”三个字的时候手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心里稍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苏余原本是肯定能红的。
　　“苏万承怎么说？他知道了吗？”
　　宋度然刚问完这句话，就看到苏余一颗大大的泪滴“ber”地一声落在了面前的酸菜鱼里。
　　“我和苏万承分手了。”
　　宋度然筷子猛地把一块儿土豆戳了个洞。
　　他抬起头看着苏余，轻咳了一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余哭得鼻子发红，语气微弱：
　　“苏万承出国了。”
　　“出国？”宋度然蹙起眉。
　　“对。他已经把业务部往美国迁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苏余说完又掉了两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整个人像是要碎了一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所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然哥，谢谢你们的酸菜鱼，我的请求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绝不推脱。”
　　苏余说完就端起来酸菜鱼，后背挺地笔直走了。
　　倒还真的是倔强小白花。
　　金浩和白毅看苏余红着眼圈走了，两个人赶紧端着盘子八卦地坐过来：
　　“我靠然哥，你又欺负他了？怎么哭成那样儿啊？”
　　“苏余这也太道德绑架了吧？至于和你哭吗？”
　　宋度然思绪有些乱，没回他俩，有些机械地往嘴里扒饭，脑子里自动屏蔽了他俩的声音。
　　他和陆进成功离婚、裴尚喜欢他，这些是他证实了他作为穿书者可以改变。
　　宋明兆远走加拿大，谈了恋爱，这些证明配角的命运也能改变。
　　可是苏余和苏万承分手，苏万承出国，苏余面临着红不了的问题，这变化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金浩注意到宋度然手上的动作，目光一聚：
　　“我靠，然哥你纹身了？”
　　白毅也下意识低头凑过去看宋度然的无名指指根处，一个细灰色的圆锁在宋度然的指骨上，好像戴了一个戒圈。
　　“等等，你等等。”
　　金浩几乎要伸手按住宋度然的手，一边飞快地拿出手机找到一条今天的金融新闻，新闻里配了一张裴尚在接受采访的照片。
　　金浩两根手指直接对着裴尚的右手放大，哪怕画面被拉得非常模糊，也能看出来无名指上有一个和宋度然同款的纹身。
　　而且能看得出来裴尚没有丝毫对手部的遮掩。
　　“不是哥们儿，这么浪漫的吗？”
　　“都不需要谈谈恋爱，直接绑定了吗？”
　　在金浩和白毅的视角里，裴尚和宋度然从前的确是挂名的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虽然他们能接受道德的逾越，但哪怕逾越了也不能……也不能直接结婚吧？
　　他俩盯着宋度然的左手，宋度然盯着照片里裴尚的右手。
　　他手指不自主地蜷了蜷，目光往下移到面前的土豆泥上：
　　“你们现在还打游戏吗？”
　　金浩和白毅不知道宋度然怎么忽然转得这么生硬，但是一听游戏就立马来劲了：
　　“打啊。怎么了？”
　　“如果，一个游戏的主线剧情全都乱了，那剧情或者配角会怎么样？”
　　“主线崩坏啊？能怎么样，都灰飞烟灭呗。”
　　宋度然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怎么了然哥？你改写程序了？剧情游戏不都靠主线推么，主线任务都搞乱了后面都不存在了啊。”
　　“这不就像苏余这出戏，最重要的女主角缺席了，现在整场戏都面临取消呗？”
　　“……”
　　三个人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了，金浩和白毅要去排戏，宋度然一个人往出租屋走，脑子里一直想着苏余和苏万承的主线怎么会崩成这样，还有金浩和白毅说的那些话。
　　短短一公里的路被宋度然走得格外漫长，等到进了老旧小区的门口远远就看到狭窄不规则空间的院子里停了一辆车，老郑一直站在车边等他。
　　宋度然有些惊讶，边走过去边拿起手机看，老郑只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在不在家，电话都没打。
　　“老郑叔叔你找我？怎么不打个电话？”
　　老郑看着宋度然温和地笑笑摆摆手：
　　“裴总说你毕业季忙，我们不敢打扰。”
　　宋度然也有段时间没见老郑了，上次还是在博雅共事，如今再见老郑感觉他整个人都笑得和煦，看自己的眼神和王妈逐渐趋同了。
　　宋度然摇摇头：
　　“没事儿郑叔，真有事儿我也听不到电话。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别冻着。”
　　“哎呦，没看出来还这么会关心人啊。”
　　老郑看着这高瘦帅气的漂亮男孩，话里也都隐约把他当亲人子侄了。
　　“那您找我有事儿？”
　　“哦，对对对”
　　他回过神，在身上口袋里一边掏一边道：
　　“裴总让我帮你带点东西。”
　　老郑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
　　“这是北京豪车行总经理的电话，你想要什么车、换什么车直接联系他就好，资金裴总已经预付过了。”
　　紧接着他又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这是裴总在新加坡给您存的那笔钱。密码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他把两张卡都塞到宋度然手里，紧接着又在上衣口袋里掏掏掏：
　　“这是艺大对面那栋高层楼盘房子的钥匙，具体地址我发给你，所有装修和家具都备好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入住。还有其他房子我回去一并把地址发你。”
　　宋度然呆站着看着手里这些东西，老郑看他的表情：
　　“怎么这么惊讶？裴总不是和你说过吗？”
　　“我以为……那只是……”
　　宋度然一时有些语塞，知道裴尚出手阔绰，可那天在车上他也只是觉得他在开玩笑……
　　老郑看着宋度然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宋少，裴总今天本来想亲自来，实在是有会走不开。对了，他还嘱咐我带一句话。”
　　老郑忽然又在另一边上衣口袋里掏掏掏：
　　“还有？？”
　　“不不，这个是我自己自费买的。”
　　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红色爱心，把爱心放在宋度然的手心里，用力捏了一下爱心的肚子。
　　温热的爱心携带着体温蔓延在宋度然的指尖，几秒短暂的杂音过后，裴尚的声音被包裹在电流、固体里，闷闷地，无比真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阿然，能实现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很幸福。”


第68章 
　　老郑怕宋度然没听清, 又按了一遍。
　　这样的玩偶录音设备音质并不算好，可恰恰是这种音质，让裴尚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沉稳、坚韧。
　　就好像一场星际战争过后的废墟上残存的一个金属壳的录音机, 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嘶……”
　　老郑哪怕已经听过了，一想到这种话是从自家毒舌总裁嘴里说出来的, 还是觉得浑身发麻。
　　要知道这张嘴以前都是冷嘲热讽杀伐果决的。
　　纯爱，太纯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宋度然手里拿着价值上亿的财富，脸颊耳朵有些发热, 鼻尖却止不住地泛酸。
　　他别过脑袋, 尽量不让老郑看到他的表情。
　　老郑把红色爱心塞进他手里：
　　“宋少有没有什么要对裴尚说的话？我捎回去？”
　　“用、用这个捎吗？”
　　这种小录音设备一般只能重复一句话，如果宋度然录了，裴尚这句话就会被洗掉。
　　老郑给裴尚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 洞察人心的本领练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他看出来宋度然的不舍，狡黠一笑，反手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个红色毛绒小爱心：
　　“买一送一, 没想到吧？”
　　“……”
　　“说吧, 我背过去，听不着。”
　　“……”
　　老郑说着真的背转了身体, 宋度然站在黄色的路灯下, 修长的手指握着那个红色的爱心。
　　今天的天气实在太冷了，他站在路灯下张嘴都有淡淡的白色哈气冒出来, 宋度然左手的无名指稍稍有些颤抖。
　　“主线崩坏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金浩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冒出来。
　　宋度然张了张嘴，白色哈气升起来，很快又消散了。
　　“裴尚，我, 我……”
　　录音很快倒计时了三声，倒计时长结束。
　　“……”
　　老郑尴尬地转回头：
　　“不是……怎么质量这么差。要不重新录？”
　　宋度然摇摇头，嘴角稍微扬了扬：
　　“不用了，谢谢您，郑叔。”
　　-
　　夜晚11点，裴尚坐在办公室里，整个CBD的楼里还有一小半亮着灯，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明天北京又要迎来新一轮的降温。
　　近几年全球变暖导致极寒天气频发，冬天越来越冷，不过自从知道宋度然能穿越到一本书里，自己能听到一个人的心声之后，裴尚觉得哪怕明天北京暴雪也不足为奇了。
　　这个世界在既定的轨道上日复一日运转，直到宋度然出现的那一天。
　　敲门声响起，裴尚让人进来。
　　老郑浑身带着寒气，恭恭敬敬走进来：
　　“裴总，东西都送到了。”
　　裴尚眼神稍稍发亮：
　　“他都收了？”
　　老郑摇摇头：“本来是不收的，直到我拿出这个。”
　　老郑变魔术一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红心给自家总裁。
　　裴尚只知道老郑之前拿出一颗红心给他说的话收音，也没想到他还有后手。
　　他看着那颗红色爱心，诧异的神色在眉间一闪而过：
　　“有话？”
　　老郑没等裴尚要，谄媚地小爱心放在他面前：
　　“有话，有话。”
　　裴尚又看了眼小爱心，抬眼掠过老郑的脑门，语气意味深长：
　　“事儿办的不错老郑。”
　　“不敢不敢，帮裴总分忧是分内的事儿。那没其他事儿我就先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儿子在国外看上一辆跑车？”
　　老郑一愣，赶紧：
　　“什么跑车不跑车，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不让他玩那些。”
　　“阿然以前也喜欢跑车。”
　　老郑：“……”
　　裴尚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打开桌上的钢笔在上面写了几笔，把支票稍稍往前一推。
　　老郑这才有机会注意到裴尚右手无名指那根极其眼熟的银灰色线圈。
　　“给他当做今年的圣诞节礼物吧。”
　　老郑看着支票上那个数额，没等他再继续错愕，裴尚已经转动座椅，老郑只能一边推脱一边控制不住地把支票拿走。
　　等到办公室门关上，裴尚将座椅旋转到对着窗外霓虹明灿。
　　他把爱心拿在右手，指腹在毛茸茸上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
　　“裴尚，我、我……”
　　宋度然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风声，
　　？
　　他又按动了一次，还是只有这四个字。
　　一字万金啊。
　　裴尚看着小爱心，想起来刚刚老郑快速溜走的心虚样儿，有些无奈地嗤笑了一声，又把小爱心拿在耳边，指腹一次一次用力按动。
　　-
　　宋度然坐在俞教授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前那盆含羞草出神。
　　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靠近，绿色的叶子泛着凉意，在触到他手指的一刹那卷上了叶子。
　　俞教授挂了电话，走到宋度然对面的沙发上：
　　“刚才和校长打电话你也听到了吧？”
　　宋度然摇摇头，诚实回答：
　　“没听到。”
　　“……”
　　俞教授佯怒地看了他一眼，生气又不失优雅地地拍了拍沙发强调：
　　“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不许答应苏余去他的戏。”
　　宋度然不知道苏余这件事儿有多大，但自从他找过自己的几天之内迅速在全校传遍。
　　一半儿是心疼他紫微星飞升一半儿折损，一半儿是看寒门难出贵子的笑话。
　　“我知道你俩关系复杂，也知道你上次上热搜时候他帮过你。但关系到自己前途事业的事儿，不是你脑袋发热两肋插刀的时候。”
　　“他的戏重要，你的戏更重要。马上毕业要在圈子里展露头角，这时候最忌讳提前露脸，你明白吗？”
　　宋度然其实知道俞教授的意思。
　　艺大本来就是金字塔尖儿的学校，大四生更相当于大半只脚迈入社会或者娱乐圈。如果宋度然在苏余的戏里露脸还被他借了势，就相当于一个还没出道的组合c位成员提前在其他组合里露了脸。
　　“我明白。”
　　宋度然回答的态度恭敬，但没有任何保证的意味。
　　俞教授带了多少年的学生，一打眼就知道宋度然心里其实并没有决定完全不帮苏余，又
　　知道他的性格个性，一时间愁得脑袋都泛疼。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答应他？”
　　宋度然看俞教授激动地呼吸起伏都重了，害怕把这个国内业界首席舞蹈教授气出点什么好歹，主动卖乖，站起来给俞教授添了一杯茶。
　　“确实还没想好会拒绝。”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就是为了苏余红，甘愿搭上你自己？”
　　宋度然摇摇头，声音稍微轻点：
　　“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谁？谁值得你这样？”
　　宋度然在学校的几乎是透明的，无论是学业还是家庭。他的行为也是简单地能让人一眼就看透的那种。俞教授还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这个高足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深沉的秘密。
　　宋度然沉默没答。
　　俞教授瞥见他垂着的左手上的那道纹身，演员身上有个小纹身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宋度然这个位置和形状很敏感，八成是情感问题。
　　“为了这个人？”俞教授冲他的左手扬了扬下巴。
　　宋度然没回答，但是也没把手藏起来，微微扬了扬唇角，算是默认。
　　俞教授蹙着眉：
　　“那你这个决定和裴总说过么？他现在充当你家长的角色，别说我了，校长也负不起这个责。”
　　俞教授没想到宋度然一听到裴尚立马开始神色不自然起来，支支吾吾低声说了句会和裴总商量就着急走了。
　　俞教授看着宋度然逃出去的背影，秀眉稍稍舒展。
　　还是有怕的人么。
　　-
　　宋度然从教学楼出来，把长风衣的扣子全部扣好，领子立起来往另一栋楼走去，迎面过来两个低年级学生认出了他，激动地拦着宋度然聊天，其中一个还当场从包里掏出一张他的照片小卡让他签名。
　　宋度然有点惊讶她怎么会正好带着这照片，学妹解释他喜欢宋度然好久了，照片每天都带着，就是想以防万一哪天见到他要签名。
　　宋度然给她们签了名，三个人又在学校的小凉亭边拍了个合影，学妹激动地都要说不出话了。
　　“谢谢学长！学长你真的好好啊！！！真的是传说里的人！！”
　　“你们是大一的？”
　　“嗯嗯嗯嗯嗯。”学妹们小鸡啄米点头。
　　“难怪。”
　　学校论坛关于宋度然所有不好的事儿都被裴尚洗掉了，宋度然八月大火，她们九月入学，应该不太了解宋度然的过去。
　　“难怪什么？”
　　“没什么。”宋度然温声。
　　学妹摇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宋度然：
　　“阿然学长，你一定要加油好好跳舞，我们班好多人都很喜欢你，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一定要一直加油啊！”
　　宋度然看着她们眼睛弯了弯：
　　“你们也是。”
　　学妹们拿着照片和签名满意地走了，宋度然干脆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过去，他呼了一口气，打开手机。
　　陆进出事儿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整个陆家这段时间都在申请破产，陆进的税务问题也被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他偶尔看到新闻或者金浩从他哥那儿得到的图片都是整个陆家愁云惨淡。
　　当然裴尚这段时间也在风口浪尖。
　　陆进也不是24K纯傻X，出事儿之后立马联系裴尚求助，等到联系不通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做局了。
　　就像当年陆家害裴家一样。
　　宋度然打开手机，又是几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不用想都知道是宋家父母的。
　　陆进破产，兔死狗烹。
　　宋家联系宋度然是迟早的事儿，宋度然迟早得见他们一次，只不过为了给裴尚争取时间，宋度然得把这个时间尽量推后一些。
　　[我在你学校门口，再不接电话我们只能直接进去找校长了。]
　　还有一张校门口的照片。
　　宋度然嗤笑了一声。
　　无语。
　　艺大校门刷脸才能进。
　　宋度然刚关上手机准备去食堂吃晚饭，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惯性蹙了蹙眉想挂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裴总。
　　宋度然有些诧异接起电话，裴尚那边声音很轻松：
　　“今天没来学校吗？”
　　“你来艺大了？我不在教学楼。”
　　“难怪。在哪儿？我去找你。”
　　宋度然看了一眼周遭，现在还不到晚上6点，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也就是说他来走在一起绝对能被人看得清认出来。
　　“现、现在吗？”
　　宋度然问了一句。
　　裴尚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是啊，我人都来了，宋大明星还要晾着我啊？”
　　“……那我在湖边等你。”
　　艺大校园不算大，宋度然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周围绿化植被景观很美，椅子后面还有一个半包围的挡风亭，不过因为是饭点，几乎没什么人。
　　宋度然双手插在口袋里，脑袋放空看着蓝调时刻的湖水，忽然觉得眼睛一热，被一双大手覆住，一阵清冽的木质香调传来。
　　裴尚没有说出这个动作附带的经典问法“猜猜我是谁”，宋度然也没急着挣脱，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直到他闻到隐约闻到一阵喷香的饭味儿。
　　【饭味儿？】
　　宋度然肚子配合地咕嘟叫了一声。
　　裴尚手没从宋度然眼睛上移下来，俯身，趁机在他嘴唇上亲了亲。
　　？？！！
　　【公共场合！】
　　宋度然猛地脸一红，像猫一样开始挣扎，裴尚顺势松开他，宋度然看到他嘴角还停留着笑意。
　　宋度然左右看看，周边椅子还没有人，只有湖对面有零星的学生在走。
　　“这么怕人看到，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么？”
　　裴尚语气假装委屈。
　　他今天穿了一条长款薄呢黑色大衣，里面是黑色衬衫西裤，整个人身形线条修长挺拔，原地一站都是浑身掩不住的贵气。
　　得亏艺大帅哥多，裴尚才没有那么出众惹眼。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来？”
　　宋度然看着裴尚，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怕耽误你练舞。毕业大戏，在哪个世界都重要。”
　　裴尚这么一说，宋度然脑子里下意识迅速飘过苏余的脸，他害怕心声又被裴尚听到了，立马甩甩脑袋，试图用说话转移注意力。
　　“那你来是……”
　　“给你送点东西。”
　　“还送？不要了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宋度然赶紧两只手在胸前摆摆摆。
　　【不会又是什么名表名包游轮黑卡贵重礼物吧……】
　　裴尚没忍住笑出来一声：
　　“你在许愿吗？”
　　“……”
　　裴尚拎了拎手里一个大袋子：
　　“别紧张，吃的。”
　　裴尚把宋度然拉到身后的小亭子里，天冷两人只能挤在一起稍微暖和点。裴尚打开袋子，好几个高级的保温食盒，都是海参、阿胶鸡、斑鱼等比较补的食材。
　　“这些……”
　　宋度然越看这些菜越眼熟，裴尚打开一盅酸辣鱼翅汤，用勺子舀起来，喂给宋度然。
　　虽然不是第一次喂他吃东西，但在学校，宋度然稍微有点别扭。
　　“阿然想谁了？”
　　裴尚眼神朝宋度然瞥过去，隐约藏着一种男人的危险。
　　“没、没谁。”
　　宋度然一阵心虚。
　　这些东西好像李慕之前给他送过。
　　“确实是我找李慕问的。不过我没那么无聊，只是想用最短的时间了解你的口味和需要，免得试错。”
　　“啊、这样啊……我还怕你吃醋了。”
　　裴尚：“剩下的两盒燕窝等会儿你带回去。比李慕送的品质更好。”
　　宋度然：“…………”
　　宋度然看着裴尚假装一本正经的脸觉得有点好笑，边嚼嚼嚼边问:
　　“李慕哥……现在还好吗？”
　　他说到哥这个字的时候裴尚手上动作明显停了一下，接着又把一个小柚子剥开给他：
　　“他性格爱热闹，一个人被家族放在欧洲，恐怕并不太好。”
　　裴尚说话的时候两腿交叠起来，语气像宋度然之前认识他一样地冰冷。
　　【这就是从前小说里惹到裴尚的下场……】
　　【占有欲这么强，会不会以后对我……】
　　“所以，我在欧洲送了他一个马场。”
　　裴尚伸手用力揉揉宋度然的头发：
　　“有那么可怕么？”
　　宋度然吃够了，两个人走出亭子，到了晚上上晚课和出来溜达的学生都不少，幸亏天色完全暗下来两个人才不那么惹眼。
　　“要逛逛吗？湖的另一边有条小路很好看。”
　　裴尚点点头：“好啊，还没逛过艺大。”
　　宋度然稍微有些惊讶，这么大的金主爸爸竟然没逛过校园，不过一想也是，裴尚这种多一秒都不愿意浪费的人，肯定每次都是公事公办，办完立马走人。
　　两人沿湖边走路，隔几米远有个黄色的地灯，映地夜晚的湖面泛着波光。
　　裴尚本来和宋度然并排走，然后越走越近，肩膀时不时和宋度然碰撞在一起。
　　等到人过得差不多了，裴尚忽然伸手，在衣角下牵住了宋度然的左手。
　　他把十指扣在上去，稍长的薄呢衣袖蹭地宋度然手心痒痒的。他稍稍挣扎了一下，但是根本挣不脱，恰好迎面过来两个学生，宋度然赶紧低下脑袋放慢了脚步。
　　裴尚好像发现了他的举动心思，等又有人过来时候干脆往旁边一挤，差点直接伸手抱上来，吓得宋度然浑身一激灵。
　　对面人本来没过度注意，可是宋度然这个动作太大，得亏裴尚动作快，直接把宋度然晃过去伸手揽抱在怀里，让他的脑袋埋在自己肩上。
　　对面学生只看到两个帅哥忽然情难自抑，高个子那个还有点眼熟不像学生，但不好意思多看，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宋度然脑袋埋在裴尚肩膀上，过了几秒才听到裴尚说：
　　“走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裴尚的墨黑深邃的眼眸，裴尚眉头微蹙：
　　“真的这么怕被人看到？”
　　宋度然没回答，直勾勾看着裴尚。
　　“怕在学校里被学生看到，对我影响不好？”
　　“……”
　　他又被裴尚读心了。
　　宋度然忽然有点郁闷，他郁闷裴尚的这种读心能力让他在对方面前几乎不能有任何秘密，哪怕是他真的不想让对方直到的事。
　　但此刻，宋度然脑子里连这个想法都不能有。
　　裴尚双手抱着他，两个人距离极近，宋度然稍稍偏转了一点脑袋，裴尚像是看出来了什么，没有像惯常的吻落下，反而松开了宋度然。
　　宋度然动作稍微滞了一下，脚下有些发轻地跟着裴尚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宋度然握着裴尚的手稍稍加重了一点力气。
　　裴尚愣了一下，自己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宋度然再次使劲，裴尚也把他握得更紧。
　　宋度然脸都快使劲儿了，手指被他握得发疼，扭过脸儿看着瞪眼看裴尚。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裴尚没忍住先扬了扬嘴角，低头俯身，在宋度然额头亲了亲。
　　补上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小裂痕。
　　裴尚低头，看着宋度然：
　　“把衣服脱了。”
　　“…………”
　　宋度然环顾了一圈周围不算茂密的枯林：
　　“真的……在这儿吗？”
　　裴尚：“……”
　　“你穿得薄，换下衣服。想什么呢？”
　　裴尚已经先动手把自己脱了，宋度然也只能慢吞吞动手把风衣脱下来给他。
　　裴尚把风衣搭在臂弯上，先把自己的黑色大衣给宋度然穿上。
　　宋度然身材骨架比他稍微小点，但练舞身材极好架衣服，穿上除了稍显成熟之外帅气程度和裴尚差不多。
　　大衣上残留的体温和冷冽的木质香调传来，裴尚问他：
　　“还冷吗？”
　　宋度然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
　　“不冷了。”
　　好像并不是因为裴尚的衣服有多暖和，而且第一次在这个学校里牵着喜欢的人的手走路，哪怕温度再低，都有一种从心底而生的踏实感。
　　走过湖的那边就来到了学生活动多的热闹区域，图书馆对面是一些雕塑，还有个喷泉小广场，对面是生活超市。
　　不少学生在活动广场玩闹，图书管前也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超市窗户透明，卷了一半儿的厚门帘里飘出来一阵烤肠和烤红薯的香气。
　　裴尚看着超市门口很多学生在排队，有点好奇：
　　“他们在买什么？”
　　宋度然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看：
　　“好像是什么最近流行的秋冬三件套。你知道吗？”
　　裴尚稍稍蹙眉：
　　“帽子、围巾、和手套？”
　　宋度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体上感受到了年轻。
　　“总裁，秋冬三件套是指……”
　　“各位同学晚上好，这里是晚间校园广播，今天为您送上的是一首老歌《光辉岁月》，这首Beyound乐队演唱的歌曲曾经红极一时……”
　　宋度然话还没说完，校园广播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宋度然脸色一变，直接伸手去拉裴尚的胳膊：
　　“广播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太吵了。
　　宋度然看到了声音出来的那一刹那，裴尚整个人不自在地僵了一下。
　　“要广播多久？”
　　“很久很久，别问了，我们快走就行了。”宋度然急火火地拉他。
　　“阿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裴尚挣开宋度然的胳膊，一个人掀起帘子进了超市，宋度然在他身后哎了两声，他生怕下一首歌是什么摇滚，边等裴尚边拿出手机给校园广播站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宋度然来不及解释：
　　“同学你好，我是大四舞蹈系宋度然，我想点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邓丽君版本的，不是一遍，三遍，拜托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现在脑子里能想到的温和一点的歌只有这首，也不知道广播站的同学会不会答应。
　　宋度然刚放下电话，裴尚就手里拿着一束牛皮纸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把“花束”直接递到宋度然面前：
　　“阿然，你的第一个秋冬三件套。”
　　宋度然懵懵地接过那束“花”，就看到里面包着色泽金黄的烤红薯、棕色的糖炒栗子、还有裹着白色砂糖的山楂雪球。
　　“你……你不用排队吗？”
　　宋度然看到门口明明有一长队。
　　裴尚摇摇头，让宋度然抱好花，边拉着他快速走边说：
　　“本来得排，但我帮后面所有学生付了款。”
　　“……”
　　“那、没人认出来你？”
　　宋度然边问边回头往超市看，远远地就看到有几个学生不知道是八卦还是好奇追了出来。
　　裴尚耸耸肩：
　　“恐怕有。所以……”
　　“阿然，跑。”
　　宋度然几乎是同时和裴尚有了这个想法，他左手被裴尚牵着，右手抱着那束“花”，身后隐约有“裴总”“啊啊啊裴尚”的呼声，两人不敢放慢一点儿脚步，都迈开长腿跑起来。
　　“各位听友观众大家好，接下来为大家带来的这首点歌呢有点特殊，它是来自大四古典舞系的宋度然学长！！！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泥在燃什么……】
　　宋度然边跑边在心里想。
　　“据我们广播站记录啊，这是宋度然学长四年以来第一次点歌，而且连点三遍，想必呢这首歌在此刻对他来说，具有与独一无二的意义。”
　　“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欣赏经典歌曲《你的月亮我的心》，也请大家听歌之余呢，不要忘记抬头看看此刻的玄月，还有身边那个，陪你一起看月亮的人。”
　　轻呢婉转的小调从广播里传来，宋度然还在牵着裴尚狂奔，他们跑过湖边木桥，跑过教学楼，冷风从耳边掠过，怀里的冰糖山楂因为颠簸噼里啪啦掉了好多。
　　等到终于跑到校门口广场，确定没人再注意他俩之后两人才停下。
　　“轻轻的一个吻，让我思念到如今……”
　　广播的音乐声已经微乎其微，曲调几乎已经揉碎在了风声之中。
　　两人都站定大喘着气儿，喘着喘着都开始笑。
　　神经。
　　裴尚喘够了，问宋度然：
　　“刚刚是不是有山楂掉了？”
　　宋度然：“你怎么知道？”
　　“我踩到了。”
　　“……”
　　宋度然低头往花束里一看，又抖了抖，一盒山楂球竟然洒地一个都不剩了。
　　“早知道提前吃一颗再跑了。”
　　宋度然语气中有点遗憾。
　　裴尚也低头看了一眼，往远会看他们跑过来的路线，深呼了一口气，拍了拍宋度然的肩膀：
　　“你再等我一下。”
　　宋度然这次没给他机会，敏锐地扯住他的风衣袖子：
　　“你要干什么？”
　　“我再去一趟。这次我自己跑，回来会更快一点。”
　　宋度然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裴尚，他的眉眼间那么认真，没有半点开完笑的戏谑。
　　冷冽的风扑面而来，吹得宋度然睫毛都在颤动。
　　他鼻子冻得发酸，看着背光影下的裴尚。
　　他的三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使用权已经结束，广播里很快传来热烈的摇滚民谣前奏。
　　“裴尚。”
　　宋度然站在路灯下，赶在冬夜中热烈的、裴尚所畏惧的乐曲或者说嘈杂前开口。
　　“嗯？”
　　“做我男朋友吧。”


第69章 
　　宋度然怀里抱着余温残存的牛皮纸“花束”, 眼睛直直地看着裴尚。
　　由于刚刚跑过喘着热气，热气在冷冽的空气中上升凝结，在纤长的睫毛上凝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他看到裴尚身体挺滞在了原地, 右手稍稍有些颤抖，上半身到脖颈到鼻梁呈一条笔直的线条, 然后脑袋小幅度地侧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
　　他不会没听清。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我说，做我男朋友吧，裴尚。”
　　“我现在是单身了, 有资格和你确认这种关系。”
　　“我知道你想等到我毕业, 或者我完全适应这个社会再提这件事，但我不想再等了。”
　　他又稍稍往前走了半步，宋度然仰着头, 睫毛上的霜又慢慢开始融化，朦胧之中他和裴尚之间的距离不过分寸之间。
　　“我、不想、浪费、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
　　老郑开车赶到艺大的时候，就看到自家总裁和宋少坐在路边马路牙子上。
　　老郑难以置信地远近光换了两次，晃得宋度然都伸手挡着眼睛了, 才意识到真是他俩。
　　保时捷急刹停下, 宋度然和裴尚站起来，老郑不敢决定下车还是不下车, 于是他急中生智, 打开车门之后迈了一只脚下去，另一半儿屁股仍停留在车上。
　　然后他就在后视镜里看到裴总和宋少抱在了一起。
　　老郑赶紧收回左脚。
　　好险。
　　抱了一会儿, 裴总上车了。
　　宋度然礼貌地走到前面和老郑也打了个招呼，用力地和他俩挥了挥手，自己朝反方向走去了。
　　这是个什么play？
　　“裴总，宋少不上车吗？”
　　“不上。”裴尚声音冰冷。
　　“……”
　　老郑脑子里风云变幻, 脑补着这个年龄段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能出现的情感纠葛。
　　刚刚他俩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明显就是不正常，可是临走前又抱了抱……
　　难道是闹分手了？？最后抱你一次然后转身就走不留下一滴泪水……
　　“老郑。”
　　“打给刘特助帮我联系京城最好的首饰戒指店。”
　　“？”
　　“等等，之前在上海出差那次是不是是不是有个珠宝商说上海最近会展一批高款设计戒指？”
　　“算了，让刘特助帮我订一张明天去法国的机票。”
　　老郑看着后视镜结结巴巴：
　　“裴总，要不我先送您去喝点醒酒汤吧？”
　　“……”
　　-
　　宋度然回到家洗好澡，打开手机微信大群小群里都已经炸了。
　　他先打开全校互助的大群，多一半儿都在讨论裴尚。
　　宋度然往上翻聊天记录，有几张裴尚模糊的买三件套的侧脸图。
　　[家人们谁懂啊，正在排队玩手机一抬头看到这张脸的冲击，当场昏古7]
　　[+1]
　　[+1]
　　[+10086]
　　[看着不像学生啊，是返校学长吗？]
　　[？？？新生吧你们，裴总都不认识？]
　　然后下面又是一大串以老带新科普裴尚是个什么人物。少男少女们本来只是因为这张脸花痴，一听还是金主之后直接原地尖叫打鸣。
　　一串儿对话里夹杂了一个被刚刚拉进群，微信昵称叫“薯栗山楂果 幸福你和我”的哥，在帅字满屏飞的消息里插了一句：
　　[同学们稍微停一下，听我说两句]
　　[？你谁？]
　　[我是星光超市入秋三件套老板，我就想说一下今晚那个帅哥给的钱还剩了好多，为回馈广大学子，本店决定往后三天所有同学都可以凭校园卡来领取帅哥同款三件套一份！制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哦~]
　　群里立马炸开了一连串的谢谢老板，谢谢裴总。
　　这些东西本来不贵，但是这么大热闹，又是裴总亲自付的，都想蹭个乐子。
　　后一半儿有在讨论宋度然点歌的，有个学生说他从图书馆出来听到第三遍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时候都懵了。
　　[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期末考试要考吗？]
　　[u1s1，是不是能蹲到sdr官宣，仿佛嗅到了一丝糖的味道。]
　　[即将出道爆红前官宣……这也太甜了吧。]
　　[轻置玉臀，蹲热搜。]
　　[今天真的好热闹啊，先有裴总现身学校超市，后有宋学长电台点歌。]
　　[嗯……？！~]
　　宋度然翻了翻一圈，巧的是并没有人拍到他和裴尚牵手奔跑的画面。
　　而且大家的讨论最多仅限于猜猜宋度然点的歌是不是对某人表白，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去蹲守或者去扒人家的恋爱对象。
　　这是艺大的规矩，也是每个学生约定俗成去保护自己的规则。社会上没有边界感的狗仔已经够烦人了，如果在学校里吃喝拉撒都有可能被拍到的话，真是没半点隐私了。
　　宋度然打开小群，消息也已经99+了。
　　金浩@他：
　　[然哥，你瞒得了全世界瞒不了我们俩，今晚裴总来学校是不是为了你？]
　　宋度然无奈地笑了笑：
　　[是。]
　　白毅：[然哥，是不是打算官宣了？]
　　[不打算。]
　　[不过打算私宣了。]
　　金浩、白毅：[？？？]
　　宋度然看着屏幕笑了笑：
　　[我和裴尚在一起了。]
　　宋度然打出这句话之后，本来就上扬的嘴角弧度又不自觉地高了一点。
　　沉默。
　　宋度然没有预想到的沉默。
　　他忍不住发了一个“？”
　　沉默了几分钟，金浩和白毅回过来：
　　[哇，好惊讶啊，然哥竟然和裴总在一起了！]
　　[真没想到，你们俩竟然会在一起]
　　[让我们恭喜这对旧人]
　　“……”
　　宋度然骂了他俩两句，把灯一关，自己从后往床上倒成一个大字型，自己也笑了笑。
　　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连金浩和白毅都觉得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儿，为什么裴尚反应会那么大。
　　他记得裴尚一直迟迟看着他没说话，浓黑的眼眸在黑暗中涌起明显的情绪，又一言不发地任凭波澜在眼中翻涌。
　　裴尚的表情里，不是因为被宋度然抢先提出来的懊悔，不是因为没想到会这么快的惊讶，甚至带着有一种好像一件不真实的事发生的一瞬间的防御。
　　宋度然有一瞬间有点诧异于裴尚的反应。
　　时间随着嘈杂的曲乐在耳边流逝，宋度然伸手，捂住了裴尚的耳朵。
　　裴尚伸手，将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抱着宋度然，给他答案。
　　宋度然隔着衣服去环抱裴尚，仿佛隔着风衣都能感受他后背的衬衫的浸湿。
　　宋度然躺在床上，各大群消息看了一遍，最新的舞蹈视频咨询看了一遍，还是有点沉浸在和裴尚在一起的兴奋当中。
　　他扔下手机想睡觉，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遍，思绪乱七八糟，等还是觉得睡不着，再拿起手机时候已经一点多了。
　　宋度然干脆打开微博，他的微博现在只有一条之前舞台上的紫罗兰照片，没有认证，所以也还没有被扒出来。
　　宋度然想了想，把刚刚回来拍的相册里的那束牛皮纸“花”传了上去，文案：
　　[京城的校园好像不冷了。]
　　他刚关掉微博把手机放下，手机就在耳边震了两下。
　　宋度然有些疑惑，很快地拿起手机，是裴尚发来的微信。
　　[阿然，睡了吗？]
　　不知道是因为裴尚很少深夜给他发消息，还是因为两人确定了关系，宋度然看到消息的时候心跳怦怦加快了点儿，打字回复：
　　[还没有。]
　　[你怎么也不睡？]
　　裴尚：[有点睡不着。]
　　宋度然看着手机，隔着屏幕仿佛能和裴尚体会到相同的感受，他翻了个身：
　　[我好像也是。]
　　[阿然，我很想你。]
　　宋度然把手机捏紧了一点儿，觉得有点儿肉麻，但又很受用，沉默了一会儿：
　　[我好像也是。]
　　宋度然发完之后裴尚也沉默了一会儿。
　　宋度然不知道正常情侣之间的恋爱进度应该是什么样，他和裴尚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抓马0帧起手，一张床上都发生过了什么，到现在才在一起，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和裴尚一样，在这个确认关系的初冬夜晚，他对裴尚的思念也汹涌不止。
　　宋度然克制住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抬手打字：
　　[早点休息吧，你工作忙……]
　　没等他消息发出去，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裴尚：[阿然，我在楼下。]
　　宋度然愣了两秒，跑下床拉开窗帘一看，夜晚的枯树荫前裴尚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宋度然隔着玻璃朝他用力挥手，他看到裴尚在路灯下露出一个笑容，抬脚往里走。
　　宋度然打开门，一个字没说出来就被裴尚用吻堵住，肆意地在他唇间攫取、吮吸，仿佛攫取地连同刚刚宋度然倾诉出来的那份爱意。
　　冰凉的皮鞋尖抵着宋度然的脚一步步往前走，唇舌之间炽热、滚烫。
　　宋度然退无可退，膝盖一弯，像后倒在床上。
　　裴尚把外套脱掉，穿着衬衫压倒在宋度然身上。他的头发泛潮，明显是刚刚回去洗过澡。
　　洗过澡、躺下了，没睡着，深夜来找宋度然……
　　宋度然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裴尚吻得更深，宋度然呼吸急促大脑缺氧，后背在床上扭蹭，左手手腕朝上和裴尚扣在一起，努力在舌头被裴尚稍稍放过的瞬间轻轻缩回喘气。
　　意乱情迷之际两人呼吸缠地越来越紧，宋度然伸手去摸裴尚的裤子口袋。
　　什么都没摸到。
　　裴尚双腿分跪稍微支撑在床上，把宋度然的手拉在腰带的金属扣上：
　　“摸错地方了？”
　　宋度然本来就烫地脸更红：
　　“不是，我说那个……”
　　裴尚侵略性的动作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整个人又压躺在宋度然身边，眼神中却透出一种狡黠：
　　“阿然，哪个？”
　　“……你少装。”宋度然实在忍不了了。
　　裴尚笑了笑，趁机在他唇间狠狠亲了一下，嘴唇移到宋度然耳边，热气打地他耳朵酥麻发痒：
　　“阿然。”
　　“不做可以吗？”
　　还是祈求的语气。
　　宋度然：？？？
　　谁他妈说要做了？
　　谁先冲过来亲……
　　宋度然睁大眼睛，满脸红晕愠气，都想直接一脚把裴尚踹下床。
　　裴尚终于不逗他了，用力把人搂住：
　　“阿然你听我说”
　　“说什么？其实你不行？”宋度然没好气。
　　裴尚笑了一声：
　　“以后会有你说行的日日夜夜。”
　　裴尚用力拥着宋度然，语气正色而温柔，一字一句认真在宋度然耳边道：
　　“阿然，如果今天你刚让我做男朋友，我就急不可耐地和你发生关系，那我有多不认真对待这份感情？”
　　“我尽力克制住自己不来找你，不让你多想。但是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只有你的样子。”
　　“全部都是。”
　　裴尚的体温隔着睡衣传来，宋度然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沉默了良久，他闭着眼，没张嘴，在心里回答：
　　【我也是。】
　　裴尚：“……”
　　“阿然，我喜欢你。”
　　【我也是。】
　　“阿然，我有男朋友了。”
　　【我也是。】
　　裴尚没再说话，任由宋度然枕着自己的手臂，把脑袋埋在自己胸膛前。他的头发很软，发间散发着沐浴露轻盈的奶香味，让这方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充盈有安全感。
　　困意袭来之前，裴尚再度把人往怀里紧了紧。
　　-
　　宋度然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正在做梦，梦里又是某一年暑假他和家人去意大利庄园度假的情景。
　　他记得之前就做过一次这个梦，梦里他的爸爸妈妈妹妹都在，一转头裴尚在窗外院子里的泳池里。
　　这次依旧是相同的场景。
　　爸爸在边喝牛奶边在折叠手机上看着新闻资讯，妈妈在发微信和老朋友告知他们今天的行程，妹妹扎着马尾在偷偷照镜子。
　　宋度然下意识去看窗外的泳池里有没有人，可是这次没有。
　　宋度然心里有些迟疑，他正想去找什么，从餐桌上站起来一转身，刚好撞进了一个人裴尚的怀抱里。
　　熟悉的感受传来，梦里宋度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在。
　　手机震动一直在响，来电显示，金浩。
　　宋度然接起来电话，下意识往旁边一摸，裴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
　　“喂？”
　　“喂？然哥没吵到你吧？本来不打算给你打电话，但是……”
　　“说事儿。”
　　宋度然很快清醒过来。
　　“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爸妈了。本来我没想管，但是他俩脸儿特黑，最近陆进又出了事儿，我怕他们找你有什么利益牵扯，万一在学校门口闹起来对你不好……”
　　“你现在在哪儿？”
　　金浩：“我在车上藏着呢啊。我还能看见他俩。”
　　“你先回学校吧。没事儿，我之后会联系他们。”
　　“那你尽快啊，你这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可别被这对癫公癫婆毁了。”
　　“嗯。”
　　宋度然挂了电话，裴尚刚好从卫生间洗漱出来，他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扣衬衫的袖扣。
　　裴尚问他谁的电话，宋度然简单说了一声金浩碰到他爸妈了。
　　没说在哪儿碰到的。
　　“他们最近应该联系过你吧？”
　　“嗯。”
　　“打个电话。”裴尚伸手简单示意。
　　“打给谁？”宋度然微微蹙起眉头。
　　“你……宋度然的父亲，或者母亲。”
　　裴尚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更加能客观对待这对原主的父母。
　　宋度然迟疑了一下，找出一个陌生电话拨过去。
　　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
　　宋度然用一个字的简单音节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边稍稍愣了一下，宋度然感觉他甚至都隔着电话听到了对面酝酿风暴的架势，果然，电话里传来宋母的阴阳声：
　　“我还以为你就真打算这么一直躲下去，看来还是高估你了啊。”
　　没等宋度然接话，裴尚忽然走到他身后伸手，灵巧地把手机拿到自己手里走到窗边：
　　“躲到哪儿？”


第70章 
　　宋度然只听到电话那头有一段时间明显的沉默, 紧接着语速快了起来，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只听到裴尚给对面报了“裴尚”两个字，对面语速更快了, 裴尚沉着地“嗯”了两声，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宋度然, 对着电话说：
　　“下周五晚上8点，之后我发地址给你。”
　　裴尚挂了电话，宋度然坐在床沿，仰头看着他, 一只手无意识在床单上摩挲。
　　“我约了他们下周谈谈, 要一起吗？”
　　宋度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还可以不去吗？”
　　“当然。”
　　裴尚背靠晨曦，眉眼轻柔，语气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也是, 一旦知道了这对夫妻并不是面前宋度然的父母，对于裴尚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
　　宋度然没再多问，站起来走到窗台边, 整个人懒懒地往裴尚身倒。
　　裴尚下意识伸手把宋度然接在怀里, 宋度然把脑袋搭在裴尚的肩膀上，闭着眼睛, 贪婪地享受着秋冬的阳光。
　　-
　　宋度然最终还是答应了苏余的请求。
　　他到舞蹈室找到苏余的时候, 苏余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有任何合适的女配，整个剧组都不知道苏余是什么打算, 只知道他每天把自己关在舞蹈室里疯了一样不停地练习。
　　宋度然看着苏余，本来就瘦的身材又迅速掉了五六斤肉，两颊都出现了一定的凹陷，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样貌, 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阿然……你……”
　　这几天很多人跑来看他笑话的人很多，可当宋度然单肩挎包出现的一刹那，苏余还是愣住了。
　　他从心底里没有觉得宋度然也是来看笑话的。
　　“你自己排熟几幕了？”
　　苏余咬了咬嘴唇：“都排熟了。哪怕闭着眼我都能跳出来。”
　　宋度然没觉得苏余吹牛，他刚刚也看了一段苏余的舞蹈，而且作为男主，专业能力绝对不会差。
　　“剧组其他人呢？”
　　宋度然蹙着眉。
　　苏余摇摇头，不说话。
　　宋度然随意地把练功包往舞蹈室的横凳子上一扔，瞥着苏余茫然的眼睛：
　　“我不会唱歌，尽量把我的唱词压缩到最少。至于舞蹈部分和你想要的名气效果，应该都得如你所愿。”
　　宋度然一口气说完，苏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睛像小说里的修饰手法一样，看着宋度然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o型，难以置信道：
　　“阿然，你、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度然已经开始脱掉羽绒服准备排练了，苏余还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他的鼻子很酸很酸，眼睛里几乎泛起眼泪了。
　　苏余用脚尖点地，当着宋度然来了一个优雅的转身。
　　“……”
　　他用手背抹了抹泪，然后又扬着下巴优雅地转回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余这个问题问得一点儿都不虚伪。
　　如果说之前在李老爷子生日宴上帮他是出于宋度然自己的人道主义，那这次，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反而还需要宋度然牺牲时间甚至对他的星途都存在影响。
　　他的确是想知道，为了什么。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也同样认真回答：
　　“苏余，我这次帮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为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宋度然并不想借机承人情，哪怕这件事对于苏余确实非常重要。
　　苏余了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试探地小声问道：
　　“为了宋明兆哥？”
　　“……”
　　“为了他我还用这么拐弯抹角说吗。。。”
　　苏余没忍住噗嗤小声笑了一声，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了，但又有点不敢信。一是不知道自己和“裴尚”能有什么联系，二是宋度然竟然会为了他甘愿用自己的前程冒险。
　　也不对，如果有裴尚的话，宋度然也确实不用愁以后舞台或者资源的问题了……
　　苏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直接自己在自己脸上抽拍了两下，骂自己卑鄙，人家都来帮他了他却这么在心里蛐蛐人。
　　宋度然看着苏余站在原地像是待机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给了自己两下。
　　。。。苏余也这么抽象吗。
　　“对了，这件事尽量保密，能拖多久拖多久。尤其是对俞教授那边。”
　　苏余咬了咬嘴唇，原来连俞教授都拦过他。
　　“阿然，你真不是为了我？”
　　宋度然稍稍蹙了蹙眉，感觉都被他问烦了，苏余赶紧小声道：
　　“那你还有点小恋爱脑呢~”
　　“……”
　　-
　　宋度然没想到，裴尚约宋父宋母见面的地方会是他的家。
　　不是裴尚任何一套房子，而是裴尚真真切切住得，有王妈在的那个家。
　　周五下午宋度然都没课，结束排练之后裴尚让他先回家。宋度然开车回了裴尚家，一进门就看到王妈把房子打扫地一尘不染，茶几上还象征性地摆了一盘漂亮的莓果。
　　宋度然拖鞋进屋，往里走更惊了一下。客厅的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个巨型相框，里面是一张宋度然的舞台照，周围还贴着七八张小照片，都是宋度然的演出相关。
　　宋度然目瞪口呆地走过去，看着王妈：
　　“王妈，你在给我应援吗？”
　　王妈桀桀桀地笑了几声，一脸邀功样：
　　“怎么样？是不是一张比一张帅？”
　　宋度然眯着眼看这些照片，下面还带着淡淡的白色水印：
　　【冉星官方应援团】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然然】
　　【sdr的小老公】
　　……
　　“王妈，要不先收了吧，等会儿我的父母应该要来这里。”
　　王妈撇了撇嘴：
　　“他们不来我还不张罗呢。”
　　“裴总让您弄的？”
　　王妈摇摇头：
　　“宋少，一看您就没打过工。总裁只负责定调子，说要体现出来宋少在这个家当家做主的男主人地位，具体怎么做那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宋度然看着王妈一副深沉老练地语气，哭笑不得地接受她的安排：
　　“王妈，有点东西。”
　　他干脆就当自己家了，洗了个澡，拉开衣橱看到不知道是裴尚还是王妈给他准备的全新的咖色毛绒睡衣，材质柔软细密，摸上去暖暖的，让人很安心。
　　别墅的地暖已经开启，宋度然洗完澡之后又去书房看了会儿舞蹈视频。
　　宋度然记得之前裴尚的书房还是冷冰冰的，一副霸总处理公务的标准化装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裴尚对面多了一套电脑设备，而且是游戏级别的，电脑桌也是清亮的白色，键盘上还有可以控制的灯，电脑桌上摆了一些男孩会喜欢的动漫手办。
　　养儿子呢。
　　宋度然发现裴尚这个人有点奇怪。
　　他会周到地做一切事来表达他喜欢和关心，偶尔关键时刻也会表明心意，但宋度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隐约总感觉自己和裴尚之间有一种几不可查的微妙距离。
　　就好像对方在无意回避着什么。
　　舞蹈视频播完，宋度然不再多想，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卫生间，照镜子时候吓了一跳。
　　这周他白天跟着俞教授排自己的毕业大戏，晚上偷偷和苏余在舞蹈室待到凌晨，最晚的一天三点多才回家，体能透支特别严重。
　　宋度然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嘴唇和眼下的乌青，怕裴尚等会儿看到担心，淡淡地给眼下擦了点儿亮白霜，嘴上涂了层唇膏。
　　楼下响起汽车的声音，宋度然走外窗边从二楼往外看去，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院子里。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7点30。
　　宋度然没有拿莓果，随手拿了一串荔枝坐在飘窗上边往下看边剥着吃。
　　宋度然剥完一串荔枝，嘴巴里残留着沁甜的香气，刚准备去洗手，车上的两公婆忽然下来了，宋度然没拉窗帘，亮着灯的二层楼很明显，很明显他们已经看到他了。
　　宋度然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散漫地朝楼下挥了挥，没留意隔着窗户俯视楼下宋家夫妇的表情，转身回卧室了。
　　一直到7点55，楼下才又想起汽车的声音。
　　宋度然穿着睡衣下楼，正巧碰到王妈开门。
　　门打开，宋父穿着一件呢子西装，宋母穿着黑色大衣，两个人手上还拎着精美的礼品盒。
　　两人看到宋度然之后愣了一下，本来就沉着的脸更黑了点儿，勉强挤出一点儿表情，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宋度然是什么时候了。
　　是今年，去年，还是就在几个月前，记不清时间，也不记得他有什么变化。
　　裴尚最后一个进来，没等宋父宋母打招呼，他就径自走到宋度然面前，脱了大衣给了他一个拥抱，顺手把一袋白糖山楂球递给他：
　　“这回一个都没洒。”
　　宋度然很自然地接过来：
　　“你吃吗？”
　　“听你的。”裴尚眉眼温柔。
　　宋度然拿着山楂球，走到厨房拿了一个棕色的碗出来，把山楂球全部倒在碗里，端着碗再走到客厅，宋父宋母已经在客座的长沙发上坐下了。
　　裴尚往他们对面一坐，大手一挥，宋度然看到了他的动作，但还是坐在了侧边的一个单立沙发上。
　　王妈和老郑迅速离开，诺大的别墅里一时间更显空荡。
　　沉默了细微的几秒，宋母立马脸带笑意打破僵局，她拎着一个大盒站起来：
　　“然然，这是刚刚空运回来的帝王蟹，妈妈挑了最好的两只给你，你不是最爱吃蟹吗？等明天让阿姨给你做。”
　　她忽如其来的变脸，让宋度然几乎是本能地怔了一下。
　　他是一个享受了26年健康母爱的人，当一个和自己母亲年纪相差无几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温言细语地叫他“然然”的时候，宋度然很难没有一瞬间的恍惚。
　　裴尚看出来宋度然的失神，主动站起身来接过宋母手中的礼盒，手掌轻轻地在宋度然肩上放了一下，把礼盒放在了开放式吧台上：
　　“最近天冷，阿然不喜欢吃这些了。”
　　宋母虽然被裴尚驳了面子，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宋度然那一瞬间地恍惚，立马继续笑着温言和煦地说没关系，想吃什么明天再送过来。
　　她顺势用胳膊肘顶了顶宋父，宋父也赶紧拿出一个盒子，咳嗽了两声，语气熟练道：
　　“听说裴总喜欢表，这是x牌今年的新款，不算贵重，就是觉得和您的气质很搭。”
　　他把盒子老练地放在桌子上，也没打开手表，送礼的模样极其老练。
　　宋度然鲜少有过这两夫妻这副模样的记忆，不由地打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恐怕也只有裴尚能让两个人露出这副嘴脸了。
　　裴尚随地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表，没做评价。
　　至少，没有拒绝。
　　宋父宋母看着两个人，搓了搓手：
　　“裴总，阿然，我们今天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阿然这孩子也嘴牢，这么大的好事儿也没和家里说。”
　　“我们知道他以前是和陆家有点儿矛盾，不过阿然性格单纯，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那个姓陆的事儿，现在顺利离婚，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明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两方还是坚定的盟友，一眨眼救宋家于水火之中的陆总就成了“那个姓陆的”，变脸极快。
　　宋度然津津有味地听完了这套说辞，嘴角稍稍泛起一点弧度：
　　“所以呢？二位伉俪是来专程送祝福的？”
　　“早知道是这样，也不用专程去学校门口堵我了吧？公司里的烂摊子还不够你们忙的么？”
　　宋度然毫不留情地拆穿两个人，果然，两人脸色一变，宋父已经明显开始愠怒，极力地用咳嗽声掩饰着。
　　宋母也尴尬地轻哼了一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她伸手撩了撩头发，眼神变地锐利看向宋度然：
　　“家里的确出了事，我想，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
　　宋度然耸肩摇头：
　　“抱歉，一点儿也不清楚。我随口一说罢了。”
　　宋父：“你！！”
　　宋父脾气炸，宋母赶紧按住他，她想假装喝口茶冷静一下，结果才意识到裴尚根本没给他们倒茶，她们面前只有两盘冷冰冰地五颜六色的莓果拼盘。
　　她强颜欢笑了一下，伸手拿了两颗蓝莓放进嘴里。
　　【莓果莓果，倒霉没结果。】
　　宋度然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一句话。
　　裴尚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宋母嚼完蓝莓，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然然，陆进破产了。”
　　裴尚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眼底流露出明显属于他个人的不悦情绪。
　　宋度然当然知道陆进破产了。
　　他们俩当然也知道宋度然知道这件事。
　　可直到今天，当着裴尚的面儿，坐在裴尚家里，她们依旧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宋度然的算计。
　　把话抛出一半儿，如同一只艳丽尖锐的鱼饵，等待鱼儿上钩。
　　【还想套我话，呵呵。】
　　宋度然在心里鄙视他们。
　　鱼儿不上钩。
　　宋度然不说话，裴尚也不说话，宋母有些尴尬，宋父看不下去，压低声音不看宋度然说道：
　　“你大哥手里只有股权，没有对公司的任何参与和实际性营收，你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陆进这个最大的股东破产，意味着宋家即将破产，你清楚吧？”
　　“嗯。”宋度然这回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
　　嗯就完了？
　　宋母声音中有些惋惜，好像又有些不知所措、替人担忧：
　　“然然，如果宋家破产，咱们就都一分钱都没有了。爸爸妈妈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还有你的那份财产，就全都付之一炬了。”
　　“你也知道，咱们家没有什么其他投资，爸爸妈妈也没留什么现金不动产，你现在离婚了，家里的股份是你最大的底气，如果这份自己的保障也没有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宋母脸上装出来的担心神色和他一口一个的“爸爸妈妈”，只觉得极其刺耳。
　　他不知道原来这两个他认为那么神圣的词可以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
　　讽刺。
　　更讽刺的是，记忆中这事儿好像发生过一回。
　　而且当时的他们连这样虚情假意的客气都没有。
　　三年前，宋家第一次面临破产的时候，也是他们这样威逼利诱地让宋度然走上了用婚姻拯救这摊烂泥的。
　　宋度然抬起眼眸，长久地注视着对面的夫妻。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看这个所谓的“父亲”。
　　这个沉默寡言如同毒蛇般的伪君子。
　　在宋家对宋度然的所有不公事里，他几乎都以一种烦躁的态度躲在幕后，任由宋母冲锋陷阵。
　　而在宋母患上产后抑郁的时间里完美隐身，狡猾地躲避掉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
　　回避的懦夫。
　　还有宋母。
　　这个把自己经受的大部分伤害都归咎于宋度然身上的母亲。
　　在他们“重归于好”之后，家庭的矛头重新共同指向宋度然。
　　宋度然就这么盯着对面的两双眼睛，那酷似自己圆弧眼眸轮廓，他深棕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像是要把这种虚伪复杂的目光崩碎。
　　他忽然失去了和两个人周旋演戏的兴趣，兴致寥寥地看向裴尚，嘴上确是回答宋母刚刚的话：
　　“对啊，那我一个人怎么办呢？”
　　裴尚眼神冷冷地在宋父宋母身上掠了一刹，落到宋度然身上，狭长的眼睛里暧昧意味十足：
　　“对啊，阿然怎么办呢？我可不忍心再看他受一点苦了。”
　　可能是达到了他们来之前商量好的某个结果，宋父宋母脸上一喜，宋母几乎是激动地吸了口气，她屁股往前挪了挪，语气中带有一种尽量克制激动的诡异，扮演着慈母的模样看着裴尚：
　　“裴总、不，裴尚，你对阿然，是真心的吗？”
　　裴尚挑了下眉，没有正面回答。
　　“其实我们上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当时然然见义勇为，你俩那么勇敢地阻拦了那个禽兽，我就知道然然没交错朋友。”
　　“是吗？我怎么记得您那次让我跪下给那个‘禽兽’道歉，还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
　　宋度然毫不留情怼他们。
　　宋母拍了一把旁边宋父的大腿，提高音量埋怨他：
　　“我就说你应该和然然解释一下，你非说父子之前不用说这些。然然，当时陈家知道咱们家的地址，非要堵在门口让我们交人，我们当然不能同意了，你爸爸为了不牵连你，只能发了那份声明。”
　　“本来想和你解释，又怕你担心家里心里有负担。反正为了这件事，我们也没少跑动关系，最后才保下来你。”
　　宋度然被面前两个人颠倒黑白的不要脸能力惊了，几句话就能把当时的事情完全扭曲。
　　没等他说话，裴尚忽然出声：
　　“谁保的？”
　　宋母眼神有点闪躲：
　　“裴总一定也出了力，不过我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现在说这么都没意义了，你们不懂，当父母的从不会和子女计较付出的。”
　　【我、草】
　　宋度然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裴尚惬意地看着夫妻俩把戏份铺垫到了高潮前一刻，双腿交叠，两手交叉在一起，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所以呢？你们俩堵了阿然这么久，不会是来表扬他见义勇为的吧？”
　　“锦旗带了吗？”
　　宋父宋母一愣，气氛已经铺垫到这一刻，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沉默了几秒，宋母道：
　　“你想帮然然吗？”
　　裴尚：“怎么帮？”
　　“很简单，把陆进手里的股权收购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宋家公司的大股东，这样就能保住然然的股权。”
　　宋度然：“……”
　　宋父强调：“这些钱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收购一家公司对你来说也有盈利。”
　　“总之，不亏。”
　　确实，毕竟还没明抢。
　　裴尚思衬了一下：
　　“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给阿然钱呢？我可以给他股份的五倍、十倍、甚至一百倍的金钱。”
　　宋母显然想到了裴尚会这么说，有些嘲弄地冷笑了一声：
　　“钱？钱变成现金放在手里，有多少都会很快花完。至少在我的了解里，然然是这样的性格。”
　　裴尚笑了一声：
　　“那就给股权啊。或者，给阿然独资开一家公司。”
　　“你！”
　　裴尚盯着宋父宋母的眼睛，沉着声音一字一句：
　　“我要帮阿然，为什么要带上宋家？”
　　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竟然，在裴尚的凝视下，竟然一瞬间卡在了嘴里，哪怕脸皮再厚都一时间没能说出口那句“因为宋度然是宋家的孩子啊”。
　　他们欺负得了宋度然，骗不了裴尚。
　　“所以，直接说你的底牌和条件吧。”
　　他们今天既然选择来谈，开出这样的条件，那就除了感情牌之外一定还有后手。
　　公司生死关头，宋家能发挥地对宋度然最后的剥削，和恶的展露。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宋父开口道：
　　“你也不想毁了这个孩子的明星前途吧？”
　　“我们现在已经查到，陆家破产和你有脱不开的干系。甚至，就是你一手操控的。”
　　“既然你把我们毁了，你又那么在意宋度然，你觉得，我们会让你心想事成么？”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只想堵着宋度然让他交出股权，去想办法签娱乐公司给家里还债，没想到，宋度然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裴尚傍地这么牢。
　　完全是意外之喜。
　　“陆进娶他给了那么多钱，如果你也想娶他，给宋家一份彩礼钱，也不过分吧？”
　　裴尚转头看向宋度然，他的眼眸中这次并没有任何波澜了。
　　他很聪明，从他俩说出让裴尚收购公司之后，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条件。
　　那种一言不发的平静，是对裴尚的一种默许。
　　对他接下来任何行为都接受的默许。
　　就像那个上辈子骄傲的小王子一样，裴尚乐意做为他冲锋陷阵的忠实骑士。
　　裴尚稍微俯身，从大理石茶几下拉来抽屉，把一份调查资料扔到桌子上。
　　“宋家面临的恐怕不止是破产。毕竟，贵司广告牌投放违规获利还没缴清。陆进和官员有所勾结，你们猜，等宋家破产之后，还付得起现存违规费用么？”
　　“另外，宋家的不动产可能确实不多。毕竟，北上广深的4处房产全部在长子宋明兆的名下。宋明兆现在在加拿大还不错，我曾经的合作伙伴刚好和他的公司有联系。”
　　“你竟然敢调查明兆？！”
　　宋母发怒地站起来，一瞬间下意识伸手指着裴尚怒道。她知道裴尚不是简单人物，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决绝，直接调查了宋家！
　　裴尚笑笑没说话，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打开，上面是几张宋家小弟在学校门口的照片。
　　裴尚指尖优雅地滑动照片，眼底透着一股狠厉的意味。
　　宋母一看到小儿子照片，差点直接失控冲向裴尚，幸亏被宋父抱拦住：
　　“姓裴的你什么意思？你拍淇淇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她母鸡护崽一样目眦欲裂，看着这个竟然接连调查威胁她两个儿子的疯子。
　　裴尚懒散地把平板丢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他俩：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在乎的人，你们也有。我有一个，你们有两个。”
　　“而且，三个都姓宋。”
　　宋度然：“…………”
　　“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
　　裴尚的眸色比一般人都要发深，不笑得时候看起来都令人生畏，更别说此刻的确寒意骤起。
　　宋母几乎要崩溃了，脸上全是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悔感和对裴尚的恨意。
　　仿佛来自她对儿子们深沉的爱。
　　也许不是仿佛。她是真的对儿子们有爱，只是不是对宋度然罢了。
　　“你冷静一点！！”宋父拦着宋母低吼到。
　　他出入生意场毕竟多，知道裴尚今天愿意见他们面谈，就证明还给宋家留了一条生路，或者，他有想让宋家做的事。他稳住气息：
　　“说吧，你想要什么？或者，让我们做什么？”
　　“阿然所持地一切股权无条件还给宋家，另外，我会帮你们支付宋家破产清算后遗留的罚款和债务。你们曾经写过的那份和阿然断绝关系的声明继续生效。”
　　“从今以后，宋度然和你们宋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在京城他在的地方你们躲着走。”
　　“否则，我会让你们全家滚出京”
　　裴尚的语气陡然狠厉起来，生杀予夺之意表现地淋漓尽致。他在这灰调的别墅中背靠宽大的沙发，全然是京城中圈子里的能够碾死宋家的存在。
　　裴尚又拉看了一眼腕表，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拿着东西离开我的家。”
　　裴尚压根没给夫妻两商量或是思考接受还是拒绝的时间，就像他百分百笃定他们不会拒绝。
　　哪怕再狼狈，再没有尊严，再被宋度然看笑话，这也是现在他们还清债务的唯一方法了。
　　否则，一旦征信出了问题，连累的还有只有八岁的淇淇。
　　宋父宋母看着宋度然那一副仿佛事不关己，或者早知如此的神色，心里的怒气连同往日的恨意一同翻涌上来。
　　甚至他们最想不通的是裴尚这个疯子为什么会看上他！听信了宋度然的什么鬼话要这样对付宋家！
　　宋母咬着牙狠狠问：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宋家？”
　　裴尚抬眸，语气冰冷：
　　“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小孩？”
　　宋母沉默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像是裴尚这副太过于轻飘飘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她，尖利的声音甚至刺耳：
　　“你自己问问他，当年因为生他我受了多少苦？整个家低迷了多少年？”
　　“生产不顺利，产后抑郁，你懂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家评头论足？”
　　宋父也愠怒着接话，他伸手指着宋度然：
　　“即便这样，我们都曾想把最好的爱给他。可他呢？从小就是骨子里的怪胎！如果不是他，明兆也不会变成同性恋！就是因为明兆同情他，接近他，才学会了你们这样的同性恋！”
　　两方都站起来，大门很快被打开，冲进来几个保镖，整齐地看着宋度然。
　　宋度然挥了挥手，做了个走开的手势。
　　裴尚一歪头，保镖极具压迫感地冲到宋父宋母面前，两个人已经由数落宋度然变成了连带裴尚一起骂，边骂边往后退出裴家。
　　宋父慌乱之中落下了那块桌上的表，宋度然起身拎起那个小盒子，亲自走到门口，用力朝院子里扔出去。
　　裴尚看着宋度然胳膊抡出来的优美弧线，笑了一下，靠在门边上对院子里的老郑说：
　　“老郑，扔远点。”
　　宋度然看着夜里两个黑色的离目光越来越远的身影，清晰地明白，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这两个人了。
　　门再次关上，院子里的喧闹被完全隔绝，整个屋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裴尚什么话都没说，他走到宋度然身边，伸出双臂，用力地把宋度然抱进怀里。
　　裴尚把宋度然足足抱了三分钟，才感觉到宋度然身上渐渐有了点儿力气。
　　“你不用安慰我，他们不是我父母。”
　　“我知道。”
　　“家里有啤酒吗？”
　　小朋友点了啤酒，裴尚从水吧冰箱里拿出两个玻璃瓶，两个瓶子一碰把盖子起开拿在左手里，右手拉着宋度然往二层的露台走去。
　　这个原本沉寂的露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装饰了很多小灯，又是明显和裴尚的喜好格格不入的风格。
　　像宋少爷会喜欢的布置，也确实是宋少爷喜欢的。
　　露台做了一定的防风设计，裴尚拉过两个垫子，放在两人身下，宋度然坐在垫子上，地上也安装了暖和的地暖。
　　露台往远方往去，可以看到周围摆布整齐的一个个别墅庭院，还有更远处夜色下的隐约山脉。
　　裴尚把一瓶酒递给宋度然，两人碰了一下，一起仰起头喝酒。
　　几口啤酒下肚，胀气在腹胃中泛起，全身好像苏醒活跃了一点儿。
　　“想爸妈了？”裴尚没看宋度然。
　　“嗯。”
　　宋度然闷闷地嗯出一个字，鼻尖泛酸。
　　能不想么。
　　宋度然又咕嘟咕嘟灌了很多酒。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在想，想上辈子车祸的突然，想象我死……离开之后爸妈妹妹的悲痛。后来自己想开了很多，觉得万幸他们在那个世界是活得很好的。可是每次一提起这对儿傻X还是会想起来。
　　“嗯，我理解，一定会想的。”
　　“你们这个世界不是已经同性可婚了么。”
　　宋度然想起了刚刚宋家父母说的话。他从前只在小说里知道宋明兆和他都是gay，现在看来，应该是宋明兆一直没有出柜，而是宋度然先当了这个出头鸟。
　　于是宋家就把宋明兆的性取向变化也归罪于宋度然的教唆和诱惑。
　　认为是他毁了家中的长子，同时也谨防他和小儿子见面。
　　裴尚摇摇头：
　　“同性可婚只是法律层面的保护。从人们的思想观念上来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裴尚呷了一口啤酒。
　　“哦。”
　　宋度然：“你说，会不会其实宋度然不是亲生的，她们就是这样编个憎恶他的理由？”
　　宋度然越说声音越小，连他自己看着那张脸都不信。
　　裴尚沉默了几秒：
　　“阿然，这个世界在有些人身上，所谓父母子女，仅仅存在的只有血缘关系。”
　　冷风从身后吹过，宋度然打了个冷颤，他把剩下的啤酒全部灌完，眼圈和鼻尖都被风吹得泛酸，地上是暖的，他本能地想往地上躺倒。
　　裴尚让开点位置，和宋度然并肩躺在地上，裴尚穿着一件薄绒的黑色毛衣，散发着好闻的雪松香味。
　　京城今夜的雾气很重，没有一颗星星，周围闪烁的只有裴尚精心布置过的露台。
　　“裴尚，你是故意把露台布置成这样的吧。通过读我的心。”
　　裴尚低低地笑了笑：
　　“有时候会不小心听到你脑子里偶然想到的喜好。”
　　“你怎么像爸爸养儿子一样。”
　　宋度然语气有点儿别扭，小时候他爸就是这样，会按照他和妹妹的喜欢给他们布置房间，买各种玩具。
　　裴尚：“你想叫我爸爸？”
　　宋度然：“……滚。”
　　宋度然啤酒喝得有点蒙，躺在院子里看着天空，觉得眼前有点儿冒星星。
　　他边骂裴尚边笑着翻了个身，一侧过去的时候裴尚刚好也侧过身体，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裴尚头部前倾，嘴唇轻柔地触碰上了宋度然的唇部。
　　他轻轻地地将吻印上去，宋度然眼皮一点点坠下，目光迷离地微微眯眼，抬头，轻轻回吻裴尚的嘴唇。
　　柔软触碰而来，裴尚贴得更近，唇部接触过后用齿关轻轻咬吮住宋度然的嘴唇，灵巧柔软的舌头轻柔地撬开宋度然的齿尖送入。
　　酒精残留的涩意连同裴尚的味道传入口腔，宋度然用舌尖一下一下回应着的他的探索与包裹。
　　裴尚像是怕弄疼他，吻得出奇地轻柔，这种酥麻的保护感混合了酒精对触觉的放大，从舌尖的味蕾一直往深处传递，宋度然情不自禁地轻轻怀抱住裴尚的腰。
　　环上裴尚腰的一刹那，他的手掌无意识地并拢缩紧，好像这一刻的拥有和触碰抵御了今晚他用“宋度然”这个名字所受到的所以抛弃和恶意。
　　裴尚不知道是因为风吹得太冷还是被这个情不自禁的吻撩拨地太刺激，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阿然，我始终记得那天在宴会上看你坐在陆进身边时候，觉得离你的距离有多远。”
　　“阿然，我走了很多路来到离你这么近的地方。”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第71章 
　　宋度然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
　　他喝完一瓶要一瓶, 要一瓶裴尚就去帮他拿一瓶，不知道喝了多少，只感觉喝着喝着本来雾气浓重的天空竟然出现了星星。
　　而且裴尚竟然一直没拦着他, 任由他意愿一瓶一瓶喝，自己也跟着一瓶一瓶陪。
　　宋度然不记得喝到哪一瓶的时候, 刚想起来继续要，结果就身体一软歪在裴尚身上了。
　　裴尚感受到怀里身体都因为酒精变得发热的人，拍了拍他红扑扑的小脸，无奈地笑了笑。
　　他顺势把宋度然从面前抱起来下楼, 怕他掉下去, 整个手臂抱得特别紧，让他整个人全部贴在自己身上。
　　宋度然胸前被裴尚磨蹭地发痒，模糊之间蹭着他语不成调问：
　　“你要干嘛？”
　　裴尚被他蹭得不适, 忍着低头在宋度然耳边低语：
　　“我现在还能干嘛？”
　　【本来想干嘛……】
　　宋度然心里温温吞吞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很想说出来，可是已经晕得嘴上没有了力气，要是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对哦, 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裴尚, 你脑袋贴我太紧了，痒。】
　　【裴尚, 你家的啤酒怎么这么容易醉人。】
　　【裴尚, 好想说十万次谢谢你啊……】
　　-
　　宋度然丝毫不知道昨晚自己因为喝醉酒逃过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宋明兆给他来了个电话, 声音听起来比上次还憔悴。
　　“阿然，你今天去学校吗？”
　　“怎么了？”
　　“我有话和你说。我回国了。”
　　电话那头是大型机场的嘈杂回声，宋度然沉默了两秒：
　　“就在电话里说吧。你是想问昨天他们来裴尚家说的事？”
　　宋度然语气有种平静的冷意，宋明兆连呼吸都有些痛苦, 他深吸了一口气：
　　“阿然，一定要这样吗？”
　　宋度然没说话。
　　宋明兆讨了个没趣，两人就这么在电话里僵持了几秒钟：
　　“阿然，如果宋家按裴尚说的做，他可以保证把资金还到位么？或者说……”
　　宋度然：“或者说什么？”
　　“或者……你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找家里的麻烦，更不能做任何伤害小弟的事吗？”
　　“大哥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宋明兆可能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过于寒心，但又嘴笨找不到别的表达方式，只能赶紧急着找补。
　　“嗯，我不会这么做。”
　　宋家加之于宋度然身上的伤害，无论如何都和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无关。
　　他向来恩怨分明。
　　“大哥，你还是像爱我一样爱弟弟，只不过方式还是这么懦弱。”
　　“不过无论如何，知道你现在谈了恋爱，打算在国外定居，也挺好的。”
　　宋度然的语气忽然有些认真，宋明兆被这从未有过的境遇弄得几乎有些崩溃，因为好像直到此刻，他才不得已面对阿然和宋家走上了一种什么样的结局。
　　宋度然听到宋明兆那边的嘈杂声忽然弱了下来，信号稍微差了一点，紧接着就是一个密闭空间里，有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宋度然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宋明兆一个成年男人深呼吸，难以抑制的情绪失控的哽咽声。
　　他好像哭了。
　　“阿然，淇淇还小，家里破产，圈子里风言风语，他在学校里也不好受。”
　　“所以，等家里处理好这些事，我们可能要离开京城，甚至要出国了。”
　　宋明兆说的没错。宋度然也明白他现在的哽咽是为了什么。
　　远隔重洋，如今见一面都难，更别说以后全家人都离开京城或者去到国外。
　　即使都活着，也意味着宋明兆的确要长久地失去这个弟弟了。
　　“阿然”
　　宋明兆哭了一会儿，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宋度然的名字。
　　“嗯。”
　　“哥……对不起你。”
　　“虽然你现在一切都好了，但哥……始终对不起你。”
　　“宋明兆”
　　宋度然忽然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了宋明兆的名字。
　　宋明兆愣了一下：
　　“怎么了？”
　　“道歉有用吗？”
　　宋明兆没想到宋度然忽然在这时候开始说起来小孩子那套话，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地轻声教育他：
　　“哪怕不能改变过去，也是有意义的吧？以前我太笨，只是想管着你、看着你，让你少惹麻烦，以为那就是在保护你。”
　　“至少现在的道歉，能让你知道哥是真的爱你。”
　　宋明兆说完之后仰起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倒是轮到宋度然愣了一下。
　　“宋明兆，其实有时候我比你还希望这些话宋度然真的能听到。哪怕只是听到。”
　　“阿然你……是什么意思？”
　　“宋明兆，我不是从前的你的弟弟宋度然。我只是刚好也叫这个名字。”
　　宋度然的声音冷静地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更没有半点儿赌气的撒谎。他的语气中那么冷静，冷静地甚至疏离。如同一个看着真正的宋度然逝去的旁观者。
　　宋明兆在电话里完全愣住了，宋度然没有着急挂断，给了他一个反应的时间。
　　“所以我说的有用没用，不是气话。是物理意义上的。”
　　“你好奇的一切，哪怕是你认为不可能的现象，都可以去查证。至于我和宋家的一切，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宋度然像一个给失独老人扮演儿女的高价替身，和宋明兆宣告着计费结束，合作愉快。
　　宋度然挂掉电话，同时把手里的茉莉花浇灌完，目光平静地看着绿叶上的晶莹露珠。
　　裴尚已经做好了早餐，今天是周六，他倒是也不着急去公司，换了一件薄毛衣抱着平板线上处理事情。
　　宋度然自然地走过来抱着他腻了一会儿，抱着抱着忽然想到昨晚裴尚的话，问他：
　　“你昨晚说想做什么？”
　　裴尚的目光好像还停留在电脑的一个报表上，宋度然忽然恶趣味上来，故意挡了他一下。
　　“不记得了吗？就是你抱我回房间时候说的……”
　　“做..爱”
　　裴尚利落地直接把电脑合上，目光看向宋度然。
　　“……”
　　“…………”
　　“神魔……”
　　裴尚凑到宋度然耳边，语调干脆：
　　“昨晚想和你做..爱。”
　　“这回听清了么？”
　　宋度然不知道裴尚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个事，明明前不久他让他做男朋友时候还表现的那么纯爱无措。
　　宋度然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看着裴尚。
　　裴尚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宋度然的头发，在他嘴上情不自禁地亲了亲：
　　“吃过早饭后有空吗？刘特助有事儿找你。”
　　“刘特助？找我？什么事？”
　　宋度然看着裴尚，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玩什么把戏。
　　裴尚摇头：
　　“不太清楚，好像是青艺那边联系他，可能想挖你。”
　　青艺不就是你的公司……
　　宋度然狐疑地看着裴尚，但觉得裴尚好像确实不知道刘特助要干什么，大概也明白了这是裴尚在表态不插手他的专业和工作。
　　“有空。”
　　“那我带你一起去公司。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
　　宋度然听到游乐园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但又很快不动声色地别过目光：
　　“等过段时间吧，最近排戏有点忙。”
　　裴尚昨天就发现宋度然脸色不好，不知道最近排戏到底是什么作息。他本来想直接决定先带宋度然去玩了，但又了解他的性格，现在占用了他的时间，可能又要自己熬夜补回来。
　　“毕业大戏？”
　　宋度然点点头，没看裴尚。
　　宋度然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别过脑袋。
　　但他在自己面前又确实不能撒谎。
　　那他在心虚什么？
　　裴尚思索了一会儿，想法好像在脑子里简单博弈了一会儿，最终没有任何对于他努力和专业的干涉和质疑：
　　“阿然，加油。有任何需要男朋友的，我都随时出现。”
　　宋度然和裴尚去了公司，裴尚上了18层博雅，宋度然在7层青艺就被刘特助拦了下来。
　　他和青艺的执行总裁等人一起约见了宋度然，原来真的是青艺娱乐总裁自己的意思。
　　他们公司在舞剧工作室方面一直属于空白，一是因为裴总对这方面不重视，另一方面因为舞剧之前的营收比的确很低，不符合博雅集团的核心理念。
　　不过宋度然的爆火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江湖中一样，让整个艺术剧行业泛起一圈圈涟漪，越来越多的人在短视频上做舞剧切片视频，舞剧演出的票也卖得越来越好。
　　之前宋度然去杭州交流演出过的剧院更是成了打卡地，再加上可能吸取了裴尚之前漫天紫罗兰花的创意，隔三差五都会布置一些惊喜舞台，无论开什么票基本都立刻都被买光。
　　青艺的执行总裁敏锐地嗅到了这个行业机会，再加上知道老大和这个舞界新星宋度然有交情，于是辗转找到刘特助从中牵线，希望能签下宋度然，在青艺名下给他开独立工作室。
　　宋度然和执行总裁聊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还的确不知道自己和裴尚的关系。看来老刘那边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是完全的公事公办。
　　宋度然按照上辈子的工作室构想和黄总聊了一下基础构建的需求，黄总基本一口应允，都能满足。
　　给的薪资报酬还不低。
　　宋度然故意又往上提了薪资，黄总显然诧异了一下，回私人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沟通，最终也有了允诺的意向。
　　独立工作室在薪资上卡得这么严格，看来的确不是裴尚授意。
　　宋度然说回去考虑一下，答应三天之内给青艺回复。
　　-
　　苏余的商演在今年年底，宋度然的毕业大戏也要在年底排出雏形。
　　他在自己的毕业大戏里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再加上之前火了，微博超话天天更新他的周边视频，全网粉丝都在蹲这场毕业大戏。
　　还有不少黑粉或者行业内的竞争对手唱衰，扒出来他全都是做配角的舞台，嘲笑他天生黄金配角命，都在等着他做主角出丑。
　　毕竟主配之间不仅仅是戏份的多少，还有贯穿全局的情感表达。主角做配角容易，配角担起主角的担子不容易。
　　反正他已经在风口浪尖了，逃都逃不了。
　　全系的演员不多，宋度然的剧组很快就组织起来。他现在名气大，再加上上次的实力有目共睹，基本可以一呼百应。
　　宋度然自己亲自挑了陈蓓蓓罗晟这些好朋友，女生部分让她们俩带着大家一起训练。男生以及核心主角圈的排练他就分批跟着练，白天跟着大排，晚上自己加练。
　　宋度然上辈子没有专业训练过歌剧，但学艺术的音准再加中学跟着班里合唱团学过一些美声的发生方式，基本也能唱一些。
　　苏余的确把他的角色进行了重新编排，把唱词减到了最少，可即便如此，不够专业的保护嗓子方式依旧让宋度然经常嗓子肿痛，基本白天晚上都喝药或者含着含片。
　　就连有一次裴尚都闻到他嘴里淡淡的薄荷罗汉果味儿，问他为什么跳舞会这么费嗓子。
　　宋度然说，排练时候指导大家喊得。
　　第二天裴尚就给他送了个小蜜蜂过来。
　　宋度然每天坚持在学校排练，裴尚只要当天晚上没有过于紧急的事儿就一定会去学校看宋度然。
　　一来二去，先传出来的消息竟然是宋度然签了青艺，裴尚高度重视青艺的新版图舞剧工作室，重视到几乎每天去看宋度然跳舞。
　　宋度然不用想也知道是金浩和白毅的功劳，他俩不去干公关风险控舆真是屈才了。
　　另外很大部分原因是裴尚和宋度然这两个人都太直太正了。
　　一个是来过艺大n次但只砸钱做生意，对学生甚至大型汇演都完全不感兴趣的冷漠金主，一个是大学四年零绯闻，浪子回头恨不得24小时泡在练功房的待爆新星。
　　裴尚也非常配合，只要有第三个人就换上他那副标准的睥睨众生的冷漠脸，冷得让宋度然有时候都怀疑到底什么是真的。
　　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蔓延生长，裴尚先是稍稍蹙一下眉，然后眉间舒展，嘴角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紧接着宋度然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在他们面前是装的。喜欢你是真的。]
　　一晃到了十二月底，京城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故宫雪景上了几次热搜，宋度然抽空和裴尚去景山看过一次雪景，阴蒙的天色裹着白雪，簌簌雪花铺盖而下，落在远处横整红墙灰瓦的宫墙上，时空一瞬间被拉得渺远。
　　他们两都穿着厚厚的大衣，带着同样的灰色围巾，裴尚伸出手臂，把身上冒着白气的宋度然紧紧地搂在臂弯里。
　　裴尚好像在很多不一样的时刻，或者让他有时空感的时候下意识搂紧宋度然，像是总怕人会什么不知道时候从这个世界跑了。
　　宋度然正式签了青艺，直到特意过会那天裴尚才知道。听说裴董直接把青艺的执行总裁在办公室关到半夜，没人知道说了什么。
　　工作室的起步正好搭上了宋度然的毕业大戏，他就更忙了。
　　宋度然陆续签了陈蓓蓓和罗盛还有几个艺大一起搭过戏的学生，金浩和白毅知道这事儿后都只说恭喜他，真心恭喜然哥离梦想事业的道路越来越近，但谁也没提让白毅进青艺的事儿。
　　之前开玩笑说让宋度然求裴尚收了白毅，就是觉得不可能才那么说，真要有关系了反而不会让自己兄弟去求男人。
　　宋度然问了两遍白毅真没事儿找他吗，白毅咬牙头摇地像拨浪鼓似的。
　　宋度然逗够了人，转天联系了青艺的歌剧工作室给白毅发了邀请，三次面试极其成功，直接拿到了offer。
　　转天到了圣诞节前夜，宋度然和裴尚都在国外留学过，一到这个日子都各种收到国外同学的社交软件祝福或者分享，再加上京城很多地方都布置了圣诞树，连带着雪夜都多了几分童话的味道。
　　宋度然本来想和裴尚一起去挑一份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礼物，没想到裴尚忽然临时出差一周，还是去法国，直到22号还没有要回来的消息。
　　欧洲的圣诞节氛围肯定更浓郁，裴尚体验过了应该也不差这一份礼物了……
　　那就干脆变成元旦的新年礼物吧！
　　宋度然专门挑了个下午和剧组请了个假，查了几个京城胡同里有特色的手作工艺品店，他自从忙着排戏之后几乎没出过学校，对京城十分陌生，哪怕开着导航在胡同里也一直迷路。
　　宋度然逛完一整个胡同区，并没有挑到他想要的，又直接导航到了另一个街区。
　　两公里的路，巷子里又不好叫车，宋度然直接决定就走着过去。
　　冬天下午的太阳暖热刺眼，走了一会儿身上发热，宋度然把围巾摘下来，脖子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巴有些干裂。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宋度然打开，工作室那边发来一个舞蹈视频，急着让他确定一个动作。宋度然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地戴上耳机看了两遍，浑身已经不知不觉又重新冻冰了。
　　他很快签署了意见，接着又想到有件事要和刘特助说，于是赶紧拨通了刘特助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起来，刘特助接起来，对面环境很嘈杂，像是很多人在聚会。
　　宋度然接通电话，简明扼要地把他的事情说了，刘特助那边嗯嗯嗯了几声，语气中好像稍稍带着几分醉意，这是工作日的下午，宋度然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紧接着，他就在电话里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宋度然愣了一下，这个声音他不会听错。
　　“你和裴总在一起？”
　　“在啊宋少，你过来吗？正好下午茶还没上呢！”
　　宋度然蹙了蹙眉：“下午茶？你们在哪儿？”
　　“在公司呢。毕竟今天咳咳……有点特殊嘛，我们叫了几个宝格丽的小蛋糕，让老郑过去接你？”
　　“不用了。”宋度然冷冷地挂了电话。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下午5点多了。本来就干渴的嘴唇更加发裂，胸口好像闷着一股干燥的火气。
　　裴尚回国了，并没有告诉他。
　　特殊的日子……宝格丽蛋糕……
　　宋度然问过几次裴尚的生日，每次都被他用话题岔开，只说是在冬天。
　　所以，刘特助他们是在给怕裴尚过生日，还瞒着自己？
　　他了解裴尚缜密的性格，应该不会犯回国忘记告诉他的错误，可能确实是在故意瞒着自己。
　　宋度然又往前走了几步，冷冽地阳光照在他身上，胸腔中异常干涸，脚步发沉，一家近在咫尺的手作店面他始终觉得走不到。
　　走了几步之后，宋度然直接转身从胡同口出了巷子，随手拦了一辆刚好驶过的空车，拉开车门坐上车：
　　“国贸博雅集团。”


第72章 
　　宋度然到博雅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他本来想直接上楼, 站在电梯前还是让自己稍稍冷静了一下，给裴尚发了条微信：
　　[我在公司楼下。]
　　他看着两个人聊天对话框里的前一条还是裴尚发给他的香榭丽大道的圣诞氛围照片，嘱咐他早点睡, 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只过了几秒钟，裴尚就回来消息：
　　[刘特助下去接你。]
　　电梯应声开了, 刘特助见到宋度然，自己走出来激动地招呼他进电梯。
　　刘特助的确喝了酒，两个脸颊上明显两处红晕，配合着他头发稀疏的脑袋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今天是什么日子？”宋度然直接问。
　　刘特助愣了一下, 夸张地在电梯里左右看看：
　　“宋少不知道？不可能吧？”
　　刘特助压低声音：“今天是裴总的生日啊！您不会忘了吧？”
　　喝醉了还挺茶的。
　　宋度然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
　　“没忘。你们博雅的人都知道？”
　　刘特助摇摇脑袋：
　　“那不知道。裴总低调, 也从来不过生日，整个博雅只有我和老郑知道。但他不过我们不能不给他过啊，我们就偷偷点个下午茶小蛋糕喝点香槟, 一般人看不出来。”
　　电梯到了博雅的私人会客层，刘特助带着宋度然往里走，宋度然看着刘特助的背影，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 裴尚该不会是要对他求婚吧？
　　先去法国买了戒指, 然后故意瞒着他飞回来，让刘特助骗他上来, 等会儿自己一推门可能就是炸开满屋子的拉花和动人的音乐……
　　“等一下！”宋度然忽然在刘特助身后叫住他。
　　刘特助正要推门, 停住脚步：
　　“怎么了？”
　　宋度然脸色慢慢变红，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抬手整了整大衣的领子，又在前额留海上顺着扒拉了两下，整理好了之后自己走到门前，伸手推门——
　　私人包厢里有个小男孩正在抱着吉他弹琴, 还有五六个人，老郑也在，桌子上放着精致的下午茶小蛋糕，冰桶里泡着香槟。
　　宋度然推开门，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他，连小男孩手里的吉他都停了。
　　数不清多少目相对下，无事发生……
　　宋度然感觉空气中飞过三只带着省略号的乌鸦，他们一起“啊啊啊”。
　　对上裴尚有些讶异又仿佛惊喜的目光之后，宋度然抽了抽嘴角。
　　“阿然。”他开口叫他。
　　客座一个男人看向裴尚，裴尚介绍到：
　　“青艺娱乐燃星舞剧工作室主理人，宋度然。”
　　男人站起来客气地走到宋度然面前握手：
　　“辰丰投资，胡丰。”
　　宋度然和他礼貌地握了握手，胡丰面相斯文地笑了笑：
　　“裴总集团真是俊杰辈出，没记错的话宋先生是前不久频繁上热搜那个舞蹈新星吧？这都被你挖到工作室来了？”
　　宋度然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胡总客气了。”
　　“怎么做到的啊裴总？我们这些搞投资的得都和你取取经啊。”
　　宋度然见胡总好像真认真起来了，一转头，裴尚果然站起走到宋度然旁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把胳膊搭在宋度然肩膀上：
　　“没什么技巧，全靠男朋友支持工作。”
　　包厢里除了刘特助和老郑还有几个博雅的核心高层，之前见到宋度然偶尔出入裴尚办公室就敏锐地意识到可能有不一般的关系，没想到裴董今天自己这么大方地公开了。
　　胡总狠狠愣了一下之后开始哈哈大笑，众人也心照不宣拿着香槟过来碰杯，也不知道碰得是什么。
　　胡总顺势给宋度然递酒杯，宋度然摇头拒绝，声音平稳没有波澜：
　　“晚上回学校，我不喝酒。”
　　他在这儿拒绝，当然没人敢逼他。
　　胡总也是人精，脑子转了个弯，坐下来看着对面弹吉他的小男孩，扬了扬下巴：
　　“我一个侄儿，从小喜欢音乐，就嚷嚷着想进娱乐圈，这个正好带着来让裴总看看有没有那天赋。如果不是那块料就趁早给我好好学习。”
　　“是不是裴总？”
　　宋度然环顾了一下这个场合里连一个青艺的领导都没有，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裴总听吉他，新鲜事。】
　　“我下午刚飞机落地。”
　　裴尚总算慢悠悠地解释了一句，眼神中甚至还带着点松弛的笑意。
　　胡总的侄子也算有眼力劲儿，眼见好像没有让他继续展示的机会了，赶紧一摘吉他跑过来敬酒，他也穿了一件薄薄的简约白色毛衣，乍一看和宋度然的还有点儿像。
　　他端着酒杯，恭敬客气地走过去，眉眼弯弯：
　　“宋总今天不喝酒，我就只能斗胆先敬裴总啦。”
　　裴尚没急着端杯，朝刘特助使了个眼色，刘特助会意，赶紧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给宋度然倒上。
　　裴尚聚了杯，宋度然的手暂时没动，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之后，先是沉沉地看了裴尚一眼，然后才缓缓端杯，在吉他男孩递过来的酒杯上触了一下，浅浅抿唇喝了一口果汁。
　　老郑是全场第一个意识到氛围不太对的，硬是在这毫无话头的氛围里插进来一句：
　　“雪天京城路太堵了，白白在路上耽误裴总两个小时，不然还能早点到。”
　　有人不明所以的接话，众人又聊了几句，始终都意识到了氛围的微妙，一个副总看了眼时间，先朝裴尚道：
　　“裴总，胡总，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胡总远道而来，裴总凯旋，我在京城最好的京菜私厨摆了宴席，不知道二位能不能赏个脸？”
　　“阿然也一起来吧，晚上晚点回去上课。”
　　这几个副总都年长于裴尚，对宋度然的称呼也用阿然显得亲切。
　　胡总立马答应道：
　　“没问题啊，哎，多久没吃到正宗的鸭子了，外边儿的都没老北京城那味儿，今天可得看看裴总这私厨水平啊！”
　　说完转身看着吉他侄子：
　　“你也一起来。”
　　他说完之后目光期待地看着裴尚，没想到裴尚语气中稍有遗憾地站起来：
　　“不好意思胡总，今晚我有约了。”
　　“我不懂音乐，今晚的局我让小刘帮你约青艺相关的人。”
　　裴尚说完就牵起宋度然的手，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出了包厢。
　　他先拉着宋度然的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阿然，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裴尚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酒气，轻轻皱眉。
　　宋度然没吭声，裴尚也没给他吭声的机会，自己走到落地床边看夜幕降下的冬日京
　　裴尚换了一身极其郑重剪裁利落的高档面料西装，白衬衫外搭配着修身的黑色马甲，领口打着一条暗纹藏蓝色领带，走出来时候正式英俊地让宋度然惊了一下。
　　【好重要的约啊。】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先走了。”
　　宋度然看完裴尚的样子，联想到他刚刚说的晚上有约，不想再多问。
　　“我确实是昨晚才确定的飞机行程，下午刚赶回来。”
　　“胡总帮博雅办了一件大事，今天他来京城，我得出面。”
　　宋度然有点冷地笑了一声：
　　“胡总的生意结束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裴总应该也不少接待过吧。”
　　裴尚有些诧异，诧异于宋度然竟然对博雅的事上心过，连这种小事都记得，扬了扬嘴角：
　　“生意上的事儿现在越来越难瞒得过阿然了。”
　　宋度然抿了抿唇，盯着裴尚的眼睛：
　　“你不是有很重的噪音恐惧症吗？吉他不算吗？”
　　宋度然一想到裴尚每次去学校看他的时候，他都怕吵到裴尚，关了音响自己戴着个蓝牙耳机在那里默跳，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感。
　　“阿然……”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刘特助知道，老郑也知道，我不能知道吗？”
　　“你穿的这么正式，是为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去赴晚上的约吗？”
　　宋度然努力克制住心中复杂的情感，他知道他和裴尚之间不会有什么感情的隐瞒，但一桩桩一件件事感到一起，还是有种不是只靠理性就能克制住的情绪。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宋度然其实提过这个问题，就像是以前裴尚给他解决陈二、陆进一样，希望遇到问题裴尚能够告诉他，而不是所有的全都自己扛下来自己办完，他只需要享受结果。
　　看来裴尚好像还有很多事是习惯于自己做，甚至，只能自己做的。
　　“如果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我会把生日礼物明天补给你。”
　　“我先回学校了。”
　　宋度然语气恹恹下来，他上辈子几乎没有和家人吵过架，不擅长和亲密关系的人发火，更不想在裴尚的生日和他吵架。
　　“问完了？”
　　裴尚走到宋度然面前。
　　“嗯。”
　　他看着宋度然那张明显不高兴的白皙的小脸，没着急解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音乐会的门票，目光诚恳：
　　“阿然，今天的确是我的生日。”
　　“现在，我向你发出邀约，邀请你和我去看一场音乐会，当做今年的生日礼物，可以吗？”
　　“……”
　　宋度然有些惊诧地看着裴尚，他目光灼灼，没有半点儿临时起意或者看他生气故意哄他的狡黠，指尖轻轻地捏着那两张音乐会门票。
　　他的指尖好像有些轻颤。
　　像是一种期待、更像是一种犹豫，或者，害怕？
　　害怕自己拒绝？
　　宋度然有些错愕，他被裴尚此刻极其帅气的外表和勾人的眼神有些迷住，又看到他这样鲜有的目光，几乎是有些难以自控地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裴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抱宋度然：
　　“我男朋友真好啊。明明那么生气，刚刚在众人面前还给足我面子。”
　　宋度然推开他，没好气道：
　　“你也知道我生气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两张票从裴尚手里抽出来看了看，地点是在郡王府的小型音乐厅，钢琴独奏，表演者是一个宋度然完全没听过名字的年轻女孩，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位置在一排正中央。
　　宋度然心里嘀咕，老郑已经开车等在楼下，两人边下楼裴尚边若无其事问：
　　“你怎么会想到我要和你求婚呢？想和我结婚了？”
　　宋度然一怔，随即脸一红，又被这老狗读心了啊啊啊！！！
　　他直接一把把裴尚推出电梯门：
　　“你再说我撕票了！”
　　汽车很快穿行在冬日的夜幕中，到达郡王府时演奏还有十分钟开始，宋度然一到地方就想起来了，这里是当初裴尚和他表白的地方。
　　一层就是演出地点，古色古香的中式堂厅，华贵的红色地毯周边点着大片漂亮的烛光灯，中间摆放着一架斯坦威钢琴，四周三层是观众席，钢琴面对的几个贵宾椅换成了有辨识度红色。
　　“你……不恐惧这个声音吗？”
　　宋度然有点疑惑。
　　吉他不恐惧、钢琴不恐惧，合着就恐惧他呗？
　　裴尚轻轻抿了抿唇，眼神稍稍偏转回避了这个问题。
　　两人临进门时候裴尚忽然又把脚收了回去：
　　“阿然，你先进去，我去下卫生间。”
　　“那你快点啊，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我们在前排，迟到不礼貌。”
　　全场几乎座无虚席，宋度然一个人按照票上的座位号找进去，果然是一排那几个红色的椅子。
　　最中心的位置。
　　看样子是裴尚的钞能力。
　　他落座之后拿起节目单，基本都是肖邦和巴赫的曲子。宋度然又搜了搜演奏者的名字，竟然还是一个刚刚高三的学生，获得过一些国内的常规演出奖项，参加过一些演出。
　　好像，至少宋度然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灯光暗下，主持人登场，裴尚终于回来了。
　　他穿得少，手很冰，宋度然也没多想，下意识偷偷把裴尚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等会儿不行了你就捏捏我的手，我们走。”
　　宋度然压低声音和裴尚说道，目光仍津津有味期待地看着台上。
　　他没注意到裴尚的指尖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宋度然对有关艺术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此刻看着台上几乎认真到忘了刚刚和裴尚生过的气。
　　灯光完全暗下，演出者登场，再度亮起的时候，琴凳前已经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穿着淡蓝色的长礼服，单薄纤细的肩身上搭着装饰的轻纱。
　　指尖落在钢琴上，经典的琴音缓缓随着动作流淌而出，节奏十分优美连贯。
　　她的开场曲目很柔美，就像女孩整个人一样，轻缓灵巧，气韵款款。
　　开场过后很快进入第一幕，三幕不长的演奏时间内没有设置中场休息，宋度然起初一直握着裴尚的手，后来听地越来越认真，没有注意到裴尚什么时候把手抽走了。
　　他不太听得出来钢琴演奏好坏之间的细微差别，也不知道女孩本身的水平，只是从流畅度和一些关键节点的处理上听起来确实不错。
　　裴尚也一直仰着脑袋看着台上，宋度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问过他要不要离开，裴尚摇了摇头。
　　应该是还能坚持。
　　宋度然没再提离开，女孩在最后一幕前去换了衣服，一袭纯白的礼物换成黑色长尾露肩礼裙，强烈的服装色彩对比呼应了曲目的主题变化。
　　趁着这个亮起灯的间隙，宋度然看清了女孩的脸，他下意识又翻了翻演出单，看了她的名字。
　　宋度然凑到裴尚耳边：
　　“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的眼睛和你长得很像？”
　　“有么？”
　　宋度然点点头：
　　“不止眼睛，眉眼间都很像。不过眼神不像。”
　　灯光再次暗下，女孩弹奏最后一部分的曲目。这个部分的曲子整体调子都偏高亢，逻辑上应该是和之前两部分有一种情感和表现上的递近。
　　她弹得的确很卖力，纤细的指尖充满了力量感，身体随着节奏十分动情地投入，脸上的表情肃然，肩膀时而随着动作大幅耸动着，任由琴键在指尖活起来。
　　几首曲子过后都赢得了热烈的掌声，宋度然一边为她的技艺鼓掌，心里却隐约觉得这最后一部分琴声中始终仍延续着她之前的风格，什么都很完美，唯独缺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力量感。
　　他不能用专业的术语指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觉得，好像缺了那么一股劲儿。就像他们跳一场舞剧一样，总会绷着那么一股劲儿。
　　随着她琴音节奏的激昂，裴尚身体不适感肉眼可见地加强，他的小臂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两鬓已经被汗水浸染。
　　最后一曲激昂绵远的曲子从琴键中流出，宋度然几乎也完全沉醉于其中，余光中隐约看到后门被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打开，进来了什么人。
　　几个有力的音符同时落下，随着女孩收手的动作，全场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她站起来朝各个方向优雅地鞠躬致谢，浸染着淡淡木香的高贵厅堂，鲜花和烛光堆叠，热烈绵延的掌声、手机拍照声，在此刻都属于场上这个优秀的女孩。
　　没等她鞠躬结束，一位身着青绿色长裙、身形姿态优美的妇人走上台，将一束粉紫色的花送给女孩，和她亲密地拥抱了一下，眼神中满是难掩的骄傲赞许。
　　主持人赶忙上台：
　　“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17岁的江默为大家带来的精彩独奏。那此刻我们看到江默的母亲，也来到了台上，祝贺她圆满完成在国内的首次钢琴独奏。”
　　主持人说到“江默的母亲”时专门顿了一下，观众席很快传来更热烈的掌声，看样子应该也是一位艺术领域的名人前辈。
　　宋度然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出来走路姿势大概和舞蹈表演有关。
　　全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还有很多人喊“江默”的名字，但不像是粉丝应援的节奏，倒有点儿像好友亲戚的支持助阵。联想到国内首演，想来观众席很有很多老师前辈助阵女孩。
　　有点来头。
　　女孩亭亭而立，优雅地朝舞台的各个方向挥手，她的母亲也跟着江默一起转身，在身边支持着女儿享受至亲在身边共享的赞誉与掌声。
　　四面八方热烈的掌声如波涛滚滚，身旁的裴尚已经连后背都在颤抖，袖口处浸湿一层薄薄的汗渍，但双手仍同场上所有人一样，抬举在胸前，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她们绕过钢琴，在满场的欢呼声转身面对宋度然这边的一刹那，妇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由近及远，一瞬间就看到了台下正中心红色椅子上的裴尚。
　　几乎也是在那一刹那，宋度然看到了聚光灯下妇人眼神中瞳孔猛地收缩的惊错，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宋度然在她脸上看到了那双和裴尚极其相似的眼睛。
　　那双他今夜已经格外注意过一次的眼眸。
　　妇人只是错愕了一瞬间，锁骨明显凹陷了一下，随即将目光放远继续挥手和观众打招呼。等再次收回目光时，已经恢复了方才恬静淡雅、岁月静好的神情。
　　妇人眼波流转，美眸在第一排和煦地扫过，宋度然好像隐约间看到妇人朝他们这边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地让宋度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再多停留，直接扭头背对着他们走下舞台，江默绕了一圈致谢，正当她从他们面前经过，准备走到侧边下台时，系在礼服肩带上的一抹黑纱毫无征兆地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裴尚脚边。
　　她怔在原地，有些歉意地用左手扶住礼服肩带，裴尚欠身，用右手捡起那抹黑色的纱。
　　他缓缓站起身，裴尚站起来，舞台边沿在他的胸前，裴尚走到舞台边，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他抬手。
　　江默轻轻扶着胸前，侧着身体弯腰，伸出另一只胳膊，从裴尚手中接过那抹黑纱。
　　她白皙的脸色微微泛红，干净澄澈的眼神中有些歉意，和裴尚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您，先生。”
　　江默一只手快速接过黑纱，提着裙摆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落在宋度然眼里的，只有那个纤细优雅的背影。
　　前后两扇门打开，观众宾客陆陆续续全部退场，裴尚盯着舞台上的钢琴，宋度然没留神什么时候侍者已经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阵风北风吹过，中式木质窗户晃荡了两声，整个音乐厅还残留着芬芳的鲜花和满地暖黄的烛光，环绕的椅子和显得台上的钢琴前是那么空荡。
　　裴尚像被什么那架钢琴吸引了目光一样，他盯着那架钢琴，一步一步走上台，走到钢琴前，伸手将西装外套和马甲脱了，搭在一旁的椅凳上。
　　他转头问：
　　“阿然，我弹一首曲子送给你吧。”
　　宋度然从未见过此刻一样的裴尚。
　　他领口和袖口全是汗水，后脑勺的短发因为汗水浸湿一根根竖立起来，额前同样有微湿的发丝垂下。
　　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了，但此刻他好像更多被这个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吸引了。
　　他身形挺拔，两只胳膊摆起架势架在钢琴上，哪怕没有穿西装燕尾服，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仿佛也在这个烛光辉煌的大厅里镀上了一层金，那双失神的眼眸中仿佛掩藏了无数故事与过去。
　　“好。”
　　宋度然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恋人，轻轻说出一个字。
　　裴尚的右手先是虚虚地悬在琴上，像是在找拍子一样，轻轻地空中点了几下，而后指尖轻触，那是一首太经典的《致爱丽丝》。
　　几乎是前奏两个音响起来，就足以确认耳熟能详。
　　琴音在裴尚手下缓缓流出，空旷的大厅中，只有宋度然一个听众。
　　弹琴的一幕放在裴尚身上仿佛是那么罕见违和，可他坐在那里，他凝神聚思，他手腕请动，这一幕好像又是那么适配。
　　仿佛他天生就是应该是一个坐在钢琴前的王子。
　　裴尚错了音。
　　哪怕是小学入门级别的演奏曲目，裴尚还是错了音。可饶是如此，宋度然还是感觉到了裴尚琴音里那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屏住呼吸，尽可能用眼睛和耳朵去记住、感受此刻的一幕，仿佛间好像真的察觉到了那种不一样是什么。
　　那是江默琴声里自始至终缺的那种感觉。
　　一曲弹闭，裴尚纤长的手指在最后一个尾音上落下，右手无名指的戒圈纹身在闪动的烛光下颜色明灭晦暗。
　　裴尚弹完，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汗水从他的发间落下，一大颗滴落钢琴上。
　　被汗浸透的白色衬衫变得轻薄透明，在灯光的勾勒下显得裴尚的身形格纤瘦起来。
　　他坐在琴凳上，侧着脸，看着台下的宋度然，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像个孩子一样展示技巧过后的藏着一点点期待的亮光。
　　这首曲子是中间的转音一度那么生涩，破碎，而宋度然仍觉得是那么独一无二。
　　他看着裴尚的眼睛，抬起双手，放在胸前，站在台下，长久地为裴尚响着他的掌声。
　　侍者像是和裴尚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一样，等曲子过后才礼貌里敲门进入，走到宋度然面前悄声提醒，他们为裴总在后门湖边留了茶歇。
　　裴尚重新穿好衣服走下舞台，牵着宋度然的手从后门走出去。
　　深冬冷冽的寒风骤然吹来，寒冷的温度把宋度然从刚刚那个梦幻的音乐厅中拉回了现实。
　　裴尚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他脸色有些发白，虚弱地靠在红墙边上，面朝面前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面对宋度然直白的目光，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笑了一下。
　　“阿然，谢谢你陪我过今天的生日。”
　　“江默是我的妹妹，她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宋度然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向院子里的四周左右了一周。
　　“别看了，她们不会来的。”
　　“阿然，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噪音恐惧症吗？”
　　“自从小时候我有记忆起，家里就一直在无休止地争吵。”
　　“他们争吵，怒吼，咒骂，动手，一切锅碗瓢盆、家具，就连电视机都会被推到地上。”
　　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冷还是回忆起了那段过去，裴尚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我好害怕那种声音。那么地无情无义，无休无止。每次家具碎落一地之后都会换成新的，而没过多久，一切又会重来一遍。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没过多久，我就被外婆接回了老家。我在老家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们都说，我不像寻常孩子一样，好像没心没肺一样，离开爸妈那么久也不懂得思念。而我知道，好像不仅不思念，我还从心底里暗暗祈祷，祈祷自己可以在外婆家一直一直住下去，好像我不找他们，一切就都不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在回老家的小姨手机里看到一段录像视频。”
　　“在长达一分钟视频里，那么大”
　　裴尚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个宽幅的尺寸。
　　“他按着我妈妈的头，一下一下，砸在上面。老式手机的音筒音质很差，那个撞击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出来，直到血肉模糊。”
　　裴尚说到后面声音很轻，像是整个人忽然被拽回了过去，眼神中瞬间如蒙尘般黯然。
　　宋度然看着他比划的那个手势，几乎是不敢相信地问：
　　“是……钢琴吗？”
　　裴尚点了点头。
　　宋度然呼吸一滞，整个人的心脏仿佛被揪起来一样难受，看着裴尚的颤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牙关打颤起来。
　　他脑海中几乎能勾勒出一个破碎的场景。
　　那是她的母亲，在自己心爱的钢琴上被家暴到鲜血直流。
　　从那之后，直到28岁的今天，裴尚依旧只能弹奏一首节奏不够流畅的年幼时候学习的曲子。
　　“他真该死。”
　　“他也的确死了。”
　　裴尚看着宋度然紧绷着的小脸，他咬紧牙关，深棕色的眸子中难过像是要溢出来。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以为她会像我一样，恐惧过去，恐惧京城，恐惧钢琴？”
　　裴尚摇摇头，他的眼神中忽然开始有了一些发亮的闪烁，仿佛他真正想和宋度然说的话才刚刚开始。之前童年的一切悲剧不幸，给他留下的不过只是噪音恐惧症这一种怪病。
　　“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女性。也许命运对她的苛待到那一天就结束了。”
　　“所以后来，她……有了自己新的家庭？”
　　裴尚点点头：
　　“她嫁给了一个人品端正，级别很高的干部。生下了江默。就像你今天亲眼所见，她现在很好。”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江默选择钢琴这条路。”
　　裴尚语气自嘲地笑了笑。
　　宋度然几乎控制不住地朝他拼命摇头，他想说也许是江默自己喜欢钢琴，也许她的母亲也克服了很大的恐惧，也许……
　　宋度然忽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尚怎么会不懂。
　　那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会不爱她、责备她。
　　而在他无法面对噪音、钢琴的每一天，他看到的却是母亲陪着妹妹一次又一次参加京城或者国际各种琴乐活动。
　　那架黑色的钢琴把舞台分割成入场和出场的两端，裴尚连同他的童年、过去一同被堵在了灯光外的阴暗的另一边。
　　寒风猎猎，宋度然看着裴尚靠在红墙上单薄地仅用西装撑着优雅的身形，鼻子不可抑制地发酸，他偏转过目光，一双眼睛酸得发红，对着空气小声说出一个字：
　　“草。”
　　裴尚伸出手，像是下意识想摸摸头，但又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冷冽的银色月光和音乐厅黄色的烛光交织，一同映照在裴尚的身上。他眼睛继续亮起来，朝宋度然自嘲地笑了笑：
　　“阿然，你看，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我不敢也不想和任何人表露强烈的情感，更不愿意用我的一厢情愿去束缚任何人。”
　　“任何人没有了我，都会继续生活，或者，开始更好的生活。我的父亲去世了，祖父母有足够的养老能力。母亲有了妹妹，当她不知道有我这个‘哥哥’的时候，反而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
　　“阿然，在你出现之前，我一度觉得生活无聊透顶。除了玩弄账户里的金钱看那些数字上下跳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好像在此刻，宋度然终于理解了裴尚脸上那副从来的冷漠和蔑视。
　　也理解了为什么那天他说出做我男朋友时候，裴尚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从小到大他一次又一次失去着本应该无需付出就能得到的情感。
　　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感情抛弃了一次又一次。而无处疏解的恨，和对母亲的爱和保护，让他甚至只能远离。
　　他害怕了一份曾经抛弃过他的情感，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质疑自己配拥有。
　　宋度然脚下仿佛有千斤重，重得难以挪动脚步，好像自己现在走上前任何安慰的举动都显得那么单薄，单薄地根本无法抚平过去二十几年他所有的创伤和孤独。
　　他只能拼命摇头，一直摇头：
　　“裴尚，不是……”
　　“有意义的……”
　　宋度然急得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忽然直接走上前，用力拉着裴尚快走了几步，很快走到湖边，宋度然停下来，让裴尚站在原地，自己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还记得这儿吗？我和我表白的地方。”
　　冷风从身后吹来，卷的宋度然发丝抖动。
　　宋度然的声音有些哽咽：
　　“自从你和我表白之后，每次我在学校压力太大，或者想家人的时候，我都会跑来这个湖边坐一会儿。”
　　“因为你的存在，让我在这个陌生世界上有了唯一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裴尚，至少对我而言，你就是不可或缺的。”
　　他眼圈发红，神色是那么认真，准确地站在当时裴尚和他表白的地点，连方向和角度几乎都学得一模一样，好像生怕差一点儿就不够有诚意。
　　“其实不止是我，你这么完美，即使不是我，你这么认真对待一个人，你们都会成为彼此存在的意义……其实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亲情，爱情不是一种束缚，相爱也没有那么难……”
　　“不会的。”
　　裴尚看着宋度然着急解释地模样，有些好笑地轻声打断了他。
　　“我不会爱上别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只能是你。”
　　宋度然看着裴尚这副苍白破碎，刚刚从强烈的精神震颤中稍稍恢复一些理性，笃定地告诉他“只能是你”这四个字时，鬼使神差地轻声问了一句：
　　“为什么？”
　　他了解裴尚，裴尚一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答案。
　　为什么。
　　裴尚和宋度然对视了很久，扬了扬嘴角：
　　“因为别人不会画分叉眼线。”
　　“…………”
　　没等宋度然无语完，裴尚先他一步动了脚，他走到宋度然面前，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吻从未有过的轻柔，宋度然吮吸着男人冰冷的唇瓣，彼此的口腔很快就在舌尖的伸探中变得炽热，和这场湖边的深冬做出对抗，仿佛在冰天雪地中一同燃起了火焰。
　　宋度然稍稍踮起脚尖，用力主动又一次将舌尖翘入裴尚口中的一刻，他轻轻拍了几下裴尚的后背，在心底用字字清晰的声音对他说：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在你身边。】
　　【生日快乐，男朋友。】


第73章 
　　宋度然和裴尚回到家的时候几乎已经冻僵了。
　　两个人缩着脖子从车上下来跑回家, 裴尚把衣服一脱，王妈伸手接过去因为反复出汗湿透，又硬生生冻上的西装外套, 惊地顾不得保姆的十八个社交礼仪，直接捂住了胸口：
　　“auv你俩这是干什么去怎么弄成这样啊？外套都这样了衬衫不得冻成铁啊？”
　　“赶紧马上洗个热水澡, 我给你们煮姜汤。”
　　她像是看自己家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女一样，拍拍这个衣服摸摸那个头发，一脸打心底里的操心模样。
　　裴尚灵巧地打哈哈躲过王妈的唠叨，眼看火力又要集中在自己身上, 宋度然赶紧说：
　　“王妈他今天就是故意耍帅不穿外套的！”
　　王妈一听是为了耍帅冻成这样, 立马扭头睁圆眼睛看着裴尚，宋度然站在她身后得意地朝裴尚吐了吐舌头。
　　宋度然看裴尚眼睛一眯又要坑他，赶紧准备反方向开溜, 两人就这么闹了一会儿，被王妈一手一个强行拽去洗澡。
　　两个人相继进了各自的浴室，王妈从衣服篓里把两个人的西装外套找出来。
　　她先找出来裴尚的衣服，走到固定的储物格抽屉前, 把口袋里摸到的东西全部放到储物格里, 等裴尚明天穿新衣服时候会自己来拿。
　　王妈摸到一个方形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 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白色小盒子, 上面还系着一个精美的带钻的编织绑绳。
　　王妈隐约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有意义，给小盒子套了一个黑色的防尘袋, 小心翼翼放在了储物格最上面。
　　收好了裴尚的衣服，王妈又去收洗宋度然的。
　　她依旧来到储物格前，从宋度然口袋里摸摸摸，也摸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白色小礼盒。
　　王妈皱眉看着手上的盒子, 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什么幻觉了。这不是刚刚拿过了吗？
　　厨房的汤快要煲好了，王妈嘀嘀咕咕地也给这个小盒子套了个同款防尘袋也放进了储物格。
　　尽管两个人一洗完澡就都喝上了热热的姜汤，裴尚还是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39度的时候宋度然想跑下去给他找药，裴尚直接说联系沈时住院。
　　宋度然也没犹豫，按照裴尚说的开车带他去了从前裴尚带他去的那家私立医院。
　　住院之后大夫忙前忙后给裴尚做了基本检查用药，宋度然一直打起精神陪了前半夜，直到后半夜才在他同房间睡着。
　　第二天一早沈时就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推开顶楼高级病房的门，看到裴尚面色有些虚弱地倚躺在床上，有些悻悻地问他：
　　“怎么搞得？感个冒都感进医院了？”
　　沈时是他唯一的发小，他太了解裴尚的行为方式了，一个感冒都大张旗鼓跑来住院，绝对憋着坏事。
　　裴尚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
　　“感冒就不能住院？你这医院正规吗？”
　　沈时磨磨牙，拿起自己身上挂着的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直接往裴尚的病号服身上按：
　　“那就请这位病号配合医生工作了。”
　　听诊器头很凉，他直着往裴尚心口戳，裴尚下意识往后退躲，沈时没松手，房门推开的一瞬间刚好和端了水果进来的宋度然，裴尚伸手打飞了沈时手里的听诊器：
　　“离远点，别让人误会。”
　　沈时没顾得上和他算账，惊讶呆滞地看着宋度然，他对这个漂亮小男孩太有印象了，这不是裴尚那个小嫂子吗？
　　宋度然端着一盘切好洗净的温和水果走过来，拿了一个芭乐递给穿着白大褂的沈时：
　　“吃吗沈医生？”
　　“……”
　　沈时摆摆手：
　　“不好意思现在不方便。”
　　“你们……你们……后来有去别的医院复查过吗？”
　　沈时已经问地极其委婉了。
　　翻译过来，你俩现在精神还正常吗。
　　裴尚没理他，看着宋度然手里的水果，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阿然，他不吃，我吃。”
　　宋度然走到床边，叉起一块小橙子喂给裴尚。
　　裴尚满足地嚼完橙子，看着沈时一副宋度然训服烈犬的目瞪口呆神色，懒洋洋道：
　　“介绍一下，宋度然，我男朋友。”
　　“他、他……”
　　裴尚隐约知道沈时的疑惑是什么，及时对着他沉下了目光，沈时机械地抬手和宋度然重新打了个招呼，边摇头边往病房外走：
　　“我觉得现在需要去神经科的可能是我了。”
　　宋度然喂裴尚吃完了水果，裴尚餍足地伸手抱他，宋度然想亲亲他，结果被他直接推开了。
　　“别传染你。”
　　“以后还耍帅么？穿大衣就不能弹钢琴了？”
　　宋度然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这不是想惊艳你一下么。”
　　“省得某人每天说我是艺术白痴。”
　　裴尚的玩笑话轻轻扎了一下宋度然的心。
　　他以前心直又快，都不用到口，心里偷偷吐槽裴尚的话就已经都被他听到了。
　　【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者多大的绝望和逃避，才能彻底放弃自己曾经的爱好与天赋？】
　　裴尚看着宋度然黯然下去的情绪：
　　“好了，阿然。都过去了。”
　　“也不算完全放弃。不是还成立了娱乐公司看小男孩唱歌跳舞么？”
　　“你丫！”
　　宋度然学着京腔，作势要一拳往两腿中间捶他，裴尚赶紧一躲，佯怒逗他：
　　“靠，谋.杀亲夫啊？”
　　“杀什么？”
　　宋度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语气慢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床上的裴尚。
　　“……”
　　四目相对，两个人微妙地对视了一眼，都下意识避了一下对方的目光。
　　宋度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衣服，昨天穿那套都留在家里了。
　　“阿然，回去休息会儿吧，我已经退烧了。”
　　宋度然走过去摸了摸裴尚的脑袋，确实已经恢复正常体温了。
　　“你不走吗？”
　　“难得能偷偷懒，再住几天。年底博雅的酒局多，正好躲一躲。”
　　宋度然有些诧异，他隐约觉得这不是裴尚的作风，但他的感冒确实没有太重，再加上下周年底就要演出了，只能和裴尚说明天再来看你，然后先匆匆赶回学校排练。
　　-
　　宋度然回学校只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又开始排练了。
　　苏余全剧组几乎都住在学校了，宋度然也瞒不下去，一次排演过程中，远远地看到俞教授和几个老师从后门走进来，黑着脸看了一会儿又走了。
　　第二天宋度然打算去看裴尚，却被沈时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医院今天接受病人探访，你家裴尚好得很，正在我办公室看股票呢，让他过两天再去。
　　宋度然拧眉听着沈时的话，心想这是什么怪毛病？
　　他耐心地问询沈时为什么，沈时那边却好像很忙的样子，只是强调了两遍真的是他们的医院规定，就急着把电话挂了。
　　沈时挂了电话，捂着胸口深呼吸了两声，宋度然这种一看就是热恋中的小男孩，再多问几句估计都得露馅。
　　他拿着手机走进裴尚的病房，几个小护士正在给裴尚做最后的术前准备。
　　“搞定了啊。你又欠我两饼好茶。”
　　“哎，你至于么？一个无痛胃镜都得瞒着他？怕他承受不了啊？”
　　沈时居高临下得意中带着无奈地看着裴尚：
　　“从你一个感冒发烧就大张旗鼓住进医院我就猜到肯定有后招。”
　　病床上的裴尚面色稍微有些苍白，淡色的薄唇显得人更加冷厉一些。
　　他这几年一直没来找过沈时，沈时不知道他的胃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怕结果不太好。”
　　裴尚语气中是罕见的认真。
　　“……”
　　“什么不太好，少放屁！我看你这各项指标正常的很，最多就是慢性胃炎，开几副药戒酒戒辣就行了，少自己吓自己。”
　　沈时炸了毛一样开始叨叨叨，他作为一院之长，一个专业的医学教授，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过这么主观不负责任的言论了。
　　但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也不允许这种精英天才在身体上有什么事。
　　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他沈医生掌管人类生死疾苦在社会上地位崇高众星捧月谁见了都要攀两句亲故，裴尚不一样。
　　裴尚只有他一个朋友。
　　“全麻是什么感觉？”
　　裴尚乖乖地躺在担架床上，一只小臂露出来，青筋突起的手背上扎着输液器，冰凉的液体从软管中淌进他的身体，享受着几个专业护士推着他往手术室走。
　　“没什么感觉，睡一觉就结束了。”
　　沈时亲自跟在担架床边。
　　“不会有事故？那你还让我签什么协议书。还以为会醒不来。”
　　沈时心里大骂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点医学常识，没好气吓他：
　　“确实有一定风险。所以遗产怎么分配、以及你那几十亿资产的账户密码要不现在告诉我呀？”
　　推担架的护士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院和担架上的裴尚，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尚躺着，看着沈时那种因为这个视角有些滑稽的脸，轻柔地笑了笑：
　　“遗产……给你两饼最好的茶。剩下的都留给阿然。”
　　“…………”
　　沈时看着裴尚那副表情，丝毫没怀疑他真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那个小男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别再告诉我什么你能听到他心声的鬼话了啊。”
　　沈时蹙着眉，他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十分费解。也不知道宋度然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裴尚这么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到让裴尚甚至为了他开始惜命了。
　　“沈时。以前我胃不舒服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一个气球，从胃里被拽着漂浮。不知道会飘到哪儿，也不知道会飘多久。”
　　“直到有了阿然。自从有了他，胃疼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站在地上了。”


第74章 
　　宋度然又去医院看了裴尚几次。
　　裴尚人没有再烧起来,
　　但人是越来越烧了。
　　在病房里见到宋度然就要搂搂抱抱，有时候在人家沈时的办公室里也闲不住手，有时候当着沈时的面都要和他黏在一起, 看得沈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医院给他专人专菜，裴尚非多要一份, 等阿然来了一起吃同款。
　　沈时实在受不了，把办公室让给他俩，自己去会议室吃。
　　等到吃完沈时来到阳台上，看到穿着一件暖白色毛衣, 刚刚亲自洗好水果准备送进病房的宋度然时候, 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
　　宋度然看到沈时的目光，礼貌地走上前朝他主动打招呼：
　　“沈医生。”
　　沈时又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
　　难怪医院的小护士都有嘀嘀咕咕讨论他的了。
　　雀氏帅啊。
　　“你低血糖的毛病好点儿了吗？”
　　宋度然停顿了一下, 想到他说的应该是裴尚最早带他来看精神科，他在诊疗室里做题做到差点晕过去那次。
　　“沈医生还记得。”宋度然有点不好意思。
　　沈时嗤笑了一声：
　　“能不记得么？你没看到他那时候紧张那样儿，真有个好歹估计能把我医院点了。”
　　宋度然那天自己的半晕的，再加上刚来到这个世界, 根本没注意到裴尚的反应。现在在沈时这么夸张地描述下回忆当时, 朦胧中感受到一点儿隐隐的甜意。
　　裴尚好像真的……很早就暗自对他不错了……
　　“他有胃病，你知道吗？”沈时降下气压蹙眉。
　　“我知道。沈医生知道吗？”
　　“…………你知道啊？”
　　“知道啊。怎么了？”
　　宋度然晃了晃手里的水果, 都是补充维生素且对胃温和的。
　　沈时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沈时：“你多大了？”
　　“沈医生可以有话直说。”
　　“……”沈时抓了抓头发, 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
　　“我是裴尚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哪怕联系再少，也是。”
　　宋度然点点头, 他大概能看出来。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但你是他唯一介绍给我的男朋友。是他……唯一的恋爱对象。”
　　沈时的语气一开始只是有点儿别扭，但他别扭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宋度然大概是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
　　这位直男医生是想委婉地表达, 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尚忽然和自己在一起了，甚至超过了和自己的友情的关系。
　　“沈医生认识裴哥多久了？”宋度然问了一句。
　　沈时目光看着白茫茫的窗外，语气轻顿：
　　“二十多年了。”
　　“你知道他小时候为什么愿意和我玩吗？”
　　宋度然摇头。
　　“因为我的名字。沈时。”
　　宋度然有些疑惑地挑眉，沈时眉宇间有些微微得意：
　　“他很喜欢‘时’这个字。他也有戴不完的名贵表。从小到大唯一能让他在乎的好像只有时间了。”
　　“直到你出现。我能看出来，你出现之后，他开始在意一个正常人应该在意的东西了。”
　　沈时抬眼，目光意味深沉地看了一眼宋度然。
　　“是吗？可惜哪怕裴哥多喜欢我，都代替不了沈医生在他心中的位置。”
　　宋度然度然抬头眨着眼，语气茶里茶气地盯着沈时说话。
　　？
　　“毕竟，年少的友谊会持续一生。更何况是和沈医生这么好的人，不是吗？”
　　宋度然持续眨着眼，目光真挚地像是看着什么崇拜的偶像。
　　沈时别扭地干咳了一声，扭头四周看了看，也没别人过来啊。
　　“是……”
　　“前天裴哥高烧时候嘴里一直念着沈医生的名字，要我送他来这里，其他医院都不去。”
　　“还有还有，他还说如果自己结婚的话，沈医生一定是唯一的伴郎。”
　　宋度然一通倾情输出，直接把沈时这个直男给整不会了。
　　当着人家小男朋友的面儿讲自己的友谊多伟大，他怎么感觉自己这么欠儿呢……
　　宋度然放下果盘小跑了几步，回房间拿了几张小卡照片回来：
　　“之前来探望时候偶尔有听一个护士妹妹聊过我们，这是我和专业其他几位明星演员的个人和剧组签名照，如果他们喜欢辛苦沈医生帮忙转交，感谢这些天的照顾。”
　　宋度然没有丝毫正面和沈时起冲突，甚至掰扯两句的架势，而是眨着亮亮的漂亮眼睛看着沈时，来了这么一出特别讲礼貌的以德报怨。
　　沈时看着他那双甚至有点蛊惑直男的眼睛，一时间有点儿失神，凭着惯性道：
　　“不是，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
　　宋度然乖巧地点点头：
　　“沈时哥想说自己是裴哥最重要的朋友，我也这么认为的。我不会和你争的~”
　　“……不是，我和你争什么……”
　　沈时晃了晃脑袋，目光故意邪恶：
　　“那如果让他选一个最重要的人，你猜他选谁？”
　　他话音没落，宋度然立马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摇摇头：
　　“沈时哥，你不用说了。我们都是裴哥最重要的人，我猜你一定和我一样，永远不会舍得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对吗？”
　　“对……对吗？”
　　这对吗？
　　沈时被他问懵了，宋度然说他还要去送水果，往沈时手心里放了个冬枣，礼貌点头走了。
　　沈时看着手里那个枣，再看着宋度然乖巧的背影，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他摸了摸鼻子，裴尚这小子还挺有眼光嘛。
　　宋度然给裴尚送了水果，又和护士以及他本人确认了出院时间，裴尚说打算29号出院，30号在博雅年度董事会露个面，31号晚上和阿然跨年。
　　宋度然正在吃水果的手一停，赶在自己的心里活动之前说要去卫生间。
　　回去之后裴尚看他神色有些奇怪，关心道：
　　“没事吧阿然？”
　　宋度然垂着眼帘摇摇头。
　　“元旦之后你要毕业大戏的期末汇演，我这边也是三天时间，我定了附近海滨城市的一个庄园，到时候……”
　　“裴尚。我可能来不及和你一起去外地跨年了。”
　　宋度然直接打断了他。
　　裴尚神色略微有些诧异：
　　“怎么了？”
　　“我们剧组那天晚上要聚餐。可能会玩到很晚。”
　　“……”
　　宋度然话一说出来，他和裴尚两个人都沉默了。
　　“一定是跨年夜吗？和同学商量一下30号可不可以？我帮你们订京城最大的别墅聚餐场所。你们所有的支出我全部买单。另外再补偿他们更改时间的新年礼物。”
　　宋度然眼睛不敢直视裴尚，他摇摇头，语气有些艰难：
　　“不行。已经……都定好了。我也不想扫大家的兴。”
　　“也许晚点可以去找你。”
　　“你也不用等我，可以和朋友们或者自己逛逛，毕业前难得聚餐，我会玩到很晚很晚……”
　　宋度然越说越小声，裴尚本来就感冒初愈，此刻又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
　　而宋度然此刻却让自己大病初愈的男朋友跨年夜一个人逛逛。
　　“阿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尚语气平静，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宋度然的眼睛。
　　“没有。”
　　宋度然心脏快速地跳动着。
　　“我瞒不了你，你知道的。”
　　他补充。
　　“我知道了。”
　　裴尚没再坚持，也没提别的方案，敛回了目光。
　　宋度然回到学校，商演的时间和地点早就定了，在京城不远处的一个每年举办艺术节的城市，专门打造的一个戏剧社区，经常有各种明星或者秀场定在那儿。
　　这里距离京城开车将近4个小时，所以哪怕宋度然当天演出结束地再早，连夜赶回京城也是后半夜了。
　　苏余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宣传人脉、途径为这次商演背水一战，他们的演出海报上专门把宋度然那个角色弄成了黑影，旁边标注了神秘人物加盟，留下了一定的想象空间。
　　但又不能真的神秘到没有任何线索，消磨了所有观众粉丝的兴趣，因此同时又在核心的粉丝小群放出小道消息，透露出这个神秘嘉宾很可能是宋度然。
　　宋度然现在在圈子里的名气毋庸置疑，再加上从音乐剧转走、和苏余是死对头，如今却要加盟演出这个噱头，一时间吊足了各类观众的胃口。
　　甚至都有几个超话和小群在夹缝里找糖磕他俩的cp了，cp名就叫【S次方】。
　　这个名字非常妙，因为甚至可以模糊属性。
　　怎么站都有理有据。
　　宋度然看着超话里竟然站苏余1的人更多一些，一时间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唯一几个帮他说话的知情人透露，说看到过苏余在宋度然面前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哭，怎么可能是1。下面立马就有人反驳他：
　　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做1更带感吗？
　　宋度然磨牙。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再加上30号裴尚公司年度大会，两人连30号都没能待在一起。
　　宋度然因为怕心里话被裴尚听到，电话或者视频都没敢和他打，只是一直发消息。裴尚那边情绪倒也看不出什么波澜，毕竟冷静是他的常态。
　　饶是如此，宋度然还是觉得刚和裴尚承诺过以后都会陪着他，在一次的第一个新年就不一起跨有点儿过分了。
　　这件事他本来就本能地排斥告诉裴尚，让他增添任何心里负担。再加上后来他进了青艺，青艺把很大部分资源倾斜在他身上，几乎也all in了他的毕业大戏，所以他更不想让裴尚知道。
　　剧组一行人跟车来到表演城市，整个社区已经被装点成了大型戏剧现场，红色银色交织的灯光，平顶覆盖的白雪，长长的红毯和巨大的模型，充斥着新年的元素。
　　因为是商演，同时也请了很多明星作为嘉宾到场，现场流光溢彩名利场味满溢。
　　剧组一行到了之后就立马开始化妆换衣服，天气很冷，再加上没有实地预彩排过，留给他们的时间很紧张。
　　有人去吃饭，有人跑去买咖啡，这几天的紧张排练很多人都昼夜颠倒了，也不在乎晚上能不能喝咖啡，只希望吊足精神把今天的演出顺利进行了。
　　宋度然没什么心思吃饭，他换好藏蓝色的欧式骑士服装，披上厚厚的羽绒服，抱着一杯热水，老干部一样在后台练习最后的唱词。
　　他把瞒着裴尚的事告诉了金浩和白毅，他俩沉默了半天，又妙蛙种子想出个妙招，就是他俩也不来。
　　这样即使哪天裴尚知道了，也不会有种被合伙欺骗的愤怒感。
　　不算有用，但也不算没用的小妙招。
　　金浩和白毅让他放心，就算不去现场也会给他应援，一定给他买最大的花篮。
　　苏余本来也待在后台练习，结果出去买个咖啡的功夫就被粉丝认出来了，堵在外面又是签名又是拍照，听说还碰到了一位业界前辈，说好等会儿也来看他们的戏。
　　等到苏余夹着风雪跑进来，把一杯咖啡递给宋度然的时候，发现他裹着羽绒服看着窗外远处亮亮的桥出神。
　　那是进入这个社区的桥。
　　他像是在望着那座桥期待也许有一辆车能从桥上经过。
　　或者说，他应该是在想谁。
　　苏余穿着繁花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金色的马甲，胸前是家族的徽章胸针，他今晚的角色是一个王子。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白皙破碎的脸颊上，确实像一个被关在城堡里的瘦弱王子。
　　“阿然，抱歉啊，耽误你的跨年夜了。”
　　苏余声音轻轻的。
　　他弯腰去弄咖啡的时候手机刚好震动起来，从口袋里滑落，宋度然伸手去帮他捡，瞥见了上面的来电显示。
　　苏。
　　宋度然下意识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些：
　　“电话。”
　　苏余看着宋度然的反应，有些诧异地接过手机，犹豫了几秒，接起电话：
　　“喂？表姐，怎么啦？”
　　宋度然：“……”
　　等他和表姐寒暄完挂了电话，再去看宋度然，宋度然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苏余轻笑了一声：
　　“阿然，你是不是以为是苏万承？”
　　宋度然没吭声。
　　苏余摇摇头：
　　“放心吧。你牺牲这么多为我换来这次机会，我一定会用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去做好的。”
　　“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被任何感情所牵绊，一定会让所有人看到我的。”
　　苏余情绪稍稍有些激动，宋度然沉吟了一下：
　　“你和苏万承的感情我不做任何评判，也不给你任何建议。”
　　“我只是觉得，你流的每一滴汗都应该被这个舞台记住。”
　　宋度然穿着戏剧服装，说这句话时眼中对舞台的真挚，正如同骑士对孤高忠诚的毕生追求。
　　也就是这一瞬间，苏余感受到了自己和宋度然的共鸣。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宋度然：
　　“阿然，我们算朋友吗？”
　　又是这个问题。
　　宋度然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姿态，嗦了一口咖啡，歪着脑袋掀起眼皮看着苏余：
　　“你觉得呢？”
　　苏余看着他傲娇的表情，忍不住傻傻地低笑了两声。
　　“阿然，我能和你拥抱一下吗？”
　　？
　　宋度然：“这、这倒不用了吧。”
　　“就抱一下吧，我现在身上好冷阿然。”
　　？
　　他说的怎么都是我的词呢？
　　没等宋度然反应过来，苏余就快步走过来，伸出左臂轻轻地抱揽在了宋度然身上。
　　两道金蓝色的华服影子交叠在一起，很轻地，小心翼翼地、抱了宋度然一下。
　　然后又很快地松开了。
　　-
　　从后台到剧场有一段小段露天的红毯，旁边守着有组织的各家粉丝，苏余的应援色是银色，远远地就看到一小片像星光的人群。
　　苏余走到那儿的时候整齐地为他喊着应援口号，他也像其他演员一样热情地给人签名合影。人们一开始在蹲苏余，等到看清楚苏余身后的人时候立马引起一小片惊呼。
　　真的是宋度然！！
　　很快，银色旁边一小撮没有带应援灯的粉丝开始尖叫。
　　她们是宋度然的粉丝。
　　因为官宣阵容里没有他的名字，所以她们只能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挤进来，也不敢带什么应援物，直到此刻看到真的是小偶像出现在面前，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
　　宋度然没有耽误一点时间，快步走到那小撮人群前开口：
　　“请问，可以和你们合影吗？”
　　跨年夜冒着严寒在不确认偶像会不会来的情况下还守在这里，宋度然知道这些粉丝们给他的爱有多少。
　　几个女孩愣了一刻，开始惊叫着各种拿出相机和他合影。
　　好几个边合影边叮嘱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要照顾好身体，别太拼命了。
　　宋度然一一点头表示记住了。他点头时候样子乖，和舞台上的力量感反差鲜明，呼喊声都是一句句“好可爱啊”。
　　其中还有一个情绪非常激动的粉丝，挤到前面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来帮苏余跳歌剧？！你不知道自己的毕业大戏有多重要吗！！”
　　她情绪非常激动，话音一落就有很多粉丝转头说“先别在这里说这个了吧”“对啊，马上就要上台了，就别这样影响阿然了。”
　　宋度然认真地看着她的神情，那是一副应该认真看过他每一个舞台，尽可能了解过他表演和学业的神情。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眉宇间带着一丝的无奈，勾勒地整个人更加俊美，轻轻扬了扬嘴角，微微低头：
　　“我保证，毕业大戏跳得比今天还好，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谁教你这么蛊的啊？？？
　　粉丝们简直要炸了，发出质疑的粉丝一下子绷不住了，她几乎是要哭出来，摇着头大声说：
　　“我们、我们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不想看你那么那么累啊……”
　　宋度然很快被队伍引导继续前行，他挥了挥手，把一切美好和证明留在一会儿的舞台上。
　　苏余走到他身边，等到进场时候轻声说：
　　“等会儿表演结束，我开车带你回京城吧。”
　　宋度然：“嗯？”
　　苏余是个聪明人，看到宋度然这副神情，再加上裴尚迟迟没露面，猜到了宋度然没有和裴尚说今天的表演。
　　“我开车快，赶回去也许你还能和裴总早点见面。”
　　“也算是还他送我车的人情了。”
　　“他送你车？”宋度然有些诧异。
　　苏余笑了笑：
　　“你还不知道啊？当时裴总为了送你新车，和咱俩说是陈二赔的，一人一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裴总买的。”
　　“……”
　　哪怕裴尚会私下里为他做很多事，当此刻苏余告诉他的时候，宋度然心里还是如蝴蝶振翅般颤动了一下。
　　在这个人声鼎沸、灯光绚丽的喧闹时刻，他忽然无比地思念裴尚。
　　他现在在做什么？
　　苏余看着他眼神一点一点黯然下去，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宋度然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裴尚。
　　我“拍了拍男朋友的八块腹肌”。
　　？
　　宋度然地铁老头看手机。
　　神么？
　　他退出聊天页面，又确认了一遍，没发错人。
　　裴尚的拍一拍竟然这么骚包吗？
　　他发了一条消息：【男朋友晚上吃什么？】
　　裴尚没有回复。
　　宋度然等了半个小时，前面的节目都在演了，裴尚还是没回他消息。
　　裴尚从来没有这么久没回他消息。
　　裴尚也不像是会轻易生气的人。
　　有些不安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悄悄绽开，宋度然知道自己此刻如果被情绪裹挟，演砸了节目那就全部功亏一篑了，用力克制自己把杂念压在心底。
　　候场大厅不算暖和，除宋度然之外所有人都很紧张，大家热身跳动保持热身，有的还在拿着手机看最后的唱词，气压非常低，男主苏余脸更是苍白紧绷。
　　这几乎是他们所有人走出校园参加的最正式的演出，更是关乎到个人的星途。
　　一直等了两个小时，节目压轴出场，宋度然没再最后一次拿出手机看裴尚有没有回消息，直接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脱下羽绒服候场。
　　灯光暗下，主持人标准的互动报幕声结束，红幕一点点升起。
　　标准唱腔的配角对话，勾勒了欧洲王朝飘摇破败之际整个王室最后的希望的——小王子。
　　苏余本来就是破碎感很重的小白花长相，一身金色华服亮相，精致的衣着脸庞和唱词中一个一个报来的坏消息，把反差拉到极致，孤身一人坐在台上，侧脸长久地半暗在灯光下。
　　忽然音乐声不断加急，充当旁白的内臣语速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昂地营造氛围，全场的灯光明显地剧烈明暗交织，光源随着声线一点点从远及近，观众们还在探着脑袋往台上看的时候，左侧一条台道上的光源一盏、一盏、一盏接连亮起，一道漂亮的亮蓝色骑士服身影随着灯光漂亮地跑上舞台。
　　他如同身披一束银光，来到他的王子面前，轻轻单膝落下。
　　他跑地动作太过优美，跑跳的高度已经滞空时长让整个人像是飞出来的。一冷一暖两道颜色交织，台下瞬间难以控制地响起一小阵惊呼。
　　骑士没有唱词，他就那么落着单膝，仰头看着王子，苏余看着他，绕着他，一个大段的独白。
　　终于王子走到阁楼半中央，他站在木质的楼梯中间，身上压着一个二十岁少年无法承受的抉择。
　　骑士起身，缓缓一步步走到楼梯下，仰头看着王子，语气无比沉着坚定：
　　“殿下闪耀于王国的加冕”
　　“是骑士的誓言”
　　“哪怕荆棘丛生，我仍是您的最后一柄剑”
　　这是宋度然的第一句词，整场剧情也因为这句话拉开了巨变走向高潮的序幕。
　　众多人物进场，剧情从王子的独白变成噩耗越来越近，像是摄像机在面前疾步后退一样，人群由少边多，浓重的雾气四散开，接着又越来越少，直到主角的高光时刻，一直陪在王子身边的骑士也隐于幕后，把高光时刻全部给了主角。
　　一整幕结束，宋度然终于有空朝台下瞥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他看到台下延伸出来，几乎是和舞台沉浸式互动的贵宾位置上，赫然就坐着裴尚。
　　宋度然惊地差点把道具掉了。
　　他剧烈呼吸着，裴尚显然不是来看剧的。
　　因为他此刻的目光完全没有在苏余身上，而是一直延伸到宋度然退去的阴影处。
　　脸色沉得吓人。
　　他……
　　他……
　　没等宋度然多想，四个特效师同时给他的服装和脸上染红色血渍，精致的假发也在额前垂下几缕。
　　轰隆的音效伴随着音乐响起，随着王子浑身虚脱地用剑撑着跪在地上。
　　整个舞台上只有他头顶的一盏灯光，他像一朵被非自然力碾碎的黄金玫瑰，垂头凋谢于原本盛绽的花田宫殿中。
　　一切陷入沉寂，仿佛结局就是这样，如周而复始的更迭命运一般不可抗力时，细密的鼓点乐声一点点响起。
　　灯光一闪又一闪，亮度变到最暗，一切好像以悲剧结束的时候，冷雾恍惚间光源又一点点变强。
　　代表着援军的队伍呐喊声从整个剧场四面八方传来，舞台被踢踏出尘埃飞起的声音，王子即将松开的佩剑的手重新紧紧握住，他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在微微颤抖。
　　随着群演的上场，骑士冲在最前面，渐渐地身后人开始超过他，骑士满身血污地跌跪在地上，他用剑丈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骑士永远停留在了那个角落。
　　其实这个动作之前设计的是骑士和王子背靠背一起坐在灯光下，彼此支撑。
　　但宋度然想把高光时刻全部留给苏余，所以最终选择了在一个角落，完成配角的谢幕。
　　正如同王子身后的骑士。
　　和预想的一样，演出完美成功。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无数的闪光灯在台下宛如一条爆闪的星海，主题曲乐和呼喊声交织，在落雪的年末一起见证了一场完美的剧目。
　　苏余的粉丝整齐地喊着他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在舞台上做自己的神明自我救赎的王子，无疑是一份美好的新年礼物。
　　不过很快，人群中也响起了宋度然的名字。
　　宋度然的舞台表现，以及此刻粉丝的喊声，都是彼此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双向奔赴。
　　不过整个剧场里最兴奋的应该是s次方的cp粉，这是过年，这是真过年。
　　所有演员一个一个跳到舞台中央，用欧式行礼方式退场。
　　最后，他们手牵手一起跑到到台前三次，做最后的共同谢幕。
　　宋度然看清了台下的裴尚，也看到了他身边不远处的俞教授等人。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老师告家长，从俞教授嘴里说出来，宋度然的情节只能更严重。
　　他们一下台就被各种拦着采访，宋度然专门躲在苏余身后，让苏余帮忙挡了大部分镜头。
　　实在躲不过的几个宋度然匆匆说了几句，然后直接把马甲脱掉从人群里钻进后台。
　　他迅速脱下戏服在淋浴间冲了澡，换好衣服之后头发都没吹全干就匆匆套上他的卫衣和黑色羽绒服，带了顶灰色的毛线帽，扣上黑色口罩像个大面包一样往外溜。
　　尽管以及捂得这么严实了，不知道还是被谁发现尖叫了一声，出口处立马有围过来七八个人，宋度然赶紧礼貌地点头示意，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
　　众人看他着急，就也没多拦，打过招呼就都目送他离开了。
　　还没等到他走到门口，就看到裴尚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套西装，脸色阴沉地抱着双臂等在出口的必经之路。
　　周围不少人以为他也是哪个帅哥演员，拿起手机一直拍录。
　　宋度然脚步停在裴尚的身体前，他鬓角的头发濡湿，显然是承受不了刚才剧场的噪音，身体承受以及到了极限。
　　他刚刚演出完，现在正红在势头上，周围又这么多人在拍，宋度然怕给裴尚带来麻烦，于是想加快脚步，出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和他单独解释。
　　宋度然装作面无表情越过裴尚，刚走两步，就听到众目睽睽下身后传来裴尚冷峻懒散的声音：
　　“不认识我了，大明星？”


第75章 
　　宋度然的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周围的人本来只是以为明星拍照, 此刻也都忽然跌到瓜田里一样愣住了。
　　这还拍什么照啊，直接video。
　　门外白雪从地上被卷起来，在挂着华灯的地面上纷纷扬扬。
　　厚重的玻璃门上倒影着宋度然穿着羽绒服的样子。
　　还有身后黑色呢子大衣的裴尚。
　　宋度然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心跳从跳舞出来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一种高频的节奏。
　　他看着玻璃里一浅一深的两个影子，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氛围, 奇异地静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宋度然转过身面对裴尚，他微微仰头，没等他开口, 裴尚忽然面无表情地抢先一句：
　　“之前在学校和你导师吃饭时候不是见过面么？”
　　裴尚无视了宋度然的情绪。
　　“你导师让我找你。”
　　裴尚冷硬地说完这句此刻听起来非常蹩脚的理由, 依旧面无表情地先宋度然一步推门出去了。
　　周围立马响起窃窃私语声，都在问这是谁啊。
　　“明星吧？刚刚演节目了吗？”
　　“不可能，后台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这么惹眼, 真是明星不可能查无此人。”
　　“我好像在观众席第一排看到过，什么总裁老板吧。”
　　“对对对，看他的拽样一定是。”
　　“拽什么拽啊，感觉他还挺凶宋宋的。”
　　“没凶吧？好像就是脸长得臭。”
　　“怎么没凶？这种人生气时候都这样, 不会大喊大叫, 就是冷脸压迫。”
　　大步流星地裴尚压根没在意这些繁杂各色的讨论，宋度然注意到他推门的手——
　　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
　　宋度然心里跟着一紧。
　　裴尚和他最藏不住的联系就是左右手那条同款细纹身。
　　哪怕此刻,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也依旧选择戴着手套出现在可能被人议论的地方。
　　宋度然快步出门跟上裴尚的脚步，裴尚的宾利就停在门外, 宋度然拉开副驾驶上车。
　　演出刚刚散场，又是跨年夜，周围都是在拍照玩雪、还没散开的观众。临近十二点，还有人买了烟花, 在不远处的海岸线边燃放。
　　金色的火光腾空，在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火，怦然作响的烟花和周遭欢笑热闹的声音被隔绝在车窗外，车内裴尚冰冷地一言不发。
　　他车开得很快，冲散人群很快驶入马路。
　　宋度然心跳依旧很快，他的手机电话和微信几乎一刻不停地响，宋度然干脆直接调成静音，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开口问：
　　“我们要回京城吗？”
　　裴尚没回答。
　　他对这个城市的路显然不够熟悉，开错两个路口之后终于来到一片人烟稀少的别墅区，裴尚把车停下，抬手看了眼时间：
　　“我没力气用四个小时把车开回京你要是想回可以自己开。”
　　裴尚说完把钥匙扔到宋度然身边下车了。
　　宋度然：“……”
　　他没办法只能跟着裴尚下车，裴尚在门口输入密码进去，一进屋整个二层别墅的灯都亮起来了，门厅前摆放着地毯和拖鞋，用大簇的鲜花利用长短差距摆出四个字“欢迎下榻”。
　　应该是某个高端酒店旗下的别墅民宿。
　　裴尚罔顾那些鲜艳滴水的鲜花，直接换了拖鞋绕开往楼上卧室走了。
　　都没回头看宋度然一眼。
　　宋度然手指捏紧自己的挎包，抬头看着裴尚已经上楼的背影，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和裴尚过夜，但这种氛围和状态下，竟然有种微妙的尴尬感。
　　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看了“欢迎下榻”那些花，很巧，也是紫色调的。
　　此刻恰好出现的紫色让宋度然有些哭笑不得，他进门放下包，在餐桌上拿了矿泉水灌了几口上楼。
　　别墅的二层都是房间，大概是四个。
　　裴尚应该在卫生间，宋度然找到他的房间，那个卧室很大，裴尚的衬衫西裤散乱地扔在床上。
　　宋度然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现在也进这个卧室。
　　万一裴尚很生气，压根不想看到他呢。
　　要不……还是先去其他卧室，等和他解释好气消了再过来吧。
　　宋度然打定了主意，刚一转身就碰到了裴尚。
　　裴尚穿着一件民宿里提供的黑色真丝睡袍，半湿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从发间垂下，划过他高耸的鼻梁，顺着锐利的下颌线滑到颈部。
　　一双浓黑的眸子在严肃的表情下显得格外冷峻。
　　宋度然猛地撞上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想给他让他路自己出去。
　　裴尚一把反手拉住他的手腕：
　　“去哪儿？”
　　房间卧室里只挂着两盏昏黄的复古壁灯，昏暗的灯光阴影落在裴尚的侧脸，深邃的眼眸透着危险的意味。
　　“没、没去哪。”
　　“手机响了。”裴尚说。
　　宋度然下意识摸了一下裤子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就静音了。
　　他抬头，裴尚的目光又危险了几分。
　　“你……”
　　“又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在找你吗？像今晚一样，需要瞒着我？”
　　裴尚语气很怪，显然在通过这种方式泄气。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往后退了两步，心怦怦跳着：
　　“裴尚，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
　　“不是故意？苏余这场商演前前后后筹备了近三个月，男二号，黄金配角，我们在一起那么多次，哪怕是心声都没透露过一回。”
　　“阿然把这个叫不是故意？”
　　宋度然手腕被裴尚捏得有些发疼，长达三个月的谎言被戳破，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此刻脸上都有些泛红。
　　他别过自己的目光，语气生硬：
　　“苏余的配角丢了。我只是想帮帮他。”
　　“帮帮他？你忘了自己在青艺上投入的心血了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毕业大戏前提前露面对你自己的影响吧？”
　　手腕被捏得更疼，宋度然不想这么无力地面对裴尚，他用力一甩把裴尚的手甩开，自己跌坐在靠墙的单人沙发上：
　　“我没有耽误青艺！”
　　“也没有耽误自己。”
　　宋度然这句声音有点弱下去。
　　裴尚像是被他气笑了，嘴角撇动了一下，居高临下地冷声道：
　　“是没有耽误？还在这个虚无的世界根本不值得你那么努力？”
　　裴尚的目光像一种审视，一听到他质疑自己的努力，几个月以来每天几乎只睡几个小时练习的委屈顷刻间在胸腔中翻涌，宋度然目光迎上裴尚的目光，站起来：
　　“裴总作为圈外人还是不要随意指评了。”
　　裴尚冷笑了一声：
　　“圈外人？这就是宋大明星一直瞒着我的原因？”
　　“谁是圈内人，苏余？”
　　“我没有……”
　　宋度然着急又没法完全解释，刚刚说出三个字，裴尚整个人忽然直接压上来狠狠地吻住他。
　　宋度然嘴巴吃痛，整个人下意识往后一退，直接被裴尚按在墙上狠狠吻着。
　　裴尚力道很大，毫不讲理地在宋度然嘴巴里搅弄，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的欺瞒和隐藏的怒意通过这种方式补偿回来。
　　宋度然被他亲得嘴巴发疼，大脑窒息，两只手用力推裴尚，被裴尚连手也按在了墙上。
　　宋度然被亲得浑身难受，情绪中还带着一种怪异的羞耻感，直到趁机咬了裴尚的嘴唇一下裴尚才松开他。
　　嘴唇的皮肤薄嫩，瞬间就见了血。
　　裴尚用手指擦了一下嘴唇，冷笑了一声，他抬起膝盖顶了顶宋度然的裤子口袋，硬邦邦的。
　　“这是什么？”
　　宋度然刚从一种缺氧的眩晕中缓过劲儿，他两只手还被裴尚叠在一起按在墙上，裴尚用膝盖盯他，他也抬脚踹裴尚。
　　裴尚直接把他腿也顶住：
　　“什么？”
　　“问屁啊？你自己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度然耳朵通红，整个人说不出的委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裤子口袋里一直装着圣诞节给裴尚买的一枚手工戒指。
　　只不过那天阴差阳错一直没送出去。
　　裴尚一只手仍紧紧按着宋度然的手，另一只手往他裤子口袋里摸。
　　他手大，动作也大，摸到小腹以下时候宋度然也抬腿扭动着反抗了一下，闷声道：
　　“你丫别乱摸。”
　　裴尚手伸到宋度然口袋里，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防尘袋包裹着一个黑色形状的盒子。
　　裴尚显然愣了两秒：
　　“这是什么？”
　　宋度然瞪了他一眼，双手挣脱开，皱眉揉着手腕：
　　“我不说你就不打开了么？”
　　裴尚确实准备打开。
　　他边解防尘袋边问：
　　“谁送你的？”
　　宋度然实在忍不了了：
　　“你神经了吧裴尚？我带在身上，有没有可能是我要送你的？”
　　黑色的防尘袋被裴尚扔在地上，里面应声露出一个藏蓝色皮质盒子。
　　一个完全陌生的盒子。
　　宋度然瞬间傻眼了。
　　裴尚轻佻地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镶了几乎半个钻圈，中间包裹着一颗湖蓝色星星的银色戒指。钻戒因为切割的工艺过于高级精致，几乎看不出来每一颗拼接的痕迹，像是通体连成了半根透明的钻体。
　　还有中间的蓝宝石。
　　只用一眼就知道是上千万的东西。
　　“这是阿然为我准备的礼物？”
　　裴尚语气很轻佻，中间夹杂着已经看出问题的醋意。
　　宋度然彻底懵了，他盯着那枚昂贵的钻戒，想着今天他接触过的人。
　　他确实一直把送裴尚的礼物带在身上，但他记不清是在包里还是在裤子口袋里了。
　　难道是今天有人趁机塞给他的？
　　谁会偷偷塞这么贵重的东西？
　　宋度然心跳又不断加快，大脑是不可思议的眩晕，他没办法说谎
　　“不、不是……我不知道，这是谁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跨年夜瞒着我出来演出，把不知道谁送的钻戒随身携带——”
　　裴尚“啪”地一声把戒指盒子合上，顺手扔在一旁，微微俯身，白皙的胸肌随着睡袍滑动微微裸露，把宋度然整个人揽抱在怀里，语气轻柔，两根修长的手指捏抬在宋度然的下颌上：
　　“阿然，你知道人在生气的时候吃醋——
　　“会做什么吗？”
　　低气压下的暧昧轻柔显得格外诡异，宋度然被迫扬着小脸，雾眼朦胧地迎着裴尚的目光。
　　裴尚捏着他的下巴，已经亲湿润的嘴唇再度被覆盖，口腔里传来裴尚唇上淡淡的血腥气。
　　宋度然没有配合张嘴，裴尚没着急，另一只手直接从他的卫衣里伸进去……
　　……


第76章 
　　暖冬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二层别墅卧室的时候, 宋度然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扭动了一下，胳膊打在了一块结实的硬物上。
　　宋度然猛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撑在裴尚白皙光滑的胸肌上。他扭过头, 裴尚正面向他呼吸沉稳的睡着。
　　细密的黑发在额前轻轻散落，纤长的浅黑色睫毛覆盖眼帘。闭着眼睛时候眼窝更加深邃, 像是能盛得下眼眸中如冬日寒冰融化的雪水。
　　鼻梁高耸笔直，锁骨裸露延伸至胸前白皙的肌肉处。
　　宋度然呆呆地看了这张脸小半分钟，然后动了一下下身。
　　草……
　　酸痛感从全身传来，昨晚各种凌乱的回忆袭来, 宋度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骂了出声。
　　裴尚被动静吵醒, 睁开眼，长睫投出些许阴翳，看着宋度然发红的脸：
　　“醒了？”
　　“裴尚你个泰迪……”
　　宋度然感受着自己浑身散架一样的下半身, 裴尚嘴角轻轻扬起，伸出胳膊把人紧紧揽在怀里，在额头上“扎实”地吻了一下。
　　结结实实一个带着“嘬”一声的吻。像一起共度了二十年的老夫老夫的早安吻一样。
　　要不是浑身酸疼，宋度然都要被这种恍惚的温柔感动了。
　　宋度然今天才明白了一个成语, 原形毕露。
　　裴狗不知道憋了多久, 昨天半夜搂着搂着抱着他又来了一次。
　　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更过分地是，当他扣着他的手, 意乱情迷地声音低哑地叫自己的名字时, 宋度然情绪复杂翻涌，几乎羞耻地想哭出来, 想把手上这个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塞到他口袋里的戒指摘下去的时候——
　　裴尚才慢慢悠悠地吻了吻他眼角的眼泪，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我送的。”
　　这个戒指盒子的来历电光火石之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宋度然猛地睁大眼睛，睁大的眼眸一瞬间对上裴尚抑着的坏笑的神情, 下一秒再度被他弄到眼神失焦。
　　他们俩就是可以巧到圣诞礼物都给对方选了戒指，因为王妈都给方形盒子装了同样的防尘袋，那夜裴尚高烧住院兵荒马乱，回家取东西的时候拿错了。
　　宋度然感受着浑身的酸痛，裴尚又贪婪地吻够了和他折腾了一夜的爱人，伸手去抱宋度然。
　　宋度然心有余悸地往后躲了一下，动作幅度一大浑身又疼了一下，警觉地看着裴尚，没好气问：
　　“又要干嘛？”
　　裴尚歪了歪脑袋：
　　“抱你去洗漱。阿然又想干什么？”
　　“…………”
　　宋度然脸又一红，虚虚地踹他一脚：
　　“不用，我自己能……”
　　没等他说完裴尚就直接打横从床上把他抱起来，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宋度然被裴尚放在浴室的软凳上，极尽温柔地帮他用水洗脸，就差亲自拿着牙刷帮他刷牙了。
　　宋度然好不容易把牙刷抢过来自己刷好。他刷牙的间隙抬头看裴尚，从脸上一直看到脖子偏后面，才发现一片残留的红色印记。
　　靠。
　　宋度然伸手过去搓了搓，没搓掉，更重了。
　　？？？
　　裴尚好脾气地让任由这个罪魁祸首继续磋磨自己，掀了掀眼皮：
　　“会种不会认啊？”
　　宋度然指了指自己：
　　“……我、我种的？”
　　宋度然知道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草莓”，但他完全没有意识自己什么时候怎么弄得。
　　“穿好裤子就不认了？”
　　“小渣男。”
　　？？？
　　裴尚转身要走，宋度然赶紧拉住他：
　　“这个多久能下去？你有没有粉底液？我包里有个补妆的粉饼我帮你遮一下……”
　　裴尚拦住他的动作，一脸痞样：
　　“为什么要遮？”
　　“看得到，才能记得住。”
　　“……”
　　宋度然知道拗不过他，耳朵又发红起来，趁和他对视之前心虚地转过了目光，但从软凳上往下跳的时候又诚实地两条胳膊紧紧抱住裴尚。
　　好奇异的感觉。
　　宋度然想去换昨天的卫衣，裴尚让他等一会儿。
　　宋度然坐在疼，干脆就整个人裹着黑色的浴袍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五分钟后，别墅的门铃响起，老郑、老郑老婆、王妈和她儿子、刘特助还有一群不认识的人相继到达。
　　宋度然在沙发上惊地嘴巴微微长大，裴尚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连续排两场戏累了那么久，今天就不回京城了。”
　　“他们都是我们熟悉的人，一起过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好吗？”
　　没等宋度然回复，王妈就絮絮叨叨进门：
　　“哎呦哎呦，怎么穿这么少在客厅啊？这个屋也不暖和啊！”
　　她拉着身后一个腼腆的眼镜哥大男孩：
　　“来，和哥哥们打招呼。裴总你之前见过，这位是宋总，大明星，以后你就能在电视上见到他了！”
　　“愣着干什么？今天是元旦新年，要说什么？”
　　男孩是典型的社恐类型，脸色有些泛红，憋了一小会儿：
　　“裴哥哥，宋哥哥，新年快乐。宋哥哥，你打王者吗？”
　　男孩向面善的宋度然投去朴素的目光，周围人都笑起来。
　　宋度然猛地想起来裴尚脖子上那个草莓，赶紧回头，就看到裴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动声色把衣领立了起来。
　　“小郑没回来么？”裴尚朝老郑扬了扬下巴。
　　老郑老婆接话：
　　“别提了，本来就忙，裴总一送他新跑车更是白天夜里扎在跑山上。不过还是您神，这学期学习态度倍儿足，几乎全科是A。”
　　裴尚点点头，刘特助也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显然这些人平时因为工作原因也有交集。
　　王妈利落地往厨房走问中午打算吃什么，刘特助赶紧摆摆手：
　　“哎呦王妈，今天就别忙了。我让人定了私厨上门，等会儿您接应一下就行。”
　　众人进了房间，刘特助朝身后招了招手，直接进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奢侈品销售，笑盈盈地推着自家牌子的成衣站在客厅供宋度然挑选。
　　宋度然在这出热闹下弄得一时间有些呆滞，裴尚随意伸出从展示盒里拿了一只墨镜给宋度然戴上，在他耳边低语：
　　“新年第一天要穿最漂亮的新衣服。”
　　“慢慢挑，大明星。”
　　众人一时间各自忙碌，气氛好不热闹。衣服都展示在面前了，宋度然看着带来的男模特身上一件件试过的衣服，挑了一件印花款奶白色毛衣和呢子大衣留下来。
　　裴尚一边欣赏自己老婆衣服架子般的身材，一边大手一指刚刚试过好看的全部留下。
　　包括一件设计比较大胆前卫的男士极薄丝绸衬衫。
　　“……”
　　他爽快的刷卡签字，各家销售开年第一天就在两小时内平均营收了十几万，脸上都乐开了花，不停地说总裁对夫人真的太好了。
　　他们带来的衣服都是按照宋度然的尺码来的，不过腰带配饰等是通用的，裴尚让在场的各位男士女士都按照喜欢随意挑选，当做是新年礼物。
　　宋度然总算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王妈洗好了一篮杂莓拼盘，裴尚直接接过来抱在怀里，完全不避人，像刚结婚第二天的新婚夫夫一样时刻和宋度然腻在一起，一颗一颗亲手喂他吃。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想帮忙做点儿什么，裴尚不让他动，理由是他昨晚已经够累了。
　　宋度然趴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刷朋友圈，消息多得像轰炸一样，偶然间刷到他之前做家教带的学生小高，竟然是一张他谢幕的剧照，配文：
　　【终于圆梦亲眼看到了老师的舞台。我的老师yyds。】
　　？
　　宋度然给他评论了一条：
　　“昨晚你在？”
　　他不知道这个高中小孩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小高立马给他发私信：
　　[老师，我来Q市看你的演出了！演得太棒了！昨夜跨年的氛围也好棒啊，我在京城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氛围了，每年都是千篇一律地在冰冷的别墅里打游戏。]
　　宋度然：“……”
　　[老师你回京了吗？Q市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海鲜火锅，我请老师去吃？]
　　宋度然不知道怎么回复，也不知道这个高中小孩跑出来会不会耽误课程，裴尚读到了他的心声，言简意赅：
　　“打电话叫他来这里吧。我们也吃海鲜。”
　　“他和王妈的儿子年纪差不多，刚好一起打王者。”
　　裴尚笑了笑。
　　宋度然罕见地从裴尚对除他以外的人笑得这么温柔。
　　“这么多人，地方还够吗？”
　　裴尚指了指窗外不远处左右相邻的别墅屋：
　　“这些都是咱们订的。”
　　“……我问问他的意思吧。”
　　宋度然给小高拨去电话，没说几句小高立马就说要来。Q市不大，半个小时就能到。
　　宋度然一直趴着，听到小高说要来想下地走走，万一走路姿势不对劲被人看出来不好。
　　“怎么了阿然？”
　　裴尚看他要动，开口问。
　　宋度然白了他一眼：
　　“没怎么，试试我需不需要因为这种事去医院。”
　　裴尚摇摇头：
　　“不用，我早就想到了，所以帮你请了家庭医生。”
　　宋度然瞬间满脸羞红惊愕：
　　“裴狗你！”
　　门铃应声响起，裴尚作势要去开门，宋度然手脚并用竭尽所能拦他，嘴上下意识喊着：“不要——”
　　刘特助快步打开门，沈时。
　　沈时挽着女朋友出现在门口，皱眉看到裴尚和宋度然扭打在一起的造型，裴尚歪了歪头：
　　“看来沈院医术过于精湛，我家阿然见到你就怕。”
　　沈时撇撇嘴，眼睛一斜阴阳他：
　　“阿然才不怕我。我看是你怕吧？”
　　宋度然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在裴尚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沈时的女朋友很漂亮，大方得体地和裴尚打了招呼之后，眼冒星星地盯着宋度然看。
　　岳歌对着宋度然招财猫一样：“嗨~~~”
　　宋度然不自然地摆摆手，小声：“O o 嗨~”
　　裴尚宣誓主权一样揽住宋度然的肩膀，用眼神问询沈时怎么回事。
　　沈时无奈地撇了撇嘴：
　　“怎么样，见到真人了，和视频里的一样吗？”
　　岳歌继续星星眼：
　　“更帅了！阿然你好，我看你的视频粉上你很久了。”
　　裴尚挑眉：“女友粉？”
　　岳歌轻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崽崽勇敢飞，妈妈永相随！”
　　沈时：“……”
　　裴尚：“……”
　　宋度然：“……”
　　是可爱的妈粉小姐姐一枚吖~
　　几个人寒暄了一下，不一会儿小高也到了，屋子里越来越热闹，丝毫不觉得冰冷空荡。
　　宋度然想着裴尚说的那句“这些都是你熟悉的人”，看着窗外铺着的白雪，心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两颗脑袋。
　　金浩和白毅。
　　他们没有一起过新年的习惯，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朋友齐聚，宋度然就是想他们。
　　“他们从京城过来，应该也快到了。”
　　裴尚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
　　宋度然：“这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裴尚：“这次可不是。他俩担心你被我抓到，一大早给我发消息旁敲侧击。不对，应该是直球出击。”
　　“……”
　　他们中午以海鲜花胶锅为主，炒菜都有私厨的个人特点，既暖和口味也不挑人，男女老少都能吃。符合他们这一大屋子人的特点。
　　厨师介绍的时候老郑摆了摆手：
　　“谁老？反正不是我老啊。”
　　王妈：“不是你还是谁喽？这里只有你叫‘老郑’呀。”
　　“哎哎哎”老郑一脸不服：
　　“不是，我看起来长得和刘特助差不多年轻好不好？”
　　刘特助咳嗽了一声：
　　“我只是秃，不老。谢谢。”
　　刘特助一点儿董事长特助的架子都没有，在各个场合分寸都掌握地刚好，众人立马哄笑做一团。
　　快到中午1点的时候金浩和白毅终于赶来了，一进门就直奔满屋子高端海鲜食材的厨房，眼睛都要直了。
　　他俩一进来屋子里更闹腾了，金浩那个大喇叭，一进门就嚷嚷着问宋度然怎么一直不回他消息，白毅赶紧怼着他闭嘴。
　　他又逮住小高和王妈儿子两个i人尽情玩弄，吓得小高刚跑到宋度然旁边求助，金浩就追过来说好歹我也是你以后的师哥，先提前给你透露点艺大辛密。
　　中午一点时候，一大桌子人终于吃上了饭。裴尚的饭局没那么多规矩，说了一句按家常来，这些也都是了解他脾气性格这么多年的人，也都没客气。大家围着圆桌举着红酒杯，一起祝了个新年辞就开始动筷子。
　　两只火锅的香味的白色锅气蒸腾，一旁小炒黄牛肉辣得香气四溢。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簌簌落雪，和屋里壁炉的火锅和温馨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只有两个人没有喝酒。
　　裴尚说他要养胃，不能喝酒、吃辣。
　　又说宋度然心疼他，所以也决定不吃辣、喝酒。
　　宋度然脸倏然红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真正原因，不自然地看了沈时一眼，生怕这个理由骗不过医生。
　　谁想到沈时竟然点点头，信了。还让裴尚多吃点养胃的菜品。
　　众人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熟，气氛很快由熟络变得更加热闹。金浩这个e人还现场教学了两个酒桌游戏，没想到最大的黑洞竟然是刘特助，每一次轮到他都因为反应慢半拍被罚酒。
　　有一次错得太过好笑，几乎把一桌子人笑趴下，就连裴尚都是第一次见到下属的这个样子，佯装开玩笑说再输就扣他工资。
　　一顿饭一直吃了快三个小时，等到窗外隐隐有暮色之意，金浩又提议出去打雪仗。
　　王妈和老郑夫妇都摆了摆手，说要歇歇醒酒，你们年轻人去玩。
　　几个年轻小孩都很兴奋，想拉着裴尚和宋度然一起。裴尚看了看外面，在窗边檐廊下给宋度然找了一个躺椅，又给他披了一个厚厚的毛毯，说他可以玩，阿然负责当裁判。
　　不允许打到宋度然。
　　沈时牙都快酸掉了，岳歌却感动地一塌糊涂，一副“崽崽，把你交给他妈妈就放心了的表情”。
　　宋度然也没解释，能走路吃饭已经是他最大的力气了，确实不能参与打雪仗。
　　裴老狗。
　　宋度然磨牙。
　　【如果昨晚只有一次，会不会好点……】
　　“那今天我们再试试一次会不会好点。”裴尚压低声音在他耳边。
　　靠……
　　打雪仗很快开始，金浩、白毅、小高、刘特助在一边，沈时、裴尚、岳歌和王妈的儿子在另一边。
　　金浩的性格张扬，一开打劲头十足，直接唬住了对面。沈时和裴尚估计在遥远的童年相互配合过，两个人像打羽毛球一样一前一后，熟练地弯腰躲避。
　　岳歌力气小点，打了几个之后干脆戴着厚厚的手套负责给他们捏雪球。
　　双方很快陷入焦灼，随着体力的下降再加上笑闹，金浩那边败下阵来。他感觉越打越费劲，无论他怎么努力对面的雪球还是一个个唰唰地飞来。
　　金浩抽空抬头在白茫茫的飞雪中看了一眼对面的阵容，才发现刘特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到那边去了！！！
　　“啊啊啊！！！刘特助！！为什么！！”
　　刘特助边扔雪球边大声朝对面喊：
　　“等你到了我这个职位你就会懂了！！”
　　金浩被攻击地体无完肤，捏起一块大大的雪球对着裴尚：
　　“对面的，放下武.器，不然我就砸然哥！”
　　本来还准备扔出去的裴尚愣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扔了雪球，举起手来。
　　所有人：“……”
　　宋度然痛心疾首茶兮兮地眨着眼睛看着金浩：
　　“阿浩，我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
　　金浩：“……”
　　彳亍。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
　　酒劲儿和体力消耗过后的疲惫袭来，众人都红着脸喘着粗气，陆续回屋洗手暖和。
　　裴尚走过来，宋度然握着他冻得通红的那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把自己温暖的体温传递给他。
　　他看着裴尚中指上那枚戒指。
　　那是一枚白金的雪山形状的戒指。
　　半宽的界面上雕琢了沟壑，是一座雪山的模样。
　　旁边有一枚小小的太阳。
　　和宋度然耳后那个胎记极其相似。
　　他从第一眼看到这枚戒指时候，就觉得是属于他俩的。
　　一如他手上这枚寓意着星途璀璨的蓝色钻戒。
　　裴尚暖了一会儿手，推开门朝屋里说了一句：
　　“要不要去看烟花？”
　　“！！！”
　　刚刚进屋暖和一会儿的人们立马又兴奋起来，纷纷让裴尚稍微等会儿，换个衣服马上来。
　　本来就是新年，宋度然倒是对裴尚会准备烟花这个操作并不惊讶。而是在等众人的间隙猜测起烟花的样子。
　　宋度然：“五颜六色？有瀑布？”
　　裴尚笑笑不说话。
　　宋度然：“金色，金光璀璨，一片片铺开，在天空中连成一大片。像一大片太阳。”
　　裴尚皱皱眉：“想……日？”
　　宋度然：“………………”
　　他不再猜，屋里的人也准备好了。冬天天黑的很早，才六点多就已经全部暗下来。
　　别墅后门出去就是私人海滩，裴尚号召大家走出门，一行人排排站，刚刚等了两三分钟，不远处一道巨大的明亮火焰伴随着锐鸣声升空，在深蓝色的冬日海面上绽放出蓝色的花火。
　　千万缕的蓝色冷焰在空中绽开，金光映照地上发亮，波涛往岸边卷起，风雪在火光中黯然失色。
　　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呼声。
　　冬日里海滩边的蓝色烟花，仿佛带着千禧年钟声的梦幻，一直延续到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今天。
　　他们就站在这烟花下，身边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
　　蓝色烟花过后，是随之升腾而起的彩色瀑布。
　　烟花像在空中接成一个个花团一般，在到达顶点的同一时刻盛放，展现那各种颜色的美丽。还有不同的形状。
　　所有人都在拿着手机狂拍，指点讨论着那一个个形状。
　　裴尚和宋度然站在所有人身后，沉浸地仰望着此刻不一样的蓝色夜空。
　　从第一声烟花响起的时候，宋度然就把双手下意识捂在了裴尚耳朵上。
　　裴尚轻轻地拉开了他的手，摇摇头，轻声道：
　　“阿然，你没发现，我的噪音恐惧症，好像已经好了很多吗？”
　　宋度然看着裴尚深邃的眼睛，一时间有点失神，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这么快，就好了吗？”
　　他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问。
　　裴尚扬了扬嘴角，摇摇头：
　　“不知道。好像自从圣诞节那场钢琴会，和你坦白了我的家庭之后，就好了很多。”
　　“也许，我们小说里的霸总，心理疾病治愈只需要解开那个结呢？”
　　他在自己调侃，宋度然却有些认真地笑了笑：
　　“不是没有可能。”
　　他把脑袋转回去，看着海滩上这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几乎所有对他好、有关联的人：
　　“就像今天。我们这么巧合在这里，他们又刚好能全部出现，是不是很像小品里包饺子的大团圆结局？”
　　裴尚被宋度然这个说法逗得想笑，微微低头闷声笑了笑，抬起头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这样不好吗？”
　　宋度然点点头，冷风吹在他呼出热气的睫毛上，很快凝结成一层淡淡的水雾：
　　“好。太好了……甚至，好得有点不太真实了。”
　　“好得甚至让我有点害怕，这种幸福会持续多久。”
　　裴尚知道宋度然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因为他是经历过幸福的人。或者说，他原本就是前半生一直踩在这种唾手可得的幸福当中的。
　　新年、烟花、家人、团圆。
　　这些是宋度然上辈子拥有过太多次的幸福。
　　却……
　　裴尚紧紧握住宋度然的手，两枚戒指交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
　　他低头，在宋度然的唇上轻轻地、认真地吻了吻：
　　“阿然，这辈子，我会替爸爸妈妈妹妹保护你的幸福。”
　　“toujours”


第77章 
　　跨年夜的海边剧院商演彻底捧红了两个人。
　　一个是苏余, 另一个就是宋度然。
　　两人饰演的角色都够虐心，尤其是宋度然，在舞台上一身血污的骑士装成了经典, 各种切片小视频配上伤感的音乐，再连同他之前白马少年视频的翻红, 一时间在某视频软件里连续跳了好几天。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宋度然一时间也被部分黑粉打上了“小视频咖”、“氛围感咖”、“磨皮网红”等称号。
　　毕竟他没有上过电视或者大荧幕，亲眼见过的人更少。
　　不过宋度然的粉丝倒不是太急。一边像正常明星粉丝一样做数据控广场，一边在超话里放各种美图物料, 一边宣传宋度然的毕业大戏。
　　宋度然现在确实是火了, 不止是艺大，青艺也集体讨论决定应该像正常艺人一样给予他一定的人身安全保护。
　　宋度然搬进了裴尚在学校附近给他买的那套房子里，有了一个生活助理兼保镖, 出入公共场合也大多戴着口罩帽子。因为一时间没有知根知底的司机，裴尚干脆把老郑先给了宋度然。
　　老郑十分乐得这份新工作，工资没变，不用24小时待命, 不用出入地都是高楼大厦高级饭店等地方, 最关键的是不用在车上保持极度安静了！显然比起霸道总裁，大明星的生活更有趣。
　　宋度然自从火了之后只接了一个小杂志的采访, 有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个杂志叫《来路》, 平时采访的基本都是三四十岁没有大火过，或者早就已经过气的一些明星, 访谈问题集中点在于回顾一些星途上的感悟与心得，浓浓的佛系养生风，杂志本身影响力小，销量更别提了, 基本都靠挂在报亭上吸引一些恰好想看看的路人。
　　宋度然作为一个甚至不算正式出道的小明星，为什么会选择这本好像“过来人”的杂志，一时间吊足了胃口。
　　等到采访顺利结束见刊，好不容易有一个能消费的东西，粉丝立马把销量冲到了第一。这本本来很糊的杂志也一时间第一次这么频繁上热搜。
　　采访里宋度然穿了一身轻□□风罩衫，简单利落的短发，未施粉黛，坐在椅子上和主持人淡然地聊着规划。
　　他很少提家人、过去，只说自己在寻找舞蹈这条路上走了很久的路，这条路并不是很容易，但是是他一次次陷入深渊时候的救赎。
　　他也希望比起其他因素，可以让舞蹈，或者说心灵的热爱，去滋养更多人，圆更多人的梦。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样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应该是长大之后就按部就班、割裂梦想的无聊着。
　　宋度然这波发言和穿搭虽然又被嘲了老干部，但正能量和暖心是真的。
　　一般即将出道的小年轻关心的应该是自己未来的发展，很少有像宋度然这样直接把目光触及整个舞剧行业，关心更多舞剧演员的。
　　一众正能量的夸夸彩虹屁中，也有人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气息。
　　一丝资本的气息。
　　背后必有金融男指点。
　　元旦那天裴尚去当众找宋度然的事儿早就传在网上了，不过因为宋度然入职了青艺，裴尚既是博雅集团总裁，又是艺大的金主，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多的猜测。
　　不过哪怕真有些其他猜测，以裴尚的商业新贵身份，再加上他那副堪比明星的高富帅样儿，哪怕真有绯闻也是暗自磕cp。
　　苏余也是彻彻底底走红了。本来就是他专业的大戏，吸粉的男主人设再加上大肆营销，一时间成了全网炙手可热的新星。
　　苏余毫不避违地告诉宋度然很多营销甚至是他自己贷款出钱找的。很明显，他赌赢了。
　　宋度然只是在听到贷款的数额和利率时候稍稍有些惊讶，但出于对苏余性格的了解并不惊讶。
　　他本身就是一个自带一些腥风血雨体质的男主。
　　在商演结束后的第三个月，苏余以极高的合约金签约了一家京城头部娱乐公司，并在两个月后进组了一部公司为他量身打造的文艺电影。
　　电影的后半段都在爱尔兰拍摄，他在国外的时间至少一年起。
　　临行之前苏余特意给宋度然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宋度然表示恭喜，苏余一一礼貌又分寸正好地回复。
　　红气养人这句话不假。
　　比起半年前穿着朴素，红着眼圈拎着奶茶求宋度然帮忙的小白花，苏余现在越来越有一个成熟小明星的风范了。
　　两个人又简单就学校演出问题聊了一会儿，苏余问了问宋度然和裴尚怎么样，宋度然知道苏余现在是单身，只是说还很好。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度然：“……”
　　宋度然看过原书，直到苏余是比较向往婚姻的。
　　“还早吧。毕竟恋爱还没谈多久。我这边事业也才刚起步。”
　　苏余在电话那边笑了笑：
　　“我还以为，以你家裴总那个性格恨不得会立马求婚呢。”
　　宋度然抿了抿唇，他和裴尚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好像是心照不宣一样。
　　不过今天经苏余这么一提醒，好像确实有点不符合裴尚的性格。
　　不过他也完全理解，也许是因为他还在学校，也许是因为他作为公众人物事业刚刚起步，暂时不想耽误他的星途，或许也是因为他刚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无论真假，都不想让他再次轻易面对这件事。
　　“不过无论裴总表面上是否介意，我都不能再继续给他添堵了。”
　　“咱俩的cp，你打算怎么宣布拆？”
　　宋度然轻轻捏了捏听筒。
　　其实他感觉裴尚是有点介意这个事的。
　　倒不是真觉得他和苏余有点什么，就是元旦他瞒着裴尚去帮苏余这件事有点过于诡异，他后来也没有再解释。再加上裴尚听宋度然讲过“原书”苏余和苏万承的故事，所以宋度然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和他接触绑定都让裴尚觉得有些不爽。
　　但是这件事苏余一直没提，宋度然本着尊重双方粉丝原则就一直也没提。
　　“为什么忽然提这个？”宋度然问。
　　苏余静了静：
　　“我要去爱尔兰了，少则一年，多了两三年都有可能。公司给我资源拍戏，空闲的时间也许再在那边读个书。这半年来虽然无意，但也算绑着你了，不能我一走了之，扔下你在国内对面这一切。”
　　宋度然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说得好像咱俩真有点什么似的。”
　　“这样吧，我来发贴，你简单回应一下，可以吗？”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好了吗？”
　　“当然。”
　　“好吧。”
　　宋度然应声，简单又说了几句之后宋度然挂掉了电话。他向来是知道苏余成长了的，没想到在这个电话里表现地这么明显。
　　也许，被越多的人喜欢，就要做得越好一点，对得起所有人的期待和爱。
　　当晚20点整，流量最好的时候，苏余上线发微博，po了一张他和宋度然的剧场合影，文案意思大概是他永远感谢宋度然在他困顿无助时候帮他完成商演，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同学，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再次合作。
　　至于cp、情侣等皆为不实传言，他和宋度然从头到尾都是纯洁的同学情，他喜欢过的另有其人。自己马上要进组拍戏很久，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分发言打扰到宋先生的生活。
　　微博一发没多久就冲上了热搜，粉丝群炸了一堆又一堆，两个人都出现了短暂的掉粉现象。
　　不过影响再大两人也挨不着什么骂，毕竟他俩从没有任何营业，从头到尾除了舞台合作全是大大方方的接触。
　　有不少人开始猜测苏余说得喜欢过的另有其人是什么人，也有不少人猜测是宋度然这边给的压力，出国的事苏余，受影响的当然是宋度然。最有可能得就是宋度然其实有正牌男友！
　　不少八卦往事和各种猜测都登上广场，各种猜测，甚至有猜白毅和李慕的，裴尚只在话题里占着微乎其微的存在感。
　　连陈蓓蓓的提及率都比他高！
　　“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让人没有恋爱感吗？”
　　宋度然噗嗤一声笑了：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因为我没有微博不会营销？明天就让刘特助投1000万流量。”
　　“……”
　　“因为你是我老板。大家都是打工人，谁会磕员工和老板的cp，简直是灾难片。”
　　宋度然上辈子还不是很懂，直到现在进了青艺，当有一些带团队理念和青艺相左，青艺总裁用博雅压他时候，宋度然真的是暗戳戳地连裴尚都磨牙恨。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裴尚语气轻佻，作势要压在沙发上的宋度然身上亲他。
　　宋度然推他：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是老板，你没有员工视角。”
　　“裴尚，你当过员工吗？”
　　宋度然的问题把裴尚拉回了很多年前的国外，那是他的第一桶金。
　　就连第一桶金都是他和同学合作赚的。
　　“好像的确没当过。”
　　“……”
　　宋度然垮起小脸，故意阴阳他：
　　“那就是了呀，我们比不上裴尚，我们上有小领导中领导大领导的……”
　　裴尚此刻已经换了个姿势，直接自己坐在沙发上，把宋度然整个人抱着，两腿分跨地坐在自己身上，手指极具威胁性地锁着宋度然的脊椎关节上，眼神暧昧语气低沉：
　　“是吗？阿然也很讨厌领导吗？”
　　“我……”
　　宋度然被裴尚这副泄欲的眼神勾引地有些不自在，呼吸加快，从他眼神中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我……”
　　“讨厌领导的话，还会和他在私人办公室里做..爱吗？”
　　“&%4^#^*……你！”
　　宋度然气得语言系统紊乱流口水。
　　裴尚像锁猫一样捏着宋度然的脊骨，强迫他的脑袋低下来和自己接吻。
　　裴尚的舌头灵巧地撬开宋度然的唇，舌尖和宋度然湿漉漉的舌尖轻触、纠缠，彼此熟悉的味道裹挟在柔软里交换，薄唇贪婪地吮吸着宋度然的唇。
　　宋度然半眯着眼睛，透过睫毛低垂的眼睑去看裴尚的下半张脸，脖子上的青筋随着动作鼓起，喉结因为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明显地滑动着。
　　裴尚的喉结性感异常。
　　大小正好、形状均匀，喉结尖处凸起，上下滑动时候在修长的颈部拉出一道窄而平滑的线条。
　　有时候皮肤因为摩擦而变红时，喉结更像是一个被包裹着的独特器官。
　　包敛着他在亲吻吮吸宋度然时想将他吞噬的欲望。
　　宋度然忍不住想更凑近些同裴尚纠缠在一起。
　　直到吻到感觉到双方出现了一些共同的身体.反应，裴尚才把宋度然松开。
　　他喉结上下滑动，伸手到宋度然额前把他碎发剥开，声音低哑：
　　“阿然，你想拍电影吗？”
　　“和你？在这儿？落地窗play？”宋度然挑眉。
　　裴尚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敛了敛目光：
　　“我总觉得，博雅，或者青艺没有把最好的资源给你。”
　　这其实一直是裴尚有些耿耿于怀的地方。他有些后悔让宋度然进青艺了。
　　以宋度然的傲性，哪怕他可以说一不二把青艺最好的资源倾斜给他，用全力捧他，宋度然恐怕也不会接受。
　　有一种他明明有最好的，却不能全部给爱人的无力感。
　　甚至会让他有时候有些愧疚。
　　宋度然摇摇头：
　　“哥，你别这么想。”
　　“其实比起青艺这个平台、资源，我更感谢的是你让我在博雅实习的那段日子。以及青艺每个人相对平等的看待我。我很喜欢这种真实的、一步步在事业上成长的感觉。”
　　裴尚看着宋度然睁得大大的眼睛，低着头单纯善良地看着他说这些话的模样，忍不住蹙了蹙眉，低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像偶像剧里小白花的台词。”
　　“…………”
　　“！！”
　　宋度然翻身要走，又被裴尚一把搂着腰抱回来。
　　宋度然干脆气得双手叉腰，声音扬高学古早剧：
　　“你干什么！我宋度然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裴尚愣了一下，闷笑了两声，在他耳边轻声：
　　“没事，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
　　苏余彻底提交了论文离开校园，即使人在国外热度仍有上升的势头。原书里没有写过宋度然去拍电影的情节，但他红了这是和剧情相符合的。
　　看来真像金浩说的，无论其他支线怎么变动，主线人物剧情没有大变化，“游戏”就不会崩坏。
　　他们也都能继续存在。
　　宋度然的工作室规模越来越大，他本人的影响力加上青艺第一年成立舞剧工作室，谁要是能进来都是元老级别，就像是一支背靠强劲资本的幼年潜力股，闭着眼投资都能赚。
　　以前青艺的一半儿人才资源还得靠裴尚这个天使投资人去潜移默化拉，现在另一半儿也自己找上门了。
　　除了宋度然自己的毕业大戏之外，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打造工作室的第一支舞剧上。
　　去年杭州他“白马少年”一炮而红的那个剧院听到了风声，极力邀请如果巡演一定要在他们剧院安排一场，他们觉得剧院和宋度然都是彼此的贵人，甚至可以和青艺先签约。
　　宋度然有些无奈，笑问他们就不怕他们的节目不行，最终效果不好吗，剧场那边说你们就算是来跳广播体□□们也认。
　　随着编排一步步进入尾声，抛出橄榄枝的城市剧院越来越多。由于是新人工作室，这些剧院方大多更依赖宋度然。只要是洽谈，就一定格外强烈表示要和宋度然本人亲自谈，半个月从南飞到北，忙得他焦头烂额。
　　裴尚偶尔能陪他飞一趟，他Q2一直都偏忙碌，一个月内基本都在出国。
　　金浩最终的就业方向也没选择舞剧，去他哥的公司从职员做起，顺便辅修了管理学，立志要做三代企业家，让族谱单开一页。
　　白毅从去年就进了青艺的歌剧工作室，有时候还会在公司碰到宋度然。有时候开会结束，两人碰到看到彼此西装革履的样子，憋不到几秒就开始笑。
　　两人一起躲在茶水间看对方穿着西装“装大人”的模样，想到金浩时候就打个电话，金浩基本秒接，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
　　“白毅你别矫情，哥们儿就是没在一个公司，又不是不在京城了，你语气这么丧干什么！不就是国贸么，哥们儿今晚就去楼下KTV请你们消费。”
　　6月初，工作室的舞剧编排到最后一阶段，完美的舞蹈下宋度然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契合主题的理解。
　　他们反复观摩了中外众多舞剧作品，还是俞教授给宋度然提了个醒，她说有一本俄国的文学作品和他们的主题内核有相似之处，如果还有时间，建议演员们都去读一读。
　　宋度然恍然大悟，舞剧某种意义上是呈现文学的方式，文学又关乎人学，他们之前过度关注于向外的表现，忽视了向内探索。
　　宋度然周末抽了个空找了一家京城的大书店，老郑自告奋勇陪他去，说正好他儿子摆脱他在国内找几本书。
　　宋度然和老郑来到书店，书店很大，上上下下一共三层，老郑很快让店员挑到了自己的书，宋度然则逛得慢点，让老郑自己随便看看。
　　宋度然从三层一层一层地往下逛，除了俞教授推荐的那本书以外，他又发现两本很不错的理论书籍。
　　路过金融区时候还看到了一本关于精力管理的书，是国内最新上市的新译本，宋度然拉出来认真阅读了一会儿，虽然不是金融的相关专业知识，但观点和方法对于裴尚来说也许会又用。
　　宋度然欣然拿下书抱在怀里，刚走到一个矮的打着移动书架前，老郑忽然兴奋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封面粉嫩的，类似于言情小说的书朝他扬了扬：
　　“宋少！你肯定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宋度然看着封面上的卡通青春男女形象，示意他小点声：
　　“什么？”
　　老郑赶紧压低声音，一边把书递给宋度然一边道：
　　“这本小说的一个配角名字，和你一模一样！也叫宋度然！”
　　印着无数密密麻麻黑色小字的纸张出现在宋度然面前。
　　短暂的几秒过后，宋度然连同他身后的书架轰然倒塌。


第78章 
　　宋度然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最后是怎么回得家了。
　　他只记得身后低矮的书架被他整个人向后撞倒, 整个书店二层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以及老郑看向他的那种惊讶至极的脸。
　　整个身体的力量全部消失，背部依靠残留的书叠勉强撑靠, 双腿软绵地像失去了知觉般，耳边一阵闷闷地嗡鸣声, 任凭老郑的嘴巴在眼前夸张地做着动作也听不到。
　　最后好像是老郑把他抱了起来。
　　也可能是背了起来。
　　老郑在宋度然家里守了整整八个小时，直到凌晨时分，满面憔悴的宋度然才从卧室里光着脚走出来，嗓子干涩地和同样慌神的老郑说：
　　“郑叔, 你走吧。我没事了。就是太累了。”
　　他的语调生涩地像嗓子里涸着铁锈味儿的鲜血,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任凭老郑问吓得不轻, 问他到底怎么了，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最后，老郑笨拙地把他给宋度然做好的晚饭放在锅里又热了一遍，给他倒好一杯热牛奶之后, 才不够放心地离开。
　　哪怕没跳过舞, 老郑也知道，这不是劳累的反应。
　　更像是……更像是一种……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郑叔, 今天的事儿, 请别告诉裴总。”
　　他的声音很轻，眼眸低垂, 整个人裹在宽大的衣服里，肩膀瘦削地像是要破碎掉。和几个小时前去买书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宋度然话说得很严肃。
　　他说“请”。
　　老郑离开以后，宋度然身体再度滑落，瘫坐在沙发旁边的地上。
　　他还记得看到书的那一刻, 密密麻麻黑色的小字如同蛊虫一般朝他爬来，一瞬间吸尽了他的所有。
　　那是一个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宋双良、丁钰、宋清乔……当一个个曾经的挚爱变成笔下的名字出现在自己面前，当自己的前半生被缩在半本书里，当车祸的结局早已被写好在白色的纸张下。
　　那是一本以妹妹宋清乔为主角的言情小说。
　　他做为宋清乔的完美哥哥，从小理所当然地生活在为宋清乔设定好的完美家庭里，享受着完美无缺的、健康的爱。他的离世缺席，成为了清乔性格转折和心里阴影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在小说里的作用，好像，仅此而已。
　　难怪他甚至连自己性取向为什么是同性都那么朦胧。难怪仅管有人追他喜欢他，在被裴尚表白之前，宋度然始终觉得“恋爱”是一件离自己非常遥远，好像并不具备的能力。难怪他觉得在他短短二十多年时光的前半生里几乎可以算是毫无挫折……
　　因为，他只是一个配角。
　　当他的戏份杀青，配角就会按照应有的方式下线。
　　宋度然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浸湿那本纸张几乎已经被翻出折印的言情小说。
　　承载着他对亲人无尽的思念，此刻无比复杂的情感，还有一种莫大的无处归从的迷茫、无助感。
　　上一本书在主线剧情触发到那一刻时候他离开了，那么这次呢？如果他离开了，裴尚……裴尚怎么办？
　　他像是被人恶意丢进了一个“配角扮演大赛”的命运游戏中，一次次的人生记忆叠加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宋度然哭得抽噎起来，清冷的泪滴在苍白的脸上滑出泪痕，仰头闭眼，尽力咬着下唇，喉咙中还是发出小狗一样的痛苦呜咽声。
　　人生中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地不知所措。
　　宋度然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昏昏沉沉地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打在脸上，意识稍微清醒了点儿。
　　他拿出手机，凌晨1点多了。
　　裴尚在国外出差，算起来他那边应该是晚上八九点。
　　裴尚下午的消息他还没回。
　　宋度然走到露台上席地而坐，手机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犹豫地给裴尚发了条消息：
　　【下午没看到。】
　　两分钟后裴尚回了消息：
　　【是不是今天买书太累了？】
　　裴尚发完之后，可能是迟迟没等到宋度然的回复，又问他：
　　【宝宝？】
　　两个字一瞬间击碎了宋度然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心这两个字是他上辈子家人口中的小名，而这辈子只有裴尚这么叫他，还不是小名的含义。
　　宋度然鼻子有些发酸，打字回复：
　　【我……想你了。】
　　几乎是下一秒，裴尚的电话进来。
　　微信铃声响了很久。
　　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宋度然接通了电话：“喂”
　　他的声音很闷。
　　“怎么了，宝宝？”
　　“什么？”宋度然的回答音节很短，他开着免提，自己离手机很远。
　　裴尚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好像，不开心？”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那边人够不够，不够我让……”
　　“够。”宋度然打断了他。
　　“够”。
　　“遇到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人？宋明兆，还是什么人骚扰你了？”裴尚语气警惕起来。
　　“没有。”
　　“那是网上？我看到你最近话题度不低，青艺的公关部已经提前在做控舆预案了，你的公关团队经验也很丰富，别担心……”
　　“我没有。”宋度然近乎粗鲁地打断了裴尚。
　　“是不是看上什么想买的东西了？主卡……”
　　“我不是！”
　　宋度然这回是明显的发脾气了。
　　语气暴躁，毫无预兆地0帧起手。
　　一通电话的气压低到极致，宋度然仿佛全然没有顾及裴尚出差一天是否忙碌疲惫。
　　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裴尚说了一句：
　　“挂电话。”
　　宋度然怔了一下，本来就发疼的心脏像是被小小地撞击了一下。
　　“………哦。”
　　“哦什么哦？挂电话，打视频。”
　　裴尚在电话那边声音严肃。
　　“打、打视频干什么……”
　　“这个酒店的私人健身房不错，我练了一周背阔肌，视频脱光给你看。”
　　“………………”
　　宋度然心里飞过一连串黑色乌鸦，挂了两次裴尚打来的视频之后，终于接了他的语音电话，鼻子一酸，语气极其委屈：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书店摔倒了啊！”
　　裴尚愣了一下，像是终于听到宋度然语气下意识放松了一点儿，声音轻宠：
　　“摔得很难看，被路人认出来，觉得丢人了？”
　　“为什么不担心我有没有摔坏呢？”
　　“你早上和我说，是和老郑一起去的。如果严重，他应该会告诉我吧？”
　　“那万一是我摔得很严重，怕你担心不让他告诉你呢？”宋度然还在酸着鼻子争闹。
　　裴尚在电话那边轻声笑了一下：
　　“老郑不傻，他有自己的判断力。”
　　“……”
　　“所以，摔到哪儿了？现在还疼吗？”
　　“疼。特别特别疼，疼地快要晕过去了。”
　　宋度然鼻子酸得厉害，尽量噘嘴克制住自己的哭腔。
　　他的确疼。
　　心疼。
　　“在哪家书店撞的？”
　　“你要干什么？找他们书店赔偿医药费？”宋度然撇嘴。
　　“都把我宝宝撞疼了，医药费够吗？告诉我书店名字，我去买下来歇业关停。把撞疼宝宝的书架拆了扔到废铁回收炼成灰。”
　　“……”
　　宋度然知道他是在顺着自己开玩笑，笨拙地哄着自己的脾气，露台初夏的暖风从面前吹来，带着他一直圈在眼眶中的眼泪再度滑落。
　　宋度然坐在地上裹着身上的薄衬衫，用手背胡乱把眼泪擦掉，鼻子吸气：
　　“我……”
　　哭腔和眼泪让嗓音变得粗粝，一开口就卡在了嗓子眼，宋度然说不下去。
　　“阿然，我看了最近的机票，大概北京时间早上6点到，你现在好好睡一会儿，一觉醒来我就到家了，好不好？”
　　裴尚像是哄小孩一样，温言轻语地严肃说着解决方案。
　　宋度然咬着嘴唇扬起脑袋：
　　“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
　　“听得出来。”
　　“听得出来你还要回来？你出差工作不重要吗？你一个总裁临时走了项目还怎么谈？”
　　“我带了副总来。刚好有一个他想提拔的项目经理，我走了会谈汇报顺级下移，给他一个考验的机会。”
　　裴尚边说那边还真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好像真的决定了要立马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不要每次我遇到什么事就什么都丢下回来找我，像小说里npc的标准情节一样？！”
　　宋度然难以控制情绪地无理取闹着。
　　他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从嘴里冒出来的，但当npc三个字出来时候，触及的神经末梢仿佛被放大，在他脑袋里突突突地跳着，跳地他太阳穴生疼。
　　裴尚这回沉默了很久。
　　宋度然能听到他收拾东西的声音慢慢沉下去，随后完全停了下来。
　　“好，那我不回去了。”
　　“除此之外，阿然让我做什么呢？”
　　裴尚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宋度然似乎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坐着办公桌前，把椅子转向窗外，看着夜色，静静地倾听宋度然的无理取闹。
　　“就这样，就这样一直连着电话。什么都不多说。”
　　裴尚沉默了一下：
　　“好。”
　　他好像是去带了个耳机，音质明显清晰了起来，连每一次的呼吸频率都能听到。
　　“这样可以吗？”
　　音质过于清晰，裴尚的音调呼吸如同打在他的耳边。
　　“可以。”宋度然小小声。
　　“好。”
　　“那我就这样不说话，继续和宝宝连着工作，可以吗？”
　　“可以。”
　　“好。”裴尚答。
　　“阿然，你哭了。”他又说了一句。
　　“嗯。”
　　“没什么，最近压力有点大。”宋度然说谎了。
　　也不知道裴尚有没有相信，他没再探讨这个话题，而是好像真的开始认真工作起来：
　　“阿然，如果你想说话，我随时都在。”
　　裴尚说完最后一句话，手机里被放大的男朋友沉稳的呼吸声有频率的传来，一下又一下，永远那么坚定、温暖。
　　宋度然再度破防，伸手把手机往远处滑出去，把脑袋埋在腿间，坐在露台上无声地抽泣着。
　　仿佛去年第一次见裴尚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一年里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和裴尚有关的每一件真真切切的事，每一次身份的改变，每一点彼此在人生中留下的痕迹……
　　走马灯一样的镜头在脑中快速闪过，他甚至不敢让任何一个片段停留回忆。
　　彼时彼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个和自己甚至不算同属一个次元的人。
　　同样一年后的此时此刻。
　　宋度然眼泪浸湿了两鬓发梢，紧咬下唇，手指因为用力攥拳把掌心的肉掐得起印泛红。
　　他也从未想过，该怎样离开一个这样相爱的人。


第79章 
　　裴尚还是在宋度然打过电话后的第三天就赶回来了。
　　彼时宋度然已经和舞台特效团队飞到了西南, 他们这次的首演舞剧主题是“神秘”，所以除了本身演绎之外还需要在舞台特效上下功夫。
　　宋度然选择了西南古代神秘主义的腹地之一进行采风，希望无论是主题深度还是舞台特效上都能够再挖掘到一些亮眼的元素。
　　宋度然上午动身, 裴尚中午赶回京城，长途飞机联系不及时, 两人刚好错过。
　　裴尚去了趟公司，简单开了一小时会就直接又赶下午的飞机去找宋度然。
　　他们住在一座依山密林边的小县城，山水风景很美，住宿条件非常一般。
　　裴尚赶到镇上的时候整个镇子正在下雨, 接机车从市里开往镇上, 越往里走道路不算顺平，一次遇到泥坑差点陷进去。
　　司机操着一口乡普，看着这个衬衫西裤, 戴着盘子又大又亮的手表，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的戒指，感觉来头不小的大老板，颠簸之余嘴上一个劲不好意思地说着抱歉。
　　一直到傍晚6点多车才停到宋度然的酒店前, 宋度然带着伞下去接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狭窄的楼梯一起上三楼。
　　裴尚后背都被淋湿了，宋度然把伞收好, 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家酒店是靠近山林最好的酒店了……设施有点老旧, 但很干净……你淋湿了，赶紧换件衣服……”
　　宋度然抬眸看着裴尚, 黑色的衬衫因为后背浸湿半贴在身上，发梢被颠簸地垂下来，有小水珠从脖颈间滑落，下颌线条锋利了一些, 身体在这间矮矮的旧房子里显得格外高挑。
　　裴尚没有说话，扔下包之后直接朝宋度然吻上来。
　　他不由分说地钳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卡在他的下巴上摆正姿势亲人，冰冷的手指捏得宋度然有些发疼，皱眉朝他手背上咬下去。
　　齿尖磨擦皮肉传来刺痛感，裴尚深邃的眼眸盯着宋度然那双眼睛，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仿佛染了西南的密雨，不再如湖面澄澈，反而湿漉漉的。
　　裴尚松手，反手用两根手指在宋度然脸上轻轻抽拍了两下，扬了扬嘴角再度将舌尖毫无保留地闯入。
　　陌生而熟悉的唇舌缠绕在一起，裴尚口中冰冷的气息和自己的温热交换，宋度然舌尖下意识瑟缩，却被裴尚用舌头抵地无处可退，津液顺着口角痴滑将出，宋度呼吸粗重，尽力地迎着这番冷热交替的缠绕。
　　雨越下越大，宋度然没有关窗户，冷密的雨滴打在窗外高大的水杉树上，枝影摇曳，打在吱呀作响的木质窗户上，青灰色砖石阳台被打湿，窗外闷雷卷动，风的味道清凉陌生。
　　宋度然拼命地想用意念控制住自己，可身下还是没出息地有了反应。
　　他和裴尚已经几乎半个月没见了，久别重逢，裴尚又这样强势猛攻，除了接吻之外，任何一个撩拨的动作都会放大情欲。
　　他脸色涨红，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内心抵御地想推开裴尚，胳膊无力地伸出去，就被裴尚整个人从面前抱起来：
　　“抱紧。”
　　“要干什么……你、先去洗澡……”
　　“一起去。”
　　他们在那个老旧但干净的木质房间里做.了一次又一次，窗外的云杉在雨洗下随着天色晦暗由绿色变为更深的墨绿色，和屋内一样有节奏的摇曳着。
　　残留着淡香味的白色床单在身下揉皱，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被裴尚折腾干净，宋度然无力地趴在床上，手掌虚虚地撑着床。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的雨水仿佛就落在周围，两个人都汗津津的，裴尚压在宋度然身上，右手扣在他手上，细致地摩挲着他无名指上那枚星星钻戒。
　　这枚法国定制的上千万的戒指忽然出现在手上时给宋度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网上关于这枚戒指的真伪、来历有着各式各样的负面猜测，宋度然却一天也没有想过摘下来。
　　“阿然。怎么了？”裴尚的语调带着一种事后的独特语气。
　　“什么怎么了。”宋度然脑袋半埋在床单上，声音闷闷的。
　　裴尚转了转他的戒指，心跳隔着坚实的胸肌感受着宋度然柔软的皮肉：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三天前电话里宋度然没来由情绪失控的事。
　　宋度然装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闷声道：
　　“压力大。”
　　裴尚思考了一会儿，或者说，听了他的心一会儿：
　　“只有这个原因？”
　　“嗯。”
　　“半年时间一手编排策划出一台剧目确实强度超负荷。等首演结束你们青艺来博雅汇报季度总结，适当增加编演人员。”
　　“阿然，我知道你很优秀有才华，不过带团队和个人演出存在一定差别，工作中团队的分工是相对的，合作是绝对的。”
　　其实宋度然说的压力大也不都是假话，从去年元旦的商演到自己的毕业大戏编排，再到带队青艺编排一台舞剧，哪怕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加持，他个人的压力也是持续走高的。
　　况且，这是在青艺。
　　是裴尚的青艺。
　　无论如何，他都想把这出戏排到最好。
　　“你也带过团队吗？”宋度然思索着小声问。
　　裴尚语气中带了一点笑意，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嗯。刚刚创业的时候，就是带团队。博雅现在的副总，比我大。”
　　“我那时候和你一样，野心勃勃，心气很高，认为自己什么都行，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只会降低办事效率拖后腿。”
　　“后来事情越来越多，焦头烂额的时候发现另一件待办已经做好了，忽然发现，身边有些人也还不错。”
　　“你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吗？”
　　裴尚笑了笑：
　　“很多。”
　　“虽然领域不同，但我当年做得未必比你好。”裴尚伸手揉了揉宋度然的栗色头发。
　　宋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闷声道：
　　“可你当年是从0到1。”
　　“而我只是站在你的肩膀上享受这一切。”
　　“只是？”
　　裴尚加重了这两字，在齿尖敲了敲。
　　“刚刚不是骑，在我腰间也挺享受么？”
　　“…………滚。”
　　宋度然确实被折腾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两个人身上搭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也不知道几点了，被裴尚抱着抱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两人赤着身体沉沉睡去，不知道是睡到半夜几点的时候，宋度然感觉浑身燥热，他烦躁地动了动身体，身边好像空了。
　　朦胧之中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都是汗水，房间也闷得厉害。
　　“阿然，是不是热醒了？”
　　黑暗中裴尚再次躺回身边。
　　宋度然翻了翻身：
　　“嗯……好热……”
　　“空调好像坏了，我刚把阳台的立式风扇擦洗了一遍，先凑合用一下。”
　　裴尚说着按开风扇，凉风从床尾吹过来，虽然不够强劲，但也稍稍解了一些热气。
　　裴尚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扇子，整个人稍微撑起来一点，靠着床头给宋度然打扇，扇掉他额头颈间的汗意。
　　“继续睡吧阿然，很快就不热了。”
　　裴尚语气很轻，宋度然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也很热。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
　　“才三点……你也一起睡~”
　　宋度然翻身想去抱裴尚，结果刚贴在一起就潮津津的有汗意，赶紧又松开了。
　　裴尚手上扇扇子的力道加重了点儿：
　　“我不睡了。外面雨停了，等会儿鸟会叫了。你醒了之后哥带你去上山里摘果子，酸甜味儿，下过雨会很好吃。”
　　“你怎么知道？”
　　宋度然抱裴尚未果，最后妥协，只是从身侧伸出手，和裴尚的手扣在一起。
　　“你忘记我母亲是哪里人了吗？”裴尚温言。
　　宋度然迷迷糊糊思考，他记得裴尚说是西南地区……
　　【难道碰巧就是这里？】
　　“不是这里。是隔壁不远的县和这里很像。”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声不是噪音，而是很有规律，密密麻麻的声音有时候持续一整天。下过雨后天气就会凉快，清晨就早早起来，穿上雨鞋和外公去山里玩。”
　　宋度然紧紧地握了他的手两下，好像是对他这番描述的回应。
　　“外公……还在吗？”
　　裴尚停顿了一下，语气很轻：
　　“很早就走了。小时候的事很多我想忘记，唯独他的一切，我记得很清楚。”
　　沉默了很久。
　　宋度然因为没睡醒，嗓音发黏，在沉默之后开口：
　　“裴尚，我不想去摘果子，我也不喜欢吃果子。”
　　裴尚顿了一下，他觉得宋度然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每次他故意假装闹脾气时候，都会连名带姓叫他“裴尚”。
　　“不想早起？那你多睡一会儿，我们晚点去，一样的。”
　　“不是，就是不想去。”
　　“那就不去，一直睡觉。”
　　“也不想。”宋度然迷迷糊糊地和裴尚一问一答。
　　黑暗中裴尚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根据语气判断他在闹什么，扬了扬嘴角：
　　“那想干什么？去看日出好不好？林子里的日出很漂亮，太阳升起来之后阳光会从树隙里洒下来，像一块块被拆碎的万花筒镜，还有很多漂亮的鸟，尾翼是彩色的。”
　　裴尚声音温柔地像是在讲童话故事哄着人睡觉，手上的扇子一刻不停地摇着，在这个边远地方的小城贴心的守着爱人。
　　宋度然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传来一个“嗯”字。
　　裴尚低头吻了吻宋度然的额间：
　　“再睡会儿吧，太阳升起以前哥叫你。”
　　宋度然翻了个身侧躺着，整个人往往裴尚那边缩着拱了拱，手里还紧紧握着裴尚的手。
　　“阿然，和我谈恋爱是不是挺无聊的。”
　　“为什么这么问？”
　　裴尚自嘲地笑了笑：
　　“不会经常制造惊喜。不能时刻陪着你。”
　　“还总想和你.做。”
　　“…………”
　　宋度然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了裴尚的腰际，裴尚能感受到那是摇头的动作。
　　【没有无聊。】
　　【你很好，真的很好。】
　　宋度然用心声回答。
　　他应该是困了。裴尚把手上摇扇子的动作放地更轻、更均匀了点，在觉得宋度然即将再度进入梦乡之际轻声问：
　　“阿然，首演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沈时那里做一次体检吧。”
　　裴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他的确没有相信他只是因为压力大忽然失控。
　　他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偷偷瞒着他。
　　见宋度然没有问为什么，裴尚又自顾自蹩脚地补充了一句：
　　“体检套餐滞销，帮帮他们。”
　　窗外雨已经停了，稀落的雨滴从房檐上陆续掉落在地上，隐约间像有遥远的鸟鸣声。风吹叶子上沙沙作响，明明是夜里，宋度然闭着眼睛却隐约感受到好像有晨曦照来。
　　隔着这束梦里的微光，宋度然难以控制地从眼角滑出两行热泪。
　　泪水很快混合在了未干的汗水中，蹭到裴尚的皮肤上，他扇扇子的手又加重了些力气。
　　-
　　宋度然和裴尚一起在西南小城待了整整三天，裴尚真的带他去山林里看日出，摘了果子。裴尚还带他去看了当地农田，买了新鲜的鸭子回去亲手做给他吃。
　　傍晚县城的文化街上道路傍晚两边会有小地摊卖书和碟片，大多数都是盗版和二手旧书。
　　宋度然觉得这些小摊里可能会有书店没有的，便于了解当地神秘文化的书籍，耐心地蹲在一个阿叔的摊前撅着屁股一本一本挑。
　　阿叔一眼扫过他和裴尚，忍不住又多了一眼，这一眼更惊艳，又多看了几眼。
　　他摆摊这么多年眼睛够毒，这身段，这气质，这脸，绝对不是本地人。听口音还有点儿京城味儿。
　　“小帅哥，想要点儿什么书？叔帮你找？”
　　他说话口音有些重，宋度然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客气道谢说不用，自己找找就好。
　　阿叔一看他这么帅有礼貌，还有点儿青涩的稚气可爱感，忍不住地想搭话：
　　“不要客气嘛小帅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宋度然：“不是。”
　　“不是本地人怎么挑得出来嘛，来来来，要什么书你告诉叔，叔帮你挑。叔出摊20年了，保准你想要的书都能找到。”
　　他语速很快，宋度然知道他是好意，但是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有些发窘地抬头看着他阿巴，眼看阿叔又要说什么，一道不算流利的方言声打断了他：
　　“老板，有碟子吗？”
　　裴尚。他嗓音低沉，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睛用方言问老板。
　　老板一愣，这个人虽然也帅，但身上的气质有点可怕，不好惹，像混子混成文化人一样，看起来更不像本地人，没想到竟然会说方言。
　　宋度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裴尚说方言，惊奇地回头看他。
　　裴尚衣服没带够，被他拉去商场随意买了一件简易立领百T，此刻他领口扣子松着，操着方言扒拉着地上的书，比起京城严肃刻板的裴总来说好像变了个人。
　　老板愣了一下：
　　“有……你是本地人？”
　　裴尚：“是啊，不卖外地人？”
　　老板摆摆手，继续和他用方言交谈：
　　“不是不是。我怎么在镇里没见过你？”
　　裴尚笑了笑，下巴朝宋度然扬了扬：
　　“我住隔壁县。带对象来玩玩，给他买两身好衣服，吃顿披萨牛排。”
　　“这是你对象？”老板睁大眼睛脸上微微惊讶，也不知道觉得两个人哪点儿不匹配。
　　“是啊，不像？”裴尚故意痞里痞气。
　　“像、像。你……你要什么碟子？”
　　裴尚看着老板的神态，故意压低声音，用手指敲了敲地上的书：
　　“有什么适合我俩看的碟子？”
　　宋度然最后挑到了一本书，他很惊喜，完全是意外收获，激动地翻给裴尚展示，一边礼貌地感谢老板。
　　裴尚也买了一盘碟子，宋度然本来想看看他买的是什么，结果看到老板拿着黑塑料袋给他包着递过来，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一红，用胳膊肘怼他。
　　裴尚笑着边扫二维码边牵起宋度然的手离开，老板痴痴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他还没问多少钱怎么就扫码走了。
　　这本书加这盘碟加起来得卖40块呢！
　　没等老板追出去，手机就传来大声播报：
　　“xx宝到账，1000元。”
　　“歪日……怎么有憨憨花1000块买盘老山歌碟子啊……”
　　-
　　裴尚离开之后宋度然又自己和团队在西南住了一周，不过裴尚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再住在那个旧酒店里，直接联系了附近最好的山中别墅概念民宿，给团队包了3辆车。
　　远是远了点，但确实是住着舒服了很多。
　　西南采风结束后宋度然马上回京开会递交新的灵感，特效团队的融入神秘文化元素新方案得到了一致好评。
　　他们查阅了国内所有留有影像的舞剧舞台，并未有类似的元素出现，如果这个舞台效果做出来了，无疑是一次夺人眼球的创新。
　　整个团队像打了鸡血一样，青艺也调来更多人成立新的项目小组帮他们一起配合合作，哪怕刚刚入职半年，宋度然在公司里的口碑也一升再升。
　　裴尚在公司本来就口碑好，他和宋度然的关系不仅没有引来职场非议，反而因为宋度然的成功把他本人的眼光都衬托地更加完美。
　　艺大的毕业典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学校给每个学院都安排了红毯秀，影视表演一直是每年的大热门，今年的歌剧舞剧专业也声势浩大。
　　宋度然顺利跳完毕业大戏之后就没过多参与学校的毕业晚会，校方也知道现在请到他表演是很难了，最后就让他录了一段毕业寄语的VCR播放。
　　宋度然在VCR里感谢了艺大提供给他的一切条件，感谢了俞教授在大三时候接收他这个学生，感谢了剧组所有同学的倾情付出，同时也真情寄语给每一个学弟学妹们不要放弃追求梦想的脚步。
　　白毅出乎意料地担任了歌剧系毕业晚会的主持人，他平时文质彬彬话不多，穿上西装往舞台上一站，哪怕不是专业的播音腔，沉稳阴柔的气质也够有魅力。
　　金浩一开始叫嚣着系里没眼光，竟然不推荐自己当主持人，等到真正在台下看着白毅一身带着细闪的黑色西装，不徐不疾地用这种方式和最好大学四年最后一次演出时候，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在台下流眼泪。
　　妈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帅了。
　　幸亏老子是钢铁般的直男。
　　白毅和金浩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的聚餐，除了他们仨之外还叫上了陈蓓蓓和罗盛他们，六七个人订了学校那家水煮鱼的小包间。
　　这家水煮鱼店面非常复古朴素，川味儿却倍儿正宗，他们大一起就隔三差五在这儿聚，后来随着彼此都忙，一起来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几个人戴着口罩进去，老板娘认识金浩和白毅，和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又看到宋度然，直接愣住了，过了好久上菜时候才偷偷问金浩能不能和宋度然合个影，挂在店里都有面子。
　　宋度然虽然本人的记忆里这块是模糊的，但还是和老板娘笔着大拇指合了影，老板娘激动地非要给他们送十瓶北冰洋。
　　陈蓓蓓也进了一家京城的娱乐公司，罗盛则选择了就在艺大继续读研。众人都调侃以后再想回艺大得蹭罗盛的校园卡了。
　　比起窗外或盛大热闹的校园活动，或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的学子，属于他们几个人的校园生活，最后就在一顿热辣沸腾的水煮鱼中告别了。
　　宋度然前脚刚毕业，裴尚后脚就让他在京城随意挑一套别墅或者大平层搬去住。
　　宋度然暂时无心这件事，但裴尚也不允许他再租住在学校附近那个小房子旁边了。一来二去宋度然只能先搬到裴尚的别墅。
　　裴尚看出来宋度然对这件事有些抗拒，怕他是有自己的心理压力，郑重地和他约定好两人一人睡一个房间，各自用自己的卫生间，如果他不愿意，裴尚绝对不会闯进去或者逼他出来。
　　宋度然哭笑不得地答应他，他选择了自己之前客居的那个次卧，茉莉花已经不知道换过第几茬了，整个房间都被熏染上了淡淡的花香。
　　宋度然每天起床总会盯着那盆花出神一会儿，闻闻它的香气。
　　他很喜欢茉莉的谐音。
　　茉莉，
　　莫离。
　　自从看到那本书之后，宋度然就一直密切关注着苏余的超话和微博。
　　那里会分享一些前线粉丝带来的消息，大概能够了解一些苏余的近况。
　　这个世界的苏余就像是上个世界的妹妹宋清乔。
　　主角的故事线影响着宋度然的命运。
　　他仔细看了几遍那本书，在上个世界主角的命运没有任何改变，而这个世界却不同。
　　苏余和苏万承的分道扬镳几乎直接改变了感情线，他的既定命运也因为裴尚的出现而有所不同。
　　所以，宋度然一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舞剧首演最终定在了杭州，宋度然担任B卡，把A卡让出来，给足了团队新人机会。
　　演出前半个月整个团队就已经入驻杭州，提前配合舞台布景彩排，合作的剧院更是把档期全部空出来，承诺会调动一切力量配合。
　　饶是如此，他们这个新人团队还是在演出前遇到了各种突发新困难。
　　最严重的是一个偷拍狗仔，不知道怎么混入了内部，把两个核心角色的服装曝光发在了网上。
　　内部意见产生分歧，最终由宋度然拍板决定换服装。
　　在最短的时间内出一个新的设计方案，整个服装团队连同宋度然都着急上火。他们找了国内国外设计师双线推进，在一次次否定中终于有一件样衣做出了想要的感觉。
　　接到能够继续推进，但不保证效果的电话时候，宋度然还是松了口气。
　　半个月的劳累焦虑稍微放下，他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坐在客厅里慢慢喝着。
　　他的手机这几天基本都是除工作电话不接，微信消息也很少看，裴尚也出差三天没回来了。
　　宋度然打开手机，未读消息基本都是朋友的。
　　他和金浩白毅的群里早就999+了，还有很多艾特，宋度然翻上去挑重点看。
　　大多数都是他俩吐槽工作，上班摸鱼水群的话，直到他看到金浩分享来的一条微博：
　　[不是，你们看苏余旁边那个男的，是不是他那个前男友？]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消息了，宋度然脑子一懵，迅速点开那条微博。
　　苏万承。
　　他们都没有看错。
　　这张不知道是狗仔拍摄还是苏余团队故意放出来的照片，走在他身边的人就是苏万承。
　　宋度然立马打开微博，热搜榜上的爆就是#苏余 苏万承，关注跳出来的直接是苏余的认证号的一条微博：
　　【关于苏万承先生的事我比大家都痛苦焦灼喜悦爱恋过无数多个日夜。那就看苏先生表现喽。】
　　下面赫然是一条苏万承的实名评论：
　　【这一次请不要丢下我。好吗？】
　　满屏的结婚结婚结婚刷花了眼，宋度然又翻了几条微博，大致能拼凑出现在苏万承已经要从美国飞到爱尔兰找苏余……求婚了。
　　发博时间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不知道苏万承现在有没有飞到，不知道这跨越了大洲大洋的感情究竟有什么结果，更不知道这大半年时间里他们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手机从手里无力地滑落，他呆呆地出神。
　　意料之中的坏结果终于在这一刻来了，宋度然心里全是一种奇怪的麻木。
　　他不知道呆了多久，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宋度然像是没听到一样，任由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遍他刚刚用尽全身力气去拿起手机。
　　裴尚的电话。
　　宋度然刚刚按下接通键，门厅就传来了重重的开门声。
　　裴尚像疯了一样关上门冲进来，巨大的关门声在别墅里震出回响，客厅的吊灯都摇晃了两下，昏暗的灯光摇曳，宋度然坐在沙发上茫然回头。
　　裴尚大步走到他面前，他的衬衫鬓角全是湿的，领口折乱，袖扣都散着。
　　裴尚走到宋度然面前，把一本折卷的粉色书扔在地上。
　　宋度然心口猛地跳动了两下，像被针扎一样疼痛。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那次逛书店，你情绪失控，就是因为看到这本书了，对吗？”
　　裴尚几乎是咬着牙，一只手紧紧攥着，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问宋度然。
　　宋度然低下头：“嗯。”
　　“你上辈子，和这本书里写的，一模一样吗？”
　　裴尚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宋度然也因为刚才的情绪巨变而胃部疼痛起来。
　　他不敢看裴尚的眼睛，轻轻抬头，闭了闭眼，十分无力道：
　　“是。”
　　他知道这句“是”是什么意思，也当然之后，裴尚也同样明白了什么。
　　“苏余的微博你看到了么？”
　　“我……刚刚看到。”宋度然睁开眼，漂亮的眼睛此刻却如同灰烬般空洞。
　　他伸出手，想去拉裴尚的手。
　　裴尚下意识要甩开他，宋度然拉得更紧，他咬紧牙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只想抱抱裴尚。
　　“松手。”
　　“裴哥，你别……”
　　裴尚甩开宋度然，甩开之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大，赶忙蹲下来双手碰住宋度然的脸，疯魔了一样，颤抖着声音盯着他的眼睛：
　　“阿然，别怕。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他们只是求婚，没有结婚，对吗？”
　　“你之前和我讲过的结局我记得的，是结婚。”
　　宋度然看着裴尚的样子，胃部连着心口一起疼痛着，他死死拉住裴尚的袖子：
　　“你要干什么？”
　　“我现在飞爱尔兰。只要能够拦住他们就可以，一切就都没事了。”
　　宋度然从没见过裴尚这么失控的一面，他几乎像是在自说自话一样，做着一个毫无胜算的决定。
　　宋度然把眼泪咽回嗓子里，一个劲儿抬头：
　　“不要了，哥，不要去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切既定好的命运都能这么轻易改变，也不会有今天了。”
　　“你……你冷静点。”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冷静吗？”
　　“我给刘特助打电话定最快的航班，我现在就去机场。”
　　“裴尚！你疯了！”胃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裴尚此刻想要付出的努力，一如他当初为了保证剧情主线帮苏余商演，一次次在舞蹈室累到近乎晕厥。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没有用的，能做到我早就已经做到了！你能不能先冷静点！”
　　他几乎是哭喊出来，命运玩笑带来的巨大委屈在心中升腾。
　　裴尚像是完全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他只能看到宋度然脸上两行清冷的眼泪，裴尚像是极度害怕地俯下身，伸手为他一下又一下擦去眼泪：
　　“阿然，别怕。哥能做到，你相信哥。”
　　“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裴尚站起身，力道极其重地甩开宋度然，大步往门口走，车钥匙从口袋里滑落，他像是酗酒过度一样，站都站不稳地捡起钥匙继续往外走。
　　摔门声再度传来，宋度然刚刚被他推地岔了口气儿，疼得他瞬间满头是汗，蹲在地上倒吸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劲儿来。
　　宋度然虚弱地摸到手机，迅速给刘特助打通电话：
　　“刘特助是我，裴哥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我怕他在路上出事，他应该是去国际机场，你有机场信息后马上告诉我，我和郑叔也去拦他。”
　　宋度然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给老郑拨电话。
　　老郑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没响一下宋度然的格外心焦。
　　巨大的情绪起伏、担心让宋度然胃疼地要命，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几次尝试，最终直接手机叫了计程车。
　　他不敢给裴尚打电话，怕影响他开车分神。而就凭他现在的状态，多在外面一秒都有危险。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个意外改变命运的人物，是否会因为主线修正而就此消失……
　　老郑的电话一直接不通，计程车赶来也还需要一段距离，舞剧剧组忽然一直打电话，宋度然忍着疼痛一次一次挂掉，挣扎着换好衣服想要走到门口时，大门再次开了。
　　裴尚两眼空洞地看着宋度然，整个人比刚才还要凌乱。
　　宋度然愣了两秒，下一秒，整个人飞扑地抱在裴尚怀里。
　　裴尚麻木地把他一步步抱回沙发上，两个人共同感受着彼此身体颤抖的频率。
　　裴尚把宋度然放在沙发上，看着他那张无数个日夜思念爱慕的爱人的脸，视线渐渐被眼泪浸漫，直到看不清宋度然的脸的时候，裴尚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像是从难以接受的巨大震惊里回过劲儿了一样，滚烫的眼泪从眼角大颗大颗滑落，浓眉拧起，双眼猩红，发稍因为颤抖在额间垂落，整件被汗水浸湿的黑衬衫贴在身上。
　　这是宋度然第一次见到裴尚哭。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裴尚的脸，如同裴尚每次为他做得那样，想要拭去他的满面泪水。
　　裴尚贪婪地感受着宋度然的温度，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单膝跪地。发稍凌乱地垂在额间，浸湿的衬衫裹在身上，勾勒出背部瘦削笔直的脊骨。
　　他轻颤着拉住宋度然的手，在他无名指上的那个纹身上轻轻地吻了又吻：
　　“阿然，我们结婚吧。”


第80章 
　　裴尚单膝跪在地上, 发稍散落在额间，紧紧地拉着宋度然的手，颤着声音对他说, 我们结婚吧。
　　从一个同性相恋不被主流认可的世界来到这里，结束了一场被动的长达三年的“婚姻”, 宋度然仿佛经历了一次在时间长河中漫长的迁徙。
　　迎着两个月前在凌晨四点闭着眼感受到的那束熹光，他第一次听到了这五个字。
　　结婚吧。
　　我们。
　　轻柔的字节一个一个落在宋度然的心间，细小的眼泪啪嗒落在地上。
　　宋度然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裴尚：
　　“你说, 什么？”
　　“结婚。”
　　“我们结婚。”
　　“从谈恋爱那一刻起, 我就没想过和你分开。既然结婚是这个世界上两个人能走到的最近的距离，那我们就去结婚。”
　　宋度然看着裴尚，他颤抖的身影, 泛红的眼尾，甚至没来得及准备的戒指。
　　也许，比起宋度然顶替了这具身体被“假结婚”的人，裴尚这个从小经历家暴、离婚、丧父、几乎是独自长大的小孩, 才是那个本能地更恐惧婚姻的人。
　　而此刻, 他却比任何人都向往能和一个人拥有这种关系。
　　只因为这个人是宋度然。
　　宋度然吸着鼻子，酸意从鼻尖泛起, 嘴唇苍白, 他稍稍歪头，看着裴尚：
　　“你不怕, 我……会消失吗？”
　　“怕。”
　　怎么会不怕。
　　从未停止的无知觉的泪流满面，亲口听到他说出“消失”两个字心都在绞痛。
　　怕得要命。
　　“刚刚出门赶去机场的时候很怕。怕到肾上腺素飙升，怕到难以控制理智，觉得只要我能及时赶到, 就能阻止他们的婚姻，就能阻止这个结局，就能让你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更怕，如果你真的消失的那一刻，我不在你的身边。”
　　“所以我又赶紧开回来了。车不小心撞进了门外的花坛。”
　　宋度然看着裴尚那副狼狈的模样，此刻和他的性格身份极其反差的行为，忽然笑了一下，眼泪被自己一笑改了方向，从两侧滑下，像一个小黄豆表情包。
　　裴尚看着他的笑，忽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好笨。”宋度然笑中带泪。
　　“嗯，很笨。”
　　“我到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裴尚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沾染着晶莹的泪液，无比坚定珍视地看着宋度然：
　　“我只知道，从现在起的每一刻，我都只想在你身边。”
　　-
　　裴尚和宋度然最终还是去了爱尔兰。
　　那是首演结束，整个剧目大获成功之后的第二周，也是在裴尚求婚的三周之后。
　　宋度然联系苏余问他他现在的地址，各种阴差阳错的时间差加上时差叠合在一起，正巧是苏余和苏万承在教堂举行婚礼的当天。
　　宋度然和裴尚出现在都柏林教堂外的时候，苏万承都惊了。
　　宋度然看到他头上飘过一大串弹幕似的问号，惊得张大了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雷人的攻击性话语。
　　看来比较通人性了。
　　宋度然没管他，苏余迎了出来。
　　他激动地和裴尚和宋度然打了招呼，和他们介绍这座教堂的历史，见证婚礼的神父，以及一切和结婚有关的美好。
　　宋度然一一耐心听完，时不时点头对苏余的挑选给一些赞许。
　　裴尚和苏万承陪着两位的男朋友站在对面，谁也不想和对方说一句话。
　　苏万承今天是新郎，自然打扮得贵气耀眼。不过裴尚这个天生的西服架子，气质也丝毫没有被他比下去。
　　这四个人站在一起几乎可以排列组合成十二种复杂关系，怎么看都有点微妙，修罗场的味道在草坪上蔓延。
　　不过苏余还是很激动，尽管是四个人在一起，他还是认真地看着宋度然说：
　　“阿然，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主动要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知道你最近刚刚在国内首演结束，正是最忙的时候，却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真的太感动了。”
　　【0人愿意哈贝贝。】
　　【也不知道这么凑巧啊。】
　　宋度然有些无奈地和裴尚对视了一眼，裴尚不动声色地用轻咳掩饰笑意。
　　“苏余，我有些事想问你。”
　　宋度然语气很淡。
　　苏万承可能隐约知道一些自己和苏余分手期间，宋度然宁愿搭上自己的前程也要帮助他完成商演，还有他俩在网上异常火热的“S次方”cp。
　　现在听宋度然这语气，神情一下紧张起来，但也强忍着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苏余。
　　苏余抿了抿唇：
　　“你们先逛逛吧，我们等会儿就出去。放心，阿然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的。”
　　苏余语气很认真，苏万承神色放松了一些，动了动嘴，最终道：
　　“好，我在外面等。”
　　“无论如何，感谢你……宋先生今天愿意来参加我和阿余的婚礼。”
　　苏万承说完就要走，看裴尚还站在不动，皱皱眉给他使了个眼色：
　　“干什么？”
　　裴尚看着他挑眉：
　　“什么干什么？”
　　苏万承：“……人家要私聊，咱俩是不是应该避开？”
　　裴尚：“好像只是让你避开吧。我和阿然之间没有秘密。”
　　苏万承“…………嗯？嗯！”
　　苏万承像是被捂住嘴一样，重重嗯了两声，努力控制着情绪，咬着牙：
　　“我车上有块儿在爱尔兰新得的好表，邀请裴总一起鉴赏一下，可以吗？”
　　裴尚：“只鉴赏？”
　　“……把玩，如果裴总喜欢就拿走。”
　　“嗯，带路。”
　　苏万承：“…………”
　　奸商。
　　他俩昂着脖子大踏步走出去，苏余眨着眼看着宋度然：
　　“阿然，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和苏万承走到今天这一步？”
　　宋度然：“嗯。”
　　苏余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爱情保卫战论述，期间无论说什么，脸上都难掩那种幸福的意味。
　　宋度然静静地听完了，苏余道：
　　“阿然，半年前我们分手是真的，苏万承出国也是真的。我绝对没有半点作假利用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知道。”宋度然淡淡地打断了他。
　　一束阳光透过教堂的后窗利落地洒在地上，映出一条菱形的光影。
　　“那你……”
　　人与人之间最复杂的就是感情。尤其像苏余和苏万承这种从高中起纠缠到现在，彼此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起起伏伏的人。
　　每一次争吵也好，甜蜜也罢，出现的时间点，以及在那时那刻对心里造成的影响，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绝不是能够因为旁人的提议轻易改变的。
　　宋度然也从未幻想过因为他们的几句话苏余就能真的和苏万承结束了。
　　“那我没有告诉你和苏万承复合的事，你也不生气？”
　　宋度然心想还生气，他都要被气死了。
　　但再气也的确气不到苏余头上。
　　见他没说话，苏余眼睛里亮起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所以，你是真心来祝我新婚快乐的吗？阿然你也太好了吧……”
　　“苏万承之前喜欢过一个和你很像的白月光，后来那个男孩去世了，他之前一直把你当替身，这事儿你知道吗？”
　　宋度然打断了他的话。
　　苏余的脸色猛地变了变，目光从刚才的殷切变成了复杂的揣摩，看着宋度然的眼睛沉默了半晌：
　　“嗯，知道。”
　　宋度然：“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这半年吧。不过已经是过去式了。从前万承一直把我当替身，直到半年前彻底分开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爱得其实并不是记忆里那个人，早就已经爱上我了。”
　　“而且你应该也发现了，万承他现在，变了很多。”
　　苏余的脸微微低侧，偏移的阳光照出来的光影打在他脸上，勾勒出少年脸庞上的倔强。
　　“嗯，那就好。”
　　“什么意思？”苏余眉头轻蹙：
　　“还有，这件事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度然抿了抿唇，微哂：
　　“秘密。”
　　“每个人都有拥有秘密的权利，对吧？”
　　宋度然完全相信苏余说的话。他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替身事件”是原书里苏余和苏万承感情的核心矛盾。
　　如果这个矛盾也解决了的话，他们就没有可能不步入婚姻了。
　　虽然出国的人、以及剧情因为他的出现发生了偏转，但最终还是阴差阳错走向了这个结果。
　　“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最后，真诚地祝福你新婚快乐。”
　　宋度然大方地伸出手，苏余犹豫了一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搭在宋度然手上和他握住。
　　他看到宋度然垂着的那只手上无名指有一个明显的戒圈纹身。
　　苏余收回手，稍稍歪了歪头，躲过那束脸上的阳光：
　　“阿然，没猜错的话，从你元旦商演帮我，到今天你不远千里来找我，都是为了裴尚吧？”
　　“是为了我和裴尚。”宋度然没否认，大方纠正他。
　　苏余笑了笑，看起来不再想说什么：
　　“我们去找他们吧。”
　　“你这个纹身也是情侣的吧？”苏余忽然朝宋度然手上扬了扬了下巴。
　　宋度然点点头。
　　“挺有创意。不过我更喜欢你耳朵后面这个。就是颜色有点淡了。”
　　宋度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那个太阳形状的胎记。
　　这个……很像纹身吗……
　　宋度然出门之后就和苏余道别了，他们没有选择留下来参加婚礼，苏万承应该也不太希望他俩参与。
　　宋度然挽上裴尚的胳膊，大大方方地和苏余苏万承告别，不再回头，潇洒地留下背影远去。
　　“看到苏万承的表了？”
　　“看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外行。”
　　“我以为你会趁机敲他。”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讨厌时间，所以也讨厌表了。”
　　“……”
　　宋度然和裴尚一起在爱尔兰足足待了四天，他们一起走过都柏林这座城市，参观了古老神秘的城堡，去白涯边看碧蓝色的海水盈余，穿过虬枝峥嵘的原始森林，夜晚在小店吃着现烤的牛肉看小情侣在街头举着酒杯说笑。
　　宋度然和裴尚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过任何“离开”的事情，而是全情投入享受这趟旅行，已经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光。
　　美好绚烂，如同元旦那场盛大的海边烟火一样。
　　一直到第五天，宋度然睡醒打开手机迷迷糊糊地查今天要玩什么时候，裴尚过来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还玩，不回去上班了？”
　　宋度然愣了一下。
　　【上班是肯定要上的，可是这不是在我离开前小情侣的亡命天涯之旅吗……】
　　裴尚弹了睡眼朦胧的宋度然脑袋一下，轻声道：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会离开吗？”
　　宋度然醒了醒神，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是哦！
　　原书里写到苏余和苏万承的结婚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如果像上辈子一样，他应该在他们结婚那一刻就“走”了！
　　“不对，可能因为他们是在国外结婚，还没回国领证？”
　　裴尚微微点头：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所以一直等到他们回国确认领证。北京时间，前天。”
　　“……”
　　宋度然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一脑袋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那、那、那我好像真的不用走了？？”
　　裴尚忍不住又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满面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他们迎着大洋彼岸的晨光彼此紧紧相拥。
　　太多天的惶恐与对悲剧发生的害怕仿佛已经透支了两个人的所有心力，直到此刻警报解除，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宋度然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感受着与裴尚同频共振的心跳声。
　　-
　　宋度然和裴尚回国之后两个人都大忙了两周。
　　裴尚那边倒是有完善的工作系统，没有太多让他亲力亲为的事，宋度然就不行了，首演刚刚结束，第二个城市的巡演即将开启，办公室门都要被敲掉了，回到家闭上眼脑子里还是“宋总监、宋总监”的回声。
　　两人这次就算再忙也没有连续出差夜不归宿过，直到宋度然马上要在京城开第二场巡演，而裴尚不得不去几天上海。
　　苏余结婚的事儿对两人带来的影响一点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苏余官宣结婚，曾经的cpS次方本来就炸了一次；等到宋度然和裴尚在婚礼当天出现时候，更是在热搜上冲到第一。
　　有几张照片拍到了他们四个站着说话，也都认出来和宋度然同去的人正是博雅集团的董事长裴尚。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不是，为什么还有人觉得S次方是假的啊？婚礼现场都去了，还有得说吗？]
　　[楼上你没事儿吧？好兄弟结婚去参加婚礼有什么问题吗我请问呢？]
　　[那是参加婚礼吗？明显去找新郎麻烦好吧？不然为什么还要带个帮手？自己去不行么？]
　　[帮手……不会是说旁边那个帅西装男吧？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博雅集团的董事长，然然的顶头上司呢？]
　　[等等……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是然然被撬了墙角，上司看不下去，带他远渡重洋去找场子？]
　　[我靠！在哪个方向磕头能求到这样的上司啊？]
　　[现在应聘博雅还来得及吗？博雅不行青艺也行。]
　　[帖子里那个高楼思路歪了吧？是故意混淆视听的么？这明显是他俩在谈啊。]
　　[对啊，这还不是情侣我把手机吃了。]
　　这条评论明显更符合逻辑，立马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扒一扒和列文虎克上线，开始扒宋度然和裴尚的交往过去。
　　他俩既没官宣过，也没有任何微博互动，裴尚甚至都没有微博号，所以所有的舆论评价都集中在了宋度然那里。
　　宋度然一夜爆红，自然少不了对家和黑粉。很多人开始拿着他和裴尚的敏感身份做文章，颠倒黑白抹黑他，说他在学校时候就傍上了裴尚，借他当跳板顺利进了青艺，还直接当了独立工作室总监。
　　就连他那些自己编的剧目舞台也都是找公司的枪手做的，自己就躲在后面吃人血馒头罢了。
　　狗血纠缠的舆论永远是最抓眼的，这种言论一出，立马在网上愈演愈烈，声明都发不过来，急得青艺副总嘴上起了一个大泡。
　　她风风火火找到宋度然，说已经和裴尚那边沟通过了，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官宣或者裴尚出面澄清，全凭他的选择。
　　宋度然思考了一会儿，告诉副总，自己最近会找个时间尽快处理的，让她别担心。
　　“尽快是多快？”副总赖着不走，大有今天必须让他松口的意思。
　　宋度然朝她眨眨眼睛，有些狡黠道：
　　“三天之内，好不好？”
　　副总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有这副无毒无害的帅哥样儿，好像也没给她说不好的机会。
　　这次的演出前三天照样是A卡，最后一天是宋度然的B卡。
　　从售票伊始就是最后一天的天票秒空，更有神通广大的黄牛把票价炒到了极高的价格。还有很多观众是真喜欢这出剧，想趁着卡司不一样继续连刷。
　　晚上的演出，下午剧院周围就已经挤满了观众，粉丝更是自发应援，除了场外，还在剧场周围必经之路的广场前为宋度然包了大屏不间断展示。
　　整个剧组的演职人员和工作人员都在佩服，纯舞剧在国内本来就不算特别火热的艺术表演形式，能被宋度然一己之力带成这样，还这么无私地带着整个团队、乃至整个行业一起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都是既佩服又由衷地激动。
　　能坚持以自己热爱的艺术形式实现梦想，应该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幸福吧。
　　祝贺的花篮摆满了整个剧院，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硕大的紫色调为主的，上面的红色卡纸是手写的：
　　“祝宋度然演出成功。”
　　——裴尚。”
　　最简单的话语，手写的形式，大大的署名。
　　所有他俩的cp粉都疯了，围着那个花篮一顿狂拍。字好磕就算了，紫色调的花篮还特别装饰过，站在旁边谁拍谁美。
　　“别管了，怎么不算霸总给粉丝的福利呢？”
　　“这么懂，如果szd我们然宝得多幸福。”
　　“大哥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个合影呀？”
　　刚刚赶到剧院的裴尚，还没来得及摘掉墨镜口罩，就忽然被两个女生叫住。
　　他琢磨了一下“大哥”这个称呼，淡淡地嗯了一声，接过手机，像个无情机器一样按了两下快门。
　　“谢谢谢谢！”
　　“你要拍吗要拍吗？我们帮你！”
　　裴尚愣了一下，女生觉得他在犹豫，直接道：
　　“哎呀想拍就拍，过了这村没这店。别不好意思，磕cp很正常的！”
　　“……”
　　裴尚在口罩里笑了一下，摘掉墨镜走上前，和花篮合了个影。
　　“可以可以，帅的帅的。”
　　“我们然然的花篮包出片的。”
　　工作人员开始陆续催促进场，女生想把照片投送给裴尚，可是信号不太好，着急和他说先进场。
　　裴尚无奈只得跟着她们进去。
　　她们的座位在中后区，但是位置不算偏，裴尚被惊了一下，这个区域好像是宋度然的粉丝专门区，每个人手下脚下都是宋度然的应援。
　　女生让他先坐在旁边空位上，裴尚抬头往台上看，是众人正在热场，倒是还没有主角。
　　他心里一动，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看台上。
　　他身形高大坐在一群明显女孩更多的粉丝群里，立马就被上下打量起来，不一会儿另一边的男生探过脑袋搭话：
　　“你也是‘燃小星’么？”
　　宋度然的粉丝名。
　　裴尚：“是。”
　　“那你怎么没拿应援物呀？你在超话粉丝群吗？”
　　这段时间演出总有不怀好意的黑子和黄牛，小齐看着面前这个戴着口罩的黑衬衫，有些警惕。
　　“小齐小齐，他应该是粉丝，刚刚还在花篮那边帮我们合影呢。是不是啊？”
　　拍照的女孩怼了怼裴尚帮他解围。
　　“啊……对。我来晚了，没来得及准备。”
　　“你们有多余的么？我可以买。”
　　“害！你这么客气干嘛！燃小星燃小星，散是满天星~给你几个就行，买什么买啊。”
　　几个人翻了翻，最终给了裴尚一个手幅，和一个“宋度然”三个字的发箍塑胶发箍。
　　“……”
　　“给你，这个紫色是应援色！”
　　裴尚回头看着脑袋上写着各种字的发箍，犹豫了一下，不大自然地接过来，把那个发箍卡在脑袋上。
　　“别说，你戴上还挺帅的。咱们燃粉儿就是颜值高。”
　　裴尚被周围看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打开手机照相机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还有旁边燃小星们发自内心的期待激动，不动声色敛了敛眼眸。
　　“你们……喜欢他多久了？”
　　“我没多久，我就是上次元旦偶然看演出爱上的。那次然然还是配角呢。”
　　“我比她久，我是正好看了杭州那场演出。那时候然然还没像现在爆火，我记得那场演出前排票才380，值哭了简直。”
　　“别说了别说了，我眼睛红得要滴血了！谁能知道那么普通的一次演出竟然有明日之星啊！”
　　裴尚知道她们说得杭州那次，那是宋度然第一次参加校外演出崭露头角的白马少年。
　　“不过我们这里粉得最久的应该是小齐，好像是然然刚转去舞蹈系时候就发现他了，现在也是超话的小管理员呢。”
　　裴尚回头，正好碰到小齐还是若有所思地偷看他，好像在努力思索什么。
　　小齐见她们说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是很久了。不过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钱来看现场，也买不起前排……”
　　“能看到就好了啊。真心喜欢也不用必须前排啊，量力而行就好了嘛。然然不是也呼吁我们一定要理性吗。”
　　“可是……可是我也真的很想有一天能亲眼看清他的每个动作啊……”小齐神色黯然。
　　“对了，你粉了多久了？”她们问裴尚。
　　裴尚愣了一下，轻咳一声：
　　“很久了，可能比小齐还早。”
　　“真的假的啊大哥？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她们笑着打趣裴尚，演出就要开始，照片也投送好了，女生把手机还给裴尚，让他赶紧回去好好看演出。
　　“你们都听说了吧，这次演出结束好像然然会公布一件事呢。”
　　“阿弥陀佛，可快点公布吧，别让我们然然再背黑锅了。”
　　她们又聊了起来，裴尚起身，拍了拍小齐的肩膀：
　　“过来一下。”
　　小齐有些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到暗处的过道，裴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
　　“我很喜欢你的位置，能不能和我换换？”
　　小齐有点儿懵地看着裴尚的票面，猛地睁大了眼睛：
　　1排1号。
　　“你……”
　　“你还真是黄牛？？”小齐怒目圆睁。
　　裴尚：“……”
　　“不是。”
　　“然然不喜欢这种倒票行为！无论你加钱多少，无论我有多想看，我都不会买你的票的！自己烂在手里吧！”
　　小齐纤瘦的身体怒气冲冲，眼看要抬脚走，裴尚把人拦下来，指了指自己脑袋上那个发箍：
　　“不加钱，用这个抵了。”
　　“你……”
　　演出前的灯光变幻了两下，是即将开场的提醒，裴尚把票轻轻地放在他手上：
　　“快去吧。他应该也喜欢被这样热爱舞蹈的粉丝欣赏。”
　　裴尚神情越来越严肃，小齐心中一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你、你是……”
　　裴尚稍稍低头，一只手摘了下口罩，抬眸，对上小齐的目光。
　　“你……裴……裴……”
　　裴尚没等他说什么，自己戴上口罩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自从青艺的巡演开始，每次1排1号的座位都会留给裴尚。
　　不过这次裴尚提前说过他不一定今晚还是明天赶回来，所以宋度然登台之后看到1排1号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孩之后，心里还是有些微微诧异。
　　两个小时的演出非常成功，他们在盛大的掌声中一次又一次谢幕，同时也把好的艺术带到了一座新的城市，带给了新的观众。
　　演出结束前一小时就有不少娱记长枪短炮堵在了剧院后门，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说宋度然会在这次演出结束会一件事。
　　等到长达二十分钟的谢幕与掌声结束，宋度然在后台和演员们一一拥抱过后换好衣服，叫了剧目的专项助理来：
　　“麻烦您帮我和外面的记者说一声，他们想问的问题我已经在微博回答了。”
　　“夜宵和我准备的礼物以全剧组的名义赠与每人一份。”
　　“啊？……不是……”
　　宋度然说完就和助理姐姐浅浅拥抱了一下就走了，只留下开始同时翻手机的众人。
　　-
　　老郑把宋度然送回别墅之后，他才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裴尚还没回来，他打开微博，自己刚刚发的内容：
　　[想和你一直一起爱这个世界。]
　　配图是一张他和裴尚在爱尔兰湖边的合影。
　　合影上一黑一白，裴尚稍微高些，臂膀紧紧搂着宋度然，笑得春光明媚。
　　和他相关的热搜立马冲上热搜，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也顷刻间炸开。
　　评论区还好，话题就不那么好了。
　　除了磕cp或者路人，很快就有人开始带节奏说宋度然这是不仅上位总裁，还开始官宣逼宫了。
　　乌烟瘴气的话题不用刷新就自己跳出来，直到有一条：
　　[带节奏的先停一停好吗？人家当事人都回应了！@AIRRR]
　　宋度然愣了一下，点进去这个从未见过的ID名字。
　　认证简介：博雅集团裴尚。
　　裴尚还有微博号？
　　宋度然快速滑动手机，把博文拉到最下面，一条一条往上翻：
　　[再好的相框，比起照片都是黯然。]
　　配图是宋度然当时转专业那张“拍立得”，摆在裴尚办公桌上用满钻镶嵌成相框。
　　[Rose，我命令你回国之后一定要跑快点。]
　　配图是一张当时宋度然赢了陈二赛马的那匹进口马。
　　当时李慕说那是他家马场的，难道这匹马其实……
　　[这样漫天的花雨，以后每次演出结束都会为你而落。]
　　配图是杭州演出结束之后舞台上突然绽落而下的紫罗兰。
　　[除了羽毛球，我还会打网球、冰球、台球、高尔夫。]
　　应该是说那次裴尚因为宋度然和其他男生打羽毛球吃醋的事。
　　[以前对这里没什么感觉，直到和你一起来了。]
　　配图是宋度然在爱尔兰假装吃掉一大块岩石的搞怪图。
　　宋度然有些哭笑不得，裴尚记录的频率基本是一个月一次，每一条都是他以为的“小事”，却被他用自己的视角记录、表达……
　　宋度然开着那一条条他们从在一起之后发生过的事情，一直翻到今天的最新一条：
　　[第一次从这样的观众视角看你的演出。我和所有人一样爱你。]
　　配图是中后区座位视角拍的谢幕舞台。
　　宋度然手指停在这条微博前，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直接拿起手机拨通裴尚的电话：
　　“喂？”裴尚很快接通。
　　“裴总有些忙嘛，看了演出还不回家？”
　　裴尚意识到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微博号，无声地扬了扬嘴角：
　　“路上。很快。”
　　“那个微博号……是你早就想好给我用来危机公关的？”
　　裴尚沉默了一会儿：
　　“一开始是。后来就不是了。”
　　“后来发现有个地方能记录对你的感情，很温暖，很好。”
　　“也很……”
　　宋度然：“也很什么？”
　　电话那边静了两秒：
　　“刺激。”
　　“…………”
　　宋度然不傻，裴尚也更狡猾老练。
　　他知道自从他红了以来，所有关于他以前结过婚或者其他造谣都是裴尚花了大价钱公关下去的。
　　他现在公布了自己的私人账号，有了时间线和裴尚的口吻，一切关于宋度然勾引总裁上位的谣言直接不攻自破。而且裴尚很巧妙地隐去了“在一起”的节点，让人觉得是一直苦苦暗恋追求的那一方。
　　“男狐狸精。”宋度然小声道。
　　“嗯。只勾引你一个人。”
　　宋度然嘱咐裴尚开车慢点之后就挂了电话等他回来，他坐在沙发上，客厅昏黄的灯光照得他有些困意，宋度然整个人趴在茶几上开始打盹，等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口的敲门声时，宋度然才猛地惊醒。
　　他光着脚跑过去打开门，清凉的夜风随着动作惯入，裴尚站在门口，他身形笔直，一身黑衬衫西裤剪裁得体，手中还捧着一大束新鲜的紫罗兰。
　　只是几天没见，宋度然有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好像看到了同样是夏天，同样在京城，他拉开一扇门，第一次看到的那个裴尚。
　　裴尚扬了扬手中的花：
　　“刚才去取花了。祝贺京城演出成功，男朋友。”
　　他看到宋度然还有些发愣，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
　　“怎么了？”
　　泛着凉意的夜风还在从门外吹进来，打在宋度然的脸庞上，他停顿了一下：
　　“没、没什么……”
　　“等等”
　　这回忽然换裴尚不动了。
　　“怎么了？”宋度然反问。
　　裴尚没有放下手中的花，而是一步步靠近宋度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起来。
　　宋度然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妆还没卸，而且……
　　果然，下一秒：
　　“你的眼线……”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传来，宋度然慌忙下意识用两根手指遮住眼睛，像小仓鼠一样隔着指缝看他：
　　“又、又分叉了吗？”
　　裴尚凑近认真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在宋度然唇上种种亲了一下，无声莞尔之后，宋度然才意识到他在逗自己。
　　他佯怒打了裴尚一下，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裴尚把在拥在怀里，宋度然感受着这熟悉的体温怀抱，轻声道：
　　“你有好多秘密瞒着我。但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怎么确认，我不一定不会再离开的？”
　　裴尚伸手，轻轻抚摸上了宋度然耳后的那块太阳形胎记：
　　“因为这个。”
　　“胎记？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你变成‘宋度然’之前，他原本是没有这块胎记的。”
　　宋度然惊讶地张了张嘴，这块胎记他上辈子就有，再加上名字相貌都一样，他以为是两个人一直都有的。
　　他松开裴尚，看对方继续解释：
　　“如果一直在虚拟的命运中循环，你大概率不会带上这么清晰的印记。”
　　“你的意思是，这个胎记就像是一个‘戳’，印上了，就代表使用过了？这也解释了我在这本书里的结局为什么并不是‘死亡’？”
　　裴尚点点头：
　　“我猜是这样。”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我们并不是小说里的人物……”
　　“不，还是。”
　　裴尚打断了宋度然。
　　他抬起满眸，眼中泛光地看着宋度然氤氲墨色的眸子，那种如湖面般干净的脸庞，盛放着两个穿梭过两个世界之后依旧倔强的表情，呼吸之间，胸口起伏。
　　因为这个男孩的闯入，他如死水的命运第一次有了微澜。
　　“我们之所以能改变彼此的命运，是因为相爱。”
　　我们在宇宙的平行时空中私奔。
　　相爱是唯一的主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