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神算子 [成长·逆袭参赛作品]   作者:风吹林安   文案   李乐只穿成坑蒙拐骗的骗子,为了在古代活下去,只好扮作神算子。   上到八十岁,下到七岁,就没有他算不了的。   他说,三月必有地龙翻身   三月果真发生此事。   他说,五月有大水。   他说,七月必定大捷   他说……   他说的每一件事情都灵验了。   后来,他声名远扬后被奉为国师。   李乐只,慌了。   不是,他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怎么能当国师。   慌。   内容标签: 升级流 朝堂 成长 玄学 沙雕 迪化流   主角:李乐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是神算?还是骗子?   立意:迎难而上 第1章   “唔,头好疼——”   李乐只摸着疼痛不已的额头坐起来,他还记得花盆落在他头上的痛感。   猛地一下子,差点给他脑袋开了瓢。   等他脑袋的疼缓解一二后,他睁开眼,瞬间,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古色古香的建筑——窗户,还有那泥做的雕塑。   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楚地告诉他,他不再原来的世界了,再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己身上穿着比较粗糙的麻布,上面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摸摸脑袋,还能摸到一个鼓包。   李乐只当场没了神志,连自己是怎么坐到床边的都不清楚,脑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唯独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他穿越了,穿越了——   这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再跟他说了笑话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会穿越,还是穿越到古代。   这可是古代,会死人的。   不行,他要回去。   李乐只猛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墙边,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没事的,只是疼一会,疼完就回去了。   他闭上眼,猛地朝墙上撞过去,等距离墙只有一毫的距离,还是忍不住双手撑在墙上止住自己的动作,剧烈地喘息着,眼底还残留着一丝后怕。   这个方法不行。   他的命只有一次,撞死了可就没了。   回想花盆砸下来的一瞬,那么高,那么痛,或许,他在现代的身体已经被砸死了,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条命,要好好珍惜,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对,好死不如赖活。   李乐只抬起头,趿拉着鞋朝外面走去,直奔放在小院里的水缸,双手撑在缸边,低下头,凑近水面仔细打量自己的容貌。   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五官是那么的熟悉,凑合在一起,和他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试图寻找不一样的地方,李乐只左看看右看看,没有找到任何不像的地方。   李乐只傻眼了,他撑在缸边看着破旧的屋檐,屋顶的瓦片还有碎裂的。   一点点梳理现在的情况。   首先,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古代,还穿越到了一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的人身上。   其次,周围的建筑,虽然很破旧,屋顶还有一个大洞,但飘动的幡,还有泥塑的雕塑,摆放在殿内的案桌,只剩下光秃秃的香烟棍子,无一不在告诉他,他穿越到了一个道士的身上。   还是一个穷道士。   “咕——”   李乐只摸着叫嚷的肚子,感受到饥饿后,他拿起水缸旁边的瓢,给自己舀了一瓢水,想着没烧开的水有细菌等等,硬着头皮喝下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肚子喂饱再说。   李乐只在道观里翻找着,道观很小,除了一个大殿,还有一个左边的偏殿,是他睡觉的地方,厨房在大殿的旁边,里面出了一个土灶,还有一个小柜子,什么东西也没有,地方也极小。   李乐只在小柜子里翻找着,只找到了一个啃了一半的馍,还有一副碗碟,里面便什么东西也没有了,真真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一贫如洗。   关键,他也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真不知道原主是如何在这等条件艰苦的情况下活下去的。   咬了一口手里梆硬的馍,李乐只咳嗽两下,硬着头皮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   每一次的吞咽,对他的嗓子而言都是一场折磨,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凑合的冷水将手里的馍小心翼翼,绝不有一丝浪费地吃完。   半块馍,再怎么拖拉,也能很快吃完。   李乐只摸了馍依旧饥饿的肚子,对日后的生活感到一丝绝望,他不用撞死,迟早也会在古代饿死。   简直不敢想象,原主是怎么活下来的。   趁自己还有一点力气,李乐只在偏殿内寻找着,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顺带想要找找原主有没有什么私房钱,不然,在这不熟悉的地方,不出两天,他真的会饿死。   这一翻找,李乐只还真的找到了东西,是一个幡,幡上一面写着“乐知天命故无忧”“铁口直断真神仙”,另一面又绘有太极八卦图,写着算命看相测字去祸。   很明显,这是一个算命先生的幢幡,所以,原主是算命为生的,得到这一猜测后,李乐只傻眼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会算卦,搁他们那,他老师说他出去给人算命,那都是骗人。   都怪他,是个比较菜的大学生,根本学不会算卦这一门学问。   完蛋了。   李乐只一想到日后的场景,头皮发麻,要是被以前的老顾客找上门,不会发现他是个骗子,给他扔菜叶子吧。   他抖了抖,想到被人发现是骗子的场景,那何止是烂菜叶,拳头都会招呼到他的身上。   那没办法了,这东西不能成为他的营生,要重新去学一门手艺了,在此之前,他还要解决粮食问题。   李乐只彻底坐不住了,他起身朝外面走,想看看周边的地形,一走出门,看到平坦的地面,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一出门就是悬崖,看着对面的山,还有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半山腰,右边还有直通山下的小路,小路虽窄,但还算安全,下山的问题不大。   道观外面的空地可以收拾出来种一点小白菜,也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小白菜,好不好养活。   等等。   李乐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这间道观坐落在半山腰,那么他去城里需要多久,城又在哪个方向……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李乐只瞬间如同雷劈到了一般裂开,论一个现代人如何在古代艰难求生下去,他怎么这么倒霉,穿越之神怎么没有眷顾他一二。   穿越就穿越,怎么没让他穿越到什么公子哥身上,至少要吃穿不愁吧,他也不是什么特种兵大学生,能够在艰苦的环境下活下去。   李乐只站在道观门口,双手负在身后,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下山的路口,他在想,他到底要不要下去,下去也是死,不下去也是死,要不要为了渺茫的生机白费力气,是饿死还是被林间的野兽咬死,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毕竟能够安乐死,还是不想很痛苦的死去,饿死也比被动物活活咬死痛死来得好。   正当他纠结时,另有一拨人正在上山,表情凶神恶煞,活像要刮了某人一样。   他们怒气冲冲,一步三跨,目标很明确来到半山腰的道观。   直到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李乐只,脸上凶煞的神情僵住,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深藏的不确信还有疑惑。   似乎不明白李乐只为什么会站在道观门口。   也因为这一不确信,他们的表情有所变动,凶煞的神情瞬间缓和几分。   他们走到李乐只的跟前,还未开口,就听李乐只道:“你们是来找我的?”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藏住眼底的震惊,这人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找他的。   领头的人道:“是,我们是奉高老爷的命,前来找你。”   虽然语气平静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生硬,但比起先前,他们想怒气冲冲兴师问罪,还想强行带走某人已经好上几分。   “走吧,我已经等候多时了,”李乐只没想到啊,居然还有人命人请他下山,这感情好啊,至少他能通过这次知晓去城里的路。虽然前途未知,前来找寻他的人也不是很客气,也不知道原身和高老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能下山终归是一件好事。   勇敢地跨出在古代生存下去的第一步。   李乐只含笑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家丁瞬间头皮发麻,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脸色骤变,他们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做什么的。   可是,在老爷那件事上,这人已经被证实是个骗子,徒有虚名,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态度不好,不怕得罪李乐只。   只是……   几人对视一眼,面色发苦,颤颤巍巍抬脚走在前面。这人站在门口,还说出等候多时的话,也就是说,在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这人已经算出来,他们会前来寻他,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几人后怕,走在前头相互搀扶,小声低语着。   “怎么办,我们今日的态度,怕是已经得罪了他,他会不会小心眼记仇报复我们?”   “不会的,不会的……”那人喃喃自语一番,又镇定道:“这次只是凑巧,他一定是在诈我们,什么算到的,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一切都是巧合,他要是真有那么厉害,老爷按照他的吩咐办事,哪还会失败。”   像是在说服自己,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是真的,这么一想,有底气多了。   “可是……”   那人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没有可是。”   他们承受不起得罪一个神算子的后果。   走在他们后面的李乐只神情复杂,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可他耳朵听力极好,能够听到他们的交谈。   看来原主之前替人算了一卦,那卦不知为何失败了,从而被人怀疑是骗子。   而在这之前,原主一直都是一个神算子,得到这个结论后,李乐知压力满满,他一个吊车尾的菜狗大学生,被老师亲口说能当骗子的人,真的没有办法装大佬,装神算子啊。   这山突然不是很想下了。   但事情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下不下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来到山脚处,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待了,可见,即使原身被认为是骗子,对方雇主也还留有几分情面,在待遇上,没想亏待他。   李乐只硬着头皮坐上去,坐上去后,心跳加速,肚子也十分的饥饿,他捂着肚子靠着车壁坐着,在想,该怎么办才能躲过这一劫。   还是没忍住,用自己半吊子都没有的水平,给自己算了一卦。 第2章   得出来的卦象并不好,是大凶,有性命之危。   李乐只呆住了。   性命之危——嘶,这不能去啊,他撩开车帘观察着,看到紧紧跟随着马车的几人,他连忙放下车帘,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外面有人在把守着,他完全没有办法跳下去偷偷溜走,难道他的命到此为止了吗?   要想个办法,逆天改命!   李乐只正要掐算,想要算一算高老爷和原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需要怎么做才能化解这一难。   “咕——”   肚子又叫了起来,李乐只正在默算的心一顿,难受得揉了揉肚子,强压下直冲脑门的饥饿感。   窗外飘来一阵阵的香味,是饼的香味,香味刺激着味蕾,李乐只咽了咽口水,越发觉得难捱下去。   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卜卦。   李乐只眉眼下压,很是无奈。他选择不再忍受下去,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要死也要做一只饱死鬼。   做下决定后,他一把拉开车窗的帘子,对外面的人道:“我饿了,给我买点吃的。”   突然被喊,家丁回头正要说吃什么吃时,就对上李乐只淡漠的眉眼,那双曾看着温和的眼神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让家丁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死死压了回去,完全不敢有任何的冒犯。   这时,他才脑内一个激灵,瞬间冷静下来,眼前的人可不是他能够得罪的,立马狗腿子道:“李神仙,你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你买。”   说完,屁颠屁颠地离开了,生怕晚了一步,背后的李乐只能将他活剐了。   马车停了下来,李乐只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他静静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好保存最后一点力气。   耳朵靠近窗户的方向,忽然,路过的大娘交谈的话语进入他的耳朵。   “这几日,刘老汉发了疯似的,到处都在翻找,说什么他们家的传家宝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稀罕物。”   “他一个在田里耕种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怕是发了癔症,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   “这可不一定,这个刘老汉从前可是庶族,只不过他家一点点的没落,传到他那一代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最后啊,只能在地里刨食。”   “居然有这等事。”   “当然,我那远亲和我聊天的时候说的,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偷偷和你说,你凑近一点,这种事可不能让别人听见。”   过了一小会,大娘压低的声音传来:“那刘老汉祖上和高老爷有过几分渊源,你想想高老爷是多么的富有,可是我们这有名的豪绅,那刘老汉祖上能是简单人物,所以我说,刘老汉丢失的东西是个稀罕物……”   李乐只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听到这等事,还是关于高老爷的。   高老爷和刘老汉祖上有旧,刘老汉的传家宝还丢了,难道这件事是高老爷做的?   李乐只立马掐指一算,得到是和高老爷有关。   也就是说……   假设他现在算出来的结果是对的,那么高老爷为什么会动刘老汉的东西,是不是因为和他要做的一些事情有关系?   虽然还不清楚,但假设高老爷拿了刘老爷汉的东西,那就是拿了不义之财。   再结合卦象。   似乎,能忽悠一下子,但这前提是他算的是对的,如果是错的,高老爷没有动刘老汉的东西……   “李神仙,你要的东西小人买过来了。”   这句话打断了李乐只的思考,李乐只一听是吃的到了,立马撇下方才所想的内容,手伸出窗户。   家丁见了,立马放到他的手上。   李乐只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后,缓慢地收回手,看着卷在油纸内的饼,香喷喷的,咽了咽口水后,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现在饿极了,长时间没有进食,猛然间吃得过快会对他的胃有害。   随着他的进食,马车也一点点地移动着,等他吃完一个饼,喝了几口水,马车也停了下来。   家丁道:“李神仙到了。”   李乐只准备起身,刚起来一半,他又坐了回去,声音很平静道:“叫高老爷来见我。”   他端坐在马车内,回想着方才的事情,思考着对策。现在的他,是刚穿越过来的,又没有原主的记忆,贸然去见高老爷不是明智的选择。   隔着马车,高老爷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就没有办法判断出他不是原主,而他又能凭着马车的阻拦,能够算一些卦,好将主动权拿在手里。   “李神仙,这……”家丁十分为难,他去叫老爷来见李神仙,那不是老寿星上吊,要死。   在那左右为难,又不敢冲上马车将李乐只拉下来,要是没有先前那件事,李乐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骗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可有了那事后,李神仙似乎还是神仙……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身旁的人和他商讨道:“还是去通传一声,李神仙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人。”   “好,”家丁应声,转身朝里头跑去。   “有必要和他那么客气嘛,这万一是个假的,在那装模作样继续骗人,我们把老爷请来了,老爷要治我们罪怎么办?我看呐,我们还是把他请下来,带到老爷的面前。”   “那你去,”方才说‘请老爷’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我……我也不敢啊……”那人眉眼为难,又纠结。   “你们在这站着做什么?想偷懒?”一道声音传来。   李乐只透过缝隙看过去,只见身穿锦衣的少爷,约莫有十二三岁,正大步流星,衣袂翻飞地走过来,身上有着少年意气,又像是江湖的游侠,布带扎起的马尾英姿飒爽,手中正拎着一口剑。   这等面相的人,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但听其语气凶巴巴的,又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少爷,”两人喊了一声,其中一人道:“少爷,我们是奉老爷之命,去妙道山请李神仙下山,李神仙正坐在马车里等老爷。”   说话的人,还是那位说去请老爷过来的人,回话不卑不亢,可见在主子面前还是有几分颜面。   “李神仙?”少年皱眉,不喜道:“你说的是那个骗子,他还敢来。”   说完,大步流星走来,走到马车的旁边,手都要碰到车门了。   李乐只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纯被吓的,瞧少年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身把他底裤都骗光了。   李乐只真怕他一剑刺过来,给他捅个对穿,不会这就是卦象里说的大凶吧,不会吧,他不应该会算得那么准啊,老师都说他只有当骗子的命。   先前,他给自己算了一个大凶,心里头反倒没有那么害怕,毕竟他算不准嘛,现在,他又怕自己算准了。   正担惊受怕的时候,一声“住手”传来,其声音粗犷,带有几分威严,一听就知道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看来,是高老爷来了。   李乐只默默整理自己的衣服,尽管高老爷隔着马车看不到他,但人靠衣裳马靠鞍,不说光鲜亮丽,也要整整齐齐,才能在装神算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B格。   “爹,你怎么出来了,你还信这个骗子的话,”少年不爽地喊出来。   “高明礼,什么骗子,这是李神仙,你先进屋去,不要打扰我和李神仙的谈话,”高老爷语气十分严肃,脸色却十分的柔和,给高明礼使了一个眼色。   若是在这之前,他也不会是这等态度,上次他找李神仙算一卦,最后却没有灵验,反倒差点亏损,那时候,他以为李神仙是骗子,这才派人去妙道山请人下来。   谁知去请人过来的家丁却说李神仙已经算到他们会过去,这下可把高老爷吓坏了,若是李神仙将这一切都算到了,那岂不是也算到了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请他老人家下山的。   特别是李神仙都到门口了,却不愿意进来,还叫他去见他,这一定是李神仙算到了他心不诚,对他有意见。   这不,吓得他一路小跑跑出来,想给李神仙赔罪,顺带再问问是何缘故会失败。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他儿子站在马车面前,还一副要找李神仙麻烦的模样。   这把他吓得,立马出声阻止,趁李神仙还未怪罪下来,先把他儿子支开再说。   “爹!”高明礼真不懂,那李神仙就是个江湖骗子,上次说的高深莫测,玄之又玄,实际上什么也没说,就这,他爹还信了,最后失手了,好不容易他爹不信这骗子,要找这骗子的麻烦,先揍一顿再送到官府,谁知,他不过出门一趟,再回来他爹怎么就叛变了。   “爹什么爹,喊什么喊,声音小点,可别惊扰到了李神仙,还有,你还不快给我回屋里去好好学习,将来爹还要靠你考科举光耀门楣,你瞧瞧你,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的,像个皮猴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你儿子就不是考科举的料,得了,你就继续受这个骗子的欺骗,我懒得管你,”高明礼说完,他回头朝马车里喊道:“你等着,你这个骗子,看我怎么拆穿你,等着吃官司吧。”   李乐只捂住心口,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第3章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是戳进他心口的利剑,句句戳心,句句让他血流不止。   李乐只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人揭穿他的身份。骗子,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听少年的意思,还要将他送去牢中。古代的大牢,古代的酷刑,可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能享受的地方。   一不小心暴露点什么,完全可以想象,他会受到何等的酷刑,有可能会被当妖怪烧死,想到那场景,李乐只打了个寒颤。   他绝不能让高老爷发现他是个骗子,不就是神算子嘛,有什么不会的,只要他B格够高,就能唬住人。   再者,他也是精通一点皮毛的,好吧,大概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小。   幸亏是坐在马车里,李乐只微抿着唇,看着自己抖动不停的双腿,手死命按住,腿抖得跟帕金森一样。   李乐只,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你不装,你就会死,为了自己的小命,打起十二分精神。   即使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还是没办法控制住,只求,在人多的时候,不要露馅,不能丢脸。   现在,就是你李乐只实验的第一站,也是你能不能活下去的关键一战。   “李神仙,”高老爷又喊了一声,高明礼已经走了,在场只留下他和一众家丁。   李乐只听到了一人远去的脚步声,透过缝隙能看到转身离去的身影,那是高明礼。这小少年的离去,倒是缓解了李乐只的压力,不用担心会被剑捅成对穿了。   为了以防万一,李乐只还是压低嗓音,让自己显得很沉稳道:“高老爷。”   他抓紧膝盖上的布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唉,李神仙,您说,”即使李乐只看不到,高老爷也上前两步,走到窗户边,略微弯着腰身,侧耳倾听。   “你先让他们退去,剩下的话只能你一人听见,”看到窗边的影子,李乐只一瞬间屏住呼吸,瞳孔微缩,放在膝盖上抓着布料的手缓慢松开,搭放在那。   高老爷一听,立马转身挥了挥手,吩咐人走远点,等周围只有他和李乐只,没有旁的人能听见后,他才道:“李神仙,已经清场了,绝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李乐只:“好,高老爷,你可还记得我先前给你算的那一卦。”   高老爷:“当然,李神仙您说有一人与我有渊源,要想成事,必须解决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来是谁,后来一经探查,才知道大山村的刘老汉,他祖上曾和我祖上有过一段渊源,还有一对玉佩为证,我猜想李神仙说的应该是他,便派人去断了和他之间的关联,可否是我做错了?”   这和李乐只在街上的事凑上了,李乐只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合,居然让他听到了,一下子也放松了下来,还有心思去想自己那一卦,大凶,有性命之危。   果然,老师看人真准,没有说错,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当个真正的神算子。   李乐只眉眼不由得露出一丝悲哀,后又隐藏起来。   他声调不快不慢,缓缓道:“你可知我当初给你算的是何卦。”   “知道知道,是小畜卦,我还因这卦的名字不好听,对您老多有得罪,”高老爷一想到当初李神仙给他算出小畜卦时,他还以为李神仙是借此想要辱骂他,一怒之下便拍了桌子,后来得知小畜卦是什么时,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   因此,他记得格外的深刻,当初,李神仙给他算的是小畜卦,是不会错的。   而李乐只听到小畜卦后,心底琢磨了一二,回想小畜卦的卦象,心底也算有了几分成算。   他怒其不争,带着丝惋惜道:“你糊涂啊,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叫你不可贪大,还叫你要等待时机,你倒好,急不可耐地斩断你和那人的渊源。”   “这……我这已经找到人了,那不就是时机到了?”高老爷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一二。   “找到人了,是不假,可你斩断渊源的手段不择手段,反倒没有彻底斩断你和他之间的因果,还加深了丝罪孽,影响你日后一生,轻则小霉不断,重则年老时穷困潦倒,家破人亡。”   这后头的事,当然是李乐只胡编乱造,往重了的方向说,他先前可是听到刘老汉一直在找自己的传家宝,可见高老爷拿到这宝物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   那他也不必顾忌,好生吓唬他一番,叫他胆战心惊,立马将那传家宝送回去。   “啊,李神仙,我拿到那玉佩可是花了钱买的……”高老爷顿时止声,诧异万分,依李神仙所言,他是用了别的手段才得到的玉佩,可他明明给了钱。   难道……   一想到是手下中饱私囊,吞了他两百两银子,导致他生意失败,气得高老爷差点没背过气去。   真真是家贼难防。   高老爷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了那人的皮,喝他的血,这次生意的失败,可是让他狠狠跌了一个跟头,元气大伤。   还差点得罪了李神仙,真真是该死。   但事情已经发生,高老爷也只能极力挽救,他道:“李神仙,这事有误会,定是我手下人中饱私囊,吞了那笔钱,绝非是我授意,你老能否算算,我可还有挽救的余地。”   高老爷急切地看向车内,隔着车帘眼巴巴望着。   李乐只挑眉,他没想到这事居然和高老爷无关,但这事,无不无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份绝不能被拆穿。   “高老爷,若是为了前一件事,事情已经发生,岂是人力能够更改,良机已经错失,失不再来。”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那我和那人的渊源又该何解?”既然没办法挽救生意上的事,高老爷也只能寄希望于李神仙愿意替他解决那丝罪孽。   “物归原主,多加照拂,日后多行善事,才能化解今日的恩怨。”   李乐只怕高老爷又要他算卦,便提前堵住他的嘴道:“经此一事,你的天机已经混乱,近日不可卜卦,只待日后,方才能看清,记得,多行善事。”   “是是是,一切都听李神仙的,”高老爷连忙应下,解决这件事后,他还是不想那么早送李神仙离开,即使没有什么事,和李神仙这样的神仙人物待得近一点,对他也有好处啊。   便邀请道:“李神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先在府内吃个便饭,等吃完饭,我再找人送您回妙道山。”   为防李神仙拒绝,高老爷继续道:“府内皆是些粗茶淡饭,不值钱,我知晓李神仙仙风道骨看不上凡俗之物,但不过是一顿粗茶淡饭,想必观内祖师爷也不会怪罪的。”   请李神仙吃饭只是高老爷想把人请下来,至于别的,高老爷可是一清二楚,观内日子清苦,也就李神仙这样的得道高人才不会留恋于世俗,长居于观中。   不趁着这次机会,给李神仙多送一点吃食,日后想要再请李神仙出手,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何况,此也是为他不敬李神仙一事而赔罪。   “这……”李乐只还在犹豫,隔着马车和高老爷一人交谈,和出了马车见到一群人,这种概念是不一样的。   万一,他们认出自己不是原主,那事情就大条了,可他也不能一辈子不见人、不露面,终有一日,还是要见人,与人打交道的。   高老爷见李神仙犹豫,心下突突,莫非李神仙还记挂着他先前不敬之事,还想同他之间划清界限,日后再也不出手帮助他。   越想高老爷越害怕,他连忙跪下来道:“李神仙,这次请您吃一顿饭,也是在下想要向您赔罪,若您老还记挂今日之事,”高老爷一咬牙道:“那我也只好在这跪一天一夜,乞求您老的原谅。”   李乐只:……   麻木了。   让一个比他还大的人跪他,简直是在折他的寿命,这人,是不是在暗戳戳道德绑架他,罢了,不过就是一顿饭,有什么好怕的。   “罢了,既然你诚心相邀,那贫道也只好应下。”   李乐只起身,长衫遮住他微颤的双腿,等彻底走出马车后,他瞬间挺直腰杆,不让外人看出他的露怯。   高老爷抬头,就见李神仙长身玉立,一袭麻衣道袍穿在身上飘飘欲仙,活像要羽化飞升一般,再瞧其脸色,桃花面冰冷的双眸,就像是,像大公无私的神明垂眸端看人间,好赏罚分明。   他这是真的遇到了真神仙啊。   高老爷心底感慨着,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等李乐只下了马车,站在他旁边时,高老爷立马后退两步,不敢和李乐只走在一起。同李乐只站在一起,紧张得要说不出话来,即使说出口,也说得磕磕碰碰,像刚学说话的孩童一般。   这是先前从未遇到的,几日不见,李神仙身上的气势越发不敢令人小觑了。他哑然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得如同一只橘猫道:“李神仙,几日不见,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本意是想夸赞,还想奉承几句。   未料这句话在李乐只心中平地起惊雷。 第4章   差点没把李乐只送走。   李乐只当场僵在那里,袖子遮住的手紧紧握起,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在高老爷面前露馅,极力压制住脸上的不自然,嘴角僵硬上扬,皮笑肉不笑道:“是吗?”   高老爷没有平视李乐只的神情,略微低着头以示恭谦,嘴上连忙回道:“是啊,多日不见,李神仙修为又高深了。”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凑过去道:“李神仙,你是不是要白日飞升了,又或者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练啊?”   “李神仙,我保证你向我透露的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李乐只肉眼可见放松下来,他差点被高老爷那句话吓死,没想到啊,你个高老爷居然会拐着弯拍马屁,还是喜欢你先前高傲的模样。   这样的次数再多来几次,李乐只敢保证,自己迟早会被他们送走。还是要锻炼一下自己的小心脏,免得被他们三言两语诈出来。   李乐只极力绷住自己的脸色,控制自己的神情,让自己无悲无喜道:“没有。”   什么修为,他一个算命的,可不是什么修真者,再者,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古代世界,道士也不能白日飞升吧?   李乐只不放心问道:“古往今来,可有人飞升?”   莫名感觉自己被嘲讽的高老爷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李神仙那张冷似寒霜的脸,干笑道:“没有。”后又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李神仙,那你岂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李乐只:……   见到了马屁精,还没见过终极马屁精,这也能找到机会夸他!   哪一天他真的能回去,在这些人眼里不会是白日飞升吧?   想到那个场景,李乐只尬得想抠脚。   不过,现在想那些事也太早了,还是想想怎样才不会掉马甲,好好的,在古代活下去。   李乐只没有给高老爷这句话任何回应,轻轻一瞥,冷淡道:“走吧。”   李乐只转身朝高府走去,每走一步,皆用尽全力绷直腿,免得腿打颤。挺直腰板,让自己不露怯。   原本,他应该走在高老爷后面的才对,但现在他可是在假装有本事的人,那有点傲气、有点不通人情世故走在前面也应该没有问题。   何况,即使他让高老爷走到他前面,高老爷也不一定愿意。   至少现在唬住了高老爷,性命无忧。   高老爷走在李乐只的身后半步,频频望向李乐只的背影,感叹一句,不愧是李神仙,这身姿,这气度,和天上的神仙也没有区别了,要不是李神仙是道士,还是有真本事的人,他都想这样的人物当自家的乘龙快婿,还有那貌若天仙的容貌,要不是他没有女儿……   心底再次感叹可惜一会,又同李乐只轻飘飘乜斜过来的视线对上,吓得高老爷连忙将心中的杂念驱散。   脑袋放空,后又忍不住想到,李神仙这是知道自己的杂念,方才那一眼是在警告他?   是了,像李神仙这样的人物,岂是他能够攀附的。能有一番缘分,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乐只的感官比常人要灵敏,能够感知到高老爷看向他的视线,这让他越发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身板挺直如竹。   每一步都跟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就能坠入无间地狱,现在的一切都是高老爷认为他是原主才得来的,要是被发现,可以想想自己的下场。   再结合高老爷先前那一句话,高老爷心中一定还残留疑虑,不能被高老爷发现破绽。   因此,李乐只眼神微斜,想凭此观察高老爷的神情,就见高老爷低垂着头,一副深思的模样。   这是在怀疑他?   李乐只紧抿着唇瓣,须臾,他轻启唇道:“高老爷。”   “欸,”高老爷立马抬起头,迷茫地看向李乐只。   见打断高老爷的深思,李乐只唇角微扬,尚未露出笑意又立马收敛起来。   李乐只道:“高老爷,你府内的布局可有改动?”   “啊?”高老爷蒙了会,然后才想明白李乐只问的是什么,一拍脑袋道:“是动过,先前这里挂了道帘子,后来我儿不喜,就将那道帘子撤掉了,没有那帘子遮挡后,时不时会有穿堂风,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这风有点大,有时候吹得冷冷的。”   “高老爷,你可知那帘子不能动,”他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一些东西还是懂一点点皮毛的,比如玄关处挂帘子,这是为了挡住财气,以防财气的流失,能够聚财。   而这道帘子撤掉后,这财气也随着穿堂风流到了外面,所以,高老爷失败的理由又多了一点。   “李神仙此话何解?”高老爷急切道。   李乐只指着那原本挂着帘子的地方道:“你原本这里挂道帘子,可以挡财气的流失,又因你和刘老汉之间的渊源未断,此起彼伏,你的事波折不断,想破此局,挡财之物必不可少,既然你儿不喜帘子,那便用上几盆盆景摆放在这里,也能聚财。”   高老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李神仙,能否再请帮我看看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立马改。”   李乐只没有应答,他对于风水上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和风水比起来,他算卦的本事都是出类拔萃的。   门口这处,那是典型,只要对风水知道一点的,都知道这件事。   李乐只继续往里面走,观察着高府内的布局,亭台楼榭,应有尽有,他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   目光看向水榭处,恰好看到一道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李乐只也是认识的,可不就是高老爷的儿子,那位想要拆穿他是骗子的高少爷——高明礼。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高明礼 看到后面高老爷频频看过去又看过来,欲言又止。   高老爷忍不住问道:“李神仙,可是小儿有什么地方不妥?”   李乐只没有说话。   高老爷道:“李神仙,你直说无妨,我能够承受住,是不是我儿他中邪了?我早就认为他脑子有问题,他从前都没有现在这么傻的,果然是中邪了。”   “高老爷何出此言?”李乐只仍注视着高明礼的方向,双手负在身后,维持着自己高人风范。   他看向高明礼是故意的,故意让高老爷误会,没想到高老爷会觉得自己儿子中邪了。   想到这里,李乐只心底笑出声。   “李神仙,不瞒你说,我这儿子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他居然不想去参加科举,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世代行商,虽然家中小有资产,但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唯有科举才能改变门楣,以后出去做生意也不用受别人白眼。”   高老爷说到这里激动万分道:“从前,我是没有办法,没办法去科举,没有赶上时候,如今,恰逢圣上登基,我等商贾才有机会,后人中才有一人能够去科举,这不管是对我们高家,还是我儿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机遇。   我也不求他高中进士,只要有功名在身成为秀才举人,我也知足了,可是他呢,他居然去舞刀弄枪,对那些书没有丁点兴趣,这怎么可以,他总不能一辈子和我一样让人看不起,这样的机会,岂是代代都有,人人都有的,他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乐只听明白了,这大概也是高老爷一直隐藏在心中想要解决的事,正好如他的意,不是不爱读书嘛,不是想拆穿自己是骗子,那就让你没有办法、没有时间盯着自己。   他笑道:“高老爷,你可知我方才在看什么?”   高老爷脸红温如血,胸膛起伏一二,平缓自己的情绪后问道: “李神仙在看什么?恕我愚钝,不知。”   “我在看你儿子的面相,天庭饱满,额头长而窄,这种就是文曲星的面相,若他能考科举,不出几年,必得状元,但因他眼尾有痣,这种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自己的命运,但只要他勤学苦练,日后还是有机会成为状元,成为栋梁之材。”   李乐只知道高老爷喜欢听什么话,高明礼的确额头长而窄,从前人也以为这种面相是文曲星下凡,但李乐只可不敢把话说死。   瞧那高明礼不爱学习的样子,还有高老爷的高威教育,可见以后高明礼的日子必定水深火热。   若是这孩子仍然一根筋放在习武上,那没有成为状元也和他无关了,所以,李乐只才拿高明礼眉尾处有一细小的痣当作借口。   未免高老爷走火入魔,李乐只叮嘱道:“虽那痣会有轻微的影响,但你可不能人为去除,不然,带给你儿的只有祸患,日后也不能鱼跃龙门。”   “这……”高老爷纠结,有还会影响他儿子运势,可不要,又会给儿子带去祸患,两相为难,他属实是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神仙,那日后我硬逼他读书,可还有救?”高老爷急切问。   “爹,你怎么还信这骗子的话,什么文曲星,什么高中状元,都是这个骗子在欺骗你,你儿子是什么样的资质,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高明礼跳出来阻止。 第5章   真是的,他爹居然会信这骗子的话,要不是他在一旁偷听,都不知道这骗子竟然会说他是文曲星下凡。   别人不懂,他还不懂嘛!   他爹要是真信了他是文曲星下凡,那不得了了,以后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了,他的匡扶正义,他的江湖,从此要离他远去。   因此,高明礼对李乐只毫无好脸色,脸漆黑如墨,暗自咬牙,一双明亮如墨石的双眸,也死死盯着李乐只的脸。   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李乐只看高明礼气愤的模样,一副要冲上来凑他,心底的小人笑得更恶劣,面上不显。   果不其然,高老爷听到高明礼的话后,直接给高明礼后脑勺一巴掌,怒道:“给老子放尊重点,这是李神仙。”   “什么李神仙,就是江湖骗子,这种事我看多了,他们这种人就是说点好话来骗你,想从你这里骗银子的,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你只想着要我高中状元,也不想想,就咱家这样的情况,是文曲星落地的地方吗?靠我,不如靠自己。”   高老爷还未暴怒开口。   李乐只道:“非也,多少名相皆出自寒门,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勤学而高中进士,你能说龙生龙凤生凤,山鸡里面不能出凤凰吗?”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想去做,就一定会达成所愿,所谓的文曲星命格,也要你付出自己的时间去学习,难道你以为你坐在哪,不学不问,临到考场依旧会当状元吗?”   李乐只其实并不想说这么多,他原本只是想这个小少年吃吃苦头,才骗高老爷说他是文曲星下凡。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免不了多说几句,他见过太多自认为有些天赋便不努力,以为知识会从天上掉下来,自己终究会成功的人。   士农工商,无法跨越的阶级死死压在每一个人身上,想要鱼跃龙门,唯有科举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商贾,想要等到这样的机会,能去考科举的机会,也是当权者壮士断腕,与那些士族对立所得来的结果。   李乐只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他也读过一点点史书,在历史上,商贾可是没有机会,代代皆不能参加科举。   想要家族子弟科举,唯有进行大量捐钱,为国家作出贡献,才能得到一个名额,就连这样的一个名额,也要等机会,何其可贵。   当然,商人重利,他们把握住权势后并不是一个好事,但也并不是每一个商人都是没有底线,无恶不作的人。   至于高明礼,若真的能因他今日这番话能高中进士得状元,那——他打心底佩服,那可是全国唯一的第一名,其含金量无法想象。   高老爷和高明礼都愣在原地,两人都没有想到,李神仙(江湖骗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高明礼晕乎乎的,他居然觉得这人说的有几分道理,能说出有志者事竟成的人不会是骗子。   这怎么可能!   这人不是骗子难道还是真的神算子,但这不是江湖中骗人的把戏?怎么可能有人通过那几枚铜钱,手指一掐,就能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还有!   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真的是文曲星下凡,真的能考中状元?   他怎么就那么的不相信呢。   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自己以后可是要当江湖游侠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状元的料,这一切都是这个人欺骗他老爹的话。   对,一定是这样。   高明礼不停告诫自己,实则内心已经慌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对的,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神仙,而不是江湖骗子。   心好乱,完全没办法捋清楚。   比起他,高老爷喜不自胜,更相信李乐只的话了,他道:“李神仙,我一定会好好管教我儿,让他以后高中状元,不负你今日的苦心。”   他说完,转头看向高明礼,巴掌拍在高明礼的背上道:“还不快感谢李神仙,为了你,李神仙用心良苦,连天机都泄露了。”   高明礼皱眉,欲言又止,神情纠结,最后迫于高老爷的威压,不情不愿向李乐只道谢。   最后还是不甘心问道:“既然你是神仙,那你能算算我养的乌龟还能活多久吗?”   李乐只没有说话,心底的小人哀嚎着,这什么鬼问题,他哪里会知道乌龟还能活多久,这怎么能算出来。   这要是算不出来,又要被揭穿是骗子了,这小孩,还是吃的苦头太少了。   李乐只内心泪流满面,面上神情冷漠,目光像是能看穿一切。   与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对视,高明礼后怕地低下头,嘟囔两下道:“我知道了。”   他的确没有养什么乌龟,只是养了一只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这位江湖……李神仙都知道。   冷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也没有看到他扔铜钱,难道是用手掐算出来的?不可能吧,能有这么神奇?   高明礼也将这句话问出来了。   李乐只全程懵逼,什么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什么,自己也没有回答吧。他什么也没有做,这少年居然低头道歉了,还一副很好奇他怎么算出来的。   等等,刚刚真的只过去了几秒吗,他的记忆真的没有丢失吗?怎么感觉自己要跟不上节奏了。   不管了,既然这人都不追问了,那他也没必要纠结。   李乐只道:“掐算,不是一般人会的,能掌握此等术法的人十分稀少,想学?”   他的老师可是说了,像这种简单的东西,也只有他还在学,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学习掐算的人多不多,总不能他菜到都不能滥竽充数,混入其中。   简单归简单,不妨碍他在少年面前装。   高明礼是有些想学的,只要掌握这种东西,以后他想干什么都能算一下,带来的好处是无穷的,而且,少年对一些神奇的东西都是好奇的,虽然他心底还是觉得李乐只是骗子,但身体很诚实透露出,想学。   即使是假把式,也足够他在同窗面前秀一秀,成为老大。   高老爷站在那,完全不敢出声打断两人,就怕李神仙一下子改变主意,不愿意教他儿子。   高明礼犹豫一二,还是点了点头。   李乐只见他点头,嘴角扬起,眼睑下垂遮住眼底看好戏的神情,道:“那等你考上状元我再教你,目不识丁可没有办法学这等高深的东西。”   “考状元,”高明礼瞳孔放大,震惊不已,他看着李乐只那张脸,完全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急道:“你不想教便罢了,何必拿这种事来逗我。”   李乐只心虚地挪开眼,又撩起眼睑,神情认真看向高明礼道:“想学东西,自然要支付同等的报酬,这可是通天之术。”   最后一句话出来,李乐只都心虚,觉得自己夸下海口了,一下子装过头了。   高明礼被震住,通天之术,一听就知道是了不起的东西。   可一个普通人,真的能和老天爷沟通,这人莫不是在骗他,高明礼怀疑道:“你是骗子吧,连这种鬼话都能说出口。”   瞬间激灵,他居然不知不觉被这人带着进了胡同,真的以为对方是真神仙,得道高人,差一点啊。   幸好,对方露出了马脚。   他骄傲地昂起头来道:“你一定是骗子,为了我考科举,和我爹编造了一出戏来演我,我还差……说吧,我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演这一出。”   “你告诉我,我就不去官府告发你。”   李乐只:……   说来说去,说到最后翻车了,早知道他就不说通天之术了,明明都要把人忽悠住了,现在好了,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成效……不忍直视。   你说你,非要说通天之术,装这个B干什么,李乐只心底给自己一巴掌。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组织语言。   但世上没有重开的机会,李乐只也只能眉眼无奈地看了一眼高明礼,摇摇头没有说任何话,转身对高老爷道:“今日多有打扰,天要快黑了,我还是先回去了,不必送了。”   李乐只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潇洒的倒影。   两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高明礼昂着头,犹如战胜的公鸡,而高老爷还在恍惚,等他回过神后,看着高明礼那个模样,气得他脑内充血,怒道:“逆子,看我不打死你。”   好好的机会,能学到李神仙的通天之术,都被这个逆子给糟蹋了。   “爹,你这是干嘛?”高明礼闪躲着,他爹疯魔了,居然拿那么粗的棍子追在他的身后。   “你还敢跑,科举科举你不考,通天之术你也不学,我看你是要上天!”   “爹,你还真信那什么通天之术啊,那都是假的,都是专门欺骗我的,你和他都串通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聪明着呢,”高明礼抱住柱子躲闪道。   “欺骗,呵,就你那副脑子,我还需要请李神仙回来一起串通,你爹今天请李神仙下山,为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一说起这个高老爷又生气起来,他的帘子,他的财,都因为这个逆子没了。   “爹——”   “你还有脸喊我,要不是你把我的帘子搞了,我的财气跑了,我会怀疑李神仙,”高老爷气喘吁吁道。   “啊?”高明礼顿住道:“原来爹你也怀疑李神仙是骗子。” 第6章   他爹都怀疑李神仙是骗子了,还请人回来干嘛?   难道是他想错了?   高明礼尚未相通其中的关窍,高老爷的棍子已挥下来。   “嗷呜,爹你先别打,”高明礼连忙求饶,他道:“等我先把事情想清楚。”   “呵。”高老爷回了一个冷笑。   “嗷————”   须臾,高老爷累了,才放过高明礼。高明礼捂住疼痛不止的背部,回想他老爹说的话。   他老爹请李神仙下山也是怀疑李神仙欺骗了他,是骗子。   使老爹改变想法,是李神仙早已经算出来他爹要请他下山。然后,李神仙又算出是老爹事情没办妥,才影响的生意。   除此之外,还有他撤掉的帘子,原本是能够挡财的,最后变成了散财导致财外露了。   高明礼摸摸还在疼的后背,不由得怀疑他爹是不是因为帘子的事,新仇加旧恨才对他下如此重的狠手。   也就是说,李神仙是真的有本事的人,是真的能够算到一些东西,而他,距离李神仙那么近的人,还有机会学到李神仙真本事的人——因为自己的怀疑,认为李神仙是江湖骗子,把好好的机会放弃了。   通天之术没了……   一想到通天之术那么厉害的东西,和他失之交臂,高明礼捂脑袋哀嚎起来。   他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蠢蛋,曾经,有一份无法得到的珍宝放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珍惜——   不行,他要学,他这就去学习!   他推开门,吼道:“爹,给我找个夫子来,我要学习——”   高老爷一听,老泪纵横,连声应答,心底无限感激李神仙,比起先前的敬畏,对他更是多了一份敬重。   李乐只走出高府,划破长空的嚎叫声传出,差点没绷住脸色笑出声来,活该,看我三言两语如何让你挨打。   “李神仙,”马车前的家丁走过来道:“老爷叫我们送您回妙道山。”   李乐只道:“好,劳烦各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家丁连忙摆手道。   等李乐只上马车,看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踏进去的脚差点收回。不是吧,下山一趟,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他回到山上还要饿着肚子。   算了,也不好再回头了,那样太没有B格了。   李乐只硬着头皮走进去,随着马车晃晃荡荡一路回到妙道山,回到他那破旧的道观前。   离道观还有一段青石板路,李乐只正要上山时,留意到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家丁还以为李乐只不喜欢,连忙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片心意,老爷知道李神仙高风亮节,看不上银白之物,便换了一些米食,还请李神仙收下。”   家丁惴惴不安,他可是见到李神仙皱眉了,难道是对他们这些安排不满?   要是李神仙连这些米食都不收下,他们可不好回去交差。   李乐只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礼物,虽然没有银子金子,但米食能解决他一时之急,至少不用担心明天会饿死了。   什么高风亮节,他可没有,为五斗米折腰罢了。   眉头舒缓,李乐只点头道:“既然是高老爷一番心意,那我便收下了,我与他之间缘分匪浅。”   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李乐只踏上青石台阶往上走,微风吹动他的衣料,飘飘欲仙,好像要乘风而去的神仙。   为了自己的B格,李乐只也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心里还惦记着放在那的粮食,等会儿等人走远了,他再下山一点点搬上去,也不知道他这个小身板能不能搬完,粗略扫了一眼,还挺多的。   家丁得到李乐只的许可后,立马带上笑容,吆喝着身边的人,三两下将东西背在身上,朝观上送去。   还好李神仙收下了,还留下一句话,等他们回去复命,一定能得到赏赐。   为此,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李乐只回到观门口,转身看到送东西上山的几人,心底一阵感激。   但他观内空空如也,没有能招待人的,便说道:“进来上几炷香再走。”   说这话,也符合他现在的人设,观内艰苦,但香还是有的。   几人对视,万万没想到李神仙会叫他们进观内烧香,难道李神仙看出了什么,才会出此言。   一个二个脸色严肃起来,对李乐只感谢,等他们上完香,走出观后。   一人道:“上完香后,我感觉全身都有种放松感,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我好像也有,你们说,李神仙让我们进去烧香是不是……”   “这种事情哪能说出口,说出口就不灵了,还好我们听老爷的命令将东西送上山,不然,我们哪能得到李神仙的指点,也要错过了这场机缘。”   “说的是啊,要是我们把东西留在那就走了,李神仙可不会喊我们进观烧香,也不知道李神仙愿不愿意被人打扰,我都想叫我家那口子天天来上香,好保佑自家人一生平安。”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我们回去问一问?”   几人又折返回去,他们在观外呼喊道:“李神仙——”   没有李神仙的许可,他们万万不敢入内造次。   李乐只正在厨房看着米袋里的米乐呵,高老爷送来的可都是白米,还有不少肉类,白菜等等,能好好吃几顿了。   突然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是那些家丁,他怀着疑惑走出去,就看到几个大汉都站着道观门口,局促地看着他。   “李神仙,”一人开口道:“我们以后能不能还来上香?”   哦?   这是来信众了?   还有这种好事?   李乐只当然没意见,道:“可以,但不宜过多。”   他现在的道观小小的,又不是大道观,没办法招待太多的人,一天一个时间段内最多十人。   “好好好,我们记下了,绝不打扰李神仙的清修,您看,一天十人可好?”   他也是想问清楚,这可是一个大消息,要是和高老爷说后,高老爷一高兴,他又能涨点工钱了。   一天十人?   一人两文钱?   他这个小道观能一天来十人,他都能乐死,就借这位仁兄吉言了,李乐只自无不可,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还有别的事?”   “没有了,没有了。”   几人目光中都含有兴奋,没想到李神仙还真的愿意他们前来烧香。   那他们家可要多多来几次,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等他们回去后,立马将这件事告诉了高老爷,高老爷果然大喜,给了几人赏钱,还涨了月俸。   家丁王二回到家后,立马叫他媳妇明天前去妙道山上香。   他媳妇一听,问道:“那李神仙不是骗子?你昨儿个回来还说高老爷派你去妙道山要请那李神仙下山,好给他点苦头吃吃。”   “哎,这话可不能说,李神仙那是有真本事的人,”王二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他有什么真本事,高老爷的生意不是失败了?你同我说说?”   王二挠挠头,简短道:“我今天不是奉高老爷命令去请李神仙下山,你猜怎么着,李神仙居然知道我们要请他下山,已经在观门口等待了,你说离不离奇。”   “万一,这只是李神仙想要下山,刚好被你们碰到了。”   “那我再说一件事吧,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刘老汉你知道吧,刘老汉先前和高老爷家里有渊源,李神仙说要斩断渊源,高老爷就派人去找刘老汉,想要拿钱购买他的玉佩。”   “啊,刘老汉和高老爷有关系啊,我今天还听到刘老汉的玉佩丢了呢,然后呢?”   “然后李神仙就说高老爷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玉佩,这件事知道的人都极少,要不是李神仙算到了,谁知道刘老汉玉佩丢了和高老爷有关系,两个人之间完全看不出来有渊源。”   “这倒也是,还有吗?”王二媳妇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对于那个神秘的李神仙多了几分敬重。李神仙果真是有真本事的人不是骗子,也不知道明儿去能不能托李神仙给她家的孩子瞧一瞧。   “然后啊,”王二实在不知道了,他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一件事,说道:“李神仙说他会通天之术,还说等高少爷高中状元后会教他。我还想起来,我今天送李神仙回妙道山,李神仙说了一句什么他和高老爷之间缘分匪浅,这可不就应了那句话,以后高少爷可就是李神仙的弟子了。”   “豁,高少爷还有这等机缘呢,那我们可要好好在高家做工,以后也能蹭蹭主家的运气,以后儿子也好出人头地啊,”王二媳妇又忧心忡忡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将儿子送去读书,不求他能考取功名,能认识点字也是好的,酒楼里能识字的都能当账房先生,那一个月都有三两银子,活又轻松,还能得到别人看重。”   “我现在得到高老爷看重,一个月六两银子,我们省点,也能送他去读书,总不能和我一样,你明天多买点东西送给李神仙,若不是有李神仙的关系,我也不能得到高老爷看重,还给我涨月钱。”   “好。”   这样的事,也发生在另外几家,他们心中都对李神仙感恩戴德,若非李神仙的出现,他们日子也不会有所改变。   次日上山时,也多了几分虔诚,这一切李乐只都不知晓。   他忙完厨房里的事后,又看向自己的道观。 第7章   他住在道观的偏殿,从前没有信众没有门也没有关系,可以后要有信众前来上香,总不能看见他的卧房。   那也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决定好后,李乐只便开始绕着道观走一圈,走到大殿的后头后,他扫了一眼,殿后地方宽敞,以后可以在这里建造厢房,除了他住的主院以外,左右还能建厢房,让前来上香的人有个地方落脚休息。   只是,建造厢房是一件大工程,需要不少钱,而他,没有钱……   李乐只沉默了,好不容易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又有一道难关摆在他的面前。   “唉,这叫什么事,纯纯来古代体验如何求生。”   “也不知道县里有没有能干的活计。”   他嘀咕了一句,将这件事放下,回到观里给自己煮了晚饭,好好吃了一顿后,便在偏殿里养精蓄锐休息。   明天,还有一场硬战等着他。   次日,晨曦破晓。   李乐只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自己走到县里会是早上八九点,麻溜起床洗漱顺带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饭。   找工作并不是容易的事,还是吃饱饱好上路,免得中午没有地方管饭,要饿肚子。   这般想后,李乐只吃了个十分饱,这才心满意足出门,等他左脚跨出门后,他身形一顿,掐指一算。   “嘶,居然是大吉,看来这次下山一定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李乐只瞬间笑容满面,双手负在身后,走出的每一步都透露着轻松。   天意都告知他是吉运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怀着这样的心情,李乐只走到县里。   进入县门的时候,李乐只看了一眼,看到县的城门上写着大安两字。   他心里念叨了一声,便不再放在心上,即使他知道了县城,他也没办法在历史上找到自己是穿越到了哪个朝代。他都不一定在原来的世界了。   县城里,人流涌动,有挑着菜的农民,也有马车驴车通行,有拿着冰糖葫芦走街串巷,有卖面具的,还有一个人身上背着四四方方似箱子的东西,上面挂着不少小玩意,看着像是木偶,虽然是木头制作的,但十分精致,若不是他身上没有钱,他也想买一个回去当摆件。   李乐只打量了几眼后,恋恋不舍收回眼神,留意起临街的各个店铺,特别是酒楼饭馆,还有能留宿的客栈,也就这些地方,会时不时招收一些帮工。   工钱也足,不用去做苦力,也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只不过,李乐只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招收小工的地方,还没有走过去,身旁涌现身穿短打的人,三三两两走到前面围着招收人的小桌子,挤着挤着李乐只连小桌子的影子都没办法看到。   李乐只摇摇头,只好转身离开,凭着他这样的小身板,也没有办法挤进去。   朝前走了两三步后,李乐只怔愣了一下,明明出门的时候算到大吉,难到,他又算错了?   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以至于他闷着头走时,所遇到的人纷纷避开他。   避开的人群中,有两人又回头看向李乐只的背影,和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没看错吧,那人是不是李神仙,”说话的声音极低。   “我也觉得像,这气质,除了李神仙也没有其他人了,我家那个还叫我去妙道山上香,这要是李神仙下山了,人不在,我们岂不是白跑了?”   “要不我们先跟在李神仙的身后,你方才没看见,李神仙那副表情,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这不好吧,我们跟在李神仙的身后,要是被看到,岂不是冒犯了,”说的人双手合十,为难地眼神瞅向上天。   “我们离远点跟着,你不好奇李神仙要做什么事,我猜,一定是一件大事,万一和我们大安县有关呢,这才多久,李神仙又下山了。”   “那我们在后面跟着……”   说话的两人,正是王二媳妇和赵三媳妇,王二和赵三正是高府的家丁,也是昨日去请李乐只下山的两人。   李乐只回过神来,他停在一家店的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牌匾上写着大福楼三个字。   再看看里面,柜台后面有一排架子,架子上都摆满了酒坛,大厅里面也摆放了十来张桌子,里面只有一两人正在吃饭,小二穿梭在其中。   李乐只看了一眼,这么大的饭馆,一楼居然只有两个小二,二楼都是包厢,有多少人他是不知晓的,但能看出来,大福楼一定有钱,能在这里面干活,工钱一定不会亏待他。   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掌柜是不是好相处的,也不知道,这间饭馆还需不需要人手。   李乐只犹豫,在想要不要进去问问,还没等他做决定,里面的掌柜已经留意到他。   见是李乐只,脸上浮现几分疑惑,又见李乐只微蹙着眉头,还一直停留在他的店门前。   想到此人身上的本事,掌柜虽打心底并不是很相信,但做生意嘛,来来往往都是客,因此,压下心下狐疑,面带着笑容走过去问道:“李道长,可是我这店内有何不妥之处?”   李乐只:“……”   掌柜的怎么出来了,还问他话,他哪里知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不妨碍他“嗯”一声。   掌柜狐疑地看向李乐只,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这位李道长还真的回答了,难道他店里真的有不妥的地方?   再一细想李道长的身份,掌柜一激灵,头皮发凉,后背直冒冷汗,难道他店里面有不干净的?   不会吧不会吧……   他店里面怎么会有不干净的,难道是有人在他店里杀人藏尸?还是有孤魂野鬼正停在他店门口?   他也听闻,死去又没有后代祭祀的人会成为孤魂野鬼,还会专门停在一些地方,就为了能够吃饱一顿。   难怪最近生意不太好,待在店里头还会感觉到几分阴凉。   原来都是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他店里面。   想通这一切后,掌柜大变脸色,瞬间道:“劳烦李神仙替老朽瞧上一瞧,报酬的事一切好商量。”   报酬!   李乐只福灵心至,双眼明亮起来,但当他忆起掌柜说的是什么事后,心底迷茫。   他能看什么?看风水?还是替掌柜的算命……这不说清楚,他是真的没办法。   可这种事,他亲口问出来,那他神算子的名声也要削弱了。   李乐只负在身后的手,偷偷地掐算一二,虽然他学艺不精,但是,总能算出来一点东西吧。   让我来算算掌柜的想要的是什么。   当李乐只算出来后,他手指猛地顿住,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我靠。   忍不住爆粗口,他要是没有算错的话,这掌柜居然想让他瞧一瞧店里面有没有孤魂野鬼。   这个世界还有鬼!   而他,差一点还想在这店里干活,真**,李乐只脸色差点绷不住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比起工钱,他的小命更重要,还有,这个世界怎么还有鬼啊,那他以后要是撞到鬼了。   算了算了,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对于鬼,李乐只只知道一点皮毛,这世上能遏制住那种东西的也只有浩然正气,身具浩然正气之人,万法不侵,也就是读书人。   “刘掌柜,”算的时候李乐只也知道了眼前人的姓名,他道:“你也清楚你店内有什么,想要破解,唯有寻找到身具浩然正气之人才能压制。”   刘掌柜是真的没想到,李神仙真的能看到他店里的东西,他店内真的有不干净的!!!   天呐!   一想到和那些孤魂野鬼待在一个地方,刘掌柜都想搬家了,幸好,灾事发生之前,他遇到了李神仙。   想起先前还怀疑李神仙的本事是假的,刘掌柜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也不由感叹,他一直谨记与人为善,不管是谁,只要来到大福楼面前,都当是大福楼的贵客。   所谓有因便有果,因昨日因种今日果,这是他刘德福的福报。   若是今日对李神仙出言不善,也不会得到李神仙的指点,也不会知道店里头出了问题。   谁知道那些不干净的在店里会犯下什么事,放纵他们,终有一日自己定会吃到苦果,阿弥陀佛,还好有李神仙。   刘掌柜弓着腰身,目光敬畏道:“李神仙,不知这浩然正气是?”   李乐只:“通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一般的读书人,对鬼怪可是没有作用的,而通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万里挑一,比起状元,这种人更难得。   想要在一县内找到这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通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刘掌柜暗自思索,县学内哪一位符合。   而就在此时,插.入一道声音,那声音主人道:“通读圣贤书的人,那高家高少爷可算是,高少爷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什么浩然正气,高少爷身上会不会有?”   说话的人正是王二媳妇,她原本坠在李乐只身后,慢慢的,也走到了大福楼的旁边,装作路过,刚好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出声说道。   刘掌柜眉头微皱,那位高少爷他也曾听闻过,是个不学无术的主,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浩然正气,即使是文曲星下凡,等等……   高少爷是文曲星下凡,也是李神仙说的,而李神仙又恰好说他店内有不干净的,又恰好有一人路过说起高少爷。   难道,这一切都是李神仙配合高老爷为了高少爷而造的势?   所谓的有鬼都是假的? 第8章   刘掌柜狐疑的眼神看向李乐只,见李乐只皱着眉正在深思,又似乎是因为那妇人的言论所不悦,这副模样又打消了几分心中的怀疑。   他怎么能怀疑李神仙呢,李神仙明明是来帮助他的,再等等,这里面一定有他没有想到的地方,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宜得罪李神仙。   刘掌柜虽是这么想,但心中的疑惑一点也没有减少。   李乐只听到有人说起那位高少爷,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是一挎着篮子路过的妇人。   瞧其装扮就是路过的普通人,不会是别人设下的陷阱。   至于高明礼,大概是他昨日说的话已经在大街小巷里流传了,也是,碰到这么好的宣传机会,高老爷是个有本事的人一定不会放弃。   这妇人应该是听到了几句。   随即,李乐只笑道:“高明礼虽是文曲星下凡,但他尚未进学,可不是通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这种人……”   李乐只话刚说到这,余光一瞥,瞥见一手持着书的书生,正边走边看,也不怕撞到人,就这样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李乐只立马看过去,再三看了看他的面相,转头对刘掌柜道:“刘掌柜,你要的人来了。”   嗯?   刘掌柜疑惑地抬起头。   在李乐只否定高明礼是那位身具浩然正气人时,刘掌柜心中正在窃喜,喜没有因为一时的怀疑,贸然开口质疑李神仙从而得罪他。   突然听到李神仙说要的人来了,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等他抬头一看,就见李神仙朝前走了几步拉住了一个人,看那人的背影,刘掌柜怎么看都有几分熟悉。   好像那位书呆子——庆云。   这书呆子居然是李神仙所言身具浩然正气的读书人。   刘掌柜扯了两下胡子,满怀着疑惑朝李乐只那处踱去,暗自打量着书呆子,也没见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书呆子和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刘掌柜细细思来,还真觉得有几分可信。书呆子平日里就捧着他那本书,不曾见他放下过,只要他拿起书,任谁在他耳朵说话都无用,这样的至真至纯的人,身具浩然正气也未尝不可。   想明白后,刘掌柜面带笑容道:“李神仙,书……庆云即使那读书人,我店内的事又该如何化解?”   李乐只尚未开口,就听到身后那位大娘和旁人细语道:“居然是书呆子,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什么气,不是说有那气的人比状元还难得,难道书呆子以后会比状元还厉害?”   “是浩然正气,书呆子都能有浩然正气,欸,你说我们家的小孩身上有没有,是不是要像书呆子这般才行?”   “以后书呆子是不是能凭着那什么气平步青云?”   “不一定,他往日就是个愚笨的,即使有浩然正气,科举的时候写不出来考不到名次依旧没辙,再者,他家那样的情况哪有钱给他科考,我可是听说书呆子被他家里人赶出家门了,他家老头子死了,旁的亲戚又不是好相与的,又没田又没房,以后啊,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   李乐只没想到这位身具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居然被称为书呆子,背后还有那样的身世。   不过,这倒是与他先前所想没有出入,原本要解决刘掌柜的事,也需此人常待在店内用浩然正气镇压小鬼。   李乐只道:“这事好办,只需将此人请去你店内待上三年五载,这事也就了了。”   “多谢李神仙告知,”刘掌柜拱手笑道,解决一桩心事他心底松快几分,只是,想要请书呆子去他的店内常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掌柜朝书呆子看过去,书呆子依旧拿着书嘴里嘀咕着,像是没有听到他们所言,若非他挡在书呆子的面前,人都要跑了。   刘掌柜道:“庆云。”   喊了两声,眼前人依旧没有动静。   他唉道一声,“痴儿痴儿。”   为了同庆云说上话,刘掌柜无奈,拿掉庆云手里的书。   庆云抬头,喊道:“我的书,我的书。”   等他见到自己的书被一只手收到身后时,他才正眼看过去,见到刘掌柜的面容,他低着头,手绞着衣袖小声道:“我的书……”   “庆云呐,我这有一份活计,以后你只需待在我店内,我保你一日两餐,日后,你想要什么书我也可以出钱去替你买来,你可愿意?”   庆云听到书后,才有半分反应,嘴里嘀咕着,声音太小,连刘掌柜都没有听见。   刘掌柜见此,摸着胡子道:“你只需点头三下,我便当你应下。”   庆云还未有动作,刘掌柜连连按着他的头点三下后,这才将书还给庆云。   李乐只见此,嘴角微动,却未多说什么,像庆云这般执拗的人,刘掌柜抽掉他的书都未反抗,可见刘掌柜平日里与庆云之间有几分交情。   “李神仙,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收下,”刘掌柜从袖中拿出香囊,双手递给李乐只。   “这……”   李乐只犹豫,他出门是来找活干的,怎么又通过原主的本事得到了银钱,要不要收下?   犹豫了一二,李乐只心中叹息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这也不算是他坑骗过来的,是刘掌柜的香火钱,就当刘掌柜为了道观出了一份力。   ……   这件事已了,李乐只正要和刘掌柜告辞,好再去别的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是他能干的。   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师父,师父,你下山了怎么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派人去迎接你。”   那人三两步走到李乐只的身边,正是被李乐只说是文曲星下凡的高明礼。   高明礼依旧佩着剑,一袭白袍,潇洒恣意,双眼亮堂地看向李乐只。   李乐只诧异了一会,上下打量高明礼一番,见其活蹦乱跳,可不像是被教训得凄惨的模样。   高老爷还是手下留情了啊。他这般想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办,”高明礼看了刘掌柜一眼,立马带着李乐只进入大福楼内,选了二楼的雅间。   李乐只一晃眼,就坐在了大福楼的雅间内,他看了高明礼一眼,终究还是将那句话压了回去,既然有人请吃饭,那就是衣食父母,何必对衣食父母有意见。   “师父你这次下山是又有大事发生了吗?”高明礼问。   我下山是来打工的。   李乐只心底回了一句,面上一本正经道:“这次下山,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终究没抵过心中的疑惑道:“还有你,我何时收你入门下了?”   “师父不是说等我考上状元就会传授我通天之术,既然我是文曲星下凡,考上状元那不是轻而易举,早点叫晚点叫又有什么区别。”   李乐只端着茶杯,轻笑一声,才慢慢道:“你可学过千字文,读了四书五经,可有考上童生?”   “……?”没有。   高明礼什么都没学,童生也从未去考过,刚刚说那些话,也只是想从李乐只那学习通天之术,好去朋友那炫耀一二。   谁能想到,李乐只开口就问起这事。   高明礼无话可说,又不想放弃,厚着脸皮道:“师父既然先前想要传我通天之术,一定是看出我天资聪颖,根骨不凡……至于以后我都要是当状元的人,提前喊您老人家,提前孝顺你老,也是替未来的我尽孝。”   古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乐只琢磨了一会,高明礼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罢了,先前说那些虽只是为了哄骗高老爷好保住性命,但他和高明礼之间已经产生了因果,大不了,现在就收了这徒弟。   李乐只虽是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表态,而是一种默许的状态。   见李乐只没有反对,高明礼便笑问道:“师父,你这次是因为什么大事下山的啊?”   “天机不可泄露。”   “哦,”高明礼缩了回去,想到话本上写的天机一泄露,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高明礼不敢再多问下去。   这时,小二端着菜走了上来。两人便不再交谈下去,趁饭还是热乎的,先吃起了饭,等饭吃完后,李乐只喝了几口茶,这才起身道:“我还有要事,你若无事便先回家。”   “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跟在他后面的高明礼,李乐只步伐微顿,求问,如何在徒弟面前保持师父得道高人的气度,还能找到一份工作。   李乐只刚下楼,就碰到一群正准备上楼的年轻人。这群人看到李乐只身后的高明礼后,立马喊道:“高明礼。”   高明礼抬头看过去,见是他的好友,便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当然是专门来找你的,”其中一身穿锦衣,颈戴纯金长命锁的富家少爷说道。   圆乎乎的脸瞧着还有可分可爱,这人说完后,又看到站在高明礼前面的李乐只,只扫了一眼便没有多理会。   “我现在有事,我要和我师父去办大事。”   “你师父?”听到这句话后,面前的少年都看向李乐只,那富家少爷道:“这是你师父?那位李神仙?你不是说李神仙是骗子吗?” 第9章   “怎么突然拜起师了?”   高明礼:“……”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我师父可不是一般人,哪里是江湖骗子能够与之相比的。”   “不,”李乐只立马否认,现在是摆脱原主身份的最好时机,遂认真道:“我是江湖骗子,也是一般人。”   这话一出,众人傻眼。   高明礼嘴张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震惊不已,他回过神来,附和道:“对,我师父什么也不会,他才不是神算子,你们快走吧,别打扰我和我师父办要事。”   师父既然说他是江湖骗子,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道是和师父所说的大事有关?高明礼心底猜测。   “那不行,”富家少爷一脸严肃,拒绝道:“他都说他是江湖骗子了,我们可是好朋友,哪能眼睁睁看你跳火坑。”   “顾昭,”高明礼又气又笑,真不知道拿他这些朋友该怎么办,他师父说自己是江湖骗子,那都是骗他们的,骗子会自曝自己是骗子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知道。   他不信他朋友真的蠢到这种地步!   “你是不是想说,骗子不会说自己是骗子,但这也是套路人的小伎俩,通过自曝让别人相信他不是骗子。”   李乐只听得暗自点点头,这小孩说的有道理,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想要脱离神算子的名头说的话,在某些人眼中说的都是假话,幸好有这个小胖子,要不然,他还真的要说不清。   李乐只站在那看好戏,恨不得自己手里头有瓜子。   而他这副模样,顾昭看在眼里,定眼观察一番后,见李乐只没有任何的心虚,仿佛说的不是他,而这些,都很不符合骗子的心理,若是这位李神仙是骗子,他的眼神会有所变化,不会如此镇定。   可以判定,李神仙不是骗子,但也有可能一种可能,李神仙的伪装太好,不是他能够拆穿的。   要想揭穿此人是骗子,还需一件重要的事来判定。   姑父近日忧愁万分,为了一件事迟迟拿不定主意,既然李神仙能掐会算,一定能够解决姑父的事。   若李神仙是骗子,说的是错的,对姑父而言,也不是过不去的坎。   想到这里,顾昭立马道:“若你认为你师父不是骗子,你可敢让你师父帮我一个忙?”   “让我师父帮你?你能出多大的报酬,你知道的,我师父的酬劳可是要不少的,最低也要一百两白银。”   高明礼故意报一百两白银,好让顾昭知难而退,别拦着他和他师父一起去办大事。   “只要你师父愿意,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也使得。”   一千两!   李乐只心动了。   根据他以前看到的小知识点,贫苦人家一年也只需花销十两银子,而现在,只需要帮助这位少年一个忙就能得到一千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有了这笔钱,别说道观了,就连他都能在山上过一辈子。   哪里还需要出来打工。   钱帛动人心,李乐只也不能免俗,心下意动,但这话由他说出口并不合适,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披着神算子的皮,还是要有一点点b格的。   幸好,他徒弟是懂他的。   只听高明礼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你真能拿出一千两?”   “当然,我不能但我家里人能,你意下如何?”   高明礼立马转头看向李乐只,带着丝乞求的神情道:“师父,你老就看在弟子的面上帮他一把,可好?”   “嗯,下不为例,”李乐只轻飘飘一瞥,出尘的气质拉满。   这番气度,也让顾昭心中有所怀疑,怀疑自己先前的看法是不是错的,这样的遗世独立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江湖骗子。   摆摆头,将心中的想法甩掉,是不是骗子,解决姑父的事情自然一目了然。   ……   应下这件事后,李乐只跟随在顾昭的身后朝他家走去。   顾家坐落在红街,和高家只隔一条街。李乐只看了一眼顾家的宅院,清雅至极,十分的低调,但所用的物件并不差高家。   听闻李神仙来了,顾昭父母立马出来迎接,紧跟其后的是一身穿质朴的中年男子,一双瑞凤眼上下打量李乐只一番。   顾父道:“久仰李神仙大名,今日有幸能得见李神仙,是我顾府的幸事。”   李乐只道:“我这次前来,是托贵府小少爷之托前来算上一卦。”   李乐只肯定道:“要事缠身的并不是二位。”   顾父顾母眉清目朗,眉间毫无忧愁,可见并不是两位有要事,反倒是跟随在两人身后的中年男子眉宇间缠绕着一抹忧愁,看来,是那位要算卦了。   顾昭瞳孔微缩,震惊地看向李乐只,在前来顾府的路上,为了考验李乐只本事,他可是一句话也未曾透露,李神仙到底是怎么知晓的,难道真的是他算出来的?   他不是骗子?   其余两人也挤眉弄眼,若不是顾忌着李乐只在场,他们都要小声交谈,讨论一番李乐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昭看到两人的脸色后,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想要说什么,明晃晃的想法都摆在脸上。   他恍然大悟。   他都能看出来小伙伴心里的想法,李乐只这样的江湖骗子,那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若非他有这等本事,哪里会有现在的名声。   这一切都是他察言观色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出来的,能算得上是有几分本事,但与其神化的名声而言,就是个骗子。   连他都要怀疑自己,相信李乐只是真神仙,而非骗子,何况他人。   李乐只看向顾父身后那人,开门见山道:“林老爷,你近日是否因一件事所困?”   林老爷诧异,没有回答李乐只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认识我?”   李乐只:“……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老爷抛下心中烦忧的事,好奇地问道。   “猜的。”   实际上李乐只是看到了林老爷腰带上浅浅的绣纹,绣纹与腰带同色,一般人是瞧不出来的,唯独李乐只眼神好。   这都是锻炼出来的,他算卦不精,想要获取想知道的东西,只能通过人的衣着,微表情等等来观察,以至于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既然已经知道是林老爷要算卦,也知道林老爷为了一件事烦忧,李乐只手负在身后,掐指一算。   须臾,指尖顿住,李乐只狐疑地看了林老爷一眼,怎么也没有看出这人会有血光之灾,大祸临头的现象,难道他又算错了?   小小的大安县,会有什么事情让林老爷能大祸临头。   得罪县老爷?   可顾家也是县城里的有钱人,而和顾家有关系的林老爷,只要没有违法,哪会有血光之灾。甚至是,即使林老爷违法了,在古代,顾家上上下下打点一番,林老爷也不会人头落地,最狠也不过是流放苦寒之地。   “林老爷不是本地人。”   林老爷惊讶,既然李乐只从未见过他,又是从何知晓他不是本地人,这可是他头一次来大安县,来顾家,难道这人真的有非同常人的本事?   “是,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从前随祖上去了青州,这次是为了科举,特意回到原籍备考,说来惭愧,已是而立之年,却连院试都未过。”   林老爷连连摆手,低垂着头似是不好意思面对众人。   李乐只皱眉。   若林老爷真是为了科举,他所遇到的劫难应当是科考上的事,只是一童生试,哪里能要了他的性命。   “我这次所困之事,也是在忧愁,此次童生试到底能不能考过。”   一场童生试,却叫顾家少爷不惜千两银钱请“李神仙”出手。   事配不上钱啊。   李乐只深思,冷色骤冷。   顾昭原本还在疑惑姑父为何要言起科举的事,若说考科举应是表哥去考童生,哪会是姑父去,姑父不是为了一桩生意而忧愁?   转念一想,顾昭便明白了,姑父这是在试探李神仙的本事。   若李神仙真的能算出,定知晓姑父是在骗他,顾昭正在心底幸灾乐祸时,就见李乐只的冷色瞬间冷了下去。   犹如腊月飞雪,冻得后背发凉,浓重的威压沉甸甸压在心口,顾昭要喘不过气,耳边只能听见心口嘭嘭嘭跳动的声音。   好强的气势。   这真的是江湖骗子所能拥有的?   顾昭脸色惨白,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莫说是他,就连大人,顾父顾母和林老爷也被吓出了冷汗。别人不知,他们还不知嘛,什么科举,那都是妹夫/自己骗人的,他真正所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顾父心底直吐槽,妹夫瞧着是个聪明有本事的,居然也敢在李神仙面前犯浑。   原本昨日李神仙扬名,被他妹夫听到,前来问他的时候,他早已同妹夫说清李神仙的本事,那都是实打实的名声,绝无半点水分,哪里是江湖骗子可比的。   可他这妹夫,就同他那儿子一样,偏偏不信他的话,就信他儿子胡言乱语。   说李神仙给高怀德算过一次,算的也是高怀德的生意,李神仙言高怀德能够成功,可结果却失了利,非说李神仙算的不对,是骗子。 第10章   也不想想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是高明礼。   旁的人什么都没捞着,还怀疑起李神仙的本事,反倒是高明礼那小兔崽子得了李神仙的看重,日后能拜在李神仙门下。   这也就罢了,现在好了,他妹夫怀疑李神仙的本事,乱扯一通,别说李神仙还会不会替他解决问题,如今惹恼了李神仙,才是他这辈子犯的一笔糊涂事。   林老爷心下已后悔,直面李乐只的气势后,便知此人不是一般人,而他却在心底怀疑此人是徒有虚名的骗子,为了考校考校其本事,乱说一通。   是假的还好,可偏偏是真的,他今日之举,已经得罪高人。   林老爷心底苦笑一声,却也怨不得别人,话是他说的,也是他动了心思,苦果也只能由他吞下。   也不求能得到李神仙指点了,只求李神仙莫要记挂今日之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乐只还在苦恼,他算的卦象明明同林老爷说的不一致,这万一算错了,他可不敢说出来败坏原主的名声。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想继续走原主的老路,原主是有本事的人,而他是个菜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人怀疑是骗子了。   罢了罢了,一千两的银子还是别赚了。   大不了没脸没皮去找一份活计,或者叫徒弟孝顺他一二。   虽然他算的不准,但他脑子里储备的知识可以教给徒弟,也不算是白嫖徒弟的钱,就充当徒弟的学费了。   李乐只犹豫一二,开口道:“林老爷,你的事我已一清二楚,酬劳我也不要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即可,徒弟,我们走。”   李乐只转身要走。   林老爷立马拦下道:“李神仙,多有得罪,是在下有错在先,还请您稍等一会,您已经替我指了一条明路,酬劳是万万不能少的。”   林老爷从怀中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到李乐只的跟前,心中无比庆幸,还好随身携带了一点小钱,能及时留住李神仙,不然,还需李神仙多等一会,这也太怠慢了。   其次林老爷也是怕李神仙走了,他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到李神仙,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唯有现在,亲手递交银票才能和李神仙扯上几分交情。   李乐只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银票,犹豫一二后他还是没有接过,这银票接了烫手,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林老爷一看,他也是个精明的人物,立马将手中的银票塞到高明礼的手中道:“还请小神仙收下,一点点小小的心意。”   高明礼不知所措地看向李乐只。   “罢了,既然你有心,这钱我就收下了。”   李乐只也不想高明礼为难,也不想又当又立,想要钱也不是一个污点,谁说得道高人不能爱钱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能不爱钱。   有句话说的好,没钱寸步难行,何必为了一点名声,让自己束手束脚的。   他从高明礼那接过钱道:“既然你有心,那我便再多说两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要游走在律法的边缘,后果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唉,希望自己算的卦没有错,这样才能对得起一千两的银票。   李乐只走了。   独留林老爷愣在原地,琢磨李乐只说的两句话,越琢磨越琢磨,林老爷顿时大惊失色,向后趔趄了两下,脸色煞白。   顾父立马扶住他,碰到他冰凉凉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手怎么如此的冰?”   林老爷嘴唇颤抖两下,摇摇手还是未在大庭广众下将事情说出来,等私下里只有他们几人后,他才说道:“这次是碰到了高人啊。”   细细琢磨李神仙说的话,越想越让林老爷头皮发麻。   他来大安县可不是为了童生试,而是过来专门看望顾老爷的,而他近日烦忧的事,也是因为一桩生意。   而这件事,他谁也没有告知,就连顾父也只知他是遇到了难题。   谁知,李神仙只看了他一眼,竟能知晓一切,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神人。   林老爷心底感叹着。   顾昭好奇道:“姑父,李神仙也没有说清楚啊,他怎么就是高人了,那些话,换个骗……换个人也能说出来。”   “这种事岂能说得清清楚楚的,”林老爷摸着顾昭的脑袋笑道:“以后你就会知道李神仙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真有那么神奇?”顾昭嘀咕一句,心底却对李乐只升起无限的好奇,想弄懂李乐只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因他人小,后面的事情林老爷没有当着顾昭的面说,只单单告诉了顾父。   “周家找了一条发财的道,能日赚万两,我原本还想犹豫要不要掺和进去,就碰到了李神仙。”   “什么生意能日赚万两?”   他们两人都是做生意的,林家更是青州最富有的人家,可想日日进账万两银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真有这种好事,为了万两银他也会选择铤而走险。   顾父思索一二后,惊道:“难道这桩生意有不妥的地方?”   不然,为何李神仙会说三思而后行。   游走在律法的边缘,嘶……   “这种事没有掺和进去哪里会透露一二,原本我也是不知晓的,”林老爷倒了一杯水,端起温热的茶杯暖暖冰凉的手心道:“既然李神仙都说了那话,我猜他们赚钱的手段,也只有走私了。”   “想要出关,青州可是铁桶一块,耗不少银钱都未必能打通的地方,也难怪周家会找到我头上,在青州,我同青州刺史也有几分交情,那位刺史是个刚正不阿的,周家想要在他眼皮底下走私,难于上青天。”   “周家居然敢走私,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怕事情败露,人头落地。”   “周家是盐商,盐铁本就暴利,为了赚钱本心舍弃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何况他周家,背后可是有人护着的,家中出了一位贵人,可不是我们这等毫无背景的商人可比。”   林老爷看得透彻,青州刺史是丞相之子,故而周家才不敢妄为,从而拉拢于他。   “周家既有这等本事,何故……”   “青州刺史姓公孙,当朝那位也是公孙,他顾家背后的贵人可不敢得罪。”   “原来如此,”顾父了然,庆幸之余感叹道:“还好有李神仙提点,这种事可不是我等能够掺和进去的。”   “是啊,多亏有李神仙指点,”林老爷放下茶道:“此事非同小可,原本还想多停留几日,恐怕明日我便要动身回青州。”   “嗯,此事的确不得拖延,只是你真的要掺和进去,万一事情败露,得罪周家,不如明日你带上礼物再去妙道山一趟,好让李神仙替你瞧上一瞧。”   “嗯?我还能再去拜会李神仙?”   林老爷大喜,立马去准备礼物。   *   李乐只转悠了一圈后,依旧未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不是他放不下身段,而是他刚走到招工的地方,负责的人都诚惶诚恐,唯恐自己的地方出了事,还有的想找他算上一卦。   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说是来打工的。   无奈,李乐只只好放弃。反正他已经有了一千两银票,修建道观的钱已经有了,后续的事,以后再谈。   就这样,李乐只正要找建材商购买木料,就听高明礼说:“师父,我们家就是卖木材的,不如去我家买,价格一定公道。”   “不急,容为师多看看,给老爷们修道观,用的木材马虎不得。”   李乐只没有原主的记忆,他是真的不知高家是搞木材生意的,这还是他来的第二天,也没有机会去打听,还好他会忽悠,不然就要露馅了。   走个过场,看了两家后,李乐只跟在高明礼的后头朝高家的铺子走过去。   有高明礼在,一切处理得很快也没有令人糟心的事,不仅如此,高家的生意并不单单只卖木材,他们还能找人上门承包修建的事,也就是有着一施工队。   得知有施工队还不需要另外去找的李乐只分外高兴,面上也不免露出笑意,对高明礼道:“明日起,我教你一点皮毛。”   高明礼大喜,自无不可,连连点头。   因道观从明日起要修建并修缮一二,李乐只也没有回妙道山,应高明礼的邀约后便住在了高家,这样也好方便教导高明礼。   只是在教导高明礼时,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高明礼从前不爱读书,虽不至于是文盲,但那一手字,写的连小孩都不如,在学东西之前,还要练上一手好字。   李乐只不免庆幸,还好当初他上学的时候没有偷懒,书法课也是认真跟着老师学的,用起毛笔写字没有任何的难度,就连古文繁体字也是知晓的,在这点上,他不需要从头学起。   两个世界不说全部文化,字还是一样,相通的。   次日,李乐只正坐在水榭处,旁边是正在学习的高明礼,除他们二人外,还有请上门教导高明礼的夫子,是位秀才。   李乐只手里捧着一本游记,准备好好看看,好了解这个世界。   书刚翻了两页,就有一位小厮走上前来道:“李神仙,有客前来拜见。”   “谁?”李乐只问,淡定地翻了一页书,这才抬眸静静地看向小厮。   “是顾老爷和林老爷,正在厅那边候着。”   顾老爷和林老爷?   这两人怎么会来拜见他?   难道…… 第11章   是为了昨儿个的事,发现自己说的是假话,故而上门来找他麻烦?   李乐只心下突突,心跳得很快,强忍住心下的紧张,缓慢合起书,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慢。   等书放好后,他整理整理自己的着装,才起身道:“带路。”   绷紧着腿,以免微颤的腿暴露他,身板挺直如竹,缓慢地走在小厮的身后。   经过长长的回廊,紧张的心也平静下来,不管顾老爷和林老爷是不是来找他的麻烦,他也要将这件事解决掉。   等他走到大厅,高老爷高怀德也在上首处坐着,他一跨进门,就迎来三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李乐只身形没有任何的停顿,镇定地走进去,选了一处坐下后,还不等他开口,高老爷便解释:“李神仙,这次顾老爷和林老爷上门,是为了上次的事赔礼致歉的。”   顾老爷和林老爷连连点头附和。   林老爷道:“上次匆忙,还未请李神仙入门喝杯茶,林某深感歉意,故而这次备下厚礼上门拜访。”   额……   突然被人找上门,还以为是要找其麻烦的李乐只愣了会,才明白顾老爷和林老爷的意思。   李乐只:“只是因为一杯茶?”   心底疑惑,也顺势问了出来,问出来后才察觉有一点点的不妥,好像是故意在找人麻烦一样。   但没想到,两人还真不是因为一杯茶上门赔礼道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老爷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全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李神仙出手替我算上一算,李神仙也知我是青州人,不日便要返回青州,这还要多亏了李神仙的指点,才没有误入歧路。”   “故而,想在临走前,找李神仙算上一算,此去可一帆风顺,能否顺心而为。”   李乐只懂了。   又是因为原主的名头,才来找他算卦的。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行,能不能算得准确,总有种会瞎猫碰上死耗子。   李乐只含糊,想要甩脱这个委托。“此事事关重大,岂是卦象能够决定的。”   顾老爷和林老爷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确定。   原本林老爷还对自己的猜测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未料今日得见李神仙,李神仙都说此事事关重大,那他先前的猜测一定错不了。   卷入官场风波,想要保全自身,全看李神仙了。没有李神仙的批语,他是不会走的。   “李神仙,我也知这件事会让您十分为难,但这件事事关我全家老小的性命,我也不得不上门拜访,还望李神仙能够指点迷津。”   林老爷眼中透露出哀求的神色。   李乐只看了,似是叹了一口气,他道:“念你一片诚心,便替你算上一卦。”   李乐只拿出三枚铜钱,唤林老爷过来投掷。林老爷捧着铜钱,在李乐只的示意下,扔了六次。   李乐只心中算起了卦。   卦乃六十四卦——未济卦。   李乐只看了林老爷一眼,根据这个卦象,李乐只斟酌着开口,很缓慢道:“卦象显示事未成,贸然前进必会有凶险,但事情乾坤未定,祸福相依,度过此凶险反倒对你未来有利,你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坚守本心即可。”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铜钱算卦,也不知道准不准,以前都是用的筊杯,时灵时不灵,最后他老师看不过去,让他以后直接用手掐算,按他老师的说法,掐算都比筊杯好。   李乐只才不信他老师所言,徒手掐算,那可是最难学的,铜钱和筊杯都是入门级别的,才适合新手。   后来嘛,显而易见,他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被迫用起徒手掐算,一直到穿越,他老师都不准他用别的。   想到这里,李乐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暗中掐算了一下,心瞬间凉了,他居然算到了林老爷这次会走大运,还会结交上官场上的人物。   这是要卷入是非啊。   遇到凶险然后有所获利……林老爷一个考童生的,还能怎么结交官场上的人,科举作弊?还是银钱贿赂?   最近算的卦象怎么都奇奇怪怪的,没有一点准头。   李乐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林老爷呆住,随后大喜,有了李神仙的帮助,这次他完全不用害怕。   富贵险中求,揭露周家走私一事一定会引来周家的报复,这也符合卦象所言的会有凶险,不过卦象所言贸然前进有风险……   林老爷琢磨了一会,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没有任何证据,贸然行事不仅不会抱上丞相的大船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是了,比起一无所有去投靠,不如带上周家的罪证,成为最关键的一环,这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只要他小心潜伏,定能安然无恙。   林老爷打定主意后,再次拜谢李乐只,随后便带着顾老爷离开,他要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十全的准备。   来得匆匆,去得匆匆。高老爷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挂着笑容。   因李神仙的缘故,他搭上了林家的大船,这以后啊,不可同昨日而语,这难道,就是李神仙所言的时机?还是因为最近做了好事来的转机?   再一想,李神仙没有回去反倒住在他高家,是否已经料到顾老爷和林老爷今日会上门?   好借此。   让他能够和林老爷打上交道?   林老爷那是谁,那可是青州最富有的人,只要林老爷手里头漏一点单子,或者凭借着林老爷的人脉搭上旁人。   这对他高家而言,可是通天的机遇。他高家都要鱼跃龙门。   这一切全都是沾了李神仙的光。   看着坐在下方,神清骨秀,正喝着茶的李乐只,高老爷立马凑上去,替其斟满,“李神仙,你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李神仙办得妥当。”   “这倒是没有,”李乐只见高老爷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才话头一转:“妙道观年久失修,还请高老爷多多留意,莫要损了观内的三清老爷。”   高老爷一想,想起妙道观内三清老爷,因木头做的,已经没有从前的色彩,他立马明悟李神仙的意思,拍马屁道:“我懂我懂,不过在下家产略薄,不能给三清老爷换个金身,但重新制作个新的,用上好木材,还是能出得起的。”   李乐只本意是想高老爷跟手底下的人说一下,别把三清老爷给弄坏了,修缮房屋时手脚放轻些。   但没想到高老爷居然想给三清老爷换个新身体,这虽然不是李乐只的本意,但他完全拒绝不了,既然高老爷有此心,那他也就笑纳了。   *   从李神仙那拿到重做三清老爷的活,高老爷十分高兴。   遇到高明礼的时候,依旧是笑容满面。   高明礼:“爹,你遇到什么好事了?天上掉钱了?”   高老爷:“你懂什么,这是比天上掉钱还要好的事?”   高明礼疑惑:“什么事啊?”   除了赚钱,还有别的能让他老爹如此高兴的事?   “李神仙将重制三清老爷的事交给了我,你说是不是好事?”   “还有这种事。”   “不仅如此,托李神仙的福,我还有幸和林老爷搭上话,以后啊,家里会有更多的钱供你去读书了。”   高明礼:“……”   虽然他不是很想听到这种话,但不妨碍他好奇老爹口中的林老爷。   从老爹那知道林老爷的一切,高明礼气愤道:“难怪他会上门赔罪呢,原来昨日说的话都是诓骗师父的,还好师父火眼金睛,没有被他骗了过去。”   “不行,我要告诉师父去。”   高明礼说完,转身跑开。   高老爷伸手挽留,话还未说出口,人已经没影了,嘀咕一句:“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想想什么事能瞒得住李神仙。”   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不去管高明礼。   高明礼一路畅通无阻,飞快来到李乐只的门前,止住步,强行控制身体,才没有一头撞进屋里头。   站在门口,整理一下衣服后,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谁?”   “是我,师父。”   “进。”   高明礼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师父在那捧着书看,他眨了两下眼,眼神没有停留在书上,反正他怎么看都看不懂。   李乐只注意到高明礼的视线停留在他书上,他默默合上书,放到一边,特意将书名压在下面,可不能让他徒弟发现他在看话本子。   “有事吗?”   淡定地喝一口茶。   “有,师父,”高明礼组织了一下语言,他道:“师父,你可知林老爷为何上门赔礼道歉。”   “当然……”不知,李乐只反问:“怎么了?”   高明礼泄气:“原来师父你知道林老爷骗了你啊。”   也是,他师父是何人,那是什么事都逃不过其眼睛的神人。   知道也是应该的。   只有他,傻兮兮地跑到师父面前来告状的,高明礼起身,“师父,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   “回来。”   李乐只喊住他,“你刚刚说林老爷骗了我?”   ——不是,林老爷怎么还骗人啊,到底骗了他什么?   李乐只喝了口,强压下心底的不安。   他不会要完蛋了吧??!   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他今晚都要睡不着觉了。 第12章   须臾,李乐只搞明白一切后,有几分恍然,谁能想到当事人说的话南辕北辙,没有一点相通的地方。   以为对方是科举作弊惹了官司,谁能想到对方是做生意的!   这不搭噶的事凑在一起,他居然还真的算了,越往下想,李乐只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求问,现在他还能不能跑路?   ——大约是不能了。   一个做生意的人能卷入官场是非中,林老爷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越是这时候,李乐只越冷静。   现在林老爷已经走了,事情败露,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即使他回来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也一定能想到法子应对。   李乐只放下心来,还有心情对气愤不已的高明礼道:“何必生气,即使他想隐瞒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嗯,”高明礼傲娇道:“那是自然,师父本领通天,任他如何谎话连篇也绝逃不过师父的法眼,但这也不是对方欺骗师父的理由。”   “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出了这道门,林老爷依旧是前来大安县考童生试的人。”   “啊?”高明礼不理解,但足够听话。   李乐只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出了这道门,他就当自己什么也不知晓。   背过身,走出门,高明礼在心里头细想了一会,终于理解了师父的深意。   林老爷是他老爹都要攀附的人,还是青州最富有的人,其背后的背景绝不简单,而这等人物,来到大安县都要藏头藏尾,不露分毫,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知晓的。   比如,为某位大人物私底下办事!   是了,只有为大人物办事才会这样,然后,为了事情的成功,才会三番五次请师父相助。   林老爷办的事情绝不简单。   因此师父才会让他出了这道门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话本里可是写了,无意知晓秘密的人,都会被严刑拷打。   师父这是为了他的安全,在提醒他。   想明白后,高明礼不再纠结林老爷骗人的事,心底还有几分自豪,他也算是参与到大计里的一环,虽然只是一个路人甲。   李乐只哄好了高明礼,长吁一口气,希望高明礼能够将林老爷的事情忘掉。   这样以后出了事,他也可以拿他算的是“考童生试的林老爷”而非做生意的林老爷。   说起来,他算还是弱了点,居然不能算出一个人的生平,只能得到结果。   改明儿,还是要把书拿出来学习学习,争取早日掌握这项技能,也好过现在,总是碰运气。   再这样下去,小命不保。   *   林老爷回到青州后,立马和周家人联络上,并在周家的眼皮底下前往刺史府,装作为周家打通关卡,实际告诉刺史周家人背地里干的事。   虽然只知道一点皮毛,但也足够和刺史联手,一同针对周家。   当然,如果青州的刺史不是公孙卓然,林老爷也不会找上门,直言不讳谈起周家的事。   毕竟周家背后有一位贵人,一般的刺史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得罪周家还会出卖林老爷。   可公孙卓然,那是赫赫有名的臭脾气,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京官,不然,他一个丞相的儿子,也不会派到地方来当刺史。   与公孙卓然合作,还有往日的交情,林老爷十分放心。   也正是与公孙卓然合作,周家的事才能快刀斩乱麻,其犯下的罪证,没有一丝阻拦送到了丞相的案桌上。   丞相将证据直接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此时,皇帝刚登基一年,正愁没人拿来开刀,更何况,周家的那位太妃,曾经也为难过尚是皇子的皇帝。   新仇旧恨下,周家贩卖官盐案迅速结案,成年男子全部斩首,女子充入教坊司。   独留太妃还活着。   *   周家案流传到大安县,距离林老爷离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妙道观已经修建完毕,李乐只也搬回妙道观居住。   除了他以外,高明礼也来了,随行的还有小厮和请来教导高明礼学习的老师。   这三个月内,李乐只时不时忧心着毫无消息的林老爷,不止一次动了要搬家的心思。   可是在古代,搬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换个地方居住,没有田没有房,他连百姓都算不上,是流民。   一旦成为流民……可不会有好下场,可能还会去当乞丐。   遂放弃。   李乐只心底叹了一口气,默默给三清老爷上炷香,上香完毕后,才走到水井处,打上来一桶水,拎到外面的菜地去浇水。   “李神仙,”王二媳妇打声招呼,“您老人家又在浇菜啊,这菜长得可真水灵,和我们种的就是不一样,李神仙,你平日里是怎么种的?”   王二媳妇已经多次前来妙道观上香,凭着她三寸不烂之舌,已经和李乐只混熟了,不说关系有多好,但也能搭上话。   就凭这一条,十里八街的都羡慕她。   “天生地养,贫道只是每日清晨浇了一次水,”这三个月里,他没有下过山,日子平淡如水,每日也只有浇菜的时候,才能感到一丝乐趣,故而,日日不落。   李乐只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没有任何隐瞒。   王二媳妇看着地里的菜,比起她在菜农那买的还要水灵,心下意动,这菜可是李神仙亲自种的,又种在道观的旁边,平日里受到了不少香火的熏陶,若是她从李神仙这里,买点菜回去给她儿子吃,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儿子感受一下开窍。   王二媳妇觉得可行,也将这事同李乐只说了一声,没说旁的,就说了一句想买点菜回去。   李乐只:“菜不值钱,你走的时候拔上两三颗即可。”   怕王二媳妇日日常来,李乐只又补上一句:“这菜是我平日里要吃的,你们要我可是不卖的。”   潜意思,只有这一次机会。   王二媳妇也听出来了,也知日日来买菜是不现实的,能得两三颗,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   何况,李神仙都如此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明礼站在墙根处,听到了这件事,他不解地探头看着地里的小白菜。   想着那位上香的妇人为什么会盯上他师父种的菜,难道是他师父种的菜和别人种的不同?   高明礼想不出来。   但他会问人,他将这事跟教他读书的老师说了一声,老师得知后,也怔愣了一会,才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李神仙用了仙术,这才种得与别人不同?”   “……”   这比高明礼想的还要离谱,高明礼无话可说,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师也不知道。   还仙术,他承认他师父是有本事的人,但也不至于说他师父会仙术吧,那他师父还是人吗?   也许?不是?   高明礼跑到李乐只旁边,小声问道:“师父你是人吗?”   李乐只听了,看傻子似的看向高明礼,“少看话本子,你怎么不说你师父是妖?”   张口就问候他不是人,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没文化的份上,李乐只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啥会那样红。   “那师父你是妖吗?”   我是你爹,李乐只心里想着,面上绷紧着脸皮,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高明礼后脑勺,“还不去读书,以后出门别说是我徒弟?”   “啊?”   “我嫌丢人。”   高明礼:“……”   到最后高明礼依旧没有弄明白他师父种的青菜为什么比别人水灵,还惹得他师父对他的格外关注。   比从前还要多的课业就能说明白一切。   *   “李神仙,你在吗?”门外突然有人喊道。   李乐只走出门,看到身挂佩刀的衙役,他疑惑道:“有事吗?”   “李神仙,劳烦您同我们走一趟,”衙役道。   这番动静,也引得高明礼走出来瞧热闹。此时,王二媳妇尚未走,正在菜地里拔两三颗青菜,正疑惑衙役为什么会来妙道山,就听到这番话。   她看了一眼衙役里头的人,其中有一人还是她老公弟弟的朋友,有几分交情,她将菜放进菜篮子里,凑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县老爷有事要请李神仙去算算?”   衙役中的一人见是王二媳妇,也愿意给她面子,说道:“是有人状告到县老爷那,此事涉及到李神仙,所以,我们才会请李神仙下山。”   王二媳妇嘀咕一句:“什么事还和李神仙有关。”   但她不敢多问,这是官家的事,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掺和的。   高明礼则无顾忌道:“我师父涉及到什么事?你们不说清楚,可不能带我师父走。”   衙役脸色为难,高明礼是高家的人,是县里有钱的一家,他们就是个衙役,也不愿意多得罪。   衙役道:“有人状告李神仙是江湖骗子,那家人是个难缠的,所以我们……”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还会好言好语,毕竟,这件事要不是和李神仙有关,县老爷都不想搭理。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李神仙是江湖骗子,这也是他们称呼未变的原因。   至于别的,也只有李神仙和他们走上一遭,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此之前,他们也不愿得罪李乐只。   “我师父怎么可能是骗子。” 第13章   “我师父怎么可能是骗子。”   高明礼不满。   衙役尴尬笑了笑,不敢在这话上与高明礼起冲突,是与不是,也不是他们这群小人物能说的。   “李神仙,你看……”   都到这个份上,李乐只也只能和他们走上一趟,也不想和衙役们起冲突,态度温和道:“我同你们走一趟。”   李乐只上前几步,回头对高明礼道:“在家中等我,不会有事的。”   “师父,”高明礼走上前,神色担忧。   “听话,莫不是你还是认为师父是骗子?”   “没有,”高明礼顿住,立马道。   他岂会不相信师父。他从前是有几分认为师父是骗子,可如今,他早已见识过师父的本事,怎么可能还会认为师父是骗子。   他只是有些担忧,衙役都说那家人是难缠的,师父又是好脾性的,要是被那家人攀咬,县老爷又是糊涂的,那师父岂能完好无损地脱身。   再者,那家人既怀疑师父是骗子,又为何还会状告到县老爷那,真有理,直接找上门理论才是正常的。   师父不让他跟着,那他偷偷去。   高明礼打定主意,乖巧地点头,“师父,我等你回来。”   李乐只见此,便放心地跟衙役朝城里走去。   路上他想向衙役打听,但要开口时又想到自己神算子的身份,默默闭上嘴。   掐算一二,算到是小吉,心里放下心来,眉眼比之前更要舒缓几分。   衙役见到李乐只手指微动,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   李神仙的名头,他们也听过一耳,自从半年前李神仙来到大安县后,一直都流传着李神仙的事迹。   说他能掐会算,通晓世间一切事物,能断吉凶,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后来高老爷一事,更是让大安县外的村落都知有李神仙这号人物,更要人传李神仙功德圆满,便会飞升上界,故而有“李半仙”之称。   没想到,这才不久,就有人状告李神仙,说其是个骗子。   也不知这李神仙到底有没有本事?   衙役想要试探,又不敢试探,得罪李神仙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   互相使了个眼色,都想对方开口。   “咳咳,李神仙,传闻你能断吉凶,知晓世间一切事,不知是真是假?”   终究没有忍住,衙役还是问了出来。   “假的,”李乐只脑袋瓜都要大了,他不知原主的本事,但想来没有到能知世间一切事的地步。   人传人,传得越来越离奇。其次,他也不能认下,他可没有原主的本事,也不能知晓世间一切事,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而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啊?”衙役大惊失色。   四人停下,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乐只,在他们的认识里,李神仙不是假的,难道是他们想错了?   李神仙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承认他是骗子,还是说他不想应下那些虚名?   但莫名的。   他们看着李神仙的相貌,也无法接受李神仙是骗子的事实。   李神仙长得十分的貌美,更是有一股,有一股仙气。   李神仙是骗子,那世上也无人能说是神仙了。   想了想后,几人没有将李神仙的话放在心上,衙役问道:“李神仙你可知今日那难缠的一家人是因何事告你?”   只当路途上的乐子,好说道说道此事解解闷。   李乐只哪里知道,他又不是在天上长了眼睛,但看着几人对他的态度,也知是看在原主的名声上。说不出来一点真东西,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略知一二。”   “我等便知李神仙你已经知晓,”说什么假的那都是谦虚,为了哄骗他们的。   衙役接着道:“那家人说是李神仙算错了,把他们的好乖孙算没了。”   说到这里,几人不厚道地笑了笑。   自古以来,生男生女天注定,哪里是李神仙能够一言定夺的,李神仙真要有这等本事,送子观音庙里供奉的哪里会是什么观音,直接供奉李神仙便是。   “此事我已知晓,”李乐只笑笑,没有多言。这件事居然是因为孩子,听衙役所言,原主算命时断定的是男娃,生下来后是个女娃。   这……   原主的本事他是不应怀疑的,可为何生下来的却是女娃,要想知道了解此事,还真要去衙门里走上一遭。   “怕是出了变故,待我去衙门里瞧上一瞧,事情便会明了。”   李乐只忧心忡忡地说完,目光遥望着远方,似是搁这千山万水遥望着大安县的衙门,好瞧一瞧状告他的一家人。   衙役问:“李神仙,您可是又算到了什么?”   听李神仙所言,这里面还有不少的门道,闹事的一家人原本生的是男娃,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才变成了女娃。   他们这是又卷入了一场是非里啊,还好有李神仙在,不然,谁能知道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即使知道了,能不能找到也未可知。   “这家人真是误打误撞了,”衙役虽这么说,但心里头比谁都明白,这家人日后想要再得到李神仙的指点,怕是难了。   是祸是福,尚未可知。但能借此找回自家的后代,倒是一件值得的事。   *   耗费了一点时间,李乐只终于到了大安县的城门口。   一路上路过的人都朝他看过去,还能听到旁人窃窃私语。   “这是李神仙?”   “李神仙怎么和衙门的人走在一起?”   “难道是犯了什么事?还是说……”   心里头不信李乐只有那么神的百姓,见到这一幕,自然跟随在衙役的身后,远远坠着。   亲眼看到李乐只和衙役一同进入衙门里后,甚至衙门里头还有人在那跪着。   一时间,李乐只犯事的事,就跟插了翅膀一样,快速地传遍大街小巷。   有空的纷纷朝衙门这里赶来。   就连高老爷和顾老爷都听到了一点风声,因为涉及李乐只,两人纷纷放下手里头的伙计。不管事情有多么重要,都比不上李神仙的安危重要。   不仅是他们两人,刘掌柜等人也纷纷赶往衙门。   须臾,衙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水泄不通,高老爷和顾老爷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去。   看着堂上站着的李乐只,还有跪在地上哭泣,声嘶力竭的人。   两人一对视,便知坏事了。   又是一个怀疑李神仙本事的人。   不过,两人对李乐只的本事十分自信,知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根本不怕其会出事。这次来,也是想亲眼看看李神仙卷入了何等的是非里。   只听堂上老妇哭诉道:“大人,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要不是这个骗子欺骗我们家的人,我们何苦将这丫头片子生下来,可怜我家一脉单传,儿媳妇为了生这个孩子伤了身体,以后都没有办法再孕育子嗣,这是要我老刘家绝后啊。”   “还请大人严惩骗子,还我家一个公道。” 第14章   妇人剜了李乐只一眼,恨不得啖其血肉,她盼了好久的孙子,好吃好喝供着她的儿媳妇,就为了她肚子里的金疙瘩。   她听闻有一姓李的道人神机妙算,能算世间一切事,为此,她不惜花费一两银子,请那位道人出手。   谁能想到,此人竟是骗子,不仅她的孙儿没有了,还白白浪费了几两银子。   她不会放过此骗子的!   妇人恶狠狠瞪向李乐只,眼神犹如恶鬼。   跪在她身旁的儿媳抱紧怀中的婴儿,眼神麻木,手轻拍着裹布。   “师爷,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理啊,”堂上的县令撇过眼,看向坐在下方的师爷。   师爷拿笔的手一顿,同县令对视后,说道:“依大梁律,凡骗财者,囚三日并归还钱款。”   “既如此,李道长,你可有欺骗此妇人,”县令揉搓着嘴角的胡子,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李乐只还能怎么说。   他要是承认自己是骗子就会坐牢,还要罚钱。因此,他道:“我没有骗她。”   “你个没良心的骗子,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却是个黑心肝的,连我们这等地里刨食,一年赚不到多少钱的人都不放过。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鉴,此骗子到我刘家村后,可是有不少人都听到他说我家儿媳坏的是男孩,做不了假的。”   “我没有骗你,”李乐只镇定自若,他当然没有骗妇人,先前说话的都是原身,和他李乐只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骗我,没有骗我,那我的好孙儿去哪里了,你这骗子是要我刘家绝后啊——”   妇人掩面哭泣。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在人群中的高老爷和顾老爷互望。   两人都瞧出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在旁人声音的掩盖下,两人小声交谈着。顾老爷道:“你觉得李道长是骗子吗?”   是男娃还是女娃,李道长真的是神算子,不应该会算错啊。   顾老爷心中升起丝缕的怀疑。   像是知道顾老爷在想什么,高老爷鄙夷地看过去,嘲讽似的笑笑,说话也阴阳怪气,“怎么,你也觉得李神仙是骗子?”   “不,”顾老爷立马反驳。他可不会承认方才心里是有几分猜疑,但这种事,拿到明面上讲对他都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不是就好,”高老爷呵呵两声,才在顾老爷不爽的眼神下,压低声音道:“你是怎么把生意做起来的,你这都看不明白。”   顾老爷暗中竖起耳朵。   高老爷恨铁不成钢道:“李神仙已经说了两次他没有骗人,你还不懂吗?李神仙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丝错误。”   “那?”顾老爷迟疑了一会。   高老爷瞅了他一眼,眼神赤裸裸地嫌弃。   “李神仙既然说过是男娃,是不会有错的。”   为什么生下来是女娃,这件事也只有那家人清楚。   瞧那老太太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弄丢自己孙子的人。   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变故?   *   “这,你们既然都各执一词,事情倒也好办,我家中夫人近日临盆,李道长可敢算上一算?”县令笑着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接下这桩案子,派人去请李乐只下山的原因之一。   一是好奇李乐只是否是如同传言那般是有真本事的人,还是江湖骗子,行坑蒙拐骗之事。   二是他夫人的肚子比常人要大上一圈,他也想知道他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三是听闻李乐只同周家的事有关,县令也想弄明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县令如何想的,李乐只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他微微皱起眉头,眉眼冷漠,轻飘飘一眼落向跪在地上的妇人身上。   妇人正在偷瞄,对上他的视线后,立马低垂下头,抬起手掩面装作哭泣。   心中则是想到,这人怎么会是,几个月不见怎会变得如此吓人。   妇人开始惴惴不安,总感觉事情会超脱她的掌控。   李乐只收回视线,淡淡道:“他家生的的确是男孩,孩子为什么是女孩,只有他们自个心底清楚。”   此言一出,妇人心脏跳个不停,神色也明显有了慌张。   抱着小孩的女人也抬起头,怔愣地看向李乐只,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回过神,压低头颅看向地面,手轻轻拍打着裹布,比之前的动作,要慢不少。   妇人掩盖住眼底的惊慌,嚎啕大哭道:“我不活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说我儿媳妇坏的是男娃。”   “你个骗钱的骗子,看我不打死你,”妇人突然冲向李乐只,握紧的拳头高高扬起,正要打到李乐只身上。   李乐只依旧稳如泰山站在那,藏在衣袖内旁人看不见的双手紧紧握住。   那只手尚未碰到李乐只,便被衙役拦了下来。   县令也一拍惊堂木道:“肃静,莫要扰乱公堂。”   “将人证带上来。”   不一会儿,人群中走出四人,他们都是刘家村的人,也是亲眼看见,听闻李道长批语的人。   四人跪下来道:“草民见过大人,大人我们的确听到李道长说生下来会是男娃。”   “是啊是啊。”   “……”   有了人证,证明李道长的确说过这句话,县令又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你可有别的话要说?”   李乐只沉默。   他扫过四人一眼,又看向县令,最后道:“我可以给大人夫人算上一卦。”   想要自证自己不是骗子,就如同自证自己是好人一样困难。   人,永远不要陷入自证里。   李乐只很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事情躲不过去,那他就另辟蹊径。   这句话,说到了县令的心坎上,自然没有不应许的,笑着道:“既如此,李道长给内人算上一算,三日后,自然分晓。”   “大人,”妇人惊得喊出来,她还想要说什么,就见县令皱着眉头看着她,吓得她诺诺不敢言。   可恨!   今日过去,她还如何找这骗子的麻烦。   李乐只看了包裹内的孩子好几眼。   一个盼望着孙儿降临的家庭,居然会有不是自己血脉的孙女。   这里面有鬼。   就不知这鬼到底是谁了,是妇人,还是她儿媳妇?又或者是隐藏在两人背后的男人。   李乐只冷冷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而他这番话出来,公堂上的人尚未有反应,公堂外听此案的人瞬间哗然。   “李神仙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这件事情里头有猫腻,这家人不是什么好人?” 第15章   “我还是没明白,到底是不是骗子?”   “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是男娃怎么还会有一个女娃?”   “真是儿子,那老太婆怎么还会来县衙状告?”   “我看呐,这人八成是个骗子,骗子才不会亲口承认自己是骗子。”   “……”   不少人心里猜测李乐只是骗子,但谁也没明目张胆说出来,骤然听到有人说其是骗子,诧异之余,不免也在心中附和。   比起李乐只,他们更愿意相信妇人。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后代来说笑,再者,那老太婆旁边儿媳妇怀里抱着的婴儿,实实在在是女婴。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骗子狡辩。   *   公堂上静悄悄的,县令看了一眼李乐只,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   凭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即使原告掩盖得极好,也休想逃过他的火眼金睛。这里头啊,可有不少的猫腻。   县令道:“李道长的意思是她怀中的女婴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师爷,按照律法,拐卖孩童者,该当何刑?”   师爷立马道:“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并处罚银钱,若情节严重者,可判死刑。”   “死刑”二字一出,妇人当场惊惧不已,急急道:“大人,我们可没有拐卖小孩,这孩子是我儿媳妇生的,是我老刘家的后代。”   “我们没有偷小孩,还请大人明鉴啊,”妇人吓得立马磕头,她来衙门,是想从李乐只手里拿回她的钱,可没想会坐牢啊。   “你没有偷小孩,那你该如何证明你儿媳怀里的小孩是你的,”李乐只说完,又接着道:“你是否说有他们看到了,可以做你的人证,那你又如何去证明你们不是串通好的。”   李乐只指的是站出来作证的四人。   妇人怔愣,她眼皮不停地眨动,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李乐只再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声喊道:“冤枉啊,大人,还请大人明鉴。”   “是啊,大人冤枉啊,我们可没有串通,我们是真的亲眼所见。”其余四人也道,忙不迭地撇清,要是知道出来替刘婆作证会被当成是从犯,他们哪敢站出来。   一人扫过李乐只,神情幽怨,嘴里说出的话也表明他十分不满,“你这骗子,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你心中有鬼?”   “呵,”李乐只轻笑一声,像是对他们的指责不屑,他微弯腰身道:“大人,我算的不会出错,不妨好好查一查这几人,一定能查到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县令捻了捻嘴角的胡子,心下犹豫又很心动。   谁能想到一个小案子,能上升到拐卖案,犯人还在他衙门里面。   若是真如同李道长所言,堂下跪着的几人是人贩子,怀中的婴儿是她们偷来的,这件案一破,可是他为官生涯上的政绩。   县令也不免有几分心动。   只是……   “依李道长所言,他们家生下的是男娃,可如今他们抱着的是女婴,请问,原本的男婴去了何处,可是被这几人藏了起来?”县令问李乐只,后又对着作证的四人道。   “你们从实招来,可从轻发落。”   能出来作证,定能知晓其男婴去了何处。   “大人,我们真的不知啊,”四人膝行上前,异口同声,神情焦灼道。   他们要是真的知道刘婆家的小孩去了哪里,怎么可能还会出来作证,能站出来,也是看在同族的份上,可谁知,竟摊上事了。   为了自己,为了一家老小。   可不敢硬骨头下去,敢和县老爷作对。那是有问必答。   不能在四人的口中知道消息,县令脸上浮现失落,眼睑微抬,看向站在那的李乐只,眼神示意,虽未说话,但明眼人都能瞧出县令的意思。   当然,也包括李乐只。   李乐只十分清楚,县令是看在原主的能力上,才对他有所“优待”,只要他敢暴露自己的真本事,县令便能立马甩脸子,不说给他一顿板子,去牢房是逃不过的。   “容草民算上一算,”李乐只没有任何的畏惧,回话依旧不卑不亢。   他掐指算算,手指动了几下,便有了结果,但因为没有其他的工具做辅,李乐只也不敢保证,自己算的准不准。   更何况,这次算出来的结果竟然……   出乎人意料。 第16章   说出来可没人会相信,丢失孩子的人正在往这边赶,这怎么可能呢?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是不是自己算错了,李乐只又再算了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他默默放下手,保持高冷的神色,免得让人看出来。   好想逃——   一点也不想将结果说出来。   对上县令的眼神,李乐只完全没有胆子开口拒绝,回避似地朝身后望过去。   所有人都瞧见了,见他掐算完,一句话都没说,回身朝身后望去。   一时间,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出声打断李乐只,唯有飘在半空的视线暴露众人心底的好奇。   这到底有没有算出来啊?   隐藏在人群中的顾老爷摸不着头脑,他撞了撞身边的高老爷,斜瞟一眼,似乎在说,这是怎么回事?   高老爷回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我怎么知道。后又想到,李神仙回头望一定有他的深意,难道是!   高老爷立马冲身后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喊道:“让一让,大家快让一让,别挡住人”   周围的人骚动了一会,似是没懂高老爷的意思,高老爷见了,立马道:“大家让一让,好让丢了孩子的人家进来。”   高老爷猜测,既然孩子不是妇人的,那怀中女婴的父母另有其人。   周围人见有这等奇事,纷纷让开一条过道,三三两两张望着,看看是谁丢了孩子。   这桩案子,越来越奇了。   堂上的老太婆真的是拐子?拐走了别人的小孩,充当是自家的?   是拐子还敢来公堂状告别人?   丢失小孩的人真的在现场吗?   众人疑惑,他们还是不敢相信,那位道长有这等本事,也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不然为何能够轻而易举知晓此等神乎的事。   *   人群散开,却未见到有人站出来。高老爷张望了一眼,瞅到别人眼底的疑惑后,他迷茫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他猜错了?   不可能啊?   是他误解李神仙的意思了?   高老爷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要是真的是他理解错了,那他可是将李神仙架在架子上火烧燎烤。   李乐只懵懂,他听到了高老爷喊的话,开始疑惑高老爷是不是将一切安排好了。   但等人群分开,也没有看到人影,又见高老爷回过头看向自己。   李乐只疑惑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排好的人半路出了问题不能来了?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李乐只都要放弃了,紧抿着唇,回身正要对县令说出自己的要求时。突然间,身后骚动不止。   李乐只即将出口的话被打断,他安静地站在那,开始思索着对策。   而他这副模样,落在高老爷眼中,妥妥的高人姿态。   高老爷撞了一下顾老爷道:“瞧到没,李神仙都转身,这来的人啊,一定是丢失孩子的人家。”   “……”顾老爷白了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又忍不住怼道:“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李神仙说的人,李神仙开口了吗,你在这瞎扯乎。”   “你可别败坏李神仙的名声。”   高老爷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往复三次后,他泄气又梗着脖子道:“我就是知道,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顾老爷哪里敢啊,和高老爷打赌和白送的有什么区别,虽然能抢占先机说“是”,但未免太不要脸皮了。   “有什么不敢的,我赌那人是。”   高老爷脸上刚露出笑容,陡然间,僵硬在脸上,像是第一次认识顾老爷一样,皮笑肉不笑,甚至还有几分咬牙切齿道:“你不是不信。”   “我也很想不信的,但事关李神仙,不信也要信三分。”   顾老爷奸诈一笑,别说,说高老爷说的话让他无话可说的感觉可真爽啊。   突然出现的夫妻两人,眼神迷茫地左右张望着,他们原本是听到县衙这里有奇事发生,还和拐子有关。   近日来,他们两人总觉得孩子不是自己的,还以为自己有病,糊涂了。骤然听见这事后,立马抛下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急匆匆地向衙门的方向驶来。   未料,刚下马车,就看见前面的人骚动不止,莫名的分出一条道。所有人的目光,犹如看到了肥肉一般看向他们。   静寂间,突然一声大喊道:“丢失小孩的人来了。”   所有人才像是回过神来,交头接耳道:“真的是这个人吗?”   “怎么看着不太像,还抱了一个孩子,不像是丢了孩子的人。”   “这谁知道,真正能知道的,也只有里面的道长,我们继续候着,今天这事真是邪乎,那道长真的是有本事的人?”   “……”   在所有人的催促下,夫妻两人和抱着小孩的奶妈缓缓上前。   直到走进公堂内,看到地上哭诉的妇人,还有白衣飘然站在那的道长。   三人跪下见过县令,男子道:“草民杨绍元见过大人”   “请起,”县令眼神扫过三人,见到两人衣料价格不菲,不是富人家出身,那便是家中有人为官。   “你二人不是我大安县人。”   “我等是雍州人士,这次也是来扬州游玩,途经大安,又恰逢内子生子,便多停留了几日。”   杨绍元不卑不亢地回话,他哪里是在大安停留几日,原本他和内人商定到处游玩,但又因内人怀孕月份越大,已不好走动,在大安已经待了有两个月之久。   “雍州路远,看座,”雍州杨家,在朝为官的可有两人,其杨家在雍州也是不小的势力,胡县令很清楚,凭他芝麻大的县令,还是要敬其三分。   这桩案子若是判定,那他可和雍州杨家的人有了几分交情,胡县令看向李乐只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切。   这可是他的福星。   “杨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令夫人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胡县令问。   杨绍元也未生气,他来之前便知晓今日是何案子,这也是他和他夫人前来的缘故,“是男娃。”   男娃二字一出,堂下瞬间哗然,心里惊了又惊,虽知道来的人可能和这桩案子有关,但真的听其亲口确认后,还是免不了震惊,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胡县令也是第一次审这种离奇的案子,犹豫一二,眼神示意李乐只。   李乐只接收到了,但现在他也搞不清现在的情形,他是算到了女婴真正的父母相距不远,近在眼前不假。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可事实,真实发生了。   李乐只尚未说话,刘婆闹起来了。   她质问道:“大人,你可莫要信妖道所言,他说的都是假的。”   当杨绍元出现的那一刻,刘婆彻底慌了。 第17章   明明过去多日,那家人居然未离开大安。   现在还出现在公堂上,怎么办……她会不会要去坐牢?   李乐只气笑了,被人一口一个骗子,一口一个妖道喊着,泥人也有三分气性。   李乐只反问:“你说我算错了,你嫌女爱儿,孙子就在你面前,你为何不认下呢,明明认下,说是抱错了,就能白得一个男娃,不是吗?”   不给刘婆辩解的机会,李乐只又道:“鸠占鹊巢,富贵荣华迷人眼,你可曾想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刘婆指着李乐只,捂着胸口一副被气到的模样,她转头朝县令磕头道:“大人,小人虽不认识几个字,但也是有良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想要孙子,就拿别人的孩子当自家的孩子。”   “还请大人明鉴啊——”   如诉如泣,声泪俱下。   “因为你们没想找回自己的孩子,”李乐只淡淡道。   世人求财求功名。   刘婆家中贫苦,供养一位读书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反观杨绍元,从其衣着可见,家中富裕,能为孩子提供良好的教育环境。有朝一日,成为天子门生也不是一件难事。   他要是没有算出来。   以后还要上演一场真千金假少爷的戏码。   李乐只浅想未来的场景,都能被刘婆气得半死,一时的贪念,罔顾他人死活。   刘婆拒不承认,一口咬定,“我们没有偷小孩,我儿媳妇怀里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要不是你这该死的妖道胡言乱语,我……我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孙儿不要,要了个没出息的丫头。”   刘婆眼珠子左右乱转着,慌乱不已,比起让人知晓她的本心,也好过断了她大孙子的前程,那可是一户好人家,他大孙子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为了她的大孙子,不能承认,对,不能承认。   手不由自主地攥住衣袖,仿佛因此会给她带来无穷的力量,也能免去心底的担忧与害怕。   “十月怀胎,一朝得子实属不易,这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亲生儿子就在眼前却不敢相信,”李乐只视线落向低垂着头,麻木拍打着裹布的妇人身上。   “这位夫人,不知该如何称呼,”李乐只问。   妇人缓缓抬起头颅,眼神里没有一点光亮,麻木且呆板,她的视线一直是低垂着,没有抬眸看向任何人。   须臾,她才轻微又缓慢地抬起眼睑,怔怔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干裂的唇角嗫嚅两下,声若蚊蝇道:“赵氏。”   她顿了一下,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声音又大了几分,让旁人都能听清,“赵氏。”   说完这句话,她又缓缓低下头颅,呆呆地看着包裹住的孩子,眼神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更不敢看向身侧一眼。   “赵夫人,可敢对天发誓,身后的孩子不是你的骨肉,若你说的有一句是谎言,孩子日后不得好死,必下十八层地狱。”   赵氏猛地抬起头,神色错综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更是有几分无措。   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去做。   面上无悲无喜,眼角一滴泪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到女婴的脸上。鼻翼两侧轻微地抽动,无声地抽噎着。   刘婆见状,只觉不好,立马扬声道:“大人,这位骗子为了脱罪,竟咒骂一婴儿,可见其心肝都是黑的,还望大人明鉴,婴儿何其无辜。”   县令犹豫再三,摇摆不定后,眼神看向杨绍元的方向,问道:“杨公子,依你之见?”   这事还涉及杨公子的嫡子,若是因为这事,以后……   难办啊。   一瞬间,觉得李乐只是福星的县令也忍不住在心底骂上他几句。   竟给他招来天大的麻烦,万一,杨公子的嫡子没有抱错,李乐只是骗子,那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涉及小孩,即使是有所怀疑的杨绍元和其夫人也不免有所犹豫。   杨绍元和杨夫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挣扎。杨绍元握住杨夫人的手,紧紧握住,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两下,暴露他纠结的心情。   须臾,杨绍元回过头,看向县令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唯有滴血验亲一法了。”   “不,”刘婆立马拒绝,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顿住,最后硬着头皮说了一个牵强的理由。   “孩子还小,手指头又娇嫩,怎么可以滴血验亲,身为人母,也不忍看到孩子受痛……”   刘婆暗中掐了一下赵氏,想让其说几句话,从前见她是个伶俐的,如今越发蠢笨。   都不知道反驳几句。   原本就不信滴血验亲的李乐只,看到刘婆已经出来反驳,便没有出声。   O型血的特殊,极大概率和其他血型的血融合。   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O型血。   “为何不敢滴血验亲,是否是因为你们心中有鬼,”李乐只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继续道:“既然不滴血验亲,那便发誓。”   刘婆左顾右盼,一时陷入无助的境界,前有滴血验亲,后又有毒誓,更有李乐只紧紧逼迫,她跪坐在地上,一时没了声音。   “既然你们不敢,我来,”李乐只竖起手指。   赵氏拦住大喊一声道:“不行。”   此话一出,成串的泪珠滴落,喉咙里悲痛的呜咽断断续续连绵不绝。   刘婆面色白了一瞬,后恶里恶气地回过头,犹如要生吞了赵氏一般,眼睛瞪得如铜铃,嘴里也吐不出温和的话,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氏摇摇头,悲痛彻底掩埋了她,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做母亲的,又如何能亲眼看着孩子受到一点伤害,即使是虚无缥缈的誓言。   “大人,”赵氏哽咽道:“孩子,孩子……”   “大人,求大人宽恕,草民,草民撒了谎,”刘婆打断赵氏所言,转身跪在地上,心脏怦怦直跳,额头紧贴着地面,一滴冷汗顺着脸颊落下,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孱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着,她知道,让她说出这句话的下场,但她不能不说。 第18章   刘婆极力压下心里的慌张,稳住微颤的声线,“民妇的儿媳生的是龙凤胎,一时斗胆,才想从李道长那儿要回五两银子。”   因心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不妨碍在场的众人都能听见。   五两银子。   龙凤胎。   县令问道:“那另一个男婴又在何处?”   “在……”刘婆本就是胡诌,哪里能说得清楚,她支支吾吾。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立马道:“男婴被民妇送到了外祖家寄养。”   赵家也生了一个男婴。   赵家承认孩子是他们家的,那她也不用去坐牢。   刘婆想得很好,也觉得事情可行,心里安定几分,似是有了底气,完全不惧怕县令派人调查。   县令听了,立马派人去请人证。   *   众人见此,疑惑顿生,小声交谈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男婴到底在哪里?”   “这桩案子越来越邪乎了,李道长到底是不是骗子啊?”   “你没听刘婆说嘛,是龙凤胎,李道长没有算错,是刘婆见钱眼开,才想着歪点子状告李道长,好从李道长的手里拿回五两银子。”   “对,是这样的。”   “不对啊,”一人疑惑,偏过头道:“李道长的意思是那男婴才是刘婆家的,刘婆将两家小孩调换了,既然李道长能算出来生的是男孩,没道理这件事会算错啊!”   “他说的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说话的人撇撇嘴道:“我还说是他伙同刘婆一起联手弄出来的,为了打响他的名声,谁知道他们两人背地里有没有交易。”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这事真要是两人联手,又何必闹上公堂,你方才没有听到?刘婆要是拐子,可是要判刑的,是掉脑袋的罪。”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闹掰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真是好人,刘婆会来公堂状告他?”   “……”   与那人说不通,旁人也放弃与他讲道理,默默拉开距离。   那人见旁人疏远他,不解又气恼。   心里暗骂几声,都是蠢笨的,这么小的诡计都不能看出来。   不一会儿,赵家的人也被衙役请来了。赵家的人原本就听到刘家出事,两家人隔得不远,也皆住在城郊五里地之处。   听到刘家人要状告骗子,赵家老大带着小弟都朝衙门赶过去,同行的还有赵家老大的妻子。   恰好碰到了前来的衙役,知晓是县老爷传召,虽感到迷茫,但也配合地跟在衙役身后。   等到了公堂后,赵家几人还没有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小妹对视一眼后,几人的视线落在小妹怀中的女婴上。   赵家老大是个暴脾气的,他带着小弟前往刘家,就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也知道小妹的婆婆是个重儿轻女的。   这才带着小弟一起上门,好给他小妹撑腰,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件事。   正要问小妹情况,赵家老大正准备要开口,又想起自己现在在何处,立马和小弟等人朝县令老爷拜见。   小小的公堂上站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县令看了也头疼不已,直接问道:“刘婆说她将男婴放到了赵家,可有此事啊?”   这话让赵家几人迷茫不已。   啊?   什么男婴。   赵老大的妻子石氏正换个姿势抱孩子,突然听到这句话,瞪圆了眼睛,先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婆和赵小妹,又看向县令。   什么时候,刘婆将男婴放在赵家了。   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不等石氏开口询问,刘婆回头紧紧盯着石氏怀中的孩子,吓得石氏后退一步。   刘婆道:“大人,这就是我儿媳妇生下的男婴。”   此话一出,赵老大不乐意了,怒道:“放屁,这分明是老子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你刘家的种。”   “分明是我家的孩子,只是放在你家几日,什么时候成了你赵家的了,你们黑心肝的,连我的孙子都要霸占,”刘婆颤颤巍巍伸出手,捂着胸口似是被赵老大气到。   赵老大可不管刘婆指责,跪在地上道:“大人,我媳妇怀中的的确是草民的孩子,是我赵家的。”   “大人,这是我儿媳妇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绝不会有错。”   “小妹,你也替哥哥说上几句,孩子分明是你嫂子生的,”赵老大转头看向小妹,希望她能开口替他证明一二。   刘婆恶狠狠道:“赵氏,你可别胳肢窝向你娘家,你敢吃里扒外,别怪我不客气。”   “别吵别吵,”县令一拍惊堂木,他都要被这群人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活像枝头的鸟雀叽叽喳喳没个停歇的。   “可有人证能够证明你们说的话是真的?”   “大人,接生婆可以作证,”赵老大立马道,接生婆是他们十里八乡有名的人,哪家媳妇要生孩子,都会去请接生婆出手,生男生女,接生婆自然能知晓。   接生婆三字也提醒了杨绍元,便拱手道:“胡县令,不如请替内子接生的接生婆前来,此事也能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等着接生婆来作证,唯有李乐只皱了皱眉头,从杨绍元和刘婆身上扫过。   能将两家孩子替换掉,接生婆未必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他人微言轻,又牵涉三家,再者赵家的接生婆未必和杨家的接生婆是同一人。   在场的人未必会听他的。   李乐只轻叹息一声,低垂着眼睑,像是不再去管这件事一般。   县令诧异地看了一眼李乐只,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微闪。   李道长一听到接生婆便是这副表情,像尊不再想管人间世的神像,难道是接生婆有猫腻?   县令是知晓,十里八乡请的接生婆也唯有那几人。里面是有一两位爱财的,可刘家既然因五两银子状告公堂,也不是有钱能贿赂接生婆的人。   接生婆也不会因此搭上声誉替刘婆办事。   应该是他多想了。   *   接生婆来了。   当众人看清来人是谁后,都不愿相信接生婆会牵扯此案中,这可是县里有名的接生婆,是个慈善的。   胡婆多年替人接生,从未有过差错。其接生的本事,更是一流,难产的妇人请胡婆出手,定会安然无恙。   “居然是胡婆接生,胡婆可是头个接触孩子的人,她一定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件事情也要水落石出了。”   “不对啊,按照那位道长所言,生的是女娃,刘婆是怎么从胡婆的手底下将孩子替换的,再者,那人家看着非富即贵,刘婆根本没有那个本事,会不会是算错了?”   那人是骗子?   案子尚未水落石出,说话的人虽未将这句话说出来,但旁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心里也在怀疑是不是算错了?   不然,刘婆是如何能替换掉小孩的,总不能和胡婆联手,怎么可能,那可是胡婆,要是另外两个还有两人,可胡婆,人最为刚正,板着脸并不好相处,实在想不到,刘婆是怎么办到的。   胡婆走到公堂中,跪下有礼道:“见过大人。”   县令道:“胡婆,这几家人可是你接生的?”   胡婆闻言,才抬头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后道:“是民妇接生。”   “那你说,杨公子家生的是男婴还是女婴?刘家生的可是龙凤胎?赵家怀里的孩子可是刘家的?”   一连三问,可见县令想要速速破案的心。   “杨公子家生的是男婴,至于刘家……”胡婆顿了顿后道:“生的是龙凤胎,赵家的孩子生的也是男婴,只是出生后,比平常孩子要体弱几分。”   刘婆说完。   赵老大愤然道:“胡说八道,我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你接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民妇所言绝无虚假。”   刘婆也没想到接生婆居然站在她这一边,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刘婆立马顺杆子爬道:“大人,有接生婆作证,可见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妖道就是个骗子,赵家也想强占我的孙儿,还请大人替草民做主。”   一波三折。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有了接生婆的作证,一切都真相大白。   “原来是骗子,差点就信了骗子的话,真的以为他是神算子,什么嘛,连男女都算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是什么半仙。”   “我先前都说他是骗人的,你们还不信我,现在真相大白了,还好没让骗子继续行骗下去,多亏了刘婆,要不是刘婆站出来揭穿骗子的真面目,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这骗子坑走多少钱。”   “是啊。”   “……”   附和的声音太多,高老爷脸色沉沉,袖子掩盖下,拳头握紧。   顾老爷神色迷茫了一瞬,他是见过李神仙的神异的,实在不想相信李神仙会为了五两银子说假话,也不对,李神仙还是算出刘婆家会生下男婴,只是算错了男婴在的地方。   “不对,”顾老爷想起来了,说男婴家人来了的是高老爷,只是,回想公堂上的一切,李神仙好像也未反驳,难道,这次是李神仙看走眼了?   他不解,问高老爷:“你觉得李神仙算错了吗?”   “哼,”高老爷冷哼一声,横扫过周围的人,大声道:“我信李神仙不会算错。”   “李神仙,我信你不会算错!”   高老爷嗓门穿透力极强,字字进入李乐只耳内。   李乐只回眸,像是没想到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居然还有人相信他。   李乐只也是真的没想到。   他刚刚听接生婆所言,还怀疑自己算错了,毕竟,他是老师盖章菜的人。   但,听到高老爷的话,一种被人信任的感觉流淌在心口,那种感觉很美妙,就像是大夏天喝了一口冰雪碧。   李乐只回身道:“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第19章   不等县令询问,李乐只直言道:“接生婆和刘婆是亲生姐妹,接生婆的话不可信。”   宛如炸弹,炸进人群中。   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向接生婆,谁能想到接生婆和刘婆居然是一家人。   这怎么可能?   从未见过接生婆和刘婆有过来往。   刘家村的人更是不相信道:“不可能,两人怎么可能是姐妹。”   同为刘家村的人,哪家哪户什么情况他们不知?接生婆真要是刘婆的姐姐或是妹妹,两人之间有猫腻,哪里能逃过村里的眼睛。   更何况,刘婆在刘家村生活多年,也未见她长久出村。   刘婆家的情况没有谁比他们刘家村的人清楚。   刘婆家穷,真和接生婆有关系,怎么可能一直过苦日子,不见接生婆接济接济。   刘家村的人也将话说了出来。   赵老大立马反驳道:“谁知道两人有没有认亲,你们是一个村的,又不是刘婆身上的眼睛,你能亲眼看见?”   “多得是法子背着你们。”   赵老大被刘婆给气到了,忍不住反驳刘家村人说的话,谁知道来公堂,差点连儿子都成了别人家的,要是知道刘婆是这等品性低劣的人。   他赵家还不至于将妹妹嫁进这等火坑。   刘家村的人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赵老大的话似雷声在耳边震震作响。   他们想了想,还真是。   他们又不是刘婆身上的物件,怎么可能会每时每刻知晓刘婆做了什么事。   方才的话,也是他们太过震惊了。   刘婆和接生婆胡婆认识,外村的人不知情也就罢了,他们刘家村的人也不知情,刘婆藏得够深的。   再想起刘婆平日里和气的模样,前来作证的刘家村人不寒而栗。   从前刘婆还言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家里的心肝,可真的生了女儿,又闹上公堂状告李道长是骗子。   似乎,刘婆真心是想要男孩。   刘家村的四人已经看不懂了,如李道长所言,刘婆家生的是男孩,刘婆又说是龙凤胎,孩子还是刘婆送到赵家村的。   这可是刘婆盼来好久得来的男娃,怎么可能短视到为了五两银子,将男娃送到别人家。   刘老汉能同意?   刘家的儿子怎么也没有出现?   这事有古怪。   刘家村的人能想到,其余人未必能想到,毕竟,其余人并不知刘婆往日的为人。   只以为她是个贪得无厌的,为了五两银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谁能想到刘婆和胡婆居然是亲姐妹的关系,要是事情是真的,接生婆可是在作伪证啊。”   甚至是从犯,帮刘婆偷了别人的孩子。   这念头一出,围观人后背发凉,往日胡婆看似不好相处,却是个和善的,有什么紧急的时候,胡婆半夜都会起来去帮他们接生。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也会犯事。   那他们家的孩子还是他们家的吗?   “你还真信了那道人说的话啊,他说刘婆和胡婆是姐妹,就真是姐妹了?万一哪天,他说我是爹,你认不认?”   说话的人十分欠揍,在他周围听到的人差点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但也因为这句话,众人也疑惑起来,那道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一说的是假的,刘婆和接生婆没关系,他们可是要冤枉好人了。   见周围人都怀疑了几分,方才说话的人又得意洋洋道:“胡婆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看在眼里,认识了几十年了,也没见别人说胡婆不好的,胡婆替你们家接生的时候,也没有多收你们的钱,也没要厚重的礼,你们怎能因为一骗子的话,怀疑胡婆的人品。”   他又道:“要不是胡婆出手,我家那口子生孩子,哪里能活下来,她那时都已经难产,多亏了胡婆夜里一路赶过来,才把人救下来。你们倒好,胡婆也待你们不薄,不感恩也就罢了,怎能任由骗子诋毁。”   “胡婆是帮了不少人也不假,”高老爷看不下去了,任由这人在那煽动,怕是没人会站在李神仙那,他立马出口打断道:“一码归一码,胡婆已经牵扯进这桩案子里,还是重要的人证,若因为胡婆真的和刘婆是一家人而包庇,胡婆即使对大家不薄,她也违了律法。”   “公堂上,当依法处理,岂能因私舞弊。”   “你们难道就不怕,接生婆伙同他人调换孩子?”   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因此话心瞬间定了下来,是啊,不管胡婆对他们如何,都与此事无关反倒是他们,还要担心接生婆有没有调换自家的孩子。   不分贫富贵贱,除了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没有人不爱自己的血肉。   一想到,都是接生婆的错,使得他们骨肉分离,众人心揪在一起。   此案还是疑犯主动状告他人,才拔出萝卜带出泥。从前那些未暴露出来的事,又有多少呢?   没人敢去赌。   因此,众人皆保持沉默,不再议论下去,等着案子出结果。   *   胡县令得知接生婆胡婆和刘婆是姐妹后,心底一惊,他内人近日临盆,胡婆也在他邀请的名单上,若胡婆真的调换他人的小孩,未必不敢调包他家的。   一想到自家的孩子会因此又落到泥腿子家里,县令的心就如同针扎一般。   他掩藏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李道长你又是从何而知的。”   “又或者你可有线索能够证明两人是姐妹?”   想起李乐只的神异,胡县令也猜测,约莫是李乐只算出来的。但算出来的,并不能当证词,公堂之上,一切定夺都需要证据。   这一切当然是李乐只算出来。   原本他不敢将这事说出来,但有高老爷的支持,他还是说了。   现在面临县令要证据。   李乐只垂眸看向胡婆和刘婆,像是透过她们布满纹路的脸上,瞧出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几十年前,一场洪水夺走了不少人的家庭,也正是因为那场洪水,致使一对姐妹走散。”   “而胡婆认出刘婆,是因为一件旧物,是个雕刻有花草的木镯子,那镯子上的花纹是姐姐亲手雕刻的。”   “而那镯子,正在胡婆的手中。”   一切都是李乐只算到的。   他只能看到这些,看到一场水灾,看到两姐妹之间缘定的木镯,再也看不了别的,也不知算的是否是真的。   希望是真的,没有错。   若真的错了,那他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竟有这桩渊源!”胡县令感叹一句,后细细回想。几十年前,他尚未出生,似是有这么一场水灾,那场水灾死伤不小,他年幼时,家中还谈起此事,唏嘘不已。   就连他家,也是水灾中存活下的人。   未料,这桩案子竟牵连旧事。   县令眼神十分复杂,落在胡婆和刘婆身上,似是透过两人看向当年的苦命人,语气也缓和几分道:“镯子何在?”   胡婆面色不变,淡定道:“民妇身上却是有一镯子,但镯子是刘氏请民妇出手的报酬之一,不知李道长是从何得到的消息,竟编排出一桩旧事。”   胡婆偏过头,仰视李乐只。   “你原本是青州人士,姓胡名莲,家中略有财产,其父是一木匠,幼时随父学了一点手艺,后妹妹出生后,你亲自为你妹妹雕刻了木镯。”   “因青州大水,致使你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心中一直记挂着逃难路上弄丢的妹妹,直到刘婆上门请你替她儿媳接生的那一日,你见到了木镯,仅凭木镯,你也不会认下刘婆。”   “还有一件事,你想我说出来?”   胡婆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道长,你的确有几分本事,看胎的本事不弱于我们经验丰富的妇人。”   李乐只摇摇头,“我未曾学过,一切都是我看到的。”   “是他告诉我的。”   “装神弄鬼,”刘婆嘟囔一句,她眼珠子滴溜滴溜转动一圈后道:“大人,我一直生活在大安县,要不是想找接生婆,怎么会认识胡婆,更别说和胡婆是亲姐妹,这简直是在说谎骗人啊。”   “大人,你千万别信妖道胡言,他是个没心肝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大人,还有一事可以证明,”李乐只真没想到两人能嘴硬到这个地步,不到黄河心不死,只能将那件事说出来了。   “什么事?”胡县令来了兴趣,他也想知道两人藏着什么秘密。   李乐只道:“此事需备上纸笔,也只能大人一人知晓。”   李乐只说完。   县令招招手,正要安排人备上纸笔。   胡婆怒道:“够了。”   她横看李乐只,道:“她不该贪得无厌,为了五两银子状告你。”   说这话时,胡婆眉眼无奈,似是对做此事的人,没有任何办法。   李乐只道:“不,她不该心存歹念,恶意调换他人的孩子,妄想让自家的孙子一朝富贵。”   “不,不是,你在说什么,”刘婆又惊又怒,她狠狠推了一把胡婆道:“你不是来帮我的吗,你这是做什么?”   自胡婆说出那句话后,刘婆瞬间明白,胡婆这是要将事情和盘而出。   她不许!   谁也不能破坏她孙子的前程,即使是她的姐姐。 第20章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刘婆气急败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作所为无法再遮掩下去。   事情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因为他,这桩错综复杂的案子才未让犯人逃脱。   他真的能料事如神?有那么大的本事?传闻是神仙下凡,这事也是真的?   县令压下升起的好奇,面上肃穆,一拍惊堂木道:“刘氏,还不如实招来。”   刘婆回头,惊恐下身躯晃动两下,向后退了几步,扫视在场所有人的面容后,脸带惊色,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般跌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费尽心思谋求的一切,都没了。   走到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她胡搅蛮缠下去,所有的谎言在旁人的作证下,都将成为呈堂供词。   刘婆嘴唇嗫嚅两下,想要辩解,喉咙干得如同冒火,她极力想要说出话,发出声,想要为自己争取,到最后,一句话也未说出口。   县令眉头一皱,正要用刑时,抱着孩子的赵氏,也就是刘婆的儿媳道:“大人,孩子不是我的。”   她看向自己怀中的婴儿,流着泪道:“一个月前,民妇生产后,也以为自己生的是个女娃,直到三日前,听到婆婆和公公闲谈,说孩子已经送走了。”   “民妇,民妇原本不知婆婆说的孩子是说的谁的,直到今日,民妇随婆婆前来衙门后,民妇才知道,送走的孩子是我生下的。”   “我,我也不知我的孩子去了哪里。”   “小妹,”赵老大未曾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想要上前安慰一番,又害怕地止住步,在衙门里,还是要小心点,免得惹县老爷动怒。   赵氏的话彻底成为定夺刘氏罪名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氏,你调换的可是杨公子的孩子,”县令问道。   刘氏依旧未言语。   反倒是被推搡在地的胡婆低低笑起来后,道:“是。”   “人还是我撺掇的。”   “自从知晓她是我妹妹后,又见到了杨公子和杨夫人,便谋划了此事。”   “她是被我说动,动了念头。原本这一切都算计得好好的,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说到这里,胡婆自嘲地笑笑,她看了一眼杨公子,又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好有本事,既然你那么会算,不如算算我和杨公子之间,有何过节。”   不等李乐只回答,她转过头,叩首道:“民妇认罪。”   县令一时不知该如何判,他先是看了一眼李乐只,后又看向杨公子。   牵扯出杨公子,还似乎和一桩旧事有关,也不知杨公子是否想要知晓。   杨绍元没有理会两人,他先是从赵氏的怀中抱回女婴,虽姿势僵硬,却十分小心翼翼。   看着女婴俊秀的脸蛋,这才露出几分笑容,也许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如同装了蜜一般,满足。   也不如以往空落落的,只觉得缺失了什么。   他将女婴小心抱回后,又放入杨夫人的怀里。后听到胡婆的言语,儒雅的面容少有带上不满与怒意。   他从未见过胡婆,也是头次前来大安,怎会与胡婆扯上关系。   望向在场中,唯一知晓真相的李乐只。   他略弯腰身一礼道:“还请道长解惑。”   李乐只不想解惑,只想逃,脚趾头都要抠烂了,这群人还不放过他。   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不想说没有把握的事情,谁知道他刚刚算的,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也是凑巧,胡婆身上真的有木镯,和刘婆也是姐妹,万一,他关于胡婆和杨公子之间的渊源没有算出来,或者算错了,岂不是败坏原主的名声。   至少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   李乐只这么想后,神色高深淡漠,他道:“凡事皆有定数,过犹不及,窥天理,损已身。”   说完,不再管旁人是如何去想的,李乐只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的细小石沙数起来。   而在旁人眼中,就像是神明借用了道长的口,说出了这番话,由此警告世人。   杨绍元觑视李乐只淡世出尘的面容,细细琢磨李乐只的话后,了然一笑道:“承前明白了。”   李道长的意思他懂了。   凡事皆有定数,过犹不及,李道长的意思是今天窥视天机的次数已经没有了,也不能透支本身再去窥探,这样会有损他的功德。   想要知晓天机,需要等到明天。   李道长这是在指点他,让他明天在上门拜见。这样,李道长也好替他算上一算。   也好,明日他备上厚礼前去,也能让上天知晓他的心诚。   杨绍元想明白一切后,也没有过多纠结,坐回椅子上,笑着对县令道:“大人,可以结案了。”   县令这才回过神来,偷偷看了一眼李乐只后,将心底的想法压下,一拍惊堂木道:“此案已明了,刘氏和胡氏私自调换他人孩子,罪同拐卖儿童,因刘氏多次拒不认罪,并恶意状告他人,情节严重,处死……”   话还未说完,杨绍元咳嗽一声,看到县令看向他,杨绍元笑道:“在下可否替她求请一二,权当为孩子祈福。”   “善,杨公子大善,”县令眼光一闪,连忙问道:“不知杨公子认为该如何判才好?”   “关押二十年以儆效尤,也就罢了,大人,你觉得呢?”杨绍元笑着反问。   死刑,那也太轻而易举放过她了。   对于抱走他孩子的人,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合该在牢里孤苦一生。   “好,杨公子说得太好了,”县令当然附和道,而且杨公子的要求也不违背律法,凡拐卖儿童者,皆要判处十年以上。何况,胡婆应处以死刑,平白无故又活了二十年,她应该知足了。   “因杨公子求情,刘氏判二十年有期徒刑,从犯胡氏,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县令扔下判决令。   案子彻底落幕。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围观者心有戚戚,干了多年的接生婆居然会卷入此案里。   “真神了,这位道长是有本事的人啊,都能算到刘婆和胡婆是一家人。真是怪事,难道他真的能看穿一个人的一生,不然他怎么知道几十年前的旧事的。”   “我活了这么多年,闻所未闻,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头次遇到这种事,要不是李道长,我们都要被刘婆诓骗过去了,谁能想到接生婆和刘婆是一伙人,谁遇到这种事,那都是有理也说不清。”   “你还想有理,你先发现自己家的孩子是假的,再说其他的,没有李神仙的本事,你知道的时候,你都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了。”   “……”   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一想到自己要给别人养孩子,还一养就养十几年,原本不对刘婆和接生婆此举感到厌恶的,瞬间,心火冒起。   “我呸,都是杀千刀的玩意,损人利己,丧尽天良。”   “要是我家孩子被偷了,我还替偷小孩的人养儿子,我恨不得掐.死那孽种。”   “先前还有人说李道长是骗子,还不相信,现在好了,真相大白,胡婆都亲口承认了,是她怂恿刘婆调换的。”   “有这事吗?”   “你怎么不认真听,当然有这件事。”   “什么嘛,不就是碰上了,还真当他是什么神算啊,”心底不爽的人,小声嘀咕的,纯纯看不顺眼李乐只名声大增。   “哪有这种玄乎的事,都是张口胡说八道,骗人的把戏罢了。”   这话刚说出口,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留意到他的高老爷听到了。   高老爷和顾老爷对视一眼后。   便招呼手下人,给人打了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其余人看到后,也只是摇摇头离开,他们可没有忘记,这人说了胡婆不少好话,谁知道他背地里,和胡婆有没有交易。   *   案子落幕后。   李乐只平安地回到妙道山,回到道观内,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里一阵后怕,要不是他算对了,遇到这种事,进牢的可不是刘婆,而是他了。   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又没有功名在身,进了牢里那就是九死一生,未必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幸好,一切事情已经过去。   尘埃落定。   第二日。   天蒙蒙亮,李乐只已经起来打扫道观的卫生。打扫道观时,李乐只才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道观里除了他没有一丝人气。   对啊,他徒弟呢??!   别是看他出事了,跑路了……   李乐只捏紧扫帚,认命了,徒弟跑了就跑了吧。还不等他感伤几分,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连忙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他徒弟和教他的秀才站在外面。   心中欢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师父,我们回来了,”高明礼将昨天下山后,干的事情都说了一下。   原来昨日他想去找接生婆替师父作证,接生婆是找到了,县令也传召了,谁能想到那接生婆居然和原告是一伙的。   都是想坑他师父的人。   说到这里,高明礼气愤不已。   李乐只见此,笑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雨过天晴,官司了了,徒弟还回来了,李乐只高兴得要下厨做一顿大餐。   只是,当他有这个想法后,又遇到了来找他算命的人,还是熟悉的。   正是昨天认识的杨公子——杨绍元。   李乐只心情瞬间不美妙了,见杨绍元额间冒着微汗,手上拎着拜访的礼品。   最终也没有赶人离开。   让开路道:“进来吧。”   杨绍元进入观内后,先是上炷香,后才说出此行前来的目的。   杨绍元道:“我这次也是得了道长的指点前来拜会。”   嗯?   李乐只心底正疑惑,又听见杨绍元道:“昨日道长窥探天机的次数已无,我也只好如约今日前来,并带了一些礼品,里头有一支上好的参……”   李乐只什么也听不见了。   就听到“如约今日前来”,不是,谁和你有的约定,你以为你是孙猴子,我是菩提祖师,我明明说的意思是不算了。   但……   人来都来了,还带了礼品,李乐只也不好拒绝,便说道:“学艺不精,算的并不准确。”   “我这次来是想请李道长算一算昨日的事,”杨绍元只当李道长谦虚,并未放在心上。   李乐只很无奈,拒绝道:“我真的算不准。”   “道长是觉得我的礼物不够厚重?”杨绍元恍然大悟。   不是……   怎么曲解他的意思。   李乐只心情复杂,“好吧,你真要我算,我勉为其难算一下,算不准可不能怪我。”   “多谢李道长,”杨绍元高兴道。   李乐只见状,也只好替他算一算。   当他算到后,诧异地看了杨绍元一眼。   原来是有这等渊源。   而在另一头,正有一伙人朝妙道山而来。 第21章   因算出来的事过于巧合,又有几分合理。   李乐只避免自己算错,便从里头拿出了龟壳,并让杨绍元写下一个字。   杨绍元虽不懂,但还是配合地写下一个“杨”字。   李乐只原是想通过字去算杨绍元和胡婆之间的过节。   也就是测字。   测字他曾学过,不过并不精通,学了点皮毛,往常也能用上一用。   可如今……   他看着眼前的“杨”字,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捏龟甲的手不免用力几分。   最后只好用上摇铜钱的招数,看着掉落下来的铜钱,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收好铜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看着杨绍元期待又好奇的面容,李乐只喉咙滚动两下后,淡定道:“这桩旧事涉及几十年前青州的水患,你的祖父曾任青州刺史,青州洪河水肆虐,为了泄洪,你祖父将暴涨的河水引向了下游的县城。”   “胡婆曾见过你的祖父。”   这是他先前算到的。   “道长,你的意思是胡婆因为当年的事,记恨上我的祖父,又看到我后,才动了邪念,”杨绍元震惊,他的确和祖父有九成的相似,这件事家里人没少和他谈起过。   至于祖父,当年祖父的确出任过青州刺史,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因此事他祖父有功,这才被先帝一路提拔。   杨绍元不明白,他祖父明明救下了不少人,可为何胡婆记恨祖父多年。   直到如今……   似是看出了杨绍元的不解,李乐只道:“对于别人而言,你的祖父自然是救他们的人,但对于胡婆而言,她失去了自己家,失去了父母,一路颠沛流离,最后的亲人也在离乡的路上走散。”   杨绍元恍惚了会,也慢慢接受了李乐只的说法,或许他的祖父对于青州旁处的人,是救了他们,而对于胡婆,却是害了她的人。   一时百感交集,叹息一声。   已经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杨绍元也不在此多多停留。   它拱拱手道谢后,离开了妙道山。   *   而他下山后,正巧遇到了上山的人,看着对方急匆匆的模样,顿住了步伐。   料想是有大事发生,还要求到李道长的头上。   最终,他还是摇摇头下山了。   李道长的事可不是他一凡俗人能相助的。   *   杨绍元离开后,李乐只又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便将纸收了起来,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青州水患的事。   他拿出龟甲,再次投掷铜钱,验证所算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铜钱落到纸上。   依旧没有结果。   李乐只如此反复投掷三次后,铜钱还未停下,就听见一道略微耳熟的呼唤声。   他抬头看向道观门口的方向。   放下龟甲,起身朝门口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就看到外面站着一群人。   李乐只道:“你们是?”   来上香的?他心想着。   看着也不像啊,反像是来找茬的,莫不是又是和刘婆一样的一伙人?   李乐只心底尚未起疑虑,就听到对面的人说道:“李神仙,你还记得我吗?”   李乐只这才收回看向前方的眼神,偏过头看向侧边,入眼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猛然间,李乐只紧抿唇瓣,镇定道:“林老爷,你怎么来了?”   可别是来找他茬的。   上次没有算准也不是他的锅吧,是你自己没有说清楚……   李乐只念头一茬茬地冒出来。   想着该如何脱身,才不会被林老爷打,瞧林老爷气得,都带了十几号人来堵门。   可见上次算的结果并不准确。   难办了。   “哎,我也知道没有李神仙你知会,来找李神仙十分冒昧,但事情十万火急,这才再次拜访。”   原来不是来找他茬的。   李乐只放心了,但他放心太早了。   林老爷又道:“我这次是带了一个人来见李神仙。”   林老爷说完,将跟随在他旁边的白衣公子拉了出来。   这人走出来后,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李乐只,见其神清骨秀,便掩藏起眼中的不屑,姿态优雅做足地见了礼。   “在下孙淼然,见过道长。”   “你姓孙?”李乐只问道。   孙淼然诧异地挑眉,“当然。”   嘴上如此说,心底不免怀疑,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在路上,林福海一直说这人的神异,说他算得十分准,是有大本事的人物。   若不是此人,林福海差点进了周家的圈套,不仅林福海会倒霉,也会影响他爹的仕途。   也因此,他爹才会对一道人心生好奇,若非他爹公务繁忙,还轮不到他来见此人。   听多了林福海对此人的夸赞,公孙淼然是不屑的,他不信世上有如此神异的人,不过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说的那些话,故作高深,也只能骗到林福海。   再者,若是这道人消息灵通,自然也会知晓周家要和林福海合作的事。   其次,林福海也是青州有名的人,他可不信,小小道人会看不出来,林福海是头肥羊。   这可是坑蒙拐骗之人,识人识面的本事。   可当这位他认定是骗子的人,开口疑似怀疑自己的姓氏,公孙淼然又感到困惑,难道他真的能看出来?   公孙淼然不信。   他问道:“我这姓有何不妥吗?”   “……”   李乐只定眼看了他一眼,只觉这人奇怪,活像是吃了十斤的辣椒,火气真大。   放在现代,那就是啥都要杠一下的杠精?   好像也不是。   说到底,还是要怪他为啥要多嘴问上一问,就是冥冥之中,感觉这人有点奇怪。   李乐只摇摇头,不在此事上纠结下去,然后看向林老爷道:“可有要事?”   别只是带个人过来给我看一看,见一见。   “你不是神算子吗,你算不出我们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公孙淼然假装诧异地问,暗地里一直都在窥探李乐只的神情。   想从他的脸上找到惊慌,无措,被拆穿后的惶恐。   可惜,不管他如何去看,都未发现。   “孙公子,”林老爷拉了拉公孙淼然的衣袖,心惊不已,又苦笑几分,实在是怕了公孙淼然的嘴,再说下去,要得罪李神仙了。   “自然知晓,”李乐只笑道。   “那你说说?”   “李道长,”另一边人忍不住出声道,他们是县老爷派来的,这次前来,奉县老爷命请李道长算上一卦。   半路却遇到另一伙人,这也罢了,未料这群人并不是善茬,是来挑刺的。   这要是让李道长动怒,以为他们和对方是一伙人,一起轰出去了,县老爷交代的事没完成,他们少不了吃一顿挂落。   因此,他这才出声,好与对方撇清干系。   “李道长,我们是县老爷派来的,”说话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向李乐只。   “这是老爷亲笔,还请李道长回个信,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县老爷居然会给他送信,李乐只心想后,他接过信封。他未曾见过胡县令亲笔,自然也认不出胡县令的字迹。   他拆开信,过了几眼。   原来胡县令派人送信,是惦记他孩子,想请他出手算算他孩子是男是女。   李乐只:……   先前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这才应下胡县令之说。李乐只怀疑,胡县令请他过去,是想替他孩子算算。   看人眼巴巴看着自己。   李乐只也只好算上一算,这一算,便算出是个龙凤胎。   李乐只想了想,便转身回去写了一个“好”字,塞进信封里。   好——   左女右子,正应了龙凤胎的卦象,若胡县令没有看出来,便只会当他应下。   再过几日,他夫人也已经生下小孩,小孩出生,后续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李乐只将信封交到来人手中,道:“你们将此信交到胡大人手中,他自会知晓。”   拿到信的人,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了妙道山。   只剩下公孙淼然和林老爷一群人。   李乐只看着剩下的几人,感到头疼,硬着头皮道:“进来。”   公孙淼然同林老爷对视一眼后,一撩衣摆,迈进道观内。   进入道观后,公孙淼然打量着道观,同他在京城中所见的道观佛庙相比,此道观十分小,进门便见到小小的殿,里头供奉着三尊木像。   而在木像前,则有着小小的香炉。   所有的一切,在公孙淼然眼中,都十分的小,毫无大气可言。   “你这是一座野道观?”公孙淼然语出惊人问道。   他完全没有认为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十分坦然。   “野道观?”李乐只低声重复了一句,面上冷着一张脸,似是因这话不喜,心底则在疑惑,道观也和野神一样有区分?   他的是野道观?   难道还要去道士协会,走正规的流程,成为真的道观?   林老爷一脸惊恐,看李乐只因这话冷着一张脸,恨不得捂着公孙淼然的嘴。   他这请来的是一尊活佛啊。   可别因此同李神仙交恶。   “孙少爷,说正事!”林老爷忍不住提醒,又转头对李乐只笑道:“李神仙,莫要和他一般见识,本朝是有一些道观未去报备,故而称之为野观。”   “李神仙这样的人物,所在的道观又岂会是野观。”   听到这一说法后,李乐只呆住了。   他好像,好像待的地方真的是野观。   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个月,也大扫除过,都没有见到什么正规的证明,什么都没有。   “我未曾办理过,”李乐只实话实说。   林老爷愣住,不是,李神仙你是不是在说笑?   但看李神仙神色认真,似乎说的是真话。   完了……   果然,不出林老爷所想,公孙淼然嗤笑一声,道:“原来还真是一座野观,那你也是野道士?” 第22章   李乐只:……   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人说了,前几次说他是骗子,现在说他是野道士。   关键他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无力反驳。   公孙淼然却不愿意放过他,继续问道:“李道长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李乐只眼神平静,极为冷静地看向公孙淼然,心里吐槽,这孩子能活这么大,没被人打过?   肯定有护犊子的家长!   “你家里人一定十分溺爱你,”李乐只幽幽道。   公孙淼然大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他还想知道更多时,李乐只已经闭口不谈,独留公孙淼然在那火急火燎。   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家里人溺爱他?也是算出来的?   不可能!   可公孙淼然的心里,竖起的高墙微微裂了一丝缝隙,他不断回想,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这人是个野道士,说的话是骗人的。   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因李乐只的话动摇了。   野道士知道林福海,是因为林福海是商人,走南闯北,又是青州最富的人。   而他公孙淼然,岂是一个野道士能够轻易见到的,更别说,前几年他一直生活在京城。今年他才南下,赴青州,野道士是不会知晓他身份的。   再者,他可是说自己名叫孙淼然,又岂会被人联想到公孙淼然身上。   其次,他公孙淼然的名号又未传扬大江南北。   野道士是不会有他的消息的。   那他是怎么知晓的?   林老爷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了一圈,在李乐只的面前,也不敢凑到公孙淼然的耳边,同他说:“孙少爷,这一切都是李神仙神机妙算,算到的。”   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只能小心翼翼觑视公孙淼然,想他能够退一步。   公孙淼然余光看到了林老爷的眼色,他心微沉,不知该如何办,骨子里的傲气容不得他后退。别说是真的,他也……   等等。   公孙淼然猛然想起,他来之前,可是十分清楚骗子骗人的把戏,识人识面是骗子的看家本领。   不经意间,他居然着道了。   公孙淼然大惊。   野道士见到他后,只用了几句话,就让他怀疑自己是错的,而这些话,皆是很平常的话。   你姓孙?   你家里人一定十分溺爱你。   单纯的询问,单纯的感慨。   问他是否姓孙,代表不了什么,野道士不一定知道他姓公孙。   家人溺爱,从他的衣着也能看出,他的衣物不是寻常人能够穿戴的。   颜色姝艳,并不寡淡。   想要穿他这种料子,需要花上大价钱,野道士定是从这里看出来的。   这等本事,不怪乎林福海会被对方欺骗。   野道士不一定有真本事,还需再试探试探。   “说那么多,你还是野道士,”公孙淼然眯着眼,说话实在不客气。   他打量着道观的景色,小院子左侧种的歪脖子树,郁郁葱葱,地上无一落叶,可见居住此地的人爱洁,香炉内尚燃着香,平日里有人前来上香求神,有几分香火。   上山时也遇到下山的人。   野道士骗了不少人啊,公孙淼然感叹着。   *   被人说是野道士,李乐只无力反驳,真要论起来,他无证,也未去官方报备,还真是位野道士。   他也懒得同小孩计较。   转头去问林老爷道:“需要去何处报备?”   林老爷没有任何保留,一五一十道:“要去崇玄属报备,崇玄署是鸿胪寺的下属部门,每个地方皆设有,只是扬州这地方,崇玄署只设在扬州城,大安县去扬州城,马车前行需要六日。”   “先要去县衙那出具文书,再弄到路引,然后再坐船前往扬州城,走水路要快上一日,后在崇玄署那报备后,再将报备的文书拿回来,让县衙盖章,一式三份,再送一份回扬州城崇玄署处,才算报备完。”   一来一回,要耗上不少日子。   这也是大梁野道观多。   县衙那一关便不好过去,设下重重关卡,也是防止有假道士欺骗民众。   假道士胡言乱语,随口几句,便让人落得个家破人亡,此事已不是一次两次发生,后才会有重重关卡限制。   因此,只要有人状告假道士,便能凭借文书知晓其是否是真的,从而定夺他的罪名。   当然,像李神仙这样的人物,其本事早在大安县广为流传,知晓他是有本事的人。   刘婆一案,多半是胡县令想要见上一见李神仙,才接了刘婆的诉状,请李神仙过去一趟。   也幸好,胡县令未拿野道士一事定夺李神仙的罪,否则,他回来的那天,就不是带公孙淼然前来妙道山请李神仙,而是去牢里捞李神仙了。   真发生此事,凭公孙淼然的脾性,可不愿意借其父的势,李神仙也只能在牢里受一番折磨了。   *   李乐只知道报备的流程后。   心死了。   太复杂了。   他的大脑要处理不过来了,而且为什么出具文书前往扬州城后,还要回来盖个章,然后再去扬州城,不知道这样很浪费时间,很麻烦嘛!   为什么要将一个简单的报备流程搞得如此复杂。   十分怀念能够上网的时候,可以通过互联网线上报备,而现在,他只能本人亲自前往,一来一回,半个月的时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要处理此事。   不处理也不行。   李乐只想明白后,心底叹气,对林老爷和公孙淼然道:“你们先坐,我等会儿回来。”   他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办了……   离走前,李乐只又问道:“报备需要我本人前去吗?”   林老爷还在因前句话怔愣,听到后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答复道:“不需要,派遣人前去即可。”   李乐只:“嗯,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李乐只转身离开了,他要去找他徒弟高明礼替他走上一趟。   或者,他和高明礼一起前往扬州,他一个不熟悉古代的现代人,真的不敢在古代乱走,需要一个亲近的人陪同。   很明显,他徒弟是最好的人选。   李乐只走了。   林老爷和公孙淼然面面相觑,随后在道观内走走看看,公孙淼然留意到檐下的案桌,风拂过,案桌上的纸张吹起。   公孙淼然留意到案桌上放置的龟甲,明白那是野道士用来算卦的东西。   一时好奇。   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龟甲把玩一番,龟甲裂纹颇多,他曾听过一二,道士用龟甲能测吉凶,野道士本事不详,准备的东西倒是不差。   他刚放下龟甲,垂眸看向旁边的纸张。   正要看清上面的字时,站在他旁边的林老爷惊呼道:“怎么可能!”   不相信,不愿相信,又震惊不已。   公孙淼然看清林老爷的神色后,眼神微凝,道:“嗯?”   见林老爷未回话,依旧直愣愣看着前面,公孙淼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向案桌的纸上。   因风吹动,纸上翘起了边角,公孙淼然没有看清纸上的字,他放下手里头的龟甲,拿起案桌上的纸。   入眼。   “青州水患”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公孙淼然瞳孔微缩,深处一抹震惊浮现,纸张轻飘飘却似千斤重,重到他拿不起。   风动,纸张飘落在地。   飘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公孙淼然才回过神来,掩藏起脸上的惊惧,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规规矩矩放回案桌上,手轻轻颤抖拿起桌上的铜钱,压在纸上。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藏进袖中,神色冷静,问道:“你看到了吧。”   林老爷已经无了自己的神智,点头回道:“看到了。”   “孙少爷,”他转过头,脸上残留着未褪去的恐惧道:“孙少爷,他算到了,李神仙算到了。”   青州水患。   四个大字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口。   “难道青州要再来一次水患?”林老爷喃喃细语,声若蚊蝇。   满满地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几十年,青州那场水患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让多少人流离失所,林老爷不愿再经历一次。   他抓住公孙淼然的手腕道:“孙少爷,你还不愿相信李神仙的本事吗?”   救青州的,光靠他一人是不行的。   公孙淼然嘴唇翕动,最终也未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他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   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   除了林老爷,扬州又有谁知道他是青州刺史的儿子。   野道士是绝不会知晓他半点消息。   何况,他来之前,进入道观后,野道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没有办法写下“青州水患”四字。   这字,是在他来临之前写的。   所以,在他来之前,野道士已经知晓,他从青州来了,或许不知他们所来是为了何事,但早已算到,青州即将有水患。   这才写下四字,本是想交到他的手中,但因为他进门那一刻……   想到自己对野道士的态度,公孙淼然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李神仙离去,也是顾及他的颜面,才离去给他发现这张纸的时间。   所有的一切相通后。   公孙淼然叹息一声道:“是我错了。”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得道高人了。   “林老爷,替我备下一份厚礼,好向李道长赔罪,”公孙淼然道。   林老爷应下后,问道:“孙少爷,你真信了?”   信?   或许……   不信又如何,信又如何,他不能拿青州的百姓去验证,野道士假的。   “可是……”林老爷有所顾虑道。 第23章   仅凭他二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青州水患一事兹事体大,需刺史大人定夺,才知是何对策。   最关键的点在于,若青州水患一事为真,却又无任何的征兆,刺史大人要顶着百姓的不信服,官员的质疑等等所带来的重重压力。   林老爷一想想便头皮发麻。   此举,可谓是独木枯枝过江,江水翻起千层浪,浪头过高,站在独木枯枝上的人,岂能存活。   怕是尚未等到洪河水涨起,刺史大人便因要平息民愤而被治罪。   好心变成坏事,恐怕刺史大人知晓洪河水会暴涨,也会三思而后行。   若水患一事是假。   而将水患事情当真的刺史大人,顶住了压力,动用大量人力物力防患水患,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时,刺史面对的可是天家的怒火,即使刺史贵为丞相之子,天子伴读,也少不了贬官问罪。   而刺史大人选择闻而不动。   等洪河水暴涨,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极力挽救,与百姓共进退,便能收获好名声,甚至是远在京城的天子,也会因此事挂念在心,无功无过,却因奋不顾身治灾,还会得到天子的褒奖。   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也正是林老爷担忧又恐惧的,若青州水患真的要发生,能救青州的,也唯有刺史大人。   他一家老小还生活在青州,他是有钱能够带领全家人逃离青州,可此举,也与小人无异,青州是他的家,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和青州一同共进退。   现在,林老爷分外想怀疑李神仙算的是错的,只要是错的,他们便无需面对这样的难题。   可这可能吗?   李神仙算的卦象,无一有错。   谁都有可能算错,唯有李神仙,他是不会算错的。   林老爷对李乐只的能力信服,笃定是对的,可也正是这份笃定,不由面露苦笑,目光悲戚地看向李乐只离去的方向,将心中有担忧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公孙淼然。   在这件事上,唯有公孙淼然出手,才有三成的机会。   林老爷也不敢去想说服刺史大人的事。   简直是把人架在火堆上烘烤,让人左右为难,真的因为此事,因一件虚无缥缈而不确定的事,让刺史大人担负罪名。   林老爷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被林老爷寄予期望的公孙淼然,内心在纠葛着,比起林老爷,他更明白这件事下隐藏的波涛,隐藏着何等的危机。若不妥善处理、解决,他父亲定会粉身碎骨,被政敌攻讦,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最好的办法,便是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他从未来过扬州,从未见过野道士。   公孙淼然想要转身离开,尚未抬起的脚腕处,似是绑了千斤重的锁链,锁链那处,连接着这座道观。   胸口沉闷,浑身的力气都似是被抽走,他没有任何残留的力气,能够承受住千斤重的锁链,抬步离开此地。   公孙淼然用力地呼吸着。   虽未亲眼见过几十年前的那场水灾,只见过记载在纸上的文字,短短一行字,简简单单的笔画,便能使他心口酸胀,何况如今,一州人的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人。   长舒一口气。   公孙淼然压下喉咙处的不适,平静道:“此事你也知晓是何等的大事,走水路回青州,要耗上不少时间,先飞鸽传书,将消息告知于我父亲。”   “其次,”公孙淼然看向李乐只离开的方向道:“还要再会一会野道士,最好从他那打听到洪河水暴涨,需多少时日,也好早做打算。”   “是,孙少爷,”听到公孙淼然要将消息告知于刺史,林老爷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孙少爷未想将此事隐瞒下来。   不然,凭他一人,刺史大人可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片刻,林老爷的心又提起来。   既然已经要早做打算,那……后面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作为青州最有钱的人,也要早早备下物资,好支持刺史大人办事。   林老爷还在那想着要备下哪些物资,一不留神,眼前便没了公孙淼然的身影。   他呆呆地看着周围,仅剩他一人的庭院,良久,他走到殿堂前,拿起三炷香,燃烧,香烟袅袅。   他跪在蒲扇上,求神仙保佑,后将香插.进香炉内。   *   公孙淼然打定主意后,便去寻找李乐只,想从他那知道距离青州水患,还剩多少时日。   道观很小,他朝殿后走去,穿过殿堂,便看到了殿堂后的厢房。厢房有两处,规格不大,他不需要穿堂过巷去寻找,便看到了站在后院的李乐只正在和一少年交谈。   忆起大安县内的传闻,想必此人正是李乐只收的徒弟——高家高明礼。   只见高明礼双眼亮堂,满眼欢喜,不知野道士何其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如此高兴,他还是少有看见,将一切想法挂在脸上的人。   公孙淼然见李乐只要回头,立马收起脸上的神情,换作另一张脸面,倨傲地走上前,不善道:“野道士,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不如你算算,我人生中最大的劫会在哪一天发生,嗯?”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若真有劫,也合该应在青州水患一事上。   但公孙淼然也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便说出口的。   *   李乐只诧异地看了公孙淼然一眼,吃错药了?   不是认为他是骗子?是野道士?还敢让他来算?   不过即使是对方要求,李乐只也不想算,他又不是谁说想算就算的。   何况,就他那半吊子水平,还是不算为妙。   李乐只摆摆手道:“你找别人,找正规的道士。”   别来找我。   这句话虽未说出去,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未尽之言。   高明礼好奇地看向公孙淼然,这还是师父头一次拒绝的人,再一想,师父方才所言,要去扬州报备,难道是因为对方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这才导致师父准备前往扬州?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妨碍高明礼站在李乐只那边,不给公孙淼然好脸色。   在公孙淼然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撇过头看向别处。   公孙淼然也未想到,先前说出的话会成为回旋镖扎在他的身上。   嘴是说爽了,苦果他全吃了。   一天都没过去,要是知道半个时辰后,是这等的情况,他一定闭上自己的嘴。   公孙淼然讪笑两声道:“是我先前有眼无珠,未看清……李神仙仙人之姿,还请李神仙饶了在下的无知。”   这一番绕口的话说出来,公孙淼然十分不自在,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也不知低声下气该如何说。   不说他,便连李乐只都感到怪异,问道:“你被夺舍了?”   “夺舍?”公孙淼然疑惑不解。   “无事,”为了掩盖自己说出的词,李乐只立马改口道:“看你心诚,为你算上一算,不准也不能怪我,毕竟我只是一个野道士。”   公孙淼然:“……”   不是说得道高人,超脱世俗,不因外物有七情六欲。   这位道长怎么气性如此大,如此记仇,不放过任何情况,都要拿他先前说的话促狭他。   不过一切果都是他结下的,也只能受着了。   “道长说笑了,若道长真的是野道士,这世上也没有人能称得上是道士了。”   “……”李乐只无奈,心想,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模样。   现在也太有礼貌了,礼貌到他都不好拒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怕李乐只又说出拒绝的话,公孙淼然道:“李道长,李神仙,先前是我的不对。”   他一撩衣摆,跪在地上道:“先前是我多有得罪,还请李神仙莫要放在心上。”   公孙淼然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听他继续道:“若李神仙愿意出手算上一卦,我愿出百两白银。”   “不是我师父不愿意帮你算,是我师父,一天只算三卦,你本来就不相信我师父的本事,我师父何必要将机会浪费在你的身上。”   高明礼替李乐只抱打不平道,在一旁听了一耳,算是搞明白了现在的情况,这什么姓孙的,看着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是个人物。   却没想到也和天底下那群没见识的一样,不识高人,自以为是。   若是李乐只知道高明礼心里的想法,定要哽咽,当初是谁,指着他,一口一个骗子的。   也幸好李乐只不知道,不然,他的脚趾头都要废掉了。   “还有,请我师父出手,你居然只出百两白银,看你衣着,出身大富大贵的人家,拿百两白银是看不起我师父吗?”   高明礼上下一打量,对公孙淼然只拿出百两银子不屑道。   公孙淼然尴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跪在那,局促道:“百两银子已经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   家里是有钱,吃穿用度也不愁,但在银两上,后辈能持有的并不多,何况,还是他娘亲掌家,那钱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拿出百两白银,已经是拿出他全部家当了。   “也罢,我便为你算上一算,”李乐只听到后,心底发软,只当面前的人是小可怜。   按照小说上写的,出身富贵人家却过得凄惨的,一定是家里人对他不好。   这人找他算,又算的是命中劫难。   难道是会卷入家族争夺中,被人刺杀?   什么十年磨一剑,历经千难万险,看我如何从被欺负的小可怜成为掌家之主。   所有欺我辱我的人,都要匍匐在我的脚下。   可真当李乐只算了后,却不是如他所想那般。 第24章   李乐只怕自己算的不准,以防万一,他走到前院的案桌边,准备动用龟甲替公孙淼然测算。   至于先前给杨绍元测字,又用龟甲,什么也没有测出来,但不妨碍他继续试一试。   万一,先前那次是意外呢。   李乐只道:“用龟甲,摇六次,可明白?”   李乐只挑了一下眉。   公孙淼然点头,他坐到李乐只的对面,拿起龟甲摇了六次,铜钱铛铛落在桌面上。   有正有反。   一共扔了六次。   六次的结果李乐只都铭记在心,但是这卦象他却解不出来,算出来的和他方才测的有一点点相似,却又有一点点不同。   这卦象测出此人一帆风顺,所做之事会顺其本心,最后能按他的心意去走。   和他先前掐指算的结果,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地方在于,此人是个天生的富贵命,上辈子修了不少功德,这辈子转世投胎是来享福的。   命中带有紫气,也就是常人所说的贵人,这种人物,一般会出现在官宦之家,还是不小的官,有钱有势。   按道理,这种命格的人做事一帆风顺,顺风顺水,遇到困难也会转危为安。   李乐只原本以为他是家庭不睦,卦象和他掐算都告诉他,此人家庭和睦,友好,对其更是万般宠爱,什么小可怜,什么争夺家产,在此人身上是不会出现的。   天生的富贵命,来人间是来享福的。   他的命格更奇异在,有人是靠才华本事获得钱权,享受一生。而他的命格却能庇护全家,只要他活着,他的家族会一直繁荣昌盛下去,即使衰败,也会在他死后,让他不会在人世间吃苦。   若是出身贫穷人家,也会带动全家,鸡犬升天。   这样的命格。   李乐只看了都要羡慕。   但他掐算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命里出现了一次小波折,这波折还和水有关。   让李乐只疑惑的是,这水并不会危及他的性命,反倒是会带来两种不同的走向,但结果却又是一样的,不会危害到他的一生,影响他的富贵命。   一种会平平安安度过,略有小升,但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动,另一种则是乘风破浪,有种云破天开,直上九重天,虽过程略有风波,但结果却会锦上添花。   俗话说,就是会命格翻一翻,变得越富贵。   也是因为两种结果都不会对孙淼然有影响,李乐只才想动用龟甲再来算一算。   毕竟,水会带来这种结果的,李乐只没有见过。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水。   不过,很可惜的是,龟甲能看透的并不如他掐算。   他老师常说,算命算命,老天爷是不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那就是在泄露天机,会遭天谴。一般都是告诉你半点,然后再让你慢慢去推断。   当时他还问过老师,如果能看到全部呢?   李乐只还记得他老师的眼神,复杂得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最后嘛,他老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息了一声,肉眼可见挺直的腰略弯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迈着小步子离开了。   他老师一定觉得他没救了。   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从那以后,李乐只就觉得自己是挺菜的,算不准,因为没有人能知道老天爷全部的想法,也没有人能看透一个人的命运,走向。   如果真有,除非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或者就是老天爷,不然,那一定是研究得不够透彻,看到的都是错误的。   所以,李乐只现在很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算到的东西说出来。   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吧,哪有人会和水有关,还会有两种结果,还是富和更富。   这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自己提供证据坐实自己是野道士?   李乐只刚想到这里,内心的小人立马挥手打散自己的想法,呸呸呸,他才不是什么野道士。   李乐只面色微沉,他在想要不要说出来。   而公孙淼然看见他的脸色后,心下一沉,莫非青州的水患已经让野道士棘手到这种地步,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还是说,青州水患造成的伤亡太重,牵涉的因果太多,所以无法宣之于口。   公孙淼然虽未学过,也未当过道士,但是,他对于道士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在一些大事上,有真本领的道士都会缄口不言,有几分忌讳的,皆说天机不可泄露。   而青州水患一事,必定牵涉太多因果,还是能够逆天改命的大因果。   李乐只的沉默。   公孙淼然也能理解,便道:“李道长若是不便言说,不必告诉我会遇到什么事,我只想知道,关于那场劫难,会在哪一天发生。”   也不知日子,野道士能不能说出口。   公孙淼然紧紧盯着李乐只的面容,迫切地想要在他那得到答案。   “这……”李乐只犹豫了一会,关于水的事他还真的没有算什么时候会遇到,不过,现在算也不急,背在身后的手掐算一二后,便得到了结果。   结果是有了,要不要说李乐只还在纠结,总觉得说出口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名声……都是来自冥冥之中的感觉。   也罢。   李乐只心底叹口气,不再纠结此事,他看着公孙淼然期待的面容,语气淡淡道:“你的劫难在于水,此水会影响你的一生,你本是富贵命,而此水,会给你带来两种结果。”   “一个月后,你会遇上,”李乐只不敢说得太满,他是看到了水,也算出在哪一天,但世上和水有关的事物何其多,李乐只也不敢保证,公孙淼然遇到的水是什么水。   雨水,河水……都有可能。   甚至路上的小水洼,让孙淼然绊了一脚,也未必不是。   李乐只心底笑笑,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问道:“你是公孙淼然?”   这是他算出来的,一字之差,还体现在姓上,李乐只都要怀疑是不是公孙淼然报名讳的时候,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把公孙淼然听成孙淼然。   还有一个让他疑惑的,要是他真的听错了,他在问孙淼然是不是姓孙的时候,孙淼然也没有反驳啊。   这是让李乐只搞不懂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算错了……   公孙淼然也未料到,自己刚知道一个月后会发生水患,下一刻,他的底子被野道士扒得一干二净。   心底震撼不已,宛如山体崩塌的声音在他心中轰轰不绝。   他真的知道——   他真的算到了!   公孙淼然被吓住,活了这么久,真遇到了真神仙,真的能够看透人的一生。   是刚刚知道,还是他出现在道观门口时便知道,公孙淼然已经混乱了,念头一团乱麻,什么也捋不清。   面上露出迷茫,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李乐只见了。   便知又是自己算错了,闹出了大乌龙,立马握拳,抵在唇下,略偏过头微咳着,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   咳嗽声唤醒公孙淼然的神智,他看着李乐只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的唇瓣,还有不停咳嗽而颤的身躯。   眼神复杂,果然,因为泄露天机,泄露大因果,连李道长这样的真神仙都扛不住天机反噬。   公孙淼然自责不已。   他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即将脱口而出的感谢咽下去,现在说得再多也无法报答李神仙的恩情。   此等大恩,他公孙淼然铭记于心。   公孙淼然郑重地起身,后退一步,当着李乐只的面,三跪九叩。   “李道长今日之举,淼然铭记于心,日后李道长若有需,淼然赴汤蹈火,必为李道长办成。”   “啊?”李乐只呆住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他又错过了什么吗?   眼神迷茫,神游天际。   李乐只回想,真的不觉得自己错过了,总不会这人有什么大魔法,能够拨乱时间。   他怎么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   奇怪。   算了,不纠结。   李乐只不去管孙淼然是什么想法,反正只要不记得他刚刚说错话那一茬,就行。   他咳嗽一声,“你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你不必如此。”   三跪九叩,太隆重了。   他又不是三位老爷,受不起。   果然,李神仙这样的人物,淡泊名利,自然不会将那些虚名放在心上,若不是他先出言不逊,李神仙也未必不替青州百姓出手。   公孙淼然想明白一切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带了几分敬重。   但他隐藏得很好,没有让别人看出来。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公孙淼然再三拜谢后,带着林老爷一同下山,事态紧急,青州的是容不得半点耽误。   李道长的恩情,也唯有青州事必,再来回报了。   公孙淼然临走时,再看了一眼道观。   然后和林老爷道:“等会派个人,去扬州打点一二。”   “好。”   *   另一边,收到李乐只信封的胡县令,拿到信后立马拆开,看着信上写的好字。   胡县令以为李神仙这是对他说,他即将出生的孩子,一男一女,是龙凤胎。   后又细想,会不会李神仙认为他派人去心不诚,故而只是回了一句好字。   若真是龙凤胎,何必写“好”字,而不写龙凤胎。   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胡县令喊人进来,正要安排人去妙道山请李神仙下山。   他亲自去请。   刚安排好人,尚未出发,就听到婢女喊道:“老爷,老爷,夫人发动了。”   胡县令大惊失色回头,立马狂奔回到后院,着急地等候在门口,急得来回踱步。   心里头顾念着尚在生产的夫人,又想着李神仙的回信。   “大人不好了,夫人这一胎凶险万分,胎位不正,”婢女着急地走出来,忙不迭道。   “什么!”   胡县令惊吓,身躯往后一倒。小厮仆从立马架住他,胡县令手忙脚乱,他稳住自己的身形后,立马扬声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原本预定三日内生产,府上请了接生婆,未请大夫。   想到这里,胡县令心中气愤。   原本还以为夫人要生龙凤胎,谁想到居然还有性命之危,若夫人真的难产……   李道长真的算是神算子? 第25章   若不然,他为何写下“好”字,却不告知他夫人会有性命之危,还是说,此“好”字,指的他夫人会转危为安,平安生产,故而,为好。   胡县令心已经乱了起来。   他知道他在迁怒李道长,但现下他已经来不得思考那么多了,只想要个人分担。   他想不通,抬手招人道:“快去请李道长过来。”   小厮正要离去,他又反悔了道:“回来。”   胡县令混沌的脑袋终究是保留了一丝清醒,事情尚未定下,他还是不要去找李道长的麻烦,免得因此事得罪李道长。   等尘埃落定,等他夫人转危为安,再去请李道长下山。   如今,请大夫前来才是要紧的事。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   头发花白的大夫在小厮的带领下朝院子跑来,等来到县令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幸好,小厮有眼力,将大夫的药箱拿着,才没让大夫累着。   胡县令见大夫来了,眼中欣喜,连忙道:“柳大夫,内人的性命拜托你了,若不能母子平安,保大人。”   孩子终究会有的。   他还年轻。   柳大夫得到叮嘱后,点头应下,平缓自己的气息后,拿着药箱进入产房内。   直到夜色暮合。   一声啼哭打破气氛凝重的宅院,胡县令紧皱的眉头舒缓几分,悬着的心也放下。   他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   直到接生婆打开门,他连忙问道:“夫人如何?”   “母子平安,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接生婆贺道。   “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胡县令知晓夫人平安后,便又问起孩子的性别。   虽说李道长的名气甚大,接生婆一案也让他知晓李神仙的本事,但未亲自经历,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像是假的。   世上怎会有如此玄乎的事。   还有送来的那封信,胡县令如今也不知李道长到底是何意。   “是龙凤胎。”   接生婆的话音落下,犹如春雷在胡县令耳边乍响。   龙凤胎。   正正好是一子一女。   李道长所写的“好”字,原来是龙凤胎的意思,原来他先前没有猜错。   胡县令呆愣住了。   这可是龙凤胎,少有的福气。   不仅胡县令高兴,接生婆也高兴,作为接生婆,能接生到龙凤胎,也是她有福气的事,于是乎,喜婆笑得更加高兴,见牙不见眼。   见胡县令还未回过神来,怕胡县令高兴坏了,接生婆笑着问道:“老爷可要进去瞧一瞧孩子?”   胡县令这才回过神来了,“不,不了。”   他想起自己心中对李道长不敬的事,唯恐李道长能够算到。   像这种能够通天地,知晓一切的人物,在他的面前,什么事情都掩盖不下去。   只要算一算,便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时,胡县令才后怕起来,连忙备下厚礼派人送到妙道观。   至于他,他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礼虽备下,胡县令仍然纠结万分,连孩子都没心情去看望,看完夫人后,便前去前院等候着消息。   去,还是不去。   去了,能打消李道长的怒意,不去,万一李道长怪罪下来……   胡县令将这辈子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一遍,包括他小时候掉湖里,掏树上鸟窝的事也不放过,读书时是不是有得罪人的地方,为官后有没有收受贿赂的情况都一一想了个遍。   最后,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县令摸摸头上的乌纱帽放下心来,这以后啊,还是要对李道长敬重几分,未免以后还有求人的地方。   毕竟,地方的父母官可不好做啊。   胡县令还是想往上走一走的,只是他出身贫寒,家中无一为靠,能当芝麻大的官,都是他寒窗十年,考上进士,蒙天子之恩,这才有机会来到扬州,做县令。   *   夜色已深。   院里已经点上了烛火,管家站在胡县令的旁边,询问道:“老爷,天色已深,可要就寝?”   胡县令已经换了一件长衫,他回头看了管家一眼道:“是夫人的意思?”   “这……”管家答不上来,夫人早早睡下了,何况后院的门已关,老爷要睡也只能睡前院了。   胡县令哼了一声道:“你要睡你便先去休息。”   他还要等李道长的消息。   哪有闲心去睡觉。   终于,千盼万盼,前去送礼的小厮回来了。胡县令看到小厮两手空空,手上已经没了礼品,笑着问:“李神仙可收下了?”   “收下了,老爷,”说完后,小厮犹豫了一二,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事,李道长想老爷出具文书,他好去扬州崇玄署报备,希望老爷能行个方便。”   “崇玄署?”胡县令当自己听错了,崇玄署那可是道观报备的地方,按理说,李道长那样本事的人,合该记录在崇玄署的名册上。   为何还要去崇玄署报备?   难道——   妙道山上的道观是座野观!   胡县令得知这一猜测后,面上不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妙道山上的妙道观居然是座野观,这年头,野观里的野道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官多年,不说自己经历的,便是听闻,都知晓野道士闹出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但李道长的情况……   胡县令犹豫了,若是未亲身经历,听外头的风言风语,再加上是座野道观,他自然会怀疑李道长是野道士,是坑蒙拐骗之辈,少不了关进牢里好生教育一番。   可他已经见识了李道长的本事,出具文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传出去,或者说,以后李道长闹出了什么事,他这位出具文书的县令也是要担责的。   也因此,胡县令十分犹豫,要不要去办。   直到第二天清晨,胡县令依旧没有想好,眼下挂着乌黑,胡县令打着哈欠起身,穿好鞋袜后,整装前往前头的衙门。   师爷已经来了。   胡县令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将师爷拉到一边,好好与师爷商讨商讨,要不要给李道长出具文书。   师爷没说别的,就说了三句话。   “大人,你可敢得罪李道长?”   “……”   “大人,李道长是骗子吗?”   “……”   “大人,不过是出具文书,你给了,还有崇玄署那一关,是与不是,自有崇玄署定夺,何必在此地,在大安得罪李道长。”   “……”   胡县令哑口无言,挑起眉头想要说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他自然是不敢得罪李道长的,李道长自然也不是骗子,在大安,他要是不给李道长出具文书,若让大安县的老百姓知晓,他岂不是连衙门都走不出去。   他可不想,一出门便会被老百姓扔烂菜叶。   这也是会算进他考核一项的。   若真要发生此事,他这官还做不做了。   因此,李乐只带着高明礼上衙门后,胡县令挂着笑容,没有任何为难,将文书给了李乐只。   李乐只看着盖好的章,还有一张空白的纸,上面只有盖好的官印。   李乐只疑惑地看向胡县令。   胡县令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道长登记在册后,可将空白的纸交到崇玄署,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李乐只明白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便能节省半个月的时间,好意他收下了。   他也不是墨守成规死板的人,既然胡县令敢这么做,那一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李乐只道谢一番后,拿着文书离开了。   而他走后,另有一人来找胡县令。   当胡县令知晓对方是因为李乐只而来后,又看向李乐只离去的方向,心底庆幸,没有得罪李道长。   *   李乐只拿到文书后,心想县老爷还挺好说话的,顺带拿上路引。   李乐只便和高明礼走水路前往扬州。   而另一边,公孙淼然和林老爷也动身回到青州,水患的消息已经飞鸽传书传递。   青州刺史公孙卓然收到消息后,他伏案览瞰青州地图,近日青州多雨,已经连下了三日,此事公孙卓然尚未放在心上,但收到公孙淼然的消息后,他打开地图,视线紧紧盯着洪河水的方位。   若此雨连下月把,洪河水水势大涨,必定会危及青州。   因洪河水横跨青州地界,公孙卓然不得不加以防范,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此时想要开渠引流泄洪,已经来不及了。   唯有将洪河水周围的人群分散挪动,让他们前往高处,才能避开水灾。   这里面涉及太多太多,即使是官居刺史之位的公孙卓然,也不敢妄动。   公孙卓然按揉两下眉心,他招来幕僚,问及此事。   幕僚等人闻言,皆一脸惊慌,无措,他们瞬间也知此事棘手。   “不如我等不知此事,等事情发生后……”硬着头皮,盯着刺史大人的威势,幕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公孙卓然看了他两眼,低下头继续看着地图上,代表洪河水的线条,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道:“出去。”   幕僚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只单单看着刺史的侧脸,便什么话也不敢说。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幕僚失魂落魄地离开。   临走时,他心中还在想着,明明他们不知道才是最好解决的办法,天灾面前,陛下知晓又岂会怪罪。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管做什么,也是枉然,白费力气。   剩下的幕僚大气不敢喘,怕落得跟上一个人一样的下场。   较为年轻,名为孙志茂的人问道:“大人,消息可靠吗?”   孙志茂更想知道的是,大人是从何处知晓一个月后会发生水患的。   但他也不敢细问。 第26章   公孙卓然没有回答,沉声反问,“你们可还记得周家一案?”   幕僚两两相望,不明白刺史大人是何意。对于周家一案,他们当然是记得的,那可是轰动本朝的大案。   谁能想到太妃母家竟会走私官盐。   多亏刺史大人运筹帷幄,得知周家走私官盐的消息,这才没让害群之马藏下去。   走私官盐和洪河水有关?   为何刺史大人会如此问?   幕僚们不明白,也不敢脱口询问,心中则是想到,这莫非是刺史大人的考验?   可任由他们如何去想,也没有想到两者有何干系。难道周家将官盐藏在洪河中,导致洪河水位上涨?   想到这儿的幕僚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不切实际,连忙打消想法。   孙志茂也不解刺史为何会谈起周家走私官盐一案。突然,孙志茂察觉到一点,是谁给了刺史周家走私官盐消息的,这个人才是最为关键的。   周家掩藏极深,平日里也乐善好施,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竟会通敌叛国,为了蝇头小利便敢背弃家国。   刺史大人日理万机,周家又不在青州地界,刺史大人是如何知晓的?   其中一定有人向刺史传递消息。   林福海没有那个本事。   这里面还有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公孙家秘密培养的死士?专门打探消息而生的?   这个人是谁他也不需要知道。   刺史大人既然提起周家一案,这是在暗示他们,洪河水势会暴涨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是可以确信的。   刺史想问的,不是水患是不是真的会来,刺史想要问的,是如何解决水患。   这才找了他们这群幕僚一起来出谋划策。   这也是为何那人说出,当作不知道此事,任由水患发生,刺史才会毫不留情面将其赶出去。   孙志茂想明白了一切,也不再隐藏在人群中,这可是他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他可要抓好刺史递过来的杆子,好好表现自己。   他走出来,道:“大人,若真是和周家一案有关的人传来的消息,这消息便也有六七成可信。大人召集我等,可是想解决水患一事?”   公孙卓然眼神错综复杂,他问孙志茂道:“你认为青州会发生水患?”   公孙卓然心底尚存有几分怀疑,未料他手底下的幕僚会如此相信那位道人。竟言出六七成的可信,可知在水患一事上,只要把握有五成以上的,便要立马行动。   周家一案他虽觉得那位李道长是有几分本事,但也未必没有怀疑,故而才派他儿淼然前去,谁能想到,短短几日,他儿淼然便传来一月后青州会有水患发生的消息。   若是一般人所言,公孙卓然自然当作是无稽之谈。   青州多雨,那是常有的事,若不连续下两三日,才是怪事。   不过是下几日雨罢了,又岂会让洪河水势暴涨。   十几年前那场大水,是青州多处砍伐林木,这才导致山石泥土流入洪河中,又恰逢青州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大雨倾盆,雨势宛如江河逆流,这才导致青州那场见之触目惊心,令人不堪回想的一幕。   若非杨老爷子以一县之地,恐怕那场水患之下,十之八九,死伤无数。   就连当年泄洪的地方,如今仍是一片汪洋。   这样的水患,遇上一次,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   公孙卓然岂能相信,岂能接受。   青州本是人杰地灵之地,多少才子出自青州,钟灵毓秀的地方。为何会如此多灾多难,难道是老天爷?想要灭了青州,毁了这块地方。   公孙卓然不敢想象,那位李道长若是没有算到,青州水患发生,他又该如何阻止。   人何其渺小。   又如何与天相斗。   若是能,公孙卓然想消息是假的,是那位道士妖言惑众,只为了骗取他儿的钱财才胡言乱语。   可他不敢赌。   青州百姓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找来幕僚,也是想做下决定,坚定他心中的想法,故而,在听到孙志茂那番话后,才有此一问。   “你认为青州会发生水患?”   孙志茂懵了,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刺史大人的想法,他疑惑地看向刺史,想要说什么,对上刺史沉沉的眼神,道:“若是消息来源是周家一案的人,自然是有几分可靠的。”   “你知道周家一案的人是谁?”刺史又问。   孙志茂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对上刺史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神,摇摇头。   “那你为何敢认定他说的话是真的,”刺史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却让在场的幕僚心头一紧,孙志茂更是后背冒冷汗。   完了。   他揣摩错刺史大人的意思了。   “是学生理解错大人的意思,学生知错,”孙志茂立马认错,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   本意是想在刺史面前彰显自己,却没想到竟丢了脸面,还不知旁人要怎么耻笑自己。   公孙卓然没有怪罪孙志茂,而是对其他的幕僚道:“你们可知周家一案是一位道士算出来的。”   幕僚等人自然不会。   这等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岂是他们能够知晓的,但关于道士,在场的幕僚也算是知晓一二,特别是孙志茂,更是多有研究。   但孙志茂已经丢了一次脸,又岂敢站出来出风头。   却未料到,其他幕僚的目光都看向孙志茂的方向,连带着公孙卓然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孙志茂。   公孙卓然:“志茂,你可有高见。”   “学生,学生不敢,”孙志茂强忍着才没有后退一步,心里泪流成河。   早知如此,他便不在那群人跟前说起道士的事,关于道士,他知道的和平常人知晓的,别无他二。   这群人,明明也知道,却不敢在刺史面前说起。   “志茂,为何不敢,”公孙卓然又问。   孙志茂有苦说不出,他强颜欢笑道:“学生懂得也不多,不敢在大人面前卖弄,只知道玄阳宫的道长本事非凡,若是玄阳宫的道长所言,自然说的是真的。”   玄阳宫是天下第一道观,里面的道士个个本领高强,更有道士正在宫中当供奉。   虽不能长生不老,呼风唤雨,但也能逢凶化吉。测字看命看风水等等,样样在行。   更有道士在军中当将领,屡屡大胜。   玄阳宫的名气因此而名扬天下,若是玄阳宫的道士所言,自然是可信的。   若不是,孙志茂也不敢保证。   “扬州可有出名的道士姓李?”公孙卓然又问。   “未曾听过,不过姓李的学生倒是知晓一位,这位道士游走各州各县,有的说他是神仙,有的说他是骗子,不过是真是假,未能亲眼见识,学生都都只当是谣言,不可信。”   孙志茂这话引起公孙卓然的兴趣,又多问了几句关于那姓李道士的事迹。   这位姓李的道士,在一个地方绝不会停留四个月,每到一个地方,也只给富人算上三卦,剩下的皆要是有缘者才会出手。有时你能在繁华的街上遇到他,有时又会在乡野之地遇到他,行踪飘忽不定。   而这位李道长,所算的卦象,也十分的奇怪,说他是坑蒙拐骗的骗子,却又有几件事在其走后灵验了。   说他是真的,那也算不上。   他总是说得不够明白,总是说三句留两句让人去悟,一问便说是天机不可泄露。   因此人的奇异,孙志茂才有所了解,说完后,孙志茂又想到刺史所言,扬州可有姓李的道士,莫非……   “大人,难道是那位李道长如今在扬州?”刺史也不像是知晓那位李道长,为何会说扬州可有出名的道士姓李。   孙志茂问完后,又发觉自己似是说错话了,瑟缩了一二,想要躲在别人身后让刺史大人看不到他,但顶着刺史的目光,孙志茂完全不敢动。   “若消息真的是那位李道长所说,可能信否?”   公孙卓然也不知扬州的李道长和孙志茂口中所言的李道长是否是一人。   若不是……   “当然不可信,”孙志茂道:“大人,若真是这位李道长所言,事关青州一州,此等大事岂能听野道士的。”   公孙卓然:“野道士?”   “是,这位李道长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是一名野道士,未曾去崇玄署报备,若非他说的事有几件是真的,恐怕他早已被关进大牢里。”   孙志茂不曾想过,这位道士竟然算到了刺史大人的头上。   见此,他自然要站出来言明。   差一点,他们就信了一位野道士的话,将其胡言乱语当作真的。   若刺史大人真的因他的话,从而调动,一月后,洪河水势未涨,他们可是逃不掉要被问责的。   大人自然无事,可他们这群幕僚,少不了人头落地。   其他幕僚也纷纷道:“大人,野道士的话不可信,还请大人三思。”   他们一阵后怕,还以为大人有确信的消息,未料大人居然是被一位姓李的野道士迷惑了,差点,他们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   公孙卓然:“消息是淼然传来的。”   幕僚又道:“原来是公子所言,那确实有几分可信之处,不知公子是从何知晓的。”   提起的心瞬间放下,原来是虚惊一场。   还好,还好。   他们的脑袋保住了。   公孙卓然嘴角露出一抹笑,似是和幕僚又开起玩笑一般,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他道:“是淼然在一位姓李的道士那算出来的。”   幕僚瞳孔地震,震惊不已,呆呆地看向刺史。   是公子去找一位姓李的道士算出来的?   幕僚满心纠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道士是给公子下降头了,还是给大人下降头了?   幕僚觉得,大人不清醒了。   “还请大人三思。” 第27章   幕僚们说完这句话,期待地看向刺史大人,希望刺史大人能够深思熟虑,不要听信野道士的话。   水患一事,岂是野道士能够算出来,一听便知是骗人的鬼话。   但让幕僚们失望了。   公孙卓然并没有因他们的话而动摇,依旧坚定要调动百姓,相信水患一事是真的。   “大人,”幕僚着急,话还未说完,公孙卓然伸手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也不信野道士所言,但我相信淼然。”   淼然从小便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旁人不知,公孙卓然还是知晓的。   小时候淼然同他们走散,都已经被拐子拐走了,谁知道当天晚上,那拐子跑路的时候摔了一跤,还将腿摔断了,引来了神龙卫的查探,最后,淼然完好无事地回到了家。   公孙卓然还遇到,对他孩子淼然有歹心的人,下场都会惨不忍睹。   公孙卓然还记得淼然的同窗,仗着自己是英勇侯家的孩子,想欺负淼然,等公孙卓然知晓时,正要上门去要个说法,却听到那孩子在自己家里脚滑落入水中,虽没出什么事情,也受了一场风寒,自那以后,身子骨便不太好。   听说一到下雨天,全身酸痛难忍。   种种事迹,皆表明淼然不是寻常的孩子,而那位李道长,不管他是不是野道士,既然得到了淼然的认可,那一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故而,公孙卓然愿意相信李道长算到的事情是真的。   但也知晓,仅凭他一人,想要说服别人同他一样相信,确信水患一事会发生,是十分艰难的事。   从他的幕僚便能看出,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唯有孙志茂,能托以重任。   *   幕僚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谁不知道刺史大人是何等的宠.爱公子,莫说是这件事,就是天上的星星,公子说一声,刺史大人也会想办法替公子弄来。   若是只有刺史大人一人如此也就罢了,让幕僚如同见了鬼一般心情复杂的地方在于——公孙家一家对待公子那都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也不怕孩子被宠坏。   事关公子,他们同刺史大人说再多,也不如同公子说道几分,借公子的口好让刺史大人打消念头。   幕僚们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怀念公子回来。   拯救青州的重担,只能交由公子了。   幕僚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无奈,唯有孙志茂,藏头藏首,恨不得所有人都不会看到他。   他躲在人群里躲得好好的。   不料……   “志茂啊,你见识非凡,平日里做事也稳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公孙卓然回头越过人群看向躲在后头的孙志茂,见人低着头一直不同他眼神对上,只好出声点名。   孙志茂指着自己,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先是想要婉拒,对上刺史的眼神后,立马咽下即将脱口的话,莫看平日里刺史十分和善,一到正事,那是天老爷来了也不讲任何情面。   更别说他一个小小幕僚,那只有一个结果了。   孙志茂弯下腰身,拱手正经道:“学生定不负大人厚望。”   “很好,”公孙卓然也很高兴,至少在实行下去时,不是他一个人扛着了。   公孙卓然越过两三人,抓住孙志茂的手腕道:“既然志茂接下重担,可有良策?”   边说话边拉着孙志茂走到地图的面前,指着地图上的洪河问道。   孙志茂尚未回过神,满脑子我是谁?我在哪里?   等他看清旁人眼底的羡慕后,瞬间飘飘乎,就像是喝了神仙酒一样,让人沉醉其中。   等明白刺史问他的是何问题后,孙志茂立马道:“大人,若是强行搬迁,百姓自然不从,还会同百姓起冲突,若是一时作乱,青州局势动荡,大人在陛下面前也无法脱责,此事还需怀柔,迂回。”   “怎么个迂回法?”这事公孙卓然自然清楚,故土难离,何况洪河横跨县乡数十,百姓数百万,岂是那么好迁移的。   洪河水势暴涨一事,倒是可以同百姓说上一上,可就怕有些犟脾气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搬迁。   可真的等到那一刻,哪还有命活着。   其次,县乡县令、里正等等,也未必能一一执行。   最后便是宗族,也是难以解决的难题。   “大人,不如我等打着玄阳宫的名声,说是玄阳宫的道士算的,这样百姓自然信服,若是假的,也可推到那位李道长的身上。”   不管如何,玄阳宫的名声,老百姓还是听过几句,知道里面都是有真本事的。   这样,刺史大人想要办成此事,受到的阻碍也会少上几分,虽有人不喜,但在生死面前,也只能听从。   只有一点,便是对那位李道长不厚道,事真的发生了,玄阳宫声名大噪,事若没有发生,一定会找一个人出来问罪的,那人自然是胡言乱语的李道长。   公孙卓然很清楚,他面露沉思后,还是拒绝了孙志茂的提议。   做人不能没有底线,事情是他拍板定下的,出事自然是他来扛,便道:“出告示时说是有一位道长所算,若是出事,我一人来扛。”   此等大动作,要么革职,要么流放,想必陛下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也只会罚他一人,不会牵连家族。   “大人,”孙志茂还想劝两句。   公孙卓然心意已决。   这件事便如此定下。   而另一边,正在前往扬州崇玄署的李乐只尚不知有人因他而争论起来。   他现在正带着他徒弟找船家,准备坐船离开大安县,前往扬州。   原本高家也是有商船的,但很不凑巧,商船前两天刚运货,已经离开了码头。   李乐只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去找小船送他们,没有大船,单单坐小船,李乐只还是有几分害怕的,谁知道这船会不会在半路翻船,他又是个旱鸭子,真掉进水里,那会没命的。   但是现在还在的船家,都是没有多少本钱的人,他们的船也传承许多年,平日里靠渡人过日子。   有人便摆渡,无人便坐在船头,抽着旱烟。   李乐只走过去时,船家看了他一眼,继续抽着他的旱烟,看着碧波荡漾的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咂吧了两下烟枪,问道:“可是要坐船啊?”   “是,”李乐只看着江面只剩下一艘乌篷船,有些不放心,这么小的船,能承受他和高明礼?   似是看出李乐只的想法,船家抽着旱烟,笑了一声,才道:“别看我船小,我已经在这摆渡十几年了,坐我的船绝对没有问题。”   他越是这么说,李乐只越不放心,干了十几年活的船,谁知道会不会在江中解体,但现在他和高明礼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无奈之下,他和高明礼走上前,走近之后,船家才看清李乐只的容貌,顿时惊为天人,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后生,再一看李乐只身上穿的道袍。   不确定道:“你是李道长?”   他在这摆渡好几年了,一年前也摆渡了一位姓李的道人,那位道人的容貌和眼前这张脸十分相似。这时,船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当年摆渡的那位道士。   他还记得,他摆渡时,那位道士和他说,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一年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依旧在这渡口过着他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唯有他缺少的二十文,见证了当年那一幕,船家摸了摸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里面还有几十文钱。   李乐只也没想到,坐船都能遇到认识他的人,身为一个社恐,真的很不喜欢社交,紧绷着一张脸,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   见李道长点头,自己没有认错人,船家松了一口气,他怀着不解的心情问道:“去年,我摆渡时遇到了道长,道长可还记得我。”   李乐只当然不记得,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便没有作声。   船家以为李道长不记得他了,也是,他一个小人物,又怎么会被道长记得,便将从前的事一五一十又同李乐只说了一遍。   “去年,道长你刚从柳州来,也是过这条河,也是我替道长摆渡的,当时道长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印堂发黑,会有血光之灾,”船家说到这里,语气都幽怨了几分,他道:“道长还收了我二十文钱。”   “道长当年没有说我会在什么时候遇上,道长现在可否跟我说一声,”船家搓了搓身上的麻布,想要道长将二十文钱还给他,却又不敢出口,若是得罪了道长,他往后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了。   在船家心中,道士都是有些本事的人,若是得罪了他们,会给他下一些咒术,导致他会走霉运,所以,才不敢要回自己的钱。   但这件事,李乐只完全不知道,他听船家这么说后,先是诧异了一秒,然后问高明利,“你可有二十文?”   看这船家的衣着,并不是很富有的人,甚至能说得上是贫苦人。   不过是二十文钱,李乐只并不缺。   比起算卦,他还是更想还钱的,他比起原主,还是不同的。   原主是有本事的人,他不是。   高明礼身上也没有,他身上最少的钱,那也是一两银子,翻遍了兜也没有二十文。   李乐只无奈,只好给船家算了一卦。   原主既然说船家印堂发黑,会有血光之灾,在李乐只这里,原主是不会算错的。   他要算的是,是什么日子会发生。   只是,李乐只这一算后,略皱着眉头看着船家。 第28章   太过奇怪了,他居然会算到船家今日有血光之灾,李乐只开始怀疑自己算命的本事又不灵了。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开口。   难道要对船家说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这不纯纯找揍,可别船家没有血光之灾,他反倒有了。   李乐只忍不住,略微侧眼朝站在他身侧的高明礼看了一眼。   好徒儿,你怎么不多带上几文钱,也好解了为师之急啊。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道长,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船家见李乐只许久没有说话,忍不住询问。   在那一双眼睛下,他感觉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这让船家心底开始有些慌乱,想逃离,他不算了。   船家偷偷瞄了一眼李乐只,又与那双眼睛对视上,吓得他心一颤,立马低下头看着脚尖,不敢与李乐只对视。   李乐只还不知船家的想法,他看着船家的面容,心底十分纠结,说船家今日有血光之灾,不仅船家不相信,就连他也不相信。   好端端的,人总不会在他面前突然被人打。   这也太离谱了。   世上离谱的事情很多,但李乐只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既然只说出此事没有办法叫人信服,他也只好再多算上一算。   来算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船家怎么会今日有血光之灾。   这一算。   李乐只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他皱着眉头看向船家,眼中暗含着打量。   船家头戴蓑翁,身披蓑衣,身上穿的料子也是缝缝补补破破烂烂,脚上踩着一双草鞋,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卖妻卖女,简直是个人渣。   李乐只怕是自己弄错了,毕竟他算不准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为了验证,李乐只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嫌恶,声音很轻,让人感知不到半点情绪,他问道:“一年前,你进入赌坊里赌.博,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场不少的银钱。”   船家心下一惊,麻木沧桑的双眸诧异地看向李乐只,心底的不安正在一点点扩散,他手指摩挲着身上的衣料。   紧张不已。   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抬手压下戴着的蓑翁,遮住自己脸上的神情,害怕被李乐只瞧出来他的异常。   “道长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一贫如洗,哪有胆子敢进入赌.场里,”船家声音沙哑,说这话时完全不敢抬头,眼神飘忽。   借着李乐只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他声音很低道:“道长,你可是要渡河,还是尽快上船,天色不早了,等天黑下来,坐船可就不安全了。”   高明礼看了一眼船家,又看了一眼李乐只,见李乐只没有说话,眼神淡淡盯着船家。而船家在说那话时,本就微弯的脊背更是佝偻起来。   这样高明礼也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师父替人算命从未出错,船家居然避而不谈,还催促着他们上路。   一定有鬼。   按照话本里所写,船家不会是想谋财害命吧?   催促着他们上船,好在江中央,推他们两人下船,高明礼越想越觉得有几分可能,眼神不善地看着船家。   视线犹如匕首,似是能捅.穿船家的身体,高明礼握紧一直不曾离身的佩剑,凶巴巴道:“喂,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是你叫我师父替你算的,怎么还打退堂鼓,不算了,你可别是心里有鬼,我看呐,你一定是欠了赌.场的钱,才会被赌.场的人找上门,欠赌.场的钱不还,肯定会被赌.场的打手揍一顿的。”   “我师父都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印堂发黑,血光之灾,就是因为你欠了赌.场的钱才招惹来的。”   高明礼说完,更确信几分。   要不是欠了赌.场的钱,这船家怎么会听到赌.场两个字就不想算下去了。   还不是怕师父将他的底裤都扒得一干二净,“你一天才能赚几个钱啊,还把钱砸进赌.场里,赌.场里是你这种人能去的嘛。”   船家猛地抬头看向高明礼,眼神一闪而过的凶恶,看到高明礼衣服的布料,还有手上握着的剑,才压下心中的暴戾。   “我这种人为什么不能去……”   不过是去玩一玩,有什么大不了的,船家声音很低,低到若不是凑在他的嘴边,都要听不见这句话。   他不敢得罪高明礼,自然也不敢大声反驳。   李乐只没有制止高明礼的无礼,他看着船家的变化,在船家松开紧握的拳头时,才接着道:“因你欠了赌.场十两银子,赌.场的人找上门,你没有钱还,赌场又要砍掉你一只手,你便将你的女儿卖入烟花巷柳,换了十两银子。”   高明礼惊讶地张大嘴。   还不等他怒骂船家,又听到李乐只道:“从那以后,你尝到了卖女儿的甜头,你本有三个女儿,后来你又忍不住去赌场里赌了一次,又输了几两银子,这次,你将你两个女儿一起卖掉,大的卖给老头子做小妾,拿了二十两银子,小的依旧卖到烟花巷柳,拿了十两银子,你拿着这笔钱,去赌场里赌了一把,这次你从赌场里赚了一笔钱,你从几十文钱玩到几两银子,后来,连同你赌来的赌资,一共五十两银子,都搭进了赌场里。”   “够了,”船家怒喝一声,打断李乐只的话。   渐渐地,他呼吸慢慢沉重,一双泛着红血丝的双眸看向李乐只,身侧的拳头握紧,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打在那双能看透他一切的双眸上,打瞎那双眼睛,打瞎后便什么也不会知道了。   心中恶意丛生,却又不敢出拳,不敢得罪眼前的两人。   船家忍下这一口恶气,对两人没有办法。   恶狠狠地剐了两人一眼,为了避免牵扯出别的事,立马驱赶两人道:“这是我的家事,和你们两个无关,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我也不用你算了,也不会载你们过江的,你们去找别人吧。”   别来缠着他。   他这样……   高明礼本就是个疾恶如仇,侠肝义胆,少年心性的人。   哪里见得眼前有这等败类,完全不打招呼,一脚踹在船家的身上,冲过去骑在船家身上,下手毫不留情,给了船家两拳。   两拳下去,船家痛苦地哀嚎着,嘴角边挂着鲜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哀嚎声不断。   李乐只见此,避免高明礼失手打死人,立马拦住他道:“明礼,等等。”   高明礼起身,回过头,看着李乐只抓住他肩膀的手,眉头皱起不解道:“师父,这种人渣,就该打一顿出出气,活在世上都是一种浪费。”   “是非岂是你能定夺的,”李乐只扯过高明礼,将他拉向自己这边。   “那……”高明礼着急,他不揍上一顿,就任由这等人活在世上没有任何报应吗?   虽说卖女儿并不触犯律法,可这种人,谁见了不要唾弃两声。   “他的事该由胡县令来定夺,”李乐只淡淡道。   正在哀嚎的船家猛地止住声音,震惊地看向李乐只,眼神里带着慌乱,他四肢攀爬着,麻溜地从地上起来,想要离两人远远地。   还没有跑远,就被高明礼一脚踹在地上,死死地踩在他的后背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船家的身上。   “师父,”高明礼见船家想要逃跑,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还牵涉到胡县令,唯有触犯律法才需要去见官。   不然,一些事情里正宗亲便能出面处理。   “将他捆绑住,押到胡县令面前,”李乐只找了半天,最后在船上找到麻绳,他扔给高明礼,两人合力将船家死死制伏住,五花大绑捆起来。   船家在地上咕蛹着,完全没有办法逃离。   他声嘶力竭嘶吼着:“你们要做什么。”   船家后怕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恐惧两人将他扔进水中毁尸灭迹。   幽怨中又夹杂着不甘心,怒道:“你们放开我,不过是卖了自家的丫头,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小心我去县老爷面前告你们无故打人。”   船家不相信,有人能算到那种地步,不过是看不惯他卖了几个丫头片子,换了一些银两罢了,再者,除了他,活不下去的人卖儿卖女也是常有的事,本朝也未禁止。   他把女儿卖给人家做小妾,还能锦衣玉食,不用在他这里过苦日子,这对他女儿来说,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另外两个丫头片子,年龄小也只能卖到烟花柳巷里,老鸨还会好吃好喝将她们养大成人,也省得她们跟着自己饿死,自己明明做的是件好事,谁叫她们不会投胎,投胎到他家里,要是是个儿子,他也不至于会卖女儿,定会好吃好喝将儿子养大。   都怪那该死的婆娘,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李乐只见他不到黄河不死心,面色冰冷道:“你要庆幸,你只是卖妻卖女,没有犯别的事。”   李乐只真是懒得给这人渣眼神,只是比起他算到的另外的一件事,李乐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只能将人绑起来,送到胡县令那。   李乐只没有哪一刻希望自己算的是真的。   船家眼神飘忽一二,他梗着红脖子道:“你们快将我放开。”   高明礼抓紧绳子,死死握住,免得船家逃走,听师父的意思,这人不仅卖妻卖女,还犯了别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还需要去见胡县令。   高明礼将能想到的事都想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头绪。   而三人的争吵,也引来旁人的驻足围观,看到船家被捆绑起来。   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人嚷嚷道:“你们怎么光天化日下绑人啊,有没有王法了,还不快将人放了。”   “就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何必将人绑起来。”   “看两人穿着不错,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可别是惹怒了这两人,这才挨了一顿打,”那人小声嘀咕道:“我看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不是高大壮吗,这是又摊上事了?这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赌.场里的人打手啊,赌场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俊的人?”另有认识高大壮的人小声嘀咕着,他正要离开,看到这场景,又回去将自家婆娘拉着,一起过来看个热闹。   见两人带着高大壮前往县衙的方向,那人小声和自家婆娘道:“也不知道高大壮犯了什么事,居然要被送去见官。”   “还能有什么好事,他那样的人,就该见见县老爷,让县老爷惩治他。”   虽说律法没有规定不得卖妻卖女,但事实上,又不是天灾之年,活不下去只能易子而食的时候,只要不是饿不死,哪里会卖掉自家的骨肉和婆娘。   也只有高大壮那等没良心的,才能做得出来。   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去赌.场里赌.博,硬生生毁了。   那人叹息地摇摇头。   而李乐只将人带到衙门后,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   一看到他来,便问道:“李道长,你怎么来了?”   “我这次是来报官的,此人手中有人命。” 第29章   李乐只拉过绳索,将站在高明礼旁边的船家拉过来。   衙役还以为李乐只是说笑的,突然看到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人,先是诧异了一会,后仔仔细细看被绑住的人。   相貌衙役十分熟悉,这不就是一直在渡口摆渡的船家,叫高大壮。   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居然被李神仙抓过来了,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衙役猛然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劲。   挑眉狐疑地看向李乐只,问道:“李神仙,刚刚风大,你说的话我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他刚刚没有听错吧,李神仙居然说高大壮手里头有人命,不可能啊。   高大壮的事他也是听过一耳,现在是过得比较潦倒,做的事情也为人不齿,可他从前,也是能帮就会帮别人的人,还会不收年老人的钱,渡他们过江。   这样的人,手里头怎么会有命案呢。   也没见哪家人前来报案,会不会是李神仙弄错了,衙役狐疑地看向李乐只。   衙役也知道李神仙从未算错过,便没有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而是同李乐只道:“李神仙,你先等一会,我这就去禀明大人。”   衙役说完,扶着佩刀,转身小跑朝衙门里头跑去,急匆匆来到县老爷面前,和县老爷说这件事。   胡县令捧着茶,茶水滚烫,正吹着茶准备小饮一口,就听到衙役说李乐只来了,他先是怔愣了一会儿,立马放下手里的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道长将高大壮捆过来了,还说高大壮手里头有人命官司。   不会吧……   胡县令完全不相信,在他的管辖内,居然有人命官司发生,还是看着很老实巴交的船夫。   他来大安县赴任的时候,还曾在渡口见过高大壮,那是个比较热心的青年。   那时,胡县令看到这一幕,深感大安县民风淳朴,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多年后再听到他的名字,居然说他是杀人凶手。   胡县令捻了捻胡子,终究没有说什么不可能的话,他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已非刚赴任时的他能相比的。   即使再不可能,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事情是真的。   胡县令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后,戴上放在一旁的乌纱帽,工工整整地戴好,浅笑的嘴角瞬间下压,面容严肃。   “升堂,”他一甩衣袖,抬步朝身后走去,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带原告与被告进来。”   一声令下,衙役立马出去请李乐只,同他说大人已经接下案子,李神仙可有把握?   李乐只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点头,更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算的是不是正确的,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也不会放过疑犯。   按照律法,疑罪从无,没有任何证据,或者证据不充足,都不会追究。   但李乐只并不想将船家的事当疑罪从无,不想轻易放过他,也许是因为被卖掉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那位被船家杀死的人。   李乐只没办法当作不知情,若是真的,能够惩治凶犯自然是好事,若不是真的,他也会因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乐只替船家松绑,已经来到衙门面前,也不用捆着人怕其逃脱。   船家揉了揉手臂,当着衙役的面他完全不敢造次,却也不想面对县令,嘴角僵硬地扬起,讨好道:“大人,你也是知道我的,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会杀人呢,这都是……”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这都是一场误会。”   完全不敢当着两人的面,说是两人对他的污蔑。   船家搓了搓手,静等着衙役的答复。   衙役看了他一眼,“大人已经接了案子,岂是你说是误会便能算了的,一切要等大人定夺了再说,至于你是不是有命案,也要等我们调查后才知晓。”   “公堂之上,不会冤枉你的。”   衙役说完,对两人摆出手势,请两人见去。   *   李乐只再一次踏进了衙门里头,上一次还是被告,这次成了原告。   “大人,”李乐只见了礼后,便站在那,他还是不习惯动辄跪来跪去。   也幸亏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胡县令自然不会因此小事得罪他,便默许了李乐只站着回话。   “原告李乐只,你指证被告高大壮杀人可有证据,公堂之上,可不得随意污蔑他人,若无证据,轻易说他人身负命案,需庭仗三十,以儆效尤。”   “不可随意兴讼起诉,”胡县令喝口茶,润润嗓子,他也不想因此庭仗李道长,可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一人而改变。   若今日因李道长而网开一面,以后是个人都敢污蔑他人,一切都乱套了,制度何在。   高大壮哭喊道:“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原本我是想问问这位道长一年前的事,谁知道这位道长居然让他的徒弟揍我一顿,还污蔑我杀了人,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高大壮抬起自己的脸,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他脸上的伤势,然后哭嚎道:“大人,一年前,这位道长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刚好今天我遇到了这位道长,就问了一问,然后,这位道长就教唆他的徒弟打我。”   “大人,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啊,”高大壮低声呜咽哭诉着。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在他的描述下,就是一位道长带着徒弟欺负他,围观的百姓还以为是有什么大案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   “这大白天的就敢打人,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还敢拉着高大壮来衙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差点就被此人骗过去了。”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旁边人看他的眼神有几分不对劲,他疑惑地回望。   旁人问道:“你不知道那位道长是谁?”   “我该知道吗?”那人疑惑。   见他是真的疑惑,说话的人好心告诉他,“那人是李道长,被人称为李半仙,他算的事就没有不准的。”   “啊?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他是半仙,他怎么带徒弟欺负人啊,瞧把人打的,你看那脸上的伤,下手不清,”那人像是明白了,咦了一声,然后说道:“刚刚高大壮说那位道长替他算命,说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可别是没灵验,那位道长才叫他徒弟动手,好应了他说的血光之灾。”   “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们喊半仙,纯纯骗子啊,”说骗子都不合适,长得人模人样的,不干人事。   可别就是靠着那副皮囊装的神仙。   那人认为自己看得十分透彻,暗自得意。   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后,想要跟他说李神仙厉害之处,却没想到在他嘴里听到诋毁李神仙的话,瞬间压下喉咙里的话,装作没看到此人。   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李神仙。   他可是亲眼看到刘婆和接生婆那桩案子的人,若不是李神仙神机妙算,谁又能知晓刘婆和接生婆之间的关系。   若不是李神仙,刘婆家的孩子可就要鸠占鹊巢了。   这种事,还是不必和没见识,没眼光的人说了。   *   胡县令听了高大壮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啊,前不久,另一个原告还在他的耳边哭喊着请他做主。   每一个送到他面前的,都会喊自己是冤枉的,嘴都硬如蚌壳。   胡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可有人证?”   高大壮哭诉的表情僵住,木愣地抬头,似是没明白胡县令的意思,不是,他是被打的,他还要去找人证,让别人作证自己被打了?   “大人,”李乐只淡然道:“没有人证,此人是渡人过江,船行江中时,将人推了江中杀的人。”   已经过去多日,想要在江中打捞一具尸体是不可能的事。   但李乐只这句话说出来,高大壮已经心惊不已,一闪而过的慌乱,后又镇定下来。   他动手时,船已经行到江中,周围没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看见,他也不是大安县的人,真的找到了尸体,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那江河湍急,哪里是人能够找到尸体的,即使是捞尸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再者,想打捞起尸体,也要花上三五日的时间,甚至是更久,而在这之前,反倒是这位道人,因没有证据污蔑他,会被县老爷庭仗三十。   只要他不承认,倒霉的只会是这位道人。   这叫自讨苦吃。   自己原本都让他们走了,还凑上来,还想将他交给县老爷,现在没有人证物证,他倒要看看,这位道人如何拿出证据让县老爷治他的罪。   此时,高大壮已经忘了,他面前的是个神算子,能算一切事,连他杀人的事都知晓,更何况是他掩藏起来的证据。   或许是高大壮不相信,不愿去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料事如神到这种地步。   要是真料事如神,他合该早早有血光之灾了,何必要等到一年后,还是这位道长他徒弟动的手。   高大壮以为他现在受的伤,正应了那句话,心底对于李乐只算命的本事,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一个还需要亲自动手才能让他有血光之灾的人,哪里有真本事。   心中镇定下来,高大壮也不慌张,扬声喊道:“大人,可要请街坊乡邻作证,我真的没有杀人,都是这位道长栽赃我。”   “这位道长如此清楚,还算到我会在江中杀人,小人胆子小,哪里会干这种事。”   “也许……也许这位道长他才是那位杀人凶手,他现在是在栽赃陷害我,想让我替他顶罪,”高大壮反应过来,心头一想便脱口而出道:“大人,这位道长一定藏好了物证,他说是他算出来的,是假的,他才是杀人凶手。” 第30章   高大壮急智下说出这番话。   说完后,连他自己都惊讶了,后一想想,不管这位道长是不是真的会算,现在也没有办法说出物证藏在哪里。   他完全可以说是这位道长自己藏起来,为的就是陷害他,好替其顶罪。   他不用坐牢了。   高大壮暗自窃喜着。   围观者听到后,也议论纷纷。   正如高大壮所言,完全可以怀疑是杀人凶手栽赃陷害。世上哪有道士会算得如同亲眼所见一般,那岂不是道士能看穿他们一生,这还是人吗?   众人看向李乐只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他们不相信,有人真的能算到这一步。   *   胡县令十分为难,作为见识过李道长本事的人,自然相信李道长是能够算出来的,可大庭广众之下,高大壮已经挑明,指是李道长杀人,如今,李道长也有了嫌疑。   他作为县令不好有偏袒。   只能寄希望于李道长自身,希望李道长还有后手,不然,李道长身上的污水很难洗清,难翻身了。   而面对众人的怀疑,李乐只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虽然现在他算出来的结果似乎不能说了,说得越详细,反倒像是坐实他杀了人,但李乐只知道,高大壮平日里爱去赌.场赌上两把,后又常去酒肆打几两酒,喝上几口。   而这两件事,都需要不小的花销,仅凭高大壮摆渡,是无法赚到这一笔钱的。   “大人,物证在高大壮摆渡的船下,由油纸包裹着悬挂在水中,”李乐只还是说了出来,他不会因为高大壮的三言两语,而不将物证指出,任由高大壮逍遥法外。   是非对错,自有县令定夺。   人不是他杀的,他毫无畏惧。   李乐只眼睑微合,淡漠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大壮,清楚看到高大壮身躯一僵。   淡然道:“那人是上京赶考的学子,家中并不富裕,但也带了二十两白银。大人可传高大壮的街坊四邻,问问高大壮四月前是否出入过赌.场,酒肆。”   二十两白银,可不是高大壮摆渡能赚到的钱。   *   高大壮听到二十两白银,额间冒着细汗,瞳孔紧缩,他低垂着头,旁人看不到脸上的神情,自然也看不到他脸上的慌张与惊恐。   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彻底淹没他,他真的没想到,这位道士居然如此会算,连二十两都能算出。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能人。   太可怕了。   简直不是凡人。   难道他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专门下来惩罚他的?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对于神仙来说,他和神仙遇到遇到的时间只隔一天,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神仙都看在眼里。   怎么办……该怎么办……   高大壮心如死灰,完全丧失了思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仅得罪了神仙,刚刚还出口狂言,污蔑神仙是杀人凶手。   他会不会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油锅炸,被针扎,被拔舌。   想到这里,高大壮惊惧不已,呼吸一紧,顿时昏了过去。   *   被告突然昏倒。   胡县令连忙站起身来,一头雾水看向躺在地上的高大壮,好端端的,疑犯晕倒了,这案子该怎么结案。   打醒?   胡县令眼瞥向师爷。   师爷原本还在记录,见人昏倒,笔停在半空迟迟未落下,一抬眸,对上县令的眼神。   师爷瞬间明白了。   他架好笔,走到胡县令的耳边轻声道:“大人,即使嫌疑犯昏倒了,这案子还是要调查下去,涉及人命,不管如何判案,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围在县衙外的百姓还在看着呢。   这案子可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大安县已经许久未发生如此情节恶劣的案件,被害人还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不说是白生,还有可能是位举人老爷。   事关一位举人遇害,还是在大安县内,不用师爷明说,胡县令都知其中的利害。   此事没有水落石出,没有找到杀人凶手,事情传出,他的顶头上司定是要过问的,他的年终考核……   胡县令瞬间严肃起来。   吩咐衙役们去渡口巡查,看看是否如李道长所言,渡口船下有物证。   *   围观的人让路,看着鱼贯而出的衙役,眼底纷纷震惊。   从高大壮昏倒那一刻起,他们心里嘀咕起来。   可别是被那位道长说中了,才昏倒的。   若真是那样,他们可是和杀人凶手生活在一起。   特别是住在高大壮家附近的街坊邻居,被衙役传召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止不住慌乱,等来到衙门后,才知道是因为高大壮的事。   街坊四邻心底一阵害怕,没想到他们居然和杀人犯生活在一起,高大壮的情况他们也知晓,先前还凑在一起谈论过。   这时不由庆幸,还好未被高大壮听见,谁知道他会不会冲过来将他们也杀了。   而另一边赌.场的人,他们在大安县开个赌.场本就是不容易的事,平日里催债也不会下狠手,只是,在高大壮这件事上,他们虽然心底不屑,可也没有想过不要银子。   但现在知道高大壮有可能杀人后,都惊惧不已。   “四个月前,高大壮可有异常,”胡县令见人证已到,便开口问道。   “大人,四个月前,高大壮欠了赌.场一笔银子,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还上的,上次我还见到他去酒肆里买酒喝,”邻居回话时都要离高大壮远远的。   “大人,我想起来了,但不是四个月前的事,是一天早上,我正要去河边洗衣服,看到高大壮往怀里塞了东西,急匆匆地出门。那时,天还刚蒙蒙亮,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他出门,吓得我立马回家了,至于高大壮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另一个头上扎着粉色头巾的妇人说道。   那天天色早,她醒得也早,才看到那一幕,她吓得回家的时候,她家汉子还问她怎么了,她这才记得深刻。   毕竟,高大壮那人,自从卖妻卖女后,他们便不爱与他打交道,路上遇到了也装作没有看见,更别说大清早看见,那真是能吓死人。   谁知道高大壮缺起钱来,会不会把她们也卖了。   街坊四邻这边知晓的消息很少,胡县令留意了妇人说的话,问道:“可是油纸包裹的?”   原本以为能从妇人那知晓,证实高大壮的确是杀人凶手。   却未想到妇人摇摇头道:“那时候天还不够亮,我也不敢细看他,也没有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   线索又断了。   胡县令便将目光看向赌.场,酒肆的人。   赌.场的人迎上胡县令的目光,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出来。   “腊月时,高大壮来场里玩了几局,将房子抵押,我们便让他玩了几局,赚了五两银子,后来,一月时,高大壮又用房子抵押,最后欠了我们赌.场十两银子,我们限定高大壮二月还钱。”   “高大壮可还了,”胡县令问。   赌.场的人硬着头皮点头,他们原本也不是想要高大壮的房子,他那个房子也不值钱,只是带人去恐吓高大壮,好让高大壮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何况还是他们赌.场的银子。   他们也没想到会牵扯出一桩命案,平日里瞧着高大壮也不是凶狠的人,看着还有几分懦弱,遇到他们,也只敢连声应和求饶,要是知道他会杀人,他们也不敢上门去要钱。   就怕不要命的。   赌.场的人虽知道高大壮的钱来得不是正途,靠他摆渡,摆渡一百年才有可能还赌.场的钱,但他们以为高大壮又卖女儿了,没往人命上去想。   如今这钱拿得烫手。   围观此案的人也没有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件事,他们也因为出行走水路认识高大壮,却不知高大壮欠了赌场银子。   而且是抵押房子去赌。   真是吓死人了。   要是四个月前是他们坐高大壮的船,死的岂不是他们。   到了这个地步,聪明的人已经想到谁才是杀人犯,他们不由庆幸,还好不曾走水路。   而另有一些人,还在迷糊中,不知道谁是凶手,两眼茫然问旁边的人,“到底谁是凶手,那道士会有那么神,算得那么准?”   “你认为凶手是那位道长?”   被反问后,那人来了话头,滔滔不绝道:“这世上哪有算得那么准的道士,一看就是骗人的,要是他真的有那么神,岂不是全天下的人在他眼里都没有秘密,而且他透露这些事居然不怕遭天谴,道士不都是不愿意说,说得很模糊,要是道士都如他这般,怎么不见大家都去当道士。”   那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当道士还是要点门槛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道士,道士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位道长。   这东西如同考试。   有人考得好,有人考得不好,自然也有人算得准,也有人算不准。   那位道长,便是那种算得准的。   至于天谴……那不是他们该放在心上的事。   *   胡县令也想到了这里,这桩案子要快水落石出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李神仙。   要是李神仙这样的人物能进衙门里,以后查案办事要快上不少了。   一抓一个准。   但判案也不能太过儿戏,胡县令又问了酒肆,得到这几个月,高大壮都曾去过酒肆买酒喝。   依高大壮摆渡,是不能赚到这笔钱的。   因此,高大壮买酒的钱来源不正。   此时,衙役也回来了,他们手里头拿着油纸包裹的东西,四四方方长形的,又有几分厚度。   胡县令接过,小心翼翼拆开,从油纸里拿出几本书。   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又有批注,可见平日里其主人时常翻阅。   胡县令翻阅看了一眼。   看到里面夹杂着一张纸,他打开一看,是一首诗,诗下面还有盖的印章—宣无之印。   胡县令又翻了翻,看到两本书之间夹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宣无亲启。   胡县令拆开信,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吃惊不已。   手里头的纸张轻飘飘落地。   他简直不敢相信。   死的人居然是刺史大人的学生,完了,一切都完了。   胡县令心痛如刀割,他背对着众人,捂着胸口差点没缓过来,恨不得自己晕了,就不用面对这件事。   顶头上司的学生,在自己管辖地界内死了……   胡县令都能想象,往后余生,他的仕途,想要再往前走一步,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一切,都因高大壮一时贪念!   胡县令愤恨不已,怒拍桌,眼底能喷出火来,怒而回身。   死死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高大壮,气道:“来人,将高大壮给我狠狠打醒。”   一位举人,国之栋梁,今年有望考取进士的人,就因为这样的一个人物,死了。   胡县令愤怒不已,心头火起。   此等恶劣的事传出去,他大安县,以后还有哪位秀才、举人敢前来。   一县之地,臭名昭著。   胡县令不敢想,二十两银子,便断送了一位举人的性命。   天子又该是何等的动怒。   从未见过胡县令动怒,下手的衙役连忙仗打高大壮下手毫不留情。   几板子下去,高大壮痛醒,嘴里囔囔大声道:“别打了别打了,小人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高大壮,你可知罪,”胡县令怒问。   高大壮一听,是熟悉的声音,好像是胡县令的声音,他捂着疼痛不已的屁股,缓缓睁开眼,抬头仰视着胡县令的面容,再环视一圈,眼前明亮,都是熟悉的面容。   他还在人间,没有落入十八层地狱。   高大壮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去见阎王爷,也没有下地狱,他还活着。   见状,他顿时喊道:“冤枉啊大人,小人本本分分,哪里敢杀人啊。”   他不想死,他不想下地狱。   他要活着。   这罪他不能认。 第31章   听高大壮哭喊冤枉,胡县令更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还喊冤枉,这天底下有谁比他还冤。   人在家中坐,灾从天上来。   这桩案子处理不好,他项上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胡县令气。   气得他都不想看见高大壮的脸,免得给他气的,冲过去给他几脚,丢了自己的颜面。   “大人你消消气,莫要为此等不值得的人动怒,”师爷在一旁小声安抚着。   见县令缓过来后,师爷又小跑回到自己案桌前,伏案记录此案件。   胡县令缓和怒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沉声道:“你平日里逛赌.场,买酒的钱从何处来的?”   被县令问起此事,高大壮不敢直视县令的眼睛,他跪伏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能说清楚钱是从哪来的,他父母早死,岳父岳母也不在人世,不然,他哪敢卖妻卖女。   如今,他孤苦伶仃一人,又没有亲戚朋友。   谁又会借他二十两银子。   “嗯?”胡县令轻疑一声,便吓得高大壮魂飞魄散,完全不敢有半点拖延。   急急脱口而出,“是我女儿给我的,她……她们知道我没什么钱,这才给我钱孝敬我,我是她们的父亲,给钱也是应该的……”   说到最后一句,高大壮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他趴在地上,完全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   放在地上的手指也缓缓收拢,他说谎了,女儿根本不会给钱给他。   自从他卖掉女儿后,便没见过她们三人一次,也不知道她们的情况。   但他不说是女儿给的,他就要被认为是杀人凶手了。   他不想去坐牢,他还想活着。   只能希望女儿能够替他作证,是她们给的钱,不然……   高大壮也不知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   高大壮安慰自己,不过是二十两,不过是死了个人,他应该不会被处死的。   最多最多被打上几十棍子,关押牢里,受点苦头。   *   胡县令没想到高大壮还能找到理由,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胡县令也没有办法,不能强行给人定罪。   所以胡县令又派人去将高大壮卖掉的女儿找来。   衙役走了后,没多久回来了,面色十分复杂,他走到胡县令耳边说道:“大人,高大壮的大女儿已经死了,死在了四月前。”   时间刚好在高大壮杀人的那段时间死去。   因高大壮的大女儿死的并不是很光彩,那户人家也闭口不谈,衙役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回来回禀县老爷。   “死了?”胡县令惊讶,完全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   衙役面容复杂,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便附在县老爷耳边说道:“是虐待死的,那家人本就不正常,不然也不会花二十两银子买高大壮家的女儿。”   那户人家是他们县里有名的人家,谁家有女儿的都避开着走,就怕被那户人家看上。   虎毒尚有不食子的。   谁能想到高大壮这样看着老实本分的人,居然会将孩子卖给那样的人家里头。   现在倒是不好办了,若高大壮一口咬定是他死去的女儿给的钱。   这案子可没办法侦查下去。   即使船下有物证,高大壮也能说是李道长放到他船下的,除非李道长还能算到别的物证,能定高大壮罪的物证。   胡县令也察觉到了难办。   他暗藏着不善看着高大壮,又小声问衙役:“你们在他的家中可有搜出物证?”   衙役略微摇摇头,他们已经翻遍了,高大壮家徒四壁,哪里有地方能够藏东西。   而高大壮听到他女儿死后,心中窃喜,死了好啊,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无人能够说清楚他二十两银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他完全可以推到他死去的大女儿身上。   真是他的好女儿啊。   死了都能救他一命,没有白养她。   高大壮立马抓住机会道:“大人明鉴,我的钱是我大女儿给我的,绝没有杀人啊,还请大人还小人清白。”   高大壮连连磕头,声音凄切。   胡县令皱了下眉头,完全不想理会高大壮,却又不得不理会。   胡县令道:“若你是无辜的,本官自会还你清白,公堂之上,莫要吵闹。”   胡县令将希望放在李乐只身上,问道:“李道长,你可还有证据证明高大壮杀人?”   李乐只正要开口说。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人,穿着较为常人比较富贵,他走上公堂后,对胡县令道:“大人,小人是买走高大壮女儿的管家,老爷听到高大壮出了事,特意派小人前来看看,方才在外面,听到老爷的小妾私自交给高大壮二十两银子,小人怀疑,这笔钱是小妾偷窃。故而,小人想高大壮还这一笔窃款,若不还,小人便要当堂状告高大壮。”   柳暗花明。   若是以往,胡县令当然不会管此事,谁叫高大壮这桩案子已经指明高大壮为杀人凶手,高大壮却拒不认证。   胡搅蛮缠,随意攀咬。   既然他说这二十两银子是从他大女儿那拿到的,而那户人家又怀疑是其女儿偷窃,那高大壮自然要偿还窃款。   高大壮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傻眼了,再来二十两银子,他要如何偿还,想到那家人的德行,高大壮打了个寒颤。   不行,碰到那家人,他不死也要没了半条路,还不如去坐牢。   高大壮立马扬声喊道:“大人,我招,我招。”   “人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大人,你还是把我关进牢里,我有罪,我有罪。”   高大壮这番呼喊,正中了胡县令的意,他正要好好问问时,耳边就听到外面围观的人说道。   “这高大壮怎么突然说人是自己杀的,刚刚不是拒不认罪,这里面有猫腻啊。是不是因为刚刚上去的人,那人是谁,怎么他一开口,高大壮便认罪了。这算不算无证定罪?”   听到这番话,胡县令即将脱口的话压了回去,不善地看向外面站着的人。   那人还在和旁边的人闲聊着。   他旁边的人听到这番话后,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一番道:“你不是大安县的人?”   不然,怎么会连那户臭名昭著的管家都不认识,鬼见愁,鬼见了都愁,何况是人。   高大壮真因此欠了那户人家二十两银子,那可不是能扒层皮能了事的。   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不是啊,我是来大安县游玩的,听到有命案过来瞧瞧,怎么,外地人不能来看一看了?”   见是外地人,旁边的人便没有和他多计较,只是劝告他,早日离开大安县为好。   而胡县令听是外地人,也懒得与他多计较,免得败坏他大安县的名声。   不过,那人的话也提醒他,免得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找了一个替死鬼,才将此案压在高大壮的头上。   凡事都要讲究物证,物证已经有了其一,还怕有其二?   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胡县令看向李乐只,问道:“李道长,你看?”   李乐只明白胡县令的意思,这又是想让他算一算有没有别的物证。   李乐只自然知道。   他原本是没想说出来的,毕竟,那件东西也是寻常之物,并不一定能定夺高大壮的罪名。   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物证,高大壮还不承认,李乐只也不打算藏着。   他道:“高大壮家树下,挖了一个坑,里面埋藏了其他的物证。”   李乐只是知道那物证长什么样的子,他算到了,但他也有点怕算的并不准确,万一说得太详细,然后拿到的物证不一样,那他就要丢脸丢大发了。   还有一点,李乐只也瞧见了不少人在他算出高大壮是凶手时,眼神里的恐惧。   他明白了。   并不是人人都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什么秘密都藏不住,这就和大庭广众下,将手机里的东西全都大声囔囔说出来没什么区别,很容易造成社死。   即使他有时候真的算不准,他也只知道一个结果,但对于别人而言,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所以,以后说什么都不能说得太具体,要藏一点,给自己一个能挽救的余地,这样自己算错了,也能有机会圆回去。   难怪啊,他师父说他适合当一个骗子,原来他老人家在很久之前便看得很透彻。   *   胡县令听到还有物证,立马派人去高大壮家里的树下,将物证找出来。   衙役去得很快,回来得也很快。   而他们回来后,眼神里尚带着惊恐,喊道:“大人,不好了,我们在高大壮家里,发现了头骨。”   “头骨?”胡县令惊疑,不敢置信地看向高大壮,避免是自己搞错了,又多问一句,“什么头骨。”   可别是人的头骨。   两条人命,这案子太大了,不是他一个县令能够管的。   原本举人身死便要上报,现在又来了一个,胡县令脑袋瓜子已经开始痛了。   衙役脸色不好,还带有几分惨白,他嘴唇嗫嚅,颤抖了两下,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吐字清晰道:“大人,是人的头骨。”   是的,是人的头骨。   他们去高大壮家里找物证,原本是想找到高大壮杀人的证据,以为是什么物件,和渡船下面的一样。   谁也没有料到,在那树下,竟然有人的头骨,那瞬间,他们遍体生寒。   没有人不会怀疑高大壮没有杀人。   渡江一条人命,树下一条人命,谁能想到老实本分的人,在暗地里居然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即使身为衙役,早已见惯了不少案子,也胆寒不已。   高大壮听到在自家挖到了人的头骨,先是震惊,后回过神连忙喊道:“大人冤枉啊,我没杀人。” 第32章   他是渡江杀了人不假,可他家里的,他真的不知情啊。   真不是他干的。   “物证已在,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没杀人?”头骨都已经搜出来了,此人还敢嘴硬到底。   胡县令气头已过,现下已平静下来,说道:“若不是你杀的人,为何在你的院子里会搜到物证,难道你还想说是有人栽赃陷害于你?”   “我……我也不知道啊,”高大壮说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院子里怎么会有人骨,他没埋尸在家里啊。   难道,难道是死了的那个人回来了?   回来报复他了?   不然,谁又能当着他的面,没有任何惊动他,在他家里面藏尸,也只有鬼了,只能鬼能办到这一步。   高大壮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四肢冰凉,后背仿佛感受到湿气,甚至脖颈都感受到冰凉的呼吸声,那东西,那东西不会在他的背后吧。   他颤颤巍巍地爬起,翻过身坐在地上,手慌脚忙向后挪动着,朝县令挪过去,试图借县令大人的势,能让鬼畏惧,离他远点。   “高大壮,”胡县令皱眉不喜,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高大壮惊恐无比的眼神扫视着四周,天是明亮的,人是鲜活的。   骤然听到胡县令的声音,高大壮回过神,高声道:“大人,有鬼,有鬼啊。”   他鬼哭狼嚎,声音格外凄惨,仿佛真看到了不干净东西。   此言一出,引起不小的骚动。   未等县令问话,高大壮又回过头,神经兮兮指着空白的地方,颤抖着声音喊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找我了。”   所有人都看向高大壮指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人的身影。   再结合高大壮的症状,所有人心里一紧,难道死者回来了?站在那?   高明礼心头一紧,高大壮指着的方向就在他旁边,他连忙走到他师父旁边,挨得紧紧的。   免得冲撞了鬼魂。   但也让他疑惑的是,这世上真的有鬼?难道真的是高大壮杀死的人回来了?   可高大壮家里为什么会又有头骨,是谁的头骨?   难道……   高明礼一惊,瞅着师父的侧脸,回想师父先前所言高大壮卖妻卖女,师父只说了高大壮女儿被卖的下落,却没有说高大壮老婆被卖的下落。   院子里的是高大壮老婆的头骨?   不可能啊。   即使他没有多少文化,也知道死了几个月的人骨不可能腐烂到那个地步。   不是高大壮老婆的头骨,那又是谁的?   高明礼见众人都没有留意他,便靠近李乐只,小心翼翼问道:“师父,那头骨是谁的?”   李乐只听到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谁的,他也没有想到高大壮院子里树下会有头骨。原本他算到的物证,是一块质地上乘的鱼纹玉佩。   正因为玉佩常见,并不能证明是高大壮谋财害命所杀人,李乐只便没有说出来。   但现在居然挖到了头骨,却没有挖到玉佩……   好吧,他又算错了。   原本他还以为他在掐算上还是很有天赋的,虽然学不精占卜,测字,也能勉勉强强用用掐算,没想到,失手了。   还好,他没有具体说物证是什么。   不然,他说的话可就没人会信服了,在其他事上他可以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但这件事上,绝不能落了原主神算子的名声。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鬼?   李乐只深深怀疑,他再次看了高大壮一眼,能感受到高大壮眼底透露出来的恐惧,像是真的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乐只默默算了一下。   没有算到这世上有什么灵异现象发生,也不会出现鬼啊妖啊等等。   所以,高大壮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因为做贼心虚?   以为头骨是鬼放到他的院子里的?   已知他算出来的物证是鱼纹玉佩,那么高大上在埋下物证的时候并不清楚树下已经埋了人,所以,他才会喊他冤枉,没有杀人。   这事高大壮是真的不知道。   其次,尸体腐烂到头骨的速度,在土里要一百多天,也就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高大壮没有理由在杀死进京赶考的学子后,又再背负一条人命,还埋藏在自己的家里。   也就是说,真的有人杀了人并且嫁祸给了高大壮,这个人又会是谁?   还未等李乐只算上一算。   又有一衙役走进来,手里正捧着一物证,从李乐只的面前走过。   李乐只看清楚了,衙役手里头捧着的正是一鱼纹玉佩,是他算出来的物证二。   衙役走到胡县令面前,道:“大人,这是我们挖到的物证。”   在头骨的旁边,他们原本是想再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别的骨头,没想到挖出了一块玉佩,这也许是能证实头骨身份的凭证。   衙役不敢有任何耽搁,立马带着玉佩回来了。   胡县令看了玉佩两眼,玉佩上乘,上面除了绘有鱼纹,还有很小很小的字。   胡县令擦干净上面的泥土,看清那小字是个“宣”字。   他放下玉佩,回头看了高大壮一眼,又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有些事他没有想明白。   玉佩上刻有“宣”字,可证明玉佩的主人是宣无的,那高大壮院里的头骨又是何人?   他又杀死了谁?   原本这一切合该问高大壮的,可高大壮已经吓破了魂,问也是白问,只能寄希望李道长,希望李道长能算出来。   唉。   胡县令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还算黑的头发,审完这案子,他都要老了几岁。   *   胡县令走到李乐只的身边,问道:“李道长,你能算出来那头骨是何人的吗?”   李乐只算是算了,但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犹豫一二,李乐只问道:“杀一人和杀两人,对高大壮的判决会有不同吗?”   “这……”胡县令琢磨了会,他道:“明白了。”   杀一人杀两人的判断自然不会不同,依法都要秋后问斩,人头落地,更何况高大壮还杀了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有可能落得个凌迟处死的地步。   胡县令琢磨了会,还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了,既然已有人证物证,这案子也能结案了。   就是不知那头骨到底是谁的,到底是不是高大壮所杀,县里还藏有一名杀人犯真让他寝食难安啊。   等这件事结束,他要好好问问李道长,最好能将那人找出来。   “高大壮,你可认罪,”胡县令站在高大壮面前问道。   高大壮身躯颤抖,神情依旧带着惊恐,喃喃道:“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似是听到了胡县令的话,他惊恐的眼神浮现一点光亮,膝行上前道:“大人,大人,我招,我招,我是杀了一人,趁船行到江中心,将人推下水了,但我院子里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带下去,收押,”胡县令没有给高大壮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高大壮已经认罪,此案也算了解。   “大人,大人,我真的,”高大壮还想高声呼喊着,衙役鬼灵精,拿出帕子塞进高大壮的嘴里,彻底堵住他的嘴,免得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   围观的人见案子了解,他们虽感觉有几分茫然,还不知道院子里的尸骨到底是谁的,但现下杀人凶手已经被关押起来,剩下的事也与他们无关,便一一散去。   唯有那位出来让高大壮的管家还未离去,他看了李乐只好一会,见胡县令还有要事要同李乐只说起,便只好走出衙门,在外面等候着。   而胡县令也不为了别的事,他就是想知道院子里的尸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留下李乐只想问清楚。   高明礼也很好奇,他还在怀疑是不是高大壮的妻子。   也没有离开。   两人都想从李乐只这里得到答案。   对于两人,李乐只也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算到的说了出来。   “院子里的人并不是高大壮杀的。”   “什么,不是高大壮杀的,那是谁杀的,”胡县令还未等李乐只说完,立马问道。   这事情大条了。   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原本胡县令以为李道长先前问杀一人和杀两人有什么区别,是指高大壮杀了两人,判决一样,所以,没必要多问。   毕竟,能在高大壮家里藏尸,还不会被旁人发现,这是多么一件困难的人。   其次,尸体腐烂的味道,难道高大壮闻不到?   种种猜测,让胡县令认定人是高大壮杀的,至于高大壮说自己是冤枉的,胡县令是半点也不相信。   却没想到,李道长居然说人不是高大壮杀的。   “不是高大壮杀的,”李乐只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近期死的,也不是被人杀死的。”   知道两人疑惑不解,李乐只道:“是早死的尸骨被人挪到了高大壮家里。”   而那个人,李乐只也算出来了,正是高大壮的妻子。   按照他的猜测,高大壮卖妻卖女,先是卖女早已被妻子记恨在心,没想到后来高大壮连她也卖掉了。   能将头骨放到高大壮家里,说明高大壮的妻子逃脱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的头骨。   李乐只并不是想那么算,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甚至还心底夸赞其干得漂亮。   恐怕没有他带高大壮来衙门,高大壮也会因树下的尸骨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对于这样的女豪杰,李乐只心里的天平还是有所倾向的,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嘶,破坏尸体在古代应该不犯法吧?   李乐只看了一眼胡县令,只要胡县令没问起,他就当作不知道。   胡县令问道:“那李道长你可知那人是谁?” 第33章   胡县令还是问了,李乐只沉默。   最终,心底纠结万分,他还是没有将人说出来,只是摇摇头道:“三卦已尽,今日不可再算。”   就当是他的私心。   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想替她们隐藏一二。   胡县令惋惜了一会儿,也没有纠缠深挖下去。   知晓不是死了人,是早死人的头骨,是被人埋在了高大壮的院子里。不涉及人命,他也不想管那么多。   心底何尝没有猜测,但是他乐于当作不知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案子已经了了,李乐只也要重新找船家渡江前往扬州了。   只是他刚出衙门,就被那个站出来要告高大壮一状的管家拦住,李乐只疑惑地看过去。   管家紧绷的脸上试图扬起一抹笑容,反倒显得皮笑肉不笑,多了几分瘆人,像藏在暗地里的毒蛇。   “李道长,我家老爷又请,还望李道长给个面子,”管家笑着说。   落在李乐只眼里,倒像是阴恻恻的威胁,李乐只回头看向高明礼,似是疑惑,这人是谁。   高明礼瞬间回道:“不给你们这个面子又如何,我和我师父还有要紧事要办,别在这挡道。”   管家看向高明礼,一双阴狠毒辣的双眸上上下下打量着,随后冷笑一声:“我倒是谁,原来是高少爷,我们家老爷对李道长那是万般敬重,无半分恶意,还请李道长行个方便。”   这时,高明礼也附耳同李乐只说道此人的身份,“师父,这人是吴家的管家,也姓吴,吴家不是个……能打交道的。”   原本,高明礼还想说不是好相处的,顾忌着吴家管家在这里便没有说出口,他虽不惧,但他高家还要在大安县做生意,吴家那就是一条疯狗,惹了他们,逮谁咬谁,能不招惹尽量避免。   现在倒好,吴家疯狗居然找上他师父,能有什么好事。   *   李乐只明白了,吴家的事不能碰,也不知道自己拒绝,会不会给徒弟家带来麻烦。   他犹豫了一会儿,偷偷算吴家请他过去干什么,然后……   李乐只沉默了。   不是,这年头不孕不育也要找他?他是送子观音?这种病找什么算命的,看大夫啊。   可不能讳疾忌医。   知道吴家的来意后,李乐只也淡然了,他当着吴管家的面,直接婉拒道:“这事不归我管,你应该让你家老爷找大夫瞧一瞧。”   吴管家微怒,他正要怒斥李乐只不知好歹,不知敬酒吃罚酒,却在开口的那一瞬停下,细细琢磨李乐只的话,狐疑地看着李乐只。   这道人为何说出这番话,难道他知道老爷身上的病?   老爷的病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外人,他也是老爷的亲信,才得老夫人几分看重,知晓老夫人和老爷忧愁的是何事。   但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旁人也不知老爷求子心切。   那这位道长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真是他算出来的?   因这份未知,吴管家不敢得罪眼前的道人,知晓道人不愿意,也未有阻拦,强行带两人去吴家。   吴家虽然不怕高家找事,但也要顾忌一二,何况,这道士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有几分本事。   对于这种有本事的道人,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得罪,能不蛮横请人回去尽量不蛮横,以后指不定还有求人家出手的时候。   吴管家想通后,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转身上马车回吴家,将此事告知于吴老爷和吴老夫人。   吴老爷一听,生气起来,拍桌子道:“不过是一道士居然不把我吴家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吴家的允许,他要怎么出大安。”   吴老夫人拨动着佛珠,闭目养神,没有因李乐只的话生气,淡淡问道:“那位道人果真如此说?”   “是,小的不敢有任何隐瞒,”吴管家恭敬地回道。   “我儿的病你可有泄露出去半分?”   吴老夫人睁开眼,视线凌厉地看向吴管家,拨弄佛珠的手停下,声音平淡,却不容人忽视。   吴管家承受着吴老夫人的威势,微弯着腰道:“小人不敢,从未泄露半句。”   “嗯,”吴老夫人闭上眼,看似平静实则心里也波涛滚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儿子的情况,她儿也不是禁欲的人,纳了那么多的人进后院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出生。   从前,吴老夫人没有怀疑过儿子身上有毛病,以为是那些姑娘生养不出来,后又过了几年,又买了不少人回来,莫说孙子,孙女都没有出现。   瞧她儿子已经年过三十,再过几年都要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再没有个后人,又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原本吴老夫人为此事忧愁不已,才想着去请李道长前来替他儿子算算,是否冲了邪祟,才没有后人。   没想到李道长要离开大安,只留下让她儿子找个大夫瞧一瞧的话。   事已至此,也只能找个大夫替他儿子瞧一瞧了。   试上一试。   吴老夫人心下已定,便问起吴管家今日案子的情况。   吴管家道:“那高大壮果真杀了人,亲口承认渡人过江时将人推入水中,因他谋害的是一位举人,胡县令因此动怒不已。”   吴老夫人还未说话,吴老爷起身震惊道:“什么,高大壮杀了人。”   满满地不相信,高大壮那样的人都敢杀人。   吴老爷后怕地坐回去,又问道:“谁发现高大壮杀了人的?那位道士?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算出来的?   吴老爷一点也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人能料事如神到这种地步,连这种事都能算出来,那还是人吗?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吴老爷一想到自己大言不惭说要那位道长好看,给他点颜色瞧瞧,立马摸了摸鼻子当作这件事没发生。   吴老爷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一定是他。   他侧眼看向吴管家,想从他那知道答案。   吴管家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是那位道长要渡船时,算出来的,随后将人带到了衙门。”   果然是那位道长算出来的,吴老爷心虚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   心想,早知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就不乱说话了,还请李神仙看在小的啥也不懂的情况下,饶了小的。   心底一阵求饶,吴老爷才放下心来,依那位道长的本事,他一定知道自己已经改动了。   吴老夫人没有说什么,让吴管家去请大夫回来后,便对她儿子道:“你回去好好待着,莫要出来走动。”   吴老爷撇撇嘴,听话地离开。等人都走后,只剩下吴老夫人一人后,她才喊道:“丁兰,你也听到了,高大壮被关押牢中,你的事解决了,往后你可有去处,若无便待在我府里,你的两个女儿,我也可将人买回来当丫鬟。”   被喊丁兰的妇人从屏风后面走出,热泪盈眶,跪在地上连连谢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她正是高大壮卖掉的妻子,丁兰。   当初高大壮卖掉女儿后,她便想救出女儿后和高大壮同归于尽,谁能想到高大壮竟下药迷昏她将她卖了。   幸好碰到了吴老夫人,救了她一命,她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如今,吴老夫人又让她一家团聚,此等大恩,也唯有衔草结环来报。   *   而另一边,李乐只终于找到了船家,还不是小小的乌篷船,一打听,竟得知是吴老夫人为他安排的。   李乐只诧异地看向高明礼,这似乎和他徒弟说的不太一样。   高明礼挠挠脸,也没想到吴老夫人会出手如此阔绰,他凑过去在李乐只的耳边小声道:“师父,吴老夫人和吴老爷不同。”   吴老爷在大安风评败坏,全靠吴老夫人撑着,平日里乐善好施,否则,吴老爷那等德行,出门早就被人打了。   吴家也正是吴老夫人撑着,才没有落败。   李乐只算是明白了,原来吴家是这种情况,可是他刚刚拒绝了吴家,突然来一块馅饼,他也不敢吃啊。   李乐只小小声问:“还能找到别的船吗?”   高明礼也小声回道:“大约是不能了。”   没有别的选择,李乐只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船,为了和吴家撇清,他多出了一部分船费。   等到两人安定好,李乐只看着船内的布局,也松了一口气,能坐大船说到底还是比小船安全。   高明礼将东西放好后,凑到李乐只身边问道:“师父,你先前说头骨是早死之人的,难道是高大壮女儿的吗?”   这个问题他藏了一路,终于,只有他和他师父二人,没有旁人,想必师父也愿意告诉他。   李乐只沉吟了一会,眼神朝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他才放心道:“不是,是别人的。”   李乐只其实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戏剧性,头骨的确是早死的,至于来源,李乐只原本没那么好奇的,也没有算。   突然被徒弟问起这事,他偷偷掐算了一下,得知结果后,李乐只沉默了一下。   居然和高大壮有关系。   那岂不是高大壮的妻子将高大壮家祖坟刨了,然后将头骨挪到了高大壮的家里,若不是知道高大壮女儿还活着,他也要认为那头骨是高大壮女儿的。   高明礼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便没有多问下去,虽然他还想知道具体的,但这种事难度也太大了,即使他师父是神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算得如此的详细。   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他能将师父的本领学到一二。   没有让高明礼失望,在船上的日子,李乐只无聊,便会时不时教高明礼如何去用龟甲占卜,还带他玩茭杯。   高明礼学了一点,连皮毛都不算,被拉着船上其他人,想要替他们算一算,李乐只也未阻拦。   都是要实战的,现在去算一算,还不会被人打,若以后出去算,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   李乐只这里风平浪静,倒是青州,因水患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无正当理由,住在洪河边的人是不愿背井离乡前往他处的,更何况,此事涉及大大小小十来县。   县令同县长纷纷写信问明刺史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信封如雪花般传到公孙卓然的案桌上。   公孙卓然尚未拆封信便知各地的县令和县长要说的是什么。   但这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一两日,距离水患发生的日子越来越近。   公孙卓然眉头紧锁,心底忧愁万分,虽然已经派人手前去洪河边修建洪堤并开凿渠道泄洪,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要早早将民众转移才是。   紧靠洪河水边的村落定要尽快撤离,公孙卓然未有任何动摇,将指令下发各地。   各地收到指令后,皆是苦恼,不知刺史大人为何如此坚决,要洪河水边的村落撤离。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不敢忤逆刺史大人的命令,只好派遣人将红河水边的村落的百姓一一搬迁。   将他们放在县城外面的郊外,划分出一块地方让他们居住。   但看着郊外的百姓,各地县令和县长忧愁不已,距离刺史大人的命令已过去了十多日,人也陆陆续续迁移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住在一起,又没有茅草屋居住,只能住在简陋搭建的帐篷里,迟早会生出事端。   可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心底却憋着一股气。   若刺史不能给出信服的理由,他们不要项上的乌纱也要同刺史理论理论。   这一次牵涉的县城有桐阳县、原阳县、余阜县、余山县、竹化县、清宁县、礼济县等等。   桐阳、原阳、余阜和余山皆是万户之上,四县的县令彼此都有联系,而竹化、清宁、礼济乃是万户之下,县长虽有点意见,但没想驳了刺史大人的意思,也不敢去找刺史,他们本就是小小的县长,人口上又不如县令,刺史大人如何安排的他们便如此去做。至于这次搬迁的事,县长也听到风声,不止他们一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有高个子在前头顶着。   竹化、清宁、礼济三县县长便等着桐阳、原阳、余阜、余山四县县令前去询问。   四县县令又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刺史那处。   此时,距离一个月只剩下十日,公孙卓然收到县令的询问后,正在想要不要将李乐只算到的事公告出去,还是要压一压等洪河水过去。   现在说出事实,说是李乐只这位道人算出来的,恐怕不能服众还会引来几县的意见,甚至还敢违背他的命令遣散百姓回去。   而只剩下十日,公孙卓然都不需要多想,此时被遣返回原地,而洪河水未被拦住,那些百姓的下场会有如此的凄惨,在这场水难里又会夺走多少人的性命。   可不说,这些县令也按捺不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修书给他了。   公孙卓然叹了口气,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色,心中正忧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下人走进来通传道:“大人,巡察使到了。”   巡察使是陛下的眼,为的就是巡视各地,一有异动便会上报陛下。   近日青州动作太大,公孙卓然不必多想便知青州的动静入了那人的眼。   一想到青州的巡察使是何人,公孙卓然按压了两下眉心,实在是不想去与他打交道。   但又不得不去。   公孙卓然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后,便走出去,同巡察使会面。   他刚一走出,就听见那人讥笑道:“公孙卓然,听闻你近日下令让各县迁移百姓,可有此事?”   “是有这件事,”公孙卓然看到坐在下首的夏南濉,看着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不善,便知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好大的胆子。” 第34章   果然,如他所料,夏南濉发难了。   夏南濉此人,与他是同等身份,他是左相之子,夏南濉是右相之子。   公孙卓然猜测,正因为他是青州刺史,陛下才安排夏南濉当青州巡察使,好互相牵制,约束。   ·   公孙卓然没有管夏南濉的质问,他走上前,替夏南濉斟上一杯茶,雾气蒸腾。随后,他又坐在夏南濉的右侧,未坐在上首,让两人处于平视的地位,拉进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好缓解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此时,窗外正是艳阳天,毫毛雨都未下一滴,若是他现在对夏南濉说,十日后洪河水位会上涨,恐怕夏南濉会认为他在说梦话。   公孙卓然斟酌着,没有冒然开口。   *   见公孙卓然给自己倒茶,夏南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也不是首次相识,皆知对方的性子,平日里碰上,那都是火气满满的。   此刻,他前来质问公孙卓然,未必没有想煞其威风的意思。   现在倒好,平白受了对方一杯茶,态度还如此和善。若非知道眼前人是公孙卓然,夏南濉都要怀疑其被调包了。   夏南濉端起桌上的茶闻了一下,是好茶,没有拿次茶招待他,又轻抿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打趣问道:“没下毒?”   “毒杀朝廷命官对我有什么好处,”公孙卓然不想看到夏南濉那张脸,更不想和此人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下去。   但见夏南濉喝了他倒的茶,便知此事还有周旋的余地。并非如夏南濉来时,咄咄逼人,一副要捉拿朝廷钦犯的模样。   公孙卓然纠结了会儿,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口,试图以此动摇夏南濉的决心,“如果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去做,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你会去做吗?”   夏南濉撩起眼帘,眉头高抬,多看了公孙卓然几眼,“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所言之事是指青州近日的举动?有人送了一封信到我手中,说你听信了一位野道士的话,才大动干戈,是也不是?”   公孙卓然:“……”   这件事他没办法否认,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是听了一位道人的话,才半信半疑认为青州会发生水患。   如果他不相信,自然也不会颁布下发那些命令,他的案桌上可有不少各县送来的信,皆是想他收回成命。   “无话可说?”夏南濉忍不住笑道:“既然你承认了,事也好办,此事我会上报陛下,至于你,还是赋闲在家等候陛下的旨令,唉,你要是被贬离青州,那我这巡察使也当得没意思了。”   夏南濉把玩着玉扳指,语气夹杂着惋惜,青州没有公孙卓然在此盘踞,他这位青州巡察使,挑别人的刺也不痛快。   但能让公孙卓然下台,比起不能挑其的刺,更让夏南濉满足。   有失必有得。   夏南濉起身,正要离开。   “等等,”公孙卓然起身,“还剩下十天的时间,青州是否会有水患一目了然,何必不多等些时日。”   “现下你将此事上报,我也只会落得玩忽职守的斥责,陛下会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将我发往穷苦之地,若再等上十日,水患的事情是假的,青州因此事闹大,陛下知晓后,我父也保不下我,我必会被罢官,从此不会再踏入朝堂,不正如你所愿。”   夏南濉停住脚步,似是被公孙卓然说动了。他回头上上下下打量公孙卓然的脸色,见公孙卓然是认真的,没开一点玩笑,歪头道:“有病便去吃药。”   像是又想起什么,夏南濉上前几步,走到公孙卓然的面前,围着公孙卓然走了几圈,又再他头上敲了几下。   在公孙卓然要动怒之前,问道:“脑子没坏?”   夏南濉声调延长道:“还是说,你真的信了野道士的话,认为青州会有水患?”   公孙卓然因被打脑袋怒视夏南濉,活这么大,还没有敢如此待他,又因水患一事,全在夏南濉一念之间,只能忍气吞声,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握住,才没有还击。   见夏南濉非要个答案,公孙卓然咬紧牙关,气声道:“是。”   “嗯?”夏南濉挑眉,很是不解:“你为何能够确信野道士说的话是真的,你瞧瞧外面的天色,艳阳天,这样的天,还能发生水患。”   夏南濉嗤笑一声,不知是笑青州会发生水患,还是笑堂堂青州刺史竟然被一个野道士欺骗了。   “即使有十天又能如何,这十天内,能有多大的变化,真是可悲啊,野道士三言两语就让一州刺史没了脑子,即使青州真的会有水患,你当作不知情,等水患真的发生,陛下难道会责怪你吗?”   明眼人都知晓,真的到那一步,陛下也不会问责,可如今,水患一事还未发生,公孙卓然便大动干戈,水患真的发生了,此为大功一件,可若是没有发生,公孙卓然可就不会好过了。   夏南濉最搞不懂的就是公孙卓然这等人。   当官的哪能不糊涂一点。   若他是个精明的,就该在十天前,将此事上报。   夏南濉好奇地问:“你为何会相信野道士所言。”   若是玄阳观的道士说的也就罢了,毕竟玄阳观的道观是有几分本事的,即使事情未发生,陛下也不会过多责怪。   可一个野道士,居然会让一州刺史如此信服,这本身便是一桩怪事。   夏南濉已经不去想公孙卓然会不会下台这件事,他现在想要搞明白的,便是公孙卓然为何会相信野道士。   难道野道士真有几分本事?   抛下诱饵,夏南濉不信公孙卓然还是没嘴葫芦,能藏着不将野道士的事说出来,“如果你能说服我,我便当作自己没来过,甚至水患没有发生,我愿同你一同担责。”   公孙卓然狐疑地看了夏南濉一眼,这人三句不离开野道士,来意恐非是他,遂沉声反问:“你为何会认定他是野道士?”   夏南濉因此问,略微眯了下眼,偏过头看向外面,对着奴仆道:“去请赵司马过来。”   夏南濉说完这句话,又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笑地看着公孙卓然,转动着杯盏,打量着上面的花纹道:“发现你手底下人传消息给我,惊讶?”   “也不能全怪赵司马,这可是要被问责的大事,岂能任由一州刺史听信野道士的鬼话。赵司马才是有脑子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公孙卓然没有按夏南濉所想的动怒,他本就无意将青州经营成铁板一块,那会引来陛下不必要的猜测,何况,在外赴任几年,又会调回京中,又何必长袖善舞,手底下的人能办事即可。   所以,公孙卓然对赵司马背着他向夏南濉传递消息并不意外,甚至,赵司马未必不是右相的人。   两人喝了一盏茶,赵司马也赶来了,先是朝两人见礼,后偷偷看了一眼公孙卓然的脸色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当着两人的面全说了出来。   “经我派去的人查探,扬州崇玄署未记有妙道观的名册,那位道士李乐只并未记录在册上,依本朝规定,未记录的道士皆为野道士。其次,这位李乐只的本事也是夸大其词,从未有人见过他占卜算卦,我的人走访大安县,听闻李乐只算卦不用龟甲,也不用旁的手段,便知事情的真伪,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即使是玄阳观的道士也不能做到这一步。”   赵司马未尽之言,在场的人没有听不懂的,意思很明显,这位名叫李乐只的道士不仅是野道士,还是个骗子。   “未记录在崇玄署上的道士,有趣有趣,”夏南濉拍手赞道,拍出的响声像是巴掌落在公孙卓然的脸上。   夏南濉偏过头,想在公孙卓然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却见公孙卓然面色淡然,不为所动,便问道:“难道刺史大人还有旁的话要说,能证明李乐只不是野道士,也不是骗子?”   夏南濉在“骗子”二字上吐字极轻,但又清晰入耳。   公孙卓然道:“李道长虽未去崇玄署报备,但他的本事是真的,不用龟甲便能算尽天下事,岂是凡夫俗子能比,这样的人,才是谪仙人下凡,为世人指点迷津。”   公孙卓然不动声色夸赞着,语气淡淡,似是他心底便是这般想的。   “赵司马既然派人调查过,可知李乐只算出了哪些事,这些事赵司马还未言明,不如当着夏巡察使的面说出来,让夏巡察使也好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似是讽刺夏南濉坐井观天。   夏南濉未动怒,反倒是赵司马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又抬头看了一眼夏南濉的面容,忐忑不安。   他派人调查,也知李乐只的事,可他却不相信世上真有此等人物,比玄阳观的道长还要神乎,赵司马认定其是坑蒙拐骗的骗子,在禀告夏南濉时,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   可如今被刺史大人这么一说,就像是在说他没见识。   关键赵司马还不知该如何反驳。   “既然赵司马不说,那只好本官开口了,”公孙卓然淡淡道:“自李道长前往扬州大安县后,遇到了林福海,替其算了一卦,得知周家贩卖私盐,让林福海莫要牵涉其中,此为一。   后又有人状告李道长是骗子,反倒被李道长算出其调换雍州杨家的孩子,鸠占鹊巢,此为二,此案里,李乐只算出接生婆和原告乃是当年因青州水患走失的亲姐妹,接生婆伙同原告调换杨家的孩子,此为三。   随后,我儿淼然前往妙道观拜会李道长,尚未开口,李道长便算出青州水患,淼然言,自他进观那一刻便未见李道长出手算卦,却在案桌上见到李道长写下的卦象,此卦象是李道长见到淼然之前算出来了,此为四。   最后,李道长算出船夫在渡江时杀害一位举人,此为五。赵司马,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这……”赵司马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当刺史将事情一件件说出来时,他才发觉,他原来在这之前,一直对李乐只心存偏见,知晓其并未在崇玄署报备后,便认定其是骗子。   未曾细看信上的内容,也自不知李乐只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周家贩卖私盐一事居然也有其的手笔,这是何等通天的本事。   赵司马不敢细想,他两股颤颤,开始回想近日自己所作之举,膝盖一软,跪伏在地,“下官,下官……”   知罪二字尚未说出口,便被夏南濉打断道:“既然李道长有这等本事,为何未去崇玄署报备,未报备还是野道士,话依旧不能信。”   “身为刺史也忘了本朝的规定?” 第35章   公孙卓然沉声反问:“你们可有凭证证明李道长是野道士?崇玄署可有出具文书,佐证李乐只未曾报备?”   “若没有,你们又如何能认定李道长是野道士,是骗子,”公孙卓然拍桌怒道。   他面上虽生气,但心底也没有个准信,比起夏南濉不知李乐只的情况,他可是从他儿子那知晓,李乐只是真的野道士,并未去崇玄署报备。   而现在他能硬气到底,敢和夏南濉拍桌叫板,也是知晓李道长早已动身前往扬州,只能盼其早已平安顺遂报备,得到崇玄署的认证。   夏南濉便无理再拿野道士说事。   赵司马哑口无言,他的确拿不出任何证据,也没有崇玄署出具的文书指证李乐只是野道士,是骗子。   无助地看向夏南濉。   夏南濉没有看他,转动着茶盏道:“倒是小看你了,没嘴葫芦也长了嘴能咬人了。”   公孙卓然面色冷然,“比不上夏巡察使。”   两人对视间,火药味十足。   *   比起青州火药味浓浓,李乐只倒是悠然自得。   二十天前。   李乐只带着徒弟坐船前往扬州,在路上时教导高明礼算卦的本事,也乐得看他去找船上的水手替其算卦。   至于算得准不准,看水手们惊喜的模样,便知有的还是准的。   可见高明礼在算卦一事上,比他这个做师父的有天赋。   想当初他老师教他的时候,龟甲,茭杯等等学了很久都算不出来,他老师还说他是朽木不可雕。直到后来他学习掐算后,他老师才没有把他赶出师门,说他终于学会最简单的了。   李乐只还记得他老师说出这句话后,他师兄弟五花八门让他都要看不清的眼神,有悲痛,有震惊……   神情太复杂了,他都要分辨不出来,大约是因为他太菜了,师兄弟们都对他投来怜悯,又或者是觉得他真的好菜,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能像他这样的,百里挑一,天赋菜到数百年难得一见。   李乐只不愿回想。   还记得自那以后,师兄弟们都不爱和他说话,还好,没多久师兄弟们又和他和好了,没有因为他太菜不和他玩。   这件事他已经忘记很久了,大概还是触景生情了。   也不知道他穿越后,老师会不会高兴,以后不用担心他这个拖油瓶毕不了业了。   回过神来,见高明礼算得起劲,李乐只也没有去打扰他。日子便在李乐只时不时教导高明礼中度过。   七天后,船靠岸了。   李乐只和高明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甫一下船,就看见在码头等候的人。   李乐只看着他们翘首等待的模样,还以为有达官贵人与他同船,没想到他刚一走下去,就见到那群人迎上来问道:“道长可是从大安县前来扬州的?”   “不是,”李乐只矢口否认,出门在外,还是要多长点心眼,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过来寻仇的。   他时刻谨记老师教导,如非必要,不要将真实情况告知他人。   “走了,徒弟,”李乐只回头叫上高明礼,遇到这些不知道要做啥的人,李乐只连高明礼的名字都不敢喊,免得暴露了自己。   李乐只越过那些人,正要离开时,眼前突然又出现那张面容,方才拦住他的人又道:“在下是刺史府的人,道长可是姓李?”   “我姓木,”虽然对方说了自己是刺史府的人,李乐只也不相信,又没有凭证能够证明,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来迎接的人还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看了看李乐只,又看向渡船上,没有看到身穿道袍的人下船,眼前的人是他要等候的人,却又说自己并不姓李。   那人想了想,一拍脑袋,从怀里拿出令牌,举到李乐只的面前,笑脸相迎道:“李道长,在下真的是钱刺史府中的人,你瞧,令牌是做不了假的。”   “小人名叫钱四,是钱府的长随,这次是奉了刺史的命令,请您去府中一叙,还望李道长莫要推脱了。”   李乐只是钱四做长随多年,头一次感到棘手难打交道的人。   他从未见过有谁像李乐只这般,不给刺史大人的面子,单单口头去请差点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因此事,钱四对李乐只十分的“看重”,免得一不留神,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他不好回去交差。   *   李乐只看清眼前的令牌,上面刻有“钱”字,看了许多书,也知道一些这个朝代的情况,知道扬州刺史的确是姓钱,在这等大事上,应该没有敢冒充钱刺史。   毕竟,这可是相当于一省的省长,想清楚刺史的身份后,李乐只犹豫了。   突然去见省长,他不会有什么地方会冒犯到刺史,然后掉脑袋吧。   还有,刺史为什么要见他,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一个算命的,还是个半吊子算命,除了掐算这么简单的东西,其他厉害的,学的都很一般,不会是,他的事传出去,刺史想见识见识他有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可……他只要一露手,刺史不就知道他只会简单的东西?难的一点也不会……   李乐只很犹豫,又不敢多问,只能盼着刺史府里没有其他的道士,否则,他都不能装下去,就要被人当场拆穿了。   李乐只默默给自己算一算,是吉事……   莫名的,他有点不敢相信……   直到他来到刺史府门前,人已经来了,想要退缩已经是不可能的。在钱四的带领下,他硬着头皮走进去。   随后,他便在厅中见到穿着素色的淡青道袍的年轻人,那人头上簪着木簪,面容清秀中又灵气逼人,眉间点着朱砂,一双丹凤眼微阖,似是听到了动静,凤眼撩起,有几分淡漠地看向他这边。   李乐只顿住脚,果然,他是算错了吧,刺史府里不止他一个道士,他的真实水平不会要在他徒弟面前被拆穿了……吧。   李乐只犹犹豫豫,没有踏进去,面上淡然出尘,没有表露出心底半点情绪。   坐在位上的少年站起来,他走到李乐只的面前,先向李乐只见了礼,然后对钱四道:“钱叔,看茶。”   “是,少爷,”钱四点出少年的身份,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过转后,放心下去吩咐人准备茶点。   而李乐只知道眼前的少年是钱刺史的儿子后,他没有为少年的身份感叹,而是感叹这个朝代对道教的推崇,居然连刺史的儿子都是道士打扮,在家修行。   难怪会让道士去崇玄署报备,接受朝廷的管控,上头人推崇道教,民间纷纷效仿,若没有崇玄署监管,不知有多少人招摇撞骗,打着道士的名头让人去喝符水赚钱……   想着想着,李乐只就想到了自己,他现在的情况好像也差不多,原来反派竟是我自己,李乐只差点没绷住脸色。   要不,找个道观再进修一下,也好不坠老师的名声,老师对不起,在下在异界要给你丢人了。   李乐只心底默默给尚不在此世界的老师上三炷香,以表自己虔诚忏悔,希望他老师能够收到。   *   李乐只也同少年问好后,知晓少年名讳叫钱溪,尚未取字,平日里会去青云观清修。   青云观是扬州最大的道观,香火旺盛,李乐只知道后,想起自己的妙道观,不禁感叹一句,有机会他也想去青云观进修进修,等学到真本事后,他的妙道观也能起来了。   随后李乐只又问了问青云观的情况。   钱溪道:“青云观只有一师一徒,青云观的老道长最近游历去了,最近青云观由他的徒弟接手,李道长来扬州,可是要去崇玄署报备?”   “是,”这种事李乐只也没有藏着,也不必藏着,他的来意刺史一定调查清楚了。   钱溪:“李道长前去崇玄署之前,还要前去青云观一趟,虽说有县令出具的文书佐证可在崇玄署报备,但想要稳妥,还需有名的道观替李道长担保,这样崇玄署那边才不会刁难李道长。”   还有这种事……   李乐只头都要大了,谁能想到只是报备一个道观居然有这么多手续,还要找有名的道观担保,也难怪,这样层层筛选下来,原本没有去报备也实属正常,不仅要和县令搞好关系,还要来扬州和青云观搞好关系。   这对于一个社恐而言,简直是灾难,是折磨。   如非必要,他真的不想和人打交道。   “若是我不能得到青云观的担保……”   钱溪笑了,他道:“李道长不必担忧,青云观的担保不难,只要经过他们考察知晓你是有本事的人,是不会为难你的,现下的云道长也是很好说话的人,性格温和。”   知晓对方是性格温和的人,李乐只放下心来,只是也不知道自己的掐算,在云道长面前能不能入眼。   同钱溪交谈一番后,李乐只也搞清楚了青云观的情况。   此时,刺史也忙完公务回来。   见到李乐只后,鹰隼的眼神打量着他,似是要看透他是否是有真本事的人。   见李乐只神清骨秀,面色淡然出尘,通身气质恍若仙人,心底便信服了几分。当然,这一切还是因为李乐只算出杀害他学生的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原本就知晓其有本事,现下见到真人后,更信了几分。   钱刺史道:“李道长来扬州一趟不易,不如在府内小住几日,平日里可叫我儿陪同道长在扬州走一走。扬州景色宜人,不会让李道长失望的。”   “承蒙大人厚爱,只是在下乃山野村夫,自在惯了,”李乐只犹豫后还是将这话说出来,和刺史住一起,太提心吊胆了,他怕是住上几日,这几日里都要睡不好觉,还不如去外面找间客栈住一住。   “李道长若是不习惯,我还有一间两进的小院,那地清幽,不会扰了李道长的清静。”   “这……”再推脱下去就是不给刺史的面子了,李乐只也只能接下,再次感谢一番刺史。   刺史摆摆手道:“还是我要谢过李道长,若非李道长找到杀害宣无的凶手,我也不知我得意门生竟死在一船夫手中。”   刺史长叹一声,语气十分惋惜,宣无的确是他得意门生,也是有望一朝得到探花位的人才,只是可惜,回扬州路上居然遇到刁民夺命。   刺史恨极,恨不得将高大壮凌迟处死。   胡县令修书于他时,他已大动肝火一次,否则他也无法在李乐只面前面不改色,只是提起这件事时,还是忍不了心生怒意。   这些暂且不提。   胡县令在信中,提起过李乐只,也正是这一封信,李乐只入了刺史的眼。   刺史知晓李乐只不仅算出高大壮一案,还对于雍州杨家有恩,从本事,从人脉,都注定他要交好李乐只。   何况,他还得到一些消息,周家一案也有李道长的手笔。   谁能想到李道长一卦,便将盘踞多年的周家连根拔起。   这样的能人,可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   原来死去的人是刺史的得意门生,所以,刺史才愿意留他住宿。   李乐只放下心来,俗话说,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无功不受禄,平白拿了别人的好处那一定会有陷阱在等着自己。   是他多心了。   又同刺史聊了几句,并和钱溪约了时间去青云观后,李乐只领着他徒弟告辞了。   由钱府的仆从在前面带路,住进了两进的小院子。   小院子地处偏僻,不远处是一条河,再过几条街又是扬州最繁华的地方,虽看似在闹市,但来到了小院子处,又十分的清静,这样好地段的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这原本是少爷学习的地方,老爷为少爷科举准备的,后来少爷考中秀才后,又去了青云观清修,这宅子算是空了出来。里面吩咐人时常过来打扫,没什么灰尘,李道长在扬州的时日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喊我即可,定会替李道长安排妥当的,”钱四边打开院子边同李乐只说道。   “好,有劳了。”   院门打开,走进去是长长的回廊,院子里头种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桂花树,此时正是桂花即将要盛开的时节,院子里已经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因钱四说过,这院子曾是钱溪读书的地方,李乐只便没有选择主院,而是选择左右两侧的厢房,他和他徒弟一人一间。   将东西放下,送钱四出去后,李乐只才回到屋内将一切安顿好,又去厨房那看了一眼,厨房里还有尚未用完的柴火,至于吃的,是没有的,倒是厨房后头,有一口水井,里面还有井水。   李乐只打了几桶水,亲自动手在厨房里烧些洗澡水,前几日在船上,没什么好条件,也只能三日一洗,这还是因为是吴家安排的大船,否则,在船上哪有洗澡的机会。   受了人家的恩惠,也不知该怎么回报才好。   他不是医生,现在也没有现代医疗器具,真不知道该怎么让不孕不育的人有孩子,这件事还要交给中医,他最多能替吴家算一算,能治疗不孕不育的好中医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李乐只将这件事放在心底。锅里的水已经咕噜咕噜烧开了,李乐只准备好自己的洗澡水后,又拎了一些冷水放进锅里,免得锅烧坏了,顺带给他徒弟也烧一锅。   同徒弟打了声招呼,李乐只回屋清洗。洗漱好后,他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将原先身上的道袍换下,穿上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长袍布衣。   来了扬州,又不是青云观的人,穿上道袍太显眼了,换上平常的装束也好在扬州城内逛一逛,领会扬州的风土人情。   *   扬州夜里风景繁华热闹,比起现代的都市也不遑多让,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若说有不同,也只是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街道,行走的人穿着古代的衣物服饰。   长长串起来的花灯悬空挂着,为这座城市添色加彩,两边都是买着各种小玩意的商贩,倒是像入了古玩街,也有不少卖糕点小吃的。   让李乐只从未见过的,也不敢想象的,便是此地的道教昌盛,他路过不少小贩,小贩摊上都挂有阴阳鱼的挂件,有的还会卖小小能当装饰的罗盘,还有卖玉做的小龟甲,还有木制的茭杯,更有摇签,只要付出两文钱,便能摇上十次,获得的签子便能带走。   李乐只看到不少少男少女围在摊子旁边,摇签体验,这种文化,和他那个世界并无差别,他那边也是会有各种活动,随处都能看到售卖和道教有关的周边,甚至是他们学校还会和医学院一样,开义算,不收一分钱替有缘者算卦,这种义算,还是会加进学分里面。   不过这些活动和他无关,他老师没有放他出去,也因为义算占比的学分多,他一直没能凑够学分,一直没有毕业,想老师给他想想办法,他老师摆摆手,对他说也无能为力,学校的规定可不能因他一人破坏。   所以,看到扬州有这些和算卦有关的活动后,李乐只心动了几分,他找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的摊位,看着老者上面摆着的东西和方才那小摊贩的没有什么不同,便问道:“老人家,你这里也是两文钱便能摇签吗?”   老者摇扇的手停下,微阖的眼睁开,等他看清李乐只的面容后,面上的笑顿了顿后,后又当作没事人一样,笑着道:“能是能,但老道不解签,也不会解签。”   “没事,出来玩玩。”   李乐只付了两文钱后,便拿起签子摇了摇,连摇出上上签,十根竹签排排摆放,全都是上上签,惊得老道也坐起了身体,伸过头看着摊位上的上上签,后又抬头看着也有所惊讶的李乐只。   咂巴咂巴嘴,摸着胡子道:“我还是头次见十抽上上签的。”   “我也是,大概我运气比较好。”   “你可有师承,老道见你根骨不凡,是修道的好苗子,若你愿意拜在老道的门下……”   老者摇头晃脑说着,他还是头次见到有如此大气运的人,不收入门下,都是他玄阳子亏了。   “有,有过老师,”即使在异世界,李乐只也不想说自己没有老师,“我的老师他很厉害。”   老者听了,心底一阵发酸,不知是哪个鳖孙居然抢在他的前头将这么好资质的弟子收入门中,酸溜溜道:“你师父很强,有玄阳子强吗?”   “……”   李乐只沉默,玄阳子他也不认识啊,而且他老师也不在这个世界,这怎么能比较。   李乐只的沉默,在玄阳子,便是无话可说,猜测那位道友并没有他厉害,玄阳子又起了挖墙脚的心思,“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拜入玄阳宫当玄阳子的亲传弟子呢?”   “……”   李乐只摇摇头,“我也有师承,若是玄阳宫能让进去学习一二,那是可以的。”   成为别人的弟子,李乐只从未想过。   而且他那么菜,假设,他真的成了玄阳子的徒弟,那不是又要气炸一个师父?   只是他这话落入玄阳子耳中,便不怎么好听,像极了张狂,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但天才都是有傲气的,玄阳子也没有过多的动怒,只是有些可惜。   还认可了李乐只的人品,能抵住不加入玄阳宫的道士已经很少了,他这话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背弃师承加入玄阳宫里,有多少俗家子弟愿一掷千金,也要进入玄阳宫修行。   能不背弃师承,不为外物所动,这孩子资质非凡,心境已达到常人所不能达到的地步,只要他师父不弱,日后啊,又要有一高人出世了。   这样的好苗子,居然不是他玄阳子捡到的。   好气!   玄阳子捂住胸口,又酸又胀,活像是吃了一颗桃李。他免不了又问:“不知你师父是何人,也许我和你师父也曾见过几面。”   “不可能的,”李乐只摇摇头,想见他老师,那再来一次穿越?   李乐只道:“我的老师他不在这里。”   “你师父死了?”玄阳子忽略李乐只口中的“老师”,认为李乐只是按照凡俗的老师来叫传道师父。   “还活着,”李乐只一脸黑线,差点没绷住脸色,要不是看在老者年纪不小了,是个年轻的,他一定会好好和他理论理论。   还活着——   不在这里——   玄阳子想了想,应该是说他师父游历去了,不在扬州,扬州出名的道观也只有青云观,难道眼前这孩子是青云观的弟子?   张疯子收的弟子似是不长这样,好像还是叫什么云……云逐流。   玄阳子问:“你是云逐流?”   “不是,”李乐只皱眉,不解地看向老者,这老者怎么问题这么多,还想收他为徒,难道是看在他十连抽,欧气爆棚上,想收个欧洲人?   这样收徒是不是有点不讲究了。   不像是得到高人,反倒像是骗子……   “那你师父是谁?”   见老者一直问,李乐只想了想便道:“我师父是天机子,他算卦的本事非凡,能通阴阳,知天理,这世上没有他不能算的,只是可惜,我只学到了我师父的一点皮毛。”   “世上尽有此等神人?”玄阳子闻所未闻,只觉自己坐井观天了,他虽是大梁最强者,但未必他不知晓的地方,有更强的人,如今遇到的小友,其师父便是其一。   唯有高明礼跟在李乐只后面,一本正经听着他师父乱忽悠,他可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他师父还厉害的,要是师祖还活着,怎么可能没听师父提起过,师父明明说的是自己。   这种知道秘密却要强忍着不能说出去的感觉真难受啊。   高明礼怕自己乐出来,默默背过身,看向另一边,耳朵留意着师父和那位老人家的交谈。   *   老道知晓这世上还有这等厉害人物后,顺带问了李乐只的名字。   李乐只道:“李木子。”   玄阳子:“……”   玄阳子一听,便知眼前的小友没有说真话,他让李乐只写下一个字。   李乐只一听,这和测字有关,挑眉看了一眼玄阳子,不知道这老者要算什么,还有,这老者是真道士,不是假装的?   应该不会如此巧合,要是他真的是道士,怎么会不认识青云观的道长,那可是扬州最大的道观。   李乐只想通后,便放心写下“李”字,就当和老者玩玩,既然是cos,那就将流程都走完,也挺好玩的。   玄阳子看着李乐只写下的字,略微一算,便知晓李乐只没有在姓上面没有骗他,是姓李,至于所说的名字,李字拆开便是木子,真是鬼灵精的小鬼头,也不知天机子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李乐只。   玄阳子记下眼前人的真实名字后,便又通过字略微算了算,眼前一片迷雾,并不能瞧清小友的未来,但能算到的,便是此子日后贵不可言,有大机遇。   不愧是有大气运的人,难道会成王成侯,还是……   有一种猜想,玄阳子根本不敢朝那个方向去想。   此子日后,未必不能当国师。   不过当国师的前提,天机子要真的如同此子所言那般,通阴阳,知天理。   玄阳子:“小友日后贵不可言。”   “有多贵?”李乐只好奇,这还是头次有人给他算命的,所谓,算命不算已,他只在一些小事上算,完全不敢算自己日后的未来,按他老师所言,知晓未来后未必是一件好事,特别是他们这群算命的,容易五弊三缺。   “天机不可泄露,”玄阳子摸着胡子道,这种事说出来,他可不会好受,所牵涉的太多,就连他,都看不清眼前小友的命运。   “……好吧。”   空欢喜一场。   他还以为他能和公孙淼然的命一样,是他多想了,这种事,哪是街头老者能够算出来的。   老人家出来赚钱也不容易,就是一场真人COS体验,不能当真。   李乐只又和老者聊了几句后,见天色已晚,便带着他徒弟回去了。   玄阳子看着李乐只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边收拾摊子边心痛,这样的好苗子怎么不是拜在他的门下。   *   李乐只回到院子里,好好休息了一晚。   次日,高明礼刚买完早膳回来,两人正准备吃饭时,就见钱溪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钱溪见桌上摆着食物,没有任何停顿,径直走到桌边,放下食盒道:“原忘了院子里没有备下食材,便从家里的小厨房拿了点,尝尝?”   李乐只没有拒绝,食盒有五层,里面摆满了东西,可见钱溪对待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敷衍,还很周道。   用完膳,钱溪便道:“李道长可要前往青云观?”   “要的。”   “那由我替道长带路。”   “这怎么好意思,”李乐只都感到惶恐了,让刺史的儿子给他带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正要拒绝,就听到钱溪说:“不妨事,我原本今日也要去青云观的。”   “这几天,一直在家中修行,还未去青云观听云师兄讲道,今日也要去寻云师兄,向他请教。”   知晓钱溪也要去青云观,不是特意为他带路,李乐只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高明礼,跟在钱溪的身后,朝青云观走去。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李乐只来到青云观后,并未见到云道长,由钱溪去询问一番后,才知云道长三日前离开了扬州,前往雍州办事,还需两日后才能回来。   李乐只和钱溪面面相觑。   钱溪问道:“李道长若不急,可等云师兄回来,再去崇玄署报备,若是很急,我想我也能带李道长前去。”   凭他父乃是刺史,谅崇玄署的人也不敢多为难李道长。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李乐只麻了,来到扬州遇到的事也太多了。   总会出现意外,他感觉,去崇玄署报备也会有意外发生。   果然。   他和钱溪坐马车来到崇玄署后,看到大门紧闭的崇玄署,心情从麻木到平静,已经淡然了。   钱溪见崇玄署大门紧闭,皱了皱眉。   现在这个时辰,崇玄署应有崇玄令和崇玄丞两人,而今却大门紧闭,崇玄令和崇玄丞玩忽职守。   平日里他没有抓到也就罢了,如今,他定要将这件事同他父亲说道一二。   *   青州   夏南濉带着赵司马从公孙卓然那离去,一路上,夏南濉走得极快,赵司马诺诺不敢言,小快步紧跟在夏南濉身后,留意着夏南濉的面容。   见夏南濉依旧冷着一张脸,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大人放心,我派人调查时,已经同扬州崇玄署打了声招呼,绝不会让李乐只报备成功的。”   “你打了招呼?”夏南濉冷面回头。   “是,是啊,”赵司马硬着头皮道:“下官先前想着他是野道士,况且,况且,他没有报备成功,也能拉刺史下台,一本万利的事。”   话刚说完,“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夏南濉收回踹人的腿,怒看着赵司马道:“真是蠢笨如猪,立马派人通知扬州崇玄署的人,一切按照规章流程,莫要耍小心思。”   “还有你,青州崇玄署你打点一二也就罢了,你手伸得够长,扬州刺史钱焯是没什么背景,但他的发妻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你此举,犯了钱焯的忌讳,怎么,我夏家的名头很好用,让你到处替老子树敌?”   夏南濉简直要被赵司马气死,青州他们内部斗斗玩也就罢了,还牵涉到扬州,真当他夏南濉能一手遮天,打点的还是崇玄署这等重要的地方。   “你若是想站在天下道门的对面,我也不拦着你,”夏南濉垂眸,一副看死人的目光。   赵司马这才知道,自己是犯了多大的忌讳,得罪天下道门,哪里是他一小小司马能够承受得住的,他手忙脚乱,膝行上前,抱住夏南濉的大腿道:“大人,还请大人救我,我这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大人您啊。”   “日后若没有我的命令,莫要轻举妄动,”夏南濉冷声,看赵司马的眼神毫无温度,原本还是能恶心公孙卓然的一枚棋子,如今,也只能舍弃了。   “是,是,多谢大人,下官以后一定唯大人马首是瞻,”赵司马连忙磕头谢道。   此时,已经距离李乐只尚未报备过去了十二天,夏南濉从赵司马那得知是何时打点的,知晓是打探李乐只情况时,心下一阵烦躁。   那位李道长一听便是有真本事的人,赵司马这头猪,打探也不看仔细点。   夏南濉一想到自己,因赵司马已经得罪李乐只,便想将赵司马千刀万剐了。   如今想要挽救,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   李乐只从崇玄署那吃了个闭门羹后,也只能等钱溪的消息,这一等,便是三天,连青云观的云道长都已经回来了。   李乐只已经知晓前去青云观的路,他一人前往拜会云道长。   见到云道长,果真如钱溪所言是个温和的性子,李乐只说明来意。   云逐流温和道:“青云观是能替道友担保,但也要考校一二道友的本事,毕竟,若是让江湖骗子混入其中,以后惹出事端,青云观也要担责的。”   李乐只明白,就是不知考校什么,这让他有些担忧。   等他拿到卷子,看到上面的问题,他抬头问云道长:“可以算卦?”   “当然,可要我这边提供龟甲,卦签?”   “不用,”龟甲,卦签他都掌握不好,不会。   李乐只没有办法,只能偷偷摸摸地掐算,还不能让云道长发现他用这种小伎俩,免得留下学艺不精的印象,虽然他是有点学艺不精,但知识面广,应该也能抵消一下。   李乐只如此安慰自己后,便一边掐算一边写题,写好后,交由云道长审阅。   云逐流自李乐只答题起,便暗中留意,看见李乐只单手掐算,他心里还以为李乐只比较狂妄,居然敢只用掐算,不用旁的,可当他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他被李乐只折服了。   不用龟甲,不用卦签,只用掐算,便能算到正确答案,这样的人,是隐藏起来,修为高深的前辈啊。   即使是他师父,都没有眼前这位前辈算卦的本领强。   他先前一句道友,倒是他不知礼数了。   云道长放下卷子,正要同李乐只见礼,好叫上一句前辈,还未等他开口,便听李乐只问道:“云道长,结果如何?”   云逐流诧异,前辈居然喊他云道长,他哪里能担当得起前辈一句道长。   莫非前辈并不想他称呼其为前辈?   云逐流不懂,不理解,但他斟酌了一会,试探性地喊出“李道长”三字,见前辈脸上没有任何动怒,依旧淡然出尘,心底松了一口气。   也许,前辈并不想他喊出前辈二字,才在他之前称呼他为道长。   想明白一切后,云逐流即使心下激动,面上也强压下惊喜的表情,他要在前辈面前留下好印象。   深呼吸后,稳住声线,极为平静地喊出:“李道长,青云观能为你担保,是本观的荣幸。”   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握紧,才没有激动得喜形于色。   *   李乐只眼巴巴看着云逐流,听到对方喊李道长后,立马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虽然对方的表情有点怪,身体还有点颤抖,可别是因为他算的不准,太菜了,不想给他担保,要将他赶出去。   直到云逐流话说完,李乐只彻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有惊无险过了,得到了青云观的担保。   老师,弟子没有给您老人家丢脸。   李乐只满心欢喜,面上强忍着笑意,走出青云观的步伐轻松,极力紧绷着,才没有高兴得一蹦三跳地离开。   从此以后,他只要去崇玄署报备成功,他就不是一名野道士了,是个正经的道士。   这不仅是身份上的转变,还有他算卦本事上的变化,虽然他依旧很菜,但有了官方承认,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胆战心惊,一不小心算错了就被当成江湖骗子打入牢中,有性命之危。   现在,他以后算错了,还有挽救的机会。   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一道保证。   *   李乐只带着从青云观拿到的担保书,坐上马车来到崇玄署,因有了钱刺史打招呼,崇玄署这次的大门未紧闭。   李乐只没有被拦下,直到他走到里头,看到伏案办公的两位官员后。   他走上前问道:“不知道观报备是哪位大人办理?”   伏案的两人抬起头来,崇玄令问道:“你是何人?哪个道观的,可有文书凭证?”   “在下李乐只,妙道观,有大安县令出具的文书,”李乐只一一回答。   崇玄令一听:“你就是李乐只?” 第36章   崇玄令惊疑地看向李乐只,后又偏过头和崇玄丞对视一眼。   随后,崇玄令道:“我们这里不办理。”   李乐只疑惑,明明刚才还问他是哪家道观的,他一说自己叫啥,这两位官员就变了口风,还说不办理,他名字犯了忌讳?还是他走错地了。   上次钱溪带他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他应该没记错啊。   李乐只小心谨慎问了一句:“这里不是崇玄署?”   “走走走,你话怎么那么多,”崇玄令当然不会明着说这里不是崇玄署。   一心只想驱赶李乐只,人自己走的,有什么事那也和他们无关。   *   这两人态度不对。   李乐只瞧出来两人是在针对他,明明他进门的时候,还问他是哪个道观,一听他叫李乐只,便变了态度。   有人打了招呼,不想他报备成功?   是谁?   他不记得他得罪过哪个官员,难道是原主得罪了?   李乐只又想了想,感觉不可能,要是原主真的得罪了官员,钱刺史应该会同他说一声,除非,他得罪的官员越过了钱刺史,命令崇玄署的人,可真得罪了这等大官,要他小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弄得如此麻烦。   难道是钱刺史的政敌?   以为自己得钱刺史的看重,对付不了钱刺史,便拿自己开刀?   “不知两位大人是奉了谁的命,才如此针对我李乐只。”   李乐只说完这句话,便留意两人的神色,见两人面露震惊,心底便有了底,果然,是有人打点过了。   崇玄令和崇玄丞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震惊不已,像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道人居然会知道他们是听从了上头的命令。   再一想眼前道人的身份。   难道这都是这位道人算出来的?   那他们要为了赵司马得罪一位如此厉害的人似乎并不很值,还有,他们收钱的事若是被这位道人算出来,捅.到上面去,即使钱刺史无权管理他们,他们惹恼了钱刺史,钱刺史上报给上面,他们也难逃被问责。   崇玄令开始犹豫要不要给这位道人办理。   崇玄丞拉了拉崇玄令的衣袖,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离李乐只有一段距离,保证其听不见后,崇玄丞这才开口道:“大人,这事虽是赵司马打点,可赵司马背后是夏家,钱刺史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得罪夏家。”   崇玄令压低声音道:“这位道人是有本事的人,若是我们没有把柄在他手上也就罢了,真惹怒他,算出我们收了赵司马的钱,这件事真闹出去,夏家哪里会出手护住我们这些小官。”   崇玄令也很清楚,钱刺史当然是不敢得罪的,可他们终究身处在扬州地界,眼前的道人也不是好惹的,要是夏家不想得罪钱刺史,放弃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崇玄丞一听,后悔不已,收下的钱成了烫手山芋,原本他们在扬州待得好好的,官虽小但也乐得清闲,怪他一时没忍住贪念,以为是一件小事,不过是卡一卡野道士罢了,能有多困难。   谁能想到,这野道士居然抱上了钱刺史的大腿,他们无奈也只能来上职。   原本还想为难一下野道士……谁知还是个有真本事的,一下子便将他们的事算了出来。   给李乐只行便利就是得罪了赵司马,得罪赵司马就是得罪了夏家,那可是右相,会不会丢掉乌纱帽可就是右相一句话的事。   早死和晚死,他还想走一条不死的路。   崇玄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下为难,也只好问崇玄令道:“大人,这事现在该如何办?”   崇玄令哪里知道,他现在都纠结万分,不知该怎么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他就是一个小官,怎么就牵扯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中了。   崇玄令取下头顶的乌纱帽,抱在身侧,长叹息一声道:“罢了。”   他取下乌纱帽走到李乐只的面前道:“你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官能够决定的,你该想想,你是否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若没有那位松口,我们也很难办。”   摘下乌纱帽,他便不是崇玄令,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什么纷争,和他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斗吧斗吧,谁胜了他按照规章去办事,谅谁也挑不出他的错。   “再提醒你一句,你既然是道士,若想绕过上头的人,还有一条路可走,找出名的道观替你担保,我们按照规章办事,不出半点错。”   李乐只还在想要不要请钱刺史出手,绕过那位政敌将事情办下来,没想到眼前的两位官员商讨一番后居然会对他说出这些话。   这一幕,真的能幻视在大佬斗法中夹缝生存的小可怜,让李乐只都没办法生气。   唉,神仙斗法小鬼遭殃,他也没必要为难基层人员。   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够做决定的,虽然先前被拒绝,他是有一点生气。   但对方都态度良好和他说清楚了缘由,他继续纠缠下去,也不能让他们冒着丢掉乌纱帽的危险去替自己办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也是被卷入官场争斗的小扁舟啊。   风浪大一点,都能翻船。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来之前,已经找了青云观的道长做担保,可能报备?”   李乐只将青云观写下的担保书交过去。   崇玄令接过一看,还真是青云观的担保,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李乐只,对其厉害程度又拔高了几层,能让青云观做担保的可不是一般人。   也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可惜了,即使有青云观的担保,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除非有玄阳宫的道士出面,否则,他们也不敢拿理由搪塞右相。   “还不够,”崇玄令摇摇头,将担保书还给李乐只,“你也莫要去找钱刺史了,钱刺史是地方官,崇玄署即使在扬州,也不归钱刺史管。”   就差没明着告诉李乐只,别在这里白费功夫,要想报备,还要去京城一趟。   当然,崇玄令也不会直白叫李乐只去京城,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能不能悟,要看个人机缘。   而李乐只也很通透的明白了崇玄令的意思,他的事不是钱刺史能够解决的,那么,针对他的人真的是钱刺史的政敌吗?   李乐只很怀疑。   难道是他得罪的人?   他才来这个世界几个月,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钱刺史,不应该会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李乐只偷偷给自己算了一卦。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双手负在身后脸色严肃万分,等他见到站在那低头沉思的李乐只后,眼神一亮,严肃的脸瞬间露出笑容,笑出褶皱道:“小友,没想到你与老道如此有缘,在这里都能遇见。”   来人正是玄阳子,他前几天和李乐只分开后,回去夜不能寐,想了很久都不想放过李乐只这棵好苗子,但李乐只的命太贵,即使是他推算起来也很困难,没办法,他想知道李乐只师承哪座道观,也只能来崇玄署查一查。   知晓其在哪家道观清修后,也好时常上门走动走动,再偷偷传授李乐只几招,不能让一棵好苗子被糟.蹋了。   刚踏进崇玄署内,就听到了里面的人说什么崇玄署不归钱刺史管,玄阳子还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抬眸,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他惦记了一晚的好苗子啊。   李乐只见到老者,也十分惊讶,前几日一别,居然能在崇玄署看到老者,他笑道:“老人家你也是来报备的?上次匆忙一别,还不知道你老人家叫什么。”   “报备?怎么回事?”玄阳子平静的眼神看向崇玄令,虽没有说什么,脸上还有笑意,崇玄令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威压。   作为知晓老者是何身份的人,崇玄令心底已经掀起千层浪了,额间冒出的细汗都不敢擦拭,连忙戴上自己的乌纱帽,暗地里眼神幽怨地从李乐只身上滑过。   你要是说你认识玄阳子道长,我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即使有夏右相在后面施压,也不敢拦着不让你报备啊。   但这些话,崇玄令也只能压在心里,绝不敢当着玄阳子的面说出来。   他公事公办道:“这位道长是来报备的。”   在称呼玄阳子道长时犯了难,也不知玄阳子道长有没有隐藏身份,看这位李道长,似是不知道玄阳子道长的身份,他要是点破,岂不是坏了玄阳子道长的事。   “是,我是来报备的,只是没想到青云观的担保都不行,我正要回去想办法呢。”   李乐只接过话头,向老者说着,从崇玄令不一般的态度上,他察觉眼前的老者可能不是他想的玩真人COS的老者,难道是隐藏身份来扬州调查的大官?   李乐只发散思维想着,他不确定老者的身份,但也不妨碍他在老者面前如此说,万一能帮他解决眼前的事呢。   “你师父天机子没有来报备过?”   玄阳子眉头一皱,深深庆幸,还好他来了,还好他又遇到了好苗子,不然,不敢想象要是好苗子被骗子拐走了,他们道门可就要损失一位天才了。   李乐只:“……”   师父都不在,当然没办法报备。   “是我要报备,我在大安有一道观。”   “哦?小友现在就有道观了?可有凭证?”   玄阳子不敢相信,他找到的好苗子居然已经能开观了,这要有真本事的人,才能成功,建造道观不是件难事,可要得到县令的认可,还要有道观担保,这两重关卡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李乐只将文书和青云观的担保书都拿了出来。   玄阳子一看,都是真的,做不得假,的确符合报备所需的凭证。   “嗯,都很全面,倒是老道看走眼了,还以为小友你尚未入道,你师父很好,能教导出你这样厉害的弟子,我的弟子比之你,是远远不如也。”   崇玄令和崇玄丞在一旁听着,两人差点惊掉下巴,李乐只能和玄阳子道长认识他们是心神一荡,地动山摇似的震惊,如今又听到玄阳子道长夸赞李乐只,言自己弟子不如他。   玄阳子道长的弟子,可是在宫中当供奉,深受陛下看重,这样的人物,居然不及眼前小小不出名的道人。   可想而知,对两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崇玄令咽了咽唾沫,眼前半百的他算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了,这半辈子,都没有遇到比今日还要离谱的事。   他似乎差一点得罪了一位不能得罪的人。   还好,还好,他阅尽千帆浪,没有彻底同李道长交恶。否则,夏右相知晓这件事后,也不会保下他。   该死的赵司马,不是说是个不出名的野道士,是专门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真想让赵司马过来,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样的人物,也能说是江湖骗子?   野道士怎么了,那是人家淡泊名利,飘然出世,不想被朝廷知道。   吾等凡夫俗子,哪里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崇玄令在心中狠狠唾弃赵司马一番。   *   李乐只比崇玄令、崇玄丞更懵,不知道老者为啥要说这些话,还有弟子?所以老者不是他想的大官,也是一位道士?   恍恍惚惚。   李乐只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就听到崇玄令道:“李道长,可要报备?”   崇玄令小心问道,声音极小,都不敢说太大的声音,免得惊扰了李乐只。   等从李乐只手中拿过文书后,他和崇玄丞瞬间动作麻利起来,刷刷刷翻动着桌上的档案,又盖上章,又写下一份文书,又问李乐只可还有另一份盖章的空白文书。   李乐只从怀里拿出来,拿出来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老者。   盖上章的空白文书当着别人的面拿出来,总有一种破坏规矩。   玄阳子看到了,但他也没有说什么,这种事都是正常的,谁会一来一回耗费时间就为了盖章,那样太麻烦了,而且紧急的事情要真按照流程走,那能把人急死,还会延误时机。   因此,玄阳子也没有说什么。   静静站在那看着崇玄令、丞两人记录在册。   *   “好了,一切都已记录在册。”   崇玄令抹了抹并未出汗的额间,长舒一口气,李道长的事情终于办完了。   他也能放心了。   将报备好的文书,还有一个册子交到李乐只的手中,叮嘱道:“李道长,册子可要好生保管,若是有人质疑你是野道士时,还需要此册子作为证明,丢了可就不好补办了。”   “好。”   李乐只接过,册子并不重,上面盖有崇玄署的印章,最为奇异的是,此章居然是分开印上去的,合在一起能看出是一个整体,大概是古代的防伪技术,防止别人伪造。   报备成功后,他心事也解决了。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老者的出现,不管是不是因为老者的身份,还是顾忌着多了一个人在场,两人不敢闹得过分,李乐只都铭记着今日的事。   “老人家,你可有要紧的事,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吃顿饭?”   “好啊。”   玄阳子还怕没机会同李乐只接触,没想李乐只如此上道,自然欣然前往。   两人选定了酒楼,选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   李乐只又点了一壶清淡的酒,和老者边吃边聊着,吃完这顿饭,李乐只倒是和老者之间关系又亲近了几分,也有玄阳子刻意结交的缘故。   玄阳子道:“小友现下已有了道观,也登记在册,日后莫要忘了五月初五前往玄阳宫开坛论道。”   所谓的论道,也就是一群人比划自己擅长的,同旁人切磋一二。   “玄阳宫?”   这还是李乐只再次从老者口中知晓玄阳宫,他先前看书虽多,但还未了解大梁的道观。   原本他也没想过要挪窝,大安县也只有他一座道观,再远点,扬州也只有一座最有名的青云观,其余的,他既不出大安县,也没必要过多了解。   旁人以为李乐只也是道士,自然是听过玄阳宫的名声,也没在他耳边说起过。   直到现在,李乐只才从老者这里,知晓玄阳宫的存在。   “嗯,玄阳宫,上次五月初五定在重山观,这次论道便定在了玄阳宫,玄阳宫也就比旁的道观大一点,也没什么看头,只是五月初五,所有道观都会派遣人前去,能够认识不少人,去玩玩看看也是可以的。”   玄阳子抿着一口酒,身为玄阳宫的人,反倒不好过多夸赞玄阳宫,不过也不需要他多说,不是他吹牛,大梁本土的人,就没有没听过玄阳宫的名声的。   在玄阳子眼里,李乐只的疑惑,是疑惑为什么这次会在玄阳宫开坛论道,而不是别的。   李乐只:“那要到明年了。”   今年五月初五已经过了,明年五月初五他还不一定有时间去,时间跨度太大,对于一个社恐,还有点宅属性的人,是真的不想动弹。   古代又不像现代,北上进京能一天就到,那要在路上颠簸一段时日。   “是啊,要明年喽,下次和小友再想见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小友真的不考虑,拜入玄阳宫吗?”   “我自在惯了,怕是不习惯大道观的条条框框,我现在只想,将我的妙道观发扬光大。”   才怪。   李乐只眯着眼,喝着果酒乱说话,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再赚上一点钱,现在钱的方面,有他徒弟做后盾,有没有人来上香对他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不是因为孙淼然点出他是野道士,害怕有牢狱之灾,他都不想离开大安县,来扬州报备。   他只想过点平静的日子。   “好,有志气。”   这番话说到玄阳子心坎上,他也不再去想将李乐只收入门下,天下只有一座玄阳宫,道门昌盛无望,百家争鸣,才是盛世。   才是道门的幸事。   道门不缺天才,缺的是有凌云志的天才,若无奋斗前进之心,庸庸碌碌,道门岂能长存,人才辈出,昌盛。   李乐只还不知道就因为那句话,他在老者心中也从百年难遇的天才变成了千年难遇的人才,还给他拔高了好几个高度,就差没给他安上道门第一人了。   *   两人微醺出门,在门口分别时,老者拉着李乐只依依不舍道:“五月初五,你可莫要忘记了,一定要前来玄阳宫。”   “好。”   李乐只应下后,两人分别。   李乐只坐上马车后,他才恍惚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问老者的名讳。   他撩开车帘,朝车外面看过去时,已经看不到老者的身影,只能看到一辆马车往他相反的方向行驶。   等李乐只回到小院子里,酒意也散去,清醒了几分,他摸了摸怀里的册子,还在,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他拿出怀里的册子,正要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将册子好好保管好,就看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的钱溪。   看钱溪的样子,像是遇到了难题。   李乐只走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钱溪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李乐只,紧绷的神情有几分放松。   见到李乐只后,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到李乐只手中拿着的册子,他认出来了,便问道:“今日可还顺利,崇玄署的人可有为难你?”   一说起崇玄署,李乐只耳边就响起崇玄令说的话。有人吩咐,拦着他不想让他报备成功。   李乐只想问钱刺史是否有政敌,又察觉他无功名在身,问这种话太过冒昧。   便道:“有小波折。”   钱溪:“嗯?”   “有人打点了崇玄署,拦着我,不想我报备成功。”   “还有这种事,”钱溪万万没想到,他父亲已经出面了,崇玄署的人居然还敢阳奉阴违,崇玄署虽不归他父亲管,终究还在扬州地界,怎会如此放肆。   一瞬间,钱溪想明白了,这件事背后还另有他人,这人并不惧他父亲,敢绕过他父亲下命令的,也只有京城中的人,是五部,还是九寺,又或者……   这些事还需他父亲出查明,去处理,他一个小辈也不好参与其中。   “我知道了,多谢,”钱溪说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勇敢问了:“我想入妙道观当弟子。”   “啊?”   李乐只惊讶,他妙道观小小的,破破烂烂的,哪里是钱溪能够去的地方,和青云观相比,他的妙道观犹如房舍。   “你要不再想想?你是青云观的俗家弟子,何必入妙道观。”   钱溪道:“我已经想好了。”   在来之前,他已经同云道长聊过,云道长也支持他入妙道观,并同他说,李道长不是一般的道士,能跟随在他的身边,入他的道观,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也正是因为云道长的肯定,钱溪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早已从他父亲那知晓李道长的本事,不求能成为李道长的徒弟,能跟随在李道长身边修行也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李道长会不会愿意。   钱溪眼中带有着急,见李道长正在沉思,也不敢出声询问。   而李乐只呢,知道钱溪要入妙道观修行,他首先是反对的,因为妙道观和青云观比起来,条件艰苦,并不合适,但见钱溪心意已决,李乐只也心动了。   背后有人在针对他,他收下钱溪后,也能借着钱刺史的身份让对方有所顾忌,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   就是对钱溪不是很公平。   罢了。   李乐只道:“你心意已决,我便收下你为我的弟子,日后,你和明礼一同随我修行。”   他能给的,也只有他从老师那学来的本事。   算卦不强,理论够足。   能学到多少,就看钱溪自己的造化了。   “是,”钱溪高兴得露出笑容,喜不自胜,他没想到,他不仅入了妙道观,还成了师父的弟子,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他正高兴时,外面冲进来一位小厮,人未至,声先道:“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37章   钱溪和李乐只都看向来人。   钱溪问道:“什么事?”   小厮喘了口气,然后一口气说出:“少爷,缙国使团上京进贡珍宝,前两天来到了扬州,然后今天缙国使团说珍宝在扬州失窃了,要刺史老爷抓到凶手。”   “缙国使团怎么会从扬州上京,”钱溪疑惑。   往年缙国都是从冀州出发,路过宜州一路上京,怎么今年从扬州走。   还恰好珍宝失窃了,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钱溪问:“使团那边怎么说?”   “少爷,这才是奇怪的地方,珍宝失窃了缙国使团居然不让衙门去抓凶手,说什么衙门抓凶手太慢了,等查到的时候珍宝早已追不回来了,他们要求刺史老爷找个有名的道士去算,替他们抓到凶手。”   “找道士算?”钱溪皱眉。   道士算命,算的次数过多会有伤天和,除非万不得已,一般的道士不会算太多卦,更何况是这种会变动的天象,想要算清楚比往常要难上几倍,也要耗费不少心力。   即使是云道长出手,钱溪也不敢保证云道长能够算出来。   缙国使团来者不善。   此举,反倒像是在试探。珍宝失窃,是一件放在明面上的阳谋,即使他们察觉到不妥,也不能当作不知情,还要全力配合。   避无可避。   钱溪相通后,便问道:“云道长可去了?”   “这事匆忙,小的知晓后立马来告诉少爷,还不知道老爷有没有派人去请云道长。”   “嗯,知道了,你先去外面等候。”   钱溪打发走小厮后,看向师父,要说扬州最厉害的,当属师父了,只是这件事,钱溪也不知道师父他能不能去算,算了会不会对他师父身体有损。   而李乐只听到珍宝失窃,还要找道士算后,他瞬间想离开扬州。   直觉告诉他,他不趁早离开,这件事会落在他头上,到那时候,可不是他能轻易推脱的时候,万一,他没有算出来,那他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其次,让大家都知道他用掐算,不用厉害的算法,会不会显得他没啥本事。   唔……   有云道长在,应该不会落在他的头上,还能借此机会观摩观摩,从云道长那学习一二,是个很好学习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李乐只便问道:“钱……徒弟,为师能去看一眼吗?”   近距离学习云道长的本事,线下观摩最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只是涉及使团,也不知道能不能借他徒弟的光去蹭蹭。   “当然可以,”钱溪高兴道。   师父愿意去,事情稳了,谅使团有千百种算计,在师父面前,也是无所遁形,不够看的。   钱溪紧张的心放松下来,脸上也展露笑意。   两人虽然想的南辕北辙,但心底都很高兴。   李乐只得到钱溪的同意后,没有忘记自己的大徒弟高明礼,又问了钱溪得到能去后,便将高明礼找过来,同高明礼说一声。   “师父,珍宝失窃会不会让你出手算啊?”高明礼知晓缙国使团失窃后,还要找道士算,立马想到了他师父,便问道。   “不会,你师父我是什么人,怎么会找我算卦。”   在扬州,他是个没有名气的道士,比不上青云观的道长,还有,这种重要的事还是别请他算了,拒绝又不好拒绝,算又不一定能算出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好不容易让自己小命多了一层保护,可不想搅进浑水里丢了小命。   “哦,也是,”高明礼点点头,师父那么厉害算命本事如神,珍宝丢窃这种小事的确不用师父出手,太大材小用了。   只有像青州那种大事,才值得他师父出手算上一算。   就是不知道,算这种大事会不会给师父带来反噬。   高明礼偷偷观察了一下。   师父面色红润,脸色并不苍白,不像是被反噬过,可见算青州那样的大事,对师父而言,也是小菜一碟。   越接触算卦,学得越多,高明礼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坐井观天,才知师父是有多么的强悍,居然能算得那么准确,算出的结果还能直接说出来。   像他现在,算一些小事,都算得并不清晰,并不能知道具体的结果,只能含糊地说出来。   即使是知道结果的,也不能轻而易举说出来。   书上说,道士知道得越多,会有违天和,命很短,要是经常替人消灾减难,还会五弊三缺,只有多做好事,多做善事,身具大功德后,老天爷才不会清算。   不过这些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说的并不是一定都是正确的。   例如师父算的青州一卦,放在一般的道士身上,因牵涉的因果太多,一般都是算不出来的,强行算也只会遭受反噬。   按照书里的说法,他师父根本不可能算出青州一事,也不能和没事人一样,所以,书里头有些东西写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高明礼猜测,大概是写这本书的人有点弱,所以才将一些事情夸大其词。   所以,还是师父太强了,和一般人不在一个阶层上。   高明礼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随后,他又听到师父说:“这是你的师弟,钱溪。”   高明礼看向钱溪,钱溪也看向他,向他微微点头。   高明礼:……   才几天过去,他居然多了一个小师弟。   *   李乐只介绍完后,看了一眼高明礼的脸色,见高明礼脸上没有对新师弟有抵触,他也放心下来。   他最怕的,便是师门不和。   两人看不顺眼,容易吵吵闹闹,还会互相争斗,最后还要他这个做师父的调节,在里面当万金油?   略微想想那个场景,李乐只拳头硬了。   还好,他徒弟都是好徒弟,不会给他惹事。   两人也认识了,人也到齐了,李乐只说了一声后,便一同向外面走。外面早已备好了马车,他们一走出门,便能坐马车前往使团住的驿馆。   到了驿馆后,有钱溪的带领,他们又穿着道袍,便没有被人拦下,一路顺畅的走进里头。   里头已经有钱刺史的助手,也就是司马在候着,同使团的人交流。   除了司马,还有李乐只熟悉的人——云道长云逐流。   两人虽认识,李乐只也没想过冲上去同云逐流打招呼,现在的场景,他还是龟缩在后面让人发现不到他的存在才是最好的。   只听使团的人同司马道:“我们珍宝就放在驿馆内,昨天还好好的在那,今天正要上路,为了确认珍宝有无损伤,我又打开看了一眼,没想到里头的珍宝不翼而飞了,我也不想怀疑扬州有人偷窃珍宝,可东西确确实实丢了,没了珍宝,我们又如何能向陛下交代。”   “这块珍宝意义非凡,可是我们缙国搜寻甚久才得来的,为的就是在千秋节能献给陛下,你们可一定要将此珍宝寻回来。”   “是是是,”司马听了头都大了,连忙应声。   随后又走到云道长的旁边,同他说道几句,托云道长一定要将珍宝招到。   若是以往,司马也不会管珍宝是不是缙国进献的,缙国不过是依附他们大梁生存的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可偏偏,时临千秋节,缙国使团又打着向陛下恭贺的事发难。   他一个扬州小小司马,哪里能将此事当作不存在,怪就怪在,他没有在一个好时节遇上此事。   如今,也只能拜托云道长去寻回了。   云逐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走到一旁,从布袋里拿出龟甲等物算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诧异地抬眸,看向司马的方向,起身朝司马走过去,在他耳边道:“丢失珍宝的日子不对,我算出来是两天前便已经丢失,不是昨日。”   两天前正是使团入扬州的日子。   司马脸色不好,若是两天前便丢失,这是一进了扬州便糟了贼,若这是让陛下知晓,岂不是认为他扬州风气不好,连使团的东西都敢丢窃。   其次,既然珍宝是在两日前丢失使团的人为何又说是昨天,如此珍贵的东西,他们不会日日查看,只在动身走的那一天才会打开?   若真是这样,贼子又是如何打开珍宝匣子,又是如何躲避使团的守卫,拿到东西离开的。   这里面一定有鬼。   但这些事都不能拿到明面说,也不能无故怀疑使团,司马只好同使团的继续交流。   问他们:“珍宝丢失,你们为什么没有每天查看,既然如此重要,还能玩忽职守?”   “你们装珍宝的匣子,所用的锁也是摆设,随随便便一个贼子都能轻易打开?既然如此,为何没有在冀州丢失,反倒来了扬州,就被轻而易举偷窃了。”   使团支支吾吾了一会,另一人站出来,他身穿的服饰比常人要华丽,自他站出来后,同司马交谈的使者也退后一步,可见此人在使团里身份不小。   那人站出来回答司马的质问,笑道:“我们也没想到东西会失窃,珍宝珍贵,哪里是能每天查看的。其次,依司马所言,珍宝丢失在扬州倒像是我们故意为之了,为何没有在冀州丢失,反倒在扬州,司马不如好好想想,扬州地杰人灵,冀州苦寒,比不上扬州人才辈出。”   “大人,还不让那位小道长快快算上一算,也好尽快将珍宝找回来,已经丢了两日,这要是人离开了扬州,也不好追查下去,我们丢失了珍宝倒是没什么,缙国艰苦,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希望陛下千秋日知道事情后不会动怒。”   那人的视线看向云逐流,暗中含着打量,像是想摸清楚云逐流的实力。   “这位道长,能否算到贼人在何处?”   他虽笑着问,但李乐只却觉得其来者不善。   听着听着李乐只也明白了。   一件要在千秋日进贡的珍宝丢失了,使团说是在昨天还在,今天走之前才查看才发现不见了,也就是说,贼子能偷窃的时间极短,要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内,躲避守卫,开锁偷窃,然后离开,这个贼子的本事可真不小。   昨天还在,今天不翼而飞,时间点太紧,不太对劲。   李乐只很好奇贼子是怎么办到的。   又听司马道:“珍宝两日前失窃,你们为何说昨日尚在,我需要个解释。”   那人道:“两天前失窃,这事我倒是不知了,会不会是你的人算错了?”   “司马大人不会是找了一个没有名气的道士来敷衍我等,连丢窃的日子都算不准,还不快去找你们扬州最有名的道士来。”   “我现在倒要怀疑这位道长能不能算到贼子在何处了?” 第38章   气氛瞬间紧张。   两方对峙。   被怀疑的司马气急,差点没背过去,要不是千秋日,他能将使团赶出扬州。   管你什么珍宝不珍宝。   小小缙国,能有什么好东西,拿块石头也能当块宝的地方。   陛下又不是收破烂货的。   司马气归气,但也只能摸着鼻子缓和,语气温和道:“是不是你们的人监守自盗,特别是查看珍宝的使者,很有嫌疑啊。”   “你们不内部彻查一番,反倒怀疑我们算出来的时间是错的,我大梁的道士,岂是你们空口白话能污蔑的。”   司马气势很足,足到对方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反驳,说到底,缙国是小国,疆域辽阔也不过是大梁一州之地,哪里敢同大梁硬碰硬。   这次,也不过是借着向大梁皇帝进献珍宝,才能以大梁皇帝的势来压一州。   即便是丢失朝贡珍宝,刺史也未出面,只是派遣副官司马来处理。   对方也没想到,扬州司马会如此硬气,丝毫不给他们颜面。   现下,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司马也不想过多为难他们,实在是使团可恨,言要找道士算是何人偷窃,他也请来了青云观的云道长,这也就罢了。   算出珍宝失窃日子不对,不怀疑自己内部的人搞鬼,反倒怀疑起云道长算得不对,不给他亮亮拳头,就不知自己的骨头硬不硬。   司马都要怀疑,珍宝在扬州失窃,都是使团想出的歪招故意为难他们扬州,否则,往日从冀州宜州一路北上未曾出事,一来他扬州,珍宝便丢失了。   传出去,岂不是言明他扬州风气不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   云逐流倒是算出丢失的珍宝还在扬州,只是他没办法算出具体的地点,有些为难地看向司马。   他起身在司马耳边耳语。   司马知道情况后,略微皱了两下眉头,东西还在扬州,但没办法算出具体的地点,这要调查起来,可实在是太难了。   云道长已经是他们扬州算得准的道长了。   难道还要云道长继续算算偷窃者是何人?   司马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云逐流眼神一亮,似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惊喜的事情。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听到使团的人问道:“这位道长可是算到了珍宝在何处,被何人偷窃?”   云逐流皱了皱眉头,他刚刚看到了前辈,还想去请前辈出手,有前辈在,一定能算到。   只是还未等他去询问前辈,就被此人喊住,云逐流不喜,却碍于情面,也只好将自己算到的说出,“在扬州。”   何人偷窃,他只算到了一点,还有几分模糊,并不准确,因此,才想请前辈出手,好将偷盗的小贼抓住。   那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笑起来,肩膀耸动着,随后道:“我原以为扬州青云观道长名声远扬,定不是泛泛之辈,没想到居然只能算出在扬州,连个方位都不能给出,这要我等如何去搜查,难道要将整个扬州城都翻找一遍吗?”   “东南,”云逐流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将方位说出来。   东南,有了方位,比起先前无头苍蝇般寻找也有了使力的方向。   不需要司马吩咐,等候的扬州守卫立马走出驿馆,去封锁城门,暗地里的人也彻查东南方位的街巷,心里都憋了一口气,誓死也要将那偷窃的人找出来。   好好出一口心头恶气。   那人见云逐流说出方位后,脸色有一瞬的变脸,后又神情温和,一副静候佳音的姿态,眯起的双眼暗中打量着云逐流,随后又同身后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次前来,将路线定在扬州,便是知晓大梁境内,唯有扬州只有一家道观青云观声名显赫,故而才用珍宝失窃一事,来试探大梁道士的本事。   原以为是泛泛之辈,大梁的道士被夸大其词,名不副实,没想到盛名之下无虚士,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只是,虽有一些本事,但也不至于让他们害怕的地步。   大梁比起以往,已经弱矣。   “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搜查的事急不来,司马也不知何时能够找到,除非,云道长能够算到是何人偷窃,又藏身何处,否则,都要费上一两日才能找到偷窃者。   听这人的意思,是要立马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司马没有明确答复,而是转移话道:“这位公子似乎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也许大人曾经见过我的哥哥,去年千秋日,是我哥哥护送,”那人咧嘴笑得有几分顽劣,白牙晃眼。   “你哥哥?”   司马惊疑,又好好打量了那人的面容,和缙国太子的面容重叠,心下一紧,面色也紧绷,拱手一礼道:“原来是缙国皇子。”   都怪他这张嘴啊,说什么不好,说面容,现在倒是让自己骑虎难下了。   为了脸面,对待小国使团,和对待小国皇子出使的使团总归有几分不同。   不管国再小,对方也是一国的皇子。   司马犹如死了亲人一样的脸色,黑在那里,暗含求助的眼神看向云逐流,能将瘟神送走,也只能靠云道长了。   云逐流眨眨眼睛,他收到了司马眼神想要传达的,默默转头看向前辈的方向。   前辈还在。   看到前辈那张冷淡的脸,云逐流心安不少,他越过眼前的人,一步步朝前辈走去。   云逐流的举止自然被在场的人留意,特别是缙国皇子,他看着云逐流走向另一个身穿道袍,面色冷冷的人。   这也是个道士?   在他们的情报里,扬州只有两位出名的道士,一是云逐流,另一个便是云逐流的师父元明。   再无其他出名的道士,想来是不重要的人。   缙国皇子虽这么想,但视线一直跟随云逐流,停留在李乐只的方向。   *   李乐只正乐滋滋看两方人争辩,至于学习云逐流的本事,在云逐流拿出龟甲的那一刻,他就放弃了。   龟甲他能学会,早就会了。   因此,在云逐流开始算后,他已经乐得吃瓜了。   这种好戏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多亏沾了徒弟的光。   不过,他没想到,两边争论一番后,云逐流居然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心底惊讶,面上不露。   不想和云逐流对上,垂眸看着地上的小石子。   心底念叨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眼前突然出现月白色的布料,李乐只头皮一紧,他缓缓抬起眼帘,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云逐流,心底如同火山喷发,“嘭”的一声。   面上淡淡问道:“有事?”   云逐流点点头,双眸明亮,他嘴角噙笑,心底欢呼,前辈,该你出手了。   云逐流:“李道长,你可愿意出手算上一算?”   “……”   李乐只是想拒绝的,但众目睽睽之下,缙国皇子虎视眈眈,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这里。   李乐只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淡淡道:“我只是山野小道,算不准。”   “李道长,你太谦虚了,”云逐流激动得脸色微红,前辈如此说,那就是要出手了,又能亲眼看前辈徒手掐算了。   “……好,”李乐只顶着众人的视线道:“我是位野道士。”   虽然今天报备了,不是野道士,但不妨碍他在这种大场面说自己是野道士,算不准也不能怪他。   丢脸啊,要丢到国外去了。   “野道士?”缙国皇子嘀咕了一句,他身边的人立马上前附耳同他解释何为野道士。   缙国皇子知道何为野道士后,捏紧他手里的扇子,皮笑肉不笑道:“扬州是无人了吗,居然派野道士来算?”   司马也皮笑肉不笑回道:“高手在民间。”   司马转过头,在缙国皇子等人看不见的地方,面色纠结,眉头拧在一起,有些担忧地看着站出来的李乐只,不知道这位道人能不能行。   心底也没个把握。   有点慌。   李乐只没有管缙国皇子的嘲讽,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掐算着,算那珍宝在何处。   随后脱口而出道:“洗衣巷,第三间小院里,那人正要离开,打算走水路离开扬州。”   具体的地点给出。   一时惊到在场所有人。   缙国皇子呼吸一滞,打开扇子扇了两下,缓解心中的烦躁,他虽不知道这道人说得准不准,但凭这位道人能够说出具体的地点,就足够他心烦的。   烦躁下,也没有个好脸色,冷哼一声道:“可别是凭空捏造,胡言乱语。”   司马反击:“那还真不巧了,扬州正好有洗衣巷。”   “你,”缙国皇子无话可说,还是被身后人拉了两下衣袖后,表情才有所缓和,随后温和道:“我这也是一时心切想要知道珍宝的下落,又害怕抓错人,冤枉无辜。”   司马老神自在道:“不劳殿下费心。”   有了具体的地点,抓起人来也是十分迅速,特别是知晓那人即将要走水路离开扬州,洗衣巷的水路可不是渡江的港口。   而是围绕着扬州城的护城河,一入护城河,人如飞天鸟,想要再抓住那人,比登天还难。   所以,一路疾行,不敢有任何停留,终究在那人要跳进护城河跑路时,将人抓住。   扭转送到驿站。   “大人,人抓到了。”   守卫将人压进来,那人额间的发丝还有水珠滴下,正应了李乐只的话,那人要从护城河逃窜。   他们抓住此人的时候,差点就让其逃脱,幸好将人按压住,成功逮捕。   被抓住的人挣扎不休,等进了驿馆后,见到在场的所有人后,还有司马身上的官服,便知自己逃脱不了了。   立马磕头认罪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大人宽恕,饶小人一命。”   司马问道:“你不是扬州人,你来扬州做什么?可有行窃?” 第39章   那人磕头的动作一顿,随后道:“小的不是扬州人,昨日是偷了东西。”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无需刺史多问,那人从怀里拿出来一块胭脂色的石头,哭喊道:“小的见这物珍贵,便动了心思,想要窃走去换些银两,小人知道错了,还请大人饶恕。”   另有一人接过胭脂色的石头,放在托盘里,端到使团的面前,让他们辨认。   司马摆摆手,守卫将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这件事还有诸多疑点。   司马也不想在使团面前过多询问,珍宝找回来了,事情也就了结了。   谁知,缙国皇子看了两眼珍宝后,笑道:“这不是我们要进献的宝物,难道司马认为,我们进献给梁皇的只是不起眼的石头,倒是不知司马安的什么心,是认为我缙国无好物,还是梁皇只配此物。”   他手中的扇子在胭脂色的石头上敲了两下。   司马看向李乐只。   李乐只也看向托盘里胭脂色的石头沉思,难道他又算错了?   不会这么倒霉,刚好这卦算得不准,以后出门要看看黄历了。   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他,李乐只很想说,我都说了我是个野道士,算不准的。   但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将其烧得遍地骨灰。   他便问道:“不知贵国珍宝为何物?”   缙国皇子手中折扇敲了两下手,他看着李乐只,似是要看清楚其底细,幽幽道:“怎么,算不出来打算造假了?想随便拿个物件充当我们进献的珍宝?”   李乐只:“……”   跟这人是说不清的,李乐只认清事实,这人就是来找茬的,有千万种说法化身杠精怼人。   司马道:“既是进献吾皇的珍宝,自是独一无二,难道缙国进献之物,是我大梁随便一州都能拿出来的吗?”   未尽之言,似是在嘲讽缙国地小物乏,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缙国皇子脸色瞬间沉下来,狠狠剐了一眼李乐只,即使心头火起,被人当面嘲讽,他也只能按压下来,只是语气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当然不会,是一株红珊瑚水晶,浑然天成,无人工雕琢。”   李乐只:“……”   果然,他算错了。   居然是红珊瑚水晶,还浑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李乐只都要好奇缙国是怎么得到的。   但现下还是要找到红珊瑚水晶在何处,被何人偷窃。   可李乐只算着算着,越算越离谱了。   他诧异地看向缙国皇子,又很为难,这结果也不知能不能说,要是他算的是真的,缙国真是……其做法让人无话可说,哪有这样办事的国家,就差没贼喊捉贼了。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真奇葩啊。   但一切都要建立他算对的情况下,他要是算错了,他将结果说出去,倒霉的是他自己了。   李乐只犹豫后试探道:“殿下难道不清楚红珊瑚水晶在何处?毕竟这件事是殿下一手操办的。”   说完这句话,李乐只留意缙国皇子的神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   缙国皇子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对上李乐只淡薄的双眸,按理来说,拥有桃花眸的人看谁都是多情的,可缙国皇子却只在那双眸子里看到冷意,一种将他的伪装都掀开,审判而又无情的一双眸子。   似高坐云端的神明垂眸,他无情无欲,却又将世间的一切事都尽收眼中。   这双眸子,给缙国皇子带来极大的压力。   眼神有一瞬的飘忽,不敢同其对上。这人不是一个野道士,怎么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算出来了?   不可能。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能算出来,缙国距离扬州路途遥远,又是多日前安排的事情,即使是玄阳子,也未必能算到如此地步。   何况一个野道士,即不用龟甲,又不用旁的,怎么可能会算出来。   若此人真有此等本事,怎么可能在大梁籍籍无名,没有一点风声传出。   所以,这人应该是没有算出来,只是用寻常江湖骗子的手段来诈他。   差点上当了。   缙国皇子看向李乐只道:“道长可算出珍宝在何处,珍宝护送是我负责的,不知道长所说的安排指的是什么?”   他面上不在意,唯有捏紧扇子的手暴露他心中的紧张。   他在惧怕,惧怕从李乐只口中听到事实。   能将一切了如指掌,这样的人,过于可怕。   又是圣人临世,大梁怎会有如此高的气运,当年便是一道人横空出世,硬生生改变了大梁的命运,延续国祚八百年时至今日。   若此道人真能算到,唯有杀之才能以绝后患。   缙国皇子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没有逃过司马的眼睛,司马看着缙国皇子,又看着李乐只,能让缙国皇子都产生杀意,这道士不一般。   司马立马咳嗽两声,打断李乐只即将要说的话,他道:“不知缙国进献的珍宝红珊瑚水晶高约几丈?可有一人高?若有一人高,贼子又是如何能搬走此等庞然大物的,还是说,贵国进献的珍宝,贵如红珊瑚水晶,也只有巴掌大小?”   司马手比划了一二,然后笑道:“据我所知,杭州去年上供的宝株,可有四尺高,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玉桂。”   司马眼神透露着几分揶揄,没有多说,却能让使团的人气得跳脚。   缙国皇子气愤地看向司马,将李乐只抛在脑后,比起一位尚不知真假的道士,眼前的司马更让他想废了那张嘴。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缙国,欺人太甚。   但缙国皇子却又无话可说,掀开那层布,他们珍宝未失窃,缙国真是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可若嘴硬珍宝失窃,又被这位司马嘲讽进献珍宝太小。   罢了,他的目的也只是试探大梁道士的实力。   缙国皇子强压下心中的不适,面上带上笑容,没有理会司马的话,而是问李乐只,想要从其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缙国皇子:“这位道长可有算出珍宝在何处?”   “嗯?”   再次被询问,李乐只自司马开口后,便知这事有异,还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这位缙国皇子还未放过他,一直纠缠他想要知晓珍宝的下落。   可他算得没错的话。   缙国的珍宝根本没有同使团一路南上,这位皇子带的使团类似于障眼法,真正的珍宝还在来的路上,兵分两路。   这一切都是这位皇子安排的。   他不可能不知晓。   那么,这位皇子的目的是什么……   李乐只尚未想清楚,但不妨碍他假装,道:“贫道自然算出来了,珍宝就在驿馆内,正在殿下的房中,是被人藏到殿下房间里的。殿下,你的使团内有内鬼,一定要查明将那人抓出来,珍宝事关两国,可不能轻拿轻放。”   “什么,珍宝竟然在我的房间里,”缙国皇子放下心来,面上也做出惊讶的表情,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去查,然后向司马致歉道:“没想到竟然是家贼,多亏了大人找来了道士,正应了大人的话,高手在民间,小王佩服。”   司马深深看了一眼李乐只,脸上也笑呵呵同缙国皇子有来有回,互相吹捧着。   *   这件事了,李乐只彻底入了司马的眼,得知其为钱溪的师父后,更觉得此人不一般。   但他的身份,不好同李乐只过多的交谈,便让云道长去询问,他也好奇缙国玩的什么把戏。   至于什么珍宝藏在缙国皇子房中的鬼话,他半信半疑,私下里也问了问云道长,没有得到个答案。   云逐流去问了,李乐只摇摇头后,没有将这事说出来,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想掺和进这趟浑水里。   何况,他算出的事情也太离奇了,又不准确,还不如云道长自个去算。   得到的还是真实的。   见云道长一副真想知道结果,想同他对一对的时候,李乐只头秃,犹豫后还是道:“一叶障目,拨开云雾自能得真相。”   其实是想叫云道长反方向去算,但顾及云道长不一定能理解,李乐只也不想说得很准确,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便说得比较含糊。   而云逐流听后,心底琢磨了一会。   前辈既然说出这番话,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一叶障目……一叶障目……   难道前辈的意思是,他们所知道的消息都是假的,缙国皇子并未说真话,所以才算不出来。   那么缙国皇子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   他为何要说假话。   前辈最后又算出珍宝在缙国皇子的房里,是指珍宝从没有被人偷窃,一直都在缙国使团内。   那么,从一开始,缙国想找道士算珍宝被何人窃取这件事是假的。   可他算的时候,明明算出是有这人,洗衣巷也是东南方位,算出的结果和前辈算的并无差错。   这人是缙国皇子安排的内鬼?   其意是想安排一人偷窃“假珍宝”,想将这局做得天衣无缝,随后又找上刺史,想要找道长算珍宝在何处。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真的想要找到珍宝,而是想要试探,试探扬州有名道观道士的实力。   这人并不一定是他云逐流,可以是任何道士,只要那位道士身负盛名。   缙国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逐流想明白一切后,没有任何停留,便去寻到司马,将所猜想到的一切都告知于司马,并特意点明,这一切都是李乐只点拨他的。   “李乐只,”司马喃喃一句。   “大人,李道长实力非凡,若非想与我等同辈相交,逐流应当喊其一声前辈,”云逐流在一旁又补充了一句。   司马诧异地看向他。   这还是他头次在云逐流口中听到其对一人如此的推崇,便又对李乐只更看重几分。   随后道:“方才李道长所言他是野道士,李道长还未去报备?”   “这事我知晓不多,但有青云观担保,想来崇玄署那是不会过多为难的。”   司马点点头。   将这事放在了心里,又同云逐流说了几句后,便将这事告诉了刺史。   钱刺史一听,他是知晓李道长是何等神机妙算,却没想到李道长居然连缙国的阴谋都能算出,还特意点拨他等。   钱刺史将这事记下。   随后,修书一封,将这事上报给朝廷,这事也随着钱刺史上呈的折子放到梁皇的案桌。   *   李乐只还不知道他随意含糊的一句话,居然惹出不少动静,他现在回到院子里,看着到手的册子,出来多日,他已经有点想回大安了。   但他徒弟钱溪,刚拜入他门下,要是明日一早随他回大安,以后想要回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再等等几日,让他和家人好好相处?   李乐只将自己的打算同钱溪说了一声。   没想到钱溪居然支持他,愿意立马动身前往大安,甚至还安排好了船只。   李乐只站在船上,看着渐渐远处的扬州,一时感慨,出来一趟,也见识了不少。   谁能想到,他出来报备道观,能见到刺史,还见到了缙国皇子。   出来几日,过的日子比在大安要动荡不少,还知晓了有人在暗中针对他。   这日子,不如在大安来得安生。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都已经过去了。   最重要的,还是带了不少纪念品回家。   李乐只想到屋里买的道教周边,差点没笑出声。   *   李乐只走得极快。   他走后云逐流还来到小院来找他,得知李乐只离去后,感到遗憾,他还没找到机会好好同前辈论道,前辈已经动身离开了扬州。   若非青云观尚在扬州,观内也只有一人,否则,他定要动身前往大安县,同前辈求学,想知晓该如何才能不借用龟甲等物掐算。   而另一边缙国皇子还是惦记上李乐只,派人去打探李乐只的消息。   “殿下,那人姓李,但是在扬州毫无名气,没有人听过其名,也从不知晓扬州还有一位姓李的道士,属下猜测,这位李道长的姓有可能是假的,还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是野道士,所谓算出来的话,都是他装模作样乱说一通。”   “若他是野道士,他怎么会算出人在洗衣巷,还准备从护城河离去的,”缙国皇子阴沉着一张脸,没忘记白天的事。   “这……可能是凑巧……”   缙国皇子冷哼一声,他回想那双眸子,仍旧觉得是心头大患,吩咐道:“找个机会,将人杀了。”   “殿下,这里终究是梁国,那道人同钱刺史认识,若他死了,钱刺史定会彻查,不利于我等……”   “嘭——”   茶盏破碎,缙国皇子怒急,却又没办法忽视下属说的话,若那道士真的和刺史有关,投鼠忌器,他完全不敢出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木。   “将消息传递回去,透露给昭国,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大梁气数已尽,道士不足为虑,无一人能与天衍子相比。”   “是,殿下。”   *   夜里,李乐只正坐在船边准备夜钓,完全没有想到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实在是坐船太无聊了,还要七天时间,不给自己找点事干,给自己浇点水都能长菌菇了。   当然,他的作息在徒弟眼里,那是不正常的。   他徒弟大概八九点就休息了,而他能熬到十二点睡觉,早上又能起很早。   看着站在他旁边陪同他的两徒弟,叫他们,他们也不回去睡觉。   李乐只无奈,便给他们出道题,问道:“你们无事便算算为师今晚能不能钓上鱼,钓上的鱼有几两。”   “是,师父。”   两人虽然应下,但面对这道题截然不同,钱溪面色淡然坐下,从怀中掏出龟甲,轻松自如。高明礼抓耳挠腮,先是学着钱溪拿出龟甲,后又拿出茭杯。   关于能不能钓到的这一问,可用茭杯去算,而鱼的斤两,就要用上龟甲。   高明礼投掷茭杯后,得到了能钓上,然后他又拿龟甲去算,铜钱叮当掉落,但他看着掉落的铜钱,怎么算也不能算到鱼的斤两,求助的眼神看向钱溪。   钱溪淡然地看着高明礼,没有理会高明礼求助的眼神。   高明礼放弃,只好自己再研究。   过了好久,他还是没有算出来,只是得到了一个大概很模糊的答案,鱼很大。   高明礼放弃,然后说是自己算的内容。   他说出来后,钱溪便也道:“能,五斤。”   话音刚落,李乐只察觉鱼线有所动静,他慢慢溜着鱼,等鱼精疲力竭后,扬起竿,看着挂在鱼钩上的鱼,是一条三十厘米的青鱼,估摸着有五斤重。   李乐只借此,算是知晓两个徒弟的本事,钱溪学得比明礼久,算得也比明礼准。   两边可以教导不一样的东西。   李乐只在心底想好怎么教两人后,取下鱼钩上的鱼,放到一旁的桶里道:“明天让厨房炖鱼汤,今日不早了,都回去休息。”   李乐只放好鱼竿,放好木桶,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他不回去休息,他那两徒弟也不回去。   没办法,虽然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看木板,随后,李乐只翻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吹着凉风,看着天上的星象运势。   然后,李乐只什么也没有看懂。   还产生了睡意。   在梦里,他梦到了他的老师,老师正在授课,正说着星象运势有关的东西。   “乐只,你来说说这星象代表什么?”   “……”   李乐只惊醒,回想梦里发生的一切,他居然梦到了他老师考校他,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算算卦,给自己定定神。 第40章   结果出来后,李乐只沉默了,他居然算出他要低调行事,不是,他出来一趟,很高调?   他来扬州是来办正经事的,只是收了一个徒弟,结交了云道长,顺带看了一场戏,也没有干别的事。   哪里高调了?   还有血光之灾……   他算卦的本事已经这么不灵了吗,用最简单的掐算都能失误?   李乐只坐在窗边,一阵凉风拂面,心也随着风一起凉透了。   开始怀疑人生。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还是说,他出门一趟,真的很高调?难道是指使去崇玄署报备的事?为难他的人已经在暗中观察他了?   想要偷偷杀掉他?   李乐只皱眉不解,虽然不是很相信自己算的结果,但也不会头铁用自己的命去试探自己算的卦灵不灵验。   既然算出来低调行事,那就低调行事。   李乐只做下决定后,他躺在床上,横竖也睡不着,还在回想在扬州的几日,哪里高调了。   不找出来,睡觉都睡不安稳。   月亮渐渐西沉,李乐只也渐渐入了梦乡。等他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李乐只经过一晚上思量,他决定不管是什么事件让他高调起来的,最近一段日子,他都待在道观内不出门,总不会事情还会找上门。   想通后,李乐只感觉心情都舒畅几分,就好像压在心口上的大山眨眼间不见了。   这种变化,让李乐只更加确信,他做的决定是对的。   就这样,他在船上的时日,最多也是去甲板上坐着钓钓鱼,除了那天晚上钓上五斤的青鱼后,剩下钓上来的都是小鱼,都不够三个人吃的。   不过李乐只也没有放走,小鱼可以油炸,炸得两面金黄,吃起来嘎嘣脆,口感和大鱼不同,也是一道美味。   七日后。   李乐只从船上下来,双脚踏上平地后,才有种安稳回到身上,这也许就是常人所说的,接地气。   一会到大安,站在渡口上看着身后的船只,李乐只就想起吴家的事,先前借着吴家的船去了扬州,这份情他还未报答,想好给他们找个好中医的,李乐只便算了算,将好中医的地址算出来了。   然后花了几文钱,派一位孩童替他去送信,这种轻松的活计,即使去替吴家送信,也有不少孩子愿意去干。   解决掉这件事后,吴家和他之间的恩情已断,李乐只也放下心来。   带着两个徒弟回到妙道观。   一路上,李乐只同钱溪透个底,打声招呼,因为他的道观比起青云观是真的又破又小,要想改善,一时半会是改善不了的。   他的道观,一天能有十文钱香火钱,都是了不得的。   钱溪笑道:“师父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跟随李乐只来大安县,为的是师父这个人,而不是妙道观,至于妙道观条件清苦,道观也小,这些在他面前都不是事。   这次前来大安县,除他以外,他还带了些仆从,顺带还带了不少银钱。凭着这些身外之物,也能替师父将道观修缮妥当。   李乐只见他明白了,便放下心来。   等回到妙道观后,因离开已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道观内已经有了灰尘,李乐只正要打扫时候,被钱溪拦下。   钱溪道:“师父等等,人马上就来了。”   因上道观的小路比较窄小,马车无法上山,但不妨碍钱溪的仆从雇了一些人,将东西一件件地挑上去。   李乐只等了一会,然后就看到道观外堆积成山的东西,很多都有箱子装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李乐只缓了一会,他才说道:“徒弟,东西太多了,道观会放不下。”   不仅放不下,李乐只还要担心治安问题了,这么多东西堆在他一穷二白的道观里,有可能会遭到贼惦记,就凭他和他徒弟三个人……   这不会是他算出来的血光之灾吧?   李乐只开始怀疑。   但东西都已经到门口了,退回去也是一件麻烦的事,便任由钱家的仆人将东西都抬进后院,剩下的人看到道观,对视一眼后,便问李乐只。   “道长,我们可不可以进去上炷香。”   平日里听到县里有一座什么观,里面的道长很灵验,但他们并不清楚是哪座道观,再者,他们这些担夫在城里也要找活计,也没时间出城专门来道观里上香。   这次凑巧来到了道观门口,下次想要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得了,便出声询问,好上炷香求个平安。   “可以的。”   李乐只当然愿意,等人进了道观后,便递香给他们,十几根香竖立在香炉里,袅袅香烟升起,寂寥的道观也有了香火气。   将人送走便结了银钱后。   李乐只走到后院,后院只有两间厢房,刚好钱溪一间,明礼一间,还好修建厢房是由高老爷承包,并没有修建得很小,否则,钱溪的那些家当都放不下去。   令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他徒弟不仅将自己的居住环境改善了,还改善了他的,外面看依旧是简陋清苦的,里面已经大不一样,和先前云泥之别,所用的东西都已经换上了档次好的。   李乐只以为这就结束了,然后就看着钱家的人也将他大徒弟高明礼的房间,里面的东西经过明礼的同意后,也替换了一遍。   李乐只和高明礼对视一眼,不用言明,李乐只都看清楚了高明礼眼底的震惊。   至于他,虽然有点小惊讶,但在徒弟面前,还是要藏得好好的。   高明礼走到李乐只的旁边,小声道:“师父,你这是请了一尊财神爷回来啊。”   小师弟好有钱。   即使是家里做生意的高明礼,遇到钱溪这样的大手笔,也不免惊叹了。   简直是,一人承包一家子!   李乐只给了高明礼一个眼神,没有多说别的,心里也附和着,的确是财神进门,说财神似乎也不是很准确,现在抱上徒弟大腿混吃等死还来得及吗?   道观经过钱溪这一顿整饬,已经和往日不同,只有一点,道观的规模未变,后院也只能住下他们师徒三人,要是想安顿钱溪的仆从,整座道观都需要扩建,而修建那样的道观,需要不少银子,全靠钱溪一个人支出,那也太不道德了,和趴在钱溪身上吸血的吸血鬼有什么区别。   他要想个法子,去赚钱了……   头秃。   李乐只将钱溪拉到一边问道:“道观太小,他们你可以安排?”   钱溪压低声音道:“师父放心,等收拾妥当后他们便会回扬州了。”   李乐只震惊地看了钱溪一眼,压下想反问钱溪的话,钱溪不可以又怎么样,不可以他道观也塞不下去,总不能让人睡地上,那也太折磨人了。   李乐只回了一句好。   他这徒弟随着他来大安也真是够吃苦的。   不过好在钱溪身上没有少爷的毛病,能够自理,否则,穿衣要人伺候,李乐只也不知该怎么办,总不能他亲自上阵。   如今,还是要赚钱啊。   李乐只傍晚炒菜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怎么赚钱又不会过于高调,他还没忘记自己算的那一道卦的结果。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李乐只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想到白天被送上来的家当,他留了个心眼,将两个徒弟都找来,让钱溪和高明礼都拿着家伙,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抡棍打出去。   钱溪和高明礼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两人点点头,互相对视一眼,都握紧手里头的木棍,谨慎地走到门边。   拉开门闩,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木棍都藏在身后,只要外面的人不对劲,他们便会出手狠厉地抡过去。   “在下是路过的道士,想要在贵观借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借着暗淡已阴沉下来的天色,高明礼看清外面人的确是道长,身穿灰色道袍,腰间挂有黄葫芦,背着一个小挎包,里面鼓鼓当当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皱眉,正要抡棍打的时候,就听到钱溪在一旁小声问道:“是张道长吗?”   高明礼疑惑地看向钱溪,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认识眼前这位道人?   “嗯?”张元明站在道观外面,听到熟悉的声音,面露疑色道:“钱溪?”   这里是他要找的妙道观,不是他的青云观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听到钱溪的声音,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梦里面来到的妙道观,但眼前的景色也太细致了,浑然不像梦里迷糊的景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出张道长疑惑,钱溪摸了摸鼻子,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改投妙道观这事,只有云道长知晓,张道长还不知道。   大概,张道长还未收到云道长写的信。   钱溪也看出高明礼的疑惑,便小声道:“是青云观张道长。”   青云观只有两位道长,一是云逐流,另一位很明了,正是云逐流的师父——张元明。   也正是眼前的道人。   高明礼吃惊地张大嘴,立马动作迅速地抢走钱溪手里头的木棍,和他的一起放到拐角处藏起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只是他免不了好奇,青云观的张道长怎么会来到这里。   高明礼没有任何停留,小跑进入厨房,将这件事同李乐只说道。   李乐只得知是青云观的道长,还是云道长的师父来了后,十分惊讶。   “你先出去待客,等为师再炒两道菜。”   先前只有他师徒三人吃,三盘小炒是够的,现在又来了一位道长,来者是客,免不了要多做几道。   等他做好后,端到外面的桌上,也亲眼见到张道长长什么样子,那是个和他老师一样大的前辈。   这让李乐只有一点拘束。   没想到老前辈也是个老顽童一样的性子,看到他端着菜出来,没有摆长辈的架子,就和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同他打招呼道:“李道长真是一表人才啊,道士里面有你这么俊俏的后生真是不多了。”   “……过奖了,我长得也很普通,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   高明礼拿着碗筷,听到这话脚下一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师父的背影,有一种感觉在他心里一直盘旋,却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总感觉他师父的话让他有点……   罪过罪过,他怎么能想着要打师父,这也太像孽徒了。   全当师父在谦虚,师父长得都普通,这世上也没有几个好看的了。   张道长也有所哽噎,不过他来这的目的也不是专门来夸李乐只的,便没有在这事上停留,夹起盘里的菜,准备边吃边聊,菜一入口,张元明眼神倏然一亮,夹菜的手也快了几分。   见他这副模样,高明礼吆喝钱溪,完全不敢不快点吃饭。   在三人狼吞虎咽,李乐只慢条斯理地吃完一顿饭后,钱溪和高明礼很自觉的将碗筷收拾了,将地方留给师父和张道长。   张道长摸着自己吃饱喝足的肚子,对李乐只有所改观,原本以为眼前的小年轻靠着一副皮囊在外招摇撞骗,连他青云观的俗家弟子也坑过来了。   没想到,这小年轻还有些本事,至少饭做得很好吃,也罢,只要他以前诚心悔改,不出门坑骗他人,他也不同他计较太多。   要是他愿意修行,他也是可以将人收下,这样,日后道观里的伙食也解决了。   张道长道:“我这次是从青州过来的,你可知近日青州发生了何事?”   啊?   被问的李乐只一脸茫然,摇摇头浅笑道:“不知。”   要说和青州有关系的,这段时间内他也只见过一人,不知是公孙淼然还是孙淼然的富家子弟,难道张道长是因为孙淼然的事来找他?   他当日的确算到孙淼然和水有关,算出的结果也令人费解。   但也不至于引别的道长找上门啊?   不会是……   出事了?   “你不知?”张道长皱眉。青州因一位道人算卦,算出青州有水患的事,已经在青州各道观流传,只是为了避免民众恐慌,百姓尚不知道搬迁的缘由。   张元明也是游历青州时听到了这件事,听闻青州刺史对这位道人的话十分信服,认定青州必定会有水患,而这种大事,岂是无名的道士能够算出来的。   太清、玉清、上清三宫的道士,全都没有算到青州会有水患,但他们也知,刺史定下的事不是他们一言便能更改的。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青州刺史公孙卓然便是一头犟牛,认定的事绝不更改,何况,若真有水患来临,刺史此举也能救下不少人,若没有,责任也是刺史一人担负。   也因此,太清、玉清、上清三宫没有去管那件事,因为他们也算不出来。   恰好张疯子登门,三宫便将这事拜托给张疯子,也就是张元明,托他走一趟。   除此之外,传闻那道士是扬州人,张元明是扬州的负责人,这件事交到他手中再合适不过。   张元明一路打探,来到大安县原本是想回到扬州,好问问他徒弟近日有没有听到关于李道士的事。没想到在大安县居然听到了一位姓李的道士的事迹,民间还管他叫李半仙。   张元明直觉告诉他,他找到人了。   便在旁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妙道山,来到妙道观前,想问个清楚,也好试探传闻中的李半仙是否有那个本事,能当得起半仙的称呼。   虽在妙道观见到钱溪,让他有些错愕,但他不会因为钱溪,还有此人极好的厨艺,便忘了来时的目的。   张道长很严肃地看向李乐只。   李乐只道:“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是有一人找我来算命,我当时是算他命里有没有一劫,算出他能平安度过,是他出什么事了吗?” 第41章   远在青州的公孙淼然背后一寒,扫视了周围没有异常,默默给自己添了一件衣物。   “你给谁算的?”张道长迷茫了,怎么和传闻的对不上。   “叫孙淼然,张道长你认识他?”李乐只问道。   孙淼然,不认识。张道长这才发觉,他有可能是找错人了,但又感觉没找错人,他不死心问道:“你没有替谁算过有关于水灾的事?”   提起水灾,李乐只知道了。他问道:“是杨公子那边有什么问题吗?我上次算的不对?”   张道长:“……”   又是一个他没有听过的人,什么孙淼然,什么杨公子,怎么都不是公孙卓然,公孙卓然派什么姓杨的来扬州?没听说过公孙卓然身边有什么姓杨的人。   张道长又问:“你说的杨公子是?”   “杨绍元,张道长你不知道?”李乐只疑惑挑眉,狐疑地看着张道长。既然张道长不是为了杨绍元来的,为什么要问他水灾的事?   “知道。”   雍州杨家的人,张道长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算水灾的是杨绍元,杨绍元一个雍州的怎么会算青州的事,难道是传错了?   不对,这么重要的事,公孙卓然是不会搞错的,除非他没脑子,所以,是他误会了?找错了人?   张道长道:“我这次来,是想找到一个人,这人算出青州会有水患,我原以为是你,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啊?居然有人算出青州水患?这么厉害,张道长,你要是找到了那位前辈,能否引荐一下我?”李乐只问道。   能算出一州水患,而且,这件事还不止一个人知晓,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按照他老师说,能做到这一步的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都是国家的国宝,轻易不会放出去见人的。   他以前一直留在学校里,都没有机会跟他老师一起出去见识世面,没想到来到异世后,居然能这么快听到大佬的消息。   好想见一见大佬。   最好是能和大佬说说话,问问大佬,他这种情况怎么办,到底是他天资不行,还是他以后只能用掐算,要是大佬能出手替他优化一下算卦的法子那就更好了。   李乐只眼巴巴看着张道长。   张道长咳嗽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凑过去小声和李乐只道:“李道长,这事可不能说出去,免得惊扰那个算卦的人,现在青州那边的道士若非赶不过来,都想将那个道士找出来,和他论道论道。”   “嗯?”这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李乐只继续听着。   “青州水患的事,青州没一个道士能够算出来,你说,别的地方道士,说青州有水患,那青州的道士可不就闹腾了,而且,这要是真的也就罢了,万一是假的,拿这种事为自己扬名,可不会落得好下场。”   李乐只:“万一对方算的是真的呢?”   “除非天衍子在世,否则,这世上没有哪位道士能算到这种地步,不仅能算出来,还能将事说出来,却没有一点后果,你说这事是不是有九成是假的。”   “万一……”   “没有万一,”张道长狐疑地看向李乐只,问道:“小友,你是不是出生太晚,你师父也没有和你说过天衍子是谁?”   李乐只:“……”   张道长也不管李乐只有没有回话,反正他看李乐只的表情,就觉得李乐只不知道天衍子是谁,好为人师的心又起来了,拉着李乐只和他说天衍子到底是谁,有多么强,为什么会认为世上无人能比天衍子。   李乐只满脑子都循环起天衍子三个字。   简单来说,天衍子牛逼,超级厉害,是挽救大梁于水火中的牛人,是天下道门钦佩的对象,是所有人公认的,三清老爷下的第一人。   无敌的存在。   “那为什么青州的道士算不出来,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李乐只疑惑。   算一个地方哪里会发生水灾,这种事,他在他原本的世界里经常干,而且他老师还将这事当成他的课后习题,时不时让他算一下。   他老师还说,菜要多练。这是属于他独一份的荣誉。   当时,他真的很想将课后习题摔在他老师脸上,知道师兄弟比他强,但也没必要认为他拖后腿拖到要课后小考的地步吧。   不知道学生最讨厌课后作业的嘛!   当然他的算和大佬的算出来不一样,他那是小学生过家家。   但青州的道士,应该有大佬啊,怎么会算不出来呢。   张道长哽住,伸手摸了摸李乐只的额头,入手冰凉,并不滚烫,人也没有感染风寒,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算水灾的事情很简单?   要不是看在李乐只年轻的份上,他就要对其开骂了,有本事你来,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个什么东西来。   但是嘛,人要对年轻人拥有宽容大度的心,要容许年轻人犯错,毕竟,有些事年轻人是真的不知道。   张道长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后,想要和李乐只好好讲讲,很多话即将要脱口而出,又哽在喉咙处,有些事情为什么要当着年轻人的面揭自己的短。   张道长想清楚后,咳嗽一声道:“当然是能够算出来的,青州虽然不着调的道士有不少,但也有厉害的道士,但是他们都没有算出来青州有水患,这不就说明,另一个人说了假话。”   李乐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附和道:“有道理。”   “那张道长你先前是怀疑我是那个算错的人?”李乐只指着自己,错愕地看向张道长。   张道长脸一红,他尴尬一笑道:“我这……我这……”   “我能理解,”李乐只决定放过张道长,张道长的模样,都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李道长理解就好,这事李道长你可莫要同别人说,那个道士我还没有找到,等我找到了,还要同到道门定夺如何处置。”   “万一那道士算对了呢?”知道张道长要说出绝无可能,李乐只安抚即将要说出这话的张道长道:“我说的是可能,万一那个道士真的算对了,道门不能只给惩罚不给奖励,那岂不是背地里冤枉人,以为别人不知道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这样是不道德的。”   张道长沉默。   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丝的声音,浅浅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张道长沉声道:“如果那位道士真的能算到,那么,他将是天下道门第一人,当执掌天下道门。”   “……”   啪.啪.啪——   李乐只鼓掌,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鼓掌,但是配上张道长这句很激动人心的话,真的像立大宏愿,又像院长在讲台上发言,激情昂然,让他忍不住鼓掌。   听到鼓掌声,张道长莫名站不住,他坐下来道:“李道长,这事你想想都是不可能的,道门第一人,自从天衍子去世后,就连玄阳子都不敢称道门第一人,虽然玄阳子那家伙,算卦的本事一流,已经站在所有人前面,但就是玄阳子,都没有这个资格,可想而知,这是多么难的事。”   “只是算个水灾就能成为道门第一人?”   那不是他小看这个世界,岂不是他师兄师弟们过来,都能当天衍子。   “当然不是,”张道长矢口否认,虽然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总觉得,在这位小友的眼里,好像能算水灾不是多么强的事……   让他都不好意思承认,是的,能算这种事的人,已经能当道门第一人了。   李乐只:“哦。”   那就好,差点以为道门第一人能烂大街了。   随着这声哦落下,两人无言以对,张道长也不知道说什么,事情他已经了解过了,虽然后续说得有点多,但已经知道李乐只不是那个人后,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事了。   在临睡前,张道长道:“李道长若是你知道一些野道士的消息,不妨同我说一声。”   “好的,”李乐只点头。   至于张道长住的地方,李乐只将原身居住的偏殿收拾了出来,原身的被子李乐只早已处理掉了,还好今天徒弟给他房间里替换下来的旧被子因为还是好的,没有处理掉,只是压箱底了。   李乐只将被子拿出来后,替张道长铺好,随后同张道长告别,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   第二天,张道长吃完后便离开了妙道观,临走前拜别了三清,顺带烧了头香取个好兆头,保佑他早点找到那个乱算卦的道士。   而张道长走后,高明礼和钱溪便坐在三清老爷面前,准备自己的早课。   早课结束后,高明礼凑到李乐只的跟前问道:“师父,张道长为什么会来大安县啊?”   “是来找个人的,”李乐只想起张道长叮嘱的事,对高明礼和钱溪道:“最近不太平,你们两个也别出去走动,遇到什么事,一切都以低调为主,免得招来灾祸。”   “这么严重,”高明礼捂着嘴惊讶,但他一直都听李乐只说的话,便没有任何意见。   而钱溪他因是刺史的儿子这一身份,知晓得比旁人多一点,他知道张道长先前去的地方是青州,青州近日动静颇大,扬州又紧邻青州。   一些消息,是瞒不住他的。   关于一位道士算出青州会发生水患一事,他也听到一耳,想来张道长来大安,是来寻找那位算卦的道士。   也不知道那位道士现在在哪里,算的卦有没有师父准,可别是乱说话的江湖骗子。   见高明礼好奇,钱溪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消息,这事是因为一位道士算出青州会发生水患引起的。”   “啊,青州会发生水患?”这不是师父上次写的吗?   难道这卦是师父算的?   高明礼震惊地看向李乐只,道:“师父,是不是你出手算的?”   钱溪也诧异地看过去。   李乐只:……   他算的卦也只是杨绍元那卦,可没算青州水患,而且,算个水灾就能当道门第一人,有点烂白菜。   其次,他还没忘记梦到师父的那一晚算的卦象。   摇摇头道:“不是,以后也别说是我算的。”   高明礼有点失落,还以为是师父出手算的,没想到还有别人,不过失落了一会儿,他又缓过来了,疑惑又小声道:“大安县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厉害的道士了?”   在师父来大安之前,大安可没有厉害的道士。   难道说……   高明礼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是一个月前,那时候师父可是亲手写下青州水患四个字的。   不是师父,也不可能是别人。   他偷偷看了李乐只一眼后,挪到钱溪的身边,拉着钱溪小心翼翼走到拐角问道:“钱溪,青州水患的事是不是一个月之前算到的?” 第42章   青州   自从上次赔礼送往扬州后,夏南濉便一直看着外面阴雨连绵的天气数着日子过。   已经连下了数十日,青州多雨,也实属正常,可那位道人算的卦象一直横在他们的心口上,即使是平常所见的大雨,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平常。   “最近水位可有上涨?”夏南濉端着茶问道。   “水位涨了两刻度,但未超过三划。”   “三划,”夏南濉放下茶,回过头神情疑惑,“居然没超过三划,你们没有看错?”   若是超过三划,低矮处的田地会被水淹没,像当年那场水患,便是超过了七划,涨到了极高的程度,百年难得一见。   马上便是月底,临近那道人所说的日子,可水位连三划都没有超过,这事真闹大,他和公孙卓然脸上都无光。   见下属摇头,确信没有看错。   夏南濉脸上露出沉思,后道:“下去吧。”   挥挥手让人下去,人都跨出门槛时,夏南濉又道:“去将三观的道士请来。”   “是,”下属回身应道后,慢慢退下。   人走了,夏南濉来回踱步,想着青州水患的事,他终究心急等不住,大步流星朝公孙卓然的院子走去。   等他来到公孙卓然居住的地方后,得知公孙卓然已经前往洪河水边亲自查看,知晓后,夏南濉也起了动身前往洪河边查看的心思,但又想到自己刚吩咐下去的命令,只好按捺住。   半炷香后,暂居青州的几位道长来到刺史府。   夏南濉接见了他们,并将他们三人带到自己的院子里,没有藏着掖着,直白道:“我这次请三位道长来,想必道长也知道是为了何事。”   “长话短说,你们可有算到青州会有水患?”   三位道长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犹豫,要是一般的事情,他们也能算上一算,可这事关一州的水患,牵扯数人,哪里是他们能够去算的。   即使是算了,也并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们也知巡察使为何会找上他们,还不是因为一位道士惹出来的事。一件不知是真还是假的事情,居然让刺史信了,并且在青州调动各县,闹出不小动静。   身为巡察使,未将这事上报,还站在刺史那边,若没有发生水患,可想而知,这位夏巡察使也是要被问责的。   而这几日,老天爷虽一直下雨,雨势却和往日里无不同,哪里像是要发生水患的样子。看巡察使的样子,也是心知不可能发生,这才火急火燎找上他们。   不过,在这种大事上,他们也不敢妄言,免得惹祸上身。   太清宫的道长道:“这件事还需一点时日才能算出来,但大人要做好准备,即使我等算出来了,也不能知晓具体的结果。”   夏南濉皱眉,他很不满这道士所言,什么叫还要一点时日,先前那么长的时间,这群道士就在那干看着,从没想过算一算?   语气不善道:“你们不能算到结果?那你们道观派你们做来作甚?”   道长:“……”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是道观里最会算的。   但他们也知,不能在这位生气的时候惹他不快。   夏南濉也无意为难他们,摆摆手道:“东西已经给你们准备妥当,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本官需要一个答复。”   “一天是不是……”太短了,玉清宫道士还想要争取两天时间。   话刚说完,夏南濉脸色一沉,不耐烦道:“嫌长,那就半天。”   一下子缩短了半天时间,道士们也看出夏南濉不是好脾性的,不敢在此事上多言,只好领命去测算青州会不会发生水患。   玉清宫道士心里头将算出此卦的人骂了个遍。   除非天衍子起死回生,否则这世上有哪位道士能算到这种程度,大家是什么实力在论道的时候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要么真的有隐匿于山水间的高人,要么便是打着他们道士名头招摇撞骗的野道士。   这群野道士实在可恨,往日骗骗财也就罢了,居然敢在这等大事上没个轻重,胡言乱语。   等这件事结束,他们必要好好彻查一番,看看到底是哪位神人说出这番话的。   玉清宫道士:“这人想行骗就行骗吧,非说我们青州会有水患,等再过两天,青州没有水患,刺史和巡察使都不会放过他的。”   最主要的,还是两位大人背后的家族,公孙家和夏家,一起惹怒两家,这样的后果,可不是一位野道士能够承受的。   太清宫道士:“再过两天,便知真假,我等也要尽心去测算,这可是青州的大事,多少人都盯着我等,若是算错了,三清观颜面有失,不说别的,你们还敢回去?”   “这有什么好算的,我可是知道洪河水位就没有超过二划,”说话的玉清宫道士伸出手指头比了个二,然后压低声音以免旁人听到,他说:“没有超过二划你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再过两日便是月底,两日能水位能暴涨超过七划?这事你们觉得可能吗?”   “你从哪里知晓的消息,若真的是二划,想要在短短两日内超过七划不可能,”上清宫的道士说道。   玉清宫道士:“我自然有办法知晓,这事我们本就算不出来,何不按照以往水位去推算,就说水患在两日内不会发生,至于两日后,若真发生也不是我们算的不准。”   “这不妥,若真这么说了,难保两日后水患发生,已经搬迁的百姓又回归旧地,到那时,山洪猛然爆发,他们可就撤无可撤,”太清宫道士摇摇头,不赞同玉清宫道士所言,他平淡的眸子看了玉清宫道士一眼,转头去摆弄自己占卜的龟甲等物。   玉清宫道士撇撇嘴,想要回头同上清宫道士说说话,却没想到上清宫的道士也不理会他。见此场景,他得了个没趣,不再理会两人,随意摆弄了下桌上的龟甲。   就半日光景又能算出来什么东西。   这种事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站在他这边,要么站在野道士那边,他说两日内不会发生水患可是个稳妥的法子,若是两人站在野道士那边。   那可太蠢了。   野道士的话岂能相信。   其次,大家什么本事都是知晓的,除非两人藏着掖着没有表露真实水平,否则,还不是和他一样,什么也算不出来。   *   公孙卓然回来了。   他回来便有人同他说夏南濉找了三清观的道士,他向书房的脚步一转,走向夏南濉居住的院子。   此时,半日光景已过,夏南濉正在询问三位道士算出的结果。   公孙卓然进去时,正巧碰到玉清宫的道士正在说话,他站在门口听着。   玉清宫道士道:“我算出两日内青州不会发生水患。”   “哦?是吗?”夏南濉把玩着手里的珠串,面上无精打采,看不出他对水患一事的在意,仿佛先前寻三位道士来测算,只是找了一个新乐子。   “是。”   “下去吧,”夏南濉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公孙卓然,随意说道。   玉清宫道士一礼,一转身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刺史,他心一紧,害怕被瞧出端倪,朝刺史一礼后,便低头走了出去。   夏南濉见人走了,才脸色十分严肃地看向公孙卓然,问道:“如何?”   “水位超过三划,”公孙卓然平静道,即使他知道水患有可能不发生,他即将被问责,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反倒还有几分放松。   “没有发生才是好事。”   夏南濉冷脸看着他,嘲讽讥笑道:“是呢,的确是件天大的好事,你可还记得你先前口口声声说信那位道人的话,信青州会发生水患,枉费我陪你闹上一场,什么都没有捞到,还要同你一起担责。”   “各地可有闹腾,近日多雨,那些人住的地方可不是好地方,可别风寒入体,没有因水患丢了性命,反倒因你折腾没了命,又多了一罪名。”   公孙卓然道:“已经派了医师驻守,人也挪到了城里安顿,再过两日便能回去了。”   公孙卓然脸上少有的露出疲态,他按压了两下眉心,又问道:“确定不会有水患?”   “……”夏南濉撇过头,道:“不确定,太清宫的道士算到了一点,可能会有大水,上清宫的还未询问。”   “可能……也罢,你将人唤来,听听上清宫的道士如何说,”公孙卓然端起下人准备好的茶水,润润嗓子,借着热茶,也缓和身体的寒意,顺带让自己能打起精神来。   这几日来回奔波,让他也有些受不住,剩下的事,还是交给了淼然去处理。   没多久,上清宫的道士便来了,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公孙卓然,向两人见了礼后,道:“在下学艺不精,并不能算到水患何时发生,但算到近日的确会发生一件事和水有关,是不是水患也不能确定,想来那位说水患的是位前辈,能看到比我们更深远的东西。”   “玉清宫可是说两日内没有水患,”夏南濉笑道:“你倒是机灵,回去吧。”   太清和上清的道士都算到和水有关,也给了夏南濉借口。   这件事说到底已经不止他和公孙卓然的事了,若真有水患,玉清和上清能算到这一点,便也是有本事的人,若不能算到,他们也能找借口在陛下面前度过,公孙家和夏家自然会记着太清和上清的情。   这些事都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同外人道矣。   “你若不想那位道士的功劳被占,可趁着水患还未发生,言是一名姓李的道士算出来,若水患没有发生,这件事也好推到太清和玉清头上。”   “嗯。”   公孙卓然应下,他也知两道观的是何态度,便立马起身去将事情昭告。   青州水患一事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在大街小巷流传,与此同时,一名姓李的道士也被青州人挂在嘴边。   “你们听说了吗?”   “嗯?”   “有一个姓李的道士居然算出青州会发生水患,你们说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事哪里是我能知道的,瞧近日的动静,那些大官已经信了,不管有没有发生,至少住在洪河边的人都能保住性命,也是件好事。”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那道士算的不准,这以后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不谈别的,就说这道士,你们先前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没?”   “好像是听过一点,先前老有人传,说什么野道士招摇撞骗,还敢说青州会有水患,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是假的,今日一看,想来是真有这件事。都传了大半个月了,先前也没有个准信。”   “现在官府都贴告示了,是不是证明这件事是真的?” 第43章   “是不是真的,再过两日,就看会不会发生水患了。”   “能算出水患的道士他以后岂不是也能算出别的,有这样厉害的道长在大梁,边关宵小还敢来犯?”   “说的是,你这么说,我都要期待那道长算得是真的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这都多少年了,也没有冒出来一个,以前也有不少,最后都证实是骗子,我看呐,这次也差不多。”   “……”   这样的言论并不少,既不愿是真的,又想是真的。   公孙卓然也听到了一耳,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他的心神都被洪河水牵动着,时刻留意着洪河水的情况。   如今,他又来到了洪河边,与他同行的还有夏南濉,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洪河边时,一眼望过去,还有不少百姓正在洪河水边修建河堤。   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仓促下,内河堤修建并不长,只修了两县,这还是日夜赶工的情况,除此之外,另有一处开渠道好泄洪。   一个月的时间终究太短了。   天上的雨依旧下着,所有人都头戴蓑翁热火朝天干着活,手脚麻利不敢有任何的停歇,他们已经知晓了,洪河水要暴涨,有可能又会遇到百年前那次危难。   因此没有人敢叫苦喊累,多忙活一会,便能多争取一线生机。   余山县的县令看到两人的身影,立马迎过来,道:“大人,今日这段便能完工了,不知水患何时会来?要是来得不早,还晚几天,我们还可以再多修建一段。”   原本对公孙卓然命令有意见的余山县县令知晓这一切都是为了水患后,比谁都要积极,只因时间仓促下,内河堤刚修建到他这里,若是水患来得早,他这一县迟早会被水淹了,虽然现在水位只是上涨了三划,能淹掉一些低矮的田地,但田地被淹,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此时又是七月,再晚几个月,腊月来临,下雪天一到,不知要生多少事端,有多人会熬不过去这个冬天。   最好啊,水患还是不会来,又或者别淹了他余山县,但他知道,这是他的妄想,现在水面已涨,水患发生是迟早的事,就不知会不会过于严重。   县令看着微涨的河面,心下叫苦,为此事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生,梦里都能梦到陛下对他的问责。   而公孙卓然和夏南濉也不知水患何时会来,他们估摸不准日子,但想来日子已近。   两人眯着眼看着连绵不断的雨势,看着静静在那流淌的河水。   公孙卓然道:“你先忙,等到了晚上,就让他们停下,顺便换个地方扎营,找个地势高一点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洪河水何时会爆发,还是早做打算。   这些来修河堤的人,都是将命放在了这里,他也要想好如何安顿他们,尽可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两人又去问了观察水位的人。   那人见过礼后道:“现在已涨到了四划。”   “这才过去多久,便已经涨到了四划,”公孙卓然眉梢下压,面露沉重。此刻,他看着河面,平静而略有微波,看似无害实则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四划已经能淹没中田,而这才过了半日,便涨了这么多,再过一两天,岂不是能超过七划。   他吩咐道:“下午干完活,立马搬到高处,将东西都带上。”   “是,”那人应声后,连忙小跑着去同县令说一声,好将这事安排下去。   夏南濉站在他旁边,看着略有些浑浊的河水,点点如珠串的雨滴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飘渺的雾气让他也看不清远方的景象。   他叹息一声道:“你我似乎不会被问责了。”   但这也不是一个好消息,不会被问责,就代表着水患的事情是真的,夏南濉问道:“渠道那边开凿得如何?若有难处,直接调动火药炸山开路。”   “已经完成大半。”   “嗯,好。”   *   夏南濉和公孙卓然走进临时扎好的帐篷内,两人看着摆放在案桌上的舆图,上面标注着青州各地的山川水泽。   他们正处于余山县,而这条洪河,贯穿不少地方,若是能在余山县解决河水暴涨的问题,剩下的下游县城也不会遭到洪水。   若是被淹,约莫也是三划的水量,淹没一些稍低田地,收成是有些影响,但能将损失控制在极小,若是任由七划的洪河水猛冲而下,那么一县之地也无几处能够幸存。   可想要在余山县解决洪水暴涨,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们选定余山县,也是因余山县处于中上游,地处山谷,能在山谷中形成蓄洪,分担下游河道的水势。   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已经做了,只能盼望着这一场水患来得要轻一声。   等到了夜里,所有人都睡下了,公孙卓然也撑在桌上闭眼小憩。   突然一声巨响,撕裂电闪雷鸣的长夜,这一声惊醒了不少人,他们听着耳边摧枯拉朽宛如能吞噬一切的咆哮声,连忙起身穿衣,急匆匆地走出。   因身处高处,电闪雷鸣下,他们借着微弱的光芒彻底看着眼前的景象,汹涌的洪水嘶鸣着,摧残着人的耳朵,侵占人的视线。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彻底地惊呆在原地。   这是一场在所有人都未料到的情况下猛然间发生的事,毫无征兆。   他们已经没办法去思考,眼神木愣地看着喷涌而出的河水,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他们也没有回到帐篷内,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公孙卓然走出来,看着山洪暴泄而下,那一瞬间,他放在身侧的手也止不住颤抖着,无法想象,无法用言语描述他所看到的景象。   若是能形容,他愿说这是一场能带众人梦魇而不愿回想的景象,河水犹如一条巨龙,无人能挡住其攻势,人力在这等超越的自然之力之下,无法抗衡。   良久,他才呼出一口气,走到对泄洪有经历的老人身边,询问:“你老人家看,修建的河堤能否防止?”   那位老人家双眼流下眼泪,他紧紧抓住公孙卓然的手腕道:“能,一定能。”   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确信修建的河堤能行,但他看着这一幕,膝盖弯了下去,跪在地上,打心眼里都是对公孙卓然的感激之情道:“多谢大人。”   其余见到后,也跪伏在地,向公孙卓然致谢着,他们跪下时,身躯还止不住地颤抖。   方才洪河水喷涌而出的一幕,深深刻在他们脑海中。   若非刺史一个月有所准备,不敢想象,这一场洪水下去,会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你们快起来,快起来,”公孙卓然搀扶起他们,道:“要谢还是谢那位李道长,若非李道长一月前算出,本官也无能为力。”   这话才让众人想起前阵子流传的事,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幸好有高人相助。   回去便给高人立长生牌,好保佑恩人平平安安。   夏南濉在一旁见了,他道:“你居然舍得将这份功劳给那位道人?”   “我只是做了我分内之事,能挡住这次天灾,是那道人卜卦的结果,若非有他,今日洪水汹涌而下,不知要淹没多少村庄,毁了多少良田。”   而这一切,都是那位道士的功劳。   *   青州发生水患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青州内的人瞬间心惊肉跳,没想到前段子流传的事是真的,还好刺史大人信了,否则他们不敢想象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居住在洪河水边,搬迁进城内的人听到这消息后,原本还对县令安排有所不满的人瞬间放声嚎哭。   这样的景象,在各县都上演着。   若非县令强行让他们搬迁,否则,他们便死在了这场水难中。   活下来的人庆幸不已。   一打听知道是位姓李的道士算出来的后,不少人心中都对其怀有感激。   *   青州安定下来后,公孙卓然安排人统计伤亡,和毁坏的良田有几成。   得知有几人不幸被卷入洪水中没了性命,略微惋惜了会,又翻看良田毁坏的情况,因余山县是泄洪处,毁坏三成,而其余县毁坏一成,已经将损失控制在最小。   公孙卓然将这件事上报上去,在折子的末尾,他停顿了一会,还是将是一位道人算出来的事提了一嘴。   而玉清宫道士知晓这件事后,震惊不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道士怎么会算得如此准,能算出一州能发生水患的。   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可他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眼泪从眼眶里流下,他无法说服自己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   他疯癫地跑出去,极致地打击下,已经疯魔了。   嘴里依旧念叨着:“不可能,都是假的。”   *   青州发生水患的事,终究传遍了。   远在扬州大安县的人都听到了,在讨论起这件事。高明礼听到后,内心不由得自豪起来,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算出这件事的可是他师父。   可惜师父说要低调行事,不然他可要遇到一个人就要说这事是他师父算出来的。   他师父就是有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李道长李半仙算的,青州那边可是说了,多亏了一位姓李的道士。”   “那可是一个月前的事,一个月前李半仙哪去过青州,这事肯定是别人算的,和李半仙无关。”   “也不知道那位算出水患的人是谁,和李半仙相比,谁更厉害。”   “我猜还是算出水患的道长厉害些,你想啊,李半仙从未算过这种事,可那位道长一出手就是算一州的水患,这是何等的有本事,不是说李半仙算得不灵,是和算水患的比起来,没那么厉害。”   高明礼幽怨地看着讨论这事的大娘,他真的想冲过去同她们说道:都是我师父,别猜了,是一个人,都一样的强。   但他谨记师父说的,要低调,没有师父允许,他绝不透露半句话。   而在另一处,一座质朴的小院里,一群人正围在桌前看着搜罗到手的情报,想要找出算出青州水患的到底是哪位道士。   “这大安县的李半仙很可疑,他倒是符合。”   “我猜不是他,若真的是他,大安县的人岂会猜想是别人,据我所知,他一月前去了扬州,不像是他。还有他太年轻了,想要算出一州水患的本事,他打娘胎里学,也不一定能学出来,再找找,看看是不是我们漏掉了。”   “消息来源是真的吗?确定是大安县的道士?”   “当然,你们不信我查的,不仅是大安县的,还是个野道士,这李半仙先前也是个野道士,除了他太年轻这一点,其余的都符合,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调查调查这个李半仙。”   还不待他们针对李乐只调查,大安县又冒出一位道士,那道士还直言自己是算出水患的人。   原本他们不信,但经过调查,他们发现那道士是野道士,再看其头发花白,知天命的年龄,比起什么李半仙,这位才像是真的道士。   那李半仙太年轻,活像是个假冒的。   他们暗中观察后,发现这位道士也姓李,又经过一些事验证,断定眼前人能算吉凶,是他们要找的人,便没有任何的犹豫,取走那道人的性命。   而杀死这样一位厉害的道士,大梁必定查探。他们扫清一切痕迹,没有任何犹豫,连夜撤离大梁,以免被大梁查到。   *   高明礼回道观时,也正好遇到了那位道士,听那道士说是他在一个月前算出来青州水患。   高明礼疑惑了。   这件事难道不是他师父算的吗?难道在一个月前还有人算了这件事?   高明礼想不明白,但看那道士头发花白,也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的人。   不会真的是眼前这位道人算的,不是师父算的!   想到这一点后,高明礼心下震惊,急匆匆赶回妙道山,想找钱溪问个清楚。   “钱溪,钱溪,”他刚跨过门槛便朝里面喊道。   钱溪从里头走出来,疑惑地看着高明礼,问道:“什么事?后面有鬼在追你?”   高明礼冲过去,将钱溪拉到一旁,看了一眼左右都没人,师父也不在,他才放心地问道:“你先前说水患是一个月前算的,那你可知是谁算的?”   钱溪见他这副做贼的模样,又问起这事,疑惑了一会亦是小声问道:“不知,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今天下山,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道士,那道士说是他算的,我看他仙风道骨也不像是说谎的人,保不准还真的是他,还好我一直记着师父说的话,不然,师父就要因为我丢了颜面了。”   高明礼想到这里,庆幸不已。   钱溪听了后也心情也很复杂,大安县有师父这样厉害的人已经是意外,现下,又出现一位能算水患的高人,这小小的大安县真是卧虎藏龙,一个二个都扎堆在此,难道大安县是什么风水宝地?   若真是这样,他果真来对了。   见高明礼心情低落,还有几分懊恼,便安慰道:“你不也没出去乱说,放心,没人知道的,再者,多一个能算的道士对大梁也只有好处,放宽心。”   高明礼侧眼看向钱溪:“你干吗说自己不是人。”   钱溪:“……”   钱溪没忍住,锤了高明礼一下。   高明礼被打了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知道,我只是还没缓过来,在我心里师父他老人家天下第一,猛地一下冒出来一个能算水患的人……我觉得,还是师父先前太低调了,明明都写了青州会发生水患的事也没有和别人说,这天底下也不止那个老道士能算,师父也可以啊。”   “我记得青州那边说算出水患的人是姓李,”钱溪撑着下巴沉思,问道:“那个道士也姓李?”   又是一位姓李的道士,还是在大安县,是有几分巧合,大安县李姓的人并不多,若是先前大安县有这位李道长,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难道是哪位道士冒充了师父?谎称自己是算出水患的人?   钱溪压下心里的想法,没有将这事同高明礼说,真说了还不知又会惹出什么后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这件事上报上去,定会有人去青州询问一番。那时,也无法鱼目混珠。   高明礼:“这我就不知了,我听到那道士说是他算出来的后,我就急着回来问你了,我还以为你能知晓一些我不晓得的消息。”   “我也没有那么手眼通天,能查到青州的事,这件事我们不要去理会,你别忘了,师父可是说最近不太平,别在外面瞎走动。”   “要不是今日是你生辰,师父都不会放你下山。”   高明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下山。”   “师父说等我回来,会有好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不知。”   “好吧。”   两人向里头走去,高明礼喊道:“师父,我回来了。”   *   李乐只在屋里捣鼓着,高明礼喊钱溪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至于说要给高明礼的好东西,原本是想做一个蛋糕的,蛋糕是做了,但条件简陋,也只是做了一个蛋糕胚,没有涂奶油什么的。   李乐只觉得这也太简单了,还不够,想着两个人也入门了,他除了一些理论的东西交给两人,好像别的还没交。   那就从最简单的掐算开始。   打好基础才能学别的,况且,钱溪都已经会龟甲了,掐算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唯有高明礼,他接触算卦不久,就用上了龟甲,算不准也是正常的,还是要从最简单的学起。   李乐只想好后,便将厨房里做好的蛋糕,切成四份,一人一份,其中一份送给了尚在道观里的夫子。   “师父这是什么啊?”高明礼碰了碰蛋糕,入手软糯,和他吃过的点心不同,他咬了一口,看到里面还藏有水果,惊讶不已。   就连钱溪也有所惊讶,他平日里也说得上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这种软糯的点心,夹着水果,和以往的糕点小吃不同。   “蛋糕,鸡蛋做成的。”   “好吃。”   高明礼三两下吃完了,李乐只见他喜欢,便将自己的那份也给了他。   等两人都吃完后,李乐只才道:“你们也入门有一段日子了,我准备教你们一点简单的东西。”   “掐算会吗?”   高明礼原本听到李乐只要教他东西,即使是简单的,他也很兴奋,等他听到他师父说的是什么后,吃惊地张大嘴。   不是,师父,掐算是最简单的吗?   茭杯和解签不是最简单吗?   是我想的简单,还是我的简单和师父的简单不是一回事。   高明礼心底泪流满面。   但不想师父嫌弃他笨,他也没有回嘴,而是偷偷看向钱溪的方向,看看钱溪是什么反应。   钱溪也沉默了。   师父一句话,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掐算是最简单的?分明是最难又极其靠天赋,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师父是不是太看得起他和高明礼了。   一上来就来高难度。   可能在师父那里,掐算是最简单的?   钱溪也不敢问,问了怕师父嫌弃他俩天资愚钝,和高明礼对视一眼,也看出他眼底的惊讶还有几分慌乱后,钱溪稳住心神,问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学习掐算?”   这话将李乐只问住了,该怎么学习掐算,手指头动一动不就可以了?   “左手,分大安,留连,速喜,空亡,赤口,小吉……”李乐只说完后,他问:“听懂了吗?”   这个很简单,高明礼和钱溪都明白了。   也就是按照时辰,然后绕着手指头走一圈,然后又按照日子,绕着手指头走一圈,的确是师父所说的那样,很简单。按照师父教的,能够算到一些日子是不是好的。   高明礼玩得不亦乐乎,他测了测几个日子,都是好日子,但是想要算到师父那样的,他还不懂,便问道:“师父,那按照这个能算到水患吗,要怎么算呢?”   “手指头动动,就能知道了,”李乐只道。   他说完,高明礼一脸无助,神情痛苦,他怎么用掐算只能算这个月日子好不好,没办法算别的,好像他以为的手指头动动和师父所说的不一样。   钱溪也明白了,就他和高明礼,能学一点简单好上手的掐算,算算日子好不好已经到头了,想要算到师父那种地步,那叫老天爷赏饭吃。   他们和师父的天赋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师父说的,而师父呢,掐算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自然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算不出来。   简单来说,两庸才拜入了天才门下,应了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钱溪放弃学掐算了,至少那不是他现在能碰到,便问道:“师父能不能从龟甲占卜这种简单一点的教我们?”   “龟甲占卜?”简单?   李乐只被打击到了,他徒弟已经聪明到这种地步了吗,要从龟甲占卜那一类难的学起。   啊,龟甲占卜他该怎么教啊,他也不会啊。   不行,他可是当老师的,绝不能认为自己不会。   李乐只便拿出龟甲示范,幸亏他记性好,能将老师教给他的,一字不落教给徒弟,没有在徒弟面前丢了颜面。   “你们听懂了吗?”李乐只好奇问。   “懂了,”高明礼和钱溪点头,差点没抱着一起哭泣,他们终于听懂师父教的了,果然,龟甲占卜才适合他们刚入门的,徒手掐算,那还是等他们老了再学吧。   李乐只道:“那你们算一算近日会发生什么事?”   “好。”   高明礼和钱溪用龟甲占卜起来,过了一会儿,高明礼一脸震惊,在纸上写下自己算出的结果。   他居然算到会有大事发生,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而钱溪也将结果写在纸上,他算出来最近会有大动作,还和他们有关,好像牵扯进什么事件里面。   李乐只看到了两个人写下的结果。   都是不太好的事情,但都指明会有一件大事发生,至于是好是坏也不知晓。   李乐只自己掐算了一下,他皱眉不解,他也算出的确会有一件事发生,但是并无凶险,对他自身而言,还算是一件吉事。   不是,他算卦的本事都不如徒弟了?   李乐只继续算算,然后他算出最近会有一桩命案发生,而他还会牵涉进案子里,这么说,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方才算的时候,却显示对他是吉事。   奇怪了。   李乐只道:“你们算的不错,但……你们要是算得准确的话,我们师徒三人要倒霉了。”   “明礼,你今天回去可有惹是生非?”   高明礼茫然,摇摇头道:“没有啊,我一直记着师父你的叮嘱,要低调行事,回去见了爹娘后,就立马回来了。”   路上碰到那位道士,他都没有过去凑热闹,只是听了一耳,立马回来问钱溪,知不知晓算卦的人是谁,是不是师父。   李乐只疑惑了,既然高明礼没有惹事,那他们为什么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怪了。   李乐只道:“近日不要出道观,等过了这一阵再说,明天继续教你们后面的。”   “对了,你们没什么事,也可以算算各地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算算天气,练练手。”   “师父,有具体要算的吗?”钱溪问,有一个范围,他们也好去占卜。   “算算扬州的天气,每天算一算,记录一下。”   终于轮到他来给徒弟布置课后作业了,唉,以前淋过雨也要将别人的伞撕了,这种感觉,还有点酸爽,他受过的苦他徒弟也要来一遍。   等算完扬州的天气,后面还可以让他们算算,哪个地方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当年怎么过的,他徒弟也要享受一下。   高明礼和钱溪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苦涩,但没办法,师父既然吩咐了,那就只能算了。   “我算出明天下雨,现在听到有雨都恐慌,也不知道青州那边下不下,”高明礼收起龟甲,咂巴两下嘴说道。   “这种事不是我们该担忧的,刚刚师父那一问,你算出来的是什么?”钱溪问。   “啊?你说的是师父问最近会不会发生什么事?”高明礼见钱溪点头,他挠挠头道:“我算出会有一件不好的事发生,怎么了,我算错了?”   “还有师父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算得准我们还会倒霉,是要遭天……?”   高明礼垂眸,看着捂住他嘴的手,疑惑地眨了两下眼。   钱溪道:“你刚刚想说什么,都当道士了,最好不要说出来,有些事可不能说出口的,要有忌讳。”   钱溪收回手,他盯着高明礼愁苦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很好奇,师父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瞧着不是很聪明。   “哦,我想想,”高明礼杵着下巴道:“因为我天纵之才,师父说我是文曲星下凡,好好读书能够考上状元的,原本师父是打算我考上状元后才收我为徒的,这事都过去很久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了,你那个卦象算的是什么?”   钱溪神情复杂,他看着高明礼道:“我算出我们会牵扯进一桩是非里,会惹来麻烦。”   “所以……”   “正如师父所说,近日里还是不要出门,免得被卷进是非里,惹来一身腥。”   “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第二天。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高明礼看着这天色,高兴道:“师父,我昨日算到今天会下雨,你看这天色,果真要下,我是不是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李乐只复杂地看着高明礼,他是真没想到,他随便收下的徒弟,居然真的会用龟甲,还真能算出天气。   比他有天赋多了。   李乐只酸溜溜想着,他也想用龟甲啊,这可是比他掐算要强点的,他师兄弟们都在用,只有他,用龟甲算的不准,和师兄弟们格格不入。   要不是他学会掐算,他真的会挂科,会毕不了业的,虽然他穿越的时候,也还没有毕业。   李乐只这么想后,心底发苦。   随后,李乐只又想到,既然明礼有这么好的天赋,比他的天赋要好上万倍,连龟甲也只花了一天便能掌握,已经能算天气了,这样好的天赋可不能浪费了。   算卦这种事,多练练什么都熟悉了,以后想要算,便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学到精髓处,算个水灾那就是小意思,说不定他还能培养一个国宝级的大佬出来。这样等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他还能找他老师唠唠嗑。   跟师父说,虽然你徒弟不怎么样,但是你徒孙很强,没有辜负你的教导。   想到此,李乐只转头对高明礼道:“不错,能将龟甲熟练掌握,明礼,你有天赋可不能荒懈,明日起,你每天多算几卦,什么都能算。”   “啊?”高明礼吃惊,他有天赋,师父这么说,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那师父我明天还能算什么呢?”   天气已经算了,还有什么适合他的,高明礼眼巴巴看着李乐只。   “左脚出门还是右脚出门,该不该出门,该不该吃饭,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颜色,都可以算,趋吉避凶,只要你想算,没有什么是你算不了的。”   高明礼:“……”   左脚出门还是右脚出门这也要算?那他今天左脚先出门,会不会是凶事?   高明礼走到钱溪身边,小声道:“完了完了,我今天是左脚出门,我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会不会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要不要现在算一下?”   “……”钱溪无话可说,然后小声道:“不必,师父只是让你练一练,谁叫你学会简单的东西就跑到师父那招摇的,师父这是想打磨你的心性,让你沉得住气。”   “是这样吗?”   钱溪点头。   见钱溪点头,高明礼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师父是想打磨他,还以为真的要每天算那么多,连左脚出门还是右脚出门都要算,这对于高明礼而言,过于麻烦。   *   李乐只正要教导两人新的内容,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宛如敲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的眼皮都跳动两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刚刚他右眼跳了,可别是卦象灵验了,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第44章   “钱溪,你去瞧瞧是谁来了。”   钱溪起身,朝门口走出,一打开道观的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衙役。   钱溪问道:“有事吗?”   衙役们见是个没见过的面容,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是妙道观不错,犹豫一二道:“李道长在家吗?”   “找我师父有事吗?”钱溪依旧神色淡淡,他站在门口看着下方的衙役,没有让步。   知晓眼前人是李神仙的徒弟后,衙役也没有瞒着,道:“是有一件事要请李道长过去一趟。”   “稍等,”钱溪说完,转身朝里头走去。   钱溪走后,衙役嘀咕两句,说道:“李神仙的徒弟气度非凡,不像是一般人,先前不是说是高老爷家的孩子拜在李神仙门下,这位又是谁,不曾在大安县见过。”   “少说两句,有些事不是你该知晓的,”作为头头的衙役说道。心里也为方才那人的气势惊到,拥有这种气势的人,县老爷都不及,瞧着就像是官宦人家,那种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弟子,再看其衣着,也非寻常人家穿得起的料子,可见不是他们这些衙役能够得罪的。   衙役头头不放心道:“等会儿莫要冲撞了李道长的徒弟。”   “这可是李神仙的徒弟,我们哪敢得罪,头你放心好了,我们是知晓轻重的。”   衙役头头见他们将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便放心几分。   而钱溪回到院子后,便将衙役上门,请李乐只前去一趟的事说了出来。   高明礼疑惑道:“他们怎么会来?找师父又有什么事?可别是又有人去告假状,想泼师父脏水。”   “人既然来了,那便过去看看。”   李乐只心里猜到了。   卦象里说的不好的事情来了。   他走出去,同衙役点点头后,问道:“可是近日发生了大事?”   衙役诧异了一会儿,其头头点头道:“是有一件大事发生,李道长已经算到了?”   “是算到了一点,”李乐只也没有隐瞒。   衙役心惊不已,原本便传李神仙是有本事的人,甚至上次来请李神仙去衙门的人也曾说过李神仙料事如神,什么事也瞒不到他。   他原本还以为是那几人诓骗他,都是大老粗也没几个文化,说得不准也是常事。   直到他亲自来后,亲自体验才知什么叫神算,才知大家为何叫这位李道长为李半仙。   这样的神仙本事,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心里更敬重李乐只几分,将其放在绝不能招惹的那一类。   “李神仙,请。”   李乐只也伸手让对方先走,他走在前面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解犯人,还是走在后面,远远缀着才好。   *   等来到衙门,看着这熟悉的建筑,李乐只也不免感叹,这才一个月,他又来了,也不知道胡县令找他又是因为什么事。   李乐只跨过门槛走进去,他徒弟也紧跟其后。   一行人来到大堂。   李乐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升堂,看来不是有人状告他,是胡县令找他有事,还是和那件不好的事有关。   没有让李乐只多等,胡县令听到他来后,立马出来迎接,抓住李乐只的手腕道:“李道长,听说你已经算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你知不知凶手是谁,到底是谁谋害了那位道长?”   “这种事不应该先查一查吗?即使是我算了,没有证据又怎么能定夺别人的罪。”   李乐只是真的没想到啊,胡县令这么看重他,居然派人请他过来查案,首先,他只是一个算命的,并不是刑.警,也不知道怎么查案,其次,他并不是很想牵涉进入这种命案里面,他可没有忘记,他老师警示他要低调行事。   “我知道这会让李道长你很为难,但这桩案子实在是太大了,注定会惊动上面,”胡县令愁苦不已,原本死了一个举人已经叫他为难了,没想到,那位能算出水患的道士,也死在了大安。   难道是他和大安犯冲?   接二连三的出事。   再这样闹下去,他头发都要花白了。   “嗯?”李乐只惊疑,他察觉这件事不一般,一般的地方案件是不会惊动上面的,好比上次船夫一案,依旧是胡县令查案,然后判刑将人收监,可现在,这桩案子却能惊动上面,那就是京城也要过问了。   是什么案子能惊动上面?   不过是死了一个人,难道死的这个人不一般?   李乐只试探问:“是死的人身份不一般?”   胡县令点点头,眉间愁苦未散,紧紧皱在一起,他压低声音道:“李道长,你可知前些日子青州发生水患一事,死去的人,是能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   说到这里,胡县令看了李乐只一眼,道:“说来也是巧了,死去的那人也姓李,李神仙,不会你两五百年前是一家?”   都姓李,还如此会算。   “看在你们同姓李的份上,李道长,你就帮帮我,将杀人凶手算出来,我也好同上面交差。”   李乐只伸手阻止胡县令说下去,他现在在思考,死去的人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这让他想起自己那卦低调行事否则有血光之灾的一卦。   难道先前自己算到的结果,是指这件事。   若他没有低调行事,会被人误以为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从而灭口。   想要两人同姓李,还同为道士,还在一个地方,完全有可能成为对方的替身。   李乐只头皮发麻。   他距离死亡线居然只差那么一小小步,还好老师待他不薄,即使来了异界,也没忘记提醒他。   要不是他一直缩在道观里,死的人就是他了。   不行,这件事他还真要插.手掺和掺和,谁知道杀人凶手会不会犯病,认为自己杀错了,一不做二不休,杀个回马枪,将他的性命也要了去。   李乐只想到这,他道:“也罢,既然大人你都说了,那我便来算上一算。”   算谁是杀人凶手。   李乐只一算,心头一惊,这居然是团伙作案,杀人者有五人,分别名为卢闽、贾俟、田旭、史漳,别叔。   知晓了姓名,但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五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年头还没有摄像头,无法知晓作案人的面容,何况同名同姓,不知凡几。   李乐只又算,杀人者居住在何处,是否还在大安。   得到居住在城郊的小院,人已经离开了大安。   知晓人离开了大安,李乐只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提起来,人离开了大安,那犹如鱼入江河,想要在大梁找到五人,远比在大安县寻找更为困难。   对于此,李乐只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将凶手的名字告诉胡县令,至于查找凶手的事,还需胡县令派人去探察。   胡县令知晓杀人凶手,正高兴时,又听到杀人凶手离开了大安县,这叫他犯了难,不禁垮着脸唉声叹气道:“我的命怎就如此苦。”   原本以为知晓了凶手是谁,这桩案子也能有个了结,谁知知晓凶手姓名后,还有更大的困难在等待着他。   胡县令叹口气,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从李乐只这里问来那小院的地点后,便派人去搜查。   因此事,胡县令的眉头就未松缓过。他看着李乐只道:“李道长,劳烦这几日住在府内,这桩案子还需李道长您帮帮忙,等案子了结,定有重谢。”   “好,至于谢礼不必,我也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   因为这事,李乐只便在县令的府上住了下来,而胡县令派去探查小院的人回来,一无所获,所有的痕迹已经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老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这样的人,一定是重大通缉犯。   胡县令知晓这事后,便从各州通缉犯里寻找,然后,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一通缉犯能对上李神仙算出的人名。   胡县令开始有所怀疑,不是他不信任李神仙,但这事如此古怪,万一是李神仙算错了,算到的是这些凶手的假名而非真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可让他拿这事去问李神仙,胡县令又不敢。   他犹豫中,还是没有硬着头皮去问,看着手里头的名单,他问师爷道:“有没有可能,这些记录在册的名字是错的,这里面有的人是假名,他们真正的名字是卢闽、贾俟、田旭、史漳,别叔。”   师爷:“……”   各州记录在册的名字怎么会有错,这些通缉犯的名字更是记录在户籍上,能错的也只能是李神仙算错了,又或者杀人的五人不在这份名册上。   至于县令明知名册不会有错,还会问出此问,师爷也明白,还不是这桩案子太大了,死的不是一般人,死的那可以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这种有本事,挽救一州百姓,有大功劳的人,死在了大安。   不管是因为什么,县令都是要被问责的。   师爷想了想道:“大人,不如说死的道士是假冒的,真正算出青州水患的人是李神仙,这样,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士,朝廷是不会问罪的。”   师爷说完这话,他心头百转,略一细想后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小声道:“大人,有没有可能死去的道士是冒领功,真正算出水患的是李神仙,大人,你想一想,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大安县会出现两位姓李还精通算卦的道士,李神仙的本事我们都是知晓的,死去的那位其本事却不知是真是假,或许是有几分本事,但想要算出水患,那可是要比青州三道观的道士本事还要强,这样的人,又岂会籍籍无名。”   “不是所有人都是李神仙,大隐于市,何况李神仙来大安县之前,在别的地方,那也是有几分名声的,也替不少人算过卦,可死去的这位道士,除了姓李,其名可就从未听过。”   “所以我猜,这死去的人是冒充顶功,至于李神仙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其一,李神仙本事高超,算水患的事对李神仙而言可能不值一提,其二,李神仙愿意待在大安,愿意待在那样破旧的道观里面,可见李神仙并不是在乎身外之名的人,其三,已经有人站出来,李神仙也碍于情面,不愿拆穿死去的道士,这四嘛,我听闻李神仙回大安后,未曾踏出道观一步,也许李神仙根本不知道他被人冒充顶功一事,直到衙役上门去寻,李神仙才知晓。”   “而此时,像李神仙那样的得道高人,已经不在乎到底是谁算出青州水患一事,而是想要找出杀人凶手,好还死者一个公道,往日,李神仙也曾因算到高大壮杀人一事,将高大壮捆绑送至衙门,可见,李神仙虽看似冷淡,心底还是十分嫉恶如仇的,这才愿出手替死者算上一卦。”   越说师爷越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十分有利。   胡县令听了也连连点头,心底附和师爷的说法,只是,因死去道士到处囔囔自己是算出水患的道士,根本没办法堵住大家的口,让别人以为是李神仙算的,除非青州刺史能百忙中来大安县一趟,亲口认定李神仙是算出水患的那人,否则,无人相信,特别是三司的人,会认为是他为了脱罪才将功劳转嫁他人。   可动脑子想想都知道,现下青州繁忙,刺史又是何等身份,岂会为了一道人便赶来扬州,弃青州百姓不顾。   这事难办了。   其次,他也不知李神仙是否是算出水患的道士,万一不是,青州刺史忙完赶往扬州见上一见,拆穿李神仙非算出水患那人,那他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别想要了。   种种叠加一起,让胡县令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越发忧愁。而另一件让胡县令忧愁的事正在赶来。   *   胡县令还在找凶手的线索,突然,师爷走到他身边小声道:“大人,三司来了。”   三司乃是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般地方发生重大案件时,三司便会派刑部侍郎、监察御史和大理寺评事前去地方。   而现在,三司的人已到,胡县令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连忙前去迎接,他边戴上乌纱帽边整理官服,边着急回头对师爷道:“去请李神仙过来。”   说完,他小跑到衙门门口去迎接三司的人。   这次,派来的刑部侍郎姓周,他的顶头上司尚书姓杨,在来扬州大安县时,他顶头上司尚书大人便叮嘱他,来到大安县替其去拜会一下妙道观的李道长。   说起这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杨绍元被调换孩子一事,周侍郎作为杨尚书的心腹,自然知晓这件事,妙道观的李道长对他的上司而言,可谓是大恩人,只因所调换的孩子乃是尚书大人的嫡孙女,是杨家盼了好久才来的明珠。   因此恩情,故而杨尚书才让周侍郎前来大安县调查的时候顺带去拜会一下李道长。   周侍郎先下来,他看着大安县的衙门,脸色十分温和,还同胡县令道:“景山,许久不见,你倒是老了不少。”   胡县令看是周侍郎,先是一喜,后又规矩向三人行礼,才对周侍郎道:“比不上你,没想到这次会派你前来,上次一别,还是金銮殿,都许久未见了。”   “我这次来,也是尚书知晓你我乃是同乡,杀人凶手可有缉拿?”   一问起凶手,胡县令便苦笑着,他看了眼前三位比他大的官 ,即使有周侍郎在,知晓自己不会出事,也不免面色愁苦道:“惭愧,吾愧对皇恩,虽知晓凶手姓名,奈何寻不到半点踪迹,至今还不知晓凶手在何处?”   周侍郎好奇道:“既未抓到凶手,又为何会知晓凶手姓名?”   “这……”胡县令犹豫一二道:“这一切都多亏了李道长,李道长知晓此事后,立马出手测算,将杀人凶手算了出来,现下已知是团伙作案,凶手有五人,乃是卢闽、贾俟、田旭、史漳,别叔。”   “至于为何寻不到踪迹,凶手杀人后立马逃窜出大安,又扫清一切痕迹,这才苦寻不得。”   监察御史一听是道人算出来的,便冷哼一声道:“既是凶案,靠什么道士测算,他算得准吗?好好的衙门,闹得乌烟瘴气。”   “秋御史,自古以来,道士测算,也是查凶的一种手段,你可不能因为大安县地小,便认定大安县的道士没什么本事,你这是对一地的偏见。”   周侍郎语气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很是气人,气得秋御史怒目而视,一甩衣袖大步向前走。   周侍郎见此,摇摇头。   大理寺评事倒是对道士测算没什么意见,而是问道:“大安县有两位姓李的道士?”   胡县令不知他为何说起此事,但也没有什么忌讳的,便点了点头。   大理寺笑道:“那么死去的真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   这话胡县令不好接,虽然他也怀疑死去的不是,但是与不是,不是他说的算。   “李道士?可是妙道观的那位李道士?”周侍郎问。   胡县令点头,道:“李道长正在衙门内,因案子重大,近日李道长一直住在我府内,未曾回道观。”   “这倒是巧了,我正巧要去拜会李道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尚书大人一直记挂着,我还未备下重礼,倒是有些唐突了。”   胡县令道:“李道长不是在乎身外之物的人,李道长还有两徒弟,其中一位正是钱刺史的儿子钱溪。”   周侍郎笑得更加温和,拍了拍胡县令的肩膀,没有说什么,朝里面走去。   大理寺评事也对胡县令笑笑,随后一同进去里面。   *   李乐只已经在堂内等候,刚刚师爷和他说三司的人到了,他还不知三司指的是什么时,钱溪便在他耳边解释了一番,才知三司是指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   没想到这桩凶案,居然会惊动三司,难怪胡县令先前言上面会派人下来,可见京城对这桩案子的重视。   李乐只皱了皱眉,他感觉还是不能掺和下去,在三司,京城官员面前露头,太高调了。   可别又有什么血光之灾在等着他。   其次,三司的官员脾性如何他一概不知,万一隐藏在幕后的人指使三司的人针对他,那他小命休矣。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京城来的官,即使有钱溪的父亲让对方顾忌一二,但万一,狗急跳墙,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还不待李乐只想要告退,想要躲起来,就见未曾见过的官员走进来。   完了,三司来了。   李乐只没有办法,退无可退,正要行礼,就听到那官员道:“你是李乐只?”   李乐只怔愣,正要点头。   又听那官员道:“此乃衙门重地,不是道观,还不退下。” 第45章   果然对方来势汹汹。   我不见山,山自来见我。   李乐只猛然意识到,他所想都是他一厢情愿,他想低调退让保住小命,可在针对他的人眼中,成了更好欺负的对象。   他低调,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他越退,他会越危险。   在这个道教昌盛的古代,他想要保住小命,想要话语权,唯有成为有名的道士,好比死去的那位道长,因算出青州水患,身死便能惊动中.央,上面的人,以至于皇帝都会过问。   只有他变强,变得有价值,入了皇帝的眼,那群人才不敢对他动手,管是什么魑魅魍魉,只要不是皇帝要他的性命,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也只能看着他风光无限。   老师,对不住了。   作为你的徒弟,要辜负你的教导,任性一回了。   李乐只淡淡道:“秋御史是何意?”   看到这位官员时,李乐只便掐.算了一番,知晓了他的名讳。他一般是别人礼让他一分,他便回敬一分,现下秋御史一副要挑他刺,拿捏他好问罪的模样,他也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柿子。   今时不同往日,他算卦的本事不强,但他也认识了不少人,何况,还有钱刺史这副保命符,只要浪不死,那他就敢化身怼怼。   秋御史被反问得一愣,他在御史台当监察御史,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御史嘛,那是都敢挑一下皇帝毛病的官,何况他还是监察御史,监察六部,平日里就是挑百官毛病,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还是他头一次碰上个硬茬。   他心头火起,指着李乐只,正要将人问罪,以不敬官员为由,将其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正要开口,却又想起李乐只所言,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眼前这位道士称他为秋御史?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姓秋还是御史的,难道是胡景山说的?可胡景山未见到他之前,也不知是他会来大安县。   难道是他算出来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面容如此年轻,怎可能会老道至此,也未见他使用龟甲等物,他一定是装的,定是见过自己,才知自己是秋御史。   “我们见过?”秋御史问。   李乐只依旧淡淡道:“未曾。”   那你为何知道我姓秋,还是御史。这句话秋御史藏在心口没有说出来,话一出口倒显得他落了下风。   他狐疑地看着李乐只,想要从面上看出其内心的想法,看透李乐只本人。   两人对视间,周侍郎走进来。   周侍郎只是扫了一眼,从衣着便能瞧出谁是李乐只,谁又会钱刺史的儿子钱溪。   他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听闻你算出凶手的姓名?能否再算一算,算出凶手的下落,他们现在在何处?”   “周侍郎,这不妥吧,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于一道人之手,你们刑部和大理寺不查查吗?还是说,不管凶手是不是真的,你们心里头只有结案二字。”   被拖下水的大理寺评事,无奈乜斜秋御史一眼,随后,看向李乐只道:“这件事还要拜托李道长了,这桩案子很是难办,凶手将痕迹扫得一干二净,光凭我等,也没办法在大梁境内将躲藏起来的人抓捕。”   “死去的道长身份非同一般,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都只想将凶手缉拿归案,等到秋后,也好问斩。”   秋御史听到大理寺评事托李乐只测算后,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他指着大理寺评事道:“你也信这道士算的?他年纪轻轻,能算到凶手姓名?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上。”   大理寺评事:“……”   “哎哎哎,”周侍郎连忙拦住秋御史道:“这里不是金銮殿,你撞死了也没有个好名声,何必如此动怒,知道你当初因听信道士的话,匆忙结案,被陛下问责,但你也不能因此看不惯天下的道士。”   被人揭了老底,秋御史羞意上头,如同戴了红脸面具,让人不敢直视。   “周筠!”   “好了,秋御史,你也不过是监察案件进展的,查案的还是由刑部和大理寺,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意见,你御史台的还是在一旁看着我们是如何查明案件的。”   周侍郎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威严。他转过头,看向李乐只笑道:“已经耽误了些时日,劳烦李道长算上一算。”   “你不怀疑我算的是假的?”李乐只问。   周侍郎笑道:“能算出鸠占鹊巢的道长,定是有几分本事的。”   秋御史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但因被周侍郎揭短,他也不想触碰看似老好人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周筠。   心中想到,等这道人算错,他要好好治其罪。   *   因周侍郎态度温和,又听其言起鸠占鹊巢,这事似乎说的是刘婆调换杨绍元孩子一案,周侍郎和杨绍元认识?   李乐只想到这里,没有多想下去,他向周侍郎点点头,随后徒手掐.算一番。   见他徒手掐算,没有用上龟甲等物,秋御史冷笑一声。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道士,招摇撞骗这一套都用到他的面前了。   曾经秋御史便是被假冒的道士徒手掐.算所骗,见到这一幕,只觉刺眼万分。   而李乐只算了算后,便知那五名凶手现在在何处,李乐只道:“在玉龙涧。”   玉龙涧,地处豫州,在豫州与昭国山脉交界处,是两山间的河沟,因地处于两国交界处,故而名为玉龙。   不用多说,在场的人除了李乐只都知道玉龙涧在何处。   周侍郎大感意外,没想到凶手居然去了玉龙涧,这是要从玉龙涧前往昭国。   杀人的人难道不是大梁的人,是昭国隐藏在大梁的探子?因青州水患一事让他们知晓大梁有能掐会算的道士,故而杀人取命。   若真是昭国的人……   周侍郎勾起的唇角都下压几分,面上更是少有的肃杀。   而秋御史听到玉龙涧后,冷笑一声道:“你这道人莫不是知晓玉龙涧在豫州,地处两国交界处,故意说出凶手在玉龙涧,好叫我等为难?”   “我等抓不住凶手,也无办法认定你算的是错的,你这种小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李乐只冷冷地看向秋御史道:“贫道已经算出凶手在何处,若御史不信,可亲自查案将杀人凶手找出。”   “你,哼,”秋御史一甩衣袖道:“本官职不在查案。”   李乐只:“……”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什么话都说了,既不相信他能算出来,又不愿亲自查案,真就是又菜又爱叨叨。   李乐只烦了。   他微皱着眉头道:“不如我替秋御史好好算上一算,秋御史可别有见不得人的事不能为人所知。”   秋御史心下一紧,狐疑地看过去,难道这道人真的会算,面上不愿服输,硬着头皮道:“就你,还敢算我?我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名堂。”   李乐只如他愿,果真算了。   一算。他诧异地看向秋御史道:“秋御史两袖清风,家中倒是藏有一箱黄金,不知是哪位大人所赠。”   “胡说,那一箱黄金明明是我祖传下的家当,你莫要胡言乱语肆意攀咬,”秋御史立马反驳,要是别人以为他的黄金是官员孝敬的,那他这个官还当不当了。   等等,这道人怎么知道他家中有黄金的。   那一箱黄金可是祖上传下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能动用的。除了他,他夫人都不知道家中还有这箱黄金,他更是藏在暗室里,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难道也有人告诉这道士?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秋御史立马打消,知晓他有黄金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流传到大安县,独独让这位道人知晓。   只是他那黄金,的确不能让外人知晓,上头印有前朝字样,若让别人知晓,以为他同前朝有所牵连,那是有嘴也说不清。   “我承认你是有几分本事,但你空口白牙污蔑本官贪污,该罚。”   李乐只道:“我不过是说是哪位大人所赠,秋御史怎反倒像是自己贪污受贿,活像收了哪位大人孝敬。”   秋御史心急下,一听黄金便以为李乐只说他贪污,情急下所言反倒成了泼向自己的脏水,洗也洗不清,秋御史欲言又止。从前伶俐的嘴皮子在这一刻仿佛失了效,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他气得指着李乐只道:“你要是如此认为,本官也无话可说。但你以下犯上,不敬官员,此举当罚。”   周侍郎看不过去了,他冷着脸道:“秋御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原是你因旧事看不惯李道长故而针对他,如今你又因李道长算到你的事动怒,你莫不会真有贪赃枉法的嫌疑。”   面对周侍郎的质问,秋御史呆住,他指着李乐只,回头震惊地看向周侍郎道:“你因这小子怀疑我贪赃枉法,周筠,无故怀疑朝廷命官是要拿出证据的。”   “证据,不就在你家中,”周筠笑道:“一箱黄金,秋御史,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知你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若这件事捅.出去,不管你是否真贪赃枉法,总有人会让其变成真的,总之,你还是向李道长赔个不是,我也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好你个周筠,你竟然为这个道士欺压于我,欺人太甚,你可知我背后的是谁,你如此待我,等回了京中,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周筠脸上的笑容收敛。   就在此时,一名李乐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前来的人正是钱四,钱刺史的长随。   他看着衙门内的人道:“好生热闹,我来得巧了。”   “李道长,我打听到你在这里,特意来给你送东西,这原本应早日送到你手中的,路上耽搁了一会,望道长见谅,”钱溪将手里头的小箱子递给李乐只,又转头对钱溪道:“少爷,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信。”   钱溪接过收好。随后,看向李乐只手里头的箱子问道:“这箱子是谁送的?是我父亲吗?”   李乐只也疑惑地看过去。箱子很沉,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这是青州夏巡察使送来的,巡察使说先前手下人多有得罪,还请李道长见谅。”   “嗯?”李乐只疑惑,默默算了一下,他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崇玄署两位官员所言的人,上面有人不让他报备,正是这位夏巡察使,也是他以为在背后想要他小命的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   “缘由小的也不知,只知送东西的人说,东西交到李道长手中,李道长自然会知晓。”   “东西已经送到,小的先告退了,”钱四朝众人点头示意后,立马离开混乱的衙门,里面的事,可不是他能掺和进去的,东西送到了即可。   “李道长认识夏巡察使?”周侍郎问道,不待李乐只回答,周侍郎不管秋御史漆黑的脸色,叹息一声道:“可惜了,某人背后的人要靠不住了。”   秋御史脸色漆黑又惨白,似打翻了颜料,晕染在他脸上,他刚刚放下狠话,让周侍郎顾忌他身后站着的右相,谁知转眼间,这位李道士就收到了夏巡察使的赔礼。   连夏南濉都不敢得罪的人,岂是他敢得罪的。   盯着众人的视线,秋御史身躯僵硬,他缓缓朝李乐只一礼,嘴唇嗫嚅两下,喉咙微动,依旧未发出一点声音,在所有人面前,向自己看不惯的道士道歉,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他这一张老脸丢尽了,彻底没脸见人了。   但他敢不说,敢不道歉吗?他不敢。   秋御史眼眶微红,强忍着心中的苦楚,喉咙挤出声音,缓慢道:“是我因旧事迁怒道长,无礼在先,还请道长原谅。”   李乐只将手中的小箱子递给钱溪,冷冷看着微弯腰身,一副迫于无奈才向他道歉的秋御史。   冷冷道:“不够,难道秋御史平常也是打人一巴掌,轻飘飘道歉,便以为这事能够就此揭过。”   若无他不知道是何人的夏巡察使送东西过来,说是赔礼,可想而知,想要秋御史低头向他道歉,那比登天还难。   即使夏巡察使送了东西过来,秋御史也一副被欺压,受气包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李乐只能牛上天,让朝廷官员都只能受他的折辱。   他才是那该被打倒的反派一样。   “那你要如何?”秋御史气恼问道。   “不如何,你得罪了我,我可以选择不原谅,你最好一辈子都不会犯错误,否则只要被我算出一件事,我都不会轻易饶恕你。”   李乐只神色淡淡。   在场的人也未觉得他说的有何问题。在大梁,有本事的道士就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有本事的道士,这在大梁,那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既然得罪了,那就要做好得罪人后的下场。   秋御史跌坐在地,震惊地看向李乐只,指着他道一句话也未说出来,倏然,一口鲜血喷出,秋御史活活晕了过去。   秋御史得此下场,周侍郎和大理寺评事冷眼瞧着,无一丝对其怜悯,正如周侍郎所言,秋御史为官多年,监察百官,平日里没少挑他们的毛病,私下里也就罢了,这人还喜欢在金銮殿当着皇帝的面,告他们的状。   若不是秋御史是监察御史,他走在路上都能被人套麻袋毒打一顿。   这样的人,同朝为官的人自然不喜,见他碰壁,也不会为其说一句好话,从而得罪一位有本事的道士。   *   秋御史被人抬下去请大夫医治。   人走了,衙门里也清静了不少。知晓李乐只的本事后,周侍郎更是多了几分想要结交,很是和气问道:“李道长本事不俗,能否替我再算上一算,那些凶手是不是昭国的探子。” 第46章   这事居然还牵扯别国探子。   李乐只诧异,见周侍郎神色认真,不像在说笑。   李乐只:……   这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潜在威胁,谁知道后面他名声大扬后这些探子会不会盯上他。   为了解决这些潜在威胁,李乐只当然不会不同意,便默默掐算起来。   他掐算时,周侍郎好奇地看着他,即使是第二次瞧着这位李道人徒手掐算,也还是免不了被其惊到。   他还未见过哪个年轻的道士能做到这一步。   能做到这一步的似乎也只有玄阳子,可玄阳子今年都多少岁了,哪里是一般人能比的。   难道这就是天纵英才,不能以常人去看待。   这样的人物,怎会籍籍无名,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听过对方的名声。   若不是尚书大人向他提起过李道长,他都要错过高人了。   周侍郎已经想好写奏折,向陛下言起此事。眼下昭国密探既然敢冒头杀人,若他们知道李道长的事,铤而走险,真发生这种事,他大梁要损失惨重啊。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说服李道长随他一同前往京中。   *   李乐只算出来。   的确和周侍郎所想一样,那些杀人凶手真的是昭国的探子,为了解决潜在的威胁,李乐只还将昭国探子藏身在大梁的据点告诉了周侍郎。   周侍郎闻言,大惊道:“李道长,你说昭国在青州、豫州、荆州三地都有据点。”   这三地,青州若是没有算出水患一事,损失惨重,而昭国探子又混在其中煽动,周侍郎不敢想象,青州会发生何事,可能还要朝廷派兵马去镇压暴动的百姓,而那时,不管是何等结果,青州都会元气大伤。   再者,青州良田万顷,是大梁种植粮食最多,收成最好的一州,若水患真的发生,又乱成一团。   周侍郎倒吸一口冷气,即使多年养气,让其处变不惊,骤然想到这事,也眼含惊色,看向李乐只的眼眸带着别样的色彩。   而豫州和荆州更是重地。豫州同昭国接壤,荆州同雪国接壤,两州都是边关重地,而这样的地方,却有昭国探子潜伏,可想而知,昭国狼子野心。   只待时机成熟,窃取边关边防布局,便敢挥师南下,谋取大梁多地。   当年,因天衍子算无遗策,将大梁所遇到危机一一算出来并谋划多年,这才让山河倾倒下的大梁起死回生,直至今日,也让多国因此忌惮大梁。   如今,大梁道士再无一人能和天衍子可比,玄阳子虽强,但也无法达到天衍子的地步。   在别国眼中,大梁只怕是江河日下,再也无法重现当年的辉煌,他们也惧怕,梁国再出现一位天衍子。   而算到青州水患的道士,已经初露锋芒,昭国这才铤而走险,暴露其野心,不再蛰伏。   想明白一切后,周侍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不一般。若他没有想错,能算到这一步的李道长,才是算到青州水患那人,而死去的那位只是冒充的,若真是这样,对方反倒做了一件好事。   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杀错了人。   再者,不管李道长是不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都不能拿寻常道士去看待,这样的本事,理当得到更高的待遇。何况,拥有这等本事,想来算水患也不是难事。   正好,若陛下知晓能算出水患的道士未死,定会龙颜大悦,只是,青州刺史公孙卓然是块硬骨头,若李道长不是,他冒然揭穿此事,陛下定会动怒。   这件事,还要再思量思量。   周侍郎心念百转,他脸上露出笑容,温和道:“多谢,若真如李道长所算那般,这可是抓到一条大鱼,乃大功一件。”   *   没想到只是简单算一下,就能混到功劳,不过这一切还是要他算的准才行,万一他们没有抓到人,那这桩功劳也是空头支票,当不得真。   李乐只冷静下来,淡淡“嗯”了声。   随后道:“若是无事,我先回道观了。”   “等等,”周侍郎立马道:“我还有一事要同李道长聊聊,李道长可愿随我等一同去京城?”   “去京城?”   这事李乐只从未想过,在偏远县城活下去本就是件难事,何况是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一块砖下去,都能砸到五品官。他就是一个小道士,去京城万一得罪了人,钱刺史都不一定能护下他。   但京城,天子脚下,的确要比大安县安全很多,还有一点,他想扬名,在京城才能更快。   虽然已经算出来背后有人针对他的事是莫须有,但现在又算出别国探子暗中会刺杀道士。   大安县终究地方太小,守卫太少,甚至能说是没有,也没办法护住他的安危,唯有在京城,即使有探子,也不敢乱来。   李乐只越想越觉得京城是个好地方。   周侍郎也道:“是啊,京城天子脚下,那些贼子才不敢胡来,即使道长能够能掐会算,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若别国隐藏的探子知晓道长的名声,如今日这般,大安县可护不了道长性命。”   “容我想想。”   李乐只已经决定前往京城,但也不想现在立马应下,这位周侍郎应该是想在他身上投资,看中他算命的本事。   而他现在只会徒手掐算,虽大体上算得很准,但还不会龟甲占卜等等,这在投资者眼中,是缺点,也是他的弱点。   上赶着不是买卖,他立马应了,对方不一定会重视他。   俗话说得好,得来的太容易便不会珍惜。   毕竟,他真要去了京城,还要得周侍郎打点一二,看顾几分,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   李乐只也没让周侍郎等很久,约莫过一两天,他便同意前往京城。   知道这事后,周侍郎开怀大笑。   而站在周侍郎旁边的大理寺评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到周侍郎情绪如此外露。   他试探问道:“周大人,不过是一个能算的道士,何必如此高兴,还带他前往京城。”   “这个嘛,你也知道李道长的徒弟是谁,总不能让钱溪一直待在大安县这个小地方,钱刺史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原来周大人是因为钱刺史,”大理寺评事懂了,他就说为何周侍郎会如此看重那道士。   像是又想起一事,大理寺评事诶了一声,然后道:“周大人,那我等真信了道士所言,将此案定为昭国密探暗中杀人,死去的可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长,这事青州刺史知晓,他可不会相信,何况,这案还是道士算出来的,侍郎大人莫是忘记了这件事?”   “嗯,有什么比推到昭国密探身上更合适的身份?难道你也认为大梁子民会杀大梁的道士?若真是这样,岂非让天下道士寒心,那位李道长可是个明事理的人。”   大理寺评事这才恍然大悟,竖起拇指称叹道:“高,还是侍郎大人高明。将罪推到昭国探子身上,陛下动怒也只会朝昭国。”   还以为那位道士真的能掐会算到那种地步,连侍郎大人都相信了,没想到侍郎大人只是想将罪推到昭国身上,那道士也是凑巧,说的话都说到了侍郎大人心坎上。   他都差一点要被那道士糊弄过去了。   若非他好奇连夜查找,知晓道士都需借助龟甲等物,才能算出一个模糊的方向,哪会像那道士,不需要龟甲便能将准确的方位说出。   一看就不是正经道士。   不知哪里来的野道士,又或者学了个皮毛,便出来招摇撞骗的,糊弄人的本事真不小,连他都差一点被骗过去了。   周侍郎都知晓是那道士没什么本事,还让其前往京城,难道,周侍郎是想让道士顶替死去的人,称其是算出水患的道士?   若真是这样,陛下一定会大喜,但这种事,也容易被揭穿,周侍郎何必犯险?除非,周侍郎想给这位道人造势,让别国知晓大梁有此等能掐会算的道士,而人又在京城,受陛下庇护,别国无可奈何,从而心生忌惮。   高,实在是高。   周侍郎真是谋划过人。   周侍郎淡淡看了他一眼,见大理寺评事被他的话忽悠住,真以为李道长无什么本事,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大理寺评事平日里便是碎嘴,一定会将李道长没什么本事的事同三五好友说起,而他们,只要得罪李道长,不用他出手,便能扫清不少政敌。   最好祈祷,手里头没有藏污纳垢的事,否则,他刑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   李乐只收拾好自己的家当,看着住了许久的道观,他还有些不舍得。   原本还想多多赚钱将道观翻修,扩大一番,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现在都要前往京城了。   临走前,他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向三位老爷上炷香,随后便带着两徒弟离开。   至于道观,高府会派人来打理,不会让道观荒废。   走出门的那一瞬间,高明礼脚都要跨过门槛了,他立马收回去,喊道:“等下!”   李乐只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高明礼:“师父等我算算,我该左脚先出门,还是右脚先出门。”   上次被衙役找上门,还牵涉进人命案子里后,高明礼便怀疑是他那次出门的时候没有算一算。   这次,又是要出远门。   可不能再牵涉进命案里了。   李乐只:“……”   钱溪:“……”   两人也没有打断高明礼,任由他去算。   高明礼算好了,他算到,要右边先走,差一点,他刚刚左脚跨出门了。   高明礼跨过门槛,立马松了一口气。   见他这样,李乐只也算了一下,算到路上不安生。   李乐只皱了下眉头。   他将这件事放在心底。   等他看到渡口处的大船后,陷入沉思,路上不安生,走水路不安生,难道船会沉?   应该不会吧,这么大的船。   但一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发生,万一就是如此倒霉。   李乐只立马算了一下,然后,他算出会遇袭,这就更离谱了。这么大的船,还是官船,居然会遇袭,这年头,还有这般大胆的水贼?   不会是他算错了吧。   他上京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可不是丢掉自己小命的,若真的在江中遇袭,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李乐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周侍郎的旁边,想要提醒一二。毕竟,这么大的官船,可见周侍郎下扬州也是走的水路,现下,换到陆路也不太现实。   周侍郎看到李乐只,笑问:“李道长可是有什么事?”   李乐只:“我方才算了一卦,路上可能不太安生。”   大理寺评事听到了,哼一声道:“李道长言重了,我们来扬州时便是走的水路,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事,李道长还是莫要在此危言耸听了。” 第47章   李乐只无奈,就知道他说会出事,这些官是不会信的。   他人微言轻,说算到会遇袭对方也不一定当真。   三司下扬州时带了不少兵士,有这些人,即使遇袭,也不会出什么事,大理寺评事自然不愿相信他的话。   李乐只还想再说些什么,好让周侍郎重视起来,就听到周侍郎温和道:“李道长放心,我会安排好人把守的,不会让贼人惊扰到道长,时辰不早了,先上船,等我们会该动身了。”   大理寺评事还想说几句,在周侍郎一个眼神下,立马闭上嘴。   得知周侍郎会重视,不管是否是真的,李乐只也心安几分,便点点头带着他徒弟上了船。   等他上了船后,看不到其身影,大理寺评事才不满道:“侍郎大人何必听这道人的话,他明显是在胡言乱语,不安好心。”   周侍郎笑道:“石评事,不过是严加防守罢了,对我等也没有坏处,何不顺着他的意思去办,毕竟,我们和这位道长也没有冲突。”   “我就是看不惯他,不过是个山野小道,也没什么本事,便敢在我等面前指手画脚。”   大理寺评事撇嘴,双手负在身后,浑身充斥着不满李乐只的气息。   周侍郎见此,笑得越发温和,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时,让人多加留意路上的情况,又改了航道。   李道长的本事,他可是十分清楚的。   既然说会遇事,那一定会遇到,还是小心为上。   *   在周侍郎的安排下,平安度过几日,无事发生,李乐只也知晓周侍郎信了他所言,将航道都更改后,放下心来。   大理寺评事知晓这件事后,尤为不满,他同秋御史同桌吃饭时,还说起这事。   “也不知那道士给周侍郎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如此相信那道士所言,那道士说路上不安生,会遇袭,简直是危言耸听,我们一路南下,也没遇到什么贼人。”   秋御史闷闷不乐,他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听着大理寺评事发牢骚,随后一口喝尽盅里的酒水,才道:“不过是山野小道,仗着钱刺史的面子,才敢在扬州招摇,还敢打着夏巡察使的名头,等去了京城,可要好好招待他。”   听秋御史说起夏巡察使,大理寺评事夹菜的手慢了下来,犹豫道:“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万一这道士真的和夏巡察使认识,那我等岂不是要得罪夏家。”   “你真当他一个山野小道能认识夏家,夏家是何许人也,也就大安县地处偏僻,夏家人不知情,才敢扯着虎皮办事。”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大理寺评事连连点头,想起自己被山野小道所蒙骗,便气愤不已,但在这船上,那小道还有周侍郎护着,他也不好同周侍郎起冲突,还是得去京城,在京城那块地,有的是办法找那小道的麻烦。   秋御史也是如此,一想到他被那小道扯着夏家的虎皮,吓得失了胆色,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便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好泄心头怒火。   想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不过是仗着自己会算几分,还不知是真是假的本事,就敢威胁他,等着吧,等他拆穿他,定要将其狠狠踩在脚下。   *   李乐只还不知有两人已经惦记上他,想要找他麻烦。他闲来无事,刚好周侍郎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也让他不必顾忌着徒弟,在房间里研究龟甲占卜。   他想着,已经换了一个世界,来到这个异世界,测算一事应当会有所变化。   比如龟甲占卜的本事会比以前要准一点,这样,他以后也不用当着别人的面一直徒手掐算,像个半吊子,尚未出师的学徒,也不会有人时不时怀疑他。   这样给他的压力也蛮大的。   先来测测近日的天气。   李乐只用龟甲算了算,最后得知,近日多雨,会有东南风,气温会骤降。   简单来说,天气要凉快了。   李乐只又算会这雨持续几个日子,用龟甲什么也没有算出来,就连哪天下雨,也算不出。   只得到一个近日多雨,比较模糊的答案。知道只算出这个后,李乐只也没有丧气,他本来就知道自己天赋不行,龟甲占卜在他这本就是不易学会的。   这种想要进步,也只能多算一算了。   大不了,以后他出门先掐算,然后当着别人的面用龟甲,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了,总想找他的麻烦。   这念头刚冒出来,李乐只恍然大悟,对啊,他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招,用龟甲当掩护去测算。   有种莫名亏大发了。   但幸好,现在知晓也不晚。   虽然知晓能用龟甲当掩护,但李乐只也没有放弃,只单独用龟甲去测算,算不出来是一回事,多练练是另一回事。   而就在练习时,李乐只又想到他算出路上不安生这件事,现在改了航道,应该不会出事了。   李乐只心念一动,想到,他可以用龟甲先算算,看看能不能算出点东西,算不出来,再用掐算算一算,然后不出他所料,什么也算不出来,一点苗头都不给他的。   无奈下,他默默用起掐.算,倏然,李乐只脸色微变,他居然算出事情依旧会发生,即使更改了航道,也会遇到袭击。   李乐只:……   不是,都已经更改了航道,还会遇到袭击,所以这件事即使在没遇到之前知晓,还是避免不了,注定要发生的。   那他岂不是危险了。   李乐只坐不住了,他害怕周侍郎因更改路线后,守卫的人也因此松散几分,不将遇袭的事放在心上,到最后吃大亏,那时,想要挽救已经晚了。   *   李乐只立马找到周侍郎。周侍郎正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唇角依旧是勾起浅笑的模样,等他回头见是李乐只是,笑容加深几分,问道:“李道长也出来透透气?船上是闷了些,等到了京城便不如船上枯燥了。”   “大人,我刚刚又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危机未过,还是会发生。”   “哦?”周侍郎压低声音道:“李道长的意思是,即使本官换了一条路走,还是会遇袭?”   茫茫江面,他已经从一条河道换到另一条河道,这种消息是不会走漏出去的,难道是他更改路线反倒正应了先前的卦象,会遇到危机?   有些事注定会发生,即使提前知晓,做出改变,也没法避免?   周侍郎平日里虽读过一些关于算卦的书,但对于这些事并未深入研究,并不清楚里头的头头道道。   但既然李道长都如此说了,那暂且相信事情依旧会发生,避无可避,周侍郎又问道:“道长可算到何时会发生?骤然遇袭,仓促之间应战,即使他们身手利落,也免不了会受伤,还是有所防备为妙。”   遇袭的日子李乐只自然也算了。   恰好正是今日,李乐只将日子也同周侍郎说了一番,周侍郎严肃起来,朝李乐只点头道:“本官这就去安排,夜晚风大,李道长还是要待在房中莫要随意走动受了寒。”   “好,”李乐只当然不会在这种关头瞎走动,那和在阎王爷面前蹦跶没什么区别。   见周侍郎真信了他的话,守卫也严肃以待,李乐只便回了屋。   而他回屋后,秋御史和大理寺评事一同走出来透透气,看到周侍郎正安排手底下人,一副出了事的模样,立马走过去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调动人手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周侍郎笑道:“没什么要紧事,我只是想到李道长所言,如今更改了路线,但保不住也会遇上别的事,让他们也警醒点,别真出了事,反倒伤了我等。”   大理寺评事一听是关于那位李道长的,便没有好脸色,但周侍郎说得很有道理,他也没有反驳,而是藏起自己的不喜,嘀咕道:“这也未免大动干戈了。”   “我这也是小心为上,不出事更好,出了事也能安然入睡,也不过警惕三五日,余下也能安生点,不用提心吊胆,我这人呐,胆子比较小,自从李道长说了那些话后,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了。”   秋御史冷哼一声后道:“周筠你就是太谨慎了,山野小道的话你也相信,罢了,他们警醒点也不是件坏事,你先忙,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离去时看了一眼大理寺评事。见此,大理寺评事抱拳,也没有和周侍郎继续聊下去的心,跟在秋御史后面,同他聊起那位李乐只。   而周侍郎见到这一幕后,眉眼下垂,双手拢在袖中,耳边是江水缓缓流过的声音,心底高兴不已。   他可要好好护全两人,等去了京中,能有不少好戏看了。   *   夜里,万籁俱寂,唯有江水流动的声音。   而在船上灯熄灭,随波逐流时,暗处已经有一伙人盯上了这艘船。   他们坐在小船上,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楚眼前的船只后。一人道:“这船真大,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爷走货,干完这一笔,又能歇上不少时日了。”   “是比上次打劫的船要好,不过这船看着不像是普通的船,等会小心点,别惊动船上的人,这次和以往遇到的不同,莫要坏了老爷的好事。”   “这江州地界,哪有人敢和我们作对,怪只怪这些商船,走两条路不好,非要过江州,白白送上门的肥羊,不宰了吃都对不起兄弟们。”   “嗯,再过一会,等月上中头,等人睡着了,我们再摸上船,别忘了拿家伙,要是敢有人反抗,直接杀了,”说话的人抹了一下脖子。   “放心,大当家,兄弟们不会忘记的,要是这船小点便好了,我等也不用摸上去,在船底开个洞,静静候着,他们船就能淹了,船上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甭说以前,那都是小船,孝敬了上头都没有油水,只有这等大家伙,兄弟们才能吃得饱。”   “……”   江面飘荡着六艘小船,每艘船上都有着四人,他们如同静候的豺狼,死死盯着前面的大船,等到月上中头,浅浅的月光被遮住,他们才小心翼翼划动着船桨,一点点地靠近。   等到了临近时,他们先甩上钩绳,死死抓住船舷,随后,一头猛子扎进水里,如一抹游动的鱼朝船靠近,他们水性极好,没一会儿便游到了船只附近,抓住绳索,一点点的攀爬上去,而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一把长刀。   他们一个二个上了船只后,站在甲板上,还不待他们朝前走两步,搜刮船上值钱的宝物。   就见无光的船只刹那间光芒一点接一点亮起,随后带刀的兵卫抽出佩剑,直指他们。   他们抬头看向第二层,那里正是掌舵的地方,此时,正站有不少人,瞧其前面打头的一人,虽是一袭青衫,面带浅笑,却让他们宛如见到了凶禽猛兽。   这等气质,绝非一般的商贾,他们这是踢到了铁板了。   被称为大当家的人,看着围在他们周围的兵士,估摸着约有百人,身披盔甲,配置精良,绝非他们这些草莽能够抗衡,便丢弃手里的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小的,小的是这附近的水贼,无意惊扰大人,还请,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命。”   此时,大理寺评事和秋御史来得匆匆,他们边走边穿戴衣物,等来到甲板上,看到被包围住的几十人后。   大理寺评事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居然真的有人敢袭击官船。   这不正应了那位道人算得卦象。   难道那道士真有几分本事,不是招摇撞骗?   那他岂不是,不,这绝对不可能,眼前这一切一定是假的,那道士定是凑巧,不用龟甲怎么可能算到这步,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大理寺评事虽是这般想,但他额间冒出的细汗暴露他此时真正的心情,他抬起手腕擦拭着未滴落下的汗。无助的眼神看向秋御史,似是再说,怎么办?   秋御史哪里能说出个一二,现在的情形他都未弄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有一会贼人居然敢截取官船,还是这附近的水贼。   这可是江州地界,怎么好端端会有水贼。   这事,他该不该当作没有看见。   江州刺史知不知晓这件事。   秋御史头都大了,哪里还能将这件事想到李乐只身上去,若他真知晓,更要气愤几分。   而此时,他满脑子想着远在江州刺史府的刺史,江州刺史可是他的好友之一,他更是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周侍郎故意设计陷害。   因周侍郎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他,才使出如此歹毒的计谋。   这时,大理寺评事凑近道:“秋御史,真应了那道士所算,居然真的有人来偷袭,这……那道士是不是真的有些本事?”   “你说什么?”秋御史回瞪,见大理寺评事被吓到,立马收起自己宛如要吃人的眼神,咬牙切齿问道:“你说这事是那道人算出来的?”   好哇,这道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仅敢仗着几分本事便在外面招摇撞骗,还敢算计他。   哼,别是算到了江州刺史和他是好友,才敢拉姜汝铭下水,同周侍郎布下此局,真是好啊。   秋御史咽下涌上喉咙的血,心里更恨李乐只几分,不过是质疑那道士的本事,便敢拿姜汝铭来威胁他,好,真是好极了。   秋御史气急,他急忙忙走到李乐只的门前,不顾自己的身份,拍门想要质问李乐只。   当面前的门开了,他看到睡眼惺忪的李乐只,心头火起,怒道:“好你个李乐只,居然敢算计本官。” 第48章   秋御史气愤不已。   姜汝铭正逢离开地方调到京中的重要时刻,若江州有水贼的事传出去,吏部又要重新对其考核,不知还能否调到比部司郎中一职。   他怀疑这件事就是李乐只和周侍郎串通好的,为的就是阻止姜汝铭入京。   可真他对上李乐只,看到李乐只冷淡而无情绪的双眸时,似一桶冷水从头浇下,浇灭他的怒火,还有几分透心凉。   放在身侧的手轻微颤抖着。   等真见了李乐只,秋御史心存恐慌,还有几分后悔,他不该如此冲动,气昏了头。   他不知这道士有几分会算的本事,是真的会算,还是同周侍郎做的一场戏。秋御史不确定,也不敢赌,万一这道人真的会算,惹怒了他,不依不饶,不准备放过他,那他背后的事在这道人眼里无所遁形。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   可绝不能坏了殿下的好事。   最好能将这道人拉到他这边的阵营,不能白白便宜了周侍郎。   至于杀死李乐只的事,秋御史从未想过,也不敢动手,在大梁,官员真的杀死一位道士,那可是会被重重问责的。即便是这个道士是假的,未谋财害命,他也只能小惩,不能伤其性命。   想明白后,秋御史也冷静下来,但想他对李乐只低头,他又不是很乐意,也不想承认他见到李乐只的面容后心生胆怯,便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傍上周侍郎便能出人头地?”   李乐只疑惑:“嗯?”   冷冷没有任何温度的轻疑声入耳,刺得秋御史面色铁青,眼神不善地盯着李乐只,见其神情不为所动,似是一心想傍上周侍郎,而对他不理不睬。   秋御史气急,恨不得甩袖离去,但为了姜汝铭,为了殿下的大计,只能压下脾气道:“哼,你还要装糊涂吗?你不是已经算到姜汝铭和我之间的关系,特做出这一场局,想要我赔礼道歉?”   *   李乐只这才听清楚秋御史在说些什么,但字他都听明白了,合在一起他倒是有点不懂了。   来敲门将他弄醒的是秋御史,他刚刚要是没听错,这秋御史怒气冲冲过来,是以为他算计了他?   随后,又说什么傍上周侍郎的鬼话……   虽然,他是想借周侍郎的关系好行个方便,但也没想和周侍郎捆绑在一起啊。   还有什么姜汝铭,他可没算。   李乐只心里头嘀咕着,面上稍冷,反问道:“你们什么关系?什么局?”   秋御史:“你居然不承认?”   “我什么也没做,还有道歉不必了。”   “好好好,”秋御史气急,连说三个好后,甩袖离开,这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该死的李乐只,居然借此讽刺他,真以为有了周侍郎撑腰他便奈何不了他了?   等回了京,他定要将这事同殿下言起。   “等等,秋御史,”李乐只喊住他。   秋御史冷着脸回头,回头时还在想着,是不是这道人改变主意了,若真是这般,他也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秋御史,你还未说我算计你什么?”李乐只正要抬手掐算,他现在开始好奇,秋御史为何会认定是他,难道是有人往他身上泼了脏水,想他成为替罪羊。   “你……”秋御史正要怒骂,却见李乐只抬起手正要掐算,他还未想清楚,身体比他脑子更快,三两步冲到李乐只面前,抓住他的手指,双瞳泛着红血丝,紧紧盯着紧握的手中,粗喘两下后,布满红血丝的眸子紧紧盯着李乐只问道:“你可有算出什么?”   他怕了。   这见鬼的道人,看似没什么本事,但次次都能戳到他的软肋,一次两次都能凑巧碰上,秋御史开始怀疑,这道士是有几分运道在身,否则,招摇撞骗那么久,也不会直到今日也未被人拆穿。   “松手,”李乐只冷声道。   闻言,秋御史立马松开了手,却没有放过李乐只脸上一丝一毫显露的神情,见他面色平常,不像是已算出什么事。   秋御史后退两步道:“李乐只,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你,知晓你不少事迹,你分明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能掐会算的本事也不过是哄骗那些不知情的人。”   “你最好莫要再惹怒老夫,否则,你的事我可不敢保证不会说出去,他们会被你所欺骗,老夫不会。”   秋御史说完,看到李乐只脸上没有慌乱,没有被人拆穿的神色。心底一紧,莫名心虚,不敢久留,立马转身离开。   方才那些话,都是他用来诈李乐只的,他的确托人调查过李乐只,但这道人,说他算得准,又有几件事灵验,说他算得不准,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也不能说是冤枉他。   只是来了大安县后,这道人才声名鹊起,被人唤作李半仙,也一改从前,说话玄而又玄,从不将话说得圆满,任人去猜的举止。   如今,倒真有几分像神算,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也是上次气得吐血后,才着手查了一下,前些才有了点只言片语的消息,并不准确。   秋御史也不敢保证李乐只不会算。   所以,见其没有异样,立马远离。   *   李乐只有点懵,等他反应过来秋御史说了些什么后,秋御史已经离开了。   这位秋御史还在怀疑他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不应该啊,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只是用的掐算,但失误的次数不多,秋御史若是调查了他不少事迹,不应该怀疑他是骗子。   也就是说,秋御史怀疑的不是他,是原身!   在他穿越过来之前,原身的事,让秋御史怀疑他是个骗子。   想到这一点后,李乐只错愕了会,在他来大安县后的所有事,都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或许原主是有几分本事,能够算到一些,但是算到的东西并不是很准确,而且还多有失误。   他认为原主会算,只因过于凑巧,原主也未算错,所以他没有怀疑过原主的本事。   而在这些官员眼中,他们掌握的消息比他要多很多,暗中调查过原主,便会发现原主和他的区别,也因此,不管他算得准不准,在那些人眼中,他都有可能是乱说糊弄人的,特别是,他用的还是最简单的掐算,并不是龟甲,更是证实他是骗子。   额……   谁能想到老师开玩笑说的话,还真的灵验了。   他真的成为骗子了。   *   李乐只将这一切想通后,对于怀疑他的人也有所了解了,说到底,还是他的本事不够强,还需要多提升自己。   李乐只正要回屋的时候,就看到他徒弟都醒了,正探着头观望。   高明礼见到李乐只后,立马走上来道:“师父,你也没有睡着吗?”   “……”睡了,但没完全睡,毕竟,他刚躺下没多久,就被秋御史敲醒了。   想到这,李乐只想找秋御史问个明白了,到他面前瞎说话又不将事情说清楚,还放狠话威胁他,真不知道秋御史闹得哪一出,有病该去吃药。   难道是因为今晚遇袭的事?   李乐只边掐算,边问钱溪道:“钱溪,你可知姜汝铭是何人?”   看秋御史那么在乎,可别是他亲朋好友。   钱溪道:“知道,是江州刺史。”   “江州刺史……”李乐只算了一下,还真和秋御史有关系,至于秋御史所言的算计,李乐只未算出来,未曾发生过或者不存在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得到具体的答案。   也代表着,秋御史所言的算计是假的,那老头冤枉他。   平白别人冤枉,李乐只受不了这个气,想去找秋御史理论一二,顺带试探试探,秋御史到底隐藏着什么事,不想让他知道。   顾忌着会遇袭,李乐只算到危险已经度过后,便带着两个徒弟向甲板走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乐只来到甲板上时,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了秋御史,他立马走过去,想要同秋御史说个明白。   而秋御史见李乐只阴魂不散,现在还跟到甲板上,头痛不已,更是后悔他先前为何要以为这道人比周侍郎好对付,现在反倒惹来不小的麻烦。   秋御史后悔,紧皱着眉头看着李乐只一步步走近,活像来要他命的阎王。   秋御史想离开,却又不能离开,事情还未解决,他趁李乐只还未走到跟前,立马道:“周侍郎,这些水贼胆大包天,不如将其关押在江州的牢狱内,好让江州县令调查清楚,判其罪行。”   周侍郎含笑道:“秋御史,不如让李道长算算他们是谁的人,为谁办事,算清楚后,我们也好通知江州县令一声,问罪判刑。”   李乐只听到谈起他,才停顿下来,疑惑地看向周侍郎。   秋御史立马道:“此事还是莫要劳烦李道长了,李道长虽有几分本事,但谁又能知其说的是真是假,大安县的案子尚未结案,人也未缉拿,若因此断定李道长算卦的本事不小,随意了结这桩案子,怕是不能服众,这些水贼竟敢袭击朝廷命官,我看,不如就地格杀,也省得麻烦了李道长。”   李乐只听明白了,秋御史还是不信他,又或是秋御史信他有几分本事,但是不愿意让他去算。   这里头可能牵涉不小的事情。   秋御史是一方,周侍郎是一方,而他今日做下的决定,都代表他会被归到一方,当成一个阵营的人。   李乐只是不想掺和进党争的,这不利于保住他的小命,但他已经坐上了这艘官船,不管他愿不愿意,也要做出决定。   终究还是他太渺小了,只能随波逐流。   而这件事,不在于他算的事情准不准,而是在于他站在哪一方,给出的答案是他们想要的。   这算出来的,和他要说的不是一个东西,那他是算得准,还是说为此选择隐瞒,开始当个骗子?   趁着两人还在交锋,李乐只将钱溪拉到一边,不用他明说,钱溪知晓李乐只现在的困境,附耳在李乐只耳边说道:“秋御史和江州刺史交好,今日江州刺史正逢入京。”   更多的是钱溪他也不知晓。   李乐只点点头,难怪秋御史会半夜敲他房门,原来是怀疑他和周侍郎一起设局,想要陷害江州刺史。   这事难办了。   要选择一方得罪,秋御史原本同他关系不善,更是多次怀疑他,站在他那边,他是脑子有坑,但李乐只也不想违背自己良心,将算出来的结果更改,那样也太没有底线了。   人没了底线,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李乐只偷瞄周侍郎一眼,见其没有看向他,立马偷偷算起来,算算这个水贼和江州刺史有没有关系。 第49章   没想到他这一算,还真的算到水贼和江州刺史有关系。   算出这个结果,李乐只心情复杂。   一个看着不是好人的人,居然能和江州刺史有关,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水贼打劫来的钱财会孝敬到谁手里,还有可能,水贼本就是听从江州刺史的命令才有此行径。   独独让李乐只好奇的,也只有一点,江州刺史为何要命令水贼或者说包庇水贼。这可是一州的刺史,钱权不缺,水贼孝敬的那点钱财也会让一州刺史心动?会被眼前一点小利所蒙蔽?   若江州刺史果真短视到此,爱财如命,一点蝇头小利也不放过,要吃干抹尽,那江州内的情况,定会惊动江州巡察使,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人的贪欲是道沟壑,不会轻易被满足的。   那么只会有两种结果,江州巡察使和江州刺史是一伙的,知情不报,另一种则是江州内风平浪静,江州刺史也不是贪官,未从地方上压榨,而他又需要一笔钱财,这钱财也唯有从水路,交由水贼打劫过往的船只获取。   而江州的情况,没有人知晓,这件事没有闹出去,大概人都死在了这里。   人死了,在江州刺史的掩盖下,也无人知晓江州水道会有水贼,而这次,周侍郎因他算的一卦才更改了路线,原本,从另一河道入京,虽经过江州,但不会走这条河道。   江州刺史知晓三司下扬州时的路线,知晓他们不会经过这条河道,这才叫水贼藏于此,好埋伏过路的船只。敢在风口浪尖上行事,这件事对江刺史而言十分重要,又不能不办。   仿佛置身于更大的漩涡,李乐只不愿细想下去,这些事情终究不是他能够去管的。   他还是先搞好眼前的事。   至少他不用为了站在周侍郎的阵营选择说假话去污蔑江州刺史。   这时,周侍郎也同秋御史争论完,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谁也不愿退让一步。   周侍郎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问道:“李道长,可有算出他们是何人指使的。”   秋御史也冷哼一声道:“李道长可要如实说来,可别有半句掺假。”   重重压力给到李乐只,李乐只也没有退缩,他直白道:“这件事恐怕很是难办,三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在兵士面前,当堂说出是江州刺史指使的,李乐只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哼,有什么事是不能当面说出来的,”秋御史布满道,他虽是这么说,但也是第一个走向李乐只的人。   他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他姜汝铭的身影,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真实想法,当着众人的面强行包庇水贼,替姜汝铭扫清障碍。   那样也太蠢了,也不利于他。   他最怕的还是李乐只那张嘴,谁知道这道人是怎么想的,会不会真的算出点什么,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都抖搂出来,他也不好替姜汝铭遮掩。   幸好,这道人还有几分分寸,这事没有闹大,还有挽救的局面,否则……   四人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远离那些兵士后,李乐只才开口道:“我算出和江州刺史有关。”   周侍郎趁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立马大惊道:“什么,居然和姜刺史有关,这事可不是一件小事,两位,你们认为这事该怎么办?”   “谁知道这道人算的是不是真的,若是胡言乱语,岂不是污蔑了姜刺史,”秋御史瞥了李乐只一眼,虽觉得这道人有几分本事,但这种紧要关头,他可不能附和周侍郎的话,只能装作不相信。   “李道长的本事你我都看在眼里,李道长能掐会算,本事非凡,既然李道长都说和江州刺史有关,我想,关于吏部对姜刺史的选任还要再斟酌一二,等我们查清楚了,还姜刺史一个清白,也能皆大欢喜,不是吗?”   周侍郎语气温和,但字字都戳秋御史的肺管,让他又气又怒,又无从发作。   这事说到底,水贼的事被周筠遇上了,就不会轻轻放下,谁不知,殿下有意安排姜汝铭入京出任比部郎中,而原本的比部郎中乃周筠心腹,这一变动,不仅在刑部里安插了人手,也断了周筠的左膀右臂。   周筠原是没有找到机会阻止,现下送上门的机会,周筠怎么可能会放弃。   这一切都是那姓李的道士惹出来的。   好端端算什么卦象,非说路上不安生,周筠还信了,硬生生改了航道,还凑巧碰到了这事。   秋御史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也就罢了,这道士还说和姜汝铭有关系。   他果然,最不喜欢的当属道士,让人心烦厌恶又令人无可奈何。   因是道士算出来的,不管是真是假,这事都要禀明,上报给陛下后再由陛下定夺,到底要不要调查此事。   这事真闹上去,不管是姜汝铭还是江州巡察使都没什么好处。   若是以前,他还能拿李道士是野道士一事否认,可他一查后,谁知这李乐只居然在月前已经去崇玄署报备过,县衙有文书作证,当不得假。   也不知是否买通了崇玄署的令丞。   早不报备,偏偏收下钱刺史的儿子去报备,秋御史无不恶意猜想,李乐只或许本没有什么本事,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常人,轻易哄骗了钱刺史,故而,才让钱刺史相信他是个有本事的道士,为李乐只扫清前路,还特意去崇玄署打过招呼,好叫李乐只报备成功。   这人好大的本事,连一州刺史也能欺骗,也难怪他能说到周筠的心坎上。   恐怕这位道人他早就从钱焯那知晓京城的事,也知晓六部的情况,更知晓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所以,李乐只才将水贼的事推到姜汝铭身上,好叫周侍郎借此发难,阻止姜汝铭入京,这样,比部郎中官职变动,他也能插手其中。   可他即使知道了又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的结果。   秋御史心底叹气,神情复杂地看了李乐只一眼,他只能盼望着,这位李道长并不会算,只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好,才能桩桩件件说到人的心坎上。   但他内心深处,未必不知,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可人不糊涂一点,又如何能走下去。   秋御史依旧坚定道:“周侍郎,这事还要我等商议商议,他一小小的道人说的话可不能全信,我们三司这次下扬州,是奉陛下之命查清大安县一案,这江州一案,牵扯甚大,还需回京禀明后才好去办呐,否则,我们三司无旨无证据,便想查一州刺史,这御史台等大夫,双双眼睛都盯着呢。”   “秋御史说得有礼,”大理寺评事也在一旁附和着,原本他是不想掺和这事的,但真让周侍郎去查姜刺史,那御史台的弹劾如同雪花一样飞到陛下的案桌,这可不是他一小小评事能够享受的。   再者,仅凭那道人所言,当不得真。   大理寺评事不想趟这趟浑水。   周侍郎见两人都不同意,他温和的眉眼扫过秋御史和大理寺评事,笑道:“你们二人都不信李道长所言?”   秋御史:“……”   直到这时,秋御史似是猜到了周侍郎的企图,但他又不敢信,一个小小道人居然比扳倒姜汝铭更为重要,周筠居然如此看重他。   不惜拿这件事做筏子,让他们得罪李乐只。   怎么可能!   秋御史不愿意相信,周筠闹这么一出,兜这么大的圈子,只是想博取李乐只的好感,但现在,也容不得他说“不”字。   周筠此人,果然其心险恶。   一箭双雕。   见秋御史说“不信”后,大理寺评事也点点头道:“他终究是不出名的道士,我等也不清楚他的本事,怎能凭他三言两语便怀疑一州刺史,这些水贼还要好好查查,最好从水贼口中查处幕后指使人。”   说到这里,大理寺评事轻蔑地看了一眼李乐只道:“也好还姜刺史一个清白。”   周侍郎见他们都是这样的想法,笑容更加深了,“既然你们不相信,也好,那便审问审问那些水贼。”   等两人离开了,周侍郎才回过头,向李乐只道:“李道长,终究是我人微言轻,不能说服他们二人,但我相信李道长的本事,是不会算错的,等这件事调查出来,一定会为李道长正名,只是……”   周侍郎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会才道:“秋御史终究和江州刺史交好,他定不愿姜刺史的事情被查出,李道长方才已经得罪了他,日后可要小心提防秋御史,他这人是个蠢笨的,又因为当御史多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平日里也要弹劾我们刑部,这次在李道长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又以为李道长你算出姜刺史一事是想同我交好,恐怕去往京城后,秋御史会找道长的麻烦。”   “而大理寺评事平日便是碎嘴,若是将道长得罪秋御史的事同京城的人说起,也会给道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一切都是因我之过,若李道长遇到什么麻烦事,尽可找我。”   *   李乐只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知晓他说出江州刺史的事会得罪秋御史,本来他已经得罪过一次了,再得罪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出江州刺史,也是因他真的算到,而不是为了别的,信与不信,都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干涉得了的。   他现在只想尽快到京城,打出自己的名声,也好让秋御史等人顾忌一二。   最好能入皇帝的眼。   *   而那些水贼,在严刑逼供下,终究有的人扛不住招了。 第50章   “大人,我们是奉了一位长随的命,才在泗河打劫过路船只,”水贼道。   大理寺评事问:“长随?是江州城衙门的长随,他姓什么?”   “是,他姓刘,一直都是这位刘长随同我等联络,我们也不知这位刘长随是替哪位大人办事,只知道那位大人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是我等水贼能够得罪的。”   秋御史冷哼一声,终究未再说什么。   水贼已招供出江州城的刘长随,只要那位长随是个懂事的,便不会将姜汝铭拉扯进来。   三人离开审讯的房间,推开另一扇房门,其余人都在外面候着。   周侍郎道:“这件事既然已经查出此事乃是江州城的长随指使,背后还藏着一位官,不管是不是姜刺史,我等也要走一趟江州城,好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免得背后的人将事情推到姜刺史头上,秋御史,你意下如何?”   秋御史沉默。   他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他若是再阻拦,旁人也不会相信姜汝铭是清白的,若是,他怎么一再推脱。   真是骑虎难下。   这局秋御史不知该如何化解,最后无奈点头,附和道:“周侍郎所言极是,是该前往江州城一趟。”   大理寺评事对此没有意见。   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便朝着江州而出,船只停靠在江州渡口处。   他们刚到渡口,三司来的消息便传到姜刺史处。   姜刺史诧异,后听闻三司走的水道乃是泗河后,瞬间他便明白了,定是那些水贼袭击了官船,还被捉拿审问,供出了他。   姜刺史手指敲了敲桌子后,派人去同刘长随将事情说清楚,若被审讯,死也不能将他说出去,否则,他有的是办法针对他。   而刘长随得到消息后惶惶不安,他在家静坐了一夜后,当晚便上吊自杀了。   姜汝铭得知刘长随已死,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茶,没有多说什么,刘长随是个聪明人,这线索一断,想要查到他身上,便没有那么容易,即使是江州的道士来,又有谁敢明目张胆说是他指使的。   何况,他背后还有三皇子殿下。   真得罪了三皇子,大家都不会好过。   唯一让姜汝铭感到难办的,还是前来的周侍郎,周侍郎乃刑部侍郎,而他入京后又会是比部郎中,矮周侍郎一头,这以后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何况,原先的比部郎中还是周侍郎的心腹,这次周侍郎前来,可谓是来势汹汹,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好对付。   *   而被姜汝铭惦记的周侍郎,来到江州城后,将水贼交给江州衙门,并询问起江州衙门是否有一姓刘的长随。   县令一听,稍加思索后,便道:“是有一长随姓刘,可这人在一日前于家中上吊死了。”   “上吊死了?”大理寺评事道。   “诶,是,前些日子刘长随还好好的,谁能想到他突然暴毙了,几位大人找刘长随可是有要事?”   大理寺评事看向周侍郎和秋御史,见两人都没有表态,他只好继续道:“因其牵涉进一桩案子里,最近可有什么人见过刘长随?”   人死得突然,定是幕后的人坐不住杀人灭口了。   大理寺评事想到此后,又问:“死者在何处?”   “还在刘长随家中,”县令也未想到刘长随居然还牵涉进案子里,未曾想到刘长随是畏罪自杀,也未派仵作去验尸。   遇到这种情况,县令也只能缩着脖子朝前面走过,不管刘长随是为谁办事,骤然暴毙,还招来三司,终究是他不能掺和进去的。   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   在县令的带领下,几人来到刘长随的家中。   一进门,便看到披麻戴孝正在堂中哭哭啼啼的几人,县令上前同几人大致说了情况后,便指使衙役将他们带下去,将地方让出来。   此时尚未封棺,刘长随正静静地躺在棺材内,县令看了,也心有戚戚,不忍多看一眼,找来仵作侯,便让出地,走到一旁等候。   仵作上前检验刘长随的伤势,发现刘长随无任何挣扎的痕迹,死得十分平静,也不是被人先杀死后伪装成上吊,是刘长随自己上吊而死。   仵作没有任何隐瞒,将实情说出。   大理寺评事惊讶道:“居然是自杀身亡。”   事情走到这步,便如同线索断了,即使查到了刘长随近日和谁有所接触,也无法因此判定那人便是幕后之人,甚至,来接触刘长随的人,也不过是幕后之人的手下,没有任何证据,他们想查下去,犹如登天。   除非……   大理寺评事道:“江州的道长在何处,可否能请他们过来算一算。”   县令听到了。   他走上前道:“云月观的道长正在观中。”   “去将人请来,”大理寺评事道。   对于大理寺评事去请云月观的道长而未去请李乐只,周侍郎是乐见其成的,李道长的厉害,他知道便好,至于这件事,并不能因此事扳倒姜刺史,至于需不需要李道长出手,端看云月观的人。   秋御史看向周侍郎道:“若无事,我先走一步。”   秋御史见大理寺评事已去请云月观的道士,对于此事他并不担忧。先不言那群人的本事,便是在江州,他们算到了姜汝铭的身上,也未必敢说出口。   秋御史担忧的,还是李乐只。   这道士和别的道士不同,没有过多的顾忌,还是同周侍郎交好,本事嘛……   秋御史不敢妄言,只求姜汝铭莫要见到李乐只,免得李乐只将姜汝铭的皮皆扒得一干二净。   秋御史匆匆走了,周侍郎也未阻拦,他也知此时秋御史会去见何人。   姜汝铭,江州刺史。   终究是要留几分颜面的。   *   秋御史来到刺史府外,在府外等候了一会,便被府内的长随迎了进去。   他走过回廊,来到里头,见到了姜汝铭。   姜汝铭穿着在家穿的长衫,正坐在书房内,拿着一本书细细翻阅着,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秋御史后,便收回眼神,继续看着手里头的书。   翻看了两页,姜汝铭才合上书,看向秋御史,问道:“怎有空来我这个地方了。”   他端起茶轻抿了两口。   秋御史皱着眉头看向他道:“你明知道近日我等下扬州查案,你还敢……”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敢让那群水贼在泗河兴风作浪。”   “什么水贼,我江州竟有水贼作乱,可是打劫了官船,也难怪你们三司会来江州,往日我等地方贫瘠,你们京里来的官都不愿意住上一住的。”   “……你的事,周侍郎不会让你轻易入京,”秋御史又道:“这次去往大安县,遇到一姓李的道人,他有几分本事,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得不防,你莫要让他见到你。”   “道士?”姜汝铭疑问,“姓李的道士不是死了吗?”   “……这人被大安县的人称为李半仙,有几分本事,”秋御史也不得不承认,早在他心里头,便承认李乐只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管是因察言观色,还是因其会算,但他已经得罪过李乐只,何况还有江州一案,只有不相信,才能有所推辞。   “是他算到和我有关的?”姜汝铭冷哼一声道,“别是周筠从山野道观找出来的道士,同他做局,想阻止我入京,罢了,不过是一些小计,反倒把你给骗了。”   秋御史见他不信,急忙将李乐只的事说出来。   姜汝铭听了,先是沉思,后是疑惑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道士,怎如今反倒如此推崇,连你都相信那道士有几分本事,周筠的谋算不浅,等去了京城,周筠下一步便会在陛下面前举荐这位李乐只,说他才是算出水患的道士,那时,陛下定会大喜,你们倒是沦为他的陪衬了。”   “……”   秋御史幽怨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你还想不想入京,你真出现在他面前,我看你今年别想入京了。”   “……”   姜汝铭这才正视起来,事关他入京,没有哪位地方官不想回京,即使他在地上当刺史,也不如京中一小官,为此,他才搭上三皇子的线,替他办事,得到入京的名额。   如今,就因为一道人,便能阻挡他回京。   姜汝铭是不信的,若不是多年和秋御史为好友,知晓这人不会欺骗他,他都要以为秋御史是来寻开心的。   “你不相信!”   秋御史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要不是朝里没人同他交好,姜汝铭又是他同窗认识的,他才懒得将姜汝铭的事放在心上,当成要紧的事。   “你不信有你吃亏倒霉的时候。”   “我没说我不信,你还咒我,秋长春,你别是不想我入京,”姜汝铭倒打一耙,见秋御史被他气到,摸了摸胡子,凑过去道:“那道人果真有那么厉害?他真的能算出来?即使算出来了,他难道还敢将我说出去?”   “无凭无据的事……”话未说完,秋御史打断他道:“是不是无凭无据也不妨周侍郎信任他,这事你到底有没有干,你我都清楚,闹到陛下面前,你这辈子还想回京?”   “有三皇子打点又如何,他三皇子还能比得过陛下,真到那时,你能不能入京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若事情严重,你要我去牢里给你送断头饭?”   “……”姜汝铭抹掉脸上的唾沫,离秋御史远一点,心底不由对李乐只升起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道士,才让秋长春顾忌到此,他反倒想要同其见上一见。 第51章   等姜汝铭见了李乐只后,狐疑的眼神从秋御史身上扫过,看向周侍郎,这位年轻的道士就是周侍郎看重的人?将这样的人推到陛下面前,周侍郎就不怕陛下会怀疑此道人的本事。   太年轻了。   不像是有道行的道士。   秋御史见姜汝铭面无表情,但从姜汝铭摸了三次胡子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定是在怀疑那道人的本事。   对此,秋御史也只能叹口气,话都已经说到那份上了,还想见李乐只,上赶着送死谁也拦不住。   此时,周侍郎道:“李道长,这次还要麻烦你再算上一算,算算刘长随是听了何人的命,他幕后指使者是谁?”   李乐只原本是听到有云月观的道士,便凑过来看看云月观道士的本事。   没想到云月观居然未算出来,他正疑惑,又听到周侍郎问他。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他,包括云月观的道士,李乐只麻了,面无表情,心底则紧张不已。   云月观的道士都未算出来,他也不一定能算出来啊。   李乐只心底叹口气,默默拿出龟甲,当着众人的面算起来,趁别人没有看见,偷偷用掐.算去算。   他用龟甲去算时,高明礼疑惑地看向钱溪,两条眉毛灵活地上上下下跳动着,又挤眉弄眼,像是询问钱溪,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用起了龟甲?   钱溪:……   钱溪看到了,也看懂了高明礼的疑惑,这也是他头次见师父拿出龟甲,也许是师父不想让云月观道长颜面尽失,这才用的龟甲?又或是师父不想别人知道他能够掐算?不想惹来别的麻烦?   要是云月观的道士知晓师父会掐算……   钱溪想了下,便知是何样的场景,他们想离开江州?那有点难了。   天下的道士遇到师父这样厉害的,如同遇到珍宝,不能邀请加入自家的道观,那也要论道多日,互相交流。   更多的,还是想知晓如何能够达到师父的高度,想知道该如何才能向前再走一步。   师父应该是顾忌着此事,毕竟师父还是想前往京城的,岂能在江州耽搁。   而李乐只呢,他小心翼翼操作着,唯恐别人发现他不会龟甲,还要偷偷摸摸用掐算。   等他用掐算算出来结果后,继续用龟甲摇了两次,当然,龟甲依旧如同从前,什么也没有算到。   李乐只等了一会儿才道:“我已经算出来了,卦象告诉我是一位姓刘的长吏指使的刘长随。”   “你用龟甲算,能算得如此正确?”云月观的道士惊讶道,一般而言,卦象不会告知很清晰的结果,他们算的时候从没有如此清晰准确,能够精准知晓是何人所为。   他们这是遇到了高人啊。   云月观的道士如同发现珍宝一样,死死看向李乐只的方向,更有甚至,上前几步,想要离李乐只近一点,沾点高人气息,说不准他们算卦也能如此准确。   而李乐只呢,听到云月观的道士似是在质疑他,他心下虽有些惊慌,但面上不显,依旧老神自在坐在那,只微微侧过脸,眼神没有任何感情地看向说话的那人,问道:“有问题?这种事不是很简单的吗?你们不会?”   别是看不惯他,怀疑他的能力。   还是看出来他是用的掐断,并不是真的用龟甲?   云月观的道士互相看了一眼后,眼底都藏着错愕,后反应过来后,面露苦涩,差点没有哭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能算得如此准确,对于高人而言的确是很简单的事,倒是显得他们大惊小怪,没见过什么世面。   他们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姜刺史,在一旁听到李乐只算出刘长吏后眼皮一跳。   这件事,的确是刘长吏去安排的,也不知真是这道人算出来的,还是周侍郎让其提起刘长吏。   姜刺史更多倾向于是周侍郎的算计,云月观的道士都未算出,岂是那年轻道人能够算出来的。   姜刺史皱眉,看向周侍郎,正要询问时,又想起秋长春所言,秋长春因往事一直不喜道士,而这次,他居然没有去刁难那道人,这可不像是他的脾性。   除非,他早已刁难过,然后被这道人算出了点什么,这才是秋长春顾忌的地方,也是不想他出现在这道人面前的缘故。   姜刺史又摸了摸胡子,感觉到棘手。   他似乎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不得已,姜刺史站出来咳嗽两声道:“周侍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侍郎回头看向姜汝铭,见他一副有话要说,心底冷笑一声,莫不过是被李道长算卦的本事吓到,老匹夫害怕算到他身上。   周侍郎同姜刺史走到一边,小声交谈着,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等李乐只再次知晓这桩案子的时候,案子已定,刘长吏被捉拿入狱。   李乐只知晓此消息后,远远地看了姜刺史一眼。   淡淡的一眼,让姜刺史头皮紧绷,宛如被神明盯上了,这种所有秘密都无处藏匿,难怪秋长春让他要小心这位道人,真正同他对上,那真是自讨苦吃。   *   夜里,秋御史还未睡下,他夜里来到姜汝铭房中,同他说道:“你也算是见识过那位道人的本事,我等秘密在他眼中无处遁形,我想,我等不如……”   秋御史未说下去,只是在烛火的照耀下,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写了“弃”字。   “你的意思是?”姜汝铭震惊地看向秋长春,随后又扯着嘴角苦笑一声道:“我已经替其办了不少事,想要脱身已经难矣,若你我心思被那位知晓,莫说我,就是连你在朝中也不好过。”   “哼,”谈起这事,秋御史更是无惧道:“除了你,谁又会同我交好,你何必惦记回京,入京为官岂有你在地方痛快,俸禄是难以到地方,但又不会短缺你的,其余的,六部都由左相右相掌管,朝廷里的人我得罪多了,我也帮不了你,你入了京中,凭你我的关系反倒不妙,再者,比部郎中终究是在周侍郎手底下,你我再走下去,必定会同那位李道长交恶,那时,即使是……也未必能保下我等,反倒还会成为弃子。”   “不过是一道人,他是有几分本事,但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姜汝铭好奇。   自从秋长春来到江州后,便一直劝他莫要那位道长对上,与其交恶。   那道士能有那么可怕?   虽是有几分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想要拉他下马,除非是天衍子再世,一言定他的生死,否则也不过是小小的道士。   像是知晓姜汝铭在想什么,秋御史没好气道:“他是小小的道士吗,你可知他徒弟是谁?”   不需要姜刺史询问,秋御史继续道:“那可是钱焯的儿子,钱焯的外祖父可是礼部尚书,你想入京去六部,刑部尚书杨家又受了李乐只的恩情,礼部尚书又和他有关系,你六部又能去哪部。”   知晓这一关系后,姜汝铭脸黑了,刑部归属右相掌管,礼部有归属于左相掌管,一左一右都无他姜汝铭能待的地方,他入京,那是纯纯给自己找不痛快。   若不去六部,三皇子可不愿将他安排在一些不中用的位置,等同于他想入京,痴人说梦。   甚至因他替三皇子办事,若后面三皇子被挖出什么,他一定会被丢出去顶罪。   姜汝铭哭笑不得,他连拍大腿,眼角含着泪花,之后看向秋御史道:“我倒是羡慕你了,别人都说你是傻大春,如今,你倒是我们中最自在不过的人。”   谁都想借秋长春的手给对方找麻烦,谁都认为秋长春愚笨不堪,可如今看来,他倒是从一开始便是他们中活动最自在的人。   喜怒哀乐一目了然。   又敢顶撞陛下,说陛下的不是,做到这个份上,秋长春能活到中年,都该知足了。   可偏偏他在京中,夹缝生存,硬生生将自己活到了晚年,虽不讨喜,但也无人愿意去算计他。   “罢了,便如你所言,只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姜汝铭松口,都活到这个年头了,便听傻大春一次,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何不让自己活得痛快一点。   “你家那个女的,虽是庶出,但野心不小,你若想下船,她那的事你莫要再去管了,别怪我说话难听,能选你女儿去当侧妃,也不见得有多看重。”   “……”   秋御史这边同姜汝铭商定后,反倒像是卸掉一座大山,能喘口气。   *   另一边公孙淼然带上自己的人前往扬州大安县,自从得知大安县的李道长死后,公孙淼然便闷闷不乐。   他不信,李道长那样能算尽天下事的道人居然不明不白死了,死在大安。   难道道人都不能算自身?连自己有性命之危都算不到?   别人他不确定,但他不信,李道长会算不到。   李道长身死的事情一定是假的。   公孙淼然面色沉沉,紧抿着唇瓣看向前方,看着那越来越接近的渡口。   等船停下后,他迅速下船,未有任何停留,直奔衙门而去。   来到大安县衙门口,公孙淼然看着门户大敞的衙门,一时竟不敢踏进去,心底升起恐慌,万一死的人真的是李道长,他该如何同青州百姓交代。   公孙淼然踌躇一二后,深吸一口气,还是踏了进去。   直奔里头,见到胡县令后,便问道:“李道长真的死了?”   “啊?”胡县令正因李乐只离开而伤心着,好不容易有个半仙在大安,因水患的道士死在大安,也离开了这个不安生的地方。   骤然听到有人问起李道长,胡县令还未反应过来,一抬头,便看到一年轻公子正冷冷地看着他,瞧其衣服上的料子,不似一般人,胡县令便问道:“你是?”   “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胡县令重复念叨着,随后,震惊得他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公孙淼然道:“你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淼然皱了皱眉,但还想知晓李道长的消息,便忍下心中的不耐,嗯了声,又问道:“李道长真的死了?”   “死了,”胡县令说完后,又问道:“不知公孙公子问的是哪位道长?”   公孙淼然皱眉不解,“还能有谁,妙道山的李道长。”   “原来这位李道长,”胡县令松了一口气道:“李道长前几日,随三司的人前往京城了。”   “他还活着,”公孙淼然终于露出笑容,喃喃道:“我就说他不会死的。”   像他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算不到。   心中欢喜几分,又皱眉看向胡县令道:“既然李道长未死,你们为何要言算出水患的道士死了。” 第52章   “如此重要的事也敢胡言乱语,”   “啊?”胡县令大惊,瞳孔地震,惊得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紊乱的杂念,纠缠在一起,理不清。   “问你话呢,”公孙淼然再次皱眉。   这县令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我,”胡县令满脑子纷飞的杂念,话都要捋不清,哪里能回此问,见对方着急,他更是着急,硬生生扯下几根胡须,疼痛才让他脑内微清,急忙忙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你刚刚是什么意思,算水患的道士明明死了……”咋还冤枉他们。   “什么死了,你方才还言他去了京城,怎么会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孙淼然见这县令糊涂,便知这里面定发生了他不知晓的事。   见县令还未醒神,公孙淼然一拍惊堂木,巨大的响声宛如惊雷震耳。   胡县令心一抖,彻底回过神来,从方才震惊中脱离出来,“什么,算出水患的道士居然是李道长!”   是李半仙。   死的那个李道长,奶奶的,是假冒的。   胡县令震惊不已。   “不然呢,还能有谁?”公孙淼然反问。   “我以为,我以为……”胡县令无话可说,后悔不已,原来算出水患的居然是李神仙。   他还以为……   没想到,谁都没有想到,李神仙居然藏得那么深,害他还以为,该死啊!   比起公孙淼然,胡县令心头火起,就因为那假冒的道士死了,让他吃不好睡不好,夜夜担忧头顶的乌纱帽会不会掉。   事到如今,骤然得知算出水患的居然是李道长,胡县令心底还有些许发酸,略有忧愁。酸的是,这么厉害的道士已经离开大安县,以后都和他无关了。忧愁的是,他平白认错了人,是否让李道长极为失望,这才不想在大安县待下去。   胡县令苦啊。   他悔得想要嚎啕大哭。   这就好比一座金山银山摆在他面前,但他有眼不识,生生错过了。   要是李半仙在大安县。   那就是道门泰山,那他以后,还不怕没有升迁的机会,再者,以后有多少人想要求李神仙办事都不可得,而他身为大安县的父母官,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胡县令痛苦。   李神仙已经离开了,他所想的那些皆如泡沫,烟消云散。   胡县令只想回房好好痛苦一场,祭奠他所失去的,但不行,他现在面前还有一尊大佛要应对。   胡县令只能强压下心底的心酸,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公孙淼然知晓后,对胡县令的态度也好上几分,对那位竟敢冒充李道长的道士也火气消了几分。   若没有这人冒充,李道长入了昭国密探的眼,即使李道长神通广大,也躲不过层层暗杀,如今,李道长既然已前往京城,也是件好事。   公孙淼然说了一句“你做得不错”后便转身离开,他来大安也是因李道长而来,既然李道长已经前往京城,他也该回京了。   公孙淼然修书一封,将大安的事告知其父,并言明李道长未死后,立即动身回京,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为难李道长。   *   另一边,江州事了后,李乐只等人也动身回京,一路上,秋御史都未曾找过李乐只麻烦,遇上李乐只还会好言好语,面带笑容,一度让李乐只以为他撞了邪,这小老头不过是下了一次江州,变化居然会这么大,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李乐只观察了秋御史很久,发现他并未变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易怒易暴躁,时不时还会挑别人的茬,只是在碰到他的时候,会忍住几分脾性。   这真的太诡异了。   李乐只还以为秋御史藏着大杀招,要对付他,毕竟在先前,他已经得罪了秋御史,没想到这一路上,秋御史都未发难。   有种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罢了,他也不必想那么多,风来挡风,雨来挡雨,有什么招数到了京城他也就知晓了。   过了江州后,一路都很平静,也未发生别的事,安安全全抵达京城,李乐只双脚踩到地上的时候,才感觉有几分安全感。   周侍郎在一旁道:“李道长千里迢迢来京城,尚未有落脚的地方,现下天色已黑,我还有一座小院,尚未有人居住,不如李道长先在我那处落脚。”   李乐只犹豫,现在天色尚未黑,是傍晚时分,估摸五六点的时候,这时候他想要在京城寻个落脚处也不是容易的事,但是他还是拒绝了周侍郎。   他身上并非一文钱都没有,何必平白无故欠周侍郎一份人情,再者,现下是不好去找落脚的地方,但还是有不少客栈营业的,不可能这么大的京城,连个客栈也无。   李乐只不信。   李乐只道:“不必,过于麻烦大人了,我寻个客栈暂住几日便可。”   周侍郎听到后,便笑着点点头道,又从袖中拿出钱袋子,送到李乐只面前道:“一点心意,还望李道长莫要嫌弃。”   里面放了五十两银子,不多,但也能让李道长过得好一点。何况,周侍郎扫过跟随在李乐只身后的钱溪,有这小子在,总不会让李道长吃苦的。   他那院子送出去更好,未送出去,周侍郎也不担忧李乐只没有落脚的地方。   李乐只并不是很想接,但也知周侍郎如此言,他再推脱便不是妙事,便接过钱袋子,“多谢周大人,周大人今日恩举,乐只记下了。”   秋御史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也想上前同李乐只说道几声,也想缓和两人的关系,但有周侍郎在,他也不想上去受周侍郎奚落。   见周侍郎拿出银钱,秋御史幽怨,他这次下扬州,可什么也没带,想送点钱,一摸口袋空空如也,见此,他也不好上前去丢人,只好一步三回头离去。   他这样时不时回头,反倒让李乐只无语了,可别是想捉他和周侍郎之间的小辫子,但他又不当官,秋御史想弹劾也弹劾不到他的头上。   李乐只不再去管秋御史。   同周侍郎告别后,他带着两徒弟正要去找客栈住的时候,钱溪道:“师父,我钱家的院子正在不远处。”   高明礼好奇问道:“你不是扬州人,你在京里面还有宅子?”   钱溪道:“我父亲以前在京城买了院子,是后来才去扬州当官的。”   高明礼:“……”   所以他师弟真的是财神爷?   高明礼道:“要不你当师兄吧,以后多照顾点师弟。”   钱溪沉思,有所意动,但瞄到李乐只抬起的手,收回眼神。   李乐只一巴掌拍到高明礼头上,淡淡道:“争气点,以后可以要考状元的人。”   高明礼捂着被打的脑袋,幽怨道:“那也是以后的事,不妨碍钱溪当师兄照应我。”   李乐只眉头一挑,什么话也没说,高明礼便求饶道:“师父,我知错了,以后不说这种话了,你可莫要罚我。”   他可不想入京第一天,便泡在四书五经里,那真的太扫兴了。   李乐只转头对钱溪道:“叨扰了。”   吃徒弟软饭居然是这种感觉,有点美妙。当然,他也不能一直吃徒弟软饭的,当师父的,还是要支棱起来的。   他们此时是在京城的渡口,也是曲江处,而钱家的宅院地处于宣平巷,距离曲江是有一段路的,所以钱溪还是找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都带到宣平巷,看着眼前的宅院,是三进的小院,并不小,十分的雅致。   只是大门紧闭,李乐只看向钱溪,他原以为钱家人都居住在钱府,如今看来,似是和他想象的有一点点不同。   钱溪上前去敲门。   “砰砰砰——”几声后,门才缓缓打开,里面有一老伯露出头来道:“谁啊。”   “钱伯,是我。”   钱溪说完,被他称为钱伯的人揉了揉眼,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又似眼花尚未看清,等他看清来人后,才惊喜道:“少爷,真的是你。”   越过钱溪朝后面看去,只看到两个道人,没有看到别人,钱伯收起自己失望的神情问道:“老爷未同少爷你一块回来?今年过年可是要在京城里过?”   钱溪道:“这次是我陪同我师父一块来京,过年的事,父亲尚未定下,大约是要回京过的。”   “好好好,”钱伯听到后面两位道人是钱溪的师父后,态度立马不一样了,看着后面年轻的道士,一时竟分辨不出谁才是钱溪的师父,一人清冷飘然若仙,一人活泼灵动。   清冷飘然若仙的道士像是少爷的师父,可这年纪也太年轻了,看着比少爷大不了几岁。   唯有那通身气度不似一般人,像是修行多年的道士,淡然出世,不似此间人。   钱伯对李乐只道:“这位便是少爷的师父吧,有劳道长多加照拂,请受老朽一拜。”   李乐只立马扶起钱伯,对这些爱拜他的老人家有些无奈,他真的受不得,担不起,但也出声“嗯”了声,应答钱伯先前所问。   李乐只道:“近日叨扰了。”   “有道长这样的神仙人物,岂会是叨扰。”何况钱府也就他一老人家和几位仆人看家,平日里府内又十分安静,现在好了,少爷回来了,又多了人,府内便多了些人气。   *   因钱溪的关系,李乐只便在钱府借住下来,平日里带两人做完早课,便在钱府仆从的带领下,在京城闲逛一番,不说摸清楚所有的路,但至少钱府宣平巷附近李乐只是摸透了。   他准备在京城租一个小院子,他也想买,但是京城物价高,他的钱是能买下一座小院,但小院的位置并不是什么好地段。   何况,他在京城并不一定会常住,还是先租下一座小院,带着高明礼住进去即可。   他原本是没有多少钱,但有上次送的小箱子,那箱子里装着一百两黄金,实打实是一笔巨款。   李乐只没想将这笔钱全用在京城买房上,他还是想等以后,将这笔钱用在建设道观上。   所以每一笔他都花得精细,不会大手大脚,最后,李乐只还是在宣平巷租了一间小院,这样离钱府近一点,他徒弟也好时常回家,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宣平巷附近,有一间道观,以后也可以去那座道观里进修一下。   也幸亏宣平巷宅院不少,也有人想要出租,否则,他还没办法整租一间,像这样地段的院子,其主人都是不轻易卖的。   这座小院是李乐只考察了许久才定下来的,离钱府近的,近的程度,简直能说是钱府的后花园,院子并不是很大,是两进的小院子,刚好紧挨着钱府,毗邻钱府的后院荷花池,相当于,只要不怕掉进荷花池里,搭个梯子就能进钱府。   不过,住在宣平的人,也有在朝为官的,也有京城小有资产的商贩,他们知晓钱府是什么情况,这个年代,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大官的份上,敢那么干。   唯有李乐只,看院子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建筑很熟悉,搭了个梯子探出头一看,就看到了钱府的景象,也留意到那墙的后面,是荷花池。   这间院子也清幽,李乐只又看了几间后,都没有这间院子好,便付了租金定了下来。   高明礼搬进院子后,得知那堵墙能看到钱府的宅院,便也好奇地搭了个梯子,果真看到了后花池,这水池很大,水池中间还建了水榭,还有不少假山,后来听钱溪言,那后花池是属于他在他院子附近,里面的布景都是他亲自动手布置的,独属于他,除了他,他家里人都不会来此。   后来,李乐只就见两人坐在墙头上,专门在那钓鱼的两个人。   李乐只:……   *   又过了几日,周侍郎突然拜访,周侍郎进院子后,就看见坐在墙头上的两个人,微怔愣了会也只当少年心性,未放在心上,而是同李乐只道:“李道长,可愿去刑部挂职?”   “嗯?”李乐只疑惑,他一个道士,还能去刑部挂职?但一想这个朝代,还会利用道士算命的本事查案,也不大惊小怪了。   “刑部有一些闲散的职位,是由道士担任的,李道长算得准确,有我担保,不过是一闲职,自无不可。”   李乐只有点心动,但他也不能白干活,便问:“有俸禄?”   “有,月俸七石。”   李乐只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但有月俸也不是白打工,还是替刑部办事,相当于替国家办事,吃国家俸禄,那就是不同的。   便欣然同意了。   然后周侍郎又道:“因这闲职非同一般,李道长只要每日在刑部上值即可,无需点卯,忙时便替刑部算一算,不忙便可以走上一趟,便可散值。”   李乐只点点头。   大梁对道士的待遇还是很好的,点卯李乐只知道,便是按时上班,但按周侍郎的意思,他不需要按时上班,也不需要按时下班,难怪是挂职,就这样还有月俸七石,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   周侍郎来找李乐只也是因为这事,这年头道士有,可算得像李乐只这么准的道士可不常有,因此在月俸上比常人多一点,还不必点卯。   见李乐只应下后,周侍郎又坐了一会便离去。   李乐只后来才知道,他的月俸相当于八品官的月俸,能有这么轻松的活计,还是周侍郎多有观照了,否则,天下道士何其多,京城更是有玄阳宫和华都观,周侍郎完全可以找这两道观的道士。   等他前去刑部上值后,庆幸周侍郎无需让他点卯,从宣平巷到刑部,要不少时间,而点卯却是早上七点,这对于他也过于摧残了。   因他这一职位特殊,便挂在比部司下,李乐只到比部司上值后,便看见有不少人正在其中忙活。   而他的到来,引得正在办公的人抬头看向他,见他一身道士装扮,便知是周侍郎钦点的道士来了。   比部司郎中原本就是周侍郎的心腹,何况来的道士还是周侍郎特意打过招呼,要好生招待的,比部郎中一听人来了,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他可是知晓周侍郎是有多看重这位道士,立马出去相迎,同李乐只说起比部的情况。   然后李乐只才知比部所负责的事情是有多少,简直是方方面面,涵盖太多,至于为何会挂在刑部下面,这事李乐只便不知晓了,也不是他该知晓的。   随后,李乐只在比部郎中的带领下,来到他的办公地方,还是一间单独的小工作室,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比部郎中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嗯,好,”现下李乐只是没有什么需要的,龟甲他都带在身上,他除了算命,其他的他也不会,真说起来,龟甲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累赘。   *   而随着两人的离去,其余人好奇地看过去。   有人道:“这道士没有见过,是玄阳宫的道士?”   “不清楚,没见过,能得郎中大人陪同,岂是一般的道士,而且你们刚刚看到没,郎中大人对这道士的态度,可不像是对一般的道士,从前又不是没有道士来,哪有这么大的阵仗。”   “不仅如此,你们看现在的时辰,这道士过了点卯才来,以前的人也没有这般傲气的,这道士肯定不一般,可能是上头的人从哪里请来的高人。”   “高人?你也信,不是我说,那些高人眼光高着呢,哪里能看得上我们刑部,都想去当国师,去皇宫里当供奉,我猜,是哪位高人的子弟,来刑部走一趟,有些案子就当是他们算出来的,这些也和我们无关,只是苦了刑部司,他们的功劳要被抢了。”   “说起这个,我们比部挂在刑部下也就罢了,专门为道士搞的闲职也挂在我们比部,明明这些道士是来替刑部司查案的,怎不让人去刑部。”   “别了,可别让刑部的人冲撞了,这要是冲了和气,那对我们而言,也不是件好事。”   “我猜这道士也待不久,给他两三个大案,人也就离开了,我们呐,就当他不存在,平日里敬重三分,别伤了对方的颜面,等这尊大佛离开,我们也能舒坦几分。”   “……”   *   李乐只还不知别人以为他是来镀金的,拿几桩案子充当脸面便会离去,他现在正在小办公室里走走看看。   上班第一日,顶头上司也没有分配活计,这小办公室的架子上倒是放了一些书,李乐只翻了翻看,都是些和算卦无关,和案件也无关的游记、话本等等。   大概是这挂职太闲了,上一任才买了这些东西放在这,又没有带走,倒是便宜了李乐只。   李乐只拿了本游记坐在案桌边看起来,等到中午时,又在刑部下的食堂用膳,两菜一汤外加两个馒头,已经算是不错的,主要是不需要花一分钱。   在这小食堂里,李乐只也看到了上午时看到的官员。   他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这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李乐只放下碗,就听到对面的人道:“你还是莫要坐在这了。”   李乐只诧异地看过去,原以为是位秀丽的男子,没想到竟是位姑娘,在古代男女大防的情况下,李乐只道:“抱歉,不知道你是位姑娘。”   他正要端着碗筷换个地方坐的时候,那姑娘道:“我是仵作。”   同仵作坐在一起,会沾有霉头,大多数忌讳的人会离她远远的。   李乐只得知对方是仵作后,也没有任何异样,而是反问:“你不介意我坐在这?”   对方摇摇头,见此,李乐只便没有换地方,坐下来后他道:“我只怕你是姑娘家。”   对方笑了笑,视线在李乐只身上的道袍扫过,终究未再说别的。   反倒是旁人,见李乐只坐在仵作的旁边,好心道:“这位道长,还是莫要坐在那了。”   李乐只抬头看过去,见对方面堂漆黑,也知对方是因为那姑娘的是仵作的事好心提醒,毕竟对于一般人而言,和仵作同桌,终究会有些晦气。   李乐只清楚,但也不会过多干涉别人的想法,至于这位好心提醒他的人。   李乐只皱了一下眉头,暗中掐算了一下,知道对方今晚会发生一点意外,便道:“你今晚还是莫要出门了,否则会有意外发生,最好是少动。”   “你,”出声的人十分生气,他好心提醒,这道士不领情便罢了,还当着这么多的人咒他。   他低声骂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见他这样,李乐只便知他这一劫是躲不过去的了,便低头默默吃饭。   “谢谢你,”在他吃饭时,对面的姑娘小声说道。   李乐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向命犯桃花,便道:“你最近命犯桃花,要小心身边的男子。”   对方:“……”   对方也只当李乐只是说笑,故意说出这句话,误以为自己因为方才的事会对其心动,但这种事也不好放在明面上讲,便没有再说什么。   李乐只见一个二个都不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饭菜都没什么滋味了,拿起两个馒头朝外面走去。   看着外面正好的太阳,李乐只想了想,便替自己算了一卦,算算今天有没有什么事找上门。   算到有后,李乐只放弃回家的想法,免得在上班的时候被人误以为玩忽职守,可直到他下班的点,也没有什么事情找上门。   李乐只脸黑了。   他不会又失算了吧,怎么老算自己的事上会失灵。   *   直到他回家,看到站在他家门口犹犹豫豫又不敢进去的人。 第53章   李乐只问了对方的来意后,才知对方是秋御史推荐过来的,对这个人说他算得很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李乐只知晓后,对秋御史观感很复杂,又有几分无奈,也不知道那小老头吃错了什么药,现在还推荐人给他,还在外面说他是神算。   前几日,秋御史可不是这个性子。   对于秋御史推荐而来的人,李乐只只是淡淡道:“秋御史说错了,我算的并不准。”   “……”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在来之前,他十分犹豫,怕冒犯了高人。   等真的见到了李乐只后,看对方年纪轻轻,心里对秋御史说的话便有所怀疑。   怀疑秋御史是不是诓骗他,这样年轻的道士真的能算得那么准确?   能算到那么准的人,是一些老道士都无法做到的。   所以来之前,他心底便有所犹豫,实在是秋御史说的话过于夸大,要是真有这么厉害的高人,哪里是他能够见过的,这样的高人都是被皇室供奉,算国家大事的。   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哪里用得上这样厉害的人物,把他全家的家产贡出去,都未必能请动人家。   只当秋御史是在说笑。   原本是不想来的,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再不来他也没办法活下去,不如过来碰碰运气,万一真的是高人呢。   踌躇间,没想到会遇到秋御史所说的高人,见其相貌俊美,年纪轻轻,虽一身气质不凡,可终究心里没底,这样年轻的道士,真的能通天地,知阴阳的地步?   秋御史是想打发他才说的鬼话吧。   也是,秋御史的名声他也听过一二,是个格外不喜欢道士的人,若非他和秋御史有出五服的关系,沾一点亲戚,秋御史恐怕都懒得见他,也懒得同他说此这事,故意打发他。   他朝李乐只抱拳道:“是我冒昧打扰了,我现在……”   “你想找我算卦?你也姓秋,真是秋御史让你来的?”李乐只刚刚掐算了一下。   知晓面前的人姓秋,还是一个商人,就不知和秋御史有没有关系了,但想来是没有的,若真是有,秋御史岂会让他的族人来找他算卦。   “你怎么知道我姓秋!”   见对方大惊,李乐只淡淡道:“我猜的,我还知道你叫秋雨台。”   秋雨台更是大惊,惊讶地看向李乐只,问道:“你知道我?”   不可能啊,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虽然生意是大了点,但他的名声也没有大街小巷都知晓的地步,难道是这道人刚好知晓他,又或者是这道人算出来的。   若未曾听过他,仅凭算,这真的是高人啊,秋御史没有骗他。   老天保佑,居然真让他找到高人了,居然不用龟甲便能算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只有顶尖的人才能学会的术法。   通天地,知阴阳。   真是高人啊。   秋雨台要落泪了,恨不得抱住高人的大腿,求高人替他指明前路。   “不知,先进去。”   在门口谈话终究不成样子,李乐只向屋里头走进去,秋雨台立马跟随在其身后。   屋内,没有一个人,李乐只扫了一眼,便知高明礼去钱府了。   李乐只替其倒上一杯茶,问道:“你想算什么?”   秋雨台立马道:“道长是这么一回事,我最近遇到了一桩难办的事,我的货物遭了水,全部损坏,但我马上要交货给另一家,那一家不是我能得罪的,若是我不能将货物补齐,便要三倍赔偿,但我最近手头紧,对方虽有宽限,但我没办法拿那么多以前,最近,我想去关外赚上一笔,好借这笔大发一笔财,想问问道长,前路是否顺畅,可会遇险?”   李乐只淡淡道:“十两银子。”   秋雨台一听,立马从兜里拿出十两银子,满心欢喜地看向李乐只,若得高人测算,莫非是十两,就是一万两他也舍得,只求高人救他一命。   李乐只正要掐算,他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来小龟甲,当着秋雨台的面算起来,背地里,则是用另一只手去掐算,得到结果后,手上动作未停。   秋雨台见此,感叹道:“原来道长也会用龟甲。”   一定是他这件事太过简单,高人都懒得用最顶尖的术法去算,用龟甲便能得出结果。   高,实在是高。   想来他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会有一个好结果。   秋雨台满心欢喜,完全没有留意到李乐只听到他感慨后,拿着龟甲的手一顿,随后见其并未怀疑,李乐只放下心来,果然,只要他用上龟甲,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算的不准。   白日那两卦,一定是他没有动作,太轻飘飘了,别人还以为他是在说笑。   李乐只看着桌上的铜钱,淡淡道:“卦象告诉我,前路坎坷,这次前去关外,九死一生,于你而言,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可怎么办!”   秋雨台大惊,若是关外他不能去,那他岂不是没有起死回生的路。   他这次赔的钱可不是少数,一同做生意的伙伴也不愿意借钱给他,让他渡过去。   他也能理解,毕竟,这笔钱借出,对方也会伤筋动骨,不仅他不一定能东山再起,反倒连累了对方。   秋雨台叹气,他起身正要离开。   李乐只道:“十两银子,再替你算一卦。”   秋雨台正要摆摆手回绝,还未拒绝,想起眼前人可是他平日里够不上的大佬,如今,只需要十两银子便能测一卦,秋雨台又心动了。   他连忙坐回去,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面上,心下十分紧张,这是高人松口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卦,他该测什么呢?   如何才能东山再起,还是如何才能偿还那笔货物?还是算他的一线生机在何处?   秋雨台很纠结,他咽了咽唾沫,紧张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害怕高人嫌弃他太过于拖沓,但是他真的一时半会无法做出来决定。   他在犹豫时,李乐只则是在算他心中所想是什么。   得知对方以为他是高人,不想浪费这一卦,犹犹豫豫下不知该算哪个问题。   李乐只错愕了一下,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觉得他是高人,放在龟甲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他决定,多替这人算上几卦。   比如,该如何解决这次的危机,李乐只竟算出来要找到货物。   可按这人所言,货物已经沾了水,全部毁坏了,更有可能是船沉了,连同货物一起沉入了水里,但他算出来的卦象,居然是找到货物。   若是他算得准确的话,货物应当还好好的,只是被人藏起来了,而这个人,一定是秋雨台的亲信,甚至是这次运送货物的人,否则,绝不能办到这件事情。   李乐只再次算货物藏在哪里,最后得到货物藏在一间仓库里,那仓库在紧邻京城的县城,在安怀县。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秋雨台的阴谋,李乐只不用继续算下去,便知是想借合约,从而让秋雨台三倍赔偿,又伙同他人藏起秋雨台的货物。   这时秋雨台也想好了,他道:“我想算该如何偿还那笔货款。”   他想去关外赚笔大钱,也是想偿还货款,也正因为这一笔货款,他才走投无路,只要偿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秋雨台佝偻起身形,所谓说得轻巧,可要想偿还货款,能掏空他家底的事,岂是简单的事。   都怪他。   要是他送货时,好好检查货船,也不至于货物太沉,导致船沉了,货也没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过不小心了。   秋雨台也知自己这所问有点为难高人了,便道:“道长,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为难,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算出来的,要不,你就当我没有说过此事,能否算算我若是去关外,该如何躲避,才能有一线生机活着回来。”   “去关外,只会死得更快,”李乐只淡淡道,随后他又道:“你不如让我算算你的好友,算算你的生意伙伴,算算是否他们联手故意陷害于你。”   “嗯?”秋雨台迷茫地看过去,后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一句话也未说,只是整个人神情都很茫然,最后他才动动嘴道:“不可能,我好友我同他交好数十年,他不会算计我的。”   生意伙伴更不可能了。   他同对方也不认识,这是对方头一次在他这里下单,还一下子拿下了三十万的货物,没道理会陷害于他。   这对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秋雨台想不通,也不明白,他身上有什么是他们好算计的。   若非知晓眼前人是高人,秋雨台都想甩袖离开,可正也是他知晓眼前人是高人,内心才痛苦不堪。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诉说起那个不可能。   他的好友,他的生意伙伴,想要置他于死地。   “道长,还请救我一命,”秋雨台跪在李乐只面前,痛哭流泪,多年的感情,最终都被利益侵蚀腐坏了。   现下,能救他的,也只有高人了。   这是他最后的活路。   秋雨台不想死,也不想输得一干二净,更不想将自己打下来的家业,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   “还请道长替我算上一算,是否是他二人想要害我。”   李乐只见状,心底叹息一声,他刚刚心中已有猜测时,便算了一卦,卦象的结果正如他所想那般,是秋雨台的好友连同生意伙伴一起算计了秋雨台。   至于其中是因为何,李乐只还未去算,但总归也只有那些商场上的事。   李乐只垂眸,长长的鸦睫遮住他眼底的神情。在烛火的照耀下,在秋雨台的眼中,成为唯一能救赎他的神明。   “报官。” 第54章   点卯时分。   城东大兴县县衙便已经有人击鼓报案,衙役走出,看到有人后,便问道:“怎这个点就来了。”   秋雨台见衙役走出,放下鼓棒,从兜里拿出一两银子交给衙役,连忙道:“我这是有急事要请老爷替我做主。”   衙役见有银子,立马收起,对秋雨台的态度也好上了几分,小声提醒他:“你这也来得太早了,大人还在里头忙活,稍等一会儿再进去,你来得也巧,要再过一两个时辰,今天保不准见不到。”   秋雨台连忙说了两句好话,随后站在外头等候了一会才走进去。   进入公堂,县老爷已经坐在上首,一拍惊堂木,喊道:“升堂——”   其他衙门并列两边,同声喊道:“威武——”   秋雨台连忙跪在地上,向县令道:“大人,我这次是要来告修正巷连文和购买我货款的苏家苏北,他们两人联手侵吞我的货款,想以此让我三倍赔偿,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可有证据?”县令问。   “……”证据是没有的,并且这件事都是靠高人算出来的,是不是真的,秋雨台也只能期望高人没有哄骗他,他也没有遇到骗子。   否则,他这次报官告状,便成了诬告,免不了要受一顿苦。   见秋雨台沉默,县令脸上一沉,语气也有些不善道:“没有证据,随意污蔑他人,你可知你要受廷杖三十?”   “大人,我,我这事还是找到一道人算的,不敢污蔑,”秋雨台见自己要被廷杖三十,不敢有任何隐瞒,立马将事情如实说出。   “哦?竟是道人算出?”事关道人,县令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将这件事认真对待,并问道:“可是玄阳宫又或是华都观的道士?”   “……”秋雨台不知,他也不知道高人是哪个道观的道士,他能找上门还是秋御史告知的,想来是有名的道士,只是他不知罢了。   见他不说话,县令眉头下压,脸上又有几分不喜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想本官帮你,本官问你话你却半天说不了一句,你不说你让本官如何帮你?”   “大人我也不知啊,”秋雨台急道。   “你不知?”县令皱起眉头,无奈道:“既不是玄阳宫和华都观的道士,你莫不是被人诓骗了?找到了野道士身上,罢了,这件事本官就当你是受歹人蒙骗,便不治你污蔑之罪,免你廷仗之刑。”   秋雨台一听,这哪能行,县令不管事,不帮他,他哪有办法东山再起,哪有办法让那陷害他的两人付出代价,急急膝行上前道:“大人,大人,那位道士我是真不知是哪座道观的,但人是秋御史告知小人的,想来……想来不是什么野道士——还请大人接下此案。”说完,秋雨台磕头叩首。   县令见此,又听闻是秋御史推的道士,便又坐了回去,在朝为官的,谁不知秋御史不喜欢道士,这样的人,居然会给堂下的人推荐道士,怎么想都觉得是件稀罕事,还有几分古怪。   秋御史那样的人,能有如此好心?   莫不是看不惯堂下的人,才随意打发,乱找了一道士?   不对,秋御史那样的人还会结交道士,这事本身就很奇怪。   县令想了很多,也没有想清楚,更没有想出到底是谁,是哪个道士得到秋御史的青睐。   对这件事好奇,县令清清嗓子,问道:“你可知那道士住在何处?”   “知道,”秋雨台惊喜抬头,立马道:“在宣平巷。”   “宣平巷”三字一出,县令心下一惊,能住在宣平巷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像他这样的官,想住在京城都是一件难事,何况宣平巷,那处还有钱府。   那道士说不准还同钱府交好,刚冒出这个念头,县令立马打消,钱大人都出任扬州刺史多年,钱府也早已没了主人,那道士住在宣平巷,也不一定会同钱府交好,只是那地,不仅住了钱刺史,还住有大理寺少卿。   作为上面的官,县令还是顾忌一二,派衙役去请道士前来时,还使了个眼色。   也不用县令叮嘱,在京城当官的,特别是当衙役的,那都是人精,知晓宣平巷是什么地方,不敢在那放肆,去请人时,也十分客气。   只是当衙役来到宣平巷,找到那道士居住的地方,见其门户紧闭,其中一人上前敲门。   “笃笃笃”   三声过后,他们等待了一会儿,才见门打开,里面探出头,是一年轻的小道士。   小道士问:“你们找谁?”   衙役立马拱手道:“我们是奉县令之命,前来请住在这里的道士去衙门一趟,劳烦小道士告知一声道长。”   *   高明礼见来人是来找师父的,因昨日他去了钱府,不知有人找上门求他师父算卦,故而,今日被衙役找上门,他还一头雾水,不知是因何事。   但听衙役说要请他师父前去衙门一趟,高明礼很为难,问道:“要去多久?”   “……”这事衙役哪里能说得准,面面相觑便道:“估摸着要一两个时辰。”   高明礼一听,便道:“那可不行,我师父还要去上值。”但这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师父尚未起来,这事还需问问师父,便对他们道:“你们先进来吧。”   一听要上值,衙役们更是疑惑,他们这是找到了哪位道士,难道是同僚?别是他们头上的人。   因有这一猜测,衙役们更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多大的动静,免得惊扰了里头的人。   住在宣平巷的,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等他们走近里头,见小院清幽,却在一堵墙旁边放上了有些突兀的梯子,而那墙对面的府邸,他们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钱府的宅院。   这家人居然敢在那堵墙那放梯子,难道是想趁钱府的人不在,搭梯子去钱府行窃?好生大的胆子。   直到他们看到墙头冒出另一个少年时,更是惊讶得起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将这胆大包天的小道士抓捕?   他们该当没看到还是当看到了?   那可是钱府,居然敢搭个梯子进钱府?真是不要命了!   衙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高明礼走出,看到正顺着梯子下来的钱溪道:“对面是荷花池你也敢走那边,也不怕掉进池子里喂鱼,下次,你还是从你家大门出来,再进来便是,何必走这不安生的路。”   “麻烦,”钱溪放下食盒道:“给你和师父带了早膳。”   他这时才眼神看向院子里的衙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又有衙役上门,问高明礼道:“你出门惹祸了?”   高明礼刚拿起一包子,听他这么说不乐意道:“我哪有,我昨天都在你府上,我哪有时间出门去惹事,这些衙役是来找师父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指桑骂槐,说师父是惹事精。”   钱溪:“……”   一把夺过高明礼手里的包子道:“给你吃,真是浪费。”   高明礼气了。   这时,李乐只也梳洗好,垂着眼睑从房间里走出,见到院子里的衙役,还有钱溪放到桌上的食盒。   走过去拿了一个包子道:“你们是因为有人报官,来找我去作证的?”   趁钱溪的目光看向师父,高明礼从他手里夺回包子,三两口吃完,才留意师父所言的事。   居然又有人请师父去作证?别是作证是假,请师父出手算事才是真。   不是他吹,找他师父去作证,那真是找对人了,没有谁能逃过他师父的神算。   这才刚来京城没两天,衙门都上门请师父去襄助了,不愧是师父,走哪都不会被人忽视。   这还是他师父来京算得第一卦,等着吧,这些人一定会被他师父的本事惊到。   只是可惜,最近师父只用最简单的龟甲去算,要是当着这群人的面不用龟甲,徒手去掐算,那更是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高明礼咬了一口包子。   听着衙役的话,暗自点头,直到他听到那人说是秋御史引来的,才皱起眉头。   秋御史,他没记错,那不是看不起他师父的小老头?   不会吧!   认识他师父的,应该不会有第二个秋御史了!   高明礼这才察觉,什么请他师父去作证,可别是秋御史针对他师父使出的毒计。   好坏的小老头。   这才没两天,就敢对付师父。   高明礼心里怒气冲冲,他想要劝师父不要去,没想到师父居然应下了!   面色也无任何的变化,像是没有察觉这是秋御史在针对他,高明礼朝钱溪挤眉弄眼,想让他想个办法,这事该怎么办。   钱溪看到了,又给高明礼拿了一个包子道:“吃吧,不抢你的。”   “……”高明礼接过包子,怒视,试图让钱溪明白他意思,直到师父走远了一点,高明礼见钱溪还不明白,立马压低声音道:“这定是秋御史针对师父使的毒计,你方才没有看出来吗?”   “……”钱溪诧异,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高明礼一番道:“没有,你想多了。”   见高明礼真的以为是秋御史设计陷害,钱溪拍拍他的肩膀道:“依师父的本事,此事不过是替师父扬名,不必担忧。”   再者,秋御史那人若不相信师父的本事,师父已经在崇玄署报备过,来这种案子想要针对师父,不过是徒增笑料,对师父毫无伤害。   反倒显得秋御史过于蠢笨了。   还不如设计陷害师父偷盗,比这桩案子来得更快。   高明礼见钱溪是这样认为的,他再一细想,也是啊,依师父的本事,这不过是雕虫小技,那小老头果真不够聪明,也幸好他不够聪明。   高明礼高兴了,便朝李乐只离去的方向奔去,钱溪见此,也摇摇头跟上。   *   李乐只比谁都清楚会有衙役来找他,秋雨台报官一事还是他提议的,他只是没想到,秋雨台速度会如此快,大清早便已经报了官。   衙役找上门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现在还有几分困顿,但不妨碍他算卦。   幸好,他不需要点卯,否则,今日这件事他还没有时间。   等李乐只来到县衙的时候,看到跪在那的秋雨台,还有另外两人,另外两人脸色很是平静,未露急色,这应该是秋雨台的好友和生意伙伴。   一人富态,一人温润,脸色都很和善,谁也不能从他们面向看出他们竟会联手坑骗他人,至他人破产的人。   李乐只走到公堂上,县令便问:“你便是替秋雨台算卦的道士?”   “是,”李乐只神色淡然。   请他前来的衙役,在县令耳边耳语了几句,县令一听,这请来的道士还要去上值,有可能是同僚,心惊之下,又有几分迷茫。   已经过了点卯,要去上值的道士怎会在宣平巷请来,莫不是衙役搞错了。   但这种事,没道理会有人敢乱说。因心有疑虑,县令把握不准李乐只到底是什么情况,以免自己会得罪他,态度又和善了几分。   “你算到他们将货物藏起来,联手坑骗秋雨台,可有此事?”   李乐只:“嗯,货物藏在安怀县一仓库里。”   他这话一出,另外两人眼眸深藏着诧异看过去,若非他们未曾见过这道人,不然,他们都要以为这道人曾亲眼见过并一路追踪,否则怎会知晓他们将货物藏在了安怀县。   不对,哪有道士会算得这么准,看其年岁,也不像是修为高深的道长,过于年轻了点,反倒像是伪装成道士的。   连文和苏北想到此,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怀疑,但这件事,可不能由他们点破。事关于道士,非同小可,要查也只能县令去验证真假。   但他们可以怀疑,故而,连文道:“大人,安怀县我连家是有一仓库,可那仓库里存放的是我连家的货物,非秋家的,这位道长,你可莫要将我连家的货物指认为秋家的,我是不是能因此怀疑,秋雨台伙同道长想要坑骗我连家的货物,好偿还苏家的欠款。”   “你……”秋雨台愤怒又不敢置信地看向连文,他昨日知晓这事是他好友算计他后,虽因高人的话相信此事,但心底还有疑虑,未曾想到,今日公堂再见时,他好友竟明里暗里指责他惦记连家的货物,惦记连家的钱。   最让秋雨台不敢置信的便是,连家真的在安怀县有仓库,正应了高人所算的事。   他的事,九成九如同高人所言那般,是他们二人设计陷害于他!   秋雨台心中愤怒。   他质问道:“连文,往日你我交好,我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同他一起算计我!”   “为什么!”   连文皱眉,像是不解,缓缓道:“雨台,明明是你欠了苏家的货款,明明是你的船落了水,才导致货物沉了江,这一切都是意外,你不能因无力偿还欠款,便栽赃污蔑我啊,还污蔑我和苏老板联手陷害于你,你若真当我是兄弟,又岂会因此事来公堂告我。”   “我知道你近日过得不好,我也不怪你,你现在只是一时未想开,等想开了便好了,你撤回诉状,我们回去一同替你想办法,苏老板也是好说话的人。”   连文转头对苏北道:“苏老板,我这兄弟是一时想不开,你的货款能否拖欠几日,我们定会想办法将你的货款补齐的。”   苏北为难道:“连老板,不是我不愿意,你也知我原先找上秋老板便也是因这货要得急,秋老板能够供货,我那边的人还在等着,要这批货呢,现下我损失惨重,白白花了三十万银,什么也没有捞着……”顿了顿,又接着道:“罢了,既然有连老板担保,宽限几日也未尝不可,秋老板,若非有连老板做中间人,我可是不应这件事的,你还不快快谢谢连老板。”   秋雨台迷茫了……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冤枉了两人?他货物沉船只是因一意外?   秋雨台落寞地跪在地上,想不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高人算到他的货物在安怀县,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   秋雨台猛然抬起头,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宽限几日又能怎样,以三倍偿还,他终归是要倾家荡产,还不如继续相信高人,相信高人算得没有错!   秋雨台孤注一掷,认定道:“大人,连文此举,乃是在怀疑道长所算的是错误的,更是怀疑我同道长作假,他怀疑我,小人无话可说,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敢怀疑道长算的是假的,还请大人严查。”   既然连文认定,认定他伙同道长以假卦骗人,不如让县令查清楚,也好还他,还道长一个清白。   高人既是秋御史推荐,一定是做不了假的。   他也是头次见到高人,高人也不会为了二十两银子诓骗他。   这件事,只有查清高人的身份,让县令相信高人不会算错,这桩案子才会继续调查下去。   县令闻言,便问道:“这位道长,可有在崇玄署报备过,是哪个道观的道士?”   天下道观早已有备案,一查便知。   李乐只道:“报备过了,妙道观李乐只。”   李乐只说完,他怀疑按照古代的效率,他的报备文书不一定从扬州传到京城,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但还是有点担心。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没有查到。   那岂不是无法证明,还会怀疑他是野道士,按照古代需要驿站来回传递,还真有可能,不会这种倒霉的事情都能被他碰上吧。   李乐只悄悄给自己算上一卦,算崇玄署报备一事,可有传到京城。然后他算到,已经传到京城了,得到这样的结果,让李乐只松了一口气。   县令听报备过了,便派人去查看,是否真报备过,以此来验明,又询问李乐只情况,问道:“妙道观在何处?是哪座道观替你担保的?”   身为县令,也不是天下所有道观都知晓,毕竟,各地都会有一些小道观不为人所知,只在当地有些名气。   李乐只道:“扬州大安县,青云观担保。”   “原来是扬州的道士,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扬州人,”县令说了一句,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继续道:“能得青云观担保,想来道长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听闻道长还要去上值,不知是在何处为官?”   “是一挂职,称不上当官,”李乐只神色淡淡。   县令一听是挂职,便思索了一番,旋即,县令想到在京城上值,还是挂职的道士,那也只有在刑部了,只有在刑部挂职的道士,那也是要按时点卯的,未曾听过有哪位道士如同眼前人这般嚣张,连点卯都敢错过。   难道这道士背后手眼通天,是哪位大人看照的?   难道是秋御史?   毕竟能让秋御史都能摒弃自己脾性的道士,这天底下可不多了,可若真是秋御史关照,也不对啊,秋御史那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暗地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看在秋御史的面上去关照道士,没有出手“关照”一二都是看到其乃是道士,不方便罢了。   县令想不到,便也不再想下去,只是余光一扫,看到外面正站有两年轻的道士,模样年轻,其中一人的模样还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县令想了想,没有想起那人是谁?   这时,又有一衙役走到县令旁边,犹犹豫豫将他今日在李乐只院子里见到的事情说出来。   听闻这道士敢在院子墙边放梯子,其徒弟还敢借梯子爬进钱府里,县令睁大了眼睛。   好大的胆子!   他一拍惊堂木,正要在众人疑惑下,怒而道:“去请外面两位小道士?”   见此,李乐只疑惑,问道:“大人,可是我徒儿不能旁听?”这才惹得县令生气,想要请两人出去?   可没有这样的规定啊。   若真是这样,胡县令以前早早驱散众人了,也许是京城的规矩和地方规矩有所不同。   李乐只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两徒弟,可别因此事,被罚廷仗。   等人请进来后,离得近了,县令更是看清楚其中小道士的模样,那面容,若非有衙役提醒钱府一事,他还真想不起来这小道士和谁相似。   ——和钱刺史钱焯。   县令面色怪异,收回放在惊堂木上的手,只觉屁股下的椅子长满了刺,让他浑身不舒服,谁能想到,这事竟是一场乌龙。   原以为是小道士不经主人同意,肆意妄为,还敢行窃,谁能想到,人家这是不走寻常路回家。   县令咳嗽两声,正尴尬呢,派出去的衙役也回来了。 第55章   衙役道:“大人,已经查过了,未有报备。”   此话一出,满堂俱惊。   秋雨台不敢相信地回头,满眼都是被这件事所惊到,脑内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下去。   他茫然不矣,原以为是他一线生机,未料竟是要他命的毒绳。既是野道士,秋御史何必要告知于他,这般想要他的命?   秋雨台悲恸不已。   余下连文和苏北嘴角勾起,他们万万未想到,这道人居然真的是野道士,真的是秋雨台随便找的,就凭这样的道士也想让他们两人吃官司,真是好笑。   秋雨台真是走投无路,昏了头,才想出这样的昏招。   连文立马拱手道:“大人,此人既然是野道士,按律法,敢冒充道士坑蒙拐骗者,皆处以死刑。”   县令也是被惊到,他没有将连文的话听进去,而是怔怔地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道人,还有那道人身后如其一样表情的钱刺史之子。   见他们没有任何的异样,县令皱起眉头,他是不会认错的,那张脸和记忆中钱刺史的相貌有七成的相似,活脱脱是钱刺史年轻时候的模样。   而他没有记错的话,钱刺史出任的正是扬州刺史,而这位道人既然来自扬州,又有扬州有名的道观青云观担保,绝不是衙役所言未报备那般简单。   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县令不敢妄为,要是是真的假道士那也就罢了,如果是真的道士,那他可不想触道门的霉头,也不想得罪一位有本事的道士。   县令面色平静,他看着回禀的衙役,又问道:“果真?”   因这有所偏向,似是不相信衙役所言的态度,让连文心里诧异,这道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县令犹豫,已经有衙役去查了,证实这道士未曾报备,县令竟还又问一次,未言将其拿下。   古怪,难道是这县令收了秋雨台的钱?   知晓那道士未曾报备也要将其隐瞒下来,好借此让他和苏北偿还秋雨台的货款?   连文越想越合理,他给苏北使了一个眼色,好让其想想办法。县令要真的是收了秋雨台的贿赂,那他们现在可不一定能全须全尾走出去了,少不了要大出血一次,好填饱县令的胃口。   苏北也明白连文的意思,他也是那般想的,以为秋雨台收买了县令,想借助县令狐假虎威,以此抵消欠他的货款。   苏北心中冷笑一声,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还好他事先早有准备,否则还真被秋雨台的算计所害,在此跌了个跟头。   而被所问及的衙役,也有所怀疑自己,他估摸着县老爷的态度,试图想明白县老爷的意思。   他去查的时候,崇玄署的人切切实实告诉他,未查到有妙道观,更未查到名为李乐只的道士。   可县老爷的意思,似乎想要保下这位道士……衙役为难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话。   而他不言,县令反倒以为其有鬼,脸色一沉道:“你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衙役不敢再耽搁,催促下他也只能按照事实严明,说道:“崇玄署未查到有报备。”   这事,他就是一个传话的,是不是真的,那都是崇玄署的事,再者,县老爷若真的想包庇这道士,怎还会叫他去查探。   衙役如此安慰自己后,便退下走到一旁站定。   县令听后,便看向李乐只,又问道:“李道长可有何话要说?”不怪乎他谨慎,在京城为官,还是一小小县令,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这可是一块砖下去,都能砸到五六品官的地方。   更别说这道士的徒弟,还是钱刺史的儿子,那更是要小心谨慎对待了。   而县令的态度,也让秋雨台看到转机,一而再再而三,不敢信高人是假的,那他更要认定高人所言是真的,若连他都不信,又有谁能为他做主!   秋雨台急道:“大人,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大人查明。”   秋雨台这般说后,回话的衙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但在他公堂之上,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爽,这人什么意思,难道还以为他乱回话,污蔑那道士?   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闻,绝不会看错,也不会听错,崇玄署那边,亲口说这人未记录在册,他更是仔细查阅,也未见到这道人的名字。   明明是山间野道士出来坑蒙拐骗,如今被拆穿,还敢嘴硬。   此人更是了不得,还想让他背黑锅,就该让大人好好查明,好好治其污蔑之罪。   *   李乐只在听到自己未报备的时候,又给自己算了一卦,还是先前的结果,已经传到了京城。   难道是他算错了?   李乐只心里咯噔一下,若真的是他算错,报备的事还没有传来,那他今日可就要危矣了。   古代办事的效率怎么会这么低效,他要是拿不出证据,他都要被这低效的效率坑惨了。   李乐只无语,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谁叫这些人都是大爷,还好他留了一手,将册子也随身带着,免得放在妙道观,哪天遭了贼,他可就不好补办了。   李乐只道:“大人,报备后崇玄署颁发的册子正在我家中,可否让我徒弟回去取来,你一见便知真假。”   秋雨台一听眼神放光,惊喜地看向李乐只,万万没想到高人竟随身携带着,真真是柳暗花明,天不亡他。   难道是高人早有算到会有今日局面,早早备下。   这等料事如神的本事,也只有道长这样的高人才有此本事。他先前心底竟有几分怀疑高人,怀疑高人是假道士,真是不该。   竟被人三言两语蛊惑,差点误解了高人。   秋雨台心中升起的惭愧淹没了他,跪在那低着头,不敢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等这件事了,他可要好好报答高人的恩情。   衙役诧异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难道是他误解了,这人是真的道士,不是假冒的?   既然敢在县老爷面前说自己有文册,那一定是做不了假的。   完了。   要是这道人是真道士。   衙役想想自己方才所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心底愤懑不已,崇玄署的大人是怎么回事,纯坑人,这样重要的事情既然不记录在册,现下好了,居然要让他来承受县老爷的不满。   一想到此,衙役只觉此生无望。   心底祈祷着,祈祷这事不是真的,这道士不是真的道士。   *   得到县老爷点头后,高明礼立马转身朝宣平巷跑去,他跑得飞快,如一阵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剩下的连文和苏北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慎重,他们原本以为这道士未报备是野道士,心中还在窃喜秋雨台昏了头,不需要他们多加出手便已自寻死路。   可如今,瞧这阵仗,似乎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这道士难道是真道士,不是假冒的?   那他算出来的事也是他自己算出来的?不是满口胡说编造而成,而是真的知道那货物藏在哪。   不行,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真让这道人开口,那他们可就没机会扭转局势了。   连文压低声音在苏北面前道:“人来了吗?”   苏北温润的面皮也有些保不住,但依旧云淡风轻道:“怕什么。”   不过就一年轻道士,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几分本事,便敢在众人面前口出狂言。这天底下的道士他也见过不少,即使不是野道士又如何,又非人人如同玄阳宫的道士,让人又敬又怕,更多的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道士,虽说能算到一点,但真想将一切都算出来,可没那个办事。   他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同道士打过交道,是有有厉害的道士,可那些道士都年过半百,再看眼前这人,说他是弱冠都是高估他的年岁了。   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大本事。   等他的后手一到,这桩案子,也就此了结。而这道士既然敢得罪于他,那他可不会让其好过下去,对于这种道士,合该请其进牢狱里走上一趟。   连文见他如此,也只好放下担忧,但心底仍如同蚂蚁四处乱爬一般,让他心里难安,总觉得这道人会让他们满盘皆输,输得彻彻底底。   原本他以为是秋雨台贿赂了县令,可见县令那三问模样似是因为谨慎?   也不知为何会觉得县令是出于谨慎,或许是他的错觉?总不会是这道人身上有什么让县令忌惮的。   可他看了又看,这道人浑身质朴,除了身上的道袍,连一值钱的物件都未佩戴,不像是有什么背景的人。   大抵是他多想了。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人,此人身穿着大理寺的官服,那官服的模样李乐只十分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但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而这人进来后,苏北嘴角微勾,面露欣喜,他准备的后手已到,有这位在,秋雨想翻身,难了。   县令一见,来人竟是大理寺的人,便问道:“上官为何来此?”   那人道:“我恰好路过,见你这正审着一桩案子,还有一道人在,便走进来瞧瞧。”   这话县令是半点也不信,大理寺和他衙门相隔一个时辰,走过来瞧瞧,怕是专门过来替某些人撑腰的,可他只是小小县令,人家是六品官,得罪不起,只当不知晓其来意。   县令道:“我这涉及三家纠纷,方才正查到这位道长的事,没想到崇玄署那边尚未替这位道长记录在册,正等着道长徒弟将其文册拿来,好辩真假。”   那人坐在椅子上,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眼神含着轻蔑,直言道:“既然崇玄署尚未记录在册,那也是野道士,还不快拿下。”   “这……这位道长言自己有文册为证,这恐怕不好吧,”县令弱弱道。   “你又如何能分辨出,他文册是真是假,若他是野道士,未免自己受刑,自当将一些准备妥当,能骗的……”那人说道此,终究未说下去,而是言,“一切还是以崇玄署的档册为准。”   县令脸上有丝不好看,心里骂道,不就是六品官,就敢在道士面前放肆,也不知收了多少钱,便敢丢了谨慎,小心等会翻船,落不到好。   面上终究还是要维持一团和气,县令道:“涉及道士的事,不敢有半分披露。”   “既然上官怕这位道士作假,不如去请崇玄署的令丞前来,让他们掌掌眼,以便文书的真假。”   “不必了,”那人道:“不过是件小事,你将此事与我细说,我来替你掌掌眼。”   县令面露不悦,这是要夺了他的权,可在这京城,人官比他大,大理寺也能审案查案,虽说有几分不给他的颜面,面上过不得,但也说不得是他的过错。   县令不言,苏北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来。   他说完后,那人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拖欠别人货物,那也合该按照合约,赔偿对方三倍的货款,这有何不对,有何好明鼓公堂的。”   秋雨台立马道:“大人,这事明明是他二人联手谋夺我的货物,还请大人明辨。”   “明辨?你可有证据证明他二人联手拿了你的货,可有物证,可有人证?”   秋雨台没有,自然没办法回怼,满眼都是不甘心,嘴唇嗫嚅两下,依旧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口。   物证,他知晓时,船早已沉了,至于人证,都没有一人存活,拿来的人证。   知晓船沉,对方未拿到货物,还是因苏家找上门,说货物未到,未履行合约,需要赔偿。   这次送货的可是他的亲信,若非道长点破,他真的未曾怀疑过二人。   如今,他要从何处拿出人证物证!   见他说不出来,那人道:“既然无人证,也无物证,那你便是在污蔑他人,拉下去,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说到底他们是县令的下属,这官虽说是县令的上官,但又不是他们的上级,他们可不管没有县令的允许,将其拉下去。   而原先回禀县令的人,心下纠结一番,正要走出将人拉下去,好借此让那位官员注意到他,借此搭上话,也能得到提拔。   他还未向前走出那一步,就听到那道人道:“等等。”   县令冷冷看了那衙役一眼,随后看向李乐只的方向,温和道:“李道长可是算到人证物证?”   最好能算到大理寺评事贪赃的证据,奶奶的,敢插.手老子审案,等我傍上钱刺史这条大船,以后升官了,要你好看。   李乐只道:“货物在安怀县刘家庄的仓库内,大人安排衙役去查便能查明那到底是谁的货物,仓库暗藏玄机,面上是装好的五谷,可在那仓库下面,另修有地窖,而秋老板的绸缎,正被藏在那地窖下面。”   他原是没算到这一茬的,为了以防万一,深入算了算,才知那货的确是在安怀县的仓库里,但这两人他们也怕会被人察觉,便另找了个地藏起那批货物。   只是安怀县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等物证拿到,天也黑了,而人是绝不能离开衙门的。不然,衙役前脚离开,这两人为防事情暴露,一定会派人前去将仓库内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没了物证,又没人证,也无法证明那库房是他们所烧,那么,秋雨台身上的污蔑之罪是逃不掉的。   而这一切,县令也能想到。   县令只觉难办,要想破局,能收押两人,唯有证明李道长在崇玄署报备过,又或者拿到的文册崇玄署的令丞会承认是真的。   否则这事可不好办。   比起他们,连文和苏北才是震惊不已,这道士居然能算到这个地步,连他们仓库下有地窖也知,别人不知,他们还不知,自秋雨台心腹将货物运往那仓库后,他们又派人前去,将那批货物搬到地窖下面。   办这事的人可是他们的亲信,口风很紧,绝不会有人知道。   这道士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是他算出来的?   两人打心底不敢相信,若真是这道人算出来的,还算得如此准确,那他们做的事,是瞒不住的。   苏北更要后怕几分,担忧的眼神看向那人的方向,又不敢暴露,只好暗自心惊,心下已经后悔。   若是因为这事,将其牵扯进来,他不敢想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大理寺评事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你这野道士一派胡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安怀县距离京城尚远,这一来一回要费上不少时辰,你这是想等本官走后,好欺骗县令替你做主?”   “那不妨苏评事说说你为何在此,是否是因为苏老板和你之间是亲戚?想徇私枉法?”   李乐只冷冷道,他刚才在那掐算秋雨台货物一事,没空理会他,没想到这大理寺评事不依不饶,他也只好替其算上一算。   “你,你敢污蔑本官,”苏评事气得站起,他狐疑的眼神扫过李乐只,上上下下地打量,随后道:“我听石评事说,最近有一从扬州而来的道士,姓李,惯会装模作样,明明不会算卦,却因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接二连三惹得人信服,难道石评事说的道人正是你?你果真有几分本事。”   苏评事冷笑。   他不知,石评事虽是个碎嘴的,会吐露不少事情,但也会隐瞒起一些事,毕竟,石评事只想过一时嘴快,不想被别人惦记,将其告发,惹得周侍郎不快。   因此,在同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便是有七分真三分假,再加上他对李乐只的偏见,这七分真也只剩下了三分。   因此,在苏评事这里,这个姓李的道士就是没有半分算卦的本事,全靠那一副皮相哄骗他人,甚至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拿让大安县的县令认为其乃是神算子,为其出具文书,好证明他不是野道士。   苏评事道:“怎么,在大安县骗完人,便来京城继续行骗,看这人的样子,是被你骗了不少吧,还被你哄骗认为是他们二人联手陷害于他。李道长,你倒是能因大安县县令替你出具的文书脱罪,你可有想过被你欺骗的人,他们随意诬告他人,又该如何脱身。”   *   李乐只被对方说蒙了。   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李道士是他,差点以为对方说的是原主。   还在想原主是不是做的什么事让这苏评事知晓了,等听到后面,才知说的就是他本人,没有说原主的意思。   对方口中所说的石评事,李乐只想起来了说的是谁了,正是那位周侍郎说其是碎嘴的那位,难怪他看到苏评事身上的官服会有几分熟悉,他原是见过的。   只是,他知晓石评事是碎嘴,可万万没想到石评事居然会碎嘴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石评事说了什么,居然让对方误会至此。   罢了,对方误不误会也和他无关。   李乐只正要回怼,秋雨台大声道:“我相信李道长不会欺骗我,李道长不是你口中说的那般,这位大人,你莫不是认错了人,天下姓李的道士何其多,即使同出大安县,大人又如何能断定李道长是你所言的那位李道长。”   “……”苏评事冷冷看着秋雨台,秋雨台敢如此顶撞于他,在他眼中,便犹如死人。   “天下姓李的道士是不少,可像这位到处行骗的李道长可就不多了。”   “苏评事,你是否太过武断了,你仅凭石评事一家之言便认定我师父是骗子,大安县的县令糊涂,扬州崇玄署识人不清,苏评事,你是想指责我扬州风气不佳,扬州刺史当值不善?”   钱溪终究忍不下去,这案子不过是些商贾之间的纠纷,他师父证实自己不是野道士,慢慢将其算出来,此案也就了结了。   反倒是这半路杀出来的苏评事,当谁不知晓,其是为了那姓苏的商贾而来,明里暗里想要保下他,还想借自己六品官让县令退让,好治秋雨台之罪,将这件事定性乃是秋雨台污蔑。   这些事,钱溪都能充耳不闻,只待师父一一算来,谁想这苏评事竟敢怀疑他师父,怀疑他师父文册是假,这岂不是在指责他扬州的不是。   本就火起,更是忍不了一点。   “你又是何人,”苏评事为官尚浅,未曾见过钱刺史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未见过钱刺史,自然认不出钱溪的相貌,只当其是一道士。   “你这般顶撞于我,难道这人是你的同伙,怎么,被我拆穿后恼羞成怒,还敢拿扬州,拿钱刺史压我,你当你是谁。”   县令看到这一幕都不忍直视,默默背过身,心里替钱溪回道:在下姓钱,扬州刺史之子。   “我……”钱溪怒而开口,尚未说完,便被肩上放的手打断,他回过头一看,见是师父,便收敛自己动怒的神情,默默退回李乐只的身后。   李乐只道:“不管我们是何人,苏评事还是管好自己,苏评事利用职务之便,贪了不少,这次,苏老板是否还承诺分一成给你。”   苏评事脸色铁青,“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廷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心里因李乐只此话动荡不安,这道人怎么会算到的?不对,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居然看出他受贿不少,果真如石评事所言,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   不好对付。   要想个法子,将这道士收押大理寺。   “不知,我说的是事实,”李乐只神情冰冷,他继续算这位苏评事的事。   想看看这人身上,有多少是他没有挖到的宝藏。   恰好此时,高明礼也拿着文册进来了,他一路小跑过来,手里紧紧抱着文册,看到公堂上紧张的气氛,步伐慢了下来,小声道:“师父,文册我拿来了。”   而在高明礼身后,衙门外边,正有一人急匆匆冲进来:“搞错了,搞错了。” 第56章   来人气喘吁吁闯进来。   看着公堂上对峙的几人,还有身着大理寺官服的苏评事,稍微怔愣了会。   立马朝坐在上面的县令拱手一礼道:“在下乃崇玄署主簿,这次是因为李道长的事前来。”   大兴县县令派人来查档册,他还以为是抓到了假冒的骗子,故而想要查一查。   可如今一瞧,似是有大事发生。   怎么还惊动了大理寺?可别是因为李道长的事情。   崇玄署主簿吓得心惊胆跳。   “可是有什么不对?”县令未忘记这位主簿进来时大喊搞错了。   难道是衙役前去查时,崇玄署那边弄错了,才没将李道长记录在册?   现下是查明了一切,这才过来阻止。   对此,县令很是无奈。若非他小心谨慎,再三询问,也不想同李道士生了嫌隙,今日,他免不了因崇玄署此举得罪一位道士,还是能掐会算的道士。   崇玄署主簿也知他们办事不地道,没有多辩解什么,而是朝县令尴尬一笑后,拱手致歉。   随后转身向李乐只的方向走过去,没有任何要顾及大理寺评事的意思。   崇玄署主簿走到李乐只的面前,拱手一礼后才道:“此事是我崇玄署过错,才让道长受此劫难,还请道长莫要怪罪。”   旋即解释道:“衙役来查后,录事才将扬州崇玄署送来的文书交到我的手中,那时尚未登记在册,才闹出这等子事。”   崇玄署主簿说完,完全不敢抬头看李乐只的神情,任谁碰上这种事,还闹到这种地步,受了冤枉,心底总归是不舒服的。   崇玄署正是知晓,虽感到歉意,但事实已经发生,他说再多已是无用。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衙役来查时,他这边尚未登记档册,等衙役走后,录事才缓缓拿着文书过来。   这也是他没办法料到的事。   涉及道士的事,规章制度太多,一来一回能耽误不少时间,即使地方报备了,等到他手里的时候,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谁能想到,衙役前脚刚走,他后脚接过文书,一打开便见到妙道观李乐只几个大字时的无奈。   惊得他瞬间站起。   看着外头空无一人,衙役早已走远,他安排好事务并同他的上司崇玄丞说道一声,便急匆匆赶来,阻止这一场灾难发生。   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后,崇玄署主簿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来得不晚,一切事还未发生,尚有挽救的机会。   “你是说他在崇玄署报备过,并非假冒?”苏评事脸色难看,犹如锅底,声音沉沉问道。   崇玄署主簿见此,便以为是他们失误将大理寺的人招过来,让对方白跑一趟,连忙挂上笑脸道:“误会,这都是一场误会,劳烦这位评事白跑一趟了。唉,也是我们崇玄署那边的流程有点多,各地传来的文书到我手中,都要将东西准备妥当,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听他此言,苏评事面色不善,他方才还言这道士乃是来京城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还想借崇玄署的势,让他们证实眼前人是假道士,好将其押入牢狱。   崇玄署主簿却出现轻飘飘几句话证明这道士是真的,并非假冒,这和在他脸上抽几巴掌有何区别。   苏评事气恼,又没有办法。   他倒是想硬着头皮说这道士被秋雨台收买了,算出来的事都是假的,是故意陷害连文和苏北二人。   可说出来,这对他无半点好处,还会惹来一身腥。   若是他甩手走人,任由县令查下去,必定会查到苏北身上的事,若是将苏北和连文谋夺秋雨台家产的事算出来,又会牵连到他。   真是左右为难。   可恨,实在可恨,也不知这道人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哄骗一地县令为其出具文书,真让这野道士在崇玄署上挂了名,他想找其麻烦,问其罪,都是难上加难。   最怕的是,不是这道士会察言观色,而是他那一手不知真假的算卦本事。   让人投鼠忌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他依旧认定这位道士是被收买的……不行,不如同这道士缓和,向其赔礼道歉?   只要他不在县令面前胡言,那他也愿意拿出三百两白银同这道士将此事私了。   这样,县令就不会知道他的事,旁人也无从调查,等这件事了,他再等这道士同旁人起争执的时候,安排人将其杀了,最后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也不会有人发现是他做的。   苏评事想清楚一切后,脸色立马缓和,他扬起嘴角,好让自己面色不会太过僵硬,同李乐只笑道:“既然这一切都是误会,那这件事就此了结,我……”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苏评事才继续说下去:“我先前也是事出有因,才冤枉了李道长,还请李道长莫要放在心上。”   等这件事结束,他定要其好看。   *   连文和苏北听闻此言,面色骤变,连他们请来的后手都因此要向那道人赔礼道歉,那他们先前做的事,还能瞒得住?   如今已经证明那道人是真的,不是假冒的。   那县令也会因此相信他所言,只要县令信了,便会前去安怀县一探究竟。   他们藏货的地方可没有变动,只要衙役不蠢,掘地三尺也能将货物找到,而他们联手谋夺秋雨台的家业便藏不住了。   两人脸煞白,乱了阵脚。若非顾忌在公堂之上,早已绷不住脸色。   *   而李乐只听到苏评事所言后,脸色淡漠,上一次向他道歉的人还是秋御史,这次,又来一个苏评事。   他长了一张任人拿捏的脸?   谁都想来踩一脚后,轻飘飘几句道歉就能揭过?何况眼前的官还不如秋御史那个小老头。   李乐只心底冷笑一声,未有表态。   苏评事见此,心中不爽,但顾忌李乐只的本事,依旧好言好语道:“还请李道长借一步说话。”   李乐只淡漠看着他,看得人面色绷不住,才抬脚跟在其身后,向外面走了两步,他倒要看看这位苏评事能说出些什么话。   等离旁人远一点,苏评事估摸着旁人听不到他和李乐只的交谈,便小声说道:“李道长,先前冤枉你,怀疑你的本事是我不对,等此案了结,必备上百两银子上门。”   李乐只道:“百两银子?你在打发叫花子吗?”   “你……”苏评事强忍下火气,这道士真是贪得无厌,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道:“李道长,最多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   李乐只懒得再听下去,这人不知悔改,还想继续贿赂他,他是缺钱,但不缺这种钱。   李乐只走到里头,对县令道:“大人,是否是真,派人去安怀县一趟,自会分明。”   苏评事本以为这道士已经应了他所言,未料其竟如此不知好歹,后槽牙紧咬,被袖子遮挡住的手死死握紧,手背青筋直冒,恨不得将其杖杀了。   既然他们之间无法缓和,那他也不必有所顾忌了。   此时的他犹如困兽,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这道士完全未给他留一条活路。   在县令未开口前,苏评事又道,“道长如此偏袒此人,是否和此人同流合污,故意污蔑他人,你言那批货物在安怀县的一仓库里,是否你早已准备,好污蔑被告,他二人盗你财物。”   “你们明知按律法,盗取他人财物,便会将其全部家产赔给被盗取人,还实施此计。”   苏评事冷哼一声。   李乐只这才知晓,原来盗取他人财物,还会将其家产全部给被盗取人。   难怪他们不想秋雨台活着,想让其去送死。   李乐只道:“苏评事,秋雨台的货物可是价值三十万白银,他为了陷害他们二人,不仅赔上这批货,还敢签署三倍赔偿的合约,未免代价太大了。”   “苏评事认为此举合理?”   “这你就要问他了,”苏评事冷笑。   李乐只道:“那苏评事家中的藏的银钱,也是秋雨台为了陷害苏评事而藏在苏评事家中的?”   “嗯?”苏评事心惊,但他强忍住面露异色,免得让人看出来。   这道人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算出来的?不可能,他怎么能算到这个地步,他明明藏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还专门弄了一间暗室,钥匙随身携带着,没有他的钥匙,谁也打不开那间暗室。   难道他本事真的高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   打死他也不愿相信,若道士能算到这个地步,岂非人人自危。   对,一定是假的。   是这人在诈他。   苏评事道:“道长真是强词夺理,我家中银钱自是我所得的俸禄。”   “那苏评事俸禄可真不少,竟攒下白银五万两,这些钱也是评事俸禄所得吗?”   “什么?白银五万两?”县令都坐不住了,震惊地站起身,五万两白银!   本朝官员俸禄较之以往是比较高的,六品官年俸180两银子,这已经是很多的了。   可凭着年俸180两的银子,苏评事即使不吃不喝,也没办法在为官的这些年,攒下五万两白银。   贪,真的够贪。   也不知这狗贼是贪了多少钱。   要是这位李道长算的是真的,县令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大案,一位六品官便能贪得五万两白银,这上头,有人若是比他更贪,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又一个,这以后,刑部有的忙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这位李道长算得够准,若是假的,仅凭今日所言,都够这位李道长吃一壶的。   而被当堂说出贪污五万两白银的苏评事就没那么好受了,眼前一黑,都差点没站住,他藏的钱,藏得好好的,这道人居然能算得出来。   怎会算得如此准?   不,不可能,苏评事还是不愿相信,这世上有人算得如此准,一丝不差。   这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这道人早早便知他家中藏有五万两白银,一定是!   借助这道人的手,就等着这天,好将事实当场捅.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如此算计他。   任凭苏评事如何愤慨,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自李乐只说出那句话开始,这案子已经不归县令所管,县令立马派人去请刑部。   原本,这件事应当交由大理寺审理,但因苏评事乃是大理寺的评事,因回避,此案还是交由刑部。   可令县令没想到的是,此案涉及的两人,一位是大理寺的评事,另一位正挂职在刑部。   *   等这件事传到刑部时,刑部侍郎周侍郎处理此事,他正带人前往大兴县时,想起在比部司挂职的李道长,便吩咐人去喊李道长前来。   没一会儿,派出去的人就回来回禀道:“大人,李道长今日未上值。”   “……”周侍郎没料到李道长居然不在,这事也是他开的口,自然不会因李道长未上值会生气,而是请人去宣平巷走一趟。   而他则是前往大兴县看看是何情况。   等周侍郎带人赶到大兴县后,就见公堂之上那道熟悉的声音,他面带笑容上前道:“李道长,我方才还派人前去找你,没想到道长先我一步来了。”   李乐只见是周侍郎处理,先是诧异了一会,随后又感觉合理,这种案子,周侍郎处理才是正常的,便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这桩案子会是这样的情况。”   原本他只是想揭露连文苏北二人的算计,好替秋雨台夺回他的货物,谁能想到,后面还牵扯出一位苏评事,这也就罢了。   这位苏评事借职务之便,贪污不少。   见李道长和周侍郎交谈,在场众人,除了李乐只的徒弟,无一不感到诧异。   县令也是没想到,这位李道长不仅收了钱刺史的儿子为徒,还认识周侍郎。   这也说明,这位道长他本事不小,是真正难得一见的高人啊。   还好他平日里谨慎,与人为善。   不曾得罪过这位道长,否则,他头顶的乌纱还要不要了。   县令一扫苏评事煞白的脸,嘴角微勾起小小的弧度,唉,在京城还敢猖狂,该,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县令喜得心里哼起小调,乐得看大理寺评事的好戏。   苏评事见到周侍郎同李乐只交谈,似是关系匪浅时脸色便煞白一片。   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思考是谁在陷害他。   是他倒霉,他若是没有站出来,替苏北摆平此事,那么他也不会同这位李道长交恶。   更让他无法避开去想的是,这事不一定是有人伙同道士来陷害他,毕竟能结交周侍郎的道士,岂会来陷害他一小小六品官。   是他,以为这道士没本事,便以为这是件能轻易摆平的事,未曾将这道士放在眼里。   蓦然间,苏评事想起一人,那人正是石评事。   关于这位道人的事,都是石评事告诉他的,石评事同周侍郎一起下扬州,他不会不知道,此道人同周侍郎交好。   那么,当初所言……   苏评事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他同石评事交好,万万没想到石评事居然算计他。   居然隐瞒此等重要的消息,陷害他。   石评事你好狠的心!   苏评事再次看向李乐只时,眼底只有深深的恐惧,若石评事对他说的话是假的,那么有一件事一定是真的,这道人不是妖言哄骗了大安县的县令,而是凭其本事让大安县县令愿意替其出具文书。   扬州青云观也是因此道人的本事,愿意替其担保。   可恨,他明悟太晚。   在他踏进大兴县县衙,替苏北等人出头的那刻起,便注定了他的死期。   苏评事想明白一切后,他不再隐瞒下去,有李乐只这样的道人在场,他说再多都不过是负隅顽抗,反倒还会因拒不认罪,罪加一等。   因他认罪,此案判定得迅速,大理寺石评事知晓此事时,急匆匆赶来,一定已经尘埃落定。   石评事不相信,但面对好友苏评事亲口认罪,也未有任何屈打成招的伤势,人恍惚地站在那。   而苏评事看到他那样,只觉是一条伪装成好人的毒蛇,看似无害,实则包藏祸心。   看石评事那伪善的模样,苏评事差点破口大骂,他落得今日的局面,都是此人害的,但他要破口大骂时,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既然石评事想借助那道人的手,将他们一一拉下马,他又何必提醒那群该死的鬼。   凭什么只有他入地狱,那群人还能在人间活得自在,就该和他一起,坠入地狱,享十八层炼狱的苦楚。   “哈哈哈哈哈,”苏评事癫狂大笑,被人拉了下去,那双淬了毒的眼,一直看着石评事的背影。   余光扫到静静站在一旁的李乐只,见其依旧如同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那双眼睛淡漠无悲无喜,就像是游离在凡尘,像是老天爷不喜这尘世间的脏污,特意派此人下来,惩治他们。   像獬豸,又似白泽,前者公正严明,后者通万物,知世间事。   *   因苏评事贪污五万两白银,按律法,处理死刑。   人虽认罪,但赃物还未搜查到,人关进了刑部的牢房,因办了这桩大案,周侍郎心情极好,约着李乐只道:“李道长,这次你可是大功一件,等下值,一同前去永安楼吃一顿,我请客。”   李乐只一听周侍郎请客,眼神一亮,这种蹭吃蹭喝的事怎么能躲避,他来京城后,可是听别人说起过丰安楼,那可是有名好吃又不便宜的地方,凭他身上那点钱,他可舍不得过去吃一顿。   “那我徒弟也能一起吗?”   “当然。”   不过是多加两个人,周侍郎也不是小气的人。两人商定后,周侍郎便带人离开了大兴县,剩下的事,还是交由大兴县县令处理。   石评事临走时,定定看了李乐只一眼,皱紧眉头,想到被抓捕入狱的苏评事。他虽满肚子疑惑,但也不能不按下去。   甚至也曾想过,此事是不是因为他得罪了李乐只,这才导致李乐只记恨,朝他身边人下手。   而苏评事,恰好被周侍郎查到一些东西,借着李乐只的手,将苏评事拉下去,轻而易举抓捕。   毕竟道士算命,还是算得准的道士算命,总归让人心存疑虑,而犯事的人心中由此害怕恐惧,招架不住,便全招了。   即使石评事因此腹诽,但他也知,这一切都是他那好友犯了律法,让这察言观色本事极佳的道士找到了一丝苗头,抽丝剥茧将其查了出来。   怪不得这道士。   *   周侍郎走了,石评事也走了,闹哄哄的地方静了下来,连文和苏北已经彻底愣在原地。   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后手未帮他们扫清障碍,反倒引来刑部彻查,将自己送进了牢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这位道士,两人吓得再也维持不住脸色,连忙交代了自己的算计。   生怕说晚了一步,便会进入牢狱里生不如死。   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两人,心底叹气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本已经比常人富裕,好好做生意可不比这些歪门邪道来得稳妥。   如今倒好,陷害他人不成,反倒让自己多年打拼的家业一朝化为乌有。   因此案不仅涉及窃取他人财物,还设计陷害他人,罪加一等,连文和苏北两人被罚没收全部家产交由秋雨台,并流放三千里。   这桩案子彻底判定的那一刻,秋雨台嚎啕大哭,连连朝县令和李乐只的方向磕头致谢。   *   李乐只得到结果后,便带着他两徒弟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才留意到角落里还站着崇玄署主簿,正在那津津有味看着方才那一幕。   而那崇玄署主簿见到李乐只的身影,立马走上前来道:“李道长真乃神人也。”   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见过不少道士,像李道长这样厉害的,还是头次见。”   李乐只一时也不知对方是真的夸赞还是在阴阳怪气他,便问道:“你见过多少道士?”   “不多不多,”崇玄署竖起五根手指头,正要说五个道观的道士,还未开口,就听李乐只道:“也不多嘛。”   他抬头诧异地看向李乐只,五个道观的道士还不多?能在五个道观里,能在前几,已经是众多道士想要追求的,更是能当上供奉的人物。   这样?李道长还觉不够?   难怪李道长从前隐匿于山野间,未曾冒头前来崇玄署报备,一定是李道长想大隐于市,懒得吃皇家供奉。   不愧是高人,是他们这些凡俗之人不能相比较的。   也不知道李道长以后愿不愿意当国师,要是不愿意,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崇玄署主簿心底忧愁。   而李乐只则以为崇玄署主簿说他只见过五个道士,而他是其中之一,在五个人里当第一,放在人海里,那是捞也捞不出来,还是他太平庸了。   要是他有他徒弟的天赋就好了,李乐只感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和别人比较那么多也不能成为自己的,还是走好自己的路,有些事,是羡慕不过来的。   “师父,你的意思是,有比你更厉害的道士?”高明礼问。   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师父还厉害的道士,他师父不会是在对他们说笑的吧。   还是说,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可对他们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天底下比他和钱溪厉害的道士应该是多如牛毛的,只不过他们很幸运,能够拜师父这么厉害的道士为徒。   李乐只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徒弟的话,比他厉害的人,那不是有很多,数也数不清。   李乐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脚步匆匆离开。   而崇玄署听到他这话后,琢磨了一会,才对高明礼道:“你们师父这是在谦虚,也顺带告诉你们,不要太过骄傲,总会有比你们厉害的人,就好比你师父,就是那种常人无法追赶的人,一山更比一山高,而你师父嘛,那就是最高的那座山,他是想借自己来告诉你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常人是前者,而李道长,则是后者。   高明礼听到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还好不是世上有比师父还要厉害的道士,不然,他都没办法想象了,他师父本来就已经不似人了,再来一个比他师父强的,那一定不是人。   *   李乐只还不知有人曲解他的话,他正在衙门外面等他徒弟一起回去,至于去刑部上值,今天应该是不需要的。   李乐只放心地回去。   等到周侍郎下值后,李乐只便带着徒弟一起去丰安楼,他来到丰安楼时,周侍郎已经在二楼等着他。   他上楼时,就看到别人眼神异样地瞧向他的方向,像是看什么稀罕物种。   难道是他今日着装不对?   李乐只哪知,来丰安楼吃饭的,除了一些有钱的商贾,余下的人都是在京城为官的人或者其家属。   今日大理寺评事贪污一案,已经在丰安楼里传了起来,而让大理寺评事露出马脚被刑部抓到,正是因为一道士。   所以李乐只身穿道士袍出现在丰安楼的那一瞬间,所有吃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有一种即使没有违法犯罪,但看到道士,就想到大理寺评事一案,故而连自己一道行大大小小的事都在回忆,唯恐这道士突然找过来,指着他们说,你贪污了,你违法了。   明明他们才是当官的,活像是被人抄了老家一样,底裤都被扒了。   看到李乐只上楼,前往周侍郎定下的雅间,堂下吃饭的人头皮一紧。   他们原本还在猜测是不是这道士,没想到还真是这道人!   “真的是这道人?” 第57章   应该是他。   “这道士看着就不太好惹,以后遇到了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被他算出来点什么。”   “你们还真信他能算到那个地步?今天那一案,哪哪都透露着蹊跷,苏评事也不是头一天当官,他被刑部抓住便什么都交代了,这话你们信?”   “那你的意思是?”   说话的人左瞧右瞧,见旁人都留意那上去的道士,没有人关注他们这一桌,他才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这有可能是刑部那边早早便知苏评事犯了事,这才伙同道士设局,引苏评事入局,等最后再借此道士的口,伪装成是那道士算出来的,你们想想,你们要是碰到这样的道士是不是不敢再挣扎下去?”   “那还有啥可挣扎的,人既然能算出来一件事,定能算出来第二件事,”说到这里,那人小心翼翼道:“你是指这事是假的,是在诈苏评事,苏评事心里有鬼才不敢不承认。”   “是这个理,而且这道士真有这么厉害,那上头的人还能坐得住。”   他可不相信,那些大官手里头没点事,若那道士真的会算,那群人可就要倒霉了,定会忍不住找那道士的麻烦。   “……”   *   李乐只走近雅间,周侍郎已到,正坐在主位上,他看到李乐只后,立马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一二后便落座,此时小二也慢慢将饭菜一一端上来。   周侍郎道:“这次多亏了道长,我刑部又办了一桩大案。”   “机缘巧合。”   周侍郎见李乐只视线落在饭菜上,便知他不愿过多交谈,对此他也未继续找话说下去,而是等酒足饭饱后,才道:“再过几日,便是圣上的千秋日,也不知该送何物才好,若是……”   周侍郎原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二,试探李乐只是否是算出水患的道士,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未说出口。   左思右想一番,既然李道长未言其是算出水患的道士,定是有李道长的用意,他又何必借着今日将这件事情点破,便转了个话头道:“罢了,今日不谈这事,还是说说苏评事的事。”   “李道长今日算出苏评事贪污受贿,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我和李道长共同设局,只怕那群人对付不了我,反倒会朝李道长出手。”   李乐只手一顿,随后又淡定喝了口茶。他要是一直在刑部待着,还将那些贪官的事算出来,总有人会看不惯他,毕竟,他就像是一把悬在他们之上,来审判他们的剑,谁又能不怕那柄剑会落在自己身上。   可这些人,越找他的麻烦,越往他面前来,总会死得更快,还不如老老实实夹紧尾巴做人。   要说害怕,大概也只能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为了解除后患,使尽各种手段要他的性命,但他也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   李乐只没有接话,周侍郎也不在意,周侍郎夹起桌上的菜,随意说了一句:“今日抓了他们大理寺的人,想来大理寺少卿要气不过了。”   说完这句话,周侍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蹙起眉头又说起别的,“也不知道近日天气如何,希望不会是阴雨天,这刑部里啊,有很多积攒了多年的案件,还有一些新案件,这要是一下雨,很多痕迹就被毁了,什么也没留下,让人查案追凶的难度也多了不少,还好现在有李道长,能让他们轻松一二了,只是……”   李乐只抬眸看向他。   周侍郎笑道:“李道长不像是能在刑部久待的人。”或许过不了多久,李道长是藏不住的,陛下也会知晓有李道长这样厉害的道士。   “这天下的贪官污吏不少,他们什么都不怕,就怕会被人查出来,而李道长你正是这样的人,为此,那群人是不会让李道长在刑部久留的。”   周侍郎故意如此说,实际嘛,李道长的本事太大,他刑部一座小庙可容不下,再过一段日子,恐怕在见到李道长时,李道长已经去了太卜,专门替皇帝算命去了。   李乐只呆住了。   周侍郎这话的意思是,没多久他的铁饭碗就保不住了?没编制了?   而且还是因为一些贪官惧怕他将他们算出来,联手将他赶出刑部。   李乐只有点小生气,弄丢他的铁饭碗和断掉他的钱财有什么区别,而且,丢了这份工作,他还要再去找一份,这天底下哪还有替国家办事稳妥的好去处。   瞬间,饭也不香了。   李乐只开始忧愁前路了,要不,他趁着他还在刑部上班的日子,去天桥边摆个摊,替别人算命,这样等到他没工作的时候,还可以有收入养两徒弟?   再不行,他先下手为强,将那些官全都算一遍,看看说有没有贪污?   彻彻底底把他们掘了?   但想想,李乐只又觉得此事十分困难,这些贪官盘根错节,即使是周侍郎未必能一网打尽,甚至还有完全不敢动的人。   李乐只叹气,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来一个算一个,一个接一个慢慢解决。   *   这顿饭,两人吃得表面都很满面,实际如何,也只有各自知晓。   李乐只忧愁地回到家,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在他家门口徘徊的人,看那人身上穿的料子,也是有几分低调奢华的,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这场景,和他上次回来时,一模一样,若非那人身高比秋雨台要高一点,李乐只还以为是秋雨台在等着他。   他和徒弟下了马车,那人见到他,眼前一亮,朝他的方向走了两三步,又似乎顾忌着他徒弟,又停在那没有过来。   李乐只看着他戴着的斗笠,想来对方是不愿意被人瞧见他面容,知晓他是谁的。   便对两徒弟道:“明礼,你同钱溪先去钱府。”   高明礼和钱溪对视一眼后,高明礼便随着钱溪一同离开。   那人见李乐只的徒弟走后,才放心上前几步道:“这位道长,我是在秋御史那听闻你算命的本事极佳,乃是有名的神算,我想算一卦,报酬好商量。”   “秋御史?”李乐只诧异了,秋御史那小老头闹的是哪一出,先前有秋雨台也就罢了,现在又给他推荐一个客户,逢人还说他是神算子。   李乐只想不通,也懒得去想那么多。   他即将丢掉铁饭碗,秋御史给他推荐客户,反倒能让他多赚一点钱。   “是,道长,可是姓李?”那人又问。   李乐只点点头。   那人见此,欣喜道:“太好了。”   李乐只竖起一根手指头道:“算一卦,一百两。”   “……”先前不是一卦十两?来之前,他已找过秋御史问了个仔细,那秋雨台明明说是十两,罢了,这样的高人,一卦百两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人点点头后,李乐只带着他进了家,坐在院子里石桌边,拿出龟甲问道:“你要算什么?”   那人看了李乐只的举动,和秋御史先前所言似乎不太一样,秋御史可是说此人只需掐算便能算尽一切。   如今拿出龟甲……难道是他找错了?   因有所顾虑,那人并未说自己要算什么。李乐只见他如此,也未催促,毕竟一百两算一卦可不便宜,对方犹豫也实属正常。   要不是日后要没有了保障,他也不会开如此高价。   李乐只收起龟甲,他想着眼前人大概是不会算了,而在对方的眼中,却是因为他一时的猜疑,惹得高人不喜,高人不愿替他去算了。   那人咬咬牙,还是将一切都说出了口,道:“我怀疑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想算算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他的生辰八字。”   连秋御史都相信这道人的本事,他还有什么怕的。至于他为什么不去找玄阳宫和华都观的道观,不外乎二字,要脸。   这扬州来的道士,刚来京城,他隐瞒面容来到这道士面前,等日后相见,这道士也未必能认出是他。   说到底,怀疑自家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   李乐只诧异了一会,也理解先前这人为何犹豫了,他没有任何耽搁,拿起龟甲立马算起来,等龟甲弄好后,再偷偷藏在桌底下掐算。   最后得到结果——不是。   李乐只:……   他都开始害怕是不是自己算错了,要是算错了,这事可就大条了,而且古代还没有一个检测血缘的机构,这人连滴血验亲都不弄,直接过来找道士算,也是没想将事情闹大。   李乐只怕自己算错了,又算了几次,得到的结果还是不是,因此,他便算这人的孩子在哪里,也出现了结果。   李乐只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搞错就好,便对那人道:“不是,你的孩子在宜州林家。”   “你说什么?”那人万万没想到,这道人不仅说他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还说出了宜州林家。若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宜州林家那是他发妻的母家,也是那孩子的外祖家。   “你知道我是谁?”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问出来后,只觉不妙,这和在这道士面前暴露他的身份有何区别,心底刚升起懊悔,就见那道士面露迷茫,见惯人精的他哪里会看不出来,这道士是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还说出这番话……   那人,也就是黄给事面露难色,眉头蹙起,宜州林家的年轻二郎他也知晓,没有一个像是他儿子的,难道是这道人算错了?算得并不准确?   黄给事没有说话,默默拿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后便匆匆离开。   他要回去好好查查。   这道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方匆匆离开,李乐只目送对方离开,没有去算来人的身份,他收起桌上的一百两银子,放到他装钱的箱内放好。   *   而另一边,黄给事回到家中后,被唤来管家询问老大去哪里了。   管家道:“少爷和其同窗尚在外面游玩。”   黄给事闻言,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未去叫人去将人带回来,自老大越长越大,越来越和他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若是以前,他还能骗骗自己,老大长得像他娘,但对着那平平无奇的脸,他也说不出如此诋毁他发妻的事。   想当初,他也是玉树临风的探花郎,他发妻也是宜州城第一美人,居然生出这么个平平无奇的,若是长得不好看,也能安慰自己,孩子活着就行。   但这老大,平日仗着他的势,在外胡作非为,小时便同徐凌一起,欺负过公孙淼然,现在大了,越发鬼混 ,上次发现其流连烟花巷柳,硬生生打断一根棍子,也无济于事。   桩桩件件,能气得他立马辞官不干了。   让这小子尝尝被别人欺辱的滋味。   如今,一朝算到那孩子真不是他黄家的人,黄给事心里还有几分放松。   发妻死时,他答应过她,要护好孩子一辈子,但对这等孽障,护他,老祖宗都能气得掀棺材指着他鼻子臭骂。   黄给事不愿再想下去,他写了一封信给宜州林家,又派人去宜州林家查查,看看有哪个孩子和他长得想象,又或是同他发妻相似。   只是吩咐人去查时,黄给事才想起他漏了什么,发妻生的孩子不一定是男孩,还有可能是女孩。   黄给事气恼地拍了拍脑袋,他忘记问哪位道长,孩子的性别了。   *   第二日   李乐只醒来后,便起身洗漱前去上值,不管最后会不会丢掉铁饭碗,现在他的工作尚在,他还是要去的,何况,贪官污吏未必有那么多,他们联手也未必能将他赶出刑部。   除非贪污的人是刑部尚书,又或是右相,这两人才能一令下将他赶出去。   李乐只来到刑部的时候,就看见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一副看动物园里的猴一样。   李乐只沉默了。   这种视线对他一个社恐而言,有点承受不住。   李乐只只好脚步加快,朝比部司走去,等去了他的小办公室,就能安生了。   她路过另一间屋子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的人正在聊着前两天发生的事,说那个他算出面堂发黑,会出现意外的人,在捉贼的时候摔伤了手,受伤不轻。又听他们说起昨天的事,还没说多久里面的人看到了他,便闭口不谈了。   有种被一屋子的人孤立?   李乐只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这种孤立挺好的,下班了也不用和同僚打交道。   李乐只刚坐下没多久。   比部郎中就找上门了,他道:“李道长,你的本事真不小,刑部司听了你的事迹后,都想你过去帮他们算一算。”   李乐只想了想自己的职责,是他工作范围内的活,便问道:“那我现在就要过去吗?”   “这倒也不急,等他们刑部司着急派人来请你的时候,再去也不迟,”比部郎中道。   李乐只点点头。   却见比部郎中说完话还未离开,便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比部郎中犹犹豫豫,见李乐只看向他,他犹豫一二,还是很好奇,问道:“李道长,你同我透透底,苏评事那事真的是你算出来的?”   对这事,没人不好奇。   谁叫他们刑部真的在苏评事家里搜查到了五万两白银,若非那苏评事吓破了胆,他们想要查到五万两白银藏在什么地方,远远没有昨日那般轻松。   谁能想到打开暗室的钥匙竟是苏评事戴在头上的簪子。   这要是没有李道长,他们想要找到证据,还想撬开苏评事的嘴,可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何况,大理寺那边丢了这么大的脸,比部郎中想想就十分高兴。   李乐只想到大家都因这事好奇他,便招招手在比部郎中耳边说道:“不是我算出来的,是我猜出来的。”   比部郎中:……   你看我信不信李道长你说的话。   这事要是能猜出来,还能猜测银两是五万两,这种本事,他也想拥有。   但这也另类说明,这事还真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若不是算出来,谁又能知晓。   比部郎中莫名想到几个月前的那场案子,也是突然之间曝出来的,不过下令的人是陛下,陛下不知不觉就拿到了证据,而这次嘛,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想想李道长以后,比部郎中更是起了结交的心思,只是他看着李道长淡泊名利的模样,不像是他们这些俗人能沾染的,比部郎中还是没有越过那条线。只是按照周侍郎吩咐的,又对李乐只好上几分。   *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乐只才发现,他算出那案子后的威力有多大,比之以往,他现在走到哪都像是个名人,就连吃饭的时候,旁人也坐在离他远远的,形成了真空地带。   这也就罢了,那群人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又立马收回视线,对于这些人的顾忌,李乐只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是对你的本事又敬又好奇。”   李乐只抬头,就看到上次说自己是仵作的姑娘,那姑娘道:“你前日看相,算出的事灵验后,他们昨日本就因你的本事好奇,谁想道长你昨日又直接一算,将大理寺的人算进刑部牢房里,他们敬重你的本事,又好奇道长是不是真的能算到一切事。”   “……只是会简单的掐算,没什么本事,”李乐只道:“你桃花劫尚在,再过三五日,应该是有媒婆上门提亲的,对方条件不错,但你最好别应下。”   “嗯?”那姑娘虽好奇,但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多谢道长。”   李乐只见她听进去了,便放下心。   谁叫他刚刚算的时候,会发现这里头的猫腻,就是不知这件事衙门管不管了。   应该是不管的,现代都不算是违.法,毕竟又没有为了配冥.婚盗窃.尸.体。   只是那媒婆太不地道了。   但这种事他也管不着。   *   李乐只又在刑部待了一会儿,在刑部司请他去帮忙时,他也前去替他们算了一下。   等到下班的点,他便离开了刑部,却被人喊住,那人道:“你可是李乐只李道长?”   “是,”李乐只回头,问道:“有事吗?”   “在下乃端王府长吏,我们王爷想要见道长一面。”   李乐只诧异,不相信他名气大到连王爷都想见他一面的地步,暗中掐算后,确认眼前人是端王府长吏,一位王府长吏,不说背后的端王,单凭其品阶,也不是他能够拒绝的。   李乐只抿抿唇,只好踏上马车,前往端王府,路上他给自己算上一卦,得出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对他也不会有不利的事发生,便微微放下心来。   心底有所担忧,李乐只又算起端王找他有什么事,得到同长吏说的那般,端王只是想见一见他。   李乐只:……   行吧,王爷你高兴就好。   李乐只彻底放下心,完全不带怕的,等马车到了地方后,他跟在长吏的身后进入王府里头。   此时是下午四五点,李乐只被引到厅堂后,便坐在下方椅子上一直等待着端王的出现。   可直到他面前的茶都换了三盏,外面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李乐只也没有看见端王。   但没有端王的同意,他也不能轻易离开,李乐只垂眸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开始思考端王是什么意思。   请他过来相见,却并未见一面?难道端王正在暗中观察他?   等到王府都挂上灯笼的时候,端王都未出现,另有一丫鬟走上前道:“道长,王爷公务繁忙,尚未回府。”   “好,那我先回去了,”被人鸽了好几个小时,端王又不在,李乐只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也紧紧跟随在丫鬟身后。   而他走后,尚未回府的端王从书房走出,看着李乐只离去的方向,问长吏道:“你觉得他如何?”   长吏自知王爷说的是何人,他道:“年纪尚轻,却沉稳内敛,若王爷能得此人襄助,必如虎添翼。”   “是嘛,”端王笑道:“我倒是好奇他算命的本事,若真有几分本事却不能为我所用,可惜了。”   长吏未接话。   端王看着挂在天上的弯月,想到他那病弱的皇兄,缓缓道:“派几个人去试探他,若真有本事……”   “还是莫要去管他了。”   对于一个能掐会算的道士,死了还真有几分可惜,更可惜的,还是死在他们大梁的内斗中,端王想想,还是不够妥当,若他能登上那位子,比起那些庸庸碌碌的道士,这位,他是少不了要重用的。   就不知他其他的兄弟,会如何对待这道士了。   “是,”长吏退下。   *   李乐只尚不知端王的想法,也不知他方才的生死就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他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摸摸有点饿了的肚子,心底对端王的怨念颇大。   还好他在家里还备了点面,回去可以下点面吃。   李乐只回到家,他原本以为他徒弟早已睡下,没想到两人还在家中的院子里等着他,看着坐在石桌那打瞌睡的两道身影。   李乐只五味杂陈,最终,走到两人跟前,轻轻拍了两人的肩膀。   高明礼猛然惊醒,看到李乐只后,惊喜道:“师父你回来了。”小嘴叭叭道:“师父你吃了吗,厨房里面温了点吃的,我现在去给你拿。”   高明礼走了,钱溪看向李乐只道:“师父。”   “嗯。”   “周侍郎差人说师父被端王府请过去了,”钱溪面色有几分严肃。   “是。”   钱溪问:“端王可有说什么?”   李乐只摇头道:“我并未见到端王。”   “……”钱溪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长话短说道:“师父,这两年,太子和端王一直在暗中争斗。”   李乐只:“……”   所以他差一点要卷进皇储之争里?要是被太子那边以为他站队端王,李乐只都能想象,即使他是道士,在这两位争斗下,还是和炮灰一样。   他不仅要扬名,还要学会端水?又或是投奔皇帝?   不过有一点,他可没办法让皇帝注意到,除非,他能算到一件让皇帝注意到他的事,但这种事,哪里是想算到便能算到的。   这也就罢了。   他现在是不是还要顾忌哪些官是太子的班底,哪些是端王的班底,可别哪天一锅端了一方了,被对方记恨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李乐只心态极好,吃完徒弟给他温好的饭,李乐只躺在床上,开始想着自己的出路。   他明天去问问周侍郎,除了挂职刑部,道士还可以去哪里吃国家俸禄,要是需要考核,他考进去就可以了。   皇帝总会需要算吉事的,他考到那个部门里去,离皇储争斗远一点。   *   曲江。   虽是深夜,但前往京城的船只并不会因为夜晚而停止,此时,曲江渡口处,正有一艘大船缓缓靠岸,船上的人手中都拎着灯笼,领头的人正是位年轻公子,若李乐只在此,定会认出来这是打过交道的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自从知道李道长未死,还来到京城后,立马日夜兼程,终于在今日深夜抵达京城。   一想到能见到李道长,公孙淼然心下激动,连睡意都能被驱散。唯一令人可惜的是,今日已经夜深,他无法前去同李道长相见,只能等到明日。   对此,公孙淼然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激动。   等船靠岸停下,他立马带着人下船,因此时夜深,他们一行人也只能徒步走回相府。   等走在街上,还被右扶风的人盘查,还好公孙淼然那张脸,京城里的人未忘记。   右扶风里头正好有认识他的,看到他回京,还有几分诧异,也不知其回京后还会不会去青州。   那人想到徐凌,又想到黄箬,只觉日后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公孙淼然回到相府,相府的主人早已睡下,骤然听到他会来,还有几分不相信,平日在朝堂挥斥方遒的右相,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就朝外面走去。   等真看到公孙淼然时,才微微红了眼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来了就好,老福,去叫小厨房的人做顿膳。”   “是,”被喊为老福的人也乐呵呵看着这一幕,连忙下去安排人。   公孙淼然道:“阿翁,你怎么也不多穿点,夜里凉,你可莫要着凉了,不然,陛下知晓了要怪罪我了。”   “你啊,你还说我,你回来得这么急,也不知道稍一封信回来。”   “我这次是有要事,”公孙淼然看了一眼周围,随后道:“阿翁,你先多加几件衣裳,我再去你的书房说。”   见公孙淼然提起书房,公孙沽微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回到屋里换了一件大氅披上后,便走向自己的书房,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孙儿能和他说什么大事。   *   “阿翁,就是这么一回事,”公孙淼然说完后,公孙沽微微震惊,愣在当场。   等他知晓他好孙儿说了什么后,他猛地站起来,打开窗看看外面,没有任何人,他压低声音道:“淼儿,你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道人居然没死,还来到了京城!   人还活着!   公孙沽忍不住笑起来,强压也没有强压下去,真是天佑大梁。   原先得知那道士死了,他还可惜万分,他们这些人都知晓,能算到那种地步的道士何其珍贵,即使是玄阳子,也未必算得那般准确。   比起传说那位天衍子,也不遑多让,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位道人居然死在了昭国密探的手中。   那时他便惋惜,痛恨昭国不已。   如今,骤然得知那道人没死,死的是个冒牌的,公孙沽岂能不欣喜。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还是淼然去见那道人时,那道人早已算出来了,能提前一个月之久,算到这件事,真乃是高人。   只是,令公孙沽疑惑的事,这道人既然算出了此事,可为何从未声张过,难道那道人早已算出昭国密探的事?   公孙沽低眉沉思后,对公孙淼然道:“这件事,莫要声张出去。”   现下,缙国尚在京城,若他们知晓那道士未死,容易节外生枝,再传到昭国,即使是天子脚下,他们也未必能将暗杀全部挡住。   何况,那位高人现下未站出来,定是还有他们尚不知的危机,这事,他禀告陛下后,安排暗卫在那道人身边守护,其余的,顺其自然。   怕孙儿不知其深意,公孙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并叮嘱他莫要暴露了。   公孙淼然也严肃地点头。   *   知晓这件事后,公孙沽连夜进宫,将这件事一一同陛下说起。   赵帝听闻,大喜道:“相公所言当真。”   公孙沽点头,面露笑意,“此事也是淼然,是他曾见到那道士,淼然也亲自去大安县确定,死去的人并未是算出水患的道士。”   “好啊,好啊,淼然这孩子,果真是有几分福气的,”赵帝也知公孙淼然从小到大的事,从小这孩子虽不是绝顶聪明,但绝对是最有福气的,如今,竟然是淼然那孩子遇到那道士,还从那道士那得知青州水患一事,真是时也命也。   赵帝都有几分羡慕了,公孙家这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后辈,不过他儿也不错,何况,淼然这个福娃子,辅助他儿,定能让大梁更近一步。   赵帝没有在此事多想下去,更重要的还是知晓那道人的名字,现住在何处。   便问道:“那道人现在在何处?”   若是旁人骤然得知这消息,又未经调查,自是不知那道人在何处,可恰巧,公孙沽掌管刑部,刑部里的事逃不过他的眼睛,自然知晓周侍郎安排了一道人在刑部比部司挂职,而这周侍郎可是下扬州调查那案的人,其次,苏评事贪污一案,公孙沽也有所耳闻,正和那道人有关,若只单单一点,公孙沽还不能确定是那道人。   可两件事撞在一起,这般有本事的道人定是扬州那位道士,也正是他孙儿淼然遇到的那位。   公孙沽便将近日发生,特别是苏评事一案同赵帝细说。   赵帝笑道:“倒是巧了,我今日刚看到刑部的折子,原来这桩案子也有李道士的手笔,挂在刑部都是屈才了。”   这样厉害的道士,合该入供奉堂,替他算国家大事,只是,既然那位道士不愿站出来,只想混迹于民间,他也不能不考虑别人的意愿。   何况,大梁边境,那些国家并不安分,等清理掉埋伏在大梁的钉子再请那位李道长入供奉堂也不迟。   赵帝派人调查李乐只住在何处后,便安排暗卫去守护他的安危。   只是这一调查中,倒是调查到端王请李道长前去一续,知晓他三儿并未因李道长的本事动杀机,赵帝暗自点头,便将纸张焚烧干净。   *   自夜里公孙沽入宫,不少人知晓后都未能安睡,害怕一夜惊变,幸好,什么事也没有。   他们松了口气,照常上朝。而这一切,都和李乐只无关了,他也不需要到点上班,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   他还不知昨夜因他的事,京城的官都未睡好,等他洗漱好,去刑部上值,就看到比部郎中眼下乌黑,比往日还要乌黑几分,眼底还布有红血丝,一副没睡的模样。   “李道长你来了,”比部郎中眯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模样,他强打着精神,小声问道:“李道长,今日我听到一种鸟叫,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能否算算,近日京城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好,”李乐只倒是不觉得京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除非,又是一大贪官落马了,他随意掐.算一二。   手指慢慢顿住,随后看向比部郎中,问道:“大人,你家门口什么鸟叫,还挺灵验的。” 第58章   比部郎中瞪圆了眼。   什么!   京城真的会发生大事!还是不好的事!   难道真的是和右相进宫一事有关?不对啊,右相进宫京城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等等,他刚刚问的是京城发生什么大事,不一定是不好的事啊,也许是好事呢。   比部郎中安慰自己,他转身正要走,随后又忍不住回头问道:“是好的事还是不好的事?”   郎中大人不是知晓是不好的事?   李乐只诧异了一下,也没有多想,如实道:“不算是好事。”   比部郎中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原本就没睡好,骤然间又听闻这件事,比部郎中震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恍惚。   京城会发生不好的事,这事能是什么事,总不能又有一桩轰动京城的大案出现,又或者地方出现纰漏,陛下雷霆大怒?   也不知李道长能不能算到是什么事情?   比部郎中正想问,又觉得不妥,这种事情哪里是李道长能够算出来的,他真要问了岂不是为难李道长,再者要是真和陛下有关,他现在让李道长算出来了,扰了陛下的大计,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不行,这种事不能问。   比部郎中想明白后正要转身离开,又想到,万一事关他们刑部,有歹人在外行凶,连害数人,这也是京城里发生的大事!   他犹豫一二,还是问道:“李道长,这不好的事会发生在哪一天?”   “……容我算算。”   李乐只一时忘记了,直接徒手掐算。   这一招给比部郎中看愣住了。   他看着李乐只不用龟甲便能算,眨巴了两下眼,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道士都是需要用上龟甲的吧?李道长直接用手算不用龟甲,这能算得准吗?   难道李道长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是他算出来的,是猜出来的?   比部郎中沉默了一会又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够猜出来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一个没人敢相信也不敢去往那方面想的可能,似乎周侍郎为何会如此厚待李道长的事,已有踪迹可寻。   无需点卯,想下值便下值,这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李道长本事高超,本事非凡,不是一般的道人能够相比的。   怪就怪李道长年纪轻轻,旁人也不会相信李道长能算到这个地步,也难怪李道长平日里也不用这一手,反倒用龟甲,这种事情,让谁看了都免不了要怀疑李道长。   他现在能信,还是因李道长前两次大显神威,他们刑部谁不知道来了一个会算的道长。   那算得,准,十分准!   否则——他也不会相信。   比部郎中咳嗽两声,看向李乐只,见其已经算好了,眼巴巴看着对方,想知道一个结果。   李乐只道:“会在五日后发生。”   “五日后?”比部郎中疑惑,心底估摸了一下五日后的日子,瞬间,他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向李乐只,再次确认道:“李道长,真是五日后?”   “是,”李乐只确定。   比部郎中知晓后,心死了,见李乐只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便问道:“你可知五日后是什么日子?”   “中元节?”李乐只疑惑,七月十五在他那边是中元节,就不知在这里是不是了。   不过,中元节居然会发生不好的事?这一天,是鬼门关大开,死去的亲人会阳间看一看的日子……   这个世间应该是没有鬼的吧?总不会不好的事情和鬼有关。   一想到阿飘,即使在太阳底下,李乐只也感觉背后凉凉的。   虽然他早已算过,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但不妨碍他还是很怕阿飘这种生物。   比部郎中见李道长是真的不知道,一细想明白李道长是一直在扬州,未曾来过京城,也未曾当过官,自然不清楚七月十五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这可是陛下的千秋日,这么重大的日子居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比部郎中怀疑地看向李乐只一眼,心中想到,会不会是李道长算错了,千秋日怎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况且,李道长算的是对的,千秋日是会发生不好的事,谁又敢触陛下的霉头,也不怕被陛下惦记,再者,他就是六品小官,他说的话也没有份量。   李道长说……比部郎中心里摇头,那更是不可能了,李道长是会算,但皇宫里的供奉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没有算出千秋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谁又会信李道长所言,反倒会以为李道长妖言惑众,故意为之,乃是不死心的叛党。   这要是被扣上叛党,李道长可就要危险了。   比部郎中凑近叮嘱道:“李道长,这事你可不能同别人说起,七月十五是陛下的千秋日。”   李乐只:“……”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千秋日是皇帝的生辰,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难怪这个时间点会发生不好的事会触犯到皇帝的雷点,也难怪比部郎中会特意跟他说起,要是今天他对比部郎中说的话让别人知道了,直接捅.到皇帝那,那他的小命可就要玩完。   这和指着皇帝鼻子对他说,他得位不正也没两样了。   李乐只点头,记下了这事。   他和比部郎中对视一眼,都当作这事没有发生,而李乐只不知晓的是——昨夜右相公孙沽深夜进宫,向皇帝提起了他,为了保护他的安危,皇帝安排的暗卫更藏在暗处保护他。   对于暗卫而言,他们听力是一等一的好,不仅听力好还会唇语,李乐只和比部郎中说的话他们一一记了下来,并将这事报给了赵帝。   赵帝听闻此事后,眉头微蹙了会,并不是因为李乐只的话,而是因为李乐只算到的事。   赵帝吩咐人去请供奉堂的道士前来。   等人来了后,他问道:“算算七月十五会发生什么事?”   因日子接近,对于供奉堂的道士而言,并不是难算的事,就是需要多耗点时间。   那位道士道:“有人借缙国朝贡时,藏在缙国进献的珍宝内。”   不用道士继续说下去,赵帝也知晓未尽之言,这是有人想要刺杀他。   是昭国?还是越国?又或是胥国?   但不管是谁,千秋日绝不能发生意外,赵帝一道道命令发下去,一时间,皇宫防守又严了几分,特别是千秋日所涉及的尚衣,御膳等等,绝不能出现一丝纰漏,监卫也严格盘查每一位官员和送来的贡品。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赵帝回想起李乐只这位年轻的道人,在知晓他是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时,赵帝还有几分疑虑尚在心中。   这也是他为何派去暗卫,一为保护,二为监视。生为帝王,不得不防。   可直到今日,那道人竟也不需龟甲便能算出来千秋日会发生不好的事,此子道行虽不如供奉堂的几位道长,但也不弱了,也不知这位李乐只是不是玄阳子新收的徒弟?也只有玄阳子,才能教导出如此厉害的道士了。   *   刑部   李乐只和比部郎中分开后,他心里头还记得他想找周侍郎询问的事,但他也不知道周侍郎在哪个地方办公,在刑部转悠了会,就看到一位头发已经发白不少的老者走出。   那老者身穿紫色的官袍,紫色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能穿的,而刑部,只有刑部尚书是三品官,老者的身份如需多言,便知是谁,刑部尚书——杨文镜。   杨文镜走出来,他余光看到旁边有一人,见其身上未穿官服,双眼如隼看过去,见到那人身穿月白道袍后,严肃的脸才有几分缓和。   杨文镜也知,现下在刑部挂职的道士是谁,他浅浅笑道:“可是李道长?”   李乐只正要等对方走过后,他好再找找周侍郎在何处,没想到对方居然和他搭话了,态度还十分和善,李乐只心底有些紧张,面上微抿唇,淡定点头。   见对方冷冷清清的性子,杨文镜越发确定,面前人是那位李道长,便问道:“李道长可是有事?”像是想到什么事,问道:“来找我的?”   “莫非李道长又算到什么大案了?”   对方太过和善,李乐只有点意外,这年头,三品官都这么好说话的?   他便道:“我是来找周侍郎的。”正要说出后面的话,李乐只想起来,在领导面前直言说自己想跳槽似乎不是好事,更别说还是刑部最有权势的那人,被对方听见,还以为他对刑部有意见。   杨文镜摸了下胡子道:“小周他今天不在,李道长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李乐只:“……”当着你老人家面说想换地方工作也可以?   李乐只犹豫一二,又想不出新的借口,微蹙起眉头,思考他该如何说。   而他这副模样,杨文镜看了,便以为其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杨文镜回想这几日李乐只进京,没两日便将大理寺的一位评事送进了刑部牢狱,难道是因为这事,王仁暗地里找了李道长的麻烦?   王仁平日里虽不是好人,但也胆子不会大到这个地步,连李道长这样能掐会算的道士都敢得罪。   那李道长为何要找周筠,难道是刑部里面有人不长眼?   杨文镜狐疑,随后问道:“李道长可是刑部里有人给你使绊子?”   “……”看对方如此关心他的模样,这样李乐只如何好开口说离开,便道:“没有。”   又不由想到,难道尚书大人看出他想离开,以为是受到别人欺负才有此想法?   李乐只试探道:“只是因苏评事的事,想着会有不少人不愿意看到我待在刑部。”   还有端王和太子的争斗,他也不想掺和进去,但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当着杨尚书的面讲的。   “李道长放心,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赶你离开刑部,”杨文镜沉声道。   果然李道长是被王仁威胁了,王仁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就是捉拿了他大理寺的一个评事,还敢威胁李道长,年轻人有几条命浪的。   改明儿他这一大把老骨头,也该找王仁谈一谈了。   李乐只见杨尚书放了话,也知自己想要离开刑部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是没想到,杨尚书居然会如此看重他,都愿意替他将那些贪官污吏的压力给顶回去。   真不愧是大领导啊,有魄力。   只要端王和太子不会来找他,他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李乐只放心了。   他又和杨尚书聊了几句后,便放心地离开刑部。而杨尚书和他分开后,立马前往大理寺。   *   大理寺   大理寺卿王仁正翘着吃着瓜子,嘴里还轻哼着小调,吊儿郎当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完全没有将苏评事被捕的事放在心上,虽然他大理寺出了个贪官对大理寺的名声不太好,但他王仁又不在乎那点名声,只是,当他悠然自得的时候,面前骤然出现刑部尚书杨老的脸。   王仁眨巴两下眼,面前的人依旧未消失,还板着一张脸,眉入两鬓,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吓得王仁立马丢下手里的瓜子,整理自己的官服,嬉皮笑脸道:“杨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请坐请坐。”   “坐就不必了,小侯爷,我这次前来是为了李道长而来。”   “嗯?李道长,你老说的是那个那个将苏评事送进刑部的道长,他怎么了,还值得你老人家跑一趟?”王仁倒上一杯茶,递给杨文镜,问道。   “你不知?”杨文镜眯眼,伸手接过王仁送来的茶,冷哼一声道:“不知也就罢了,只是李道长于我杨家有恩,还请小侯爷日后见到了,护佑一二。”   “竟然有这等事,杨老你放心,我绝对将其当成我亲兄弟一样去看待,”王仁拍拍胸脯道   “没大没小,”杨文镜不放心道:“李道长本事不小,你可莫要得罪了。”   “是是,杨老你都说了,我以后哪敢得罪他,你老放心好了。”   杨文镜也是因李乐只的事前来,见王仁保证不找李道长的麻烦,他也放心地离开。   而杨文镜离开后,王仁摸着下巴,这位李道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仅三皇子惦记上他,杨老还特意找他,怕他能吃了李道长一样,上次被杨老如此护犊子的人,还是杨绍元。   一个两个都对他说起那位李道长,原本王仁并不将其放在心上,现在,他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人了。   至于三皇子吩咐的事,王仁也早已找到了人,刚好还能去看场好戏。   *   李乐只离开刑部,正慢悠悠朝糕点铺子走去,准备买些糕点带回去给他两徒弟尝尝。   听他们说起,在前面不远处新开了一家,味道不错,有很多人去购买。   李乐只走到的时候,发现的确有不少人,而且那糕点还不便宜,他也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几份。   买好后,他拎着糕点朝宣平巷走去,还差一段路的距离,他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姑娘在那卖身葬父。   戏文里的经典桥段了,李乐只站在那看了一会,也没有等到有什么恶霸出来抢人,也有不少人上前询问,但还是没有买走那姑娘。   李乐只看了一会,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下的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应该连个棺材都买不到吧,但他出门真的不会带很多钱。   仅剩的一两银子,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了,他帮不了所有人。   李乐只走上前,没有说一句话,将手里的银子放到对方手中,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对方道:“多谢这位道长,小女子无以为报……”   听到这话,李乐只都没等对方讲完,立马拎着自己的糕点狂跑起来,活像身后有野犬撵着他跑。   见鬼了,一两银子还触发了这种剧情,他可不是主角,也不想买个人回家,太奇怪了。   李乐只回到家后,看到背后没有人跟着他,立马放下心来,拴好门闩,将糕点放到大堂处,然后他给自己倒杯水缓缓。   他随手掐算一下,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是谁安排的,最后得出真的是有人故意安排,还是大理寺的人。   李乐只:???   不是,这人居然是大理寺的人安排的,这也就罢了,他细算居然还算到大理寺卿的头上。   大理寺卿可是和杨尚书一个级别的,这样的人针对他,竟然使出这样的小伎俩?和他开玩笑?   李乐只不理解,这样大的官怎么会将卖身葬父的事安排在他的身上。   李乐只哪知,对方也只是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时刻盯着他的动静,也好观察他到底是不是有本事的道士,还是伪装的。   谁知,他竟然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迅速跑了。   独留正要“卖身葬父”的姑娘和躺在地上睁开眼的老头面面相觑。   老头道:“是你演得太假,被对方识破了。”   姑娘道:“也有可能是你假装的不像死人,现在怎么办,对方不入套。”   老头:“就当是他算到的,走吧,安排下一场戏。”   姑娘:“我就不信他后面还能算出来。”   两人立马换了套装束,然后来到宣平巷,找准李乐只的家后,敲门。   姑娘假装是陪同老爷而来的丫鬟,老头假装是做生意的商贾。   两人来之前可是知晓,这道士先前便替一名叫秋雨台的商贾算卦,他们也假扮成商贾的模样,一定能摸清这位道长的底细。   面前的门打开,两人抬头看过去,就看到那位道长面色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论这道士的本事是真是假,这副皮相倒是少有,也难怪其能哄骗他人从未被拆穿过。   两人心底如此想到,随后,老头道:“这位道长,能否帮我算上一算?”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话,李乐只问道:“你们也是秋御史推来的?”   啊?   秋御史?   突然听到秋御史三字,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道士居然还认识秋御史?这也就罢了,还是秋御史推人来的?完了,他们可没有秋御史的引荐。   老头硬着头皮点头,还想开口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没有秋御史的信物,就听到那道士道:“进来吧。”   老头和姑娘诧异地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所以?他们完全不需要东西去证实自己是秋御史引荐的?   轻而易举踏进这位道人住的地方,老头和姑娘还有几分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进来了?   这道士居然如此好说话?都不盘查一下他们的底细的?   谁想两人刚坐下,就听到那位道士道:“你们找我算什么?”   老头连忙道:“我有一笔生意,想算算能不能做?”   李乐只见到两人的第一眼,便偷偷算了一下,算到两人是大理寺的人,算到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有点复杂,但他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万一,这两个来自大理寺的人,并不是来找他的茬,是真的有事找他算呢?   就是找他算卦,也没必要玩卖身葬父的桥段,怪吓人的。   只是没想到两人竟是来找他做生意的,李乐只抬起眼睑,看向两人道:“做什么生意,死人生意?”   先不说官员不能和百姓争利,凭两人大理寺的身份,做什么生意都不太合适,只有一点,牢里的犯人挺多的。不过,李乐只还是替两人算了一下,最后没有任何结果,这种情况。   有一种可能,代表对方想算的事情是假的,没有结果的事既然算不出来。   也有一种可能,是他算卦的本事不行,还没进步到能算出两人做生意的结果。   李乐只便问道:“两位真的想做生意吗?”或许,他可以把两人举报一下,犯罪未遂?   老头道:“当然,不是死人生意,是活人的,我最近缺钱,想要赚一点点。”   李乐只点头,对两人道:“好,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我进屋拿一下龟甲。”   恰好他两个徒弟都在家,李乐只进屋对两人说了一下后,就让两人去刑部请刑部司的人过来了。   而他走后。   那位姑娘探头看了一会,见人没回来,便对老头道:“我看这位道士的本事也不行,他居然真的信了我们说的话,他不是会算吗,他怎么没算出来我们说的是假话。”   “不一定,他都没有用上龟甲,总不能让对方啥也不用就去算吧,那都不是人能办到的事,等他回来,用上龟甲的时候,我们再看看,是不是真的也一目了然了。”   “把他传得那么神,我看这道士没什么本事,苏评事是他自己倒霉,被刑部的人抓到了,也是他罪有应得,要不是他隐藏得太好,我们大理寺也不会没把人抓了,白让他们刑部占了便宜。”   “嘘,他回来了,”老头道。   两人立马不说话。   李乐只走进来,对两人笑道:“等久了吧。” 第59章   他也没有管两人是什么想法,拿出龟甲便在那算起来,心里估摸着他徒弟到刑部后,刑部的人来他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李乐只再次确认道:“你们是真的想算做生意的事?”   老头点头道:“当然。”   李乐只:“好。”   李乐只想起来,他好像还没有收钱,便放下龟甲看向老头道:“一卦一百两。”   一百两一出来,姑娘气炸了,不满道:“什么卦居然要一百两,你以为你是……”   剩下的话未说出,被老头捂住嘴,道:“道长见谅,这钱是有点多,稍等我一会。”   老头拉着姑娘离开,但也没走多远,李乐只依旧能看见他们,就听到那老头对那姑娘道:“你小心点,别暴露了,哪家丫鬟像你这样。”   姑娘道:“我就是气不过,什么人啊,居然要一百两,我看他纯纯貔貅大开口,你我两个加起来,年俸都没有一百两,全搭进去,也不知能不能报销。”   老头:“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打退堂鼓回去?”   姑娘:“那你有钱?”   老头:“……”   两人不说话了。   大抵是没钱的,李乐只想。恐怕两人也没想到他耳尖,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   李乐只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坐在那静静看着两人。   过了没多久,两人又走了进来,老头局促,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位道长,我手头也不宽裕,能不能少要点钱?”   “……”李乐只静默几秒后,问道:“那你能给多少钱?”   “十两银子?”说出十两银子的时候,老头都肉疼不已,眉心忍不住微蹙两下。   “罢了,”李乐只收起龟甲,佯装不准备算了。   老头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二十两银子?”   李乐只:“……”   “三十两?”   “……”   老头一咬牙,喊出,“四十两,不能再多了。”   “嗯。”   察觉到李乐只松口了,老头松开手,和站在他旁边的姑娘对视一眼。姑娘吃惊地看着他,最后不情不愿,在他耳边道:“老鬼,我们连四十两银子都没有,没带那么多钱。”   老头:“……”转过头对李乐只笑笑后,在身上到处摸摸,再凑上姑娘那边的银子,凑了个二十两。   老头不好意思道:“道长,这次出门走得急,只带了二十两银子,你看能不能先替我们算算,剩下的钱明日再给你?”   看着零碎在桌上的碎银子,李乐只估摸着刑部司的人到没到,便道:“见你心诚,那我便替你算上一算。”   “好,”老头忙不迭点头,面露喜色,成了。   回想这一番波折,真是不容易啊。   李乐只假装用龟甲去算,倏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李乐只抬头看过去。   老头和姑娘也听到了,两人看着李乐只起身去开门,看着桌上的龟甲,想要伸手挽留,又没有借口。   老头压低声音道。“这事一波三折,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姑娘:“是你想多了吧?”   她正宽慰老头,让其放心,突然看到闯进院子里的人,那身上穿着他们熟悉的官服,姑娘一口气提起差点没缓过来,随后,转头咬牙切齿对老头道。“你的感觉平日不灵,现在灵。”   作为大理寺的人,看到刑部那就犹如看到对家,何况,还是被刑部的人抓到,被抓进去,要是被认出他们是大理寺的人,那也太丢脸了。   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两人都没想过,自己身份早已暴露,只以为是刑部的人来这位道长家里做客,直到他们被围起来时,才察觉出有一丝丝异样。   又听到那道人道:“他们是大理寺的人,来找我算如何做生意,我记得律法里面有一条,是官不可与民争利。”   “等等,我们不是,”老头和姑娘连忙道,要是被扣上与民争利的帽子,他们可是要掉脑袋的,这种事他们绝不能认下。   这道人居然知道他们是大理寺的人?   是他们早已暴露了,还是这道人算的?不可能啊,这道人也是方才才拿出龟甲的,怎么可能会算出他们的身份?   难道是诈他们的?   老头想到这里,便道:“几位官爷,你们弄错了,我们不是大理寺的人,我就是个做生意的小贩。”   李乐只道:“做生意的小贩可不知道我,若你们真的是做生意的,为何在我说秋御史的时候,没有反驳?”   老头:“我,我那是……”他有嘴也说不清了,何况,他们俩还真是大理寺的人,如何证明自己不是,老头想不出来,便看向姑娘,想她想办法。   姑娘:“我们是想否认的,但道长你也没给我们机会。”   李乐只:“她不是你的丫鬟吗?你们两人做主的到底是谁?”李乐只偏过头对刑部司的班头道:“即使不是大理寺的人,他们的身份也很可疑。”   班头点点头,正要将两人带回刑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人声,那人道:“不必了。”   众人回头看过去,就见身穿锦衣华服的青年负手走进来,这人的模样,在场的人除了李乐只就没有不认识的,正是大理寺卿——王仁。   王仁朝李乐只点头道。“在下王仁,见过李道长。”   *   李乐只暗地里算了一下,得知眼前人是大理寺卿后,心底诧异,他不过是一小小道人,大理寺的人来找他算卦也就罢了,这位大理寺卿怎么也会来到他这里。   “王大人怎会来此,”李乐只问。   王仁诧异,“李道长认识我?”   “以前不认识。”   意思便是,现在认识了。王仁也听出来了,他打量着李乐只,见其淡然处之,不像是一般的道人。   这位李道长方才言外之意,似是在这之前不认识他,也是,李道长才来京城三五日,不知晓他也是正常的,他王仁可没有有名到听到他名字就知他是谁的地步。   可瞧着这位道长,似是知道他的身份,王仁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衣服,他也没有穿官服,还特意换了一身,这位李道长应该是不知晓他身份的。   那方才应该是他看错了。   这位道长怎么可能会知晓他是大理寺卿的,也没有见他有机会用龟甲去算,再者,即使用了,哪里能那么快算出他的身份。   王仁放下心道:“李道长知道我是大理寺少卿?”   刑部司众人听到后,默默低下头,虽然不知道这位大理寺卿是什么想法,但也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老头和姑娘也撇过头看向一边,他们俩是真的没有想到,差点被抓也就算了,还要劳烦大人来捞他们,太丢脸了。   丢脸到大人都要冒充大理寺少卿了。   李乐只道:“不知。”   对于大理寺卿说自己是少卿一事,李乐只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毕竟少卿和卿只相差一个字,而且这人的年龄,是大理寺少卿才是正常的。   “那李道长以为我是什么?”王仁笑道。   李乐只沉默后,道:“我算到你是大理寺卿,想来是我算错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众人耳朵,“轰”的一下爆炸,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李乐只。   谁也没有想到,李道长居然真的算出来王仁的身份。   刑部司的人不敢相信,老头和姑娘也不敢相信,身为大理寺卿的王仁也错愕几分。   刑部司的人默默给李道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们刑部的道士,就是算得如此准,如此强。   在不认识王大人时,都能将王大人的身份算出来,也不知道李道长这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看到李道长用龟甲,难道李道长先前知晓王大人?   不可能啊?   他们都没怎么见过王仁,还是生活在京城,当官这么多年,有一两次打交道的机会,才得以见过王大人的面容。   李道长才来京城几日,万万是不会见到王大人面容的,所以这真的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太离奇了。   真的有道士能做到这一步?   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知晓对方的身份,这种本事,不是一般的道士能掌握的。   所以,他们刑部是请了一个高人回来?   他们原先还认为李道长年纪轻轻,能有几分本事,没想到竟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这以后,有李道长在手,他们刑部还不是横着走?   *   王仁也没想到,他只是来看看被杨老护着的道士有几分本事,可怜他还在这道士面前伪装,谁想竟被对方一眼识破身份。   对方装作不知道罢了。   他还又凑过去,递话给对方,也难怪对方会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对于这些有本事的道士,一直钻研道术,不通世俗也是常有的事,都是直言不讳的性子。   他承认,这道士是有几分本事,但现在他更好奇的是,这位李道长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能在见到他之后便能知道他的身份,难道是他看出来自己身上的破绽?   对于他身份是李乐只算出来这事,王仁心底尚存疑虑,他这辈子也见到不少道士,还见过玄阳子。   从来没有一个道士,像李乐只这样,不同于旁人,颠覆他的认知。   *   李乐只看他们都看向他自己,还一副惊愕的模样,在想自己不过是算错一卦,有那么必要大惊小怪?   人有失手,算错一卦也很正常,谁又能保证自己每一卦都正确,他又不是国手,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小道士,难道这个世界的道士就没有算错过?   李乐只疑惑,又不解。   李乐只道:“他们的身份兴许是我算错了,劳烦你们跑一趟了。”   刑部司班头干笑两下,连连点头:“不麻烦不麻烦。”   李道长将台阶都给他们递下来了,大理寺卿也在这里,人他们本就带不走,反倒是李道长给了个台阶,他们好顺利离开。   心底对李道长不由得升起感激。   老头和姑娘临走前,看了李乐只一眼,他们还是没有想通,这道人到底有没有本事,现在算是试探出来了?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独留王仁和李乐只在堂内。   王仁见人都走了,他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李道长好本事,连这都能算到,就不知李道长是怎么算到的?也没见道长用龟甲或是别的,难道道长是徒手算的?”   还不等李乐只说话,王仁又道:“应该不会吧,徒手掐算这种事,想来不是李道长你会的。”   只会徒手掐算的李乐只,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他淡定道。“不知在王大人眼中,我是什么样的道士,会用龟甲?”   “……难说,”王仁也说不清,李乐只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年轻的道士,反倒和供奉堂的几位道士有几分相似,就是那种得道高人的气质,但……供奉堂的道士都是上了年纪的,在一个年纪轻轻的道士身上看出他像修行多年的高人,王仁只当自己眼瞎。   李乐只也搞不懂这位大理寺少卿上门是为了什么了,他默默算了算,算到对方是想试探他的本事。   李乐只:……   这年头,大理寺少卿都挺闲的,还是说,这位少卿是因为苏评事的事?不过是动了他大理寺的一个评事,就急忙忙来了?难道那位苏评事是这位少卿的人?   李乐只算了下,发现不是。   他狐疑地看向对方问道:“大人是想试探我的本事?可有试探出来?”   王仁正拨动桌上的茶盖,骤然听到这一问后,惊讶道。“这你都知晓了?”   他可是亲眼所见,这道人连桌上的龟甲都没有动用,他难道会读心?又或者是妖怪变的?否则,他怎么会不需要去算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王仁胆寒,不敢一个人在这里久留,万一,他继续待下去,对方妖性大发,要了他的小命,那他可就太亏了。   “告辞。”   王仁匆匆离开。   李乐只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哪知对方已经将他想象成食人心的妖魔,幻化成人。   *   李乐只看着桌上的龟甲,想到大理寺一波又一波的试探,似是想要试探出他的真实水平,王仁先前说的话,还是在他心口留下痕迹。   只会徒手掐算还是不行,改名去道观进修一下?   李乐只还没有时间去找道观实施他的想法,他就被公孙淼然找上了门。   看着门口熟悉的人,李乐只看看外面依旧是京城的景象,疑惑地看向对方道:“你找我有事?”   公孙淼然见到李乐只时,心下一激动,被李乐只问起,他也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道。“我这次是来找道长是来送礼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抬起。   李乐只见到后,也只好让人先进来,随后问道:“为何要给我送礼。”   公孙淼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才回身道:“道长可还记得上次替我算的那一卦,因道长那一卦,我平安渡过了那一劫。”   李乐只:“……”   原来是因为这事,这件事对于此人而言,并不是劫难,如何选择,对他都没有坏处。   但看其模样,应该是走了更好的那条路。   李乐只道:“一切都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帮你什么。”   公孙淼然听了。   心下了然,李道长果真是不在乎虚名的人,难怪当初有人冒充他,李道长也未站出来。   在李道长心里,这件事不过是不足挂齿的事情,青州水患何其重要的事,李道长居然说一切是他的选择,难道说,这也在李道长预料中。   因李道长算到最后的结果,知道他不会将这件事隐瞒,弃青州的百姓于不顾,所以才愿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他。   而他,也没有辜负李道长的信任。 第60章   想明白一切后,公孙淼然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息,他看着李乐只,认真道:“李道长,我明白了。”   李乐只:?   公孙淼然道:“原来这一切都在道长你的预料中。”想到李乐只对他满满的信任,公孙淼然都有几分不好意思,脸色微红。   而李乐只看着公孙淼然这副模样,一头雾水,不是,什么明白了,还有什么是在他的预料中?这小子不会把他想成什么幕后大Boss之流了吧。   李乐只有点慌。   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对方还以为他在装,可心底真的跟猫爪子在那里挠一样,有点想撬开对方的脑子瞧瞧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又不能。   所以,李乐只也只能隐藏起疑惑,面色淡淡“嗯”了声。   公孙淼然又道。“李道长,你放心,现下不是好时机,但你做的一切大家都记着,迟早有一天全天下人都会铭记你的。”   这话一出,吓得李乐只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地看过去,不是,他又做了什么?   这人是在赤裸裸威胁他?   什么叫现下不是好时机,但他做的一切大家都记着?天杀的,他是干了什么杀.人犯法的事?能上升到这个高度,还要全天下人都要记住他的程度?   推翻大梁皇朝都没有这么离谱吧,上天可鉴,他真的没有什么谋反的心,也不想当叛党,这和在刀尖上起舞有什么区别。   大概还是有的,叛党不会被全天下记得,而他李乐只,只要时机一到,面前这人就会公布他干的事,让他臭名远扬?遗臭万年?   等等,真算起来,他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也没有得罪这个人吧?先前还给他算过卦,不会是想大声宣扬他算卦的结果?让全天下人都来笑话他?   他算的那一卦是有点简单,但也没有到公开处刑的地步。   李乐只笑得勉强,他道:“不必了。”   丢不起这个人。   还有,你小子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好心替你算一卦,都没有收钱。   他罪不至此啊。   “要的,”公孙淼然激动道。   李道长不爱慕虚名,但他们怎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陛下不容许,青州百姓也不容许,现下是别国虎视眈眈,若昭告天下必会给李道长带来凶险,等时机成熟,等他大梁无人敢惹之时,自然不必隐瞒。   李乐只:“……”   李乐只明白了,这个人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不想他过得太自在,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想当一条咸鱼是吧,派来一头猛虎在后面追赶他,让他时刻不要忘记继续学习,继续深造,免得哪一天被人打假了。   虽然这种事不一定会发生,但再来两三个要将他算的卦到处嚷嚷让全天下人都知晓……   他不能确保他算的每一卦都是真的,能做到那一步,那和神仙有什么区别。而现在,万一哪一天他算的卦是错的,那么,他不仅在全国丢脸,还在道士里丢脸。   想想那个场面,李乐只只想找个洞,将自己埋下去,或者,让他再穿越,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能不用面对自己的黑历史了。   李乐只想起来,他先前还替这个人算了一卦,算出他真实的名字是公孙淼然,但对方没有应声,他刚刚又算了一下,得到一样的结果,便又问道:“你是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顿时一愣,后想起来,他当初怀疑李道长是骗子,报出的名字是孙妙然,后来李道长问过他一次,但他当时没有应答。   如今,又被李道长问起,公孙淼然压下心底的心虚,装得很淡定,他点点头道:“先前是我的不是,我当初……所以才说自己叫孙淼然。”   李乐只:“……”原来他当初没有算错。   公孙淼然又说到了几句,便借天色不早,同李乐只告辞。   人走了。   李乐只看着放在桌上的礼,默默拿到后院里放着,心里头还想着公孙淼然说的话。   默默将老师教给他的东西,用纸记下来,好时常温故一二,免得哪天忘记了,闹出笑话。   *   端王府   王仁从李乐只迅速逃离,便坐马车前往端王府,先前端王府的长吏找到他,他当时虽是应下了活,也派人去试探了,但没想到杨老会找上来。   这也就罢了,他自己也亲自去见过李乐只,不管那道士是不是妖怪,但能知道的是,这世上很少有事能够瞒得过那道士。   现在,还是没有惹怒对方,所以对方才不以为意,态度温和,可真的惹怒对方,依对方的本事,得罪他的人一定讨不到好处。   而他,舒服日子明明能够很久,也不需要借助端王的势,只要抱紧他阿娘的大腿,和皇室总归是有一点联系在的。   何必揽这种得罪人的事,一次是试探,再多几次,那可就是得罪人了,给自己找一个无法对付的敌人,那可不是他的人生信条。   所以嘛,试探那道士的本事,还是让端王去找别的人,他才不掺和进去。   马车渐渐停下。   王仁一撩布帘,看到端王府的大门,立马跳下马车,三两步朝端王府里头走去。   不例外,被守门的兵士拦了下来,王仁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大理寺卿来拜会王爷。”   守门的兵士一抱拳,转身向里头走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位似管家的人物走出。   对方一见王仁便道:“小侯爷,王爷有请。”   王仁跟随在其身后,走过回廊,来到厅堂,见到王爷后,他先是一礼随后看了一下左右的人。   端王摆摆手,其余人一一退下。   王仁才说道:“王爷你先前让我去试探李道长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了。”   见端王不出声,王仁又只好道:“我怀疑那道士是妖怪变的。”   此言一出,端王才抬眸,似乎来了点兴趣,问道:“何出此言。”   王仁笑道:“这道士不需要龟甲便能道出我的身份,他才来京几日,定是未见过我的,再者,我已经说过我是大理寺少卿,王爷你猜,那道士说什么?”   “那道士说你是大理寺卿?”端王道。   “正是,”王仁道:“那道士还说我是在试探他有几分本事,王爷,你也知本朝道士不是能招惹的人,这种事,我怕是办不成了。”   “嗯。”   端王没有再说什么,王仁见此,微微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王仁走后。   端王才放下拨弄的茶盏,手指轻敲着桌面三两下,声音沉沉道:“李乐只。”   长吏从门外走进,喊道:“王爷。”   “不必去试探了。”   “是。”   长吏闻言,缓缓退下,心里却被此言所震惊到,王爷这是承认那道士有几分本事?   不。   这次试探只有小侯爷出手,这里面的事只有王爷和小侯爷知晓,依王爷的性子,不像是会放弃的人。   正因如此,不多试探几次,王爷岂会相信李道长是有本事的人,何况此时只有小侯爷一人。   那王爷为何放弃试探?   长吏想不出来,但这也不是他该去想的事,只是对待李乐只时,长吏的态度要好上几分。   既然不知那位道长的本事,但不妨碍他按王爷的意思,将其当作是有本事的道士。   *   李乐只尚不知端王已经不准备试探他,他还在回想他老师教给他的东西。   从前只当东西在脑子里,想用便用,现在也有了几分顾忌,免得上了年纪或是生一场大病,将一切都忘光了,留个备份也好以防万一。   等到月上中头时,李乐只才停手。   次日。   李乐只如同往日,前往刑部上值,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被人堵了起来。   看着围成一圈将他包围的护卫,李乐只在想,下次出门他也该算算吉凶了。   “你就是李乐只?”   李乐只收回发散的神思,看向护卫的缝隙,身穿华服锦衣的青年正缓缓走过来,一看其穿着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敢在京城脚下当街拦人,李乐只猜想,应该是官宦子弟。   青年眼下乌黑,眉眼无精打采,一副没睡好眯着眼看着他,空气中更是飘着胭脂水粉的香味。   李乐只暗暗算了一卦,算出此人名叫黄箬,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家中有人为官,乃是官宦子弟。   黄箬见李乐只不说话,眉头紧皱,语气不善道:“问你话呢,装聋作哑?”   李乐只:“……”   李乐只真不想回答这种不怀好意的问题,他道:“认错人了。”   “你不是李乐只?”黄箬怀疑,他看向他身边的人,那人立马道。“少爷就是他,我们亲眼看见公孙淼然提着东西去他家的,小人用性命担保,错不了。”   李乐只明白了。   是冲着公孙淼然来的,最后倒霉的是他,他别是涉及什么党争里面去了。   公孙淼然和黄箬两家是对头?   所以看到公孙淼然上门找他,对方以为他和公孙淼然交好,给不了公孙淼然教训,便想找他的麻烦。   幼稚。   但对现在的李乐只而言,幼稚但好用。   李乐只道:“黄少爷这是要做什么?是想当街违法吗?黄少爷难道不知道在本朝伤害道士是会被廷杖三十的吗?”   黄箬皱眉,他看向身旁那人。   那人立马点点头,小心翼翼道:“少爷,本朝的确有这种事。”   谁叫本朝道教昌盛,陛下也信任道士,更何况,在几百年前,更是有道士救国。   即使他未读过多少书,也是知晓这件事的。   黄箬见真如那道士所言,他眉头一皱,不喜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那人弱弱道:“除非他是假冒的道士。”   但能在刑部挂职的道士,哪有一个是假的,况且,他前几日还听过这道士被人怀疑是假道士,后来被证实是真的,这种事还摆在前头,少爷知道的时候已经慢了,崇玄署那边已经报备过,再想以假道士的名目光明正大教训他是不可能的。   “……”黄箬气得打他,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他拿这道士没有办法了吗!   黄箬气道:“你们将人堵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绝不能让他离开。”   放下狠话,黄箬气得转身离开,他要去问问徐凌,有没有整治道士的好法子。   李乐只见人离开,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人道:“你们近日有血光之灾,需多行善事。”   见他们面面相觑,面露犹豫,但还是没有离开,李乐只也明白,都是打工人,他们不听那位黄箬的命令,照那位黄箬的性子,可不会轻易饶了他们,还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李乐只便道:“你们少爷这样,你们老爷不管的吗?”   “……”   李乐只问道:“你们的卖身契在你们少爷手中?”   “不在。”   见他们回话,不是死板的人,卖身契又不在黄箬手里头,李乐只便问道:“你们老爷是好脾性的吗?”   护卫不敢言,便点了点头。   李乐只心里有了把握,又算算此事的结果,得到并不会出现坏结果,反倒会有意外收获。   李乐只便道:“你们少爷只说堵着我,可本朝有不得伤害道士的规定,我想走你们也不能动手阻拦,不如同我一同去刑部上值。”   “……”   最后,还是一群人围在李乐只身边,一同前往刑部,这等阵仗,惹得刑部里的人纷纷侧目。   最后,周侍郎都听闻了此事,前来找李乐只,得知这些人是黄箬吩咐的,哭笑不得。   对那些围在李乐只身边的护卫道:“你们去找个阴凉地方待着。”   周侍郎身穿绯色官服,还是刑部的人,那些护卫也不敢不听,便一一散去。   见人都走了,周侍郎才道:“李道长怎会碰到黄箬?”   黄箬也是京城有名的人,有名的纨绔子弟,终日流连烟花柳巷,平日里看在黄给事的面上,便让家中子弟避着点黄箬,不同其打交道。   “无妄之灾,”李乐只心底叹气,他道:“昨日公孙淼然上门拜访我,他似是因公孙淼然才来寻我的麻烦。”   周侍郎温声道:“原来如此,这件事说来话长,公孙淼然和黄箬曾是同窗,幼年同在国子监读过书,后来黄箬因嫉妒公孙淼然,便找过他不少麻烦。”   李乐只:“……”   周侍郎又接着道:“黄箬功课平平,但他父亲当年可是探花郎,我同他父亲乃是一年的考生,都排在了稍后的名次,而他母亲也是有名的才女,谁能想到,黄箬不太聪慧。国子监内的学子除去蒙荫的学子,剩下的各个都聪慧,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公孙家出了个聪慧的,虽不如那些英才,但比起黄箬等人,那还是少有的聪敏。”   李乐只倒是没看出来。大概是有了对比,才显得公孙淼然格外出众了,而且能在国子监里读书的人,家里背景也非同一般。   难怪黄箬敢当街拦人,这是背后家族给的底气,只是偏偏他被牵连其中。   而一个不太聪明的人混迹在一堆天才里头,那么变成疯子,要么堕落,而公孙淼然又恰好和黄箬是同样的家世,其聪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公孙淼然就成了黄箬发泄怨气的对象?   这么看,被这种人缠上也是公孙淼然倒霉,当然,无辜遭受牵连的他更倒霉。   李乐只道:“黄箬的父亲不管教他?”   周侍郎本不想说起黄给事的,奈何问他的人是李乐只,周侍郎也很无奈,只能压低声音道:“黄给事管教过了,但这黄箬屡教不改,黄给事也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这里,周侍郎担忧地看了李乐只一眼,随后道:“这件事较难办的地方是,只要黄箬不过分,黄给事都会保住他。”   单单凭它,也得罪不起黄给事。   除非李道长住到杨老的家里,然后避开黄箬,又或者黄箬不是黄给事的孩子,否则,这件事就没办法。   毕竟,为了这个黄箬,黄给事都能顶住右相的压力。两人因此,还闹得十分不痛快。   李道长倒是可以借公孙家,但这与公孙家牵扯太深,黄箬连公孙淼然都敢找麻烦,更不怕借公孙家势的李道长。   周侍郎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到一个好解决的办法。   忽然间,周侍郎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是李道长要是去了那个地方,以后就要和他刑部无关了,周侍郎有些舍不得。那地方想要进去不容易,但对李道长还是很简单的。   周侍郎心底叹口气,他虽不舍但也不能故意瞒着,更不能阻拦李道长,黄给事一日不倒,他也护不住李道长。   便对李道长道:“李道长可知太常寺?”   李乐只道:“知道一点。”   周侍郎:“这太常寺下有一官职为太卜,这太卜便是替宫里算卦占卜的,虽不如供奉堂,但也是道士的好去处,有不少人想要进去都无门而入,当然,这件事对李道长而言,是轻而易举的,只要进了太常寺,黄箬想要对付道长,也无从下手,甚至因道长替宫里算卦占卜还要顾忌一二。”   给宫里面算命,那都代表皇家颜面,岂是黄箬一小孩子能胡来的。   周侍郎更是想到一事,他怕李乐只不知道,便小声道:“当今皇后娘娘正是出自公孙家。”   凭着李道长和公孙淼然的关系,进了太常寺当太卜,在宫里一定会得到皇后娘娘的关照。   “多谢,”李乐只感激道,周侍郎这是将他当成自己人,才替他费心,不然,哪会替他想办法躲避黄箬,还跟他谈起皇后娘娘,这样的恩情,李乐只记在心里头。   自从李乐只知晓太常寺下有太卜后,更是比平日里用心几分,争取通过太常寺的考核,考进太卜中。   *   黄给事下朝后,便得知夏箬白天带着人去找李乐只的麻木,还堵着人不让人去上值。   听到这种事,黄给事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怒道:“将黄箬找来。”   黄箬过来后,黄给事看到他那张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其眼下乌黑,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更是哈气连连。   黄给事深呼吸,沉声问道:“你今日又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还是先前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黄箬像是想起来,他又笑道:“我这次还去英勇侯府找徐凌了一趟,怎么,你怎么有闲心过分我今日做了什么,不会是公孙淼然朝右相告状,右相又找爹你了?”   “……”   见黄给事不说话,黄箬拿起桌上的果子扔进嘴里,边吃边道:“我可没找他家孙子的麻烦,我只是听闻公孙淼然昨日去找了一个道士,所以,我把人拦下来,看看那道士长什么样子,别的我可是一点也没干。”   他倒是想干,谁叫本朝对道士那么好,他居然没找到机会,徐凌也说不能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找对方的麻木,要找也只能背地里找,夜深人静别人都睡下的时候,将那个道士打一顿。   只是,那道士天不黑便回家,他还没找到机会呢。   黄箬又咬了一个果子,还没吃完,就听到他爹沉声道:“跪下。”   黄箬诧异地看过去,一副你老人家又发什么疯呢,但他知道他爹的脾性,那是气头上来不把他当自家孩子。   黄箬也懒得同他争辩,懒洋洋跪在地上道:“右相又气你了?”   “……”   “不过是受点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黄箬嘟囔着。   “你真是死不悔改,”黄给事指着黄箬气道。见其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黄给事脸色漆黑一片,乌云密布,他怒哼一声,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本朝律法。”   黄箬:“……”   黄箬皱眉不喜,他记性不好,律法那么多是他能记住的?何况,他爹都是给事黄门侍郎,除了皇帝,除了右相,别的官哪有他大,他不过是欺负点人,又没有闹出人命,反正什么事他爹都能摆平,还记什么律法。   他不说,黄给事瞧其样子也明白,这也不是一次两次,屡屡教导,屡屡不改,现在连道士都敢欺负,等下一次,岂非真要闹出人命才肯知错。   黄给事扫过室内,拿起架子桌上的木棍,掂量两下,手高高扬起正要打向黄箬。   黄箬立马道:“你又未说是哪一条我哪知道。”   黄给事:“你今日拦住一道士,可知欺压道士后的下场。”   黄箬道:“我当然知道,欺压道士者廷杖三十,我只是让人拦着他又没有动手,你老何必那么生气。”   见其仍不知错,黄给事刚平息的怒气又涌上心头,怒而挥棍。   见其依旧要打。   黄箬拿出往日一招,哭喊道:“娘啊,你怎么死得那么早,你在天上可还安息,可有在看着孩儿,你要是再不看看孩儿,孩儿都要被爹打死了……”   “你……”黄给事指着黄箬气急。   黄箬继续哭喊着。   谁知这次,他往日用的招数竟然失灵了。   黄给事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耳边回想起那日算的卦象,又听到黄箬哭喊着叫娘,他一咬牙,狠狠拿起木棍打向黄箬道:“我让你喊,打死你个狗崽子……”   “嗷——”   “爹,你先别打!”   “我是狗崽子你又是什么!”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找公孙淼然的麻烦!”   黄箬没想到,往日喊娘他爹就放过他,这次却一副要将他往死里打的模样,心底更是对公孙淼然记恨几分,连带着李乐只也被其恨上。   若不是那个道人。   他哪里会受这种罪,等着吧,等他这次好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必要狠狠教训一番,才能泄心中怒火。 第61章   还不等李乐只关注太常寺招考的情况,千秋日先来了。   在千秋日来的前一天,公孙淼然来找他,同他说起千秋日前往宫里赴宴的事情。   李乐只诧异,他居然也能前去千秋宴?   皇帝过生辰,他一个挂职的道士能去?   按理来讲,不是只有最前头的官员才能去?而且座位不多,其余的人都只能坐在外头,站着吃东西?有点像是吃自助餐。   这可是国宴,李乐只还没有去过,被公孙淼然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心动了。   李乐只便问:“我能去?”   公孙淼然道:“能,不过我们只能在外头,因为我能够带一人进宫,知晓这事后,我便想到了道长。”   其实也不仅仅如此,宫规森严,即使是公孙淼然,也不是想带谁就带谁的,这次能带李乐只,还是陛下想要见见李道长。因此,对于请李道长这事,也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了。   公孙淼然又道:“我在京城朋友少,又好几年没有回京,一个人赴宴到底有些无聊,所以才想邀道长一同前去。”   李乐只听了后,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   临时找搭子也没必要找到他身上,而且他和对方也不是很熟悉,只草草见过几面,还因为对方,自己被黄箬找了麻烦。   想到黄箬。   李乐只恍然大悟,难怪这人会来找他前去赴宴,想想千秋宴是多么的重要,能在庭外立食的官员遍布京城各个重要地方,都手握大权,他要是随意同其中一两位官员结交,对他而言,都是在扩充人脉。   而这样好的机会,对方愿意带上他,是因为黄箬吧,因为他被黄箬找了麻烦,对方才想借此赔罪。   否则,好端端的,为何要邀请他。   李乐只想通后,对这事最后的顾虑也放下了,点头同意对方的邀约。   公孙淼然欣喜道:“太好了,有道长陪同,实乃淼然的荣幸。”   李乐只:“……”   有点受不了对方的夸张,他又想起来周侍郎夸赞此人的话,完全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或许周侍郎是看在对方家长的份上。   约定好后。   公孙淼然便走了。   *   宴会开启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长达四个小时,也就是下午五点结束。   这和李乐只想的晚上开宴不同,不过一想想也是,毕竟是国宴,又是古代,古代晚上纯靠点蜡烛照明,在那种氛围下开国宴,和恐怖故事有得一拼。   知道赴宴的时间。   李乐只早早睡下,不敢有任何熬夜的行为,害怕睡过了头,等到第二天,因心里头惦记着千秋宴,天还未亮又醒来,他又继续阖眸睡下,似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眉头微蹙。   等到第二天醒来,李乐只回想先前的梦境,只觉不好,又想起他前几日算的卦象,七月十五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大事情。   这一卦只有他知,比部郎中知,其余人都不知晓,不会在这场千秋宴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这种日子要是出现大事,李乐只不敢想。   应该不会。   事关皇帝的生日宴,里里外外盘查仔细,怎么会出错,而且出错了,应该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李乐只放下心来。   因这次是参加千秋宴,李乐只也不明白千秋宴上的情况,他还是头次来古代,头次参加古代的国宴,对于很多事情了解不多。   在穿什么衣服上也纠结了一番,总觉得在一众官员里头,他穿道袍会格外的显眼,格格不入,而且凭他身上的衣服,或许还会有人猜出他是谁。   要是有和秋御史那样看不起道士的人,虽然千秋宴上对方也没有蠢笨到那种地步会找他的麻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乐只最后还是换掉道袍,穿了一件淡青色比较秀雅一点的长袍。   穿上这衣服的时候,李乐只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他把这当作是要去参加国宴的紧张。   他同高明礼和钱溪说了一声后,便上了公孙淼然准备的马车,前往皇宫。   坐在马车上,李乐只有些紧张,拿出龟甲把玩着,听着外面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和他怦怦跳动的心脏合成鼓声似的。   只是让李乐只没想到的事,马车停下来后,马车的门被打开,身穿华服的公孙淼然走进,对他笑了笑,随后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宫里了,心下有些紧张,只好同道长一起,这样我心里也好受几分。”   顿了下,公孙淼然又道:“李道长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因有公孙淼然在场,李乐只紧张的心瞬间平静。   他知晓这些都是对方的借口,对方是考虑到他头次赴宴才如此说的。   李乐只手指摸了两下龟甲的背面,将小龟甲收起来。   两人同坐马车内,全程公孙淼然都挑了一些他在京城的往事同李乐只说道。   李乐只侧耳倾听。   慢慢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赶车的马夫道:“少爷到了。”   李乐只等公孙淼然下去后,再从马车里走下,看着面前的皇宫。   他跟在公孙淼然的身后朝里头走去,即使有公孙淼然在,他们也少不了一番盘查。   不愧是皇宫,守卫森严,这恐怕连只鸟进皇宫都要被检查一下。   在这种检查下,李乐只不信千秋宴还会发生意外。   只是李乐只没想到,在前面的宫道上有一辆马车在那停留。   李乐只得知这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时候,看了公孙淼然一眼,而公孙淼然也十分淡定,像是经历了很多次,果然,公孙淼然先前所言都是在照顾他。   他可没看出对方有半点紧张。   又上了马车,李乐只倒是想看看两边的景色,但是他不敢,又不是多话的人,即使知晓公孙淼然不一般,但他也不是上赶着巴结对方的人。只好闭目养神,婉拒社交。   而在公孙淼然眼中,看着李乐只这副模样,感叹着,道长果真不是凡尘中人,飘然出世,恍若成仙。若这世上真有仙人,一定是道长这般的人物。   无关乎年龄,无关一切,但见了,就能让人心生此人乃是谪仙人在世。   公孙淼然想到这次赴宴的人,再想想他和李道长之间的关系,嘴角微弯,浅浅笑着,宫宴还会开始,他已经想见见那几人见到李道长时惊讶的模样。   *   这次设宴,在朱雀宫兴安殿。往日赴宴之前,公孙淼然定是要去拜见一下姑母的,但现在有李道长在,他倒是不好抛下李道长一人前往。   再者,宴会结束后,他再去也不迟,现下还是陪同李道长最重要,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惊扰到李道长。   毕竟,那些人可不知道李道长的本事,总归会看轻李道长。   两人走进兴安殿,来得不早也不迟,兴安殿外面的空地上摆放了不少桌子。   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后,和他想着的又有所出入,但幸好今日天气晴朗,并未下雨,否则他们可就要在雨中用餐了。   既然摆放有桌子,那么坐的位置便有讲究,只是李乐只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在这个重要的场所,他也只能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   幸好,公孙淼然也想到了这层,便小声同李乐只道:“三品官坐殿内,这殿外也是按照品阶划分,不过我们这种就是单独列出来的,会和那些宗室子弟,皇亲国戚同坐一席位,李道长你是同我一起的,坐我旁边的位子即可。”   “我那一席位都是固定的,有些人未来空出来的席位也不会有别的人去坐,我以往身边的位子都是空出来的,这次刚好,有李道长陪同,淼然倒是不会孤单了。”   “这次千秋宴我也不知道会有哪些人会来,前两年我都未在京城,并未参加,所以……”   公孙淼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能坐他那一桌的,他还是知晓有两三位的,还有些和他不对付,比如徐凌,英勇侯府,小时候还想欺负他,谁想后来一场风寒,身体孱弱,倒是甚少看见他。   还有萧宣,前些年一直在关外,也不知今年有没有回来。   *   李乐只算是知道他蹭公孙淼然的光,蹭得有多大了,那席位很靠前,他还看到了周侍郎的身影。   只是李乐只未想到,他居然会看到王仁的身影,难道这人还是皇亲国戚?   难怪年纪轻轻会是大理寺少卿。   见到李乐只,王仁也诧异了一会,笑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还会在千秋宴上遇到李道长,道长这是和淼然认识?”   李乐只:“嗯。”   公孙淼然道:“上次一别?你也认识李道长?”   王仁一大理寺卿怎会认识李道长?难道是因为苏评事?还是因为一些案子?   他会来得匆忙,也未想过去调查李道长,还不知王仁居然也会认识李道长,这让公孙淼然感到紧迫感,有一种地位受到威胁,被别人惦记。   他可不想被王仁抢走他在李道长心中的地位。   公孙淼然虎视眈眈看着王仁。   被公孙淼然那样看着,王仁摸摸鼻子,他可没忘记他找李乐只是因为什么,还怀疑对方是妖怪变的,或许也不是?按照这位道长的气质,可能是某一神兽化形?能读懂人心的也不一定是妖怪,他记得有一神兽,似是地藏坐下的谛听,能够听人心,辨认世间万物。   这似乎也符合李道长现在所做的一切。   能掐会算,和辨认世间万物也能对上,下次遇到三皇子的时候,再跟三皇子说上一说。   最好,别想着试探李道长了。   不过,王仁对李乐只是不是谛听这事很好奇,凑到李乐只身边,用只有他和李乐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道长,你是谛听化形吗?” 第62章   李乐只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方怎会怀疑他是谛听?   难道是因为他算卦的本事?因他没有用龟甲,所以对方不相信他是算出来,把他当作神兽化形?算到的事情都当是他听到了心声?   对方脑洞这么大的?   面对这种问题,李乐只沉默后,淡淡道:“不是。”   “那你是什么化形?”   李乐只:“……”   这一茬就是过不去了是吧,认定他是神兽化形?   李乐只道:“天字去二横。”   王仁皱眉,不解地看向李乐只,满眼里都是怀疑,这是什么?   李乐只说完后,顿时想起来,现代的天和古代的天长得不一样,李乐只道:“是人。”   见对方不信,李乐只转过头,懒得理会他。   这时,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李乐只回头,就看到一位苍白着脸,病态的青年站在他们的身后,青年未束冠,身体瘦削,比常人看着要体弱不少。   再看对方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大概身体不太好。   “这位便就是李道长了吧,”青年和煦地笑着,犹如三月春风。   李乐只淡定地嗯了声。   就听身旁的公孙淼然道:“什么风也把你吹来了,徐凌。”   徐凌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的位子上,扶着椅背的手微微用力,咽下喉咙处的痒意,缓缓落座。   因在宴席上,公孙淼然也不好同李乐只说起徐凌此人,也只能当其不存在,往日里可没见徐凌来参宴,今年也不知发什么疯,难道也是冲李道长来的?   随后又有几人前来,分别是平阳世子、南阳世子,还有郑王、庆王和安乐王三家的小郡王。   最后一人,正是公孙淼然惦记的萧宣,没想到他今年也回来了,对于萧宣能来,公孙淼然十分诧异,但这更趁他的心意,若是能让萧宣也知晓李道长的本事,也好能在他不在的时候,护佑李道长一二。   虽然李道长并不需要,但这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只是,论起来,公孙淼然同萧宣之间也不是很熟悉,萧宣出自萧家,乃是太后的母族,十多岁便前往了边关历练,这次回京也不知会待上多久。   *   人到齐了,剩下的位子依旧是空着的。   在场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坐在公孙淼然旁边的李乐只,他们这席位一直是固定的,倒是会空出一位给亲近之人,往年公孙淼然旁边可一直空着,即使是和他交好的陶然都未必能来,这也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是他们这些相识的人,还是莫要来凑热闹了。   而今年,公孙淼然旁边居然有了人,这让他们如何不好奇。   何况,他们看着吊儿郎当跟个狗腿似的,一直在给那人夹菜的王仁。   京城也没有听过有哪家有这般出众的儿郎,不说才识,便说这桃花灼灼的容貌,其似谪仙人的气质,不该籍籍无名。   而且,真有这号人物,其家里人也不带出门走动一二,即使是徐凌那样的病秧子,他们都认识。   难道这人,不是出自家中的世交?   平阳世子和南阳世子对视一眼后,两人坐在王仁的旁边,同王仁也是熟悉的,王仁可不会将一般人放在眼里,这人定不一般。   平阳世子离王仁比较近,借由桌子的遮挡,他暗暗踢了一下王仁。   见王仁不回头,只是在那道:“李道长,这菜不错,你快尝尝。”   平阳世子了然,这人姓李,还是位道士。   难道这人是公孙家养的道士?即使是公孙家养的,可今日乃千秋宴,公孙淼然也不该将这道士带到此处。   这道士到底有几分能耐,能让公孙淼然破例。   *   李乐只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他抬眸越过王仁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人,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平阳世子,这人怎么一直盯着他?   难道他脸上有东西?   还是在好奇他?   对此,李乐只也懂,他们的好奇来自公孙淼然,也来自他这个人。对于他们的好奇,李乐只淡然处之,他现在不淡定也已经晚了,只是这个王仁,对他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大了,先前还想试探他的本事,现在……   李乐只只想捂住自己的碗,让对方别夹菜了,马上就要堆成小山了。   而且,这些菜还没有热气,能看出来已经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会这位大理寺少卿是想用凉菜祸害他吧,对于他们而言,未必想吃这些凉菜,而多了一个他,就能替他们解决?   不是他想把对方想成这样,而是,对方的态度真的太古怪了,这也就罢了,公孙淼然也加入进来,好像要和对方比赛一样,疯狂给他碗里放东西。   放到最后,李乐只也顾及不了什么,只好出声打断两人“幼稚”的比拼,“好了,要装不下了。”   公孙淼然看了一眼对方成小山的小碗,和王仁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像是要将对方刀了一样。   公孙淼然不想自己在李乐只心中的地位被王仁顶替,而王仁呢,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李乐只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在他眼里,李乐只就好比“谛听”那样的神兽,充满了神秘感。   对于他这种人,有些无法抗拒的探索欲,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神兽幻化的,或者又是一些他们不知晓,但存在的异兽。   他们两人异常举动,引来萧宣的注意。   萧宣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在李乐只身上多放了几分心神,见其泰然自若,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旁人面对他们之时的惶恐与不安,更没有讨好,也不像是玄阳子那些老道士。   他看待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区别,在他眼中,他们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他们的存在,只有是人,是一个个不同的人。   他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来到这里,只是他想来人间看一看,等时间一到,便会回归天上,通身充斥着游离感。   不管这道士有没有本事,仅凭他能面对他们时,骨子里没有那种讨好感,便值得萧宣高看他一眼。   剩下的三位小郡王倒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反正其他人都没意见,他们何必去当那出头鸟。   *   此时,殿内钟鼓齐鸣,雅乐开奏的声音传出,李乐只抬头看过去,因他们在最前面,距离殿最近,所以里头的声音,在外面的他们也能听见。   但想要看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在那些人进殿的时候,李乐只还是能看看,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马戏等等。   不愧是皇帝的千秋日,这要是坐在里面,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盛宴,就连坐在外面的他,都被这种景象所惊讶道。   这是一种不同于现代的表演,很震撼,衣袂翻飞间,行动如柳如风,让人看了恍若来到了仙境。   不仅如此,还有大猫,这居然也能是宴会的表演节目之一,还有很多李乐只未曾见过的。   合着耳边的丝竹声,真真是盛世景象。   带来的冲击感,对他这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尤为强烈,要是他手里头有摄像机就好了,能将这一幕录下来,等回去了,还可以上交给国家,成为探索古代宴会的纪录片之一。   李乐只留意到,不远处好像有画师正在记录眼前这一幕,只是很可惜,像这种记录下的画也是要收在皇宫里,他想拿到那是不可能的。   按道理,他应该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目光,但这种世面,他是真的没见过,真的不能忍住不向那边看过去。   似是看出李乐只对那些很感兴趣,公孙淼然在一旁小声道:“若是李道长以后能成为供奉堂的道士,便能坐在上座。”   因丝竹声不小,其余人的目光也放在那些进殿表演的人身上,公孙淼然的话除了李乐只没有旁人听见。   公孙淼然又道:“等到宴会中途,若是陛下来了兴致,便会下场打马球,在旁边的明德殿举行,有专门的马球场。”   李乐只没想到宴会居然还会打马球,这千秋日真是趣味多多,他免不了好奇问道:“会有很多人吗?”   “人……”公孙淼然回想了一下道:“很多。”   多到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毕竟千秋日与民同乐,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参与其中,还有皇宫内的宫婢等等,千人是有的。   李乐只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他又想起来一事,既然有这么多人,发生不好的事情也大大提高了,而且,有一个不好的事情在李乐只心里浮起,但他不敢去想。   要是真如他所想那般,那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大了。   李乐只默默吃起碗里的菜,不得不说,即使菜已经冷了,宫里御厨的手艺也是了不得的,即使冷了,也依旧很好吃。   等宴会过了三杯酒后,李乐只就听到公孙淼然道:“陛下要去打马球了。”   而这种时候,也是他们要上场的时候。   但这次,公孙淼然并不准备上场,陪陛下很重要,但陪李道长也很重要,他要是走了,只有李道长一人,他可不放心。   只是公孙淼然也没有想到,陛下虽然要去打马球,但也没有少了留意他。   这不,陛下看到他后,一个眼神其身边的内侍立马明白,小跑来到他这边,传他过去。   等他走过去后,就听见陛下在众人面前道:“淼然,听说你今年带了一道士进宫,依你的性子,甚是少见,那道士现在在何处?”   虽说远处的人不一定能听见,但站在皇帝身边的,定是能听见的,而陛下喊他前来,原来是想以他为借口,想亲眼见一见李道长。 第63章   站在赵帝旁边的众人,后妃,亲王,皇子等等都听到了此事,他们都好奇能让陛下注意到的道士是何人。   当然他们心里也清楚,陛下愿意见那道士也是因公孙淼然。知晓内情的右相公孙沽明白陛下这是一时兴起,想要见见那能算水患的道士。   只是现下缙国使者尚在,旁人以为陛下事因淼然才留意到李道长,但万一别国也因此将李道长放在心上,若有意外发生,岂不是悔之晚矣。   公孙沽便在一旁笑道:“陛下,那道士不过是和淼然有几分投缘,也是这孩子胆大,仗着陛下宠爱于他,敢将那道士带进宫,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你啊你,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呢,”赵帝无奈道:“罢了,不过是一道士,不见也罢。”   他原是想借此宴会见一见那位李道长,倒是忘了缙国使团尚在,暗中更是藏有祸端,还是莫要让道长走到人前,平白惹人猜测。   也是先前听闻黄箬那小辈居然敢去找李道长的麻烦,他才想借此机会对李道长表示看重,也好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别什么人都敢找麻烦。   赵帝摸了两下胡须,余光看向站在他身边端庄稳重的太子,此事可以让宣儿去办,顺理成章的事。   *   李乐只正站在王仁的身边,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场景,他也偷偷朝最上面的地方,也就是皇帝站的地方看过去,只不过距离太远,里里外外都是人,他也没看到皇帝长什么样子。   依稀间只能看到公孙淼然身上穿的衣袍,这还是因公孙淼然今日穿得比较喜庆,大红袍子,即使在那些人中,也是能一眼看到的存在。   李乐只还不知,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看到皇帝,也会完成他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事。不过现在他嘛,倒是没有想到那茬,因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来参加千秋宴都是靠公孙淼然的缘故,便没有想过皇帝能留意他。   真的留意了,李乐只也有一瞬间想过这个问题,想过在千秋宴这样好的机会下,他要不要去毛遂自荐,细想后,李乐只觉得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是因为他现在名气不够。   二还是因为名气不够,他要一步步熬,宫里能人那么多,他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替皇帝算命。   三嘛,他来京城原是不想被那些人时不时以势压人,这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可现在,他同周侍郎、公孙淼然等人结识,还认识了不少新的人,虽然是有点小磨难,但不平淡的人生才精彩。皇宫里头规矩森严,只替皇帝一个人算,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点。   还有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替皇帝算命的人,那都是站在这世界顶尖上的人,他同他们同台竞争,李乐只已经能想象未来了,永无出头之日?   还不如安生地考进太常寺里,去当太卜,既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又能躲避那些人的针对。   而且,李乐只觉得,世上的傻帽还是比较少的,总不能每一个傻帽都能被他遇见。   毕竟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是有几个仗着家世没什么脑子,但剩下的,应该是人精才对。   因种种原因,李乐只倒是看得比较开,没那么急切地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   他看着前方的场景,看着今天刚认识的平阳世子和南阳世子下场,还有一个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很有大将军气质的人。   李乐只猜测,这人应该在军中待过,身上的气势逼人,似见过血的猛兽,除他之外,其余人倒是有点像小绵羊了。   不出意外,拿下第一的应该是此人。   站在他旁边的王仁唉声叹气道:“今年的头魁该是萧宣了。”   见李乐只看向他,王仁兴致起来,便小声道:“萧宣,镇国公家的,前些年都在关外,这在军中练过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比的,不如李道长算算,头魁是不是萧宣。”   李乐只:“……”   这还用算,明眼人都能看出那萧宣不同常人,哪里是别人能够比较的,气势上以输,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不过李乐只看着面前的场景,人山人海,跟开演唱会一样,乌泱泱的都是人。   这哪里是人很多,是非常多。   多到让李乐只都忍不住算一算,打马球会不会出事的地步,但想来,千秋宴也不是第一次举办,往年都是这么多的人,大概是无恙的。   第一场,不出所料,胜的果然是那萧宣。   此时,公孙淼然也回来了。   他看着李乐只,凑近小声问道:“道长可要去见一见陛下?”   若非他祖父出言,道长今日已经见到了陛下,以后谁还敢在道长面前饶舌,只是可惜,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不见。   公孙淼然也清楚,陛下和他祖父是想将别国的探子一网打尽后才召见道长,这也是对道长最好的保护,只是公孙淼然知晓是一回事,心底惋惜也是一回事。   若是道长想见,陛下知晓后,未必不会暗中安排。   *   李乐只倒是没想到公孙淼然会如此问他,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皇帝要见他,但细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皇帝想见,哪里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还让公孙淼然来询问他,直接下令唤他过去才是正常的。   李乐只:“时机未到。”   淡定地说出这四个字,李乐只便转头看向马球场。   公孙淼然瞳孔地震,震惊地看向李乐只的侧脸,原来道长一切都知晓,道长知道陛下要见他,但道长也知,现在时机未到,不是好见面的时候。   难道暗地里真的隐藏了让道长都要小心行事的危机?   是了。   道长的本事他是知晓的,既然道长都有所顾虑,那还是不见为妙。   难道道长在布局?   等到暗地里的人忍不住出手后,道长再将他们算到的一切告知于他们,又或者道长一点点将他们解决掉。   而现在道长说时机未到,是说此时见陛下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并不是好时机?   等人清算完,暗地里的钉子拔出,也正是道长所言的时机已到。那时,危机已了,道长自会去见陛下。   公孙淼然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觉得这是道长在布局,不免目光中带有惊叹看向李乐只。   他这副模样,让王仁免不了侧目。   看着公孙淼然一副他知晓,他懂得的模样,王仁心存疑惑。   李乐只说话声音虽小,但王仁还是听见了“时机未到”四字。   他看着公孙淼然那明白一切的脸,心底忍不住琢磨时机未到四字。   时机未到?   李道长指的是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李道长和公孙家在密谋?难道是想扶持太子上位?   公孙家想要在今天动手,李道长才会说时机未到?   王仁没有听到公孙淼然说的话,越想越偏,越想脸色犹如打翻调料瓶一样,难看。   他现在要不要去通风报信,但他又没有证据,要是被公孙家反咬一口,倒是成了他污蔑人,以后真的是太子上位,他这个小侯爷,也不能安生地活下去。   要不,还是当这件事不存在?   不管是太子上位,还是现在陛下当政,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最多太子上位后,为了安排亲信,将他从大理寺卿的位子上调走,看在他娘的份上,也不能要他的性命。   对不起了,舅舅,反正是表哥要造你的反,都是一家人,你别怪我不将这事告诉你。   王仁心惊胆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当作自己没有听见,免得让表哥以为他知道点什么东西,把他毒杀了。   天可怜见的,他真的不想知道一些不能听的东西。   王仁脸色惨白。   公孙淼然见到后,皱眉看向他,问道:“你怎么脸色惨白成这样,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你瞧瞧,可别在千秋宴病了。”   那可不是吉利的事。   李乐只也看向王仁。   王仁顿时大感不妙,他刚刚发现两人之间的秘密,这两人还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一定是在试探他。   更让王仁感到惊恐的是,李道长可是谛听化形,不是谛听也是别的能听见人心的异兽,他心中所想,哪里能瞒得过李道长的耳朵。   吾命休矣。   王仁捂着胸口,差点没晕过去,恨不得当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听到李道长说时机未到,还有李道长,下次说的时候能不能声音更小点,让他听不见。   王仁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都顾忌李乐只的本事,驱逐心里头的杂念,当作他什么也不知道,勉强笑笑道:“我没事。”   说完,他双腿一软,两眼一翻,身体软了下去,还好李乐只动作麻利,才没有让他倒下去,同地面接触。   李乐只看向公孙淼然,问道:“怎么办?”   公孙淼然脸色黑了一下,他没想到王仁真的病了,病了还来参加千秋宴,这要是被人知道他在陛下的宴会晕过去,长乐长公主少不了责骂他。   公孙淼然扶额,最后没有办法,和李乐只一起将人带到偏殿,将人安顿好后,公孙淼然又去找到太子,同太子说了一声后,借一直替东宫治病的江太医走上一趟。   江太医也在围观着马球,被公孙淼然拉走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等到他偏殿后,才知晓小侯爷晕倒一事,连忙从兜里拿出银针扎在王仁的穴位上。   王仁幽幽醒来,就见面前三张大脸,吓得心一抖,差点要怀疑他们是来要掉他小命的,特别是那江太医,更是太子的心腹。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知道他们想要谋反的事,特意来灭口的?   王仁紧张,眼神也飘忽不定,不敢看向三人的方向,见三人还没有对他出手,他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公孙淼然没好气道:“你中暑晕倒了。”   王仁:“啊?”   他中暑晕倒了?真不是被他们吓的?   “江太医给你开了一剂药,等会你喝了散散暑气,现在日头正热,等不热了你再回到宴席上,你放心,你的事我已经和殿下说了,安心在这待着。”   王仁:“……”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是在赤裸裸威胁他?   太子都知道他知道他们的事了?   太子不准备要他的性命?那就是他能够活下来?   王仁看向李乐只,想从他那得到肯定的答复。   李乐只虽不知王仁看向他做什么,但也配合地点点头,证明公孙淼然说的是真的,没有假话。   王仁瞬间松了一口气,连李道长都如此说,那他真的能够活下去了。   他脸上绽放出笑意,在鬼门关走上一趟,看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新鲜的。   哎,就是不知他以后能不能继续当大理寺卿。   好想找李道长算一算。   公孙淼然正要和江太医一同出去,准备拿药,只剩下李乐只一人。   大好的机会,王仁立马问道:“道长可否替我算一卦?”   李乐只:“嗯?”   王仁问道:“李道长,我想算我还能当大理寺卿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乐只没有拒绝,真要掐算,但他看了一眼王仁后,免得对方以为他是神兽化形,便对他道:“我先前所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徒手掐算。”   意思很明显,不是什么神兽化形。   王仁没有想透,他看着李乐只不用任何的龟甲,只几根手指头在那掐算,心下想到,这一定是李道长找的借口,什么徒手掐算都是李道长遮掩他是神兽化形的手段,哪有道士徒手掐算的,他怎么没有见过。   但他是不会拆穿李道长的,免得李道长以为自己露馅了,将他一口吞了。   只是王仁又想到,李道长是神兽,还辅佐太子,岂不是说太子乃是天命所归,那他现在还投诚来得及吗?   要不,在心里头跟李道长说一声,让李道长知道他的心意,这样他大理寺卿的位子也能保住。   王仁在心里默念着。   *   李乐只也算出来了,对方能当。   李乐只将结果告诉王仁后,就见对方表情怪异,怪异到他也看不出对方心里头所想。   李乐只便默默掐算了一下。   算出来后,李乐只忍不住皱眉,他居然算到对方想要投靠太子。   令李乐只疑惑的是,这个时候王仁为什么会想到要投靠太子,上一秒还在赴宴,下一秒就能做出投靠太子的决定,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被江太医几针收买了?   难怪江太医能当太子首席医师,居然有这等本领,几针下去就能让别人产生想要投靠太子的本事。   果然,宫里头不养闲人。   虽然李乐只也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离谱,很没有依据,但他算到王仁心里头的想法的确是想投靠太子,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模样。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又算错了。   对此李乐只也很无奈了,还有几分不敢相信,他徒手掐算的本事少有失手的情况,现在接二连三出现失误,他的本事已经倒退到起点了?   这更让他庆幸了,没有贸然前去皇帝面前露脸,就凭他现在的状态,只要随意来一两件事,就能将他拆穿。   滥竽充数,他想充都没办法混在人堆里一起干。   得知自己又失算了,李乐只心情有几分不妙,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也没办法温暖他凉透的心。   *   王仁见到这一幕后,惊为天人,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李道长要乘风归去,不在他面前隐藏了。   他就说李道长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人,哪有人像他,一言不合就能飞升。   不过,李道长的神情似乎不对。李道长一直看着外面,难道是有大事发生,是太子殿下动手了,然后失败了?   不会吧。   有李道长相助,太子殿下怎么会失败,而且李道长都说时机未到。   嘶……   王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李道长所言的时机未到是先前还未到,现在已经到了?   王仁彻底躺不住了,他瞬间爬起来,走到李乐只旁边,看着外面的景象,监军没有任何走动,不像是要造反的模样,还好还好,太子还没有动手,等他上了船再动手也不迟啊。   突然,王仁看到监军从他们面前经过,神色紧绷,步履迅速,这种调动,一定是有要事发生。   难道,太子殿下现在动手了?   王仁瞪大了双眼,他偷瞄李乐只的神情,见其神情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李道长已经知晓现在会发生宫变,所以特意来窗边查看外面的动静。   王仁喉咙干涩道:“李道长现在时机到了,你说我能不能……”   看到李道长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王仁闭上嘴不敢说剩下的话,免得对方以为他想阻止,既然殿下想要上位,那他就在这看着吧,看着这场权势的更迭。   *   李乐只看向王仁,正疑惑王仁口中的时机到了是什么意思,就见对方话说一半,剩下的闭口不谈。   对此,李乐只他也只能偷偷算一算,算不准没关系,不妨碍他想试一试。   然后他就算到,王仁心底在想,果然太子要宫变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掺和一手。   李乐只:……   李乐只震惊!   目瞪口呆,他似乎知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太子要宫变!   不得了啊,他要亲眼见证改朝换代这一幕了吗,在这场宫变中,他幸好是和公孙淼然一起来的,有公孙淼然,太子的人应该不会要他的小命吧。   李乐只忧愁了。   他先前还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现在皇帝就要挂了,等等,难道他算到七月十五会发生不好的大事,是指太子要弑父谋权篡位?   这事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幸好他和比部郎中谨慎,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晓,旁人是不知的,若是先前走漏了风声,李乐只不敢想象,在这种夺权篡位的宫变下,他的小命还能保住。   今天的他,是个幸运E。   *   公孙淼然拿着药走进来,他看着站在窗边略显忧愁的两人,道:“不过是中暑,要不掉你的小命,江太医本来是要给你熬药的,但熬药要不少时辰,只能先给你开点药丸子,快吞了。”   王仁看着递过来的白瓶子,他手指颤抖着,凄惨一笑,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过。   什么药丸子,定是要他命的毒药!   公孙淼然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紧皱道:“药丸子是苦了点,但你也不用一副要死的模样,吃吧,不会要你的命。”   王仁什么都没有听见,就听见不要他的命,惊喜道:“真的?”   “……”公孙淼然不想理会他,王仁果真暑气入体,脑袋都糊涂了,不过是中暑,不知情的还以为要生离死别了。   看在长乐长公主的份上,公孙淼然不与他计较,好言好语道:“是真的,长乐长公主已经备下马车,准备送你回去了。”   “那就好,”王仁放下心来后,又想起他娘,问道:“那我娘呢?”   公孙淼然什么摸了摸王仁,触手冰凉,没忍住给了王仁一巴掌道:“我看你脑子是病糊涂了,等宴会结束,长公主才会回府。”   “那我不回去了,”他怎么能独留他母亲一人,入龙潭虎穴。   公孙淼然:“长公主吩咐了,送你回去,现在都很忙,你病了没空管你,我和李道长也不会管你,你可别赖着我和李道长。”   王仁不说话。   李乐只在一旁看着,看他这副模样,想到太子要宫变,回不回去也没啥两样,便道:“我看呐,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结果。”   “李道长你已经算到了!”   公孙淼然震惊不已,没想到李道长连这事都算到了,李道长明明一直在殿内未曾出去,难道李道长在来之前便已经算到会发生此事。   公孙淼然想得更远,他想到邀请李道长赴宴时,李道长还有所推脱,似是不愿意前来,后来松了口。   难道就是在那时,李道长算到今日发生的事,所以才改变了想法?   “……”李乐只沉默后道:“刚刚知晓的。”   已经到这个地步,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都不能改变结果。   公孙淼然更是惊讶,没想到李道长是刚刚算到的,明明李道长在看顾王仁,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也会心血来潮算一卦,还偏偏算到了。   不过这一切发生在李道长身上似乎也实属平常,他还是见识得太少了。   公孙淼然叹口气道:“原本还不想说起的,既然李道长都已经算到了,那我也只好直说了。” 第64章   两人呼吸一滞,紧张地看向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点到为止道:“马球场那边惊马。”   王仁瞧他这副模样,心底则闪过一个念头,念头刚浮现,抬眸惊讶地看向公孙淼然。   监军调动,马球场惊马,若是旁人公孙淼然怎会如此慎重不敢言明,这人只能是陛下。   王仁道:“你的意思是……”   公孙淼然点点头。   居然真的是陛下,这事可不是小事,不可能是太子出手,这也太小伎俩了。   李道长既然说已经算出来了,出手的人不会是太子。   是谁?   还是意外?   *   李乐只略有些疑惑,马场惊马了,然后呢?面前两个就像是谜语人,话说一半,总不会是皇帝倒霉,落马了,被马踩了……   过生日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挺倒霉的,对于养马的人而言也是大难临头。   难道这就是他算出来的事?   比起太子宫变,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有一件炸裂的事在前头,这件事显得过于平常。除非,这惊马的事情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李乐只趁两人没看到他,双手拢在袖中,暗暗算了下,他想算算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李乐只算出来后,即使有了这个念头,也不免心惊一下,他要是没算错的话,惊马的事是人为。   那到底是谁出手?   太子?   应该不会太子,太子本就是储君,真要夺位何必耍这种不能百分百成功搞死皇帝的事。   王仁又为何回想太子要宫变,难道太子宫变的事真是他算错了?   那他现在算到的人为又有几分是真的。   李乐只:……   开始头秃,幸好这件重要的事不会交到他的头上让他去算,要真交给他,凭他这时灵时不灵的算命手段,不知有多少因此事丢了性命。   还好,还有国手在,有那群国手出马,这件事定能很快了结,他也能知道自己算得准不准了。   李乐只放下心来,就看到面前两人都看向他,一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李乐只不敢乱说,便当这件事他不知道,缄口不言半点。   没有从他这里得到结果,王仁和公孙淼然对视一眼,王仁道:“过去看看?”   公孙淼然点头,“好。”   三人一起走向殿外,虽各个宫门都被监军严守,但公孙淼然他们并不是朝宫门的方向走去,监军并未阻拦他们。   等他们来到马球场的时候,看到乌泱泱的人都在那,众人脸上都毫无喜意,还有几分惶恐不安。   发生这么大的事,宫人无不担忧自己会被牵扯进去丢了小命。   而那匹马,更是被射杀在马球场上,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再看着包围在马球场附近的监军,再一次感受到在古代活下去的不易。   他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不仅让自己有价值,也要背后有后台护佑他一二,否则,就凭他一个小道士,被人当成棋子,他即使算到了又如何,自己的生死还在皇帝一念之间。   甚至不仅仅是皇帝,还有那些王孙贵族,都能轻而易举要掉他的小命。   他先前能活下来,还多亏他会算命,让别人以为他有些本事,所以才能在别人说他是骗子后,伪装一下自己是大佬,又经过公孙淼然的点破,后在胡县令的帮助下,成功拿到文书,才能在崇玄署报备,成了一名记录在册的道士。   这也让他躲过不小刁难,可是往后,李乐只看向公孙淼然的方向,难道他以后要投奔太子吗?   若无意外,太子可是下一任皇帝,提前打好关系很有必要。   李乐只想了很多,等他离开宫后,回到家里还在想这件事,迟迟做不了决定。   按道理,他应该是站在皇帝那边的,但他现在接触不到,能接触到的只有公孙淼然,和太子搭上关系都很勉强,要是站在太子那边,又会得罪别的皇子。   他不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即使投奔了太子,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   李乐只替自己算了一卦,他没有算别的,而是算未来会登上皇位的是谁。   赵琮。   李乐只算出这个结果后,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那些皇子叫什么名字。   算太子叫什么名字,也不一定能算出来,只有见过太子后,他再去算,才有十成十的把握。   既然算出来未来的皇帝,等到后面他再去抱大腿就是了,现在还是洗洗睡,明天还要去上值,也不知道惊马的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等到第二天,李乐只去上值后,看着刑部里的人忙里忙外,便知他们还在彻查。   李乐只惊讶,这种事不让国手算一算,算一算岂不是能查得更快?   比部郎中看到李乐只后,想到李乐只算的卦象,只觉得真真是高人,连七月十五会发生不好的事都能算出来,恐怕李道长那时便会知晓会有惊马的事情。   比部郎中想到这事还后怕不已,若是让陛下知晓他知情不报,那他小命可就难保了,幸好这事,只有他和李道长知晓,陛下也无大碍。   否则,他真是食不下咽,睡不好觉。   每天都想着自己会不会进刑部的大牢。   比部郎中迎上去,小声道:“李道长,你可算来了,刑部司那边的人都在等着道长呢。”   “嗯?”李乐只疑惑。   “昨日宫里发生的那事已经查出是人为,那马被人下了药,只是刑部司那边还没查出是谁下的药,正焦头烂额呢,御马署的人,上上下下都被关押在牢里,就等着找到凶手,好……”   比部郎中抹了下脖子。   李乐只明白了,原来他昨天算的没有错,他问:“药是怎么进宫的?”   “这事也还在查,但昨日守门的监军乃是王大人统领,王大人也正彻查监军,想找出是谁放人进宫的,甚至连太医署那边,也被查了个彻底,可就是没查到那药的来源,宫里内侍也搜查得彻彻底底,都一无所获。”   “查不到药的来源?”   这不可能吧,按照皇宫的森严,想要藏起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那人下完药后便离开了宫,那么,药又是如何进入宫里的。   “没有请道长算吗?”事关皇帝,那些国手总会出手。   “这嘛,我也不知道了,”比部郎中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刑部也只有你能算了。”   所以?   所谓的找道士算,还是找到了他的头上?   *   鸿胪馆   缙国使团正居住在此,自从昨日千秋宴赵帝因马惊落马后,缙国皇子一夜未睡。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看着他屋里头伪装成使团女使的女子,问道:“你昨日是怎么办到的。”   “皇子还是别太过好奇,我自有我的办法,反倒是你们,可别暴露了。”   缙国皇子皱眉,面露沉思,原本他们是想将人和珍宝一同送进宫中,再由此女伪装成御兽师,借大猫之威,好以此伤了赵帝的性命。   奈何,临近千秋日皇宫守卫又严了几分,他们想带人混进去不是容易的事,也幸好此人擅易容,能够伪装成他使团里的女使。   才能混入千秋宴。   可后来,这人去办了什么事,他也不知。只是没想到,这昭国派来刺杀赵帝的刺客,居然会让马受惊,想借此踩踏死赵帝。   太过儿戏了。   缙国皇子疑惑道:“你真的是隐杀首领?”   “……”那人道:“你们走漏了风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非萧宣救主,昨日赵帝若被马蹄子踩踏,定会重伤,五脏六腑破碎,岂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可能是我们走漏风声,”缙国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沉道:“你现在立马离开鸿胪馆,我不管你去哪里,别让大梁的人查到你在我们这里。”   “放心,他们是查不到的,那些供奉是有几分手段,但他们想要没有证据拿下你们,那也是丢了他们自己的脸面,更何况,他们中能有人算出是我动的手,还能算出你们缙国?”   “昨日那些人可是来查过了,都没有查出半点,何况,你不是说过大梁的道士不足为虑。再者,算出水患的道士已经被我们的人杀死。”   缙国皇子听了,也放下心中的顾虑,但他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若不尽快离开大梁,日后未必有机会离开。   缙国皇子看了身后女子一眼,对方是昭国的人,现在将人赶出去也会暴露他们缙国有猫腻,只能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   过了这段风声即可。   他们算好了一切,连大梁道士能算到哪一步都知晓,可终究情报不全,不知大梁已有李乐只。   他们还想趁风声过去,立马离开大梁。   *   李乐只去了刑部司,看着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大大小小的官,听到还有一些人关押在大理寺,眼前见到的还不是全部。   李乐只感慨一番后,便开始算御马署的人是否藏有凶手,最后得到结果没有。   他将算出来的结果告诉给周侍郎,然后又算,是何人下药,算出是名女子,名叫符枝。   这名字一出,周侍郎立马派人查关押的犯人中可有叫符枝的。   经过一番彻查,刑部大理寺均没有查到有名叫符枝的女子。周侍郎虽知晓李乐只的本事,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只好禀明杨尚书。   杨文镜也是知晓李乐只本事的,他摸了摸胡子后,终究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于右相公孙沽。   公孙沽得知是李道长算出来的后,立马将此事告诉给公孙皇后,只说要彻查一名叫符枝的姑娘。   这消息,缙国皇子也知晓了,他将这件事告知给隐杀首领后,问道:“你叫符枝?”   符枝震惊不已,站起身道:“不可能。”   大梁的人怎么会查到她的姓名,而且她的姓名知晓的人并不多,难道是昭国隐杀卫里面有人出卖了她。   符枝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出卖她的人未必想她活着回去,或者,她接下刺杀赵帝任务的那一刻,便有人通风报信,告知大梁的人。   所以,大梁的人才会在千秋宴上严加防守,若非她找到机会,还没办法让赵帝受伤。   她要带着这消息回去,回昭国。   让陛下彻查出卖昭国的叛徒。   符枝道:“你安排人掩护,趁他们还没有留意鸿胪馆,我早日离开,你对我昭国的帮助,我定会同陛下说起,等日后昭国踏平大梁,定少不了你缙国的好处。”   “现在他们正在彻查,我帮你若是被他们查到我缙国身上,”缙国皇子犹豫,又道:“你易容的手段高超,他们不会查到你是符枝的,不如等我们回国,一同离去。”   符枝:“不必。”   出卖她的人,一定会将昭国同缙国联手的事一并告知,她再坐以待毙下去,只有被大梁抓住的份。   先前待在缙国使团内来到鸿胪馆避开搜查,现下想要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不等符枝想办法离开,鸿胪馆被监军包围起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可是他们监军戴罪立功的好机会,没有一个人敢玩忽职守,想领五十军棍。   符枝知晓鸿胪馆被包围后,心下一惊。果然,背后出卖她的人将缙国的消息也卖给了大梁,现在她想要离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符枝想到她顶替的那位女使,同缙国皇子说了一声后,便将自己的相貌伪装成缙国皇子身边的内侍,并换上内侍的衣物。   而那位女使,便是她符枝。   当那位女使被抓走后,符枝松了一口气,这女使也是缙国来到大梁后,在大梁牙子那买的人,缙国皇子将其充作女使,替她遮掩。   现下,大梁人抓了大梁人,那人也成了她的替死鬼,等此事一了,她也能脱身回到昭国。   而那女使被抓后,她道:“大人,不知我犯了何罪?”   带走她的监军未言一词,只是将人带到刑部去。杨文镜知晓名为符枝的女子被抓后,看着面前柔弱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会在行宫里刺杀陛下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看似柔弱也不过是这些杀手伪装,杨文镜道:“你是符枝?”   女使哭诉道:“大人,我不是什么符枝,我是无辜的,大人,不知我犯了何罪?”   “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御史中丞道。   王仁道:“听你的口音,你是杭州人?”   “是,大人,”女使道,“我是从杭州来的,只是来的路上被人骗光了钱财,最后又被牙子里的人坑了,要被骂到青楼里去时被人救了下来。”   王仁道:“去请守门的监军前来认一认人。”   没一会儿,监军前来,王仁问道:“你可记得这张脸。”   监军道:“记得,这人正是同使团一同入宫的。”   女使听了,立马道:“大人,我没有进过宫啊,我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听她哭诉,杨文镜皱起眉头,问道:“你说你一直待在房间内?”   女使连连点头。   “买走我的那位公子,没有传召过我,只是让我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我真的没有进过宫。”   “这倒是奇事了,不如去请李道长前来算一算。”   御史中丞抬起眼睑看向王仁,对于其口中所言的李道长也有几分好奇。   听闻这位李道长来了刑部后,便帮刑部解决了不少案件,甚至连符枝这一名字,都是那位道长算出来的。   宫里宫外都未找到符枝这一人,刑部突然说符枝藏在鸿胪馆内。   能让刑部说出此话的人,定又是那位李道长。   那人果真能算到这种地步?还是这是刑部替其造势,想借此让那道士入供奉堂,以后也好凭着那道士的威名,证据不足也能收押人进牢中。   若真是如此,刑部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想借此道士力压他们二司,也不知这是不是杨文镜的谋算。   真到了那一步,何须大理寺和御史台,他刑部一手遮天。   御史中丞这般想后,对李乐只心生忌惮。   那位李道士有真本事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他拼了他的老命也要揭穿刑部的阴谋。   但御史中丞不明白,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小侯爷未必不能看出来。   小侯爷既然要请那位道士前来算一算,小侯爷是想见识一下其本事还是真信了那道士有真本事,又或是,那道士不是他所想那般。   御史中丞道:“连王大人都相信李道士的本事,在下都有几分好奇了。”   王仁看着御史中丞的老脸,嘴角微勾,笑道:“李道长都算出符枝,何不让李道长继续算下去,此案也好有个了结。”   一副想匆匆了结案子的模样。   杨文镜皱眉道:“小侯爷这是心有不满啊。”   王仁立马正色道:“杨老你可莫要害我,我岂会不相信李道长的本事,李道长在我这里,可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让别人知晓他的想法,可配上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显得像是在揶揄讽刺人。   御史中丞也分辨不清,小侯爷这是在夸那位李道长,还是在讽刺刑部,居然连这样的案子都听从一位道士的。   李乐只来后,他看着面容严肃的三人,其中有两人他是熟悉的,便向两人点点头后,静静站在一旁。   王仁这时才想起来,他先前还在李道长面前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要是被人拆穿他是大理寺卿,万一李道长不喜有人骗他。   那他可就危了。   御史中丞看向李乐只,这位在刑部挂职的道士身穿月白的道士袍,其人芝兰玉树,容貌俊美,若是去科考,必定会是那年的探花郎。   最难得的还是这人的气质,缥缈若仙,恍若谪仙人再世,凭他这副姿容仪态,即使没有几分本事,单凭这等扮相,也能让人以为他是修道多年的高人。   只是年岁不大,让人无法信服其有真本事,反倒会让人以为是什么江湖骗子故意伪装。   就连他都有几分怀疑,这位李道长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在道士里面少见,在凡俗里也少见。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   御史中丞道:“李道长,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算算眼前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符枝。”   他很好奇,这位李道长又是如何去算的,只是当李乐只拿出龟甲去算后,御史中丞眼底迷茫了一二,这位看似道法非凡的李道长,居然也要用龟甲?   难道像他们这样厉害的人,不能直接去掐算,或者只需看一眼,便知结果?   还是他想错了,眼前这位李道长只是气度非凡,其本事也不过是平常的小道士。   是了,若真是厉害的道士,哪里会在刑部挂职,应该进玄阳宫修道,去供奉堂了。   御史中丞想通后,对李乐只的兴趣也少了很多,只是端坐在那,静候结果。   而王仁和杨文镜看到李道长拿出龟甲后,面上都有些疑惑,李道长一向都从简,直接掐算便能得到答案,怎么今日还用上了龟甲。   王仁想得更多,是他先前差点揭穿道长的身份,道长为了掩盖,才拿出龟甲伪装?   不管他们如何猜想,李乐只拿出龟甲,他扔了两下,这次他没有去用掐算,而是试试用龟甲会算出什么样的结果,然后,他什么也没有算到,没有结果。   即使知晓,李乐只也有几分气馁,学了这么久,还是学不透,只好再次用上掐算。   李乐只道:“不是她。”   这位姑娘算她的名字时,出现了两种结果,李乐只猜想,这位姑娘应该是改过名字,恰好改成了符枝,被监军以为是凶手抓捕。   “人是哪里抓的?”李乐只问。   王仁道:“是在鸿胪馆抓到的。”他招招手,小吏走到他的面前,王仁道:“去请抓人的监军进来。”   监军走进。   王仁问:“鸿胪馆可还有别的女使?”   监军道:“没有。”   “当真?”王仁脸上的笑容一收,严肃问。   监军点点头。   监军点头后,王仁瞬间站起来问道:“鸿胪馆可有人离开。”   监军:“没有。”   那真是奇了怪了,鸿胪馆的人未离开,李道长可是算到凶手就在鸿胪馆中,而鸿胪馆内又只有这一位叫符枝的姑娘。   凶手去哪里了?   御史中丞道:“会不会是这位道长算错了,人不在鸿胪馆,甚至人也不叫符枝,又或者这位姑娘是凶手。”   女使这才知晓自己被当成了凶手,立马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进过宫,我也没有杀过人。” 第65章   对于李道长的本事,王仁是知晓的,绝无算错的可能,刺客一定还在鸿胪馆中。   王仁道:“劳烦李道长算上一算,算算那人伪装成了谁。”   御史中丞道:“王大人这是怀疑凶手还在鸿胪馆内?”   “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事。”能让刺客得到消息,还能在监军包围之前偷天换日,这样的本事,定是有人知会过一声,查符枝时,还是在宫里,后来才找李道长算卦,查符枝在何处。   一天不到的时间,刺客便已经知晓,这里头没有人通风报信,他将脑袋砍下来让别人当球踢。   对于那些吃里爬外的人,不急着处理,还是眼下这件事要紧。   王仁看向李乐只,目光灼灼,想立马从李乐只这里知道结果。   御史中丞思量过后,也好奇地看向李乐只,现如今,他们可都不知晓刺客躲藏在何处,难道这道人真能算到那种地步?   李乐只假装用龟甲算,最后得到刺客正藏身于鸿胪馆昭华苑。   他算出来后,便将结果说了出来。   “昭华苑?”御史中丞惊疑道:“李道长可确定是昭华宛。”   昭华苑不是别处,正是缙国皇子居住的地方,难道刺客是缙国皇子身边的内侍?   可那些内侍分明不是女子,这位道长先前可是算出刺客是女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御史中丞头都想破了也没有想出来,他问道:“凶手藏在昭华苑何处?”   他可不记得昭华苑有密室,应该无处藏人才对。   王仁道:“孙老,想要知晓我们前去昭华苑一趟便知。”   不过,在前去之间,王仁还喊了监军里的高手陪同,以免刺客狡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鸿胪馆昭华苑   女使被带走后,监军也未离开,符枝伪装成内侍寸步不离缙国皇子。   在方才,符枝又提出离开鸿胪馆的事,缙国皇子微皱眉,他也想符枝早点离开,可现下鸿胪馆包围得跟铁桶一般,哪里能找到机会送符枝离开。   两人再次未谈拢。   符枝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只有我离开了,他们抓不到人,即使疑心殿下又如何,两国交好,他们也不能亏待殿下。”   缙国皇子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先前是谁传出的消息,你让他将你带出去,我缙国终究是小国,在大梁没什么根基。”   符枝脸色沉沉。   若是能动用埋藏在大梁的暗线,她何必等到现在,同隐杀联络的那位根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她也只能自求多福。   如今,大梁监军已经包围鸿胪馆,她再不想办法离开,只会插翅难飞,如了叛徒的意。   “殿下,三司的人来了, ”内侍走进来道,低垂的眉眼暗含幽怨,自从这新来的过来服侍殿下后,他就被殿下打发去了外面。   缙国皇子和符枝对视一眼后,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   缙国皇子瞬间收敛神色,对内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等内侍走后。   符枝镇定神色,立马低垂着头,学着方才内侍的模样,在一旁候着。   缙国皇子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缓解心中的紧张,三司突然来访,是看出什么异样了吗?   前来找他,是想问罪?   人是在鸿胪馆找到的,若大梁并未查出,一心想往他缙国泼脏水,即使他身为皇子,又岂敢违抗大梁皇帝的命令。   他缙国,终究太过弱小。   缙国皇子想了很多,终究放下心底的顾虑,前去会一会三司的人。   只是缙国皇子未想到,他还未走出昭华苑,监军便将昭华苑包围起来,来势汹汹的模样,像是查到了什么。   缙国皇子目光微闪,难道他们已经知晓符枝在他这里,不可能,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不会知晓的。   他上前,皱眉不解道:“几位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追查凶手的时候,查到凶手跑到皇子所住的昭华苑,为保殿下安危,所以才将昭华苑包起来,好瓮中捉鳖,”王仁比划一二,画了个圈。   “竟有这种事,我想,”缙国皇子装作惊讶,正要是误会的时候,他看到了王仁身后的李乐只——正是那位在扬州时,算出珍宝丢失在何处的道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他算到符枝在他这里?   真要是那道人算出来的,那他们现在不过是大梁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缙国皇子不愿深思,他回过神,接着道:“会不会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让我们搜一下一切即会明了,”王仁吊儿郎当道,说完,他完全不顾缙国皇子的脸色,越过缙国皇子大跨步向里头走去,等他看到屋里头只有一个内侍,他扫了一眼昭华苑的布局,在摆放瓶瓶罐罐的架子上看了一眼,摸了摸。   而他这没有任何顾忌,又似是在找什么的态度,彻底让缙国皇子脸色难看起来。   杨文镜见了,咳嗽一声道:“还请缙国皇子见谅,小侯爷便是那样的性子,乃是个混世魔王,也只有陛下,才能让他收敛几分脾性。”   言下之意,你连皇帝都不是,也只能见谅见谅了。   缙国皇子听了,皮笑肉不笑道:“小侯爷真性情,本宫明白。”像是不经意看向李乐只,缙国皇子问道:“这位是?”   他还是没有忍住,想要搞清楚这道人的底细。上次见面尚在扬州,此时又在京城碰见,还是风声鹤唳的时期,缙国皇子忍不住想,是否是此人暗中记恨,故而借此事引来三司好找他的麻烦。   “这位是王大人的朋友,”杨文镜道。   缙国皇子看了一眼李乐只,又看了一眼正在屋内翻找的王仁,心下了然,果真是这道士记恨,才引来三司搜查。   没有想到,不过是扬州遇到的道士,竟在京城有这般大的能力。   王仁走出。   他脸色凝重,对着杨文镜等人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在里头搜查个遍,都没有找到有能藏人的地方,昭华苑除了缙国皇子,便只有他的两个内侍。   李道长明明算到刺客在昭华苑,难道……   王仁抬头,他看着李道长正看着屋里头,顺着李道长的视线看向正站在角落里的内侍。   自他进屋后,那内侍渐渐退到门边站着。   缙国皇子见王仁看向符枝的地方,只觉不妙,怕对方瞧出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出声打断道:“王大人,可有查到什么?”   王仁斜挑着眼看过去,道:“既然殿下都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怀疑殿下的两位内侍其中一人乃是刺客,需将人带回去好好审审。”   虽然他没看出来那内侍有什么问题,但既然李道长觉得那内侍有异常,那绝对错不了,一定是刺客。   “王大人,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缙国皇子脸色唬住,莫说符枝正在其中,就单凭对方那番话,便是在怀疑他缙国乃狼子野心。   更别说,若是任由对方将人带走,更是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缙国皇子脸色微沉。   王仁可不管那些,他走上前,手搭放在缙国皇子的肩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凶手狡猾,我们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毕竟殿下又怎么你那内侍还是你原来的内侍,而不是被人扒皮换脸冒充的。”   “王大人说笑了,他们是不是我的人,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反倒是王大人,不会是想借追凶一事,故意找我缙国麻烦的。”   “殿下多虑了,我们三司也不是龙潭虎穴,只是监护人带走问上一问,若没有问题,自然会将人完好无损送回来。”   王仁不再同对方纠缠下去,给了监军一个眼神。   监军立马上前,站在内侍的旁边。   内侍见状,小腿颤抖着,尖细的声音朝缙国皇子喊道:“殿下——”眼中流露出救救我。   符枝见此,也立马对缙国皇子喊了一声,声音和那内侍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见人都抓住了,王仁对缙国皇子笑笑后,一行人转身离开昭华苑。   等人走了,缙国皇子眼神如淬了毒,看向王仁的背影,袖中的手死死握紧,他紧咬住嘴唇,鲜血沁红了唇瓣,仿佛感知不到痛。   心底恨毒了。   不过是大梁的官员,不过是侯爷的儿子,居然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更有一种后怕萦绕在他的心间,若是他们缙国同昭国联手的事被大梁知晓,后患无穷。   *   李乐只回头一眼,淡漠的眼神扫过站在廊下的缙国皇子,将他的面目收入眼中,心底一紧,他刚刚若是没有看错,那缙国皇子活像是要将他们刀了一样。   皇帝千秋日出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要查到一点苗头,都会怀疑是缙国暗中谋算。   嫌疑满满,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对方是想灯下黑?   李乐只看向伪装成内侍的符枝,在踏进昭华苑后,他看到站在那的两内侍,便算了一下,算出其中一人正是符枝。   符枝的脸和那位女使的脸可谓是天差地别,符枝的脸更偏向于阴柔的男子,大概是伪装成内侍,更是有几分秀气,同女使不同。   而这位符枝脸上也未有涂脂抹粉的迹象,不像是通过化妆改变自己的面向,反倒像是一张未染各种颜色的人皮面具。   难道古代还真有人皮面具?   李乐只算了下,算算符枝是否通过人.皮面具伪装,算出来是后,李乐只更是诧异地看过去,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人皮面具,居然能以假乱真到和真人.皮肤般,不敢相信。   这也难怪没有人能找到对方的踪迹,脸都不一样了,又该如何去找。   王仁落后几步,走到李乐只的旁边,小声问道:“道长在看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想同道长将上一次的事说清楚,虽然到底知晓他是大理寺卿,但是他当初为了试探道长,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一字之差,让他现在纠结不已,隐与不隐,似乎道长都知晓。   “在看人皮面具。”   “道长我还有一事要对你说?”   两人同时出声,互相对视一眼后,又同时说道。   “什么事?”   “人皮面具?”   两人一顿,王仁先说道:“即便我不说,道长也知晓的。”   李乐只:“?”他知晓什么?人皮面具?   王仁道:“上次是我的不是,故意试探道长才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后来又被道长所惊到,不是故意隐瞒的。”   李乐只:“?”   王仁道:“再次认识一下,我是大理寺卿。”   李乐只顿住,微侧身垂眸看向他,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公子哥模样,李乐只手痒了。所以上次他算对了,对方是大理寺卿。   李乐只无言,世界很大,到处都是坑。果然和他老师说的一样,外面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来找他算卦的人居然还会说假话,李乐只算是见识到了。   “李道长,你不会怪我吧,”王仁见李乐只不说话,试探地问道。   李乐只看向他,最终摇摇头道:“下次莫要对我说假话,会影响算到的结果。”   王仁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便问道:“李道长,你刚刚说人皮面具?”   “嗯,”李乐只看向正被监军包围的两位内侍,对王仁道:“左边的内侍脸上戴有人皮面具,我方才在昭华苑时……”   李乐只话未说完,就看见左边的内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李乐只未看清,就看见那内侍暴起,想要挣脱逃生,却未料看护她的非一般人,都是各顶各的好手。   符枝原本并未想要逃脱,但她在隐杀卫多时,早已训练出一双极好的耳朵,即使王仁和李乐只说话的声音极小,符枝也听出那人是有几分本事的道长。   这也就罢了,那道士居然还知晓她脸上带有人皮面具,这让符枝不想跟随三司的人回到牢狱里面,人皮面具的事情败露,定会知晓她才是进宫的女使。   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符枝知晓自己会被如何对待,屈打成招都是小事,若是伤了筋骨,即使她回到昭国,也已经被废,无用了。   还不如此时拼上一次,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   谁知看护她的监军非一般人,即使是她,也一时逃脱不开。   也正因为丧失了逃脱的时机,符枝束手就擒。   王仁震惊地看向李乐只,心想,这一切难道都是道长算计好的,故意在这刺客的面前说起人皮面具,还说起谁才是那个刺客。   让刺客误以为她的身份被拆穿,只好放手一搏,而他之前,早已有了准备,招来的监军可不是一般人,正正好,未让对方逃脱。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对方找到。   果然,在进昭华苑时,李道长就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刺客。   王仁这般想后,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刺客符枝,又看向一旁吓破胆子的内侍,未免打草惊蛇,还是将内侍一起,关在大理寺。   *   因先前消息走漏,这次他们抓到刺客的事当作不知,只当抓到了一位嫌疑犯。   在审讯的过程中,对方不愧是精心培养的刺客,口头很紧,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幸好,他们还有李道长,专治这些硬骨头。   王仁问道:“李道长,能否算出她是哪国人?”   李乐只看了一眼,被锁在桁架上,鞭痕遍布的符枝,淡淡道:“昭国。”   因听到昭国,只剩下一口气的符枝抬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看着李乐只身上的道袍,心骤停半刻,她从前便知大梁道士算命的本事强横,但已经过去了多年,大梁早已不如多年前的鼎盛时期。   那些道士也不过是能算到个大概,即使能算得比较清楚一点,那都是在供奉堂里,大梁国师一位,自天衍子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担任了。   而如今,她居然在牢房里,看一个用龟甲的道士去算命,算出她是昭国人。   她低声笑着,出气多进气少道:“不过是一假道士,还想将罪名引到昭国,怎么,你这小道士想引起两国争夺?你好借此机会扶摇直上?”   李乐只:“……”这罪名有点大,黑锅不要往他头顶扔。   李乐只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害怕因你昭国的身份,给昭国惹去麻烦,让昭国陛下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意暴露。”   符枝无话可言,也不敢多言。   唯恐旁人真按这道人所想去猜测昭国的企图,那她可就是昭国的罪人。   王仁面色微冷,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上一次水患的道士也是昭国密探出手,这次更有刺客藏在缙国使团中潜伏入皇宫,昭国居心险恶。   王仁想到一个主意,他道:“李道长,可有办法算出此人的生平,是何身份?他们昭国联络的法子是什么,可有什么暗号,除她之外,可有别的昭国刺客藏在京中,又该如何与他们联络,还有,是谁在暗中给他们传递宫中的消息。”   王仁将一切当着符枝的面说出,其一是想李道长算出符枝和昭国刺客之间的事,他也好同陛下言起,既然昭国胆敢将手伸进大梁,那也别怪他们将计就计,将人安插.进昭国刺客里打探消息。   其二,也是想以此突破符枝的防线,让其吐露更多的东西。   符枝听后,心底冷笑,就凭那年轻的道人就想将她的生平算出,这位大理寺卿脑袋糊涂了,即便是她,都知晓大梁的道士算不到这一步,若人人都能看透一人的生平,岂不是人人自危。   真有这样的人,世间也容不下。多少人,看似光鲜靓丽,背地里污浊不堪,他们的另一面都隐藏在皮囊下,不容旁人知晓。   若有一天,告知于他们,世上有一人能够将他们的生平,将他们干过的事,都一一收入眼中。   会死的,不过是那将一切都看得透彻的人,世间容不下纯洁的白。他们杀死他,他们再次抱团,又有谁能揭开他们的假面。   能算尽一人生平的人,若无人保护,也不过是早夭之象。   这样的人物,大梁又未必没有出现,不过皆死于各国的暗杀中。   因此,符枝岂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能算尽一人生平事的道士就在眼前。   李乐只听了后,一连串的问题,他也瞬间记了下来,最主要的还是要算眼前这人的生平。   结合王仁所言,李乐只动下脑子,便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是想了解这位刺客的一切,并将昭国其余刺客一网打尽。   李乐只开始算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算。他道:“符枝,昭国隐杀卫首领。”   当算到下面的后,李乐只沉默一会道:“五岁时,因父获罪,便贬为宫婢,后被昭国太子看中,将其送到隐杀卫中培养。十岁时……十五岁时,杀死上一位隐杀卫首领,成为新的首领,此后,明面替皇帝办事,暗地里替太子谋算,好助太子上位。”   当李乐只将符枝的生平说出来后,符枝心底震惊,惊惧地看向李乐只,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真的能够将一人的生平算出来,这样的道士,这样的道士不是早都杀完了,怎么会……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疑问,她震惊过后,双眸死寂。如今,她没有任何办法杀死眼前的道人。   那么日后,昭国同大梁两军征战时,大梁有此道士相助,必势如破竹。   那时,昭国想要阻拦大梁的军队,不过是螳臂当车,逃不过国破的命运。   符枝道:“你到底是何人?”   大梁有名的年轻道士她见过,并不长这副模样,若这人是大梁隐藏的后手,大梁又有多少道士能算到这一步。情报有误,该死。   符枝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这一切更改,将大梁真实的情报传回昭国。   “我?”李乐只道:“平平无奇的道士,山野村夫。”   符枝:“……”   符枝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李乐只平静如水的面容,微微歪过头,她口中尚含有根银针,原本是想找到机会逃离此地,如今,也只好将这针用到此处。她的小命,和这道士比起,微不足道了。   “你很强,是我第一个佩服的人,”符枝说完,口中的银针吐出,细小如牛毛的银针随着推力,直直朝李乐只的喉咙而去。   刺客暗杀,一击毙命。   王仁察觉有异样,他瞳孔紧缩,大喊道:“小心。”他能感知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但他没有办法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为了护卫李乐只的安危,王仁挺身挡在李乐只的身前。   “没用的,”符枝低声笑道。 第66章   她出手从未失败过。   牛毛针细如雨丝,岂是王仁想挡便能挡的。   王仁瞳孔紧缩,唯恐自己慢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李乐只早在看到缙国皇子眼神的时候,就暗暗提防着。   何况,他刚刚还算了符枝的情况,将人的老底都扒开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格外留意符枝的一举一动。   按照他听过的故事,这种时刻,反派都会临死挣扎一下,即使要死也要带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他不是主角,这种剧情下,倒霉的一个会是他,所以,在算出符枝是刺客,还是刺客头头,精通暗杀的那一刻,李乐只已经脑补了对方多种会杀死他的手段。   手脚都被捆住,对方有可能挣脱,冲过来将他掐死,或是□□暗器,要他的小命。   见对方更是吐露临终遗言一样夸赞他,李乐只更多暗中提防,这一定是反派要放大招了。   所以在对方说完那句话时,李乐只留意对方的唇舌动了动,立马动作飞速地闪开,闪开的那一瞬间,李乐只一瞬间算出要他命的东西在何处,凭着直觉将手里头的龟甲扔出去。   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一丝的耽搁,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上面,李乐只更是庆幸,他身段灵活,能及时闪开,并且距离那刺客有一段距离。   否则,凭他的身手,距离太近,未必能安全躲开,再看那暗器的行动轨迹,分明是冲着他喉咙来的,他只要慢上一点点,那能击飞龟甲的暗器可就要贯穿他的喉咙了。   李乐只心底庆幸,还好他手脚麻利,还会算,不然,他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还不知那刺客是否还有残留的暗器,李乐只起身离得远远的。   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不仅符枝震惊,就连以身试图护住李乐只的王仁都没有想到。   王仁脸上还残有惊恐,呆呆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又看向那被李乐只扔出来,又被暗器击飞的龟甲。   倒吸一口凉气,那龟甲已经碎成渣,散落在地上,凭他肉身去挡,若真的挡下,能够贯穿他整个人,甚至要掉他的小命。   这让王仁又惊恐起来,喊道:“来人。”   在审问此人时,王仁将人支走,唯恐有人将消息传递出去,可如今这刺客口中含有暗器,只要她想便能要掉他们的性命。   这让王仁不得不防,想割断其舍,敲碎其齿。   符枝震惊地看向李乐只,这还是头一个在她手底下活下来的,她手腕挣扎着,试图想要挣脱囚住她的铁链。   王仁余光留意到对方的挣扎,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只其还没死心,想要谋害李道长的性命。   他拔出挂在腰间的匕首,狠狠扎向其手腕,刺断其手筋。   符枝咬牙,脸上的冷汗直冒,双眸死死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道:“你又算到了。”   她肯定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凄惨的笑容,眼神浮现茫然,她实在想不通,大梁怎会有如此厉害的道士,年岁还如此年轻。   若此人不除,活到七老八十,这天下岂不是大梁的天下。   李乐只没有说话。   大理寺的衙役也走了进来,王仁淡然道:“割掉其舌。”   符枝听了,扯了两下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衙役们听其令,上前手脚麻利割掉符枝的舌头,没有过多问一声。   因方才的事,王仁不想李道长在此地久留,谁知那刺客有没有后手,他可不想李道长受到一点伤害。   李乐只看到眼前这一幕,有点难受地偏过头,这一幕对他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幸好,王仁也没有让他继续留在这里,空气中血腥味浓浓,李乐只屏住呼吸,跟随在王仁的身后离开牢房。   直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驱散牢房里的阴寒后,李乐只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虽离开了牢房,但他算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李乐只将剩下的问题一一算出来,将结果告知于王仁。   王仁将写下的内容收起来,叮嘱道:“李道长,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可不能听到半句。”   “嗯,”李乐只淡淡道。   他明白王仁的意思,在他将这些东西都算出来后,心底也知晓王仁的打算,但这种,他还是少知道为妙。   王仁又道:“道长放心,等事情了结,属于道长的功劳旁人是抢不走的。”   “好。”   对于王仁的承诺,即使李乐只将其当作是画大饼,心底头还是高兴的。   人嘛,不怕自己功劳少,就怕自己没功劳。何况,他还是要在古代争斗上活下来的人,有了一份功劳,更是一份保障。   这件事结束,李乐只也离开大理寺,跨出大理寺的那一刻,李乐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美妙的,直到他去糕点铺子准备买些零嘴。   在路上又碰到了上次拦住他的黄箬,李乐只正要避开,就见那黄箬看到了他,一招手就带着人跟在他的后面。   李乐只:……   这是又想要找他的麻烦?   黄箬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才将身上的伤势养得半好能下床走动的地步。   能下床后,他立马带着人在街上闲逛起来,谁想竟然遇到了李乐只。   冤家路窄。   上次他就是因为这李乐只才挨了父亲的一顿打,这次遇到,少不了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黄箬招手正要带人冲上去将人围起来,刚有动作就想起徐凌说的话,他便改变了主意,远远跟在李乐只的身后。   等人走到巷子里,没人看到的时候,他再下手也不迟,这样,他父亲也不会知晓,也不会有人不长眼色告到右扶风那。   李乐只知道对方紧跟在他的身后,也知对方是想找他的麻烦,可现在在闹市,对方未必会找他的麻烦。   这件事情也很好解决,他现在回头,回大理寺,对方也未必敢继续找他的麻烦。   但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一口气解决,对方就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出来惹人烦。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可不敢冲上去跟对方火拼,李乐只看了一眼周围,这里的人流量不少,对方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对他出手。   李乐只暗地里算一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对他有危险,最后却得出个无事发生。   这倒让李乐只好奇起来。   他站在那未动,回眸看向黄箬,见对方顿住,装作不过是凑巧碰上,假装看向两旁的摊贩。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李乐只走过去。   黄箬正假装拿起眼前的香囊看着,余光看到李乐只正一点点向他走过来,黄箬微微捏紧手里的香囊后,又扔回摊子上,手指一动,合起的扇子打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他依旧没有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眼神飘忽不定,直到他看到李乐只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无法装作没有看到对方,合起折扇嚣张地看向李乐只道:“道长,我们又遇见了。”   李乐只道:“你在跟踪我。”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黄箬嗤笑一声道:“道长,这条路难道是你家的,不过是同走一条道,你怎好污蔑我说我跟踪你,好没道理啊。”   李乐只道:“咦,黄大人。”   “你以为你喊黄大人我就怕了吗,你想坑骗我,也不长长脑子,难道你还想说我爹在这里?”黄箬勾起唇角,轻蔑地看向李道长,正要继续嘲讽,不成想,他还未开口,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谁,谁敢打我,”犹如跳脚的猫,黄箬边喊边朝身后怒视。   等他看到一张老脸,还有几分熟悉的模样,再一看,可不就是他爹。   黄箬瞬间脸色苦了下来,浑身皮肉又在隐隐作痛,他弱弱道:“爹,你怎么来了。”   黄给事眼神冷冷,没有一点温度,他真是没想到,他刚将这孽子教训一顿,其身上伤势未好,当卧床休养。   一闭眼的功夫,人就跑出来活蹦乱跳了,出来也就罢了,还敢带人来找李道长的麻烦。   若非他知晓他去找李道长算卦之时,李道长并不知晓是他,黄箬也未得罪过李道长。   他都要怀疑,李道长说黄箬不是他亲生儿子都有这一层的缘故,但黄给事心底又很清楚,李道长替他算卦时,两人无冤无仇,说的不会是谎话。   而他的“儿子”,却在此后,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李道长,得罪一个有本事的道士,愚笨如朽木,他都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儿子。   “你身上伤势未好,跑出来作甚?”黄给事冷冷问。   黄箬支吾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出来玩玩。”   黄给事脸色不好道:“尽在外面给我惹麻烦,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黄箬不服气,但又不给惹气头上的黄给事,只好灰溜溜离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李乐只一眼。   李乐只看到了,也将那个眼神记住,这种人继续维持现在的权势,迟早还要找他的麻烦。   李乐只又看了黄给事一眼,负在身后的手掐算了一二,最后没有掐算到黄给事贪污受贿的事,可见黄给事平日里还是个好官。   这让李乐只有点难办了。   不过,后续他可以考进太仆寺,到时候,对方即使想找他的麻烦也不敢去找。   在这之前,李道长还是对黄大人道:“黄大人,令郎此举,不像是黄家人。”   好竹出歹笋。   黄给事微怔愣,他看着李乐只,回想上次算的卦象,李道长这是看出来了,不对,他上次去找李道长时,可是隐瞒身份,李道长不会知晓他是算卦的人。   李道长此言,是针对现在的他所言。   李道长再次看出来,儿子不是他亲生儿子。   黄给事心有忧愁,最后也没了同李乐只打交道的心思,他对李乐只拱手赔礼道歉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已经过去多日,宜州的情况还未送来,难道相伴他多年的儿子真不是他儿子,那他这些年,到底又做了什么。   黄给事神色不明朝家的方向走去,恰好此时,他收到来自宜州林家的信。   林家老太太传信道,说府内的表少爷要前来京中参加科考,提前来京中小住,还请他多关照一二。   两日后,那位表少爷来到黄家。   此时,黄箬已经出门去了英勇侯府,同徐凌在一起,而黄给事因休沐,尚在家中。   骤然听到林家表少爷前来,他立马派人去将人请进来,当那林家表少爷走进来的那一刻,黄给事错愣地站起身,不敢相信地看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林家表少爷居然同他发妻长得有九分的相似,这……   按理来说,林家表少爷和他发妻有几分相似也是应当的,可这人相貌太过相似,又有李道长那卦象在前,黄给事免不了怀疑面前的人正是他的儿子。   只是,他的孩子,为何会流落到林家,还成了林家的表少爷。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给事原对李乐只所言,半信半疑,不敢全信,可见到林家表少爷的那一刻,黄给事心底便有了八分的相信,实在是太像了。   种种放在一起,若只单单一件,黄给事只当是巧合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离奇的事,只当林家表少爷同他发妻相似,同为一家,乃是应该。   可偏偏在这之前,他得到一卦,说他儿子不是他的,他儿子在宜州林家。   这让他如何不相信,不去怀疑,眼前的人正是他的孩儿。   黄给事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对方眉眼有两分像他。   又问了问对方的功课,对答如流,条理清晰,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若是他孩儿长大,定是如同他一般。   黄给事看着对方,眼神欣慰道:“林家将你养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林琅,”林琅道。   “好好好,”黄给事连说了三个好。   他又同林琅说了几句话后,便将管家喊来,替其安排最好的院子住下。   林琅起身感谢。   等林琅人不见了,黄给事目光幽幽,又偷偷摸摸遮盖住自己的脸,戴上斗笠从后面出发,寻到李乐只的住所。   此时天色已经傍晚,李乐只住的地方清静,并无过多的人,黄给事敲了敲门后,静候在那。   等面前的门打开,黄给事看着未曾见过的少年,问道:“可是李道长的家?”   高明礼探出头,看到是一戴着斗笠,遮挡住面容的怪人,他道:“你是谁?”   “我是秋御史引荐,前来找李道长算命的。”   一听是秋御史,高明礼怒视,他可还记得秋御史先前为难他师父的作态,正要“啪”的一下关上门,并道:“不见。”   黄给事急忙道:“这次有要事要求见李道长,劳烦通融一二。”   黄给事也未想到,这次说秋御史的名号,居然不管用了,看其的衣着,应当是伺候李道长的小童,还是不能得罪的好。   高明礼道:“你稍等,我问问我师父去。”   高明礼犹豫一二,还是没有将人婉拒,万一对方真的有要事,这是种还是先问问师父最为妥当,算与不算也要师父做主。   高明礼关上门侯,立马去询问李乐只,从李乐只那得到将人带进来见一见时,高明礼这才给黄给事开门,让他进来。   黄给事走进小院后,看到院子里除了李道长还有一人,那人的面貌还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因多了一个人,他倒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事,踌躇一二,还是上前同李乐只见礼道:“李道长。”   李乐只看对方这副装扮,便知是上次来找他的人前来了,只是这声音倒是和上次有所不同,但又好似在哪听过。   因涉及对方的隐私,李乐只便让两位徒弟回避一二,等徒弟走了,他才问道:“想算什么。”   黄给事见李乐只依旧如从先前的态度,心底放松一二,他也知,若李道长真想算,他的伪装在李道长面前不过是掩耳盗铃。   但这种事,他还要几分脸面,没有斗笠遮挡他的面容,让他心底欺骗自己,李道长不知他是谁,他也不好说出口。   黄给事心底叹气,随后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沙哑几分,和往日不同,他道:“李道长,上次我找你算过那事后,尚未查出来,但机缘之下,我见到了那位来自宜州林家的孩子,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黄给事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一边是他养了多年不成器的孩子,一边是有他和他发妻血脉的孩子。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真走到这一刻,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真的要将养育十多年的孩子抛弃?   其次,林琅是否愿意认他为父,这些都让黄给事心乱如麻。   他的心乱了。   李乐只看了他一眼,掐算一二,便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乃是黄大人黄士诚,黄箬的父亲。   上次算卦之时,李乐只未想探究对方的身份,未料阴差阳错下,倒是解决了自己的麻烦。   黄箬并非黄大人的亲生儿子,而那位林琅才是黄大人的孩子。   真世事无常。   若黄箬知晓他的身世是他算出来的,怕是以为他肆意报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黄箬和他之间已经有了矛盾,黄大人居然还敢来找他算,这是心中已经有了舍弃黄箬的念头,还是信任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李乐只不清楚黄大人是何想法,但他不会违背自己的卦象去说假的,只是这件事,只有他一人所言,黄大人未必会相信。   李乐只先掐算一二,得到林琅是黄大人的孩子,后又在黄大人的面前,装作是用龟甲算出来的,便道:“是。”   “……”黄大人知晓结果后,恍惚一二,又问道:“李道长,若是你,你该如何处置不是亲生儿子。”   李乐只:“……”   黄大人你这样真的好吗?询问一个和黄箬有过节的人,但他不回答黄大人似乎没有答案便不会起来。   对于这种事,李乐只也很无奈了,“若是我,性善者养之,性恶者弃之。”   这种事,孩子要从小教起,教他们明辨是非,教他们仁义礼等等,事后挽救已经来不得了。   黄箬的性子,不过是古代纨绔子弟的缩影,即使是他那个时代,未必没有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肆意妄为的人。   对付他们,只要将他们所依仗的东西拿走,他们自会吃到教训。   若是黄箬违法犯罪,李乐只也会将其送进牢里,但对方也只是性子恶劣,流连烟花巷柳,看不惯公孙淼然从而找他的麻烦,还没有达到罪无可恕的地步。   这种事,还是要看黄大人如何去处置,若是对方真的能弃黄箬不管,对他而言,麻烦自会消除。   若是黄大人依旧不愿放弃,李乐只也无话可说,只是往后,他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黄给事心底念道:“性善者养之,性恶者弃之。”   他将这事拿出来询问李乐只,也是想知晓李乐只对黄箬的处置,得知李乐只并未想要黄箬的性命,黄给事心底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他心里头还是对黄箬有几分父子之情,不愿看到他没了性命,只是往后,他和黄箬之间的情分已了,不会再看顾对方。   黄给事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便对李乐只一礼后,也没有忘记留下一百两银子。   李乐只看着黄给事离去的背影,回想他算的这两卦,又想起黄箬和他之间的事,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他先前算的那一卦,是替黄箬算的,但因他和黄箬之间的事,黄给事未必会相信。   若是别人,黄给事自会以为对方是别人安排的,可对于李乐只,黄给事心底清楚,人是秋御史引荐的,他找上门的时候,黄箬和李道长并未有矛盾,其中不会包含算计。   也没有算计他的必要。   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下发生的。   黄给事回到家后,他便派人去将黄箬请回来,等人回来后,他屏退左右后,对黄箬道:“从今天起,我送你去郊外的庄子住着,若无必要,日后莫要回京了。”   “爹!”黄箬惊讶道:“你这是发得什么疯,好端端地送我去庄子做什么?过几日,我还约了徐凌去喝酒呢。”   “我没有发疯,”黄给事很平静道:“黄箬,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一出。   黄箬双目圆睁,错愕地看向黄给事道:“爹,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怎么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他想到什么后,道:“爹,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要送我出去避风头?” 第67章   不管黄箬如何不情愿,最终还是收拾细软,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常住。   黄箬走了,就像小石子扔进海里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唯有徐凌知道他离开后,诧异了一会。   明明昨日这人还同他说起那道士,想要找其麻烦,好端端的,人突然离开了京城。   徐凌察觉有异,他派人去查了一番,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只当黄箬惹恼了黄给事,从而被黄给事送到庄子里磨磨性子。   随后,徐凌派人又向二皇子送去派拜帖,其也动身前往安王府,等他到安王府后,门口已有管家领他进去。   “表弟,”安王看到徐凌前往,起身相迎。   徐凌见了礼,便坐在下首对安王道:“我这次前来找王爷,是想王爷帮个忙。”   “表弟,你我之间何必客气,直说无妨,”安王淡笑道。   徐凌正要说话,喉咙涌上痒意,他偏过头咳嗽两声后,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才道:“我想王爷帮我查一个人,是个道士。”   “哦?”安王心下明了,他问道:“可是李乐只,在刑部挂职的那位道士?”   “是,”徐凌没想到,安王居然也知晓李乐只,他诧异地看过去。   安王则是道:“这件事不难,难的是,表弟想出手对付他。”   徐凌和公孙淼然之间的恩怨,他也是知晓的,若是以往,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帮也就帮了。   据他观察,那位李道长可不是欧通的道士,不能一击毙命,祸患无穷。   最好,不是他们出手。   安王见徐凌面上浮现不满,安抚道:“时机未到。”   徐凌明白,安王这是不想助他,也明白对方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前来,可不愿空手而归,便对安王道:“王爷可有办法将其调离刑部。”   安王未言,他沉思过后道:“那位道士的事,还需隔岸观火,表弟莫急,总有狗急跳墙想要出手对付他的人。”   徐凌皱眉,但见安王心意已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告退离开。   而李乐只刚从刑部下班回家,就听到他徒弟钱溪道其外祖父邀请他们过去吃晚饭。   李乐只虽社恐,但面临徒弟外祖父的邀约,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等到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李乐只看着面前占地面积不小的曹府,心底咋舌,面上平静。   门口早已有等候的仆从,带领他们朝里头走去。   来到膳厅后,李乐只看着桌上已经坐了人,但还未坐满,有些拘束地站在那,随后在钱溪的带领下,坐在朝东的位置上。   而高明礼和钱溪则是坐在另一桌,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后,恍惚了片刻。   他现在居然要坐长辈一桌了,能不能把他调换到小孩一桌,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次曹家设宴,除了款待钱溪,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曹家人好奇钱溪的师父,在朝为官,虽然不在一处,总归也听过对方。   曹家先前便想请李乐只过府一叙,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道士,居然能成为钱溪的师父。   只是后来,发生了种种的事,倒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却更加好奇李乐只。   原以为对方不过是没什么本事的年轻道士,能成为钱溪的师父,纯是钱焯那人对钱溪不上心,可后来……因此,曹家人都好奇李道长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能掐会算。   没多久,曹家人一一到场,小辈看到桌上的钱溪,再看到端坐在那冷冷清清的道长,年纪小的挤眉弄眼,坐到钱溪的旁边,不敢乱讲话,唯恐扰了那位李神仙,只是挤眉弄眼询问钱溪:那就是你师父?   钱溪见了,点点头。   对方得到答案,便越过钱溪,好奇地看向李乐只,随后又小声对钱溪道:“你今晚还回去吗?不如住我那。”   钱溪疑惑地看向他,即使在曹家,他也有单独的院子,不过看表弟那副模样,大概是想只有他二人时,好问他师父的情况。   钱溪道:“会回去。”   对方闻言,略有些失望,他还想问问溪表哥关于那位道长的事,想问问外面流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有神仙手段,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而李乐只这边,同曹家长辈坐在一桌,那是完全不知道和这些比他年长的长辈如何相处,甚至曹家长辈喝多了多,还同他称兄道弟,莫名辈分上去了。   只见对方道:“李兄,你同弟弟说道说道,你真的和外面说的一样,能算得,能算得十分准,能否替弟弟算一算,算算我还能不能升官。”   李乐只:“……”   被对方喊李兄,李乐只压力山大,连忙道:“喊我名字即可。”   他这么说,除了老爷子,其余曹家人哪敢,先不言对方的本事,其次,李道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钱溪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就同他们在一个辈分上,再加上敬重对方,这才称呼对方为李兄,便将称呼换回了李道长。   李乐只听着对方称呼他为李道长后,松了一口气,便对他们道:“传言多有虚假,不能当真。”   也不知道外面流传他什么传言,想到王仁以为他是谛听化形,李乐只不用去想,便知这传言早已失了真,一传十,十传百,连他是神仙下凡的事都能传出来,可他有多大的本事,他心底清楚。   至于对方所问能不能升官一事,李乐只也很理解,谁不想暴富升官发财,只是这种事是能当着大家面说出结果的吗?   李乐只暗地里偷偷算下,结果好他就说,结果不好,他就不说。   李乐只算出能升官,便对他道:“会升的。”   “借李道长吉言。”   众人只当是李道长的客套话,毕竟李道长都没有用龟甲,还没有开始算的。   在场的只有钱溪和高明礼知晓,他们师父算卦,那是完全不需要龟甲的,师父也不会说那些客套话哄骗人,那就是说,对方真的会升官。   “大伯都喝醉了,哪有当着人面会不会升官的,”坐在钱溪旁边的少年小声嘟囔着,随后,又看向钱溪,小小声问道:“溪表哥,我听有人说,只要是李道长说出口的话便会成真,这种事是不是真的?”   他刚刚可是听见了,李道长说大伯会升官。   钱溪没想到他师父在外面已经被传出出口成真的本事,不知情的恐怕会将他师父当成妖怪,但他们都知晓,这是师父算卦的本事,没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钱溪道:“传言当不得真。”   再传下去,哪天就要传他师父过不了多久就会羽化成仙了,钱溪骤然想到,这难道是有人想要捧杀师父,又或者坐实师父是妖孽,非人类,想要借此要掉他师父的性命。   若是道士,自然人人尊崇,可若是妖邪,自然人人诛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秋御史到底有没有当推手?   进京后对方介绍人让师父去算,原来是在做局,好一步步将师父推往深渊。   若非今日前来外祖父家中赴宴,他和师兄不爱出门的情况下,又如何知晓此事。   甚至是,对方并不想他们知晓,遮住了他们的耳朵,否则,大街小巷都在传的事,他们居住在宣平巷为何会一点谣言都未听见。   钱溪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小表弟曹芮,问道:“外面都是如何传我师父的,你可知是从何时开始传的?”   被问的曹芮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另一个听到他们俩说话的曹苒道:“这事已经传了有一阵日子了,大概是从苏评事那案子开始,不过那时候还有人说这是你师父和周侍郎做局,才使的诡计,当不得真。”   曹苒看了一眼没有留意到他们的长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后来,秋御史一直说这都是你师父真本事算出来,又见你师父和公孙淼然交好,这有些人想要巴结公孙家,在外面都开始说你师父是有真本事的人,前几天千秋宴,你师父还坐在公孙淼然那一桌,你也知能坐他那桌的是什么人,还和大理寺卿交好,这外面的风向瞬间变了。”   一个大理寺,一个刑部,再加上一个御史台,相当于李道长在三司都有自己的人脉,而且地位都不低。秋御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但奈何秋御史是监察御史,那是一言不和看不惯他们,便会上折子参一本的人。   所以,没人愿意得罪李道长。   即使他们不相信李乐只有本事,心底有怀疑,但在三司的压迫下,这些人明面上也只能说李道长算得准。   都知道这是刑部的阴谋,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居然是整个三司都在狼狈为奸。   这也是曹冉出去吃饭时,听到与他不对付的刘铭同他那些狗腿子说起这事。   曹冉猜想,这些事刘铭能够如此说,定是他父亲告知于他的。   刘铭父亲司隶大夫定是不满三司,不满三司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震慑所有官员闹出这种事,抬举钱溪师父,为其造势,以至于旁人说起钱溪师父时,都只敢夸赞,不敢有任何的贬低。   至于其他的事,曹冉也是不知的。   钱溪还是头次知晓这些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暗流涌动。   曹冉:“现在都说你师父本事了得,能够知晓一切,还说你师父不需要借助龟甲就能算到结果,这样的本事,非一般道士能有,连玄阳宫的道士都比不上你师父的十分之一。”   钱溪道:“外面真是这么传的?”   曹冉点头。   钱溪沉思,虽然他师父的确本事高超,玄阳宫的道士不能与之相比,但这种事广为流传出去,让玄阳宫的道士听见,岂不是在给他师父树敌。   再者,他师父的确不需要用龟甲,但如今他师父出门在外,都会用上龟甲伪装,一般人是不会知晓他师父会徒手掐算的。   传出这样流言的人,是想借此捧杀师父,除此之外,借刀杀人,借玄阳宫道士的手以此来证明他师父并非高人,不过是三司推出来,想以此污蔑旁的官员?   那么,到底会是谁在暗中暗暗出手?   是那些真的贪过的人,还是那些并不想师父存在的人,只要师父存在一日,便如利剑悬挂在众人的头顶,让人寝食难安。   钱溪想不出来。   这种事还需要师父出手去处理,将暗中的人一一拉出来。   这顿饭吃到最后钱溪吃得心不在焉,等席散了,钱溪跟在李乐只的身后回家。   等到了家,他才对李乐只道:“师父。”   “嗯?”李乐只回头看向钱溪。   钱溪道:“我今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是关于师父的,外面说玄阳宫的道士不及师父十分之一,我猜测,有人想让玄阳宫的道士来找师父的麻烦。”   李乐只:“……”   就说外面在乱说他的传言,说别的道士不如他,还不如吹他神仙下凡,吹过头的事别人未必会相信,可这种拿别的道观道士来衬托他的事,纯纯是来给他找麻烦的。   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谁能想到,刚送走一个磨难,现在又知道一个磨难,李乐只心酸抹泪,他面上淡然问道:“这事传了多久?”   “已有十天半月了。”   李乐只:“……”   真的,心死了,居然传了这么久,同在京城脚下,玄阳宫的道士还没有找他的麻烦,真是对方的心善了。   李乐只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知晓这件事后,李乐只捧着自己存钱的箱子,看着躺在里面的碎银子,他正想拿一些出来,收买一些人大街小巷说他只是个平平无奇小道士,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不如玄阳宫道长。   可他又想了想,这件事他在路上也没有听见别人说起过,大家都像是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种传言可能是在官员之间流动的。   也就是说,他雇佣人去街上散播自己的谣言是不行的,这件事还要从官员内解决。   这时候,李乐只莫名想到石评事,这可是被周侍郎盖章认证是碎嘴子的人,要是石评事去说,那么没多久,他在官员里面的谣传也能被打破了,至少别谣传别的道士不如他。   想要找石评事出手也不是件难事,首先,还是要同石评事见上一面,托王仁的服,李乐只想见石评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倒是石评事看到李乐只就心生恐惧,这外面可是没少传这位道士能掐会算,甚至只看一眼便知道你的想法,而他呢,在扬州时,可没少给这位李道长摆脸色,回到京城后,还说过其本事都是假的,不过是在同周侍郎布局当不得真,可后来,对方将苏评事的事算出来,又同公孙淼然交好,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一些不是他这个小官知晓的事,否则大家对其的看法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样石评事如何不害怕。   可有大人唤他,石评事不敢不来,看着坐在那冷着一张脸的李乐只,石评事心一抖,立马向李乐只见了一礼道:“李道长,不知道长找我有什么事。”   李乐只虽然是想石评事替他传,但也不会直白说出来,他道:“我想替你算一卦。”   石评事一听,腿差点软了,现在谁不知道,李道长算命,那和阎王爷传召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石评事惨白一张脸道:“李道长,先前得罪你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没有犯法啊,也没有干什么坏事,你能否饶我命。”   李乐只:“……”他现在在外面的风评已经是这样了?   李乐只不解,但他来找石评事的目的就是为了破除谣言,便道:“我只是想给你算一卦。”   石评事惨白一张脸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   李乐只也不想这样的,但他不揪着石评事唯一的碎嘴,他上哪去找别人,总不能遇到一个,就解释谣言是假的。   见对方依旧脸色惨白,活像他是索命阎王,李乐只道:“想升官吗?”   石评事:不想。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不敢有所表态,只木着一张脸看着李乐只,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李乐只见对方没有回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算下去道:“我给你算一卦。”为此,他正要掐算时,又收回手,掏出自己的龟甲,当着石评事的面替他算一卦道:“最近你运势低迷,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石评事:被你们刑部抓起来,能是好事?   石评事道:“多谢李道长告知,若无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李乐只看着对方甩袖离开,他刚刚算到石评事最近会有好事发生,可能还会升官,这样的话,根据他算出来的比较,那他可就是算错了。   等石评事升官了,会记得今日他算错的事,然后再借由石评事的嘴,将他算得不准的事说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将他和玄阳宫的道士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这件事李乐只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未免自己的想法落空,没有成功实施,他给自己也算了一卦,最后得到结果是好的,心里安定了几分。   再说石评事,从李乐只那得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后便闷闷不乐,旁边的评事看到他这般纷纷问道:“方才大人找你过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脸色怎如此不好?”   “不是大人找我,找我的人是李道长,”石评事很郁闷,他道:“你们也知道李道长替人算卦的事,李道长还问我想升官吗?”   “然后呢,”说起升官,旁的人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会是什么结果。   “李道长说会发生不好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刑部那边是什么情况,李道长替我算命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刑部的人想要拿我开刀,”横竖都是一死,石评事无所顾忌道。   “不会吧,你又没有犯事,他刑部就能如此蛮横不讲理,将你抓进去?”   “都有李道长出手了,你说呢?”石评事幽幽道。   “连你都要被刑部的人抓走,我看那李道长也没有什么本事,他就是刑部那边推出来造势,让别人都以为他能掐会算,等到以后别人都相信他的本事后,刑部就要借此向我们发难了,你们可要想个办法,我们不能任由对方势大,等到以后,这天底下还要我们大理寺吗,我们大理寺就是个摆设。”   这番话说到众人心口上,但他们想要阻止这事发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办。   最后还是有一人出主意,说:“我们到处去说那道士算得不准,虽然大势不可挡,但只要在别人心底留下痕迹,对方一定会有所怀疑,而且那道士不是说石评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我们运转运转,将事情变成好事,等到这事了结,再大肆宣扬对方算不准,徒有虚名。我们大理寺才能保下来,你们总不想以后见到刑部的人,都要低他们一头吧。”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原本有人并不想看到石评事升官,也想给自己运转一二,没想到对方会发生这种事,在这种大势下,他想反对都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郁闷不已附和着。   好不容易等到主簿的位置空缺,他们这些评事可劺足劲想要上去,如今因那道士的一算,倒是便宜了石评事。   即使心有不甘,对方也只能陪同众人,让石评事升为主簿。   丰安楼   这个时辰,有不少官员正在丰安楼里面用膳,石评事等人选好了位置后,等饭上到中途,也有不少人的情况下。   他们才慢慢交谈,说起李乐只,一说起李乐只,旁边的人都竖起耳朵,事关那位道长,没有人想错过消息。   “上次那位李道长不是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看对方说的都是假的,你现在都已经升官了,哪里会有不好的事,我猜,那道士都是刑部造势,什么算得准,都是忽悠人的。”   “对啊,若他真的算得准,怎么会说你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别是和苏评事那案一样,可你我们都知晓的,石评事绝不是苏评事那样的人,这到底是不是那位李道长算错了?”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奈何丰安楼不是吵闹的地方,坐在他们旁边的人诧异地看向他们,问道:“你们说的是哪位李道长?”   “还能有谁,当然是在刑部挂职的李道长,怎么,你也信那位李道长能掐会算的谣言?”   “这,那位道长真的给他算了?”对方疑惑地看向石评事,然后道:“不如你们将他送去大理寺?那位李道长既然能替他算卦,那他……”   几位评事脸黑了,他们当然知道有些被李乐只算过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石评事是他们反击李乐只,反击刑部的手段。   绝不能承认石评事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李乐只。   “明明是他算的不准,你瞎说什么呢?” 第68章   经过几位评事口口相传,李乐只算得不准的事如了李乐只的意,在各位官员间口口相传。   秋御史听到后,心底郁闷,和旁人争辩时,旁人反问道:“秋御史,你平日里不是讨厌道士的,怎么如今反倒推崇起那姓李的道士,难道秋御史你是收了那道士什么好处?”   秋御史气愤道:“一派胡言,你们不识李道长的本事,那是你们没眼光,哼,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秋御史甩袖离开,虽然不满他们对李乐只的猜疑,但他心里也在懊恼后悔,不免去想这事是不是有人看不惯他,又不信他所言,所以才到处说李道长算得不准。   秋御史前往丰安楼后,听到那些人小声交谈着,同往日言起李道长时的惊叹,如今倒是满嘴讥讽,听得秋御史火大,他瞟了张御史,立马走过去询问道:“张御史,你可知近日言起李道长算得不准的事是从何处传来的。”   张御史正在喝着小酒品尝,忽然听到旁人问我他这事,他睁开一条缝斜仰着看过去,见是秋长春,便摇摇头道:“这事我哪知道。”   秋御史郁闷不已,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张御史看在是同僚的份上,对着他的背影道:“我听说是大理寺的评事传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秋御史一听是大理寺评事,便想到了石评事,这时,他才想起来,在回京的船上,不仅他不信任李道长,还有石评事也不信任,但对于石评事这个人,秋御史不好评价,只当对方没眼光,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李道长的本事。   秋御史没有办法,但又对李道长的事感到歉意,便带上一点薄礼上门。   等见到李乐只后,他也开门见山说起此事,最后万分感慨又怀有歉意道:“李道长,都是我拖累了你,这事怕是有人冲着我来的,才连累了李道长。”   李乐只听官员里已经流传他算不准的事,心底微微一笑,没想到石评事这么给力,这才几天,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他算得不准的事,难怪近日里比部郎中看到他时眼神有几分担忧,还在他面前说让他安心,刑部的人都是相信他的,原来是刑部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李乐只笑道:“不关你的事。”   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难为秋御史了,先前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现在还以为是因为他才连累了自己。   李乐只又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秋御史皱眉,这件事怎么会和他无关,心下已经决定,他要去替李道长澄清。   至于他这次上门,除了送礼致歉,还想知晓李道长有没有被外面纷纷扰扰所打扰,但看在李道长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秋御史也放下心来。   他李乐只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李乐只还不知秋御史已经起了要去替他澄清的想法,他还在想外面已经传他算得不准的事,也不会对他抱有神化的想法,也不会拿玄阳宫的道士同他比较,李乐只放下心来,至少这一关过了,他后面也能安生几分。   而李乐只算得不准的事,也传到了端王和安王的耳朵,端王知晓后,知道是从几位评事的口中传出,还知晓李道长对那位石评事算得一卦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大理寺那些人,为了打破李乐只所言,硬生生替那位评事运转,将其升为主薄,还知那位评事曾经和李乐只之间有过矛盾。   端王正想要不要替李道长出手惩治一二,也好让李乐只记住他的情,但大理寺的人终究还是王仁的手下,近日王仁又同李乐只走得较劲,最后,端王还是未出手,只是将收下大理寺那几位评事钱的吏部郎中记了下来。   而安王知晓这件事后,将李乐只的重要程度降低几分,原本他还想除了这位道人,没想到对方徒有虚名,三司真是好手段。   公孙淼然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上门找李乐只,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陶然。   陶然早在公孙淼然口中知晓有一位厉害的李道长,先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让公孙淼然带他前来拜会拜会,这次碰巧他来找公孙淼然时,知晓对方要去见李道长,便提出了同行。   等两人来到宣平巷,公孙淼然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高明礼开门,见到门口是公孙淼然后,便让两人进来。   公孙淼然见到李乐只后,正想要说不管外面怎么传,他都会相信道长的,但他见李乐只面色淡然,不像是被外面的谣言所扰到,便将即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万一李道长尚不知此事,他贸然提出来,反倒不是一件妙事。   幸好,这次还有好友陶然陪同,公孙淼然立马向李乐只介绍道:“李道长,这位是我的好友陶然,他近日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所以这才托我引荐,想李道长能替他算上一算。”   陶然一脸茫然,就差没指着自己疑惑地看向公孙淼然,他来是想来见见李道长这样的高人,没想要找李道长算。   但听淼然都如此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脑子不停想着他能算啥,最后坐到李乐只对面时,将所有的事都过滤了一遍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件事,但这件事……   陶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除了这位李道长和淼然以外,小院里也只有道长的两位徒弟,离他们并不近,他说出来对方未必能听见。   陶然放下心来,小声说道:“近日我是有一件事烦忧,事关我妹妹,再过几个月,我妹妹要嫁人了,对方家境不错,人也不错,也没有什么妻妾,洁身自好,”陶然想了想后道:“对方对我们兄弟几个也很殷勤,看着不像是会欺负我妹妹的人,但我还是想知道我妹妹日后会不会幸福美满,劳烦道长替我算一算。”   李乐只听到后,心下了然,便拿起龟甲替对方算起来,实际还是用得掐算,这一算后,他看向陶然道:“你妹妹的姻缘有波折,若是嫁人,日后必定会幸福美满,是个有福的人。”   他算得是陶然的妹妹会过得如何,也知对方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但为了确保不会出错,李乐只又问了一句:“你家中只有一个妹妹?”   陶然诧异地看过去,这才想起来,他说得顺口,未说过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这位李道长,连他只有一个妹妹的事情也能算出来?   还是说,对方知晓他是谁,所以知道他家里几口人,但若是知晓,这位道长又何必多此一问。   但不管这位道长能不能算的准,就冲着对方说会幸福美满,陶然便高兴不已,也放下心中的疑虑,笑道:“多谢道长吉言,等我妹妹大婚之日,道长可要来我家吃席。”   “……”又遇到被人邀请吃席,李乐只虽不是很想去人多的地方,但这是对方家里的喜事,便道:“嗯,一定。”   算完这一卦,公孙淼然见李道长心情不错,也放下心来,同李道长又说道几句后,便带着陶然离开。   公孙淼然刚走,没多久周侍郎便过来了,前不久周侍郎去处理一桩案子,现在才得空上门。   听到有人怀疑李道长算得不准,这种谣言还愈演愈烈时,周侍郎眼底冰寒,他察觉到背后有不少推手,只是现下,比起清算那些人,还是来见李道长更为重要。   所以,周侍郎便登门拜访,同李乐只说起这件事,便让李乐只放心,他一定会揪出幕后的人。   李乐只一听,连忙阻止,这种事是他故意的,要是周侍郎去查,岂不是要将石评事抓到牢里去,那这件事可就是他对不起石评事了。   李乐只道:“周大人,这件事我并不在意,信与不信,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大事。”   周侍郎感慨万分,也只有李道长这样的高人,才不将外面的虚名放在心上,只是这种事,李道长不在乎,他们可不能当作不知道,对李乐只点头道:“李道长放心。”   他一定会查清楚,给李道长一个交代。   李乐只见周侍郎听了他所言,便放下心来,又同周侍郎说了几句话后,便送周侍郎离开。   一连同好几个人打交道,还是关于同一件事,李乐只害怕还有别人想过来安慰他,还想替他查明的,他何德何能,能让这些大佬替他出手。   李乐只没办法,只好闭门落锁,拒绝见任何人,他对两徒弟道:“若是还有人要来见我,一律回绝。”   高明礼和钱溪点点头。   李乐只放心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练习龟甲算卦,而他回屋没有过去多久,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高明礼听到了,他便起身前去开门,等门开了一条缝,他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站着的石评事,疑惑道:“石评事,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一见李道长,”石评事眉眼忧愁,局促不安地抬头看向高明礼。   李道长先前替他算一卦,说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们为了打破这种境地,也不想刑部压在他们大理寺头上,这才在外面说李道长算得不准。   可直到他升官后,知晓他升官这事里头,其余人出钱出力,贿赂了吏部郎中,这才让他的事落实下来,否则,主簿一职,哪里是他想要便能要到的,不单单是他们评事想上去,还有别的人也想上去。   这样石评事越想越睡不安生,每日夜里入睡后,必会梦到他升官的事情败露,被刑部的人抓住关押在牢中,最后因此掉了脑袋。   这段日子,他吃也吃不好,睡不睡不安生,比他当评事时还要辛苦几分,看着都比平日里老了几岁。   石评事不敢再耽搁下来,也不想继续过这种日日胆战心惊的日子,立马赶来李道长这里,想要赔罪,求得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说完后,就听到李道长的徒弟道:“我师父谁也不见,请回吧。”   石评事见面前的门要关上,他顾不得,立马冲上前,对门口的高明礼道:“还请通融通融,我这次来见李道长,是想赔礼道歉的。”   高明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是你在背后说我师父的坏话?”   高明礼可没有忘记,周侍郎曾经说起过,眼前这位石评事是个嘴碎的,高明礼见对方羞愧低头,似是被他说中了,面上也没有好脸色道:“你来晚了,我师父不见客。”   说完,“嘭”的一下关上门,不给对方任何狡辩的机会,既然有本事做,就要有胆子承受他师父的怒火!   高明礼猜测,师父定是知道石评事要上门,也知道石评事是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人,不然,师父都见了那么多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定是师父知道石评事要来了,所以不见他。   不仅高明礼如此想,就连石评事也是如此,知晓李道长不愿见他后,他脸色苍白,看着紧闭的门,没有如他所愿打开,没有见到李道长。   一扇门,隔绝了他想挽救的机会,石评事身躯伛偻,挺直的脊背弯起,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步伐沉重,他缓缓走下台阶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眼里浮现一丝痛苦,心底里的懊悔淹没了他,若是他没有做此事,若是他没有得罪李道长,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石评事不知道,也不敢往下去想。   而周侍郎那边,虽然查到事情是石评事传出来的,但他也知石评事是嘴碎的人,但这人只是嘴碎,并不会说假,他也私底下询问过后,知晓李道长是真的说会发生不好的事,但因大理寺评事收买吏部郎中,才将石评事送到主簿的位置。   周侍郎道:“你当初犯下的因,结了今日的果,李道长算得并没有出错。”   石评事双眸布满红血丝,听到这句话后也没有反驳,自从他当上主簿后便一直琢磨李道长算的卦,虽然心底的声音告诉他,那位李道长说的都是假的,算得并不准,但他知道,他轻而易举走上主簿后,李道长的那句卦象也灵验了,果然,于他而言,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只是当初的他,只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遮蔽双眼,也十分想当上主簿,未曾想到李道长已经看到了他的下场,他和李道长所站的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他还在平视时,李道长是俯视。   石评事看着湛蓝的蓝天,想着,他不过是关在囚笼的鸟,李道长才是笼外的人,跳出笼子,自然能将尽收眼底。   周侍郎临走道:“你不使手段,主簿一职也会是你的。”   石评事诧异地看过去。   周侍郎没有理会他,正如他所说,大理寺官职任命,虽是要经过吏部,可大理寺现任大理寺卿乃是小侯爷,小侯爷完全可以任命官员,指定谁担任。   有小侯爷首肯,吏部那边自然不会卡着不过,而小侯爷,也是中意石评事的。   若是以往,石评事自然扶云而上,而现在,只因背地说过李道长几句,恐怕其,要在主簿一职上担任一辈子。   周侍郎将收集的证据交给杨文镜后,杨文镜呈报给赵帝,赵帝知晓此事,并且知道这件事同李乐只有关,便让刑部彻查,还将王仁传进宫骂了一顿,骂其管教下属不力。   王仁挨了一顿骂,还知道吏部郎中的案子交给刑部处理后,气不打一处来,回到大理寺,将石评事叫过来一顿臭骂,更是得知这件事,还有其余人背着他白送银子给吏部郎中,这让王仁将人全喊过来臭骂一顿。   在他臭骂的时候,刑部的人来了,将送银子主谋抓捕,那人被抓走时还高声喊着:“大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理寺啊,大人救我。”   这话更让王仁气愤了,为了大理寺还敢说李道长的谣言,得罪一位能掐会算的道士,真的是对大理寺好?   王仁现在怀疑,对方是刑部安插.过来的卧底,为的就是背刺他,将李道长推到刑部,同刑部关系更密切。   要不是他先前还在秘密弄隐杀刺客一事,他岂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王仁立马带上赔礼前往李道长居住的地方,他过去时,正好碰到李乐只出门要去上值。   李乐只见王仁提着东西,朝他这里走来,好奇问道:“你也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这个时间段,不是送礼的时候,再加上这两天时不时有人过来送礼,李乐只便也认为王仁也是过来赔礼道歉的,话刚说出来,他只觉不妙,只是想要收回当没说过这句话也来不及了。   王仁尴尬一笑后,点头道:“这次是我管教不力,所以,我知晓后立马来向道长请罪。”   “不关你的事,”李乐只很无奈,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借石评事的手去传的,而且,能有现在的效果也挺出乎他意料的。   李乐只很满意,上次他知晓石评事来找他,他还错过了,李乐只想到他还没报答石评事,也没有给对方送礼感谢,便道:“我有一份礼物,还请王大人回大理寺时,替他带给石评事。”   “好,”对于这种小事,王仁立马应下。   李乐只本来想送钱的,但最近收钱这事他也听过一二,可能会被别人怀疑自己贿赂别人,但他又没有什么好东西送过去,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不是好拿出去送人的物件。   李乐只想到他制作的平安木牌,虽然东西简单,但用的木头料子也是不错的,他还供奉在三清老爷前面几日,这种东西,求的是心安,礼虽轻,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李乐只将东西放在木盒里装着,然后交到王仁的手中,道:“麻烦你了。”   王仁笑道:“能替道长办事,是我的荣幸,哪里会麻烦。”   李乐只道:“这里面是我亲手制作的木符,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希望能保石评事平安。”   王仁接过木盒,听到这话后,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李道长平静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是真的只送出“平安符”。   可若是想送平安符,怎会在这个时间段送,恰恰好是吏部郎中收受贿赂贪污的时候,李道长这是想借此保下石评事?   难道,李道长并不记恨石评事在外面造谣?   王仁想不明白,但他不想理解错,便问道:“李道长不在乎外面如何传?”   李乐只当然不在乎,外面传的东西还是他想要的结果,便淡淡道:“不在乎。”   传得越广越好。   王仁明白了,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等王仁将东西带回去,递给石评事道:“我不知李道长看中你哪一点,但这是李道长亲手绘制的平安符。”   石评事因刑部抓人一事,正惶恐不安,心如死灰,只觉自己已经没有活路。   身为大理寺官员,更是知道牢狱艰苦,他并不想受那种痛苦,正犹豫要不要白绸自戕时,就听到王大人这番话,死气沉沉的双眸浮现一点光亮,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看着手里头拿着的盒子,他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捧过。   还是不敢相信盒子是李道长送给他的,惊疑问道:“大人,这是真的吗?”   王仁翻眼道:“自然是真的,打开看看。”   石评事这才动作麻利地打开盒子,双手小心翼翼捧起盒子里的平安符,平安符上面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石评事看着木符上面简简单单的平安两字,热泪盈眶。   颤颤巍巍伸手抚摸过这两个字,真好,是平安,他不用死了。   李道长这是原谅他了?   石评事回过神来,立马站起身来,向王仁一礼后,又对着门外,朝着李乐只住的方向,恭敬地拜了又拜,从前是他愚妄,不知李道长的本事,一错再错,甚至还在外面传李道长的不好,是他对不住李道长。   没想到李道长不仅原谅了他,还心胸宽广送来平安符,保全他的性命。   这让石评事如何不心怀感激,如何不心生愧疚,他抹掉装不下的眼泪,心底暗暗决定,他一定要为李道长正名,让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李道长本事非凡。   李乐只尚不知,他感谢石评事才送出去平安符,居然会让石评事想那么多,还想着替他正名,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送出去。   而他现在,正在刑部上值,正在同比部郎中交谈着。 第69章   比部郎中道:“李道长,这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啊,没想到还有人贪污受贿,还好被周侍郎查出来了。”   李乐只道:“有这种事?”   “哦?李道长你还不知道吗?”比部郎中惊疑了一下,后又想起来这件事未必会有人同李道长说起,让李道长烦忧。   比部郎中便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不长眼的人,也是他们自讨苦吃。”   居然不相信李道长的本事,还妄想贿赂吏部郎中……   比部郎中刚想到这里,他猛地想到,若李道长算到的是不好的事,贿赂吏部郎中恰恰好倒了大霉,原来这一切李道长都知道。   李道长早已经算了出来。   比部郎中想明白后,无奈道:“原来道长你早已了然于心,反倒是我还未看透,还以为道长你不知道这件事。”   李乐只疑惑,他该知道什么事?便问道:“你是指石评事的事?”   “对啊,我以为是他们故意为之,没想到道长你都将他们做下那事后的结果也已经算到了,早早知道他们的下场。”   嗯?   李乐只迷糊了,他算到的不是石评事升官的事,怎么在赵大人口中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是和周侍郎查出的贪污案有关,石评事因他说会发生不好的事去贿赂官员了?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   李乐只问道:“赵大人,你是指大理寺石评事贿赂官员?”   比部郎中点头道:“李道长,我们原以为是他们瞎传,谁知他们还敢贿赂官员,这不逃不过道长你的法眼,一下子就将此事算了出来。”   “……”那还真不是他算的,赶巧了,李乐只摇摇头道:“不是。”   比部郎中疑惑地看向他。   李乐只见状,想了想便道:“这一切都是周侍郎的功劳,与我无关。”   “我懂,我懂,”比部郎中瞬间了然,李道长这是记着周大人的好呢,这事要不是事关李道长,那几位都出了力,周大人想要查出来可没有现在这般轻而易举,要费一番功夫。   此事能让大人被李道长记住,比部郎中自然不会点破这里面的门道。   两人又聊了一下,等人走了,李乐只算算石评事会不会有事,这事还是他引起的,若不是有他那一卦,对方也不会去贿赂官员。   李乐只算出平安无事后,安心几分,后又担忧,不知道有多少将这件事算到他的头上以为是他算出来的,一想到会给他带来的麻烦,李乐只头秃。   这件事明明是周侍郎查出来的,他可不能抢了对方的功劳。   为此,李乐只专门去丰安楼蹲守着,想听听那些人是怎么谈论起此事的,只是要去那个地方,李乐只还是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他现在穿件道袍去丰安楼,太明显了。   等他来到丰安楼,此时丰安楼内的官员并不多,更多的还是一些富家子弟和有钱的商人。   李乐只选了一个位子坐好,扫过周围人一眼,见大家都在闲谈没有谈论起刑部的案子,也没有传他的事,心底微放松几分。   此时,小二送过来茶水,李乐只给自己倒上一杯后,端着茶杯静静坐在那听着别人交谈。   那些人谈天论地,就是没有说起近日发生的事,李乐只放下心来,正要离开时,就看到一身穿华服的少年走进来,其后还有几人相随前来。   他们走到二楼处,进入到雅间,李乐只看到这一幕,想到他还遗漏了二楼,虽然他耳朵尖,但二楼雅间的交谈声也不是他想听便能听到的。   李乐只正要放下茶杯离开丰安楼,就看到曹家的两位公子,钱溪的表哥表弟。   对方也看到了他。   见曹冉和曹芮朝他走过来,李乐只在他们要点破他身份时,立马道:“坐。”   曹冉和曹芮立马入座,正要开口时,李乐只先一步开口问道:“你们近日可有听到什么?”   曹冉和曹芮对视一眼,曹冉压低声音问道:“道长是指吏部郎中革职一事?”   “嗯。”   曹冉见是这件事,便道:“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大理寺的人说道长算得不准,随后被刑部查到吏部郎中收了那几位的钱。”   “不过,这事出现后,都在猜测是刑部那边早已经查到吏部郎中的事,只是借道长的手将这件事挑明,都是刑部的阴谋。”   曹冉缓慢地将这些话说出来,时刻留意着李乐只的表情,见其神色未有异样,放下心来。   李乐只知道他们是这么猜测后,并没有抹掉周侍郎的功劳,心底的大石落地,他对两人点头道:“多谢。”   就在这时,二楼的雅间门打开,刘铭走出来看到了坐在曹冉和曹芮对面的李乐只。   他睥睨地看下去,在李乐只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问身边人道:“那是谁家的公子,怎从未在京中见过。”   有名有姓的人他在京中也见过不少,除了写王孙贵胄未见过,其余人也见了七七八八,都是印象,可没有哪一张脸能和此人的面容对上。   他身旁的人也没有认出来,“或许是哪位世子?”   “世子……” 刘铭嗤笑一声后说道:“哪家世子会像他那样穷酸。”   “万一人家是故意这么穿的,”那人又接话道。   刘铭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冷,目光不善道:“你爹是秋御史?”   对方:“……”   对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爹当然不是秋御史,但他一下子也听明白了刘铭的意思,想要反驳,但他爹还在刘铭父亲手底下干活,只能忍下来。   刘铭见对方说不出话来,心情好了几分道:“去查查那人是谁?”   能和曹冉曹芮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家伙,他奈何不了曹冉曹芮,还拿捏不了这小子。   “是。”   那人应声后,也只能慢慢去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能同曹冉曹芮坐在一起的能是简单人物?他还要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知晓对方的身份。   这些往往都是要看自己的人脉的,问过周围熟悉的人,都不知道曹冉曹芮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他们不认识的人,无奈,这人只好安排人偷偷跟随在李乐只的身后。   见对方走进了宣平巷,那人想到了一个可能,能和曹冉曹芮走得近,又住在宣平巷的人,也只有钱刺史的儿子钱溪了。   那人将查到的和刘铭说起,刘铭想起那人的模样,细想之后又觉得不是钱溪,但他也想不到住在宣平巷,还能和曹冉曹芮走得近的人除了钱溪还有谁。   知晓对方的身份,即使对方有个三品大官的爹,刘铭也不怕,他爹可是专门纠察地方官员的人,再说了,地方官可比不上京官。   只是想要找他的麻烦,还要从长计议。   李乐只还不知有人盯上了他,他知道没有人将周侍郎的功劳算到他头上后,便安心回家。   恰好碰到了石评事,李乐只看到站在他的门口,犹如一座雕像,一动也不动的。   李乐只走过去,疑惑地喊了声:“石评事?”   石评事抬起头,看向李乐只的双眸似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感激道:“李道长,先前是我的不是,这次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多亏有道长相救,否则……”   李乐只伸手制止他道:“不必感谢。”   可别给他送礼,他要是收下岂不是顶风作案,上一个收礼的人还在牢里关着,听说还要判死刑,他要是收了,岂不是小命也不保。   想到这茬,李乐只狐疑的眼神看向石评事,怀疑石评事是不是故意想要送他去死的,此等阳谋,要是心性不坚定者,一定会掉进陷阱里。   李乐只皱眉问道:“石评事,可是要陷我于不义。”   “不是,”石评事立马解释道:“我是真心想要感谢道长的。”   换算一下,便是真心想要送我去死。   李乐只面色不好,但还是温和道:“不必,我没有帮你什么,不必感激我。”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石评事帮了他一把,还因为帮他,差点没了小命。   被对方感激,李乐只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幕后大BOSS了,将别人卖了对方还要给他数钱。   这么看,石评事真的有点大冤种啊。   李乐只都要对利用石评事心生愧疚了,难道,这是石评事察觉是他的缘故,所以才会有此祸事,这才想送他东西,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乐只道:“我真的没有帮你什么,回去吧,这件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短短几句话,更是让石评事热泪盈眶,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一步,李道长还会安慰他。   若非是他,若非是他,李道长也不会被别人误以为算得不准,他欠里李道长的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   石评事摸了摸眼角的泪,不好意思道:“让李道长见效笑了,我都听李道长的。”   李乐只看着石评事离开,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洗脑这个小老头,但他真的没有做啥。   李乐只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遇到石评事的事李乐只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他再次遇到石评事的时候,就听到石评事和旁边的人说他算得有多准的时候。   李乐只:……   终究是他看错石评事了。   石评事怎么会背刺他,在外面说他好话的,难道是因为上次他没有收礼?   所以石评事换了一个招数对付他?李乐只想到了捧杀二字,李乐只头秃了,最后也没有办法,连石评事这个嘴碎的都靠不住,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希望石评事不会说得很离谱,玄阳宫的道士不会找上他,要是真的来找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装也要装出自己很厉害的模样。   李乐只想明白后,也不担忧玄阳宫的道士找上门这事,只是玄阳宫的道士没有找上他,反倒被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哥拦下,说要找他算一卦。   行吧,生意找上门,他也不是不能算,便问对方,“想算什么?”   刘铭道:“钱公子,听说你拜了一位姓李的道士为师,想来你算卦的本事也是尽得那位李道长的真传。”   李乐只:“……”   没想到对方会不认识他,还将他错认成了钱溪,李乐只便没有说话。   对方又道:“我想算算,钱公子会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霉。”   李乐只算是明白了,对方这是来找茬的,他反击道:“我不仅知道我的,我还知道你的。”   刘铭道:“哦?不知钱公子算出我会什么时候倒霉?”   因为这事,刘铭也没有立马动手,他准备以钱溪为口子,到处宣扬钱溪师父不过如此。   他原本很不想这般困难,可钱溪也是带发修行的道士,欺负对方欺负过了头,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像这种不给对方□□上的伤害,其余的,还是没有多少忌讳的。   李乐只算了一下,他算到眼前人名叫刘铭,父亲是司隶大夫,至于这位刘铭什么时候会倒霉,李乐只算到就在今天。   难道这是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倒霉的?李乐只心里刚这么想过后,又算了算刘铭的生平,刘铭的生平倒不似黄箬那般,反倒还是个好好学习的孩子。   只是从小时候起,便同曹冉之间有过过节,对方今日会找上他,也是因为曹冉和他走得太近,对方误以为他是钱溪,所以想给“钱溪”一点教训。   李乐只算出一切后,心里已经有了底,道:“你想找钱溪的麻烦。”   刘铭惊疑地看向他,这人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地名字,难道他不是钱溪?   刘铭上上下下打量他,见其气质清冷,同钱溪也有几分相似,住在宣平巷的人,除了钱溪,还有一人同钱溪关系……   “你是李乐只!”刘铭惊讶地说出这个名字,他没想到,他只想找钱溪的麻烦,没想到会找到李乐只的头上。对于这位道士的本事,他也是听过的。   知晓对方不过是刑部推出来的傀儡,真正的本事那是半点也无,这也是他为什么找钱溪的麻烦,跟了这样的师父,能学到什么本事。   只是没想到钱溪没找到,反倒找到了李乐只,忆起对方同曹冉曹芮同桌时,曹冉曹芮看向此人的目光,比起钱溪,这位李乐只似是更能让曹冉曹芮气愤。   刘铭道:“原来你就是李乐只,也没有三头六臂嘛,你说我今天会倒霉?”   “嗯,是,”李乐只淡淡道,对于对方说他三头六臂的时候,的确让他哽住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种无奈,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流传他的,版本也太多了。   这难道就是人红是非多,他来到古代后,拥有明星效应?有的觉得他算得还不错,是准的?有的则是把他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下次是不是会有人说他是妖精变的?   李乐只想得有点远,他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眼中有怒意的刘铭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刘铭怒道,“不过是一个假道士,也敢在我面前装?别以为别人没看出你们刑部的阴谋,等这件事要陛下知晓,你也落不到好,流放三千里是轻的。”   “你是来干什么的,”李乐只真的要被对方逗笑了,这真的是来找他茬的,难道他们的智商真的只有这点,还有,怎么一副反派的模样,在干坏事时说一大段,给主角机会,虽然他不是主角。   李乐只忍不住道:“没什么事,便回去吧,再晚走两步,你真的会倒霉。”   听到这么说,站在刘铭旁边的人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李道长还挺神的,可别等会他们真的要倒霉。   刘铭气得给对方一扇子,然后对李乐只放狠话道:“我这次饶过你,我们走。”   刘铭终究还是有点害怕这位姓李道士的邪性,虽说知道对方没什么本事,可对方言之凿凿说他们会倒霉,没有人愿意去拿这种事去赌,上一个赌的人,可在牢里面关着呢。   他们此时本来就在巷子里,这一走出去,就碰到了一匹狂暴的马,在那撒蹄子四处狂奔,而他们这个地方狭小,情急之下,众人都有些慌乱,纷纷推搡着,反倒将刘铭推了出去,也就在这时,那匹马已经冲到了眼前,刘铭瞳孔紧缩,身躯紧绷着,即使他尽力躲避,也被擦身而过的马狠狠撞了一下,撞翻在地。   也幸好这一次只是马从他身边经过,马身狠狠撞了他,否则这一撞下去,刘铭非丢了小命不可。   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呆愣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刘铭,想到李乐只刚刚算得那一卦,头皮瞬间发麻。   那道士居然算对了。   那他们岂不是得罪了一个能掐会算的道士,所有人都不敢细想下去,他们面面相觑,看向躺在地上的刘铭,最后合力将刘铭送到医馆内。   刘铭在医馆内治疗,他们几人在角落里小声交谈着。   “发生这种事,真应了那道人说的话,你们说,这件事真的是那道士算出来的,还是……是一种巧合?”   “是巧合吧,怎么可能是那道人算出来的,要是他真的能算,他怎么只说是倒霉,没有说别的,我猜这道士先前也是想要诈我们,好让我们害怕不敢找他的麻烦,真本事是没有。”   “我听过这人能够出口成真,你们说,这是不是他心底里咒骂了,否则,刘铭好端端怎会被马撞到,那马来得也太突然了,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你说他会出口成真?”   “是啊,先前都在传这事,后来经过那事后,才没有在明面上说起这事,都害怕被那道士听到,被偷偷记恨。”   “……那我们,”有人犹豫道。   一人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们已经得罪了他,若他真有出口成真的本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统一口径,若是刘大人问起,我们就说是那位道士安排的,有人在暗中相助,你们信那道士会出口成真?”   众人摇头。   那人又道:“既然你们不信,那么刘大人也不会相信。”   果真如那人所言,刘大人知晓这件事和李乐只有关系后,完全不相信李乐只有什么出口成章的本事,只当这件事时李乐只和人暗中勾结,想要谋害他儿子的性命。   刘大人气愤不已,原本他就看李乐只不喜,这件事一出,更是厌恶几分。   李乐只不除,他们不得安生。   恰好这时,江州从事走进来道:“大人,江州发生了一件事,姜汝铭特意送了一些特产给大人。”   刘大人问道:“江州发生了何事,让他姜汝铭都要托你送特产过来?”   “江州水域水贼一事,这事恰好被周侍郎他们知晓,一搜查主犯已死,原是不关姜刺史的事,只是下官恰好知道了这件事,故而,姜刺史才送了特产。”   刘大人闻言笑道:“姜刺史有心了,江州的事,不必过问了。”   这时,恰逢姜汝铭要入京,发生这种事,对方少不了要遮掩,只是这件事,还要顾及姜汝铭背后的人。   想到此后,刘大人计上心来,等姜汝铭入京,倒是可以让其会一会李乐只。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次吏部郎中的职位可是姜汝铭补上,也是凑巧了。   李乐只还不知,因刘铭被马撞到,司隶大夫已经盯上了他,还想等姜汝铭入京后,让姜汝铭还对付他,现在他正在替赵大人算,下一任吏部郎中是谁?   得到结果后,李乐只诧异了一会,万万没想到,还是熟悉的人,江州刺史姜汝铭。   比部郎中好奇问:“李道长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李乐只按压两下眉心后,开始想这事能不能说,说了会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他最终选择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等过几日,自会知晓。”   比部郎中咋舌,见李道长面色不善,以为李道长为了算这件事费了不少心力,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便没有死缠烂打下去要个结果。   比部郎中替李乐只倒上一杯茶后,然后道:“李道长,你要是去了太常寺,那边可没有刑部好,他们那边的人都有点眼高于顶,不正眼看人,特别是太卜那边,都出自各地道观。”   试图劝阻李道长,他们刑部可不能没有李道长坐镇。   经过刘铭的事,还有即将到来的姜汝铭,李乐只虽然觉得刑部舒坦,可他继续待在刑部,那些人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便道:“无妨,正好同他们交流交流。”   见说服不了李乐只,比部郎中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太卜那边的情况一一告知于李道长。 第70章   李乐只从赵大人那知道太常寺太卜的情况后,心里头只剩下了六个点。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考太卜也要找个道观担保一下,而且不是别的道观,正是玄阳宫。   玄阳宫道士不及他十分之一这一条谣言还在他脑子里没有忘掉,事情也没有过去很久,也不能保证玄阳宫的道长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让他难办了,谁知道他现在去找玄阳宫,会不会被里面的道士认为自己是上门找茬的。   李乐只下值后还惦记着这事,未料,他刚走出刑部,就看到正要进来的公孙淼然。   李乐只微微侧身避让。   而公孙淼然是特意来找李道长的,他见到李乐只后,立马上前问道:“道长可是要下值?”   李乐只点点头。   公孙淼然一听,立马笑道:“道长可否赏脸同我去一个地方?”   “嗯?”李乐只疑惑。   公孙淼然这才上前两步,同李乐只距离极近道:“这次是想去李道长掌掌眼,还是上回陶然算的那事,今儿赶巧对方设宴请我们前去玩乐,陶然不放心,所以想请道长过去看看。”   “……”李乐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色尚早,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如何能得到玄阳宫的担保好进太卜里,不如去看看热闹,放松放松。   这般想后,李乐只便点头应下。   他和公孙淼然之间也比较熟络,同坐一马车,前去竹园。   *   竹园是文人雅客经常相约而聚的地方,环境清幽雅致,院子颇大,还有小桥流水,涓涓细流流淌过,也能让心情放松,忘记一切。   这个地方,李乐只还是挺喜欢的,他看着桥下面游动的红鱼黑鱼,跟在公孙淼然身后进入一小院子里。   小院也不小,里面已经有了四五六人围着一张桌子,手里头都拿着毛笔,在那写写画画,又小声交谈着,而另一边,李乐只爷看到了熟悉的人,正是千秋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平阳世子。   平阳世子正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投壶,而想邀请他来掌眼的陶然,他身边正站着一如玉般的温润公子,其容清隽,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陶然的准妹夫。   陶然一抬头就看到李乐只,立马抛弃掉身边的人,大跨步向李乐只的方向走来,嘴里还喊道:“李道长,你来了。”   “李道长”三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乐只,这几天,京城搅动风云,让所有人都不免谈论几句的,正是李道长。   得见真人,众人都忍不住停下手里头的事,好奇地看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等真见到李乐只后,他们先是被其缥缈似仙的神态所惊,随后才留意到此人的面容,一张艳丽如三月桃花的面容,两种不同的风格居然能在一人身上看见。   若非对方气质出尘,但看对方的相貌,这世间少有,谁能不为其倾心,但偏偏这人是道士,众人第一眼也被其气质所惊,与那双眸子对上,更是感到自惭形愧,不敢接近几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无声。   反倒是陆瑜出声道:“这位便是李道长?”   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李乐只面前小声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   李乐只明白了,还真是陶然的准妹夫,他点点头,淡然走到一旁坐下,选定的位置,正是平阳世子的旁边。   惹得平阳世子连连看向他,忽然笑道:“几日不见李道长,风姿依旧。”   千秋宴一别,谁能想到这位王仁放在心上的李道长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还能掺和进王仁所查的那案子里,至于后来所流传的,关于李乐只算不准一事,平阳世子本就不信,等吏部郎中被查出来后,更有种,果真如此。   虽不知这道士有几分能耐,但凭着这股傲气,不将任何放在眼里,想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平阳世子道:“李道长怎有闲心来此,来给人算卦的?”   李乐只看过去,他还以为平阳世子是想挑他的不是,没想到对方却道:“不如李道长也给我算算?算算我的姻缘。”   李乐只:“……”他最近月老附身了?   但给对方算一算,也不是什么难事,李乐只瞟了一眼对面,见那群人依旧好奇地看向他和平阳世子的方向,这让他差点用掐算的手一顿,然后自然而然拿出袖子里的龟甲。   他和平阳世子中间,刚好有张放茶的案桌,他便没有换地方,摇着龟甲替平阳世子算起来。   六次过后,他收起龟甲,放在袖子里的手掐算一二后道:“不出两个月,世子好事将近。”   未料,平阳世子听到此话后,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李乐只道:“道长算的不准。”   两个月,若非他喜欢的,岂会在两个月内好事将近。   李乐只没有多言,他的确算出来平阳世子两个月内好事将近,还是会成婚的那种……   至于成婚的对象……李乐只也算了,算过后有种捋不清,乱成一团。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有种能让他吃上大瓜。   *   李乐只也没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又算了一次,这次他没有用龟甲,而是直接徒手掐算陆瑜这个人,算算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出来后,震惊不已,真一口大瓜砸到他头顶,懵过后李乐只气愤不已,直皱眉头,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居然骗婚。   更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喜欢男的!   原以为对方有问题,不过是犯了古代男人的通病,养外室,对方姑娘未嫁进去便已经有了孩子,或者是府里头还有一个表妹和他相爱。   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喜欢男的。   这给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李乐只带来的冲击足够巨大,翻江倒海。   免不了出声问平阳世子,“陆瑜平日风评如何?”   谈起陆瑜,平阳世子脸色不好,但还是凑近李乐只压低声音道:“如玉如琢,家中一脉单传,尚未纳妾,又有功名在身,实属良配。”   说出这几个字,平阳世子脸色已经不能看了,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李乐只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方才他给这位平阳世子算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他的姻缘和陶家有关,也就是说,上次他给陶然所算的良配,并非陆瑜,而是平阳世子。   对于他们三家的关系,李乐只不知,但就这件事而言,终究还是要交由陶家做主,至于平阳世子和陶家之间,会不会成功和他也没有关系。   只是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   他是不想去管两家的关系,但奈何平阳世子盯上了他,想借助他“会算”的本事去替他办成好事。   只听平阳世子道:“李道长名声赫赫,想必能能掐会算。”   李乐只慢慢道:“世子方才还言在下算得不准。”   平阳世子也是没有想到,这位道士还是如此记仇小心眼的人,不过也是他无力在先,一朝有求于对方,对方还不会顾及他的身份。   这让平阳世子头一次受挫,他摸摸鼻子道:“方才是我出言不当,冤枉了道长,若是道长帮我这次,若是道长下次有需,可尽管找我。”   言下之意,欠一次人情。   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欠别人人情,毕竟,人情债好欠,可要还,那可不是好还的。   这也是平阳世子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不过是欠一道士的人情,还是“有本事”的道士,日后未必会有需要用得上他的地方,其次,真遇到困难,也不是卷入夺嫡的是非中。   这也让平阳世子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而对于李乐只呢,他听到对方说欠他一份人情,可耻的心动了,他现在想进入太卜就是想避开一些麻烦,而现在平阳世子的一次人情摆在他的面前,相当于是一张底牌。   除非他和皇子王爷对上,其余的事,应该没有什么事是平阳世子不能解决的。   李乐只立马道:“不知世子想让我帮你什么?”   平阳世子招招手,留意陶然和陆瑜两人在何处,然后小声道:“替陶家人算一卦,陆瑜并非良配,剩下的你看着办。”   李乐只明白了,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这副模样,平阳世子坐立不安,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对方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可真让他说出那句话,平阳世子偏过脸,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平阳世子皱眉苦思着。   *   李乐只看了一眼陶然那边的情况,见对方频频看向自己的方向,也知对方心急,想要知道结果。   李乐只便起身,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看到有一处是水榭,便朝着水榭的方向走过去。   没一会儿,陶然也紧随其后,陶然进入水榭侯,便直接道:“怎么样?”   面对询问,李乐只还在犹豫,不是犹豫不告诉陶然对方的事,而是犹豫该怎么开口。   毕竟未来妹夫喜欢男人这件事就够令人惊掉下巴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地界的风俗。   终究还是算到男的喜欢男的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李乐只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   对上陶然的眼神,李乐只也不好直白说,不敢同陶然对视,看向一旁的水面道:“我算出对方喜欢男的。”   “什么!”陶然震惊,不敢相信。   他刚刚没听错吧,李道长说陆瑜喜欢男的!   这一消息给陶然都整懵了,他平日是看不惯陆瑜,看不惯也是不想妹妹出嫁,嫁到别人家,可他没想到,他让李道长过来看看,居然能看出这个……   陶然心乱了,一团乱麻,现在恨不得冲过去对陆瑜那张脸,邦邦两拳。   陶然扶着柱子,指节用力,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谁知道,他当初得知妹妹会嫁得好,幸福美满时,心底还是高兴的,也较为满意陆瑜这个人。   因他松口,家里最近都在准备着,只待好日子来,一想到这个,陶然心口抽痛,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贱人!   狗娘养的东西!   骗婚敢骗到他陶家的头上!   陶然压下心里的火气,似沉寂中的火山,没有冲出去同陆瑜理论,那也太难看了。   他深呼吸后对李乐只道:“多谢道长告知,此次恕我不能奉陪,下次再邀约道长一聚。”   陶然说完,气冲冲走了,没有一丝的停留。   李乐只见了,也从水榭里离开,他刚走到院子里,就被平阳世子拦下,平阳世子道:“道长,可办妥了?”   平阳世子也是见陶然怒气冲冲离去,心底不免打鼓,怀疑对方是在对他的不满,这才特意来询问李乐只。   李乐只还没有来得及说平阳世子的事,便对平阳世子道:“只差一步。”   “好,”平阳世子紧绷的神色缓和,又道:“只要道长将事情办妥,只要不是难办的事,都可来找我。”   “嗯。”   李乐只淡淡应声后,便从平阳世子的身边走过。   平阳世子见他这般姿态,心底犹如猫抓过一样,对李乐只这个人好奇,又好奇他如何去办妥此事的。   凭借这道人此时的名声,说出来的话,陶家应该会相信。   没多久,平阳世子暗中打听,便听到陶家和陆家退婚的消息,更是知道陆瑜居然喜欢男的,不过这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也就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知道一点点风声。   大家心知肚明,没有放到明面上,有人猜测陆瑜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冤枉了,又有人道那事说的是真的,是被陶家的人知道了。   但终究也没有抓到陆瑜和男的鬼混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旁人便当捕风捉影的事,当不得真。   不过,像一些世家大族,国公侯府家里,皆心有默契将陆瑜踢出未来女婿的人选。   能在成婚前,传出捕风捉影的事,他们这些人又不是非陆家不可,没必要为了那十分之一的可能,将自家女儿推进火坑。   平阳世子知道这事后,震惊之余又窃喜,心底赞叹不已。   别人不知,他还不知,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不然,早不曝出来晚不曝出来,偏偏在他和李道长聊过后,陆瑜喜欢男人的事便传出了一点风声。   这样恰好的时机,如何能不让平阳世子想到李乐只的头上,他在心里叹道,不愧是能搅.动京城风雨的道长,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   就凭着对方办事麻利又好的份上,这样的人物,他也该结交一二。   只是最近忙着下聘的事,平阳世子倒是没有时间去找李乐只,直到两家婚事定下来,他才有时间去找李乐只。   找李乐只时,不免想到先前李乐只替他算的一卦,两个月内好事将近,还真被他算准了,难道这道士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不是靠着蒙骗走过来的。   原以为李乐只此人,如同他找李乐只替他办事。李乐只先前替刑部办事,定是刑部早已经找到了线索,却不好将人拿下。   就连李乐只这个人,他先前也猜测是刑部特意找来的,甚至连道士的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是刑部和崇玄署下的一盘棋,甚至这后面还有陛下的身影,这才能让李乐只安然无恙。   只是从上次替他算的那一卦来看,李道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是浪得虚名。   这次平阳世子请客,定在了有名的茶楼风流客,李乐只原是不想来的,但奈何对方是世子,也只能来茶楼里接受茶文化的熏陶。   依旧是雅间,李乐只来的时候,平阳世子早已经到了,他进去过,平阳世子起身相迎,笑容满面道:“这次多亏了李道长,若不是李道长,我也不能达成所愿。”   李乐只点点头,他坐在平阳世子的对面,正要倒茶时,平阳世子已经倒上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李乐只淡定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成事并非在我。”   他只是说了一下陆瑜喜欢男的,至于平阳世子能和陶家结亲,那也是平阳世子把握了时机,也是陶家愿意,他并未干涉到两家人的想法。   能走在一起,两人未必没有天定的缘分,或许没有他先前那一卦,两人前路波折一番后,也能在一起。   只是,这种在旁人眼中或许不够圆满。   平阳世子笑笑后,他看出来李道长并不是多话的人,便挑了一些京城发生的趣事告诉李道长,也适当告诉李道长一些消息。   万一哪天用得到。   只是平阳世子没想到,陆瑜居然敢找过来。   *   “砰,”雅间的门被打开,平阳世子朝外面看去,就见掌柜和小二都拦不住站在前面的陆瑜,瞬间脸色冷了几分。   “出去,”平阳世子冷声道。   掌柜和小二都缩起脖子,一副被殃及池鱼的后怕感,他们偷偷看向平阳世子,又看着他们拦不住的陆瑜,真是欲哭无泪,好不容易世子上门,居然在他这店里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他以后的声音还能不能开下去。   幽怨的小眼神看向挡在门口的背影。   陆瑜并未离开,他面如雪霜,眼神冰冷地看向平阳世子,还有李乐只,放在袖中的手握紧。   自从他喜欢男人的事传出去后,虽然没有人当真,但也让陆瑜惶恐不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挖出来,这几天,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让他觉得是在讥笑他。   特别是陶家和陆家两家退婚后,平阳世子立马同陶家定亲,更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让众人再次确信,两家退婚的根源在他,因他喜欢男的。   这件事影响颇大,已经影响他的仕途,没有办法旁观,当这件事不存在,这也是他这次非要来同平阳世子理论一二的缘故。   陆瑜冷声道:“世子好算计。”   他回头了一眼身后跟随而来的掌柜和小二,上前几步,正要关上门时,就听到平阳世子道:“慢,既然你说本世子算计你,不如说说本世子是如何算计你的,也好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陆瑜闻言,怒而回头,如果眼神能刀人,他现在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只是这件事,终究不能抬到明面上,旁人不过是捕风捉影,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说出,陆家未必能容得下他。   “世子何必苦苦逼人,”陆瑜红了眼眶,一副被人所欺的模样。   只是在场,除了世子和李乐只,只剩下站在门口的掌柜和小二,两人站在陆瑜背后,也看不见陆瑜的神色,即使看到了,他们也情愿未曾听见,如今听到对方的声音,心脏都颤抖两分,纯纯是怕的。   恨不得陆瑜立马离开。   掌柜和小二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深深的无奈,还有几分心死如灰。   而平阳世子,平白无故被对方所言何必苦苦相逼,更是张嘴欲言一句话也说不出,细细回想,他也没有怎么逼对方,他都还没有出手。   平阳世子冷笑一声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逼你,本世子何须逼你,本是你品行不端,这才让陶家退婚。”   “若不是世子从中使诡计,旁人又怎会误会我,”陆瑜也沉声冷道。   “……”对于这个,平阳世子无法反驳,他的确是让李乐只出手,但他也没有想到李道长会说对方喜欢男的,这倒显得是他不择手段了。   不过,凭着李道长的“本事”,这件事应该不是误会吧?平阳世子很不确信,试探道:“你真的要我在此说这件事?”   “你!”此话如同拿捏了陆瑜的七寸,让他说不出话来,比起在世家之间流传,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当不得真,可若真让平阳世子当众说出这件事,他未必能全身而退,甚至不止世家大族都知他喜欢男的。   “既然你不想这件事闹大,还不退下,”平阳世子冷声道,今日大好的心情,全被对方糟.蹋了,这让平阳世子心底郁闷不已,看陆瑜的眼神更多毫无温度。   陆瑜道:“行得正坐得端。”   陆瑜放下这句话后,正要离开时,李乐只道:“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不太合适。”   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李乐只也明白对方为何要来寻平阳世子,这是想将他被退婚一事,想要伪装成两男争一女,借此伪装他那被人当作是捕风捉影的事。   若是对方安生,李乐只也不会想跳出来打他的脸,可偏偏对方并不是安分的。   看他那副模样,也是想要洗清身上的污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骗婚。   如今被对方姑娘家里人知晓后退了婚,又心有不甘,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什么意思?” 第71章   陆瑜回头,语气不善。   一双丹凤眼里满是寒霜,他冷冷地看向李乐只,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紧。   陆瑜冷声问道:“我的事是你的手笔?”   这位姓李的道士,其本事他也有所耳闻。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算得准,有人说他不过是刑部推出来的棋子,并不会算,对其真实本事没有人能说得清道得明。   这也导致,陆瑜不知对方算出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到底是凭本事算出来的,还是碰巧,为了平阳世子,才使出诡计污蔑他,并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太大,陆瑜不敢赌。   事情僵到这里,李乐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陆公子在外面似是有个相好。”   这两人,还是同窗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李乐只还算是给陆瑜留了点面子,没有将这件事情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即便是让李乐只说了,他都要被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真的不好奇对方的私生活。   陆瑜身体骤然紧绷,在李乐只说出他私底下有相好这件事后,陆瑜放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瞳孔紧缩,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他没想到,没想到这道人真的会算。   陆瑜紧张得咽了咽,他私底下有相好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更别说是刑部查到的,他和那人碰面时都万分小心。   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是对方算出来的。   这让陆瑜心生恐惧,完全不敢在此地久留,也没有向两人打招呼,身躯踉跄两下后,立马逃离。   平阳世子诧异地看向他逃跑的背影,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一下,瓜子壳的声音响起后,他才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此时,掌柜和小二早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将门都带上了,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除了为了保护李乐只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暗卫竖起耳朵,记录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事。   而茶室内,平阳世子回想陆瑜落荒而逃的模样,诧异地问道:“李道长,陆瑜他真的喜欢男的?!”   不是你在外面传的谣言?   李乐只道:“嗯,是。”   平阳世子还是不敢相信,陆瑜怎么会喜欢男的,虽然他平日里对姑娘家是冷淡了点,性子微冷他们也能理解,可……怎么就会喜欢男的呢?   平阳世子想不通,他嗑着瓜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他不信也只能相信,陆瑜就是个喜欢男人的货。   能接受此等惊骇的消息后,平阳世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愤不已,就这样的货色,还是他的情敌,还差点将陶绾娶回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平阳世子皱眉道:“李道长你刚刚说他私底下有人,对方是谁?”   看他不整死这两贱人。   李乐只是算到了陆瑜私底下有人,但还没有算对方的身份,他见平阳世子气愤,想着陆瑜的行径,也不想替两人遮掩。对于他而言,喜欢男的也并不是一种错,只不过是爱上同性别的人,虽然他没有接触过这些,但能对对方的性向包容,但是,不能容忍的是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的,还敢骗婚,骗别的女孩子。   若是两家人知晓,女方家攀高枝,李乐只都不想管这事,可偏偏女方家并不是,而是被他表面所伪装出来的表象所欺骗,以为对方是良人。   这才是让人气愤的地方。   李乐只也不愿替两人遮掩,至于两人之后的下场,平阳世子地位再高,也不会要了两人的性命,只是会给两人一点教训。   李乐只因此算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个相好也不一般,还是个小侯爷……也难怪两人能够同窗。   那人叫殷轩,是曲安侯的儿子。   李乐只将对方的姓名告诉给平阳世子,让对方看着处理,毕竟涉及一位侯爷之子,想要打压两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平阳世子知道对方是殷轩后,紧皱着眉头,然后问道:“李道长,你真的没有算错?”   不怪乎他会怀疑,实则是这殷轩早在一年前娶妻,前不久还生下个儿子,想到这点,如鲠在喉。   平阳世子端起桌上的茶,真是被这两人恶心坏了,而且他没有记错,这位殷轩娶的可是陆瑜家的庶姐,有这层关系在,这两人勾搭在一起,让平阳世子这样见多识广,知晓不少宫闱乱事的人面上都不好了几分。   故而才再次确定,想要从李道长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李乐只疑惑地看向他,再次点头,他算出来的结果的确是殷轩,没有算到别人身上。   不过他也没有深入往下算,即使他能,但有时候他并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这也过于侵.犯对方的隐私。   所以李乐只并不知晓,殷轩此人娶的妻子乃是陆瑜的庶姐。   平阳世子倒是知晓了,可涉及曲安侯和陆家这样腌臜的事,也不是他想动手便能动手的,至少曲安侯,殷轩那边的事情不能曝出去,至于陆瑜,他欺负陆瑜还能是借着陶绾的事。   平阳世子道:“李道长,今日你所算到的事,你知我知即可。”   李乐只也知,这件事他掺和进去,再得罪一侯爷对他也没有好处,便点点头表示知晓。   而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呈到赵帝的面前,赵帝知晓后,心头火起,只因这陆瑜原也是他看好的驸马人选,若无陶家和陆家议亲,他还有更好的驸马人选,早已钦定下陆瑜。   而现在告诉他,陆瑜喜欢男的。   这就像一巴掌拍在赵帝的脸上,明明白白告诉他,识人不清,差点将女儿推入火坑,这让赵帝如何不气。   赵帝冷着面,端起浓茶喝了一口后,茶盏重重地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伺候赵帝的内侍大气不敢喘,偷偷瞄着赵帝的神色,未言一词。   赵帝气过后,倒是想问罪陆瑜,但又师出无名,但这又奈何不到赵帝,恰好他还有一块很好用的砖——秋御史,虽然这小老头不会看脸色,还是个耿直的,恰恰好,到这个时候,这小老头派上了大用场。   赵帝稍微暗示一下,专门派人在秋御史回家的路上,说起陆瑜好男风的事,但未料秋御史他还在惦记着李道长的事,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让赵帝对这小老头的榆木脑袋烦了,又只好派人在小老头面前说这事和李道长事有关。   一听这事和李道长有关,秋御史立马将人拦下,问了个明白后,心中气愤不已,小小陆瑜,居然还敢和李道长作对。   陆瑜父亲乃是光禄寺丞,秋御史便上奏弹劾光禄寺丞,赵帝早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秋御史上奏弹劾,这一下收到了,冯管秋御史写了什么。   便立马派人去训斥光禄寺丞一顿,还特意派人前去陆宅,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连带着陆瑜一起骂,狠狠出一口心里头的恶气。   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赵帝可不打算录用陆瑜这样的人物,何况对方的才华还没有达到需要他屈尊去请的地步,陆瑜那样的人才,他随手一捞,就能捞起一把。   这也就导致着,赵帝不喜,旁人也不敢亲近陆家,陆家一瞬间门可罗雀。   京城的风向瞬息万变,平阳世子还没出手对付陆瑜,对方家里就倒霉了,但也不妨碍他落井下石。   除此之外,李乐只一下子在京城各位夫人之中名声大噪起来,谁家还没有个儿子女儿,这人嘛,最怕的就是孩子嫁到火坑里,或是娶到不好的。   陶家发生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陶家退了陆家的亲事,还能同平阳世子结亲,这里头可少不了李道长能掐会算,若非李道长算出陆瑜的事,她们还要蒙在鼓里以为对方是个好的。   这不,上到王府侯府,下到各位官员家中,雪一样的帖子飞到宣平巷,一个二个都想请李道长上门掌掌眼。   李乐只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于他而言,同这么多人家打交道,那不是一家,是上百家,这样李乐只哪里敢去赴宴,一个二个都拒绝了。   直到他去上值,就连周侍郎都来请他过府一叙,李乐只才知道,他名声另类大噪起来,在姻缘这一块的业务上,没有一位道长比得过他。   所以?   他先前走错路子了?   这么冷门的赛道都让他走出来了,抢月老的活?但真让他一个个去算,那真的会把他累死,而且这不是消消乐,京城适婚的男女也就那么点,能得天作之合的也是少有。   更多的,不过是看得顺眼,过得去,洁身自好又喜欢男的凤毛麟角,碰到一个,已经是极其稀罕的事。   凭借那些夫人的眼光,便能替其儿女挑选好的人家,他没必要去凑合。   所以李乐只也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直到这天,他刚回家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李乐只正在教钱溪和高明礼算卦的本事,听到这动静后,他估摸着可能又有人找他,便叫两徒弟散了,回到自己房里去休息休息。   而他则是走到门口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身穿华服,年岁三十多岁,十分俊美的男子。   在这人之前,正有一面色苍白的仆从,方才敲门的正是这仆从。   李乐只看着两人的模样,皱眉道:“你们是?”   难道是住在宣平巷想要串门的人家,知道他在这里,便想让他出手算一算家中孩子的姻缘?   李乐只如此想,也如此问了,问道:“你们是想来算子女姻缘的?”   只见他说完后,华服男子挑了一下眉头,似是很诧异他居然能猜测到对方的来意。   赵帝前来见李乐只,也是因为李乐只能算姻缘这事,挑选驸马这事,原本也不是多难的事,家世清贵,人有才华,长得又好,只要满足都能成为他的女婿,偏偏在这个关头,让他知晓陆瑜喜欢男人这件事。   每每回想这件事,都像是嘲笑他没有眼光,即使能派人将其所有事都能查得个彻彻底底,但这也只是知晓对方是个不错的,可仅仅知晓是个不错的,女儿嫁过去,又不能幸福,别的女儿他可以不管,同世家联姻,各玩各的也罢。   但现在适龄的女儿,可是他和皇后生的,如珠如宝养大,自然希望这世间一些美好的都能给她,为此,赵帝还是忍不了一点,特别是知晓李乐只后续并未替别人算过姻缘,又不想传召李乐只,让李道长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所以,赵帝也只能伪装成普通老百姓,来找李道长算上一算,只是,他知晓这位李道长是有几分本事,但……   能一眼看出他的来意,是否也过于夸张了一点,就此而言,是否同对面见到的那一刻,对方便已经知道他是皇帝?   这让赵帝皱起眉头。   这种被人知晓,看透的感觉可不好受,赵帝也不想去想那么多,可能轻易算出来,并知晓他所有事,又不受他控制,这种感觉,就和将自己的弱点摆在敌人面前有什么两样。   赵帝心中已经想到,该如何囚.禁李乐只,又或是在李乐只的附近安插.上自己的人手,防止李乐只将他的事算出来后告知任何人。   赵帝心念百转,面上淡淡道:“我这次是想替我家闺女算算姻缘的,劳烦道长替我算上一算。”   还真是来找他算姻缘的,人找上门来,也只有一个人,李乐只也偷偷看了下左邻右舍没有人发现,便道:“先进来。”   等人走进来后,李乐只关上门,带着两人朝里头的小院子里走去,桌上还放有没有收起来的书和龟甲等物。   李乐只收拾了一下,将书放到一边,留出空位来,对身后的两人道:“坐。”   内侍上前擦了擦凳子,赵帝这才落座,他打量着这座极其小的院子,看着墙角处放着梯子,对于这梯子,赵帝也是知晓的,不免多看了两眼,随后又看向两边,两边则是放了一些绿植,郁郁葱葱,可见李道长照顾得极好。   小院子里简单,陈设简单,并没有多贵重的物品,可见这位道长并不是喜爱富丽堂皇的人,反倒有几分清幽,对于李乐只的脾性,窥其室,赵帝便摸了个七七八八。   明明才是少年人,活得却跟个老道士一样,能够看透名利,不为外物所动,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道学上走得更远。   赵帝又见李乐只用龟甲算,用龟甲去算,赵帝算是见得多的,甚至比龟甲还要难的徒手掐算他也是见过的,只是,常人用龟甲算,似是不能知晓那么多的消息,难道是这位李道长天赋异禀,能够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李乐只的种种做法,都引来赵帝极大的好奇心,但赵帝没有出声干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李乐只停手后,赵帝才问道:“李道长,情况如何?”   李乐只皱眉道:“姻缘多有波折,不宜早嫁。”   他算的时候,对方已经告诉他闺女的生辰八字,借由此生辰八字,李乐只算出这位姑娘的姻缘线较晚,早期多遇人不淑,没有好下场,但也幸亏对方是个疼孩子的,能够让孩子嫁三次,只是这三次都是在五年内发生的事,可见婚姻多有波折,直到五年后,又嫁一人后,才彻底安稳下来,只是先前多有波折,早已伤身,是红颜薄命相。   李乐只看出对方并非不是疼爱孩子的人,否则,也不会支持女孩子和离,并且嫁四次闺女,只是李乐只不明白的事,已经有一次不幸,对方怎么还会频繁嫁女,非要给姑娘家找一个归宿,这种情况,嫁到别人家,还不如搁家里养着,在家里还能当掌上明珠,去别人家,再怎么样也不如家里自在。   李乐只也明白,在古代,就没有不嫁人的,他们还没有这个想法,只是顺应时代,觉得到了年龄,就可以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也有可能,是古代人口薄弱,寿命有点,早点结婚,也能早点有后代,一脉又一脉传承下去。   也有可能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反正,这些事情都不是李乐只该考虑的,他只是将自己算到的结果告诉对方,能做的,也只有替对方给点建议。   赵帝听完后,震惊不已道:“怎会如此,你是不是算错了?”   被人怀疑算错了,李乐只心里只有六个点要说,但他也懂对方的心情,听到这种卦象都有点不会相信,但他也不会隐藏算出来的东西,故意对对方说好话,让对方放心。   李乐只没有说话。   在赵帝眼里,就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对方不给他面子,冷着脸不讲话,赵帝心里也不爽,他出来算卦是想给女儿一个好归宿,不是出来受气的。   居然说他女儿会嫁四次,前三次还会遇人不淑,岂不是说他选人的眼光不好。   赵帝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才说这种事来气他,他还不好为此动怒,有火没去发,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   赵帝不爽道:“我先前找的人似乎没有算出这种事……”   李乐只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对方不相信他所言,他也语气平平,淡淡道:“也许对方学艺不精,算不出来。”   供奉堂:……   这句话给赵帝堵得,就差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反驳道:替我算的可是供奉堂的道士,你这小道士还敢说对方学艺不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心里畅想,李乐只知晓替他算卦的道士是供奉堂的人,是他攀登不了的道长后跪地求饶,赵帝心底才舒畅几分。   也不怪赵帝小心眼,说的是别的赵帝可能还不一定如此生气,但说的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闺女,知晓对方因他的指婚,婚后日子过得不幸福这也就罢了,还一连三次,作为一个老父亲,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甚至都在怀疑,第四次指婚都不是他挑选的人选。   “那你说说,这人有什么问题,”赵帝拿出另一个生辰八字,上面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赵帝也不想让李乐只知晓对方的身份,这可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驸马。   李乐只拿过来一看,他手指掐算一二,便知这个生辰八字是对方的第一段婚姻。   李乐只又装模作样算起来,他还没有摇完,就听到对方说:“你不会是想说此人喜欢男的?”   语出惊人,吓得李乐只顿住手,龟甲里的铜钱也全都掉了下来,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查到对方有喜欢男子的苗头?”   一生问别人的赵帝猛然间被李乐只反问,还有点不习惯,但这也让他放下心来,可见李乐只此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若知道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同他这般说话,没有诚惶诚恐都是对方胆大。   在对方眼里,他不过是来算姻缘,有所求的普通人。   赵帝放下心来,拎起茶壶想要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未曾想到茶壶空空,一滴水也倒不出来,尴尬之余又只能将茶壶放回去,然后道:“我这也是怕会发生这种事。”   李乐只点点头,心里想到,原来在古代也如此的开放,男的喜欢男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反倒是他,倒像是个保守的人,还没有古代人开放。   吐槽自己归吐槽,一点也没耽误李乐只去算,他看着差多了,便挺手,收拾桌上的铜钱,装进龟甲里随后道:“这人命中会得贵人青睐,若为官,必会青史留名,但可惜,这人命数和你女儿之间有点犯冲,反倒会危及对方,让其有早夭之象。”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克夫?”赵帝脸色黑如锅灰,强忍着才没对李乐只说出“大胆”二字,只是眉间尚带有一丝怒意,隐忍不发。   李乐只摇摇头道:“并非你女儿克夫,是对方命不够硬,对方需要一位命数温和的去与他相辅相成,你女儿命格太贵,非一般人能够承受,你可知你女儿命格贵到何种地步?”   “你说说?”赵帝心中冷笑,他女儿命格自然贵重,都是他的女儿了,他倒要看看这道士不知道他的身份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这话可不兴说,”李乐只犹豫一二道:“这说出来否是要掉脑袋的。”   “你说说,我保证你的脑袋不会掉,”勾起赵帝的好奇心,分外想要知道她女儿命格有多么贵重。 第72章   这哪里是对方保证不会掉脑袋,李乐只就敢说的,他难道要直言,你女儿有帝命,必会出生在皇帝家,生在哪就能旺哪家,说你能当皇帝,你敢去造反吗?   这种事传出去,别说对方了,就连他也会被赵帝嚯嚯掉,当然这种情况也能有办法解决,让皇帝儿子娶对方的女儿就可以。   但这和那种命格又不一样了,这姑娘就是天生公主命,老子死了,有哥上哥,没哥上弟,甚至侄子表弟都能上去,直到对方成为公主,这和凰命还有一点点不同。   和公孙淼然一样,同为天生富贵命。   李乐只见对方依旧一副想要知道的模样,李乐只淡淡问道:“你敢造反吗?”   赵帝疑惑。   这和他造反有什么关系,挑眉试探地看向李乐只道:“如果我敢呢?”   李乐只:“……”   骤然吃到一口要命的瓜,对方还真的什么话也敢说,也不怕被皇帝听到掉脑袋。   李乐只问道:“你不怕掉脑袋吗?”   赵帝笑了笑,这天底下谁敢要他的脑袋,他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天高皇帝远,皇帝未必能听到,道长不妨与我直说,我女儿的命到底是什么命?”   “公主命,”李乐只吐出三个字,见对方面露不解,便解释道:“简单点,你敢造反,必当皇帝。”   “因为我女儿?”赵帝问。   李乐只没有说话,对方也不是想从他这里找到一个答案,信不信也是对方的事,与他无关。   唯一让李乐只好奇的事,拥有这样公主命的女儿,这人要如何被推上皇帝之位,现在天下太平,未有叛贼,这人瞧着是有钱,但这个时候,有钱还不够,还要有兵。   又不是拥兵自重的王爷,哪里能调动军队,也对,这人也不一定能当皇帝,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也有可能是他的孙子当皇帝。   等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天下会如何呢,也有可能还会有叛贼,那时候这家人趁势而起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赵帝则是想到他当初,他当初上位非嫡非长,也是前头的兄弟几个斗得两败俱伤,只剩下他们这些非嫡非长的皇子,他不想争斗也不能脱身,不斗便是死。   那年正逢他女儿出世,也就是那时起,他时来运转,所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这才踩着他兄弟一步步登上皇位,原来这里头还有他女儿的功劳。   不愧是他的女儿,身负大气运,难道是天上的仙童转世下凡前来助他的?   这也让赵帝越发好奇后面他女儿遇到的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还遇人不淑了,第一个倒是能理解,对方命格太低,不配他女儿,后来几个,难道也是命格太低?   赵帝问道:“那后来我女儿所嫁的几人又是因何事?”   李乐只道:“第二个,是一对怨侣,都不喜欢对方,相看两厌,最后死了。第三个是个抛妻弃子的,对方文采斐然,被你看中,这才将女儿嫁给他,直到第四个,你女儿才遇到命定之人,只是先前同前面三人命格都有相冲,你女儿这才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想要你女儿长命百岁也简单,需要在家中养到二十有五的年岁,方能出阁。”   赵帝面色沉沉,第一个死了也就罢了,第二个也死了,这些人命格也太弱了,居然不能配他女儿的命格,回去他还要好好挑选一二。   只是这第三个,文采斐然,被他看中,无须多想,能被他看中的定是某一年的状元郎,好啊,这些读书人果真是负心薄情之辈,抛妻弃子也罢,还敢肖想金枝玉叶。   哼。   唯有第四人,赵帝留意一二,见李乐只未多言几句,也不将对方放在心上,比起什么命定之人,还是女儿的寿命重要,遂问道:“为何要二十有五才能出阁?”   李乐只道:“万物草木生长之时柔弱,需好生呵护,方能成长。”   赵帝听后,恍惚一二,随后才起身向李乐只拱手道谢,若非今日一时兴起,他还不知他女儿有公主命,也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他女儿有害。   这一刻,此地无赵帝,只有一位为其女而心存感激的赵父。   对于李乐只所言,赵帝并非全信,这世上有名的道士都在供奉堂内,还需他回去问过供奉堂的道士确定李乐只所言,若是假的,赵帝也不敢拿宓儿的命去赌。   *   赵帝回宫后,便传了供奉堂的道士,他这次喊来的乃是玄阳子的亲传弟子——朱阳,也是供奉堂厉害的道士之一。   赵帝问道:“朱阳,你可能算出安乐公主是何命格?”   被赵帝突然问到命格一事,朱阳也没有任何的疑惑,他看着放在木托里的生辰八字,随后在一旁掐算着,这还没完,掐算完后,他又拿出龟甲算起来。   须臾后,他道:“陛下,公主命格极贵,乃非常人能及。”   “公主命,”赵帝没有任何疑惑,脱口而出道。   朱阳微怔,他倒是没有算出别的,但公主是陛下的子嗣,公主命格极贵,那也是能用公主命说得通的,便默认下来,未出言反驳。   赵帝见此,心底甚是满意,挥挥手让朱阳退下,看着外边的晴朗的天色,心情大好,没想到宓儿是天生的公主命,真是他的小福星,多亏了宓儿,他才能登上宝座。   虽不能封宓儿为王,但在这待遇上,赵帝已经想好,食邑万户,封地他还要好好挑选一二。   至于那些,他选好的驸马,赵帝便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因这事,赵帝特意去皇后宫里,顺带将太子赵宣一同喊上。   然后对他们道:“我今天算了一卦,你猜我算了什么?”   皇后便问,“算了什么?”   赵帝道:“替宓儿算了姻缘,谁知竟算出宓儿是天生的公主命,当年我们命悬一线,多亏你生了宓儿,不然哪还有我今日,我准备赐宓儿食邑万户,封地大安县。”   “哪有你这么宠女儿的,都让你宠坏了,”皇后心底替女儿高兴,但面上带着一丝娇俏的不满。   “也是巧合,”想到女儿婚事上的不善,赵帝沉着脸将李乐只算出的结果告知两人。   见两人担忧,赵帝安抚道:“李道长已经说了,女儿养到二十有五再出阁定会长命百岁的,莫要担忧。”   皇后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知晓女儿婚事诸多波折,更是红颜薄命,心底一阵阵酸痛,即使强忍着,眼泪也控制不住往下滴落。   随后听到赵帝所言,女儿能长命百岁后,她才点点头,绽放出一抹笑容,转瞬即逝。   赵帝又对赵宣叮嘱道:“若是哪天我出了意外,你可要护好你妹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你死了,你也要叮嘱你的儿子,你的孙子。”   赵宣正点头时,就听到他爹说他死后,连他儿子和孙子都已经安排妥当。   心底的悲伤一下子被他爹冲没了,虽说他现在连儿子都没有,孙子更是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赵宣也未反驳,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   若非李道长算出,他还不知妹妹日后竟会过得极苦,只觉平日里对妹妹的疼爱更是少之又少,哪里能弥补妹妹所遭受的一切。   若妹妹婚事困难波折,又何必只有一位驸马,他日后登基不只有一位妃子,她妹妹何必只守着一位夫婿,多养几位面首,那些人承受不住他妹妹的命格,死了便死了,左右能碰到他妹妹,都是那群人天大的福气。   对于将这件事算出来的李乐只,赵宣心底更是多了一分看重,将其记在心里,若是日后对方遇到困难,他若知晓,能帮则帮。   赵宣见父亲和母亲两人在那说悄悄话,完全忘记了他,也不掺和进去,而是默默退出,回到自己宫里头,将一些好玩又值钱的玩意托人送给他妹妹。   *   李乐只算完那一卦后,在家中来回踱步,他也不知道将这件事说出去会怎么样,也不知皇帝会不会知道,但他说出去,知晓对方有谋反的心,心底未必没有起了投资的心,虽然知晓对方造反成功性的可能为零,而他今日一卦,若是被皇帝知晓,他掉脑袋的事是百分百。   未必没有赌一场的关系,更多的也是他心里头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事。   他的直觉,还是属于幸运E的,有时候他玩游戏,能不能出现好东西,直觉告诉他能那一定可以。   为了稳妥,李乐只还是算了下自己会不会因此事出事,随后算出不会,更是放下心来。   早知如此,他何必过多纠结,还不如给自己算上一卦,随后,李乐只又给自己算算,能不能考上太卜。   结果是不能。   这结果一出来,李乐只又觉得他算卦的本事不灵了,依他现在的本事,假设他算的都是对的,那他怎么会考不上太卜?难道是玄阳宫不愿意替他担保?   想到自己那一首简单的掐算,用龟甲的时候还要用掐算去辅助,完全看不懂龟甲算出来的什么东西,对于他而言,有些东西过于深奥了,不如掐算来得简单,也很方便。   只是大家都用龟甲,只单单他一人用掐算,他不合群啊,滥竽充数得也太明显了。   值得庆幸的一点,他用掐算和别人用龟甲算,算到的结果不会有过多的差别,老师和师兄师姐们也知道他只会掐算,对他的能力不会过多说什么,可如今他来到了异世界,这些人可不会因为他不会,而对他多有宽容。   菜就是原罪。   只希望到时候能够让他蒙混过关,能算得和别人用龟甲算的结果一模一样。   这样,玄阳宫应该不会阻拦他了吧……   李乐只也不能保证,他现在的谣言都已经无了,不会有人拿他和玄阳宫的道士去比较,现在流传得更多的,都在说他算姻缘的事上很准,当然,也有人说这都是他为了扬名,乱说的。   只能寄希望于玄阳宫的道士没有听到先前的谣传。   *   李乐只看着面前的玄阳宫,玄阳宫占地面积极大,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像是庄园。   此时来来往往的香客朝玄阳宫内走去,李乐只也随着人群跨过门槛向里头走去。   走进观门后,右边是经楼,左边是钟阁,再往里走,便是祭坛,李乐只扫了一眼旁边的建筑,随后找到一位小道士问道:“道友,我想问问若是想得到玄阳宫担保考太卜需要找哪位道长?”   “你也是要来考太卜的?”   “是。”   “看到那条路没有,左拐,然后找到文昌殿,文昌殿的师兄负责这件事,不怪我没提醒你,想要得到玄阳宫担保去考太卜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已经打点一二了,你还是莫要白费心力了。”   李乐只皱眉,他没想到连这种事都有人打点,但不过是玄阳宫担保应当没有名额限制,也就是对方在提点他,要是不能靠本事,靠银子?但这不像是正经道观会干的事。   何况是玄阳宫这样大的道观,李乐只决定还是去文昌殿瞧上一瞧,看看是什么情况。   文昌殿已经聚集了不少道士,李乐只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不少人正坐在文昌殿前面的案桌上,正在那用龟甲算着,果真如那位道友所言,人很多,位子已经坐满了,还有不少人没有地方坐。   李乐只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考太卜前来玄阳宫,果然,国家编制还是很诱人的,若非他身边有诸多麻烦,凭他在刑部过的日子,也不必前来和他们竞争。   李乐只找到文昌殿的师兄,同他说清楚来意后,便拿着要测算的题目走到一旁,假装用龟甲实际徒手掐算,将答案都算出来后,才过去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在场仍然未有人离开。   李乐只检查自己写的内容后,便拿着算出来的结果交到那位师兄的手中。   那位师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还有很多问题,都是那位师兄没有办法算出来的。   他看了李乐只一眼道:“这些都是你算出来的?”   李乐只点头。   对方依旧不敢相信,他对李乐只道:“稍等。”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拿着纸,将这张纸交到他师父手中。   *   老道士拿过他递过来的纸,看着纸上写的内容,不敢相信道:“这是哪位高人来了?”   算出来的结果清晰明了,比他们算出来的东西更具体,能拥有这种本事的人,他们甚少见到,上一次见到还是在掌教那处。   难道这是哪位观主前来,可对方前来怎没有通传他,反倒是……   老道士看了一眼元生,疑惑问道:“是哪位观主前来,怎去了文昌殿?我记得你平日里负责的太卜那边的事,难道是这位观主想要去太卜任职?”   元生支吾了一会道:“师父,这位道长算得很准?”   “不然呢,”老道士没好气道。   “可对方才二十不到,年纪轻轻,这样年轻的人……”哪里像是观主,元生心想,对方要是观主,那他们活到三十岁的,岂不是大半辈子白活了。   实在是对方太年轻,元生怀疑他师父说错了,怎么可能会是观主,是观主门下大弟子才差不多,虽然也有点离谱,但能说得上是天资聪颖,非常人所能及。   他师父一定是少说了几个字。   元生怀疑师父,他师父也怀疑元生眼瞎,能有这么厉害本事的道长,乃是一观观主,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即使是青云观张疯子,那也是上了年纪,年近四十,岂会是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旁的更是一个个都是老家伙,也难为他们动弹前来玄阳宫了。   老道士又问道:“你见到的可是对方的弟子?”   元生也糊涂了,按理来说,他见到的应是观主的弟子没错,可他师父却对着那张白纸,疑惑是哪位观主前来,他可是清楚,这纸上的内容都是那位年轻道士写出来的,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本事高超,非他能及,但这样也不能说是一观观主。   元生决定这个难题还是让他师父去思考,便道:“这纸上的内容可是我亲眼见到是那年轻道人所写,而且,这位年轻道人身边也没有哪位道观的道观陪同前来。”   要是真按照他师父所言,那么年轻的道士是一观观主,打死元生都不相信,哪有那么年轻的观主,真有,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观主?   而老道士听到元生那么说后,狐疑地看向他,又看着纸上的字,纸上的字已有风骨,却不老道,似是正应了元生那句话,写下这些字的是年轻的道士,非他所想的老观主。   老道士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便能算到这个地步,就是掌教年轻的时候,都未必能做到这地步,若对方真有这个本事,那还进什么太卜,不如来玄阳宫,当他们的掌教。   一位年纪轻轻天赋极强的掌教,日后未必不能重现天衍子时的鼎盛时期。   这让老道士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向文昌殿的方向走去。   *   而李乐只这边,文昌殿的师兄走后,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随意一瞥,都能看到众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让李乐只有点承受不住,但他能当作这些视线不存在,双手拢入袖中,低头看着衣袖上的花纹,一点点熬过这难熬的时间。   正当他两耳不听周围事,面前出现一双漆黑的靴子,李乐只抬头,微眯着眼挡住刺眼的阳光看向来人,见到是一年轻的道士,便礼貌问道:“这位师兄有事吗?”   “我听别人说你算得很快,便来看看,”那人上下打量着李乐只的衣着道:“我看你身上穿的料子也不像是我玄阳宫的道士,也不像是外地有名的道观,你是哪个道观过来的,穿得如此寒酸。”   李乐只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料子,他身上的料子,还是上次帮助秋雨台后,对方送给他的几匹料子,听说是他店的镇店之宝,十分珍贵。   李乐只虽不清楚,但看料子的光泽还有舒适程度,也不像是对方口中寒酸的料子,更何况衣服只要穿得舒服得体便可,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何必去管衣服的价值。   李乐只只回了道观的问题,他道:“妙道观。”   “没听说过,你别是哪座山野小观过来的,就你这样,也敢找玄阳宫担保前去太卜?玄阳宫替你这样的道士担保,都丢了玄阳宫的面子。”   见对方咄咄逼人,李乐只回想起自己那一卦,他果然还是算得有几分准的,想要玄阳宫替他担保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心底叹息一声,面上冷冷道:“师兄也是想去太卜?”   “你怎么知道?”对方不爽道:“谁是你师兄,莫要随意攀交情。”   “……道友,你最近面堂发黑,还是莫要同人起口舌之争,容易祸事上身。”   “你咒我?”对方气道。   “没有,实话实说,”李乐只是真看出对方有点犯水逆,当然,也有想回击对方的心思,嘴也不留情道:“道友学艺不精,是怕我抢了你的名额?天下道士何其多,比道友厉害的,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难道道友要一个个去找他们求饶?”   “什么求饶,你少gei你脸上贴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无法得到玄阳宫的担保。”   “不如我给道友算上一卦?”李乐只道。   “你想算什么?你算,我都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   “席阳道友,不如算算你有没有可能会进入太卜,我相信这是道友关注的事,一定想要知道结果,但是很可惜,道友怕是同太卜无缘了。”   席阳在李乐只说出他的姓名后,心下一惊,诧异地看向对方,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真的是他算出来的?可对方没有用龟甲,是怎么……   只凭一眼,就能知道他的身份,难道他这是招惹到高人了?   不可能,对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那么厉害?要是他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哪里还需要他们玄阳宫担保进太卜,直接被赵帝请到供奉堂去当供奉了。   那可比太卜的去处好多了,也是天下道士想要去的地方。   所以对方不可能是厉害的道士,怕是在哪里知道他。   席阳昂着头道:“既然知道是我,还敢和我争?你这道士胆子不小,你得罪我可不会有好下场,即使进了太卜又如何,太卜里面的人可不一定想同你这样的山野小道同为太卜。”   李乐只皱眉,余光看到一老道士朝他们这边奔来,不知道是要来找谁,也许是同席阳有关的人,甚至是席阳的师父。   见此,李乐只未言一词,等那老道士过来后,就听那道士道:“这张纸是谁写的?”   李乐只看着纸上熟悉的字,正要跨出。   就听席阳道:“连马师伯都惊动了,你不会想说那是你写的吧?”   “嗯,”李乐只淡淡应了声,随后越过席阳,朝马道长走去,说道:“是我写的。”   “你?”马道长疑惑地看向李乐只,看着李乐只年轻的面容,真如他徒弟所言,不足二十,这般年轻,居然能算得这么老道,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培养出来的。   马道长简直不敢相信,他痴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道:“果真是你?”   “是我,”李乐只问道:“不知玄阳宫能否替我担保?”   “不,”马道长一个激灵,立马拒绝。   席阳一听,笑道:“果然呐,有的人异想天开,还想得到担保,下辈子去吧。”   马道长听到后,皱眉看向席阳道:“席阳,你不好好同你师父学习,在这里胡说什么。”   “我……马师伯,你刚刚都说不给对方担保,”席阳不理解,明明是他马师伯都说不担保,怎么还是他乱说。   “凭这位道友的本事,玄阳宫自然不会替其担保,”马道长严肃道。席阳脸上刚浮现喜色,就听马道长问李乐只,“道友,你可愿当玄阳宫掌教?” 第73章   “道友,你可愿当玄阳宫掌教?”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就连李乐只都被对方的话所惊到。   席阳道:“马师伯,他怎么能当掌教!”   马师伯真是糊涂了。   玄阳宫的掌教一直是师祖他老人家,哪里是这道人能当的,师祖那样的人物,是对方能比的?   再说了,哪有这么年轻的道士当掌教的,也不上秤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配当玄阳宫的掌教。   对方的本事尚且不清楚,但想想便知是比不过师祖他老人家一根手指头的。   要是对方能当玄阳宫的掌教,那他不如跳楼自杀了,不活了。   马道长被席阳当众质疑,没好气地哼了声,“你懂什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岂能知晓这里头的门道。”   只要此子成为玄阳宫的掌教,玄阳宫何愁不兴盛,等老家伙死去,对方便是道门第一人。   有对方在,玄阳宫香火不绝,传承不断,日后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老祖宗了。   马道长也能看出来,席阳这小子欺软怕硬,这是欺负到对方头上了,平日里便是个惹是生非的,屡次受教屡次不改,这次踢到了硬板子,看他师父怎么护犊子。   席阳不满道:“马师伯,我是不知道里头有什么门道,但玄阳宫掌教乃是师祖,师伯也不能越过师祖去。”   “……”这话让马道长无法反驳,他是不能越过师父他老人家,但只要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亲眼见过这位道士后,一定会赞同他的决定。   李乐只见两人因他争吵,还是掌教一事,他出声打断两人道:“两位,我无意当玄阳宫掌教,我自己也有道观,多谢这位道长抬爱了。”   李乐只向马道长道谢,其心意他领了,但也真的无福消受。   他这次来就是想要一个能考去太常寺的担保,真的没有兴趣当玄阳宫的掌教,而且,听席阳的意思,玄阳宫的掌教还活着,不管马道长出于何等目的,李乐只也不会答应,哪有夺前辈位置的。   除此,大安县的妙道观可不能荒废。   “这位道友,你再好生想想,这可是玄阳宫的掌教之位,”马道长还是头次见到不想要玄阳宫掌教位置的人,成为玄阳宫掌教,意味着道门第一人。   有不少道士,可都为了这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就连他二师伯,都觊觎掌教之位,后来师父成为掌教后,二师伯更是一怒之下离开玄阳宫,在外面游历,数年不曾回来。   李乐只摇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玄阳宫掌教非他所想要的。   席阳见李乐只拒绝,更气不过了,在一旁说风凉话道:“还没当上掌教呢,就以为自己能当上掌教,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哪里有脸拒绝的。”   李乐只:“……”   马道长生气,扬手作势要打,“你这孩子,这嘴怎么长的,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能听的,还不快回你师父那里去。”   “五师兄,你这是要什么,我的弟子还轮不到你管教,”随其声一同而来的便是位身穿道袍的道长,只见其下颌长须,瘦长的脸,眼睑耷拉着,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听其声,李乐只便知来人是席阳的师父,随后想到自己,席阳的师父都出来了,还有掌教那事,他这次是真的不能得到玄阳宫的担保了。   李乐只担忧的事还真发生了,只见席阳似是因其师父的到来,有了靠山,立马道:“师父,马师伯方才还想让这道士当玄阳宫掌教呢,我看马师伯是糊涂了,这人怎么能成为掌教。”   顺着席阳的目光,席阳师父看向李乐只,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道:“小小年纪,气度非凡,不知是哪座道观培养出来的弟子,师承何人?”   李乐只还以为对方要因席阳的话找他的麻烦,听其问心底诧异了一二,只道是自己将人想得太坏,便回道:“妙道观,师承天机子。”   “天机子,不曾听过,”席阳师父说完,又看向马道长问道:“师兄,你既连对方师承何人都不问,便让其当玄阳宫掌教,太过随性。”   其冷哼一声后又对李乐只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妙道观又在何处?去年不曾见过道友,也未听过道友其师天机子,不知道友其师年岁几何,可曾同吾师玄阳子相识。”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题,李乐只一一答道:“李乐只,扬州大安县,不曾见过,四十有七,不认识。”   “可有在崇玄署报备过?”席阳师父又问。   这时,李乐只才隐约察觉到席阳师父对其并非友善,只是对比席阳,其师父更是暗藏的软刀子,面对对方也只能见招拆招。   李乐只道:“登记在册。”   席阳师父点点头,随后又看向马道长道:“五师兄,对方已有师承,还有道观,你岂能让对方改换门庭拜入我玄阳宫门下,不妥不妥。”   “可是,”马道长还要再说两句,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么好的苗子,不让他见玄阳宫,让其在外面,这以后谁是天下第一道观,那可就未必是玄阳宫了,还有可能是对方的妙道观了。   这让马道长红温了脸道:“师弟,你懂什么,你快看看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他将东西递过去,又道:“你好好看看这位李小友写的,怎么就不能进我们玄阳宫了。”   席阳师父接过纸,瞅了一眼,这一眼初看漫不经心,还有几分想要挑刺,可当他真正看到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后,他微眯的眼才慢慢睁大,凝视着纸上的字,皱着眉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看了其一眼,又看看纸上的东西。   席阳师父抓着纸严肃问道:“这是你写的东西?”   “嗯,”李乐只淡淡道,看着那张被人传来传去的纸张,李乐只脸上平静,心里头一直回想着自己写的每一道题,应该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这位道长为何这么严肃?   还有那位马道长,看了他写的东西,还想让他当掌教,总不会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写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不应该啊,难道是他太厉害了,把对方都惊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李乐只都要被自己的自信给尬到了,唉,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写了啥能让他们那样严肃,难道是他算错了很多?   李乐只想不出来,放弃去想。   而席阳师父呢,看着纸上写的内容,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位年轻的道士写出来的,说是他算出来的都是再给他脸上贴金。   已经有了成为掌教的资格,席阳师父再想想自己明里暗里都想将这件事踢出去,当作不存在这一事,心下一阵懊悔,看向马道长的眼神里都是谴责。   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非要等他将这件事霍霍没了,才让他看这个有什么用。   席阳师父一生气,脸色更不妙。   他小心翼翼收起那张纸,放进袖中,随后看向李乐只淡漠的眉眼,又拉不下脸让对方加入玄阳宫,他刚刚可是说,岂能让对方改换门庭。   后悔。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坚决不说那句话。   席阳师父咳嗽两声,随后厚着脸皮道:“李道友,不如在玄阳宫修行一二。”   面对对方的邀请,李乐只明白了,看来是他算出来的东西有错误,什么掌教,都是马道长先前替他解围罢了,但这也似乎不对,若马道长是替他解围,那为何还要将他写的东西给席阳师父看?   难道是发现他小有天赋,值得培养?   所以希望席阳师父看在他小有天赋的份上,让他加入玄阳宫……   这么想,似乎能想通了。   这也说得通,对方为何看到那张纸后脸色虽严肃,但也愿意让他加入玄阳宫修行,定是从他写的东西里面看出他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不白费他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学习老师教的内容,虽然没多大作用,但态度在,一切都水到渠成。   只是面对对方的邀请,李乐只还是拒绝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太常寺担保的事,还有,正如席阳师父所言,加入玄阳宫就和改换门庭一样。   那样给他的感觉也太奇怪了,说句矫情的,他还不是很想和这个世界的道教牵扯很深,想将老师教给他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也留下一份。   别的道观的本事,不缺他这个人传承,可他老师所教的,可太缺了。   不求老师所教的发扬光大,但也能有一脉单传下去,说不定哪天老师也穿越了,还能发现这一个惊喜。   被李乐只拒绝,席阳师父这内心就似被挖心挖肝一样痛彻心扉,关键他还不能怪旁人,都是他这张嘴,将这棵好苗子拒之门外,悔啊。   同五师兄的眼神对上,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幽怨,席阳师父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席阳还未发现,他在那琢磨李乐只到底是何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等想起来是谁后,他不满道:“师父,这人先前还在外面说玄阳宫道士不足他十分之一,想必是看不上我们玄阳宫的,你又何必邀他来玄阳宫修行,恐怕对方心里还不乐意呢,觉得玄阳宫这么小的地方,还敢容他这尊大佛。”   “闭上你的嘴,”席阳师父给了他一巴掌,他这徒弟同他一脉单传,平日里便有人跟他说过他徒弟说话不好听,往日没放在心上,今日见了,果真不会说话,句句刺耳。   都让他听得脸红几分,席道长和马道长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不自然,他们先前还不知道有这一出,现在被席阳当众指出,知晓这件事,心底也是赞同那句话的。   可不是嘛,除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有师祖师叔伯那些老人家,这玄阳宫的道士确确实实不及对方十分之一,一天一地,有何可比的,就连他们,在某些事上都未必有对方算得具体,算得准确,对方来玄阳宫,他们还真要担忧一下,他们玄阳宫地方小,能不能让对方留下都是个问题。   席道长看向马道长,眼神示意,让对方想办法将人留下来。马道长木着一张脸回望,现在已成定局,他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他不顾着脸皮,抱着对方的大腿让对方不要走?   自己将人推出去,怎么不自己去抱着对方的大腿,喊着不要走,还不是拉不下老脸。   两人都互相眼神示意对方。   而李乐只呢,听到席阳将那谣言说出来后,心如死灰,果真如同他顾虑的那样,这谣言还是被玄阳宫的道士听到了,还是这等得罪人的谣言,看那马道长脸都气红了,还有席道长那不善的眼神,一副要刀了他的模样。   李乐只开始在心底琢磨着句子,想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从这个地方离开,他倒是能趁着两人没有留意到他的时候偷偷跑了,但这也太不礼貌了,而且,不是他干的事也太像是他干的了。   正当李乐只还在想该怎么脱身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老者,那人正是他在扬州遇见的老道士,那容貌他是不会记错的。   李乐只好奇地看向他,随后朝对方走过去,问道:“老爷子,你怎么也在这?”   “您是玄阳宫的道士?”回想当初老爷子极力推荐他来玄阳宫,现在想想,老爷子极有可能是玄阳宫的道士啊。   想到这一出后,李乐只面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世上有这等巧合的事情,也不知道刚刚席阳所言,老爷子有没有听到,那可真不是他说的。   玄阳子刚回来京城不久,正在道观里溜达,慢悠悠走到文昌殿,看到附近站了不少人,还有他两个徒弟正对峙,似是又吵架了,他也懒得去管,正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走过来。   人走来的时候,玄阳子还不相信,等人真的走来了,不得不信,这不就是他看中的好苗子!   居然来到了玄阳宫,玄阳子心底满意地点点头,就说他玄阳宫还是对这天下的道士有几分吸引力的,瞧瞧,扬州一别,几个月不见,他回到京城还是见到了对方。   玄阳子点点头,满意中又夹杂着欣慰的眼神看向李乐只道:“李小友,你这是来玄阳宫修行了?”   李乐只:“……”   李乐只摇摇头道,“我这次来是想得到玄阳宫担保好前往太常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当掌教,也不是上门挑衅的。   “太常寺,那地方没什么好去的,依你的天赋……”玄阳子满脸复杂,李小友的天赋实属罕见,不找个师父教导,去太常寺那满脸都是权势的地方,简直是霍霍了一棵好苗子。   玄阳子语重心长道:“你的天赋罕见,太常寺不适合你,还是需要找个师父好好教教你,若是小友没有师父,不如拜入我的门下?”   依他的本事,应该不比天机子差,天机子人不在,那他替其教教徒弟,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实在是不忍心这么好的苗子被糟蹋,他还没有教过这么好的苗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出和老祖宗一样的人物。   玄阳子眼巴巴看向李乐只。   两人交谈时,席道长和马道长自然看见了,不仅是他们,还有尚未离去正在那看戏的人,他们瞳孔微缩,张大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席阳也目如铜铃,不敢相信地看过去,揉揉眼,面前的幻像都没有散去,不是,这道士他怎么和师祖认识的!   席阳想骂人了!   你认识师祖你早说啊,你这是看我们不爽,学皇帝微服私访是吧!   知不知道这对于他实乃大杀器。   席阳不用多想,今天过去,他都能感觉他后背要疼,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错觉,是他的幻觉,一定是他中幻术了。   不然,他怎么会见到这一幕,要成为他的心里阴影了。席阳不死心,问道:“师父,我眼睛是不是出现坏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幻觉。”   这一声将席道长从震惊中唤回神,垂目看着席阳的脑袋,没忍住,又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子,低声道:“回去好好给我思过,平日里少出来惹事,这次,可叫你踢到铁板上了,为师也要保不住你。”   “所以,师父我的眼睛没有坏……”   还不如坏了,席阳心底泪流满面,至少他就不用面对得罪师祖的事情。   谁能想到啊,这小小道士,年纪轻轻,还是师祖的忘年交,瞧师祖那满脸笑意,笑得不要钱的模样,哪有平日里面对他们时,板着脸的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了太师祖。   元生看着这一幕,看看李乐只和师祖,又看看师父和席师叔,看着师父脸上震惊的模样,他碰了碰师父道:“师父,我刚刚好像听到师祖想要收对方为徒。”   “什么!”马道长惊呼,见众人的眼神都看向他,还有他师父不满的眼神,才压下即将脱口的话,小声问道:“真的?你师祖真那么说了?”   这小友的本事居然能那么高,让师父都动了收徒的心,上一次师父可是说不收徒的。   难道是他低估了那小友的本事,非他所想的那般,比他想的还要更胜一筹。   嘶……   也就是说,师父真的动了想要对方执掌玄阳宫的事,只是这事还要看那位小友愿不愿意。   甚至是,这一切都是师父知晓对方有道观,有师承的前提下,还要同别的道士抢徒弟。   马道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合乎情理,若非这位小友的天资过人,岂会能得到师父的青眼,若非对方本事不凡,师父岂会笑得满脸褶子,即使是大师兄,师父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脸色。   难道说,此子的天赋还在大师兄之上!   大师兄可是尽得师父真传,这才踏进供奉堂的人,甚至是最有希望成为国师的人。   若是此子天资如他所想,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一人飞升,鸡犬升天,倏然间,马道长想到了这句话。   这让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两人的动静,想知道那位小友,到底会不会成为最小的师弟,会不会在成为师弟后,师父立马传位于他。   又或是这位小友依旧拒绝……但这个选择,马道长觉得不可能,谁不知其师玄阳子,谁不想拜入师父门下,他师父,可是如今的道门第一人。   若能拜入师父门下,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惜,让马道长失望了。   李乐只再一次听到这话,上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在扬州,这次,在京城,老爷子的话也让他确信,先前果然是因为他小有天赋,才让那两位道长想要留下他,不过,在这位老爷子眼底,他的天赋不值一提,老爷子一时心善,才想收他为徒要好好教他。   李乐只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只会简单的掐算,龟甲那些对他而言,是深奥难理解的,而对于老爷子而言,其徒弟必定能轻而易举掌握,他还是不要拜入老爷子门下,免得将老爷子气到。   依老爷子的身份,敢在玄阳宫说这种话,还言太常寺没什么好去的,这都是自身本事高强,不乐意被太常寺束缚的高人所言。   李乐只猜测,对方可能是玄阳宫的掌教——玄阳子。   这也难怪,扬州时老爷子会说那种话,那时老爷子就愿意拉他一把,只是可惜,他要辜负老爷子的好意了。   李乐只道:“多谢前辈的好意,但我已经有了师承,师父尚在,道观尚在,岂能改换门庭拜入他门。”   “你知道我是谁了?”玄阳子诧异,看向李乐只的眼眸里明亮星星点点,他道:“你可知不少人都想拜入我门下。”   “先前不知,” 李乐只摇摇头,道:“旁人所想,非我所想,旁人所愿,非我所愿。”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玄阳子板着脸道:“你可知拒绝我后,你会得罪于我。”   “……”李乐只淡淡道:“前辈福缘深厚。”   “好好好,”玄阳子连说三声好,哈哈大笑,他拍着李乐只的肩膀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这后生,可惜,我遇到你时晚了点,否则定要同你师父过过招,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一人之下。”   李乐只也笑了,这位老爷子果真是位妙人。   他们两人其乐融融,苦了旁人,满脸震惊,带着不敢置信。 第74章   拒绝了。   这道士拒绝了。   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吗!那可是天下道门第一人,玄阳子!   “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一人不敢置信道。这道士怎么敢的啊,这可是玄阳子,他怎么敢拒绝的! 这机会要是给他,都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你没有听错,他真的拒绝了,”另一人也呆呆道,看向李乐只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稀罕物种一样,他想不通,那可是玄阳子,这道士怎么会拒绝的。   难道他不知道对方的实力?   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居然在他们面前上演了,这要是有戏班子在场,一定会将这件事传唱于大江南北。   有人心底酸溜溜想到,要是这个机会给他,要是玄阳子能收他为徒,他日后必定能青云直上。   不管众人心底是何想法,有多么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偏偏这一幕发生了。   *   拒绝玄阳子收他为徒后,李乐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一步步离开了玄阳宫。   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尚未回过神,等回过神后,他们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李乐只拒绝玄阳子收徒。   比起李乐只来京城时,其名声只在官员中流传,这次,李乐只这个名字,彻彻底底响彻各个道观。   所有道士都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拒绝玄阳子,那可是玄阳子,多少道士想要拜在他的门下。   太清,玉清,上清三观也听到了这件事,三观的掌教齐聚一堂,看着飞鸽上传来的消息。   太清掌教感叹道:“没想到不过几月,再次听到李道友的动静,是因为玄阳子。”   青州水患一事,他们三观都未算出水患何时会发生,甚至还有几分怀疑事情的真伪,可真当水患来临,他们这才知,是他们修行不到家,这才算不出。   那位李道友是少有的高人。   可后来,再知晓那位李道友时,却传出李道友被人杀死的消息。   那时,太清掌教并未相信,能算到那种程度的前辈岂会被旁人杀死,故而太清掌教曾暗中算过一卦,得知对方性命无虞,太清掌教便知对方未死,只是这事,太清掌教瞒了下来。   昭国虎视眈眈,既然敢暗中谋害李道友的性命,他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将这件事传出去,只会对李道友百害而无一利。   后来,得知李道友前往京城后,便暗中探听对方的消息,原以为对方是隐世不出的高人,未料对方竟是年纪轻轻,让人都忽略其本事,只当其是天资出众的小辈。   这不,连玄阳子那个老家伙都未看出对方的底线,还想收其为徒,真是人无脸皮天下无敌。   太清掌教神情微怔,摸了摸胡子,若是玄阳子知晓对方的本事,只是仗着脸皮厚这才想收李道友入门,依对方不要脸皮的性子,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好个老匹夫,”太清掌教低声骂了一句。   太清掌教所言,玉清掌教和上清掌教都听到了,玉清掌教疑惑道:“师兄,这纸上所写的李乐只你见过他?”   “……”太清掌教摸胡子的手一顿,他当然没见过,也不能暴露对方的身份,便道:“不曾见过,但早有耳闻。”   “这位李道长的天资,非一般人能及,上次玄阳子便已传信告知于我,说他要收对方为徒,只可惜对方已有师父,只好作罢,未料,这老……玄阳子竟未放弃。”   “什么!”玉清掌教惊讶道:“这人已经有了师父,玄阳子还想收对方为徒。”   这天资是要厉害到何种地步,居然能让玄阳子不顾脸皮,也要得罪另一位道友。   这也就罢了,玄阳子想收对方为徒还失败了。   这要是拜入他玉清门下……   上清掌教倒是对此事并不好奇,但也感叹一句道:“天资出众,非池中之物,连玄阳子都心动,这以后啊,道门第一人未必不是此子。”   这句话戳到了玉清掌教的肺管子。   原本还想对方在他门下,骤然听到上清掌教如此说后,脸色顿时乌云密布,坏了几分。   他这辈子,就想培养一个杰出的弟子,还想其弟子成为道门第一人,让他玉清观能同玄阳宫相比。   可如今,前有玄阳宫一座大山挡住他也就罢了,现在一不出名的小道士也得师弟称赞,还称其日后是道门第一人,这让玉清掌教心中不满了几分。   “不过是有几分天赋,可想当道门第一人,那可差太远了。”   上清掌教也不生气,知晓玉清掌教还惦记着他那道门第一人的美梦,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还认不清现实。   上清掌教又道:“我们三观,可没有能让玄阳子入眼的子弟,能得玄阳子青睐的,还是要交好几分的,师兄,不如派首席弟子前去京城,借助玄阳宫,好同那位李道长交流一二。”   “上次与歌替刺史算水患之后,小有精进,正好借这次的机会,同那位李道长交流交流,况且,五月初五,道坛论法,此次设在玄阳宫,也好让他们三人过去先熟悉熟悉京城的风光,年轻人多走走历练历练一二也是好的。”   这话说得太清掌教心动了,他可是知晓那位李道友的本事,如今得知对方年纪轻轻,他们反倒不好同对方接触,先让弟子同李道友搞好关系,也未尝不可,年轻嘛,才能有话聊。   若是在这交流的过程中,能学到李道友一两分本事,也是他们的机缘。   太清掌教便道:“也好,年轻人是该多走动走动,那便派他们三人前去,等会儿我同玄阳子说一声。”   玉清掌教皱眉,上次青州水患时,他观里便失去了一位弟子,到如今,那弟子还疯疯癫癫,被上清掌教说到这事,让他心里难受几分,又听对方说要首席弟子去同那李乐只结交,这心底更不舒服几分。   就凭那小道士,还要他们派首席弟子去结交,若是真拜入玄阳子门下也就罢了,如今对方也不知拜在谁的门下,也配?   玉清掌教终究是被那句“道门第一人”郁结于心,不愿门下弟子去和李乐只结交,但对于上清所言,前去玄阳宫借住又觉得是个十分好的机会,可以在玄阳宫修行,若是能得到玄阳子的指点,对他的弟子也是好事。   因此,玉清掌教没有拒绝此事。   三人商定后,便各自回到道观内同大弟子说起此事,后让他们立马动身前往京城,太清掌教也飞鸽传书至玄阳宫。   *   李乐只不知这有人因他从青州而来,他离开玄阳宫后,还想着太常寺的事,但太常寺需要玄阳宫担保,他又没有拿到手,也就是说,他想去当太卜的事是去不成的。   在没有想到更好办法时,也只能继续在刑部上值。   李乐只刚走进刑部,就看到旁人诧异的目光,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人都像是见到大熊猫一样看着他,甚至还有人似是不相信会看到他,手里头的东西都掉了。   难道是他想要跳槽的事情曝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刑部了?   李乐只:……   要真是这种情况,那他的工作还能保住吗?   希望周侍郎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他说不需要来上值了,那他真的要哭了。   直到李乐只走到比部司,看到比部司里的人后,才压下心底的担忧,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朝自己的办公间走去。   而他走后,比部司的主事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震惊,随后一人道:“李道长这还来上值啊,我还以为李道长不来了,要去太常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像是不满李道长在比部司,可别让郎中大人听见了,少不了要数落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刑部太小,比部司更小,李道长这位厉害的人物,哪里会是他们比部司装得下地,但主事也知这话不能说出来,让上司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他道:“李道长这么厉害,可是玄阳子道长亲口说要收徒的人,玄阳子道长的徒弟那都是何等的人物,我只是没想到,李道长还会来刑部上值,你们也知晓,比部司挂职道士,莫说旁的,玄阳宫的小道士都未必想来,可如今……”   一尊比玄阳宫小道士更要厉害的人物居然会在他们比部司,还和他们是同僚,这让他们如此不惊讶。   说起这话,众人沉默了,他们刑部是不太招道士待见,有本事的道士都不愿意来刑部挂职,都想成为供奉堂的供奉。   李道长本事不小,已经让他们震惊,后得知是周侍郎安排的,便也明了,李道长是看在周侍郎的面子上,才愿意屈尊于刑部,可万万没想到,李道长的本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分。   这也就罢了,李道长还能拒绝玄阳子,这也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李道长为什么会拒绝玄阳子道长,要是拜入玄阳子道长门下,再过几年,供奉堂里未必没有李道长。”   “这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或许是李道长不愿意去,不过李道长去玄阳宫,好像是想去太常寺,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留下李道长?”   “这事要是真的,周侍郎可能比我们还要着急。”   “……”   正如那人所言,周侍郎得知李乐只想去太常寺后,失手打翻了茶盏,他知道黄箬的事情发生后,因他所言,李道长迟早要去太常寺。   可他也没有想到,玄阳子居然想收李道长为徒,还被李道长拒绝了。   他远远低估了李道长的本事,玄阳子那可是道门第一人,连玄阳子都看好李道长,可见李道长本事非凡,日后未必不会成为供奉堂的供奉。   甚至想得更远一点,李道长未必不会继天衍子之后,再次踏上国师一位。   若是旁人,就连玄阳子都未必能成为国师,可恰好,李道长胜在年轻,潜力无限。   只是不知,李道长还想去太常寺,还是想留在刑部,既然李道长继续来刑部上值,应当不会前往太常寺了。   不行,他还是要去看看,免得李道长被人骗走了。   而被周侍郎担忧会跑的李乐只,还在忧愁今日看到的,大家似乎对于他来上值都很惊讶,不知道他的铁饭碗能不能保住。   李乐只受不住,给自己算了一卦,这一卦过后,李乐只迷茫了,工作是保住了,但算出来的结果还是头一次有模糊的倾向。   难道是因为他心底犹豫不定,还是别的缘故?   李乐只正要给自己再算一卦的时候,就看到周侍郎走进来,一下子心提起,唯恐周侍郎通知他,这份工作没了,没想到周侍郎却道:“李道长,你可想去太常寺?”   “……”这事他想不想去的吗,是他不能去啊,听周侍郎的意思,像是要给他安排一样,李乐只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但若真是周侍郎安排,李乐只心底也反问自己,愿不愿意去太常寺,结果是不一定。   也许是因为玄阳子那番话,说太常寺不适合他去,这句在他心底留痕,让他心生犹豫,一位大佬言此,定是算出来什么,才会如此说。   李乐只未言。   周侍郎观察他的神色,未看出他心中所想,一撩衣袍坐在李乐只的对面道:“李道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你还能待在刑部,待遇一切都能商量。”   李乐只疑惑地看过去,听周侍郎的意思,是要给他涨工资,周侍郎因他想要跳槽没有开除他,还给他涨工资,周侍郎,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李乐只心生感动,不愧是他先前看好的大腿,心胸宽广,比起去太常寺,刑部更适合他,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也不会有人束缚他,上班自由,现在还要涨工资,实在是一份难得的好工作。   只是,这些他都很满意,可他算卦惹了不少麻烦,也只有太卜能让那些人顾忌,李乐只犹豫后,问道:“周侍郎,我也是倾向于刑部的,只是你也知我身上发生的是,上次黄箬的事,惊吓不小,我不想再遇到这种事。”   周侍郎闻言,便知有商量的余地,也知李道长是因为何事才想去太常寺,想到黄箬,周侍郎悔恨当初没有彻底站在李乐只那边,不过是黄给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两人同为四品官,有何好顾忌的。   只是当初,他顾忌黄给事的身份,才没有敢为了李乐只去得罪黄给事,而是让李乐只前去太常寺。   摸爬滚打多年,心都是黑的,从来不会为自己做下决定的事后悔的周侍郎在这一刻,后悔到了极点。   好端端提什么太常寺,说什么太卜。   周侍郎道:“李道长放心,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上次的事发生,所有麻烦我都会想办法替李道长扫除。”   若是他没有办法,杨老一定有办法。   这话说到李乐只心坎上了,他想去太常寺当太卜,就是不想有麻烦上门,而现在,周侍郎不仅要给他涨俸禄,还表态说会帮他解决麻烦。   在态度上,就无可挑剔,而且,李乐只也明白,他去了太常寺当太卜,虽说有太卜这个身份在,对方明面不敢出手,可背地里,想要他的性命还是会有可能发生的,去了太常寺,他还是孤单单一个人,有什么事都不好拜托周侍郎帮忙解决。   现在,虽说他明面上还会遇到被人刁难,但有周侍郎相助,那就不同了。   李乐只正要点头应下时,赵大人急忙忙走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太常寺的人来了。”   周侍郎惊得站起来,“太常寺的人来了?”   坏了,是要来抢人的。   周侍郎回头看向李乐只,却也不敢有任何逼迫,即使再想李乐只现在应下不会去太常寺,周侍郎才放心,但他也知,他现在提出来,只会徒增恶感没有半点好处。   因此,周侍郎邀请道:“李道长,可要一同去见见。”   李乐只还在疑惑太常寺的人怎么会来,就听见周侍郎邀请,想了想后,李乐只点头同意。   太常寺来人,总不会事因为他?   *   因是太常寺的几位太卜前来,还是专门来找李乐只的,所以刑部的人就将其带到比部司。   那人离开的时候,还好奇地看着那几位太卜,又看向比部司里面。   几位太卜走进比部司里面,看着比部司里的情况,微微皱了下眉头,眼底深藏着不喜,像是他们屈尊降贵来到了一个让他们无法忍受的地方。   实际刑部和太常寺的布局没什么不同,就连建造刑部和太常寺的木头都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刑部终究是审问犯人,关押犯人,凶煞之气满满,而太常寺,清幽之地。   因此,有点追求的道士都不会来刑部挂职,而是前往太常寺当太卜。   这次他们前来刑部,也是想见见能被玄阳子道长出言收徒的李乐只是何人。   原先,李乐只的名声他们也曾听闻,是一个算得有几分准的道士,也有人怀疑对方不过是刑部推到前面的棋子,不管是真准还是假准,几位太卜都未将对方放在眼里,不过是有些本事的道士,他们谁又没几分本事。   那么简单的案子,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也能够算出来,也就是趁着他们不愿出手,钻他们的空子,才趁势扬名,若是他们出手,谁又知道这世上有李乐只。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位他们不放在眼里的道士,居然能得到玄阳子的看重,这让他们如何能忍下去,故而,听到对方上值后,几人急匆匆赶来,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对方的本事。   若真有几分本事,他们也不是不能点头,让对方进入太常寺。   只是几人没有想到,他们来见李乐只,居然会惊动周侍郎,还虎视眈眈看着他们,一副他们要抢人的模样。   太卜心底嗤笑一声,也就是刑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会将那道士当个宝,像这样的道士,在太卜,也不过是打杂的,哪里能替贵人办事。   终究周侍郎是四品官,比他们官职高多了,即使他们身为太卜,地位非凡,面对这种高官时,也不得不弯腰礼让几分。   几人道:“见过周大人。”   周侍郎看着对方那傲然的模样,再看看李道长气质虽冷,可有着世外高人的淡泊,并未因自己本事高而看不起旁人,平等地看待一切,无贫富贵贱之分,高下立分。   这几位太卜,给李道长提鞋都不配,也是他未料到,太常寺的太卜居然是这等德行,想到他还推李道长去太卜,周侍郎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和把小白菜扔进猪圈里让猪霍霍有什么区别。   周侍郎心底叹气,常以笑面对他人的他,碰到这几位太卜,笑容也不免收敛几分,将人晾了一会儿才道:“几位太卜前来,可是有要事?莫非是想替我刑部出一份力?”   这句话一出,堵得太卜说不出来话,他们见鬼了才会想来刑部出力。   其中一位,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位太卜道:“这次我们前来,是来找李道长李乐只的。”   被人提到名字,李乐只抬头看过去,同说话的那人双眸对上,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眼底的轻蔑,李乐只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太卜对他为何是这种态度,他也没有得罪对方。   还有,玄阳子前辈说得果然是对的,这些太卜根都是坏的,太常寺也没必要进去了,不如在刑部待着。   李乐只还没有说话,周侍郎脸色冷了几分,眼底暗芒一闪而过,他冷笑道:“李道长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可同我说,等李道长回来了,我必告知于李道长。”   对方哽住,视线看向坐在周侍郎旁边的人,此人分明身穿道袍,他方才说起李乐只时,也抬头看向他,再加上对上年纪轻轻又身处刑部。   其身份不必言明,便知对方是谁,正是他要找的李乐只。周侍郎倒好,睁眼说瞎话哄骗他们。   太卜道:“这位不正是李乐只?”   周侍郎笑道:“原来这位太卜看得见,我还以为太卜你眼神不好,罢了,你说说你找李道长有什么事。”   这话让太卜生气又不好发出来,只能憋着道:“这次我们是想邀李道长前去太常寺。”   见到李乐只的第一眼,便心生不喜,但也知有周侍郎在,想当面刁难,周侍郎未必会给他机会。   等人去了太常寺,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第75章   而周侍郎一听,后槽牙咬紧,果真如他所想,这群太卜不安好心,是来抢人的。   他皮笑肉不笑道:“风太大,太卜你再说一遍。”   太卜眉头一皱,理直气壮道:“周侍郎,你也知晓,像李道友这般天资出众的人,去太常寺当太卜对他而言,前途更广,留在刑部就替你们算案子,那要你们刑部的人有什么用,没有道士去算就不会查案子了吗?”   这话说得格外不客气,但这也是刑部遇到的问题,有道士相助,案件进展会很快,人手也能充分调动起来,不会耽搁案情,但全靠道士去算,又会显得他们本事不足。   要周侍郎说,纯纯是这些道士给自己脸上镶金戴玉,原先那些道士去算,也只能给个模糊的答案,甚至还不一定准,最后还是要他们一点一点地去查,可李道长不一样,李道长是能够清楚算到结果的,这给他们处理案件节省了多少时间,还不会错判有冤案。   两个能有可比的地方吗?   完全没有。   但周侍郎也知,虽然先前那些人算得本事不行,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不能抹掉对方的付出。   就是这些太卜,替宫里头办事,自觉高人一等,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周侍郎虽是笑着,但眼底已经有了几分冷意,他道:“刑部查案追凶,还死者清白,难道比不上你们太常寺太卜所做的事?”   太卜心底看不上,但也知这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陛下第一个要训斥的便是他们太卜,只能将受到的气咽下去。   一时无声。   心头火起,太卜也只能强压着怒意,看向李乐只道:“不管你说得太多,也要看李道友的意愿。”   料想这世上没有道士不愿进太常寺,那可是要算关于祭祀的一切事宜,更是宫里头的娘娘也会请他们出手算算吉日,能替陛下,替宫里头办事,岂不是比在刑部好。   若是一朝被陛下看中,更是有望进入供奉堂。   太卜心里头已经无暇去想如何找李乐只的麻烦,而只想在周侍郎面前争一口气。   证明他们太常寺才是道士该去的地方。   也想借李乐只的手,狠狠让周侍郎看清楚,刑部哪里比得上他们太常寺。   除此之外,抛下这个诱饵,未必没有想断绝李乐只和刑部的关系,让对方亲手斩断自己的后路,才好成为他们任意揉搓的对象。   李乐只看向太卜的目光很复杂,很想看看对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会如此的自信,还是说对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拒绝?   若是先前,他没有同太卜的人面对面交流,他还真有可能去太常寺当太卜,好避开麻烦。   可现在,亲眼所见太常寺太卜的人是什么性子后,李乐只已经绝了去太常寺的念头。   而且,这些人骨子里的优越感,藏是藏不住的,骨子里的自信要是分他一点,他都能学着螃蟹横着走了。   这些人也就嘴里说得好看,他真的进去了,他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道士去往太常寺,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远比在外面遇到的麻烦还要多。   甚至,李乐只怀疑这些人前来邀请他未必是好心,更有可能是想等他进入太常寺后,更好地针对他。   有可能他被玄阳子看中想要收他为徒,激起了不少道士的嫉妒心。   李乐只摇摇头:“多谢这位太卜的好意,我还是更喜欢待在刑部。”   “你可想好了?”太卜脸色一沉,更多的是李乐只拒绝他,让他面上无光。   李乐只的拒绝,更像是一记耳光赤裸裸打在他的脸上,平白让周侍郎看了他的笑话。   李乐只道:“想好了。”   周侍郎嘴角忍不住勾起,眼角处都笑出褶皱,看向李乐只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在刑部和太常寺之间,李道长选择刑部,实实在在让他长了脸。   你们太常寺看不起我们刑部,可李道长偏偏选择了我们刑部。   就问你们气不气。   太卜当然气,还气炸了,这是头次有道士不识好歹,敢拒绝他们。   要不是玄阳子想收对方为徒,这样的人想进他们太常寺,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山野小道,居然敢拒绝他们,这让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太卜,心底都不痛快。   看向李乐只的目光里都暗藏着火气,若是眼神能杀人,李乐只已经被他们千刀万剐,活活凌迟而死。   太卜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道:“李道长,你可知去太常寺当太卜后,若是被陛下看中,有朝一日是有机会进入供奉堂的,这可是外面不可得的,我们也是十分看好你,才来邀请你,你可不要自误。”   李乐只复杂地看向他:“……”对方是把他当作没有常识的小孩哄骗?   他可不相信,这些人会这么好心,若真如对方所言,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去,还会把机会留给他?   李乐只扎心问道:“不知这位太卜居位几年,可有见过陛下,从前可有太卜入供奉堂。”   句句扎心,句句让对方无话可说。   他当太卜已经十几年,见过陛下的次数寥寥无几,想从太卜入供奉堂,那比鱼跃龙门还要难上数倍。   能进入供奉堂的,那都是玄阳子关门弟子,或者是其他道观内本事最好的一位,哪里轮得到他们。   但若说太卜入供奉堂,那还是有一人的,但那人还是百年前的人物。   也正是因为曾经有过,太常寺的太卜心底未必没有将自己看作供奉堂的供奉。   都是替宫里头办事,只要时机一到,他们未必不能成为供奉。   而这场美梦,却在今日,被李乐只硬生生戳破了,这让在场的太卜更厌恶几分。   看着对方淡然出尘,未染尘埃,又年纪轻轻的模样,红了眼睛。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自打脸面。   太卜不说,不代表周侍郎不说,已经得罪过,再多得罪一点又有何妨。   周侍郎道:“李道长,这几位太卜都是老前辈了,百年前,也是有太卜入供奉堂的,至于陛下龙颜,非一般人能见。”   潜台词,都在一个位子上待了很多年啦,在一百年前,还是有太卜进了供奉堂的,但现在就不要去想啦,陛下那更是见也见不到的。   李乐只全都听出来了。   这让他对于这些太卜的好感更是降低,已经达到负值,没有起身离开,都是顾着对方的官职,给对方几分薄面,至于别的,李乐只垂眸看向自己衣服上的纹路,不愿抬头再去理会这些太卜。   周侍郎的言语,将太卜的遮羞布扯下来,狠狠地踩了他们一脚,他们咽下呕出的鲜血,完全不敢反驳,周侍郎说的话,比起他们,还要温和几分,他们若是再争辩下去,那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再见李乐只垂眸不愿意搭理他们的模样,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太卜心中暗恨,将这件事狠狠记在心头,只待来日,必要让这位“李道长”知道得罪他们的下场。   太卜朝周侍郎拱手道:“既然李道长不愿,我们也不强求,我等告辞。”   说完,这位太卜转身离去,剩下的几位太卜也跟在他的身后,大跨步地离开,不愿意停留片刻。   周侍郎看着他们离开,长舒一口气,终于打发走太常寺的人,差点李道长就要被他们哄骗走,还好还好,李道长选择了刑部。   能得李道长看重,是他们刑部的幸事。   要同杨老说一声了,太常寺来势汹汹,若是有一日供奉堂也看中李道长,那他们刑部可就要留不住李道长了。   若是杨老能够出面,想必供奉堂的人也愿意卖杨老几分薄面。   只是,周侍郎想到陛下,李道长天资出众,本事非凡,若是陛下要人,他拦也拦不住啊。   嘶……   这件事不会已经传到陛下耳中,毕竟李道长可是玄阳子道长看中的人,若是陛下知晓,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陛下也是想让李道长留在刑部,还是说今日太常寺太卜前来便是听了陛下的命令?   若真是这样,周侍郎心凉了半截。   陛下出手,他岂能不遵从。   只是这件事陛下终究没有明说,既如此,那他便当作不知此事。   周侍郎将心底的担忧压下去,同李乐只谈起日后的待遇。   李乐只对于周侍郎所言,挺满意的,他的俸禄不仅翻了翻,刑部还会护住他。   比起太卜,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继续待在刑部,不亏。   *   这件事,自然传入了赵帝耳中,原本得知玄阳子想要收李道长为徒,李道长还拒绝了,就让他惊讶了一番。   在心底,再次拔高李乐只的地位,对其更看重几分,骤然得知太常寺的人前去刑部抢人,气势汹汹毫不将李道长放在眼里,这让赵帝对太常寺的几位太卜有几分不喜,前去的几人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只是对方并未犯事,前去刑部也是看好李道长,出于一片好心,赵帝便未将几人放在眼里,默默将暗卫又划过去几人,让他们好生护着李道长的安危。   赵帝倒是想将李乐只放到供奉堂,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但李道长所做的事,不好公之于众,又年纪轻轻,骤然将其放到供奉堂里,恐不能服众,反倒徒增麻烦,不如刑部来得自在。   李道长瞧着也不是想被束缚的人,一切端看李道长的意愿,赵帝并不想强求。   *   太常寺前来刑部抢人还失败的事,周侍郎暗中拱火,借由石评事的嘴,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   官员知晓后,暗地里都在议论此事。   “没想到那位李道长居然会被太常寺的人争抢,请对方前去当太卜一职。”   “你也听到了此事,我原本还以为是假的,还不信,李道长虽是有几分本事,但还不至于成为太卜,谁知我从别人那听闻,亲眼看见太常寺的太卜前去刑部,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时脸色难看至极,原来是抢人失败了啊。”   “李道长本事不小啊,先前还有谣言说他算错了,我看呐,这八成是别人胡说,依李道长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算错。”   “我听说太常寺前去抢人,还是因为玄阳子道长想要收李道长为徒,这才去抢的,要是我选,我也选刑部。”   “李道长在刑部,只怕有些人睡不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未尽之言。   先前有不少人怀疑李道长是刑部的棋子,是为了无证捉拿他们才推出来,并没有真本事的道士,如今玄阳子都要收李道长为徒,太常寺更是派人前去争抢,这也证明李道长算卦的本事不小。   此事一出,也无人怀疑李道长的能力,反倒是那些贪官污吏,要提心吊胆,唯恐李道长算到他们的头上。   官员之间流传的事,太常寺卿也知晓,在玄阳子想要收李乐只一事传出来后,他倒是起了想邀李道长入太常寺当太卜,但也只是起了心思,还未行动。   骤然得知,太卜几人已经前去刑部,抢人还失败了,这让太常寺卿一口老血涌出,差点没被这几人气死,心头火气,立马将带头的习太卜传来痛骂几句。   习太卜本就心气不顺,又被太常寺卿痛骂,心底更是记恨李乐只,也不满太常寺卿,说到底,他们虽在太常寺下,但他们职位特殊,其他人见到他们皆礼让三分,哪曾遇过被人痛骂的事。   太常寺卿也就仗着官职比他大,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因心底不满,下值后,习太卜直奔司隶大夫刘府府邸而去。   他同司隶大夫是好友,这次前去刑部,除了他自己想要见见李乐只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玄阳子看重,另一方面,也是好友托他,将其邀请进太常寺。   这件事,对方一定会有所安排。   他走进去,见到司隶大夫后第一句便是,“我失败了,对方油盐不进,周侍郎将其当宝贝看着,不愿放人。”   司隶大夫道:“不愿放人?那位李道长也不愿离开?”这才是司隶大夫担忧的地方,人在刑部一日,他们绝无安生的日子。   习太卜点点头道:“对方心大着,哪里看得起太卜一职,我猜对方是想借刑部好好捞一笔功劳,得到陛下看重后,直接入供奉堂。”   那是所有道士都想去的地方,说到这话,习太卜眼神深处都流露一丝羡慕。   他这话让司隶大夫眉头紧皱,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不安。   对方在刑部一日,终究会查到他的身上,不行,绝不能让对方继续在刑部待着,他不信,除了他之外,其余人是清清白白的。   司隶大夫问道:“可有办法毁了对方?”   习太卜眼光一闪,心下微动,面上却震惊道:“你的意思是?”   司隶大夫道:“让其再也算不出来,废其双手,又或是将其赶出京城。”   这话说到习太卜的心坎上,他道:“这件事想要实施可不简单,对方一直在京城,可无下手的时机,再者,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办,你我出手,事情败露……”   他可不想牵扯其中,他还有大好前程,若因李乐只而丢失太卜一职,得不偿失。   “你只需算出他何时会出门,我届时自会安排……”   司隶大夫手里头刚好有姜汝铭的把柄,凑巧姜汝铭入京为吏部郎中,司隶大夫还知对方是三皇子的人,他完全可以借姜汝铭的手去对付李乐只。   一位在地方经营数年的三品官,司隶大夫不信对方手里头没人,再者,对方贿赂他的事,对方比他还要恐惧被李乐只发现。   两人本就有过过节,司隶大夫完全不信对方不会对李乐只出手。   姜汝铭入京后,就被司隶大夫以他贿赂的事情要挟,想要他出手对付李乐只。   还听对方言江州水贼一事,他同李乐只早已有了过节,这次入京,对方名声渐起,又身处刑部,恐会拿他开刀。   姜汝铭:……   他复杂地看向司隶大夫,只觉对方将他当成傻瓜,他早已见识过李乐只的厉害,也知其本事,哪里还会同他为敌,再者,他好友秋御史都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他又何必死守着不肯低头。   其次,他贿赂一事,也是防着司隶台在他入京时,横生是非,这才送了点银子。   别以为他贿赂了银子,便是一伙的。   姜汝铭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便将这件事告知于三皇子,更是托秋御史,让其将这件事告诉给李道长,好叫李道长知晓此事,早有准备,最后能同周侍郎一起,将司隶大夫拉下马,这样,司隶大夫掌握的证据可无法要挟到他。   *   李乐只再次见到秋御史,还从他口中得知司隶大夫想要对付他,沉默了片刻。   最后想了想,才想起这位司隶大夫是谁,正是先前想找他麻烦,还同曹冉曹芮有过过节,刘铭的父亲。   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事,这事情里面还牵涉到姜汝铭,对方想借姜汝铭的手搞掉他的铁饭碗。   对于这种要搞掉他饭碗,还贪污的官,李乐只可不会心慈手软,立马将对方的老底全都算出来,只待第二天上值,将事情告知于周侍郎,好让对方落马。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他还未出手,第二天就见刑部的人出动,随后见到了那位司隶大夫,还是从他面前被押走的。   李乐只:……   不是,他还没有出手呢,对方落马的速度这么快?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李乐只才知道,原来是秋御史在朝上参了司隶大夫一本,又有三皇子出面,司隶大夫贪污的事便被查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就将人打入了牢中。   知道这一切的李乐只有些恍惚,只觉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像是有推手促成这件事。   他哪知,在秋御史上门说出司隶大夫想要对付他时,这件事便已经被暗卫告知于赵帝,顺带还摘抄了一份李乐只算出来的罪证,一同呈到了赵帝的面前。   三皇子又想保下姜汝铭,毕竟人可是他千方百计安插.进吏部的,哪能让司隶台的人抓住把柄,岂不是给他兄弟递了刀子。   所以,在多方想要司隶大夫死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司隶大夫便锒铛入狱,成为阶下囚。   司隶大夫入狱,最为担忧的便是习太卜,唯恐司隶大夫将他供出来,栽赃他想要害李乐只。   若是被别人知晓,他也无脸面回到道观内去见自己的师长,因此,忧思多虑,又受了风寒,一下子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熬了几个月,终究没熬过,在腊月里没了。   *   司隶大夫倒台。   李乐只未多想下去,麻烦已经解决,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此时已经接近九月,炎热酷暑,十分难熬,李乐只已经甚少出门。   古代也就这一点不好,没有空调,大热天的要热死了,不过比起现代的高温,古代也许因为未曾被污染,温度要低几分,但也十分难熬。   唯一让李乐只高兴的事,借着公孙淼然的光,他居然能在这大夏天吃上西瓜。   这可是古代,想要吃上西瓜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瓜,公孙淼然还送来了一些冰块,这才没让李乐只在这夏天热晕过去。   这日,李乐只正躺在树下乘凉的时候,就看到公孙淼然带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身穿紫衣,矜贵非凡,气质雍容华贵,一看便知出身于世家。   内敛温和,也是个好脾性的,这是李乐只对于赵宣的第一印象,李乐只疑惑地看向公孙淼然,想从对方口中知晓其身份。   公孙淼然笑道:“这是我一位表弟,这次来找李道长,是想李道长帮他算一件事。”   李乐只问:“什么事?”   自从他被玄阳子想要收为徒弟后,想要来找他算命的人太多了,李乐只以往都借刑部有事,将事情推出去了,但这次人是公孙淼然带来的。   因公孙淼然对他帮助良多,李乐只记在心里,对于他带过来的人,自然是能算就算。   只不过这人的面相有几分熟悉,眉眼同公孙淼然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像是没有,李乐只只当是自己见过的人太多,产生了错觉。   而他不知,赵宣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被李道长认出,暴露他父亲曾经来过,故而在前来的时候,对面相进行了改变,让面相变得普通,除了眉眼无法变动之外,其余能变的,都已经用了人皮面具进行伪装。   赵宣这次前来,也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事,所以想来找李道长算一算。 第76章   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倒是不好告知于李道长。   赵宣便道:“李道长,我想算我心中所想的事是否为真。”   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他手下人发现有一伙人行踪诡秘,次次跟踪,次次都未找到对方的踪迹,后来探查,终于发现那伙人隐匿于山中。   未免打草惊蛇,他的人未曾上前查探,一直蹲守在山脚处,后来,发现那些人运送着一辆车从那山中走出,车辙颇深,像是装载了重物。   而那些东西,又是靠着商队运输,在山中又是重物,赵宣心中有所猜测。   这次前来李道长这处,也是想验证一二,若真无他所想那般,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甚至,赵宣一念间,还想李道长算出幕后之人是谁,只是这种事,还是莫要牵扯进李道长为妙。   而李乐只听到后,也没有追问,直接掐算起来,对于这种简单的问题,他也不想去装自己要用龟甲,有时候装过头也显得太假了。   绝不是因为天太热,他懒得动起来。   李乐只知道结果后,便将结果说了出来,他算到事情为真,不过他没有去算那件事是什么事情。   对方既然没有说出问题是什么,那一定是不方便说出口,也不想让别人知晓,只需要将算到的结果告知对方即可。   赵宣得到答案后,瞳孔微扩,随后眼睑下阖,遮住他眼底的神情,嘴角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笑道:“多谢李道长,小小心意,还请道长收下。”   赵宣拿出一千两银票,推到李乐只的面前,随后又起身同李乐只告辞。   *   赵宣走了。   李乐只看着桌上的一千两银票,拿起来看了一眼,货真价实的古代银票,李乐只欣赏一二后,便将钱收了起来。   他又坐回树底下乘凉,没一会儿就看到公孙淼然又转头回来了,因这段日子的相处,两人也熟络起来,李乐只依旧没有起身,问道:“不去陪同你的表弟?”   公孙淼然摇摇头,“他家大业大,可比我要忙,这次也是他想知道,还有想见见你。”   公孙淼然拉了个竹椅坐到李乐只的旁边,随后又问:“怎么不见你徒弟?”   李乐只:“上学去了。”   “……”公孙淼然疑惑道:“都成为你徒弟了,还要去上学啊。”   虽说那两人的本事尚不知晓,但凭着是李道长徒弟的身份,以后的路光明璀璨,哪里还需要去科考。   但既然李道长要送他们去上学,公孙淼然对此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想起玄阳子托他说的事,便同李乐只道:“我还有一事,除了我表弟想要算卦以外,还有三位来自青州的道士……”   这话公孙淼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果然,玄阳子将这件事拜托给他,也是知晓这件事难办,人是同李道长一个年纪的,但这本事嘛,李道长已经能当对方的师父了,说交流也不妥,学艺也不妥。   公孙淼然哑巴了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三位道士想要来同道长你切磋一二,交流交流,想要学习道长你算卦的本事。”   李乐只原以为是何事,没想到是来找他切磋交流的,也亏得公孙淼然给他脸上贴金,说是来学他本事的,他有什么本事可学,理论上的东西倒是还能说一说,但对方师出名门,知晓的东西未必比他少。   他拿着自己那点东西,教教高明礼和钱溪也就罢了,教对方……   这不会是公孙淼然专门替他找过来的,借此学习名门正派的本事,顾及他的面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才说是切磋交流,至于最后一句学习他的本事,直接被李乐只忽略了。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李乐只问道:“他们实力如何?”   “李道长放心,他们都是观内年轻弟子中最强的一位,”公孙淼然心喜,没想到李道长如此给他的面子,果然他才是李道长身边最重要,最被李道长看重的人,随口一说,李道长便松了口,除了他,还能有谁办到这一步。   公孙淼然又将那三位道士的来历和本事告知于李乐只,希望李道长能看在他们都是一观最强大弟子的份上,能够应下这件事情。   李乐只知晓对方是太清、玉清和上清三观掌教关门大弟子后,看向公孙淼然的目光不一般了,居然替他找来这么厉害的道士,没办法从前辈身上学习,从这些“大弟子”身上,他恰好和对方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更方便,想要请教对方也成了简单的事。   对此,李乐只没有不乐意的地方,他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道士有多强。   因有了李乐只的同意,公孙淼然立马去玄阳宫,告知玄阳子道长这个好消息。   玄阳子原本双手负在身后,听完公孙淼然的话后,震惊道:“成了?”   公孙淼然点头。   “你真的说服对方?”   公孙淼然再次点头。   居然能说服李小友,让李小友愿意同他们三人一同学习交流,玄阳子看向公孙淼然的目光不一般了。   公孙淼然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在李道长心里可非同一般,行了,既然李道长同意了,你将人喊过来,我带他们去见见李道长。”   玄阳子便派人去将三人请来,只不过来的人只有太清和上清两观的人。   见还有一人没来,玄阳子问道:“还有一人呢?”   前去喊人的道士道:“古师弟尚在席阳师弟那,两人一见如故,席长老也在,在指点两人修行。”   玄阳子皱了皱眉头,正要去将人再次请来时,公孙淼然已经皱着眉头道:“罢了,既然对方不愿去也不强求。”   能得李道长的指点,已经是他看在玄阳子道长的份上才在李道长面前说一句。   若非是他,李道长还不一定会愿意见此三人。   这也就罢了,既然有人不信李道长的本事,愿意待在玄阳宫听席道长的指点,路是他选的,日后自有他后悔的地方。   玄阳子见此,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太清的弟子在即可,在两人临走前,玄阳子道:“李小友天资出众,其师承更是了不得,这次你们前去,一定要将对方当前辈看待,莫要在李小友面前耍小性,对方虽年轻,但本事却比你们高了不少,来时你们师父也叮嘱过了,我便不再多说了,去吧。”   虽两地相差不远,他想去也能随时去看,但有玉清弟子在前,玄阳子免不了多说了几句,免得他们一时糊涂。   上次李小友所写的内容,他也是看了,已经非寻常道士可比,再给李小友些许时日,未必不能同朱阳相提并论。   ……   李乐只将院子里打扫一二,又换上了新的茶具,还泡了一些好茶,就差没有准备黑板和笔记本。   这次,旁的道士前来拜访交流,各个本事都比他厉害,这让李乐只等到时,免不了担惊受怕几分。   若是对方一眼就能识破他学的东西很是浅薄,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就要如泡沫一样,烟消云散。   李乐只即使知晓会发生这种事,但送上门的能好好学习交流的机会他也不想错过。   只有和别人交流学习,才有进步的可能,不会,可以学,至于对方能不能识破,大不了在对方识破之前将一切本事都学会。   这样,心里有底,遇事不慌。   李乐只想东想西,打消自己的紧张,直到听到敲门声,他前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后,紧张的心瞬间放下,笑道:“进来吧。”   比起他,更紧张的还是江与歌和青潼,他们是带着师父的期望前来,这次更是要来见能被玄阳子道长看重的李道长,也知对方的本事。   甚至他们还有一种猜测,李道长是否是那位算出水患的道长,“李道长”三字,对于经历过水患的青州人而言,意义非凡。   虽心底清楚,这位李道长并未是那位李道长,不过是两人同姓罢了,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紧张。   太清弟子青潼更是,这可是他师父言明,要好生对待,不可惹对方生气的人物。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青潼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住在里面的人物。   等面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青潼和江与歌抬头看向来人,映入眼帘是一袭道袍,其次是此人通身出尘的气质,让人恍若见到世中仙,最后才是此人的相貌。   两人同李乐只眼神对上后,立马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对方的容颜,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着。   两人虽早已知晓李道长年纪轻轻,却未想到李道长年轻至此,看着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但身上的那股气,他们只在师父的身上见过。   因此,在李乐只面前完全不敢造次,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乐只也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都是身穿道袍的道士,只是这两人同他对视一眼后,就低着头不敢说话,瞧着比他还要社恐,这一下子,驱散了李乐只心底的紧张。   虽然对方天资出众,师承好,但对方也是社恐,交流起来虽然会有一点点小困难,但也不会发生口角,甚至,也不会发现他水平浅薄。   大抵其师父真的是想他们两人同年纪相仿的人交流交流,免得跟闷葫芦一样,而恰好,他们师父又在京城听过关于他的事,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流对象?   李乐只让两人进来后,给两人倒了一杯水,看着两人手忙脚乱比他还要慌张的模样。   虽然不道德,但是莫名的,他心底完全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种,在两人跟前,他有种长辈的错觉,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江与歌和青潼手忙脚乱,连忙接过前辈倒给他们的茶,这让两人不知所措,即使前辈开口说坐下,他们也不敢坐下,直到李乐只坐下后,他们两个才贴在一起坐下。   偷偷观察着李乐只,见其面色淡淡,想来是他们的表现不好,在前辈那没有留下好印象,两人都有些懊悔,随后江与歌道:“前辈,我们这次来,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教前辈的。”   一声“前辈”出来,差点没让李乐只手里的杯子掉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居然都会被对方喊前辈了,虽然有可能是他年龄大了一点点,但也没必要喊前辈吧。   李乐只听不习惯,便道:“你们喊我的名字即可。”   江与歌和青潼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前辈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但他们可不敢直呼前辈的名讳,便改口喊李道长。   见此,李乐只也没有纠正两人,甚至听到李道长一词,还觉得十分顺耳。   因是第一天相识,李乐只便问了问对方的情况,知晓对方叫什么后,秉承着不冒昧对方,也称呼对方江道长和青道长。   这一声下来,又让两人手足无措起来,想让前辈喊他们姓名即可,又觉得前辈既然如此喊他们,一定有前辈的道理,便没有出声。   两方算是认识了,李乐只又问起他们算卦当面事,就见对方拿出龟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像是要和他比较,李乐只没有办法,也只好拿出龟甲,摆在面前当摆设。   心底感叹着,不愧是太清观上清观的大弟子,天赋卓卓,都是会用龟甲去算的人物。   要不是他会伪装,早早察觉到,他现在还会被人当作是骗子,不相信他所言。   而江与歌和青潼以为李道长要从头开始教他们,便将自己所学和能算到的一切都告知于李道长,想要得到李道长的指点。   对于这种事,李乐只知晓不多,对于他们为什么只能算到那个地步,李乐只知晓的也不清楚,只能将老师教给他的东西从头到尾教给两人。   怎么说呢,希望自己能够糊弄过去,他是真的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情况,两人所遇到的事他也没有遇到过,难道这就是用龟甲后,即将要踏足的深奥领地?   那种感觉,李乐只从来没有体验过,可能这就是天才才会拥有的顿悟?   只要在顿悟里面领会到一切,就会更进一步?   而江与歌同青潼听着李乐只所言,眼里光彩连连,所有不解的东西,都在对方一一详细解惑中明白。   看向李乐只的目光比从前多了几分尊敬,难怪师父让他们来京来找李道长,一定是师父知晓李道长非同常人,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本领高超,所讲的一切,由浅到深,让他们能够一点点吃透,能让他们的根基更牢固几分。   这也就罢了。   李道长还毫不藏私,愿意他自己所学的一切一五一十教给他们。   江与歌更是感叹,难怪他会在李道长身上看到和师父一样的气,也只有李道长这样豁达的人,早已超脱于世俗的人,早已不是凡夫俗子的人,才能做到这一步。   *   而另一边,端王得知太子出宫,更是前往了公孙家,没过多久,公孙淼然便带着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去见李乐只。   这让端王不由联想到太子身上,若真是太子,太子前去找李乐只又有何事?   去找李乐只算命,又能算什么?   端王猜不出来,他想要知晓赵宣去找李乐只算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既然是赵宣出手,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对于父亲而言却不一定是件重要的事。   那么,能让赵宣出手,还要绕过父亲的事,是和他们有关?   端王将他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完全没有找到赵宣会针对他的事。   即使是司隶大夫倒台,虽说他想要保住姜汝铭,可未必没有想替李道长解决麻烦的意思。   姜汝铭贿赂一事,端王不信他父皇不会不知晓,甚至还会知晓他借姜汝铭的手贪污了不少,可这也是要同太子争斗所需的东西。   那么,太子找李道长,未必是因为他。   这件事端王不知晓,他寝食难安,便派人去调查太子近日的动静。   只是端王没想到,他还未彻底调查清楚,这外面就已经流传太子曾暗中去找过李道长,想要李道长替其算一些事,就是不知道这事过去,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官员都安分了几分,但端王明显感知到,有人想搅.动京城风雨。   果然,不出两日,又有关于李道长的流言传出,说这位李道长曾经算错卦,祸害了不少人,更有流言传出,这位李道长算卦的本事是假的。   这来来回回想要将李道长打入尘埃的本事,一模一样的谣言让端王听了都止不住嗤笑一声。   也不知是哪些人害怕了,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但让端王更在意的,是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   徐凌在司隶大夫都落马后,郁结于胸,心里头气不顺,但他又听闻李乐只得罪了陆瑜,甚至陆瑜喜欢男的一事还有可能是李乐只算出来后。   徐凌便和陆瑜走近了几分,他想借陆瑜的手好针对李乐只,只是徐凌没有想到,陆瑜这人居然被李乐只吓破了胆,又因陛下训斥,并不愿去找李乐只的麻烦。   徐凌没有办法,正当他要另外想办法时,就被曲安侯的儿子殷轩请到外面一叙。   “你不喜欢李乐只,我也是,不如我们两人联手?”   面对殷轩的邀请,徐凌诧异了一二,略微一想,便将对方和陆瑜之间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殷轩同李乐只之间可没有任何的矛盾,对方突然出口,未必没有想替陆瑜出口气,甚至是,想要灭掉李乐只,这样,无人知晓他和陆瑜之间的事。   徐凌将自己的猜测压在心中,没有明确答复,现在主动权在他的手中,是殷轩想要对付李乐只,可不是他徐凌。   只不过徐凌没有想到的是,他同殷轩前脚见面,后脚安王便请他过府一叙。   这还是安王头一次找他,平日里,对他们英勇侯府可不亲近,也是,本就不是娘娘亲生,有六皇子在,他们英勇侯府未必会站在对方身后。   只是徐凌没有想到的事,见到安王后,安王居然让他离曲安侯府远一点。   这让徐凌很不喜欢,他虽然并不想同曲安侯府走近,也未必会同殷轩联手,可这事让安王指出,他心底便不舒服几分,“不过是同对方见一面,表哥何必生气。”   “徐凌,往日不管你如何闹,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这事你不解决干净,拖累了我,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安王沉声道,目光如同一头凶兽,死死盯着徐凌。   这还是徐凌头一次在安王身上感受不一样,那一闪而过的阴狠的目光,宛如他不答应,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让徐凌不敢在安王面前放肆起来。   平日里仗着英勇侯府,面上虽叫着表哥,心底却不将对方放在心上,可直到现在,徐凌感受到安王身上的气势后,他本就不是愚笨的人,便知安王也有夺位的心思。   而这曲安侯府,堂堂侯府若是能走近几分,必是不小的助力,可安王却让他离他们远点,安王似是知晓点什么。   更让徐凌心惊的是,安王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本性,未必没有想英勇侯府站队的心思。   在安王和璟王之间选择,若是以前,徐凌定是会选择璟王,那才是拥有他们英勇侯府血脉的皇子。   可如今,璟王尚未长成,安王已经露出獠牙,甚至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培养出了势力,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徐凌压下心底的不喜,面上一副听从的模样道:“一切都听从表哥的。”   *   李乐只这几天都在同江与歌和青潼相处着,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更多的是他在说,对方再听,听完后,对方说自己的感受从而提问。   这样的过程,也让李乐只对自己所掌握的东西理解得更深,只是他一直没有感知到对方所言玄之又玄,模糊看不清的状态,大抵是他还没有达到顿悟的条件。   李乐只也不气馁,只是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事,他不过才几天没有出门,先前关于他算不准的事又卷土重来,这种反反复复的状态,让李乐只恨不得考个证,出门都贴在胸口处。   当然也有可能,他连证都没有办法拿到。   对于那些怀疑他的人,李乐只毫不在意,要是连这一点都扛不住,他早就被人拆穿了。   何况,这种事李乐只更多的是要揪出幕后黑手,对方既然到处传他算不准的谣言,他便算一算,将对方找出来,让对方亲眼见识见识。 第77章   只是李乐只也没想到,他这一算,居然算出来一大长串的人。   人很多。   地位也高。   李乐只算到吏部侍郎也就罢了,还有很多他不熟悉的也就罢了,看到殷轩,徐凌这种熟悉的他也没放在心上,可直到后面,看到安王两个字后,李乐只沉默了。   所以,他无形之中还得罪了一位安王,安王也推波助澜了一下,让谣言传得越广?   他算得不准这件事对安王有利可图?   李乐只想不明白。   转念一想,李乐只想到了公孙淼然,想到了太子,如果是因为公孙淼然和太子,那么安王对他出手是合情合理的,一位算得准的道士,若真的站队太子,那对太子可是不小的助力。   而他,在京城名声也慢慢地起来了,因上次玄阳子想要收他为徒被他拒绝后,也让许多人记住了他。   在京城这片地上,没有人不知道玄阳子,又是玄阳宫的掌教,一举一动都被人格外留意。   而他也借着玄阳子的光,进入了安王的眼底,又因他先前来京城,在刑部算得案子,还有很多事,大概是让那位安王起了戒心,又或是他不知不觉中将安王一派的官员送进了牢里。   难办啊难办,他终究是卷入了皇子的争斗中,李乐只心里忧愁。他站在门边,看着风吹动院子里的树,心里难以平静下来,原以为他在刑部待着,有了周侍郎护着,又有道士这一层身份,名声也渐渐起来,在各位官员夫人那小有名气,层层叠加在一起已经能够成为他的护身符,让他能在古代活下去。   可偏偏……   事到临头,也不能他龟缩一隅,退让下去,只是,他先前算到的皇帝叫赵琮,太子到底叫什么他还不知道,要不要问问公孙淼然,这样会不会又显得他以下犯上,但问公孙淼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李乐只想到就去做了,他约了公孙淼然见面,见到公孙淼然后,李乐只问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一事要问你,这件事比较重要,你知我知即可。”   公孙淼然见李乐只如此说,脸色也严肃起来,点点头道:“你放心,你今日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同别人说起。”   有了公孙淼然的保证,李乐只问道:“你可知太子的名讳?”   公孙淼然疑惑地挑眉看过去,太子的名讳他当然知道,只是李道长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难道他表哥的名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公孙淼然问道:“可是太子名讳有什么不妥?”   “没有。”   太子的名讳当然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他想知道罢了,要是太子站在他面前,他也能算出对方的名字,可偏偏他从未见过太子,自然也没有办法去算。   只好出此下策,约公孙淼然来家中,同他问起此事,李乐只也怕丞相府人多眼杂,他和公孙淼然的谈话被别人听了他,他可是没忘记,还有一大批想要他倒霉的官员,还有一位隐藏在暗处,想要给他致命一击的安王。   要是丞相府内,有别人安.插的眼线,又或是皇帝也安排了眼线,这话传到了别人的耳中,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还会借此生事,说他不敬太子,李乐只不得不多想想,事关他的小命,一切都要稳妥了。   而他家中,钱溪和高明礼去上学了,另外两位道士今天也凑巧不在,他住的地方也没有请丫鬟小厮,只有他一人,也不怕隔墙有耳,只要他和公孙淼然说得小声点,谁又能听见。   李乐只想得很好,但他低估了自己,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入了皇帝的眼,皇帝还派有暗卫保护在他的身边,时刻待命。   因此,他何公孙淼然的交谈,即使说得很小声,也被暗卫听到了,记在了纸上。   公孙淼然知道太子的名讳没有任何不妥后,便将名字告诉了李乐只。   李乐只一听,听到太子名字叫赵宣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差点绷不住了,强压着才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瞳孔里依旧残留着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子的名字居然是赵宣。   那么,到底是谁登上了皇位,可别是安王。   他拿的是什么炮灰剧本吗,或者是大反派剧本,李乐只开始思考,若是安王是赵琮,那么他该怎么办,才能在未来皇帝的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投诚,不可能,对方安王已经对他不喜,将他看作是公孙淼然一派,怎么会接受他的投诚,即使会,公孙淼然对他也不差,他没必要去安王面前当牛做马,甚至对方觉得他做牛马是应该的。   要是真是那种场景,李乐只真的要吐血了,而且,他算到的人,未必和安王之间没有关系,甚至有可能都是安王派系的人,那么,安王和他之间,是绝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他也不想替安王办事。   这么看,也只有帮助太子了,即使对方不是下一任皇帝又有什么怕的,大不了逆天改命,有他相助,未必不能改变太子的结局。   只是,他想得很好,但他还没有见过太子,也不知道太子这一派有哪些人物,而他和太子之间的联系,也只有公孙淼然一人,这种联系太过浅,太子未必会相信他的话,还有一点,他要是真的站在太子那边,那他即将面对的,可是所有皇子的针对,甚至,按照电视剧上演的,皇帝也会暗中除掉他。   所以,他和太子之间的联系不能太深,还是要保持距离,让别人以为他是边缘化的人物,而他可以借公孙淼然的手去帮助太子。   这样,太子真的登基后,他即使没有功劳,但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李乐只想好一切后,也放下心来,对上公孙淼然好奇的眼神,李乐只便道:“我昨日做了一场梦。”   李乐只没有做梦,但他将这件事告知于公孙淼然,也算是让对方知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李乐只道:“这里头的事不方便告诉你,但我梦到有一人,梦中斩白蛇。”   虽没有明说是谁,但结合先前所说,公孙淼然都不必去问,便知李道长说的是谁。   是太子。   那么,李道长为何要问起太子的名讳,梦中斩白蛇又有什么缘故,难道是上天告知于李道长,而这件事又和太子有关。   白蛇,太子。   太子斩白蛇。   这种志怪的事,在书生手中都有别样的色彩,特别是蛇,蛇化蛟,蛟化龙,难道是指太子会杀掉别的皇子后,从而登基,这里的斩未必是真的斩杀,而是一种搏斗,太子同蛇相争后,太子赢了。   公孙淼然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可又不敢去想,毕竟现在陛下还活着,陛下还是他姑父,对他也很不错,他要是将那大逆不道的想法想出来,公孙淼然都要唾弃自己几分。   大概,李道长的意思是,太子未来注定会成为新帝,这么重要的事,果然,他才是李道长信任的人,居然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他,还叮嘱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这样重大的事,他自然会压在心底不会透露出去的,只是,公孙淼然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想得太好。   李乐只道:“要小心了。”   李乐只也不敢多说,这种事情他是知道太子以后不会当皇帝,但是他不知道太子会遇到什么事情,现在的他还不了解太子在做什么,有哪些人是太子的人,太子手底下的人有没有暗中干坏事连累太子。   因为不知道,李乐只也只能模糊地说一下,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干什么事都小心一点,总不能栽倒别人的圈套里,除非是皇帝想要太子死,彻彻底底容不下太子,到那时,太子才是真正的凶险万分。   史书上也没有几对能够善终的天家父子,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亘在两人之间,让两人产生隔阂,又或者太子活得没有皇帝长,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让后面的皇子上位,又或是太子和别的皇子之间斗得两败俱伤,让别的皇子捡漏上位,这种事情,历史上发生了不少。   李乐只虽然并不很懂历史,但他至少也学过,知道一点皮毛,所以,想要太子上位,路漫漫,唯有一点点解决身边的危险。   公孙淼然一听,心下一惊,他刚刚还在想着太子日后会登基,但李道长一句话,让他所想的事全部破灭,要小心,为什么要小心,难道太子斩白蛇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是太子斩白蛇时受伤了,寓意着太子会在争斗的时候被别的皇子所伤?   公孙淼然想了很多,都没有想出里面的门道,但让他去问李道长,偷偷观察了一下李道长的神情,公孙淼然垂眸遮住眼底的神思。   既然李道长未言明,这里头一定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难道这所谓的白蛇说的不是皇子,而是太子身边的人,除了他们,太子身边的人会背叛太子,这才让李道长说出“要小心”这几个字。   公孙淼然想破脑袋都不能想出,关键这事,他还不能告诉别人,只能他暗自消化,这也导致,后来的几天,公孙淼然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将太子当眼珠子护着,下雨了都不让太子沾到一滴雨,唯恐太子受到一滴血,那滴血就要了太子的命。   这般重视,让太子深感无奈之下,想从公孙淼然那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孙淼然一直谨记着李乐只的说,摇摇头后,一句话未说。   有些事,就怕说出来,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变动。   除了公孙淼然,守护李乐只的暗卫也惊到了,若说梦到太子斩白蛇,暗卫还能当平常事,可偏偏李道长又说了一句要小心了,这让暗卫完全不敢有任何耽搁,和别人换班后,立马带着自己记下来的话,呈到赵帝的面前。   赵帝知晓是李道长的事,原本平静的脸在打开纸,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后,瞬间慎重几分。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眼神深邃地看着摆放在案几上的青瓶,这一贯是赵帝陷入沉思后的状态。   良久,赵帝才派内侍去找供奉堂的朱阳前来,他按压两下眉心,自从李道长进京后,算到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这次还梦到梦中斩白蛇,还特意找淼然询问宣儿的名讳,这让赵帝不得不多想,更别说,李道长最后一句要小心。   宫外的风风雨雨,赵帝也有所耳闻,又开始谣传李道长算的都是假的,若非他亲自去找到李道长算过,又得到朱阳的验证,甚至玄阳子还想收李道长为徒,亲自说出李道长天资聪颖,赵帝未必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李道长为了解决外面的谣言才准备说一些糊弄人的话。   其次,这件事是暗卫传来的,寸步不离,绝无虚假,李道长还叮嘱淼然千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想到这里,赵帝眼神一凝,难道是李道长察觉到了什么,这话未必是李道长想要对淼然说的,而是想要借助暗卫的口告知于他。   不对,他和李道长之间未曾见过面,暗卫隐藏在暗中,李道长未必知晓。   李道长若真是有本事,又何必找淼然询问宣儿的名讳,但若是对方是故意而为。   赵帝想了很多,终究还是将这件事当作是一件意外,若李道长真有芝麻汤圆,那从他见到李道长的第一眼,李道长就已经知晓他的身份,连同说出他女儿有帝命,这件事都是在哄他开心。   这样的心机,赵帝以他皇位担保,李道长是绝不可能拥有的,他这一生也算是见过不少人,李道长眼神澄澈,可不是那群黑心肝能与之比的。   盏茶后,朱阳来了,赵帝摈退左右后,对朱阳道:“我近日做梦,梦到我在梦中斩白蛇,朱道长,不知此梦何解?”   朱阳听是梦中斩白蛇,心下微惊,古往今来,不少成帝者多有奇事,好比飞熊入梦,又好比刀斩龙王,这些事都能说是做梦者神异。   若是陛下身为皇子时,做这种梦,那一定是会有成帝之相的,更甚至,能说是天命所受的帝王。   可是,如今陛下已经是皇帝,这……又梦到斩白蛇,这可不一定是好兆头,这是有人觊觎,想要窃取陛下的皇位,化蛇为龙,而且这人还不是诸位皇子。   朱阳为难道:“陛下,这是有人想要谋害陛下,蛇,阴险毒辣,乃小人,而蛇又入陛下梦中,陛下乃真龙天子,此蛇是想谋夺陛下性命,想要以身代之,我想这蛇乃是指叛党,陛下当年登基,李王等人暗中谋算,虽陛下已经斩杀李王,可未必没有余党尚存。”   赵帝听了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动了大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有叛党想要我的性命。”   “正是。”   赵帝沉思,依李道长所言,太子梦中斩白蛇,需要小心,而他问朱道长,朱道长也言此是有叛党作乱,蛇想以身替之,乃小人,难道这梦的意思是,太子会遇到危险,而那白蛇,是他剩下的儿子,想要夺取太子之位?   若单单是这些事,不过是储君之位的纷争,远不如朱道长所言那般凶险。   “若是此梦者乃是太子,那蛇又是谁?”赵帝问。   朱阳心惊,万万没想到梦到这场梦的是太子,可若是太子,太子一定会知晓此梦不凡,虽太子和陛下关系亲厚,可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朱阳头疼,这种事情他可要好好捋清后,才能回答,一不小心,前面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若是说了太子的坏话,陛下未必不会记在心中。   朱阳为难,但还是慢慢道:“若是太子,此蛇可不得不防,此蛇是想吞了太子,好化身为蟒,这蛇乃是指太子即将遇到凶险的事,需要小心防范,才能渡过此劫难。”   朱阳谨慎,事关太子,不敢说得太详细,反正这蛇若是吉兆,太子日后必会登基,他也没必要得罪太子。   再者,这蛇说它凶险,需太子小心行事,实乃万全之策,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也不能说得太清楚,事情都需要陛下做决定,太子的安危也在陛下一念之间。   他总不能对着陛下说,太子这是有成帝之子,不如陛下你瞧瞧,你什么时候退位让太子登基,好带领大梁拿下别的国家。   这种事,谁闲自己命长。   若是日后两人生了嫌隙,他今日所言,来日必要了太子的性命,甚至是他,还比太子要早死一步。   朱阳心性老奸巨猾,他才不干这种对自己没有利的事。   赵帝得知这梦中的蛇,依旧是指危机,这倒是和李道长所言相符,也正因为两人所言无出入,赵帝挥手让朱阳退下后,立马派人暗中护好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必要告知于他,绝不能让太子受到丁点伤害。   而太子这边,赵宣自从上次去李乐只那里算过后,便暗中布局,因那地离京城甚远,又有一支力量暗中庇护着,绝不是能轻举妄动的。   赵宣便请萧宣出手,让他前往淮安县,调动那边的兵士好包围那座山,其次,他也让公孙淼然替他去查,这件事情到底有谁参与其中,幕后的主使是谁。   公孙淼然本不乐意应下,他还要守在赵宣身边,防止赵宣受到半点伤害。   但赵宣一个眼神过来,公孙淼然只能在赵宣耳边叮嘱又叮嘱后,直到赵宣忍不住捂住公孙淼然的嘴后,公孙淼然才停止,在临走前,又对着照顾赵宣的内侍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就差没用笔写下来。   公孙淼然也知,殿下拜托他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再拖下去,只是在离开京城时,公孙淼然还是去同李乐只告别,顺带想算算这次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   李乐只知道公孙淼然要离开京城后,还惊讶了一会,知道对方是去办事,便替他算了算结果如何。   “结果还算顺利,但波折颇多,你一路要小心行事,除了你自己,莫要相信任何人。”   公孙淼然点点头,随后道:“李道长,听你这么一说,我心还突突的,你这边可有平安符,我带一个,保佑文平安回来。”   “有的。”   李乐只刚好做了一个,还在三清面前供奉了不短的时日,他总想着做一个,有可能有一日会用上,会送给有需要得人,没想到这人是公孙淼然。   李乐只将平安符交给公孙淼然道:“平安回来。”   公孙淼然点头,他收起平安符,放在胸口处,隔着衣料摸了摸平安符,感受到平安符的存在后,心安了几分。   李乐只看着公孙淼然离开的背影,微皱了两下眉头,回想对方方才的举止,也太像立flag了,可别一去不复返,回不来了……   李乐只不放心,又给对方算了算。   算算对方能不能平安回来,算出对方能平安回来的结果后,心里也安定几分,能平安回来就好。   而江与歌和青潼此时正在院子里,两人亲眼看见李乐只徒手掐算,没有用龟甲,瞧对方熟练的姿势,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李道长算卦的本事比他们强,也不用在他们面前假装,也就是说,李道长真的会徒手掐算。   知道这一点后,两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青潼更是,原本师父叫他好好在李道长跟前学本事,青潼原以为是先前那些,没想到师父想让他学的,是李道长徒手掐算的本事,这一瞬间,青潼真的好想对他师父说一声:师父,你未必也太看得起你的徒弟了。   那可是掐算啊。   大梁就没有几个人会,会的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而现在,在他们面前,就有这么一位会徒手掐算的前辈。   李道长的相貌还同他们相差无几,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青潼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后,他捂着脸对江与歌道:“我居然不是在做梦。”   江与歌也复杂地看着他,暗自掐的大腿还疼痛不止,“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恍若蜃楼虚幻的幻像出现在他们面前,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当真。   看着李道长一步步逆着光走来,缥缈似仙,仿佛下一秒,就在他们两人面前,脚踏祥云,飞升离开。   江与歌起身,忍不住问道:“李道长,你刚刚是用了徒手掐算吗?”   李乐只脚步一顿,他微抿着唇没想到他刚刚替公孙淼然算的一幕被两人看到了。   事已至此,他也没法隐瞒下去。 第78章   他对两人道:“你们没有看错。”   李乐只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知道,只有没有天赋的人才会用这种简单的,有天赋的都会用龟甲,但没办法啊,他就是不会用龟甲,先前都是他的伪装,既然被两人发现了,他也不会狡辩说是对方看错了。   有些东西,不是他说有就会真的有,将事情摊开说,也好过他继续伪装下去。   在两个有天赋的人面前强撑着,他也是会心累的,现在这样就挺好,他暴露了自己,以后也可以光明正大询问关于龟甲的事,看看这个世界的龟甲占卜和他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而李乐只不知道的是,当两人真的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用的是掐算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果然如他们所想,这位李道长真的是会徒手掐算的前辈!   那可是徒手掐算啊!   即使早已经有了猜测,可真的听到对方承认,两人心底还是忍不住激动!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是事实!!   活的大佬就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以为大佬和他们是同龄人,只比他们出众一点点。   天呐!   他们居然有机会同这样的大佬坐在一起,听对方授课!   他们何德何能啊!   还有师父他老人家藏得也够深,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偏不对他们透露半点。   要是知道李道长是能徒手掐算的前辈……   江与歌和青潼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苦涩,要是他们先前真的知道李道长的本事,恐怕两人都没有站在李道长面前的勇气。   这样的大佬,可不是他们能轻易见到的。   也让两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在李道长面前完全不敢放肆,也因此,他们倒是明白师父为何不说一声了。   就凭他们两人的表现,若真的知道李道长是前辈,恐怕在之前,连前辈家的门都不能踏足。   对于这样厉害的前辈,江与歌和青潼只觉自己打扰了对方,可如今,已经不是他们两人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听前辈授课,这样,回去后也好给师父老人家一个交代。   两人原以为,是过来和同龄人交流的,因此,虽不熟络但也尽量同对方交流探讨。   可现在,知道对方是前辈,还是会徒手掐算的前辈后,想起以前他们在前辈面前的表现。   两人脸都浮现微红,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真是丢脸丢到前辈面前的,他们那些东西,对前辈而言,不过是些简单东西,亏得前辈愿意陪同他们玩闹,还会询问他们。   想到这件事,想到他们在前辈面前说的话,两人的脸都不免升温。   江与歌回想起前辈对待他二人,心中也不免感叹道:前辈也太温柔了,这种事都愿意应下,而且,还愿意伪装成普通人来教他们。   若非意外,他们都不能发现前辈会徒手掐算,还以为前辈不过是……   江与歌哭笑不得,笑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对方比他只厉害一点,还想同对方切磋,幸好这件事他没有说出口,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凄惨地落败。   前辈真是隐藏得够深。   而青潼也是一样,他原本是听师父所言,要结交李道长,要对对方尊敬一点,他原本还不知道师父是何意,为何要对一位和他是同龄的人,天资只出众一点,不过是被玄阳子想要收徒的人尊敬一点。   直到今日,直到这场意外,他才明白他师父的用意,原来,师父不好明说的是,这位李道长实乃会掐算的前辈。   这种事情师父都不说清楚一点,万一……   青潼想到申涯,想到对方并不乐意前来见李道长,还留在玄阳宫内,听席道长的指点。   申涯完全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为了一位席道长而错过李道长这样的高人。   也不知日后申涯知晓会不会后悔。   青潼不知,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听了师父的话,才没有错过李道长,才没有错失最好的机遇。   谁能想到同他们同龄的李道长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件事说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李乐只看着两人脸上渐渐浮现的薄红,心里一紧,不会吧,这两人因为他的隐藏,没有言明自己只会徒手掐算,不会龟甲,现在开始生气了?觉得自己欺骗了他们?   知道对方已经生气,李乐只想了想后,淡定地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后道:“此事并非我本意。”   没想欺骗,只是瞒着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水平说出来。   应该是不算的。   李乐只又道:“这件事终究是我的不是。”   “不,”江与歌激动道:“这件事和前……”正要脱口而出时,江与歌对上前辈冰冷冷的眼神,立马改口道:“李道长你无光。”   明明是他们太过弱了,前辈这是怕影响到他们,才隐藏起身份,好让他们能够放松一点。   这一切都是前辈的苦心,岂能是前辈的不是。   江与歌没办法,也没理由,让自己能够接受前辈对他的道歉,明明是他们的缘故,前辈才会出此下策。   一切都是他们太弱了。   难道就因为他们太弱,他们就有理吗?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与歌红着脸,近乎喊道:“李道长,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不必对我们感到抱歉,明明是我们,是我们……”   江与歌咬着下唇,少年人面皮薄,还是想要在前辈的面前留几分面子,亲口说出是自己太弱,这让他感受到剐心的痛楚。   都是他们太弱了,前辈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若是他们再强一点,前辈也不会顾忌他们的水平,在他们面前进行伪装。   青潼手指紧攥着衣料,低着头小声道:“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太笨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太笨,前辈才不会怕打击到他们,将自己的真实实力藏起来。   他们的确太笨了,直到今天才察觉到前辈的苦心。   青潼闭着眼喊出来,“李……李道长,你不必如此,不必在我们面前伪装,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本事心生怯弱的,请相信我们。”   李乐只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如此说,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特别是江与歌那羞于说出口的姿态,好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太奇怪了。   而且对方那避开他的眼神,不敢对视他,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真的像是那种干了坏事的小朋友。   但明明,他们没有做不起他的事,反倒是他,在两人面前伪装成会龟甲的道士,做错事的应该是他才对。   还有青潼的话,听起来也有点小奇怪,但又十分正常,这是在安慰他?   李乐只不再想下去,虽然不知道两人说话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意思还是一样的,不会怪他伪装的事,特别是青潼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   他们不会因为他不会龟甲占卜,就和他疏远,不会不和他交流探讨。   这反倒让李乐只不好意思了。   毕竟,一开始伪装起来的人是他,他偏过头,看向树上的意思,随后淡淡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见两人又要说什么,李乐只伸手阻止两人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都没有错。”   “若是可以,我还是想和你们探讨龟甲占卜,”李乐只心底有几分紧张,他说出这句话后,观察两人的神情,有几分害怕两人会拒绝,要是拒绝了,他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师”,能够让他不停地询问。   再说,要再拜托公孙淼然替他找来年轻的道士,还要掌教弟子,先不说公孙淼然不在,就凭掌教弟子这一身份就不是很好找到的,找到了对方也未必会搭理他。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李乐只还是想和面前两人交流探讨的。   而落在江与歌和青潼耳朵里,便是李乐只还愿意教授他们龟甲占卜,而且还对他们有几分喜欢,有几分看重,否则,前辈岂会说出那番话,还将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中。   这种事,前辈亲自来教他们,传授他们本事,简直是他们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换来的一次机会。   只有傻子才会不乐意。   两人忙不迭地应下,满脸欣喜地坐回原位,自知晓教他们的李道长是能徒手掐算的前辈后,两人一直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下,听得越来越认真,这也导致,两人能够迅速理解李乐只话里的意思。   在李乐只考验他们的时候,也能行云流水轻松地回答,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三人对此都很满意,对待此事也格外上心。   李乐只从他们口中知晓关于龟甲占卜的事后,发现两边龟甲占卜的差别并不是很大,唯一有区别的是,别人能够快速灵活运用龟甲,能够用龟甲占卜知晓很多事,不像他,完全体验不到这种感觉,只能知晓结果。知晓的,太少了,这让李乐只很不满足。   李乐只也想凭借这次机会,学会龟甲占卜。   询问两人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也让江与歌和青潼苦不堪言,前辈暴露自己后,对他们毫不手软,问的问题刁钻,他们差点回不出来也就罢了,就连他们算的卦象,都模糊看不清楚。   两人都不敢将结果告诉李乐只,唯恐李乐只因此觉得他们天资愚钝,不堪教导。   怕自己将这么好的机会,作没了。   因此两人为了应付李乐只的考核,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精益求精,不敢有任何的含糊,毕竟,结果准不准,在能徒手掐算的大佬面前,完全没有遮掩的可能。   而他们算得越多,越不敢有疏忽,在李乐只眼底,就是对方天资好也就罢了,对待事情还十分慎重,这样的人,岂会有不成功的。   因此,对于两人这样天资聪颖的人,李乐只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询问的时机,将对方所说的都记在心里,只待回屋的时候写下来好好看看,希望能借着两人的感悟,能让他突破,迈向下一阶段。   *   而另一边,公孙淼然出京的事情已经有人知晓,特别是知道对方是要去淮安县后,那些人更慎重几分。   在路上假装匪盗拦截住公孙淼然,想借此,将人逼回京城,公孙淼然自然不干,两方人被打斗起来。   而在公孙淼然正要击败那些假匪盗时,此时,正有一人飞来,落到公孙淼然的面前,那人是一位明媚张扬的女子,她叉腰对匪盗道:“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几个人打一个,是想欺负人吗?”   匪盗:……   你要不要睁开眼好好瞧瞧,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他们几个人,一起上都对公孙淼然没有办法,来之前是知晓公孙淼然有几分本事,可没想到对方如此会打。   “假匪盗”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人团团围之,车轮战耗死对方,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蹦跶出一个人打扰他们的好事。   匪盗问道:“你是谁,竟敢坏我们的好事,我可告诉你,得罪我们可不会有好下场。”   应声的,是鞭子抽到地上的声音,那位姑娘道:“在下阿七,路见不平,看不惯你们欺负别人罢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样让我没有好下场。”   阿七说完,鞭子挥舞着,猎猎作响,一听那声音便知抽到人身上是何等的疼痛,皮开肉绽也未必不可行。   这样厉害的鞭子,匪盗可不敢用肉身去扛,躲闪退避后,全都上前,想要夺下阿七手里头的鞭子。   还未等他们成功,阿七手里头的鞭子已经抽到一匪盗身上,打得那匪盗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公孙淼然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后退,趁两方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牵着自己的马正要翻身上马离开的时候。   那位阿七姑娘见他这样,不满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帮你你还偷偷溜走,留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你好意思吗?”   阿七姑娘边说,便抽了一个在地上哀嚎的人,见公孙淼然真的要走,急道:“喂,你跑什么啊,你不查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喂,你等等我,”阿七姑娘见公孙淼然真要跑了,一跺脚,立马翻身上自己的马,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一双灵动的双眸紧紧盯着公孙淼然的背影。   她骑着马走到公孙淼然旁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要去哪里啊?”   公孙淼然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理会他,骑着马在小道上奔跑起来,这位突然出现的阿七姑娘,不管对方是好心还是有意,公孙淼然都不想同对方有任何的牵扯。   他可是没忘记,临走时李道长替他算得那卦象。   前路波折,莫要相信任何人。   这位突然出现的阿七姑娘,便在公孙淼然警惕的范围内,出了京城,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会相信。   “我救了你,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阿七姑娘娇俏中又含有一丝不满道。   回应她的,只有越跑越快的马,还有公孙淼然冷冰冰没有一丝变化的神情。   见公孙淼然不理会她。   阿七眼色微沉,随后又装作没有被公孙淼然影响,同他并肩同行。   就这样,两人同行,公孙淼然不说话,阿七也不退缩,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一样,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一路上,还想献殷勤,都被公孙淼然拒绝。   公孙淼然也不同她说话,夜里也十分警惕,吃喝入口的东西,也格外谨慎,唯恐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   越来越接近淮安县,突然有一天,阿七在公孙淼然旁边道:“你去淮安县做什么啊,也是因为淮安县那件事来的吗?”   听到这句话,公孙淼然才分给她半分眼神,问道:“淮安县发生了什么事?”   阿七见他上钩,这才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来调查的。”   公孙淼然皱眉。   阿七道:“我爹先前来淮安县后,说要去做一笔生意,然后这一去就没有回来,我一路都在调查他的踪迹,后来听到,淮安县上有一座吃人的山,传闻,进入那座山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下次编故事编好点,”公孙淼然转过头,又不再理会阿七。   淮安县那座山,应该是殿下调查到的矿山,在那座山上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拉入做苦力,至于这人口中所言的话,没有一句可以相信的。   公孙淼然开始怀疑,这难道就是对方针对他布下的局,靠一位姑娘?   这是有多么看不起他。   公孙淼然浅笑一下,他的心神没有任何一丝放松,若这人真的是幕后之人安排,岂会让他能平平安安进入淮安县。   就是不知他要前来淮安县一事,到底是谁暴露的,难道殿下身边有叛徒,那么,萧宣领着府军真的能行?   公孙淼然有些担忧,但他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拿到一本账本,别的事同他无关。   只是,因有李乐只算的那卦,公孙淼然一直都没有贸然行动,而在阿七缠着他时,倒是经历了好几次凶险,他冷眼看着这一幕。   随后,装作被阿七感动,这才同她敞开心扉。   公孙淼然也知自己是与虎谋皮,但这位阿七是很好的突破口。   *   李乐只同江与歌青潼一连好几日互相交流,偏偏他问了不少,可真当他用龟甲的时候,又什么也算不出来,真就是上天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又将门给他关上了。   若是可以,真想上天将屋顶都给他开了,谁不想当聪明绝顶,天资卓越的天才。   但在龟甲占卜上,李乐只一路受挫,最后明白了,放弃了,他就不是那块料子。   用掐算便用掐算吧,知道结果,就知道结果吧,没办法同龟甲占卜时算得多,他也没有办法了。   不是他不努力,是他真的不行,在这上面,他的天赋就没有被点满。   李乐只见自己学不会,问江与歌和青潼的问题越来越少。   察觉到前辈对他们的问题越来越少后,江与歌和青潼差点没抱在一起哭出来。   自从知晓前辈是前辈后,他们便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前辈的问题刁钻又难回答,两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有那算卦,算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全都很难,绝不是两人能够触碰的,但在前辈这里,这些都是简单的。   不会,很简单,多算一算,算多了也就会了,这就导致两人每次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老了几岁,不过,这样的训练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两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提升。   虽然缓慢,但他们是真的有向前走出一小步,这让两人感受到磨难差点要放弃时,咬牙坚持下来,没有放弃。   最后,结果也是喜人的。   江与歌看向前辈淡然的面容,感叹道:不愧是前辈,轻轻松松就能看出他们的不足,还能根据他和青潼不足之处,专门替他们出适合他们的难题,前辈真的太强了。   因材施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旁人若是能察觉到别人的不足,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知道别人的不足,特意给出指点,能做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特别是他和青潼。   他们本就是一观掌教的关门弟子,比别人所短缺的不足更少,更难找,就连他们师父也未必能知晓他们所有不足的地方,而这些,前辈全都知晓。   这让江与歌如何不惊叹。   若是单单只有这件事也就罢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前辈的本事是真的,前辈真的会徒手掐算。   老天爷好像知道他们怀疑前辈一样,特意让前辈在他们面前展示。   江与歌还记得那日天气晴朗大好的日头,然后前辈叫他和青潼都算算今天的天气。   他和青潼倒是算出会下雨,但是还没有算出何时会下雨,只是将这结果告诉给前辈后,前辈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掐算了一二。   随后,只见前辈仰头看了一下天,立马拉着他和青潼站到屋檐下,下一秒,瓢泼大雨落下,只差一步,他们就成了落汤鸡。   也就是那时,他们两人才彻彻底底相信前辈是前辈,是真的会徒手掐算。   没办法,毕竟年纪轻轻能徒手掐算的大佬对他们的冲击太多了,能徒手掐算的哪一位不是一方大佬,而前辈名声不显,他们这才心底尚存有一丝疑虑。   直到那瓢泼大雨当着他们的面落下,他和青潼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彻底底消除。   而此时,被两人盯着看,感激的李乐只,正皱着眉头掐算着,刚刚他有一瞬间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别是公孙淼然出事了。   李乐只又算了一下。 第79章   依旧是没有任何问题,能平安归来,这就让李乐只疑惑了,那他方才心神不宁是因为什么事情,难道是他的感知出错了?   李乐只没想出来,便将这事压在心底,只是令李乐只未料到的事,果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冲着他来的。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李乐只前去开门,看到熟悉周侍郎的身影后,李乐只疑惑道:“周大人,你怎么来了。”   “有要紧的事,”周侍郎走进来,脸色沉重,他向里头望去,问道:“屋里头还有别人?”   “嗯,”李乐只道:“这几日,太清、上清两位道长同我探讨占卜的事,是有大事发生吗?”   还是头次见周侍郎脸色凝重,往日常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像是天塌了下来。   周侍郎道:“有要紧的事要同你说,先找个僻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李乐只的院子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若说僻静无人打扰的地方,那也只有他住的房间左侧的小书房。   李乐只带周侍郎向那小书房走去,路过院子,看依旧在那练习占的两人。   李乐只移步对两人道:“我有要事同周大人商量,你们自便。”   他正要带着周侍郎前往小书房走去,就见江与歌和青潼站起。   江与歌和青潼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侍郎,见其气质不同于常人,身上有官威,便知前辈有要紧的事情处理,两人便提出告辞。   李乐只点头。   随后江与歌和青潼也离开了,院子里瞬间空了下来,见状,李乐只便邀请周侍郎在院子里坐下,比起院子,他那小书房还是太小了一点。   周侍郎也没有拒绝,两人便坐在院子里头,周侍郎沉着一张脸,眉头微皱,似是想事情一时间竟没有说一句话。   周侍郎没说话,李乐只也不催促,只是拿起茶壶给他和周侍郎都倒上一杯茶水。   水流流下的声音,让周侍郎偏过头,看着那水流顺着壶嘴流出,落到茶杯里。   周侍郎梳理一下杂乱的念头,缓缓道:“李道长,这次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事情。”   李乐只倒茶的手一顿,缓慢抬眸看向周侍郎,他将剩下的茶倒好后,放下茶壶,眼神透露疑惑,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来找他,是因为他的事?   什么事会让周侍郎如此脸色凝重,难道是不利于他的事?想到先前有一刹那的心神不宁,李乐只越来越觉得先前的感觉是对的。   只不过出事的不是公孙淼然,是他。   想起安王,想起先前肆虐的流言蜚语,李乐只道:“是有人要针对我。”   周侍郎抬眸,眼底浮现一瞬的诧异,李道长居然都知晓了,难道李道长早已算到,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若真是如此,他倒是不必过多担忧了,相信李道长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李道长,你已经算到了,那我也就安心了,”周侍郎露出见到李乐只后的第一个笑容,他笑道:“我还怕李道长你不知道此事,李道长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李乐只:“……”   没有。   他只是猜测既然已经有了针对他的谣言,又算到背后有安王,既已经出手,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后面一定还有更阴险的招式在等着他。   李乐只并不知道周侍郎所言的是什么事情,但不妨碍他从周侍郎的态度中看出此事也是让周侍郎都感到棘手的事情,非一般人能够处理。   背后站着一位王爷,周侍郎官再大,遇到王爷也只能熄火,十八般手段也使不出来。   李乐只道:“这件事情非一般人所为,这件事也非大人能够妥善处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式我接着便是。”   李乐只这番话,算是定心丸,周侍郎彻彻底底放下来心来,他笑道:“还是李道长高见,此事我也想帮道长正名,若是在我们刑部,这件事我保管不会伤到道长分毫,可这件事,对方告到了京兆尹那处,李道长又是刑部的道士,我等也只能回避,就连大理寺和御史台,全不能掺和进来,唯恐有包庇道长的嫌疑。”   “……”李乐只眼皮子跳动了两下,什么事情,居然这么严重,总不会是原主杀了人被查到了,李乐只光一想想,就觉得离谱到了极点,真是好的不想,想坏的。   但这件事,能让三司同时回避,又惊动了京兆尹,这京兆尹可是皇帝的亲信,还掌管着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务,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案子和纠纷。   李乐只想到,能和三司又同京兆尹扯上关系的,也只有案子了,针对他而来的案子,难道是有人指控他杀人?   李乐只并不清楚原主的事迹,他也未曾动过去查原主的未来,想到会卷入杀人的案子,李乐只立马算了一下,算算自己有没有背负命案。   李乐只算出来没有,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原主人虽有几分不着调,可也没有要别人的性命,既然不是命案,而周侍郎又如此的担忧,难道是对方指控他杀了人,但又拿不出证据,甚至,有没有证据不证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原主没有杀人,但不妨碍指控原主的人,指控原主杀了人,彻彻底底毁了原主,毁了现在的他。   面对这样歹毒的计谋,李乐只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件事情是安王等人在背后谋算,牵涉进来的官员何其之多,都想看他李乐只倒霉。   因此,在这桩案情上面,对方一定花了不小的心思,岂能让他轻易翻身。   而他,最大的助力公孙淼然,已经出了京城去办事,尚不在京城中,所以,那群人是找好了时机,他认识的人,王仁是大理寺的人,要回避,而公孙淼然离开,只剩下周侍郎等人,对安王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威胁。   不对。   还剩下一人,平阳世子。   李乐只想到上次替陶然妹妹算姻缘时,平阳世子可还欠着他一份人情,若是这次他真的性命危矣,也只能靠着平阳世子救命了。   就是不知平阳世子能不能在安王的手底下护下他。   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交到了京兆尹的手中,李乐只看着周侍郎缓和的眉眼,问道:“大人可知这里头的门道?”   周侍郎诧异,“李道长是指?”   他得到消息后便立马来找李道长了,里头的门道他知晓的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似是冲着道长来的,有人状告,说道长的身份是假的,并伙同大安县县令以假乱真,祸乱一方,致使不少冤狱发生。”   又是冲着他道士的身份来的。   李乐只一细想,便知安王等人的计谋,真真是蛇打七寸,他一道护身符便是他是道士。   在这道士极为昌盛的时代,他们想要对他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黄箬想要找他麻烦时,那样嚣张的一个人敢当街拦下他,却因他是道士不敢动他分毫。   可见,平日里他是道士这一事,明里暗里护了他不少次,而想要说他是假的,又因他早已在崇玄署报备过,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也只能通过捧杀,造谣,完全对他不会造成半点伤害,只要道士的身份在一天,他们明面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其次,因他是道士,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可以没有证据算出某人曾干过的坏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在刑部挂职,又将苏评事送入牢中等等,让他彻底在官员内扬名。   除此之外,也成了不少人眼中的眼中钉,那些人害怕他算到他们隐藏在暗处的事,也有人怕刑部一言不合就将他们拿下,所以才设这个局?   先将他是道士的身份揭穿,如此,他道士的身份都是假的,算卦的东西又如何能当真。   不得不说,对方真是好算计,比先前那些人的算计要狠毒不少,若是他不能渡过去,不仅是他,还有大安县的县令,一起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对他出手,也是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了。   李乐只对周侍郎道:“多谢大人告知,这件事没有明面上的简单,看来是我挡了一些人的路。”   周侍郎心中也有些猜测,不想李道长是道士还想找李道长麻烦的人,他刑部牢房里面可关了不少,可那些人,官职虽大,但也不是他不能得罪不了的人物。   周侍郎担忧的是,是那些人联手一起共同对付李道长,若真如此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保下李道长。   周侍郎想到了陛下,能保住李道长的也只有陛下了,若是陛下知晓李道长是能算出水患的道士,那些阴谋诡计对上李道长的本事,也不过是微风拂面,不值一提。   只是,这件事情,他要是走了便永远不能回头,甚至是,公孙卓然那边他也要给个交代。   周侍郎抬头看着李乐只淡然的面容,那不将一切放在心头的从容感,周侍郎心一横,他赌了。   他赔上所有的身家性命,赌一个可能,就赌李道长是能算出水患的道士。   他不信,这么厉害的李道长,还同公孙淼然交好,不是算出水患的那位“李道士。”   周侍郎想清楚后,立马起身告辞,对李乐只点点头后,立马转身朝门外走去,坐上一辆马车,直到宫门口。   面对赵帝后,周侍郎弯腰一礼道:“陛下,臣有要事要禀。”   “什么事,”赵帝有些意外,这还是周侍郎头次因案件之外的事情来找他。   “臣有要事要说,还请陛下摈退左右。”   周侍郎并不想他今日对陛下所言的事情传到别人的耳中,即使他知晓御前伺候的人都是陛下的心腹,绝不敢,也绝不会背叛陛下,将殿内的事情敢传出去。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一双耳朵听见便多了一分凶险。   昭国密探刺杀一事历历在目,若李道长真的是算出水患的道士,今日一事若让昭国等国知晓,岂不是又要暗中谋划刺杀李道长。   若是李道长有半点损伤,周侍郎都不会原谅自己。   赵帝摈退左右后,捏着奏折对周侍郎道:“人已经走了,你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如此慎重。”   “这件事事关大梁千秋万代,臣不得不慎重,”周侍郎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道:“臣知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未死。”   青州水患四字一出,赵帝诧异地挑眉,放下手里的奏折,这才正眼打量着周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赵帝不动声色道:“你怎知算出水患的道士未死,当初这一案还是你去查明的,若李道长未死,你当初为何隐瞒不报,周筠,你可知罪。”   周侍郎跪下道:“陛下,这件事臣当初也不知,臣知晓此事后,心下惶恐,唯恐将这件事说出去让昭国探子知晓,反害了李道长的性命。”   “那你为何?”   赵帝虽未言明,但周侍郎明白赵帝要说的是什么,他跪伏在地道:“因京中近日流言蜚语,更有人前去京兆尹状告李道长,臣唯恐此事另有隐情,若是有昭国探子混在其中,为了试探李道长的本事,臣不敢想,若到那时,仅凭臣一人,又如何能保住李道长的性命,故而,今日臣冒死前来,告知陛下此事。”   这些事情赵帝早已知晓,那些流言蜚语他并未放在心上,李道长的本事他还是知晓的。   但今日听周筠所言,又有几分道理,隐藏在暗处的昭国密探不得不防,李道长的安危虽有暗卫守护,但暗卫并不能走到明面。   谣言,误传,这事赵帝乐见其成,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李道长的本事。   可若是谣言是试探,那这件事就是在赵帝不能容许的那条线上蹦跶。   他绝不能容许,有人借此中伤李道长并对李道长不利。   赵帝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朕会查清楚的。”   “是,”有了赵帝的承诺,周筠放下心来,缓慢从地上起身,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那自己身姿不过于狼狈,一点点向外面走去。刚刚跪的时候用力了几分,膝盖都差点嗑散了。   赵帝手指敲击桌面,两短一长的声音响起,他面前有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   赵帝道:“去查查。”   话音刚落,面前的黑影消失,殿内不像是有过人来过。   人走了,赵帝揉捏两下眉心,想到昭国,越国,眼底凌厉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两国近日不安分,怕是有心作乱,李道长的事,还需掩盖一二。   *   自周侍郎走后,又有一波人来到李乐只的府邸,李乐只听到开门声,看到外面不认识的人,看到他们的身上的服侍,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但现在会来找他的人,李乐只道:“京兆尹?”   京兆尹的人面色冰冷,听到李道长点明他们的身份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领头的人道:“你就是李道长?”   “是,”李道长淡淡道。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乐只一番,冰冷的面色有所缓和,这还是他头次见到李道长,在这之前,也听过这位李道长的本事,说他能掐会算,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位道长不知道的事。   听说他的双眼能分阴阳,能看透人心,但这些事,他也知是夸大其词并不能相信。   在见到李乐只之前,他还怀疑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可直到他见到李乐只后,才知道那些人所说不虚,只有亲自见过这位李道长,才知何为尘中仙。   若是这位,似乘鹤而去的仙人,说他能算尽天下一切事,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当他正暗自惊叹,后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多了几分慎重,不愧是能以假乱真的骗子,这样的本事,就连他们都会被迷惑,也不怪旁人看不透这位道士的本事,若非有人前来状告,他见了,也未必会相信,这样的人物,居然是骗子。   即使是现在,他心底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弄错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骗人。   明明他站在那里,就像是深藏不露的仙人。   年轻的相貌,定是这位仙人驻颜有术,所谓他们见到不满二十,实则眼前这位“仙人”已经能当他太爷了。   想到这里,那人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对待李乐只的态度更是多了几分别扭,一副眼前人比你大,你要尊敬,一面这是个骗子,太爷什么的都是假的,别被对方忽悠了。   即便一直在心底告知自己,那人对待李乐只的态度肉眼可见的缓和,冰冷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浅浅地笑。   那人道:“李道长,劳烦同我等走上一趟。”   他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温和下来,心底更是想到,若是李道长不愿同他们前去,他也要好生劝告,将人游说到大人的面前,可不能动粗。   李乐只:“好。”   李乐只看着对方缓和的态度,心里也放松几分,看来事情还没有特别糟糕,还有回转的余地,就是不知,前来状告他的人是谁,原先是否认识。   还有平阳世子,京兆尹的人来得太快,他还没有机会派人去请平阳世子,希望世子爷能够知晓他被京兆尹调查的事情,还能聪慧不用他去说,会过来救他。   不过,平阳世子若是不能来也不是大事,只要他道士的身份不会被打假,他便不会被严刑逼供,其他的事情,只要能用算卦去解决,那便不是很难的事情。   而那人没想到会听到李道长说好,面上错愕几分后,又立马收敛自己的神情,朝李乐只拱拱手后,便领着李乐只朝京兆尹走去,若是一般人,那人定会走在前面,并不搭理被请的人,可这次是被请的是李乐只。   那人忍不住走慢点,只在李乐只前面半步,随后对李乐只道:“李道长可知这次为何要请你前去京兆尹。”   李乐只眼神转向他,淡淡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在怀疑,这人为何要对他说这些事,难道是要和透露剧情的NPC一样,告知他事情?   李乐只道:“嗯,知道。”   “哦?”那人好奇,这件事李道长居然会知晓,难道这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那人皱皱眉头,不相信,哪有人会替自己算,还能凑巧算到这件事,这也就罢了,还要算得准,这可不是一个假道士真骗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李道长真的知晓?”那人惊疑问道。   落后两人的其余人也竖起耳朵听,他们也十分好奇,这位道士真的会知道?不是说他是假冒的,还串通一县县令,这才拿到的文书。   若这位李道长的本事是真的,那告状的人岂不是说了假话?   李乐只对于还会怀疑他的事,沉默了,他是不会龟甲占卜,但在掐算上的本事还是有的,况且,他也算过很多事,也算准了,但这些人像是忽略过那些事情,只要有一点点苗头,就又会怀疑他是假的。   难道是他的扮相有问题,太年轻了?下次不仅要带上龟甲,还要贴上小胡子,将自己伪装成仙风道骨的模样,这群人才会不怀疑他。   回想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好像只有他永远走在被人怀疑的路上,别的年轻道士……也是,别的年轻道士不像他,送了好几个官员进牢里。   所以,这些怀疑,并不是针对他的能力,而是针对他这个人,只有他这个人是骗子,是假的道士,那么他的本事也自然是假的。   他们针对他,是在害怕吗?   李乐只想那个状告他的人,会如何状告他,说他是骗子?牵扯进胡县令,这件事恐怕比说他是骗子还要大吧?   李乐只想了会,对于京兆尹人的询问,轻点头,淡淡道:“有人状告我是骗子。”   京兆尹的人震惊,李道长居然真的知晓,这件事可是没有什么风声走漏的,即使是他们,也是立马前来了,还是说,他们来得不够快,已经有人给这位李道长通风报信了。   想到这位李道长结交的人,京兆尹的人又觉得这件事不是他算出来的。   也亏得他们心底还震惊了一小会,他们前来找人,也不是避开了人,再者,那些大官想要知道点东西,那可是比他们还快。   所以,这绝对不是他算出来的。   京兆尹暗藏起怀疑,对李乐只的态度并没有过多的改变,但也不敢得罪。   一想想这位道人背后牵扯的人,他们只想将人完好无损送到京兆尹门口。   要是这道人真的是骗子,那这案子可就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大官要一同被问责。   就这样,他们慢慢走到京兆尹门口。 第80章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没有任何波折抵达京兆尹,京兆尹的人松了一口气,随后带着李乐只向里头走去。   里头京兆尹早已等候着李乐只的到来,除了京兆尹,堂中还站有一人,那人身穿麻衣,脚穿有补丁的布鞋,人畏畏缩缩地跪下地上。   皮肤黢黑,是在日头下暴晒的肤色,手上沟沟壑壑,有不少伤痕,指头粗大,这是经常在地里干活的手,李乐只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未想出他和对方之间的渊源。   即使他真的给对方算过,也不过是算错了,谈不上是骗子的程度,除非,他算的那一卦,关乎庄稼的收成,原主应该不会那么缺德。   要真是因为“他”的卦象,影响到对方的收成,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李乐只收敛心神,朝上座的京兆尹见礼道:“见过大人。”   京兆尹是长着一张国字脸,面有鬓须,长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似是能看透人心,只听他道:“李道长,这次请你来也是有一事同你有关,此人名为刘大,状告你曾收买他,让他同你演一场戏,可有此事?”   “……”   这话一出来,李乐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于原主做的事不清楚,暗地里算了一下,得到没有这件事后,立马道:“无。”又补上一句:“没有此事。”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刘大抬起头来,看向李乐只的方向,他的视线看向李乐只的衣领,操着一口扬州的口音道:“李道长,明明是你让我陪你演戏,好让你在大安县扬名的,你明明对我担保过,说这件事情结束,会将我婆娘放出来的,你还说,这事县老爷也知晓,不会出事。”   “李道长,要不是县老爷还一直将我婆娘关着,我也不会来京城,找到这位大人替我做主。”   李乐只尽量从对方的口音里面听出对方说的是什么,等他听懂后,李乐只问道:“我什么时候叫你陪我演戏的,你婆娘是哪一位,演的戏是什么?”   一连三问,那人梗着脖子,急速道:“这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记得住,李道长,你不会是想不认账吧,你让我们陪你演戏,你在大安县是扬名了,扬名后就不管我们了吗?”   “……”李乐只无奈,但在事情不明朗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问道:“演的什么戏?”   “李道长,你先前让我婆娘先去县老爷那里状告说你骗钱,还让我们抱走那家人的孩子,将两家孩子调换,然后你再将事情算出来,在大伙的面前出名,要不是你保证会没有任何事,我们也不会看在你给了钱的份上答应你,李道长,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县令将我婆娘放出来?”   李乐只算是听明白了。   眼前这位叫刘大的人,和先前的刘婆是一起的,居然不是原主经历的事,是他经历的,若说骗钱他还不一定能确定,但加上孩子,李乐只也明白是什么案子了。   刘婆伙同接生婆将别人孩子调换的案子,这案子居然已经算到他头上,说他唆使的。   这事想将他摁死后又让他罪加一等,绝无有生还的机会,李乐只又问道:“既然你说是我给了你钱,我给了你们多少,难道你们不知抱走别人的孩子罪同拐卖,为了钱你们倒是什么事也能干,你可知,若这件事是真的,你们全家人也没有活路。”   刘大说不出话来,一时哽住,他不停去想着李乐只的话,又想到他的小孙子,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可若是选择先前的路,那么,他的小孙子还能过得好好的。   他们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刘大不再犹豫,他继续按着教他说这些话的人的说法去说道:“李道长,你不必威胁我,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将剩下的事说出来,但我相信,天理昭昭,在这位大人的见证下,我的家人会平安无事,反倒是你,李道长,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除了调换孩子的案子,还有别的人被你收买,若非我听到,我也没想到李道长你为了扬名,居然做了那么多恶事。”   “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李乐只也好奇,那些人又会将什么事算到他的头上,刘大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他想阻止刘大说下去,是能阻止,但比起阻止这件事发生,李乐只更想将指使刘大的人揪出。   李乐只听刘大说起刘婆的时候,是想让杨家人怀疑他的用意,好一同针对他。   李乐只也好奇,他在大安算的只有两个案子,这船家一案,幕后之人又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剧本。   刘大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底的紧张,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盯着地面,额角冒出薄饭,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太过于复杂,即使有心记住,可在这些官老爷面前,再叙述一遍,这给刘大极大的压力。   他支吾了一会,缓慢道:“我也是路过刘老汉的家,知道他家祖传的玉佩丢失了,后来,那枚玉佩在船夫的家中找到,连带着,还有一头骨,那玉佩我曾经在刘老汉家中见过,那玉佩是刘老汉家的,只是,就是不知怎么在船夫家,我猜想,李道长能找到我,自然会找到刘老汉,我后来问了问,才知道李道长你让刘老汉说他的玉佩丢了,想从高老爷那里搞到一笔钱。   除了这件事,还有我见过船夫的妻子,她正在吴家干活,船夫的事,一定是道长你和吴家,还有船夫的妻子串通好了,为了扬名,才在我们那案子后面又来了一桩杀人案,我们大安县何曾接二连三出过事情,自从李道长你来了后,一件又一件的大事冒出来。”   “李道长,你不仅为自己扬名,哄骗了我们,也拿我们的事情当作让县太爷能走上去的功绩,因此,县太爷才会答应给李道长你出文书,作证你不是假道士。”   “大人,这件事小的知道错的,小的当时应下的时候也不知晓后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以为是拿了银子替这位道长办事,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京兆尹初听此事,也是为难不已,他心里头还是不相信刘大所言的,李道长来京城算过的事他也是知晓的,可没有一人会同李道长演戏,这里面牵扯的人物过多,岂会听一位不出名道士所言,况且,还是将自己送进牢里的戏码。   简直是无稽之谈。   除此事外,一地发生人命案子可不会算到功绩里面,即使是凶手被找到,也不能算县令的功,反倒要记一笔过失在这位县令的头上。   其次,这人所言调换孩子,何尝不是自己心动了,若是能将孩子同家境好的替换,真有这机会,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去做,只是这事,做的人难道不清楚,李道长即使请他们演戏,当他们亲自调换孩子的那一刻,未必没有心动过。   当然,断案也不能凭借自己一时的猜想,京兆尹便问道:“李道长,你可有要说的。”   李乐只道:“既然你说是我找了你们去演戏,可有人证,可有人亲眼见到,刘老汉的玉佩长什么样子,你所见真的是船夫的妻子?若真是船夫的妻子,我记得船夫是将他的妻子卖掉了,吴家将人买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刘大哑火。   李乐只又问:“我给了你多少钱,在什么地方给的,什么时候给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点也记不住吗?”   “是……是四月,”刘大瞎说了一个日子,心底一阵紧张,连带着额头的虚汗浮现。   “我记得我算出那案子的时候是五月份,那时候是地里最忙的时候,你不在地里干活,天天跑到城里去留意我的踪迹?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我……我去城里那也是想,买点东西。”   “既然你五月份不止一次进城,肯定有人证见到你去城里,那人是谁,你将名字说出来,也好大人去请人证。”   “……”刘大说不出来话,但他道:“路太远了。”   “那你来京城的时候,在路上花了多少银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将用的花销说出去,我将钱给你。”   一路是被人带过来的刘大完全不清楚,他连这事都回答不上来,在来之前,他只是暗自记着那人告诉他的话,别的他一概不知。   这也就导致,李乐只没有按照他们的安排去自证,所有的路数都乱套了。   刘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原本就不是有文化的人,能记住那些话,还是那人一路上同他说的缘故。   事情僵到这里,李乐只问的问题刘大一个都没有回答,京兆尹也看出这里面有猫腻,对刘大道:“刘大你若是说不上来,可就要治你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庭杖五十。”   刘大猛地抬起头,听到庭杖五十后,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大人,我们刘家村村口的人可以作证,可以作证我去过城里。”   但他在路上需要用的钱,刘大是真不知,他一直生活在大安县,这次,也是那些人找到他,拿他的家人威胁,并且告诉他,事情办成后,会好好培养他的孙子,他这才前来京城。   刘大说完上面那些话后,又低垂着头,慌张不已,心脏跳动得很快,他的整个精神都如同绷紧弦的弓。   李乐只见他这副模样,都不想继续不依不饶,想从他的口中逼问出到底是谁指使他的。   既然那些人怀疑他,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李乐只掐算,算最近谁见过刘大,又是谁将刘大带来京城的。   随后,李乐只算到了一个人。   这人名字叫王虎,李乐只算出来后,也直接说了出来,“是一个叫王虎的人带你来京城的。”   刘大没有说话,他并不认识带他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京兆尹从李乐只口中听到王虎的名字,在看向李乐只的手,心惊不已,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李道长在徒手掐算!   惊呼而出的声音死死压在喉咙处,京兆尹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淡定,唯有放在桌子上的手,激动得颤抖,他居然有幸能见到徒手掐算的道士。   要知道,能做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出名的老前辈,甚至有望成为国师的人,那些人,也不是他一个京兆尹能够接触得到的,只知道其人,而这次,李道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同李道长之间还能接触。   这也就罢了,偏偏李道长年纪轻轻,在这个年龄,就能徒手掐算,可见李道长潜力非凡,未必没有成为国师的可能,而上一位国师,那可是挽救大梁于水火中的天衍子道长。   若日后,李道长走到天衍子道长那一步,那可是他无法接触的贵人。   如今,他尚可在李道长未成为国师之前,同李道长打好关系,日后,想找李道长去算时,也比常人要轻松一二。   这简直是大喜事临门。   京兆尹看向刘大的目光瞬间不同了,若非这人前来状告李道长,他也不会亲眼看见李道长徒手掐算,也不会知晓这件事,难怪刑部将人当大宝贝护着,就连大理寺也不相上下,他以前还嗤之以鼻,以为刑部和大理寺,为了搞倒别人连脸皮都不要了。   谁能想到,他们没有放在心上的李道长,居然会徒手掐算!   明明之前传出谣言时,李道长用的还是龟甲,这才过去几日,李道长便在他的面前用徒手掐算!   若说这是李道长现学的,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刑部和大理寺也藏得够深了。   这是怕他京兆尹知晓此事后,要同他们抢人?   京兆尹想到这后,慢慢回过神来,对李乐只的态度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语气温和问道:“李道长,不知这王虎是何人,现在可在京中,又该如何去请对方前来?”   *   而此时被他们谈起的王虎,正在同吏部侍郎说起刘大的事情。   王虎道:“大人放心,早已安排妥当,那刘大我们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不敢不听从,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让他记住了那些话。”   吏部侍郎知晓后,浅笑点头,对王虎办事十分放心,道:“你办事,我放心,只要那位刘大将事情在京兆尹面前将那些事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李乐只的本事。”   王虎拍马屁道:“这也是大人想的招妙,我们也是在大安县调查才知道这位道人干了那些离奇事,便添油加醋编了一段。”   想起在大安县听到的事,王虎只觉大安县的人过于夸大言辞,哪有人会算到那种地步,什么都不会逃过对方的眼睛,这一听就知道是胡说的鬼话,但也让王虎知道如何针对李乐只,故而设下此局,将那些胡言的鬼话拼凑,说是那道人为了扬名故而作假,有这事掺和在里面,再加上那些离谱的事,越发让王虎自认为自己所想无错。   这一定是那道士作假得来的。   可惜,他在大安县调查,未找到作假的人,只找到涉及其中一案的家属,对方还是在田里混的泥腿子,他棍棒敲打后又给对方一颗甜枣,不怕对方不就范。   这不,他还没有做什么,对方就同他乖乖来了京城,这让王虎十分自得,便对吏部侍郎道:“大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举着手里的酒敬吏部侍郎一杯后道:“还有一事大人要早做打算,这件事牵扯到杨家人,那被调换孩子的人姓杨,也不知和尚书大人有没有关系。”   若是同刑部尚书杨文镜有关,那这件事更能指向杨文镜暗中布局,让那位道士雇人作假扬名,并不惜用自己的家人,也要达成目的。   这时,大家便都会知晓刑部的阴谋,借由这位李道长的身份,铲除异己。   只要那位李道长没有忍住将杨文镜,将杨家人牵扯进来,他有一万种手段,让对方见识他的手段。   “哦?还有这种事,”吏部侍郎现在才知晓,原来在李乐只还未来到京城之前,李乐只便同杨家人认识。   得知这一消息后,吏部侍郎高兴坏了,没忍住大笑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原以为他们对付一位李乐只,将其身份拆穿便是,以后对方也不能算到他们的事,影响他们的大计。可如今骤然得知杨家人在李乐只来京城之时,两方便已经认识。   那么,不仅能解决李乐只,还能解决杨家人。   吏部侍郎端起茶杯,遮住自己藏也藏不住的嘴角。   只是两人正高兴着呢,突然外面传来走动声,在两人疑惑地目光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吏部侍郎很不高兴道:“怎么回事?”   前来的人看到了吏部侍郎,也看到了坐在吏部侍郎对面的人,他们一拱手道:“大人,我们是京兆府尹的人,这次是有急事请王虎同我们走上一趟。”   吏部侍郎同王虎对视一眼,王虎眼底残留着疑惑,吏部侍郎的笑容也收敛起来,看了一眼王虎,又看向京兆尹,见对方面色坚决,不带到人便不会走了。   这让吏部侍郎心底升起一抹不喜,但对上王虎的视线,又想起如今正在京兆尹的李乐只,便对王虎道:“你同他们走上一趟。”   王虎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后,也只能磨蹭着起身,带着丝不耐走到京兆尹的面前,明知故问道:“几位大人,不知是有何事要找我?”   京兆尹的人未答,人已经找到,对方还在和吏部侍郎一起用膳,对于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两方正在交锋,他们是京兆尹,不能有任何偏颇。   所以,对于两边的你来我往,他们选择不知道此事。   *   京兆尹   王虎来到京兆尹后,一抬头就看到一位身穿道袍的人,这还是他头次见到李乐只,只是见了一个背影,看着对方清瘦如同绿竹,心底的警铃大响。   直到他走上前,看到背对着他的身影缓慢地回头,那张眼力面容同他对上,王虎顿了顿,看着对方冷淡的双眸,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好风采居然会出现在一位年轻的道士身上。   还是他即将要对付的道士。   而李乐只听到背后的动静后,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位长得清秀,面容瘦削,大概有一米七五,比他矮上一个头,倒是同他的名字不匹配。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现在,是他要和王虎唇枪舌战的时候到了。   李乐只还有点好奇对方会说什么,他们安排的剧本他已经知晓。   王虎同京兆尹见礼道:“大人。”   京兆尹问道:“你就是王虎?你带刘大前来京城的?”   “是,”王虎道:“我知晓刘大身上发生的事情后,气愤不已,便带着刘大前来京城,让他前来找大人替其做主。”   王虎又道:“我知晓这件事让大人为难,但这件事我等不堪忍受,不得不求大人做主。”   他说完这句话,立马跪下来道:“大人,我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京兆尹盯着他两眼,无奈道:“你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自李乐只用出掐算的那一刻,京兆尹的心已经偏向了李乐只,不相信对方会是没本事的人,若是没本事,又怎会将王虎算出来,还算得如此准。   虽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但京兆尹还是会听对方说完,压下心中的关系,   “大人,这件事牵连甚大,我怀疑李道长背后有人,故意指使李道长让其扬名,好为下一步做准备。”   王虎就差没有点名道姓说是谁了,他原本想直接说出这一切都是刑部的阴谋,是刑部早已经准备好的,可那样太过明显,反倒显得他不怀好意。   “你可有证据?”京兆尹问道。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王虎硬着头皮道:“大人,我这次来京后也打探了不少关于李道长的消息,自从李道长来京,不出三五日,便有一位官员被查出来犯了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所以我猜测,李道长背后有人。”   李道长背后有人,随意想想便知说的是谁,在刑部同李道长交好的也只有刑部侍郎周筠。   可周筠先前并未见过李道长,两人之间私底下也甚少往来,若是说周筠是李道长背后的人。   京兆尹是不信得。   他问道:“王虎,既然你已经猜李道长背后有人,不知你认为是何人替李道长撑腰?” 第81章   王虎想要说出来,话到嘴边,他又哽住,眼珠子下移了一瞬,才想到这事他身为一个没权没势的百姓,又是怎么知晓的,但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他退缩。   不将那名字说出来,莫说要将杨尚书拉下来,就连这位李道长他们也无法要掉其性命,李乐只活一天,他们便要担惊受怕一天,这种异数,还是要尽早灭杀了才是。   王虎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李道长让刘大调换的那家人的孩子,正是雍州杨家,杨绍元的孩子,而杨公子,偏偏在四月,从雍州到扬州,还在那时候到了大安县,也正是那时候,李道长找到了刘大,想刘大陪他演一出戏,更是在五月的时候,指使刘大将两人的孩子调换。”   王虎中气十足道:“大人,杨公子可是出自雍州杨家,身边的婢女仆从数人,岂是刘大一介草民能够轻易出入其住处,更是伙同接生婆将两家的孩子调换,这——分明是李道长的计谋!”   “是李道长已经打点好,这才能让刘大同接生婆将两家的孩子调换,又是因为李道长的指使,所以刘大的妻子才会去告状,借着刘大婆娘以五两银子的事,慢慢地将两家孩子调包的事情抬到明面上,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其算出来。”   王虎说到这里,他抱着拳回头愤恨地看向李乐只道:“分明是这道人自导自演,还请大人明察。”   若非李乐只知道他没有干这种事,也没有在这之前见过杨绍元,只听王虎之言,条理清晰,好似亲眼看到了那一幕,而他也真的伙同杨绍元布下此局。   王虎所言,重不在于他找刘大扮演,而是想将杨绍元拉下水,意指这件事是他们两人同谋,才设下这场案子,王虎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绍元……雍州杨家,刑部尚书杨文镜,李乐只这时才察觉到杨绍元和杨尚书同为一姓,若是没有今天这件事,他倒不会将两人牵连。   而此时,他回想周侍郎对他的善意,还相信他会算这件事,若这里头周侍郎不曾知晓一些事,又怎会轻易相信他,而不是像秋御史那般。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杨绍元的案子是他算出来的,而杨绍元和杨尚书之间又有关系,所以三司下扬州时,杨尚书才会对周侍郎说过他的事情,这也说得通,为何周侍郎会在一开始就对他格外关照。   这一切都是因为杨尚书,因为杨绍元之案。   而王虎,他是想将杨尚书拉下水,却又不敢在京兆尹面前说出杨尚书的名字。   经王虎这么一说,李乐只明白了,他们是想将他算出来的事情都归成是他和杨尚书早早布局,而这局在大安县他算的那两案起,为的就是来京城后,杨尚书借他这一位道士的嘴,无凭无证扫清官场上的政敌。   对于他们的做法,李乐只也不发表别的意见,他们能做到这一步,恰恰说明他们心虚,开始怕了。   这事京兆尹也能听出来,这王虎嘴里说着李道长,但一直都提到雍州杨家,在朝为官的,谁不知雍州杨家,刑部杨尚书正是雍州杨家出身,而且,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杨绍元正是杨尚书的孙子,此人,虽是再说杨绍元,但背地里却是在说杨尚书……   对于这种事,京兆尹只能当作没有听到对方的弦外之音,问道:“可有证据?”   王虎激愤的神情一顿,回头看向京兆尹,眼底迷茫一闪而过,这京兆尹怎么不问他的意思是指杨家和这位李道长联手设下此局。   骤然问他要证据,王虎哪里拿得出证据,这局势的走向也和他想的不同,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有一种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要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办好,吏部侍郎那他可不好交代。   王虎想了很多,但也是在一霎间,他摇摇头道:“大人,这件事刘大可以作为证人。”   “刘大是原告,当不得证人,可有物证,能够证明是李道长要刘大去做的,或者你们有别的证据。”   别的证据,王虎是可以伪造,但这事……他伪造物证是不行的,但王虎想到他安排的人,便道:“大人,我想起来了,除了我们,还有杨公子居住的客栈,里头的小二能够替我们作证。”   “此人可在?”京兆尹问。   “在在在,”王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他安排的人并不是调换孩子这案子的,但唯有这案子才能将杨尚书拉进来,也只好将人用在此处。   他道:“这人正在来福客栈住着,大人只管去请,这小二也是亲眼看到李道长和杨公子私底下有交流,也听到李道长和杨公子的交谈,随后又听到县衙里的事,良心不安,直到刘大走投无路,找到了我,我又在来福客栈的时候,看到小二眉头不展,在我的询问下,并且知晓我和刘大因李道长的事要前来京城,小二便也同我们一起前来。”   京兆尹看了李乐只一眼,见李道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便招手派人去来福客栈,将人请来。   人来得很快,那人早早被安排在来福客栈等候着,就为了今天,他才刚跪下,还未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听到王虎道:“大人,这位就是杨公子所住客栈的小二,他曾看到杨公子和李道长交谈。”   “是是是,”被说成是小二的人一听,立马附和道,他道:“大人,我也是良心难安,知晓刘大想要来京城后,便同刘大一起来京城,那个案子绝非李道长算得准,我也是看到杨公子和李道长交谈,那时还不知晓两人说的是何事,后来,听到衙门那传来,说是刘大家的,将孩子调包了,这件事又被李道长算出来,我心底正疑惑呢,那天杨公子要走了,突然要去衙门处,还以为杨公子是去看热闹的,说能想到后来遇到了刘大,才知道那件事居然是李道长叫他做的,什么算出来刘大家的伙同接生婆调换小孩,这事都是假的。”   “大人,我这也是看不过去,虽然刘大家见钱眼开,做了错事,但这件事,分明是这位欺世盗名的李道长叫他们去干的,甚至还承诺这件事不会让刘大家出事,县令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后来,来京城后,更是听到李道长的事迹,我们心底正惶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这位道长只手遮天,大理寺和刑部都有他认识的人,我们也是怕去京城的县衙,完全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被灭口了,幸好,我们找到了大人,大人还愿意听我们一言,否则……”   小二红了眼眶,他抬手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你们是想本官给你们一个公道?”京兆府梳理过后,又道:“此事不管是不是李道长指使的,刘大家的调换孩子是事实,罪同拐卖,此判决是不会更改的。”   “大人,我们想要求个公道,想要问大人,难道只能任由这位道人只手遮天,即使知道这件事情是这道人和别人弄的骗局,也不能治这位道长的罪,这位李道长可是凭借着大安县两案,传出名气,这才让大安县的县令受其蒙骗,出具文书,以至于这样的骗子都披上了人皮,以假乱真,若以后连骗子都能当道士,我一想这心里就胆寒不已,不知这天底下,有多少道士都是骗子假冒的,又有多少道士,才是真的。”   “这分明是抹□□士!”   王虎激动道,神情亢奋,身躯微微颤抖,满眼都是绝望,似是通过这一番怒喊,想要宣泄心中的不公。   若非王虎等人说的是他自己,李乐只都要给他们鼓掌了,凭这份演技,不知秒杀了多少人,也难怪会派出来干这种事,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将他身上的罪定了。   “说完了?”李乐只问道,对上王虎和那位小二的眼神,他轻笑了一声道:“你们可知四月份我在哪?你们应该是不知的,毕竟,你们去大安县也不会查到我那时候的踪迹。”   “四月份,我住在高府,也就是我徒弟的家里,高府内的仆从都能替我作证,你既然说在客栈里见到了我和杨公子,请问,是在四月的哪一天,那天的天气如何,你在何处见到我和杨公子的。”   “……”小二说不出来,他哪里会知道那么详细,他看向李乐只的眼底都带有他不知道的惊慌,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旁人遇到这种事,都是大喊自己冤枉,或是自证,可这次偏偏对方反问他们。   这种事情,他们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记不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没有记住,那又如何证明你说的事情没有错误,你当初见到的人真的是我,而不是旁人?”   小二:“……”   头次见气势这么凶猛的人,完全不带一点慌乱,难道对方听到他们所言,心底就不害怕?   但容不得他沉默,小二装作细想,实际疯狂想一个合适的日子,至少在京兆尹面前不会露馅,他按照县衙的事去猜想,还有大安县那段时期的日子。   大安县三四月时,虽有下雨的时候,但天气更多的是晴朗的时候,因此,小二便道:“四月初五,那时候还是晴天,我是在里头打扫的时候,看到的。”   “可有别的人替你作证,证明你在客栈里干活。”   “……”   小二疑惑地看向李乐只,那眼神透露的便是,到底是文在指证你,还是你在审问我。   京兆尹也是头次见这样的案情,没有出声打断两人,比起往日只会喊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人,京兆尹还是欣赏李道长这样的,能够自己替自己争辩,也省得他一番力气。   李乐只疑惑问道:“没有人?那怎么证明你不是空口污蔑我,所谓的看到我和杨公子交谈一事也是假的。”   “我……我看到的当然不是假的,”小二皱眉,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这和他们先前安排的已经大有出入,再继续下去,还有说漏嘴的可能。   因此,小二避而不答,学着李乐只的模样,反问道:“李道长,你这是在这里强词夺理,妄想脱罪?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别人看到我,但我知道,李道长你算的事情是假的,这件事是做不了假的,何况,李道长,你难道忘记了船夫的事,船夫的婆娘还活着,还在吴家干活,这件事我也是亲眼所见,甚是我还看到了船夫家的大女儿,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李道长又该如何辩解,若非李道长伙同吴家,伙同船夫的婆娘,又如何栽赃船夫杀人的。”   “你们除了这两件事没有调查出旁的事,或许不是你们不想调查,而是别的事你们没办法做文章,”李乐只淡笑道:“四月初五,那天正是下雨天,我正在妙道观,恰逢有香客上山上香,有人证可以替我作证,你所言虚假,不可信。”   “船夫一案,你可知刘老汉的玉佩是什么纹路,刘大,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其二,船夫卖妻卖女,卖到吴家,这件事也与我无关,我所算的,是船夫在江中杀人,这才是船夫获罪之事。”   “刘大,你所言的玉佩才是关键,还不说吗?”   刘大被点名,他身躯一抖,害怕地偷瞄向李乐只的方向,只看到一片白色的布料,立马收回自己乱看的眼神,喏喏道:“我不知道,小的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是个圆形玉佩,上面,上面的花纹我不知,是白色的。”   “大人,船夫一案,那枚关键物证,乃是一上京赶考学子所佩戴的玉佩,上面刻有那学生的姓名,绝非刘老汉所有的玉佩,因此,可见刘大说的话乃是假的。”   “你们一个二个都在大人面前说谎,想说我算得不准是假,实则是想借此事,说是杨尚书布局,你们的算盘可打得真够响的。”   “王柏,王虎的弟弟,淮安人,你们听从吏部侍郎的吩咐,故意在京兆尹大人的面前想要诬陷于我,你们可知得罪一位会掐算道人的下场,还是说,吏部侍郎一直都不相信,所以想以身试险,想让我将他的事都算出来?”   小二,也就是王柏,一脸震惊地看向李乐只,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身份居然在这位道人口中说出,说出来的还是他的真名,而非他化为小二后的化名,更是将他是何处的人说了出来。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居然让他们来诬陷他,说他不会算,说算出来的事情都是他同杨尚书布局!   王柏惊惧,随后不敢相信地看向王虎的方向,见对方也是一脸震惊,像是没有想到这位道人真的能算到这种地步,心底的火气一时散了,唯剩下几分自嘲。   他们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算这样的道士,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只恨,他们先前一叶障目,即使听过这道人的事迹,也绝不相信这道人真的能掐会算,真的是有本事的人。   回想方才,他们在京兆尹面前,群情激昂,试图将他打落云端,彻彻底底打上骗子的名声,还想借由京兆尹的手,剥夺对方道士的身份。   王柏回想,只觉绝望,他们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否在那道士眼中,如同秋后蚂蚱。   若非这位道人一言不发,他们都没有将事情说出来的时间,一想到这位道人,直接说出吏部侍郎,王柏头皮发麻,完全不敢相信,吏部侍郎得到传召后是何模样。   难道这位道士就不怕得罪淮安佟家,不怕得罪佟家背后的大人物,若是这位道人能忍下去,此事事了,也不过是丢了道士的身份,可他偏偏将吏部侍郎牵扯进来,佟家不会放过他的,佟家背后的大人物也不会放过他的,等待他的,只有凶禽下山,猛兽啃食。   这道人绝对无力能抗衡那样的大人物。   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如此,王柏也不得不为对方算命的手段所惊叹,这样能掐会算的道士,居然要因官场纷争而没了性命。   可惜了。   要是这样的道人活了下来,他大梁日后,又多了一份助力,可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去担忧的,在这之前,他和这位李道长所站的位置不同,立场不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道长不死,他和哥哥王虎可不会有好下场。   王虎也震惊李乐只的手段,但他不敢相信的是,李乐只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幕后是吏部侍郎,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可这种事,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王虎心神镇静后,皱着眉头道:“李道长,我不知道你说的吏部侍郎是谁,我们也不是吏部侍郎派来的,我们只是不想旁人都被你欺骗,糊弄过去,这才一起从大安县来到京城。”   “大人,这件事事情如何,不如请雍州杨家的公子前来,两方对峙,才能知道事情的真伪。”   这难题瞬间抛到京兆尹面前,京兆尹实在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但他职责所在,也不能不处理,看到两方各执一词,而京城又距离扬州大安县甚远,更距雍州来往不便,想要请来雍州杨家的公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耗上不少时间。   这件事,对方所言杨家,意指杨尚书,可给京兆尹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请杨尚书前来,何况是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没有陛下吩咐,得罪杨老,那简直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但让京兆尹没有想到的事,他没有去请杨老,杨老已经来了,看着身穿紫袍,身如虎豹,朝着他走来的杨老,京兆尹立马起身相迎,笑问道:“杨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风,哼,听闻有人状告李道长是骗子,我特意来看看,”杨文镜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问道:“你们都是扬州大安县的人?”   “是,”王柏和王虎没想到这位杨尚书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听你们的口音可不像是扬州人,说句扬州话来听听,”杨文镜坐下后,不怒自威,身上的势散出,给了王柏和王虎极大的压力。   他们亲自面对这位杨尚书后,才知道自己要得罪的是何等的人物,这可是两朝元老,更是刑部尚书,在他手底下的案件,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其中更是有不少大案子,哪里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王柏和王虎喉咙紧涩,莫说扬州话,连完整的话都难说出口,更别说,两人是宜州人,哪里会说扬州话,一开口便会在杨尚书面前露馅。   王虎只好道:“杨大人,我们是宜州人,不会说扬州话。”   “宜州人,宜州人怎会去扬州,你们在扬州待了多久,几个月的时候,你们连一句扬州话都学不会?”   王柏和王虎:“……”   “李道长,你可有算出他们是谁的人?”杨文镜来时,未听到李乐只说的话,只听到王虎等人,说要请他孙儿前来。   “吏部侍郎,”李乐只答。   “你派人去将吏部侍郎请来,我来当面同他谈谈,想知道佟家小子是如何想的。”   有了杨文镜的话,京兆尹立马派人去请吏部侍郎前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京兆尹心底嘀咕,佟诩这人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杨老,还想借这事给杨老不痛快,自己将把柄送到杨老手中,这不彻查一二,都对不起杨老的威名。   过了一会儿,京兆尹的人未将人请来,杨文镜见到这一幕后,没有说一句话,依旧是那副表情,但正因为其没有任何动怒的神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京兆尹见了,立马喘不过气来,没有人能承受,即使是他,也心底直突突,后背冒汗。   “人在逸仙居,你们去的可是吏部?”李乐只问。   在这种场景下,还敢出声,京兆尹看向李乐只的目光瞬间不一般,不愧是李道长,随后京兆尹更是看到杨老面色有几分缓和,而这单单只是李道长的一句话。   若非知晓李道长的本事,单凭杨老的作为,也不怪别人误以为李道长是杨老推出来的棋子,这种态度,也未免太好了几分,前一个被杨老这么护着的人,还是其孙子,现在,要加上一个李道长了。   这也说明,李道长在刑部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了。   京兆尹见人还未去,立马道:“还不快去逸仙居,将人给我带来。” 第82章   逸仙居   王虎被带走后,吏部侍郎依旧未离开,缓慢用膳,等他起身要离开时,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一皱,全是被人打扰兴致的不满,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京兆尹的人正上着楼。   吏部侍郎不满,却没有说什么,直到京兆尹的人来到他的面前,将他包围住后。   吏部侍郎心底的火气压不住了,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真是,挡在他面前,毁了他的兴致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让旁人看他的笑话不成。   京兆尹的人也知晓他们挡在吏部侍郎的面前,还是在逸仙居这么多人面前,来来往往的,吏部侍郎丢了面子,定会得罪于他。   但这件事,可不是他们不愿就能不做的,大人还在京兆尹等着他们的消息,杨尚书也在那看着,要是他们又没将人带回来,那等待他们的,可不会比得罪吏部侍郎要轻松。   京兆尹的人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奉谁的命,京兆尹?”吏部侍郎虽看不起京兆尹,但京兆尹是陛下的亲信,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只是现在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他这边,让他没了面子,脸上自然也有几分不善。   “杨尚书还在京兆尹那边等着,”京兆尹的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搬出杨尚书这座大山,吏部侍郎可以不把他们京兆尹放在眼里,但杨尚书,可不是吏部侍郎能得罪的。   也正如京兆尹的人所想,吏部侍郎听到杨尚书也在,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抬脚向京兆尹的方向而去。   而他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过逸仙居内的官员,他们看到后,心里都不免疑惑,京兆尹的人怎么前来请吏部侍郎,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京兆尹可是听陛下命令调动的,难道是吏部侍郎犯了过错,但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猜测,在事情未定时,也只能将心底的猜测压下。   而吏部侍郎来到京兆尹后,他进门入大堂的那一刻,一扫堂内的人影,跪在地上的三人他自然忽视,视线从杨尚书的面上转到坐在他旁边的道人身上,看到那道人的面容,还有他身上穿的道袍,虽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吏部侍郎也知此人是谁,正是他想除掉的李乐只。   见其年纪轻轻,心底便对其看轻了几分,又见其容貌俊美,对其印象更是又低了几分,就未曾见过哪位道士,长着张艳丽的面容,真是败坏了道士的名头。   直到他对上李乐只那双桃花眼,看清对方眼底的淡漠后,吏部侍郎脚步一顿,那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假道士没有被人拆穿,也难得杨尚书搜刮出这样一号人,凭着这副模样,倒是能欺骗到不少人,但欺骗不到他的头上,更别说,即使是真的,他也要对方变成假的。   吏部侍郎走进堂中,对杨尚书一礼后道:“不知尚书大人传我来是为了何事?”   “他们是你的人,已经交代是你派他们来污蔑李道长的,你可有话要说。”   杨尚书说完,精明的眼神便暗中打量着吏部侍郎的面容,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破绽。   吏部侍郎心底恨不得毁了王虎那张嘴,但面上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大人,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冤枉李道长。”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虎王柏的面容,又转头对杨文镜笑道:“他们也不是我的人,大人,莫不是找错了,恐怕这件事背后另有其人。”   王柏想要说什么,王虎拦下他。   吏部侍郎又问:“不知这两位犯的是什么事情,居然还敢攀咬于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同你无关,那这件事作罢,”杨文镜正要起身。   吏部侍郎哪能让这案子到此结束,见此连忙道:“大人何不好好查查,毕竟这事事关于我,为了下官的清白,这件事还是要彻查才行。”   他转头问王虎王柏道:“你们二人,因何事攀咬于我。”   王虎道:“这位大人,冤枉啊,这事不是我们说的,我们这次上京告状也是想要求一个公道,全都是这位道人他伙同旁人欺骗了刘大,做局让刘大家的婆娘进了牢里,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来到这里,诉说冤情,至于大人的事,全都是那位假冒的道长算出来的,与我等无关啊,还请这位大人替我们做主,为我们主持公道。”   声泪俱下地说道,又朝吏部侍郎的方向连连磕头。   吏部侍郎装作疑惑地回头道:“尚书大人,看来此事非同一般,这位李道长攀咬上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尚书大人看不惯我,特意安排这位道长在京兆尹内毁我的名声,甚至是,这些人,都有可能是这位李道长安排的,不知我在哪里得罪了李道长,居然让李道长如此算计于我,若真是我无意中得罪,还请李道长高抬贵手,能够放我一条生路。”   这人明里暗里,都在说这件事是有人在算计他,而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乐只。   只是对方手段比常人要高超一点,将自己和王虎王柏撇清,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甚至还能因为王虎那番话,站在王虎的旁边,装作是为了那两人讨个公道。   他应是立马回击对方的,算出对方的弱点,但李乐只还是先反问道:“侍郎大人只听信他们一人之言,便怀疑小道和杨尚书,未免不明辨是非了,还是说,侍郎大人心中认定,小道要同杨尚书一起谋害于你,才让侍郎大人草木皆兵。”   “杨大人,下官绝无此意,”吏部侍郎立马替自己争辩,看向李乐只的目光瞬间不一般,他未曾想到这小小道士口才居然如此了得,居然未按照他设想的去走,反倒让他下不来台,心底对李乐只谨慎几分。   他又道:“我这也是一时心急,绝无怀疑杨大人的意思,只是李道长,你若真有本事,又岂会闹出今日的事端,为了扬名居然伙同他人谋害百姓。此等德行,岂配为道士,不知李道长是如何拿到文书前去崇玄署报备的,莫非是贿赂了大安县的县令,这件事还是要彻查一二,才能还李道长的清白。”   “扬州距离京中一来一回甚远,此事不如等大安县的县令来到京后,再来彻查此事,我也相信李道长你的本事,”吏部侍郎长叹一声后道:“只是这件事,既有人报案,未免落人口实,还是要查一查的,李道长身份不同,案件未水落石出时,在家中静养即可,等大安县县令一到,再来京兆尹即可。”   吏部侍郎已经察觉到李乐只的难缠,先不管对方算命的手段是否为真,这张嘴便不是一般人能比,不彻底堵死,都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因此,吏部侍郎选择拖,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李乐只的事迹再传扬出去,这道人的名声也就毁了,即使到时候此案水落石出,能够还对方一个清白。   但想要辟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起硬刀子,软刀子,一人一句,不弱于杀人的刀。   那时,众人都以为李乐只是假道士,算出来的事情都是找别人演的戏码,又有谁能相信其会真的算。即使信了,除了杨尚书,谁又敢明面同其来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位李道长也就废了,他们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晓,杨文镜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吏部侍郎也不想针对李乐只的,不过是一个算不出什么事的道士,可谁让这小道士当了杨尚书手里的刀,他们这也是为了自保,若真因此事死了,九泉之下,要怪也只能去怪杨文镜。   *   杨文镜自是知晓吏部侍郎的用意,冷哼一声道:“疑罪从无,无证据岂能随意构陷他人,若真因此三人之言,便怀疑一位道长的本事,这世上要有多少冤假错案。何况,比起他们所言,身为道士的李道长所言,更有可信的程度,既然李道长言此事是你派人指使的,而这件事又暗指老夫指使李道长,可见此案已经牵涉两位朝廷命官,还需禀明圣上,交由圣上定夺。”   杨文镜中气十足的声音刚落下,吏部侍郎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制止道:“杨大人,这事怎会牵扯到你,也未牵扯到我啊,你可莫要一言污蔑于我,这件事不过是李道长和这三人之间事情,哪里能惊动陛下。”   这要是惊动陛下,这事可就不是他能掌控的,想收场便收场。   更别说,惊动了陛下,陛下动用供奉堂,那他们所作所为岂能瞒住供奉堂,一切都要前功尽弃,还会面临人头落地的情况。   直到这时,吏部侍郎害怕了,他连针对李乐只的事情都不愿多想,只想将这件事压下来,最好别闹到陛下的面前。   可杨文镜的脾气,可不是吏部侍郎想拦就能拦下的,而此时,李乐只也算出来吏部侍郎心中害怕的事情。   李乐只想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居然是因为淮安有矿,吏部侍郎害怕淮安的矿被发现?   这座矿,吏部侍郎为何会害怕?难道这座矿,吏部侍郎私自开采了?   李乐只又看向吏部侍郎,看着对方想要拦下杨尚书,又只能在后面干着急,在杨尚书要走出去,走到台阶边的时候,李乐只道:“侍郎大人,你是在害怕淮安那座矿被陛下发现吗?”   “什么?”吏部侍郎回过头,吃惊地看向李乐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字眼,这道人刚刚说了矿?是不是他耳朵不好使了,听错了,把别的字听成了矿。   这道人怎么会知道矿的,难道对方调查过他,不,不对,不可能,他一直在京中,淮安的矿都是旁人去负责的,也不单单只有他一家,这事绝对不是这一小小道人能够调查出来的。   这位道人刚刚说的真的是矿吗?   吏部侍郎怀疑地看向李乐只。   不仅是吏部侍郎吃惊,其他的人也被李乐只这句话惊到。   京兆尹也震惊地看向李乐只,他简直被李乐只一句话镇住了,不敢想象,他只是接了一桩小小的案子,怎么现在牵涉进来的事越来越大。   而这一切,都是李道长带来的,要是李道长算的是真的,刚刚也没有说错字眼,京兆尹都不知道是该先惊叹李道长的本事,还是该惊叹这案件。   但能知道的一件事,那便是李道长本事不小,只要李道长想去算,这世上未必有事情能够瞒得了李道长。   京兆尹观察着吏部侍郎的神情,看他也一脸疑惑,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心底又开始怀疑,这件事真的是吏部侍郎做的,还是说李道长刚刚所言,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所以来诈吏部侍郎,想要趁其心神疏于防备的时候,从他那找到破绽。   京兆尹想了很多,还是没有想通,只能求问的目光看向李乐只,想从李乐只那里得到答案。   杨文镜大步走到李乐只的面前,问道:“李道长,你刚刚可是说了矿?”   “嗯,在淮安县有一座矿,而这件事吏部侍郎不想别人知晓,”李乐只淡淡道。   杨文镜回头看了一眼吏部侍郎,惊疑的面容瞬间严肃下来,“佟诩,淮安县有矿,是什么矿?”   “我……”吏部侍郎惊惧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这还是从李道长口中知晓的矿,李道长,这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开玩笑,将事情栽赃在我头上,你可知若是知道有矿隐瞒不报,会是什么罪?”   “不知,但我所算的事情,没有出错过,”因为有所保留,他从不会说自己百分百会算,也会说自己算不准,可在今天,也许是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李乐只也头一次说出自己没有出错过,为了这件事,他还又多算了几卦,最后验证他算的卦是对的,才大胆地说出口。   “李道长,你这分明是污蔑,”吏部侍郎急了,这件事算是戳到他隐秘的事情上,更让他不敢相信的,还是李乐只这个人,怎么会真的算到淮安县有矿,还如此确信他参与其中,难道他真的在暗中调查了。   今日的案子,不仅是他想要李乐只的性命,也是李乐只伙同杨尚书为他设的一场局,从王虎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准备好陷阱,就等他掉进陷阱里面,而他迟迟没有发现,直到此刻,在杨尚书说要请陛下做主时,这种紧要关头,李乐只才说出矿的事。   为的,也是将这件事伪装成是他算出来的,杨尚书真是好算计,连他隐瞒的事情都查了出来,还一直隐忍不发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他们找到了李乐只这位道人,借着苏评事的事让李乐只的事迹流传,让他们也注意到这位道人,等他们出手后,又让这位李道长拖延时机,直到时机已到,才将这件事曝出来。   好一个杨尚书,好一个李乐只。   吏部侍郎想通了一切,但他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面容,看着他们狰狞面目,想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吏部侍郎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文镜道:“李道长还未说是何矿山,佟诩,你似是知道那座矿是何矿,你果真如李道长所言,不想我等知晓,是银矿,还是铁矿。”   吏部侍郎心尖一痛,手指颤抖一二,瞳孔微缩,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无意间暴露他知晓的事,但这种事他是不会承认的,咽了咽喉咙,吏部侍郎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矿,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晓。”   杨文镜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目光如炬道:“难道你想同我面见圣上后,在圣上面前争辩,那时,可不是你想隐瞒便能隐瞒下去的。”   “你何苦……”   “杨大人,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吏部侍郎咬牙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京中,未曾回到淮安,淮安县有矿我怎会知晓,这座矿我难道还知道他的方位,难道我还能开采?”   “也有可能啊,”京兆尹这时说道:“佟大人,这淮安县可是你佟家的地盘,你佟家在淮安家大业大,乃是世家,你岂会不知晓淮安县的事情,甚至那座矿你佟家已经开采了。”   “若真是如此,开采一矿,我佟家又是如何避开巡察使,又是如何瞒住宜州刺史,如何瞒得过司隶台的,难道我佟家家大业大,连这几位都能收买,你们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佟家了。”   “佟大人倒是提醒了我,这几位也要彻查一二,怎能知情不报,”京兆尹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   吏部侍郎气得吐血,可面对这种情况,又不得不解释,免得面前的两人真的相信这位道士所言,这时,吏部侍郎又想到出京的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出京前,似是见过李乐只,虽然他们安排了人跟随在公孙淼然身边,看守防备公孙淼然查到什么东西,可这位公孙淼然既然会被派到淮安去办事。   难道在这之前,杨尚书已经知晓淮安县的事,不对,杨尚书未曾同公孙淼然见过面,这次也是太子命令,才让公孙淼然前去淮安。   是太子?!   太子知晓了淮安县的事情,不,这不可能,太子怎么会知晓淮安县的事情,太子远在京城,是万万不会知晓的。   杨文镜查到了,未必太子会知晓,也未见杨文镜同太子见过面,这件事应该还是杨文镜一人的算计,公孙淼然只是一个意外,可吏部侍郎却一直想着,公孙淼然离去时曾见过李乐只这件事。   那天,公孙淼然同李乐只之间见面说过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晓。   这也让吏部侍郎感到束手束脚,有种施展不开,更令吏部侍郎心生畏惧的,还是公孙淼然此次前去,是否知晓了什么,是否前去淮安时,被李乐只叮嘱过,要留意淮安县的动静,最好拿到他们的证据。   杨文镜告知李乐只,再由李乐只告知公孙淼然。   吏部侍郎心乱了,开始乱了,公孙淼然离开京前往淮安,还见过李乐只这件事,他为何没有放在心上。   若是知晓,他定会修书一封,传到淮安,让淮安的人早做准备。   此时,淮安尚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未必会严加防备,若是这件事泄露,若是让公孙淼然拿到证据,若是陛下知晓这件事情,那他佟家……   吏部侍郎不敢往下想下去。   他怕了。   他微垂着眼睑,极力掩藏眼底的情绪,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站在那,嘴唇翕动后道:“这件事,我没做,我不承认。”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李乐只的双眸,“怎么,李道长这是名声不够大,不仅想要送几个官员进牢中,还想送我进牢中,好成全你神算的名声。”   “一座不知在哪的矿,或者李道长你真有几分本事,你真的算到了淮安有矿,但你,为了想送我进牢中,颠倒黑白,将我没有做过的事栽赃到我的头上。”   “你的心难道是黑的!”   “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择手段,连朝廷命官都敢算计,李道长,为了送我入牢里,真是煞费苦心,既然李道长你将这件事当着大家的面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早已准备好证据,等着看我百口莫辩。”   “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你这样的道人,说是妖道也不为过!”   京兆尹见他这副模样,不像是作假,活脱脱一副被人冤枉的模样,他正要开口,想说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就看到李乐只面色淡然,并未有被人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很是淡定,想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伸出的手也收回。   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还是莫要掺和其中,只是对上吏部侍郎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底叹气,最后道:“这件事乃是李道长所言,我有权认为佟诩你身上的事是真的,你知道淮安有矿,隐瞒不报,此事,我需要禀明圣上,交由圣上决定。”   “难道你也认为这道人说的是真的,”吏部侍郎指着李乐只,不满,似跃动着火苗双眸怒气冲冲地看向京兆尹。   李乐只又将算好的一切说出,道:“那座矿是铁矿,不止你们佟家开采矿山,还涉及宜州的商会,你们将铁矿运送出宜州,侍郎大人,不是你们将铁矿运送给了何人,难道是借由商会的手,高价贩卖给别国。” 第83章   “一派胡言,”吏部侍郎怒道:“李道长,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你今日所言都是对我的污蔑。”   “若不是贩卖给别国,侍郎大人不妨解释解释,那矿运送到了何处。”   吏部侍郎冷哼一声,“我不知,你找错人了。”   面对对方拒不承认,李乐只即使算出证据在何处,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手里头没有证据,甚至他现在说出来,还会打草惊蛇,这背后,还有好几股势力,若只是一个吏部侍郎落网,其他的人,听到了动静,未必不会销毁证据。   到那时,想要将他们抓出来,仅凭他一人所言,怕是没人会相信,更何况还是牵扯到铁矿的事,事情严重点,同叛国罪也无差别。   因此,想要定吏部侍郎还有其背后人的罪,将其一网打尽,还需尽快拿到物证。   他已经算出来,那物证在何处,现在,还是尽快将存放物证的地方告知于杨尚书。   李乐只刚想到杨尚书,脑海里瞬间蹦出太子,若是这件事交由太子去办,可谓是大功一件,若是他将这事告知于太子,他也能在太子那挂上名。   李乐只想到这,便暂退一步,对吏部侍郎道:“也许是我找错了,还望大人见谅。”   吏部侍郎听到李乐只所言后,心底诧异,眼神微疑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李乐只突然改口,莫是算出了别的,难道是将其余人也算出来了?   吏部侍郎想到这里,微微放下心来,还算李道长识相,知道是他们后,不敢再闹腾,是个聪明人,要是早知对方如此识相,他也不会故意设下此局找对方的麻烦。   不过,这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要是能拉拢到他们这边,何愁不能扶持殿下登基。   这件事情太大,还需他同旁人商量一二,才好拿定主意,想到此,吏部侍郎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二,但想到他方才所受的情景,还是板着一张脸道:“担不起。”   他斜挑着眼道:“这件事我念你是初犯,不同你多计较,还望李道长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沉默。   李乐只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将吏部侍郎的话放在心上,他心里头还在惦记着算出来的证据,再想着该如何转交到太子的手中。   吏部侍郎见其垂目不理会,心里头火大,但也懒得同他多计较,免得他激起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老底都说了出来,心底未必没有恐惧李乐只将证据算出来。   因吏部侍郎不愿在此事上纠结,李乐只也没有拿到手的证据,这件事便作罢,连带着王虎等人状告李乐只的事,也因为一己之言,没有人证物证,还无法回答李乐只所问。   京兆尹便按扰乱公堂的罪名,将其三人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按理说,不应该如此草草了结,但又吏部侍郎在一旁替三人说好话,李乐只和杨尚书这边又未咄咄逼人,强硬要求重重惩治,京兆尹便按扰乱公堂的罪处理。   这件事结束后,各自离开。   李乐只临走时,看了一眼吏部侍郎的背影,杨文镜走在他的旁边,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后道:“这件事未找到证据,想要仅凭三言两语定夺他的罪,不是易事,倒是要道长受委屈了。”   这件事免得打草惊蛇,惊了其背后的人,是万万不能闹大的,以免对方听到了风声,但他们也要在对方销毁证据前将证据拿到手。   这也导致,李道长被人怀疑的事,没办法当场做个了断。   “无妨,”李乐只对这些事是真的不放在心上,若说来之前还有些意见,可现下都已经算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使他是一个小白,也知道铁矿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何等的重要,而此时,却有一官员私自开采,其背后还有不少大虎护着。   若是他们不是想造反,李乐只都不相信,比起造反,若这些人真的是私自开采铁矿后,卖到别国,比起前者,后者更是死不足惜。   为了眼前一点小小的利益,便干起这种窃国买卖的事,毫无底线……   李乐只据此又算了一下,他先前没有算到那块,只是说出那些话来诈一诈吏部侍郎。   但想来和他想的是……   李乐只顿住,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想骂人又想不到骂人的词汇,他居然算到这件事不仅是造反,也有卖给别国,为的就是赚钱造反的银子。   他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事,碰到这些人,他一下子都差点没有转过弯来,这些人为了造反,什么都敢买,这样的人当了皇帝,真的不会有问题?   比起他们,远远不如现在的赵帝,至少,赵帝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也是有作为的一位皇帝。   想远了,他还是想想该怎么将证据的事透露给太子,让太子这边去查,也不知道公孙淼然什么时候回来,不然倒是能借助他的口,只是这事——李乐只看向身边的杨尚书,这件事拖不得,难道能让杨尚书去?   或许能拿到另一份证据,按理来说,得知有人算出矿山的事,吏部侍郎一定会同旁人联系,而这联系,又会涉及书信往来,只要截取吏部侍郎的书信,未必不会借此知晓背后的人是谁,那么,他说出来的事也不会没有证据。   而那些人,也会因为这封书信,抽丝剥茧地查下去,这可是知道答案一步步去倒推,远比不知道答案要来得简单,所以,只要拦截到吏部侍郎的书信,这件事的结果也没有另一种可能会发生。   李乐只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他现在和杨尚书走出了京兆尹,正要分开,李乐只道:“杨尚书,我能否搭个马车,来时来得匆忙,如今倒是不好回去。”   此事即使李乐只不言,杨文镜也会邀请李乐只一起同行,可偏偏李乐只言起此事,不需要多言,两人一前一走进马车内。   杭文静猜测,李道长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同他说,或许是涉及矿山的证据,否则,按照李道长的性子,未必想和他这位老头同坐一马车内。   果然,如他所想。   李乐只道:“大人,吏部侍郎三日内必会同背后的人联络,大人可有法子将其书信拦截下来。”   “飞鸽传书?”杨文镜不确定地问,若是骑马去送,他们倒是可以安排好人,可若是飞鸽传书,他们未必能够拦截,但也可以一试。   对于吏部侍郎联系的方式,李乐只已经算出来,不得不说吏部侍郎是个狡猾的人。   李乐只道:“除飞鸽传书外,佟大人还会安排人手,将信万无一失地送出去,一人走曲江,一人走春明门,这里头只有一人手里的信是真的。”   “那道长你可知何人手里是真的?”   “第一日,春明门是真的,城门打开的时候,走春明的人便会携带信离去,随后第二日时,曲江渡口的是真的那人会在傍晚时分,坐船离开京城,第三日,便是飞鸽传书,这鸽子会在半夜三更时放走。”   也正因如此,李乐只才觉得对方是狡猾的人,除狡猾外更是多了一份谨慎。   就凭这等子安排,不知情的,谁能一连在吏部侍郎处蹲守三日,只要有一封信流到幕后之人的手中,他们想要的证据定是不可能存在了。   躲藏在暗处的暗卫,刷刷刷将李乐只所言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即使看到写下的内容,也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他们干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只有一点,苦了他藏身在车底,不仅要控制住自己不掉下去,还要将听到的事情记录下来。   *   吏部侍郎离开京兆尹时,步伐还是轻松的,李乐只没有将算到的事情说出去,一切都有了迂回的余地,至于证据,吏部侍郎是不想销毁的,这可是对方的把柄,只要把柄一日在手,对方不想暴露,也只能护住他。   也不知李乐只到底有没有算出证据藏在何处,要是算出来,吏部侍郎一想到这种结果,回家的心都急切了几分,时不时撩动着窗边的帘子,想要看看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家门口。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后,吏部侍郎立马下马车,大跨步朝家里头走去,目标很明确,直冲自己的书房,在进去时,对管理外院的管家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书房。”   “是,”管家应声后,便带人离开,并将通往书房的门,安排人把守着,绝不放一个人进去。   吏部侍郎走进书房后,直奔博古架上的几本经典,厚厚的经典打开,中间被挖空,而那中间放着的,正是他同旁人来往的书信。   这些书信事关他的身家性命,需要好好保管,吏部侍郎扫了书房一眼,除了他身旁的博古架,能藏住这些书信的地方,他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   吏部侍郎试了又试,最终还是将书信放回原来的地方,而在他放回去时,窗外似是有黑影一闪而过,惊得吏部侍郎停下手,回过头朝身后看过去,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他将书放好后,回身一步步朝外走来,后看到从树上飞出的鸟雀,心里的惊疑略微放下了一二。   方才那黑影,他还以为是有人潜伏进来,想来是他近日未休息好,眼花看错了。   吏部侍郎回过头看向书架上摆放的书,似是透过那书看向里头的书信,莫名的,他居然会恐慌这些事被人拿走,他们的秘密被人知晓。   难道是那道人搞鬼?   吏部侍郎想不通,最后归咎于是那道士的本事,才让他一点风吹草动都惊慌不已,想起那位李道长,吏部侍郎还是走到案桌边,将李乐只的事情写出,并着重说明李乐只的本事,到最后更是加了一句,年纪轻轻,不可小觑,前途无量。   吏部侍郎停笔,将信塞进信封里,随后叫人将这封信送出去,后又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则是关于证据销毁一事,而这封信,吏部侍郎连写三份,只待明日一到,便将这些信送出去。   信写好后,为了确保手里头的证据不会消失,吏部侍郎在书房内坐到晚上,直到夜深人静,没有一丝动静后,吏部侍郎才缓缓举着灯离开书房。   而自他离开后,早已蹲守在树上的暗卫,略等了一会,见去而复返的吏部侍郎,面色依旧平静。   吏部侍郎见书房的门敞开,未曾关闭,将门紧闭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蹲守在树上的暗卫等了一会,见吏部侍郎未曾回头,府内的人也早已休息,他这才潜伏进书房内,将藏在经典内的书信拿走。 第84章   自周侍郎前来找李乐只,李乐只后又被京兆尹的人请走后,赵宣已经知晓。   他立马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这件事情和吏部侍郎有关,疑惑一二后便派暗卫守在那探听着,以至于赵宣也得知吏部侍郎同矿山有关一事。   得知吏部侍郎也参与其中,赵宣微惊,在这之前,他虽查到淮安矿山,也查到淮安佟家,也知晓这件事里面有侯爷参与其中,未想到吏部侍郎手中居然也有证据,吏部侍郎一直待在京中,距离淮安甚远,这也就罢了,早有传闻,吏部侍郎早年因其母的事,同佟家早有嫌隙,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种种原因,以至于他未将佟家同其视为一体。   若非有李道长算到吏部侍郎同矿有关,若非他派暗卫前去听到了此事,差一点,让吏部侍郎逃过了。   这一瞬间,赵宣想到算无遗漏的李乐只,想到这件事,想到吏部侍郎,难道这事是李道长知晓他已经派人过去后,这才当众说出此事,并同杨老拖延时间,好给他安排的时机。   因此,赵宣雷厉风行,立马安排人前去吏部侍郎家中,没有一丝耽搁。   后又得知,这件事情还同通敌叛国有关,赵宣更是对此事慎重几分,仅凭吏部侍郎,又远在京城,淮安的事他虽查到一星半点,但……   恐怕他查到的事情并非全部,还有隐藏在暗中的毒蛇,这群人尸位素餐,国之蛀虫。   私自开矿,又同他国勾结,这是想颠覆他赵家的江山。   此事,比他想得还要深,若非李道长的话,他怕是要错过了。   这件事结束,要上门好好拜谢拜谢李道长一番,赵宣心中想到。   而此时,蹲守在吏部侍郎家中的暗卫趁吏部侍郎睡下后,便将隐藏在经典中的证据全部拿走。   须臾,暗卫将证据呈到赵宣面前后,迅速离开。   赵宣眼眸深沉地看着那些“证据”,将其一封封拆开,一目十行扫过信上的内容。   眼神越来越凝重几分,天色越来越暗,明暗交辉之间,看不清赵宣脸上的神情。   *   李乐只正愁着如何将证据送到太子手中的事,完全不知吏部侍郎的证据早已有人取走。   他已经算到吏部侍郎的证据藏在他书房里面,又细算后,知晓其藏在一本经典内,可他即使算到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近身太子,他现在想要去见太子,未必能够见到。   何况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更不是合适的时机,李乐只虽然担忧吏部侍郎会将那些证据销毁,但他也算到吏部侍郎会在三日内同其他人联系,只要拦截到那些书信,未必不能将幕后的人查出来,也因为有这事,李乐只虽然担忧但也未过分焦虑,除非,拦截的书信里面,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   想知道会不会有有用的消息,也需要等到明天,李乐只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在临睡前,他想起来一人,他猛地坐起来,似乎这件事可以让平阳世子将证据带到太子的面前。   平阳世子还欠他一份人情,用到这事上虽有点可惜,但能同太子搭上话,并不亏,要是对方心情好,未必不能顺手帮他送一下信。   连最后一件担忧的事情都解决了,李乐只放心睡下。   *   第二日。   城门打开的时候,果真有一人骑马从春明门离开。杨尚书安排的人看到有人离开后,立马跟随在那人的身后,剩下一人,则在原地留意,见没有旁人出来,便慢慢同其余人会合。   而在远处,离开京城的路上,早有人埋伏在那,等听到马蹄声,更是看到一人骑马而来,目光不敢有片刻离开,等那人近身后,迅速拉起埋藏好的绳子。   绳索绷直,马嘶鸣两声,跪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人摔得眼冒金星,其余人见他摔落,立马蜂拥而上,将人按倒在地,从他怀中摸出一封信。   “找到了,”一人道。   其余人见信拿到手,立马将人捆绑,随后又将人套住头遮住面容,将人带到京郊的庄子上。   此时,周侍郎已经等候在庄子上,看到被抓到的人,他看向一旁的衙役,衙役立马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周筠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封信拆开,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眉头微拧在一起后,将信又塞了回去,对衙役道:“你们留两人在这,好生看管。”   周筠拿着信从另一扇门,回到了京中,他将信交到杨文镜手中道:“大人,此信只提及了李道长。”   也因为这封信,确定吏部侍郎背后有人,只是他们尚不知这人是谁,信上未透露半分,而这件事,约莫还要等明后两天。   杨文镜打开信,看着信上对李乐只本事的猜测,他慢慢将信折起来,“李道长这样的能人,不止我们惦记。”   就连佟诩,原本怀疑李道长的人,真的见识李道长的本事后,心里头也不免升起拉拢的心思。   杨文镜心底也不免庆幸,李道长知善恶明是非,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赤子之心,若是一般人,遇到旁人的拉拢,被权势所获,未必不走上歪门邪道。   有些人,心中无国亦无家,唯有利字,才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幸好,李道长非唯利是图的人。   杨文镜将信收起来,后又安排人在曲江留意,第三日更是半夜三更待在吏部侍郎家的附近,等着信鸽飞过,好拦截下来。   曲江的信,杨文镜也拿到手了,信上依旧写着夸赞李道长的言语,未曾有半点透露,杨文镜看着摆放在面前一模一样的信,怀疑是不是他们错过了,真正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实在是面前两封一模一样的信,让人不免多想,但杨文镜也知,李道长所算,绝无错误,他们拦截下来的信,正是吏部侍郎想要送出的。   即使信任李道长的本事,但面对这样重大的案件,明日更是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杨文镜也免不了心生担忧,但幸好,这第三日半夜三更才飞的信鸽让他们拦截下来。   *   吏部侍郎刚将信鸽放飞出去,他看着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出这座院子,看着信鸽远去的背影,双手负在身后,眉头微皱,心头总有不安萦绕着,似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派出去的人也不知是否将信送到,估摸着,明日便能收到回信,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看待那位李道长的。   若是继续得罪于那位李道长,惹恼了他,要是他将他们都算出来,这事可不好收尾。   吏部侍郎心早已偏向李乐只那边,想将李乐只拉拢过来,有了李乐只相助,他们所图谋的大事要容易万分,只是这件事,也不单单是他一人能够做主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看着微微明亮的天,在月色的照耀下,远处的景色依旧可见,而方才,他放出去的信鸽应还能看到如同墨点大小的身影,可如今,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为此,吏部侍郎又走到笼子的旁边,将里面的信鸽拿出来一只,他未在信鸽的腿上绑上纸条,直接将信鸽扔出,任由他朝屋外飞出。   这次,他眼睛未从信鸽的身上离去,在那信鸽身影越来越小,如同麻雀大小时,信鸽扑腾一二后,掉落下去,这一瞬间,吏部侍郎遍体生寒。   他双眼一错不错盯着信鸽慢慢掉落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半分,他才想回过神来,一个激灵,寒风入骨,温暖的血液流淌过身体的每一毫每一寸,冰凉的手脚回温。   吏部侍郎才掌控自己的四肢,他回过身踉跄一二后,才撩起衣摆,急匆匆朝书房的方向冲过去,脚步越来越急,直到来到书房门口时,吏部侍郎胸膛起伏着,喘息一二,心脏跳动得很快,宛如在耳边打鼓。   推开门,跨过门槛走进去,直奔书架而去,借着月光,吏部侍郎上下翻找着,直到找到那本经典,他手忙脚乱地翻开那本书,接连三次都未打开。   随后深呼吸着,压下心底的惊慌,手指用力才打开书封,翻找起来,看着存放书信的地方空空如也,吏部侍郎震惊不已,后退一步,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没有。   怎么会没有。   看着未曾散落的书信,吏部侍郎不敢相信他眼睛所见到的这一幕,他急忙地走到案桌的旁边,拿出火折子,点燃放在案桌上面的油灯。   微弱的火光亮起,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吏部侍郎手护好火苗,走到书架的附近,他心底依旧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来来回回在书架边走着,试图找到藏有书信的经典。   一连三回,他并未见到,他愣在原地,随后垂目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举着油灯怔愣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将油灯放在书的旁边。   伸出的手颤颤巍巍,指尖碰到书的那一刻,他缓缓拾起,借着油灯,再一次看见挖空的地方没有半封信,瞳孔一点点紧缩,喉咙发出嗬哧的声音,宛如破旧的风箱。   手里的书重达千斤,连带着他的腰杆都弯了几分。吏部侍郎看着空空的地方,依旧不敢相信,他藏在这里的信,居然不见了。   到底是谁,是谁拿走了他的信。   李乐只?   不,不可能,李乐只不过是一道人,他非铜头铁臂,哪来的本事,拿走他藏好的信。   吏部侍郎想到了许多人,但近日同他起冲突的人,也唯有李乐只一人,难道真的是他,是他算到了证据在何处,这才派人潜伏进府内,拿走“证据”。   吏部侍郎想起那日,余光所见到的黑影,屏住呼吸,那日,他所见到的黑影,是李乐只派来的人? 第85章   若真是李乐只派来的人,吏部侍郎完全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要想个办法,想办法……   吏部侍郎想到一人,现下还能救他的,也只有曲安侯了。   *   次日。   天色刚亮,吏部侍郎连拜帖都未来得及去下,便坐马车急匆匆来到曲安侯府。   因天色尚早,侯府的大门都未开启,吏部侍郎下了马车,疾步上前,都等不了仆人替他敲门,三两步走到大门处,握住铁环敲击着。   “嘭嘭嘭”的声音响起,吏部侍郎即使再急切,敲完门后也只能在门前垂首等待着,心底焦急万分,犹如火烧火燎,让他忍不住在侯府门前来回踱步着。   若是从前,他自会从容不迫,不像现下这般急切,可如今,都已经火烧眉毛,再晚几步,他们的事让李乐只查出来,他丢失的证据呈到陛下面前,那时,他想要挽救,已经晚了。   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吏部侍郎这才停下整理自己的衣着,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   不一会儿,门房打开门,揉着眼睛探出头来,道:“谁啊,大清早就来敲门。”   等他睁开眼睛,定睛一看,见是吏部侍郎,脸上的神色顿时顿住,立马挂上笑容道:“原来是侍郎大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色蒙蒙亮,他也不是在睡梦里头,对于吏部侍郎未曾下拜帖又在此时匆匆前来,门房心里便知是有大事要找他家老爷,便连忙打开门道:“大人快快请见,还请大人稍候一二,容我等通传一声。”   “嗯,”吏部侍郎走进,进了侯府,他的脚速便慢了下来,此时天色刚亮,侯爷未必已经起来,况且,他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同曲安侯说起此事。   等他来到厅中后,稍坐了一会,浅喝了一杯清茶,曲安侯这才走出来。   吏部侍郎见曲安侯走出,立马放下手里头的茶盏,起身相迎,随后道:“侯爷,我这次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起。”   “什么重要的事,”曲安侯略有些无精打采,眼睑下垂,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直到他听到吏部侍郎所言后,才猛然睁大双眼,不怒自威道:“你将方才的话重说一遍?”   曲安侯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或是他还未清醒,否则,佟诩岂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这等惊悚的话。   什么叫信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弄丢的。   曲安侯简直不敢相信。   吏部侍郎缩了下脑袋,然后当着曲安侯的面又将话重复了一遍,道:“信丢了,关于那事的信……”他抿了抿唇,才道:“不见了。”   回想昨夜所见到的,回想那时所想的,现在的吏部侍郎再去想,却又不知信到底是谁拿到的,最大的嫌疑虽是李乐只,可李乐只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他和其据理力争,其入京兆尹,后同他分离的那段时间,找到善于潜伏的人潜伏进他的家中,并且拿走他书房内的信。   细想之下,绝无可能,时间太短了,那黑影约莫是他看错了,不过是从窗前掠过的鸟儿,绝不会是李乐只派去的人!   还有一点,若让他说,他也不知道信是何时丢掉的,他明明三日前,从京兆尹回来那日,亲眼见那些信还在原来的地方完好无损存放着,绝不会有错。   至于销毁,那可是保住他小命的护身符,让他亲自销毁,心底竟不愿舍弃,若是真的将那些“证据”销毁了,他日后出事了,那些人未必会保他。   可他也没想到,老天爷竟要逼他至此,竟想要了他的命。从前未曾丢失的信,竟在这短短三日后,丢失了。   曲安侯再次听到“信丢失了”这句话,还有吏部侍郎那句“不见了”,没忍住问道:“怎么会不见了,你是不是忘记了。”   见吏部侍郎正要说话,曲安侯打断他,谨慎地看向门外面,对其道:“先去书房。”   剩下的事情,可不适合在此地交谈,这侯府里,也不知有没有陛下的眼线。   若他同吏部侍郎所言传到陛下的耳朵,无需那些丢失的信,便能要了他和吏部侍郎的性命。   两人移步到书房,守在门外边的又是他的亲信,曲安侯十分放心,等进了屋里头,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将信丢失前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   “这事还要从三日前京兆尹那事说起……”吏部侍郎将他设计李乐只又同李乐只起争执,还被李乐只算出矿山的事情同曲安侯说清楚后,他又道:“那日,我检查一番后,便将那些信放回原处,未曾挪动地方,绝不会是我换了地方。”   曲安侯脸色沉沉,从李乐只算出吏部侍郎同矿山有关开始,他的脸色便黑了几分,他未料到,这件事情不是陛下查出来,反倒是栽到一小小道士的手上。   还是被对方算出来的,这让曲安侯心生忌惮,先前总传那位李道长算得不准,算的都是假的,还偏偏每次都是在算出一件事后传出来,恐怕这件事都是刑部的阴谋,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放松他们的警惕。   这还是最不让人气愤的地方,令曲安侯气愤的地方在于,他们还真的被刑部小小阳谋糊弄了过去,真的认为那位李道长没有什么本事,真的以为对方年纪轻轻,不过是刑部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而也正因为他们未曾将李乐只放在心上,未曾将对方当作拦路的绊脚石,让其安然无恙活到此时,才让对方成为他们心头上的刺,拔不干净,硬生生扎进肉里,让他们疼痛不已。   这根刺不拔除,他们迟早要被这根刺活活刺死,可也正因为清楚,曲安侯更难受了,如今,刑部已经留意到吏部侍郎,连同他也在吏部侍郎找上门的那一刻,暴露在刑部眼中,想要出手要了李乐只的性命,头个怀疑的便是他和吏部侍郎。   那道士一死,正让这件事扑朔迷离,甚至还会引来公孙家的调查,公孙家一调查,太子也会插.手,太子一动手,陛下也会侧目,到头来,他们的事还是会被查出,不过是早死晚死。   这让曲安侯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你确定那信你没有换地方?”   吏部侍郎:“确定。”   曲安侯又问:“信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怀疑的人?”   “……”   这让吏部侍郎该如何说,他也不知道信是什么时候丢失的,这三天内,他也未遇到可疑的人,实在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潜伏在他家中,还将他藏好的“证据”偷走。   对上曲安侯不善的眼神,吏部侍郎犹豫一二后道:“这件事我怀疑是李乐只,事情太过巧合,我怀疑这件事李乐只他早已算到,只是为了引起过去,这才故意前去京兆尹,并同杨尚书同谋将我请去京兆尹,如此,他才好安排人潜伏在我家中,趁我不备,将那些证据带走。”   “我想,在前去京兆尹前,李乐只已经算出证据藏在何处,更有可能,他早已知晓淮安县的事,早已经知晓我等的存在。”   “不久前谣言一事,他定是查出是我们做的,也因此查到了淮安县的事,这才设下此局,”想到这里,吏部侍郎也不得不佩服李乐只,居然早早布局,还让他毫无察觉踏进局中,直到此时才察觉一二。   这等心计,可不是道士能拥有的,反倒像是一位谋而后动的,算无遗策的谋士,多智近妖。   他虽惊叹,但也不得不解决现下的危机,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我怕的是,李乐只将淮安的事告知了公孙淼然,淮安的事情败露,我们一个也逃不掉,比起我手里的证据,淮安更是有一本账本,清清楚楚写了我们的名字,若是那本账本也被李乐只算出在何处,让公孙淼然拿到手,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曲安侯的脸色彻底黑如锅灰,他万万没想到,比起吏部侍郎丢失的证据,还有更惊险的事情等着他,正如吏部侍郎所言,若这件事真的事李乐只算出来,早早谋划布局,那他们淮安的事也瞒不住李乐只的眼睛。   曲安侯气愤道:“你都已经想到这等境地,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能将你同此事撇清干系?”   “侯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现下也只有你能救我了,”吏部侍郎见曲安侯脸色不好,连忙道,“这件事还有迂回的余地,只要我们将那些书信找回来,在呈到陛下面前时,将其销毁,事后,若李乐只还要拿此事说事,我们只要拦截公孙淼然,确保其手中没有证据,此事定会高枕无忧。”   “这事还要侯爷鼎力相助,才有八成的把握,”吏部侍郎比划了个八字后,接着笑道:“侯爷若是不助我,不过都是等死的命,那些书信传到陛下面前,若是我入狱了,我可保不准不会将侯爷供出去。”   “你……”面临佟诩的威胁,曲安侯也知此人是能过河拆桥的人,他们两人之间,可没有为了保全对方的性命一人担保的友谊,不过是互相利用,求一个从龙之功。   事到如此,曲安侯想作壁上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唯有全力调查,将那些书信找出来销毁掉,才能保全他和佟诩的性命,才能拼一个可能。   不仅如此,还要安排人阻拦公孙淼然回京,最好在不伤其性命的情况下,将其调查的证据销毁。 第86章   两人商量妥当后,吏部侍郎心里也有了底,对于这件事也有了六七成的成算,只要证据销毁,李乐只再有本事,再能掐算,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而被他们两人惦记的李乐只,此时正前往刑部上值,等他到刑部后,立马被人请到了刑部司。   只因昨夜吏部侍郎家的确飞出了信鸽,被刑部的人拦截下来。李乐只到的时候,周侍郎也在。周侍郎看到李乐只后,就将拦截下的信,一连三封,都交到了李乐只手中。   李乐只接过,看着前两封信上对他的猜疑,还有对他的夸赞,甚至还说出想要将他拉拢过去的言语,李乐只尴尬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表面吏部侍郎看他不顺眼,背地里居然还想拉拢他,关键,这些话都让他顶头上司看见了。   李乐只无话可说。   他看向第三封信,第三封信是给淮安佟家的,让佟家留意前往淮安的公孙淼然,千万不能让公孙淼然拿到证据,别的没有透露半分,约莫是吏部侍郎已经察觉到,因此没有在信上提及他人。   若是从前,刑部也只能按部就班查下去,要耗费不少时间,可现在有李道长后,完全不同了。   周侍郎也暗含着期许看向李乐只的方向,他也明知,案子还是他们亲自去查,不要过多借用李道长的本事为好,但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丝的拖延,错失了时机。   因此,这件事也只能拜托给李道长。   李乐只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心底猜测,公孙淼然前去淮安县一事,先前他还不知公孙淼然为何要去,现在联系起来,不免猜测公孙淼然也是因为矿山一事。   难道在那时,公孙淼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还是公孙淼然只知道淮安县的事,并不知道同吏部侍郎有关,这里面关键一点,还是公孙淼然前去淮安的事情,是不是同太子有关,否则,他好好在京城过着逍遥日子,何必波折前去淮安。   李乐只联想到这个猜测,心底也是想太子是知晓这件事的,他原来是想靠平阳世子的关系,托他将“证据”的事交到太子手中,谁想,平阳世子去了郊外的庄子避暑,他倒是不好因此事让对方劳碌奔波一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李乐只算了一卦,果真如他所想,公孙淼然前去淮安的事情同太子有关,算出这个结果后,李乐只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放下。   这件事太子也知晓那就好办了。   仅凭刑部,调查此事定会困难重重,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就连李乐只都没有把握,即使太子知晓后,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行。   毕竟,除了周侍郎杨尚书两人,谁会相信他算出来的结果,听了也当作是假的,反倒是他,还会有生命危险。   李乐只看向周侍郎,眼神偏向一边后,周侍郎立马明白,两人走到角落里。   李乐只才道:“大人,此事太子已经知晓,三日前已经派公孙淼然前去淮安县。”   “此事我已经猜到,”在信中提到公孙淼然这个名字,周侍郎便已经得知太子知晓,李道长现在说出此事太子知晓,这是在点拨他,此事还需同太子联手,才能揪出谋逆的人。   若是这件事太子已经出手,凭太子的本事,未必不能将那些人查出来,只是,若真是如此,李道长也未必会提起这件事。   到底是他疏忽了什么?   倏然,他微诧异地看向李道长,随后问道:“李道长,你是说这件事非同小可,谋逆之人绝非一般。”   不然,李道长也不会特意提到太子,连太子都未果断出手,还需暗中谋划,再加上,这又是私采矿山,意图谋反的大罪。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里面不知有多少王侯国公参与其中,这些人,单凭他刑部去查,查两三月也未必能有结果,反倒是他衙门里的人,还会有生命危险,李道长这是在提点他。   想通这一切后,周侍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深处暗藏着感激,若是李道长指出,若非李道长说起太子,他也未想通其中的关窍,反要在死巷口中走上一遭。   等真的派人去调查,还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得罪的是谁,原本以为是淮安佟家胆大妄为,再加上宜州刺史和巡察使遮掩,这才没有半点消息传出,现下,周侍郎想到淮安的商队,还有淮安的土皇帝,这件事,那位淮安王未必不会知晓。   甚至,这件事里淮安王也掺和其中,否则,淮安佟家开采矿山的事岂能隐瞒至今,更有可能,淮安佟家正是为这位淮安王办事。   但是周侍郎不明白,就凭淮安王,凭淮安王一人就想造反……这是将九族都挂在腰带上,还是没有成功可能的一种。   这个念头一冒出,周侍郎心一惊,不免看向李乐只的双眼,嘴唇微张,想要问什么又压了回去,这事,李道长是不是早已经算出来,这才特意等他发现。   是了,李道长定是不方便将这件事直白说出口,这件事牵扯的人非同一般,谁也不知刑部会不会有他们的人。   看来,这件事不仅有淮安王,淮安佟家和吏部侍郎,还有旁人,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哪里的胆子敢犯下此事的,是否背后还有人,是哪位皇子?   难道,这也是李道长提及太子的缘故,这件事背后还牵扯出另一位皇子,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太子和那皇子的纷争,只是恰恰好,他们知晓那位皇子背地里私自开采铁矿,而太子则是查到,又恰好,他们同时知晓此事。   难道李道长的意思,是想刑部和太子联手共同调查此事,是了,按照李道长的脾性,定是看不惯这种事情的,若是以往,他们刑部定不会参与其中,可现在,淮安铁矿一事,说重点,那就是动摇国本,他还记得,李道长还说起贩卖铁矿的事。   这等拎不清的皇子,还是打压下去,为大梁除害,才是他们身为臣子该去做的。   岂能因为是两位皇子争夺皇储一事,就将这件事搁置一边,当作从未发生过,那真是白费李道长的卜算了,再者,即使他们刑部想停手,对方未必会领情,反倒还会出手打压他们。   既如此,掌控权应在他们刑部手中。   *   李乐只听到周侍郎的话后,略微细想后,周侍郎说的也没有错误,那些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涉及谋逆的事情也非同小可,完全没有错误。   周侍郎这是猜到了那些人的身份,李乐只诧异了一会,这都能猜到?不愧是浸泡在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知晓的事情就是比他多,完全不需要他去算便能通过推测知晓对方的身份。   李乐只点头道:“正如大人所想。”   周侍郎万万没想到,他刚确定这事,刚从李道长的眼神对上,李道长便言此事正如他所想。   这一瞬间,周侍郎恍惚了片刻,还有几分吃惊。   居然真的如他所想那般,这件事不仅牵扯出淮安王,还牵扯出一位皇子,还是太子和那位皇子的皇储之争,这……   一连串的猜想被证明,周侍郎也头大了几分,但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瞬间镇定下来。   既然李道长将这件事告知于他,他也不能辜负李道长的好意,这件事他刑部便站太子一方,助太子一臂之力。   周侍郎道:“李道长,我明白了。”   李乐只见周侍郎说明白了,他想了想后,心底小人歪头疑惑,冒出三个大问号,周侍郎又明白了什么,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吗?太子还是非同一般的身份,还是因他那句话,周侍郎确定他心中所想,因这句明白,李乐只感受到,全世界都在进化,只有他还活着谜语人的世界。   但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周侍郎明白了什么,说到底,周侍郎还是他的上司,哪有下属过问上司的事,虽然他这个下属的身份也掺了点假。   李乐只原是不想多说他算出来的事,但还是不放心,又道:“大人,公孙淼然已经拿到淮安的证据,我怕淮安的势力未必会让他带着证据回来,此事,太子虽有布局,但我们刑部要不要去接应一二,以免出现意外。”   “李道长可知公孙淼然此时身在何处,可有出淮安县,我也好安排人手接应,”虽然这件事,周侍郎相信太子会安排妥当,但也不妨碍他尽一份心力,正如李道长所言,万一会出现意外……   李乐只道:“尚未离开淮安。”   正这是李乐只担忧的地方,公孙淼然现在还没有离开淮安,吏部侍郎已经知晓此事,若是他之前知晓公孙淼然前去淮安是因为矿山,他也不会在京兆尹处,当堂说出来此事,反倒让公孙淼然陷入险境。   若非他算过公孙淼然不会出事,能平安回来,李乐只都要给当时的自己一嘴巴子,都是他那张嘴,误了大事。   周侍郎脸色也凝重几分,“李道长放心,我会安排好人前去接应的。”   周侍郎也未想到公孙淼然尚在淮安,心底庆幸,幸好他们昨日拦截下信鸽,京中的消息未传出去,若淮安县知晓他们的事情败露,公孙淼然可就危险了。   而被两人惦记的公孙淼然,正被淮安王的儿子请着在淮安游山玩水。   淮安王虽然怀疑公孙淼然前来淮安的事,但没有确定,对公孙淼然的态度还算友好,毕竟,公孙淼然出身公孙家,若他们拿下皇位,还需公孙家替其效力。 第87章   因此,在事情没有败露之时,公孙淼然的安危是不必担忧的。   公孙淼然也知晓此事。   来淮安多日,他已经找出那本账本藏在何处,估摸着日子,只待时机一到,就将那账本偷出来,为此,他还伪造了一本账本,上面虚构了一些事,一些人,写得满满当当的。   他这也是留一手,防止那位叫阿七的姑娘,避免有意外发生。   又同淮安王世子游山玩水过了几天,这天夜里,公孙淼然趁商会送货,淮安王也因此事不在府内,公孙淼然走到西南角的小厨房,想要找点吃的,实则生了一把火,将柴堆点燃后。   因为这把火,西南角彻底烧了起来,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着火了——”   “着火了——”   几声高呼,让正在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看着西南角红火一片,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拖延,迅速穿戴好,拿着水桶朝西南角跑过去。   王府太大,这场火又来得突然,又没有个主子镇场,瞬间乱了起来,而这时,公孙淼然避开所有人,朝前院淮安王的书房走去,他来到淮安王院子外头,略微看了一眼,虽是夜里,但书房依旧有侍卫守护着。   看着那两人,公孙淼然眼一转,立马喊道:“你是谁?”   公孙淼然手里的石子砸向竹子的方向,随后又踉跄两下,朝淮安王的院子走去,看到守护在书房的两人,眼神惊喜,瞬间喊道:“救我——”   守在书房面前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持着佩剑走到公孙淼然的面前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他就躲藏在外面,被我发现后,他想要我的命,我东躲西藏,看到王爷的院子,这才闯进来,恰好有你们在值守,我想那人竟然敢夜闯王府,一定所图不小。”   这话说完,侍卫眼神凝重几分,他看着外面,又回头同另一人对视,随后道:“我去去就回,公子可知那人去了什么地方?”   “他朝那边去了,”公孙淼然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侍卫见了,便朝那边跑去。   独留公孙淼然和另一人在场,公孙淼然看了那侍卫一眼,朝外面走去,装作要离开。   见公孙淼然离开,守在门前的侍卫握在佩剑上的手松了几分,也正是这时候,他脖颈一痛,还来不及回头去看,便被人敲晕过去。   公孙淼然顿步,回头看了一眼闪进书房里的人,见人进去了,便站在门口把风。   这次他来淮安,明面是他,背地里太子表哥安排了身手好的暗卫,两人虽然没有碰过面,但在这事上,倒是一致,无须多言。   全凭他的举动,随机应变。   公孙淼然站在外面,想了很多,想对方有没有拿到,想什么时候会拿到,还有后续安排。   他将人引走,也并不是他前去取证据,但王府只有他一个外来者,淮安王未必不会疑心他,对方不再顾忌公孙家,定会对他下毒手。   估摸着,“账本”失踪十天,淮安王必定会忍不住,而在这之前,他会因公孙家,又因没有证据指向是他窃取,双方还能和和气气。   而在这十天内,他要想办法离开。   为了他的安全,公孙淼然想到了阿七,借阿七的手将“账本”还给淮安王,未必不能替他拖延一二,淮安王拿回“账本”,有五成的可能不会继续追杀他。   公孙淼然想到这里,耳边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得知对方找到证据后,立马转身离开,朝西南角失火的地方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大火已经浇灭,只残留零星火光,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一连烧了三大间,遍地都是黑灰,弥漫着焦味,烧焦的木头掉落在地,只残留一片残垣。   公孙淼然听到淮安世子正在一旁问责,他扫了一眼断木残垣,然后走过去问道:“可有伤亡。”   淮安世子心头虽气愤,但对于公孙淼然的询问,也知对方对他们的重要性,脸上挂起笑容,收敛眼底的残暴,“也是幸事,未有伤亡。”   “是好事,”公孙淼然听了,淡淡点头,随后扫到被问责,佝偻着身子的仆从,为蹙了两下眉后,也未替那仆从多言几句,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事。   得知没有出什么大事,公孙淼然放心地回去,他回头来到这里,除了是想再次打消自己的嫌疑以外,也是想知晓有无人因此事受伤或没了性命。   知晓没人后,也放下来人。   淮安王世子看着公孙淼然离去的背影,怀疑的眼神一闪而过,等淮安王回来侯,他同淮安王说起此事时,便道:“这事会不会是他做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虽不知,但对方一定有其目的。   淮安王听闻此事后,心底也起了疑心,恰好书房的证据丢失,让他心里也烦躁不已,但还是压住自己爆炸的情绪道:“不是他。”   “另有其人。”   淮安王说出另有其人后,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向淮安世子透露,而是对他道:“若无事,多带他出去走走。”   淮安世子知晓他爹说的是谁,这让他……即使对公孙淼然产生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听从,再一次邀约对方出门,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这让淮安世子甩袖离开。   而淮安王也从侍卫那得知,失火的那天有黑衣人出现一事,另一人也亲眼见公孙淼然已经离开,随后他才受到伏击,猜测是那黑衣人隐藏在暗中,看似要伤害公孙淼然,实际是将其赶到书房处,借公孙淼然引开他们中的一人,而那黑衣人趁公孙淼然闯进来时,已经躲藏在书房附近,等到只剩下他一人时,这才出手击倒他。   这种猜测,淮安王听后,未说什么,却也记在心上,除此之外,淮安王另怀疑此事和公孙淼然有关,只是这事他没有证据,贸然下手,只会得罪公孙家。   因此,只能隐忍不发,将另一个找到再说。   一连五日,都未抓到黑衣人,连对方的踪迹都未查到分毫,这让淮安王无暇搭理别的事,一心只想将那人抓到,而淮安世子则因此事,焦躁不安,脾性更臭了几分。   公孙淼然见状,便提出想要出去走走,想淮安世子陪同。   这让淮安世子想拒绝,却又记得他爹所言,看着公孙淼然那张什么事也不知,满心只有游玩的心,心底狠狠骂了几句,就是这样的人,他先前还认为是对方谋算,真是他瞎了眼。   如今,他哪还有心思陪同对方游玩,由内而外的拒绝,浑身散发不喜的气息,但也没有阻挡住公孙淼然想要邀请他的心。   淮安世子没有办法,只好陪同对方出府,而又因调查黑衣人的事,王府派出去的人手越来越多,这次世子出行,也只带了两三个人保护他的安危。   这倒是给了公孙淼然机会,见对方一直走神,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公孙淼然也知对方在烦忧什么,但权当自己看不懂,拉着人就到山谷里去游玩,更是带上了钓鱼用的东西。   随后来到河边,公孙淼然看了一眼后,对世子道:“我去前面瞧瞧,看看那边的鱼肥不肥。”   “嗯。”   淮安世子敷衍回应,没有将公孙淼然的话放在心上,看着河面,心神早已飞到了王府的方向,惦记着黑衣人有没有抓到的事。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上游,公孙淼然离开的时间不短,人还未回来?   心里念头颇多,怀着疑惑,他还是带着人朝上游走去,走了不远的距离,也没有看到公孙淼然的身影。   这让淮安世子脸色暗沉了几分,心底更是再次对公孙淼然不喜,他就从未见过这等没有眼色的人,若非是太子的表弟,谁会想和这样的人结交。   这几日,一直陪同公孙淼然游山玩水,像个作陪的,早已让在淮安说一不二的淮安世子心中不爽,更别说对方在这等关键的时刻还给他找事,添麻烦。   但再不爽,也只能找人,可不能让对方出事了。   可这一找,找到太阳西垂,也没有将人找到,这时,淮安世子才察觉到,对方是跑了——   对方跑了,那账本的事,一定和对方有关,想到这事,淮安世子连忙带人冲回家,对他爹道:“爹,大事不好了,公孙淼然跑了。”   对于公孙淼然跑了这件事,淮安世子当然不会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而是道:“爹,我今日带的人太少,这才将人跟丢了。”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事他爹会多么气愤,连忙在对方问责时,将借口说出来。   果然,淮安王气愤不已,指着他想要怒骂,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愤懑道:“那你还不带人去追,封锁城门,绝不能让人离开宜州。”   “是。”   淮安世子立马转身离开,准备带人去将公孙淼然抓回来,好让对方吃吃苦头。   却未想到淮安王道:“慢着,将阿七带上,尽量留对方一命,将东西带回来即可。”   淮安世子皱眉不解,知晓对方是公孙家的人,他爹也未必太过忌惮,生死关头的,还要顾忌公孙家的,要他说,能杀死绝不能留对方性命。   似是知道他的想法,淮安王道:“公孙淼然的命格过硬,能不伤对方性命最好留他一命。”   淮安王也是想起,那些年对公孙淼然使绊子的人,最终都被这小子命格太硬给硬生生克到了。   这等人,他还是头次见,这也是让淮安王棘手,却一直没有朝其动手的原因之一。   淮安世子:……   对于公孙淼然命格太硬一事,淮安世子也升起几分好奇心,他倒要看看,对方的命格能有多硬。   因此,便听从他爹所言,带上阿七去追赶对方。   公孙淼然虽然跑掉了,但他跑得再快,也没有飞鸽传书快,没多久,他跑出淮安县,要经过宜州城时,便知道了此事,知晓对方反应过来,正在追捕他。   只是淮安王的人手,还没有追赶上来,现下,不过是宜州刺史下的命,严查罢了。   可见,这件事情,也有宜州刺史参与其中。   这天夜里,公孙淼然正在客栈躲避盘查,嗅到一股香味,他立马封闭自己的嗅觉,假装在床上假寐,随后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一道朦胧的身影越过窗走进来,公孙淼然双眼悄咪咪睁开缝隙大小,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面容,正是那位阿七姑娘。   她怎么追上来的?   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第88章   公孙淼然见那位阿七姑娘不停在屋里头翻找着,似是要找到什么东西,见此,他便知对方是为了账本而来,也因他早已预料到,又想借阿七的手将假账本送到淮安王手中,便故意将账本放到壁橱内的包袱中。   他没有藏在胸口处,也是怕对方拿走账本尚不满意,临走前也要给他一刀,那他预想好的局势就会因此而破,可不是件好事。   阿七依旧在翻找着,直到她来到壁橱前,拉开壁橱的门,看到里面的包袱,阿七没有任何停顿三两下扯开。   虽因躺在床上,有纱帐遮蔽,公孙淼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知对方已经如他所想那般,找到了假账本。   他是知晓阿七是不识字的,虽知对方不识,里头他还是写上了商会成员的名字,借此以假乱真,虽只有三分真,但骗骗阿七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阿七翻看了两眼后,便将假账本收了起来,公孙淼然见对方朝他的方向走来,眉头微蹙,后又平缓,只留一条缝,斜眼用余光看着纱帐外的情况。   脚步声停到他的床前,停顿了一息,随后撤离,从窗口处翻了出去。   即使知晓对方离去,公孙淼然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呼吸节奏,动作没有任何的改变,唯恐对方杀了个回马枪,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前功尽弃。   直到第二日,对方都未曾回来,公孙淼然坐起身,他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外面的景象,此时天色虽是清晨,远处天边浮白,金乌刚露出半边,但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公孙淼然整理好自己的包袱,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后,朝着城门的方向疾步过去,而他距离城门尚远的地方,就见衙役在城门处盘查着,手里头拿着画像。   见状,公孙淼然心底骂了一句,便左右寻找着路子,他在巷口奔跑着,正想去找镖局的人,将他运送出去,还未等他走到镖局所在的地方,他就看到了林家的马车。   林家,宜州林家,在宜州城里,盘查的人未必会敢拦下林家的马车,看到林家三辆马车,后面还带有一辆装有物资的马车,公孙淼然随意选了中间的马车,躲藏在马车里的箱子里,也幸亏箱子足够大,里头也未装下货物,是空的,否则,他还藏不进去。   “你们将东西都放进这里,”一道清润的嗓音在马车外响起。   公孙淼然便感知有人上上下下,好一会儿才消停,随后,更是有一人上了马车,随着脚步声走近,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让公孙淼然心直突突两下,还不等他多想,就见大片的光亮洒进,一抬眸就和一张清秀的脸对上,对方见到他后,惊得后退两步,左右看了两眼后,立马去将门关上。   再回头问公孙淼然道:“你是被刺史通缉的人,你想借我林家的马车出城门?”   公孙淼然诧异,他撩开遮挡的白布,露出自己的面容,心底是满对此人的赞叹,这人好生聪慧。   反倒是对方见到公孙淼然的容貌后,道:“你是公孙淼然?”不等公孙淼然答复,笑道:“我好像卷入是非里,会被人追杀吗?”   虽是问着自己的安危,但浑身却未透露出一丝后怕,蹲下身道:“可要欠我一份人情。”   “……”公孙淼然再看了他两眼,他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人,“嗯。”   “好,”对方笑了下,道:“认识一下,我叫林珩。”   ……   阿七拿到假账本后,一路未曾停歇,将证据带回去,对淮安世子道:“东西拿到手了。”   “拿到了?”淮安世子诧异后,从她手中接过账本,随意翻看了两页,并未察觉有何不妥的地方。   账本除了他爹见过,就连他都未曾见过一眼,因此,他也不知账本长什么样子,这倒有些难办了,完全不知拿到的账本是真是假。   淮安世子想了片刻,公孙淼然想要伪造一本假的,时间匆忙,对方未必可以,再者,账本上的墨迹早已干涸,不是近日写下的,也没有任何的污渍,他也在上面看到一些商贾的名字,而这些人,他爹曾是见过的。   因此,怀疑账本为假已打消了五成,淮安世子收下账本,对于追捕公孙淼然得命令他是不想收回的,但他知晓他爹特意交代的事,不能不办,故而飞鸽传书给宜州刺史。   而此时,公孙淼然躲藏在林珩的马车内,成功离开宜州城,即使离开了宜州城,此事尚未解决,还需经过两县,一路北上,才能彻底安全。   在经过最后一县时,即使是林家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对方完全不管林家,一副要将他们留下的心。   林珩从窗边同他们交谈,借对方没有松口的意图,心微沉了片刻,这事不想彻底放过他们。   见对方想要强行调查他的马车,林珩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林家的护卫也护在林珩马车旁边,手持着佩刀,防备地看着面前的衙役。   就在两方即将爆发冲突时,一人策马急匆匆赶来,朝林珩拱手见礼后,才道:“让林公子受惊了,这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这宜州突然有一贼人犯了事,还未追捕归案,这才严查,手下人冲突了公子,小的在这里赔个不是。”   林珩脸色依旧未有任何缓和,但见对方如此说,也只能压下火气,眉头下压道:“罢了,此事不与尔等多计较,还不快放行。”   来人摆了摆手,衙役才收剑后退几步。   马车缓缓移动,其他人也护在马车的周围,林珩透过晃动而出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景,看着马车一点点走出城门,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一二。   他没想到这一县居然如此惊险,连他林家都要震慑不住,可见公孙淼然所做之事,牵扯出不少人。   这更让他想到一人,淮安王。   若是这事真同淮安王有关,那他林家所受威胁也会因此事烟消云散,这是比不亏的买卖。   而在他们离去后的一个时辰,又有一飞鸽落到县令手中,看到信鸽带来的消息,县令惊得站起,随后道:“封锁城门,给我严查。”   原来是淮安世子拿到账本回到淮安后,将账本交到淮安王手中道:“爹,阿七姑娘将账本带回来了。”   淮安王接过,翻阅了两三页后,眉眼处的喜色凝固,两眉竖起,怒目而视,这哪里是他的账本,分明是假的。   重重合上,淮安王道:“快用飞鸽传书,通知每县,封锁城门,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   淮安世子脸上的笑意一收,他垂眸看向合起的账本,又看向他爹的脸上,脸上也凝重起来,“我立马去。”   说完,转身离开。   想到自己拿回了假账本,被公孙淼然戏耍,淮安世子心中憋了一股气,恨不得将对方好好鞭挞一顿。   ……   李乐只算出公孙淼然身在何处后,便将消息告知了周侍郎,而周侍郎记着李乐只说的话,便将这事也同太子说了一番。   这也导致,赵宣得知公孙淼然会同林家人在一起后诧异了片刻,后得知这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便对这事没有任何的怀疑,既然是李道长算出来的,绝无虚假。   便又安排人手前往宜州,让他们沿路留意林家人的踪迹,而此时,吏部侍郎和曲安侯也暗中谋划,安排了人前往宜州,想要趁公孙淼然还未回来,要了对方的性命。   两人也不是没想动过要李乐只命一事,只是对方身处刑部,又住在宣平巷,除这两地外,也未见对方去过别处,只好作罢。   而他们两人想要放弃,别人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时机,这可是唯一一次除掉李乐只又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的机会。   这天夜里,有两人潜伏到宣平巷中,找到李乐只所住的地方后,点燃火把,一个又一个扔到李乐只家中。   他们准备放一把火,彻底将李宅烧了,连带着要了李乐只的性命,可偏偏他们刚扔完没多久,也从墙头看到了火把点燃了易燃的木头,正要彻底燃烧起来时,突然,轰隆一声,一声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半边天,这一瞬间的白亮,吓得两人从墙头下去,在墙角处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老天爷会突然打雷,难道是他们的事,让上天发怒?   两人打心眼的不相信,不过是来放把火,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比这还要过分的事,也没见老天爷打过雷,可见并不会因此老天爷会对他们发怒。   这一切都是巧合,刚刚的雷声都是巧合。   刚想到这里,豆大的玉珠瞬间砸到两人的脸上,他们抬起头,看向天,随后又看向对方。眼底都是诧异,像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事。   他们的确没有想过,更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放火,老天爷下雨。   他们不相信,这火他们放不起来。   看了一眼天,还未彻底下大雨,两人合计,翻到李府里面去放火,这火不点起来,他们也绝不离开。   两人翻过墙,翻进院子里,他们刚刚点燃的火把已经熄灭,只残留零星火光,两人见了,走过去拿起火把,一人拿了两个火把,正要在李府到处点燃火时,天又惊雷般炸响,响彻云霄。   两人心一抖,心生犹豫,这事好像有点不同以往,不过是放火,老天爷接二连三阻止他们,警告他们,站在那道人的方向。 第89章   难道这道人真有几分奇异?   他们犹豫一二,其中一人打退堂鼓道:“这事太过奇怪,我们还是先回去?”   免得惹老天爷发怒,这头顶一而再的电闪雷鸣,即使是他们这种经常出任务的密探,也免不了心有余悸。   “回去?”另一人蔑视道:“屁大点的雷就将你吓尿了,任务没完成你还敢回去,回去找打?”   “不过是放把火,能有什么大事,有本事,这雷劈我,”挑衅地看着天,还不等他再次说话,猛地一下惊雷打在他的旁边,距离他不过一寸的距离,吓得那人一跳,跳到另一人的怀里。   看着地上的焦黑,他咽咽口水道:“你刚刚看清了吗?”   “看清了,”他声音极轻地说出这句话,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跳到他怀里的人道:“或许,我们应该离开。”   他娘的——   见鬼了——   这雷居然还劈在了他们的脚边,这真的不是老天爷在警告他们?   他们火还没有放成功,不过是说了两句,这老天爷都跟长了耳朵一样,专门劈他们。   这事说出去,恐怕都没有相信他们说的话。   这道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老天爷这么护着,或者,这根本不是老天爷护着,而是这道人暗中施法让雷劈他们。   道士……施法……   这道士难道真的得道成仙,只差一步就飞升天界得道成仙?   若是在这之前知晓这事,他一定嗤之以鼻,只当对方夸大其词,可真正经历过这等离奇的事后,才明白别人为何要如此说。   甚至,劈他们的不是道士施法,是天上的神仙在警告他们,想到这一点后,那人强行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尿裤子,早已心生退意的他遇到这事更是胆怯不已,弱弱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先前放下狠话的人,还没有从他的怀里下来,心惊地看着天上,看着闪烁的雷电,心里都一抖,他是真的没想到,这雷真的会劈他,就跟能听得懂人话一样。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这道士是不是老天爷的儿子,居然如此护着。   总不会这道士还真的是什么天生的星宿下凡,专门来人间惩恶扬善修功德的。   这等谣言,原本他是不信的,可现在差点被雷劈了,也不得不相信对方真有可能是天上星宿下凡投胎,而他们这些凡人,居然想放火烧死一位天上的星宿。   纯纯老寿星上吊,自讨苦吃。   遇到这种场景,还管什么任务,回去被上头的人骂也好过在这里硬着头皮得罪一位仙人。   前者不过是受点皮肉苦,后者可是要命,死后也不会安生,他是懂得取舍的人。   没有任何犹豫,他给了一个眼色后,立马拿着火把离开,另一人紧随其后。   此时,风雨大作,从他们踏出屋檐的那一刻,想要从围墙处翻出去时,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都有几分疼痛,更别说瞬间打湿的衣裳,睁不开的双眼,陡然加重的重量,成溪流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这让两人想要翻出围墙都增加了不少的难度,这场大雨下来,更让两人认定对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就凭老天爷对他的钟爱,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即使没有那场雷,即使他们放火成功,下一刻,瓢泼大雨落下,他们放的火还没彻底燃起,就会被这场大雨浇灭。   他们住在京中多年,还是甚少见过有如此大的雨,和天开了个口子没有什么区别。   心底不由得庆幸,幸好这火没放,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瞧老天爷这副模样,他们还未放火就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何况是放了火。   两人好不容易翻出院子,全身湿漉漉的,风一吹凉飕飕的,即使是强壮汉子,在这等大雨浇淋下,也有了几分弱不禁风,面色苍白。   两人嘴唇都失了血色,即使看不清前路,也只能踩着雨水朝自己所住的地方跑去。   等两人回到居住的小院后,连忙换了一身衣服,又生起火,好让自己身体暖和起来,再熬了碗姜汤,等喝下去后,他们这才发现屋内已经站了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脸的男人。   看到这张青铜面具时,两人便知来人是谁,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对方会亲自过来,并在家中等待着他们。   这人便是他们在昭国需要听从其命令的人,他们也不知对方是谁,只知对方会戴有青铜面具,从不用真面目视人,比他们上司地位还要高的一人。   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次的任务会惊动对方。   但现在也容不得他们不汇报此次任务的情况。   差点被雷劈的人道:“大人,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外面雨大得很,我们想放火也放不成,没有办法我们才回来的。”   对方轻飘飘一眼,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只好道:“大人,也不是我们不尽心,你可是不知道方才的凶险,那雷声轰隆隆的,好像我们犯了天条一样,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那雷居然劈在我脚边……”   偷偷观察对方的神情,这人胆子也大,直说道:“我们这也是怀疑那道士得天钟爱,还有可能是老天爷的儿子,更有可能还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然,老天爷也不会如此护着他,这才没敢继续要对方的性命,这样厉害的人物,我怕我们得罪了他,我们昭国最后也不会好过。”   他说完这番后,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唯有那双黝黑的双眸看向他,犹如深潭,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这也让他额角冒出细汗,还不待他多说点什么,面前这人居然转身离开了,依旧一句话未说,这让其不禁嘀咕,真是位怪人。   ……   昨夜风雨太大,李乐只半夜醒来,就听到外面哗啦啦的水流声,听到这水声时,他心底庆幸,还好他最近闲来无事算了算天气,知晓今天会有大暴雨,立马将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   等到清晨,这雨声才渐渐变小,李乐只起来洗漱后,走出门,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珠,手指掐算一二,算公孙淼然何时会回来。   算到不出三五日,对方便会回来后,李乐只放下心来,又算其是否会遇上事,算到会后,李乐只手指顿了一下,又算其是否有惊无险,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算到能后,李乐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正要回屋拉个椅子出来,坐在檐下听雨悠闲度日的时候,余光扫到长廊处,地上躺着碎成八瓣的瓦片,更是有雨水从屋顶中间流下。   李乐只疑惑,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湿漉漉的,已经被雨水打湿,除此之外,瓦片处有焦黑的痕迹。李乐只抬头看着破了一个口子的长廊,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焦黑。   不禁咂舌道:这不会是昨晚上打雷击中他的家吧……   李乐只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家昨天真的被雷劈了,这要是再劈远一点,可就要劈到他头顶了。   李乐只给自己算了一卦,自己暴雨天被雷打中的机率有多大,得出不大后,李乐只放心了。   但看着这缺失一块瓦片,中间不停漏水,李乐只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试图修修补补,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后,李乐只放弃。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李乐只正要出门去买片瓦回来,顺带找瓦匠替他修补一下,还未等他走出门,就看到门口外面站着一位遮挡住面纱,打着油纸伞的姑娘。   李乐只问道:“有事吗?”   对方点点头道:“李道长,我这次是想请你帮我算一算,这位生辰八字命中可有子女。”   “……”   李乐只心底叹气,面上道:“进来。”   看来今天不是找瓦匠的好日子。   他将人请到厅中坐下后,便拿出龟甲替其卜算,做这种事,李乐只已经很熟悉,甚至在和别的道长学习的时候,连同他们卜算所需的时间都一一学来。   看似在解卦,实际还是在暗中掐算,最终李乐只也算到了结果,对来人道:“子女缘浅,不可强求。”   这人不仅子女缘浅,每怀一胎便会元气大伤,连带着自己也活不过三十岁,命中可有两子一女,但这些孩子,都活不过五岁,真真说得上是子女缘浅,若不怀这些孩子,母体尚未受损,此人虽身体不好,病弱缠身,但也能活过五十岁。   但这种事,说出来也太过惊悚了一点,反倒还像是在恐吓对方,李乐只便将这些瞒了下来,没有说那么多。   拿出生辰八字的姑娘是不信的,她奉她家娘娘的命令前来,也是听闻这位李道长本事不小,能掐会算,还不是供奉堂和太卜的人,身家清白,即使是托对方去算,也未必知晓他算的是谁,又加上她家娘娘的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原是不打算找这位李道长测算的,京城总是流传这位道长算得不准,让人怀疑的谣言,但对方能在刑部挂名,又真查出了一些案子,将其真相说出,听着倒也像是有几分本事。   这才让她决定来此,只是未曾想到居然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娘娘子女缘浅这件事,这让其有几分不喜,还怀疑对方的本事。   她娘娘可是有一子的,哪里像是子女缘浅的模样,分明是这位道人胡言乱语。   亏得她还信了这位道长,只当那些谣言是假的。 第90章   心底气愤归气愤,但没有出言反驳李乐只算的卦象,只是将一袋钱扔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乐只眨了两下眼,看着仍在桌上的钱袋,又看向头也不回就走的姑娘,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等雨势渐小后,他出门找来瓦匠,将廊檐处的窟窿堵上。   而那位姑娘回到宫后,萧妃见她回来,便立马追问道:“如何,那道士如何说?”   “娘娘,”犹豫一二,她还是开口道:“那道士算得不准。”   “他是如何说的,珍珠,你可不能瞒我,”萧妃是知晓李乐只的名声的,也知他是个毁誉参半的道士,这种事原是不该找这样的道士,可她除了宥儿再无别的孩子,宥儿病弱,若以后没有个兄弟照应,可如何是好。   除此,萧家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娘娘,”珍珠为难,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低声道:“娘娘,这种事哪里是外头的道士算得准的,更何况,娘娘已经有了十皇子殿下……”   萧妃也听明白了,原来她除了宥儿,不会有别的孩子,心虽忧愁,却也只能压下去,对珍珠道:“再过几日,是他的生辰,吩咐膳房好好准备,可要精细些。”   “是,”珍珠立马安排人去安排着。   ……   一日后。   公孙淼然同太子的人碰上,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有惊无险回到京城。   而此时,远在淮安的萧宣也带兵包围起淮安县的铁矿,将监工全部捉拿,就连挖矿的矿工也未放走一人,因此,矿山的消息未曾传出,淮安王尚且不知此事。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终究纸包不住火,在太子将证据呈到赵帝面前时,淮安王已经收到消息。   而此时正好是公孙淼然回京的一日,公孙淼然回京急匆匆回家洗漱后,便立马前去找李乐只。   “李道长,这次多亏了有你,我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公孙淼然见到李乐只的那一刻,立马上前拱手道。   “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功劳,”李乐只笑道,见公孙淼然回来,心底高兴,淮安矿山的事终于有结果,可以了结了,这里面牵涉的王侯众多,也只能借助皇帝的手才能铲除干净。   “拿到证据了,”李乐只问。   公孙淼然点头,“这事陛下已经知晓,不日便会有结果,说起此事,可真是惊险万分,还好林家人上京,为了明年的春闱,提前来京里住下,我恐怕想要出城门,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更别说,若非临走前有李道长那道卦象,阿七的事,他未必会那般防备,也不会同太子表哥安排的暗卫见机行事,若是他再大胆一点,自己带着真证据赶回来,回来的路上可不会有那般闲心,还愿意以身犯险,算计阿七一次。   李乐只道:“稍等。”   他回屋里将自己算出来的名字,全都写在一张纸上,这些都是同淮安矿山有关的人,李乐只怕公孙淼然拿回来的证据中,未曾写明那些人的存在,若是让那些人逃脱,等他们死灰复燃,查出是他算出来的,那他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没有办法,只能从根源解决,一网打尽,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李乐只写好后,拿着名单走出,将其递到公孙淼然的面前。   公孙淼然接过,看到上面的名字后,诧异了一二,震惊地看向李乐只,“李道长,这些名字是……”   真是他所想的那样,这些人都是和矿山一事有瓜葛的人?   李乐只知晓公孙淼然未尽之言,点点头,确定对方的想法。   公孙淼然心下一惊,又接受良好,不过是些名字罢了,依李道长的本事真想算也不过是抬手的一瞬,只是公孙淼然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李道长居然会交到他的手中,果然他和李道长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人能比。   公孙淼然小心收好道:“道长放心,这上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李乐只:“嗯。”   有了公孙淼然的保证,李乐只放下心来,这份名单,公孙淼然既然明白是何,也承诺不会轻易放过,那么他一定会交到太子的手中。   到了太子手中和到了皇帝手中也没两样了。   公孙淼然带着这份名单离开,将其交到赵宣的手中,赵宣得知是李乐只算出来的后,立马打开一看,看到上面的名字,同他们所查到的人一一对比,最后竟发现,他们所查到的证据中,居然没有这位荆姓商人。   能做到这一步的商人,在大梁,在宜州,可没有一位姓荆,反倒是荆姓,是昭国的大姓。   赵宣面色沉沉,他带着这份名单入宫见赵帝,将这份名单呈上道:“爹,这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这位荆姓商人,不在我查到的人中,我怀疑,淮安铁矿被贩卖到了昭国。”   这远比他们查到的事,还要大。   原本淮安王,他们开采矿山,又同四侯联络,不过是想送李王血脉,想谋求从龙之功,而这些人,原本就是李王旧党,不过是碍于阿翁的面上,才保全一命,再者,李王一脉,也只剩下一个儿子,年纪轻轻。   当年因他还在襁褓中,才留了他一命,没想到让这些人心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对于这件事,赵宣也不知该说他们蠢,还是有谋算,若是他的人不知淮安铁矿一事,若是李道长没有将他们算出来,等他们成长起来,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镇压。   而说其蠢,则是凭着阿翁才能保全一命,现下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倒是让他们找到机会好好清算当年同他爹作对的人。   虽不至于没收爵位,但也能敲打一番,让他们安分守己,免得在后面拖后腿。   只是赵宣没想到,这里面还和一位荆姓商人的事,也不知这些蠢货到底贩卖了多少矿给昭国,甚至是雪国,越国,虞国。   想到这里,赵宣微低垂着头,让他爹看不见他铁青的脸色。   赵帝看名单上的名字后,视线在荆姓商人的名字上停留片刻,眼眸酝酿着风暴,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将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后,重重放下发出的声音,泄露出一丝心中的愤怒。   所幸淮安矿山尚未被这些叛党搬空,只是宜州距离昭国隔着豫州,淮安的矿山又是如何经过豫州送往昭国的。   豫州可是边关重地,淮安铁矿这等重要物资,即使伪装成茶叶,丝绸,也会一一开箱盘查,绝不会让不明之物走出豫州。   若不是豫州,唯有横跨缙国才能通往昭国,赵帝戴上摘下的玉扳指,对赵宣道:“名单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是,爹,李道长本事不小,儿臣查出此事,多亏了李道长的卦象。”   “嗯,”赵帝转动玉扳指,略微沉思片刻后道:“李道长的位子是该动一动了。”   赵宣心快速跳动两下,爹这是要升李道长的官,还是想请李道长入供奉堂?   若是入供奉堂,李道长年纪轻轻,已有的功劳尚且不能昭告天下,此时请李道长入供奉堂,绝非好事,恐给李道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鸿胪寺尚缺一职,这事你去办,表明是你的意思,”赵帝也不想将李道长放到明面上,昭国等国并不安分,此时国内尚有叛党作乱,若是那些人知晓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会扰了李道长的清修。   况且,李道长的本事不小,三司原本互相牵掣,如今倒好,有李道长在其中牵线搭桥,反倒同仇敌忾,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若淮安铁矿一事,是从缙国运输到昭国,可见周围狼子野心,不如让李道长去鸿胪寺,也好同几国打交道,有淼然从旁协助,定能知晓不少机密。   至于李道长的安危问题,赵帝也早有准备,绝不会让那些人伤害李道长一根汗毛。   赵宣知晓他爹的安排后,也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将李乐只安排到鸿胪寺。既然安排了李乐只,赵宣揣摩了他爹的心意后,趁着这次机会,也将淼然安排在鸿胪寺里,这次淼然立了功,也能出仕。   按照功劳大小,赵宣斟酌了良久,还是将其安排在典客署,当典客令,也是不小的官职,安排淼然。只是在李乐只的职位上犯了难,不宜过高也不宜过低。   如今李道长在刑部的待遇,相当于八品,又有刑部厚待,俸禄远超八品,这让赵宣思忖了良久,还是定下主簿一职,官职有所升,事又不难,又有淼然护着,也不会也不开眼的人惹李道长生气。   赵宣安排好后,便写了一封信给吏部,后又亲自去找淼然,同他说清楚此事后,托其前去告知李道长一声。   原本他想亲自前去,但此举又太过张扬,万一惹李道长生怒,倒是非一件妙事,除此之外,赵宣远比往常,还要多了几分顾虑,也不知将李道长从刑部调到鸿胪寺,会不会惹李道长不痛快。   公孙淼然知道这件事后,也头疼不已,幽怨地看着赵宣,表哥这事将难题推给他,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听令行事。   更别说以后他就要和李道长一同上值了,这更显得他和李道长是一条船上的人。   公孙淼然立马找到李乐只,向他说了此事,李乐只震惊,眨了两下眼,才慢慢消化掉公孙淼然说的事。   ?   不是?   他怎么会被调到鸿胪寺去,鸿胪寺需要道士?还有他和公孙淼然一起上班? 第91章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官职调动会是这么调动,但这事是太子的命令,李乐只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   特别是他在家中赋闲,没有前去刑部上值,却从赵大人那得知刑部近日的状况后,心情复杂。   自从淮安王等人的事迹暴露,皇帝下令将他们抓起来,等秋后问斩,因涉及的人员过多,这些人都被关押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大牢中,除了秋后问斩的几人,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   若单单只有这些李乐只自然不会心情复杂,可偏偏这些人落网后,知晓是因为自己算出来,才让他们的算盘落空。吏部侍郎和曲安侯之间互相怪罪,这又导致其余人也知晓这件事情会暴露,都是因为吏部侍郎得罪于他,让他算了出来。   因此,在他赋闲的这段时间内,关押在地牢里的那群人都在互相问候着对方,当然也包括他,十句不离他李乐只,还有人不相信他能算到那种程度,精神出现了问题。   知道后,李乐只沉默了。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怀疑太子将他调离刑部,也是怕以后他走在路上都被人敲竹杠。   淮安王的事情传出去,他要是继续在刑部,那么,很多事情都没办法遮掩,甚至是和他无瓜,也不是他算的案子,有人落网后,其幕后老大都有可能将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这就相当于,除了刑部大理寺等,其他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要他命的人。   所以,太子才将他调到鸿胪寺去避避风头,顺便给他升升官。   李乐只也知道自己所想的那些并不是真正将他调到鸿胪寺的原因,这里面有太子的深意,有其布局。   鸿胪寺那处,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这位道士出手。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鸿胪寺要接待前来大梁的别国,自古以来,各国之间互相防备,互相想吞并对方,即使大梁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也不能容许他国窥探。   不过,这一次都是他的猜测,未必为真,调他去鸿胪寺为了什么,也只有过去了才知道。   又过了两日,赋闲结束,李乐只天还未亮的时候坐起来,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间,最后心态崩了一会儿,他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刑部,他不需要点卯上值,可现在他调到了鸿胪寺,还是有官职在身的官员,和先前在刑部挂职不同,所以,这也就是相当于他要七点左右上班,六点左右出门……   得知到这点后,李乐只心死了片刻,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起来,这对于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而言,简直是酷刑。   出门的那一刻,李乐只眼睛都不能睁开,困得他想点个炮仗,将世界都炸了。   为此,他出门还给自己算了一卦,得到一个半吉的卦象后,更是不想出门……   ·   鸿胪寺和刑部有一段距离,但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鸿胪寺居然在太常寺的旁边,同太常寺的人对视上后,李乐只想起先前来找他的太卜,心底尴尬了一瞬间后转身朝鸿胪寺的方向走去。   直到现在,都似乎符合他算的卦象,李乐只走进鸿胪寺,鸿胪寺里分典客署和司仪署,而他则是典客署的主簿,李乐只朝典客署走去,典客署此时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都知晓今日会有两人前来上值,一人是右相嫡孙公孙淼然,一人是近日有名的道士李乐只。   公孙淼然他们也曾见过,知晓对方出任典客令他们认为十分正常,与之相比,一位在刑部任职的道士出任他们鸿胪寺的主簿,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子是不是安排错了。   太常寺在他们旁边,这位李道长真要升职,也应该升为太常寺的太卜,他们鸿胪寺,无大案要破,也无需要卜算的地方,李乐只能来鸿胪寺,真是老天爷闭上眼……   尽管有人对此有意见,但这件事是太子安排的,也只能接受,更别说这位李道长还同典客令相识,他们要是得罪这位李道长,和得罪典客令也没两样。   所以,虽然他们不解,但对李乐只明面上没有表露出不喜厌恶的情绪,笑脸相迎。   等他们真的见识到李乐只后,看到其人,被他们疏忽遗漏的一件事涌上心头。   这位李道长确确实实是有真本事的道士,绝非谣言中所言,是个假冒的道士。   就凭此人淡然、缥缈、遗世独立,恍惚见到了谪仙人下凡,仙风道骨……   更让心底对李乐只嘀咕的人,在见到李乐只的那一瞬间,大脑空白了片刻后,回想此人的事迹,多少同僚因此人进了牢狱里,还有此人同刑部的关系,还有御史台的关系,这让他们心底瞬间一紧,将李乐只列入不可得罪的人。   就凭这位李道长的本事还有人脉,哪里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瞬间心底警醒,不管李乐只他是因为什么调到了鸿胪寺,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因想通这点,心底对李乐只占据主簿一位的不满也瞬间消散,纷纷脸上带着笑站在一边,围在李乐只的旁边同他打招呼。   李乐只见到鸿胪寺的人对他友好后,心底也松了一口气,换到新的工作环境,最怕的还是同事搞事,不管他们心底是不是如面上待他这边,他也不强求,只求面上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趁着这段时间,李乐只一二将鸿胪寺的人,认了个遍,也一一知晓他们的名字,李乐只将人和脸对上后,和认识得十有八九。   此时,公孙淼然也来到鸿胪寺,互相见礼后,便朝着李乐只点点头。   因在鸿胪寺,又是上值时间,两人倒是不好说什么,互相颔首也算是打了招呼。   除了两人引李乐只前去他所坐的地方,其余人都围在公孙淼然的身边,同他汇报鸿胪寺的情况。   因此,李乐只乐得自在。   而就在李乐只调到鸿胪寺时,昭国,雪国各派出仪仗前来大梁。没多久,鸿胪寺也收到了消息,知道这件事后,鸿胪寺上上下下运转起来,这也导致,刚没有上班几天的李乐只,即使是位主簿,也彻底忙碌起来。   等他终于有时间休息的时候,便算了算昭国和雪国为何要前来大梁算了一卦。   这一卦,李乐只算出来,昭国是来试探的,而雪国则是来求亲的,换个说法就是,想要同大梁联姻,想大梁下嫁公主。   李乐只:……   事情他是算出来了,但他好像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说出来,他的工作完全不能减少半分。   心底默默记上昭国和雪国,特别是昭国,这国家搞事情的能力有点强,还有一些旧怨在其中,李乐只决定,要着重盯着昭国的人,最好算出更多的东西。   等他将东西交给太子后,也让对方感受一下,被人算计后的下场。   昭国和雪国的仪仗队赶到大梁还需要一些时日,连续忙碌五天后,李乐只彻底瘫在家中,他终于拥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如果能重来,他会选择待在刑部。   而此时,九月初十,正好是十皇子的生辰,萧妃娘娘精心替他过此次生日,可没想到,三日后,十皇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太医署的太医束手无策。   这时,萧妃想到那位替她算卦的李乐只,像是找到最后一根稻草,她托珍珠出宫,尽早找到李乐只,让其帮她算一算。   珍珠郑重点头,她立马出宫,在前去找李乐只的路上,不免想到李乐只算得那一卦象,子女缘浅,不可强求。   珍珠脚步一顿后,用她此生能奔跑的速度在宫道上跑起来,心底渐渐有了一种猜测,可她情愿她不知晓。   暗暗责怪自己,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她再信任那道士几分,好好问问十皇子会在何时遇到劫难,只要她们知晓,一切都会逆转的,娘娘也不必经历丧子之痛。   珍珠越跑越快,等她来到李乐只门前时,深呼吸后还是敲响大门。   这次前来开门的是钱溪,他和高明礼好不容易放了几天假,也是知晓师父成为鸿胪寺的主簿后,特意回来看看。   未料,鸿胪寺的人和事没有等到,反倒等到了来自宫里的人,钱溪问道:“有事?”   “我有急事想找李道长算一卦,还请小哥行个方便?”珍珠上前几步,急切道。   钱溪默默后退一步,道:“稍等。”   钱溪将人请进屋后,去后院同李乐只说起此事,李乐只知道后,微微皱着眉头,随后拿着龟甲走到前头,见是上次找他算卦的姑娘后,问道:“可是有要紧事?”   “李道长,我想问……”珍珠话到嘴边,反倒是不好说出口,斟酌一二道:“我家少爷重病,上次李道长曾替我家小姐算过一次,我想问,我家少爷的病,可还有救?”   上次他算的生辰八字,应该是这位姑娘口中的小姐,而病重的少爷,应是这位小姐的孩子,梳理清楚关系后,便到了最为难的地方。上次的卦象可是算出孩子未必能活过五岁,既定的N事情B法更改,除非,他算错了,又或者知道未来后,未必不能更改。   李乐只道:“上次我已经算过一卦,你家小姐出身富贵,子女缘浅,命中有两子一女。”   珍珠脸上的喜意刚浮现,就听到李乐只剩下的话。   “但这些孩子,都活不过五岁,甚至你家小姐,在怀孕生子时元气大伤,让本就病弱的身体更是如纸糊,需要好生修养,孩子不可强求。”   “那……”珍珠着急道,“就没有办法救活孩子了吗?” 第92章   对于这个问题,李乐只也没有办法,他不是大夫,也不是阎王爷,只是一普普通通算命的道士,他能做的,也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对方一把。   李乐只反问对方得了什么病。   珍珠道:“感风。”   感风也就是感冒,在古代一场小小的感冒的确能要了小孩的性命,想到古时候的药方子,李乐只便写下来,写了桂枝汤和麻黄汤,将这两份药方子交到珍珠手中。   “你家少爷应是感染了风寒,这两副方子是我曾在古书上看到的,你拿回去对照你家少爷的症状,抓药即可。”   “好,多谢李道长,”珍珠心情激动,又感激不尽,她本不抱有希望前来,却没有想到竟真的得到了救殿下的办法,连连朝李乐只道谢后,才拿着医方离开。   李乐只也希望自己能救下这小孩一命,也许大势不可改,小势能改,他所算的结果也是能改变的。   珍珠拿着药方后,立马回到宫里,她来到娘娘面前时,十皇子已经由太医诊治过了,正在那写药方,珍珠眺望了一眼,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而是等太医走后,才在娘娘的面前道,“娘娘,我去找了那位李道长,李道长得知后,给了我一副药方。”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药方。   萧妃从她手中接过,纤细的手指打开药方一瞧,看着上面两种不同的药方,又写有症状,其中一症状正好同她孩子的症状对上,面上一喜道:“好珍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这麻黄汤正应了宥儿的症状,等会你去请张太医过来,让张太医瞧瞧这药方可有不妥,若没有不妥,便用这张药方抓药。”   萧妃也不知这药方到底有没有效果,可见那药方言之有物,不像是假的,其次,她再托张太医观过后,张太医没有问题,此药方定是可以用的。   见到这张药方后,萧妃急切的心也稳定了几分,擦掉眼角残留的泪痕后,脸上挂上笑意,走到内室,动作轻柔拿着冰凉的帕子放在孩子的头上,替其降温。   而珍珠还未走出宫殿,迎面就看到萧太后的身影,她立马朝萧太后见礼。   萧太后见是珍珠,便问道:“珍珠,宥儿的病可好了几分,太医可有来瞧过,开了何药?”   珍珠刚回来,虽见到太医开药,但太医开何药是不知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不知?”萧太后疑惑,珍珠可是她侄女身边最得力的宫女,这种事怎会不知,脸上顿时沉了几分,道:“你不好好在里头服侍你主子,这是要出去做什么?”   若非知晓她还活着,她都要以为这满宫的奴婢敢对她侄女不尽心,侄女受人欺凌。   “奴婢,”珍珠犹豫后,还是说了出来,她道:“正要拿药方去请张太医瞧瞧。”   “药方,哪位太医开的,还需请张太医?”萧太后更疑惑了,前脚还说不知太医开了何药方,后脚又要去请张太医。   “是……”珍珠犹豫,在这种关头,她也知说出李乐只的名讳,也许会替李道长招来麻烦,可不说……太后也未必会放弃……   “吞吞吐吐作甚?”   在太后再一次询问下,珍珠纠结一番,还是道:“这药方是李道长开的……”   珍珠说完的声音越来越低。   萧太后忍不住生怒,不满道:“好好的生病不找太医署的太医,去找什么道长。”   萧太后没有给珍珠辩解的余地,急切地朝里面走去,看到侄女泪眼盈盈的面容,叹口气道:“我知道宥儿生病你心急,但再急也不能病急乱投医,一个不出名的道士,他们看病哪有太医署的太医厉害。”   “你若是不放心,直接去请张太医前来便是了,有张太医在,一定能治好宥儿的。”   萧妃听后,面上点头应下,心里却还是没有放弃,想要试一试那方子的心,只是现下姑母已经要去请张太医前来,她等张太医瞧过后,再行此事也不迟。   因有太后的命令,张太医很快赶来,他替十皇子瞧过后,在萧妃和萧太后担忧的目光下,说道:“殿下虽有发热的症状,但脉反沉,老臣开一剂四逆汤后服用即可。”   张太医说完,萧太后点点头。   萧妃见状,从珍珠那接过药方,递到张太医的面前问道:“张太医,你瞧瞧这药方可有不妥的地方。”   萧太后见了,皱了下眉头,却未出声打断,在她看来,让张太医确定,让她侄女看清,生病还需找太医诊治,找什么道士,本末倒置。   张太医接过药方,原本不在意的双眸看清纸上的字后,舒展的眉头皱起,这上面写的内容,以他的眼力,是瞧不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甚至是这药方写得十分的详细。   张太医问道:“娘娘,你这药方从何而来?”   萧妃见张太医皱眉,心底也紧张起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张太医摸了两下胡子,随后摇头道:“没什么不妥,反倒是写这药方的,不知是哪位神医,太医署应是没有哪位太医能写出这样好的药方的。”   张太医一言出,在场的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萧太后更是满眼不相信,问道:“张太医,你方才可有说错?”   张太医疑惑。   萧太后道:“你方才言写这方子的人是位神医?”   张太医点头,见萧太后都少有的面露惊色,他道:“写出这方子的人,医术非同一般,在感风一症上,定是走到了极致,这药方,可比太医署写的药方,化繁为简,用的药也简单,药效却不弱太医署已有的药方,甚至此神医,还将感风一症,所遇到的症状都一一言明,也不知这位神医耗费多少心力,才写出这份药方。”   “萧妃娘娘,你可知这位神医在何处?”张太医透露出想要结交的眼神,询问着萧妃。   萧妃也很震惊,她可是知道写出这药方的是何人,不是说对方是位普通的年轻道士,怎转眼间便成了什么神医。   萧妃道:“张太医,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怀疑,张太医面色也有几分不好,他年龄本就大,又是经年的老太医,也曾得先帝看重,故而板着脸道:“我说的岂能有假。”   当然不会有假。   张太医是何样的人,她们都一清二楚,是个臭脾气又医术好的太医,在医术上,他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一位,这也就罢了,这位张太医,什么都懂一点,遇到什么难症找他即可,因此,她们绝不会怀疑张太医会说假话。   可也正因为此,她们才惊讶,她们可是清楚,写下这方子的是位道士,绝非神医。   萧妃道:“本宫也不是怀疑张太医,实在是这件事说起来匪夷所思,你老可知写下这药方的是位道士。”   “什么?”张太医震惊,他挖挖耳朵道:“娘娘你再说一遍,老臣兴许是年纪大了,耳背,没有听清楚。”   萧妃道:“写下方子的是位道士。”   “不可能,”张太医这次听到了,立马反驳,写下这方子的怎么可能是位道士,什么道士这么厉害,别当他年龄大了好糊弄,玄阳子那老道士他又不是没见过,也没见玄阳子那老道士会医术,头痛脑热都要找他的人,几日不见,对方成为神医,还是他亲口夸赞的神医!   张太医绝不信,这件事一定是假的。   他不解,小声嘀咕道:“玄阳子那老家伙何时学了医术。”   萧太后疑惑道:“玄阳子也不信李啊。”   她先前没有听错的话,珍珠口中的道长是位姓李的道长,姓李的道士,供奉堂那几位萧太后也一一回想,可也不曾记得有位姓李的道士。   两人疑惑地看向萧妃的方向。   萧妃道:“这位李道长是先前在刑部挂职的一位,我也是听到旁人议论起这位李道长,知晓其本事,便让珍珠走了一趟,想着……”   萧妃未继续说下去,她的事若是只有萧太后在,她还能说出口,现下还有张太医,倒是不便言起此事,想了想便说道:“想着让他算一算,没想到这次宥儿生病,这位李道长写下了方子让珍珠带回来。”   “刑部挂职的道士,”张太医摸着胡子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想到关于李乐只的传闻,张太医笑道:“若是他倒也不足为奇。”见太后疑惑,张太医道:“这位李道长天资了得,卜算无一不准,甚至玄阳子还想收他为徒惨遭拒绝。   更有传言说其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人间只为惩恶扬善。”   这样的人物,医术能学到此等境界,也未尝没有可能。只是张太医摸着他的胡子,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酸,他从未在一人的身上,见到此等离奇的事,哪有人天资如此出众,远超世人,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天下的神仙下凡,又该作何解。   也不知李道长愿不愿意同他交流一二,也好相互进步,张太医想到这里,心底也不免意动几分。   他在太医署多年,能和他说得上话的少之又少,那些人都曾得过他的指点,对他如同老师般敬重,完全不敢在他面前多言。   若是李道长能入太医署……   想到日后他同李道长之间交流医术,互相切磋,张太医恨不得此时就冲到皇帝面前,求陛下下旨,将李道长纳入太医署内。   萧太后听闻后,惊疑道:“世上真有这般神仙人物?哀家也想见识见识一二了。” 第93章   她还未见过哪位道人有此等本事,即使是玄阳子道长,道门第一人,也未曾学会岐黄之术,更别说萧太后得知李乐只年纪轻轻,尚未束冠后,更是惊叹不已。   这年头居然有如此年轻的道长,不仅卜算的本事不小,就连这医术也能同太医相比较,越了解李乐只,萧太后眼中光彩连连,满满都是对李乐只的赞赏。   一时间,竟有些等不及,想瞧瞧这般厉害的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子,难道真如传说中的那般,似仙人下凡?   萧太后更是问道:“张太医,既然这位李道长本事非凡,更是能掐会算,那他即给出药方,可是指十皇子的病另有病灶,你可要好好诊治一二。”   张太医没想到会被萧太后怀疑自己的医术,他都行医多年了,更是在这皇宫替不少人看过病,经过他手的,哪有会错的,但张太医细想后,又看向手里头的方子。   李道长既然给出方子,定是有他的用意,难道真的是他诊错脉了?   张太医狐疑,虽有几分不相信此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可这位李道长的本事他是知晓的,是没有算错过的,既然给出这药方,一定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了。   可……   这件事要是真的是他诊治错了,那他的老脸要搁在哪,张太医相信自己的医术,除非,这病非脉象所见那般,较为奇异,这才让他们太医署的人跌个跟头。   张太医虽自信自己的医术,可他也是在宫中经历不少事的太医,遇到这种对自己不利的场面,张太医道:“不知今日替十皇子看诊的哪位太医?”   萧妃道:“是刘太医。”   刘太医是治疗哑科的一把好手,张太医知道是他后,心里便有底了,便问道:“刘太医的医案是何?”   经过人一查,刘太医开的也是四逆汤的方子,这也证明张太医诊治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李道长给的方子里却没有四逆汤。   这样张太医也踌躇起来,犹豫要不要按照李道长给的方子,现下,他和刘太医都诊治出要服用四逆汤,即使服用四逆汤,出了事也不怪他们,小孩感风本就是性命垂危的事情,能救活已经是一件奇事。   选择李道长的方子,药方是经过他确认可用的,要是出了事,他少不了要被问责,让张太医更犹豫的事,万一有人借用李道长的手谋害皇子,故意拿出这两副药方子,让他们因为李道长平日里的事迹,从而相信李道长,因此下猛药,要了十皇子的性命,也未尝没有可能。   十皇子出自萧家,又是太后的娘家,还有镇国侯府的支持,要是十皇子成长起来,未必不会争夺储君之位。   张太医犹豫一二道:“李道长既然拿出药方,依李道长,他定是算出了什么,按照药方所写,十皇子当服用麻黄汤……”   只是麻黄汤和他开的四逆汤可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张太医也没有把握,犹豫,这事虽对他不利,但他还是咬牙相信李道长一次,冯管这件事会不会牵扯进入夺储的事中。   李道长即使同公孙淼然交好,依李道长的人品,也未必会因太子之事而对一小儿出手,何况太子地位巩固,绝无理由对幼弟下毒手。   端王太子都未必会放在眼里,何况是十皇子,这事应当是他多虑了。   萧太后听了,面露难色,自知道刘太医开的也是四逆汤后,和张太医相同,萧太后虽已知李乐只的本事不小,可这件事事关她孙儿的性命,萧太后不敢去赌。   比起从未见过的李乐只,萧太后更相信张太医和刘太医,即使那药方已经得到张太医确定,是不错的药方,也是治感风的好药方。   但萧太后对于这件事是李乐只算出来的,还心存疑虑,道士是有几分能掐会算的本事,但能算到她孙儿的病症,还写出两副方子。   两副药方……萧太后问道:“珍珠,你可有同李道长说过宥儿的病症。”   珍珠道:“奴婢只言起感风一事,未曾言明。”   萧太后蹙眉道:“宥儿的症状未曾告诉李道长?”   “未曾,”珍珠答。   既告诉李道长生了何病,那……这事是不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还未可知,也许只是那道士知道感风一症后,特意写下药方要珍珠带回来,否则,若那道士真的算出来,应只有麻黄汤的药方。   比起不是李道长算出来,只是其写下来的药方,萧太后更愿意相信张太医、刘太医的医术,两位太医的医术不会出现诊断出错的可能,一位出错也就罢了,怎会两位同时出错,连感风都诊断不出。   萧太后一锤定音道:“张太医,我相信你的医术,先服用四逆汤,若十皇子无好转,再服用麻黄汤。”   萧妃抬眸,犹豫道:“太后,若是两剂药下去,宥儿身体本就病弱,能否承受药力。”   张太医也十分犹豫,他现在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若是选错,那可是会要了十皇子的性命,况且,即使是服用四逆汤,也要服用一天,而感风这病,拖延过三天,那可是回天乏术,因此,张太医不确定,也不确定,这药该服用四逆汤。   实在是李道长的本事非凡,即使这事不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但能写出来这剂药方的李道长,未必不知一二。   张太医更是想到一种猜测,四逆汤本因在其中,是否是李道长算到他和刘太医会用四逆汤,算出十皇子脉反沉,故而写下这两副药方,药方不一定是给萧妃娘娘看的,而是给他和刘太医。   张太医犹豫,但见萧太后心意已决,这事也不是他一个太医能决断的,这事若真是他和刘太医之过,他们倒是要辜负太后信任。   可他现下即使说出来,也不过是两方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定,继续拖延下去,对于十皇子更是不利。   因此,在煎药的时候,张太医还熬了一碗麻黄汤,刘太医嗅到了,走到张太医身边道:“张老,你这是在熬什么药?”   “治感风的,”张太医道。   刘太医:“可是十皇子的药?”   宫中患感风的也只有十皇子,可飘荡在空中的药味,刘太医闻了同四逆汤的味道有几分不同。   诧异地看向张太医的方向,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又不敢相信,张太医多年的老院正,居然在给皇子用药上……难道是有人买通了张太医,想借此除掉十皇子。   刘太医略微想后,心底实在害怕,这宫里能买通张太医的也只有那几位,是陛下还是太后,还是皇后娘娘?   刘太医想不出来,害怕因知晓此事,被陛下、太后,还有皇后娘娘灭口。   刘太医便抱病在家,后听闻宫外有一位道士姓李算得极准,便想着去找那位李道长算上一算。   而张太医还不知刘太医心里的小九九,他正熬着麻黄汤,回想药方,他最终还是端起麻黄汤前去萧妃宫中。   他是确信他算的脉象是没有错误的,他也确信李道长的本事不小,在这等大事上,他老顽固的坚信自己诊的脉象无错,又有刘太医分担,真出了事也无法怪罪他的头上。   可偏偏他过不去心底的那一关,既然李道长给了药方,他试试又如何,若真因他此举,害了十皇子的性命,那他便拿他这条老命偿之。   张太医这是将项上人头挂在裤腰带上去相信李乐只,相信他的本事,相信他的为人。   只是,张太医刚将药端出去,迎面碰上一位小太监,同他相撞在一起,手里的药也洒了出去。   张太医看着洒掉的药,无语至极,又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小太监,怒意满满,又懒得同这小太监多计较,只好转身继续去熬制的药。   小太监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看向张太医离去的方向,看到张太医继续回到药房里熬着药,微皱了两下眉头。   随后,他同一位医官对上视线后,他立马低垂着头,转身离开,而那位医官,见到那小太监后,整理药材的手一顿。   等过了一会儿,他才毕恭毕敬走到药房处,对张太医道:“院正大人,这等事还是我来吧,你老也好去休息一二。”   张太医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外面的药材整理完了?”   “整理完了。”   听到医官的回答,若是从前,张太医自不会看顾熬药的事情,可这次是李道长拿出的药方,张太医还想知道功效,可今日碰巧撞到小太监,这位医官又冒出,想要替他办事。   这里面没有一点猫腻,张太医是不相信的,这是有人想要十皇子的性命,只是这人,张太医不知是谁。   对于这种事,张太医起身道:“这是十皇子的药,你好生看照着,绝不能有误。”   “是。”   张太医端着麻黄汤的药罐,回到他办公的地方,放到他的案桌上熬制着。   四逆汤,医官也是认识的,也是知晓是治疗感风的药,因此,张太医拿走另一个药罐并没有惹起医官的怀疑。   医官左右张望着,趁没有人,他多加了一点药材进四逆汤中,这药材也是四逆汤中的药材,只是多加了一点,便会使四逆汤的药效不同,服用此药,十皇子的病是好不了的。   而赵帝也知珍珠见过李乐只,还从李乐只的手中拿到了救治皇儿的药方。   知晓李乐只本事的赵帝对李乐只的药方没有任何的怀疑,即使知晓张太医和刘太医开出来的药方乃是四逆汤。 第94章   赵帝还是选择李道长所写,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让赵帝不敢不多思量,若没有李道长,小十服用四逆汤,没有熬过这次感风,这应了李道长的卦象。   因此,赵帝不敢去赌,赌张太医和刘太医没有诊错,即使两人医术高超,即使李道长不过是一位道士,所写的方子也不知是否是真假,但他还是愿赌一次。   特别是知晓李乐只的药方经过张太医的确定后没有任何问题,赵帝放下心来,便让自己的人去熬制麻黄汤。   至于张太医那熬制的四逆汤,赵帝没有去干涉,只在那碗四逆汤要送到萧妃宫中时,替换成麻黄汤。   等人回禀,知晓孩子已经喝下麻黄汤后,赵帝松了一口气。   而在此时,告病的刘太医也在秋御史的帮助下,找到了李乐只的住处。   他来到宣平巷,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又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写,依秋御史所言,这里应该就是那位李道长的住处了。   刘太医上前敲门,紧张地左右观望着,住在宣平巷里的人,有人也曾见过他的面容,要是这些人里面有陛下和太后的人,那他来找李道长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想到陛下和太后知晓此事,刘太医缩了缩脖子,他看着空荡的街道,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心想,出门的时候应该遮住自己的脸。   这样,即使看见了,也未必知晓是他,只是他来得匆忙,倒是忘记了。   面前紧闭的房门打开,刘太医立马收敛心神转过头看向开门的人,见是位眉眼活泼的少年,刘太医想着秋御史告知他的事,便拱手道:“可是高道长?”   还是头次被人称为高道长,高明礼惊喜地指着自己道:“你刚刚叫我高道长?”   这还是头次有人这么称呼他,他不免眉飞色舞起来,后想起来他的形象,被咳嗽一声,稳住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几分道:“我就是高道长,你是来找我师父的,进来吧。”   高明礼让开道,并对面前头发灰白的老人家道:“你要找我师父算东西?我师父最近忙,现下还未下值,你若是不急,可以稍候会儿。”   “好。”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李乐只才回到家中,近日鸿胪寺的事情太忙,就连他这个主簿,原本若是没有昭国,雪国前来,他的活是轻松的,可现在,这两国前来,他倒是也忙碌起来,完全不能早下值。   知道有人等了他一个时辰,就为了等他回来,李乐只诧异了一二,眉头微挑,听是位老者后,步伐微快了几分。   刘太医等待后面都有几分心急,时不时朝门口张望着,等见到身穿官服的李乐只后,立马起身,拱手见礼道:“李道长。”   李乐只也回礼,随后道:“不知老人家要找我算什么?”   刘太医道:“我这次来找李道长是想算一件令我为难的事,还请李道长听我细说。”   李乐只坐到刘太医的对面,拿出龟甲放在桌上,就听到刘太医道:“我原本是一大户人家替其看病的大夫,除了我,还有一人医术不弱于我,而这次,恰好主家一小孩生了病,随后请了我前去医治,后来,我又得知主家请了另一位大夫前去诊脉。”   “我知道这事后,我立马去找那位大夫,想从他那知道他诊治出来的脉象是什么,因为我们之间,若是我诊治错了,有可能会丢失这份工作,所以想找对方确定,确定自己没有诊治错误。”   “然后,我知道对方诊治的和我相同,可偏偏我亲眼所见,对方熬的药并非他诊治出来,所写的药方子的药,不知我说的李道长可有听明白?”   “嗯,听明白了,”李乐只道,“所以老人家你想算的是?”   “我想知道对方更换药方的事情,是否是主家指使的,”刘太医纠结万分,眉宇间更是有一抹忧愁,他还想知道,若是陛下知道他知晓这件事,会不会杀人灭口,应该是不会的,或许是让他告老还乡。   但这种事,终究涉及自己的性命,他还没有先贤那般的气节,能够从容赴死。   李乐只算卦的手一顿,他要是没有听错,也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老人家,他怀疑他的主家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应该不可能吧……   但这种涉及大宅里面的争斗,也未必没有可能,李乐只便为对方算了一卦后,结果却是不是。   李乐只将结果说出来后,刘太医松了一口气,可回想对方的行为,刘太医又很疑惑,张太医难道是在实验什么新方子,可那药分明是要送往萧妃宫里的,他是不会看错的。   难道是张太医想要对十皇子下手?   可张太医为什么会对十皇子下手,这里头到底是隐藏着什么,或许是他问的问题并不对,难道要很明确,询问李道长是否是陛下太后等人想要十皇子的命。   刘太医斟酌后,问道:“是否有人想要小主子的命?”   李乐只见对方似是不相信那位大夫更改药方的事和主家无关,又按照他的这个问题去算了一算。   随后,李乐只算出来有后,李乐只也茫然了一会,有人想要那小孩的命,还是借一位大夫的手,这位大夫并非是主家指使,难道这大夫是被人收买了?   李乐只将结果说出来后,刘太医也心惊了一会,果然是他问的问题不对,所以李道长先前并没有算出来,等等,这次是有人要谋害十皇子,可不一定是陛下等人指使的,也许是张太医受人指使……   这事又绕了回去,能指使张太医的人只有陛下等人,旁人是指使,就凭张太医那脾性,可不会听从,反倒还会将这件事告到陛下面前。   所以,要么是这位李道长算得不够准确,有一问算错了,又或者是他第一问,所言的主家除了陛下,并不包含他人。   也就是说,太后,皇后,太子等人都有可能指使张太医更改药方,耽误十皇子治疗的时机,从而让十皇子感染风寒而死。   可太后和萧妃同出一族,又是姑侄,万万不会谋害有萧家血脉的皇子。   只剩下皇后和太子,皇后性情温和,太子位子稳固,也断断没有谋害十皇子的动机。   难道李道长也没有算错,这里面的确不关陛下太后等人的事,而是另有人收买了张太医。   这人,有可能是皇子。   刘太医知晓了大致后,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正要起身离开,后又不放心问道:“李道长,你算算我可有性命之危?”   比起陛下,要是那些皇子得知他知晓此事,可不会像陛下念旧情,而是不知不觉要了他的性命,免得他跑到陛下面前乱言。   刘太医眼巴巴看向李乐只。   李乐只再次算了一下,算出对方没有性命危机后,将这件事告知给刘太医。   刘太医松了一口气,随后留下一百两离开了。   刘太医虽离开了,但他和李乐只的对话还是传到了赵帝耳中,赵帝看着手上的纸,上面记录着刘太医和李乐只的对话。   刘:张太医更换药方是否是受主家指使?   李:不是。   刘:有人想要杀害小主子   李:是。   赵帝琢磨这两段对话,第一问刘太医应是怀疑是他出手,赵帝冷笑一声,眼神微冷几分,但也未因此事,想要了刘太医的性命。   赵帝目光落在第二问上,有人想要杀害小十。刘太医怀疑是张太医更换药方,被人收买所为,这是因刘太医亲眼所见张太医熬制的药不同。   因此,才以为张太医是受人指使,而李道长却是不知此事,偏偏算出有人要谋害小十。   赵帝面露古怪,心底对刘太医的观感又好了几分,虽说刘太医怀疑到他的头上,让其不喜,可对方误打误撞,反倒让他知晓小十一事,还有旁人动手。   再回想李道长算的卦象,小十活不过五岁,这不免让赵帝联想此事。   不知是他哪位好儿子动的手,居然连幼子都能痛下杀手,赵帝派人去查,随后查到了四逆汤,那碗送往萧妃宫中被他拦下的四逆汤中,多加了些药材。   萧太后知晓此事,看着多加了药材的四逆汤,皱眉看向张太医,道:“张太医,你也是宫中的老太医了,怎么连四逆汤的药材都能弄错。”   张太医哪里知晓此事,他还是被皇帝找来查药渣,才知晓多了一些,这四逆汤是他亲自取的份量,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唯有一人,张太医想起在他熬制药时,出现的医官。   四逆汤原本便是他弃之不用的药汤,张太医虽疑心对方有鬼,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在药上动手脚。   想来,那碗四逆汤,他若是没有换成麻黄汤,一直亲自熬制,对方也有办法将他引走,在熬药时加上一些药材。   张太医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说不出。   萧太后惊道:“什么,你用的是麻黄汤?”   麻黄汤可是那位道人的药方,张太医居然背着她,违抗她的命令,对她的孙子用麻黄汤。   若是她的孙子出了事,萧太后心急道:“张太医,你怎可用麻黄汤,你连你自己的医术都不信,信位道士卜算出来的,你……”   “母后,麻黄汤一事,是我亲自送到萧妃宫中的,张太医熬制的麻黄汤并未送过去,同四逆汤一起,被朕替换了。”   “陛下,那麻黄汤……”萧太后还要说什么,赵帝伸手打断她道:“朕相信李道长,此事还需查出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想要谋害小十的性命。” 第95章   因这件事过去了两日,等赵帝想调查起来时,却发现那两人早已没了性命,幕后之人下手利落,不留余地,完全没有给两人活命的机会。   在两人动手后的次日,医官上吊自尽于家中,小太监也失足落水,甚至还有那医官亲笔,言他无意中将药材混入十皇子的汤药中,害怕事情被人发现,这才畏罪自杀。   线索彻底断绝,知晓此事后,赵帝脸色暗沉了几分,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他那些好儿子,还能有谁。   却因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赵帝也只能隐忍不发,却在半月后,因端王办事不力,狠狠斥责他。   又有御史站出来,言江州水匪一事,暗指端王收受贿赂,同江州水匪有关。   赵帝动怒,褫夺封号,让其在家中闭门思过。   因这事朝野上下,一时都夹起尾巴做人。   端王愣在当场,随后看向赵宣的面上,见其眼中也露出疑惑,不解,便没有将这事算到赵宣同上,被圈在家中闭门思过后,端王也未坐以待毙。   托人前去寻找李乐只,让其替他算算到底是谁在幕后算计他。   这事不仅端王想要弄明白,礼部侍郎也想弄知道内情,他给端王去信后,便借由昭国雪国前来一事,特意去找到李乐只,明面上是有公事要办,实则是借此事让李乐只替他算算。   礼部侍郎找到李乐只时,李乐只正在那忙碌着,礼部侍郎走过去道:“李道长,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在鸿胪寺上班,一直被人喊李主簿,猛地一下被人喊李道长,李乐只顿了下,才抬起头看向来人,看到是位身穿红袍的官员。   其面容他未在鸿胪寺见过,李乐只道:“大人,有事吩咐即可。”   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上前几步,余光中见旁人留意他这边,他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李道长,我这次来是有私事想请你出手替我算上一卦。”   李乐只诧异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凌乱的桌面,然后再想着对方要找他算的事,正要收拾出地方时,就听到对方又道:“李道长,这事不好细说,等下值后,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李乐只:“好。”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李乐只琢磨着,对方是怕他拒绝,还是怕找不到他的人,这才特意前来鸿胪寺走上一遭。   李乐只摇摇头,不想继续想下去。   却没想到,与他同处一室的另外两位官员,一位是王录事,一位是孙录事,两人看向他的方向,王录事道:“大人,吴侍郎找你应该是为了端王的事,昨日端王被圣上褫夺封号。”   剩下的王录事没有说下去,提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他这也是怕李道长不知道吴侍郎和端王的关系,因此卷入皇子之间的斗争里。   李乐只知晓端王因水匪一事褫夺封号,还被禁足在家,可这位吴侍郎居然会因为端王的事情特意找到他。   这让李乐只不免暗中算了一下对方和端王是什么关系,这一算,李乐只明白了,难怪吴侍郎会如此急切,也不怕圣上疑心,原来吴侍郎之女正是端王母妃。   对于吴侍郎找他的事,李乐只也有了个底,但李乐只就怕端王的事情是太子做的,他要是拆穿……   凭太子和端王斗得那般厉害,端王也未必不怀疑是太子所为,那还要找他算什么,想办法解决禁足,还有恢复封号才是要紧的事情。   而且这事是他能掺和进去的?   李乐只还犹豫呢,直到下值后还在想这件事,等他看到已经在他家门口等候他的吴侍郎,便知这事他也逃不过,倒是可以拒绝,可在这时候,得罪端王,为自己树敌,也不是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   他帮助太子,可是想抱大腿,护住自己的小命,要不,他在两边端端水?   李乐只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但看吴侍郎已经等了他不短的时间,他也不好将对方赶走,便让对方进了家门。   走在吴侍郎前面,李乐只不免想到了以后,他帮助太子上位后,还是要提高自己的价值才能得到太子的看重,那他现在再次提高自己的价值也未必不可以,何必要等到太子上位,李乐只可没有忘记,下一任皇帝,不是太子。   李乐只还未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去办,现下,还是瞧瞧吴侍郎找到要算什么。   李乐只便问了。   吴侍郎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三皇子。”   李乐只见吴侍郎真的问了这个问题,他放在龟甲上面的手一顿,心里不免想到,这事真的是他能碰的?   卷入这是非里对他真的有好处?   李乐只偷偷算了一下,得到这个问题的结果,得知没有人算计后,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放下心底的担忧,在吴侍郎面前,拿起龟甲为其算起来。   随后摇头道:“无人算计。”   吴侍郎一下子惊得站起来,他蹙眉看着散落在桌上的铜钱,实在不相信这事居然无人算计,那说什么,说是三皇子罪有应得,还是这件事本就是太子谋划,这位李道长一向同公孙淼然走得近,心早已偏向太子那边,若是算出是太子,定会为其遮掩一二,或许他不该来找这位李道长,除了自取其辱,也不能问出个所以然。   吴侍郎脸色变了又变,又不愿同这位李道长交恶,若是彻底得罪对方,让对方彻底站到太子那边,日后三皇子行事,定会被这位道人算出来,到那时,太子登位乃是必然。   可这口气,让他咽下去,吴侍郎也咽不下去,吴侍郎道:“劳烦李道长算算张御史是谁的人。”   李乐只没有算,他清楚知道,他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日后来找他算命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是太子皇子都会想要知道谁是谁的人。   而他这样能打破平衡的人,绝不是皇帝愿意看到的,这也难怪,别的道士没有同这些官交好的,若是有交好的,岂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来问他。   李乐只不知道的是,太子和皇子身边的确供奉了一些道士,甚至官员里面也有人养了一些道士在家中替他们算吉凶,可没有哪一位道士,能同他这般,算得准确,能得到具体的答案,旁人算出来,是模糊的,只有一个大概,两相对比,那些人自然愿意来找他。   至于另一人,则认为李乐只的事不过是夸大其词,绝没有传闻中那般厉害,所算的事是早早设计好的,因此,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贤妃知晓有李乐只这号人,徐凌早已同她说起,不过是个刑部的棋子罢了,所算出来的事情当不得真。   因此,得知吴侍郎前去找过李乐只后,想请对方替其算一算时,贤妃温柔地笑了下。   就连安王特意来告诉她,让她小心行事,最好莫要再出手,贤妃也未放在心上,心底暗自责怪安王胆小怕事,还因此毁了她的棋子。   不过是让药量多了一点,药是张太医开的,又是治感风的药,这一煮,谁又能察觉到药量多了。   要怪只能怪萧妃的孩子身体不好,年龄尚小感风,若是没有熬过去也是那孩子命里无福。   可偏偏安王插.手,要了太医署那位医官的性命,后面几日的药她无法动手脚,让那孩子活了下来。   赵宥若是死了,也是替他扫清障碍,连这也想不明白。   若是太子同端王斗得两败俱伤,他这位安王可是有机会登位的,只要解决赵宥,让镇国公府的人没办法出手,让太后也只能无能为力,他才有机会。否则,赵宥活一日,太子端王斗得两败俱伤,底下的皇子也没有那个机会成为下一任储君。   安王果真是扶不上去的烂泥,平日只知附庸风雅,身为皇子,居然毫无野心。   她的一片苦心,真是浪费了。   若非当初,她需要一子立身,她岂会让安王成为她的儿子。   贤妃抚摸着自己的发髻,虽然不知端王是否真是因江州水匪一事惹陛下生怒,但对方被褫夺封号为真,此时太子一家独大,为了宴儿的安危,还是要扶持安王,让他将太子拉上来再言其他。   因此,贤妃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忠勇侯府。   *   而李乐只拒绝替吴侍郎算此事后,吴侍郎拱手,留下银子后压下心底的怒气离开。   但在同三皇子写的心中,他还是将这件事同端王说了一番,原本是想言李乐只早已站到太子那处,但思量许久后,他还是将李乐只的话一字不变告诉给三皇子。   这件事,三皇子比他更清楚到底是何人算计,他写下李乐只的话,也是想三皇子看清楚,李乐只此人不必拉拢。   收到信的三皇子,看到信上所写的无人算计后,回想起那日朝堂上的事,太子眼中的疑惑他未漏掉,这件事同太子无关,非太子算计他,而李道长这人,他虽只见过一两面,但也知道这位李道长骨子里有他的傲气,不屑于说谎。   既然对方说是无人算计,那这件事也只有——他爹是真的厌弃他。   真的因他的事动怒,甚至是江州水匪一事,也有可能是他爹暗中指使张御史,当着众人的面褫夺他的封号。   江州水匪一事,哪值得他爹动如此大的肝火,他不信他同太子相斗的钱,他爹不知道是从何来的,那么,这件事一定是一件他不知道的事。   三皇子回想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没有错过一件,直到他想起半月前,十弟感染风寒的事情,听闻太医署有位医官上吊自杀,难道,他父皇怀疑是他出手? 第96章 修   怀疑是他要小十的性命。   得到这一猜测后,三皇子脸黑了又黑,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爹居然会如此看待他,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对尚年幼的弟弟下手。   何况,搞死小十有什么用,要是能搞死赵宣,他才能证明自己并不比赵宣差,当得起储君一位。   三皇子手攥紧,书信皱成一团,心里对他爹看轻他气愤,可偏偏这事他爹也没有给机会让他辩解,不免委屈。   更对害他落到如此地步,想要小十性命的人,暗恨不已,除他和太子,旁的皇子都有可能出手,等他出去,别怪他不留情面。   *   等吴侍郎走后,李乐只还是偷偷算了一下张御史是谁的人,得出是皇帝的后,他一时竟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打压三皇子对皇帝有什么好处。   若是他没有猜错,三皇子是皇帝给太子找的磨刀石,可现在三皇子被褫夺封号,遭受皇帝的打压,可太子这一派,如日中天,万万没有到需打压端王保住太子一系。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想知道里头的缘由,也只能明天去找淼然问问了。   次日。   李乐只见到公孙淼然后,看着围绕在公孙淼然身边的官,等他们事情办完后,李乐只才上前,低声问道:“大人,近日京中可有大事发生?”   公孙淼然怔愣了会后,细想道:“李道长你是指端王的事情?”   李乐只摇摇头,“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事?”   别的能够影响到端王的事,让其被皇帝不喜,从而褫夺封号的事。   还是在这等关头。   无异于给端王一派重重一击,狠狠压了他们的气焰。   公孙淼然将京中发生的事,只要他有所耳闻的事情,都一一想了个遍,最后想到他听到的,若说京中有大事发生,那倒是没有,可若是宫里,那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十皇子疑似被人谋害。   那医官和小太监可都死了,也就导致这事线索断了,死无对证,可这件事,似是发生在半月前,不算是近日了。   也不知李道长想知道的可是这件事情,公孙淼然虽然有些把握不准,但他也压低声音告诉李乐只道:“先前宫中十皇子被人谋害,医官畏罪自杀,这件事线索断了,也不了了之。”   李乐只算是明白了,这事皇帝查到了端王头上,手足相残,也难怪皇帝会如此气愤,竟让张御史参奏,借此机会,褫夺端王封号,也算是给十皇子一个交代。   正当李乐只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就听到公孙淼然犹豫后又道:“只是十皇子病重的事,是半个月前,也算不上是近日。”   他顿了顿,后又拍掌恍然大悟道:“李道长,十皇子的事别人查不出来,但不代表道长你算不出来,若是能算到幕后凶手,少不了宫里要赏赐一波。”   公孙淼然凑近道:“十皇子赵宥,乃是萧妃娘娘所生,萧妃和萧宣又是一家人。”   就差没明说,这件事算出凶手是谁,太后和萧家那边,都会记住李乐只的恩情。   李乐只也听懂了,他先前从公孙淼然这里知晓,萧宣乃是镇国公家的人,镇国公更是太后的母家,公孙淼然虽未提起太后,但也说得够通透。   这件事该如何选择全凭他。   要是办好这件事,那就是入了太后老人家的眼,虽然会得罪另一个皇子,但这件事公孙淼然既然愿意告诉他,那就证明不是太子所为,这也就代表,以后他背后不仅有太子庇护,还能得到宫里太后娘娘的看重,有了这些,他不站队别的皇子也没办法找他的麻烦。   往深处想,李乐只想到半个月前找他的人,还有吴侍郎,半个月前有人前来找他算,说她家孩子生病,还是得了感风,问他有没有办法,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夫,这些事凑在一起,李乐只将他们组装在一起。   莫名的,他好像察觉到了真相。   拼凑出了半个月前宫中发生了什么事,顺带,他算得那卦,指的还是宫中萧妃娘娘。   想到自己说了什么,李乐只静默了一会。   他没有记错的话,他算出那位娘娘命中有三子,还活不过五岁,李乐只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便问道:“十皇子今年年方几何?”   “半个月前过生日,刚过虚岁五岁。”   对上了。   一切都对上了。   先前来找他算命的是萧妃娘娘,后找他算命的,应是太医署太卜至于那位太医所言,应是他亲眼看见对方下药,又不知对方是被谁收买,这才前来找他。   想他将幕后的人算出来。   那太医来找他,还问了他那样的问题,不会是怀疑这件事是宫中三巨头所为吧。   太后,皇帝,皇后,三人总有一个是,但偏偏这三都不是。   李乐只在公孙淼然期待的目光下,掐指一算,他这次算,便算是谁想要害十皇子的性命。   而这次,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果,但因为是人名,这还让李乐只有所顾虑,按理来说,算出来的结果可能是皇帝的妃子,那就不是他能和公孙淼然谈论的事情。   公孙淼然见李乐只放下手,眉头微蹙,他屏住呼吸,紧张问道:“李道长,你可算出来了?”   “嗯,”李乐只回应了,但他没有将结果说出来。   这件事在鸿胪寺说出来,隔墙有耳,要是让皇帝知道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乐只想弄清楚这名字到底是谁后,他再好说出口,不然,哪有喊皇帝妃子的闺名,这要是让旁人听到了,感觉脑袋有一天也会搬家。   李乐只得到自己想要的,同公孙淼然又闲聊了两句,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试图去算那名字主人的身世,倒是让他算出来和忠勇侯有关。   他没有记错的话,先前遇到的徐凌,正是忠勇侯府的人,上次的事,也有徐凌的一份。   虽说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先撩者贱,对方都对他出手了,那他也不是圣父,有对方的把柄在手,还不去运用,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李乐只在等一个时机。   在这之前,他还要去弄清楚忠勇侯府出去的那位是哪位娘娘,又或者,萧家人能够主动找上门,他将这事透露出去。   李乐只看着自己案桌上的东西,为了昭国和雪国,鸿胪寺和礼部还有往来,他也许也能借吴侍郎的手,将这件事透露给端王。   他可不信,那位娘娘对十皇子出手,没有想助她儿子上位的心。   李乐只想到就去做,他拿着东西朝礼部走去,跟随在前去礼部的同事身后,等进了礼部后,按照刑部的划分,他凭着在刑部时待的记忆,找到了吴侍郎的所在。   对方也正在忙活着,李老师走过去,对吴侍郎道:“吴大人。”   吴侍郎一见是了两只,虽诧异,面上也露出几分古怪之色,但他还是招呼李乐只进来坐,给李乐只倒了一杯茶水道:“李道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李乐只拿出一封信,交到吴侍郎手中。   吴侍郎接过一看,看到信封上写着三皇子亲启后,他拿着信诧异又含有不解地看向李乐只,“这是?”   李乐只未解惑,而是说道:“时候不早了,鸿胪寺的事情还未办完,不叨扰吴大人了。”   李乐只走了。   吴侍郎再次低头看向手里的那封信,他塞进袖中,走出去朝两边看了看,见没有人看到这一幕,才放下心来。   在这个关头,李道长给他这一封信,难道是……   吴侍郎心快速跳动了两下,袖中的信让他一万个不放心,唯恐自己弄掉了。   这可是事关殿下的大事。   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吴侍郎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朝端王府走去。   *   李乐只回到家里,原是想找赵郎中问一下,在这京里头,还没有赵郎中不知晓的事情。   只是临到头,李乐只还是决定先回家,先候一波,他猜想,今晚萧宣未必不会来寻他,若对方不来,他再去找赵郎中也不迟。   李乐只一直等到天色如墨一样深,才等来萧宣。   他听到敲门声后,便起身走出去开门,看到外面那张只见过一面之缘的面容,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他都要以为对方不知晓这件事,对这件事不好奇,正思考从别处下手的可能,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萧宣抬头,见李乐只面容淡淡,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似是对他的到来了如指掌,他心里微惊后,又打量了李乐只两眼,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位道长,还是他主动前来,有求于他。   先前,他也不信这人的本事,就连宫里头出事,他们皆是想着要查个水落石出,谁想线索猛的断了,连陛下都无办法,何况是他们。   他们一家人都不太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何况,这些道士还有不少会去军中领兵打仗,若非如今两军打仗甚少动用卜算占卜,萧宣也不敢去想,军中现在是何等模样。   厉害的道士是有,可遇到不厉害的道士,那和天坑也没什么区别。   也因此,他家打仗也不靠道士。   虽对道士还保有几分敬重,但遇事全靠自己的本事。   所以,这件事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去找什么道士算卦,这次还是公孙淼然找到他,同他说起此事,他本事不信的,这道士怎会算到幕后凶手,可回想京中的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士有几分厉害之处。   但他要是来找这道士,似是示弱一般,这才让他纠结万分后,还是趁着天黑,翻墙跑了出来,他想知道答案,到底是谁,想要害他的小侄子。   听到对方所言,萧宣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萧宣也知晓了对方的回答,他看着李乐只的面容,终究是从怀疑变得有几分相信。   这位道长应是有本事的人,也许他来找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萧宣跟随在李乐只的身后,朝里头走去。   李乐只将灯放在桌上,随后一一点燃客厅里的蜡烛,等光将室内照得明亮后,他才对萧宣道:“坐,你想找贫道算何事?”   萧宣选一处坐下后,拿起桌上的茶壶,正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后,茶壶空空,一滴水也没有倒出来,萧宣拿起空杯子,再看看空的茶壶,无奈将茶杯和茶壶都放回去。   “李道长不知我有何事要算吗,不如李道长算一算。”   萧宣说完这句话观察李乐只的神情,若是一般人,自然顶不住他的视线,眼神飘忽,心里有鬼,可这位李道长神色淡然,十分镇定,不像是有假,但也有可能是对方伪装得太好,连他也不能分辨出。   面对萧宣的询问,李乐只道:“你想算之事我已知晓,此人姓徐。”   “徐?”萧宣想了一下姓徐的妃嫔,他是想到了一人,可这人他保不准,出身忠勇侯府的贤妃,和他阿姐关系不错,怎会是他想要谋害阿姐的孩子。   看向李乐只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怀疑,但他未质疑,而是说道:“李道长真知道我想算的是什么。”   对方语气虽是肯定,可从对方的眼神,李乐只能瞧出,对方未必会相信他所言。   便道:“有些事不能说得太透彻,我知你为家中小辈前来,前段时间对方感风,是与不是你可自行分辨,若无事,自行离去。”   萧宣震惊得站起来,眼神错愕,他这次才清楚感受到一位有本事的道长,能掐会算到何等逆天的地步,他一句话未说,对方就将他的心里所想看透。   这等本事,真是闻所未闻,即使是供奉堂的几位道士,也没有眼前人恐怖,这难道就是对方的实力。   对方看出来他的轻视,却未言一语,只凭借他所想之事,让他瞧瞧,让他亲眼知晓,自己从前是何等的井底之蛙。   萧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他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因他家的狂妄,从一开始便是不信这些事的人,即使是进门处,他相信了几分,但更多的却是怀疑。   直到此刻——   他未曾说过一句他要算的是何事,对方却已知晓,并说出了对方的姓。   萧宣此时意识到,或许李道长早已知晓,但碍于对方是陛下的妃子,碍于对方的身份,李道长不便明说,甚至这件事情,李道长看不下去,这才找到公孙淼然,假借询问的名义,实则暗中向他透露。   萧宣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李道长用意,也难怪李道长察觉到他怀疑时,态度不好。   这都是他应得的,该受的。   明明李道长一直想着这件事,还想尽办法,这才托淼然告知于他,李道长这也是知晓淼然和他交情尚可,淼然一定会告知于他,却没有想到他先前因纠结竟耽搁至此,连累李道长一直未就寝等到现在。   这也就罢了。   他还怀疑,实在不该。   至于李道长为何未曾前来寻他,略微细想,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应该放在心上的,哪有让李道长主动找上门的事,其次,他同李道长只见过一面之缘,他萧家不相信这种事,未必没有在道士之间流传,李道长心有顾虑,这才将决定交到她的手中。   他信,今晚便来,不信,李道长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想到这一茬,萧宣羞愧地低下头,暗自唾骂自己,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居然还怀疑李道长的本事,这真是白费李道长的一片苦心,浑然将对方的心意作践,实属不该。   心底又庆幸,还好他赌了一把,来到了李道长门前,李道长也不记前嫌愿意告知他这件事,否则,日后他知晓他自己错过了何事,定会深深懊悔。   萧宣想明白一切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十分复杂,包含深深的歉意还有羞愧,他正色对李乐只行了一礼道:“多谢道长告知,先前是我的不是,还请李道长莫要放在心上,这是我的赔礼,还请李道长收下。”   萧宣从怀里拿出一千两的银票,递到李乐只的面前,见李乐只不收下,萧宣低着头,不敢直视李乐只道:“先前是我莽撞,还请道长莫要挂怀,剩下的一百两,明日我会亲自送到道长家中。”   李乐只先前是因为对方的言语态度有所不好,他见对方猛地站起来,还以为对方是想打他,没想到对方站在那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银票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因先前的事向他赔礼道歉,先前的纠结也是在纠结道歉的事,而不是想打他。   李乐只放下心了,他刚刚真的一口气提上去没松懈过,他这细胳膊细腿,不一定能遭受得住练武之人的几拳头。   要是对方不满,给他来几圈,说不定都要在床上躺几日,幸好,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至于递到他眼前的钱,一千两银票,李乐只还是心动了几秒,这可不是小钱,有了这笔钱,他能干的事情可就太多了,而且,谁又会嫌弃自己钱多,但这事,这钱,李乐只纠结了一会,还是推拒道:“不必了,只需付卦钱即可。”   “李道长!”   萧宣着急,李道长连钱都不愿意收下,这是被他气狠了,但抬头对上李乐只淡漠无情绪的双眸后,萧宣心神一震,是了,像李道长这样本事高深的道士,岂是钱能够收买的,这都是对李道长的侮辱。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那自然要为此事付出旁的代价。 第97章 修   再者,李道长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岂是区区一百两就能够答谢的。   除此之外,庄子铺子也是应该送的。   但见李道长心意已决,萧宣也未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等明日他备上厚礼上门即可。   萧宣再次感谢后,便提出了告辞。   *   李乐只见人走人,这件事他也告知了对方,便放下心回屋睡觉,明天休沐,他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直到睡到正午,李乐只才起来,等他吃完午膳后,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他,将所有人都过了一遍后,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和谁今日有约。   李乐只起身去开门,看到是萧宣后,诧异了一会,又想起来对方是来送卦钱的,便让开路让对方先进来。   萧宣捧着装好庄子铺子的锦盒,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千两银钱,这次他一同装在锦盒中,李道长定无法拒绝他。   萧宣进了屋也没有迂回,直言道:“李道长,昨日说好的今日将卦钱送来,钱都装在盒子里,我还有事,公务繁忙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萧宣没有给李乐只拒绝的机会,放下东西立马离开,就凭他装在锦盒里的东西,李道长看到了肯定要退回来,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李乐只连话都未说出口,就只能看到对方已经消失的衣角,他见状,也没有追赶上去,拿起桌上的东西准备拿回自己的房间,拿起的一瞬间,他瞬间察觉到手里的重量似乎有些重,是木盒的重量,还是……?   李乐只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的东西,四块银锭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多了一百两,李乐只看着这一百两,再看着萧宣离去的地方,心中无奈,但也只多了一百两,李乐只没有多想,便将盒子抱回自己的房间,和他存下的钱放在一块。   等他收拾好后,正以为自己能够清闲一二,他连茶都泡好了,椅子也摆放在树下阴凉的地方,正要躺在那乘凉,又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李乐只坐起来,本不想理会,但听外面又有敲门声,他只好起身去开门,对于占用他休沐时间,破坏他假期的人,心里头嘀咕了两句,最好是他认识的,不认识的……   一打开门看到外面不认识的人,还有外面的马车,瞧这人也不是端王府的长吏。   李乐只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关上门不打算理会,可他还会离开,就听到外面的人道。   “王爷,李道长他……”   李乐只:“……”   又是一尊大佛,京中的瓦块砸下去都能砸到官,他这倒好,还有王爷来的,亲自上门,倒是给了他极大的脸面,但一想自己是怎么做的,李乐只差点没绷住脸色,想来呼吸机给自己吸氧了,好好好,又得罪一位王爷。   管他是不是王爷,来占用我时间的都是屑。   李乐只虽是这么想,但迫于对方是个王爷,站在门口这门不开也不是,开也不是。   *   安王听到长吏道那李道长还未等其说完便关上门时,他撩开帷裳看向那扇大门,心中不免想到李道长这位道长的神异,还有那杀不死的诡异之处,对方是早已知晓他会来,知晓他因何而来,故而不愿接他的生意?   若是从前,他自不会理会这位李道长,但昨日镇国公府似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今日他派人盯着镇国公府,他的人见萧宣前来宣平巷,见这位李道长。   这让他不得不想几分。   是否是因这位李道长同萧宣说了何事。   安王看向长随,道:“再去。”   长随听命后,上前敲门。   这次,李乐只又听到了,他过了一会儿后,才慢慢打开面前这扇门,听对方把话说完。   “李道长,在下是安王府的长随,我家主人想要请李道长替其算上一卦,还请李道长行个方便,”长随快速将话说完,唯恐李乐只又在他未自报家门将门关上。   “嗯,”李乐只淡淡应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来找他算卦的居然是安王,这安王背地里搞小动作,没想过会被自己算出来,这也就罢了,还敢上门!   李乐只心中虽对安王不喜,但他后想后,还是想看看这位安王到底要算什么事,如果可行,他不妨将其带入沟里,反正,这位安王未必会相信他算的结果。   即使算错了,也正合这位安王的意,这位安王不会怪罪。   李乐只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看着对方脸色温和,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也许是他提前对安王的观感不喜,见到安王的模样后,反倒想到了伪君子。   李乐只双手背在身后,偷偷算了一卦,安王因何事前来。   算出来的结果,让李乐只诧异了一会,安王居然是因萧宣而来,昨日里萧宣才来找他算十皇子的事,今日安王便来了,这两件事摆在一起,安王同十皇子的事没有牵连李乐只是不信的。   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娘娘应该是安王的母亲。   李乐只想不通,那位娘娘何必朝小孩下手,总不会是忌惮镇国公府的势力,有点古怪。   若是为了安王,安王瞧着也有十七岁多,像这种即将成年的皇子,应该要和太子相斗才对,太子才是他们要对付,要拉下去的,一位尚在幼年的皇子,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李乐只想不通,他选择见招拆招,反正在这位安王殿下眼中,他也是个算不准的道士。   李乐只让开道,让安王先进来,随后走在对方的身后,等走到堂厅后,安王坐在上首,李乐只站在那道:“是贫道眼拙,不知竟是殿下到来。”   “无妨,”安王笑道,随后他扫了一眼李乐只的院子,见没有一位仆从,便说道:“李道长这里也无人伺候,不如本王送两婢女前来,也好照顾李道长起居。”   “……”往他家里头塞人,他还要怀疑对方会不会指使丫鬟趁夜色要了他的命,李乐只拒绝道:“多谢殿下好意,贫道清修惯了,屋里住着旁人对贫道并非好事。”   “倒是我唐突了,”安王指尖敲了两下膝盖,笑道:“我这次来,有一事想要请李道长替我算上一算。”   “不知殿下要算何事?”李乐只问道。   安王诧异,眉头轻佻看向李乐只道:“本王一直听闻李道长能掐会算,前来算卦的人不必言明李道长也知其想要算什么?这事难道是假的?”   安王面露好奇,像是真听信了外面的传闻,这才有此问。   李乐只也回,“殿下,贫道的本事还没有到那种地步,贫道并非谛听,又岂能听到他人心声,再者,算卦并非玄之又玄的事。”   李乐只差点要将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在里面这句话说出来,话到嘴边,想起来面前的人未必知晓科学依据这字的意思,便闭口不谈。   修心理学的未必不能伪装成道士去替人算命,有很多都是能从心理上瞧出来的,但这种事也不必和安王言明,说多错多,还不如王仁先前所言的谛听之说。   安王笑道:“李道长这是知晓我心中所想,这才说这些话来搪塞我的吗?”   李乐只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安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安王方才所想是想试探他的底细?   而他的疑惑,自然也被安王看在眼里,安王一错不错地盯着看,见李乐只先是疑惑后有沉思,似是明白他方才所言,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纰漏,若是这位李道长真能伪装到这种地步,能够控制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伪装成疑惑。   那他被对方欺骗过去,也是这李道长本事高超。   安王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位传说中能掐会算,能算出人心中所想的李道长,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厉害,连他心中所想都算不出,但仅仅两次,还无法打消他的疑心。   安王又道:“李道长,我家中有一只狸猫,今日找了他半天不知它跑到哪里去了,李道长能否替我算上一算。”   李乐只嗯了声后,这才拿出龟甲走到一旁算起来,他算完后,发现这位安王殿下说有猫实际却没有猫,这问不过是诓他的,也就是说,这又是一次安王的试探。   李乐只摇了六次,随后盯着铜钱更是多时,面露疑惑,随后又装起铜钱,摇了起来,最后看着卦象,又看向安王道:“殿下,恕贫道无能,未能算出殿下家中的猫在何处?”   “哦?李道长连这点小事都无法算到?似乎传言有误,”安王微眯眼睛,见李乐只神色淡然并不惶恐,他一拍桌子怒道:“李道长,连这等小事都算不出,李道长又是如何算出刑部的案子,难道这事背后有旁人相助。”   “……”   李乐只对安王无语,真是冲着他来,不管他如何回答,对方都能找出他话里的漏洞,从而挑刺。   李乐只为自己辩解道:“殿下,此卦算不出来,唯有狸猫不在殿下家中。”   安王略微沉思,李乐只这番话,似是在说他家中没有狸猫,又像是在说他家中没有狸猫,狸猫已经跑出去,故而才算不出来。   安王定定地看着李乐只,随后又问道:“那李道长算算狸猫在何处?”   “……”李乐只无奈,随后又去算,这次他还是没有算出来任何结果,要么是他算不出来,要么是安王根本没有养狸猫,这安王还是在试探他。   但这次,安王似是不想他轻易逃脱,李乐只皱眉无奈道:“殿下,贫道算出狸猫在城东一片。”   安王这次没有多说别的,他最后看了一眼李乐只,随后走了。 第98章 修   李乐只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后又忍不住皱眉沉思,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混过去。   安王此举约是怕他算出十皇子的事情并告知于萧宣,这样会让他陷入不利的局面。   这才没有忍住前来试探他的本事。   李乐只猛地想起昨日他对萧宣说的话,萧家人知晓十皇子的事,一定会被那位娘娘出手,而只要那位娘娘倒霉,这位安王一定会知晓,萧宣是从他这里知晓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处于危险境地。   那位娘娘倒霉,等于安王倒霉,忠勇侯府倒霉。安王背后的势力削减,安王不会放过他。   可如今,他若是离开前去投奔旁人,也证明他心中有鬼,还有他猜到安王的心思。   李乐只:……   前路后路封死,难道他只能坐以待毙?   李乐只想到了一个去处,此时他去公孙府和镇国公府都不是合适的去处,反倒去玄阳宫,还有一线生机。   玄阳宫本就是大梁最有名的道观,供奉堂的道士更是出自玄阳宫,皇帝也礼重玄阳宫,即使安王想到对他出手,只要他有心上位,也不敢在玄阳宫动刀。   只要不动刀子,旁的他未必不能躲过,杀人的法子不过是那几样,放火,玄阳宫真失火,皇帝也一定会让京兆尹去查。   想到这点后,李乐只便出门找了一个孩童,给了他几文钱,让他替他去送信,送给公孙淼然,再请几天假,虽然在这个时间溜了对不住他的同事,但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随后,李乐只又请小孩送了一封信给玄阳宫,送给玄阳子道长,告知他想住在玄阳宫潜修几天。   玄阳子收到信后,自无不可,甚至高兴,还将李乐只安排住在他的旁边,打算趁着这段日子,多教一点东西给李乐只。   而另一边,安王从李乐只那知晓狸猫在城东之后,他离开宣平巷,便立马带着人赶往城东,随后在城东的地界果真找到了狸猫。   看着在街头跟随着行人走路的狸猫,安王眉头微皱,那李乐只居然真算到了城东有狸猫。   安王见到后,反倒是压下了心底的疑虑,这位李道长有几分本事,但他的本事绝无传闻中那般让人闻之心生惧意。   萧宣即使找到了对方,也未必能知晓这件事是贤妃所为,也未必会牵连到他。   只是,仅仅是稳妥,安王并不安心,即使他试探出了李乐只的本事,可李乐只未死,终会成为心腹大患。   唯有在他成长之前,要了他的性命,他才能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安王回到府内,他正准备寻找昭国密探再次去要了李乐只的性命,却没想到他派去盯着李乐只的人会回来复命,并言李乐只出门前去了玄阳宫,现下还未回来。   听到此言,安王脸色微沉片刻,又恢复从前的模样,吩咐人继续去盯着,一有动静就回来禀报。   这次他派人一人盯梢玄阳宫,另一人盯梢李乐只的家。   *   李乐只到玄阳宫后,玄阳子立马跑到道观门口前去相见,遇到李乐只这样的好苗子,还愿意在玄阳宫潜修一段时日,玄阳子心底乐得脸上都带有笑意。   瞧见这一幕的人,特别是年轻一辈,比起他们这些自家人,掌教喜欢一个外人,这让他们免不了心酸片刻,终究是他们天赋比不上那位李道长,没办法得掌教看重,虽然心底和打翻酸菜坛子,酸得冒泡。   但他们面对李乐只时,还是善意居多,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又不得不佩服这位李道长的本事,人年纪轻轻,却已经走到了老一辈的地步,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存在。   同江与歌、青潼两人关系好的,早已听闻这位李道长还会徒手掐算,这次得知对方要来玄阳宫潜修,都伸着脖子盼望着能和对方论道,从而有所精进。   因此,李乐只的到来,还是引来不少人围观,他们也想见见传说中的李道长长何等模样,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上次见到李道长的,还只有文昌殿的师兄,都言其缥缈似仙,这话他们可不相信。   可直到他们真正见到李乐只的那一刻,彻彻底底,由内而外被惊讶到,这世上还真有人长得和神仙似的,每一步走过来,都似从云端下凡一般,像是画里的人物走了出来。   难怪说起这位李道长,都言其是神仙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头,倒是有两人对李乐只走来时的姿态不喜,席阳撇嘴道:“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神仙人物,他横看竖看都没有看出来半分,不过是容貌长得比他们俊俏几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道士长得那么好看作甚。   席阳因先前的事,这次再见到李乐只,心里还是略微不满嘀咕着。   而站在他旁边的申涯看向李乐只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人的名,树的影,这位李道长既然盛名远扬,一定有几分本事,不知他和他之间,到底谁更厉害一分。   至于李乐只所算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却是不信的,对方年纪轻轻,哪会有那么大的本事,除非他是老妖怪披了张年轻的皮,否则,无法解释对方为何能算到那种地步。   所以,对于李乐只的本事,申涯认定,这一切都是旁人夸夸其谈,特别是江与歌和青潼,他们本就前去李乐只住处与他论道,若不夸大其本事,岂不是说他们两人没眼光,放着玄阳宫里厉害的道长不去请教,反倒去请教比他们还要年轻的道士。   李乐只倒是不知有人对他有意见,但他看着玄阳宫这样的阵势,那真是到处都有人,白玉栏杆的旁边都趴了不少道士,他们都看向他的方向,除了年轻的道士,他还在里头见到了一些年长的道士,只是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看着是一道风景线,人多,却也不是玄阳宫的全部,李乐只还看到了前来上香的香客,好奇地在一旁看着他,嘴里和别人交谈着,似是在询问他是谁。   看着这样的场景,比起上一次前来,他这次好像来得万众瞩目,这也导致李乐只踏出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还有几分心慌,他现在开始有人多恐惧症了。   李乐只偷偷看了一眼,还没有看到前来带路的人,这让他都不知道该往何处走,只能按照上次的记忆,继续朝前走,然后若还是没有人,他就朝文昌殿走去。   幸好,他朝前走时,没多久就看到玄阳子道长,李乐只心情激动了一下,脸上也不免露出拘谨而又浅浅的笑意,唯恐是他一厢情愿,玄阳子道长并非为他而来。   在他心里泛起波澜时,就看见玄阳子道长哈哈大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哈哈哈,你小子,还是来我玄阳宫潜修了,这次准备住多少时日,不如在我道观内清修一年,也好将我的本事十成十地学走。”   “啊……”李乐只真的惊讶住了,他来玄阳宫只是想将安王的危机度过去,真的没想住那么久,但见玄阳子道长满脸期待的模样,李乐只也没办法拒绝,不如随了老爷子的意,便说道:“前辈,和你学倒是可以,但人不能有二师,前辈教我这些,可是要吃亏不少的。”   “若是旁人我当然不会破例,可谁让我见你有缘,实在是想教你一点东西。”   李乐只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道:“得前辈看重,是小的荣幸。”   两人三言两语就将这事情定了下来,而也正因为这事,又让不少人打翻了酸菜坛子,但也有不少见过李乐只后,便明白掌教为何会心心念念,若是他们到了掌教那种地步,遇到李道长这样的人物,恐怕也无法忍住不教对方自己的真本事,想看看这样神仙人物,能走到哪一步。   也是两方实力悬殊,再加上掌教教人本事,本就是看缘分的事,让人升不起嫉妒,只是微微发酸,还有羡慕。   唯有申涯见到这一幕后,满心气愤,只觉对方凭什么,居然会得到玄阳子道长如此的看重,明明他也不比对方差多少,怎么玄阳子掌教不破例,教他一点真本事。   申涯大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对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席阳道:“你说玄阳子道长愿教李乐只本事,是真的看重他的天赋?”   “……”席阳拉过被子盖住头不想聊这种话题,这件事是将从前的他按在地上摩擦,掌教定是看重对方的本事,还有他师父的肯定,那位李道长的天赋是他拍马,不,是御剑飞行都未必能追赶上的,但他嘴上还是不服输道:“我哪里知道,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吧。”   申涯一听,整颗心破碎了,更是对李乐只气愤,真就是长着一张好脸就能抢他的东西。   怀着愤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   李乐只还不知有人因他被玄阳子看重的事,气得半夜睡不着觉,他来玄阳宫居住的第一晚,也未敢深睡,唯恐自己一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躺在床上浅度睡眠着,周围有半点动静都会惊醒他,就这样熬过一晚后,李乐只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心底还是高兴的,这代表他的危机已经度过了一半。   安王没有第一晚要他的性命,等后面想要他性命的机会更是不多了,想必,萧家那边会立马出手,端王也会对忠勇侯府下手,那时,只要断了安王左膀右臂,对方没有用得上的势力,自己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第99章 修   正如李乐只所想,三皇子收到他信的那一刻,看到忠勇侯府四字,尚在疑惑为何是忠勇侯府,难道这事李道长在指点他,他的事是忠勇侯府算计他?   三皇子细想后又察觉不对,他的事哪里是忠勇侯府能算计的,忠勇侯府的人可收买不了张御史,那张御史分明是他爹的人……三皇子再次低头看着纸上的字,猛地想到一个可能,他忽地站起来,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心神一震,瞬间明白了李道长要告知他的到底是什么。   小十的事情,和忠勇侯府的人逃脱不了干系,而宫中和忠勇侯府有关的,唯有贤妃娘娘。   这件事是贤妃所为,贤妃派忠勇侯府的人及时灭口,这才导致线索断了,他爹怀疑到他的身上。   此一猜想一出,三皇子眼神幽深,放在袖中的手用了极大的劲紧攥着,手背青筋冒出。   因知晓是何人所为,三皇子便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宫中他娘处。   德妃收到信,连忙拆开来一看,信上倒是写着关怀她的话,但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儿子定不会只单单送此信给她,德妃细细琢磨后,倒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她儿子为何要特意加上贤字,这句东家有贤女倒是突兀了,贤女……   德妃捧着信放在胸口,面露震惊,偏头朝右侧的方向看去,她居住的宫殿旁边居住的人正是贤妃,他儿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是贤妃谋算,从而害他!   德妃知晓这事,却怎么也想不通,贤妃那人对二皇子又不尽心,唯有对她自己的孩子万般疼爱,哪里是会为了老二谋害她家老三的,真要谋害,应当冲着东宫而去。   可她老三既然如此说,自不会有错,好一个贤妃。   德妃暗恨,心底开始琢磨该如何将贤妃拉下去,敢对付她儿子,可别怪她不留情面。   德妃想到半月前,萧妃十皇子病重一事,那事后来不了了之,似是线索断了,倒是可以在贤妃身上续起来。   *   而萧宣得知他小侄子的事乃是贤妃所为后,心底犹豫一二,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了家里人。   虽说他家里不信这些东西,可对于谋害小侄子的人,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其次,李道长的本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算的事就无出错的可能,冤枉不了贤妃。   他将事情说出口,不敢直视他爹娘的眼神,半晌都未听到动静,他本以为他爹定会因为他去找道长算卦一定震怒,劈头盖脸骂他,可他一抬头,就看见两张在那思索的面容。   他爹更是板着一张脸,也不知信还是未信,萧宣正端起桌上的茶准备喝一口润润嗓子。   这时就听到他爹说:“我怎么先前没有想到,这老了的脑袋就是不如新鲜的转得快。”   “……”萧宣咽下茶,差点没因他爹这句话呛住,什么叫老了的脑袋没有新鲜的转得快,说得脑袋能做成一盘菜,还能分老的和新鲜的。   “爹,你不是不信这些,”没忍住,萧宣还是问了出来。   “刚夸你聪敏,现下又笨拙了,当事情没有结果时,信一信也无妨,有了这些道士去算,也无需要证据。”   萧宣明白了,他爹比他还蛮不讲理,这件事若是能查个水落石出也就罢了,可查不出来,道士又算出是何人,那也别怪他们动手。   他们不过是相信了道士所言,道士说话,岂能有假。   他娘道:“那我明日进宫,去见一见皇后和太后。”   “好,有劳夫人走一趟了。”   这件事比萧宣想得还要快,他一盏茶都还未喝完,他爹娘就将事情定下了,早点定下也好,也省得他多费口舌。   只是他以为这事就此过去后,没想到他爹竟然又对他道:“靠天不如靠自己,少和道士打交道。”   萧宣也不犟嘴,应声道:“孩儿明白。”   因知晓这事同贤妃有关后,萧家人也没有磨蹭,第二日便立马进宫,萧夫人先是见过皇后后,又去见太后,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但她不知李道长的本事宫中可有听闻,便特意隐瞒了下来,只说是有一道士算出来的,在太后的追问下,萧夫人为难一番后,才将李道长三字说出口。   “可是住在宣平巷的李道长?”   未料太后竟然问了她这句,萧夫人只是听她儿子说起,哪知对方住在何处,只好言明这事是萧宣前去找的李道长。   太后露出笑容道:“那就是没错了。”   因有前事,太后对于李乐只的本事还是信服的,对方送来的药甚至不错,又从皇帝那知晓了旁的事迹,便认定李乐只是得道高人,算的事情错不了。   小十的事定是贤妃所为,只是这事过去了半个月,小十身体也无恙,原谋害皇嗣本就是重罪,念在小十无恙,太后便下旨将贤妃贬为采女。   随后又告知皇帝皇后一声。   皇帝知晓小十的事情竟是贤妃所为后,也大为不解,谋害小十到底对贤妃有何好处,但这件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错不了。   随后皇帝又不免想到,他怎还忘了李道长,供奉堂的道士不好知晓此事,可李道长却是不知他身份的,唉,政事繁忙,倒让他忘掉了此事。   也因这事,皇帝彻底冷落了徐采女,不再去她的宫中。   德妃也未想到,贤妃竟会在她还未出手的情况下,便被太后下旨贬为采女,这倒是让她惊讶一番后,免不了猜想,是否先前谋害十皇子和徐采女有关。   徐采女该庆幸,十皇子未死,否则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德妃还未忘记徐采女所做之事害得她儿子被褫夺封号,还不知陛下会何时给她儿子恢复,心中又暗自记上一笔。   安王得知贤妃被贬为徐采女后,郁结于胸,被气得一口血喷出,他擦掉嘴边的血渍,眼中凶光一闪,徐采女是个蠢笨的,又不知犯了何事竟然惹得太后下旨。   难道是小十的事?那道士算出来了。   他没想到,萧家人那等不信道士的人,动作会如此之快,恐怕萧家也未必会相信,只是事情没有个了解,又算到徐采女头上,这才找了个人发泄怨气。   可恨。   恨他没有个顶好的外家,若是有,何须他如此苦心钻营,还不得他爹重视。   如今,忠勇侯府不成他助力也就罢了,还要成为他的拖累,惹祸上身,安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更是能够想到,老三被放出来,会如何似一只疯狗般撕咬他,安王深吸一口气,在事情没有到最坏的情况,趁没有人留意他时,写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将消息传出去。   在没有万全能一击毙命时,也只能蛰伏起来。   至于李乐只,安王免不了多想了又想,若不是萧家做局,真是那位道人算出来的,那他昨日的试探,都被那道士知晓得一清二楚,能在他面前隐藏,可见心机之深,若任由李乐只潜修,日后更难对付,有此人在,定会影响他的大计。   可如今,他也无心去对付那位李乐只了,该如何在这场漩涡里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忠勇侯府得知贤妃出事被贬为采女后,天都塌了,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居然会让太后如此动怒。   忠勇侯不免着急,他找来徐凌,对他道:“你快去找安王问个明白,也好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凌不太情愿,安王那人他上次见到,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懦弱好欺负,现在去见对方,娘娘被贬,又无法压制他,定会对他爱搭不理的,甚至还会吃个闭门羹。   但看他爹着急的样子,徐凌也没有办法,只好动身前往安王府,等来到安王府后,倒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被拦下,但见到安王后,看着安王带笑的模样,徐凌不免心惊两下。   徐凌道:“表哥,我这次前来,是想来问问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娘娘怎会……”   安王亦笑道:“宫中的事,本王也不清楚,只知是萧宣见过李道长后发生的,早知叫你不要对李乐只出手,你不听,现下给家中惹祸,表弟不如上门去请罪,让李道长原谅你先前所为。”   “……”徐凌哽住,他上门去向李乐只请罪,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他因公孙淼然看不惯李乐只才找了他一点小麻烦,现下去请罪,岂不是他向公孙淼然低头了。   他可不干。   似是知晓徐凌心中所想,安王又无奈道:“若是没有李道长,萧家的人可不是好打发的,也不知会不会对忠勇侯府下手,忠勇侯手里也有兵,萧家也有兵,若是……”   安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道:“萧家是爹的外家,有爹护着,轻易得罪不得的。”   徐凌这才明白,这事还是端看萧家,事情的源头又在李乐只,若此事不能有个了结,他忠勇侯府惹来陛下的厌弃,败落是迟早的事。   徐凌深吸一口气,有史以来郑重对安王一礼道:“多谢表哥告知。”   安王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冰冷地看着徐凌离去的背影,在他蛰伏的这段时间,还需有人帮他挡住老三那只疯狗,忠勇侯府虽不似从前那般家大业大,但用来挡住老三,绰绰有余。   安王端起桌上的茶,轻呷一口,也幸好忠勇侯府从前看不上他,他只好另想办法,如今,忠勇侯府没落,便是死了,也影响不到他分毫。   *   徐凌从安王府离开,知晓这事是和李乐只有关后,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爽,前去宣平巷寻李乐只。 第100章 修   只可惜他这次来宣平巷要扑空了,李乐只尚在玄阳宫未回来,徐凌来时,见门是紧闭的,他又上前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丁点动静,也没有人前来开门。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后,最终甩袖离开,心里不免想到是李乐只此人故意晾他。   等回了家后,面对忠勇侯的询问,他也不敢将自己在安王那知晓的事情全盘托出,真要他说这事是因他得罪李乐只而且,尽管他爹平日里爱护他,遇到这种事也免不了要上家法。   徐凌便道是因为十皇子的事情,忠勇侯一听,面色白了几分,最后没有说一句话,弯着腰身进入书房,事情真发生了,娘娘所做之事暴露。   忠勇侯从夹层中取出徐采女写给他的那封信,将其点燃,彻底销毁,当作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等到夜里,徐凌还问他是否要用膳时,忠勇侯才动了动身子,从太师椅上起来,踏过昏黄的夕阳,一步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道:“先进来。”   等徐凌走进来后,忠勇侯又问,“你回来时,安王殿下可有说什么?”   “没……”徐凌话头一顿,他回想起他离去时安王说的那话,便将其说了出来,道:“殿下曾言萧家是陛下的外家,有陛下护着,轻易得罪不了。”   忠勇侯瞬间明白了安王的意思,原先他们靠着有贤妃娘娘,靠着有自家血脉的皇子,便对扶持安王上位较为敷衍,可现在他们忠勇侯府得罪了萧家,惹陛下厌弃,迟早要没落下去,到时等太子上位,也未必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也唯有扶持安王,扶持安王上位,他们才能继续昌盛下去,犹如现在的萧家。   忠勇侯心跳得很快,不免想到未来安王上位后,他们作为安王的外家,该受到何样的提拔,那时,他便如同现在的镇国公,这让忠勇侯心不免火热几分。   知晓这事后,忠勇侯放下心来,只要安王有想争的野心即可,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啊。   *   在玄阳宫住的第一日,李乐只同玄阳子学习奇门遁甲,这门课程李乐只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学过的,但是他师父教得并不多,原先李乐只还以为是因为这门课程太难了,师父懒得教,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只是这些算起来,比他徒手来要慢上一点,大概还是比他掌握得要厉害不少。   唯有慢,学到的才是最难的,也是最厉害的。   这倒是苦了玄阳子道长,他原以为他拿出奇门,能够考验一番李乐只,让其能够虚心求教,磨一磨对方的性子,让对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门高深的。   可真当他拿出奇门去教导李乐只后,却发现是他着相了,他低估了李小友的天赋,也低估了李小友的本事,未曾想对方领悟会如彗星横空而过,这世间哪有像李道长这样的天纵奇才,怕是千年都找不出第二个,即使是天衍子复活,都未必能比得上李小友的悟性。   倒是他,还想留李小友一年,恐怕无需一年,不到三个月李小友就将他的本事学走,融会贯通了。   玄阳子想到这里,身躯一震,他倒是忘记了,这奇门即使是他钻研,他也未必钻研透彻,只是在奇门上,他是当今第一人。   坏了。   原先拿出奇门也只是充数的,可现在,玄阳子看着李乐只那如鲸吞般吸食奇门内容的模样,对方领悟能力乃真是神仙。   他要是不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将奇门研究透彻,恐怕会在李小友面前丢老脸了。   即使知晓往下深入研究的事迫在眉睫,但在李乐只面前,玄阳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教导着李乐只。   为了在李乐只面前维持自己乃是高人,原本闲散的玄阳子也只好夜里挑灯苦读,将奇门最后一点内容彻彻底底钻研通透。   只是让玄阳子没有想到的事,前面简单的学完了,李小友还花了十天的时间,可到了后面,李小友用的时间还缩短了,这样玄阳子内心犹如山崩地裂,他强忍着才没有爆粗口。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一天,谁能想到,他还要夜里苦读!   看奇门的书他都要翻烂了,到底是他在学习,还是李乐只在学习,终于到后两天,玄阳子没有忍住,看着如痴如醉研究奇门的李乐只,玄阳子咳嗽两声说道:“李小友,你也随老夫学习了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辛苦了,拘着你同我这老道在一起委屈你了,老道思量过后,决定让你休息两天,嗯?”   李乐只抬头,他双眼如同繁星明亮,这段时间的学习,让他真的感觉他像是个天才,多亏玄阳子道长愿意从简单的教起,教的内容又多,这让他宛如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这种知识进入脑子的感觉让人真的很上瘾,完全舍不得停下来。   这可比他在他世界学习的效果要好上太多了,虽然将老师和玄阳子对比不太好,但这也许是一对一辅导教学吧,总比大班授课要好,听说玄阳子道长夜里还在挑灯伏案,难道玄阳子道长为了教导他,为了让他能听懂,一直都在写教案。   为了他,玄阳子道长真的是费了太多心思了,李乐只心情很复杂,玄阳子道长太负责了,都让他有几分不好意思。   面对玄阳子道长关切的眼神,李乐只道:“前辈,不必担忧我,我还能学。”   玄阳子:“……”   负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要不是知道眼前的不是他徒弟,玄阳子都要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你年纪轻轻你还能学,有没有想过老道一大把年纪,熬夜苦读是真的要熬不住了。   玄阳子咳嗽两声道:“要劳逸结合,前几日与歌和青潼还来找老道,说什么时候将你放出去,弟子有所求,哪有不应的。”   “江道长和青道长找我?”李乐只疑惑,随后点点头道:“也好,近日学到不少,也好同两位道长论道论道。”   玄阳子摸胡子的手一顿,眼神复杂,遥望着天际,心中想到,与歌啊,对不住了。   就凭李乐只近日在他这里学到的东西,同旁人去论道,那真是拿着雷火弹往人堆里扔,没什么不同。   玄阳子也未制止,还有点巴不得将李小友这只猛禽放出,也好让安逸的徒孙见识见识,顶尖天赋者的可怕之处,免得出门在外,鼻孔朝天,看着都忍不住想给他两巴掌的程度。   玄阳子转身走了,嘴里还轻哼着小调,跨出的每一步都是轻松愉悦的。   李乐只见玄阳子道长走了,也收拾好东西,再去找江与歌和青潼,只是在前去找江与歌和青潼的路上,碰巧遇到了两个人。   李乐只看到其中一人面目熟悉,略微回想便认出对方是谁,立马上前打招呼道:“席道长。”   席阳看着朝他而来的李乐只,犹如弓弦紧绷着,他紧抿着唇瓣看向李乐只,看着对方透露出的气息,免不了想到对方是否要来找他的麻烦。   还有此人,几日不见,似是比从前气息又缥缈了几分,一定在师爷那学到不少东西,这次冤家路窄,这道人定是想回报上次的仇怨,拿从师爷那学来的本事,教训他。   哼。   想找他的茬,他才不会上当呢。   席阳脸上挂上笑意道:“李道长几日不见,修为又高深了几分,这是要去哪,可要我替李道长带路,也好尽地主之谊。”   只要我话说得足够圆满,你小子就休想找我的不是。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还会顺杆子往上爬,只听李乐只道:“席道长愿意替某带路,那是再好不过了。”   “席道长,你可知江道友和青道友在何处?前辈方才言两位道长有事找我,特意给我放两天假,同他们见上一见。”   李乐只将话说完,还未等来席阳的回复,就听到站在席阳旁边身穿黑袍的道长冷哼一声,似是夹杂着对他的不满。   李乐只细想后,恍然大悟,他倒是忘了问这位道长的名字了,便问道:“这位道长是?”   眼神看向席阳的方向,向他询问着。   申涯不满道:“在下玉清宫大弟子,申涯。”   申涯怀疑李乐只是故意的,他玉清宫的名声那也是响当当的,天下道观谁不知他申涯,偏偏这位李道长却要装作不知,这是赤裸裸对他的蔑视。   新仇旧恨叠加,让申涯看李乐只更是不顺眼,从头到脚,从他的衣着,他的脸,他的一根头发丝,都充斥着让申涯不喜的气息。   “久仰久仰,”虽说李乐只不知道玉清宫,但能用三清老爷之一的名头称道观,那肯定是非同一般的,再看对方鼻孔朝天的模样,那一定和他这样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不同,定是赫赫有名的人。   李乐只看向申涯的眼神不一般了,便道:“像申道长这样的天才,贫道神交已久。”   席阳没有憋住,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后,偏过头龇牙咧嘴地笑起来,李道长这张嘴还真是,专挑人心窝里面捅,就申涯的天资,哪里能称得上一句李道长口中的“天才”。   在玄阳宫这块地,谁不知道李道长的天资远超众人,这才被师爷看重。   从李道长嘴里说出“天才”二字,还一副真切的模样,那真是……让人话里话外都感到阴阳怪气,这是在跳脸嘲讽申涯天资不好,还在外头打着天才的名头。   按理说,李道长不是那样的人。 第101章 修   虽说他对李乐只也不是很喜欢,但有过接触,知道这人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花花肠子,那眼神里的清澈,还透露出几分愚蠢。   这大概是天才的不足之处。   这位李道长不会真信了外面人恭维申涯说他是天才一事吧,虽说申涯的天资尚可,在玉清宫也是拔尖的,可在玄阳宫,也不过是和他差不多的资质,还没有到鹤立鸡群的地步。   反正申涯听到这话气得不轻,似是将那层遮羞布扯下,让他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之下,申涯虽自认自己是天才,但心底未必不知,他的天资虽是比大多数人要强,可还没有到顶尖的地步,否则玄阳子岂会看不上他。   知道是一回事,但被真正有天赋的人称天才,这让他感觉到了被羞辱,对方简直是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还要唾弃几分。   就凭你这样的人,也敢称天才。   申涯幽恨地瞪了李乐只一眼。   席阳看到此,怕事情闹大,让两人结仇的地步,立马出来打断两人的交谈,对李乐只道:“李道长,江道友和青道友定是等你等着急了,我先带你过去。”   “好,”李乐只又对席阳笑道:“麻烦席道长了。”   申涯见状,也跟随在两人的身后,他倒要看看,李乐只去见江与歌和青潼到底是为了什么。   席阳将李乐只带到江与歌和青潼的住处,便正要转身走的时候,就看到申涯还站在那,靠在圆柱上盯着李乐只的方向。   他走过去道:“不走吗?”   “等等,”申涯眼神幽深,他看着李乐只上前去敲门,随后,江与歌和青潼从房内走出。   又听见李乐只道:“前辈说你们俩找我?”   江与歌和青潼对视一眼,都有些错愕,他们没有啊,知道李道长被玄阳子道长看中,他们哪敢前去打扰,可为何玄阳子道长会如此说。   难道这里面有他们不知晓的事?   两人也没想拆玄阳子道长的台,江与歌便应下道:“是有此事,玄阳子道长愿放人,难道是……李道长你学成了?”   “尚未,只是学了一点皮毛,我想着借此机会和你们论道一二,”李乐只道。   论道分切磋和指点,此时李乐只说的论道,在江与歌和青潼耳中,乃是指点。   就凭他们的本事,还谈不上切磋,江与歌和青潼两人皆呼吸一顿,他们两人没有想到,李道长学到东西后,愿意来指点他们两人,虽说李道长口中只是一点皮毛,可能让玄阳子道长拿出来教李道长,还能让李道长有所学到的东西,岂是皮毛。   江与歌不放心,问道:“这可以吗?”   他们是太清宫和上清宫的道士,非玄阳宫的人,李道长从玄阳子道长那学来的东西来教他们这些外人,恐怕会惹来非议,更是对李道长不利。   李乐只道:“此事玄阳子道长也是知晓的。”   这句话说完,申涯猛地站直,错愕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这位道人什么意思,玄阳子道长也知晓此事,还只让他教江与歌和青潼两人,这两人明明天赋弱于他。   凭什么。   凭什么只教他们两人,不教他,玄阳子道长未免太过偏心,厚此薄彼。   申涯冷冷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心底充满了对玄阳宫,对玄阳子的不满,更有种怀才不遇,未得天下第一道人垂青的失落。   他志得意满地前来,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他到底哪里比这两人差劲,若是同李乐只比他天赋不如对方也就罢了,为何教这两人却不教他。   席阳见状,他虽吃惊,但看申涯的面容,也不免被吓到,微蹙起眉头,细想又觉得申涯感觉不公也是人之常情,就连他心底也免不了发酸。   师爷都愿意让李乐只将东西教给旁人,他们这些嫡系弟子,还没有这等待遇呢。   席阳虽然心发酸,但细想师爷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对申涯道:“走吧。”   申涯未动,他倒是想听听李乐只要教什么,余光看到席阳脸上的神情,这才收起自己心下的愤懑不满,他即选择了席道长,席道长的本事可比李乐只本事高多了,他何必羡慕这些。   便听席阳所言,同他一起离开,只是回到屋中,还是免不了写信同他在太卜署的师兄抱怨此事。   李乐只未管席阳和申涯的离去,他说完后,便将自己在玄阳子前辈那学到的东西都教给江与歌和青潼。   这一教,李乐只又发现两人学东西可比他快多了,虽然他将东西精简了一点,可对方学习这么难的东西,耗时居然比他少一点。   这两人才是真的天才啊,难怪玄阳子前辈会先教他,把他教会了,他再去教旁人,他都能学会,没道理旁的人学不会。   只是,只有两天的时间,他倒是没办法将全部东西都教给两人。   而江与歌和青潼听得如痴如醉,他们没有想到,奇门还能这么学,原本他们理解起来有点吃力的东西,在前辈化繁为简的情况下,一下子就将东西理解了,还和以前所学的东西融会贯通。   不愧是前辈。   学习奇门后还能让奇门精简,还能借此教导他们,他们无法用语言来说明他们现在的感受,若真要说,前辈不愧是神仙,而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凡夫俗子,这种天和地的感觉,让他们有种被对方所知碾压的地步。   虽是这种感觉,但他们更多感受到的庆幸,他们是何等的幸运,才能有前辈亲自教导,这样的好福气,可不是旁人能够拥有的。   这让两人也听得格外认真,只觉两日的时间太短了,可李前辈也要去学习,只能眼巴巴看着前辈离开的背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内心的想法,想成为前辈的背后灵,前辈去哪他们去哪。   两日的假期结束。   李乐只又回到玄阳子前辈处,就看见玄阳子前辈发髻潦草的模样,还有乌青的眼袋,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   李乐只正要询问时,玄阳子伸手制止他,道:“别说话,贫道想静静。”   李乐只:“……”   这句话太熟悉了,李乐只都没有忍住,观察了玄阳子一番,发现对方没有被人穿越,松了一口气。   既然玄阳子前辈想静一静,李乐只便自主翻阅奇门后面的内容。   看他这好学的模样,玄阳子是欣慰的,但一想想这份好学带来的后果,是他给自己两天时间,想好好休息,却又想到对方如鲸吞吸食的场景,躺在床上都睡不安生,挑灯夜读熬了两大夜,才慢慢琢磨出最后一点内容。   他变强了,但也累了。   下次这种活,他都是个老人家了,可不像从前,都要将自己熬得油尽灯枯了,再来一次,他可以定副棺材,往里头一趟,两脚一翘,魂归幽冥。   玄阳子缓缓心情后,就继续教李乐只,这一教,他发现一个让他更难以理解的事,这世上怎么有人能越难学得越快,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玄阳子崩了。   看着好学的李乐只,他还不能上去揪着他的领子让他别学了,至少别学这么快,他这一老家伙,都要被对方掏空了。   玄阳子幽怨地看着李乐只,心里虽是这么想,行动上却是巴不得李乐只将所有的都学下去,他倒要看看,学了这么多先贤经典的李乐只,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到最后,更是越难的,越往李乐只面前投喂,李乐只进步太快,玄阳子发现他没有东西能教的时候,李乐只反倒不满足了。   李乐只看着越来越简单的东西,心情有些失落,他抬头看向玄阳子前辈,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前辈,有难一点的吗?”   玄阳子:“……”   没有。   玄阳子看着不满足的李乐只,他试探地拿出最简单的东西,跟他道:“这个是他们必修的东西,你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怪胎。   李乐只兴高采烈地翻开,然后笑容僵硬在脸上,这上面的字他都很熟悉,里面的内容他也知晓。   这就是他在原来世界学的课程,所以,不管在哪个地方,必修课程都是他越不过去的高山。   李乐只看着上面的文字,犹如天书,眼神都有些呆滞了,完全没有办法去思考。   这对他未免太难了。   果然,人不能张狂,一狂起来,不管是老师,还是玄阳子前辈,都会给他上强度。   李乐只也没有办法,他尝试去学习必修课,也认真听,但就是天书,还有玄阳子前辈说的话,似乎只在他的耳边徘徊,没有办法进入脑子。   这让李乐只感到有几分挫败。   先前的事情让他都以为自己不是菜菜了,都以为自己学得差不多了,但遇到必修课,真是给他沉重的一击,李乐只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已经负重伤,只有一口气残留了。   李乐只学得痛苦,玄阳子倒是高兴了,终于有办法治一治这小子了,看着桌上的必修的入门,玄阳子如获至宝,对李乐只道:“这可是最高的术法,我玄阳宫的弟子人人都学的术法,你还有得学呢。”   玄阳子面上笑容仙风道骨,背地里则是偷笑,他伸了个懒腰,终于不用为了教这小子挑灯夜读了,谁能想到世上有此等的怪胎,简单的学不会,越难学得越快,真是一件奇事。   老天爷虽钟爱一个人,但也会让其失去一点东西,或许这也是为了平衡。   玄阳子打算好好休息一会,离去的时候不放心,又转过头来,对李乐只道:“这术法虽人人都修行,你可不能同他们说起,你所学的是什么。” 第102章 修   玄阳子可不想这事情被别人戳破,让李乐只知道真相。   除了他先前受的苦难,也想让李乐只尝一尝以外,人总要有点追求,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变得简单,没有追求,岂不是很无趣,就如同他,奇门并非不能研究透彻,可一旦不研究,这日子可就要过得漫长了。   玄阳子又对李乐只道:“若学此术法困难,也不必钻牛角尖,可多研究奇门,学会奇门,对你终生也有大用,你也是一观之主,只要有点东西傍身,奇门你多变通变通,也好有东西教给你的徒弟。”   他也是从江与歌和青潼那两小辈处听闻李小友能够将奇门化繁为简,若是能推广下去,不知这世间会不会……凡道士者,皆会奇门,也不知大梁未来会如何,若到那时……   玄阳子遥望着远方高山渐渐升起的太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后负手离开。   李乐只知晓可以研究奇门后,他倒是没有现在开始,看着先前的必修课头疼。   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不能吃透开头,玄阳子道长也没有办法教他,李乐只准备给自己放放假。   李乐只从玄阳子处离开后,他漫无目的在玄阳宫走着,不知不觉走到江与歌和青潼居住的地方,恰好两人正好在,也看到他,李乐只便上前和两人打招呼。   因记着玄阳子前辈所言不能将必修课的事情透露出去,李乐只也没有将这事说出去,只是在两人的询问下,说道:“奇门已经学完,玄阳子道长让我好好钻研一二。”   恰好这时席阳和元生听从他师父的安排,来给江与歌和青潼送上东西。   骤然听到李乐只说他已经将奇门学完后,席阳面露震惊,他们现在也学了一点奇门,可想要融会贯通,想要学完,可没有那么容易。   奇门本就是最高深的术法,能掌控的人寥寥无几,席阳想,这位李道长应该只是学完了,并未掌握,可莫名的,他总觉得按照这道人的神异之处,又能让师爷放人,一定是学会了奇门,可不像是他话里头简单地学完。   而且师爷还让他钻研奇门……席阳免不了回想起上次偷听到的事情,江与歌可是同师爷说起过这道人将奇门化繁为简的事情,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席阳可不相信师爷话里头的钻研会是那么简单。   这也让席阳眼神复杂地看向李乐只,他心中有所猜想,却不敢相信,这哪里是二十不到的道士能干出来的事,这还是人吗?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有无法越过的鸿沟?   元生听到后,倒是没有多大的想法,他早在他师父那知晓李道长的厉害之处,对于李道长不到两月的时间学完奇门这件事接受程度甚好,甚至觉得,也只有李道长这般似神仙的人物,才能这么快掌握奇门。   元生朝两人点头打招呼后,又喊了一句:“李道长。”   李乐只回头,看到元生和席阳,他对元生也有印象,是他去文昌殿时遇到的师兄,虽不知道这位道长叫什么名字,但李乐只能算,知晓面前人的姓名后,便道:“元道长,好久不见。”   “没想到李道长居然知道我,”元生诧异道,他上次同李道长见面时,似是没有说起过自己姓什么。   李乐只淡笑不语,总不能说是他算的。   元生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他将东西送到后,便同三人一礼后,等席阳将东西放好,和他一同离去。   反倒是席阳离开时,问道:“李道长,你学会了奇门?”   “嗯,”李乐只友好问:“席道长,可是要与我交流一二?”   席阳:“……”他是有多想不开,和其交流。便生硬拒绝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席阳大步离开,元生不好意思笑笑,想要解释又无处开口,总不能说席阳尚未学会,他道:“我们尚在学习旁的。”   他这一说,李乐只明白,玄阳宫的道长们正学习必修课,他尚未入门,席道长应是瞧出来了,这才借口离去。   席道长不愿意,元道长应是愿意的。   李乐只开口,刚喊出“元道长”三字时,元道长也拱手一礼道:“李道长,家师还在等我回去复命,不好久留。”   “啊……好,”李乐只看元道长都离去了,他回头看向江与歌和青潼,想交流交流必修课的术法,就看见两人眼巴巴含有期望地看着他,李乐只试探道:“那我们继续上次的奇门?”   “好。”两人异口同声应下,面上欣喜万分。   李乐只见状,便将必修术法的事抛在脑后,专注眼前的奇门。   *   席阳和元生一同离去后,席阳看着走在他旁边的元生道:“这件事你我莫要说出去。”   “嗯?”元生疑惑,不解席阳说的是何事。   席阳道:“李道长的事,你我知晓即可,这事外传出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会放在李道长的身上,你想想,我们玄阳宫在京城,离李道长近水楼台,又有师爷这一层关系在,李道长又年轻,同李道长交流的也就我们年轻一代。”   “李道长的本事你也是见识到了,要是传出去,不知有多少道门虎视眈眈,想要过来分一杯羹,那时,我们凭着交情想要挤到李道长面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不济,这事真的会闹出去,你我也要在李道长面前留个印象,能像江与歌和青潼那般,得到李道长的指点。”   元生像是第一次认识席阳般,被对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干巴巴道:“师弟,你变了。”   上次见到李道长时,可不是这样子的。   席阳也明白元生未尽之言,他叉腰梗着脖子道:“上次是意外,我以为他是那种不着调的道士,想踩着我们玄阳宫上位,再者,这来来往往的道士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可从未见过他,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何况我先前那是以为他是山野小道,哪曾想到……”席阳嘀咕着,哪曾想到对方天资妖孽,岂是他能超越的,遇到这样如皓月,他追也追不上,只能仰望的存在。   他又不是脑袋有坑,得罪这样厉害的道士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说,对方因师爷的关系,同他们玄阳宫交好,他又不是不能分辨大是大非的人。   对玄阳宫有利的事情,他可不会搞破坏。   甚至因李道长的强横,席阳还想遮掩一二,免得除了他们玄阳宫的人,还有人慧眼识珠,同他们玄阳宫抢人。   更别说,他屋里头还有个申涯,面对元师兄不解的眼神,席阳蹙眉道:“师兄,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让别人知晓即可,旁的你别管。”   “包括我师父,你师伯?”   席阳顿了顿,后点头道:“是的。”   若是师爷愿意说出此事,他师伯等人,不必他说也能知晓。   元生点点头后,转头便告知他师父——马道长。马道长知晓这件事后,立马捂住元生的嘴,嘘了一声,低声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这是你的大好机缘,只要李道长愿意指点你一二,你的术法未必不能精进一步,等你学会了,再去请示……不,你就当这件事不知道,只要李道长未站出来说他会奇门一日,你就要藏住一日,万万不能告知旁人。”   “师父,我晓得的。”   元生这边应下后,席阳也回到屋中,同刚回来的申涯碰面,看到申涯回来的方向,像是同他爹那处回来,席阳也未多想。   见他又在写信,便当作没有看到。   申涯小心翼翼观察着席阳,见他没有看向他这边,才大胆在纸上落笔,他这次又亲眼看见李乐只从玄阳子道长处离开后又去了江与歌和青潼的地方,定是又要传授两人术法。   这让申涯不甘心之余还有几分想要将李乐只压下去的心,可他一人势单力薄,在京城同李乐只对上,未必是他的对手,更是听闻他有两徒弟,还结交了不少权贵。   若是真有一日,他压了对方,申涯免不了想到会被沉塘的场景,因此,他只在信中说起玄阳宫失之偏颇,那李乐只瞧不上他们玉清宫一事,不愿将其所学教于他。   他们三清宫本是一体,玄阳子道长既然都让其教导他们二人,岂会将他落下,这定是李乐只对他的打压,恐他学会后,成为道门年轻第一人。   申涯写好后,看着信鸽飞远,心底放松几分时,回头猛然看见他身后不远处正有一人。   那人嘴唇笑起,眼底也有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可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申涯也大吃一惊,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人是玄阳子道长的师兄,那位离观出走多年的吕道长。   申涯上前打招呼,见礼道:“晚辈见过吕前辈。”   “你倒是个好苗子,可愿学我道术,”吕成风问道。   “愿意,晚辈愿意,”申涯高兴,心情激动,能学得吕前辈的道术,是他来玄阳宫最大的收获,曾有传言,吕道长的本事比玄阳子道长还要高深几分,若他能尽得吕道长的真传,李乐只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道门年轻一辈第一人,应当是他。   *   李乐只同两人说完奇门的事情,见两人正在温故,便没有打扰两人,而是默默离去。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一抬头,看到身穿淡青蜀锦的富贵公子正站在那,似是在欣赏周围的景色。   对方应是来找玄阳子前辈的。   李乐只挪开眼,正要回到自己屋中时,那富贵公子似是听到了动静,这一回头就看到他。   李乐只步伐微顿,心底正纠结要不要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又觉对方不是来找他的,不必理会。   正纠结时,就听那富贵公子道:“李道长。” 第103章 修   对方开了口,李乐只也不好离去,但也不知面前人的身份,便点了点头。   那人也不在意李乐只的冷淡,反倒走近了几步,笑道:“李道长,上次请李道长过府一叙,因公务繁忙,倒是未曾见到李道长,这次我可是特意来见李道长的。”   “殿下前来见我所为何事?”李乐只也没想到,这人就是请他过府又未曾见到的端王,也就是三皇子。   瞧面容,应是同安王年纪差不多的,李乐只暗自算了一下三皇子是否对他有敌意,算出的结果却是没有。   这让他心底诧异了一二,后又想想,约是三皇子记着上次他算出的事情,因此对他没什么敌意。   三皇子笑道:“我这次来,是特意向李道长道谢的。”   “……”李乐只想了想后,还是道:“不必,事非殿下所为。”   “话虽如此,但若没有李道长的帮忙,我也不能知晓背后是何人谋害小十,让我无端受到牵连,”三皇子后又笑道:“李道长来京中,也无田地傍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李道长收下。”   “明年二月之事,我已经打点妥当,不会让不开眼的为难了李道长的徒弟。”   李乐只皱眉,明年二月又和他徒弟有关,那定是县试了,他正要说不必时,三皇子一眼便明白其顾忌,便道:“我并未做什么,若无人对道长徒弟下手,自然无事发生,若有人对道长的徒弟下手,换掉道长徒弟的卷子,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话说出口,李乐只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三皇子也是一片好心,何况,事关他徒弟考试,也该小心点。   只是,这事他好像也不需借助三皇子的力量,李乐只迷茫一二。   三皇子反倒趁热打铁道:“李道长,不请我坐坐?”   李乐只随即请他进屋中坐上一坐,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两人相顾无言。   三皇子也不在意,慢悠悠品完杯中的茶后,又多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起身离去。   临走前,三皇子也未言一句,似是他前来便是为了感谢他,送他东西的。   可李乐只总觉得,他的来意没有那么简单,难道是想以此挑拨他和太子这边的关系?   总的来说,三皇子对他没有恶意,此事应不会对他有害,李乐只便将这事抛在脑后。   只是他没有想到,三皇子前脚刚走,后脚公孙淼然便来了。   看到公孙淼然的那一刻,李乐只才想起来他忘记了啥,他请的假超时了,原本是一月,现在已有一月多,李乐只立马迎上去道:“是我忘了日子,可会罚俸?”   “……不会,”公孙淼然即将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见李道长关心此事,便补上一句:“李道长在玄阳宫潜修,又得玄阳子前辈教导,是大好事。”   “我这次来,是有一事要告知李道长,”公孙淼然本来前来是为了说此事,未料竟遇到了三皇子,这让他如同老母鸡被偷了崽一般,飞速跑来见李道长,唯恐三皇子找李道长的麻烦。   见李道长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也许三皇子来见的是玄阳子道长。   公孙淼然放下心来,继续道:“不出五日,昭国雪国的仪仗便会抵达京城。”   “我知晓了,明日我会回去上值,”李乐只道。   公孙淼然惊讶道:“道长,你学完了?”   “学完了,”李乐只点头。   因从公孙淼然处知晓昭国雪国仪仗快到了,他也是鸿胪寺的一员,岂能缺席。   李乐只在告辞前,给自己算上一卦,算算自己的吉凶,不会出事他就回去,李乐只算出吉后,也没有任何的耽搁,同玄阳子前辈说了一声后,又告知江与歌和青潼两人,便随公孙淼然一同离开,回到久别的家中。   因有一个月多不在家,李乐只还以为家中会有灰尘,没想到里头却是干干净净,像是有人打扫过一般,李乐只以为是他徒弟回来了,走进去,却没有看到他徒弟的身影,心底一叹,是他想多了,他徒弟还在书院读书呢。   李乐只正忧伤呢。   又听到了敲门声,他不想理会,但敲门声又响起,他前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徐凌。   李乐只望了望天边,也没有发现太阳从西边升起,徐凌怎会来找他。   李乐只哪知,自从徐凌第一次前来宣平巷未见到人后,便又来了几次,后得知李乐只在玄阳宫潜修,便派人盯着玄阳宫,等人回来,他立马赶来。   徐凌道:“李道长,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等一马。”   “抬了,”李乐只抬起手,他真是不明白,今日怎这么多人前来找他,就连徐凌也前来拜访,还要他高抬贵手,放过他,他也……李乐只想起来了,他虽然没有出手,但知晓事情真相的三皇子和萧家人,可不会放过忠勇侯府。   李乐只便道:“你找错人了。”   见徐凌没有动静,李乐只关上门。   徐凌看着李乐只抬手后,只觉被戏弄,还有几分被其不按常理出牌的举止所惊,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放过他,不愿放过忠勇侯府?   还不等他询问,又听对方言他找错人。   徐凌瞬间了然,对方这是不想放过他,连带着他今日前来,反倒让对方找到机会,好借此羞辱于他。   徐凌攥紧拳头,狠狠瞪了一眼紧闭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真是脑袋进水,才会来找李乐只。   他和他之间,岂能握手言和。   徐凌打定主意回到府中,既然萧家不愿放过他们,也别怪他们想争一争,等到安王登基,再要他们好看。   *   李乐只把门一关,心里头还是怀念在玄阳宫的日子,清静悠闲,不像回了家,不少人前来寻他,不得半分清闲。   李乐只想了想,便写下不在家几字,往大门上一贴,也不知是不是他贴的那几个字有效果,这一下午都没有人来烦他。   等到夜里,李乐只已经睡下,他在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什么声音,似是刀剑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而在他的屋顶上,正有两人拔刀相向,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伯仲,一时间竟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让暗卫不免心惊,能同他对上的人,也未必能有几分,而眼前人,居然就是其中一人,到底是谁,竟派来刺客暗杀李道长。   若非今日是他前来,是旁人,都要惨遭对方毒手。   他对面的刺客,也未曾想到这一小小的道士居然有暗卫护下,这一发现,更是让他察觉这位道长非同一般,对方的身手,定是皇家培养出来的。   再这样打下去,定不利于他,而他,还要将这消息带回去,刺客挡着暗卫攻过来的断刃后,后退几步,随后在暗卫眼皮底下溜走,暗卫上前两步,见人逃窜,更是不敢离开李乐只分毫,免得他离去时,对方杀个回马枪。   等换班时,暗卫才向赵帝禀明此事,赵帝得知后,立马将京城的防守加强了几分,又多派一人前去护着李乐只的安危。   李道长深夜遇刺,让赵帝不免多思,将今日见过李乐只的人都彻查一番,查到徐凌的头上,但未查到徐凌同刺客有关,也未见徐凌回府后,外出见过何人。   随后,赵帝又去请朱阳前来,让其卜算,李道长遇刺是何人派来的。   朱阳一算,是昭国殷太子。   赵帝大怒,又是昭国,这位殷太子都在他大梁地盘下,还如此的不安分,定是有所图谋。   唯有李道长受惊了,赵帝又借用太子之手,向李道长送去赏赐,而太子得知后,也添了一笔,最后由公孙淼然送过去。   *   李乐只一觉醒来,看着桌上摆满的东西,他感觉自己还在梦里,否则,他怎么会产生错觉。   他看向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咳嗽一声后道:“这都是宫里的赏赐,太子也送了一些。”   “送我?”李乐只不解,宫里头怎么会送上这些,还有太子,难道这是太后娘娘给他的?   “对,”公孙淼然也不好解释,他知道的也不多,但看这手笔,大概是陛下赏赐,他道:“李道长放心收下。”   “好,”李乐只知晓是宫里头给的,也不纠结,反正这些都是过了明路的东西,就是他这家小小的,放这么多贵重东西,也亏大梁律法偷窃罪严重,还没有人敢入户偷东西。   公孙淼然将东西送到后就走了,李乐只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放在他房中,也去鸿胪寺上值。   清闲不过两日,他尚在鸿胪寺上值的时候,就被人找上门。   “你就是李乐只?”古太卜看着面前的人,询问道。   “是,”李乐只淡淡道。   “在下玉清宫道士,姓古,这次也是回京后听闻李道长的大名,特来此拜会李道长一番,”古太卜拱手一礼后道。   “我还要上值,古道长若无事可等我事情忙完。”   古太卜扫过正死死盯着他的两人,似是他有啥动静,这两人就会为了李乐只出头,这位李道长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小,就不知其本事是否如传言中那般。   古太卜这次来得匆忙,也只有他一人,也不敢在鸿胪寺放肆,若让他这般离去,他又有几分不甘心。   正想着该如何离去时,余光中看到一人,竟是他师弟申涯,古太卜甚是高兴,立马迎上去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李道长,你先忙,等下值后我再前去拜会,”古太卜说完后,立马勾着申涯的肩膀离开。   申涯还只看到李乐只一眼,还未在他面前说古太卜是他师兄,现已入太卜署,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古太卜勾着肩膀离开,申涯不愿,但也只能跟着随着他师兄离开。   李乐只见两人离开,摇摇头,未将两人放在心上。   *   古太卜带着申涯离开,路上同他道:“师兄这也是为了知己知彼,只有知晓他的本事,对他多有了解,才能好一击命中,再者,我看李道长那样的风姿,也未必像师弟你信中所言,是否是有什么误会。”   这话一出,申涯气个半死。   申涯不满道:“师兄,你到底是我师兄,还是李道长的师兄,你怎么见到他后,心向着他,难道师兄你也被他蛊惑了?”   古太卜摸摸鼻子,替自己辩解:“这世上哪有几人像李道长那样仙风道骨,不似凡尘中人,若世间有仙,也应是李道长那般模样。”   申涯:“……”   他请师兄回来,可不是听师兄对他夸赞的。   特别是,古太卜这时候,还斜眼看了一眼申涯,捏了一下他的脸道:“你这皮相也不错,也是个俊俏的,但同李道长走在一起,你们两个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104章   申涯听了,气个半死,没忍住给了他师兄一肘击。   古太卜捂着被击中的腹部,嘶了一声,揉了揉痛的地方,却没有生气,而是拍拍申涯的肩膀道:“小师弟还有得修炼的地方,放心,师兄会替你去试探那道人的本事,若他真的看不起我们玉清宫,等师兄试探出来定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古太卜说完后,带着申涯去丰安楼请他吃顿饭。   *   李乐只下值后,刚走到宣平巷,就看到站在他家门前的古太卜,李乐只见到对方,先是诧异,后又淡然地走过去,当着古太卜的面,开门。   李乐只打开门,道:“进来吧。”   他推开门,等古太卜进来后,便将门微微合上,等到了堂厅时,才问道:“不知古道长找我有何要事?”   古太卜进来时便打量着李乐只家中的摆件,厅中物件很少,桌椅也不是名贵的东西,可见这位李道长并不是爱黄白之物的人,又见其家中没有奴仆,也是位喜静潜心修行的道士,这和他来之前所想的有所不同。   这位李道长既不爱财,也非为了享受,却从大安县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也不知要图谋何事,难道他是为了进玄阳宫修行?   古太卜不相信,可似乎摆在他面前的,也只有这一种可能,又听到李道长的询问后,他这才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有一奇事想要拜托李道长算上一算。”   李乐只疑惑地看向他。   古太卜接着道:“我也是听闻李道长曾在刑部任职,定是对这种事较为熟悉的,这件奇事是我在一县城遇上的,那人家家中闹鬼,后又找到衙门里的人,却偏偏什么也没有查到,我想着李道长神通广大,又随玄阳子道长修行过,定是能算出此事到底是人为,还是真的有鬼。”   古太卜说有鬼时,特意压低了声音。   李乐只:“……”   关于这世界有没有鬼这件事,已经算了很多次,李乐只道:“世上无鬼。”   “李道长认为此事是人为?”古太卜反问。   李乐只便道:“鬼在人心。”   古太卜沉默了,能说出这番话的可不是一般的道士,再看李道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古太卜心中的疑虑又打消了几分,至少李道长的本事是足够的,在年轻一辈也是名列前茅的,但仅仅是这点,能得到玄阳子道长的看重,尚不能让人信服。   至少在他心中,他师弟申涯可不弱于李道长。   古太卜道:“这事县令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精通此道,这才上门请道长为其算上一卦。”   李乐只听后,道:“可有死者的生辰八字。”   若是闹鬼,定是那户人家有人死了,又或者仇人上门报仇,不管如何,都应有死者的存在,否则哪来的鬼。   古太卜也早有准备,他拿出生辰八字道:“这是那户人家交到我手中的,死的是那户人家的儿媳。”   李乐只接过来一看,看到生辰八字的那一刻,他皱了下眉头道:“不是死者,人还活着,那县城闹鬼一事到底发生了何事,好好的活人怎会被当成是死者?”   “这事我知晓不多,听闻道长乃是神算,想必这里头的门道也逃不过李道长的法眼。”   李乐只狐疑地看向他,像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可不信眼前比他年长的道士看不出来,那么,古道长前来让他算此事是为了何事。   李乐只微抿唇,他直视古道长的双眼道:“凭道长的本事,应是能看出里头的门道的。”   “……”古道长被说得神色一顿,眨眨眼后道:“李道长说笑了,此事我是真的不精通,我学的乃是符箓一道。”   古道长说起谎话来,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让他看不出他在说谎,他学的也是卜算,符箓也有所涉猎,但主要所学还是在卜算上,这事他也看出了一点名堂。   直到此刻,李道长所言并无错误。   生辰八字的主人尚活着,还未死去,并非死者,但这的确是那户人家交到他手里的东西,他也真正经历了那场事,事虽不是他算出来的,是那地的县令查到的,但他也算是亲身经历。   故而,李道长算得有没有错,他一清二楚。   也不知他所言李乐只有没有相信,应当是信了。   *   李乐只并未全部相信,但对方专修符箓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在这个世界甚少见过,也不能说没有,特别是这件事还和鬼有关的话,请专修符箓的道士前去,那才叫请专业的人士干专业的活。   倒也能说得通。   李乐只便继续往下算去,他也有几分好奇这事,一个尚存活在人世上的人,怎还被旁人当成是鬼。   只是他这一算,李乐只震惊了。   李乐只道:“这生辰八字的主人被她夫家下葬了?”   “……”古太卜再次沉默了,这种事情这位李道长怎么还真能算出来,这本事是否有点大了,还如此的轻松。   这是通过龟甲占卜能算出来的东西,连这也能看到?   古太卜不想承认,这件事他当初去算的时候,都尚未算到,不,他也不用去算,他在那县城待的时候,便知那家人家死了儿媳,被下葬了,所以,这事他根本没算。   以至于古太卜也有点摸不准李乐只的水平,到底是比他强还是比他弱,他也没有亲自算过,现在也没有办法去衡量。   按压下心底的疑惑,古太卜继续往下听着,他倒要看看这道人还能算出什么东西。   古太卜神情认真起来,眼都不眨地盯着李乐只,这一盯,到让他看到了不一般的,这位李道长左手时不时掐算一二,像是在算着什么。   忽然,他想起关于这位李道长的传闻,这让他呼吸都停顿了一会,却又感觉不可能,绝无可能。   要是他连这种都会,那他师弟可就是踢到铁板了。   就连他,都未必不会被祖师爷压着过来请罪。   古太卜不免紧张起来,他早已无来时想考验李乐只的想法,现在,他只想验证他心底的猜测,这道士是不是真的会徒手掐算。   古太卜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紧张问道:“李道长,你可还瞧出旁的?”   李乐只反问道:“古道长是否藏了些事情没有说,道长也是道门中人,也知有些事未言明,会影响算卦的结果。”   “现在我问你答,”李乐只认真起来,不给古道长耍滑头的机会,他虽不知这位古道长是何意,但约莫也有几分想要同他论道的心。   李乐只道:“生辰八字的主人名叫樊英?”   古太卜心头一震,这也能算到,这是否太过逆天了,心底的高楼摇摇晃晃,随后崩塌,古太卜升不起一丝一毫想要考验李乐只本事的心,就凭这一手,这位李道长算卦的本事就在他的上头。   从未见过,有人能通过生辰八字得知一人的姓名,就是不知供奉堂的道士是否能做到这种地步。   古太卜见李乐只一直盯着他,想到李乐只先前所言的话,不敢有任何的拖沓,带着他尚未察觉的一丝敬意,立马答道:“是。”   李乐只见他说是,又问道:“她嫁到了苏家,成为苏家大公子的妻子,在五月前,苏家捉奸在床,捉到樊英偷汉子,随后樊英上吊自杀,苏家草草将其下葬。”   “是……”古太卜喉咙干涩,除了是他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犹如看神仙的目光看向李乐只,这种事,也只有他师父那样修行多年的老道士才算出来的,事发五月前,若是说樊英五月前有此一劫,这事他们也能算出来,可不会知晓得这般详细,就好像,就好像亲眼所见。   这样的本事,也只有掌教等人才能做到的啊,可……   李道长难道是驻颜有术的老前辈,看似年纪轻轻,实际已经潜修多年的,比他的年纪还要大,否则,这事也说不通啊,打娘胎里学算卦,都没有李道长这般,让人望而生畏的。   李道长算到的,和他知道的,毫无出入。   在古太卜震惊下,李乐只又道:“苏家将人下葬,未想樊英并未死去,尚有一口气,而樊英却已经被苏家装进棺材内,连七日停灵都不想替樊英操办,甚至买的棺材也并非好棺材,但对于樊英而言,这是她活命的最后一线生机。”   “而在当天,还有一人盯上了这场丧事,这个人他只想从樊英的墓里拿到一些值钱的玩意。而也正因为这人,救了樊英一命。”   “当他挖坟时,樊英也从棺材里醒来,仅凭樊英的力气,即使是薄棺也难以推开,机缘巧合下,在樊英要死去时,那人打开了樊英的棺,同樊英对上。”   “那人心中本就有鬼,樊英上吊时又是下午,等埋进墓里时,天色已黑,樊英又葬在乱葬岗。”   李乐只未言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那人见到棺中的樊英,同樊英的双眼对上,一定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这也就是闹鬼传闻传出时发生的事。   后面的事,李乐只也算出来了,他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而此时,古太卜震惊中又有几分茫然,他怎么也想不通,李乐只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竟无一错误。   古太卜嘴嗫嚅两下,想要说什么,最终都未说出口。   他开始回想,那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是否和李乐只所言那般,李乐只到底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古太卜细细回想后,还真想到了,既然能算到闹鬼的事,李道长定能算出樊英之事的真假,这件事背后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第105章   可这话他问出口,又似乎暴露他前来的目的,古太卜心下犹豫,不愿在李乐只面前留下坏印象,正当他犹豫时,看见李乐只面前的茶盏已经空杯,灵机一动,拿起茶壶替李乐只斟满,这才慢慢开口问道:“那……樊英未死,为何又要扮作鬼去恐吓苏家人,难道这里面有冤情,和苏家逃不了干系。”   古太卜眉头轻佻,小心翼翼观察着李乐只的表情,只要李乐只表露有一分不喜,他都要后悔问出这句话。   幸好,李道长未同他生气。   古太卜放下心来,见杯中茶已满了八分,连忙停手,动作小心,轻轻放下茶壶。   李乐只道:“樊英的事乃是苏家有意为之,想要借此让她下堂,樊英一死,苏家大公子才好纳新人入府,便想出此等毒计。”   “只是他们没想到樊英尚有一口气尚存,还恰好被人挖坟,樊英无法,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扮作鬼大闹苏府,想借此让县令查个明白。”   “这件事已经在十日前结案,古道长离去时此案没结案?”李乐只好奇一问。   这一问,让古太卜心急跳了两下,怕被李乐只知晓他的来意,便打着哈哈道:“我回来时匆忙,此案尚未结案,这件事的结局我尚不知,只知听闻一耳,这才来找李道长想要弄清楚,若这里面有冤情,我也好传信给县令,告知他这件事。”   李乐只也不点破古太卜。   “此案已经了结,古道长也不必担忧,除此事,古道长可还有别的事要算?”   “没有,没有,”古太卜连忙摆手,随后站起来,同李乐只告辞道:“这件事已经了结,我也就放心了,多谢李道长,这是这一卦的卦金,我就不多叨扰李道长了。”   来之前,古太卜原本没想给这一百两,可他真的见识过李乐只的本事后,知晓对方是他不能得罪的人,自然也会守李乐只的规矩。   在来之前,他早已知晓李乐只一卦一百两,也幸好,他请申涯师弟时带了不少银子,否则,他还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   若是李道长不是有本事的人,他自然不怕得罪人,可李道长可不是一般的道士,也不是徒有虚名的人,平白惹李道长厌弃,对他可没有好处,回去可要和师弟好好说道说道。   古太卜同李乐只告辞后,立马朝玄阳宫走去,现在天色尚早,玄阳宫也未关门。   古太卜进去后,在玄阳宫道士的引路下,立马见到了他的申涯师弟。两人刚见面,申涯便问道:“师兄,如何?”   古太卜扫了一下四周,扯着申涯来到僻静的地方,站在大树下面,古太卜对申涯道:“师兄已经试探过那位李道长的本事,你以后可莫要同他对上。”   “为何?”申涯不解,难道那道士的本事已经高超到那种地步,连他师兄都能压下去。   这让申涯皱起眉头,若是那位李道长的本事真高于他师兄,那他再修炼五年,都未必能赶上对上,他的五年,和对方的五年,可不是相同的时间。   对方一年苦修,都能比过他两三年,他日不休夜不眠都未必能追赶上对方,这让申涯心头升起挫败感。   若对方真有那么强,那这年轻一代,即使他学了吕前辈的本事,也未必能成为年轻第一人,岂不是要辜负师父的期望,他玉清宫何时才能成为天下第一道门。   古太卜琢磨一二,可不能让这件事成为他小师弟的阴影,但李道长那人,也不是他们玉清宫能够招惹的,古太卜想两全其美,回想李乐只的本事。   古太卜眼神一亮,他拍着申涯的肩膀道:“若说这年轻一人,还是要看你,你本就是我玉清宫天资最好的,李道长无门无派,同他对上,旁人也只会议论我们玉清宫以大欺小。”   “掌教可是想玉清宫成为天下第一道门,我玉清宫的人哪还需要学玄阳宫的本事,”说这话时,古太卜也知他们身处于玄阳宫,害怕被玄阳宫的道士听见,得一顿打,因此,说话的声音极小,更是凑近在申涯耳边说起,绝不会让第二人听见。   至于年轻第一人,李道长那样的人,哪还需要同年轻一辈相较量,过不了多久,李道长都能同各道观的掌教论道论道,这样的人物,哪是他师弟能够与之相比较的。   放眼年轻一代,也找不出第二个,要比较,也只能同李道长的两个徒弟较量,和李道长,那和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就连他也不够格,现在能放在一起的,也只有供奉堂那几位了。   所以,他同师弟所言,也不算是欺骗于他,除掉李道长,年轻一辈,他师弟还是有希望成为第一人的。   申涯瞬间明悟,他怔愣地看向古太卜,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后,也放下心里的魔障,浅浅笑道:“是,师兄教训的事。”   李乐只不教他玄阳宫的本事,他不稀罕。   他是玉清宫的人,正如师兄所言,他玉清宫以后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道观的人,岂能学得玄阳宫的本事,将其当成立观的本事,岂不是让天下道门嗤笑,若因学了玄阳宫的本事,玉清宫才能成为天下第一,那玉清宫不过是另一个玄阳宫罢了。   因此,申涯不再打算跟随吕成风学习算卦的本事,他是玉清宫的人,可不是玄阳宫的人。   ·   夜里。   申涯前去寻找吕前辈,想要告知他这事,等他来到吕成风屋里的时候,正巧看到吕成风正放出飞鸽,他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吕成风严肃的面容,还有几分慎重,似是他撞见不好的东西。   申涯压下心中的惊疑,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对吕成风道:“前辈,我有不解的事,想向你请教。”   申涯压下他前来时想要说出的话,他的感知告诉他,若是在这时提起此事,吕成风不会放过他。   他低垂着头,也不敢偷窥吕成风的神情,自然也不知,吕成风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吕成风盯着申涯的脖颈,负在身后的手摩擦两下,终究未动手,他掩盖起眼底冰冷的神情后,声音温和道:“有何不解的地方?”   申涯一一说出来,吕成风也一一告知,两人相安无事,平静地度过一个时辰。   直到所有问题解决后,申涯提出告辞,他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也不敢回头,免得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一幕。   直到走出吕成风的院落申涯才松口气,即使从吕成风处走出,申涯也未第一时间去找他的师兄,他今日在吕成风那藏了拙,让吕成风以为他算卦的本事不强,借此打消吕成风的戒心。   他也不知吕成风会不会算到旁的,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过去了两天,即使他师兄前来,他也未告知那日看到的事。   直到,他前去丰安楼时,在路上见到了李乐只。   两日未见,李道长风采依旧,甚至身上还穿起了官服,听闻这位李道长现如今在鸿胪寺当主簿,而明日,就是雪国和昭国进京时。   *   李乐只得周侍郎相邀,前来丰安楼,等他到了丰安楼时,倒是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是那位申涯申道长,李乐只见到后,因周侍郎尚在等他,便没有前去打招呼。   李乐只进入周侍郎定好的雅间,周侍郎早已经等候在里面,见他进来,立马起身相迎。   周侍郎道:“李道长,好久不见。”   “周大人,”李乐只也喊了一声,见到周侍郎,李乐只有几分恍惚,他同周侍郎已经有好几个月未相见,在刑部时得周侍郎关照,他日子过得不错。   也因周侍郎照顾,他才能在京城立足下来。   因此,周侍郎相邀,李乐只同公孙淼然说道一声后,立马前来赴约。   李乐只问道:“周大人可是案子遇到难事?”   “非也非也,”周侍郎笑道:“我这次可不是为了案子前来,李道长,坐,我们边吃边聊。”   周侍郎给李乐只倒了杯茶,随后传唤小二上菜,等菜上齐了,他才开口问道:“我这次来是另有一件要事,不久雪国和昭国前来,刑部这段日子也忙活了起来,抓人的抓人,查案的查案,也有几分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想问问李道长,在两国临走前,京城可会发生什么案子?”   李乐只听后,直接当着周侍郎的面徒手掐算起来,周侍郎也是老熟人,李乐只便没有在他面前拿出龟甲。   结果算出来了。   李乐只道:“未有大案发生。”   “那就好,那就好,”周侍郎笑得开怀,又聊到雪国前来要求亲一事,叹息一声道:“不知这次雪国前来,打算求娶哪位公主。”   李乐只放下筷子,他幽幽看了周侍郎一眼,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慢慢道:“周大人,想知道是哪位公主?”   在京中生活这段日子,也在鸿胪寺锻炼了不少,李乐只早已非昨日的他可比,若是从前,他倒是没有听出周侍郎的弦外之音,只当周侍郎恰好闲聊至此。   不过,周侍郎也未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本意,直接将事情摆在明面上。   直白地告诉他,想知道点消息。   周侍郎含笑点头,也不隐瞒,说道:“这事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只是只有两位公主适龄,其中一位还和殿下有关。”   话到此,未继续说下去。   李乐只笑道:“雪国求娶,也未必如他们的愿。”   想求娶公主,也要看皇帝愿不愿意联盟,若皇帝不愿,不过是空谈,但李乐只也知晓周侍郎所言,那位公主和太子有关,这倒让他也有想算的心。   瞧瞧是哪位公主。 第106章   居然两位公主都不是。   看来皇帝也不想嫁自己的女儿。   李乐只将结果说了出来,周侍郎一听,笑意盈盈道:“多谢李道长告知,想必殿下知晓此事定会开怀。”   两人又聊起别的,多数时都是周侍郎在说,李乐只只听着,时不时附和嗯几声。   两人吃到一半,未曾想门外竟有人敲门,李乐只同周侍郎都朝门口看过去,互又对视一眼,随后,李乐只起身前去开门。   他原以为是小二前来送东西,一开门,就看到古道长那张脸,“古道长?”   古太卜越过李乐只看到里面朝这边看来的周侍郎,笑笑缓解尴尬,又不好意思道:“李道长,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我这次也是从我师弟那知晓李道长在此,特意来拜会一二。”   古太卜将不愿意见李乐只的申涯拉过来,朝李乐只介绍道:“李道长,这是我师弟,申涯。”   申涯抬眼看了李乐只一眼,又垂眸不看向他,袖子遮住的手摩挲着衣料,他还记得先前李道长看不起他,猛然碰到,申涯只想当作不认识。   见到也当未见到。   熟料,他师兄竟拉着他过来,说是要拜会一二,终究还是拗不过师兄前来,可真见到了人,申涯心生退意。   面上却板着脸,喊了一声“李道长。”   *   自见到申涯后,又听闻两人是师兄弟,李乐只只觉圈子太小,碰到的人居然还是有几分同他有关的人。   李乐只心底感叹一番。   随后,他留意到申涯的面相,惊疑了一声,对两人道:“你们先进来。”   李乐只错开身。   古太卜虽不知其意,但能和李乐只同桌好生熟络一二他是愿意的,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因此,古太卜拉着申涯进了屋,又朝周侍郎一礼。   周侍郎也朝两人点头。   李乐只关上门,徐步走到原来的位置上落座,他的眼神依旧停留在申涯的脸上。   看得申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皱了皱眉,虽不明白李乐只为何一直听着他的脸,但也未出声询问,总归他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古太卜见此,倒是替他师弟开口问道:“李道长,可是我师弟的面相有何不妥?”   他在相面上并不精通,看他师弟那张脸也如往昔,不像是会有灾祸上身的面相。   “你师弟……”李乐只微顿,又道:“最近可有遇到旁人,还同他起了争执。”   申涯:“……”   要说同他起争执,还是近日……   申涯复杂地看向李乐只,这位李道长真是奇怪,当着他的面说起此事,人近在眼前,难道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想旁敲侧击,想借此敲打敲打他。   古太卜也想到此,他可没忘记在他前去试探李道长时,他师弟在信中对李道长多有不满,只觉这位李道长是在针对他,若说他师弟近日与人起冲突,也唯有李道长了。   李道长是想在今天把话说明白?   其意是他已经知晓他师弟在背后说他的不好,同他有了争执,又逢今日碰面,将话摆在明面上说清楚。   以免他师弟心中魔障,将从前的事放在心上。   古太卜越想越是这回事,踌躇道:“李道长,先前是我师弟的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嗯?”李乐只疑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但看古太卜那样似是误会了,以为是他和申涯之间,怎么可能,他和申道长之间也只见过一两次,但也算是相处和谐,哪里能说是起争执。   其次,他可不想要申道长的命。   李乐只道:“古太卜误会了,是有旁人想要他的命,申道长不妨好好想想,可有遇到什么事,什么人?”   古太卜急切道:“申师弟,你快好好想想。”   一眼不眨地盯着申涯,面容急切,恨不得亲身上阵,替他师弟一一回想。   申涯“这”了几声,想说,李乐只说的未必是准的,想说,他根本没有同旁人起争执,还会要他的命。   他除了和李乐只起争执,还有谁……?   还有谁会要他的命。   申涯将近日遇到的人一一回想,终于,他想到吕成风吕前辈的身上,想到吕前辈时,申涯心底直呼不可能,这可是玄阳子道长的师兄,而且,他同吕前辈之间可没有起争执。   等等……   申涯突然想到那日他所见的,再回想李乐只所言,先说人和他起争执,随后又言有人要他的命,若李道长本意是想询问是否同人起了争执才引来的杀劫。   那也就是说,有人想要他的命才是李道长看出来的。   这让申涯心惊慌不已,端起桌上的茶时,手还微微颤抖,他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茶后,在三双眼睛的直视下,急促道:“师兄,我想起来了,前两日我看到了吕前辈放信鸽,定是因为这件事,师兄,李道长,可是此事会引来杀劫?我又该如何渡过?”   在场众人,也唯有周侍郎不惊慌,若申涯死了,那就是京城发生了命案,对他们刑部而言,可是大事,可偏偏在两人未来之前,他已经拜托李道长算过了,无大事发生。   有李道长在,申涯死不了。   反倒是申涯口中的吕前辈,周侍郎想到一人。   他皱眉问道:“申道长,你口中的吕前辈可是吕成风道长?”   “是,”申涯点头。   “什么?”古太卜大惊,声音大得能掀翻屋顶,发现不妥后立马压低声音,“竟是吕成风道长。”   这位吕成风道长可是玄阳子的师兄,当初可是比玄阳子道长还有天赋,只可惜,当时的玄阳宫掌教还是选择了现在的玄阳子道长,因此事,吕成风道长可是离开大梁,不知去往何处,后来,时不时回来大梁,后又消失不知所踪。   这次吕成风道长回来居然被他师弟遇上,还会带来杀劫。   古太卜不免多想了几分。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吕成风道长想要了他师弟的性命,是他师弟看到信鸽?   古太卜能想到,周侍郎也能想到。   周侍郎比他们都想得多,身处在他那样的位置,这几日又是雪国和昭国进京的日子,他不得不多想,不得不将两件事放在一起看。   若吕道长离开大梁,前往了雪国或者昭国,投靠了两国,这次又随着两国仪仗回到大梁,在两国前来之前,收集情报,再通过信鸽传给两国,而这件事,恰好让申道长看见,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般细想后,周侍郎更是找不到一丝漏洞,似是这件事就是这般,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想要知晓是否是真实的,还需靠李道长的本事。   古太卜没有想那么深,也未想那么远,他现在只想保住他师弟的性命,让他渡过杀劫。   偏过头,问道:“李道长,这件事我师弟该如何渡过?”   他也不想去深思他师弟是否是惹了吕成风,也不想是否是因为看到信鸽,他只需要他师弟有杀劫要渡过即可。   古太卜眼巴巴,怕李乐只不愿意,他又道:“不管付出何等代价,只要能保住我师弟的性命,我也愿替李道长办到。”   李乐只见对方都说出这番话了,他原本就打算说出解决办法的,但能得到古太卜的承诺,也算是意外收获。   李乐只道:“这事也很好解决,对方对申道长起了杀心,但只要申道长身边有人守着,无下手的机会只要熬过五日,申道长性命无忧。”   “好,多谢李道长,”古太卜一拍大腿兴奋道,随后又问道:“不知我太卜署安不安全,能不能护下我师弟的性命。”   古太卜又忧愁起来。   李乐只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对上李乐只的眼神,又看古太卜也看向他的方向,周侍郎见此,转头看向申涯。   “你们是想我出手护下他?”周侍郎看向李乐只,露出几分不解,按照他所住的地方,未必能护住申道长的性命,可方才,他没有看错,李道长是看向他的,李道长认为他才是破局的关键?   周侍郎想不通。   总不能把人关进牢房里,牢房?   周侍郎道:“李道长你的意思是,人关进牢房里护着?”   李乐只心底“啊”了一声,面上垂眸,遮住眼底的惊讶,然后细想周侍郎所言,似乎可行。   关在牢房里,那地方有人把守,又提前知晓的前提下,将申涯护下来,只是牢房那地方地处阴湿,进了牢房可不是一个好去处,在里面待五日。   李乐只看了一眼申涯的体魄,并不是特别强健的人,这副身子骨进牢房,那真是会要了这人半条命。   李乐只摇头,“不妥,牢房虽是好去处,能护他一命,但牢房的情况,对他的身体也不利。”   “到了这个关头,比起身体,还是命重要,”古太卜正要拍定去牢房,余光看到他小师弟的身板,也有几分说不准,按照他师弟的身体,又不会被严刑伺候,定能在牢房撑下去,活下来的。   古太卜咬牙正要说服李乐只,还有周侍郎。   李乐只道:“我想到了一人。”   京城里,除了皇宫,最安全的应当属镇国公府,那都是上过战场的能人,即使有人想要申涯的命,也未必能在镇国公府实施。   李乐只将萧宣说出来后。   古太卜一抹脸,心如死灰道:“那不如还是进牢房吧。”   进镇国公府,还是他们这些道士,那和小绵羊进狼群,送上去让人打也没有区别,镇国公府那可是一大家子都不太喜欢算命的道士,谁让两方在军中互不相让。   古太卜真怕,他师弟这一去,去而不复返,五日过后,他师弟应该还是能活着的,只是那种气氛,压抑,令人不安。   要是萧世子年轻气盛,同他师弟提出要比划一二,那他师弟在国公府的日子,未必不是趴在床上。   古太卜深绝不妥,何况还是欠李道长这般大的人情,把他卖了也不够还的,便坚持将他师弟送进牢里。   申涯:“……”   李乐只劝了两句,依旧未劝下,也只好放弃他的想法,同周侍郎道:“此事就要拜托周大人了。”   “好说,”周侍郎接下,除此之外,他也想试试,有申涯这个诱饵在,是否能抓到一些人,验证他的猜想。   就这样,申涯未来五天被定下在牢里渡过。   商定后,四人都没了吃饭的闲心,周侍郎带着申涯回到刑部,将人带到牢里,亲自交代旁人好生招待,莫要为难。   因前些日子赵帝调动监军,连带着刑部也有一小队守卫着,比平日里严防不少。   这也导致,吕成风起了杀申涯的心后,却发现对方出了玄阳宫的门,就未曾回来,派人去查,得知对方进了丰安楼后,没多久就被刑部周侍郎给抓了刑部大牢里。   听闻同行的除了周侍郎,还有风声鹊起的李乐只。   吕成风便知申涯定是得罪了李乐只,又恰好周侍郎在场,得罪李乐只,便是得罪了周侍郎,只可惜,他原是想抹除掉他的痕迹,免得让人知晓他的事。   如今,对方得罪了李乐只,又进入刑部大牢,恐怕也不需要他出手,没两日便会被刑部折磨得不成人形,自然也无法将他的事说出去。   即便是此,吕成风也怀有一分疑心。   他为此掐算,想要知晓事情是否如他所想,只是这一掐算,倒让他看不清,这还是他头一次,连半点东西都未看清,只能感知到,是有什么东西让天机混沌不清,瞧不真切。   难道同申涯相交过的人中,有人是异数。   不可能啊。   吕成风压下心底的猜测,既然人已经进了牢中,这件事到此为止。   *   李乐只刚回家,就见到自家两徒弟回来了,看到两人,李乐只还是高兴的,并对高明礼道:“明礼啊,明年二月的考试,可有把握?”   “师父放心,有师弟相助,这件事十拿九稳,”高明礼也拍着胸膛保证,顺带还撞了一下钱溪,想对方替他作证。   钱溪被撞,身躯都未晃动一二,稳稳当当站着,收到高明礼的眼神,他嗯了声,替高明礼作证道:“师兄在学院勤奋好学,夫子等人都夸过师兄,也言师兄这次下场,定能过县试。”   “好,”李乐只高兴,为了庆祝高明礼能过考试,便亲自下厨,还专门去买了只鸡回来宰了,再称了一小块猪肉替两人做了一顿饭。   等吃完饭,李乐只才道:“明日你们乘船回扬州,等考完试后你们再回来,学院那边我会派人去同你们夫子说一声。”   钱溪:“师父,是有大事要发生?”   若不是大事,师父怎会一副要他们出去避祸的模样,还特意提到明日。   “是啊,师父,我才刚回来,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高明礼也有几分不乐意,虽然他是有几分念家,但他也想陪师父几天,再说,现在距离明年二月尚早,那么早回家,和老头子相看两厌作甚。   “无要紧的事,你们听为师的话,明日趁城门刚开时离开京城,回扬州,你们两都离开家多时,也不想回去看看?”李乐只又看向高明礼道:“妙道观还要你回去打理一二,离开这么久,已经许久未给庙里的三清老爷上香,你回大安县可莫要忘记了观里的老爷,今年过年,我可是要回去过的,马上年关将至,你是为师的大徒弟,你不替为师管管观里的事,难道还要你师弟大老远跑一趟?”   高明礼无话可说。   师父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要是再不识好歹拒绝……师父这一定是先礼后兵。   高明礼如今也聪慧了几分,他朝着钱溪喊到:“师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钱溪:“……”   钱溪咳嗽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对上师父瞧过来的眼神,他又默默咽回去,乖巧道:“都听师父的。”   “师弟!”高明礼不敢相信,钱溪可是最后能让他们留下来的底牌,平日里会说,一见到师父,就跟哑巴似的,什么歪理学说都说不出来一句。   高明礼很失望。   但钱溪已经如此说,他仰头望天,事情已经成了定居,他想要拒绝师父,那只会迎来师父的轻敲,无奈,高明礼也只好放弃,附和道:“我也听师父的。”   “好,”见两人都应了下来,李乐只满意了,让两人离开,其一,也是因为高明礼考试在即,现在回去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应对,二嘛,正如他所言,已经出来多时,还不知妙道观如何,最后,李乐只则是担忧,万一会有大事发生,京城不一定安生,还不如回到地方,也能避开。   李乐只睡下了。   两徒弟还没有睡下。   因钱溪回嫌回钱府麻烦,便同高明礼睡在一屋,高明礼偷偷观察了一下师父的房间,见师父屋里的灯熄了,他才躺回床上,卷起被子,对里面睡得板正的钱溪道:“唉,师弟,你说师父让我们回扬州到底有何深意,我总觉不得不像是师父说的那么简单。”   “想那么多作甚,师父自有他的用意,”钱溪懒洋洋回着。   “难道你不好奇,”高明礼毛毛虫似的咕蛹了两下,道:“你说那两国来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大事,大到能影响师父的那种,师父担忧我们,才让我们离开,我们不会是话本子里写的,拿来威胁师父的人质吧,难道师父已经算到我们会成为人质的事,才让我们趁天刚亮,就走?”   “要是我们成为人质,要不要自杀啊,我还没有活够呢,你可别说我贪生怕死,我是为我大好年华惋惜。”   “人之常情,”钱溪也被高明礼说的睡不着了,他坐起来道:“你说的都是假设,并不一定会成真。”   “我只是怕万一,自从来了京中,这事一茬又一茬的找上门,他们都是害怕师父的本事,他们都害怕,那两国的人要是知晓师父的本事,哪有不害怕的,师父不会算到自家会被刺杀的事吧?”   “你说师父是不是怕我们被牵扯进来,白白丢了性命,才让我们走的,”高明礼眉心微蹙,又直勾勾地看向钱溪,想从他那知道答案。   钱溪:“应该……不会?”   钱溪也没有把握,他略微思索,心底也有几分动摇,难道真如师兄所言,师父算到自家会遇到刺杀,因此,这才支开他们两人。   但不管如何,钱溪道:“既然师父让我们离开,我们还是听师父的,依师父的本事,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晓的门道,我们只管回扬州。”   “……好吧,”高明礼想想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未必能救下师父,还有可能成为师父的累赘。   也许,在之前,他就是未听到师父所言,强行留下,最后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师父算出来后,这才让他们两人离开。   也因这一猜想,高明礼睡梦中都梦到被人追杀,一路逃命的事,在那刀要刺中他胸口时,高明礼瞬间惊醒。   他粗喘着,眼底还有惊慌扫过房间里的一切,看到熟悉的陈设他抹了抹额间的汗,原来是虚惊一场。   他又躺回去,继续睡下去。   直到天色渐亮,钱溪喊醒他,高明礼睁开眼,他揉揉眼虚眯着,眼底还有几分迷茫,看着外面的光线,天已经亮了。   想起要回扬州的事,他起来洗漱,等离开时,高明礼还以为师父未醒,没想到他们俩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门嘎吱一声,师父穿着中衣站在门边。   *   风一吹,李乐只感觉全身凉透了,但他看着还未出门的徒弟松了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早醒一次,惦记着早上要起来送徒弟,昨日都未熬夜,看着两人还没有走。   李乐只道:“稍等。”   随后,李乐只回屋,迅速地穿戴好,顶着一张未洗的脸,他有些尴尬,但还是对两徒弟道:“我送你们两出城。”   高明礼猛地回身抱住李乐只,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师父,我舍不得你。”   李乐只被他这一抱,手都不知道放哪才好,他忍受了一会,才伸出手将人慢慢推开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年关我也会回扬州,放心。”   “走吧,时候不早了,”李乐只看了一眼钱溪,也揉了揉他的头后,随后送两小崽子出城门。   看着远处的两人,李乐只也有些不舍,以后要相隔两地,可比之前要更难见上一面了。   不过,李乐只看着天色,坏了,完全不敢有任何的停留,立马朝家的方向走着,心底里悲伤秋月都在要上班迟到的份上消磨掉了。   等他好不容易洗漱好,又换上官服,再朝着鸿胪寺而去,等他到的时候,鸿胪寺的人都在忙碌着。   幸好,无人发现他迟到的事。   李乐只偷偷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还没有踩进去,就被鸿胪寺卿,也就是王大人喊住:“李主簿,今日要去迎接雪国和昭国的仪仗,你可要前去?”   以往主簿没有机会前去的,王大人想着李道长也不是一般的主簿,去见见还是给两国的面子,最好啊,要是李主簿借此机会瞧出点东西,再上报上去,他们鸿胪寺也能沾沾光,在陛下那出出风头。   “我?”李乐只指着自己。   “嗯,”王大人点头。   李乐只纠结一会后,他还是选择前去看看,这种大事不体验一下,似乎白来鸿胪寺了。   得到李道长的同意后,王大人满意地离开。   李乐只没有等许久,就得到消息,昭国和雪国的仪仗来了,李乐只随着众人前去迎着,他看着两国的仪仗队,除了雪国的人一个未少,昭国这边,倒是有几分不同,出来的人虽穿着太子的服饰,但对方戴着面具,说自己感染风寒,不宜露面。   李乐只怀疑,这人未必是昭国太子,小说桥段里都是这么写的,有的太子会半路开溜,然后让个假的冒牌货来伪装,只是让李乐只未想到的,昭国不仅太子来了,还来了一位公主。   难道昭国也是想通过联姻好结为同盟的?   可昭国和大梁之间,那真的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还能联姻?   对家成为一对……携手前行……   画面太美,李乐只不敢想象。   两国仪仗安排在蕃馆,等人安排好后,王大人将李乐只拉到一边,问道:“李道长你可有看出什么?”   “……”李乐只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啊,这都是小说告诉他的,李乐只一瞬间想到这个,随后又觉得自己秀逗了,这种事算一算即可,便掐指一算。   前来的昭国太子可是本人。   不是。   算出来的结果后,真是小说诚不欺我,李乐只小声道:“昭国太子并非本人。”   “什么?!”王大人惊呼一声,见旁人视线朝他这边看来,他眼一横扫,所有人都不敢与他对视,王大人这才蹙眉深思,昭国太子竟不是本人,那真的去哪了?   这要是昭国太子在大梁出了事,昭国少不了要找茬,这让王大人头疼不已。   王大人便问:“李道长能算出昭国太子在何处吗?”   李乐只道:“稍等。”   李乐只掐算起来,得知昭国太子在白阳山上,李乐只便说了出来。   王大人刚放心下,又被白阳山三字弄得满心烦忧,白阳山有猛兽,可不是爬山游玩的好地方,要是对方真死了,假的成真的,也挺不错。   想到这,王大人瞬间开怀,也不担忧其会不会出事。   *   将人迎来后,鸿胪寺后续的事,也只是辅佐礼部筹备宴会,这事和李乐只更无关了。   李乐只轻松了不少,下午便下班回家,只是他这一回家,没多久又见到了一人。   这人并不是旁人,正是三皇子。   又一次看到三皇子,还是三皇子亲自前来他的宣平巷,而不是请他前去王府,李乐只心底诧异了一二。   他没有多想,打开门,请端王进屋后,便问道:“不知殿下这次前来找贫道又是为何事前来?”   “李道长已经见到了雪国仪仗,雪国皇子如何?”三皇子问。   李乐只沉默。   他当时随意扫了一眼雪国,见人未少,心思都放到了昭国那处,雪国皇子他知晓的不多,但那一眼扫到人,对方的相貌也是俊朗的,只是能让三皇子前来的定不是因为好奇雪国皇子。   李乐只道:“殿下是因为雪国前来求亲一事?”   “果然,除我之外,赵宣已经派人找李道长算过,”三皇子胸有成竹道。   “……”   三皇子也不在此事上纠结,他道:“我这次来也是想要算上一算,适龄的两位公主,一位是太子的妹妹,另一位是我的妹妹,我想知道,会是谁?”   李乐只摇摇头。   三皇子皱眉道:“道长不愿替我算上一卦?是我给的钱少?一千两够不够?”   “不是钱的问题。”   “两千两。”   两千两一出,李乐只嘴边的话都一顿,两千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他心底心动了一瞬,但还是摇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是不会。”   趁三皇子还未开口砸钱,李乐只快速将剩下的话说完。   “不会?”三皇子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李道长的意思是……”   李乐只点点头。   “这件事的结果,不是两位公主。”   “好,”三皇子高兴,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妹妹即可,既然不是他妹妹,也不比同赵宣相斗,三皇子心情好,从怀里拿出两千两放到桌上,对李乐只道:“这笔钱,本王请道长收下,本王什么都不多,唯有钱多。”   “不必,殿下给我一百两即可,多余的,殿下可以多行善事,会有好报。”   “……”三皇子一瞬间沉默了,若非这话是李乐只说的,他都要让旁人见识见识一下他的手段。   但也正因为是李乐只所言,三皇子放在心上,更何况,此事又是涉及他妹妹,李道长才言此,那一定有李道长的深意,若能多行善事,让他妹妹留在身边,那也是功德一件。   他母亲也能开怀。   三皇子笑道:“我记下了,一定会按照李道长所言,多做善事,不知此善如何定义?”   “不以善小而不为,做人留一线。”   三皇子心底重复这句话,这还是他头次听到有人如此说,还是对他如此说,十一个字倒是字字珠玑,字字点他。   他可不是好人,也未行过善事,至于留一线,他更喜欢斩草除根,免得遗留后患。   可李道长既然送他这十一字,是他以后发生了一些事,让这位李道长算到了? 第107章   三皇子想要问个明白,但显然,李乐只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话本来就是他拼凑说出来的,也是随口一说,能做到什么地步全靠三皇子自觉。   趁三皇子还没有开口,李乐只又加上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意思很明确了,自己悟。   三皇子也听出来其意,蹙了下眉头便没有在李乐只面前纠结下去,他拱手同李乐只告辞后,先是进了宫,同他娘说起关于雪国求亲一事。   德妃见到他的那一瞬,立马迎上去,问道:“如何?那道士可有算出来?”   “算出来了,”三皇子摇了摇头,随后道:“妹妹们无事。”   德妃还以为雪国求娶,会是大公主嫁过去,听出她儿子话里头的意思,德妃惊讶,“竟都不是?”   若人是在她的女儿和皇后的女儿中二选其一,凭陛下对皇后的看重,还有多年的感情,皇后的娘家又比她的娘家强上几分,横看竖看都是她的女儿要嫁。   在事情未定下来,她为了女儿也少不了要同皇后搏一搏,未料竟然都不是,难道陛下是打算从宗室女中挑选?   德妃不放心,又问:“可靠吗?”   三皇子扶着她坐下,“是李道长开的口,这道人有几分本事,他即开口,错不了。”   “……那就好,”德妃再次从三皇子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她又看向她的梳妆盒那边,抓着三皇子的手叮嘱道:“既然那道人有几分本事,算得准确,你可莫要吝啬,多给他一点赏赐。”   德妃话音微顿,又道:“有没有法子将那道人笼络过来,他真算得准,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这事你放心,孩儿知晓的,只是这位李道长并不是黄白之物能够贿赂的人,他也未偏向太子,只需一百两卦金,他也不会因太子拒绝我,维持现在的情分便已是不错。”   “这事也急不得,同他交好不得罪于他,总归是不会出错的,”德妃又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那位道士是不是算姻缘很灵的那位,我倒是听旁人说起过,宫外有一人替陶家的女儿相看过,再过不久,等雪国的事情结束,你妹妹也要挑选驸马,那时,还少不了要那位道士相看一二。”   “是他,娘你放心,孩儿会放在心上的,”三皇子做下保证。   德妃听后点点头,又关心了三皇子几句后,又让身边的大宫女去将东西取来,一份是给李乐只的,一份则是给三皇子准备的衣裳。   不用德妃多言,三皇子也是明白的。   他收下东西后,同德妃告辞,送予李乐只的东西,便吩咐身边的长随送过去,而他,则是回到端王府,喊来幕僚同他们商议李乐只先前所言是何意。   “殿下,李道长的意思应是让我们对太子那边,留太子一命,毕竟殿下以后成大事,可不能闹出兄弟相杀的局面,对殿下的名声不利,李道长应是看得长远,所以才借……提起此事。”   三皇子看向另外一人,想听听他的见解。   另外一人扫了前一人,心里嘀咕着:好话歹话全说了,他又能说什么,这事不管如何去说,都未必是好事。   可殿下盯着他,又不得不说。   那人无法,横也是挨骂,竖也是挨骂,豁出去道:“殿下,李道长的意思也很明显,多行善事,积少成多,也能成为大功德,这后一句,也是点前一句,殿下想想,若是大事已成,不服者殿下是否会斩杀殆尽,不留余地,李道长定是看到了那些人的下场,这才替那些人求了一个恩典。”   总归让他说出个花来。   三皇子看向第三人。   那人摇着羽扇的手一顿,笑道:“殿下,我猜李道长这是想让殿下造势,博得贤明,若殿下在民间名声大噪,那时,未必不能压太子一头,甚至……”   未尽之言,都在笑意中。   三皇子也点头,听三位幕僚所言,都是大差不差,就连他心中所想,都未必不是此言。   见此,三皇子也放开手脚,原本太子便在京中开了养济院,收留孤寡者,他想要收买民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天气渐渐变凉,三皇子买入了一些物资,送到养济院,除了想干点好事,三皇子也有想恶心一下太子的想法,没想到对方竟然将他送过去的东西都收下了,甚至也不抹除他的功劳。   就凭这一手,他是做不到的。   这也让三皇子对赵宣心服了一点,也让他和赵宣之间的争斗变成了争夺民心。   *   而另一边,雪国果真在朝堂上提出联姻的事,太子和三皇子早已知晓,也知这事同他们无关,总归嫁给雪国的并非他们二人的妹妹,反倒是昭国,还带来一位公主。   这让太子和三皇子心生警惕,可别也是来找他们大梁联姻的,因大梁和昭国的私仇,两人都不愿昭国提出联姻一事。   而安王,得知雪国是来求亲后,瞄了太子和三皇子一眼,在他们脸上停留片刻,没有看出他们心中所想。   心底算着两方的实力,适龄的公主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不管是哪一方出嫁联姻,都对他登上皇位带来不小的波折。   这是安王不愿看到的。   下朝后,安王找到徐采女,同她说起此事,太子和三皇子有妹妹,他也有一位尚未及笄的妹妹,乃是徐采女所生的三公主。   安王原本没想将三公主用在此处,但比起他的大业,不过是牺牲一位公主罢了,还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怎么算,都能最划算。   安王同徐采女说起后,徐采女一口回绝道:“不行,你妹妹尚未及笄,年纪尚幼,怎能嫁去雪国。”   “娘娘是舍不得,可娘娘位分不高,两年后妹妹即使出嫁也未必能寻到一个好人家,何不借此机会,让妹妹出嫁雪国,能成为一国的皇子妃,娘娘也能借此恢复位分,岂不是一举两得。”   “不行,”徐采女强烈拒绝,什么位分,什么一国皇子妃,全都是哄骗人的,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徐采女冷笑一声道:“你翅膀硬了,连你妹妹都敢利用,你别忘了,你妹妹不止是你一人的妹妹,她还是太子的妹妹,更是要叫皇后娘娘一声母后,你想借你妹妹嫁到雪国,雪国成为你的助力,你敢算计她,我也能让你妹妹日后只襄助太子,凭你,不过是贱婢所生,还想争夺皇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徐采女毫不顾忌说出,安王脸色彻底黑了,压下心头的火气,明面徐采女还是他的母亲,不能出言不逊,即使他想掐死对方,也无法下手。   安王冷声道:“娘娘言重了,本王也是一心向着娘娘,想娘娘恢复位分,才有此提议,若娘娘不愿,也就罢了,娘娘也好一辈子在采女的位分上,长命百岁。”   “你……”不易于罪恶毒的诅咒,徐采女拿着茶盏就让往安王头上扔时,看清安王眼中的凶光后,徐采女也想起她已今非昔比,宫里的物件可不是她想砸就能砸的,也只能悻悻收回手。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徐采女越想越后怕,这次前来的是雪国求亲,下次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阿猫阿狗,她现在已经被皇帝厌弃,毫无盛宠,她的女儿也要因她而磨难重重。   安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绝不会放弃利用她女儿的机会,这次不成,定还有下次。   宫里头能够护住她的可不多了。   除了太后,剩下的德妃等人,也未必会对她的女儿好,也唯有皇后娘娘,中宫之主,才能不偏不倚对待她的三公主。   即使她的三公主所得都不如万千宠爱加身的大公主,但以后的亲事,绝不会像今时,成为安王的筹码。   徐采女想到便去做,只是想她的女儿记在皇后娘娘名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李乐只刚下值,还没有等他走出门,就看到外面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他还以为是旁的人,没想到那辆马车走下来一位令他熟悉的人,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安王的长随。   看着对方直愣愣地朝他的方向走来,李乐只一瞬间想到他现在后退可还来得及,也不知安王寻他是为了何事。   那长随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李道长,殿下正在车上候着,还请道长上马车一叙。”   李乐只嗯了声,虽然他想问能不能不去,但事实容不得他拒绝。   李乐只走上那车后,就看到安王正拿着一本书,一侧阳光照进来时,刚好投射.在他的脸上,让这人都感染上温度,显得更温和几分。   李乐只走进去坐下道:“不知殿下找我为了何事?”   “李道长,”安王合上书放在一旁,“我也是遇到一件难事,不得不前来寻李道长,想必,这件简单的事李道长一定能算出来。”   李乐只察觉到安王此次前来,可不是像上次的试探,简单的事,还肯定他能算出来,这代表对方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而不是像上次那般能糊弄过去的。   李乐只开始沉思,这次安王前来寻他算的事,他能否全盘托出,还是要掩藏一点实力,他该算到何等地步,才不会惹来安王的猜忌。   李乐只正要说自己本事平平,算得不准时,安王伸手制止他,并言:“道长不必担忧,凭你的本事定是能算出来的,道长可有听闻朝会上发生的事?”   “嗯,”李乐只虽未上朝,身边知晓此事的人可不少,就连他也算到雪国的来意。 第108章   不就是为了那件事。   所以,安王找他也是想要算那件事,李乐只心底的小人挑了一下眉头,他也不藏着掖着,问道:“殿下是想算雪国联姻一事?”   “是也不是,”安王微笑,“李道长有所不知,我有一妹妹,我不愿其嫁去雪国,故而想问问李道长,此次会是哪位公主下嫁。”   好悬。   李乐只差点没把那句“你也有妹妹”说出口,据他所知,适龄的有两位公主,可没说其中一位是安王的妹妹,难道是有变故?   李乐只不在此事上纠结,他暗自徒手掐算一二,得到的仍是和先前一样的结果。   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拿出茭杯当着安王的面扔了三次,假装是用茭杯算出来的,在安王面前,他不得不多费点心思。   李乐只道:“殿下放心,此事和公主无关。”   “哦?”安王不太相信,这件事居然和公主无关,心底怀疑几分,难道是这道人算得不准?   他可不信,这么好的机会,太子和老三不会心动。   唯一的变数也只有他父亲,大公主是他最喜爱的女儿,父亲未必会舍得,那也只有二公主,要防备老三。   不过,这道人要是算得准,此事和公主无关,安王想到另一种可能,定是他的谋算成功。   于他而言,倒是个好消息。   安王走后,李乐只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着安王远去的马车,他真想伸手喊一声,殿下,我的卦金。   想想那个冥场面,李乐只闭上嘴。   而安王从李乐只那里知道消息后,立马派人去请徐凌前去他的府中,见到徐凌后,安王同他说起雪国求亲一事。   “殿下你的意思是?”徐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死心问上一句。   “若是有雪国相助,更多了几分把握,相信表弟也是明白的,”安王双目含笑看着徐凌。   徐凌对上那双眼睛,遍体生寒,不敢与他直视,低头不语,心里有万般话想要说出口,临近嘴边,却又无声。   “表弟?”安王喊了一声。   徐凌猛地抬头,他收敛起脸上的神情,犹豫半会,才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告知父亲,交由我父亲决定。”   “好。”   安王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可徐凌却不敢再与之对视,匆匆一礼后,转身离开。   离开的步伐飞快,就差没有飞起来,走出端王府的那一刻,徐凌头也未回,活像后面有吃人的老虎般,上马车时,腿还软了几分,扶住马车门边才没有让自己出糗。   等坐在马车里,徐凌回想安王所言的每一句话,放在膝上的五指慢慢收拢,留下道道褶皱。   对于安王想要他阿姐出嫁于雪国的事,徐凌还是有几分不舍,可他们忠勇侯已经上了安王这条船,绝无回头的路。   想必父亲知晓后,也不会有任何的犹豫,阿姐的事情绝无回转的余地。   果然,这事告知于父亲后,父亲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只是这事未必也会如他们所愿,该如何还要全看陛下的想法。   *   李乐只还没有回到家,就被公孙淼然拉着前去了丰安楼,路上李乐只还同公孙淼然说起安王找他算卦一事。   公孙淼然听后惊讶道:“安王哪来的妹妹?”后他想起来,对李乐只道:“他倒是有一位,那是徐采女生的,对方年龄尚小,雪国求亲一事即使真的会选公主也未必会选三公主。”   “那安王此举,是在试探?”李乐只不解。   公孙淼然步伐微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这事也不定是真的,便没有在这时候说出来,只是道:“莫要管他,扰了咱们的兴致,今日丰安楼来了一位新的大厨,做得一手辣锅子,是新鲜玩意,你吃了一定感觉不错。”   “哦,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等到了丰安楼,李乐只还在慢悠悠喝茶,等那辣锅端上来的时候,李乐只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看错吧,这玩意怎么那么像火锅……   他收起眼底的震惊,嗅着空气中飘的香味,真的跟火锅没有任何的区别。   李乐只看着上来的片片肉,真心感叹,不管去了哪里,会吃的依旧会吃,李乐只将东西倒进锅里头。   公孙淼然见到他动作熟练,好奇道:“李道长,也去过荆州?”   李乐只差点脱口而出没去过,但他话到嘴边,想起了原主,他可不知道原主有没有去过,便笑笑,问道:“怎么了?”   “这锅子是从荆州那处传过来的,我见道长比我还要熟悉,还以为道长去过荆州。”   李乐只笑笑道:“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便学会了。”   公孙淼然也没有在这事上纠结下去。   两人闷头吃起来,李乐只连连灌了自己几口茶,这锅子可比他从前吃的要辣上许多,而且没有清汤锅,吃了一点,李乐只便受不了了,端着茶走到一边,将窗户打开。   黄昏染尽半边天,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李乐只盯着临街的人看着,等过了一会儿,他倒是看到了一人,只因那人长得比平常人要俊俏几分,李乐只看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上面绣有大片的黑牡丹,就是那张脸,看着有几分熟悉。   李乐只看着他时,那人似是察觉有人在看他,也抬起头,往上一瞧,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李乐只。   跟随在他后面的人也看到了李乐只,见主子好奇,等走远了,李乐只听不见时,才说道:“主子,那人便是姓李的道士。”   “哦?是他,”那人只说了这一句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   李乐只在那两人都看向他时,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了两步,等人走远后,他也没了心思站在那,又坐回去。   低头一看,又看到他碗里多了几块肉,冲鼻的麻辣味扑鼻而来,李乐只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等他和公孙淼然吃完后,李乐只只觉自己肚子里燃起了一堆火,临走前,还是没忍住道:“要是有清汤锅……”   “吃这种锅子,就要辣的才爽快,清汤的有什么意思,”公孙淼然笑道。   李乐只乜斜他一眼,道:“你要是受得了辣锅,剩下的也不会扔我碗里。”   “那我也不要清汤的。”   “嗯。”   李乐只笑道:“下次你可以带旁的不吃辣的前来,还可以特意吩咐他们多加点辣。”   “还是道长你会吃,好好好,”公孙淼然连说三个好后,“下次李道长可一定要前来。”   李乐只:“……我能不去吗?”   “不能。”   李乐只看了公孙淼然一眼,见他认真,也没有拒绝,下次的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何况火锅这东西,辣也不怕,越辣越香,越辣越要吃。   两人分开后,李乐只慢悠悠走着,等他回到家后,看到了周侍郎,李乐只快步迎上去,问道:“周大人,可是有要事?”   周侍郎面色沉沉,他点了点头。   李乐只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打开门,迎着人走进后,给周侍郎倒了一杯茶。   周侍郎接过后未喝,而是道:“李道长,能否替我算一件事。”   因这事严重,周侍郎未开口,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李乐只面前。   李乐只一看纸上的字,再抬头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道:“正如道长所看到的那般,自上次分别,申涯一事我心中早已有了猜想,便派人特意去查了查。”   “虽然未查出什么事,但依我多年的直觉,两人之间逃不了干系。”   “这件事……”李乐只犹豫,纸上的两人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两人之间居然会有联络,这种事情是真的,大梁真的要震一震了。   “我相信李道长的本事,”周侍郎握紧茶盏,盏壁的温度通过手心似要温暖全身,却无法温暖周侍郎凉透的内心。   他摩挲着盏壁,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大梁的事昭国一清二楚,甚至知道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见状,李乐只也不再犹豫,徒手掐算起来,算出结果后,李乐只神情也凝重几分,掐算的手指也停在半空。   事情是真的,两人之间果然认识。   见李乐只的神情,周侍郎心下也明白了,他放下还有余温的茶盏,嘴角牵强如同往日一般笑起,“如何?”   “如大人所想,两人相识。”   周侍郎沉声:“嗯。”   知道是这种结果后,周侍郎很平静,平静得宛如暴风雨来时的前奏,他道:“这件事还请李道长莫要放在心上,等我禀告圣上后,再由圣上定夺。”   “好。”   *   周侍郎得到结果后,没有任何的停留,进宫同赵帝禀明此事,这事因两人未言,就连暗卫也不知情。   赵帝从周侍郎处得知此事后,没有任何的缓冲,猛然听闻,心头震怒,拍桌站起。   “此事当真?”   “陛下,此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臣绝无虚言,”周侍郎低垂着眼道。   赵帝听后,怔愣地坐了回去。   连玄阳宫的道长都叛变,这天底下的道士还有谁能值得他相信,这不免让赵帝怀疑起玄阳宫。   赵帝摆摆手后,周侍郎退下,独留赵帝一人沉思,吕成风同昭国有联系,那剩下的道士,又有几人暗中同昭国联络。   赵帝不知,也不敢赌。   在这一事上,他能信的也唯有李乐只李道长了。   只是,因吕成风一事,也让赵帝头疼,他完全不知昭国掌握了多少,若吕成风真投靠昭国,那他大梁谁又能阻挡他。   即使相信李道长,赵帝也没有把握,李道长太过年轻,未必能胜吕成风。   他大梁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第109章   这边赵帝还在想着以后的未来,而李乐只算出那事后,也睡不着了。   玄阳子道长待他不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总归要跟对方说上一声。否则,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   第二天,李乐只未去上值,而是前往了玄阳宫,找到玄阳子道长同他说起这事。   玄阳子大惊道:“什么,你说他……”   玄阳子不敢说下去,他也徒手掐算起来,还真叫他算到了,也因算到,玄阳子怔愣在原地。他回想近些年,吕成风回玄阳宫时的日子,次次都是大梁发生重大事情的日子,他原本以为他师兄依旧记得师父所言。   故而,才愿意放下心中的成见,回到大梁,守护大梁。   玄阳子心乱了。   他现在也分不清当初师兄回来时,是抱着何样的心情,何样的目的。   若因师父选择他成为掌教,师兄心底不满,自那日起,离开玄阳宫后,师兄一直效忠昭国。   玄阳子不敢去想,这些年来,他师兄掌控了多少消息,昭国又知晓多少。昭国狼子野心,一直妄想吞噬大梁疆土,数十年的准备,密而不发,定是在找能将大梁一击毙命的机会。   那时,吞噬大梁犹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心痛至极。   竟让他不能呼吸,玄阳子眼眶红了几分,随后他猛然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郑重道:“李小友,以后大梁的未来就交到你的手中了。”   “我?”李乐只震惊。   玄阳子点点头,严肃道:“我师兄这些年定将大梁上上下下的情况摸透,甚至,他知晓每一位道士的本事,就连我,都未必能胜他半分,唯有你,你的本事他并不清楚,若同你对上,他定会因此忌惮一二。”   “恰好他们知晓的,也只有你在刑部时办下的案子,你本领越高,昭国越忌惮,但也会带来无穷的杀机,昭国将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只是这条路艰险,更是九死一生。”   说到这里,玄阳子有几分不忍,李小友年纪尚轻,他将重担托付于他,这对于李小友而言,过于沉重,他也不能将一国的未来交托于他手中,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有死。   “罢了,李小友,今日所言,你就当老道未说过,”玄阳子笑道,随后拍拍李乐只的肩膀,“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群老家伙在。”   不就是师兄,都多少年了,他未必不能同他师兄相比。   李乐只心生担忧,但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他还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形,凭他的本事真的能力挽狂澜?   李乐只不清楚,却也不敢托大。   在这种事上,除非万不得已的地步,总归还有玄阳子前辈等人在前面,而他,尽力成长吧。   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结果。   *   离开玄阳宫,李乐只想了想,还是前往鸿胪寺,也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未去上值有没有给他记下。   李乐只刚到鸿胪寺,就看到行色匆匆的公孙淼然。   还以为公孙淼然有什么要紧事,李乐只正要让开道,就见公孙淼然是冲着他来的。   李乐只便问:“发生了何事,如此行色匆匆?”   “倒也不是要紧事,”见到李乐只,公孙淼然放下心来,他同李乐只并行往回走道:“安王昨日找你去算,他是打着想忠勇侯府的人替公主前去联姻。”   “然后?”   “安王此举定是有夺储之心,”公孙淼然小声道:“若是忠勇侯府同雪国联姻,安王背后有了雪国的支持,这也就罢了,忠勇侯还愿意应下此事,代表忠勇侯府放弃了宫里的娘娘,愿意站在安王身后。”   “……”这对于李乐只而言,并……等等,要是安王有了上位的可能,那安王以后的权力可不像现在这般,安王原本同他交恶,还多次试探,安王掌权,定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还有先前一事发生,即使他未被安王清算,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想到未来,李乐只神色认真起来,安王于他而言,终究是个隐患。   “你的意思是想阻止忠勇侯府同雪国联姻?”李乐只反问。   “这正是我等纠结之处,若忠勇侯府同雪国联姻,不管雪国支持的是谁,同大梁此时并不会交恶,但若将人……”公孙淼然观察左右,见无人,他也压低声音道:“若是将人换成昭国公主,昭国同雪国联姻,对大梁可有不利?”   “怎么突然算到那位公主?”李乐只疑惑。   公孙淼然依旧压低声音:“昭国此次前来,殷太子携带公主而来,摆明了也是想同大梁联姻,就是不知殷太子看上的是谁,太子定是不会娶那位公主,剩下的几位皇子,倒是成了殷太子的目标,更有可能会定在三皇子身上,若雪国支持安王,昭国支持三皇子,这对殿下而言,是件棘手的事。”   “何况,若三皇子真娶了那位公主,将会彻底无缘,在这等情形下,三皇子未必不会如疯狗般撕咬殿下,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要内乱了,不是件好事。”   如今,势头正盛的只有太子和三皇子,两边如水火,谁也奈何不了谁,若三皇子得昭国相助,又无缘皇位,对方发起疯来,也唯有陛下出手才能压制,可那时,陛下未必不会心怀愧疚。   这也正是公孙淼然所担忧的事情。   李乐只明白一切后,根源还是在那位昭国公主的身上,便多方面算了一下。   算出来的结果却让李乐只未想到。   这位昭国公主最终还是同雪国皇子在一起了,至于殷太子会不会选择三皇子,他算出来的结果也是不会。   所以,公孙淼然的猜测是错的,殷太子选择的另有其人,而这人,李乐只猜测,正是处于漩涡中心的安王。   这是来自他的直觉,为了验证,李乐只也算了一卦,证明了他的猜想。   安王。   安王得雪国相助后,又得到昭国殷太子的青睐,这样的人物,看着可不像是一般人。   若不是对方并非是赵琮,李乐只真的要以为对方下一任皇帝了,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一位皇子的身上,皇帝未必能容忍,这不过是让他离皇位更远了一步。   除非……   李乐只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也不敢说出来,这种事情没有证据说出来也是在污蔑对方,何况未必有人相信。   李乐只组织了一下一眼道:“事情非你们所想,想去做便去做。”   “好,”公孙淼然了然,李道长既然如此说,那定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只要按照自己所想去做,定是能行的。   来寻李乐只前,公孙淼然心中已有想法,昭国公主的事情,太子和三皇子是一条心的,只要太子和三皇子联手,事情定能办成,故而,公孙淼然才想知晓,若雪国和昭国联手,会对大梁有何不利的情况。   幸好,结果是好的。   公孙淼然将李乐只所言告知了赵宣,赵宣得知后,淡淡道:“知道了。”   同时,赵宣也同三皇子联络起来,在这件事上,他们的想法一致,两人携手合作,也就导致第二天,旁人发现时,看到雪国皇子和昭国公主躺在一张床上。   殷太子见了,脸色沉沉。   因两人闹出这种事,导致雪国使者和昭国使者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他们前来,是为了同昭国联姻,可事到如今,难道他们还真的要和对方商谈?还是在大梁的眼皮子底下?   使者的眼皮子跳动了两下。   这就好比亲自把脖子伸到别人的刀下,并叫嚣让对方砍他们一刀,真是让他们惊心胆跳,唯恐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殿下,怎么办?”昭国使者问道。   殷太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未言。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扰了他的计划,他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局面,心底不由怀疑是谁办成的这件事。   赵太子,还是三皇子?   比起昭国和雪国,还有一人比他们更气愤,安王得知昭国公主和雪国皇子被人瞧见那幕后,便知他的打算成了一场空。   这件事,定是老三做的。   该死。   他应该隐藏更深一点,不知这件事是否有太子的身影,若单单只是老三一人,他未必不能同对方斗一斗,若是加上太子,那他的野心算是摊在两人的面前,再没有点行动,在解决老三之前,太子定会敲打他。   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唯有拼死一搏,方有机会。   *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就连李乐只都耳闻几分,得知昭国公主和雪国皇子的事情,李乐只毫不惊讶,在公孙淼然找上他的那一刻,他便猜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太子和三皇子不会放弃撮合两人的机会,此次不成定会有下次。   安王的野心已经显露,太子不出手,三皇子新仇旧恨下,也不会放过安王。   李乐只模拟了一番,若他是安王,身处安王的境地,也唯有背水一战,誓死一搏,才有一丝机会。   除非,安王不想成为皇帝,否则,在三皇子打压他之前,他若不反击,只会节节败退,再无一拼之力。   若是他,爹不疼娘不爱,还只能蛰伏起来时,想要得到皇帝的看重,除非,太子身死,三皇子被废。在这之前,唯有寻求外力,才能有起来的机会。   安王只有忠勇侯府作为依靠,忠勇侯府已无从前的辉煌,未必能够始终同安王一条心。   所以,联姻能给安王带来不来的助力。   如今联姻的事情也成泡沫,在这种情况下,安王会做什么? 第110章   宫变。   造反!   李乐只想到后,立马算了一卦,得到的卦象竟真是此,安王会造反,还在近日。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大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更令人头秃的是,这种事情说出去,未必有人会相信他所言。   事情太大了。   一般人可不敢听,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怀着对方不一定相信的想法,李乐只将这件事告知给了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得知后,震惊不已。   安王怎么可能会造反,就凭他?   不是他看不起安王,是现在的情况,安王手中也无什么兵,他哪来的势力推他上位,除了忠勇侯府,旁的可都不是傻蛋。   “李道长,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乐只:“……”   他就知道这事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果然,他就不应该开这个口,让太子小心安王,留意安王知晓他的动静即可。   可偏偏,他也怕这群人不知道他的意思,完全不会想到那件大事上去,对安王不重视。   那真是活脱脱给安王送机会,阎王爷都到门前敲门了,里面的人还一点都没察觉呢,乐呵呵的。   李乐只淡淡道:“不相信?”   李乐只控制好自己的神情,让自己显得淡然起来,除此之外,还让自己拥有高深莫测的气质。   原本他在旁人眼中,就挺仙风道骨的,现在又高深莫测起来,一下子镇住公孙淼然,令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公孙淼然道:“怎会,我怎会不相信道长,只是这事骤然听闻,没有任何的准备,这才……总之,不是怀疑道长,李道长,你既然已经算出来,可知安王何时动手?”   李乐只道:“十日后,子时。”   公孙淼然吃了一惊,安王会造反这已经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居然还在十日后动手,到底是什么,给了安王的底气,让他竟然毫无准备,就敢逼宫。   这十日内,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谋算,雪国和昭国联姻,这才引得安王不想蛰伏?   公孙淼然怎么也想不通,安王哪里的兵,哪里的人,就凭忠勇侯府?   不对——   若是忠勇侯府,安王没那个胆子,一定还有他们不知晓的底牌没有暴露出。   公孙淼然坐不住了,他同李乐只告辞一声后,立马朝着外头奔去,前去寻到赵宣,见赵宣身边有旁人,公孙淼然静站在那。   赵宣看到他,又见其未言,挥挥手屏退左右后,问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公孙淼然这才上前,落后赵宣一步,尽量用只能他和赵宣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李道长算了一卦,言安王十日后会逼宫。”   “嗯?”赵宣惊疑,略挑了一下眉毛。   安王十日后会逼宫,这事他从未想到的,赵宣问:“你没听错,不是老三?”   公孙淼然点头又摇头,“没有,李道长说的正是安王,殿下,李道长算得卦没有出错过,可令我想不通的是,安王哪里的本事,敢在十日后犯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别说公孙淼然想不通,就连赵宣也没想通,安王哪来的本事,想要逼宫,最少也要调动监军,而执掌监军的人可是他爹的心腹,除了他爹能调动,旁人的命令那可是不会听闻的。   其次,凭忠勇侯府的实力,病猫三两只,也不成气候,又无雪国联姻成为他的后盾,即将面临老三打压的安王,哪来的本事?   大梁内官员的一举一动,他可是盯着他,也未见老三同哪位官员有过来往,这也导致,赵宣想要逐一突破,都无从下手。   赵宣未想到谁,却也没有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可是李道长算出来的,李道长的卦象,无一例外,都一一验证,既然李道长算出安王有此野心,那安王绝无他表面所表现的那般简单。   赵宣没有任何隐瞒,他进宫将这件事告知于赵帝。   也不用他说,赵帝心底一清二楚,都无需暗卫的禀告,这样重大的事,也只有李道长,才能算到。   对此,赵帝是高兴的。   连这种事情都能算出来,可见李道长本领高超。   李道长越强,越能让他们大梁立于不败之地,吕成风知晓得再多又如何,只要昭国不知李乐只,他大梁就不会败。   赵帝先是乐呵了一阵,又想起宣儿所言,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这份不满,乃是冲着安王去的。   在他心底,他的江山,他的位子都是留给赵宣的,旁人不能沾染半分。   就连三皇子,都是他选出来的磨刀石,也唯有三皇子,才能和赵宣相争。   安王,赵帝从未放在眼里。   原本对安王便没有太多的喜爱,这事一出,更是心生厌恶。   赵宣道:“爹,这事二弟一人是办不到的,即使有忠勇侯府,忠勇侯府也没有那个胆子。”   赵帝嗯了声,他十分清楚安王背后的人,那真是空空如也,没有人看好安王。   因此,赵帝也想不通,老二哪里的底气,敢逼宫的。   李道长是不会算错的。   赵帝:“宣儿,你好好想想,有谁同老二走得过近。”   “二弟一向同朝臣不曾亲近,”赵宣沉默,他竟也想不到一人,一位有野心的皇子,却没有亲近的臣子,纵观全局,二弟他……不对劲,不同于常人。   赵宣道:“既然二弟能逼宫,那监军那边,徐贵此人,未必忠心”   赵帝沉默。   徐贵此人是他一路提拔上来的,赵帝从不会怀疑徐贵会背叛他。   “十日后你好好待在你太子府,罢了,还是进宫,同我和你娘待在一起,免得那群人不长眼。”   赵帝可不想,他被老二逼宫时,老二丧心病狂,派人去将赵宣砍了,为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还是将儿子放在眼皮底下,那逆子,再怎样大逆不道,也不敢在他面前伤宣儿一根汗毛。   赵帝安排好赵宣后,又一道密令送往镇国公府,十日后,若老二真敢逼宫,镇国公府也能率领三千精骑救驾。   *   赵帝安排好一切后。   李乐只这般也得到雪国和昭国要离开的消息,因发生那样的事,两国也无脸待在大梁。   这次,前来送行的还有三皇子。   李乐只远远看着,看到昭国殷太子后,李乐只又发现那人似是先前假冒的,那位殷太子尚不知去往了何处。   发现这等变故,李乐只等两国仪仗出城后,他才找到三皇子。   “三皇子,”李乐只走到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见是李乐只,回眸那一瞬间,脸上瞬间挂起笑意,“原来是李道长,李道长在鸿胪寺可还习惯,要不要我替李道长换一换地方?”   “这倒不必,”李乐只拒绝,又上前两步道:“殿下,我发现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   三皇子眼一扫,他身边的人立马让开,后退一大段距离。   这样远的距离,对方未必能听见。   李乐只也放下心来,说道:“殿下,我发现昭国殷太子是假冒的,真正的殷太子不知去往了何处?”   三皇子眉头微蹙,心底骂殷太子了几句,随后问道:“道长可能算出他在何处?”   李乐只先前还未算,但也不妨碍他此时去算,但这一算,李乐只怀疑起了自己。   会不会是自己算错了。   这位殷太子怎会在他家……   不是,这位殷太子为何要去他家……   李乐只迷茫了,很不理解,对方这是什么操作,这让别人知晓了,还以为他和他之间,有啥见不得人的交易。   若不是他瞧出那人是假冒的,找上三皇子说起此事,这要是让旁人见到了,还以为他……   此人是想害他?   李乐只不解,也没有任何隐瞒,这事还是提早说一声,免得以后是从别人的口中听闻,他还要去辟谣。   三皇子知晓殷太子正在李乐只家门口等着,也满头不解,后又警惕起来,这位殷太子前去找李道长,定是不安好心。   连忙劝阻道:“李道长,你还是莫要回去了,对方来意尚且不明,若是趁道长不备,借此谋害道长,那真是我大梁无法挽回的损失。”   李乐只小声:“……也没有这么严重。”   这也太看重他了,让他都有几分不好意思,难道昏君喜欢奸臣,奸臣说话好听,让人都飘飘然的。   咳咳……   他绝对没有说三皇子是奸臣的意思。   李乐只给自己算了一卦,算算自己有没有危险,他倒是没有算到。   李乐只道:“殿下放心,对方并未有伤我之心。”   “李道长不必多言,我陪同道长一同前去,”没有伤害李道长的心,那更可怕了。   没有人在一旁监守,殷太子那等歹人,为了谋求李道长前去昭国,凭他舌灿莲花的口才,又经常话里挖坑,李道长未必不会被对方坑走。   还是需他在一旁守着,想要在他面前撬他大梁的人,他会让殷太子知晓,何叫以“理”服人。   *   两人一同前去宣平巷,果真在李府的门前,看到身穿黑袍,绣有黑牡丹绣纹的人。   李乐只看到那衣服的纹路,心生熟悉,等他看到那人的面前,更是心头一震。   谁能想到,前几日他临窗往下瞧到的路人中,恰好有这位殷太子。   若非他今日算到,前来他门前等的人是殷太子,他恐怕以为对方是碰巧有过一面之缘的有缘人。   李乐只心沉了沉。   殷太子回头,见到李乐只的一瞬间,他眼底的惊喜尚未收起,就看见李乐只背后的一人,大梁的三皇子。   见到三皇子的那一刻,殷太子便知,他今日的伪装要被识破了,原本他还想试探一番这位道人的本事,若有可能,“邀请”这位道人前去昭国,可惜了。   他今日是带不走人了。 第111章   殷太子同三皇子对上,两人之间无声,无形的气压笼罩在两人身上。   两人都不甘示弱,都不想做那位先开口的人。   良久,终究是殷太子暂退一步,不与三皇子继续对峙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李乐只,说道:“久仰李道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乐只:“……”   李乐只淡淡点头,这种客套话他已经听过不少,也不多殷太子一个,他淡淡道:“找我有事?”   殷太子微怔,她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道人,不将一切放入眼中,即便他是昭国的太子,也从未见过哪位道士如此无视他,其余人或多或少,眼里都对他抱有几分警惕,可这位,就连他都看不出对方的神色,心中是何念头。   殷太子隐藏起心中所想,面上微微一笑,“李道长,我这次来是为了请道长替我算上一卦。”   沉默无声。   三皇子偏过头看向李乐只,想要阻止又强忍下来,对方现在并未做出格的事,即使他多有不喜,但对方不过是想请李道长算一卦,也算不得上是大事。   只是,三皇子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语气也有些冲,说道:“怎么,殷太子身边无能人,昭国的祭司不值得殷太子前去看望一眼,连殷太子都要趁着仪仗动身后,偷偷来找李道长。   难道昭国祭司已经没落至此,要仰望别国,还是说,殷太子也不知仪仗先行一事,不会是他们将殷太子遗忘了吧,狸猫换太子,难道殷太子就不怕狸猫成了真太子,那时,不知殷太子会是以何等的身份回到昭国。”   殷太子闻言,面色微冷,眼底带有几分不善,三皇子所言,句句都戳在他的心口上,不痛却令人讨厌,殷太子掸了掸衣袖,像是掸去上面的灰尘。   “不劳三皇子费心。”   随后,殷太子又抬眸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问道:“李道长,可否替本宫算上一卦。”   “算你何时躺棺材?”三皇子见前面的话,不能在殷太子心中留有任何的痕迹,再次开口,又嘴毒了几分。   要是可以,他还真想咒这位殷太子早日暴毙。   殷太子眼底冰冷,但面上依旧是带笑的模样,一点也瞧不出他有任何生气动怒的情绪,即使三皇子的话说得万分刺耳,他嘴角的弧度也没有下滑几度,反倒扬起了几分,“要是李道长连生死之事都能算到,今日本宫能得知自己的寿命,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李道长,你说是不是?”   火一下子烧到李乐只处。   李乐只听殷太子请他算卦,因两人不是一国人,李乐只心底正纠结着,后听到三皇子和殷太子之间打嘴仗,他正在一边暗自点头,期望着,两人之间能有个结果。   最好,三皇子能靠毒舌将对方劝走。   谁能想到这位殷太子不是一般人,心态这么好,都指着他鼻子骂了还能硬生生将话拐了个弯,变换其意思,还来问他——   李乐只即使能算出来,也不敢算这种事。   真是活爹。   这种事情算出来,他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安生,算人寿命,断人阴阳,他又不是鬼神,还是个人,真算到这一步,不用想别人,想想他自个,他都未必能忍受这样的诱惑,这事闹出去,他绝对没有安生的日子。   可他不算。   又显得他没本事一样,李乐只沉默了。   前面好像有个坑等着他跳进去,一时和未来相比,一时还是不重要的,李乐只淡然道:“生死由天定,岂是我等能够轻易知晓的。”   “李道长算不出?”殷太子挑眉,唇角的笑意加深。   “有违天和,”李乐只说完,笑道:“殷太子前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那倒是不是。   他前来,可不是为了自己的寿命而来,殷太子也知,他这一问是不会得到答案的,若是得到,他反倒要寝食不安了。   殷太子笑如春风细雨,说道:“我所想,是想算心中一事,李道长可知是何事?”   李乐只藏在袖中的手掐算起来。   这一算,李乐只吃惊不已,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殷太子心中所想,竟是想如何才能让他前去昭国。   李乐只:???   不是,现在算卦都已经玩这一出了,当着别人的面暗度陈仓,将自己所想借由算卦告知旁人。   还能这么玩……   当然,这种操作也极其考验算卦者的本事,能算到这一步的人,寥寥无几。   李乐只垂眸,遮住眼底的表情。   他一垂眸,就像是庙里的神像,像是玉佛,旁人见了,也瞧不见他眼底的吃惊,反倒以为他正与天地沟通,与神灵诉明。   也因此,殷太子想要从他的脸上,知晓他心中所想,借此试探其本事的算盘,落空了。   他什么也没有瞧出来反倒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神仙人物,就凭这身姿,已经横扫诸多人,若说他是神灵在人间行走的化身,都不会有人不相信。   对方比起国内的祭司,这位李道长更像是有本事的人。殷太子心中冷笑,也亏得大梁大海捞针,将这样标致的人物捞出。   让人见了,不会怀疑对方的实力。   连他都差点唬住了。   这位李道长能走到这一步,不简单。   在殷太子的棋局中,李乐只便是多出来的一位,让他侧目,也让他瞧出大梁的意图,试图借此造神,想要李乐只的名声,从大梁一路飘向大昭,让所有人都知晓,大梁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殷太子也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赵帝这一手神来之笔,打乱了昭国多年的安排。   让他们在没有弄清李乐只本事的情况下,不敢肆意妄为。   只可惜,李乐只的本事,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强横,估摸着对方的本事,超越不了吕道长。   而他昭国有吕道长相助,大梁,不过是囊中取物。   殷太子想到将大梁疆土收入舆图的场景,面色柔和几分,温声道:“李道长还没算出?”   李乐只选择不回答。   他算是算出来,但这种事,他不好拿出来讲,他说出来,对方还能改口,说他算错了,那就要成他自恋了。   李乐只答道:“昭国之心,路人皆知。”   殷太子心一顿,对方似是话里有话,他不确定地问道:“李道长莫是算错了,所算非我所想?”   李乐只笑道:“兴许是我学艺不精,殷太子之事我算不了,请回吧。”   此言一出,彻底堵住殷太子的话,让他无法再纠缠李乐只,这也就罢了。   偏偏李乐只还说出“昭国之心,路人皆知。”这句话。   殷太子完全控制不住不往深处去想,因他方才的确心中所想除了让李乐只前去昭国一事,还想到大梁的疆土并入大昭,这样的事,若是被对方算出来。   那对方的本事不仅不似他所想那般,还将他心中所想,彻彻底底知晓,又让大梁提前得知他大昭要有行动。   比这更令殷太子害怕的,乃是他站在李乐只面前的那一刻起,那位道人是否早已起卦,早已将他的一切算入眼中,那对方所知晓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令其惧怕的是,殷太子也不知李乐只掌握了多少。   这种全部秘密都被对方捏在手心,被对方掌控的感觉,殷太子彻彻底底无法维持他假笑的面容,面容瞬间变冷,心底更是升起对李乐只无限的杀意。   殷太子扯了两下僵住的嘴角,“李道长还是莫要砸了自己的名声为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李乐只没忍住,背地里又忍不住算一卦,算这位殷太子的动静,得知对方准备命令将领攻城,想拿下大梁疆土。   李乐只满头问号。   这位殷太子怎么越算越有东西,身怀这么多秘密,还敢来他的面前乱晃,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李乐只感叹一句。   嘴角那是压不住的上扬,他实在没想到,这位殷太子在他面前想找他的不是,反倒还被他算出来心中一大秘密,要不是人在面前,李乐只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嚷出去。   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就别怪我把话说得太明白。   *   等殷太子走了,李乐只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再看向三皇子,见三皇子神情严肃看着殷太子远去的背影。   李乐只道:“别看了。”   三皇子回过头,脸色不好,心底恨不得打殷太子一顿,又好奇殷太子想要算何事。   便走到李乐只旁白问道:“李道长,他方才想要算的是何事?”   “昭国之心,路人皆知,是否是指昭国想要吞并他国的心思。”   李乐只轻飘飘看向三皇子,心底却想到一句话,果然呐,他也没说错,昭国之心,路人皆知。   这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事了,殷太子还不想承认,那层布也只能遮住他们自己的眼睛,旁人可谓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乐只道:“昭国想吞并大梁,此次殷太子回昭国,便会吩咐将领攻打大梁。”   三皇子先是一愣,后又震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事,不,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事竟然会被李道长算出来,岂不是说,殷太子这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方完全不会想到,凭他出现在李道长面前的那盏茶时间,已经被李道长谋算得一清二楚,底裤都要算光了。   “李道长,你可还算到别的事?能否偷偷告诉我一声?”   李乐只反问:“你想知道什么?今日卦象已经算毕,想要知晓,要待来日。” 第112章   李乐只都如此说了,三皇子也不好问下去,比起这个,还是将这件事先告诉他爹才是要紧的事。   因此,三皇子同李乐只告辞后,立马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在他之前,暗卫早已听到李乐只所言,没有任何停留,将事情告知于赵帝。   赵帝得知后,心头一震,立马铺纸研墨,写下一封密令派暗卫送往豫州,豫州同昭国接壤,若昭国来犯,定是要南下攻打豫州,如今,豫州将领已经提前知晓,昭国之事,不足为虑。   因这事重大,除了大太监在一旁伺候听闻,旁人皆退至在殿外等候,殿内此时寂然无声,忽然间,外头传来少许人声,大太监微微偏头,似是要透过封起的窗看清楚外面闹得是何动静。   随后,无须赵帝开口,大太监无声退下,朝殿外走去,他倒要看看,前来的是何人。   这一瞧,见来人是三皇子后,大太监瞬间换了一张脸,紧绷的神色瞬间笑意盈盈,上前几步道:“三皇子,你怎么来了,你稍等一二,容奴进去禀报一声。”   “有劳刘公公,”三皇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虽事情紧急,火烧眉毛,但人已经来到这,有些事也急不得。   更何况,他也不是毛头小子,殿内侍奉的人不在里头伺候,定是有不想旁人知晓的事发生。   稍后一二也无妨。   果然,没多久,大太监又走出来,唤他进去。   三皇子颔首后,大跨步朝里头走进,来到他爹面前后,弯腰行礼,随后道:“爹,儿臣有要事禀报。”   “讲,”赵帝还未见过老三急匆匆前来的模样,神色也严重几分。   三皇子道:“李道长算出昭国会出兵攻打豫州,爹,是否要派萧国公前去镇守。”   赵帝沉思。   原本他并不打算派镇国公前去豫州,镇国公刚回来没多久,他再将人又派去豫州,他娘那边可不会给他好脸色,其次,老二要逼宫一事,有他在,他也能放心。   赵帝道:“此事我另有安排,可还有别的事?”   三皇子摇摇头,他摸不清他爹是何想法,但总归是不会弃豫州不顾的,因此,他说道无事后,便行礼退下。   而他走后,赵帝在镇国公和萧宣之间犹豫一二后,还是钦定萧宣前去豫州,萧宣少年英才,又提前知晓昭国谋算,定不虚其名,年轻人,也需要多一点的机会去历练历练。   因此,又有一道密令送往镇国公府。   而萧宣收到密令后,他又从暗卫那知晓昭国来犯一事,无需多思,便知这件事是谁算出来的。   当晚,萧宣再次翻墙前去宣平巷。   ……   此时夜色已深,圆月高悬,李乐只尚未睡下,正点着灯捧着话本子坐在窗边看着,在古代,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够打发时间了。   他正看得起劲,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透过窗口向外面看过去,也不知这个点会是谁前来找他。   李乐只合上书,书正放在案几上,他看了看后,塞到他床枕头底下,免得让旁人看见了。   等东西放好后,他也未瞧出有任何异样,这才举着灯护着灯芯,别被风吹灭了,缓慢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李乐只走到门边,单手正要拉开门闩,忽又停住,问道:“谁?”   深更半夜前来寻他的,也未必是他认识的,虽说世上无鬼,但总归是要顾忌一二,也好不冲撞阴间的人。   “是我,萧宣,”萧宣扬声报出自己的名讳,又听李乐只淡淡的声音,唯恐自己打扰了其声音,连忙抱歉道:“李道长,深夜多有叨扰,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想前来寻道长算上一卦。”   回应他的,是门闩拉开,门吱呀一声的声音。   李乐只透过打开的缝隙,凑着月光和昏黄的灯火,看清门外的人真的是萧宣后。   这才将一条缝的门拉开,露出仅供一人通行的宽度,让萧宣进来。萧宣进来后,李乐只随手关上门。   李乐只走在萧宣的身后,问道:“想算什么?”   萧宣后退一步,同李乐只并行,这才说道:“李道长,昭国要犯豫州一事,可是道长算出来的?”   “嗯,”李乐只淡淡应了声。   闻言,萧宣更是心中一定,事情是李道长算出来的,那就好办了,他道:“我这次奉命,即将前去豫州,我想道长替我算算,这一战可还顺利?”   “好。”   对于这种事,李乐只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请萧宣到堂屋里坐下后,也没有进屋里头拿出龟甲,而是当着萧宣的面直接徒手掐算。   算豫州同昭国一战的情况。   结果出来后,李乐只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明知昭国要攻打的消息后,大梁这边还会输的,甚至是惨败。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这样的结果,他在萧宣面前说出来,能五五开的局势也因为他这句话,变得渺茫了。   李乐只又往深处去算了算,算得更长远,这次,他的额角出现薄薄的细汗,这一算比他以往算得卦象还要吃力,有太多的迷雾挡在他面前,想要阻止他看到结果。   萧宣见此,忍不住站起来,他还是头次见李道长算得如此艰难,难道是这一战的结果并不理想,他们大梁会输,还是……   萧宣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唯恐惊扰了李乐只算卦,他曾听闻,修为高深的道士算卦时,若遇到现在的场景,千万不能打扰对方,否则会让对方受到反噬。   虽不知事情是真是假,但萧宣头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风吹进室内,发丝动的时候,萧宣都怕他的头发扰了李道长。   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幸好,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盏茶时间不到,萧宣就见李道长抬眸,眸子冷冷清清,须臾,才有半点温度,或许是烛火氤氲而成产生的错觉。   萧宣没忍住乱想了一番,随后听到李道长说算出来后,他才敢弯曲手指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李道长,情况如何?”   “放心,会赢的,”李乐只宽慰着,为了保证他说的话是真实的,李乐只嘴角上扬浅浅的弧度,露出笑意。   神色轻松,不见半分沉重。   萧宣放下心来,也露出笑容道:“那就好,多谢李道长。”他拱手谢道后,摸了摸身上的腰带,没有感受到钱袋子,瞬间怔愣住,坏了,出来得太急,卦钱没有带。   他偷瞄李乐只的神色,尴尬一笑道:“李道长,我这次出来得急,卦钱未带,等我打赢了仗,再亲自奉上卦钱。”   李乐只:“……”骚年,说这种话很容易被剧情杀的。   李乐只心底吐槽了一句,面上依旧淡然,点点头,“好,战场刀剑无眼,小心为上。”   萧宣没有说别的,摆摆手离去。   李乐只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深思,依他的卦象,这场战役大梁还是险胜一筹,只是其中波折偏多,还有许多他也无法清楚得知的结果。   也许这场战役的赢输,还需旁人去算,凭他的本事,是无法得知全部的。   只是在这之前。   李乐只猛然想起一事,他好像忘了安王,安王可是即将要谋反的人,谋反的日子还近在眼前。   原本他是想着去镇国公府借住两日,好躲避那祸事,只是萧宣受皇命即将离开京城,前往豫州。   那他好像没地方去了,没有萧宣在,他可不好意思待在镇国公府,至于公孙淼然处,李乐只不考虑,万一他去了公孙府,还把安王的人招惹过去,虽说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安王都造反了,又是凤子龙孙。   安王敬重丞相故而礼待,可不代表丞相愿意顶在他前面,得罪安王从而护下他。   所以,在安王谋反之前,他还要找一个安全的住所。   *   李乐只约了平阳世子出来一叙,他可没忘记上次替平阳世子算命后,平阳世子的一个承诺。   先前没有用掉这份承诺,恰好能在此时用掉。   李乐只请平阳世子去了丰安楼,在雅间里同平阳世子说起在这十日内要护他性命一事。   平阳世子听后,惊讶问道:“李道长的意思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也许。”   平阳世子皱眉道:“李道长可否告知那人是谁?”   他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般大,居然敢要李道长的性命,难道不知李道长是他们护着的人,太子更是万般看重,真是太岁爷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李乐只没有出声,他抬头看向窗外,看着外面飞鸟越过的景象,缓缓道:“此事乃是我命中一劫,不便详说。”   平阳世子没想到竟会这般严重,从前李道长算卦可没有不能说的,可见这事情绝非李道长所表露那般简单。   平阳世子道:“不如,道长随我回王府住上一段时日,等劫难过去,再回宣平巷?”   “多谢世子,这段时日要叨扰了。”   “无妨,”平阳世子摆手,这事都是小事,没有什么事情比得上李道长的性命更为重要,除非是圣上宾天了,但显然这是不会发生的事。   平阳世子没有继续和李乐只寒暄下去,自知晓李乐只命中有劫难后,平阳世子立马请李乐只前去王府,唯恐这短短的一段路,耽搁的时辰,都能要了李乐只的性命。   直到李乐只竖着进入王府,平阳世子才松缓下来,随后吩咐王府的府兵严加看守,绝不能放一个,未曾见过相貌的人进入府中。   里里外外都打过招呼,再而三的警告,没有人敢在这种关头上顶风作案犯糊涂。   以至于安王得知李乐只随平阳世子去平阳王府后,想安排人进入打探情况,都不得入门。 第113章   无法请李乐只前来,安王也只好放弃,他不能,也无法终止计划,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心里头总有些许不安,他想,终究是那位李道长未曾控制在他的手中,让此事无法十全,心底免不了因此有所波动。   可见那道人果真是个祸害。   罢了,等他登基,这道士的本事,对于他而言,还有几分利用的余地,先留他一命。   安王道:“徐贵可安排妥当?”   其麾下人道:“已按照王爷吩咐,将人换成我们的人,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能包围皇宫。”   听到此,安王才放心,他在大梁的底牌,除了宫里安插的人手,最大的一张牌,便是监军统领徐贵,谁也不会想到,徐贵此人,竟是他的舅舅。   恐怕父皇也未想到,母亲和徐贵之间也有这层关系。   想到母亲,想到赵帝,安王脸色便冷漠了几分,他扔掉手里的棋子,目光沉沉。   又过了几日,安王收到殷太子的消息后,便没有继续等待下去,原先,他和殷太子已经白阳山上商定过,只是世事无常,所有的事情也未在他和殷太子的预料之下。   他和殷太子之间的赌约无胜负,但他终究和殷太子不同,所拥有的筹码不同。   看似无胜负,实则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这次,赌上的是他的性命。   ……   深夜,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入睡后,山艮门大开,徐贵率领人马包围皇宫,安王毫无阻拦直入天乾宫。   守夜的侍卫尚未发出声音,便被安王的人控制下来,安王一个眼神下去,刀锋寒光一闪,被控制的侍卫便没了声息。   安王没有急切地闯进殿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腰佩宝剑,手持剑柄,胜利者的姿态一步又一步缓慢地朝前面走去,站在天乾宫门前,静伫在那,随即在所有人的目光直视下,安王打开了那扇门,跨过门槛走进里头。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天乾宫内,安王先是打量了一下殿内的布局,随后才往内室走去。   今日天乾宫很安静。   安静得除了门外的侍卫,守夜的宫女未见一人,安王也未起疑。   兴许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很是顺畅,马上他便能荣登宝座,这微不足道的疑点,安王未放在心上。   内室里,除了坐起来的老不死,还有老不死的心腹,刘公公。   安王眼神扫过刘公公,视线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他直视着赵帝怒火滔滔的双眸,嘴角忍不住浮现笑容。   他走到赵帝面前,距离赵帝三两步的距离,垂眸看向赵帝,问道:“陛下可曾想过今日。”   安王连爹不想喊眼前人一句,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过赵帝对他有半分好脸色,全因他的出身,于赵帝而言,像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安王满怀恶意想着,老不死恐怕也没想过会有今日,被他最不喜,最讨厌的儿子逼宫,马上他最喜爱的儿子还会死在他的面前,想到那样的场景,安王只觉痛快。   “于陛下而言,今日之景也不在预料之中,”安王笑容收敛,“请陛下写下传位诏书,也好全了你我之间的父子情分。”   “殿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刘公公忍不住喊道,看着安王逼宫谋逆,心痛至极。   都是父子,何必走到这地步。   “刘公公,”安王偏过头,看向他,“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对于这位和他母亲是同乡的刘公公,安王虽不喜他打断他和老不死之间的交谈,但也未一剑要了他的性命。   刘公公闭上了嘴,目光担忧地看向赵帝。   安王也转头看向赵帝,等待他的答复。   被两人注视的赵帝,虽心中早已知情,也能预料到今日局面,可真正亲眼所见,赵帝还是怒火中烧。   安王果真如同李道长所言,竟敢逼宫。   舍弃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   赵帝质问:“你是如何收买徐贵的?”   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监军统领,绝非贪财好色之人,徐贵那人,面向忠厚,更是多次护驾,这样的人,居然会被老二收买,简直荒唐。   徐贵的叛变,更像是一巴掌抽在赵帝脸上,当皇帝多年,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安王本不想多言,但见老不死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多言几句:“陛下恐怕是早已忘了我那早死的娘。”   赵帝未言,略微挑眉,像是在说,和你娘有什么关系?   安王冷笑一声,“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未曾将我娘放在心上。”其嘴角微微下垂,“徐贵是我娘的弟弟。”   还是亲弟弟,当年他娘进宫为婢,后被老不死宠幸,直到生下他,他娘的位分也不高,他娘也因他的出生伤了身子,更是在他五岁时在这宫里香消玉殒。   连带着他那舅舅,也未得到老不死半点关照,全靠他舅舅争气,随军入伍,在战场下立下功劳,后又救驾,才入了老不死的眼,更是凭其敦厚,一步步被他老不死得到统领的位置,更是当其为心腹。   安王不禁心中冷笑。   直到此刻,他爹都不知徐贵是他娘的弟弟,真是笑话。   安王脸色更是冷了几分,他不耐道:“还请陛下写下传位诏书,刘公公,还不去将圣旨拿过来,伺候陛下笔墨。”   刘公公不敢动,僵硬在原地,无助的眼神看向赵帝。   赵帝面色沉沉,但对上刘公公瞧过来的眼神,他还是轻微点了下头,只要他圣旨一日未写,老二也不敢要了他的性命。   想登上那位置,老二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弑父夺位,他要是真这么干了,天下人都能一口一个唾沫将他骂得遗臭万年。   刘公公得到赵帝示意后,松了一口气,缓慢地退下,想要替陛下争取多一点的时间,希望太子殿下早点得到消息,也好解决这场叛乱。   刘公公走了。   室内只剩下安王和赵帝两人。   两两对视,安王眼神冷漠,赵帝亦是如此,两人不像是父子,反倒像是有大仇,不死不休的地步。   安王见赵帝没有斯声歇底质问他,反是无视,这让他心底更是憋了股气,却又碍于孝道,不能将赵帝杀了泄愤   这份怒火,安王只好宣泄于赵宣,老不死最喜欢的儿子。   似是想从赵帝脸上见到生气的表情,安王道:“我手下人已经包围了太子府,陛下不必担忧太子,等会儿定会让陛下同太子相见。”   安王失望了。   他说完后,却没有见到赵帝神色有任何的变化,这让他心底微微错愣,难道赵宣并非他父皇喜爱的儿子,还是在老头眼中,赵宣也不过尔尔,并不值得他过多伤心。   这让安王想要激起其怒火的心减弱了两分,但他也未想过放过赵宣。   赵宣一死,储君只为必落入他的手中。   内室静寂,安王手指头轻轻敲击着剑柄,心底估摸着时辰,盏茶时间过去,刘公公还未回来。   安王已经失去了耐心,敲击剑柄的手指动作快速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微微打开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外面的依旧是他的人,暂无任何异动。   这让安王的心安定了几分,可旋即,有人在殿外喊道:“殿下,未寻找太子。”   安王大步走出去,他拎着那人的衣领道:“你说什么?太子不在太子府中。”   “……是,”那人紧张得声线颤抖,但的确,他们包围太子府后,并未发现太子,这让他心中略微不安,不敢有任何停歇,直入宫中告知安王。   安王松开手,回想太子会在哪儿,旋即,他冲向内室,拔剑,剑尖直指赵帝的面容,问道:“太子在何处?”   能将太子藏起来,普天之下,也只有老不死有这个本事。   赵帝未答。   安王走近,剑尖离赵帝的喉咙更近一步。   赵帝面不改色,垂眸看向那剑尖,又顺着剑身往上看向安王的面容,见他面色沉沉,赵帝淡淡道:“现在回头,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   安王闻言,忍不住低声笑出来,随后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道:“陛下说笑了,罢了,陛下不说,我也知道他在哪。”   大不了将这皇宫翻个底朝天,只待诏书一下,这天底下岂还有赵宣容身之地。   安王收起剑,只是还未等他高兴太久,忽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惊疑地偏头,听到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面色沉沉。   随后看向赵帝,伸手抓向赵帝,赵帝起身躲开。   安王再次拔剑,“陛下,我也不想如此,还请陛下配合,否则刀剑无眼,伤了陛下可就不好了。”   这次,赵帝脸色漆黑,内室并无刀剑,同安王对上,他未必能讨到好处,可让他束手就擒,绝不可能。   两人僵持住,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此时,赵宣同镇国公已经带兵前来,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外面的人控制住,赵宣同镇国公匆忙进入天乾宫内,就见安王持剑指向赵帝。   赵宣上前一步,急道:“爹。”随后看向安王,蹙眉道:“二弟,放下手中的剑。”   安王冷笑:“可能吗?”   安王心知自己已然落败,见到赵宣那张面容,心底的不满再次淹没了他,安王看了一眼赵帝,手中的剑依旧未放下,另一只手却也掏出暗器。   在镇国公上前同他对打时,安王手一甩,暗器冲向赵宣。   赵宣虽已经闪身躲开,但暗器依旧割破了他的衣裳,在他胳膊上留下浅浅的伤痕。   见到那抹血色,安王大笑起来,神色疯癫,“哈哈哈哈,赵宣啊赵宣,你终究还是登不上那个位置,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随后,安王剑尖一抹,鲜血涌出,比起沦落成为阶下囚,他更想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安王嘴唇翕动,无声说了一句。 第114章   无人留意他说了什么。   赵帝见赵宣受伤,紧张地走到赵宣的面前,抓起他的胳膊打量起他身上的伤口,看都没看地上的安王一眼。   室内昏暗,赵帝看得并不清楚,他抬头一个眼神看向镇国公。   镇国公立马领会赵帝的意思,他换了一只手拿剑,随后大步流星走到外面,拿起案桌上尚点燃的灯烛,走到赵帝和赵宣两人旁边,好让赵帝能够看清赵宣身上的伤口。   赵宣躲避及时,暗器割破了他的衣物后,只留下一道小小的伤口,并不深,但一直冒着血,瞧着有几分吓人。   赵帝拿出帕子,捂在上面,对刚走进来的刘公公道:“去请张太医过来。”   刘公公诶了一声,立马小跑着出去。   不敢有任何停留,瞧陛下那模样,定是心急的,也幸好,今晚在太医署值班的太医正是张太医。   刘公公急匆匆赶过去,抓着张太医向他说今晚发生的事,长话短说,重要还是说太子受伤了。   张太医一听,左右张望一眼,在身后找到自己的药箱后,大步走过去,拎起药箱跟在刘公公身后,疾步朝天乾宫走去。   一路上,刘公公嘴不停,跟张太医说天乾殿的情况。   张太医点头,算是明白了。   等到了天乾宫,张太医也没有任何惊讶,他拎着药箱在精骑的注视下,走进殿内。   随后,看到坐在榻边的太子,还有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两人,陛下和镇国公。   张太医挤过去,放下药箱,先是敲向太子胳膊处的伤口,胳膊处的衣物撕开了个大口子,伤口露出来。   张太医一见,先是拿过帕子,再看向那伤口,伤口不深,血流得多,瞧着有几分吓人。   张太医正要给太子包扎,却发现伤口处流的血颜色有几分不对劲,他伸手一抹,两指摩擦一下,血有些浓稠,还红得乌黑。   太子这是中毒了!   张太医没有大声声张,作为宫里的老御医,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能从容,不急不缓,手没有任何发抖,神色也没有半分慌张。   淡定地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子,里头是解毒丹,他倒出来一粒后塞进太子的嘴中,随后又从药箱里拿出金针,扎在太子的穴道上,以免毒素侵入五脏六腑,神仙来了也难救。   距离他来天乾宫路上耗费的时辰,太子殿下还能好好活着坐在他面前,所中的毒并非见血封喉的毒药,安王还是未下死手。   这种毒,还能救救。   只是他也不是专攻这方面的,想要对症下药解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事关殿下,依陛下护崽的模样,可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   张太医擦擦自己的手,淡淡道:“殿下,你中毒了。”   赵宣在张太医塞给他药,又给他施展金针,便知事情没有他们所想那般简单,也是,他二弟既然对他出手,心中又对他多有不满,岂是简简单单地伤他。   赵宣问道:“可还有救?”   他更想问的是,还有几个时辰可活,但看他爹那要吃人的模样,将这句话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张太医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后面如芒刺背的视线,陛下和镇国公都“眈眈虎视”着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能救的答案。   只是,这事他也没有任何把握。   安王已死,想要知道太子中了何毒,还要一段时间。张太医便道:“毒素我已经止住,依我的本事,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决,我想这世上能立马救殿下的,也唯有一人。”   赵宣也立马想到张太医说的是谁,他惊疑问:“李道长有这样的本事?”   能解他的毒?   张太医笑道:“李道长未必能解,但凭李道长的本事,未必不能替殿下寻到能解毒的人。”   赵帝立马道:“我这就去请李道长前来。”   镇国公听是李道长,想到对方替萧宣算的事,也有几分想要见一见这位李道长。   赵宣连忙起身,拦住他爹道:“爹,此时天色已黑,李道长已经睡下,不必为此事去惊扰李道长,张太医,我的毒可会立即要了我的性命?”   张太医摇头,“不会,殿下的毒已经被控制住,两年内殿下都不会有事,只要在两年内,殿下身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殿下性命无忧。”   “还是请李道长进宫一趟,”赵帝无法忍下去,能立马解决,岂能拖到明日。   “爹,明日我亲自上门拜访,此事不急,还是先将二弟安顿好。”   赵宣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安王,对方的血液已经染红了那一块。   赵帝再三被赵宣拦下来,也按捺下来,看向安王,微微皱了下眉头后,还是让人进来,将他的尸体抬了出去,随后整理妥当,放入棺椁中。   至于殿内,则是好好大清洗了一番。   ……   平阳王府。   李乐只半夜听到外面的动静,因王府距离皇宫较近,李乐只又估摸着今日是安王逼宫的日子,丝毫没有睡意。   虽然安王谋反叛乱一事他已经透露给了太子,但他也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要是太子没有拦下他,要是太子因此身死,要是……李乐只想到了一个很多的可能性。   最后,还是他自个受不了自己在那乱想,起了一卦,得到的结果让李乐只松了一口气,安王不会成功。   安王不会成功就好。   小命又保住了。   李乐只放心睡下了。   第二天。   李乐只向平阳世子告辞,虽说平阳王府哪哪都好,但终究是别人家,李乐只也不想惹人生厌,因此,在平阳王府待得并不自在,还不如他的小院子。   比起平阳王府是清苦了几分,但在家里住着,能够自在不少。   所以,知道安王失败了,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李乐只就差没飞回去。   离开平阳王府,回到宣平巷,李乐只心情都好了几分,只是他刚回到家不久,刚给自己煮好一壶茶,正要倒茶喝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李乐只放下茶,他已经习惯这种被人敲门的日子,来的不是熟悉的,就是熟悉的。   李乐只打开门,看到外面一辆马车,还有一位刚从马车上被搀扶下来的人,对方面容俊美,脸色生了病般的惨白,穿着华贵的紫衣,上面由金线勾勒着,这样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家。   再瞧那张脸,居然眉眼还和公孙淼然有几分相似,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李乐只想到此人的身份后,心底连连惊叹,他这一个小地方,来了皇子也就罢了,现在连太子都来了。   嘶……   算起来,太子是他要抱的金大腿。   只是心底虽是想着太子是金大腿,但李乐只面上依旧淡淡的,没有露出任何谄媚的笑容,他淡然地站在那,打量着赵宣,反正只要对方不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李乐只淡淡问:“有事?” 第115章   赵宣瞧着有几分虚弱,面对李乐只的询问,点点头道:“想请道长为我算几卦。”   “先进来,”李乐只让开路,让人先进来,心里头琢磨着赵宣的意思,算几卦,这位太子想算的事情还不少。   这样李乐只有点纠结,没有记错的话,他好像说过自己每日算三卦,这要是对方超过三卦,他还算不算?   不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李乐只不确定地想着。   看着对方坐下后,坐在下方的椅子上。   这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这样也好。   李乐只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坐在对方的对面,他侧身,手搭放在小桌上问道:“算什么?”   “咳,”赵宣咳嗽一声,压下喉咙间的不适问道:“我想算,我还有几日活头。”   李乐只:“……”   啊?   他心底下震惊,他没有听错吧,太子找他,是算他还有几日活头,那不就是太子要快死了?   李乐只想起他先前的卦象,下一任皇帝不是眼前的太子。在那位皇子上位之前,这位太子一定是出了事。   难道,正是这件事?   李乐只没听说太子得了病,要真有这样的事,淼然一定会跟他分享。   那么,太子出事,是近日发生,更有可能,是昨日安王逼宫时出的事。   李乐只:……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多算一算,让这位太子躲过去,也好过现在对方要死了。   看对方虽然旭日牌命不久矣的模样,但只要现在还没有挂掉,未必不能再救一救。   倒是李乐只这一耽搁,反倒让太子以为他的要求过于超出李乐只的本事,抱歉道:“是我所算之事过于为难道长了,人之生死,哪是能轻易算出的。”   “可以试试,”李乐只听后,立马道。   赵宣抬头,目光错愕,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没想到这件事李道长都能算,他以为这件事李道长甚是为难,不抱有任何希望,随之而来的,是溢出心口的惊喜。   这件事李道长都能算,未必不能算出能解此毒的人,更有可能,他从李道长这里便能知晓种了何毒,又该如何去解。   李乐只拿出龟甲,当着赵宣的面摇了几下,放下手时,在袖口遮掩下,掐指一算。   这一算,倒真让他算出太子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大约十年寿命,再看眼前人年轻的模样,也不过三十岁多。   这结果,李乐只算出来了,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是人长寿也就罢了,对方是个短命相,这似乎也能说得通,下一任皇帝为何不会是眼前人,可能这位太子,还没有当上皇帝,就已经死了。   现在难题给他了。   李乐只转动脑筋,灵光一闪道:“你身上有东西护着你,我看得并不真切,结果虽然已经算出,却不能告知于你,这会影响你自身的命势,你今日知晓,命势一改,日后再也算不出。”   赵宣眨了两下眼,慢慢领会其意,按照李道长所言,他身上有东西护着他,难道是国运,还是所谓的真龙护体,这才导致李道长敲得并不真切。   至于后半段,赵宣心中有数,若是不解毒,张太医言他只能活两年,可现在,凭借李道长的本事,去除他中的毒后,未来的寿命虽然不会很长,但也会超过两年。   这点,赵宣已经满足。   多出来的几年,他也能做不少事。   赵宣不在此事上纠结,他又问道:“李道长,可否再替我算上一卦,近日不小心中了一毒,李道长可能算出有何人解此毒,又该如何去解?”   赵宣将所问皆说出口,也是想一问算不成,李道长总能算到旁的,他也不必再次多问一次。   赵宣期待中又有些许紧张。   想得到一个准备的答复,又担忧此毒无解,也无人能解,得到的结果并非他所想。   虽说有前卦在,他的寿命未必是两年,但万一……因此,赵宣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李乐只知道赵宣是中毒后,立马算了一下,赵宣中的是何毒,算出毒是雪上一枝蒿后,李乐只便知赵宣是如何中毒的,应是利器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   雪上一枝蒿,若是放到现代,喝了洗胃就可,外用不过量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放在古代,内服太子还能站在他面前,那是不可能的,也只有外伤,才会让对方能坐在他面前,和他说话。   安王想要这位的命,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也不知用了多少,也幸亏,安王没能搞到见血封喉,否则,太子昨日就已经暴毙了。   对于这个毒,李乐只以前倒是看过一点,但对于治疗他是不知晓的,但不妨碍他去算。   李乐只道:“你中的毒是雪上一枝蒿,用……”   李乐只知道是绿豆和金银花,但他想想在这个世界上,绿豆和金银花叫什么,他是不知晓的。   即使平日里看的书够多,但中药啥的,还不在他看的范围内。   这也导致,李乐只讲不出来。   他回想绿豆和金银花长的模样,对赵宣说了句稍等后,便走进屋里头,将绿豆和金银花画出来。   等墨迹干了,他将两幅画都看了一眼,勉强能分辨出绿豆和金银花的模样,实在不行,让对方找好药材后,送到他面前看上一眼。   当然,最好还是能凭借他的图,将东西找到。   李乐只拿着他画的东西走出去,放到赵宣的面前道:“找到这两样草药,各15g,水煎服即可。”   赵宣接过两张图,虽然他看不出来画的是何物,但能得到医治他身上的毒,已经让他万分欣喜。   这可是救他命的东西。   赵宣好好收好,道:“多谢李道长,李道长救命之恩,赵某没齿难忘。”   “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李道长收下。”   赵宣说完,他身后的随从就捧着小箱子上前,这是他早已准备好送给李乐只的卦金。   里面装了不少黄金,虽说金银俗气,李道长未必会喜欢,但比起旁的,还是金银之物妥帖,这世上,缺什么,也不能缺了金银。   毕竟,日后李道长可是要养一大家子的人。   赵宣将东西放到桌上,没有给李乐只说话的余地,起身一礼便带着随从离去,他这也是怕,李道长看到箱子里的东西,给他退回来,他也不好强行让李道长收下。   这反倒不美了。   赵宣走得很快,李乐只连画上的药材找到后可以送到他这里看上一眼的话都未说出口,对方就已经离开了。   罢了。   太子身边能人那么多,还有太医署那么多的太医,不会认不出来的,他画的,应该没有到令人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画了什么东西的地步。   李乐只放下心来。   抱着小箱子准备放到自己的房子里头,箱子沉甸甸的手感压在他手上,因有萧宣那次的经历,李乐只也没有多想,直到他准备将箱子里的钱拿出来,放到他另一个大箱子里时,一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小金条后。   才吃惊地张大嘴。   他原以为,太子送的这个小箱子并不大,里面只是他算卦的诊金,这才想着给箱子里的银子放个地方装,没想到,一打开,竟然被金子的光晃了眼睛。   这……给他的也太多了。   李乐只感动得想要落泪,不愧是他想要抱上的金大腿,出手真大方。   李乐只看了自己原先的箱子,再看看怀里头这个,默默合上,原封不动,也不将金子拿出来,连同箱子一起放到他的大箱子里头,金子嘛,总要里三层外三层,好好保留。   他放下这箱子后,想起萧宣先前送给他的箱子,那箱子比太子送的还要大上一点,那次夜里,他倒是看清楚那箱子里装的是银子,李乐只准备把那箱银子拿出来,重新整理一下。   等他打开拿箱子,把银子拿出来后,看到银子下面压了不少纸票,一张张拿出来,李乐只眼睛微微睁大,萧宣送来的也远超他的卦金,这笔钱可真不少,里面还有些铺子,庄子,这份礼,格外的厚重。   李乐只默默将东西放回去。   距离他收下萧宣送来的东西,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萧宣现在也去了豫州,他还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大概,也只能后面回报对方了。   或者,这次豫州,昭国来犯一事,他替对方将一切都算上一算?   然后,再将结果传到他手中?   李乐只这边正想着给萧宣飞鸽传书边关一战的各种事,想着算什么。   另一边,赵宣拿到图纸后,便进了宫,托张太医给他看看纸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张太医知晓是李乐只亲口画的后,如获至宝一样,更是从赵宣那得知所中之毒是雪上一支篙后,心惊不已。   雪上一枝蒿虽不如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其毒性也不小,若不慎服用,也会呼吸衰竭后死亡。   没想到,这样的一味毒药,也有解毒的方子。   张太医认真地看着纸上的药材,看着图,张太医皱起眉头,他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图上所画的是文豆和金花,这两种药,也是常见的药。   这居然能解雪上一支篙的毒。   简直不可思议。   若是旁人送来的,张太医都要怀疑一二,可此图是李道长亲自所画,绝对是错不了的。   李道长的本事,在十皇子生病时,他已经见识到了。   张太医摸着胡子道:“殿下,这两味药是文豆和金花,虽此法是李道长所写,但为了殿下的身体,还是要在旁人身上试一试方知可行。”   其次,张太医也是怕,怕他老眼昏花,将李道长画的图纸看错了,上面画的不是文豆和金花,因他之过,反倒有损于太子的身骨,那可不是件好事。   因此,试药一事,就交由了牢里的死刑犯。   先是在死刑犯身上制造同样的伤口,后又将药熬制出来,灌入死刑犯口中。   等了一天一夜,死刑犯身上的毒素被解后。   张太医高兴道:“成了。”   文豆和金花果真能解雪上一枝蒿的毒,此后,这毒不再是无解的。   张太医感慨一番,谁能想到这样的毒,其解药居然是不起眼的文豆和金花,也多亏了李道长。   若无李道长,想要解此毒,可没有如今这般轻而易举,这倒让张太医升起,想去找李道长,将这世上所有毒药的解毒法子都算上一算。   张太医虽有此心,但摆在面前的,还是太子更为重要,因此,得知此法能解毒后,张太医便替太子医治起来。   服用此方后,太子身体内的余毒也清除干净,只是终究伤了身体,需要好好养着。   而此时,边关也传来消息,得知昭国果真进攻豫州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豫州的方向。   也一直留意着豫州的动静。   赵帝虽从暗卫那知晓此战会胜,但没到最后一刻,依旧未能放下心来。   五日后,突然传来豫州战败一事。   这让赵帝紧皱眉头,在已知昭国会进攻,甚至前去的还是萧宣,已经上过战场,不是纸上谈兵的将领,居然还能败给昭国。   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仅赵帝没想明白,其余官员也没有想明白,萧宣此人,不是毛头小子,也同昭国打仗过,还能输给对方。   难道豫州一战,是昭国胜?   所有人心中都有所猜测,但这仅仅是一次,所有人还是很看好萧宣的,可直到豫州败了三次后,在朝的官,瞬间坐不住了。   连周侍郎都忍不住,前去询问李乐只。   李乐只得知豫州已经败了三次后,想到他算出的事,同周侍郎道:“昭国已经知晓了豫州的边防,甚至还知晓豫州的一切动静。”   更有可能,有人专门研究过萧宣,将他的战术了然于心,若真是这样,难怪他先前会算出萧宣会败。   都已经被人研究透透的,每一步都算计好,只等萧宣落入渔网,再这样下去,萧宣性命难保。   这已经不是他飞鸽传书能救的,最好他也前去豫州,助萧宣一臂之力。   而周侍郎得知昭国知晓豫州的布防后,不敢有任何停留,立马进宫面见赵帝,向赵帝告知此事。   而在他之前,暗卫已经面见赵帝。   赵帝对周侍郎道:“朕已知晓。”   随后摆摆手让对方退下。   赵帝面色沉沉,在得知豫州的事昭国了然于心后,赵帝想到了一人,玄阳宫吕成风。   也只有这人,才能算到萧宣所有的动向,还能压制住豫州的道士,但让赵帝心疑的事,仅仅凭借吕成风,也未必能如此轻而易举让豫州战败。   似乎,这里头还有他不知情的事,已经发生。 第116章   难道豫州有内鬼同昭国里应外合?   若真有内鬼……   想要解决这件事,也唯有派李道长前去,只有李道长能同吕成风比斗,又能揪出豫州的内鬼。   他相信,没有什么能逃脱过李道长的双眼。   *   因此,当李乐只收到他前去豫州的密令后,万分诧异,他还在想着该如何前去豫州,都想找个镖局,护送他前去,没想到,他会收到来自皇帝的密令。   李乐只震惊。   皇帝怎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小小人物,是因为太子,他算出了太子身上的毒,又给出法子这事?   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说得通。   不过,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反而有这道密令,他前去豫州还有了保障,不必担忧自己的安危。   豫州的人也不会因介意他的插.入而不听他所言。   毕竟,身后可是有皇帝撑腰的人。   李乐只收到这密令后,立马收拾好包裹,又随着保护他的人一同前去豫州,临走前,公孙淼然前来送他。   看到他的那瞬间,李乐只诧异了一会,瞬间想起来,他前去豫州的事还是偷偷进行的,还没有同对方说一声。   李乐只立马道:“我这次要去豫州,想再休沐一段时日。”   “我知晓,”公孙淼然神色落寞,随后又缓和自己的神情道:“豫州不似京城,那里的道士彪悍,李道长,你要多加小心。”   “……”   李乐只万万没想到,公孙淼然前来送行,还给他带来了这个消息,能被特意拎出来说的,一定不简单。   但他也不怕他们,不管如何,他们都有着同一个目的。   想要大梁胜,想豫州赢下此战。   李乐只:“嗯,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李乐只点头示意后,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回头。   马车一路驶出城门,随后又路过柳州等地,进入漳州。抵达漳州后,李乐只头次在半路上下马车,他看着远处的那座山,问同行护卫他安危的小五。   问道:“小五,那座山叫什么?”   小五是个闷葫芦,半天能不讲一句话,即使是李乐只询问,也只吐出三个字,“小邙山。”   “小邙山……”   李乐只重复说了一句,他伸手放在眼前,挡住刺眼的阳光,目光落在小邙山上,观察着那座山的走势。   他微眯着眼,问道:“漳州距离那座山的村落可多?”   小五道:“多。”   李乐只回头。   小五抿唇,才继续道:“大概几百个。”   李乐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就是说,在小邙山的旁边,有几百个村落,这代表的人数,李乐只算不清,也不想算清。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继续前往豫州,或者中途前往漳州一趟。   豫州战事胶着,耽搁不得,而漳州小邙山,他没有看错的话,十日后小邙山会发生地震,也就是俗话说的地龙翻身。   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乐只完全不敢轻易下决定,若是豫州失守,死去的可不止是小邙山山脚下的人。   即使他派小五前去漳州,他独自前去豫州,李乐只没有把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他独自前去豫州会发生何事。   所以,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李乐只也怕这件事交给旁人去做,万一对方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又或者漳州的县令并不相信,这所带来的结果是李乐只不愿看到的。   李乐只纠结,他暗自去算,豫州的情况如何,得到的结果并不好,这更让他无法抉择。   他问道:“小五,若是我们改道,前去漳州县城,会浪费多少时辰?”   小五:“一天。”   “去一天?”   “不,”小五顿一顿,补充道:“来回。”   来回一天时间,李乐只不敢去想,若是他晚去了一天,豫州会不会城破的事情,他相信依萧宣的本事,一定能守下,而他,若不前去漳州一趟,若不告知漳州小邙山一事,他的良心过不去。   午夜梦回,每每回想此事,他一定会后悔。   李乐只做下决定,没有任何的停留,立马上马车道:“小五,前去漳州,距离小邙山最近的县城。”   这次小邙山一事来得迅疾,只剩下十天的时间。   李乐只坐在马车内,心底不由庆幸,还好他路过漳州,还好他看到了小邙山,还好他知道此事,还好……事情没有发生。   一切都有挽救的余地。   李乐只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还想出马车去骑马,但他也知,他这个想法是不成熟的,不仅不能更快前去漳州,还会添出不少麻烦。   他心底默默祈祷。   祈祷事情顺利发生,他能够阻止这次的事故。   小五虽不理解李乐只为何要前去漳州,但他性子沉闷,也不会过多地询问,也不会擅自做决定。李乐只如何说,他便如何去做。   李道长说去漳州,那就去漳州,没有任何犹豫。   小五赶着马车朝漳州县城走去,半天时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们也抵达了建安城。   李乐只听到了人声,撩开帷幔看向外面,看到守城的守卫,还有从他马车旁边走过去的百姓。   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在城门关闭时,他们抵达了建安城。   李乐只对外面的小五道:“小五,去衙门。”   小五闻言,赶着马车朝建安城的衙门赶去。   等马车停下来,李乐只起身下马车,站在小五身边,看着敞开的衙门,正要抬步往里面走时。   小五道:“建安县令姓夏。”   这句话,让李乐只顿住,疑惑问:“什么夏?”随后皱眉头,带着丝不确定,问道:“夏南睢的夏?”   小五一顿,像是没想起夏南睢是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是谁后,点点头。   一般人都会问江都夏氏,还是头次有人问夏南睢的夏。   不错,建安城的县令是夏南睢的夏,也是江都夏氏,小五专门提着一句,也是想李乐只上点心。   据他所了解的,这位李道长一直和公孙家走得过近,公孙家和夏家互相看不顺眼,又同朝为相,这明里暗里的争斗,李道长前来建安城,还专门找建安城的县令,可讨不到好的。   李乐只也是头次知道,建安城的县令姓夏,还好,他和夏家没有闹出过什么矛盾,再者,上次夏大人还托人给他送了东西,这应该能说明夏家人还是会讲道理的……吧。   李乐只有些不确定。   他没有继续耽搁下去,大步流星,飞速地朝衙门里走去,很显然,还没有见到县令,他就被衙门的人拦住。   衙役拦住他们两人道:“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衙门重地,无事不能乱闯,有冤先击鼓。”   “还有,你们来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时辰,”衙役说完,上下一打量,先是从李乐只身上所穿的衣物上滑过又转头看向跟在李乐只身后的小五身上。   两人穿的都不是名贵的衣服,衙役也不客气道:“你们是来找茬的?”   李乐只也知是他不请自来,便也没有感觉到对方冒犯,好声好气道:“我是京城来的道士,这次是有要紧的事前来见夏县令。”   “你是道士?”衙役不信,“也没见你这道士穿道袍,你如何能证明你是道士?”   “那我替你算上一卦,”李乐只有礼貌问了一句后,手指一掐算,便道:“你姓刘名大杨,家里有一位老母亲,父亲早死,去年刚成婚,你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   刘大杨彻底呆住,这人居然说对了,没有一丝错误,难道这人真的是道士?   看着李乐只年轻又俊美的样貌,刘大洋还有几分不相信,虽然这人除了张脸,旁的看起来也一副得道高人,仙气飘飘的模样,但谁知,这是不是对方装出来骗人的。   这种把戏,他们衙门见多了。   刘大杨便问:“你是哪州人士,哪座道观的?可别是什么野道士。”   若是旁的,小五还不会站出来,可听到刘大杨居然会怀疑李乐只是假冒的道士,小五皱了下眉头,他从怀里摸了摸,随后摸出一个令牌,令牌纯银,他站到李乐只前面,将令牌怼到刘大杨的面前道:“带路。”   刘大杨正要破口大骂,猛地对上令牌上的字样,离火。   顿时,歇了声。   有传言,天子近卫离火卫,专门替天子监听四方,有离火卫出现的地方,定有灾祸到。   特别是他们这些,在衙门里当值的,最不想见到的,最惧怕的,正是传说中的离火卫。   这让刘大杨吓破了胆,腿发软,止不住地抖擞着,声音颤抖道:“大,大人,小,小的,可,没,没有犯事。”   小五收起令牌,退后一步,站到李乐只的后面。   李乐只侧过头,好奇地看向小五收回的令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对方如此害怕,难道小五还有什么统领身份?   那令牌和身份铭牌一样,让旁人见了就害怕。   李乐只收回心神,对衙役道:“带我去见夏大人。”   “是,是,”衙役哈腰点头,伸手道:“两位大人请。”   随后带着李乐只和小五去见夏县令。   这位夏县令还在办公,听闻有京城来的道士前来寻他,他微微偏过头,挑眉问道:“可知对方是谁?”   “不知道,大人,听刘大杨道,不仅有道士,还有离火卫相陪,大人,你说此二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   比起衙役,夏县令知道得更多,豫州的战事胶着,连他都听闻一耳,如今又有离火卫陪同道士前来,定是路过他漳州,准备前去豫州襄助的。   只是,对方为何会突然来他的漳州。 第117章   不管对方是因何而来,他总归要前去见一见对方。夏县令起身,慢慢走出去。方才和他交谈的师爷也跟在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直到见到李乐只的那一瞬,眼底诧异一闪而过。   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如此俊俏又通身仙风道骨的人,年纪还如此年轻。   令人不可小觑,夏县令心中一下子冒出这句话。   师爷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一位道人,探究又诧异的眼神看过去,随后又撞到小五的眼神,这才不敢多瞧。   夏县令因心中所想,对李乐只的态度也慎重起来,不见有半分的小觑,他问道:“李道长前来漳州,可是有要事要告知于我。”   因对方态度良好,李乐只眉头小幅度地抬了一下,他还以为夏县令会因公孙家的事,又或是见他年纪轻轻,并不将他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位县令也是个妙人。   这让李乐只不免对夏家也升起几分好感,为了让对方信服他所言,李乐只连一丝笑意都不敢露出,紧绷着脸色,倒让自己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让人瞧着,更像是不为外物所动的世外高人。   他这番,更是唬住了夏县令,夏县令一瞧,更觉得李乐只是位修行高深的道士,不可貌相。   因此,夏县令微微探过头,想听得更确切一点。   李乐只道:“我这次路过漳州,见一山走势,不出十日必有地龙翻身之象。”   “嗯?”夏县令猛然听见,还未缓过神来,细细一回想,方才知李乐只说了什么话,瞬间大惊失色。   他刚刚要是没听过的话,李道长言有山要地龙翻身,还在十日内,更让夏县令脸色惨白了几分。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   他心底一直重复回想这句话,回想那样的场景,若非有李道长前来告知,十日后,漳州的天就要乱了,他们也难辞其咎。   夏县令镇了镇神,着急问道:“李道长,可知是何山?”   “小邙山,”李乐只道:“这次我奉陛下密令前去豫州,此物应当能证明我的身份。”   李乐只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那是块漆黑,刻有八卦山河的令牌,这是独属于道士所有的,山河八卦令,也是能证明他是陛下秘密派遣前去豫州的身份证明。   但这种令牌,甚是少见,若非赵帝想要重用李乐只,想要借李乐只的本事扭转边关的局势。   这样的山河八卦令也不会拿出来。   所以,知道有这种令牌的人甚少,连李乐只都不知晓这块令牌的含义,他这次拿出来,也是想着增加他话里的可信度,既然赵帝给他这块令牌,总有这块令牌的用处。   这也是李乐只的一次尝试。   也恰好,夏县令出身江都夏氏,对于这块传说中甚是少见的山河八卦令是知晓的,也正是知晓,他才面露惊讶,迟迟不敢相信。   李道长,这样的年轻道人,居然会得到陛下赐下的山河八卦令,这一幕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像是一场梦。   完全不敢相信。   一定是他的幻觉。   夏县令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打得响亮,也有微微的痛意,皮肉相接处,更是有不容忽视的触碰感,这样夏县令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   这位道人,真的手持山河八卦令。   他咽了咽,低头看向递到他面前的令牌,立马双手推拒道:“李道长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这块令牌贵重,李道长,你还是好生收起来。”   看着那块令牌,夏县令都怕李乐只弄丢了。   这块山河八卦令,有过记载的,只出现过三次,每一位持有者,无一不是国师。   上一位持有者,更是天衍子。   而如今,持有山河八卦令的人,居然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夏县令怎敢怀疑李乐只的话。   也正因此,夏县令回过神来后,立马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马扬声喊人道:“来人。”   门外走来一仆从。   夏县令道:“快去将衙门里的衙役都喊过来。”说完这话后,又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就差没有狗腿似的给李乐只捏肩捶背了,他弯着腰问道:“李道长,可是小邙山附近的人都要搬迁,可有具体的范围,还是我们建安城下属所有都要迁移?”   李乐只换算了一下,道:“两百亩地。”   这次小邙山会发生地震,漳州算是波及,小邙山的另一边,才是震感最强烈的地方,两百亩地的范围,也并不小。   得到具体范围后,夏县令立马吩咐人,将小邙山两百亩地范围内的人尽数迁移。   因小邙山同漳州接壤的地方并不短,因此,想要在十天内办成这件事,是十分困难的。   甚至建安城的人手并不够,没办法,夏县令只有利用飞鸽一层层通知下去,让各地的里正等等想办法动员迁移。   而他,则是将牵扯进去的地方,一一告知小邙山一事,并在建安城外搭建简陋的棚,供前来避难的百姓居住。   *   蒋家村。   蒋家村的人正家家户户生着炊烟做着饭,半大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玩闹着,忽然村长拿着锣不停敲击着。   声响传遍村落的每一处,所有人听到这声响后,都纷纷停下手里头的活计,即使正做着饭的人,听到这锣声,嘴上骂骂咧咧,手头上也麻利地收拾好一切,纷纷走出家门。   连一起玩闹的孩童都停了下来,纷纷跟随在大人的身边,朝村口的大榕树下走去,那里是村里最大的地方,村长会在那里敲锣。   等人都来得差不多时,村长才停下来,他站在高处,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容,见每家都有来人,无一疏漏后才道:“再过七天,小邙山会出现山崩,上头的大人说是会有地龙翻身,明日清早,你们都带上吃食等等,我们村要全部搬迁,往建安城的方向避祸。”   村长说完后。   有村民不满道:“村长,我们都在这住了多少年了,小邙山怎么会出事,是不是上头的大人出错了。”   村长面色正愁苦着,听到这话,没好气道:“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不仅我们村,还有旁的村,听说附近大大小小的村子都要迁移。”   “……”   知道不止他们村迁移后,下方的村民面面相觑,心里头还是有些不相信,但也没敢在这时候触村长的眉头。   见村长没有旁的事后,他们四散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的真假。   “要是这件事是真的,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准备着,这一逃难,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你还真信了这话,我可不相信,明天我可不走,我们在这小邙山祖祖辈辈都居住多少年,那是几百年都有的事,要真出事,怎会等到现在才出事,而且,这小邙山还同大越接壤,要是真有地龙翻身,那边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是啊,这倒是件奇怪的事,等会看看他们那会不会有消息。”   他们蒋家村,同对面的村落,只隔着一条河,虽说对方是大越的人,但他们在这一直相安无事住着,地方也偏僻,也无人能管束他们,平日里还有几分往来。   比起他们,对方更是住在小邙山的山脚下,要是小邙山真出事,大越不会不知情,连他们都知道的事。   虽然心里相信自家人的本事,但也不能瞧不起大越的神婆,能同他们大梁相安无事,可见对方神婆的本事,同他们这边的道士,那是不相上下的。   这事他们道士都能算出来,那群神婆也一定可以。   他们虽然想看对方的动静,可也没有忘记自家这边,信的人自然回去慢慢收拾,不信的人也因害怕事情是真的,边收拾边嘀咕,不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也只有那些家里没有半点东西的,没东西收拾,遥望着对面的方向,没有见到有任何动静,又看村里人人都忙着,心里也一阵烦忧,还有恐慌。   最终还是给自己烙饼,搞了不少干粮,以免半路饿死。   而这一夜,终究是不平夜,家家户户都睡不安生,更有人梦里还梦到了地龙翻身的景象,这更让他们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着房子好好的,家人也都活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来,让他们不禁落了泪,红了眼眶。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更是同旁人说起这事,以至于七分不相信的人,也只剩下四分不相信,谁也不想遇到那样的场景。   只要一听旁人说起,只要一想到家人会因此而丧失性命,心底不管如何不乐意,面上也终于没有反对的神情,一个二个都沉闷下来,跟随着大部队一路朝建安城而去。   反倒是河对面洗衣服的,正巧看到他们的动静后,扬声问道:“你们这事做什么,要我哪?”   蒋家村的人也回道:“有地龙翻身,我们正逃命呢。”   河对面的听后面面相觑,最终笑道:“他们说有地龙翻身,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嘞,神婆都没有任何的预告,我看他们呐,是多此一举,被他们的道士骗了吧。”   “要是万一真和对方说的那样,我们要不要……”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还是第一个开口的人缓和气氛道:“想什么呢,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儿,还有那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必理会。”   洗完衣服后,各自回家,将今天看到的事说给家里头的人听,听的人也认为这事不可能会发生,皆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可不相信什么道士所言,要信,也只信他们的神婆。   ……   七天后,小邙山地龙翻身了。 第118章   地动山摇,巨大的口子以裂向两端,小邙山山脚下,大越国境内,所有人都痴傻似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房屋倒塌,掩盖住尚未跑出来的人。   “跑啊——”猛地一声惊吼,嗓子撕扯破音,贯穿所有人的耳朵,让那些愣在原地的人,纷纷回过神来。   他们歪歪扭扭迈开颤抖的双腿,奋力奔跑着,想要逃离这块令人能够梦魇,沦落人间地狱的地方。   可脚下的土地,早已不如往常的厚实,能让人稳稳当当踩在上面,他们像是踩在了水里,落脚没有实处,耳边的风嘶吼着,入眼什么也不能瞧见,只能隐隐约约感知旁边不少人面露惊慌,都是熟悉的面容。   还不等他们跑远,脚下的土地瞬间裂开,不少人掉落下去,又有不少人被崩落的石子砸落,跌倒在地的人,还不等他们爬起来,便被七七八八的脚踩在地上,没了声息。   一息后,满目疮痍,无一人存活。   歪七扭八的身体铺在地面上,血流成溪。   这样的惨状,在大越,大梁境内发生,因大梁有李乐只提醒,建安夏县令动作迅速,所有小邙山附近的村落,全都在十天内迁移,无一落下,全部人竟在这场浩劫下存活下来。   抵达建安城的蒋家村人,站在建安城下,他们猛地感受到脚下的地方细微地震动,他们面面相觑,目光中都充满了不相信。   此时,有人低头看向地面,地上的小石子缓缓跳动,又滚向前方,见到这幕的人,不禁咽了咽唾沫。   抬起的目光带有惊惧,他们并非什么也不懂的人,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抖动,还有他们临走前村长说的话,历历在目。   “这……真的地龙翻身了,”随着这句尚带有不敢置信的声音落下,才唤醒所有人的神志。   他们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后才慢慢道:“好像是真的发生了……”   宛如惊雷震在他们耳边。   有所的不信在这一刻化为劫后余生的喜悦,不少人捂着嘴,竭力压制住喉咙发出呜咽声,双目含泪。   想当初,他们还不相信小邙山会地龙翻身,想当初他们还怀疑上头的官,幸好,幸好他们没有留在原地,幸好,幸好他们来了建安城。   当见到建安县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缓缓跪下,满怀感激地看向对方。   夏县令看着这一幕,万分感慨,谁能想到小邙山真如那位道人所言,真的会发生地龙翻身。   心底不由庆幸,还好他听了那道人的话,否则……   回过神,看着朝他跪拜,嘴里不停感谢他的百姓,夏县令喉咙发紧,最后还是道明,“这都是李道长的功劳,是李道长路过漳州算到有此事,你们要谢,理应谢他。”   村民抬头,见县令这么说,心底默默念叨此李道长三字,将三字牢牢记在心中。   因不知小邙山地龙是否还会有余威,夏县令又安排迁移的百姓住在搭建好的棚内,后又请示漳州城的道观,询问是否有余威,得知无后,才敢放百姓各自离去。   蒋家村地人也在半月后起身回到他们的故地,等他们回去后,看到河对面惨烈的景象,全都捂住嘴,眼神惊惧,这才的地龙翻身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恐怖,若他们没有信李道长所言,可想而知,躺在地上的人中,也有他们蒋家村。   他们绝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   心底更是想到,要将李道长供奉起来,好佑他们的平安,只是在这之前,蒋家村的还是跨过河,依夏县令所言,将其焚尸火化,避免疫症出现。   ……   而这一切,已经在豫州的李乐只尚不知,有人给他雕刻了木头像,日日供奉,好佑他们平安。   他自那日同夏县令说起小邙山会地龙翻身一事后,在建安城休息了一晚,临走前,突然想起若是有死人,可能会有疫症的出现,便将此事告知于夏县令。   随后,小五带着他离开漳州,一路赶往豫州。   路上不敢有任何耽搁,唯恐他抵达豫州时,豫州城破。还好,这一路赶来,他抵达豫州时,虽豫州惨败,众将士都身负伤痕,但豫州城内的情况尚可。   未见有任何低迷的情况,反倒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恨不得冲过去,给昭国一个大耳巴子。   这样的血性,这样的精气神,真是少见。   足见萧宣带兵本事高超。   李乐只走进豫州城,见到了萧宣,他走进去时,正巧看到萧宣还有一些别的将领,还有身穿道袍的人,他们正面色沉沉。   萧宣早已在小兵的禀报下,知道李乐只来了,这一抬头,看到李道长淡然的面容,虽战事不利,但还是宛如枯木逢春一般,他脸上瞬间露出喜色,迎上去道:“李道长,你来了,快坐。”   等李乐只落座后,萧宣再向在场的人介绍李乐只的身份,只是他说完后,心底陡然升起挫败感。   既然陛下都派李道长前来,可见还是因豫州的事,让陛下也不得不派出李道长。   不过,这点挫败感,萧宣隐藏得很好,没有让旁人看出来。   在场的将领知道是陛下派来的道士后,看了看李乐只,又转头看向屋里头的三位道长。   这些大老粗也不客气道:“陛下居然连李道长都派来了,可见有些人的本事,让陛下都害怕。”   被暗戳戳说的三位道士权当没有听到这话,他们在算卦的本事上的确不如旁的人,更不如京城来的道士。   他们豫州的道士,全都在拳脚功夫上见长,远比别地的道士拳脚要厉害几分。   自然,在算卦一事上,钻研不多。   其中一位姓苏的道士冷笑一声道:“想切磋,贫道奉陪。”他的眼神看向刚刚说话的将领身上。   李乐只看过去,见说的不是他,心松片刻,他可没忘记,在来之前,公孙淼然特意提起豫州的道士。但他来这里,也不是听他们互相吵架的。   李乐只看向萧宣,问道:“情况如何?”   他出声,打断了两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两方人纷纷转头都看向他的方向,这让李乐只疑惑地看过去。   而那些人,对上他那淡漠的眼神后,头皮一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直视的物件,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其身上透露的气势,比起将军,也是分毫不差。   虽然对方瞧着瘦削,但那飘然若仙,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恍惚像是见到了天上仙,更让他们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这位李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隐藏起来的老怪物,看似年纪轻轻,实际已经活了多年,是他们大梁定海神针的存在?   两方人都不免在心里想到。   苏道士等人看到后,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这一算,更是让他们算得艰难,困难重重,虽说他们不钻研卦术,可也没遇到过如这般让他们吃力的地步,像是碰到了千斤坠,想要撬动对方分毫,不过白费力气,反倒还会将自己弄伤。   这也导致,苏道长等人万万不敢小觑李乐只。   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表达的意思,这位来头,定是前辈无疑,对李乐只也敬重起来。   萧宣看到场上这一幕,看到两边都被李道长轻飘飘的话镇住,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强忍着嘴角没有勾起来,他低头咳嗽一声,才道:“前几次交手,对方知道我等的意图,甚至还会进攻我们薄弱的地方,我猜测对方早已知晓豫州的边防,随后,我将豫州边防重新整顿后,只要不出城,对方也拿我等没有任何办法。”   虽能守住,但对方一直车轮战,他们这边也受不住,更让萧宣担忧的是,若等对方的援军会合,即使他们这边也有援军,可真等到那一刻,定不是好事。   比起被动挨打,还是要主动出击,将他们彻底击退。   这是萧宣近日一直想办到的事,他没有贸然出击,也是对方邪性,他想要做什么,甚至是布下的阵法,都能被对方知晓,从而拿出克制他的阵法。   以至于萧宣也不敢冒险,只能守在豫州城内。   为此,他还请了豫州的道士前来,这在从前,他们萧家带兵领仗,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等这次战事结束,萧宣都能想到他爹脸黑的神色。   萧宣先让旁人离开,等他们走后,才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于李乐只,比起豫州的道士,萧宣更信任李乐只,并且,豫州发生的事,让他怀疑豫州城内有内鬼,同昭国勾结在一起。   否则,豫州的布防岂是昭国能知晓的。可没听说对方有什么厉害的祭司前来。   李乐只知晓后,也惊疑了一二,对方那边就像是预知了大梁这边发生的事,而且极其迅速,难道对方那边也有高人,这让李乐只也严肃起来,毕竟,这还是他头次参加到这种战役里面,还是卦术与冷兵器相结合的战役。   幸好两方还是以步兵为主,不用担心对方会绕后的问题。   对于萧宣布阵被对方知晓一事,李乐只算了下,看看是否有内鬼透露,这一算,未算出有内鬼。   也就是说,对方是利用卦术算到萧宣这边的动静,才从容应对。   李乐只皱了下眉头,这样的情况对萧宣可不利,战场瞬息万变,有时就看谁能预测,先一步知晓对方的动静。   为此,李乐只算了一卦,这一卦则是算大昭那边的动静,得知他们会骑兵在左右两侧,步兵在中间后,李乐只将结果告知给萧宣。   萧宣听后,脸黑了。 第119章   只需在脑子里过一番,萧宣便知,对方所布下的阵法是特意针对他的。   所有的布局对方都了若指掌,这样的仗,打得可真憋屈,萧宣没忍住,一拳锤在桌上,怒意喷.涌而出。   他微垂眼睑,缓和心中不平的情绪后,才缓缓收回手,心里已经想好该如何回击昭国,好让对方也尝尝他们的厉害。   因此,萧宣看向李乐只,郑重道:“李道长,后续要劳烦你了。”   “好,”李乐只也没有任何犹豫,应下。   他明白萧宣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更不会推脱。   因此,从萧宣那离开后,李乐只找到了小五。   在这里,他除了萧宣熟悉外,也只有小五是相识的。其次,小五是皇帝安排的人,一定十分了解昭国的情况。   他也好知己知彼,知晓昭国那些能掐会算的道士是什么水平,好做出应对。   实在不行,也只能飞鸽传书,让京中增援了。   李乐只找到小五后,将自己想要知晓的事问了出来,从小五那知道昭国的情况后,李乐只沉默了。   昭国的居然不是道士,是祭司,他们也不是利用龟甲去占卜,而是问灵,总觉得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对方的本事,既然能知道大梁这边的情况,也是不容小觑的,虽然他不理解对方怎么做到的,但不管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灵,两边对上,也只能各凭本事了。   也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本事,李乐只彻夜未眠,时不时去掐算着,想要弄清楚对方的动向。   而萧宣那边,自知道昭国的布阵后,立马将自己这边的阵法也进行调整,甚至还演了一场诱敌深入,等对方的步兵进攻时,藏在长盾后的强弩不停射杀对方,有因长盾后,皆有持长矛的兵士在,以至于步兵无法贴近,成为强弩攻击的目标。   步兵一茬茬地倒下。   大昭见势不妙,立马鸣金收兵,而此时,站在城墙上的萧宣手持长弓,满月射出箭矢,击中大昭的军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面随风摇摆的军旗断裂倒下。   军旗一倒,大昭的士兵更像是没有了方向,在战场上四窜开来,又引得撤退的步伐乱成一团,死伤无数。   骑在马上的大昭将领,见到这一幕后,面色沉沉,目光阴狠毒辣盯向站在城墙上的身影,因距离过远,只能看到随风而动的红披风,还有那身披盔甲的人,虽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无不知那人是萧宣。   昭国将领愤恨,攥紧缰绳,手背青筋直冒,却也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强压着怒火离去。   回到营地。   昭国将领立马走向一帐篷内,那里头住着此次随他们而来的道士,吕成风,也正因为对方算出大梁的阵法,也只大梁的援兵尚未抵达,便试图在今日,一鼓作气拿下豫州城。   可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却败了这一场战役。   这让其如何不动怒。   走路如一阵风般,疾步走进帐篷内,看着正捧着一本书,摸着胡子的吕成风,怒道:“你不是算到大梁想找到我军弱点,一力击破。”   粗犷沉闷如雷的声音在帐内阵阵响起。   因这嗓音如雷一般在耳边炸响,吕成风不适地蹙起眉头,他放下手里头的书,见对方脸色漆黑,听其意思,大梁并未按照他所算到的去做,这让吕成风神色认真起来。   问道:“发生了何事?”   “你不知?”   “我虽知,但想要解决这事,还需将军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于我,我也好知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吕成风虽是这么说,但心底却已经猜测,应当是有人算到昭国的布局,这才使得大梁因此应对,可有这等本事的人,绝非豫州那几位道士能办到的。   豫州道士的底细他知晓得一清二楚的,都是些会拳脚的莽夫,哪里会算卦,还是此等困难重重的卦,想要做到这一步,无一不是精通卦术的人。   能做到这一步的理应是他师弟。   又或是他师弟的徒弟?   狄将军闻言,也压下心中的火气,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特别是说到萧宣那小儿射倒军旗的场景时,怒火中烧。   若不信听信眼前人所言,他岂会吃如此大的亏,连军旗都被萧宣小儿射倒,此事传回都城,他哪还有脸面去面见君王。   吕成风也算是明白对方为何怒气冲冲了,对此,他也只是轻飘飘睥睨过去一眼,“将军莫要因此昏了头脑,此战后,再也不能轻而易举拿下豫州。”   他师弟果真来了。   吕成风心中的战意攀到巅峰,从前他不能同他师弟博弈,如今,他已站在大昭,他师弟想不同他对上,也容不得对方拒绝。   此战,定能分出胜负,好让他师父知晓,谁才是该继承玄阳宫的人。   因此,吕成风也彻夜未眠,想要算清大梁的动向。   而吕成风此卦一算,也导致李乐只算卦时,变幻莫测,他能感知到他所算到的一切都在悄悄变化着,若非他今夜也在卜算,怕是察觉不到此事。   而也正因为这次卜算,李乐只知晓,定是昭国那边的祭司,已经开始问灵,从而导致他这边发生了变化,结果未明。   这一夜,两人都彻底未睡下,李乐只算是知道昭国祭司的厉害之处,那是完全不给他休息的机会,他这边刚算出来,又感知自己算的结果不准确,只能又往下去算,随后得知结果。   周而复始,等到天亮,李乐只眼下都出现乌黑后,这次的较量才彻底结束,李乐只拿到新鲜出炉的结果,还有桌上铺开的纸张,将这一切都交到萧宣的手中,跟他说明一切。   至于萧宣如何去打仗,那是萧宣的事情,他已经算得比大昭多一步,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李乐只实在是熬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两方没有结束,他小命都能让他熬没,强撑着精神将一切都和萧宣说清楚后,李乐只立马回屋中补觉。   *   萧宣手拿着李乐只算好的结果,按照上面标注的,他决定按照纸上所算到的事情,将今日的阵法一一施展开,好瞧瞧对方如何应对。   另一边吕成风也眼下乌黑,他看着纸上所记下的事情,一时心有犹豫,他还是头次遇到如此吃力去卜算,不愧是他师弟,竟然将他逼到这一步,但终究他师弟要弱他一筹。   吕成风很自信,将他算到的事跟狄将军说后,让他按照他所算的去布阵。   狄将军半信半疑,想到这道人先前算到的事,应当是不会出错的,便按照吕成风所言,布下针对大梁的阵法。   最好能让萧宣小儿吃尽苦头。 第120章   萧宣收到消息,得知对方已经兵临城下后,立马点了一队人,让他们按照李道长算出来的卦象去布阵。   那阵法,布的是第一次李道长算出来的,也是萧宣想要布下的,但因为李道长和对方祭司的较量,已经互相知晓,到最后更是面目全非,早已没有第一次阵法的痕迹。   因此,当萧宣派出的兵摆出第一阵后,狄将军的脸色彻底黑了又黑,心底破口大骂起吕成风。   自从昨天起,这人就没有算准过。   幸好他也算是经验老道的将领,遇到这种意外情况,没有瞬间心防失守,而是让己方更改阵法。   他这一更改,萧宣也改动。   两边互相试探。   却也按照李乐只算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直到最后一波试探,来到了李乐只算到的最后一卦。   萧宣看着对方真摆出了那阵后,立马按照李乐只所算到的,更改阵法,甚至在对方不知该如何办时,一声令下,一队人马立马朝昭国的薄弱点攻去。   迅疾,如风如电,打得昭国措手不及。   狄将军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己方阵法已乱,不得不派二队人马上去,将残留的士兵救下。   这一次,两方博弈,又是他输。   狄将军也知,出师未捷对他不利,其次,士兵也要休息,便鸣金收兵,带着人马回到营帐。   狄将军再次愤愤冲向吕成风的营帐内,没有半点好声好气,怒道:“你不是大梁最厉害的道士吗?你们大梁就这点水平?你可别是欺骗殿下等人,谎称自己是最厉害的。”   狄将军狐疑地上下扫量。   他这样的动静自然惹得吕成风心里不痛快,特别是对方还怀疑他算卦的水平,吕成风也冷哼一声道:“将军莫又是吃了败仗想要算到我的头上,昨日我算的事,可有灵验?”   “……”狄将军说不出话来,要说没有灵验,今日萧宣摆出的阵法的确是吕成风算出来过的,是算准了的。   可他前去时,吕成风算到最新的一卦,可不是今日萧宣所摆出的,因此,狄将军也没好气道:“对方可没有按照你算的去布阵,他布的,是你头次算到的,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对方有厉害的道士,在同你斗法,那你说说,对面的为何没有按照你算的去走。”   偏偏使出一开始算到的,狄将军开始怀疑,大梁那边真的有厉害的道士?按照此场战役,反倒像是那萧宣小儿的功劳。   若非他这边早已知晓萧宣小儿会用何阵法抵抗,恐怕未到最后一阵,他早已抵抗不住。   但狄将军绝不会承认,是他领兵打仗不如萧宣,事实也是吕成风未算出来,此事记在他头上也不为过。   比起他,吕成风更是想不透。   却只能将这件事当作是他师弟的取巧,面色也严肃几分,同他师弟对上,碰上这些大老粗,真真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   比起昭国营帐内的低迷,豫州这边笼罩在众人的乌云瞬间消散,此次同昭国对上,一雪前耻,再一次获胜。   这让大家对守下豫州城不再像先前那般心中不存一丝希望,只是因还要守城,众人脸上虽高兴,但也没有过度放肆,饮酒作乐。   昭国大军一日未退,他们豫州城仍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围在一起闲聊的士兵小声道:“我还以为这次我不能活着回来了,我都已经托人写好信,就等着你们替我收敛后,寄回我老家去,我媳妇前段日子寄信过来,说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等这次战事结束,我也能回去好好看看。”   “你家媳妇给你生了大胖小子?这事你居然没有跟兄弟们说上一句,”坐在他旁边的人没忍住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先前没想着活着回来,跟你们说又有啥用,我还以为我命都要丢在豫州了,哪还有回去见上他们娘俩的机会。”   “别说他了,我家里头还说等我回去了,给我找门亲事,我先前都不抱有希望,昭国来势汹汹,哪有命回去,但现在,未必没有机会,等事情结束,你们可要去参加我的婚宴。”   “你都没定下来呢,就敢邀请我们,就你这样子,还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够看上你呢。”   “我这张脸长得也不差吧,有鼻有眼的,五官端正,怎么就娶不到了。”   另一人看着这幕笑笑。   而他笑过后,另外三人看向他,问道:“你呢,可有想过活着回去,干什么?”   “我?”那人犹豫后,道:“带着我娘换个好住处。”   坐在他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我们哥几个,都能活着回去。”   李乐只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交谈声,转头一看,看到四个人面容年轻,二十多岁左右,再听到他们说的话,心底沉了沉。   在现代还是上大学的年龄,在古代已经上战场,一不小心就没了性命,而他们的性命,又在萧宣手中,亦在他的手中。   他的每一卦,都牵涉着这些人的性命,在这之前,豫州城的士兵有多少人,那也只是一个没有具象化的数字,可真正亲眼看到这些活生生的生命,每一个数字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这让李乐只心情万分沉重。   他也不知凭他的本事,能否让这些人保全性命,能够回家,他能做的,也唯有拼尽全力,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要有无谓的牺牲。   因此,李乐只找到萧宣询问一番,想要了解一下打仗的事宜,从萧宣那知道,一般都是分三对,随后派遣一队上前,中间打仗还会进行轮换休息的,一天能打的时辰,也就两个时辰。   至于援军,都要从四方一点点汇集,也就代表,他可以算一算后续前来的部队,随后让萧宣带人去埋伏,将那些人拦下来,削弱昭国的军力。   不仅昭国的人会有援军,大梁这边也有。   李乐只立马算了一下昭国援军抵达的时间,会在何时出现在何地,这一算,也让萧宣彻底掌握昭国的实力。   不用李乐只多言,立马带人前去埋伏,正好有一队人马,刚好路过一山谷,在那地方埋伏,定能让昭国的援军有来无回。   而萧宣领着人离开,这边吕成风也在算大梁的动静,得知萧宣会突袭的事后,立马告知给狄将军。   狄将军一听,立马坐不住,正要带人前去支援,后又怀疑吕成风算的事情是错的,这人后两次,可没有算准确过,这次也未必是真的,反倒对方还有可能是大梁派过来的卧底,为的,就是要祸害他们昭国。   只可惜,对方是殿下派来的,他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便让一小队人,带着兵前去支援,并对吕成风道:“战场瞬息万变,对方此举,未必不是引我等分散兵力,好借此突袭营地,可谓不可不防。”   吕成风无奈,只好看着那一小队的人前去支援,心底没有底,默默掐算一二,得到这些人有去无回后,立马急道:“将军,此次前去凶险,不可不多派遣兵力,若是援军受到埋伏,死伤无数,对将军也会不利。”   狄将军一惊,这还得了,立马又派遣一队人跟上,好叫大梁的人有来无回,不管这事是不是吕成风所言,狄将军也不敢放任援军不管。   见到又一小队人前去支援,吕成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位狄将军并非不听劝的人,这次,她同师弟的博弈,理应是他胜出。   吕成风可不信,大梁五百人,能抵得过大昭两千人,有他们在,大梁的计划必定会失败。   吕成风这边算到。   时刻留意萧宣安危的李乐只也算到,对于昭国派遣的两千人,李乐只吩咐斥候前去告知于萧宣。   萧宣得知后,原本还想多埋伏一二,见此,也没有任何停留,等昭国的援军已到后,手里头拿着李道长交给他的炸药包,一个不剩全都扔到下方,彻底将山谷炸开,碎石掉落,大块的石头滚落砸到下方的队伍中。   惨叫一声。   昭国大量的兵士埋藏在巨石下,还有不少人被细碎的石子砸伤,鲜血直流躺在地上。这动静,地动山摇的,让人都怀疑发生了地龙,连带着赶来的昭国两小队,都不敢前行半分。   若是地龙翻身,他们再向前行进,无异于前去阎王爷面前报到。   他们这一耽搁,不敢上前,山谷内尚存有生息的,也随着时间的流淌,彻底断绝气息,也错过了萧宣领的五百人。   等他们抵达时,看到堆积在一处堵住前路,高高隆起如同小山大小的碎石堆,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愕。   没有人敢向前迈出一步,回想先前的动静,这一定是地龙翻身了,也无需去查看,只需细想一二便知地龙翻身下,绝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也因此,他们随意查看一二后,便原路返回,回到军营中同狄将军禀告此事。   狄将军闻言,震惊道:“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什么叫地龙翻身将援军压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无稽之谈的事。   回话的人紧张不已,声音微微颤抖,却还是道:“将军,我们还未到时,的确感受到了震动,等过去后,就见碎石封路,恐怕,恐吓援军已经遭遇不测。”   狄将军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信,他后撤两步,眼神空洞,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摆摆手让人退下后,独坐在那,始终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似乎从那一次起,大梁的命瞬间好了起来,现在连老天爷都站在了大梁那边。   狄将军烦躁不已,他抹了一把脸,趁事情还未到最坏的情况下,还是要靠那位道人去算,最好能知晓大梁援军赶到的时间。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   萧宣领着人回来后,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同旁人说起这次外出的经历,提起炸药包,都是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你们不知道那炸药包的威力有多大,这么一扔,那山都能炸得轰隆隆作响,我们手里头的炸药包都扔下去后,那座山瞬间碎石飞溅,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昭国的人吃了个大亏。”   “这次昭国死伤无数,又伤了援军,我看那昭国近日也不敢找我们的麻烦了。”   另有一人好奇道:“这炸药包真有那么神奇?”   “你是没亲眼见,你要是亲眼见了,就知道我说的话没有半点夸张,还说得不够准确呢,也不知道那位道长是怎么想到炸药包的,要是有这玩意,先前昭国进攻的时候,人手一个炸药包下去,哪里还要我们下场,定打得昭国落花流水,让他们不敢再犯。”   “这么厉害,李道长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吧,连炸药包都会,还好李道长是我们这边的人,这要是在昭国,还不知道现在我等是何情形。”   话音刚落,就被旁人撞了一下,“可别说这等不吉利的,李道长是神仙,那也是大梁的神仙,关他昭国有什么事。”   “那是自然,也只有大梁,才会有李神仙的照顾,”那人嘻嘻一笑,面上嘚瑟。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这事越想越高兴,只有他们大梁,才会有李道长这样的神仙光顾,旁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我打算搞李神仙的木像,好每日上香跪拜,这样也好让李神仙保佑我等,你们呢?”   “这想法不错,有李神仙的庇佑,我们一定能将昭国打得落花流水。”   说到做到,这些人偷偷制作了一个木像,但因为害怕别人察觉这事,那木像没有雕刻脸,除此之外,无一不像李乐只。   李乐只听闻有人供奉木像的事,但他也只是听了一耳,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次利用上炸药包,也是李乐只突然想起来,又算了一算,才将炸药的方子算了出来。   这玩意可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岂有不用的道理。   特别是李乐只发现大梁居然有火药后,更是让他欣喜,这材料都有了,他不制作炸药包都对不起大昭了。   因此,李乐只立马安排人通宵制作了不少炸药包,也因为他算出来了炸药包的方子,其所占的份额,这才没有在制作炸药包时出现意外,让旁人受伤。   也因为这炸药包的威力,众人知晓后,对李乐只的态度那是毕恭毕敬,将其奉为神仙的地步。   不仅是士兵,就连那些将领,都不再拿李乐只去刺豫州的道士,那是对神仙的不敬。   见到李乐只时,一个二个都和和气气的,甚至还有给李乐只端茶倒水的。   李乐只受宠若惊,但也没拒绝他们的好意,等人都一一散了,李乐只又道:“那火药可以点燃扔到战场上。” 第121章   豫州城也有投石器,只是从前都是投石头,而且对石头的重量也有要求,豫州城备下不多,早在之前昭国攻城时,已经用完。   这次被李乐只提起可以用火药的事,还是萧宣头次听闻,略微细想后,萧宣眼神一点点亮起。   换上火药,再投到敌军,无须他们出手,昭国便不敢来犯。   只是这样好的东西,萧宣也不敢肆意动用,李道长既然能算出来,他若是在战场上使用,昭国祭司未必不能算出,若昭国也掌握此法,后果不堪设想。   萧宣犹豫后还是将自己的顾虑提了出来,随后道:“此物可当杀手锏,若有一日,再来动用也不迟。”   李乐只听闻,也只能将火药的投入按捺下。   萧宣的顾虑也是要考虑进去的,要昭国祭司真的能因为此战使用火药,从而将配方算出来,倒不是件好事。   只是这样打下去,又是他和对方祭司拼卜卦的本事。   *   而李乐只算出的火药方子,没多久就传到了京中,赵帝听闻李道长前去战场上还捣鼓出这等神物后,立马安排人按照送来的配方制作了一份,看着那小小的炸药包,赵帝简直不敢相信,就是此物,居然能炸开山,葬送昭国的援军。   因炸药包的威力太大,赵帝特意选了个僻静有不会伤害到人的地方,来实验炸药包的威力。   “彭——”   看着炸开的深坑,赵帝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就那样小小的东西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若是这玩意用在战场上,赵帝刚冒出这想法,随后立马掐断,炸药包是好东西,可惜,昭国终究是祸患。   不解决昭国,即使拥有这等神物,也不能拿出去,否则,他大梁研究出来的东西,岂不是也让昭国白白算过去,平白让他们拥有好物,这可不行。   也只能等解决昭国后再用,有此物在,他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旁的臣子见到这一幕,更是神光采采,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震惊,还有与李乐只相识的人,好比王仁,先是怔愣了一会,后脸上露出与有荣焉。   这事是李道长搞出来的,他一点也不惊讶。   反倒不是李道长搞出来的,他倒还要惊讶一二,凭李道长的本事,弄出神奇的炸药包,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仁挑眉看向站在另一端的公孙淼然,因是瞧瞧炸药包的威力,公孙淼然也在场。   公孙淼然略侧过脸,就看到王仁那副模样,实在是没眼看,撇向一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王仁制作出来的。   公孙淼然看向赵帝的方向,李道长做出此物,陛下定是有所表示的。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   赵帝甚是高兴,更是亲自对赵宣说出这番话:“李道长真是活神仙下凡,等李道长回来,便封他为太子太师,日后你嫡子出生,就交由李道长教导。”   赵宣心头一震,封李道长为太子太师,还是教导他的嫡子。   赵宣:……   赵宣倒不会认为他爹是要越过他,封他那没影的儿子为太子,但他爹这打算也太早了,连孙子的位子都已经准备妥了,还不知道未出世的小子资质如何。   赵宣试图要多言几句,好叫他爹打消此想法。   他还未开口,赵帝就知他要说什么,乜斜他一眼道:“你儿子资质愚钝,也有李道长在,有李道长一天,还怕他位子不稳?”   事是这回事,但万一……   赵宣想到那种可能,但也知这话说出来不合时宜,只能憋在心里头,李道长年纪尚轻,但真到他儿子上位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否还健在,万一李道长没有活过他儿子,那还有谁能压他儿子一头。   万一他儿子是个不听劝的,败坏江山该如何?   赵宣想了很多,委实害怕,心里头开始琢磨着,该如何教导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番话也引得旁人连连侧目,他们震惊在于陛下居然李道长为太子太师,还钦定其教导太子的嫡子,这意味着,只要太子的嫡子不出事,妥妥是下下任皇帝。   这事也太令人震惊了。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场,有人想要委婉劝谏一二,但一想,为了太子嫡子能坐上皇位,陛下都封李道长为太子太师,其心意决绝,岂是他们三言两语便能更改的。   何况此事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太子嫡子尚未出世,一切尚未成为定局,只能心照不宣,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而李道长被封为太子太师的事,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众人回想这位李道长的官场路,那是真没有走过他们猜测的每一条路,总是出其不意,另辟新径,捉摸不透。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豫州。   自从上次李乐只将昭国的情况都算出来后,萧宣每每都比昭国领先一步,带着兵到处埋伏,将昭国运送的粮草都截了下来,一把火烧个精光。   昭国这边吃了太多次的亏,昭国都城震惊,昭帝更是动怒,派遣昭国最厉害的祭司前去战场。   狄将军也因吃了多次的亏,对吕成风的话更是半点不信。   比起狄将军,吕成风更是不敢置信,他看着面前铺开的纸张,上面写满了他算出来的事。   如今,白纸黑字,字字都化为刺穿他的利箭。   吕成风紧攥着纸张,面色惨白,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不敢置信的双眸,怎么可能,他师弟怎么可能会胜过他。   吕成风捂住眼,完全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景象。   明明他才是最强的。   明明他才是。   吕成风癫笑两声,后化为苦笑,他扔掉手中的纸,静静看着纸张从高处掉落,眼前回想旧时的时光。   从前他也是鲜衣怒马,万人瞩目,令人惊叹的奇才。   他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地步……   吕成风长叹一声,落寞地起身走向外面,他什么也没有带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等狄将军进来找他时,只看到空空如也的营帐,怒骂一声,“该死,这大梁人果真不可靠。”   找不到人,狄将军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昭国的援军都被萧宣小儿带人埋伏过,现在的兵力也不过三十万,想要强攻下豫州城,比起之前,更要困难几分。   但狄将军也知,不日后会有祭司前来,那时,才是攻城的最好时机。   昭国这边在等,等祭司的到来,倒是停歇了一段日子,而这种宁静,更像是风雨欲来。   夜里。   萧宣来到李乐只门前,轻敲两下门后,喊道:“李道长?”   李乐只还未睡下,听到敲门声还有萧宣的声音后,他从榻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让萧宣进来。   随后将灯盏放到屋里的大桌上,眼神询问有事吗?   萧宣坐下,一抬头就对上李乐只淡淡的眼神,似是询问他为何而来,萧宣嘴角微勾,笑道:“我这次来找李道长是想劳烦李道长算上一算的,李道长也知近日昭国无甚动静,斥候也未看出来昭国发生了何事,所以我想请道长算上一算。”   李乐只微颔首。   当着萧宣的面徒手掐算起来,算昭国因何事风平浪静,随后便算到昭国的动向,李乐只道:“他们在等一人,等他们国都的祭司前来。”   算到这件事后,李乐只压力山大。   对方已经落败到此等局面,都还未想过撤兵离开,还派遣国都的祭司前来,可想而知,对方问灵卜卦的本事定在他之上。   豫州的情况又要危险了。   李乐只开始沉思,除了火药还有什么可以用在战场上,脑子里想到了不少武器,但那些都会受到生产力的影响,并不能制作出来,这也导致,两方依旧要比拼谁先掌握先机。   若是没有他们这些算卦问灵的,凭萧宣的本事,未必不能守下豫州城,甚至还能反败为胜,但现在对方祭司一到,定能摸清楚萧宣的所有动静,他们先前打下的优势,又会渐渐抹平,甚至还会出现劣势。   李乐只皱了下眉头,他道:“可要请玄阳宫的道士前来?”   萧宣诧异,有李道长在,还需要什么玄阳宫的道士,这天底下,哪还有比李道长更厉害的道士,连吕成风都算不过李道长。   难道李道长的意思是,去请一位玄阳宫的道长前来认人?   李道长一直在扬州大安县潜修,未同昭国打过交道,这次昭国来人,李道长这是怕不知晓对方是何人,不知晓对方的底细,唯恐扰乱他们的战事?   要是李道长真是这么想,萧宣倒是觉得是多余的,正要开口言明,后又想到,万一李道长只是请玄阳宫的道士前来学习,并非他所想的那般。   萧宣摸了两下鼻子,他想要从李乐只脸上看出李乐只的意思,但李道长的脸色宛如是玉雕的神仙,也没有外露的情绪,萧宣看不出来。   他也不纠结道:“李道长放心,我会请人来的。”   听到萧宣的答复,李乐只彻底放下心来,不管昭国国都来的祭司是何人,只要玄阳宫的道长也来了,最好是玄阳子前辈。按那位祭司的本事,和玄阳子道长交锋,豫州绝不会落败。   只是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萧宣会去将玄阳子前辈请来,事实上,却是将江与歌和青瞳找来。   虽然两人的本事也不小,可总觉得,两人对上昭国祭司无半点希望。   所以,这一切还要靠他自己?   李乐只绷不住了。   看着朝他走来的江与歌和青潼,向两人点头示意后,疑惑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第122章   李乐只心底还怀有一种期待,期待这次来的不仅仅是江与歌和青潼,还有两人背后的师长。   这样,豫州城的胜算也大几分。   可惜,令李乐只失望了,这次前来的只有江与歌和青潼,两人背后的师长一个都没有来。   江与歌道:“我们这次是来……”他同青潼对视一眼后,才道:“学习的。”   李乐只:“……”   来战场学习?   李乐只满脑子问号,但面对这种事情,他也只能沉默下来,可能这件事是对方的师长说的,特意让他们来战场上亲自一眼一二,就当是个实践。   虽然听起来不太稳妥,但万一这就是对方的教育理念,也是有可能的,再者他一个小道士也没有驳回的权利。   只是,他真的很想问一问,豫州城的情况凶险,京城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还有玄阳宫的道长什么时候才能来?   李乐只不信,会有这样不靠谱的事情发生,总不可能是将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相信他能够算过对方。   他试探问道:“此次只有你们两人前来?”   江与歌点头。   心里不免想到李前辈的意思,按照萧将军所言,李前辈想请玄阳宫的道长前来,刚好他们又是从玄阳宫出来的,又刚好被他们师长送来豫州城,便将跟随在李前辈身边学习的机会给了他两人。   难道,前辈的意思是不够?   还要更多的道士一起过来观摩学习?   那他要不要飞鸽传书去请玄阳宫的师兄前来?   江与歌纠结,为了避免是他多想,他观摩李前辈的脸色后,才说道:“李道长是想请玄阳宫的师兄前来?”   “……不是,”李乐只条件反射说了不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不是后,也没有改口,这事请玄阳宫的师兄前来,也未必可行,还是要玄阳子前辈来,才稳妥。   但显而易见,凭萧宣,还请不来玄阳子前辈,能叫动玄阳子前辈的,也只有皇帝了。   皇帝不急……他也不急……   李乐只放下心来,反正,皇帝还没有昏庸到想要豫州城破,等这边坚守不下去,打不过时,定是会派人前来的。   同一时刻,昭国大都前来的祭司也已经抵达豫州城外,抵达昭国的营帐。   狄将军收到消息后,立马出去迎接,等看到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营帐外面,随后驾车的奴仆撩开帘子,从里头走出来身穿白袍的青年后,狄将军脸带上笑。   当他看清楚下车人的面容后,更是嘴角大大扬起,笑容更深,前来的人,居然是他们昭国最年轻,也是最有天赋的祭司——曲灵仙。   狄将军迎上去道:“曲祭司,我等候你多时了,可要先休息一晚?”   曲灵仙温润柔和道:“不必,狄将军,还是先同我说说豫州的情况,我也好问灵。”   “好好好,”狄将军连说三个好后,在前头带路,并回头对曲灵仙恭维道:“曲祭司,这次有你在,量他们豫州也无力回天。”   曲灵仙眉眼弯弯,温和笑了下,没有接这话。   等他从狄将军口中得知豫州的情况后,还得知狄将军败仗皆是因大梁的道士替其卜算,曲灵仙皱了下眉头,问道:“狄将军即知那道士不怀好意,岂能留他一直在军中。”   “唉,”狄将军叹气道:“那道士可不是我能赶走的,那是殿下安排过来的,也不知道那道士给殿下下了什么迷魂药,让殿下如此信任那道士,连这等重要的事,都遣对方前来。”   “原来如此。”   得知是殿下安排的人,曲灵仙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同狄将军说道一声他要问灵后,便将人驱赶出去。   昭国祭司问灵,先要用朱砂同灵缔结契约,随后才能从灵那感知到结果。   曲灵仙的灵,便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株桃枝,他将桃枝小心翼翼放下,随后准备朱砂和特殊的纸,在那张纸上绘下桃枝的模样后,随后心中去问,此战是否会胜,得到的结果却是模糊不清。   这还是曲灵仙头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只好过一会,又再次在心中问道,过了好一会,曲灵仙以为他今日问不出来时,灵告诉了他答案。   ——败。   这样曲灵仙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微敛的眼睑抬起看向帐篷外面,似是看向豫州城的方向。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战居然还会是败。   若是他没有到此,此战会败也是应当,难道是他算出了?   曲灵仙心底怀疑刚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怀疑问灵的结果可不是他们祭司所为,   难道是昭国玄阳子前来了豫州城?   否则,昭国岂会落败。   曲灵仙虽怀疑是玄阳子,但心底却不认为玄阳子前来,昭国也会落败,他自认,他并不比那位玄阳子差在哪里。   为了弄清楚昭国为何会落败,曲灵仙又再次询问灵,到底是谁会让昭国落败。   这次灵沉默的时间更长。   最终,在曲灵仙以为不会有结果时,灵告诉他三个字——李乐只。   曲灵仙将名字写在纸上。   看着那鲜红的名字,曲灵仙怎么也不会相信,竟是此人让昭国落败,此名讳,他从未听闻。   大梁还有此等人物?   曲灵仙皱眉,这等重要消息,昭国却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埋藏在大梁的探子难道都死了?   曲灵仙将算到的东西交到狄将军手中,并郑重道:“此人不死,后患无穷,将军还是趁早将他揪出来杀掉。”   狄将军看着纸上的字,又看向曲灵仙,憨憨问道:“曲祭司,这人该如何杀掉?”   曲灵仙一瞥。   狄将军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这人现在在何处,我也好派人去将他杀了。”   “……大梁,”曲灵仙吐露出两字,见狄将军还未明白他的意思,曲灵仙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坐到这位子,他道:“你派人去大梁,将他找出来,若你没有那个本事,可去请示殿下,让殿下出手,其次,这人定在豫州城内,他才是将军战败的关键,只要他一死,豫州城阻挡不住昭国的铁骑。”   狄将军明悟。   从曲灵仙这知晓李乐只才是影响大战的关键,人还在豫州城内,狄将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李乐只的性命。   只是豫州城铁板一块,他们想要安排人进去刺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件事请示殿下也要耗上不少日子。   在这之前,不能一击毙命,只能打草惊蛇。   狄将军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去请示殿下,而殷太子得知这件事后,便立马动用他埋藏在大梁的暗桩。   这暗桩,还是借安王之手,但若能用此暗桩换掉李乐只的性命,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在这之前,他早已得知李乐只终究会成为他吞并大梁的绊脚石,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般快,那位李乐只,李道长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原以为对方还要五年,十年的时间,才能独当一面。   未料,不过是个把月未见,对方已经成长到能影响局势的人。   此人不死,终究是后患。   在这一刻,殷太子和曲灵仙,都将其列入头个要铲除的名单中。   而豫州。   赵帝派来的援军已到,同来的还有前来运送粮草的运粮官,李乐只也恰好看到了他们,在运来的粮食上停留了一眼后,便挪开眼神看向另一边。   不知为何,他今天早上出门的,右眼皮一直跳,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样李乐只完全没有办法疏忽。   特别是右眼皮一直跳没有停过。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老话还是要信的。   最近风平浪静,昭国也好几日未曾前来攻打豫州城,难道右眼皮是在暗示昭国今日会进攻来犯?   李乐只暗地里算了一卦。   却算到不是,昭国今日不会来犯,那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李乐只正在沉思着,忽然,背后传来不小的动静,他回过头看过去,原来是运送的粮袋从车上掉了下来。   李乐只正要过去帮忙,背后又传来江与歌的声音,江与歌喊道:“李道长,萧将军有事找你。”   李乐只回头道:“我这就过去。”   最后看了一眼粮袋,见那粮袋正被人抬起搬到车上,李乐只放下心来,朝萧宣住的地方走过去。   江与歌也跟随在他的身后。   这次萧宣请李乐只前来,也是想要知晓昭国的动静,一连数日,昭国没有丁点动静,斥候也未打探到消息回来。   这让萧宣心中略有不安,昭国越平静,他们更要严阵以待,绝不能有片刻松懈的时候。   “李道长,你来了,”萧宣看到李乐只后随后说了一句,后垂眸看向沙盘,沙盘里是现在豫州城和昭国营帐的情形。   李乐只见到这幕,便知萧宣担忧的是什么,他道:“今日昭国不会进攻。”   因那位昭国祭司的前来,又有萧宣多次埋伏,昭国地援军尚未派遣,豫州城外仍是三十万大军候着。   只是昭国这么多人,粮草又被萧宣毁过一次,对方的粮草又会从何而来?   李乐只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结合他右眼皮跳灾的事,默默算了一下,这一算,李乐只差点没惊呼出来。   眉头紧缩,瞧向萧宣的面容,他双手负在身后,很是复杂道:“我们的粮草被偷换了。”   “什么?”萧宣还未反应过来。   江与歌也愣在原地。   两人像是没听到李乐只说的,又像是被他说的镇住了,李乐只见两人没个动静,压低声音重复道:“我们的粮食被换了,粮食还在,在城外十里地的驿站中。” 第123章   这下子,萧宣彻底回过神来,没有任何犹豫,如风般冲向外面。   李乐只走出门时,只能看见萧宣转身消失的背影。   萧宣冲出去后,立马点了两队人马,一队安排他们将运粮官控制起来,而他则带着另一队人马朝城外而去。   李乐只走到过道时,只能看到萧宣骑在马背上从他身边越过的身影,李乐只扬声道:“去天川。”   萧宣回头。   李乐只见此,便知对方已经听到,看着从他旁边越过的骑兵,还有小跑跟上的步兵。   应该是能拦下来的。   ……   “去天川。”   萧宣听到后,回头看到李乐只的身影后,瞬间明白李道长的意思,带着人朝天川的方向而去。   天川是在豫州城不远处的山脉,萧宣带着人赶到天川,看着天川上的小路,他带领人埋伏下来。   斥候在前方打探着,看着有一辆马车朝天川这边走来后,车上的袋子看着十分的熟悉,他没有任何停留,回到萧宣的身边,同他说起这事。   萧宣闻言,让手底下的人都藏好。   过了一会儿,有三辆粮车朝天川而来,运粮的有十几号人,运粮的车上堆满了粮袋,重得车压出深深的车辙。   等运粮车推到天川脚下后,这群人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后,其中十人一点点搬卸着粮食朝天川上走去。   其中一人道:“这要粮的人真奇怪,居然让我们将粮食运到天川来,难道是仗打到了天川,军队里的人正在天川,这才让我们送过来。”   “谁知道呢,我们听官爷吩咐的去办就好。”   “不能上阵杀敌,替军爷运粮也是件好事,说出去也是令人羡慕的事,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   萧宣蹲在树干上,听到运粮的人交谈后,皱了两下眉头,等这群人将粮食放在他们埋伏的地方后,萧宣没有下令,任由这些运粮的人离开。   听这些人的意思,他们是听人吩咐才送粮至此,除此之外,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是大梁的服饰,他们是大梁人。   运送军中的粮草可不是三辆粮车能够装下的。   萧宣决定,继续蹲守。   这批粮送到后,送粮的人已经离开,又过了半个时辰,有一会人从天山的另一边走来,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的衣物后,萧宣眯了下眼睛。   这些人是昭国人。   等人走到粮袋旁边,正要搬起粮食带走时,萧宣一个手势,埋藏在林中的士兵纷纷冒出,将昭国士兵团团围住,不给他们一丝反击的机会。   昭国士兵手里还拿着粮袋,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将他们包围,又看清他们身上的盔甲后,瞬间吓得松开手,粮袋掉落在地。   他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后,他们这次出来只为了搬粮,什么武器也没有戴,只好束手就擒。   抓到这些人,也算是意外收获。   萧宣派人去驿站,将尚未运来的粮食看好,他则是带着这些人回豫州,至于地上的粮食,全都让昭国的人扛着带回豫州。   至于这些俘虏,人虽少,放走也是不可能的,他这里也不养闲人,将人扔给豫州城的衙门,吩咐他们可劲使唤后,便又带人前去看望运粮的人。   能将粮食偷走,运粮的官难辞其咎,按律当斩,为了找到内鬼是谁,萧宣单独审问。   看着捆绑在刑架上的运粮官,萧宣也毫不客气问道:“是谁将粮食偷换的。”   运粮官看着自己双臂被锁在刑架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骤然听到萧宣如此问后,大惊失色,军粮被换,可不是小罪,他一家老小都要倒霉的。   他急忙道:“将军,此事不是我干的,我也是运粮的老人,这么多年从未出错,也没有偷换过粮食,就连一粒米放到我手里头,我也不敢拿啊。”   “从未出错,”萧宣叹气道:“可事情已然发生,还是你运粮路上出的事,你也知军粮被换一事,不是小事,现在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好想想是谁换掉的粮食。”   “将军,我这就想,我这就想,”看着和门神一样站在萧宣身后,手持着刺鞭的酷吏,运粮官连忙喊道。   运粮官额间冒着豆大的汗,他这一路上,从未想过有人会替换军粮,也从未遇到意外,能换粮的人,也只有粮员。   运粮官好好回想,突然想起在一天夜里,他们听到了一声动静,那动静还不小,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他还记得这事,还是有人嘀咕着,别掉进茅坑里去了……那么,那段时间谁离开了,他定是有嫌疑的人。   但运粮官不知道那人是谁,他知道的,也只有说那句话的人,想到这里,立马对萧宣道:“将军,将军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谁知道这事。”   运粮官将人名说出来后,萧宣派人去将人提过来,而运粮官,则是等这场战役后再发落。   将人带过来后,萧宣立马问,那天夜里,谁不在屋里。   那人也害怕自己会受刑,一五一十交代,说是洪珂不在。   知道人是谁后,萧宣又派人去将洪珂提过来,可没想到,这次去提人,没有人叫洪珂。   被关押的人害怕大祸临头,七嘴八舌道:“将军,我们粮员里是有一位叫洪珂的,先前我还看到他了呢,他是不是跑了啊。”   得知人有可能跑了,萧宣不爽地啧了一声,疾步如飞离开,想要抓到那人,找李道长算一卦便知他在何处,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   李乐只正在同江与歌和青潼交谈着卦的事,忽然,看到送茶水过来的人,是个粗犷的汉子。   这人李乐只从未见过,随口一句道:“你叫什么名字?”   洪珂的后退的步伐一顿,他抬眸看了一眼李乐只,后又低垂着眼睑,弯着腰身,小心翼翼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叫洪珂。”   李乐只点点头,看着放在他手里头的水,端起来正要喝上一口时,眼神看向洪珂离去的背影。   茶盏未沾唇,李乐只也未喝茶水,他放下手里的茶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洪珂离去的步伐一顿,闷声道:“大人怕是记错了,我是头次来大人身边服侍的人。”   李乐只怀疑,他是真的觉得这人有几分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李乐只正要端起手边的茶喝时,又想起右眼跳灾的事,还是那人让他熟悉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样的事,猛地一下出现在心头,让李乐只无法忽视,他垂眸看向清澈的茶汤,肉眼瞧不出任何的异样。   但他还是放下茶,对江与歌和青潼道:“这茶还是先别喝了。”   江与歌和青潼正端着茶,要放到嘴边喝时,听到李乐只的话,立马放下茶。   青潼问道:“李道长,可是茶有问题?”   江与歌也道:“那可不能让方才的人跑了。”他说完,立马起身跑向外面,看到那人还未走出大门,江与歌扬声道:“将他拦下。”   大门的守卫听声立动,立马将洪珂拦下。   洪珂被拦下,也没有任何意外,他早已料到会有此事,看对方着急忙慌的样子,他的计划成功了。   也不枉费他一命换一命。   正巧萧宣此时赶到,看到这一幕后,立马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别是李道长出事了。   江与歌道:“此人在茶里下毒……”   他话还未说完,萧宣瞬间跑向里头,江与歌伸出手,都没有拦下他,只能看到他飞过去的身影。   剩下的话咽下,也跑到里面,想要将事情说清楚,只剩下守卫面面相觑,随后看向他们拦下的人,面露憎恶,眼里满是血丝,紧握的拳头就差没有砸到洪珂脸上。   被两人憎恶以对的洪珂,反倒面露笑容,没有想到他这浅薄小计,真要了一位道长的性命。   天命在我,天命在昭。   而冲进去的萧宣看到好端端站在那的李乐只,先是怔愣了一下,又看向李乐只旁边放的茶,见那茶并未少半分,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李道长未喝下。   也是他昏了头脑,李道长这样厉害的人物,曾替宫中的十皇子看病,还是被张太医赞不绝口的人,岂会看不出这茶水有毒。   若不是李道长知晓,江道长也未必能喊出那句话。   萧宣想明白后,他牵强地露出一抹笑道:“李道长,下毒的人已经抓到,这次道长受惊了。”   “还好……”   还真有毒,幸好没喝,李乐只心中想到。   萧宣见李乐只神色无恙,放下心来,他又接着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请李道长算一算。”   李乐只:?   萧宣道:“是换粮一事,运粮等人交代和一位叫洪珂的粮员有关,但正要审问洪珂时,发现那人消失,不知所踪,所以想请道长算上一算。”   “洪珂?”李乐只这才想起来那人面容为何熟悉,正是他看到粮食掉落在地时,匆匆一眼瞟过的粮员。   江与歌也跑了回来,他喘着气,听到这话,立马道:“刚刚拦下的那人也是洪珂,就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萧宣回头,又看向李乐只。   李乐只抬起手,掐算后,道:“是一个人。”   萧宣立马将洪珂关入牢中,并让衙役审问,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重要了,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缘由,洪珂为何要干此事,可以直接让李道长算上一卦。   原本还只是有嫌疑,随行军医验明茶水有毒后,算是做实了此事。   只需将洪珂背后的人揪出来即可。   可谁也没想到,安排洪珂的人竟是意想不到的人。 第124章   竟是死去的二皇子,安王。   李乐只也有几分不相信,怎会是安王,若真是安王,洪珂犯下此事,难道是为了替安王报仇?   不可能啊。   安王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他算出来安王的打算,告知给了太子,但洪珂只是运粮粮员,应是不知晓此事的。   是有人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洪珂?   李乐只又换了一个角度去算,算是谁指使洪珂想要他的性命的,这一下子,另一个人的人名浮现——殷玄感。   这名字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李乐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到底是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忽然,一张写有殷玄感名字的纸出现在他脑内,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他在鸿胪寺当官的时候。   所以,殷玄感是昭国殷太子的名讳。   李乐只将算到的事情告知给萧宣,萧宣也一愣,这事情可不是小事。   洪珂是安王的人,现在受殷太子的命令,也就是在这之前,安王和殷太子之间早已勾结。   甚至,豫州城的布防也是安王透露给殷太子的。   萧宣略微一想,便明白安王是何想法,对方这是秉承着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念头。   此时安王已死,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对待安王,但他萧家同安王之间本就有龌龊,又是此等大事,萧宣没有任何想要替安王隐藏的意思,立马将这件事上报给陛下。   赵帝得知豫州边防被昭国得知有安王的手笔后,怒拍桌子,原本因皇后劝说对安王升起几分慈悲之心,也在豫州一事上,彻底冷了下来。   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子,岂能入皇陵,得见列祖列宗。   立马吩咐人,将迁入皇陵中的安王挪出,随意找块地埋了。   赵宣听闻此事后,立马进宫,想要劝阻一二,虽说老二先前逼宫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也在死去后一笔勾销,他终究是赵家的子弟,岂能不入皇陵。   赵帝看到他来,便知他是为何事而来,心底对赵宣此举甚是欣慰,可随之而去的,是怒不可遏。   他将萧宣上报的事情,递给赵宣。   赵宣见后,见他爹面上愤怒,眉毛倒竖,可见动了不小的怒气,此事一定同老二被迁陵一事有关。   等赵宣看完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难怪他爹会气到这种地步,闹出这样的事,他也不好劝下去,便当这事没有发生,同赵帝说起忠勇侯府的事。   因安王造反,牵连忠勇侯府,因忠勇侯府尚未牵涉进来,赵帝只将关押起来,等着流放,可如今发生这种事,安王能得到豫州边防图,未必没有忠勇侯府的参与。   此时经赵宣提醒,赵帝才想起来还有忠勇侯府尚未处置,便将此事算到忠勇侯府身上,在朝堂上谈起此事。   杨尚书立马站出来道:“此等叛国贼,按律当诛,还请陛下下旨,臣愿当监斩官。”   有杨尚书提起,赵帝也顺势改流放为枭首,在午门执行。   ……   忠勇侯等人得知此事后,大喊冤枉,喊道要面见圣上,这些事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没有做,但不管他们如何替自己不鸣,也无人愿意站出来替他们说一句话。   徐凌坐在牢里,看着小小的窗透过来的光亮,眼神黯淡无光,似乎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们就沦为了阶下囚。   等听到他们被判了枭首后,徐凌才微微有所动静,微微偏过头,对衙役所言,没有任何表情,如行尸走肉一般,跟随着徐家人一同走出牢房。   前往刑场时,百姓更是朝着他们扔菜叶子,并不停骂道。   徐凌才明白他们忠勇侯犯了何罪,不是造反,而是叛国,徐凌瞬间明白他们因何会被改判枭首。   安王。   因为安王,他们忠勇侯府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事到如今,徐凌也不知去恨谁,恨安王,安王已死,唯一能恨的,也只有他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因公孙淼然去招惹那位道士。   不该同安王走得太近,以至于得到今日局面。   ……   李乐只得知忠勇侯府因叛国罪被枭首后,淡定地点点头,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听闻此消息,心里没有一丝惊讶。   早在萧宣上报安王勾结昭国一事,他便料到忠勇侯府的下场,何况,现在比忠勇侯府更重要的还是昭国。   昭国终究没有继续等待下去,而是向他们这边发起了进攻,天越来越冷,再过不久,应该要下雪了。   凭昭国那边的情况,再不能攻下豫州城,可就要撑不住了。   此次,是他们进攻的最好时机。   李乐只早已算到昭国那边的动静,将算到的一切交给萧宣后,后面的事就看萧宣的发挥。   而提前知道昭国消息的萧宣,如虎添翼,杀得昭国片甲不留。   狄将军领着人只能匆忙逃窜,逃窜的过程中,还要护着曲灵仙的命,这让狄将军更束手束脚。   一直被萧宣杀到,横渡川江后,才敢松口气。   而这次,三十万大军,只剩下十二万,狄将军看到这一幕,红了眼,心底更是一阵后怕,不知该如何去面见昭帝。   陛下定会动怒,不会放过他。   狄将军只能寄希望于曲灵仙身上,希望对方能够替他美言几句,心中也不免怨怼,怨对方的本事不行,不能洞察大梁的动静,害他吃这么大的亏。   曲灵仙一瞥,便知狄将军心中想什么,但现在他也无心去同狄将军在此事上过多纠缠,此次一战,他明白大梁出了位了不起的人物,就连他对上其,都要暂避锋芒。   可他们一人在昭,一人在梁,终有一日会对上。   而到那时,必定是灭国一战,昭灭梁,梁灭昭,谁胜谁负,皆系在他二人身上。   明白这一切后,曲灵仙没有任何犹豫,同狄将军说道一声后,立马回京,他要在对方成为猛虎之前,闭关超越对方。   ……   大梁此战,大获全胜。   豫州城欣喜万分,得知萧将军领兵十万将对方杀到需横渡川江,才能断尾保命后,士气更是高涨。   除此之外,众人也看向另一端,那里可是李神仙的住处。   有李神仙和萧将军在,他们大梁日后不必再担忧会受到旁人的欺凌,反倒是别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打了胜仗活下来的人更是心怀感激。   在这之前,即使有萧将军领兵,他们之间的人也会落下不少残疾,可现下这一战,可真谓打得酣畅淋漓。   就连他们,还胳膊,腿,全都健在,完好无损活着回来了,虽还是死了不少弟兄,可比起以往,入目皆是缺胳膊少腿的弟兄,已经要好上太多了。   此战,他们才知道,有一位用兵如神,加上一位算尽天下一切事的道士,会是有多么的强悍。   那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天底下,再也无人能够阻挡他们大梁铁骑,最强大的昭国,也要在他们大梁面前,吃了败仗,处于下风。   这让众人如何能不兴奋,恨不得随萧将军继续征战沙场,拿下昭国数城。   战虽胜了,萧宣也没有拘束他们,但在酒上,还是严格控制每人喝的分量,以免人都睡死了。   众人虽喝得不痛快,但也明白萧将军的意思,纷纷控制自己不多喝,不至于喝得醉醺醺的,连路都找不到。   这要是不小心走错路,掉进了坑里,那可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众人正喝着,大口吃肉时,天上飘落稀疏的雪花,众人仰头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下雪了”,随后,此起彼伏都响起喊下雪了的声音,更是有人喊道:“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啊。”   李乐只没有出去同他们一同热闹,他还是喜静的,正站在窗边写字时,突然听到“下雪了”三字,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看着点点白白随着风一点点飘落。   这还是他来到此世界,第一次看到雪。   见到雪,李乐只都没有忍住,走到外头,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接住雪,此时雪花尚小,落在手里头没有任何的感触,像是什么也没有接住。   即使是这样,李乐只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即使在他原来的世界,想要见到雪也是不容易的,他出生在南方,一直想见见能埋入膝盖的雪,但南方的雪,都是浅薄的一层,下得最多的时候,也只能盖住鞋面,再多是不可能的。   而豫州,地处于北,如今下雪,在他回京城时,定是能见到一场大雪的。   只是随欣喜而来的,是担忧。   毕竟,李乐只没有忘记这里是古代,他虽然有御寒的衣物,可对于这个世界的百姓而言,他们想要熬过冬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让李乐只不免想到棉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棉花,又在哪里,要是可以,还是能将棉花种植出来,也好让旁人也不用龟缩在家中。   李乐只想到便去做,立马去掐算棉花生长在何处。   而看到他掐算的江与歌和青潼,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讶,两人站在不远处小声交谈道。   “李前辈又开始掐算了,不会有大事要发生吧?”江与歌担忧道。   青潼不确定道:“仗都打赢了,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萧宣走进来就听到两人小声嘀咕,还说起什么大事,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掐算的李道长,心一紧,也小声问道,不敢大声询问,免得惊扰到李乐只。   江与歌和青潼被吓了一跳,见是萧宣,江与歌这才道:“刚刚李道长接了点雪后,立马掐算,我俩就在猜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提到雪。   萧宣皱起眉头,和雪有关的大事,也只有雪灾了。   每年冬天,都会有不少人熬不到回暖的时候,难道这次,又是有和雪有关的灾事发生。 第125章   萧宣担忧,紧张地同江与歌和青潼站在一起,静静等待李乐只算完。   李乐只算到棉花产自汉川,同雪国接壤的地方,幸好汉川还在梁州地界,他们派人去采摘也不会出现任何变故。   而且,他没有算错的话,汉川那地的棉花生长了大片,供应梁国境内所有是不行的,但供应边关重地,还是可以的。   等到后面棉花种植多一点,也可以供应全国了。   李乐只放下心来,他正要找萧宣同他说起这个好消息,一转头,就看到廊檐下,同江与歌和青潼站在一起的萧宣。   李乐只心喜,没想到萧宣正前来找他,也省得他跑一趟,他立马走过去,同萧宣道:“我正好有事找你,我算到汉川那地有一作物能够御寒,等会我将那物画下来,你派人传到陛下手中。”   萧宣见李乐只同他要说事,心里一紧,全身都紧绷着,站得笔直,全神贯注听着,不想错过每一个字。   果然,如他所想。   李道长算到了雪灾的事情,还特意算出来汉川有一作物能够御寒,一定是有祸事发生。   就是不知哪里会发生雪灾。   萧宣正要问时,又听到李乐只道:“这次汉川那地生长的作物,先紧着梁州,豫州,荆州等地,这次匆忙,未来得及种植,只能紧着重要的地方,等明年开春,在扬州等地,大面积种植后,就能卖给各地了。”   梁州,豫州,荆州,三地出现后,萧宣的眉头一直皱起,没有半点舒缓,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三地会发生雪灾,而且,听李道长的意思,还是边关重地,这可是往年没有的景象。   也让萧宣知晓,今年雪灾定比往年凛冽,不容有半分小觑。   立马道:“李道长放心,我这就八百里加急。”   萧宣说完,转身疾步如飞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事情紧急,也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耽搁。   而李乐只见他跑后,还想起来图纸未画,立马喊道:“等等,还有图纸。”   这一声传到萧宣耳中,差点没让他止住步伐,往前一趔趄,差点撞到柱子,他手撑着柱子,听到李乐只说的话后,三两步又跑回来,紧绷着一张脸,让人免得瞧出他心底的羞涩。   一时着急,竟然还忘了这等重要的事。   若是只有他和李道长知晓也就罢了,偏偏在场的,除了他和李乐只,还有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向萧宣的江与歌和青潼。   李乐只也没有让萧宣多等,回到屋里,铺纸研墨,迅速地勾勒出棉花的模样,还在旁边写到,白色棉絮里面有黑色的小籽,可存种开春种植。   也是防止他们将种子当成没用的东西扔了。   随后,李乐只将画好的棉花递到萧宣手中,看着萧宣远去的背影,李乐只也只能希望皇帝的动作能够快一点,这样,这个冬天,也能有一部分人能够温暖地过冬。   ……   八百里加急,萧宣提起李乐只算到的事,还包括对雪灾的猜测也一并写了上去,赵帝收到画有棉花的图纸后,立马安排人前去汉川,找到画中的棉絮,并将其采摘运送到梁州,豫州,荆州三地。   而有李乐只画的图纸,还有当地汉川人的指路,赵帝的派过去的人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在汉川找到一大片野棉花。   看着那成片成片,遥遥无际的白色棉絮,前来寻找的人都愣在原地,他们此次前来,也就三两人,而汉川的棉花,那是仅凭他们可是带不走的,何况,这棉花还是要运往边关重地的物质,岂是能够磨洋工,敷衍了事的。   三人没有办法,想给赵帝传信后,又在当地请人一同过来采摘,这才在三天内将棉花全部采摘完毕。   采摘过程中,又发现白色棉絮中有黑色的东西,想起画上所写,这应该是白色棉絮的种子,几人没有敢乱来,将东西采摘好后,分批运往梁州,豫州,荆州,并在信中说起白色棉絮和里面的种子的事情。   除去豫州,梁州,荆州都收到了京中的来信,皆知晓棉花的贵重,完全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心,特别是知晓边关有可能会发生雪灾的事情侯,他们更是将棉花当成宝物一样看守起来。   按照豫州寄来的信件,将棉絮和种子剥离,随后将棉絮塞进衣服内,一件件地发给城内的人,特别是守关的将士,都得到了一件棉衣。   当这衣服穿上身后,众人瞬间觉得身上暖和起来了,在外面来回走动,除了脸被寒风刮得生疼以外,冰凉凉的四肢开始有了温度,身子也没有那么冷了。   一个二个都将发给自己的棉花当成至宝。   原本还有人要脱下来供着的,或是将衣服还回去,其中一老者道:“大人,这样暖和的衣服,还是将士们更需要,将士们守关,冷不得。”   “老人家放心,能拿出来的,你们放心用,这也是李道长的吩咐,年老者和幼童者优先分得一件,至于将士们,他们数十年都是如此过的,不必担忧他们。”   老人家眼眶红润了几分,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嘴边连连感谢,在那位大人的安抚下,才敢将衣服收下,放心大胆地用。   他们从前,天寒地冻,为了一口口粮,都要先紧着后代,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冬天太冷,熬不过去就熬不过去,大不了裹尸布一裹,找个地埋了。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有人惦记他们这些老人家,这让老人家心口一酸,默默替那位李道长祈祷着,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运送到三地的棉花,刚好供应了三地的人,除了青壮年者未有,其余年老者和年幼者,再加上守关的将士,都得到了一件。   除此之外,也因会有雪灾发生的事,纷纷猜测是雪下得太大,压垮了房屋,这才导致不少人在雪灾中丧生。   只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可把不少人都难住了,加盖房梁,以免塌方,这工程可不小,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   本来有些人家境贫寒,四处漏风,屋子那是修修补补过冬,还有的睡在野观里。   最后没办法,睡在野观里的,只要野观不是四处漏风,便让对方将道观修得坚固一点,可别被大雪压得,屋子垮了。   而有的听闻这事后,搬到窑洞里,窑洞里放上吃的和木柴,准备将就地过一整个冬天。   剩下的那些没有办法的,三地都搭建了临时住所,让他们住进去,确保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   ……   李乐只也在豫州,见到了太多他从前没有见过的场景,看着那些人生活艰苦,他心底万分沉重,唯一能称得上是好消息的。   那就是家家都有余粮,省着点吃还是能熬过这个冬天的,况且,李乐只没有来之前,他们也是这么过去的。   这也让李乐只想到了高产量的红薯和土豆,也不知道这个地界有没有。   李乐只准备算一算,看看能不能在大梁境内找到。   他正要算时,想起来,高产量的红薯和土豆都是通过技术培养而成,现在找到的野土豆和野红薯,未必能有那么高的产量。   想要高产量,还要将栽培技术算出来,幸好这事也难不倒他。   李乐只便将土豆和红薯的都算了出来,除此之外,还配有栽培技术。   只是,虽然算到了土豆和红薯,但想要拿到这两样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现在还是下雪天,更不是适合出行去寻找土豆和红薯的时候,李乐只也只能将这两物让萧宣上报给赵帝。   就说他算到了高产量的作物,名叫土豆和红薯,要漂洋过海才能找到。   但有土豆和红薯的岛屿,距离他们也不算是很远,但真的想要拿到,那还要费不小的心力,首先就要造船业发展起来,才能不会让人漂洋过海,还未抵达那块地方,就掉进海里,葬身鱼腹。   这是一次耗时长久的事。   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万万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物,不挑地方,极易存活,还能亩产几千斤,这样的高产量。   赵帝看了眼热不已。   但偏偏这样好的东西,需要漂洋过海才能拿到,这让赵帝也只能按捺下来,将心思放在实处,派工部大力发展能够航海的船。   这一下子,从天而降的工程量,一下子震惊整个工部,原本他们在六部是不起眼的部门,猛地一下子得陛下看重,还时刻关心。   这让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群臣激奋,恨不得立马给赵帝制造出能够航海的船。   只是造船不易,即使工部想替赵帝办成,但也只能一步步往下走,无法一口吃成胖子。   这让工部十分想念李道长在的时候,这要是李道长在,他们也能借着同僚之情前去套个近乎,让李道长替他们算一下,他们好往那方向使力。   而此时,被他们惦记的李乐只,还在豫州城,雪一点点下得越来越厚,每天清理铲除的雪堆得高高的。   每个人都盼望着这个冬季快点结束,最好老天爷可别继续下雪了,否则,他们心里头还一直惦记着雪灾会发生的事。   也幸亏有棉花制成的棉衣,让不少人都能在外头活动,能够清除积雪,免得将屋顶压垮了,免得将路都掩盖起来,一走一个膝盖深。   而此时,雪国同大梁接壤的地方,正有一队骑兵悄然接近梁州城。   今年的冬天太冷,雪国地处寒冷,虽早早备有食物,可面临食物短缺,粮食不足的情况,还是让他们选择进攻大梁。 第126章   这个在他们眼中甚好欺负的国家。   特别是在冬天,他们进攻梁州城无往不胜,那些梁州人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铁骑。   ……   梁州城   同雪国接壤的地方,筑有城墙,阻拦雪国的骑兵,城墙瞭望台上,正有两名士兵正烤着火,站在那小声交谈着。   “有了棉花做的衣服,站在这都比从前要暖和几分,手指都没有那么僵硬了。”   北风呼啸着,吹得面容都如刀割般疼痛,说话的人眯着眼,每说一句话都会呼出冷空气。   他搓着手,往身后的小火堆又放了一根柴火,燃烧的火并不大,只能带来微微的暖意,但也能让他们站在这熬过这么冷的天。   “谁说不是呢,也幸亏今年发了这等好东西,否则,就你我这身子骨,站在这吹一晚上的冷风,明天就能去见阎王爷了。”   “哈哈哈哈,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嗯?”说话的人一顿,他撑在城墙上朝远处看去,月光笼罩下,远处白茫茫一片,映照着月光,像是一块白色的画布,而此时,画布上出现不少小黑点,如蚂蚁前行,一点点朝这边行进。   这一下子给他彻底弄精神了,立马拉动身旁的绳索,而那绳索上头,正是一口钟。   钟声传向远方,远处狼烟点起。   没一会儿,凉州城的守军身穿盔甲,手持长矛,迅速登上城墙,守卫各处。   凉州城的将领也在其中,他看着远方一点点接近的小黑点,神情严肃,面露冷色,果然,如同他所想那般,冬季一到,雪国那群野人又敢来犯凉州城。   天寒地冻,梁州已经吃了好几次苦头,每每都让雪国人攻破防线,杀进内城,抢夺粮食离开。   而今年,梁州城的将领也不敢保证是何情况。   但比以往要好上几分,有棉花制成的衣物后,能抵御不少风寒,身体也不如从前那般冷,手脚灵活,此时对上雪国那群人,还不知战况如何。   唯有打过一次才知晓。   等雪国的人来到近处,墙上的弓箭手准备妥当,射杀了不少人后,还是让雪国的人接近了城墙。   雪国这边,兵分几路,有的前去吸引大梁人的目光,而剩下的,则是来到城墙的薄弱处,他们早已在那搭了梯子,只要他们利用人命,一点点堆上去,等他们登上城墙,大梁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件事,他们早已熟门熟路。   从前他们也是这么干的,就梁人那等体魄,在这冰天雪地里,想要拦下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他们来到城墙薄弱处后,一点点地向上攀爬,前路的人死了后面的继续不要命,直到他们彻底爬上去,可这爬上去的人同大梁将士对上后,刀刃相接,手心传来的余震震得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刀。   通红的手挥舞着刀刃,脸上残留着惊疑,目光中只有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刀,他怎么也想不通,梁人是怎么拦住他的攻击,是怎么要了他们的性命的。   与从前的梁人相比,此时的梁人骁勇善战,绝非他们雪国能够以强悍的体魄压倒性碾压的。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梁人在冬季会一下比他们还要强悍。   这人尚未想通,眼底的光亮消散,没有支撑的身体倒在地上,不仅仅是他一人,所有登上梁州城墙的雪国人都察觉到梁人与以往的不同。   这群人竟能在天寒地冻下撑住,还能够反击他们。   到底谁才是生活在雪天里的人。   他们都尚未弄清楚,皆死在了城墙上,无人成功拿下梁州城。   雪国的将领见到这一幕后,眼底带有惊惧,这一切出乎他们的预料,原本脆弱不堪的大梁人,居然化身了猛虎,杀得他的人片甲不留。   这可不像是从前大梁的实力。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大梁的实力提升如此快?   雪国将领弄不明白,但他也知,继续攻打下去,对他没有好处,便带着残留的人回去。   他想,这事也只有命师出面才能知晓。   雪国退去,大梁看到这一幕,沾有血迹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这还是他们头一次拦住了雪国。   一夜的苦战,无一雪国人越过这道关卡。   他们守下来了。   远处的晨曦一点点地升起,即使所有人身体都酸软无力,拿刀拿长矛的手都微微颤抖着,但看着那晨曦一点点地升起,所有人都直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   谁也不会想到,谁也没有预料到。   他们竟有拦下雪国的一天,还是在这等寒冷的冬天。   感受到身体冒着热气,躯干都是暖和,而不是从前冻僵,手指都冷得无法用上力气握住刀的时候。   所有人都感觉,不一样了,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冬天来临了。   梁州将领也甚是高兴,这一场战役,算是彻彻底底横扫从前的颓势,他们梁州也不弱于另外两地。   不就是雪国,只敢冬天来犯的野人,以后也不用怕这群野人来了。   不得不感叹一句,那棉花送来得真及时,制成衣服保暖万分,真是件好物。   梁州将领问副将道:“棉花是谁派人送来的?”   副将知晓将军的意思,小声道:“是一位姓林的商贾送来的?”   “有这样好的东西,哪来的?以前怎么没有?”   副将道:“听闻是一位姓李的道士算出来的。”   梁州将领一听是姓李的道士算出来的,蓦然,他想起周侍郎同他所言,京城中有一位姓李的道士能掐会算,难道说的正是这位。   这位李道长在这等时候送来棉花,难道是其早已算到今年雪国会进犯梁州,送来的时机还如此巧合。   棉花刚到三日,好不容易制成衣服,每人一件。   他也因此安排人前来城上守一夜,也恰好是今日,雪国来犯,这一切的巧合摆在这里,巧合多了也不是巧合了。   定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   梁州将领感慨一声,“真是一场及时雨,那位李道长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能掐会算到这种地步,也幸好是他大梁人,否则……   副将疑惑地看过去,试探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是李道长算好的?这怎么可能?   那位李道长年纪轻轻,算到世上有棉花一物已经令人震撼了,他若是没有听错的话,二听将军的意思,就连今日一战,都在对方的算计中。   明明传来的消息,没有这一条,只说是有雪灾,难道?   副将一拍脑袋,顺着将军的话,他想到一个可能,也许,那位李道长已经算到了,有棉花制成的衣物,挡住雪国是必然的事,故而,那位李道长才没有特意提起。   真是可怕的实力。   ……   李乐只尚不知晓梁州城的事,也不知晓他的名声在梁州城声名赫赫。   他如今还在豫州城,替豫州算了下后面三个月会发生的事,得知昭国不会再来进攻。   李乐只就想着向萧宣提出告辞。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想回到扬州城,同他两徒弟一起过年,顺带给观里的三清老爷上炷香。   也不知道妙道观现在是何等情况。   李乐只想到就去做,他同萧宣提出告辞,萧宣得知三个月后并不会有战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道:“李道长,此时天寒地冻的,何不再等一段时日再离去,或者我安排一些人护送道长回京。”   “不必,”李乐只拒绝,他道:“我这次准备前往扬州城,不用派人送我,小五还未离去,有他一人足矣。”   小五上次送李乐只前来豫州城后,便一直未离去。   萧宣也是知晓此人的,见状,便没有坚持劝下去,只是在李乐只离去那天,替李乐只备上了不少东西。   至于江与歌和青潼,虽想跟随在李乐只身边学东西,但两人师命在身,这次倒也未同李乐只一起离开。   再次路过漳州,看到小邙山山脉,李乐只回想他前去豫州城时路上算到的卦象,便想着算算人是否都玩无事。   算出大梁百姓都没有受伤后,他才放松下来。   而在豫州回京城的路上,在凉州地界,更有一群人埋伏在那,他们从祭司那知晓李乐只即将回京,特意埋伏在回京路上的凉州。   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乐只想要等到别人的救援,那实属枉然,何况,他身边只有一人,那人的实力他们也一清二楚。   他们可是昭国最厉害的刺客,想杀一个人轻而易举。   因此,他们伪装自己,夺来一间茶馆,伪装成茶馆的主人和打洒的小厮,剩下的人则伪装成路过前来住店的客人。   他们三三两两坐在堂厅,喝着茶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一人不耐烦道:“人怎么还没有来?”   “急什么,心急可杀不了对方。”   “我这不是怕,你们可别忘记了,对方可是个神算子,这样的人物一日未到,哪有不急的,也许对方早已经算出我们在这里,另换一条路走了。”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停下手。   他们不由顺着这个人去想,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事未必不会发生,对方能掐会算,也许早已算到他们在凉州。   一人道:“那我们现在换个地方埋伏?可祭司明明算到……”   未尽之言,在座的都明白,这让他们沉默下来。   良久,一人道:“听闻祭司同李乐只对上,李乐只更胜一筹,猜拳决定换地方?”   众人还是未猜拳,而是拿出地图,看向另一条路,随后,收起所有的东西,这群刺客准备换个地方埋伏。 第127章   与此同时,李乐只正向凉州走去。   原本他是要回扬州和徒弟过年的,偏偏小五收到来到京中的信,并同他说他也要回京,京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正在等着他,不能不去。   李乐只没有办法,只好改道从凉州回京。   越接近凉州,李乐只心底越发不安,便起了一卦,瞧瞧这一路上可还安生。   算出来还行后,没啥凶险的事情发生,李乐只放下心来,应该是他多想了。   此时小五说道:“李道长,凉州回京的路有两条,一条走官道,一条是小道,此时天色已黑,若是走官道,前面没有歇脚的地方,驿站还在二十里外,若是走小道,小道我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茶楼,那茶楼可以歇脚,只是小道走起来,比官道要绕一些,晚一天到京城。”   这意思就是让李乐只选择走哪一条道。   李乐只也听出来了。   官道虽能早一日到京城,但不会有歇脚的地方,小道虽绕一点,但今晚能有休息的地方。   因一切都要以李乐只为主,所以小五这才特意询问他的意思。   李乐只不知道别人是怎么选择,可能别人会选择官道,听起来就很安全,但大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犯不着为了早一点抵达京城走官道。   所以,李乐只还是选择了小道。   他还想慢一点,最好能看看凉州城的风光,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公费旅游?   小五知道李乐只的想法后,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赶着车朝他记忆里的地方赶去。   只是当他来到那茶楼后,他瞬间察觉有几分不对劲。   茶楼太安静,以往会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也不见了踪影,甚至也不见趴在柜台休息的老板。   小五停好马车,走进茶楼里,桌上还摆放着尚未收拾的茶盏,没有喝完的茶水,在他来之前,茶楼有人。   可却没有见到小二和老板。   小五心中已有猜测,没有任何犹豫回到马车的旁边。此时李乐只正扶着门框正要下马车。   小五立马道:“等等。”他三两步冲到李乐只的旁边,“不安全。”   李乐只诧异地看过去,越过小五看向茶楼,收回即将要踏出的脚,迅速回到马车里头,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五跃上马车,拉起缰绳,“出事了。”他抿抿唇又道:“死了人。”   这茶楼他也来过三两次,不管春夏秋冬,老板和小二都会在这里,这里又偏僻,除了过路歇脚喝茶的人,不会有旁人前来,在这里营生的老板也不会离开茶楼,最多派小二去城里取货。   而现在,小二不见了也就罢了,老板也没有瞧见。   屋里的东西尚未收拾,这一切的不寻常,都指向一件事,有人谋财害命,更让小五担忧的是,怕是冲着李道长来的。   一切都太过巧合。   他不得不怀疑,不多几分心眼子。   李乐只听是死人了,微微震惊,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这种事,他想了想,便起了一卦,算算茶楼的人是否是他杀,为何杀人,是否是因为谋财害命。   得到结果是他杀后,又得知对方并非为了钱财。   这让李乐只皱起眉头,居然不是因为钱财才杀人,那是为了什么。   李乐只又继续往下算,得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这让李乐只心头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他万万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他的事情,还因为他,旁人没了性命,到底是谁,为了想要他的性命滥杀无辜。   李乐只想不出是何人,只好再算一次。   算出是昭国派来的人后,李乐只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掐算的手指也握紧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白皙的手背肉眼可见青筋直冒。   昭国此举,彻彻底底踩在李乐只的逆鳞上。   但他也知,就凭他和小五两人,小五虽然武艺高强,但对上前来想要他性命的昭国人,未必能打得过对方。   现在停下来与对方起冲突,不过是送菜,将命送到对方的手中,但因此饶恕对方,李乐只又是不愿意的。   李乐只想,他北上助豫州打赢了战,在皇帝那,应该是挂上名的,有几分价值,更别说这件事对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李乐只道:“小五,前往最近的县城,对方是冲着我来的,绕过凉州去往另一个地方。”   李乐只猜想,对方能够在凉州埋伏他,应该是昭国祭司算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刺客没有在此地等候,居然前往了别处,这也说明,对方并未彻底掌握清楚他的动向。   想要躲过对方的追杀,并不是难事。   除此之外,李乐只也想借他遇袭一事让皇帝重视起来,能够围剿昭国的刺客,一命偿一命。   小五脸色严肃起来,他也有所猜测那群人是冲着李道长来的,因此,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以免遇到袭击,但不知道是他们幸运还是因为何事,直到他们抵到城里,也没有遇到埋伏袭击他们的人。   即使如此,小五也没有放松下来,而是飞鸽传书于京中,希望陛下能够多多派人前来,好护住李道长的性命。   而此时,冲到另一条前往京城道路的五人,埋伏在路上,直到天黑都没有看到半点人影,更别说李乐只了。   这让其中一人不满道:“这道士到底是怎么回京的,可别连马车都不坐,从豫州到凉州,再怎么慢,天要黑的时候也该见到他的踪迹了。”   “再等等,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再等,再等下去,我们都要成为雪人了。”   另一人看着下方没有任何痕迹的雪,皱眉道:“会不会是我们来晚了,人早已入了凉州。”   “不可能,今天可是祭司算好的日子……”说到这里,那人一顿,又不敢置信道:“不会祭司连日子都会算错吧。”   曲灵仙再怎么比不过李乐只,对方的本事在他们昭国那也是数一数二,从无差错的。   这样的人物,算不准地点也就罢了,连日子都会算错,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以为他们昭国无人了。   这么想后,这人想到一个可能,试探道:“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剩下的四人看向他,他咽了咽唾沫,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有可能曲祭司算的是对的,那人的确走的是原先那路。”   “不可能,”说话的人一口回绝,他道:“曲祭司算到对方会走茶楼那条,对方也可能算到我们会在茶楼埋伏他,其次,走官道能更快回京,对方没理由不走官道。”   “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能等到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但你瞧瞧现在,哪里有人,对方未必知晓我们正埋伏他,”说到这里,这人怀疑地看向对方,“你不会是大梁派来的卧底吧,故意的?”   话音刚落,无须他多言,剩下的人同时拔剑,要了那人的性命,一人刺向他的心口,一人拦着他的去路,一人剑划过他的喉咙,干净利落解决对方。   “早就怀疑他不对劲了。”   死的那人正是提出换条路的人,若是成功,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现在他们没有蹲到人,再一想,对方若是按照曲祭司算的走茶楼小道,此刻早已进入凉州城,他们想要那道人的性命可难如登天。   那么,等待他们的自然是曲祭司的怒火,偏偏他们不能说是因为怀疑曲祭司算得不准,这才错过,导致计划失败。   总有一人需要背负此事。   死去的人刚好承担此次计划失败的罪责,以死谢罪。   剩下四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意图,一人道:“走,先回去。”   现在回去,也许还能拦住对方,或者能够继续沿着痕迹追杀下去,此次,他们可不敢有半点疏忽,托大,若是对方真的从茶楼小道离去……   四人头皮发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他们回到茶楼,还能看到地上浅浅的车痕,四人对视一眼,都能瞧出对方眼底的错愕和后悔。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李乐只居然真的是走茶楼小道,曲祭司算得没有错。   一想到他们将何等的祸害放走后,瞬间升起的后悔淹没了四人。   “该死,”有人低声不爽道。   此时此刻,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窥这道车痕,已经是浅浅的痕迹,对方早已离去多时,他们现在追上去,未必能来得及。   没有任何办法,四人不敢有任何停留,沿着车辙的痕迹一点点超前追赶着。   直到来到一座城面前,他们才停了下来。   此时,天边泛着鱼肚白,面前的城门尚未打开,四人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蹲守在城外,等着天色亮起,城门大开,好潜伏进入城中。   过了一个时辰,眼前的城门依旧未开,四人察觉有几分不对劲,时辰到了,城门却未开启,难道对方已经算到他们在城外埋伏,特意叮嘱此城的县令莫要开城门?   四人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般厉害的道士。   他们并未暴露,对方岂能知晓有人要害他,这一定是巧合,定是这城里的人懒惰,这才迟迟未开门。   对上紧闭的城门,四人再怎么心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又过了一个时辰,城门依旧未开。   等不下去了,一人道:“见鬼了,这城里的人都是懒货不成,也不瞧瞧是何时辰了,连城门都不开,这要是放在昭国,有这样懒惰的官,杀了也不可惜。”   剩下三人也觉得十分奇怪。   怎么会有这样的城,都什么时辰了,居然不开门!   难道真是那道人算出来了? 第128章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四人无法,想要进去又被紧闭的城门拦了下来,在四人越等越急躁,再也等不下去,准备硬闯时,城门开了。   欣喜地冲过去。   却没想到面对的是架在城墙上的剑驽,四人一见,坏了。   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开。   漫天箭雨落下,跑得慢的,还是被射中了肩膀。中箭的人闷哼一声,身形趔趄,捂着伤口仓皇逃窜。   跑到安全的地方,四人才敢停留下来,剩下一人更是拔掉剑,褪下衣服给自己伤口处涂药。   他们是真没想到,那道人不仅算到他们会埋伏的事,还能调动那县城的人马,动用弩箭射杀他们。   若非他们身手极好,恐怕早已死在了那。   活下的人都庆幸不已,但随之而来,任务失败了,他们就这样回去,可不好办。   “若祭司问起来,便说我等中了埋伏,那道人算到我们的行动,以自身为诱饵,诱我等上钩。”   “这事能行?”曲祭司那样的人,虽未到手眼通天的地步,但想要问灵,还是能知晓不少事。   “将事推到他身上去,就说我等遭人出卖,又受到袭击,”中箭的人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唇色惨淡几分,他边穿好衣服边说道。   除此也别无他法。   四人商定后,便按照他们商定好的话,飞鸽传书回昭国,送到曲祭司手中。   曲灵仙收到信,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知道这些人没有拿到李乐只的人头,温和的笑容收敛几分,将手中的信烧掉,与他所想,别无他想,对方实力强悍,比起他,还有胜几分。   这样的小计,岂是能瞒住对方的,只是,他还是低估了他。   李乐只,曲灵仙心底喊了一声。   这位大梁人,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简单,敢以自身为诱饵,算计他大昭实力较强的刺客,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人物,可是个大敌。   想要对方的性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想拿下对方,也只能先动其身边人,抓住他最在意的人,也好让此人为大昭效力。   想到李乐只为大昭效力后,大昭如虎添翼的场景。   曲灵仙没有任由犹豫,开始问灵,此次,他要问的乃是李乐只在乎的人是谁。   这头一次问,曲灵仙没有问出来,灵并没有告诉他,但他已经隐隐约约感知到了那名字,但不知道为何,无法感知清楚。   这还是他头次……也不算是头次,遇到这位李乐只时,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景象。   曲灵仙还以为是李乐只没有在乎的人,正感觉难办时,倏然,从灵那里得知到了答案,李乐只在乎的是他的徒弟。   得到自己想要的,曲灵仙立马安排人,想要去将对方的徒弟抓进大昭,还未等他去寻人,就碰到了殷太子。   两方一合计,不如联手对付李乐只,因此,殷太子从曲灵仙这里知晓李乐只在乎的人是他徒弟后,瞬间便知那两人是谁,更知晓两人正在扬州城。   若是只要一徒弟,倒也不难。   比起那位钱焯之子钱溪,还是另一位在大安县的高明礼更好请来,因此,殷太子派遣人前去大梁扬州,务必要将人带来。   ……   李乐只和小五进了城后,立马去找了县老爷,经他掐算,要他命的人会紧紧跟在他身后。   因此,小五拿出离火令后,县令立马配合。   按照李乐只的吩咐,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县令未去城墙上,但他也听参军几人说起,正如那位李道长所言,果真有昭国刺客等待在城外,想要潜伏入城。   那刺客看到城墙上的弓弩时,更是掉头就跑,人数也和李道长算到的一样,更是印证了对方是昭国刺客。   知道对方逃脱后,县令还有几分懊悔,这可是功绩,可惜给跑了。   而李乐只则和小五从另一道门离开,朝京城而去,因有那县城的阻拦,李乐只后面算到,那四人不会找到他的踪迹,这让李乐只放下心来,这一麻烦终于解决了。   至于什么沿途看看各州景色一事,李乐只早已抛到脑后,比起他的小命,那些风景不值一提。   其次,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要属京城,为了他的小命,他也该日夜兼程往京城跑去。   到京城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日子,李乐只踩在京城的土地上,才感觉有几分安全感。   这一路兼程,可要把他的身子骨抖散了。   因此,李乐只回到家后,先是给自己烧上热水,好好泡了个澡后,才睡了个昏天地暗。   睡了好几个时辰,第二天都已经是下午时,李乐只才缓了过来,而当他醒后,小五也推开门,手上正端着冒着热气的盆。   李乐只看到这一幕,还有几分不相信,他怀疑地看过去,看看小五手里的盆,又看看小五道:“你还在这?”   没有回去复命?   小五将东西放下,摇摇头,又点头道:“照顾你。”   “……”李乐只倒是想说不用,可和小五相处了一段日子,也不好直白赶人走,他起来伸手要拿小五手里头,说道:“我一个人可以的,麻烦你了。”   见小五没松手,李乐只怀疑地看过去。   小五这才缓慢松开手,又皱了两下眉头道:“保护你。”   李乐只将东西放下,边洗边问道:“你的意思是,事陛下派你来保护我的。”   “嗯。”   知道是皇帝派过来后,李乐只也没有纠结此事了,但他屋子小,平日里都是他和他徒弟住,这下子再多一个小五,小五可没有地方住。   至于徒弟的屋子,李乐只也不愿将小五安排进徒弟的屋里,但对小五道:“你平日里睡哪?”   “……”小五沉默了一会,道:“房梁上。”   更多的是不睡,他们蹲守在房梁上,要时刻警惕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以免有行不轨之事的人进入殿中。   “那怎么可以,”李乐只立马拒绝,这么冷的天,睡房梁上,可岂不是要冻坏,他屋里头可没有烧炭火。   李乐只道:“你睡那边的榻上。”   小五顺着李乐只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窗边的榻,他沉默了一会,有些纠结,按理来说,他是要听李道长的命令,但从未见过哪家的暗卫守卫主子安危时,会有床睡。   这让小五不知道该如何办,只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动静,小五立马道:“我去开门。”   一瞬间,对方没了影,李乐只微微摇头,收拾好自己后,他慢慢走出门,刚走出站在廊檐下,看着他平日里躺的那棵树上布满了雪,厚厚的雪压弯了枝丫。   他正要过去碰一碰时,余光看到进来的一群人,那可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再看小五身后打头阵的那人,有几分熟悉。   李乐只还未开口询问。   那太监道:“李道长,还不快接旨。” 第129章   李乐只这才想起来,为何会感觉有些熟悉,这人是皇帝身边的,应该是位总管,他想了想,要跪下接旨?   刘公公也是看出来李乐只对这上面一窍不通,便提点道:“李道长只需躬身行礼即可。”   本朝对有本事的道长一直厚待,像李道长这样有本事的道士,面见陛下都是无须下跪的。   李乐只听了,也没有什么抵触,他能躬身行礼都算是皇帝对他的厚待了,这个他还是知晓的,应该是豫州一事,皇帝念他有功在身,此次,是要来行赏的。   只是,李乐只没想到的是,这行赏未免也太大了!   还有太子太师,这个官职,他……   这是彻底被归到太子那一派了?   等彻底听这位公公说完,李乐只更惊讶,他疑惑问:“皇孙?”   太子太师应是教导太子的,但太子已经不需要他教导,所以,皇帝这是借着太子太师这虚职让他教导太孙?   太子有儿子?   刘公公见李乐只似有疑惑,他道:“太孙尚未出世,等太孙出世,还需过上几年,才会劳烦李道长前去教导。”   李乐只:“……”   所以,在这之前,他还要不停地学习,好几年后教导太孙,封这样的官职,皇帝似是很重视他。   李乐只:……他留给太孙的班底?   等那太孙成长起来,他都是三朝老臣了,真不愧是皇帝啊,能算到那么远,而且还给太子的儿子铺路。   以后太子登基,他还成了这位太孙的班底,推这位太孙上位?   到那时,李乐只也只能寄希望太子能和现在的皇帝一样,否则,他夹在中间,他也很难办啊。   不过,总归是件好事。   升官发财。   太子太师可是正二品的官,俸禄翻了不少。   将人送走后,没多久,公孙淼然也下值前来寻他。   公孙淼然是知晓李乐只被封为太子太师的,这次特意前来祝贺,顺带问问,公孙淼然道:“李道长,你要不要算算太孙何时会出现。”   李乐只一想,也是,他也能算一算,这一算,就算到三个月后,太子妃会有孩子,也就是说,再过一两年,他就要带一个小孩子了。   时日无多了啊。   不过这件事,李乐只是算出来了,但他没有同公孙淼然说起,只是淡淡道:“顺其自然。”   公孙淼然见状,也没有多问下去,同李乐只说了自他离京后,京城发生的事。   李乐只这才知道,因为他先前算出土豆和红薯的事情,皇帝大力发展工部,还让工部造出能出海的船。   一瞬间,李乐只都能看到一强国正在缓缓出现了。   这里面还有他的推动。   难怪皇帝会封他太子太师,想来还有这一功劳,土豆和红薯放在古代,那和宝也没有什么区别,是好东西。   知道土豆和红薯能亩产千斤,没有哪一位皇帝不心动。   知道皇帝将这件事放心里后,李乐只也放心下来,得知工部那边想找他算一算关于船的事情。   李乐只笑了一下。   随后,笑容收敛,开始认真起来,他也在想船的事,是不是他能够算出来的,造船的图纸可不是他能够画出来的,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也不是简简单单能够靠文字来描述的,这可不像画棉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而且靠他的卜算,算出来了他也画不出来。   总不能他还要再学一门技术。   其次,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由专门的人去做,他可是个门外汉,想到这,李乐只只觉自己是彻底不能在京城待了,至少最近不行。   再者,腊月马上就要到了,他还是回妙道观过年。   因此,李乐只没有任何犹豫,送走公孙淼然后,立马闭门谢客,收拾自己的东西,带着小五从曲江一路下扬州。   等工部的人赶来,已经晚了好几天,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询问一番后,也只好拿着图纸又回去。   他这是来得不巧了。   等他回到工部后,其余人都放下手里头的活计,迎到他面前,眼巴巴问道:“如何,李道长可有算出来。”   他摇摇头。   众人还以为是李道长没有算出来,正有些失望,失望他们碰到的难题连李道长都没有办法,那他们可还能解决。   “我去时,李道长家中大门紧闭,听旁人说,李道长早在两天前乘船离京,不知去往何处。”   “李道长走了?”工部水部郎中问道。   前去寻李乐只的主事点点头,“旁人是这么说的。”   至于真假,他也不知,但李道长家中大门紧闭,应当是离开了,李道长这一走,他们工部遇到的难题可不知还要何时才能解决。   主事一想到这事,头大不已。   水部郎中得知李道长在两日前已经离开京城,愁眉不展,他想了想后道:“李道长这是怕我等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没了钻研的精神,这才没有告知任何人,匆匆离京而去。”   前两日,可是李道长被封为太子太师的时候,李道长又是从豫州舟车劳顿回京,岂会匆匆离京。   这里头,一定发生了他们不知晓的事情。   或者,李道长早已算到今日局面,也知这难题该如何解决,只是李道长不希望他们放弃,不再苦心钻研,这才匆匆离京。   是了,一定是这样。   水部郎中瞬间兴奋道:“李道长此举离京,他定是算到了我们前行的方向是对的,不会有错,船,我们造出来了。”   所以,李道长才放心离开。   也不想让这件事和他扯上关系,让旁人因他风头正盛,从而疏忽了他们的功劳。   是了,能造出此船。   他们在青史上也会留下一笔,而这一笔,李道长不愿因他的存在而让后人不知他们工部所有人。   既然未来他们能造出此船,李道长又何必干涉。   所以,这船他们一定造出来了。   想通这一切后,水部郎中信心满满,将他的猜测也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所有人得知,李道长离去,是因为他早已算出来,船会在他们手中诞生,故而放心离去后。   瞬间,所有人信心满满。   原本还颓废,犹豫,怀疑的心情瞬间被一扫而空。   是了,这船他们一定造出来了。   得知这个结果后,所有人都干劲满满,不停构思商讨着,一次不行,两次,三次,总能被他们构思出来。   在这一瞬间,众多灵感爆发,困扰他们多时的问题被解决,甚至越交流,互相探讨,越觉得此举可行,还有李道长的信任,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们造不出来。   因此,商讨出解决方案后,立马动工。   他们也想早日将船造出来,早日能亲眼瞧上一瞧,早日出海,替陛下寻得神物。   ……   而另一边的李乐只还不知他的离去让工部以为他早已算出船会造出,会从他们手中诞生一事。   他现在正在回扬州的路上,只是从曲江回扬州,路上也会经历一些州,上次,他路过的是江州,这次,李乐只选择从另一边出发。   他出发时,算过一卦,算出江州会有暴风雨,那时行船,有可能会发生意外,而他算出的结果,也飞鸽传书传到江州。   江州的刺史知晓后,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立马将江州水路会有暴风雨的事下发出去,让渔民,还有渡江,前往他处的人都莫要出行。   连李道长都要避开的风雨,可见其势不小,此时又是冬季,能不出行最好还是莫要出行,可别丢了性命。   这消息一出,事关李道长算出来的,没有人不相信。   其本事已经在各州渐渐流传开来。   就连原本要下江捕鱼的渔民,得知此事后,也暂停捕鱼的计划,没有急匆匆下江,谁也不知道这场暴风雨有多大,也没有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唯有不怕死的,不信李乐只所算,自认行江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再者,看那天色,想要下暴风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次,他还会泅水。   即使真的翻船了,他也能游到岸边。   因此,这人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得知有人要渡江前往另一州,又没有旁人接下。他观察了一番,等那人找上门的时候,他没有立马同意。   说道:“不久后有可能会出现暴风雨,我接你这单子,可是玩命。”   “我加钱,一百两够不够,我是真的有急事要前往徐州一趟,那人算出来的未必是准确的,即使会有暴风雨来袭,那不会这般凑巧,兴许是后头,你将我送到地方,再回来,未必能碰上。”   得知会有一百两银子。   船家立马心动,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他能干的事可太多了,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还能花天酒地,哪里需要在渡口摆渡过苦日子的。   心里意动,面上装作为难,抽着旱烟沉思着,余光瞧着渡江的人,看到对方皱起眉头,有几分不耐烦的模样。   船家这才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若不是看你有急事,我可不应下此事。”他伸出手道:“先给银子。”   那人看他这副模样,心底有些许担忧,扬州一案,上京学子被渡船船家谋杀一案他可是有所听闻的。   便道:“我身上只有二十两,你将我送到地方,剩下的八十两我再去取钱交到你的手中。”   一听只有二十两,船家有几分不乐意,但又一想想,将人送到地方后,还有剩下的八十两,为了拿到那八十两,也只能勉为其难应下。   钱袋子到手后,船家掂量了两下,感受到袋子里的银子,还是二十两,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这可比他以前渡船赚的要多太多了,还得谢谢那位李道长,算出会有暴风雨的事情,连县老爷都被哄骗了过去,否则,他还不能接到这样的单子。   “上船,”船家一撇头,渡江的人立马高高兴兴上船。 第130章   船行到一半时,天色变暗,大片的乌云遮蔽天日,两人见到这一幕后,都有些诧异,看这天色,真是要下雨。   “这天……”渡船的人纠结道,他抬头看着天色,渐渐退回乌篷船内,却依旧忍不住探头朝天上看去。   天乌黑暗沉,难道真的要下暴风雨?   他再不相信,真碰上这样的场景,即使知晓事情不可能发生,也忍不住担忧问道:“船家,你先前说的暴风雨,是谁说的?”   “是一个姓李的道长,”船家也诧异地抬头,心里发慌,眼神飘忽不定,却依旧嘴硬道:“不过是乌云罢了,哪里会下雨。”   但心里却不由去想那道人算出来的事,还有那些官员对此事的重视程度,难道真的会下暴风雨?   若是真下了,岂不是……   船家不愿想下去,划动水浪的竹竿没有了从前的淡然,加快了几分。   豆大的雨珠落下,砸到船家的斗笠上,他抬头看向天,还不等他抹掉砸到脸上的雨珠,劈头盖脸,不给人喘息的雨珠刷的一下如掉落的珠串落下,让人遮不开眼。   破旧的蓑无法挡住沁入骨子里的冷意,狂风大作,吹得乌篷船上挂的灯笼左摇右晃,摇摆得十分剧烈。   渡江的人,只能扒住船,才没有在船身内不受控制左右摔倒着,豆大的雨砸脸上他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看,看着那剧烈摇晃的灯笼,心里惊惧不已,喊道:“船家,雨要下大了,该怎么办?”   动静这么大,他不会小命要丢在这里了吧。   心里一阵后悔,这事居然还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要是他知晓,要是他信了船家的话,知道有暴风雨来袭,那他再怎样也不敢坐船去往徐州。   “船家,你知道有暴风雨,可是有把握渡过?”   他可是没有忘记,船家先前说的话,船家既然赶接他这一单,定是能够渡过暴风雨的老手。   而被他寄予希望的船家,心底直呼晦气,居然真碰上暴风雨。   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内的人,再看这一望看不到边际的江河,河面起了白雾,远处的景象看不清楚。   在这茫茫水面上,只有他和对方在,别无他物,以至于他想求救都没有办法,若是从前,没有那道士算出来的事,旁人也会下江,遇到暴雨,他也能搭上旁人的船,留下一条性命。   水浪波涛汹涌,已经是船家控制不住的情况,他咬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内的人,心底估摸着两边的距离,还有他即将遇到的事。   风浪越来越大,船已经不受控制,又有暴雨来袭,等会儿船上装满了水,这船迟早要沉,可在这之前,他必要靠近岸边。   因此,船家喊道:“舀水,别让船沉了。”   “好。”   那人听后,立马按照船家所言去办。   船家手紧紧握着竹竿,感受到水底下水流湍急,暗流涌动,天上的暴雨没有停息的时候。   此时,渡江的人又喊道:“雨太大了,舀不干。”   这声,唤回船家的神志,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船内已经有了能没过脚背的水,再这样下去,船要沉了。   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船家没有犹豫,立即丢掉竹竿,扔掉蓑笠,在渡江人迷茫疑惑的目光下,只留下身上穿的衣物和二十两银子,一头扎进水里。   渡江人见到此后,趴在船边大喊道:“船家,船家,你别丢下我,我身上还有银钱。”   听到这话,已经游远的船家一咬牙,又回头,探出水面道:“还有多少?”   “八十两,还有八十两,”他着急忙慌从胸口处拿出八十两银子,刚拿出来,船家按下船边,伸手一把抓走钱袋子,随后不再管渡江的人,钻进水里,一下子没了人影。   独留渡江的人在船家无措,不仅被抢了银子,船还因为船家那一扒拉,船里更是猛进一口水。   感受到船要沉了,渡江的人一边后悔,一边不停舀着水,想要将水全都弄出去,而正在他目眦尽裂时,又是一个浪头打来,没有船家控制的船,彻底被浪头打翻。   人也掉进水中,不停扑腾扑腾挣扎着。   他扒拉着翻倒的船,趴在上面,无力地喘着气,他全身冰冰凉凉,湿发黏在脸上,他吐出嘴里的水,面对泼下来的暴雨,心里忍不住后悔,要是知晓这事是李道长算出来,他说什么,也不敢渡江。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等他被人救起来的时候,才神志不清道:“不要渡江,有暴风雨。”   林福海看着他救起来的人,还有他嘴里嘀咕的话,立马升起几分好奇心,吩咐大夫医治好他后,看着外面晴朗的天,也吩咐人莫要前行太快。   人醒来后,林福海问他为何要那样说时,渡江人才不好意思道:“我是要前去徐州的,从江州寻了一船家,那船家说是有暴风雨,我未相信,等真遇到雨天,才得知暴风雨是一位姓李的道长算出来的。”   林福海一听,此事是姓李的道人算出来后,立马想到一人,李神仙。   因此不敢对这事不上心,他刚好准备要去江州,再过半天便会进入江洲水域。   也不知那暴风雨有没有过去,   林福海立马让人转航,从另一条水路,去往扬州。   ……   李乐只回到扬州后,立马回到妙道观。   唯有地上他种的菜不存,其他的依旧和他离去时一模一样,没想到他进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他两个徒弟都在妙道观。   李乐只惊喜,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高明礼还在给三清老爷扫灰,钱溪正在准备贡品,两人都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还以为是前来上香的香客,谁想竟是师父回来了。   这一下子。   高明礼惊喜得立马放下手里扫灰的鸡毛,三两步走到李乐只面前,高兴道:“师父,你回来了。”   “你不在的日子,我心里头一直记挂着你,又不知道京城里的消息,还以为要见到师父,要等明年二月过完,师父,你近日可好,可有遇到什么事?”   “师父,”钱溪也走到李乐只面前,恭敬喊了一声,又见了礼。   高明礼见师弟这般,立马补了一个礼,然后眼巴巴看向李乐只,想要从他那知道其经历的事。   钱溪也是这般,静静地看向李乐只,眼神也流露出几分好奇。   李乐只淡淡道:“哪有遇到什么事。”顿了顿又道:“你们真想知道?”   高明礼连连点头。   钱溪也微微颔首。   李乐只见状,便道:“等会儿再同你们说。”   随后,李乐只和两人一起先打扫,放好贡品后,又带着两人上了香,弄好一切后,这才走到后院,对两人说起他在京城里发生的事。   高明礼得知安王造反后又死了,昭国又进攻豫州,随后师父还去了豫州后,眼中光采连连。   他道:“有师父在,那昭国还想进攻豫州,偷鸡不成蚀把米,自讨苦吃。”   “师父,你是不是将他们的动静都算出来了,然后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再也不敢侵.犯豫州城。”   “算是算出来的,但不是我打的,是萧宣,至于昭国,不过是一时不敢,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未必不会,不说这事了,我这次回扬州,也是想着马上要过年了,没想到你们都在观里,再过半个月,就是年节,你们还要回家一趟,我想着,观里的年先提前几日,年节那天,你们也不必同我待在一处。”   “师父放心,我年节那天,也是可以陪师父过年的,师弟家在扬州,回扬州倒是麻烦,不如明天先过一次节,我们三个人一起,等明日过了,师弟再回扬州。”   李乐只没有点头,而是看向钱溪。   钱溪点头,“好。”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去买年货了,”高明礼高兴道:“我已经想好买什么了。”   他道:“刚好今天是赶年集,我们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李乐只知道是赶年集后,还有几分好奇,他回来时,倒是察觉人流涌动,都走向一处,还未想到是年集,他对此也有几分兴趣,便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年货。”   “好,”高明礼打头,走在前头。   李乐只走在他后面,钱溪落后李乐只一步,三人先上了马车,然后从另一边大道下山。   赶车的依旧是小五。   小五这人,在李乐只说起他前去豫州后,特意保护他的人,高明礼和钱溪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便没有多问。   而他们下山后,正有一批人来到扬州城,他们先按照曲祭司算出来的地方,找到高明礼的家,在一番探查下,知晓对方并不在家中后,留下一人盯着高家。   剩下的几人则是四散开来,在大安县寻找起高明礼的身影。   大安县穿道袍的人并不多,那位高明礼既然是道士,定会身穿道袍,其年纪轻轻,并不是难找。   过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在一条街上看到身穿道袍的人,那人清清冷冷,如世外仙人,身边还跟有一人,不像是他们要找得高明礼,但对方年纪轻轻,在这些人中,又只有对方和另外一个年轻的人身穿道袍。   他们正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抓哪一个人时,正巧听到有人喊另一位穿道袍的人为“钱溪”。   瞬间,替他们排除。   只剩下一位穿道袍的,他们对视一眼,又悄悄观察了一番,见那道人在一些卖八卦还有祭神用品身上停留,更是确定这人是真道士。   他们所找的人没有错,对视一眼,慢慢接近那道人。 第131章   只是走得近了,看到那道人的面容,又有些犹豫,这人的长相不符合他名字,可别是他们找错了。   但这条街,也只有两人穿道袍,对方身边还跟有一仆人,不是他也要是他了。   几人正要趁那仆人没有留意时,将高明礼带走,还不等他们实施,他们发现高明礼那仆人眼神一直盯着,完全不会看向别的地方,在这样的人眼皮子底下,想要带走高明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想带走他,先解决那仆人。   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有人想着,应当制造一场混乱,此时人流不少,若是冲散高明礼,即使那仆人也没有办法一直盯着。   只要他们碰到了人,想要从他们手中将人解救走,无异于痴心妄想。   心下已定,一人从不远处的摊上买下了炮仗,趁人不注意,随后点燃扔进人群里。   炮仗接二连三地噼啪炸响。   吓得人群人流涌动,互相推搡着,原本井然有序的画面瞬间凌乱起来,配合着炮仗时不时响起,人群抱头鼠窜。   李乐只正在摊位上要购买祭神用的大双宝,还不等他付钱,就见身旁的人群熙熙攘攘乱了起来,连带着他也被挤出来小摊贩,一手拿着大双宝,一手拿着还未付出去的钱。   李乐只想要往小摊贩那边挤去,但现下的场景,逆流而上,时不时要被人撞到一下,别说离小摊贩近一点,被人群裹挟着还更远了一些。   李乐只很是无奈,他只好顺着人群的方向走,好让自己好受一点,等走出去了,人不拥挤时,他再回去付钱即可。   小五见李乐只离开自己的视线,立马朝李乐只的方向走去。   而那些人,见事情已成,扒拉开人群,朝高明礼的方向冲过去,等来到李乐只身边后,一人抓向他的手腕,想要强行带他离开时。   李乐只手一扬,躲了过去,他看向伸手抓他的人,眉头微皱,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这人是冲着他来的,来意不善。   这也让李乐只保持着警惕,四处随意一瞟,见不少人朝他走来,便知这是团伙作案,他急忙后退两步,与那人拉开距离,盯着那人的面容道:“我劝你早日离去,黑云压顶,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   那人听了,哪里会相信这种话,只当对方是在诈他,完全没有犹豫,继续冲向李乐只   在这危急的时刻,李乐只迅速掐算,算自己有没有危险,边算边朝小五的方向赶去,虽然困难重重,也好落入歹人手里。   他左躲右闪,也看清这次想要抓他的有五人,而他距离小五的地方实在有些远,甚至,已经被那五人包抄了。   李乐只见状,便停了下来,在人群疏散一二后,他抓住冲他而来的一人,将他往另一个人身上一推。   就在这时,一人从旁突出重围,来到李乐只旁边,紧紧抓住李乐只的肩膀,如鹰爪抓住猎物一般,死死扣住。   李乐只只觉肩膀一疼,骨肉都要被对方捏碎了一样。   他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还不等他看清那人的面容,一位身穿黑衣和小五一样的人落到他的旁边,一掌拍向那人的胸口。   这一掌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对方一口鲜血喷出,可见受伤不轻。   除此之外,又有几人出现在他身边,将他团团包围住,护在最中间。   而这些人出现,也让那些想要抓他的人慌了神,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继续向他的方向冲来。   看来,这群人是没有带走他,是不会离开的。   对于这种情况,李乐只已经有了怀疑人选,他也不是头次遇到这种事了,很像昭国的手笔,这群人未免太不将大梁放在眼里,当大梁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今日是他遇到了这种事。   他还有皇帝派的人保护,对方也不像是要他性命的样子,若是旁人,岂不是早已遭了昭国的毒手。   就像先前那位道长一般。   这样想后,李乐只神色冷了下来,他实在是被昭国的手段弄烦了,可要解决昭国,靠他一人之力是不够的,还需要将大梁发展起来。   顺带,也要给幕后之人找点麻烦。   李乐只算出幕后之人是殷太子和昭国祭司曲灵仙后,嚯的一下明白了,都是老熟人,这两人因是豫州城一事记恨上他,所以才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派人请他过去。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两人没什么好心。   小五走到李乐只的旁边,将他护下后,剩下的几人则是带着那些人离开,好好审问。   一眨眼没了人影。   李乐只见人都走了,对小五道:“他们是昭国派来的。”   小五瞬间明白了,但他没有离开李乐只半步。   出了这样的事,李乐只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将走丢的两徒弟找到后,带着买的年货回到妙道观。   路上高明礼和钱溪想要询问,他们方才也听到了动静,说是有人被抓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从师父这里知道一点消息。   这事,李乐只犹豫一二后,也没有瞒着两人,将昭国的打算说出来后,看向高明礼的目光有几分担忧,这次他们都敢光明正大来抓他,谁知道会不会对他徒弟下手。   钱溪还有钱刺史能够护卫一二,他大徒弟高明礼那可是昭国眼里好拿捏的软柿子,昭国的人若是继续动歪心思,免不了要打到他徒弟身上。   李乐只倒是能带高明礼离开,但高明礼二月时候还是考试,现下是离不开大安县的。   除此之外,高老爷也在大安县,对方要是丧心病狂一点,未必不会动高老爷。   说到底,还是不能让昭国人潜入大梁,终究是个祸害,只是想要解决掉对方,李乐只还没有好的想法。   现在也没有天眼,能够时刻观察着,只要昭国有一丝动静,都能被大梁监视。   李乐只没有将这事告知高明礼,免得他徒弟每日活得心惊肉跳的。   回到妙道观后,李乐只将东西放好,趁两徒弟去准备晚上的食材后,才拉着小五走到一边,让他留意高明礼的家。   李乐只:“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定会在高家守着。”   小五也道:“审讯结果出来了,他们想抓的高明礼。”   李乐只:“……”   小五:“……”   李乐只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高明礼,才继续对小五道:“抓我徒弟?”   居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直接冲着他徒弟,这是想拿他徒弟当人质,好以此威胁他。   这招可真是不讲武德。   ……   而另一边,除了被抓到的人,还有零星散开未被抓到的,当他们聚在一起,发现只剩下他们几人。   瞬间察觉不对,可别是剩下的人都已经被抓了,大梁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任何犹豫,剩下的三人,除了还在高家蹲守的一人,这两人立马离开大梁。   他们跑回昭国后,被殷太子召见,立马道:“殿下,非是我等实力不足,都是大梁那位道人有几分邪性,我们刚到大梁大安县,对方也到了大安县,这也就罢了,对方还带了一大批人马,这些人非我等能够匹敌,我两也是九死一生,侥幸逃脱,这才能回来向殿下禀告此事。”   “……”   殷太子知道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但他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速度会如此快。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李道长可是从豫州一路回京,若是对方没有算到,只要在京中多停留几日,都不会让他的计划失败。   难道这道人,一路回京都在算他们昭国的动静。   这才能在此等危急时刻,及时赶到。   否则,殷太子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人回京后又匆匆回扬州的。   总不会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回扬州小破观过年节的。   “下去吧。”   殷太子摆摆手,也没有为难他们两人,这事终究是那位李道长的本事太大,他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若是早知这位李道长本事高超,他当初回国时,不管会不会惊动大梁,绑也要把人绑回昭国。   “殿下,有信到。”   殷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走出,将那封信带进来递给殷太子。   殷太子见信上写着他亲启,修长的手指把玩了一下信,没有看出来是何人送给他的。   他缓慢拆开信,看清信上的内容后,眉头不展,信上的内容让他大为不解。   若非这封信是雪国皇子写给他的,他都要以为是哪位活腻的,在跟他开玩笑。   雪国的命师他也是有所耳闻,对方的本事不小,暂且相信雪国弄来的八字是对的,是那位李道长的八字。   可信上却写,这位李道长早已经死了,不活于世,甚至还是死了有一年。   这怎么可能。   对方若真是死了,那他们现在看到的李道长又是何人,难道是旁人伪装?   大梁皇帝避免闹出恐慌,这才让旁人伪装死去的道士,好让旁人以为,他们那位能掐会算的道士依旧活着。   这才有了命师所言。   至于那位李道长如今算到的事,都是死去的那位算出来的,现在的李道长不足为虑,不过是花架子。   这般想后,殷太子又觉不对,若死去的人真有那般厉害,能算出未来会发生的事,岂会籍籍无名,又岂会在今年,遭旁人怀疑其是假道士。   难道是有人借尸还魂?   殷太子冒出这一念头后,都觉得是自己异想天开,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若真有,他怎从未听闻过。   不过……   殷太子看着纸上的内容,心生一计,若是这位李道长不能为他昭国所用,那也别怪他毁了对方。 第132章   知晓那群人是冲着高明礼来的,李乐只完全不放心他的两徒弟,钱溪回家时,李乐只询问过小五后,知道皇帝派来保护他的人不止小五一人,就让小五那边安排人护送钱溪回扬州城。   他虽然算出来昭国不会在短时间内谋算他徒弟,以防万一,还是安排一人护卫钱溪的安全。   钱溪走后。   妙道观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隐藏在暗处保护他的人。   上次赶集的事情发生后,为了保护他的安危,大安县想要上香的人也按捺住,不曾前来妙道观。   对于这种日子,李乐只倒是能熬住,只是苦了高明礼,师父是个不爱讲话的,小五也是个闷葫芦,除了要紧的事,其余时间能不说话就绝不会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   这样寂静的日子,高明礼分外想念钱溪的存在,师弟虽然不多言,瞧着不太好相处,但只要他说话,对方或多或少都有回应,即使是轻轻的一声“嗯”,也让他有说下去的动力。   不像现在。   高明礼虽然嘴巴痒,想要叭叭,但他看着师父那样冷冷清清,坐在树下翻阅书的模样,高明礼完全不敢上前去叨扰,只能伏在院里的石桌上温习着功课。   没了师弟的一对一的教导,高明礼面对摊放在面前的书,远处就是师父,完全不敢有半点走神,让师父瞧出他有玩心。   这样静坐着看书,一时没有看进去,看久了也有了几分趣味,倒是同以往钱溪教导时一般,进展不慢。   高明礼翻阅完一本书后,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头一抬,就看到不远处师父已经后仰在躺椅上,书盖在师父的脸上。   高明礼:……?   一瞬间,高明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师父似乎和他所想的师父不太一样。   原来师父也不喜欢看书。   高明礼瞬间有一种,不愧是师父,不愧我能成为师父的徒弟,原来这都是一脉相传。   高明礼轻缓地合上书,放到一旁,正要去厨房倒点水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他回过头,朝门外看过去。   因为有师父的交代,高明礼没有去开门,而是看向抱臂靠在柱边的小五。   小五正闭着眼,听到动静后,立马睁开,同高明礼黑黢黢的眸子对上后,他视线一顿,随后才转头看向门外边,没有多言,瞬间一个闪身,来到门边。   唰的一下打开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一个比较富态的胖子,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华贵,能瞧出是个有钱的。   小五没有说话,在旁人面前,和冷面阎王有得一拼。   这也导致林福海擦拭着脸上的汗,见门开了,一抬头看到小五那张冷阎王的面容,惊骇得后退一步,擦拭汗的手都停下,他支支吾吾问道:“你……你是谁?”   小五冷冷地看过去,没有说话,手缓缓放到身后,两指间夹着一枚飞镖。   林福海想伸头往里头探,瞧瞧李道长在不在,但有这尊冷门阎王在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异动,对方那双眼睛,瞧他就和屠夫摊上的猪肉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这让林福海不敢对面前人有任何不敬。   他收好擦汗的帕子,双手放在身前,朝面前的人一礼道:“在下青州林福海,见过这位大人,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来寻李道长,劳烦这位大人通禀一声。”   原本他是想喊小兄弟的,但对上那张脸,还有想起李道长现在的身份,这让林福海完全不敢把面前的人当小兄弟。   小五依旧没有说话,他衡量了一下林福海的实力,不是个会武功的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最不容小觑的。   小五看了林福海一眼,默默关上门,闪身进入院子里。   李乐只也听到了动静,见小五进来,他看过去。   小五道:“林福海。”   林福海这名字一出来,李乐只瞬间想起林老爷,前来找他的应该是对方。   确保前来的是林老爷,李乐只还算了一卦,事关他和徒弟的安危,可不能马虎了。   卦象说是对方后,李乐只才让小五开门,请林老爷进来。   林福海进来后,先是看到了李道长,后才留意到院子里还有刚刚的脸面阎王和见过面的高家小子高明礼。   林福海回过神,知道李神仙是何脾性的,也没有绕来绕去,直白道:“李道长,我这次来,是有一事想要请问李道长,不知那棉花该种在何地?”   他也是奉皇命前来扬州,说是要在扬州种植棉花,还要等开春的时候,所以,他先来扬州探探路,瞧瞧哪块地适合种棉花。   没想到路上救下一人,说是有位李道长算出江州有暴风雨,他这一听,就推测李道长应是回扬州了。   有李道长在,何愁找不准种棉花的地方,他也能无愧于陛下看重,办好这件差事。   这不,一下船,他立马朝妙道观赶来了。   幸好他的猜测没有错误,李道长人正在妙道观中。   林福海说完后,眼巴巴看向李乐只,分外想从他那处得到消息,但他也是知晓李乐只算卦需百两银子的,只是这钱,他看了看左边的高明礼,又看了看右边的冷面阎王,也不知道这钱合不合适拿出来。   知道林老爷是为了棉花而来后,李乐只没有任何犹豫替林老爷算了一卦,只是嘴上依旧道:“一百两银子。”   卦钱可不能少,他的规矩不能破。   闻言,林福海立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卦金,欢欢喜喜放到石桌上,随后,双手插袖,站在一旁等着结果。   在场都是熟悉的人,李乐只便没有用龟甲进行伪装,直接徒手掐算,这一算,算出三块地方适合种植棉花。   他将结果告知给林福海,并道:“其中两块地是无主的,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去县衙一趟,将地买下来,这最后一块地,是高家的。”   高明礼诧异。   林福海也诧异地看过去,心念一转,便明白这事可不能够用钱解决的,有李道长在,地又是李道长徒弟家中的,比起买下那块地,还是同高家做笔买卖更划算。   共同发财。   虽说大头要上交给国库,但即使有一成,即使卖得便宜,也能有不少银子,这样的好事,若没有那块地,高家自然拿不下。   而现在,高家有了这块地,同高家一起合作,这剩下的两块地,他不在的时候,也能托高家和顾家一起照看,有两家人在,谅大安县旁的豪绅,未必敢眼馋这事,能省他不少麻烦。   甚至,李道长特意提起这两块地要先去衙门买下备案,定是发生了有人抢地的事情,这要是处理不好,同那些大安县的豪绅扯皮,陛下交代的事情都能耽搁下来。   林福海光想想,都觉得那场面不妙。   李道长提点此事,还特意说起另一块地高家的,也是想告诉他,这件事要同大安县的豪绅合作才能镇住那些宵小。   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林福海立马道:“李道长,我晓得的,这件事我会同高老爷商谈的,这次多亏了李道长一算,否则,小的还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会发生这些事。”   李乐只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记得大梁无主之地需要向官府买下来登记备案,否则,这地即使是林老爷先去占了,只要没有登记备案,后头的人见林老爷占了地,察觉有商机,先林老爷一步去将地买下来变成有主的。   林老爷想要种棉花可就要延后了。   这种对大梁百姓有利的事情,李乐只可不想看到推迟。   见林老爷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李乐只也没有点破,就让林老爷以为这件事会出现意外,也能动作快一点,当然,要是林老爷能够带着高家一起做这事,李乐只更高兴几分。   高老爷有种棉花一事傍身,便不是无名小卒,以后昭国想要对高老爷下手,大梁这边也不会任由对方放肆,必会阻拦。   只是这事,终究要看机缘,就看高老爷能不能抓住。   李乐只倒是不担心林老爷会因为这事强迫高老爷买地,再怎么说,高明礼是他的徒弟,林老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将事情弄僵,两方面上都不好看。   ……   林福海从李乐只这里知道种棉花的地点后,他原是想先去同高老爷商量,也好达成合作,可在去的路上,想起李道长说的事,万一他去寻高老爷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被旁人占了先。   不行,还是先去衙门,将事情办妥。   马车一转,朝衙门的方向而去。   此时,胡县令还没有下值,这段时间他忧愁不已,脸上满是愁苦之色,听是林福海前来,他疑惑不解,但还是走出去同林福海见面。   林福海:“胡县令,上次一别,你我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胡县令亦回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福海:“这事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这次是奉了宫里头的命令前来扬州办事,方才还去请李道长算了一卦,这不立马匆匆来见胡县令你了。”   “哦?”又是宫里头的命,又和李道长有关,胡县令瞬间将此事放在心里,成为头等的大事。   这事可不能马虎了,一定要办好,这才好将功补过。   胡县令又想到,难道李道长叫林老爷前来,是特意让他借由此事,抵消上次的过?保全他的仕途?   这想法一出来,胡县令认真又严肃起来,他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快快说来。”   林福海见胡县令比他更急,就知对方将这事放在了心上,立马道:“是要买两块地,这地是无主之地,在开川,开峰那块,”   胡县令没有多问,得知是这两块地后,立马带着林福海去买下,登记在册。   开川、开封那两块地落款写下林福海名下后,林福海心瞬间放松,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两块地在他的名下,谁也不能干扰他完成陛下的命令。   与此同时,开川,开封两块地,也有一人看中,那人是大安县的白家白老爷,对方发现开川、开封的两块地土质不错,适合种植作物,产量不会少。   白家人发现这块地后,立马派人把守,并派家仆开始开垦,剩下的人,则是交由白管家,一同去衙门将这块地买下来。   白家完全不怕有人惦记上这两块地,在开川、开峰,他们白家就是天,没人敢在他们虎口上夺食。   白老爷看着这两块地,想着以后这两块地的产量,嘴角露出笑意,并对仆人说:“你们去附近的村庄招一些人,让他们也来开垦,工钱嘛,给一点就好了。”   这穷乡僻壤的,这些人能有份活计给他们,就是对他们的恩赐了,想到在他之前,这些人还敢打起这块地的主意,白老爷道:“他们看重这块地,定是想早日开垦出来的,就不必让他们休息了,早早将地开出来,明年春天,也能多种点,还能分他们一口饭吃,那些家穷的,你去将他们的地压价钱买下来,再雇佣他们当佃户,这钱呢,就让他们饿不死,也不能饱腹,吊着他们一口命,懂了吗?”   “懂懂懂,老爷,还是你计谋高啊,”站在他旁边的家仆竖起拇指,谄媚地笑着。   白老爷也笑得眼角出现褶皱,他拨动着手中的珠串,又道:“听说最近大安县来了一位大人物,你们办事要小心点,可别传到对方的耳中。”   “老爷你放心,这种事我们一定不会闹出动静的,保那位大人物不知晓。”   白老爷欣慰地点点头。   远处白管家急匆匆跑来,跑来时还趔趄了两下,又气喘吁吁跑到白老爷身边,手撑在膝盖上,缓和气息后,才抬起头道:“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133章   “出了什么大事,如此惊慌,”白老师盘珠串的手一顿,又问道:“难道是这块地出了问题?”   “老爷高明,”白管家先是夸赞,后看到自家老爷眉毛都竖起,似要开口说他时,立马接着道:“地被一位姓林的买走了。”   “姓林?”白老爷眉间一缓,疑惑不已,这大安县居然还有人敢买他看中的地。   没听过有哪家亲戚姓林,难道是哪里来的人物?   白老爷道:“你去查查,买地的人是谁。”   敢抢在他前头买地,应是有几把刷子的人,但对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管其背后有谁撑腰,得罪他,他有的是本事拉他们下来。   白老爷又喊住离开的白管家道:“等会我写一封信,你按照老法子,送出去。”   白管家点头,以示明白。   想要查是谁买地的可不容易,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白管家自然也有他的办法。   好比请衙门里头的人吃顿饭,又或是去找渡口的人打听,那儿消息灵通。   对方又不是大安县的人,自有来处,这一打听,还真让白管家知道了对方是哪来的,又是做什么的。   “这人虽是从京里来的,但这人说话,有着地地道道的青州话,”这人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白管家见了,拿出一两银子放到他手上。   感受到银子的重量后,那人悄咪咪看了一眼,立马收进怀里,凑在白管家旁边道:“这人有一件怪事,他下了船,他不往酒楼饭馆里跑,也不去住客栈,反倒朝城外的方向去,我猜啊,这位京里头来的富户,是去了妙道山的妙道观。”   “嗯?”白管家微疑地看过去,这人居然没有找落脚的地方,去了城外,真是冲妙道观的那位大人物去的?   这次对方买地,是否是受了那位大人物的指点?   知道这消息后,白管家不敢有任何的停歇,立马回到白家,同白老爷说起这事。   “你说他去了妙道观?”白老爷脸色疑惑,露出不解,这人怎就去了妙道观?   京城来的人,还是青州的商贾。   前去妙道观后,还买了大安县的地,怎么想都觉得十分的古怪。   白管家这时也道:“老爷,对方是不是听了那位的指点,才买了大安县的地,这……若是牵涉对方,这事可没办法收尾啊,这附近好的地,除了那些已经种上五谷杂粮动不得的,也只有那两块无主之地是最好的。”   “老爷,你说这事是……”   “不能让,”白老爷不用白管家说下去,就知对方起了什么念头,他回头对着白管家道:“这事可不能让。”   开川、开峰那两块地极好,他们这一让,后头再找两块这样好的地可不容易,虽不知上头要这两块地做什么,但上头都这么说了,他不管如何,也要替上头办好此事。   上头高兴了,少不了他的好处。   不过是一个青州的商贾罢了,即使有那位大人物撑腰,那位难道还敢以势压人。   那时,可不能怪他将那位大人物干的事传出去。   这事,顶多是两商贾之间的事罢了。   白老爷如此想后,神情放松,他手一扬,指向外头挂在廊檐下的鸟,“老规矩,将事情报上去。”   白管家看向白老爷扬起的手,又顺着手势看向外头,看到那羽毛艳丽的鹦鹉,诶的一声,立马走出去。   因这事要干得隐蔽,白老爷专门养了不少鸟儿,将这些鸟训练好,有些鸟则是卖出去,有些鸟则是替他传递消息。   这次,白管家依旧选定同一只白色羽毛的鸟,对他嘀咕了几句后,就将鸟放飞出去。   鸟飞了好些时日,终于飞到了京城,落在一家小院子里,收起翅膀后,这只鸟落在了廊檐下的架子上。   嘴里不停叫唤着。   而此时,听到动静的人,也推开门走到那只鸟的旁边,这位面容白净的男子,对方听着鸟儿说的话后,喂了一点吃食给那鸟。   旋即,此人离开了这间院子,左拐右拐在巷子里穿来穿去,最后从一角门进入富贵又雅致的宅院里头。   将这件事同一人说起后,转身离开。   而听到他话的人,立马将此消息告诉了他的主人,他道:“殿下,大安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一姓林的商人似是得到了那位李道长的指点,买了大安县最好的两块地,那人来问小人,能否给他撑腰,将那两块地抢来。”   “姓林的商人,”楚王停笔,他想起他老爹召见过的那商人,似乎是姓林。   这事还同那位李道长有关……   难道,他爹找这商人去大安县是去找那位李道长,棉花的事,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   楚王放下笔,他缓慢地走动着,思索这里头的关系,这件事若是只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夺了这两块地,拿点属于自己那一两成的银两倒也不是件坏事。   但这事和那位李道长有关,楚王不得不慎重起来,他二哥可是用命来证明得罪那位李道长的下场。   罢了,这件事他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楚王想定后,对他的长吏道:“此时不宜得罪那位李道长,那地不必去抢。”   “是,”长吏拱手一礼退下后,立马换来会鸟语的那位下属,将楚王的意思传达下去后,   ……   大安县   自从那次询问上头的意思后,白老爷胸有成竹,这地一定会是他的,因此,他完全没有去管那位林老爷的事,即使手底下人打探出来对方是青州首富,白老爷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青州的首富,在他们扬州,是龙也得盘着。   因此,白老爷派人将开川、开峰围了起来,吩咐人立马动工。   这天,白老爷来到开川这块地,正在那监工,看着这地被开垦了不少,白老爷还有点不满意,他无视已经累得要虚脱的佃户,对一旁的家仆道:“进度有些慢,再过三日,我要看到这地全部开垦出来。”   家仆望着那些摇摇欲坠的人,正要为这些人说几句话,三日的时间太短了,想要开垦出这么一大块地,要活活累死不少人,现在的地,都是日夜赶工出来的。   但家仆正要开口,看到白老爷那张脸,又将心里的事情压了下去,奉承道:“小的一定完成老爷的吩咐。”   随后,拿起腰间的鞭子,小跑上前,一鞭子甩出,抽到一位老汉的身上,他扬声不满道:“干什么吃的,做事手脚这般不利索,你们是连饭都不想吃了是吧,还不快点。”   “诶,”白老爷出声制止。   家仆立马小跑到白老爷的旁边问道:“老爷?”   “这饭呢,也要花上不少银钱,可不能白白让他们吃了,油水什么的也不必放了,可不便宜,你就让他们吃点府里的剩饭,每一碗,都要一文钱,明码标价。”   “是是是,老爷你说的是,还是老爷你高超,”家仆立马附和,心里头不禁担忧,这没有油水的剩饭吃了也就吃了,饱不饱腹也不归他想,可这饭一碗一文钱,老爷这是连饭都不想给他们吃,就这些佃户,榨干了也没有几百文钱。   难道老爷这是想把买地的钱也收回来。   家仆这边还想着怎么实施。   白老爷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差错,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恰好林福海带着人手赶来,同行的还有随他一同前来的高老爷和顾老爷。   林福海一看,他买下的地果真有人开垦,心头一顿,随后沉着一张脸走过去,对白老爷毫不客气道:“不知这位老兄打哪来的?”   “在下白世崇,你是?”白老爷道。   “林福海,”林福海说完后,皮笑肉不笑道:“这块地白老爷可有买下来?”   白老爷眯起眼来,他不善道:“林老爷的意思是,难道这块地是老兄买的?我怎么从没有在大安县听过老兄的名号啊。”   “不知者不怪罪,”林福海道:“这地早在三日前已经被在下买下。”   林福海瞧向停下工偷偷瞄向他这边的人,见他们脸色蜡黄,眼下乌黑,拿锄头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再瞧他们身上穿着衣物,薄薄的几件,可抵不住这阴寒的冬日。   由点及面,从这些佃户可知白老爷不是善茬,想要从他的手里头拿回地……有得缠了,幸好在这之前,他早早听从李道长的意思,前去衙门备案,买主是他,地是他的。   否则,这事还不知道要和对方纠缠到何时,误了陛下的大事,九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因此,林福海也十分强势道:“还请白老爷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哈哈哈哈,”白老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捧腹大笑,他上前走了两步,偏头看向林福海道:“老话说得好啊,强龙不压地头蛇,林老爷这是想在大安县找我麻烦?还是林老爷觉得,仅凭高老爷和顾老爷,再加上你,就能让白某退去?”   林福海皱眉,他看着白老爷这副做派,可不像是普普通通的茶商,这样的人,背后一定有些大人物撑腰。   高老爷摸着自己愈发圆润的肚子道:“白老爷,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地是林老爷买下的,你何必强占他人的田地,这事闹到官府也不好听。”   即使是这个时候,高老爷没有想过将李神仙拉扯进来,李神仙名头一出,倒像是他们强人所难了,明明他们才是被人抢占土地的人。   高老爷心底叹气。   白老爷从前在大安县作威作福,他也是有听过一些,以往他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知晓他干的一些恶事,但他背后无依无靠,只当不知晓此事。   其次,白老爷虽说是手段令人不喜,却偏偏没有办法将其送官,都是明码标价的生意。   白老爷看了高老爷一眼,没有任何顾忌道:“高老爷也想帮扶外人,想要以势压人?”   “谁不知你高老爷背后可是站着一位大人物,高老爷此举,可有想过自己今日所为,皆是在抹黑那位大人物的名声。”   高老爷哽住,这位白老爷,倒是指责起他的不是,高老爷叹气道:“今日高某也是来做生意的,白老爷你也是生意人,知道挡人钱路,犹如杀人父母,白老爷,你都对我的衣食父母下手,难道我还不能过问一句,这事说出去,谁有脸没脸,一目了然。”   白老爷无话反驳,他又看向顾老爷,还不等他开口,顾老爷也道:“我也是来谈生意的。”   白老爷:“……”   他背后的靠山未发话,他此时也有几分拿不准,可让他灰溜溜离去,白老爷又是不愿的。 第134章   事情陷入僵局,两方互不退让。   白老爷见状,放狠话道:“你们可知我背后是谁,敢同我抢地。”   对方说得信誓旦旦,林福海气笑道:“我乃是奉皇命前来,你背后的人难道比陛下还大吗?”   皇命二字一出,镇住白老爷,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名不经传,只是青州首富的商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不仅能拜见妙道观的那位,还是奉皇命前来。   完了。   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白老爷后背冒汗,瞬间打湿了衣物,但嘴上还是强撑着道:“你说你是奉皇命就真的是奉皇命?谁又知你是不是在诓我。”   吃进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白老爷还抱有一丝期望,这些人不过是诈他的罢了,哪会真有什么皇命。   陛下怎么会注意到大安县。   一切都是假的。   白老爷完全不敢去想,若此事是真的,陛下真的时刻关注各地,他做的那些事陛下是否知晓,若知晓了,他的项上人头未必能保住啊。   白老爷心里发愁,面上不显。   白老爷这番作态林福海是熟悉的,那些强占他人田地的豪绅正是这番作态,林福海已经不想同他纠缠下去了,这事还不宜惊动陛下,但对方背后的人识相,迟早会愿意退让将地让出来。   林福海虽一时退让了,但他可没忘记将这事同李乐只说起。   李乐只听到有人抢地的时候,心底惊讶,他先前随口一说要先去买下无主的地,也是想过这世上可能会发生巧事,谁想,竟真的发生了。   幸好林老爷听了他的话,这才免于被旁人抢了地,只是对方背后的人,总归是个隐患。   他估摸着对方的势力不小,他现在都是太子太师了,对方不惧,有可能是身份比他高,或许还牵涉什么侯爷,王爷,皇子等等。   因此,李乐只特意算了一卦,果然如他所想,还真是位皇子,至于是哪位皇子李乐只也不在意,是皇子也没办法夺走地。   小五还在这里,大安县发生的事一定会呈到皇帝面前,不管是谁,都免不了被皇帝敲打一二。   不过,他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李乐只安慰林福海道:“即使对方身为皇子,也要依法办事。”   小五微微抬眸,又垂下眼睑,将这件事记在心中。   而林福海听到李乐只的话后,无须琢磨便明白里头的意思,地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即使是皇子也不行。   这让林福海放下心来,拱手谢道:“多谢道长高知。”   林福海起身告辞,回到家中,他正要写一封信给公孙卓然,同他说起此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上头的又觉得他办事不用心,求了李道长后便坐享其成,落得个办事不力的下场。   只是当他写下一笔的时候,又回想起李道长说的话,依法办事,这是否是李道长特意给他指明的路子。   比起将此事告知于公孙卓然,还是告知于胡县令更为妥当。   胡县令才是大安县的父母官,此事应交由胡县令,只要白老爷幕后之人一日不站出,他此举托付公孙卓然,反倒不利于他们两人。   扬州的事,可不能让青州的官办,想明白这一点后,林福海立马跑去县衙,同胡县令哭诉起来,诉说白老爷得横行霸道,不讲王法。   胡县令一听,这还了得,立马传白老爷前来一叙。   白老爷得到衙门传唤后,知道对方是要同他争夺那块地,也哭诉起来,说自己已经投入了不少银钱,还费了不少人力,比林老爷早先一步看上那块地,都已经开垦了,还派了管家正要来衙门买地,谁想竟被这青州商人先一步买下。   又说道:“大人,此人明明是青州商贾,偏偏要来扬州买地,其心可诛啊。”   按理来说,两方都有自己的道理,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胡县令就对白老爷道:“按照律法,这地不管是谁先开垦的,只有先在衙门买地登记在册的,才是那块地的主人。”   白老爷自然知晓,但他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的,说道:“大人,为了开垦那地,我可损失了不少,再不济,总要对方赔偿我的损失。”   “那你说个数,”胡县令见对方松了口,也顺坡问下去,谁想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敢要天价。   “为了那块地,我可是买了旁边村民不少地,还雇佣他们干活,这以后还要白养着他们,这笔钱,没有给足万两银子,是解决不了的。”   万两银子。   就两块地雇佣人干活,即使买了旁边村民的地,再怎么样,也达不到万两,这是想林老爷出钱,以后替他养着那些雇佣的人,还能从中白拿一笔巨款。   这样的事。   林福海自然是不愿的。   见状,白老爷笑着说:“那这事没得商量。”   ……   另一边,林福海走后,李乐只也单独写了一封信给公孙淼然,提起棉花的事,这封信为了让旁人瞧不出任何异样,李乐只也没有透露那位皇子的事,只单单说了两方抢地。   而这封信送到公孙淼然手中后,公孙淼然对此事十分慎重,大安县一地发生这种事,放眼各州各县不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多少起,其中又有多少人被豪绅恶霸强横抢夺田地。   公孙淼然不敢往下想。   他正要拿着这封信去找赵宣,又坐了回去,若单单只是此事,李道长应不会是这般说法。   应会说在大安县发现有豪绅夺地一事,而现下,却牵扯林福海,前段时日,陛下召见林福海似是有要事安排,想来正是这事,李道长又在大安县,凭李道长如今的身份,小小商贾不敢造次。   这位白老爷背后有一人替他撑腰,还是能不惧李道长身份的人,而这样的人,公孙淼然不用多想,便能知晓是何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位白老爷目光短浅,不知李道长如今的身份,只把对方当作能够欺负的道人,但这件事,发生在扬州,扬州刺史还是钱焯的情况下,对方最小也是京城中的官。   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公孙淼然不敢有任何停留,立马将这事同赵宣说起,赵宣得知大安县发生这种事,还需李道长写信告知他时,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也算是敲响了警钟,远在京城的他们想要得知各州各县的事,慢,太慢。各州各县若有勾结,欺上瞒下,可谓是遮蔽了他们的眼,让他们不知今下的局势。   京城繁华迷人眼,歌舞升平,可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地方,又岂能像天子脚下一片太平。   赵宣心中已有想法,暂且不说。   单这件事,赵宣深思后,将怀疑的人选圈在皇亲国戚上,京城的官,早已经惧怕李道长的本事,怎会得知对方在大安县,还敢上前去触眉头,这些官后面,没有他的许可,没有老三的许可,谁敢将手伸那么长,剩下的阿猫阿狗,更不敢有那份胆子。   反倒是那些皇亲国戚,自认高人一等,眼前都长在天上的,聪明的自然知晓李道长的本事不愿得罪,可世上总有不聪明愚笨又狂傲自大的人,身处高位,又不将一切放在眼里。   这些人可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林福海是听了他爹的命令才去的扬州,应是为的棉花一事,棉花一事上,薄利多销,种植的人又能分得一两成,这笔钱财,那群贪狼自然会惦记上。   赵宣先是查了一番京城中缺钱的皇亲国戚,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才将眼睛挪开,留意到名声不好又不缺钱的王府中,最后才留意到他后头的兄弟。   而此时,楚王养在外头院子中的鸟,也飞出来京城,朝扬州而去,等白老爷收到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白老爷见鸟回来后,大喜过望,自觉有了靠山,忍不住笑出声,这些日子,同林福海那是再起冲突,已经让白老爷十分想看到对方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白老爷道:“快,快听听上头的人说的是什么。”   白管家也面上带有笑意,欣喜地应下,手一招,就招来会鸟语的小厮,让对方去听听。   小厮来到鸟面前,叫了几声,同那鸟交谈着。   那鸟豆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等那小厮说完,这鸟才叫了几声,也正是这几声,让小厮脸色变了又变。   他可是十分清楚现下是何等情况,可现在上头的人,却不愿意招惹那位李道长,这代表什么,无须多言,便能明白是何意思,老爷的靠山怕了,不敢,也不愿招惹那位李道长。   小厮脑内紊乱,什么都想不清楚,也迟迟没有回话。   白老爷等不及,问道:“快说说上头说了些什么,可是要对对方动手?”   “……”小厮急得犹如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最终,他闭上眼,秉承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道:“老爷,上头的人说莫要招惹对方。”   小厮说完,低垂着头完全不敢抬头。   “什么!”白老爷不信,大吃一惊,连连上前几步,脸上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凶相毕露,揪住小厮的衣领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被揪住衣领,小厮惊吓不已,见白老爷已经怒目圆睁,完全不敢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敛声屏息,不敢发生一丝动静,就连白管家都有几分不敢凑上去。   谁能想到,妙道观的李神仙居然连上头的人都要惧怕,那位该可怕到何等地步,才会让京城中权势鼎盛的人都要退避三舍。   完了。   所有人心中不由想到。   白老爷更是惊魂不定,他松开小厮的衣领,站在那不停拨动珠串,拨动的速度杂乱又快,可见对方心中的不平静。   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摧毁。   白老爷也没有想到,他最后的靠山居然会惧怕妙道山那位,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直到这一刻,白老爷还有几分不敢相信,随后是无法掩盖的慌张,要是让他背后的人知晓他不仅招惹了,还彻底得罪了。   白老爷富态的身子抖了三抖,似是想到了恐怖的画面,他惊慌道:“快快快,快随我前去妙道观。”   趁局面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负荆请罪,求得对方的原谅,这样,这样即使他背后的人知晓了,也不会将他抛弃掉。   白老爷备上了不少厚礼,前去妙道山。   到了妙道山后,白老爷还想上前时,就被人拦了下来,他见这上山的路都有人看守,似是特意等他,将他阻拦在这。   在这一刻,白老爷才想起,这位大人物最厉害的是什么,是他那一手从未失手的算卦本事。   对方这是算到他会来? 第135章   白老爷吓得出一身汗,又不得不去见那位大人物,便对面前的黑衣小哥道:“这位大人,我是白世崇,有事前来求见李神仙。”   面前的黑衣小哥,也是离火卫中的一员,和小五一样的性子,不爱说话。   见白老爷是来求见李道长的,见与不见,一句未说,只身挡在白老爷面前,不放任何人上山。   白老爷一步也不敢越过去,只好站在山下等候。   冷风吹过,白老爷穿得并不单薄,但在这寒风下也冷得直打哆嗦,他想要再说些话,牙齿上下不停磕碰着,再看向面前这人,衣物单薄,却站得身姿挺拔,一双黢黑的双眸没有一丝感情直勾勾盯着他,就像是冰天雪地的狼,只待他露出一点破绽,就会上来撕咬掉他的血肉。   白老爷被自己所想吓到了,和家仆挤在一块,完全不敢抬头看向那人。   等到白老爷身体冰凉,再也等不下去时,挡在面前的拦路阎王转瞬离开。   对方的离去,还是家仆首先发现,家仆看到后,立马小声道:“老爷,那位大人离开了。”   白老爷抬头一看,见对方真的不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坐上马车,点了两三个人道:“你们随我上去,剩下的留在原地看好马车。”   “是,”剩下的家仆应声。   白老爷带上挑好的人,一步步走上去,冰凉僵硬的身体也随着活动渐渐热乎起来,身上穿着的狐裘反倒成为沉重的负担,走到妙道观门前,白老爷气喘吁吁,需要家仆搀扶着才没有腿软。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道观,一个眼神过去,剩下的那位家仆立马上前去敲门。   敲了三下,又等了半晌,面前紧闭的道观门才打开。   高明礼看着外面的三人,在白老爷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道:“进来吧。”   白老爷应了一声,才小跑走到门前,跨过门槛走进里头,低垂着头跟在高明礼身后,等进入后院后,白老爷小心翼翼抬头觑视了一眼,没有看得很仔细,但也看到那坐在石桌边,神色淡漠的身影。   一见便知对方是谁。   白老爷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谢罪道:“白世崇见过李神仙,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李神仙,还请李神仙恕罪。”   听他这么讲,李乐只虽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也知对方不过是知晓背后的人不想与他作对,才有此举,便反问道:“你何时得罪我了?”   事实上,抢地一事的确和他李乐只无关,这件事,是白老爷和林老爷之间的事情,他最多是给林老爷算上一卦,白老爷未得罪他,这恕罪一事自然不应朝他。   李乐只也不给对方机会,赶客道:“冤有头债有主,请回吧。”   白老爷脸色煞白,膝行上前几步,还要开口,一抬头看见李乐只冷漠无情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放肆。   只有真的见到这位大人,才知这位大人身上那股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面见于他,似是面见天上的诸神,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双公正严明的眸中无所遁形,也让心中有鬼的人万万不敢接近,被洞穿一切的恐惧,萦绕着周身。   白老爷怕了,心中有鬼的他,再也不敢替自己争辩几句,以免自己所做的事都被那双眼睛瞧出,所有的遮掩,所有他做过的事都被抖搂了出来。   想到这位李道长神异之处,白老爷不敢停留,或许,他前来面见对方,想要乞求对方的饶恕,本就是他的妄想。   白老爷一咬牙,明白这件事只能他同林老爷化解恩怨,从这位李道长跟前行此道是行不通的。   从李乐只那里离开后,白老爷又立马去见林老爷,同他说道:“林老弟,你说我们这闹的,前段时间都是误会一场,我已经想明白了,开川、开峰的地都是你的,不仅是你的,那些佃户也送你了,他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们后面干活的都由我包了。”   林福海已经知晓白老爷去妙道山见妙道观的事,依李道长的性子,知晓这位白老爷是何人,应当不会饶过对方,再者,李道长现下是何等身份,岂会同这位白老爷计较。   此事应是白老爷在李道长那碰了壁,这才特意寻到他,林福海放下手中的茶,冷哼一声,想要婉拒,又想起那些佃户,这些日子,林福海也打听了不少白老爷的消息,也知对方强买强卖,让那些佃户不情不愿卖掉了手里的地,又雇佣对方,却又不给足钱。   林福海实在看不下去,也知继续将人留在白老爷手中,这些人等到开春,体弱的也许会一命呜呼,便道:“白老爷,听闻你在开川、开峰附近买了一些田地。”   白老爷听出了林老爷话里的意思,一听便知对方也是个饕餮,肚子是无底洞的,先前的条件打动不了对方,还惦记上他买的地,若是旁人,白老爷定要狠狠骂过去,可一想到面前的人,还有背后的那位李道长,也只能将这口恶果子咽下去。   脸上还带有点肉疼,咬牙切齿道:“那几块地能入林老爷眼中,是那几块地的福气,林老爷都已开了这口,我岂有不愿的,也算是对我先前鲁莽行事,向林老爷赔个不是。”   “好说。”   林老爷吩咐人拿出笔墨后,又让白老爷写下自愿赠送开川、开峰的土地后,脸上才带有笑意。   白老爷倒是气愤不已,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冷哼一声,写下自愿赠送。   等这件事情结束,两人都互相笑着走到门口,离开顾府后,白老爷回头看了一眼,彻底放心下来,对方接了他的东西,这件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而林福海可不是这么想的,虽说他是接了白老爷好处,但白老爷的为人他事不喜的,也不愿深交,至于其他的事,白老爷人品虽坏,可却未触犯法律,想要惩治对方,还要耐心等待。   不急于这一时。   有了开川、开峰附近的地,林福海也未将地白送回去,他怜惜这些人,可也不想对方把他当冤大头,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商人的脾性,将那些地,当作干得好的奖励。   这些人又住在开川、开峰附近,少不了要雇佣他们替他种植棉花,手里头的地也算是拿捏他们的东西,好让那些人不会敷衍了事,能互相监督对方。   在膳食上,林福海也不似白老爷那般苛待他们,虽不是日日见荤腥,每月也有几次,也不会让他们日夜都干活没个停歇的日子,有了白老爷的对比,林老爷此举犹如活神仙下凡,让众人感激不已。   做事上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疏忽,更是仔细万分,好回报林老爷的恩情,也因为替白老爷日夜干活,有些人身体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这些人身上的病症,林老爷也请了大夫替他们治好,诊金药材费那些林老爷大手一挥,都一力承担,倒是救下来不少人。   而开川、开峰这么好的待遇,旁人原本还庆幸白老爷未选中他们,不用去受苦,现下也不免眼热几分,询问着能否前来干活,得知工钱并未少于市场价后,更是心动不已,抢着都要来此做事。   林老爷也招了一些人,人手已足,又到了开春,棉花籽彻底种进土里后,林老爷才松了一口气,陛下交代的事情,幸好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办成了。   ……   李乐只赶走白老爷后,还有几分怀疑,他可是算到今日有贵客上门,算出来的人可不是白老爷。   原以为是他算错了,李乐只差点怀疑自己,但幸好,白老爷走后没多久,还真有一人出现了。   等见到那人后,看到那人的面容,李乐只不用算都知道这人是何人,殷太子同父异母的兄弟,昭国的皇子。   对方的眉眼和殷太子有几分相似,对方也似乎没有任何隐藏,又或者认为他瞧不出来。   李乐只也乐得装作不知。   他倒要看看这位昭国皇子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寻他是为了何事。   这也是昭国皇子头次见到李乐只,要不是他的人调查清楚,大梁那位神算李道长是位年轻人,身处妙道观中,恐怕他今日前来,见到这位李道长还是怀疑对方是否有真本事。   实在是太过年轻,一点也不想大梁的老道士,头发花白,面上带须,此人面若桃花,长了一副极好的面容,但这张应是让人觉得艳丽的脸上却又有几分清冷,那双眼睛瞧过来时,再加上此人通身气度,也难怪有人会误解,误以为此人是神仙下凡。   就连他,见到此人面容,同那双眼睛对上,也有几分恍惚,再加上对方的盛名,更是心生尊敬,不敢有得罪对方的地方。   心生此意后,昭国皇子面色凝固,笑意僵住,眼神中流露出丝丝迷茫,他一个昭国的皇子,大昭更是有祭司的存在,还能问灵,他见到大梁的道士,怀疑对方是神仙下凡也就罢了,还心存敬意。   一瞬间,他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更有点怀疑,是否是眼前的道人有蛊惑人心的道术,让他不知不觉中了招。   回过神,他还是朝李乐只一礼后道:“在下文佑,见过李道长。”   “文佑?”李乐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她也没想到,有人居然连自己大名都不藏着的,殷文佑,去掉姓就当旁人不知晓了。   殷文佑抬眸,心底一紧,怀疑对方是否认出了他,但天下人皆能取文佑,他又未暴露真正的姓,对方未必会知晓,便问道:“道长,可是我的名字有何不妥?”   “若你出身书香门第,此名极好,可若不是,想要成功,前有拦路虎,想要达成夙愿,难。”   “当真?”这正巧对应了他的事,他前面可不就是有个碍眼的挡他的路,殷文佑催促问道:“可有办法解决?”   李乐只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对方当了真,还上钩了,可见殷太子和这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李乐只道:“这有何难,待贫道替你算一卦,想算什么?”   殷文佑看了一下左右的两人,一人他能感知对方武功高强,应是大梁皇帝派来保护李乐只的人,另一人正好奇地看过来,瞧着有几分傻气,应是这位李道长的大徒弟。   两人知晓这事,也无妨,他们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因此,殷文佑大胆问道:“我家中有一哥哥,本事不小,合该是他继承家业,我想算算,他何时会继承家业,是否顺畅?” 第136章   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关系极好。   连李乐只算卦的手都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没有察觉出来,只说道:“稍等。”   李乐只从屋里头拿出龟甲,当着殷文佑的面摇了几次,实际,背地里还是徒手掐算。   李乐只按照殷文佑的问题将结果算了出来,和他所想的结果差不多,这位殷太子想要上位,可谓是困难重重,除了站在他身后的臣子,竟有举目皆敌的现象。也就是说,不少人都想将这位殷太子拉下来,包括昭国皇帝都不愿看到对方上位,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位。   李乐只又算了一下殷文佑和殷太子,发现这两人比起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还要更亲近一分,两人母族是同一家——佟家。   殷太子是先后之子,殷文佑是继后之子,当初昭国皇后死后,佟家又将先后的妹妹送进宫中,在未生下殷文佑之前,这位继后对待殷太子也是极好的,其背后的佟家更是坚定的太子党。   只是这一切,在继后生下殷文佑后就变了,别人的孩子可没有自己的更重要,继后就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两人背后的佟家,却依旧是坚定的太子党。   这也导致继后看殷太子,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掉对方,而在这样环境生长下的殷文佑,也抱有同样的想法,而非站在殷太子那一处。   对方前来找他算卦,也不是想得到殷太子能顺利上位的消息,只是,李乐只也无法保证,他若是隐瞒下去,殷文佑等人不再为难殷太子,殷太子要是顺利登基,岂不是,他成了对方的帮手,这可不行。   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卦象不会有更改的可能。   李乐只不愿去赌这个可能性,也不愿说谎,他过不去自己那道坎,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李乐只心底叹口气,还是说道:“会有波澜,三年后,会继承家业。”   “三年?”殷文佑心头一震,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三年后登基,他爹身体尚好,对方岂会在三年后登基,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难道……   不管对方是否会造反,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年了,原以为还有不少时间和他六哥争一争,这才迟迟未曾下手过。   殷文佑暗恨。   早知今日,他应早早动手,也好过如今。   比起他六哥,他势孤力薄,想要将他六哥拉下来,可要费上不少事,在此事上,他还需借刀杀人。   殷文佑看了一眼李乐只,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是知晓消息并不错,他的六哥为了得到这位李道长,想将他收入昭国,后续可是会让其在大梁身败名裂,可这种事,不该是现在的他能说的。   殷文佑只能按捺下来,等离去后,才好借由这件事情联络上梁国太子。   殷文佑眉眼弯弯,拱手笑道:“多谢道长告知,想必哥哥听到这事也会欣喜万分。”   “……”   李乐只没搭话,默默收起龟甲。   殷文佑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卦金放到桌上后,道:“若日后能得见李道长,我必扫榻以迎。”   “……”   李乐只这才抬头看向他,心情很复杂,怎么有人走之前还要咒他一下,再次见到他,还扫榻以迎,他出现在昭国,那是好事?   没有沦落成阶下囚,被昭国折磨,都是他命大。   除非哪天昭国纳入大梁的地图里,他过去旅游,那时候再相见,还不知是何光景。   出于礼貌,李乐只还是“嗯”了一声。   而殷文佑,从李乐只那处离开后,便没有在大梁境内多停留。在彻底离开大梁之前,殷文佑还是想办法向赵宣传递了书信,同他说起殷太子的打算。   是夜,传递书信的鸽子刚飞入太子府中,便被蹲守在暗处守护太子的暗卫击落下来,在那鸟彻底掉落地上之前,一道漆黑的声音接住那鸟,后又隐住身形。   当他低头看向那鸟后,在鸟的腿边发现装有纸条的信筒,他取下来,将那纸条展开一开。   “昭国太子要对李道长动手。”   见到这样的字样后,暗卫不敢有任何停留,将手中的纸条递了上去。   赵宣看到纸条上的字后,面色如旧,没有任何的变动,心里却在想这事又是谁传到他手中的。   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并不难,赵宣手一招,就有人去太卜署抓人,这次被带来的正是申涯的师兄——古太卜。   古太卜被带到太子府的时候,还有几分震惊,不知道太子请他为了何事,他一个替各地祈福算卦的道士,应该是无处得罪太子的。   想到这里,古太卜才放松下来,见过太子后,才问道:“殿下可是有要紧的事?”   赵宣睨了他一眼,两指间夹着纸条,摆到古太卜的面前问道:“算算是何人送来的。”   古太卜心里头已经想骂人了,但对上太子那张脸,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正要伸手接过那纸条时,太子又收回了手。   古太卜:……   这事啥也不让他知晓,纯算啊。   古太卜没有任何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算下去,总不能让太子以为他们玉清宫无人,能这点简单的事都算不了。   只是这种事,想要算,可没有那么快,对比旁人是快的,但是,早已体验过李道长算命的赵宣,等了半晌才等来一个答复,自然觉得古太卜算卦过于慢了。   对于李道长的本事,更有清楚的认知,在大梁想找出比李道长厉害的道士,寥寥无几。   古太卜不知赵宣心中所想,他算出来后,心底一惊,还是一五一十说出来。   赵宣得知送纸条前来的竟然是昭国八皇子殷文佑后,也诧异了一二,这位八皇子居然告知她这等重要的消息,还透露是殷太子,这是想同他卖个好?   对方此举,更像是借此事,让他对殷太子动手,好成为杀向殷太子的那把刀。   赵宣心底一清二楚,可解决殷太子,对他而言,利大于弊,比起昭国其他的皇子,同位太子之位的她,自然知晓走到这一步的殷太子,比起旁人,可不容小觑,等对方登基,会比昭帝更要难缠。   只是单凭这消息,还不值得他大动干戈,也不愿成为那把刀。   殷太子想要李道长身败名裂,说到底,全看他和他爹对李道长的看法,他们信任李道长,在大梁,便无人敢对李道长下手。   赵宣还有几分期待,想瞧瞧殷太子有何手段,能让大梁人怀疑李道长的身份。   赵宣这边正惦记殷太子,殷太子那边也惦记着李乐只,只是比起之前想要拉拢对方,殷太子更想雪中送炭。   因此,殷太子便写了一封信给雪国皇子,让他那边将消息散出去。   雪国皇子收到消息后,自然只觉对方难缠,没有送到嘴的利益不愿动手,但这种事,雪国自上次在凉州城吃了败仗,国内又因冬季死了不少人,正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而李乐只,正好是他们攻向大梁的手段。   没多久,大梁内便有了一则谣言,说那李道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人不知是人是鬼,更有传闻说对方食人心才延续寿命活了下来,更有人说对方是妖怪变的,才会算得这般准确。   虽然边疆的城池早有人发现,更是派人去将人抓起来,可散播谣言的雪国人早在说过后,立马退出。   这也导致,被抓到的都是大梁人,对于这些人,边疆的官也没有办法,只能叮嘱对方莫要听信谣言。   只是这种离奇的事,是禁不掉的,更因为被明令禁止,更多了一层隐秘,让不少人都好奇到底是什么事,便一传十,十传百,暗地里流传起来。   直到最后,被隐藏在大梁中的昭国人,编写了一本话本,加上一些修饰,让这话本一点点流传到各州各地。   连李乐只都听闻到了,最近新出了一本话本子,写得比较志怪。   李乐只好奇买了一本,看到里面主人公是位道长,还是妖怪假扮的,又看到这妖怪假扮的道长在那以后以一桩案子成名,在京城中混得顺风顺水,更是得到了皇家的赏识,封为了国师。   这一套故事写下来,精妙绝伦,李乐只完全都不想停下来,一口气看到了结尾。   心中感叹,古代写文真的脑洞大开,连这种故事都能写得出来,还能写得这般的爽。   这样的故事,拿到现代去,也不落后啊。   唯一缺点,就是感情上有点混乱。   李乐只还在回想那故事,又想起自己,除了自己是穿越,后头的事,倒是能同话本上的人有一点点相似,只是他没有一直算案子,也没有当上刑部尚书,更没有当上国师,还是同对方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难道,这是哪位借鉴了他,写出的这本书?   刚冒出这个想法,李乐只立马打消,他应该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让别人都拿他当原型,要真是这样,李乐只心里的小人,只想捂住脸。   他看书的时候可是夸了不少,这要是真的是写他,有点……小羞耻?   还有点怪尴尬的。   应该不是他,也绝对不能是她。   李乐只心里安慰自己,这才让耳边的红意慢慢退去,面上又清清冷冷,不叫旁人看出他心底的任何想法。   小五也看到这话本,正心底想话,想要宽慰李乐只,但见其没有任何的动怒生气,似是不将那话本所写的内容放在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而高明礼,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排名,忽然听到旁人聊起一本话本子,他竖起耳朵听过去。   “你看了最近那本新出的话本子了吗?”   “看了。”   “你可知上面所写的人是谁?”   “是谁?”   “我从别人那听闻,写的主人公正是李道长,你说李道长他是不是?”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这人停顿一二,才继续道:“话本子终究是话本子,写的并不能当真。”   “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位李道长从前也没有半点名声,和话本子一样,突然声名大噪,不仅扬州能听到对方的事迹,你换个地方,都能听到这位李道长,听闻对方连地震的事情都能算出来,对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来了扬州后才被人知晓,我也没瞧出我们扬州,人杰地灵到这种地步,是个人都能出名。”   “……”   高明礼扫了一眼,自己排名第十后,便走过去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本?”   “无名,这话本子现在还在卖,你去买还能买到。”   高明礼立马去买了一本,看完里头的内容后,难怪旁人觉得原型是他师父,连他都觉得原型像他师父,除了一些细微的改动,其他的,和他师父没什么两样。   高明礼立马拿着这本书,奔向茶楼,他师父正在茶楼处等着他。   “师父,”高明礼推开门,冲进雅间,立马关上门,三两步走到李乐只的旁边,看到桌上没有书名的话本后,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   高明礼道:“师父,你都知道了?”   “嗯?”李乐只疑惑看过去,刚刚被高明礼一嗓子,喊得他魂都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就听到他徒弟这么问他。   “……”   高明礼不知道怎么说,他道:“师父,这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你,故意写出这种话本子来污蔑师父,坏师父名声的。”   在这话本子出来之前,谁会怀疑他师父是妖怪,可见写这话本的人,其心可诛。   故意抹黑他师父的,文人杀人,口诛笔伐,用心险恶。   “……”   轮到李乐只沉默了,他低头看向桌上的话本子,耳边一直回响着徒弟说的话。   徒弟刚刚说,这话本是用来抹黑他名声的……所以,主人公真的是以他为原型创作……   比起把他说成妖怪,成为话本的主人公,这事更让李乐只感到羞耻,想要捂住胸口的地步。   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本子是最近的畅销本,也就是说,路上同他擦肩而过的人,十个人里面都有七个人看过这个话本,都知道有以他为原型创作的话本。   更有可能,这话本一代代传下去,以后还有以他为主人公编排的戏。   这……这……   转念一想,他好像以另类的法子,火了?   李乐只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可他想到那话本子里的内容,写他如何召唤鬼魂判案,还有他同男男女女都有露水情缘……   嘶,知道话本子主人公是他自己后,李乐只简直不忍直视,好歹毒的话本。   好开放的古人。   这要是流传下去,他一世英名不保,这要是被老师和师兄师姐们知道,岂不是要拿来打趣他好几年。   李乐只忍不住,耳朵红温了,随后是脸,他拍了一下桌子,偷偷掐算起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编排他。 第137章   算出一个不认识的人名,李乐只顿住,似乎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写话本谋生的人,只是,他心底总觉得有些奇怪。   莫名的感觉。   让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李乐只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对方未必对他有恶意,只是写这种书来赚钱罢了。   李乐只想明白后,正要放下这一切。   就听到他徒弟道:“师父,你可是生气了?”   高明礼还是头次见师父愠怒,可见是动了不小的气,她回想话本上的内容,只觉写话本的人委实该死,平白无故抹黑他师父的名声,还将他师父的本事化作妖怪之谈,若说他师父没本事,又或者真觉得师父的本领非同凡响,也应该将他师父写成神仙下凡,最好是三清老爷投胎转世,哪有将师父写成妖怪的。   旁人真将话本上的事误以为是师父,这等流言若不制止,日后定会中伤师父,甚至只要师父算错一次,出现纰漏,并将师父打入妖道,说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到那时,即使他师父不是妖道,也要成了妖道。   写话本子的人,不怀好意。   高明礼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另一旁的小五听后也点了点头。   李乐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但听他徒弟这番分析,似乎有几分道理。   还有那话本子里同男男女女纠缠,这以后要是有了衍生同人,他死后所有事情又因为皇朝覆灭,别人听信了话本里的,以为他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这……   赤裸裸对他的抹黑啊,写这书的人争的可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这未免也太过恨他了一点。   李乐只还是有点没弄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难道就不怕自己因此事不喜,将他找出来?   李乐只想了想他将对方找出来,对方还会反咬他一口的场景,算是明白这局对他而言,可真是为了毁他名声来的。   破了此局还有另外一局,要是他去将人找出来,对方还刚好自尽,他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恶人了。   因不满他人写的同人话本,将他人逼死,这等罪名,落到他的头上,李乐只想想便背后发凉,逼死一条命,他日后也会寝食难安。   好歹毒的用意。   也许这只是看不惯他的人所写,也许这件事背后还有幕后指使者,前者,李乐只虽有想法,但也不知该不该实施,若是后者,他可不会放过对方。   李乐只便算了一下,幕后的指使者。   倒是算到了雪国皇子和殷太子的身上,这件事居然是这两人所为,更让李乐只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人居然达成了合作,还是针对他这位小小道人。   何德何能,能让两人将他放在心上。   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他的事了,李乐只开口道:“此事是雪国皇子和殷太子所为,人是他们的人。”   高明礼大吃一惊,吐槽道:“这两人怎么搅和在一起,还专门对付师父,真的太歹毒了。”   高明礼看向小五的方向,问道:“五大哥,这事你能不能处理?”   小五得知是雪国皇子和殷太子后,也心底一沉,谁也没有料想到,这等小事的背后居然牵连出雪国和昭国,可见对方不怀好意。   面临高明礼的询问,小五不知该怎么回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终究是要上报上去的,如今应付,端看陛下的意思。   知道这件事情,皇帝会知晓,高明礼松了一口气,李乐只也放下心来,专心去想这种用妖怪之说对付他,抹黑他的事如何破解。   其实对于这种事,想要破解也不是难事,但是李乐只不太好意思提出来,总不能让旁人多写一点关于他有关神仙下凡的话本子,去和对方对冲,这还是他徒弟方才所言,让他想到能够以此为切入口。   只是这种事,还没有轮到他开口,没过两日,市面上又出现了另一种话本子,还是以他为原型,李乐只买回来看了,和他先前所想一样,将他写成神明下凡,普度众生的,里面的夸大其词,连他看了都要羞红了脸,真是过于夸大了。   不仅有各类神明下凡的,连最后还有三清老爷下凡的,这话本子一出来后,若非妙道观已经许久不接待香客,恐怕妙道观的门槛都要被踩短。   还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扬州大安县,就是想沾沾三清老爷的气,离那传说中的三清老爷更进一步。   还有很多人都在家中以李乐只的模样雕刻了神像供奉,旁人见了,一番询问,得知木像是李乐只的模样,不是随意雕刻过后,更是寻了雕工好的,依木像雕刻了一份小的,随身携带。   这也让不少人发现了商机,雕工好的纷纷以李乐只的模样雕刻了能够随身携带的木像,此木像一出,更多的人前来大安县,此情此景,让胡县令见了,乐得合不拢嘴。   李乐只也知道了这件事,小有尴尬之余也没有去管木雕的事,这层出不穷的话本子,才叫他惊喜,还有诧异。   得知这些事是太子做的后,李乐只是真的诧异,他上次和徒弟说完,可没过去几日,就已经遍地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子,还有各种版本,彻底将那妖怪之说的话本挤得没有市场了。   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是短短几日能够办到的。   李乐只想通这一点,还以为是小五同太子说起的,看了小五一眼,没有拿这种事去问。   既然太子已经出手,还是这般横扫,雪国和昭国的计谋落空,可不会坐以待毙。   李乐只决定,先带他徒弟回京城,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也好告知于太子。   而另一边,还在等好消息殷太子,正想着该如何说服李乐只前来昭国,来替他效力的时候,得知大梁的事已经落空,就连他安排在大梁的人也被梁人抓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梁太子所为。   殷太子夹着棋子的手迟迟未落下,良久,他收回手将棋子扔入盒中,脸上温和的笑意收敛。   原以为散播谣言,污蔑那位李道长是妖怪化身,能让大梁惊惧其本事,对其过多的怀疑消灭李道长的道心,未料大梁那位梁太子动作居然如此快,他布的局尚未铺开,就被对方雷霆化解。   可见想要那位李道长效力昭国,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在这之前,毁掉那位道长所有在乎的东西,让其对大梁不再抱有期望。   可要做到这一步,不是容易的事情。   殷太子抓起黑棋,随意落在棋盘上,既然如此,还是先灭杀梁太子再行李道长之事。   殷太子这边正琢磨着如何要赵宣的性命,远在万里之外的雪国,雪国皇子得知此事失败后,气愤不已,痛骂殷太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但这局已经落下,雪国皇子不甘心,他可不想看到那道人继续潇洒活着,既然一计不成,那便再生一计。   又有一则谣言传到大梁,这次倒也不再说那位李道长是妖怪,只说起雪国命仙算到李道长四柱八命显示,早已经是死人,不活于世。   因这事是从雪国那传来的,还涉及命仙,听到的人有的不相信,有的则信了七七八八,便又将自己听闻的同旁人说起。   这事要在凉州城说起,那是万万行不通的,谁不知因棉花一事,凉州城早已相信李道长非同一般人,这次听闻雪国那边说李道长四柱八命显示寿命不存,早已不活于人世。   纷纷不相信,更以为是雪国落败后,特意咒杀李道长,提起这事都嗤之以鼻,但也有过路的人听了就当作是奇谭同别人说起。   “你们可知道最近风头正盛的李道长?”一人小声道,其余人连连点头道:“怎会不知。”   “我从凉州经过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雪国命仙所言,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雪国命仙居然说李道长的四柱八命早已经是个死人,不活于世。”   “还有这种事?然后呢?”   “这还用我说,你没见那位李道长还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李道长又是如何延寿的?”   “延寿?”   这倒让不少人好奇起来,纷纷想知道是如何延寿的,这要是知晓的,可少不了是笔发财的好路子,有不少有钱有权的老爷们,都想延寿呢。   “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延寿,”说话的人手里正拿着新出炉的话本子,听闻正是以那位李道长为原型所创,他道:“要是那位李道长真的四柱八命已经没了寿命,早早死了,那对方也有可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刚好寄宿在那位李道长的身上,这样也能说得通。”   “什……什么……”   在场的人被这一番话惊到,仔细一想,又觉得对方说得十分有道理,要是李道长真的已经早早死了,那现在附身在李道长身上的人,未必不是神明。   因此,这些人又在商讨,到底是哪位神明附身在李道长身上,最后更是猜测到三清身上。   又想到李道长的本事,更觉得对方是三清老爷在人间的化身,没有什么比三清老爷更合适了。   这话传到各州,各大道观都惊动了。   居然有人说那位李道长是三清化身,那岂不是成了他头顶上的老祖宗,所有道观,不管是对李乐只友善的,还是不友善的,在这一刻,都纷纷前往京城。   他们倒要看看,对方有何本事,能够当三清老爷的化身。 第138章   一个二个来到京城后,都落脚玄阳宫,其中就包括在外面游历的张疯子张元明。   他原本跑到宜州去了,这次同重山观的道长一同前来京城。   在路上,重山观的掌教还问道:“那人似乎是从你们扬州走出来的,你扬州道观稀疏,有名的也就你的青云观,何时冒出来这等人物,还被人谣传是三清老爷化身。”   “这个嘛,”张元明摸了一下胡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和重山观掌教一样,还以为是有人同他说的笑话,可真的听到不止一人两人如此说后。   张元明也渐渐接受了这事,这也让他想起去年,他曾去妙道观找李乐只的场景,那时,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小辈,虽有天赋但尚未崛起,名声平平。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同对方说起天下道门第一人的场景。   这才过去一年不到的时间,对方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张云明咂吧两下嘴,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数月未见,对方已经成为天下道门第一人了。   三清老爷化身,谁听了不得羡慕一声,就连从前的天衍子,也不过如此。   张元明道:“扬州道观虽少,人杰地灵,虽一手能数得出来,但各个本事不小。”   “……”   重山观掌教沉着脸,张元明见状也将手收回去,转头看向马车外面,再说下去,他都要怕木老头忍不了一点,将他一脚踹下去。   重山观掌教轻哼一声,冷冷道:“你的意思是,那人是三清老爷的化身?”   “这可是你说的,”张元明回头,咧嘴一笑道:“世人都知他本事不小,传其是三清老爷化身,也是对其本事的肯定,虽说对方未必是三清老爷化身,但那一身本事,未必不是道门第一人。”   此言一出,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张元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直视重山观掌教的双眸,眼神清澈,像是在说他所言非虚。   重山观掌教也没了声,手里的拂尘调换了一下位置,他脸色沉沉,一副被这话中伤从而不喜,实则却琢磨着道门第一人这几个字。   这五字的重量非同一般,那位李道长能成为道门第一人……重山观掌教心下犹豫,对方的本事他也是有所听闻的,虽说不能说是三清老爷的化身,但这道门第一人的名号似是跑不掉了。   想到此,不免露出一抹笑,这要是被玉清宫知晓,还不是要闹翻天了。   他们抵达京城后,不早不晚,玄阳宫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世的人,也还有不少人世的还在路上。   两人前去同相识的打声招呼,后又去拜见玄阳子。   得见玄阳子后,玄阳子见到两人,端着茶杯喝着茶道:“你们也是为了李道长前来?”   “自然,”重山观掌教立马道。   张元明也点点头,他道:“前辈,李道长被传是三清老爷化身,我们道士哪有不前来见见三清老爷的。”   对于他们的来意,玄阳子也是知晓的,还不是因为那风靡大梁的话本子,人手一本,就没人没有看过、听过,这也导致对李小友多有误传。   玄阳子无奈道:“你们这真是,不过是外头人瞎说几句,话本太过夸大,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还同小辈斤斤计较,也不怕被人耻笑。”   重山观掌教:“这哪里是我们斤斤计较,事关三清,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玄阳子无奈,反正劝是劝不动的,回想李小友的天赋,说对方是三清化身似乎……也不为过。   见到这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玄阳子也不劝下去,丢脸的不是他。   因此,玄阳子之留下一句“随你们”,便脚下生风离开,寻了个清静的地方。   紧接着,玄阳子写了一封信,托人交到李乐只手中。   李乐只收到信时,已经是回京城马上就要到曲江的路上,还是小五给他的。   见是玄阳宫写给他的信,李乐只看了一眼小五。   小五解释道:“有人,拦截。”   意思是,玄阳宫有人在那盯着,知道是他的信后,立马拦截下来,再送到他的手中。   李乐只不再多想,他拆开信看了一眼信里头的内容,这一看,心沉了又沉。   众多道观的道士都前去京城,还是因为他。   想到话本上将他夸大的事,还有说他是三清老爷化身的,李乐只心底一阵心虚。   随之而来的是头疼,这么多人齐聚玄阳宫都是因为他,不用多想就知前面有不小的麻烦等着他。   但莫名的,他居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李乐只望着前方的渡口,马上就要下船了,他也要同不相识的道长见面了。   *   李乐只下船后,带着两徒弟回到宣平巷的家中,除了公孙淼然前来后,旁人还真没瞧见,一个都未来。   而这次,公孙淼然倒是带来了一个消息,公孙淼然道:“前些日子太子妃诊断出来有了身份,还是三个月了。”   现下已经五月,倒爷和他先前算的时间差不多,李乐只并不诧异。   见他这副模样,公孙淼然哪还有不明白的,原来上次李道长已经算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知道后,公孙淼然也没有在此事上深问下去,又说起别的,道:“自你离京后,工部那边还想找上门求你算一卦的,没想到你不在,他们只好打道回府,后来加班加点,还是造出来了船,陛下正高兴呢,正准备派人出海去将土豆红薯带回来。”   这么快。   李乐只心底惊讶,面上不显,他算了一卦,这次出海去寻找土豆和红薯是否一帆风顺。   卦象显示,虽有风浪,但结果尚可。   又算了一下何时是好日子,卦象倒是显示九月份的时候,李乐只虽然不知为何是九月,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是好事,九月出海更好。”   “九月?”公孙淼然疑惑,想要知晓得更多,但看向李乐只的侧脸后,又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李道长算出这种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再问下去,即使李道长过分强悍,也免不了会受到反噬,即使是一点点,公孙淼然也不敢去赌。   只道:“好,我记下了。”   随后又同李乐只聊起扬州白老爷一事,还道:“这事殿下知晓后,虽未动怒,但没多久,已经有名叫夜莺的组织潜伏在各地,专门监管各州,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是好事,”没想到太子动作会这般快,这才过去几个月,已经有组织分散各州了。   “是,夜莺成立后”,又借着那事,抓到了不少昭国的探子,这些人隐藏在各地就是个毒瘤,”说到这里,公孙淼然看向李乐只,笑道:“说起这事,还是你的名声好用,只要在人堆里小声说你一句坏话,那群人就跟闻到肉包子一样凑上来,都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一个个暴露了。”   李乐只:“……”   在之前,他还能心底乐呵乐呵,猛地听到自己的事,还是这等离奇的事,李乐只笑容消失,随后又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很是无奈。   昭国的人,想要搞他的心也太强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昭国皇帝的坟刨了。   公孙淼然说完,完全不掩饰,大笑起来。   笑完后,他又同李乐只说了一些京城的事,在离开之前道:“有时候可以去兴宁巷一趟,你的新府邸在那。”   “好,”李乐只应下。   兴宁巷应该是他的太子太师府邸,李乐只虽然知晓了,但现下他刚回来,还没有多余的心力搬过去,只能以后再去看看。   ……   又过了几天,五月初五的时候,李乐乐收到了一份邀请,来自玄阳宫,他看着上头的日期,才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日子。   五月初五,开坛论道。   也是众道士互相切磋的时候,原来是等着这一天。   只是这开坛论道,李乐只想想头皮都要发麻,就凭他现在的名声,说不定还要去上头讲道,这种事情,李乐只只想逃,还有,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罢了。   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   玄阳宫   开坛论道的场景已经准备妥当,万里晴朗无云,是个好日子,在这一天,所有掌教都盛装出场,不仅掌教盛装,就连门下的弟子都没有敷衍穿着的,都拿出压箱底的好衣服上身。   比起以往的庄严肃穆,今日比起以往,要躁动一二,所有人都清楚,那位传说中三清化身的李道长也会前来。   除了玄阳宫已经见过李乐只的以为,其余人都纷纷好奇,对方是个何样的人,因此,有不少余光都瞄向身后,瞄向大门的方向,希望能第一眼看到那抹不一般的身影。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来了,来了,他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往身后看过去,就连一些坐着的掌教都站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他们也好奇是何样的道人。   *   李乐只进大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要面对的场面非同一般,可当他抬头看到前方的场景后,紧张的心瞬间落下去,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不愧是一年一度的盛世,天南地北的道士齐聚于一堂。   李乐只走上前,他还未开口,玄阳子走上前道:“李道长,你来了,既然如此,吉时一到,敬告天地。”说完,他又道:“李道长,此次由你来主持,如何?”   李乐只还未拒绝。   另一人站出来,不敢置信道:“什么!由他来主持?”   “前辈,原得前辈看重,此事不应辞,但在场的诸位前辈都比我更合适,何况小辈尚年轻,尚未主持过此等场面,恐怕……” 第139章   李乐只话还未说完,先前那人立马道:“是啊,李道长年纪轻轻,恐怕难担此大任,还是由前辈来才叫合适。”   这话说的,李乐只也瞧过去,看到此人面留长须,手持拂尘,身上穿着黑白两色的道袍,按其站位,也不是一般的弟子,应当是某观的观主,又或是一掌教。   李乐只并不认识此人,暗中掐算一二,这才得知出声的是玉清宫掌教。   李乐只:……   知晓对方的身份后,李乐只算是明白对方为何会跳出来了,这可是自认要当天下第一的玉清宫,连玄阳宫都想踩在脚下的道观,看不起他也是正常的。   对方如此作为,反倒激起他的反骨。   这时,玄阳子也出声道:“李小友乃三清化身,主持此事,又有何不妥,在李小友面前,老道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老道不愿,难道你有更好的人选?”   玄阳子笑眯眯,抚摸着胡须说道。   “这……”玉清宫掌教还要多言几句,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替玄阳子主持的心分外强烈,可玉清宫尚不是天下第一道门,不能令人服众,他也非三清化身,想到此,他更是暗恨不已,这小小道人,假借谣传,竟能站在所有人面前,替玄阳子主持此事。   真是,天大的玩笑。   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他们道门无人,竟让一小辈领先,更甚至,越发谣言四起,说此人乃是道门第一人,乃是真的三清化身。   其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一头栽倒地上晕过去,只单单想起那样的场景,就令他郁结于胸,喘不过气了。   可恨,实在可恨。   要是早知今日,岂会将此等机会留着这小辈,三清化身也合该是他才是。   瞧向李乐只的眼,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扔出玄阳宫。   李乐只无惧地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看到对方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模样,还有那气急败坏的神情,真是毫不掩饰,赤裸裸。   李乐只道:“王道长有心担此任,不如就让王道长来?”   李乐只说完,玉清宫掌教先是一怔愣,他怎么知道他姓王,后又忍不住高兴,心中点头,赞赏李乐只此举,是个知进退的人。   谁料,还不等玉清宫掌教多高兴一会儿,立马有人反驳道:“不妥,王道长是有几分资历,但在场的,谁又比王道长资历短,此次道场也非在玉清宫,若道场在,也就罢了,不在,王道长此举就是逾矩,更别谈,王道长主持,在场诸位可有赌气的?”   李乐只顺着声音看向右边,见是一位身穿红色道袍的道长,也面上留须,手上倒是没有拿拂尘,而是腰间佩戴着铜钱剑。   李乐只爷不认识对方,但难不到他,偷偷一算,算出对方的身份是重山观观主,姓木。   在这位木道长后面,隔着两三人,李乐只还见到一位熟悉的人,青云观张元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辈。   张元明也对上了李乐只的视线,眨眼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转头看向玉清宫掌教。   王道长听了,怒不可遏,“你……”刚吐露半声,又无话可说,在场的的确没有一个弱于他的,他不满道:“难道要让一小辈来贻笑大方?”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木道长也不惯着他,回怼道:“小辈又如何,再过二十年,都是年轻人的天下,让小辈练练手也好过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上场,除了让人心生不快没有半点好处,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大兄都比你有资历,你还在这叫嚣,是没断奶吗,当初你出生的时候应该一脚将你踹回去。”   “木道友,”太清宫掌教见对方说得太过,也只好出声制止,再看旁边气得要冒烟的老二,太清宫掌教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道:“吉时快要到了,李小友莫要谦虚,薪火相传,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就让我等都来做个见证。”   未来,将从眼前这位年轻人手中开启,独属于李乐只的未来,也是道门最璀璨的未来之一。   见到李乐只的那一刻起,太清宫掌教便知未来不再属于他们这些老家伙了,是属于年轻人的。   王道长还要替自己争取,恼羞地看向太清宫掌教,还未开口,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击败,什么都不敢再说,犹如斗败的公鸡,缩着脖子退后一步,隐匿于人群里。   前头的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下方地弟子尚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等他们好奇地张望后,又见上头没了声,静止不动,而就在他们迷茫不解时,就见所有人动了起来,那位方才进来的李道长,站到了最前面,站到了所有掌教和观主的前面。   这一发现,令他们错愕不已,又因祭祀开始,只能憋在心中,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瞧见对方眼中的不解。   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这位道长既然站在了玄阳子道长的前面,这……   这一举动,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代表了什么,这代表着对方是统领道门的领袖,从前,这人是玄阳子前辈,因前辈是道门第一人,而今日,却是疑似三清化身的李道长。   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从今日起,对方不是也要是三清老爷化身了,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眼前这一幕。   太诡异了。   又太神秘了。   这位李道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站在第一位。   ……   李乐只还未出手,就被那位木道长替他怼了王道长,又被后来出声的玉清宫掌教,拦下了恼怒的王道长。   随后,他便被所有人推到了前面,除了王道长,没有人对此有任何意见,而李乐只也从玄阳子手中接过了香。   两臂齐平,举着香站在最前方,身后是所有的大佬,李乐只不敢乱瞧,他盯着前面三清像的底座,听着耳边的敲钟声,回想从前的祭天祝文,在烟云缥缈下,一字不漏将祝文说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说完后,李乐只才上前几步,走到香炉面前,将手中的香插·进去,等这一些弄完后,李乐只并不知道后续会如何,他并不知晓。   也就在此时,香炉中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像是被人吸食着,袅袅青烟直通云霄。   正当所有人都为这一幕惊讶时,又见天边红霞遍布,越来越浓稠,更是有了几分紫意,这一景象,并未快速消散,随后又是金光透过云层,耀眼夺目,让人看不清。   持续盏茶时间,这些异象才渐渐消散,而当紫云金光退去,皓月凌空,日月当照,这样的异象陡然出现,在这一刻,没有人不怀疑李乐只真的是三清化身。   原先他们只当是假的,不过是对其厉害本事的夸大罢了,而现在亲眼所见紫云金光,日月当空,开始真的怀疑对方是三清老爷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所有的弟子忍不住跪拜下,朝向李乐只的方向。   就连玄阳子等人,也吃惊不已,目瞪口呆,傻傻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玄阳子道:“李……李……”小友二字,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喊不出来口了,玄阳子也迷瞪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李乐只才好。   他惊疑喊道:“三清老爷?”   这四个字一出现,李乐只抬头看了一眼天,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上香的时候会出现这些奇事,但他是不是三清老爷化身他是一清二楚的,他就是一凡胎,不是真神仙。   李乐只连忙摇头道:“我不是。”   可别误会了,真把他当三清老爷供奉起来,那以后,他如何供奉三清老爷,三位老爷要是知晓有道士打着他们的名号招摇撞骗,那没有一道雷劈下来将他劈死,李乐只是不信的。   只是他的解释,在异象面前,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即使李乐只已经表明不是,在场的众人也不认为对方不是,只当是三清老爷想要伪装身份,来人世间瞧一瞧。   他们要是真的揭穿三清老爷的身份,小心三清老爷转身离开人间,他们再也遍寻不得。   而如今,他们能同三清老爷说说话,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就连玄阳子都想得通,为何李小友,不,三清老爷,当初为何连简单的算卦法子都不会,只会学些难的。   对于他们简化而来的东西,三清老爷不知也是正常的,想到他们简化的东西还送到三清老爷的面前,玄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信,还有几分汗颜,终究是他们这些不肖子孙,拿了一些浅薄的东西污了三清老爷的眼睛。   当初三清老爷未怪罪他,还为了伪装,在他面前假装学习,还有他想收三清老爷为徒的那些事。   玄阳子观察了一下地面,没有缝让他钻进去。   他从前怎么没有想到,三清老爷说过他的师父是天机子,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居然都没有看出来。   若不是天机,谁又会喊天机,其次,这位无中生有的天机子竟然没有半点记载,也没有半点痕迹留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此天机非人,而是天机。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玄阳子火热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恨不得拉着对方日日夜夜探讨,这等能同三清老爷接触的好时机,岂能错过。   不仅是玄阳子知晓,其余人也心中猜测,虽然他们知晓得并不多,但面对三清老爷,没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   故而一个个上前,又十分的矜持,所有人都围绕在李乐只的面前,就连玉清宫掌教王道长,这位看不惯李乐只的人,在得知对方有可能真的是三清老爷时,也忍不住上前。   这可是三清老爷,这可是道的化身。   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即使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 第140章   李乐只看着围在他身边,对他都很好奇的道长们,他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些道长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先前的异象,但异象真的是巧合,和他没有关系。   看着这些人眼前的敬畏,李乐只也明白,跟他们解释是行不通的,但不解释更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莫要多想,这都是巧合。”   说完更像是在狡辩,李乐只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巧合,我不是三清老爷化身。”   “……”   众位道长看向李乐只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他们有眼睛会看,那么大的一个异象,紫云漫天十里外,这可不是一句巧合就能打发他们的,明明是……   他们心底都清楚,但又不能拿到明面上,又不能让老爷化身亲口承认,心头痒痒的,让他们十分难受。   玄阳子眼底的火热渐渐隐去,他咳嗽一声道:“我们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巧合,是意外,我们是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玄阳子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方向,尚带有一丝不解,这明明不是巧合,明明对方是三清老爷的化身,明明……转念一想,他们此事揭露三清老爷的身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三清老爷化身明明是想隐藏身份,好看看人世间,他们又何必揭露老爷的身份,让老爷离开。   老爷此举,也是在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巧合,莫要揭穿他的身份,借着不知情,好向他请教。   是了,老爷定这般想的。   随之而来的,是羞愧,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钻研卜算至今,仍未有一人如同天衍子,老爷定是看不过去,这才下凡普度,是他们丢脸了。   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数,他们羞愧不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宛如犯错的孩子,站在李乐只面前。   李乐只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见玄阳子前辈说是巧合,其余道长虽有些奇怪,但也像是相信玄阳子前辈所言,不再拿那种火热的目光看向他,定是反应过来,闹出了乌龙,才低着头的。   李乐只放下心来。   他小声问:“前辈,后面还要做什么?”   玄阳子被问,倒是想起从前都是他们坐在蒲团上开坛讲道,而现在三清老爷在此,谁又比三清老爷更有资格,便道:“三……李……”   面对李乐只好奇又疑惑看过来的眼神,玄阳子只能捋直舌头,装作不知眼前人身份,闭着眼睛催眠自己,眼前人不是三清老爷,是李小友,这般说了几句后,才能顺畅地喊出“李小友”三字。   他道:“李小友,该由你开坛论道了。”   李乐只就差没目露震惊,指向自己,他强忍着不在诸位大佬面前做出不稳重的姿态,双手负在身后,微微蹙眉道:“我?”   “可是有何不妥?”玄阳子小心翼翼问。   其余人一听是三清老爷要开坛讲道,即使盯着脚尖,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过去,这样大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有……”李乐只想说,他一个小小道士真的适合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吗?但又想到这可能是每个人都要来一次,便问道:“只有我一人?”   李乐只问得认真,玄阳子也紧张起来,开始思索三清老爷此话是何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他们,还是老爷想要知晓他们的本事,他和老爷相处比其他人要多几分,上次他自不量力想教老爷,反倒被老爷追赶着往后面钻研。   他的本事,老爷是清楚的,可旁人,老爷未必清楚。   所以,老爷是想借此机会,知晓旁人的本事?   玄阳子试探道:“这倒不是,虽然老朽今年不讲道,但诸位不远千里前来的道长们,还是愿意的。”   李乐只顺着玄阳子的视线,看向面前的道长们,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滑过。   每一个被李乐只看到的道长,都紧张不已,不自觉挺直腰板,眼神看向另一方,心里不停思考着,玄阳子前辈这是何意,老爷这是何意,不会是想他们上台开坛讲道吧?   那岂不是要在老爷面前丢脸,不妥不妥。   比起他们,先前站出来反对李乐只的王道长更是心头一颤,想到他先前狂妄的举止,就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老爷有此等闲心,他哪里敢对老爷不满。   如今,王道长盼望着,老爷能赶紧忘掉他,不曾记得他。   李乐只倒是在王道长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心想,要是王道长要开坛论道,他说些什么事,他可没忘记先前王道长对他的不满,要是他同王道长一起,那他可不能落于王道长。   而李乐只目光地停留,也被玄阳子误以为是想王道长上场,便对王道长道:“王道长,不如你先来?”   “什么?”王道长抬起头,眼底还残留着震惊,他的视线在玄阳子和李乐只脸上来回滑动,最后顶着李乐只看过来的视线,淡薄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硬着头皮点头道:“好。”   既然老爷想要看,他也只能上台了,谁让他先前的举动引来了老爷的注意。   王道长被点,最羡慕的还是木道长,心底发酸,任谁也没有想到,先前王道长跳出来阻止老爷,反倒被老爷记在心里,就是不知是好是坏,除此之外,木道长还有几分期待,他也是替老爷说过话的人,这里头的人应当有他。   当他对上老爷看过来的视线后,便知稳了,激动得上前一步。   此时玄阳子尚未开口,李乐只也淡淡地看向他,木道长额角冒出细汗,但他也立马圆滑道:“在下愿做第二人,还请前辈应许。”   李乐只看向玄阳子,玄阳子也看向李乐只,须臾,李乐只挪开眼神,只觉木道长是个高度近视,连方向都分不清,明明应该拜向玄阳子前辈的,拜向了他的方向,还好,玄阳子前辈并不在意。   而玄阳子见李乐只没有反对,便以为李乐只是认可的,将木道长排在王道长后面。   剩下的又挑了几位,玄阳子本还想挑太清、上清,还有青云观的张元明,没想到这三位看天看地看拂尘,就是不愿看向他的方向。   见状,玄阳子也不强求,已经有了几位掌教、观主,还有三清老爷上场,此次开坛论道一定收获颇多,对下方的弟子也有天大的好处。   选好人选后,便开始开坛论道,除了讲道的人高坐上方的蒲团,剩下的人都坐在下方蒲团上,李乐只原想要找个安静的角落,到最后,还是坐在了第一排,第一位的位置,正让他有点坐不住,又不敢乱动。   这么多双人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李乐只挺直腰杆,端正坐姿,完全不敢有一丝松懈,也因此,从背后看其身姿,更是如修竹,引人注目,一个二个都学着他的坐姿,坐得端正。   就连以往喜欢打瞌睡的玄阳子,这次也尽量撑着双眼,不敢有任何颓废的气息散出。   他们认真,余光观察他们的李乐只更不敢有开小差的心思,目光炯炯盯着台上的王道长,给了王道长极大的压力。   王道长想要忽视那道视线都无法做到,一想到他每说的一句话都会经过老爷的耳朵,被老爷听到,紧张得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微微颤抖着,连说话都有几分不利索。   这是在以往从未出现的景象,在场的人虽未有一人笑话他,但他也知自己举止不符合一观掌教的身份。他深呼吸着,强忍着心慌将想要说的说完,等下了台,王道长都腿软了几分,差点没从台阶下跌倒下去。   他稳住自己的身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如同做了贼一般,弯着腰身回到自己的位上。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场的人依旧未笑,其余即将要上台的人也紧张万分,而李乐只则是想着王道长所言,虽王道长让人不喜,但对方是有真本事在身的道士,想要在论道上赢过对方,不容易。   李乐只又听了木道长等人的,也有所获,等所有人都讲完,轮到他时,李乐只缓慢走上高台,高坐蒲团上,入目皆是身穿不同道袍的道士。   这样的大场景,他应该是紧张的。   可真的坐到这个位置上,李乐只却是放松的,他道:“谛观天地间,物物无非易……”   这所言的易,则是易经,而这句一出,却让所有人都有几分迷惘,还有不解,就连玄阳子想要感知其中的意思,都十分吃力,但没有人放弃,不愿去听。   正因为不懂,各个都将李乐只所言铭记于心,只待日后钻研。   而李乐只说完这些后,看着台下的人,想到一些道德经里头的句子,便又接着道:“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又道:“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此时,天上的云霞涌动着,飞速向一个地方聚集,这样的场景,也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指着天上的云霞道:“快瞧,天变色了,这些云跑得好快。”   听到这些话的人,也抬头看向天,看到那翻滚的云霞,各个惊讶不已,更有人追赶着云霞,想要瞧瞧这些云霞前往何处。   等到他们来到玄阳宫门口时,才发现这些云霞都聚拢在玄阳宫上方,此等异象,自然让所有人口口相传。   只是事关于玄阳宫,说的人一个二个含糊不已,只说天上的云是老天爷降下的福泽,是陛下皇恩浩荡,感动了上天,绝口不提玄阳宫半字,他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不愿给玄阳宫招去祸端。   而这一幕,也让赵帝留意到玄阳宫。 第141章   让人前去调查,这才得知,这些异象都是因为李道长讲道才发生的,赵帝看着天边的云霞久久不语。   而此时,李乐只终于讲完了,他一抬头,也看到了天边火烧云一样的云霞,还感觉有几分奇怪,完全没有往他自己身上去想。   他从蒲团上起身,走向高台,还未落座,就见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他,猛然一下,让李乐只顿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上前一步。   他一动,玄阳子等人也随之而动,三两步围绕在他的旁边,玄阳子小心翼翼问道:“李小友,今日听你论道收获颇多,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   玄阳子问出了所有人都在乎的事。   能得三清老爷讲道一次,已经是他们的幸事,原不应多求,可这是三清老爷讲道,谁不愿多听几次。   再多来几次,李乐只是不愿的,凭他那三脚猫的本事,还是不在大佬面前献丑了,一年来一次论道,他真应下来,以后还多了一份活,这和新生上台发言有什么区别。   唯一区别,新生上台发言可能也只有一两次,而他活得久,以后会有二十次,四十次,想想都觉得可怕,要是他能活到八十岁,成为高龄,岂不是要来六十次,当然,真实的可能没有这么多,但万一呢,总觉得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应下来了,以后休想摆脱。   故而,李乐只委婉道:“一年一次论道太频繁了。”   一年一次太过频繁,玄阳子和身后的道长对视一眼,一瞬间都在思索三清老爷这话是何意。   是想告诉他们论道的次数太多,应当改成五年一次,十年一次?   若是改成十年一次,这也太久远了。   不妥不妥。   因此,玄阳子试探问道:“李小友的意思可是要将一年一次论道改成五年一次?”   玄阳子小心翼翼观察着李乐只,不放过一丝一毫能够揣度的神情。   李乐只面色不变,心底则估摸着五年一次,他会上场多少次,二十年,四次,四十年,八次,六十年,十二次,按照最短的二十年,他还会上场四次,最多最多,他也会上场八次,再多下去,他都七老八十了,牙都掉光下,还要给下面青葱水灵的娃讲道,这也太为难他了。   即使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也要杜绝一点点的概率,万一这群人不当人,逮着他一个人薅呢。   所以,李乐只还是没有同意,他在想该如何同玄阳子前辈提出来,有了,李乐只装作疑惑道:“五年一次,上场的还是老前辈?”   玄阳子一听,便明白三清老爷这是认可五年一次举行论道,但对于论道的人却有限制,这是想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可玄阳子看着三清老爷那张年轻的脸,实在是不想将岁数往小了说,五年一次的机会,十年才两次,二十年才四次,而这时候,三清老爷年岁都已有四十,已经不年轻了,再往上,三清老爷怕是不愿意了。   按理来说,将年岁限制在三十,这才是如了老爷的意,可若是限制在三十,岂不是他们以后只有两次能听三清老爷讲道了。   他都是半只脚要踏进棺材的人,能听两次已经是他活得够久了,可他身后那些人,那些小辈,还是年轻的。   玄阳子想要替他们多争取一点,想让他们能够走得更顺畅一点,便大着胆子道:“李小友,若是讲道者年岁不超过四十呢?”   “嗯,尚可,”不超过四十,也就是三次或者四次,这次数他还是能够接受的,其次,也不一定次次都会是他上场。   李乐只放心下来。   也因这次的交谈,彻底改变了以往论道的时间,而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人反对。   三清老爷说的话,岂会有假,不对的也是对的。   而这件事嘛,最终也传了出去,都知道天上的异象是李道长讲道时候发生的,还是最近盛行的话本子得原型。   这也导致,所有人都相信,这位李道长真如话本子所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是三清老爷的化身,敢有一句诋毁这位李道长的,旁人听到了,都要怀疑不是大梁人。   而更多的人,没有供奉三清老爷的在家中供奉上李乐只的木像,已经供奉三清老爷的,则是再加上一尊李乐只的木像,同三清老爷放在一起供奉。   有时候,李乐只路过一些店铺,看到了一尊木像,原本他扫一眼的时候,只觉得隐隐约约有几分相似,正当他以为是他的错觉,走进店里面一瞧,里头供奉的还真的是他的木像。   李乐只震惊,随后同店家面面相觑,店家看看木像,又看看李乐只,随后店家震惊不已,惊呼道:“你是三清老爷?”   “不,我不是,”李乐只条件反射回道,他看着店家开始迷茫的眼神,更认真道:“你认错了。”   随后,没有gei店家任何反应的时间,立马转身离开。   而店家那一嗓子,也让路过的人听到了,他们转头看向店铺,看到李乐只的脸后,心里头也惊呼不已,活的,活的三清老爷。   没有人赶上前,三清老爷那张清冷冷,不似凡尘中人的模样,再加上对方是他们供奉的三清老爷,让人心中只有敬畏,目视三清老爷离去,看不到三清老爷的背影后。   这条街上的人才敢喘气,同身边人道:“你看到了吗,活的三清老爷。”   “看到了看到了。”   “真是老天保佑啊,我们居然有幸得见三清老爷的真面容。”   “是啊是啊,这真是天大的幸事,都够我出去同旁人说一辈子了,走走走,我们快回去,给三清老爷上炷香,求三清老爷保佑我等。”   “……”   另有人道:“真是小的三生有幸,能够得见三清老爷一面,这是否三清老爷的指引,后头还有不少的福气在等着我。”   还有人道:“今日得见三清老爷,老爷果真如传闻中所言,不知自己是否能够高中,若不能,此次得见三清老爷一面,前来京城也不是亏本的事。”   “要是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得见三清老爷,还不知要如何羡慕我,不行,回去立马写首诗,将这件事记录下来,若干年后,我还能借三清老爷的光,凭借此诗流传千古。”   “……”   得知三清老爷出现在某街后,不少人纷纷前来,想偶遇三清老爷一次,虽然没有等到三清老爷,但也有机灵的,打听到三清老爷进的哪家店,得知那家名后,立马走进去,想借此能沾点老爷的光。   看到是一家书店后,还卖三清老爷的话本,因此,进店里的人空手进去,出来后手里总会有一本写李道长是三清老爷的话本子,让人觉得写这本话本子的人一定知道点什么。   纷纷想从话本子了解三清老爷为何会下凡,导致此话本销量盛行一时,无一本话本子能够压过他。   也因为买书的人太过好奇,导致写此话本子的书生不敢站出来,他哪里知道他当初应一位客人的要求,随手写的话本子能够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知道三清老爷为何会下凡,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为了防止被人找出来,这位书生化为无名氏,又偷偷写上投名状,投到太子,王爷府中,最后成为太子府中的幕僚。   这件事情太过顺利,都让那位书生以为是三清老爷暗中庇护他了,也效仿旁人在家中供奉起李乐只的木像。   *   书店买书一事,还因为他进入那家店铺,导致那家店客源络绎不绝,李乐只得知后,人都傻了。   不是,这个误会是不是太大了,到底是谁在造他的谣,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好处,将他捧得这么高,是想看到他从高台上跌落陷入泥潭中,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应该没有会这么傻吧……   李乐只不确定了,把他推到那种高度,等他真的被别人以为是神仙,到最后,他做不到神仙能做的事,墙倒众人推,他的下场可不会太好。   幕后之人太歹毒了。   远在太子府里得赵宣打了个喷嚏,他迷茫了一会儿,身边的内侍立马给他披上一件衣服道:“殿下,春寒料峭,还是多加一件衣物吧。”   赵宣:……   李乐只最终还是算了一卦,等他算到太子的头上后,深深怀疑因最近的事,他被三清老爷盯上了,开始算得不准了。   吓得他立马起身,朝屋里头走去,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给三清老爷上香,顺带向三清老爷打小报告,说这件事不是他本意……   李乐只看着香燃烧没有任何问题,三清老爷应该是收到了,虽然不知道三清老爷有没有原谅他,但还是希望能原谅他吧。   算卦不灵,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点了。   李乐只刚这么想,就听到高明礼在外面道:“师父,有人来了,好像还是位皇子。”   皇子?   李乐只疑惑,他走出门,看向门外面,对高明礼道:“去请对方进来。”   “好,”高明礼小跑离开。   因太孙出世,李乐只从宣平巷搬走,住到了兴宁巷,隔壁就是皇子王爷住的地方,连长乐长公主都住在附近,也不知道这次前来找他的会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高明礼带着对方走进招待客人的厅中,李乐只也在厅中等候着,看到对方是他不认识的人,年岁应在十四五岁边上,又是位皇子,李乐只估摸着,前来找他的人不是楚王便是齐王。   而是楚王的可能性更大,对方的来意,可能还是同大安县一事有关,白老爷幕后的人正是楚王。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直觉,也未必是真的。   楚王见到李乐只后,先是一礼,若是平常的道人,自然是不用如此对待的,可眼前的道人非同一般,最近发生的事情楚王也有所耳闻,因此,未曾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对的地方。   小小道人他可以不用礼待,而李道长,可是三清老爷在人间的化身,他不礼待一二,这件事传出去,他的路也走到头了。   因此,楚王格外的客气,客气到李乐只都怀疑对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程度。   楚王道:“李道长,我这次前来是为了上一次的事,都怪我平日里太忙,没有约束好手底下的人,竟叫他们瞒着我犯下错事,还惊扰了道长,还请道长能够原谅我一次。”   对方还真是为了上次的事前来,对于那桩事,倒是没有给李乐只带来多大的困扰,只是白老爷的作态,李乐只也是看不惯的,便道:“殿下严重了,不过是底下人有了二心,这才会不听殿下所言,殿下还是早早清理门户,有些人,可留不得。”   “李道长你的意思是?”楚王疑惑道。   若单单只是那件事,不应该会让李道长特意说一遍,那人不过是个小小商人。李道长说手底下人有二心,难道是那商人背后还有别的人当主子,可一位小小的商人,即使有二心,又岂能配李道长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起。   难道是他手底下的人,不止一人有二心,还有不少人背着他投靠旁的兄弟,想到这个结果后,楚王彻底坐不住了,立马道:“还请道长替我指明前路,”   “……”   突然被楚王这么一问,李乐只沉默了,他刚好被三清老爷眷顾,算东西算不准,此时哪敢说旁的。   但见对方执着,还是道:“为非作歹者不可留。”   楚王心头一震,李道长的意思是,他手底下的人有不少正在为非作歹,这是要败坏他的名声!   不用李道长说下去,楚王都能想到发生这种事,不用等他和太子争夺位子,这事被他爹知晓,他就会彻底和那位子无缘,没了机会。   楚王道:“多谢道长告知。”   没有任何的停留,楚王留下卦金后,立马转身离开,虽然他想同李道长多打打交道,但还是要查清楚他手底下的人才行。   这回去一查,楚王才知不仅有白老爷这样欺压百姓的奸商,还有不少官员借着他的名号替自己谋福利。   也让楚王验明,的确有人藏有二心,贪也就贪了,这贪的钱他可是一点也没见着,也没见那个官家中有银子,也不知贪的那笔钱去了哪里,但楚王知晓,这事情要是闹出去,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活脱脱成了替别人背锅的人。   楚王派人收集白老爷手里犯的事,没有给白老爷任何机会,将人扭头送到衙门里头,除此之外,楚王还派着人盯着白老爷的一举一动,他倒要看看,白老爷幕后之人到底是何人。   除了白老爷,剩下的几位贪官,楚王手里头刚好也有他们犯事的证据,没有任何犹豫,楚王将这件事说给赵帝听,话里话外言明自己是无辜的,若非是李道长替他算了一卦,他还不知道背后竟然有人打着他的名号为非作歹。   赵帝听后,安慰了楚王一二,这件事他早在李道长说出口时便已经知晓,楚王的动向他也看在眼里,包括那些人犯的事。   赵帝:“朕知晓了,你先回去,此事朕会替你查明的。”   楚王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立马行了礼离开。   而他走后,赵帝也凭着那些证据,直接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官抄家查办了,动作十分迅速,朝堂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那几位官出事的消息。   后来得知这里头还有李道长的手笔后,一个二个瞬间明了。   有李道长,那就难怪了。   李道长算出来的事,绝对没有出错的,定是那些人罪有应得,差一点,他们都要怀疑是陛下为了打压楚王,这才寻了个由头要了那些人的命。   要真是这样,他们还真的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派家族中无关紧要的人去楚王一脉,一不小心,那可是全家都要一起掉脑袋的。   *   白老爷被处置的事情,高老爷还写了一封信给李乐只,跟他说起这事,信后面又问了问高明礼的情况。   而李乐只得知白老爷已经被关押进牢里后,对楚王这个人,从一开始的无感变好了一点,虽说楚王先前让白老爷办事,不择手段,也是背后获利的人,但对方雷厉风行解决白老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能亲手灭了自己团队里的人,虽有几分毒辣,但不得不说,也是能成大事的。   对于楚王后面时不时来串门,李乐只态度都好了几分,虽然,他还是觉得对方太过勤快,想要将对方拒之门外。   与此同时,李乐只被传是三清老爷化身的是也传到了昭国和雪国,殷太子听闻后,紧皱起眉头,对方已经被传是三清,大梁人对三清的崇拜他是知晓的,也因此明白想要大梁人放弃李乐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大梁放弃,而他想要从大梁京都抢人,还不如出兵攻打大梁。   真是难办啊。   大梁有这位李道长在,想要收入囊中,可不容易啊。   殷太子写了一封信,将这封信传到大梁,传到那位璟王爷手中,既然没办法针对李道长,那只好针对梁太子赵宣了。   殷太子这边行动,雪国皇子那边得知计谋失败,还将对方推上高位后,气的半死,可偏偏对方已经被谣传是三清老爷化身,命师一事,已经难不倒对方。   为此,雪国皇子别无他法,只好写信,求问殷太子,下一步该如何去办。   此时,雪国同昭国已经联姻,在针对大梁一事上,应当共进退。   殷太子也回了一封信,信上只写赵宣二字,仅凭这二字,雪国皇子便明白殷太子的打算,故而全力配合殷太子。   除此之外,越国的神婆得知大梁有一位道士乃是三清在人间的化身后,出于好奇,后还想亲自会会三清,也踏上了前去大梁的道路。   她倒要看看,是他们越国的神尊强,还是大梁的三清强,以往供奉神尊,虽同大梁的道士你来我往,可从未有过同大梁三清比试过,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神婆可不愿错过。   她相信,比起三清,还是他们越国的神尊更胜一筹。 第142章   这边神婆正在前往大梁,另一边李乐只还在想着怎么将楚王拒之门外,距离上次楚王找他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自那次人被抓后,楚王时不时来他唠嗑,谈天说地。   他态度冷淡也没有浇灭这位楚王的热情。   直觉告诉他,楚王这是找他有事,又不好直白提出来。   楚王不说,李乐只也不提,反正就看他俩谁会熬不住,果然,如李乐只所料,楚王来了五六天后,见他没有个反应,他自己倒是坐不住了,停下来后喝口茶润润嗓子。   这才接着道:“李道长,能否帮我再算一卦?”   “……”   李乐只没有出声,他现在还不清楚三清老爷有没有盯着他,先看看楚王要算什么,再灵活应变。   他没说话,楚王也没等下去。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赵宵也算是了解李道长的为人,没有打断他,那就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知道那些人是谁的人?”   李乐只看向他。   赵宵缩回去,否决道:“肯定不是我的人。”   这群吃里扒外的人是他亲自送进去的,怎么可能是他的人,据他的猜测,不是老三就是老五,但在这两人中,楚王摸不准是谁,老五是个懦弱的,干不来这种事,可老三,老三他是能明面和太子较量的人,哪里会看上他的人。   两个都没嫌疑,也都有了嫌疑。   这件事没查出来,他都要睡不安稳。   李乐只知道对方是想要算什么后,他静静看了对方几眼,慢吞吞道:“稍等。”   李乐只起身回屋里头拿龟甲,在起身的那一刻,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掐算一二,算那些人背后的人是谁,这一算,倒是让他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身上去。   六皇子——赵宸。   六皇子,他没记错的话,六皇子现在年岁也才十二,接近十三,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城府,还能在楚王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手。   不会是他算错了吧?   李乐只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从屋里头取出龟甲后,慢慢走回原来的位子,还在思索自己算得到底对不对,要不要同楚王说起这事。   李乐只让楚王拿着龟甲摇六次,等结果出来后,他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而楚王又等着要个答案。   见状,李乐只问道:“殿下平日里可同弟弟关系要好?”   “嗯?”赵宵疑惑,李道长为何有此问,他和他兄弟几个,除了小六较为亲近,旁的人也不过是面上过得去,但这种事,也不必让李道长知道,他正要开口说“尚可”,恍然想起,在这位李道长面前,还能有什么事是能够瞒住对方的。   所以,李道长这是已经算出结果,在提点他?   难道,李道长的意思是小六?   不可能。   刚冒出这个念头,赵宵立马否决,他同小六关系亲近,小六也喊他哥哥,他们母妃之间也较为熟络,小六怎么可能会是侧反他手底下的人。   一定是李道长算错了。   一定是。   赵宵虽是如此安慰自己,但谁不知道,李道长算卦从无出错的,这件事幕后之人,只有一人,正是小六赵宸。   算出结果他应是高兴的,可真的知道那人是谁后,赵宵笑不出来,脸色沉沉,一想到他掏心掏肺对对方好,对方在背地里捅他一刀,比老三老五捅他还让人气愤,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失望。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兄弟情?   赵宵再也没办法坐下去,他匆匆忙忙起身离开,想要去找赵宸问个明白,刚踏上马车,还没有进去,人便打消了主意,如今去问赵宸,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回府。”   回到府后,赵宵立马派人暗中调查,从前没有怀疑到赵宸的身上,他自然没有调查出来,可这次知晓是谁,想要调查起来,不是难事。   没多久,调查的人回禀,说是查到那人确确实实是璟王后,赵宵闭上眼,挥挥手要对方退下。   在李道长算出来的那一刻,他早早知晓,这次调查,也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没想到……   想到赵宸往日在他面前一副好弟弟的模样,赵宵越想越气,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去找赵宸问个明白。   此时赵宸尚未开府,依旧住在宫中,赵宵找到他时,他正在屋里头看书。   赵宸见是赵宵前来,立马起身相迎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赵宵脸色阴沉,看着赵宸那张脸,质问压下去,压着火气道:“你可知被抓的那些人背后另有其主。”   “四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背叛了你,投奔了他人?”赵宸惊讶地问道。   “是啊,”赵宵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小六,你可有猜到是何人?”   赵宸面露为难,随后摇摇头道:“这事我也想不出来,三哥和五哥倒是有可能,就怕这件事也并非这两人所为。”   “所以?”赵宵道:“小六,你的意思是你吗?”   “……”   赵宸先是一怔,后蹙眉伤心道:“哥哥这是在怀疑我?”   “我们兄弟几个,除了老三和老五,只剩下你了,难道你是想说这件事是他所为,”赵宵不满道。   他倒是从未怀疑过太子,太子地位稳固,想要打压的也是老三,和他有什么关系,还不值得太子动手。   刨除太子,老三和老五,赵宸也认为不是他们,赵宸此意,是想让他怀疑是太子所为,他到底有何目的,挑拨他和太子对上?   就凭他,和鼎盛的太子对上,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最好的时机,可是老三和太子两败俱伤,他再上位,可谓是名正言顺,赵宸是想他和老三共同对付太子,他废了,老三和太子也废了,那倒是给了他和老五机会,老五是个懦弱的,必不敢争。   赵宵这还是头次发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赵宸已经成长到此等地步,而他们,却会因他年幼,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若非李道长算出,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闷亏。   那时,斗倒了太子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赵宸也未想到,赵宵如此谨慎,不愿怀疑太子,反倒怀疑到他的身上,原来,在这人心中,他的分量也不过如此,还比不上太子令人惧怕。   倒是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为了打消赵宵的怀疑,赵宸也只能语言苍白替自己辩解,看到对方被他说得神色缓和,这才松一口气。   而赵宵,则是伪装,好让对方放松警惕,在对方有意让他同太子对上后,赵宵便一直警惕起来,不敢露出任何异样,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从赵宸那离开后,赵宵又等了两天,这才如同以往去见李乐只,实际上赵宵也想同李乐只说起这次,瞧瞧这里面可否有借题发挥的地方。   赵宵同李乐只说起此事。   李乐只听了过后,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心情复杂地看着楚王,他刚刚没听错的话,这位楚王是在他面前吐槽璟王有意诱骗他,让他同太子对上,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真是人不可貌相,同璟王比起来,楚王都有点二哈的气质了。   让李乐只在意的是,璟王年纪轻轻又无势力,此时借楚王的手想要谋害太子,可太子要是真的死了,还有端王拦在前面,对方想要成功,那可是要拿人命填的。   所以,这位璟王现在动手,可是吃力不讨好。   为了知晓这里头的事,李乐只也不管自己算的准不准了,先算了吃口瓜再说,他这一算,倒是让他算到忠勇侯府上了,在去年被砍头的忠勇侯府,也就是说,这位璟王和忠勇侯府有关系,是那位贤妃,现在的徐采女所生,更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璟王居然是重生的,而且刚刚重生没多久,还没有发育起来,否则,凭这位璟王知道的东西,还真不一定谁鹿死谁手。   因对方是重生者的身份,李乐只也开始怀疑,他以前算过的那一卦还准不准,赵琮还能不能活着,这位璟王为了上位,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先杀了赵琮。   在这之前,太子可就要危险了。   明面上的靶子。   因算出这事,李乐只也没有办法淡定下去,他看向楚王,最终还是小心提醒道:“他不一般,你日后莫要同他有矛盾。”   “嗯?”赵宵疑惑,怎么才过去一会,李道长的态度瞬间转变,还让他不要同赵宸计较,赵宸还未开府,也未有自己的班底,他怕什么?   若非说此话的是李乐只,赵宵真想把这话当耳旁风,他和赵宸之间的恩怨,可不会轻易化解。   赵宵如何想的,李乐只不在乎,他现在要想想,该如何让太子留意赵宸此人,将他放到头号重点观察对象。   有了。   李乐只一瞬间想到,就凭他现在的名声,说一些事还是能让人听进去的。   因此,李乐只立马写了一封信,又亲自前去太子府,将手里头的信交给太子府的总管后,李乐只便放心离开了。   而总管拿到那封信后,再看看李乐只的背影,一拍脑袋,恍惚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心底却依旧想着,他祖坟冒青烟了,居然有幸和三清老爷搭话,三清老爷还送了信过来。   这时,总管才回过神来,想到手里头的信,不敢有任何耽搁,将这封信完好无损送到赵宣手中。   而赵宣听到是李道长送来的后,立马停下手里头的活,放下笔,从内侍手中接过那封信后,先是看了一眼封腊的地方,完好无损,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这才拆开信,抽出里头的纸张,三两下打开,就见纸上写。 第143章   【小心六皇子】   见到是这样的字样,赵宣先是怔愣了一会儿,后开始琢磨起李道长送给他这样的一封信,特意提醒他,到底是何意。   六弟那人平日里同他打交道并不多,对方一直同老四混在一起,老四最近又时常前去寻李道长,若这件事和老四有关,李道长未必会只单单提起六弟。   那……   六弟身上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才让李道长特意写下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中。   和他有关?   因为太子之位?   赵宣有此猜测,却又唯恐误解李道长的意思,他将信收好放到一旁,挥挥手让内侍退下后,才道:“盯紧赵宸。”   随着他话音落下,隐藏在暗处的暗卫随令而动。   此时,赵宸尚不知已经有人知晓他是重生的,自从他重生回来后,察觉到事情对不上,就连他那好二哥,都死在谋反中,这也就罢了,他二哥早死,偏偏太子赵宣还活着。   在上一世,赵宣死后,他二哥借昭国的力夺得皇位,连带着他,也成了最尊贵的小王爷,只是可惜,他生得晚,想要从他二哥手里头夺位,没有那么容易,好不容易同他娘暗中下毒,还没等到自己登基那一刻,一睁眼就回到了过去。   让赵宸无法接受的是,他娘居然从徐贤妃变成了徐采女,这样的落差,让赵宸心沉了又沉。   二哥身死,他娘被贬,太子又活着,一切都乱套了,想要拨乱反正,也只有太子身死,他才能有机会搏一搏。   而他娘身死,忠勇侯府没落,他手里没有势力,幸好,他发现他二哥残留在宫中的暗桩,那些能同昭国联络的人,赵宸原以为想要同殷太子联络上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居然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让殷太子找上门来。   让赵宸更没想到的事,这位殷太子也想赵宣死,这正合他的意,莫非,上一世太子身死,也是殷太子和他二哥使力,这才让对方早死,他爹也因此早早离世。   所以,他想坐上那位置,先弄死赵宣,将未来拨乱反正,皇位迟早会落到他头上。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让赵宸担忧,那就是那位声名鹊起还被传是三清化身的道人——李乐只。   明明在上一世,李乐只徒有其名,虽小有名气,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后来被人发现不过是误打误撞说准的骗子,可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未曾去崇玄署备过案。   可他去崇玄署查过,那位李乐只已经备案,还有一道观,妙道观。   赵宸也想欺骗自己,这两人不是一个人,只不过是同名同姓,可那妙道观也是坐落在扬州城大安县,和前一世听到的没有任何错误,这人就是李乐只,就是那骗子,是不会有错的。   就是不知对方是不是重生的,他记得那位李乐只死在赵宣的后面,对方现在已经同赵宣搅和在一起,还同赵宣一起,设计害死他二哥,这人肯定是想借赵宣的力量保住性命。   若这次还有人站出来说他是骗子,是假的,恐怕他那位好大哥为了自己地位稳固,不会让自己有污点存在,也会替李乐只摆平,而如今,这位李乐只借赵宣的能力,已经被误传是三清老爷的化身,想要解决对方,就是同天下道门作对。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宸毫无办法。   对方这要不是重生回来的,他都不信这世上有这等巧合的事情,能够逆天改命,还让别人以为他是神算子。   就凭他说的那些,他也能办到。   赵宸忍不住心底不满,嘀咕着,也就是他重生得太晚,要是他重生再早一点,他非要揭穿李乐只的真面目。   赵宸暗恨,却又令他想起来一事,似乎一个月前,雪国的命师说李乐只已经死了,还死了一年左右。   也就是,这人重生了一年。   幸好这人死在他的前头,只知道他二哥登基,没有留意到旁人,否则,他的事定瞒不过对方。   因此,赵宸决定,还是同以往一般,不让李乐只察觉到他已经重生,至于殷太子那边,他已经掌握他二哥宫里的小六子,有这位小六子在,他和殷太子之间的联络,定不会让旁人知晓。   而太子这边,也留意到赵宸宫里头多了一个小太监,而这小太监还是从前老二宫里头的人。   老二的人,老六带回去。   老二犯的是谋逆之罪,旁人巴不得同老二有关的人远远的,从前老六也是如此,怎就一月过去,改变了主意,还将那小太监带回自己宫中。   也因为这点,赵宣怀疑老六身上有秘密,还是值得李道长叮嘱他的秘密。   只是盯了许久,赵宣也未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若是一般人,定要怀疑李乐只算出来的是错的,撤回盯紧赵宸的暗卫,可赵宣本就是心细的人,因此,越没有问题越有问题,又多加了两位。   .   李乐只将信送过去后,还担忧赵宣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得应该很直白了,虽说没有明确说六皇子是重生者,但都让赵宣小心,应该能将六皇子列在第一位了。   至于后面赵宣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   虽说他先前算到赵宣寿命只剩两年,但看其样子,也不像是早死的人,应当是他算错了,又或许六皇子是他命中一劫,熬过去后就不会死了。   六月底时,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李乐只见京中什么事情也没有,放心下来,只是他这心放得太早了,这天,李乐只正要出门,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这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持着银杖,银杖的最上面,雕刻着一尊三头六臂的神像。   李乐只眼神极好,看见神像三张脸,喜悲怒,各不相同,就连六臂也是不同的高度,很像是千手观音的形象,只是这尊神像比起观音慈悲的模样,更多了几分邪意,看得让李乐只眉头一皱,感觉有几分不舒服。   这神像,一看就不是正经的神仙,像是一尊邪神。   再看这人,全身都裹在红袍里面,露出来的衣服,也不像是大梁的服饰,一看就是别的地方来的。   李乐只从自己的记忆里搜查曾经看过的东西,一对比,怀疑面前这人是越国来的人,还有那银杖上面雕刻的佛像,也是越国供奉的神尊,只是他同越国人还没有打过交道,也不知面前的人是不是。   李乐只负在身后的手刚掐算。   就见那戴着面具的人猛地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像是才看到他,隔着面具,李乐只同面具后面那双黝黑的眼睛对上,好似看到了一双凶兽的眼睛。   来者不善。 第144章   这是李乐只头次接触到这样的人,他有些诧异,掐算出对方的身份后,双手拢入袖中。   对对方的来意不再好奇。   越国的神婆特意来找他,准没好事。   李乐只扫了一眼周围,这条街平日里来往的人并不多,现下更是只有他和越国的神婆站在这条街上,这要是出点事可没有人能救下他,李乐只垂眸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看向神婆的方向道:“杨仙家不远千里前来梁国,是想同我比试?”   将对方前来找她的事定性为比试,对方总不好对他出手,不管对方出于何等的目的,只要他身处大梁,只要对方应下比试的事,他不会出事,唯一担忧的,也只有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李乐只偷偷看了一眼,眼珠微移,没有看到小五的身影,也不大幅度回头去查看小五在何处,而是盯着神婆,眼一错不错。   不管如何,气势上不能输。   自李乐只出现的那一刻,神婆便留意到这人,只是见对方身上没有穿道袍,以为是前来做客的客人,直到她留意到对方负在身后的手,这才挪眼瞧过去。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神婆瞬间明了,这人就是她要找的人——李乐只。这世上也只有他有此风度和相貌,独一无二。   在这之前,她原以为大梁人对李乐只的赞美不过是夸大其词,是为了造势,给自己脸上贴金,免得在他们几国之间抬不起头来,也是虚张声势,害怕他们会对大梁出手,才推出这样一号人。   将对方传成三清化身,也不过是清醒中的堕落,试图借此逃避。   是她想错了。   拥有这样通身气质的人,定是有几分本事,绝不是浪得虚名,虽不至于是三清化身,但想来对方也是大梁里头出类拔萃的,若不是也不会被传成这样。   对付这样的人,神婆都觉得有几分惋惜,没有彻底等对方成长起来,就要成为两国之间的牺牲品。   等今日比试结束,依大梁人小气的性子,这样丢了大梁脸面的罪人,岂能留他活在世上。   但!   同情归同情,在国家大义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神婆道:“李道长近日风头正盛,听闻道长是三清的化身,不巧我们越国也供奉神尊,特意来向道长请教,还望道长不要拒绝。”   神婆话说完,李乐只看向对方手里拿着的银杖,视线上移,好奇地打量着那神像。   他看过一些书,上面对于越国的神记载并不多,只说越国供奉了一头神,称其为尊者,越国神婆知晓天命都是从那位神尊处借来的力量,再结合这位神婆所言,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   而他,还要同一尊神灵比试?   李乐只:……   他即使牛得能上天,那也是凡夫俗子,可没有同神比试的余地,不过,要是越国的神真是真的,这天下早就是越国的天下了,可见对方的神实力并不强,甚至是不知从哪请来的野神当信仰。   不慌。   李乐只问道:“如何比试?”   神婆歪头,道:“我们算三件事,若你算出来的事真的发生了,你赢,若是我算出来的事件也真的发生,那就比算出来的事件,谁多谁少,李道长意下如何?”   李乐只抬头道:“还少了一点,应在三年内会发生的事情,算出三件重要的事。”   “好,”神婆立马应声,赞同李乐只的话。   定下时间,也好亲眼见证事件的发生,大梁也无法抵赖,她们的神尊会比三清强的事实。   因这件事情牵扯过大,一方是越国的神尊,一方是大梁的三清,涉及神灵之间的争斗,并非两人能够决定的。   因此,在这场比试还未开始之前,神婆暂时居住在鸿胪寺内,而知晓此事的赵帝立马写信给越国,向他们说起此事。   越帝收到信后,知晓赵帝想要说的是什么后,完全没有任何的意外,神婆在离开大越时便同他说起过此事,这件事情他也是暗许的,没有什么会比他们信奉的神尊强大,大梁供奉的三清不过是没听过的野神罢了,哪里比他们神尊强。   也就那群拎不清的蠢货,才会将三清同他们的神尊相提并论,愚昧无知。不知神尊强悍,也知大梁供奉的三清有三尊,而他们的神尊只有一尊,却能抵挡住三位神灵,无须多言便应知神尊的强大。   越帝没有任何的犹豫,回复一个可后,就等着神婆带回来好消息,虽然神尊胜了三清的事,还需三年后知晓,区区三年,他还是等得起的。   得到越帝的回复后,赵帝没有任何犹豫,他早就看越帝不爽了,正好借这次机会,让那群野蛮人知晓,到底是谁更强,那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神尊,连他们三清的脚趾头都不配。   这场比试,在赵帝的推动下,身处在京城中的人都知晓了,一个二个都聚集在玄阳宫的附近,他们可是听说,三清同那尊什么神尊的比试,会在玄阳宫进行,而且这次的比试,还是要算出三年内会发生的三件大事。   这可引来了不少人,都好奇三年内会出现何等的大事。   “也不知道这次的比试到底会是谁胜出,要是李道长和那人都要说三件事,又不能重复,难道以后三年会发生六件大事!”   “那可不一定,这次是李道长算三件,对方算三件,三年的时间,未必只会发生六件,虽然我话不中听,但你想想,三年都能发生六件大事,这放在以往,是否不曾见过,由此推断,这三年是多事之秋,少不了要发生一些事,以后的日子啊可未必会好过。”   “你瞧,”这人说完,嘴努了努指向一个方向,道:“那些人可是京里头的商户,那些人都是米商,布商,还有卖油的,卖菜的,这些人都等着这次李道长会算出什么样的三件大事,要是同一些灾有关系,你瞧着吧,这些没良心定又要低价囤货,高价售卖,也不知道这事朝廷里管不管。”   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这人也看到那些聚集在一块的商人,在听到这人口头说的话后,不免忧心忡忡道:“又有灾还有这些黑心肝的人,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唉。”   “怕什么,有些事还未到绝境,再说了,李道长真算出有灾事也是一件好事,能够提前防患,指不定不会发生呢,不会走到最坏的一步。”   “嗯,”这人听后连连点头,附和此人说的话,随后抬眸看向玄阳宫里头,望眼欲穿,十分想要知晓里头发生了何事,算出来的大事又是什么。 第145章   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李乐只正站在玄阳宫大殿内,给前方的三清老爷上炷香,祈求三清老爷保佑他算到的事情都是准确的。   在这种大事上,他可不想掉链子。   而站在两边的玄阳子众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神情肃穆,脸上没有一丝轻松笑意,也没有任何惧怕的心,在他们心里,可不觉得这事三清老爷会输,不过上给越国几分面子,装作他们已经对对方格外重视,没有任何看清的意思。   除此之外   任谁看到三清老爷给自己上香的画面,不死命绷紧脸色而笑出来,还是当着三清老爷的面,那真是当着老祖宗的面嘲笑老祖宗,老祖宗以后还会给面子?没一巴掌把他们这群不孝子孙打进泥巴地里都算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因此,没有人能在这种场合下笑出来,除非他不是道士。   李乐只还不知道别人在努力憋笑,他是真的在向三清老爷许愿望,希望得到三清老爷的赐福,能够让他百算百灵,万无一失,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等他上完香,仪式结束后,神婆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两人就在大殿内各自坐在一蒲团上,剩下的人落座在两边,目光注视着两人。   而在两人的侧边,摆放着案几,案几上放有笔墨纸砚,李乐只这边除了笔墨纸砚以外,还备有龟壳等物,而神婆那边,除了笔墨纸砚以外,还有一尊泥像,那泥像的面容同银杖上的神尊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匕首,三根很短似香非香,通体血红的东西。   李乐只在那似香非香的东西上看了几眼,也没有认出来那物是什么,形状似香,瞧着又有几分不像,只因那香太短了,又有一根手指头粗,若不是亲眼瞧着,等天黑时分,再去瞧那香,还以为是人的手指头,形状怪异。   除此之外,那香的旁边也摆放有一小香炉,像是将那香插.进香炉中祭祀的。   在李乐只的注视下,仍戴着面具没有露出面容的神婆拿起桌上的刀,在四根手指上划了一刀,一瞬间,鲜血冒出,神婆四根手指头立马搭放在那泥像的身上,在那泥像的耳鼻口眼等处抹上鲜血,随后又拿起摆放在匕首下方的布条,困住泥像的眼睛,困住泥像的身子。   这奇怪的模式,让李乐只不由得一直打量,他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祭祀,或者说是通灵,凭这神婆的手段,也不像是对那神尊有过多的敬畏,反倒像是献祭那泥像得到她想知道的。   如同囚神,以神灵作为代价去交换,真是奇怪。   又见对方将他奇怪的香插.进香炉里后,李乐只沉默了一瞬,默默偏过头看向自己的案几,对方那手段,还真像是一个邪修。   他这般感叹过后。   默默拿起龟甲伪装掐算起来,直到这一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虽然不一定有多少人在乎。   而看到他摇龟甲后,神婆眼皮跳动两下,呼吸微重,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对方如此自信,居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用龟甲去卜卦,这是看不起她?   哼!   连徒手掐算都不用上,如此的轻视于她,想要借此惑乱她心,那他的算盘珠子打错了。   神婆不再去关注李乐只,她要让对方知晓轻视她后的下场。   神婆闭上眼,慢慢同神尊通灵,借助神尊的力量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她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脑海中闪过一幕场景,那是水患肆虐,桥梁冲毁,众生在浑浊的水中呼救挣扎的画面。   神婆额角慢慢出现汗渍,随后又出现丧事,满目飘白,哭泣呜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但她神婆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只听到九声钟响,能鸣钟九声的人绝非一般人,但她却不知死的是谁。   “嘭……”   还不等神婆继续往下看去,一声闷声响起,她睁开眼,眼神错愕看着四碎开来的泥像,这还是她头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香炉中的香尚未燃尽,神尊的泥像却已经承受不住碎裂,她这是窥探了大秘密。   是谁,死的到底是谁?   神婆不知,心脏跳动的心声极大,似是有人在她耳边敲鼓,她镇定下心神,偏过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心中不由祈祷着,祈祷对方算不出来第三件事。   否则……神婆捏紧手指,完全不相信自己会有输的一天,神尊不会输的,不过是三清化身,连三清化身一事都未必是真的,对方连神灵都算不上,岂会算出连神尊都不知晓的事情。   而被神婆期冀着,算不出来的李乐只,正在怀疑人生,他掐手指算了又算,还是没有明白,这卦象是不是有点太大,还有点过于离谱了。   帝星现。   是他理解的那个帝星,天生的皇帝,这时候要出现,紫薇大帝下凡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而且没有算错的话,这帝星还是降落在大梁。   嘶……   得到这一卦象的李乐只,连自己都要被吓住了,一个命中是皇帝的人出现在大梁,这……还是三年内会出现,这……   再结合他先前替太子算过的命,冥冥之中原来早有注定,可这也太突然了。   太子的命难道真的不可更改,那帝星又到底是谁?是在太子死后,还是在太子没死之前。   李乐只又忍不住多算了一下,算出那帝星出现在太子死之前,更是在几年隐隐约约有出现的现象,这就代表,今年或者明年,会有帝星出现在大梁。   这等重要的事,即使是他,也万万不敢轻易开口。   李乐只想得较多,他再想他说出这事后,会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又或者这事是否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口,这说出来,恐怕会惹来不小的是非。   李乐只先压下这事,再往下去算,这次他又算到明年有一件大事发生,还同他有关。   李乐只:……   这卦还能不能再算下去了,再算下去,他是不是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说出口的。   李乐只迷茫了,得知那事和他有关后,李乐只强忍住好奇心,没有深挖下去,那事于他而言是好事,还是不要干扰这件事,他现在知晓,也许会干扰未来。   李乐只只好去算别的事,这一算,算到六皇子强行逼宫的事,走上和二皇子一样的路。   这位六皇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发育,忍下去,他没记错,对方现在年纪轻轻,还没有到争夺储君之位的地步。   但这事,也不适合他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啊,难道就没有一点他能够说出口的?   李乐只又往下算后,更是算到不得了的事,这事一出,他彻彻底底哑口无言,算是明白了,他算出来的事绝无小事,还是不能说出来的事。   俗话说得好,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   要想想,该如何将这场比试的事糊弄过去,不指名道姓?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李乐只把握不住,他在想,要不要再算出几件小一点的事?   还是先瞧瞧对方怎么说。   李乐只看向神婆,神婆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没有半点想要开口的迹象。   坐在两边的大佬心底都有了几分着急,面上却依旧紧绷着脸色,他们十分想要知晓三清老爷到底算出来什么样的大事,事情是否是真的大,还是并不是他们所想那般严重。   玄阳子特意坐在李乐只的对面,他观察李乐只的神情,愣是没从三清老爷眼神里看出他想要的讯息,也是,三清老爷是何人,岂是他想能瞧出来就能瞧的。   只是莫名的,他不知为何,似是感觉到三清老爷有纠结的地方,玄阳子心一跳,难道未来三年内出了不小的事,连三清老爷都不好说出口。   坏了!   若真是这般,三清老爷不好开口,岂不是让那越国的神婆赢了这局。   玄阳子忍不住掐算起来,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不知是否是他想要知晓结果的心太盛,还是因为关乎三清老爷,窥探神灵,以至于他什么也没有算出来。   喉咙里涌上一口鲜血,玄阳子喉咙滚动着,将那口血咽下去,方才他想强行去算,竟遭受反噬,这还是头次反噬如此严重,也让玄阳子知晓,定是三清老爷算出不得了的东西,连他都不能窥探一二。   这可如何是好。   玄阳子蹙眉沉思,想要寻个破解的法子。   而就在此时,神婆开口问道:“李道长可有算出那三件事?”   问出这话时,神婆声音不自觉放轻,还有几分紧张,为未知的答案感到心慌,虽知面前的人不如神尊,可莫名的,也不知是否身处大梁,身处三清面前,她竟然感知到无穷的压力。   甚至不敢将自己内心所想表露出来,明明她是看不起这位李道长的,却偏偏同对方说话,唯恐惊扰到不得了的人物,仿佛对方真的是一尊神灵在世。   真是怪事。   李乐只没有任何笑意,还有几分紧张,脸色也显得过分冷,甚至还有几分从上俯视感,让人看到他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眸时,只觉他已经露出神明真面目。   不自觉放缓呼吸,唯恐惊扰。   李乐只道:“来者是客,你先。”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神婆呼吸一窒,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威压,连抬起头直视那双眼睛都做不到,仿佛对方高坐于九天,俯瞰万物,对于她,不过是出于蝼蚁的挑衅,才得半分眼神。   怎么回事,对方怎会一时变得这般可怕,宛如活的神灵附身,难道那些传言没有半分的夸大,对方真的是三清化身在世! 第146章   神婆不愿相信,却又想不出别的可能。   这让她在李乐只面前彻底没了底气,不敢有任何的托大,语气也好了几分,没有先前的火药味。   神婆道:“此次我算出大梁三年内会发生水灾,还会有一位身份贵重的人死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李乐只还未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两件事,以为是一件事,但也正是这句话,李乐只才明白,原来有些事不用说得太过具体,还可以用一位身份贵重的人去代替。   这就好办了。   李乐只高兴了没一会,回想神婆说的话,对方说的是大梁的事,难道?反过来他应该算的是越国的事,这应该不可能吧。   虽然不确定,但李乐只还是偷偷算了一下越国内会发生的大事,这一算,不得了啊,开头就很劲爆。   越国皇子居然和皇帝妃子厮混在一起,这事放到越国的确是一件大事,还是能轰动全民吃瓜的大事了,就是不知道越国皇帝会怎么想,在古代,他们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对于这种情况,李乐只也很纠结,这说出来都像是他在针对越国,给越国带去负面舆论,算了,先备选,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大事。   李乐只继续往下去算。   算出来第二件事,这件事说起来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小,昭国同雪国居然联手进攻越国,打得越国措手不及,一下子拿下不少城池,但幸好还没有攻打到越国的都城,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件事应该也不用他对越国说吧?   越国有神婆,算这种事应该不难,李乐只选择将这件事当备选,随后他又往下去算,看看这第三件事是什么。   这一算,可不得了。   他居然算到越国推翻了神尊庙,烧毁庙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还真是大事,这和烧毁三清老爷的庙没两样,也不知道越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事比一事大。   总不会要亡国了吧。   有点好奇这个事,李乐只偷偷算了一下,算出来的结果还算不错,三年内没有看到越国要亡国的迹象。   还能撑住。   现在他已经算出来了六件事,但这些事说出口,李乐只还有些犹豫,他先前算的是三件大梁的事,不好说出口,这次算出三件大越的事,也有一点不好说出口。   总归都要创死一些人。   还有这些事也太大了,大越的事,第二件事他说出口,还有点通风报信的意味,大越和大梁的关系可没有好到能盖一床被子,虽说人都是无辜的,他提醒也算是好事,但他现在是大梁人,可没办法去援助大越。   所以,李乐只决定不把第二件事说出去,第一件事说出去,又有点像是挑衅,不利于现在两国的关系。   一下子只有最后一件事能说了,李乐只偷瞄了一眼神婆,隔着面具也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对方应该能够接受神庙会被毁的事。   李乐只决定了,就说这件事。   李乐只耍了个心眼,没有开头开局帝星出现的事情,而是学着神婆的话道:“大越神庙会被推倒。”   “什么?”   神婆还没回过神来,等她回想起来,才知李乐只说了什么,瞬间,藏在面具后的脸满脸惊惧,神庙会被摧毁,怎么可能会被摧毁,偏偏李乐只说的是推倒一词,神婆连安慰自己是因为天灾都没有办法,能办到此事的,只有人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神庙会被摧毁。   神婆已经无心比试下去,也无心去听剩下的,她已经被这件事打慌了神,只想知道神庙的事。   她忍不住问道:“还有呢?”神庙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乐只以为对方催着他往下说,微微疑惑,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的疑惑后,才在心里思考对方的意思,还有对方先前说的那句话。   水灾和身份贵重的人会死,两者之间没关联,是两件事?   那这神婆没有算出第三件事?   所以,只要他说出第三件事,并且第三件事是真的,这场比试他就赢了。   得知赢下这场比试会如此简单,李乐只有些怀疑,越国的神婆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还是对方是越国派来打探的,派了一个最不行的来打探大梁的实力。   这么想后,李乐只也觉得有几分可能……   也幸好,他们听到他名声大,找到了他,否则,让这人试探别人的实力,还真让大越知晓底线,那真是太可怕了。   李乐只暗自清清嗓,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道:“帝星临,谋反之人现。”   这是他想到,最好栽赃越国的法子,更改一下顺序,也让旁人以为是因为帝星降世,才会有人谋反。   哎,这比试虽然结束了,但后面的事,可一点也不轻松,只是水患那是他居然没怎么算到,难道同那些事相比,并不是大事?   李乐只不明白,怀疑他又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问题不大,会不会发生水灾,还有在座的前辈,由他们出手去算,是真是假,自会知晓。   而神婆听到帝星临,谋逆之人现后,果然如李乐只所想那般,将这件事同神庙被推倒一事联系起来,以为李乐只说的是大越的三件事。   神婆细细想,难道是因为帝星和那位谋逆之人,才导致神庙被推倒,还是先推倒了神庙,才会出现帝星和谋逆之人,若是因为推倒神庙才会出现帝星,神婆不敢想,若是陛下知晓这事后,会如何去做。   甚至是否是因为他们没有算出帝星临一事,还有那位谋逆之人,所以陛下才会下令推倒神庙,还是大越发生了一些事,才叫大越的子民不愿信神。   不管是何种可能,从得知神庙会被摧毁的那一刻,神婆的神志已经到了濒临一线,已经处于悬崖边,只差一步就能崩溃。   神庙被毁,神尊被灭,那他们这些神婆,在大越可还有容身之地。   .   李乐只看着神婆失魂落魄地离开,对于对方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李乐只并不关注。   他还在想着帝星临,六皇子谋反,太子会身死的事情,还有昭国和雪国联手围攻越国等等一系列事,他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还是去逆天改命。   李乐只也不知,也许他应该顺其发展,毕竟三年后,未来的大梁非同一般,只是那样的场景,太子是看不到的。   难道,他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命运的推手?   这个问题太过于哲学,李乐只也捋不清,他回过神,还不知要不要离开玄阳宫,就见玄阳子前辈等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一脸着急。 第147章   李乐只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但这件事,即使他知道帝星出现在大梁,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人多眼杂,说不定还藏着别人的眼线。   因此,李乐只无视所有朝向他的视线,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没有说一句话,淡定从容抬步离开。   重山观观主伸出手想要抓住李乐只的衣袖挽留一二,想要知道帝星的事,可直到李乐只走出大殿,也没有将人拦下。   他默默收回手,同旁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犹豫,果然,三清老爷算出帝星的事,就没有人不好奇,可碍于三清老爷,没人敢开口询问。   重山观观主看向玄阳子,在他们中,也只有玄阳子能够同三清老爷对话了。   玄阳子叹息一声,在场人什么心思他都一清二楚,他比所有人都着急帝星的事,可这件事三清老爷都未开口,那一定是他们不能知晓,掺和其中的事,强行掺和,还有可能没了性命。   唯恐他们之中有些人不知深浅,强行去算,玄阳子咳嗽一声道:“等过些时日,自会分晓。”   “……”   众道士面色复杂,等到了那个时候,为时已晚。   帝星若是在他们大梁那还好说,可若是在别的地方,任由对方成长,可是不小的后患。   最好能先下手为强,趁对方还未成长起来,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   玄阳子也看出来他们的想法,没好气道:“难道你们还想算出帝星在何处?”   “……”   他们倒是想,但是他们没那个本事,在场也只有玄阳子最有可能,能够算出帝星的下落。   所有人目光含着期待看过去。   而玄阳子见他们不语,便知他们还真有此等打算,生气道:“此事牵扯过大,绝非我等能够掺和,你们要是想留在玄阳宫尽管去算,还能省下副棺材钱。”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也如同一闷棍将所有人都敲醒。   是啊,这哪里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即使是玄阳子去算,也未必能够算出来,那可是帝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难道就这样任由对方活下来?   几人皱起眉头,见他们还未明白,玄阳子很是无奈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够瞒过三清老爷的。”   没有。   既然三清老爷未说,定是不想他们知晓。   再者,三清老爷既然能算出帝星即将出现,自然也能算出帝星是何人,三清老爷未说,是想保住那人的性命?   或许……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玄阳子心间,心不由得砰砰砰跳动了几下,而此时,除却玄阳子一人,也有人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一人道:“咳,我想到我院子里的衣物还未收回,瞧这天应是要下雨了,我先回去收衣服。”   “啊我也是,带我一个。”   “我也……”   一个二个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从大殿离开。   玄阳子看着他们着急忙慌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朝着三清拜了又拜后,也离开大殿,他也要回去收下衣服了。   …   神婆和李乐只前后脚离开玄阳宫后,两人算出的事也随着两人的离开传得沸沸扬扬,随着风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得知大梁还有一场水患,还不知水患发生在何处后,所有人的心瞬间揪起,就连那些想要囤货发笔财的人,都慌了神,唯恐水患发生的地方出现在他们最重要的地方,带给他们无法挽救的损害。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在推测那位身份贵重的人是谁,是不是陛下,毕竟这天底下没有比陛下更为贵重的人。   若真的是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在朝为官的人都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陛下一死,这京里头的局势可就要变了。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没有人敢顶风犯事,一个二个都夹起尾巴做人。   而宫里头听到风声的萧太后,立马着急忙慌带上张太医前去给赵帝请平安脉,得到赵帝身体康安,没有任何问题后,萧太后放下心来,随后让张太医给宫里头的人都瞧瞧,包括她自己,最后都没有任何问题后,萧太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萧太后道:“真是白担心一场,越国的神婆传得神乎,没点本事。”   赵帝则是想了很多,既然人不是宫里的,那就是宫外的,他几个儿子,还有那些宗亲,都有可能是那位神婆说的人。   但这些人里头,也只有他几个儿子能被他放在心上。   因此,赵帝派张太医和刘太医出宫给他几个儿子瞧上一瞧,等太医走了,又宽慰萧太后几句后,想到越国神婆说的水灾,沉思一会儿,还是派人去将朱道长请来。   朱阳在赵帝请他来时,便知赵帝因何事喊他,在这之前,他已经去算过水患的事,也知水患会发生在何处。   朱阳面见赵帝后,就将他算出来的事情同赵帝说起。   赵帝听完,很是疑惑,这水患发生的地方居然不是靠江道的几州,而是在宜州,那处地处平原,居然也会发生水患,这可不是妙事。   若是别的地方,可以修建河堤,挖沟渠泄水,可宜州那地方,地势较低,真天降大雨,那反倒像是盛水的碗,最好能知道是宜州哪处会遇上水患,总不会是宜州。   这种事,朱道长既然未言,想必是算不出来的,想要知道确切的地方,还需要李道长出手。   原本在李道长被传为是三清化身时,他便打算封李道长为国师,又恐封李道长为国师是对神灵的不敬,这才迟迟没有下旨。   以至于拖到现在,李道长又和越国的神婆有了比试,在这场比试落幕之前,都不是好封赏的时候,赵帝心中有感,三年后,那时再封赏,是最最好的时辰。   因此,赵帝按下此事。   先将即将要到来的事度过去,这一桩桩的,再加上李道长算的帝星,可不是小事,甚至赵帝也从越国神庙被推倒一事推断出,未来三年内越国定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才能让他们不再信神,而发生这种事,定是要国破家亡。   由此可窥,局势已改,天下大乱。   想在这乱世中存活下去,兵强马壮不出挑,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示弱,好让旁人眼光落在别处。   想到这,赵帝也不免思索着,李道长所说的帝星是否是真的在大越,否则,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巧合的事,或许,那帝星生于大梁?   赵帝越过雕梁画栋,看向宫外的地方,那地正是太子府的方向。   而与赵帝同一想法的,还有文山宫内的赵宸,得知李乐只算出来的是帝星现,还是这三年内会出现,赵宸不免想到他身上,外加上他也想坐上那个位置,再加上越国的神婆还言大梁有位身份贵重的人会死,桩桩件件都同他的事能够对上。   这岂不是说,他才是天命之子。   否则,岂会有如此好的机缘,还是帝星,他得老天爷钟爱,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又在他动手前出现这档子事,老天爷这是在暗示他?   赵宸细想后,还是想去试探一二李乐只,既然那人能算出帝星,未必不能算出帝星是何人,趁此机会,也能拉拢对方为他所用。   只是,因近日发生的事情重大,赵宸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在他耐心即将消散时,李乐只那处才彻底消停下来,赵宸才找到时间,也正因为前些日子朝堂上的人,包括他那几位兄弟都找过李乐只。   故而,赵宸完全不怕他去找李乐只一事会引来他爹怀疑。   只是,他今日前来又不凑巧,刚找到李乐只,还未说上两句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人兴高采烈喊道:“六弟,你也来找李道长算卦。”   来人正是四皇子楚王,楚王大大咧咧找了一处坐下,完全把李乐只家当成是他的家,熟练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才抬头看向六皇子和李乐只的方向,问道:“六弟,你这次找李道长要算的是何事?”   赵宸:“……”   老四突然冒出来,一下子打乱了他得计划,心里免不了蛐蛐老四,坏他好事。   但面对楚王,身为楚王后面的跟屁虫,小跟班,还没有和楚王撕破脸面,赵宸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喜,强颜欢笑道:“是有一些私事来找道长算上一算。”   “你不会……”楚王上下打量着。   赵宸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蜷缩握紧,呼吸放缓,唯恐老四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对劲,看破他的打算。   谁想楚王道:“也是来找李道长算那件事?”   赵宸微疑,却应和楚王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否决。   楚王见了,心喜道:“就知道六弟和我是一条心,连这种事都能想到一块去。”   楚王高兴。   而坐在那的李乐只,看看楚王,又看看六皇子,他可不认为六皇子和楚王算的是同一件事。   还觉得楚王的举止有几分怪异,虽然在他面前不怎么拘束,可也不像现在,像是变了一个性子,似是见到六皇子的那一刻,才一改从前的性子,透露出几分蠢笨,让人能够放下心房。   这些皇子,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位楚王,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李乐只都想拿出一包瓜子磕了,当着两人的面吃瓜,还不等他继续探究下去,就听六皇子道:“今日不够巧了,改日再来。”   赵宸说完,向楚王见礼后,转身离开,他今天也算是见过了李乐只这人,难怪这人以前坑蒙拐骗没有被人识破,就这副好相貌,还有那气质,也不像是会欺骗人的。   这一世,这骗子走得比前世更远,凭此人的本事,定不会被人拆穿。   他心底虽认为李乐只是骗子,可偏偏李乐只算出帝星现一事,这让赵宸又对李乐只的本事存疑,因这事有利于他,赵宸也不想此人和前世相同,是个骗子。   否决李乐只,也是在否决他是帝星。   赵宸走了。   楚王大笑的神情缓缓收起,就连那大大咧咧的气质也收敛几分,显得有几分稳重,他起身三两步走到李乐只的对面坐下,回头看了一眼,见赵宸的身影不见。   楚王这才小声问道:“李道长,这世上是否有鬼?”   李乐只一顿,反问道:“殿下为何有此问?”   楚王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他蹙眉沉思一会儿才道:“不瞒道长,近日文那六弟有几分奇怪,见到我就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虽面上还和从前一般,但……”   “他不像是我弟弟,”楚王紧皱眉头,又道:“或者说,他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弟弟。”   “道长你明白吗?”   “就好比这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拥有同样的习惯,但他们并不是一个人,我想,我弟弟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占据了他的记忆,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书中言,人死后会去地府,会不会是有什么孤魂野鬼未投胎?”   李乐只:“……”   李乐只是真的震惊,楚王居然能感知到六皇子不是从前的六皇子,可见两人往日关系密切,否则六皇子那等细微的变化岂是旁人能够察觉出来的,但对于世上有没有鬼这事,他已经算了很多次,是没有的。   针对鬼的问题,李乐只道:“没有。”   “没有嘛,”楚王得知世上没有鬼后,松了一口气,笑道:“约是我近日忙得犯糊涂了,让道长见笑了。”   见楚王这般模样,李乐只都想同对方道明一切了,可这种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者,不过是未来的六皇子重生回来了,他依旧是六皇子并不是别人。   其次,未来的六皇子定是知晓不少事,若是这事让皇帝知道,免不了看重六皇子几分。   这似乎是个好办法,借住六皇子的记忆,能让大梁躲过不少事,只是有一点,若是这时候同皇帝说起这事,岂不是会让皇帝以为六皇子是帝星。   给太子树个敌人?   或许该换个人向皇帝透露此事?   李乐只慢慢道:“这世上离奇的事很多,殿下不妨再看看。”   楚王诧异地看向李乐只。   他心底渐沉,原本他以为是他忙碌出现的错觉,可听李道长此言,似是没那么简单,可李道长也否认这世上有鬼,若不是有鬼,那他六弟为何会如此怪异。   难道是他六弟有意要和他绝交?   可若是绝交,李道长也不必用上离奇的事,李道长想要告诉他的是什么?   楚王一时间想不透。   他也不好在李乐只这里久久停留,只好起身告辞,一路上都回想着近日他同六弟之间相处的事。   既然不是孤魂野鬼附身,总不会是他弟弟的魂。   楚王摇摇头,将这离奇的想法抛去,打算听李道长所言,再观察一二。   而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被暗卫记录下来,呈到赵帝的面前。   暗卫已经很久没有记李乐只和旁人交谈之事,至于今天,还是涉及皇子,还有神鬼之说,暗卫这才记录下来,交由赵帝过目决策。   赵帝也没想到,他今日会收到如此大的惊喜,还和他儿子有关,他打开暗卫呈上来的东西,看清上面的字后,紧皱眉头,万分不解,他家老四说的话他都能看懂,可放在一起,就令人十分难以理解。   老四这是怀疑赵宸是孤魂野鬼附身?   赵帝回想近日赵宸的举止,和从前并无他二,也一直随着师傅学习,还小有称赞,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偏偏李道长说世上无鬼,又有离奇的事发生,若是兄弟反目成仇,可绝对称不上是离奇的事。   老六身上藏有秘密,赵帝决定一探究竟。 第148章   因此,赵帝对六皇子上了心,格外关注他。   这又导致赵宸和昭国的人完全没办法联系,所有的小动作都会被他爹知晓得一清二楚,要是被他爹知道他暗中想要赵宣的性命,就凭他爹只把赵宣当宝贝儿子的态度,他敢做明天他就能出现在天牢里,最好的结果还是个圈禁到死的结果。   赵宸也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才引来他爹莫名其妙的关注,但对于他爹的关注,赵宸痛并快乐着。   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能够得到他爹看重,能够让他爹在乎他比在乎赵宣更多一点。   赵宸甚至忍不住猜测,是否是他爹已经知晓他才是帝星,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这才拨乱反正,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直到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后,他爹便会退位让贤,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越想赵宸心下越火热,为了虚无缥缈的猜测,为了皇位,他不介意在他爹面前伪装一二,维持从前的兄友弟恭。   从而忽视了昭国的人。   对于昭国那些暗桩,赵宸也有法子去搪塞他们,反正,昭国那群人也是知晓分寸的,知晓他现在得他爹看重,未免暴露行踪,轻易不会同他联络。   正如赵宸所想,殷太子得知赵帝对赵宸格外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未再同赵宸联络。   这样蹊跷的事,可不该发生。   若是旁人,好比他父亲,突然提拔旁的人带在身边也不过是出于压制他,可赵帝那人,爱赵宣如宝,他们中继承人的位置谁也没有赵宣稳固,而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赵帝却一反常态,将赵宸带在身边。   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让赵帝有如此大的变动,难道……?   殷太子不免想到李乐只算的卦象,那卦象虽说的是大越的事,但凡事都有例外,其次,按那位李道长所言,未必三件事都是大越,所谓的帝星,有可能出现在大梁,而将帝星现一事放在大越神庙事后面,不过是李道长的障眼法。   这样的推测也并无可能。   殷太子在纸上画上了个圈,良久,他才写下一封信,派人送到曲灵仙的住处。   ……   而赵帝这边,将赵宸带在身边数日,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虽不同赵宸亲近,但赵宸的喜好,习惯他还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出入,眼前的人是他的儿子,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可即便如此,已经验明赵宸的身份,赵帝也没有任何的松懈,不曾收回对赵宸的在意。   这又导致楚王醋了。   楚王排行老四,刚好处在一个爹不疼也不在乎的地段,从前还有老六和他抱团取暖,共度日子,现在倒好了,只有他一个人,处在中不溜又不得他爹在乎,因为这事,他娘都没给他好脸色。   虽然不会影响他和他娘之间的感情,但是“老六”一下子得到他爹的关注,这事让他闹心!   楚王心里不痛快,又没地方说,只好来找李道长,同他说起这事。   楚王道:“李道长,我最近心中苦闷,能否陪我喝上一杯。”   李乐只:“……”   虽然不知道楚王因啥事苦闷,但李乐只还是选择拒绝。   下一秒,李乐只愣在原地。   只见楚王捧着他的手,小声问道:“李道长,这世上有没有蛊惑人心的妖术。”   “……”李乐只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   也不知道楚王受了什么刺激,连妖术都能说出来。   “真的没有吗?”   “没有。”   李乐只很认真地回答,甚至直视楚王的双眼,让对方能够感受到他眼底的真诚,这世上真的没有蛊惑人心的妖术!   楚王感受到了,但这更让他伤心了。   没想到这世上没有蛊惑人心的妖术,那岂不是老六事真的得到了他爹的在意,从前可没见他爹对除赵宣以外的人如此上心,不对,或者说是对除赵宣之外的人如此看重。   就连三哥都是因为赵宣的缘故,才得到他老爹的注意,更何况是他们。   他爹对赵宸的看重不同于对赵宣的关爱,对赵宣,他爹那真的是当宝贝珠子照看,生怕对方受冷着凉了,连吃食都会过问的地步,对他们,那就是放养。   在这一点上,赵宸还是比不过赵宣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才能让赵宸走到那一步?   想做到这一步可不简单,除非……   楚王怀疑地看向李乐只,在他们这群人里,能起到决定性,影响成败的人屈指可数,而他眼前,就是一位。   三清化身的李道长,凭李道长的身份,只要李道长开金口,他爹都会考虑一二。   上次他恰好来时看到老六和李道长交谈,难道正是上次,老六和李道长之间达成了交易,似乎也正是那天过后,他爹对老六的关注才渐渐起来,直到现在。   所以,这里头还有李道长的手笔。   李道长是老六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吓得楚王将手收回,不自在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上一口,压下心底的心惊,随口道:“李道长,不管老六答应给你什么,我出双倍,你觉得如何?”   ?   李乐只疑惑,他居然有点听不懂楚王的话,什么不管六皇子给多少,他出双倍,这是在怀疑他和六皇子之间有交易?   先不说这一猜测成不成立,单说他拿到的东西那是什么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下,零的双倍还是零啊。   莫名有种被空手套白狼。   李乐只心情复杂地看了楚王一眼,看对方真的把这件事当真,真的以为他和六皇子有啥背着人地交易,若不是碍于楚王的身份,李乐只真想给对方敲醒,别来他面前白日做梦。   但这也只能想想了。   李乐只装作疑惑地看过去,然后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六皇子贿赂我?嗯?”   这一声“嗯?”让楚王怀疑皱眉,他打量李道长的神情,试图看出什么,然后,他就看到李道长也疑惑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等等,李道长不明白,岂不是说,李道长和老六之间没有交易,还是说这件事是个秘密,牵扯过大,李道长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难道是他给的不够多?   老六到底给出了什么,让李道长愿意替他说话。   金银珠宝李道长应是不缺的,难道是给李道长塑庙宇,应该不至于啊,这天底下,哪处地方没有道观,到处都是三清。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老六给了什么?   总不会把整个梁国都送给李道长吧。   楚王细细想后,也觉得这事十分有可能,不过就是梁国,李道长乃三清化身,那梁国也算是在他的庇护下,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完全没有。   但这个条件带来的结果就是,他完全没有办法给双倍,总不能给李道长两个梁国。   难道……   他不仅要给李道长一个梁国,还要上位后,攻打昭国,将昭化为梁,这样应该算是给李道长两个梁国了,但是……他真的能打下昭国?   这是这么有难度,他干脆……给李道长画个饼?   楚王觉得可行,他小声道:“李道长,你答应的话,等我上位,我就去攻打昭国,这样也算是给你双倍了,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有病——   李乐只听完后,就这一个念头冒出来,脑袋里不停冒着问号,他真的不知道楚王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居然会问他这种事。   什么上位后攻打昭国,什么算是给他双倍了。   等等,楚王不是以为六皇子打算给他一个国吧,这事情有脑子的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吧,哪家的皇帝愿意给别人国家,除非他有病。   李乐只想完后,才想起来,他眼前有一位,罪过罪过,他真的不是故意骂对方有病的,是这种事真的很不科学,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太子太师,不是他们的老子啊。   天呐,这个世道变了。   拉拢人都要以国家为单位了,他以后回去写书,把这件事写进小说里,都会被读者吐槽的吧。   难道这就是现实往往比小说更没有逻辑,要不是他是太子阵营,要不是……   李乐只正要想理由拒绝的时候,又想起楚王说他上位后会攻打昭国,这事先不说楚王会不会成功,就单单他攻打昭国的事,都要待定。   李乐只道:“容我算上一算。”   楚王问:“道长,你打算算什么?”   李乐只道:“……”算你上位后攻打昭国的可能性。   但这种事李乐只还没有质问本人的习惯,他道:“天机不可泄露。”   “……”   楚王哽住,良久才“嗯”一声。   但转念一想,现在李道长能算什么,算的一定和他有关,甚至还有可能和他刚刚画出的饼有关。   想到这,楚王呼吸一窒,随后伸出手打断李乐只的掐算道:“等等,李道长……”   李乐只疑惑抬眸看向他。   楚王转动脑筋,终于想出来一个极好又能打断李道长的理由,他道:“李道长,我六弟他是不是帝星?”   问出这个问题后,楚王心瞬间紧绷,虽然是他胡乱想的理由,但真的问出口后,他也十分好奇这事。   他爹奇怪的举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个不可能,老六还真有可能是帝星一事。   要是对方真的是,他还要继续和对方争下去?   楚王有一瞬间的迷茫,更让他迷茫的是,如果六弟真的是帝星,他爹是想放弃赵宣,重立储君?   李乐只也没料到楚王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问啥不好问帝星,还是和六皇子有关,这让他如何好回答。 第149章   说还是不说,都是个问题。   李乐只想了想后,还是选择不说。帝星这事,他倒是知道现在帝星还没有出现,六皇子也不是帝星,甚至连太子也不是,至于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有六皇子不是。   这种事,拿出来对楚王坦白,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因此,李乐只略微摇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   楚王没有得到答案,再见李道长并不想提起此事,料想这事应该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想当初李道长算的桩桩件件,可未曾见过有李道长不敢说的,要么是帝星还未出现,要么帝星一事李道长另有打算,里头牵扯的东西太多,不是他能够知晓的,所以李道长才不想告诉他。   也不知道他爹知不知道,又或许老六是明面上的靶子?   楚王这边不曾知晓答案,而另一边神婆也参悟不透其中的事,自从那天同李乐只比试过后,神婆心里一直琢磨着李乐只算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神庙被推倒一事,这已经成了神婆的心病,她参不透到底是因为何事神庙才会被推倒?   在她心中,就未曾想过大越会被灭亡一事,自然也未往那处去想过。   此时神婆还以为是神尊出现变故,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影响会这般大,也因此,神婆紧赶慢赶,终究在两月内回到了大越,面见了越帝。   而随神婆一同进入大越的,自然也包含李乐只算的三卦,只因这事事关重大,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即使知晓后,也不敢将这件事拿出去说。   故而,只有越国朝堂上的人知晓,比起神庙被推倒这种离他们遥远又虚无缥缈不会发生的事,他们更在乎帝星现和谋逆之人出的事,这可是关乎他们家族的未来,还有大越的未来。   帝星现,字面意思,就知有位天生帝王要出现在大越,而这里头,越国太子和皇子自然不乐意这种事情发生,除非他们就是那位道人口中的帝星。   虽然大越看不起大梁的道士,但也知大梁的道士有一些本事,既然说有帝星出现大越,那一定有,何况这事对他们也并非无好处的事。   这也导致,越国太子和皇子纷纷请身边的神婆去沟通神尊,想要得知谁是帝星一事。   不过让这些人失望了。   他们身边的神婆本事不足,即使能够沟通神尊,但也算不出谁是帝星,连帝星是否真的出现在大越一事,也算不出来。   面临太子等人的威压,这些神婆也只能抹汗,祈求杨神婆早日回到大越,好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而她们不知,在太子等人找上他们的时候,杨神婆已经回到了大越,只是面见越帝又耗了些时日,等她彻底见到赵帝后,也察觉到大越的朝堂有几分躁动,像是因什么事让以往表面平静如湖水的朝堂成了油锅般滚热。   杨神婆略微一想,便知她和李乐只算的卦事传回了大越,虽百姓尚不知晓,但朝堂上的耳目众多,早早知晓了此事,又因其他神婆的本事不足,不足以算到帝星是何人,这是在等着她回来,好从她处知晓答案。   而见到这一幕后,杨神婆猛然发觉,她竟然早已落入李乐只的圈套中,这人说出的卦象分明是在扰乱她的心神,也在扰乱大越的朝堂,玩弄人心,炉火纯青。   先是抛出神庙会被推倒一事,乱她心神,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再言帝星一事,让大越皇室因帝星一事纷乱不休,甚至这事若是传到民间,岂不是给了反贼理由,到那时,只要有些想反之人,定会扯上自己乃是帝星降世的大旗,大越不乱也要乱了。   再者朝堂上的人,本就是因利而来,都是一群狼狗,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他们自然为谁效力,而太子,众位皇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会让身边人去算谁是帝星,算不出来也就罢了,算出来,谁是帝星谁就是众矢之的。   陛下未必会欣喜,太子等人也未必会欢喜,甚至若真的是太子,太子岂有不顺应天命,强势登基,而这正是陛下不愿见到的,若是皇子,太子又岂能放过对方,必要斗得你死我活,甚至是陛下,也未必不会在其中掺和一手。   而这之中,最危险的是她,已经身处于权力漩涡的最中心,她不能不算,也不能算不到。   不算,乃是违抗皇命,虽有神尊,陛下不敢对她如何,可长久以往,她们这些神婆陛下未必能够容忍。   算不到,则她们神婆本事不强,居然连大梁的道士都不如,那她们也无法维持以往的地位,甚至是,真的会出现神庙被推倒一事。   好狠的心,好毒的算计。   李道长三件事,居然将她推向了深渊,这难道是对方给她的教训?   惩罚她亵.渎神灵一事。   为自己肆意妄为付出代价,这代价未必太过沉重,又或者此事早已是神灵与神灵之间的搏斗,而神尊棋差一招,这才得到对面神灵的吞噬。   杨神婆露出一丝苦笑。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一念之差,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祸根,她该如何是好,才能度过此危机。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每一件事一一灵验?   不行,她要试试,那位李道长算的不一定是真的,不过是想破她道心,故意说出来糊弄她的。   杨神婆坚定内心后,深呼一口气,这才神色不变,让人瞧不出任何异样去面见越帝。   因她身份特殊,即使是面对越帝也依旧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这让她面对越帝时也不会露出任何异样。   可当她真的面对赵帝,试图开口说李乐只算的都是错的时候,这才留意到越帝眼神中透露出狂喜,平日里越帝脸色不会叫人看出他心中想的是何物,可见他现下是真的欢喜。   不好。   如杨神婆所料,越帝开口第一句便是问道:“仙家,你可否能算出帝星是谁,现下在何处?”   一瞬间,杨神婆后背发凉。   她还是嘀咕了李道长三件事的威力,这一场比试她输得彻彻底底,不仅是算事的本事,还有人心的把握,就凭李道长那句帝星现,越国也不愿对方算的是假的,而她认定对方算的事是真的,那……   杨神婆呼吸乱了,握住银杖的手微微用力,眼前仿佛已经出现神庙被众人推倒一幕,所有的一切,利在当前,谁都逃不过。   可即使知晓这是阳谋,她已经无力逃脱。   知晓是这样的结果后,杨神婆垂眸,敛去眼底一切神色,装作什么也未察觉,她已经不知道后续该如何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耳边回响着自己说出的话,心中却想着能看见的未来,不免心中悲戚。   “陛下,帝星是谁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仙家,此话可解?”越帝沉声问道。   杨神婆嘴唇翕动,她瞧出来越帝对她此言有所不满,嘴角露出苦笑,不免想到李道长算的第三件事,反倒成了她的一线生机,难道对方连她要遇到的事都已经算到,这才留她三年时间,负隅顽抗。   若对方真是这样的打算,这是何等的谋算,这已经远超卜算之术,对方是真的能看到未来?这才能步步算计。   即使知道这是对方的算计,她也只能踩下去,还要感谢对方留她一线生机。   这真是……好可怕的一个人,不,或者说是三清神。   杨神婆心底叹息,却也说道:“陛下,还请屏退左右。”   越帝一听,一挥手,殿内的人立马无声鱼贯走出,直到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他和神婆,还有暗藏在别处护卫他的人手。   越帝见殿内无人,便问道:“仙家,可是有何不妥?”   神婆没有立马出声,而是看向窗外,越过窗看到外面的琉璃瓦泛着光,她淡淡道:“陛下,帝星现,谋逆之人出,此帝星过早出现,对陛下并非好事。”   “仙家你的意思是,帝星对我不利?”越帝脸色微沉,眯起双眼,略有些不悦。   他原以为帝星还是他自己,谁想这帝星另有他人,甚至还同谋逆之人有关,此帝星于他而言如同催命的灾星啊。   现在看来,反倒是那帝星不出现,他的江山才会稳固,而如今,只剩下一件事,越帝道:“仙家,此事事关重大,仙家认为此事该如何去做?”   “陛下,恕我直言,为了大越江山稳固,陛下正是帝星,”杨神婆握着银杖的手微微出现汗渍,她似乎知晓,为何三年内第一件大事便是神庙被推倒一事。   可她不去做,未来神庙也未必会存在,她如今已经踩在刀尖上,容不得她脱身。   “仙家说的正是,仙家劳苦功高,恰好宫中新建了庙宇,不如仙家在宫中供奉神尊,也好涂个清静。”   “……好。”   杨神婆知道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能盼望着那位李道长算得并不准确,算是她不自量力的期许。   而神婆这边刚和越帝商定帝星一事,为了大越朝堂的稳固,越帝也当朝宣布此事。   而此举,虽稳定了朝堂,可也让越帝是帝星的事传到了另外三国的耳中,先不说梁国,单单雪国和昭国就有点坐不住,暗中两帝更是频频传信,至于为了不带上大梁,除去昭国同大梁是死仇以外,雪国也在大梁上吃了亏,并不愿带上对上,另一点更是因为大梁出了位变.态的道人,他们防备还来不及,岂会带上大梁玩。   虽说吃下大越会让他们小失元气,可以战养战,等吞下大越后,他们再联手针对大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剩下的,也是他们两国的事。   昭国、雪国两国的狼子野心,赵帝自然知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若是从前他还会有几分惧怕,可现在有李道长在,另外两国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等他们解决大越,他大梁已经偷偷壮大,岂是他们能比。   而且,他们愿意去解决帝星他还要拍手叫好,他隔岸观火就能解决一大患,可是美事。   剩下的三年时间,足够了。   只是在这之前,他的儿子还是他不小的心病,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倒是发现了赵宸身上的异样。   对方种种举止,似是在向他证明他是帝星降世,可人不会突然开窍,除非他原本是个傻子,一朝病好,显而易见,原先的儿子并不是傻子,现下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不仅熟悉他儿子的一切,似乎还对他们也很熟悉,对未来发生的事也有所了解。   旁人见了,定以为对方是神仙下凡。   赵帝虽也有此猜测,但他是个严谨的人,何况大梁刚好有真神仙在,所以,赵帝找上李乐只。 第150章   介于李道长的神异之处,赵帝也没有在李乐只面前摆皇帝架子,也没有派人宣其觐见,而是自己伪装成前去算卦的普通人,还是上次的装扮去见。   至于李道长知不知晓他的身份,这些都不在赵帝考虑的范围内,即使知晓了又何妨,他的身份放在李道长面前,可不够格,还不如没有任何身份的百姓,同李道长之间的交谈还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这种事情,只要不拆穿,不放在明面上,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的事。   因此,赵帝伪装成商贾见到李乐只的第一眼,便迎上去道:“李道长,多有叨扰,这次再来拜见李道长是想知晓我家中一小辈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突然变得聪慧。”   赵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他知道李道长定是明白他说的是何事。   李乐只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次看到赵帝,对方还是为了六皇子而来,难道对方也发现六皇子身上的异常?将六皇子带在身边观察后,确定其有异,这才前来找他算上一卦。   若真是这样,赵帝的洞察力真真惊人,明明没有同六皇子接触太多,就凭一点怀疑,就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异常。   幸好赵帝没有见过原主,否则就凭他现在的表现,一回都过不了。   但赵帝再怎么猜测,应该不会猜到六皇子是重生回来的,而这件事也并不合适告知给赵帝。   李乐只想到此后,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因赵帝是隐藏身份前来,李乐只也没想拆穿对方的身份,给自己找个无法拒绝的顶头上司,既然对方伪装,那么他也乐于装作对方不是赵帝。   如他所想,赵帝的确没有想到重生,他道:“我想知道我家小辈是否也是神仙转世,近日道长恰好算出来一事,又恰好我家小辈有此怪异,这如何叫我不乱想。”   “最近我脑袋想此事都想得头疼,”赵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装作为难,随后道:“还请李道长指条明路。”   这是偷偷向他吐槽呢……李乐只心想,但他也明白帝星的事的确会成为皇帝的心病,对方有此怀疑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皇帝是不是忘记他和太子交好,关于帝星的事来问他,要是他没有职业道德,可不会说六皇子是帝星,虽然对方是真的不是。   难道是他们大学生的好品质被赵帝发掘了?   真的是对他抱有十万分的放心。   李乐只想到这里,都要怀疑是他们大学生太过于清澈,让皇帝都放下心房,还是皇帝真的没想到这一茬,单纯信任他算卦的本事,想要知道个答案。   李乐只懒得往下去想了,他摇摇头道:“世间无神仙下凡。”   除你之外,赵帝在心中默默补充着,三清老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深藏自己。   不过三清老爷都说无神仙下凡了,那他家老六身上的异样,也绝非旁的神仙,赵帝微疑,又问:“道长,这世上可有什么宝物能够让人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   “……宝物没有,卦术有。”   赵帝微微皱眉,这世上只有学习卦术后才能知晓未来,没有宝物,而学习卦术,想要知晓未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绝顶的天赋,可是摸不到这一门。   就凭老六从前的天资怕是不行,也未曾见过对方对卦术好奇,那对方又是如何知晓未来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帝不解,但也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又问:“道长,那我家的小辈还是我家的人吗,还是?”   “是。”   对于这点,李乐只也没想说假话去欺骗赵帝,至于六皇子的未来,全靠赵帝如何安排。   而赵帝得知他儿子还是他儿子后,心底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他儿子的身体,其他的,就当老六有自己的机缘。   赵帝得知自己想知道的事,留下卦金,拱手一礼后离开。   .   赵帝离开后,又有一人来到李乐只处,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淼然,他趁事情告一段落,还有无意间看到赵帝朝李乐只这处来过后,就知赵帝定是想问那个问题,等赵帝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他再去联络李道长,就不会让陛下怀疑他们是串通好的。   其次,他也很好奇帝星到底是会,他在家里心痒难耐了许久,这次终于能知道一个答案了。   只是公孙淼然也没想到,他偷偷询问帝星是谁,李道长居然摇摇头,跟他说帝星尚未出现。   这可把公孙淼然惊到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帝星居然没出现,他可是听到大越皇帝那边宣告自己是帝星。   虽然他怀疑这事是假的,帝星另有其人,但也没有想过,帝星还没出现这一事。   公孙淼然震惊,既然帝星还没有出现,那大越皇帝敢言自己事帝星,不怕真的帝星出现?   但他一想想大越的情况,还有李道长的卦言,就凭帝星现三字,就能让大越乱上一阵,大越皇帝不站出来,大越朝堂可就要斗得你死我活。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不对,李道长还不至于去算计大越的人,所以这是误打误撞,让大越架在火堆上。   或者说,对于李道长而言,他根本就没有把大越放在眼里,算出的事也毫不避讳,又或者是,因大越的挑衅,即使李道长算出别的大事,也还是选择将帝星现的事情说出来,好给大越一计痛击,好让大越的神婆知道,大梁的道士不是谁都能瞧不起的。   所以,这是无意之中,刚好捅.了道士的老祖宗,老祖宗看不过去,直接替子孙们教训对方一二。   嗯,小小教训。   毕竟对于神灵而言,这种事都是小事,没有抹杀掉对面的神尊,都是三清老爷心善,看在对方是初犯,还十分年轻,这才留对方一命。   而且,三清老爷还给了对方机会,让对方还能享受三年香火,真的太仁慈了。   要是他,他直接隔空灭了越国的神尊,就那几百年拿出来祭拜的东西,也敢来碰瓷他们几千年供奉的老祖宗,那真是过来给三清老爷提鞋都不配。   一定是三清老爷懒得和对方计较,和三清老爷都不是同一层次,不入流的家伙。   这般想后,公孙淼然明白了,暗自点头,打算隔几天就将这个好消息同钱溪等人说道说道。   .   李乐只还不知道公孙淼然在那想什么,见对方问完帝星的事后就在那发呆,无奈地摇摇头。   给公孙淼然倒上一杯茶后,提醒道:“近日你多多留意殿下的安危,殿下的危机可还未过去。”   公孙淼然回过神,问道:“道长你的意思是?”   因近日六皇子得到陛下的看重,他们还未找到六皇子会谋害太子的证据,事情毫无进展。   但对方能够获得陛下看重,他差一点以为对方是帝星了,幸好这次从李道长这里知晓对方并不是,这才心安几分。   “……”   李乐只算出来赵宣的命势可不是很好,自从知晓对方可能要死后,李乐只也替对方算过,但前路多迷雾,就连他都有些把握不准,更难算的地方在于六皇子这个异数,重生回来,和他有关的人和事都是变数,今日算的是这样的结果,再过两日,可能又是另一种结果,充满不确定性。   而赵宣,同六皇子日后互相搏斗,这命势也扑朔迷离,只能算到赵宣命中有一劫,来自六皇子,更多的,李乐只还算到和水有关,又算到和金有关。   但具体的,他倒是看得不是很准,如果是同水有关,李乐只猜测,这水应该说的是宜州的大水,这种水淹一州,可不是运河暴涨,而是连绵不断的大雨。   要真是这样,赵宣的命劫在此处,再加上那位神婆算出来,可能死得人还真是赵宣。   想要改变赵宣的命势,只能从一件件小事替他去拨动一下,让他的命势有一点点的更改,遇到死劫也能度过。   所以,想要救赵宣的命,现在就要开始了。   李乐只问道:“殿下会凫水吗?”   “啊?”公孙淼然先是一怔,然后道:“不会啊?”   李道长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凫水的事,公孙淼然一听,便知李乐只的意思,立马道:“京师重地,不像是沿海等地,但是我相信,殿下一定会很快学会的。”   “好。”   .   两人交谈完毕,公孙淼然虽然不知李道长的意思,但一五一十将话带到,甚至在赵宣并不想学习时,充当监督者。   宫中的赵帝也有所耳闻,得知凫水一事是李道长提出来的后,不管赵宣如何婉拒,也暗中下令吩咐太子身边的人监督,必要学会凫水。   在此等不容拒绝的环境下,赵宣不想也必要办法,没有办法,只能更快地处理好公务,留下一两个时辰在凫水一事上,终于一个月见到成效,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凫水。   而这时,也已经到了十一月。   李乐只也知道,他那个名义上的徒弟,好像要出生了。   在十一月十日那天,太子妃发动,徒弟在凌晨子夜破晓时出生,又过了百天,到孩子满月酒的时候。   李乐只才有机会看到他徒弟,经过一百天的精养,是个白净的小孩,李乐只看了一眼后,留下自己制作的平安符和礼物后,没有和孩子过多的接触。   而在此时,另一边的越国却没有梁国的太平,越国皇子和后妃的事情还是曝了出来,而也正是这件事,气得越帝肝火攻心,一下子卧病在床。 第151章   越帝这一病倒,越国朝堂上的人都担心不已,除此之外,有不少聪明的已经怀疑起越帝帝星的身份,纷纷为自己谋求后路。   越国朝堂瞬间乱了。   这一消息传到昭国和雪国,两国原本就对越国虎视眈眈,现下时机正好,趁大越内乱开始,他们准备伺机而下。   昭国这边曲灵仙已经算过,再过一个月到明年正好是动手的好时机,到明年,大梁也会出现不小的事,这事的发生,让大梁无暇顾及其他。   也因此,昭国完全不必担心腹背受敌,只需全力对大越出手即可。   雪国倒是对大梁有些意动,妄想趁梁越两国生出内乱时一并拿下,只是两国一南一北,兵分两路耽误了吞下大越的好时机,昭国那边可没办法去解释,只好按捺住,让大梁在苟延残喘。   第二年开春。   在所有人都有所预料下,雪国和昭国发兵攻打大越,而此时的大越,依旧未找出帝星是谁,大越皇帝没有挺过去,只留一息尚存,不日就会归去。   而太子和皇子等人,斗得你死我活,也没有决出胜负,又恰逢昭国雪国两国发兵,为了抵御住两国,匆匆联手,这也导致,大越无法如同一块铁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神婆在宫中供奉神尊还未过去多久,就听到这些不好的消息。   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道催命符。   清清楚楚告诉神婆时日无多,神庙被推倒的景象即将在眼前发生,在越帝病倒无法起身,神婆便知坏事了。   越帝是假帝星一事一定会被拆穿,而她们神婆的本事必然会遭到怀疑。   神婆想要去挽救,至少要尽全力救回越帝,只可惜,这事并不如她所愿,越帝一出事,除了坚定站在越帝那边的人,剩下的人都巴不得越帝早点死,好让旁人上位。   这也导致,越帝的病情迟迟得不到稳固,只能一拖再拖,也导致神婆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越帝,在这样的情况下,神婆默默沟通神尊,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越帝会不会死。   最后地结果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测,也知,不管帝星现一事到底有没有发生,但那位道长所算之事,谋逆之人一事验证了,就是不知上位的人是否是那位帝星。   随着昭国雪国要攻打大越的消息传来,封闭已久的宫门打开,她最终还是被请出去,替大越算命。   而这次,则是国运。   神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太子、皇子,心底渐沉,似乎另一则卦象即将在她身上灵验,她所恐惧的东西即将到来,但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   先是皇子和后妃有瓜葛越帝被气倒,后又是昭国和雪国一同出兵攻打越国。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算的卦象中。   直到这一刻,李乐只才清楚感知到,原来他的本事还是挺强的,心中也只是感叹一句,李乐只便没有放在心上,他还在替太子算命,还有那关于宜州的水灾。   再有三个月,宜州的水灾也要来了,而在这之前,宜州一地的人如何安排是个问题。   即使全都搬迁到山上,大雨落下,山上也未必安全,想想那些泥石流,还有山上的豺狼野猪,对搬迁到山上的人都是不小的威胁。   即使修建沟渠,也未必能排放掉大量的水。   虽然这一年来,宜州那地也挖了一条河道出来,同旁的相连,可怕就怕在,最后这河道装不下所有的水,反倒成了祸害宜州的灾害之一。   只是这些事,他人微言轻,未必会有人相信,不过幸好,这次前去宜州办事的官他也认识,正是姜汝铭。   姜汝铭先前在江州,江州多水路,姜汝铭对这些事物都熟悉也经常和都江监的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之间也算是认识的,他说一声,对方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李乐只修书一封给姜汝铭,姜汝铭收到信后的确放在心上,在原本已经修建很高的河堤又往上加固了几分,更是将那一地的河渠沟道等等,都疏通得干干净净,确保不会堵塞住让水流流不出去。   这样的大动作,若是放到以往,实乃劳民伤财,不少有心之人定会拿此事来借题发挥,说什么居然相信神婆算的,将他们道士的颜面放在何处。   而现在知晓这件事李道长都关照过后,一个二个的完全不敢闹出任何动静,就连那些在宜州的道观,先前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等听到是因为大越神婆才修建河道,疏通沟道等等眉头紧皱,他们宜州没有什么大河道,岂会引来什么水患,反倒是这些人修建的河道,让他们心惊不已。   要是哪天出现了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就凭那河道存蓄起来的水量,就能让宜州一县成为汪洋,这哪里是来助他们的,是来他们旁边放个祖宗的。   正要去找领事的官要个说法,后来一听李道长也知道这事,李道长认同,那就是三清老爷认同,一个二个瞬间没脾气了一样。   旋即反应过来,这事连李道长都知晓,那他们宜州是真的要有水患,还是不小的水患,否则这些人为何会如临大敌一般,这导致宜州的道士瞬间将此事放在心上,时不时给从京城来的官员们卜算,   这么大动静,宜州人也知晓,知晓宜州会有水灾后,平常人家正要担心粮价等等会不会节节攀高,他们还能不能买得起吃的用的。   等真的去粮店,看了米价后,还是以往的价格,正要多买囤一批粮在家中,却没有想到每个人还会限购,绝不多买。   店家称好斤两,将米给对方道:“不必多买,这事老早陛下就知晓,也知有些人会投机倒把发难财,故而早早就有所准备,不止我这一家,其他几家的粮价也这个价,不会涨的,放心。”   买米的人这才放心下来,带着买来的米回家,将这件事告知给家里人,家里人也庆幸,这样他们以后也不用担心没有米,而买来的米,他们省吃俭用,真来了灾,他们也有余粮应付。   因早有准备,对于这场即将要带来的灾难,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在所有人数着日子,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天上闷雷震响,声声响彻天地,活像老天爷发怒了,姜汝铭也听到了这雷声,他正站在河堤处,这次的河堤修建的高度是有史以往最高的高度,就连挖的河宽也宽阔无比,也极深,为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蓄水,而是彻底将这一河道变成运河的一部分,连通两地,以后宜州也能有货船来来往往。   这放在以往的确是劳民伤财,可偏偏又有水患的前提,宜州的动土是必然的,他只是挖得宽一点,多一点,对于宜州而言,可乘此东风扶摇直上也未可知。   姜汝铭心中刚想定,豆大的雨珠落下,滴滴砸进河道里,姜汝铭抬头往上看,白茫茫的一片,遮天蔽日的雨线落下,在他的面前设下一道道障碍,这场雨,比他想的来得急,来得快,像是要将宜州百年来的雨都在今日下得干干净净。   姜汝铭站在河堤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见这雨虽急,却因有河道的存在没有闹出大事这才转身回去。   而城内,因疏通沟道,豆大的雨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下得快而急,汇聚成小溪在街道上缓缓流淌着,顺应着沟道一点点的流向河道中,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   姜汝铭在街上走动着,看着街上的情况,放松下来,而他不知,这只是开始罢了。 第152章   这场雨下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他们早早做了准备,二十天的雨也不过是让宜州天气过于潮湿,衣服都是半干不干,湿漉漉的,并未出现水淹宜州的情况。   再过两日,这雨也该停了。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雨势渐渐变小,变为毛毛细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这雨没有继续下大,再下下去,凭这雨势,他们修的那条河道未必能装下。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雨没有停歇,反倒又从毛毛细雨变成滂沱大雨,众人才察觉这场雨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的景象莫说旁人,就连姜汝铭也未曾见过,活了大半辈子头次遇到这种怪事,他都要怀疑是否有人将天捅.破了,这才以至于天上的水倒灌。   若不是天破了,怎有此等景象。   .   此时,不少人站在家中看着窗外的雨势,地面上都积攒了不少水坑,幸好有沟道,才不至于淹没他们家,让雨渗进来,可再这样下下去,后面的光景哪里是他们能够预料到的。   “当家的,要不要再去买点米回来?”缠着头巾盘着发的夫人忧心忡忡问道,她看着外面屋檐上成小溪河落下的雨水,眉眼间有一抹忧愁,没等汉子开口,她接着道:“再这样下下去,这雨也不见停的,等后面雨大起来,可不好出门了,家里的柴火也烧得差不多了,我听隔壁的赵婆娘道,近日不少人都去米店买米了,我们要不要去,会不会后面米卖光了,买不到了?”   “前几日不是才买了米回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也皱起眉头说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想听婆娘唠叨,便取下蓑衣,蓑笠道:“我出去看看。”   随后,没有等婆娘说话,就一头扎进了雨水里,即使头戴蓑笠,身穿蓑衣,但在这茫茫大雨下,温暖的身体瞬间感受到湿润,那是雨水渗透蓑衣打湿了衣衫。   汉子没有去管身上的情况,他眯着眼小心翼翼朝米店的方向前去,因连日下雨,到处白茫茫的,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一层面纱遮住了一般。   要是不熟悉的人出来走上一趟,恐怕连走哪条路都分不清,更别说找到米店,但这条路,汉子走过了成千上百遍,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米店在哪,只是等他到了后,看到米店外面排起的长龙,这才发现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危急。   他连忙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同前面的人打探消息问道:“米店不是限购斤两,咋还会有这么多人排长龙。”   因雨声不小,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唯恐惊扰到旁的人,而他的声音虽弱,但幸好站在他前面的人是侧身而站,又听到他的话,回过头同他对上。   侧身而站的人眉头紧锁成川字,眉间深深忧愁,听到这番话,他长叹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是限了斤两,但买的人多,前几日还是每人限购二十斤,这才过去半个月,就已经每人限购五斤,可想而知,不趁着现在多买一点,再过半个月,这城里除了那些富贵人家,哪里还有米。”   汉子这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人排长龙,他又问:“每人五斤,岂不是让全家人都来购买,现下又下着这般大的雨,再淋上半个时辰……”   他没有说下去,但对方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淋上半个时辰的雨,人一发热,就难救活了。   .   米商看着外面排着的长龙,看着他们站在雨中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担忧以后,从先前限购二十斤到现在限购五斤,虽说上头的大人是好意,但这也导致没有囤米的人也出来囤米,囤过的依旧来购买,比起先前限购二十斤时,现下已经拖家带口,只为了多买一点米,以备不时之需。   米商也明白,即使现在改回限购二十斤,依旧无法制止拖家带口来购买,只会让米仓里的米大量消耗殆尽。   雨不停,人的不安感是无法消失的,只能盼望着,这雨能够早日停止。   而这一切,都被姜汝铭身边的随从看在眼里,看到购米的人只多不减后,忧愁不已。   随后又探查几家,发现城内的卖米的店铺都是这样的景象后,随从不敢有任何耽搁,将这件事汇报上去。   姜汝铭知晓这件事后,紧皱的眉头就未舒展开,他的面前还放有修建河道后整个宜州城的地图,一切的问题在那条河道面前都不值一提,但城中百姓购米的景象,也是他难以解决的。   过于棘手了。   现下大雨不停,宜州城前往各县的道路已经有两县被封,无法抵达两县,宜州城虽有最大的粮仓,但也不能全接济宜州城一地,至于别处,远水救不了近火。   难办呐。   姜汝铭估摸着宜州城内的米仓限购斤两,还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可随之而来的,那些淋雨购米的百姓可未必能撑下去,城内的药材也未必管够。   这还是宜州城一地,其他各县,药材更是紧缺。   姜汝铭这般往下去想后,都没办法忽视城内的景象,立马写上一份奏折,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京中,随后又约了米商和药材商,同他们商定城中的事宜。   .   远在京城中的李乐只听到宜州城的事后,还听到赵宣主动请缨准备前往宜州城。   一连串的事,让李乐只也怔愣了几秒。   宜州城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危险,再加上赵宣,他要是没有算错,宜州城可是赵宣的命劫,搞不好他还会死在这命劫中。   李乐只也不知道赵宣的命劫能不能更改,或许,他应该也要做点什么。   只是他一个算命的,能办啥事,开坛请神停雨?   这有点超过他能力范畴了。   罢了,算命就算命,至少在危险来临之前,他能够及时提醒宜州城的人。   因此,在赵宣要前往宜州城之前,李乐只单独找到了赵宣,同他说起此事。   赵宣面色复杂,得知李道长也要前去,莫名的压力笼罩在他心头,他可是知晓此时宜州是何等凶险,若河道溃堤,大水冲下,莫说是他,就是老天爷来了,都未必能护住李道长的性命。   若因此让李道长丢了性命,对大梁而言,可是不小的损失。   赵宣想要劝阻一二。   李乐只道:“殿下不必多言,此次前去,是命中注定的事。”   赵宣:“……”   赵宣哑口无言,李道长连命中注定的事都拿出来说了,定是明白宜州城会发生何事,或许宜州城能不能度过这场危难,全系道长一人?   他倒是能够下令强制将李道长留在京中,但也只能想想罢了,赵宣无法,只好点头同意李道长同他一起前去宜州城。   也因李乐只前去,赵宣又多加了点人手,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而六皇子赵宸正要准备安排人在宜州城那边埋伏,送其上路,还未等他安排妥当,就听闻赵宣带的人马又加了两倍。   赵宸:……   赵宸一怒之下,砸了自己心爱的茶盏,见状心里头忍不住骂骂咧咧。   知道的,知道他是去救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打仗的,几千人随行,真是好大的架子。   赵宸得知赵宣将百人队伍扩到千人,是因为李乐只要随他一同前往宜州城后,想要掐死李乐只的心都有了。   到哪都有他。   哪哪都坏事,真是……   赵宸猛然心惊,对方既然敢随赵宣前去宜州,难道是算出他打算在宜州城对赵宣出手,这安排的人手也是为了防他的?   岂不是他所作所为赵宣早已知晓,那赵宣竟然还能沉得住气,没有向他爹告发,难道是想借宜州城的事瓮中捉鳖?   赵宸想到此,冷笑一声,还好他足智多谋,早早发现赵宣的阴谋。   赵宣此人,果真不足为虑,连想要抓他,安排个人都大张旗鼓。这是真不怕他知晓,还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否也太过蠢笨了,赵宣身为储君,也不该如此蠢笨,难道是想借此事敲打他,让他不要生贪念?   赵宸脸色变了又变,怒拍桌子,咽不下这口气,但他到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去做。   罢了,他行善积德,再让赵宣多活几日,   .   赵宣还不知他保护李乐只才调动的人手会被他六弟误以为是在敲打他。   他现在坐在马车内时不时担忧着,担忧着几次前去宜州城后该如何保护好李道长的性命。   而李乐只也在自己的马车里头,算着赵宣后面会遇到什么事,还有六皇子准备做什么。   他这一算,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若说先前赵宣的命势同六皇子相连,六皇子的举动都会影响赵宣的未来,而这一次,赵宣的命势和先前一样并未更改。   他还以为是和六皇子有关,而第二卦算六皇子,却并未算出任何结果,这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算的卦错了,二、六皇子真的没有打算做什么。   要是从前,他定会怀疑自己算的卦不准,可他算了这么多卦,大部分都是准确的,这次算出来的结果,应当是第二种。   难道赵宸被赵宣调动的人手吓到,不敢出手了?   若真是这样,那是最好的结果,可要是是他算的结果错了,那后面的事可就说不准了。   李乐只眉头微皱,他再次去算了一次赵宣的命势,依旧没有更改,还是先前那一卦。   假设他算的结果没有出错,这次赵宣宜州城命劫,应劫的人不是六皇子,那又会是谁?   李乐只好奇答案,他再次算了一卦。 第153章   算出来的结果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没想到昭国都在攻打越国了,这位殷太子还能搞事,想要借此机会除掉赵宣。   不得不说,这位殷太子真是一手好算计,算盘打得噼啪响,要不是他今日算了一算,算出这事情和六皇子无关,等事情真的发生,六皇子也没有被吓住参与进来,那是真的无人发现隐藏在暗处的殷太子。   只会以为是两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而赵宣恰好是那个倒霉娃,被六皇子除掉了。   这种涉及内部争斗,朝堂上的人也不会气得跳脚,只能捏着鼻子辅佐别的皇子。   四月的风,吹来还有点凉飕飕的,李乐只拢了两下衣领,将左边的窗户关上,不让任何风吹进来。   殷太子的算计他也能算出来,但后续如何安排,李乐只决定交由赵宣去安排。   赵宣知晓殷太子居然敢在宜州城埋伏他,想要他的性命,先是疑惑,后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宣只当自己从未听闻过,以免打草惊蛇,吓得那位芦笙改名换姓再来行刺。   只是心底还是略有疑惑,殷太子那人行事谨慎,如今又是昭国同越国两军交战之际,在百忙之中还想要他的命,这是否过于奇怪。   赵宣打量了自己一番,只觉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也没有哪里让人觉得有奇异的事情,也不是那种天降帝星,何必在他身上多费心力。   难道他身上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事?   因这分好奇,又有李道长在身边,赵宣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下天色已黑,李道长刚刚离去,应当还未就寝,便前去敲了敲李乐只的门。   李乐只听到有人敲门后,将解开的衣带重新系上,然后前去开门,看到赵宣的面容后,他怔愣了一会儿,让开路,并问道:“殿下可是有不解的事?”   “嗯。”   果然,一切都被李道长看出来了。因此,赵宣也没有藏着掖着,很直白道:“李道长,我身上有什么能让殷太子惦记?”   李乐只眼睑微阖,暗中上上下下扫了赵宣一眼,没有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殷太子惦记的,总不会是惦记赵宣的心肝肺。   李乐只试探问:“殿下是想知晓殷太子为何会对你出手?”   “是。”   得到赵宣的确认后,李乐只也松了一口气,这种事好办,他还是能算出来的。   李乐只直接双手负在身后掐算起来,双眸依旧是微阖的状态,等结果出现后,他才抬头看向赵宣道:“对方怀疑你是帝星。”   “我?”赵宣挑眉,不可思议,他居然会被殷太子认为是帝星,月光透过窗照进来,打在赵宣的身上,他无声笑了两下,沉声问道:“李道长,那我是吗?”   “……”   当然不是,李乐只沉默,静静看着赵宣,没有任何表情,他心里头也在纠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赵宣,让对方不抱有期望,还有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说鬼话。   毕竟,对方都认为赵宣是帝星,他身为自家人,还说不是,那不就是在热火上泼冷水,再好的脾气,也要因他的话生气。   而他无话可说的模样,赵宣瞬间明白,他并非帝星,他又笑了,眉眼微弯道:“如此正好。”   昭国的祭祀也有算不准的时候,这正说明,昭国已见颓势,而他大梁又有李道长坐镇,这天下,未来是谁的天下,岂是区区帝星能够定夺的。   *   而在远方的昭国,殷太子正处理攻打越国的事,无暇顾及大梁,只是听到身边的人说六皇子并不准备对赵宣动手后,微皱眉头,他可没有忘记曲灵仙所言。   那位太子可是同帝星有关,不管对方是否是帝星,他绝不会让对方活着回到梁国。   殷太子道:“安排芦笙前去。”   “是,殿下。”   芦笙是殷太子手下最厉害的一位暗卫,每一个能以芦笙称呼的人,都是千挑万选,从人堆里杀出来的,实力不可小觑。   而这样的一张底牌,殷太子原本没想在此时露出,但赵宣之命,于他而言更为重要,故而派出芦笙。   赵宣自从从李乐只那知晓会有芦笙来刺杀他后,表面并未增加人手,还是和先前一般,只是抵达宜州城后,暗处的人多了不少。   而宜州城的景象,也让他们心惊不已。   李乐只跟随在赵宣的旁边,来到高处,在这里能够俯视宜州城挖出来的河道,那河道宽阔,约有数十丈,其深不可测,河堤高度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姜汝铭办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麻利,在几个月内,居然修建出这般宽而长的河道,只是令人心惊肉跳的是,那河道最宽虽深,但其水面距离河堤只差一米。   天上的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就凭这只剩一米的河堤,让人见了都心生恐惧,原本宜州城地势较低,这水要是溢出,恐怕半个宜州城也要化为河道的一部分。   可这天上的水,谁又能控制。   李乐只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雨还未停,空气中充满了水汽,甚至向远方看,都有一层层似纱的薄雾飘荡。   即使是他,也没有办法让老天爷不下雨,只听说过人工降雨,没有听说过人工停雨,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神仙了。   在场众人的面色都有几分凝重,赵宣看着那水,也没有好的办法,这已经远超人力能解决的事。   “派人去盯着水位,若后续再有上涨,准备移城。”   “殿下,移城牵扯……”   赵宣蹙眉,说话的人瞬间哑火,喏喏不敢言。   姜汝铭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此时有太子做主,这移城的事非小事,若无人坐镇,即使是他愿意移城,可免不了有人跳出来拿陛下来压,缺个能扛得住的。   而此时太子站出,是好事。   此事就此定下,每日派人去盯着,赵宣也将运送而来的粮食,派予各地,李乐只则是算如何替宜州城度过此次,但不管他如何算,都未算出来答案。   这也许是一个好的结果,宜州城本就不会有危机。   这场雨迟早会结束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乐只平日里就替别人办点小事,而这雨,又连续下了十五天,中间有转过小雨过,就是一直没有停下,这样古怪的天气,李乐只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开坛做法,诅咒宜州城了。   而河道那边的水位又上升了不少,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而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赵宣忙得病倒了,因淋了不少雨,风寒入体。   他这一病倒,群龙无首,其余人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李乐只发现这一景象后,又看到这些人跟没了主心骨一样,无奈之下只好站出来,让他们按照先前赵宣安排好的事情去做事。   而他则是守在赵宣的身边,免得……想到那个暗中的刺客,也许待在赵宣身边是最不安全的,但想想赵宣肯定在暗中留有后手,不必担心刺客贴脸。   李乐只从厨房端来药,放到赵宣的旁边,打算等药凉一点再喂给赵宣,他心里莫名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看着那碗药,看着床上的赵宣,还有封闭起来的门窗,在屋里头,还能听见外面的雨声。   要是有人在这雨声下动手,即使他听力不错,也没有办法听到对方的动静,甚至是,李乐只盯着赵宣身下的床,因有脚踏放在那,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李乐只暗中打量了一下那脚踏的高度。   应该是有十五厘米的,再加上上面一点点的高度,大约二十厘米,这样的高度,若是个练家子,未必不能藏在床底下。   李乐只心突突跳了两下,呼吸微重,即使怀疑床底下有人,他也没有贸然探头去看,对方既然没有冒出来,那必定是不想让旁人知晓的,而他也不能离开,不然,谁知道他转身离开,这人会不会要给药里面下毒。   现下只有他经手这碗药,要是赵宣出事,他也逃不过被怀疑,被问罪的地步。   因此,李乐只走到桌边坐下,眼神时不时打量着床底下,想要看看能不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但因那边本就是暗处,又有床榻阻拦,他并不能看到什么。   李乐只想了一下,决定暗暗掐算,看看那人是否要在今日对太子下手。   还没等他开算,就听到床榻上赵宣咳嗽的声音,李乐只立马上前,触碰了一下碗壁,手指感受到温度没有那么滚烫后,他才探头看向床榻上的赵宣道:“殿下,药好了。”   “李道长,水位上涨了几分,我睡了多久?”赵宣强撑着起身,感受到脑袋昏昏沉沉的,纤长的手指搭放在太阳穴处揉按了几下。   李乐只将药递到他面前,赵宣接过,慢慢地将碗里的药喝完,即使药很苦很苦,他也面不改色,反倒是喝完后,准备起身。   李乐只见他这副模样,就知赵宣是要去拼命,立马拦住他道:“你的身体还未好,再多休息几日。”   “不必,我已经好了很多,不必担忧,”赵宣强撑着,额头冒有细汗,他起身向前走了两三步,虽有些颤颤巍巍,但还是站稳了。   看到赵宣左摇右晃,李乐只哪敢让他出去,拖着病体再出去冻感冒了,那可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可别说赵宣这命劫,是他拼命作没了。   虽知他心怀百姓,但拖着这副病体过去,可不就是在添乱,李乐只道:“殿下,你想没命?” 第154章   满室静寂,刹那无声,赵宣怔愣在原地,强撑着的双腿丧失力量,他差点摔倒在地。   李乐只眼疾手快,将他捞住,趁赵宣还没有反应过来,将人放到床上,手按在他的肩上,防止对方起身。   再来一次,他可不一定会好心接住对方。   赵宣坐在床榻边,回想着李道长的话,神色复杂,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李道长说他会死?   这一句话,彻底让赵宣不敢再强撑着,他死了不可怕,可在此时,死在宜州城,赵宣不用细想,便知他死后宜州城必定会承受他爹的怒火。   那他此次前来宜州,反倒成了祸害。   “李道长,我听你的,”赵宣经此事,再也不敢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原本他以为他能撑下去,不过是场风寒,等这件事结束,他再好好休养即可,却没想到,原来他离死亡,只在一念之间。   他叹息一声,撇过脸虚弱地咳嗽两声,对李乐只道:“劳烦道长将窗户打开。”   李乐只也并非迂腐的人,也不会强硬关窗,不通风透气,见赵宣开了口,他也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窗外雨淋淋,依旧在下着雨,没有任何的停歇,赵宣透过窗见到这一幕,再看向李乐只,也许是现在虚弱,反倒让他想到他一直疏忽掉的事情。   他再次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既然无法让老天爷不下雨,你能否算算这雨何时能停。”   赵宣又咳嗽两声,按照李道长的本事,他也不知道这事对李道长而言,简不简单,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愿放过每一丝机会,若不能阻止老天爷下雨,那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雨停之前,护好宜州百姓。   经过赵宣的提醒,李乐只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对啊,他不能阻止老天爷下雨,但能算何时会停雨,在这之前,还能估算出什么时候河道会决堤,在什么时候,该让百姓迁移。   李乐只颔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掐算,而这一算,他算到这雨还要再下半个月,会停。   李乐只将这好消息告诉赵宣。   赵宣得知还有十五天,这雨能够停止后,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红,他高兴得连说三声好。   这一下的喜悦,又让他喉咙滚动,强压下喉咙处的不适后,赵宣道:“李道长,在此之前,还请道长做一场法事。”   “嗯?”李乐只不解。   赵宣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咳嗽两声道:“由道长做法,百姓心安。”   这也算是做两手打算,由他们去宣告这好消息,百姓未必相信,只当是他们不顾他们死活,若是这时,又有人挑动民心,早已躁动不安的宜州城定会大乱。   而由李道长开坛做法,凭李道长的声势,没有人会对这件事怀疑,况且,这也算是再助李道长一臂之力。   赵宣早知,按李道长的事,原本早已能屈居国师之位,但李道长的身份,三清化身,这样的身份让他爹不敢妄动,唯恐惊扰到李道长,其次,李道长过于年轻。   即使是八百年前的天衍子,对方也是死后被封为国师,大梁从未有活着的国师,也因此,李道长的事也只能按捺下来。   不管李道长是否是三清化身,就凭李道长的本事,也只有国师之位能配得上对方。   其次,还有他儿子……   赵宣咳嗽两声,压下心底的所有想法,没有在李乐只面前表露半分,只是笑道:“后面的事就要拜托李道长了。”   “……”   可别立flag,说遗言。李乐只吐槽了一句,随后摇摇头道:“可以开坛做法,但其他的事,还需要你去处理。”   赵宣失笑,也没有再说下去,感觉自己身上有了几分力气后,他也没有继续躺在床上,而是披衣起身,没有让李乐只搀扶他,一步一步缓慢走到门外,站在廊檐下,看着蓄起的水面。   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会动手吗?”   李乐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动手,他想有他在,因是不会的,又想着还有十五天,赵宣还和水等等犯冲,这十五天,难道他要禁锢对方让对方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这人是闲不住的。   那他该如何改变这人的命势,难办啊难办。   李乐只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只好叮嘱对方离水还有金属物品远一点,赵宣点点头。   见对方记在心里,李乐只也松了一口气。   十天后,水位又上升了几分,所有人都知晓此事,惶惶不安时听闻李道长算出良辰吉时,准备四日后开坛做法,能够让老天爷不再下雨。   知晓这件事后,所有人心中一定,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疑惑。   随后一人道:“这位李道长是不是《除妖传》内的那位李道长,听闻很多话本子,都是以那位李道长为原型所写。”   “不会吧,这样的人物会来我们这?我记得另一个话本子里写这位李道长是神仙下凡,这个未必是真的,话本子,都有夸大的可能,再者,对方未必是那位神异的李道长,若真是,怎在来之时就不让老天爷不下雨,还要等到现在。”   “你没听到官爷说,算好了良辰吉时,肯定是先前没有好日子,这雨能不能,再过几天,就能知道是真是假了。”   “再过几天,我们就是水里的鱼……”这人不满,但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所谓的良辰吉日,是要把他们淹死,为的就是拖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城。   这些官没一个好东西,完全不把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恐怕,那些官今晚就要抛弃他们,偷偷离开宜州城。   这人道:“你们就等着吧,我可不。”   说完,转身离开,朝城门口的方向而去,而他此举,也被姜汝铭瞧见,看到那人朝城门口的方向而去,心底叹了一口气,有此人带头,恐怕今日离城的人必不可少。   可为了拦住所有人,不让他们出城,也不是一件道德的事情,宜州城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水位上升,只剩一拳头的距离,没有人不害怕,就连他,都心惊不已。   若非相信李道长,若非从李道长那确切得知,还剩五天,这雨必定停止,任谁看到此时此刻,天还如同破了窟窿一样下着大雨,再加上河堤的水位,都心慌不已。   但幸好,只剩下五天。   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姜汝铭看着那些出城的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终究没有任何阻拦,而这一幕,恰好被李乐只看到,李乐只看到那些正要出城的百姓,站在姜汝铭旁边的他眉头紧皱,手指掐动一二,算出结果后,他立马道:“姜大人,快拦住他们。”   姜汝铭尚未反应过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也来不及去细想,扬声道:“快拦住他们。”   随后,自己也撩起衣摆,急速朝城门口的方向而去。   虽然不知李道长为何要拦下他们,但他也不必去细究。   也幸好,城门守卫并不通情达理,又是此等危急时刻,没有任何大人的命令,他们绝不会开城门,以至于那些百姓没有一个走出去。   想到出城门的人见到城门紧闭,根本不让他们出城后,先前所想是要淹死他们的王二眼底立马闪过一丝害怕,他扬声道:“大家伙,这城门紧闭不让我等出去,这真的是要淹死我们啊。”   “什么,要淹死我们……”   这话一出,人群骚乱,他们无端地害怕,害怕是真的想要将他们困在城中,要将他们淹死。   “娘……娘……”人群中的小孩子害怕地搂紧她.娘的腰,恐惧地看着这一幕,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这一幕,心生恐惧,害怕起来。   “别怕,没事,”妇人安慰着孩子,目光看向前方,担忧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些大人是不是真的要淹死他们,还有他们能不能出城。   一系列的问题浮现,妇人抹掉脸上的雨水,眯着眼仔细听着,不敢错过一句。   前面依旧吵吵闹闹,乱哄哄的。   姜汝铭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些人被拦住,心底松了一口气,又看到这群人里,居然有人连伞都没有带上,脸色骤然紧绷,沉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看清姜汝铭身上的官服后,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寂静,没有人敢开口再多言一句。   这可是他们从前都不曾见过的大人,现下活生生站在他们的面前,没有人不害怕他身上的官威,害怕自己被问罪。   没有人敢开口,姜汝铭就看向闹得最厉害的王二,看着他道:“你来说,怎么一回事。”   王二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见到姜汝铭后,他吓得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想到他先前说的话,闹出来的事,就吓得六神无主。   见状,姜汝铭只好看向守城的士兵,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道:“大人,这些人闹着想出城,说留在城里是想淹死他们。”   “……”   姜汝铭无话可说,更多的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让他拦下这些人的是李道长,他还不知是因为何事,难道是这些人中有隐藏的刺客?   姜汝铭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没有看出哪位有问题,只当是他自己多想了,怎么可能会有刺客,还藏在人群里。   对其他人道:“将他们先押下去。”   众人一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高声呼喊道:“大人,还请大人留我们一命。”   妇人和小孩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小孩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默默紧贴着妇人。   看到这群乌泱泱跪在地上哭诉的人,看着地上久久不曾散去的流水,姜汝铭感到头疼,也懒得和这群人解释,摆摆手,让身边的人将他们押下去。   一抬头,就看到向他这边跑来的李道长,看到李道长并未打伞,吓得姜汝铭夺过身边人的伞,三两步小跑到李道长身边,替他撑伞道:“李道长,你怎么淋过来了,现下天寒,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李乐只摆摆手,身上湿漉漉紧紧贴在身上,让他难受万分,但看着跪在雨中的百姓,更是感到一阵悲戚,他扬声道:“你们莫要出城了,城外并不安全,你们今日出城,想要上山躲雨,会遇到泥石流,丢掉性命。”   跪在地上的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他们呆愣在原地,原来,这些官爷拦住不让他们出城,是想救他们的性命?   所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而王二听到此言,先前还在后怕的他心底一阵嘀咕,谁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但在这样的场景下,他瑟缩着身子,不敢有过多的言语。   人群慢慢散了,没有一人出城,李乐只这才松口气,没有拦下这些人,那些比他们慢的人,也会慢慢收拾细软离开,而他们为了避雨,一定会走到高处,而已经连下两月的宜州,高山哪有安全的地方。   而姜汝铭看着那些人离开,感慨一句道:“还以为这里头隐藏有刺客。”   “……”   李乐只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有附和这句话。   而他也随着姜汝铭回到住的地方,等旁人备好热水后,他回到房中洗漱,等他换好干净的衣服,突然听到细微的响声,像是有什么摔倒在地?   而那个方向,好像是太子的方向,不好,难道是太子出事了?   李乐只掐算一二,算出对方有危险,正应了他的猜测,但他也没有贸然前去。   若是有刺客,凭他的身板,可不能在刺客手中活下去。   他该怎么办? 第155章   李乐只着急,绝望地看了一眼房里的东西,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他心急如焚,翻找不到东西后,又想到太子可是安排了不少人手,那些人定会保护好他的安危。   难道那位刺客,还能以一敌百。   想到这点后,李乐只又算了算,算出太子不会死后,瞬间安下心,差点搞错了,有危险和死是两种程度。   还能有救。   李乐只得到这个结果后,瞬间不急了,就凭他的拳脚,连暗卫都阻挡不住的人,他可拦不住。   果然,如他所想,太子遇到危险,但没有见血,只是服了有毒的药……一下子瞎了……   李乐只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这是太子遇到水劫,好,好特殊的水劫,又好像没有任何问题,药也是用水熬的……但这还是让李乐只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茬,还以为太子会因为风寒强撑着去河道旁边,失足掉进水里……   难道这也是因为他拦下了太子,让他的劫换了一种去灵验,要真是这样,李乐只都有点害怕剩下和金属有关的东西。   可能会出乎他的意料,也有可能还是来自刺客的刺杀,谁也不知道,毕竟刺客也会灵机应变啊。   李乐只叹口气。   他站在赵宣的床前,看着已经看不见的赵宣,看着他眼上覆盖的白布,问旁边的人道:“可有去请大夫过来?”   “请了,”回话的人是赵宣身边的暗卫头头,得知赵宣眼睛受伤,他现下愁容满面,自责不已。   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赵宣半步。   李乐只这才知晓,因宜州城的雨势太大,赵宣带来的千人瞧着众多,但四散下去,身边并没有多少人,就连他身边的暗卫,也没有留下多少,这次出事,更是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就连这位暗卫头头,也是出事后回去的,他被赵宣派出去,将各地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妥当,打算要看。   而也就这一刻,在他回来洗漱的时候,那碗药摆放在赵宣的床头,赵宣可能以为是他熬制的,是他端过来的,没有过多去想就喝下去了,这也许也是来自劫难的盖眼,让警惕的人一瞬间被迷了眼,丧失了从前的谨慎,而这一疏忽,就是倒霉的开端。   不愧是命劫啊,真是要人命。   李乐只一想到赵宣再次中毒,先前本就中了雪上一枝蒿,现下又中了这种不知名的毒,他也不是神医,没办法救治。   虽然不抱有任何希望,李乐只还是在大夫来之前算了算,算赵宣中的是什么毒。   但是算出来的结果,让李乐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水银……能影响到视力的水银,那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只能祈祷赵宣没有把药全部喝下去。   李乐只道:“你进来后可有看见,殿下的药还剩下多少?”   “半碗,”暗卫头头答道。   半碗……   李乐只估摸着喝下去的也不是很多,但他也想到,那人既然已经下了水银,肯定不是下一点点,而且,水银还是会通过高温蒸发,不喝下去,通过呼吸道吸入水银蒸气也是会出现症状的。   李乐只努力回想通过呼吸吸入水银蒸气的症状,然后,整个人麻了,他没有记错的话,吸入水银蒸气会出现咳嗽、发热、呼吸困难等等症状,而这些症状,又和赵宣的风寒入体撞上了,这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是自己风寒加重,哪里会怀疑到水银的份上。   真真是老天爷要他死。   怎么人能倒霉到这种地步,招招都在要他的命,现在他还有一口气,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最要命的是赵宣还喝了水银,要是情况严重一点,五脏六腑可就要遭罪了,甚至是寿命缩减。   也就是人真的到了倒计时的时候了。   不行。   要他真的是因为水银没了命,真应了神婆的卦象。   但中毒药都比中水银好啊,洗胃和注射药剂,在古代是完全没有办法办到的,最多也只能试试催吐了。   这样的折腾,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救回,或者口服蛋清?   不管了。   死马当活马医,眼睛都瞎了,再等下去,真就要给他收尸了。   李乐只立即道:“去准备蛋清,越多越好。”   暗卫头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喊了另一个人去准备,但等那人要离开时,他又不放心,将其喊回来,又换来一个。   让两个人暗自监督,免得藏有叛徒,遇到这种事情,他也不得不多一点谨慎。   唯恐又有人下毒,害了殿下的性命。   暗卫头头下去准备,被他换来的两人则是藏在房梁顶上,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暗中保护。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着急,但又谨记自己的职责,没有上前去询问,殿下出现这种事,他们心惊又自责,恨不得代替殿下受罪。   他们之间的小九九,李乐只没空去理会,他掐算赵宣还能够活多久,会不会再出事。   算出来的结果令他松口气又心揪起来,还有一两年的寿命,但随之而来,还是会出事。   真是不得安生。   至少这次死不了。   李乐只叹口气,想到赵宣死后,他徒弟就没有爹了,还有他以后,他现在是彻彻底底和赵宣一脉捆绑在一起,其他的皇子是没有办法去投奔的,想要活下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徒弟身上了。   他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位叫赵琮的人,难道是赵帝的老来子,那些皇子的名字都是宝盖头的字,说不定还真是赵帝老来子,可能比他徒弟还要小。   赵帝是个能活很久的人?   不然,李乐只是真的想不通啊,为什么下一任皇帝是赵琮,除非是他算错了,或者,他让赵宣给他徒弟改个名,改成赵琮。   “蛋清准备好了,”暗卫头头端着一大碗蛋清走进来。他的到来,也打断了李乐只的沉思。   他看着碗里满满当当的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吃,比起煮熟的,应该是喝下去的,实在不行,就当是催吐的。   李乐只让暗卫头头去将赵宣喊醒,他道:“若是喊不醒,扎他两下。”   “……”   暗卫头头死亡凝视,扎殿下,这事他可不敢,但对上李乐只的神情,只能委婉道:“殿下千金之躯……”   “那你是想他死?”李乐只也毫不委婉问道。   面对这种死亡问题,暗卫头头当然只能说不敢,然后上前温柔呼唤着殿下,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殿下有清醒的迹象,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第156章   暗卫偷偷犹豫,还未下手,李乐只看到他拔出匕首,吓得立马道:“等等,你拿匕首扎?”   真是不怕赵宣没有命啊,这是敌国派来的刺客吧。   李乐只盯着他道:“用针扎。”   想到这群人手里头可能也没有金针,这位暗卫头头瞧着还有点不聪明,居然拿匕首,李乐只只好亲自动手,掐住赵宣的人中,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掐醒。   这般掐了好一会儿,赵宣还真的醒了过来,但是他因喝下含有水银的药,喉咙已经受伤,说话吃力,李乐只也没打算让他开口,只说道:“醒了就好。”   扶起赵宣,接过暗卫头头手里的碗,抵到赵宣的旁边道:“喝。”   赵宣闻言,手扶着碗,还不等他接过去,李乐只就已经倾下碗,一点点倒进赵宣的喉咙里,完全没有给赵宣询问的机会。   蛋清入口冰凉,并不好喝,赵宣不适,也在李乐只的强喂下,一口又一口将碗里的蛋清喝完。   喝到最后,赵宣实在喝不动了,才手抓着李乐只的手腕,让他停手,沙哑着嗓子道:“有点撑。”   赵宣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身体出了不小变故,这次又是中毒了。   “李道长,此毒能解吗?”   眼睛刺痛,喉咙痛,就连腹部也疼痛不止,但随着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喝下去后,他腹部的情况又要好了很多,就连喉咙处的疼痛都压下去了一点。   但他也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并不能真的解除他中的毒,大概只能延缓,尽量保住他的性命。   赵宣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布,他扯下来,眼前还有微微的光亮。   能看见东西,但并不能看清。   李乐只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能看见?”   修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晃动,虽然有些模糊看不清楚,赵宣还是点点头道:“能。”   只是想要看清楚,就有点难了,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布,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也没有到不能识物的地步,只是以后想要看清奏折上的字,是不可能了。   赵宣捏紧手中的白布,问了一个问题,他道:“是那人吗?”   赵宣没有明说,但芦笙的事,只有他和李乐只知晓。   李乐只听到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赵宣说的是谁,便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下手的人的确是芦笙。   对方应是早早埋藏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趁他们都不在对赵宣下了毒。   李乐只见赵宣脸色还算不错,将剩下的蛋清怼到赵宣的面前道:“再喝点。”   赵宣想要婉拒,手抵在碗边,还没等他拒绝,就听到李道长不容拒绝,声音淡淡道:“喝撑了好吐一吐,解毒。”   “……”   为了解毒,赵宣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在李乐只的注视下,将剩下的也喝了下去,彻底撑得反胃。   李乐只让开道,将碗带下去,趁赵宣在清理毒素的时候,再给他来一碗蛋清,多喝一点,多吐一点,总能将他身体里残留的水银清理掉。   没有现代医学,李乐只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稳不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至少蛋清多喝一点也没事,不过,除了蛋清,似乎还能喝牛奶,只是宜州城,正是忙着的时候。   比起这个,李乐只发现厨房里的鸡蛋也用完了,刚刚那一碗,可能是所有鸡蛋的存量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李乐只也没有任何办法,便找了人问问,哪里有卖牛奶的,虽然牛奶产量极少,但富贵人家还是能买到牛奶喝一喝的。   李乐只派人去打听后,找到一家卖牛奶的,他便买了些回来,满满的一大盆,装进罐子里,带了回去,随后又装了两大碗,端到赵宣的房间里。   因他出去一趟,赵宣这边已经收拾妥当,唯有赵宣脸色惨白,手指搭放在肚子上。   李乐只拿出两大碗的牛奶,放到赵宣的旁边。   赵宣疑惑地抬头。   李乐只道:“蛋清和牛奶一个效果,能够解决你身体里轻微的毒素,厨房里没有鸡蛋,特意去给你买的,喝吧,喝完这两大碗,厨房里还有。”   一听厨房还有,还要喝面前的两大碗,即使是一直神色不显的赵宣听闻此言后,也面色扭曲,脸色崩坏。   谁能想到这次中毒,没有苦药,但是将他当装不满的漏斗,不停灌.溉,这简直是种酷刑。   赵宣现下,只想将那位芦笙找出来,也喂给对方一样的毒素,要对方尝尝他所遭受的痛苦。   但为了能够解毒,赵宣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也相信李乐只不会有害他的心。   他眉尾下压,端起碗就将一碗牛奶喝下去,这样喝了又吐多来了几次,赵宣彻底搞虚弱了。   李乐只估摸着也差不多,刚好请来的大夫也到了,让这位大夫给他瞧一瞧还有什么问题。   这位大夫诊完脉后,又看了赵宣的脸色,犹犹豫豫不敢说。   李乐只见状,将大夫喊到一边,站在门口小声问道:“大夫,情况如何?”   “这……”大夫摸了胡子,偷瞄里面,见没有人留意他这处,才走近几分,小声道:“不瞒大人,这里头那位病人身子比常人虚弱,内有损,外有疾,虽不知哪位神医已经出手替他清理毒素,可那物本就是伤人之物,虽眼下瞧着无大碍,但以后还需静养,不可过多劳累,否则……神仙也难救。”   大夫压低嗓音将后面四字小声吐出,随后叹气一声道:“我现在也只能给他开些固本培元的药,以后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乐只知晓这次中毒的严重,也清楚现下的做法是最好的,赵宣以后的未来只能看他的命。   其次,他未必卦卦必准,所谓的两年也可能是他算错了,在他徒弟还没有成长起来,李乐只还是不希望赵宣出事的。   跟其他的皇子相比,还是赵宣坐上皇位对谁都好。   李乐只接过大夫写好的方子,又自己亲自去煎药,等药煎好后放到赵宣的面前。   碰到送上来的药,暗卫头头打算替赵宣先试一试药,以免再出现意外。   而他这个举止也被赵宣拦了下来道:“赵大并非怀疑道长,他只是怕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再次出现不该犯的错。”   “我相信道长不会害我,”赵宣说此话时正看向赵大,也就是暗卫头头。   赵大听话地放下药,只是看向赵宣的目光里免不了担忧,他知晓李道长是可信的,可……即使是李道长亲自熬药也有被下毒的机会。   他无法承受殿下再次中毒的结果。   赵大此举,也让李乐只担忧起来了,开始回想他熬药的时候,有没有任何异常,他背过身的时候,会不会芦笙正藏在厨房。   对方要是下水银他不可能不知晓,可若是下其他的毒,他也无法保证。   李乐只见药即将入口,立马拦下道:“别喝,等我算上一二。”   万一真下毒了,赵宣可就凉了。   赵宣放下药碗,放置一边,心里也被两人弄得有几分紧张,静静坐在那等着算出来的结果。   李乐只掐算完后,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没有下毒。”   在场的都放下心来,赵宣也端起药喝了下去,喝完后,他问道:“各地情况如何?”   这件事是赵大去办的。   赵大拿出收集到的所有,他拿在手里,略微停顿一会儿后慢慢道:“天石,天山两县百姓小有不满,未迁移,剩下各县无异议。”   “天石天山两县修有河道,百姓惧怕实属正常。”   这话赵宣是特意说给李乐只听的,向其解释。   李乐只也是知晓天山天石两县,但他不知两县是修有河道的两县,凭那河道那溢出的景象,也难怪两县的百姓想跑,但现在迁移,路上也不安全。   幸好,这雨也要停止了。   赵宣知晓没有出特别大的问题后,他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   李乐只见了,也静悄悄地离开。   赵宣中毒一事,除了李乐只等人,姜汝铭都不知晓,他除了安排宜州城的事务后,正挑选一个好开坛做法的地方,现下下雨,可不能在外面选一个空地,最终选择了宜州城最高的一处楼阁。   那是三清阁,里面供有三清,在那处做法,一定会事半功倍,姜汝铭选好地方后,就派人同李乐只问上一问。   李乐只知晓开坛做法的地方在三清阁,也有几分兴趣,撑伞朝着三清阁的地方走去,等他看到三清阁后,再次感叹,大梁对于道教的信仰,这三清阁居然处于宜州城的中心区域,而且这楼阁修建有十二层,是宜州城最高的阁楼,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里面的香味。   李乐只走进去,里面很宽敞,进入大堂就是三清的木像,而往上走,李乐只倒是找到了地方,但看着一层的三清像,他要是为了站在高处,从而上楼去开坛做法,这就像是将三清老爷踩脚底下。   而且,据李乐只观察,这十二层上方,也没有供他开坛做法的地方,这个楼,每一层都有供人行走的地方,但三清老爷的上方是没有的,他可以在内,也可以在外,唯独不能在中间。   所以,还不如在一楼开坛做法,不会冲撞三清老爷。   他猜测,姜汝铭没有来过三清阁,否则他不会误以为三清阁顶楼能够开坛。   虽说这里头有一点点的小误差,但李乐只还是满意在三清阁开坛做法的,有三清老爷看着,事半功倍。   他也是头次开坛做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好他算出来那天雨会停止,否则让他来宜州就开坛做法,他可没有学过。   毕竟,他只是算卦专业的学生,开坛做法那一门,是别的师兄师姐学的。   他还没有接触的。   按道理,他们好像都要学一点,至于他,大概是他老师想到他连入门都学不透,懒得再给自己加一门,那样又多挂一门,毕业是妄想。   说出去……恐怕他老师都要说,出门在外别说是他的学生了。   只是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事,五天还没有到,宜州城要撑不下去了,那条河道的水即将溢出来,再多等一天,宜州城就要被水淹了。   一瞬间,李乐只瞳孔微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么会这么突然,那条河道居然就要快溢出来了,难道这条河道不能顺流而下,替宜州城缓上一缓。   李乐只来到河道旁,亲眼看到那条水只剩五六厘米的距离,就要溢出来,这在他们的预算中,完全是不会上涨这般快的,这才过去两天,还有三天,这雨不停歇,再过一天,这河堤拦不住,迟早要水淹宜州。   姜汝铭也惊惧不已,连忙问身边人,沉沉道:“怎么回事,这水位怎会上升这么多。”   其余人看着水位,迟迟说不出话来,一个二个都慌了神,这可不在他们预估之中,原本这河道还能撑到三天后的开坛做法的,这一下子,难道他们都要死在宜州?   一瞬间,这些人心里免不了怪罪姜汝铭,原本能让人迁移便能保住性命,偏偏要在城中静等,三天后雨是会停,在停之前,是他们先死在宜州。   可这种话,没有谁敢在这时候说出来,就连有人嘀咕都不敢嘀咕一句。   有人想将事怪罪到李乐只头上,怪他为什么连河道要溢出水这件事都算不到,可当他抬眸,看到李乐只的身影,看到那双淡漠的眼后,想起这人身上的神异,更是想到此人被传为是三清。   在大梁,三清便是梁人心中的一座大山,没有人敢对三清不敬,故而,这人在心里头想过后,又害怕会被李乐只听到,被三清怪罪,因此面色扭曲,呈现出痛哭的模样。   这人不敢说,藏在众人中的一位反嗤笑道:“听闻大梁李道长算卦本事非凡,难道李道长没有算出来?”   这一句话出现,所有人都皱眉看过去,李乐只也好奇地看过去,听这人的口气,可不是梁人,难道是芦笙,那人不是刺客嘛,还敢光明正大出现。   可真当他看见那人的面容后,有一点点小失望,出来质问他的人,不是芦笙,应该是殷太子派来的其他人。   “你是谁?”姜汝铭面色不善看过去,微眯了一下眼,居然有人敢在这时候怀疑李道长的本事,这是在动摇人心,其心可诛。   此人一定不是他们大梁人。   该死,居然让旁人混到他们身边,还是这人跟随在他们身后,一路同行。   旁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到此人的不对劲,这要是对方对他们心存歹意,他们这一群人全都要葬身鱼腹。   “我是谁并不重要,反倒是你们,还是想想该如何救下宜州城吧,”这人转身要走,旋即,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转身冲向李乐只。   藏在袖中的匕首出现,猛地冲向李乐只,来到他的面前,恶狠狠道:“既然你们太子不在,要你的命,我也不亏。”   这人完全没有抱有活着的心,冲到李乐只面前,一手抓住李乐只的胳膊,一手扬起,想要刺向李乐只的心脏,整个人都扑向李乐只,这股冲劲,带得李乐只后退几步。   右脚已经悬空,踩在水面上,那匕首也扎进他的心脏处,只是匕首捅.破李乐只的衣物,却没有想到,想要再往下时,受到了阻碍,像是被什么硬物所格挡。   这人也十分利落,收起匕首扫向李乐只的脖颈,只可惜,他冲向李乐只,抱着将人撞进河道里,完全没有给李乐只任何稳住身形的机会。   而他匕首的转向,李乐只早在他刺向他心口的那一瞬间想到,尽力地仰起头,离那人的匕首远一点,连喉结都不敢滑动。   那匕首从他脖颈处划过一道痕迹,只是一道浅浅的痕迹,微出了一点血量。扬起的发丝在匕首划过时被割断。   李乐只余光看着那飘落的发丝,可见那匕首的锋利,他什么都没有去想,耳边能听到岸边人急切呼喊想要救下他的声音。   而他整个人在即将落进水里时,想要这人一击未成,定不会放弃,在那一瞬间,李乐只想到兔子蹬鹰的手段,他反手抓住那人,抓着他的胳膊,死命用劲,腰腹用力,尽量蜷缩起双腿,随后狠狠踹在那人的腿间。   这一击,痛得那人瞬间松开手,手里的匕首都要拿不下,而这一击,也让他和李乐只彻底分离,李乐只整个人没入水中,微眯起双眼,屏住呼吸。   极力思索着,这人既然敢在水边对他出手,还是冲着赵宣而来,又将他撞进水里,一定是熟水性的人,而他的水性比起对方可不值得一提。   李乐只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岸边游过去,幸好先前让赵宣去学习游泳的时候,连带着他也想起来这事,临时抱佛脚,多下水熟练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刚好用上了。   李乐只边游边用余光观察那人,看到那人在不远处蜷缩着身子,又凶狠狠瞪他,吃力又不协调朝他的方向游过来,似乎刚刚他那一踹,踹到那人的命根子了,也难怪对方的腿在水里摆不开。   也算是他福大命大,要是他没有踹准,就凭那人现在还能游的水性,没受伤可不是浪里白条,在水里他想怎么杀他都是轻而易举的。   李乐只游到了岸边,这时候岸上的人还没有离开,他一冒头,还看到小五的身影,李乐只伸出手,小五立马抓着他,用了点内力就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   书从他身上划过,李乐只抹开黏在脸上的发丝,盯着水里的人,那人落后他一步,见没有追到他,正慢慢潜入到水中,李乐只一见,哪里能让他逃走。   没有任何犹豫,问小五道:“弓弩。”   他接过弓弩,朝着水里的方向,微眯了一下眼,现在肉眼能看到的场景,距离人真正在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但人不是鱼,人比较大只,射.中的范围也广,虽不能一击毙命,但只要那人受有箭伤,也很难逃离梁国。   李乐只也没有想杀人,他湿漉漉的手指按在扳机上,杀对方让他良心不安,但给对方造成一点伤害,回报对方想要他命的事,他还是能干的。   因此,李乐只眯眼算好距离后,没有朝那人的心脏而去,而是朝着那人的腿间,瞧着那人转过身,他瞬间一箭射.向他的屁股。   那个地方,是那个人知晓,也不敢回身阻挡的地方,甚至对方也来不及用匕首阻挡。   其次,屁股受伤,他还能活着游出去,要是是别的地方,那人可不会等死,一定会鱼死网破。   死的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而李乐只这一弓弩下去,虽然有水的阻力,但是弓弩本就是改良过的,威力惊人,这一下子,正中靶心,所有人都能看到那稀释的血水。   又有先前那一幕,河道边除了姜汝铭以外地官员都缩了缩脖子,特别是那些心底暗戳戳怪罪过李乐只,又因其是三清才后怕的官员,更是夹紧了双腿,害怕李乐只也冲他们来一次。   他们也是真的没想到,李道长外表看着如白莲,出尘淡然,可下起手来,完全不含糊,那是一个干净利落。射出弓弩的手,完全不抖,也不犹豫,这是个狠人啊。   想想他们先前所想,那真是活腻歪了,在阎王爷头上动土。   一个二个都被吓到,都乖巧不已。   比起从前,现下万分配合,李乐只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会有任何含糊的地方。   李乐只收好弓弩后,视线一扫而过,官员身体一紧,他看到这一幕,想到他刚刚的举止,似乎有点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李乐只抬头望天,装作这件事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是静静站在那不说话,等着姜汝铭安排。   而姜汝铭又等着他安排,这一下子,河道静了下来。   李乐只见他们都不说话,难道是被他吓到了,他不解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姜汝铭?”   姜汝铭活像是被上司点名,他立马严肃道:“下官正在想着河道的水为什么会上升,司马,你说。”   姜汝铭喊的人是宜州司马,也是心里吐槽过李乐只的人,这一下子,活像是阎王点名,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勉勉强强想到一些话道:“下官正在想着该如何捉拿贼人,道长放心,绝不会让贼人逃脱,必定捉拿入狱。”   等李乐只的眼神挪开,他才松了一口气,在别人的遮挡下,擦了擦脸上的汗。   真真是要吓死他了。   而这时,另有一人站出来道:“大人,我想水位上升是和河道上游有关。” 第157章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那人,李乐只也看向他,虽然这人话未说完,但李乐只已经想到一种可能。   他没有出声,而是听那人说道:“诸位大人,宜州已下有两月的雨,上游山多,若是因连绵不断的雨冲刷了不少泥土进入水中,也能让水位升高。”   这句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是李乐只想到的那种可能,宜州本就是一个内陷的地形,又有不少山脉,避不开要在两山之间开道。   更何况,平地冲刷带走的土沙等等更是不少。   只是想要做到这一步,可不是简单的水土流失能办到的,上游不会是泥石流发生吧,希望不会有人受伤。   除此外,李乐只更怕殷太子暗中搞事,虽说对方的本事应该没有这么厉害,但这么好的机会,对方都能想到对赵宣出手,不可能没想过河道的事。   火药应该是他算出来的,照国那处应当是不知晓的,那么对方能对宜州出手的地方应该不是用火药炸山……只能看看河道修建的情况才能知晓了。   后面的事情,李乐只听了一耳,只听听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看那些人商量妥当后,一行人转身回到城中。   李乐只这才向姜汝铭提出,要看看河道修建的舆图,这件事情是姜汝铭负责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姜汝铭也没有任何的推拒,拿出舆图后还像李乐只介绍每地的情况。   李乐只知晓有一条河道因那地的原因,因其中一条遇到的山道过于狭窄,所以修建到那,没有办法,只能又重新开辟出一条,但因为那地山多,导致能够修建的河道依旧不能同宜州城的相比。   为此,姜汝铭知晓那地的情况后,就将河道一分为二,另一条修建一半的也打通,和青州的运河相连。   因此是一大一小两条河道,大的虽比不过宜州城这一块,但也是能让货船经过的,所以姜汝铭没有想过会是下游出事。   他脸色沉沉。   李乐只听了后,也觉得这样的河道不会被堵住,这河道可不是小河道,想要堵上,凭殷太子是办不到的,唯一有可能的是那小河道,原本下游能有两条河道分流,不会出事,可若是一条赌上,不说上游水位上升,就连下游也不安生。   宜州城都要漫出来,下游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严重,唯一能庆幸的,姜汝铭修建河道时,已经想过会有水患的事,河道距离县城有一段距离,不会猛然间淹了附近的村落,唯一有损失的,大概是那处的梯田。   李乐只知晓这个情况后,虽然感觉不可能,但他还是掐算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殷太子做的。   这一算,他还真算出来是殷太子。   李乐只:……   结果出来的那一瞬间,李乐只真的满头问号,真的很想问问殷太子本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有人能这么搞事,还会一心切成好几份,越国那边让对方毫无成就感,这才拿大梁下手?   一边想着怎么搞死赵宣的命,一边还能在千里之外把河道堵上,李乐只真的佩服对方了。   这样牛的人,干什么都会成功的……等等……这可不能让对方成功啊……   殷太子管中窥豹,可见对方野心不小,一定想一统天下,到那时候,对方的成功是他所在的国家破灭,到这一切,李乐只是真的皱眉沉思,将殷太子放到第一序列了,需要着重关照,免得对方又不知不觉对他们下手。   李乐只又继续往下算,算下游的河道,算出来是那小河道真的被堵上了,他将算出来的结果和姜汝铭说了一下。   姜汝铭听到后,立马派人去下游那河道去探查,最好能够将那河道清理出来。   这事算是解决了,但天上的雨还在下,宜州城的危机尚未解决,而姜汝铭也是知晓三天后是因为李道长算出三天后雨会停,这才开坛做法的。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宜州城可没有办法撑到三天后,也没有办法在短短三天内让所有人迁移。   知道这点后,姜汝铭的腰都压弯了,他满面愁容,然后看向站在旁边的李乐只。   李道长是三清化身,三清神能否下令让天上的雨不再下,三清老爷化身没有任何的神力,会不会没有办法做到。   可是,这件事三清老爷都办不到的话,又有谁能有办法?   姜汝铭心念百转,最终还是试探问道:“李道长,这开坛做法能不能提前一两日,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这雨再不停,宜州城要撑不到三天后了。”   李乐只明白姜汝铭的想法,但这是吧,不是他能做到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的能够让雨提前停,其次,他也没有学习到正宗的开坛做法。   可能正宗的还真有效,就凭他学也没有学过,去干这种事,那不就是自大狂。   可直接拒绝姜汝铭,李乐只也办不到,他们都清楚,虽说是要撑到三天后,但是宜州城可能明天,有可能是后天,就要被水淹了。   河道跨越极长,宜州城内的人数也数十万,想要一天内转移所有人,实乃天方夜谭。   所以摆在他们明面上的,除了一条路,也没有别的路,要不想死,就只能去试一试。   这样沉重的压力,死死压在李乐只身上,所有的,都在他一念之间。   要么等死。   要么他去试一试,在所有人面前失败,承受所有人的怒火,甚至就连死后都不安生。   要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可即便如此,李乐只也没有办法不去做,他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办法束手旁观,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或许,他做了后,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   或许,他是那个不一般的人,这个世道都有穿越,那他成为那个不一般的人,也是可行的吧。   李乐只也不清楚,只能心底祈祷,祈祷自己是那个特殊的,祈祷自己能够救下所有人。   窗外的雨声喧哗,哗啦啦个不停,每一道声响都像是在无形的催促,李乐只微阖着眼,他沉下声,缓慢道:“明天开坛做法,三清阁举行。”   “好好好,”姜汝铭高兴不已,连说三声好,有了李道长这句话,他们宜州城有救了。   姜汝铭又兴奋又高兴道:“李道长,我这就下去安排。”,说完姜汝铭擦肩离开。   李乐只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他眉眼止不住忧愁,心里的小人更是抱头大喊着咋办。   啊啊啊啊——   这真的也太难了吧。   过了一会儿,李乐只叹了一口气,既然都已经做下这个决定,那就好好准备,至少举行的过程中不要出现错误。   李乐只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今天遇到刺杀的事情赵宣也已经知晓,看到他回来,赵宣上上下下打量,看到他脖颈处有细小的伤口后,微微皱了下眉头。   忍不住道:“道长,你平日里叫我保护好身子,你自己反倒连伤口都不处理。”   李乐只疑惑抬头,然后才想起自己脖颈处被划伤的那道痕迹,这一下子被赵宣提起,他瞬间感觉他命不久矣,脖子要断了。   在这之前,他都要忽略掉这道伤口了。   李乐只无奈道:“事情紧急,马上处理。”   随后在赵宣的盯视下,让小五将他脖颈处的伤口包扎了一圈,然后将两人赶走道:“你们先出去,我要休息了。”   等两人走后,李乐只从床上坐起,走到镜子旁边打量了一下脖颈处的包扎,看着那白布,反倒感觉自己还真有几分要中二的模样了。   他摸摸白布,随后将脑子里的瞎想放到一边,他这次来宜州,除了换洗的衣服,那是什么也没有带,而开坛做法的流程他是只知道点皮毛,也不知道宜州城有没有记载这事。   他听他师兄说起过,做法的要学习什么步法,那步法很难,除了几位老师,师兄师姐们没一个学了十成十的,可见不容易。   想来,他现在去学习那个步法,也未必能够学会,也只能照葫芦画瓢了,学个形似。   因为不清楚那步法,又没有书,没有办法,李乐只也只能让小五给他找来一份。   等东西到手后,李乐只立马按照书上记载的学起来,这一学,学了两个时辰,终于能够流畅地走完天罡七星步。   李乐只松了一口气,能不能行,就看明天了。   因为第二天的事情紧急,又十分重要,李乐只晚上半梦半醒,睡不安生。   起来的时候,他怀疑昨晚上都梦到了他师父,梦到被他师父教导他怎么走步法的事。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仅白天练,晚上也加练,李乐只叹口气,起床洗漱,表情隆重起来,只是在旁人眼中,也就淡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要做的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姜汝铭看到李乐只的那一瞬间,看到李道长飘然若仙的身姿,脸上的表情看着十分轻松,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多想了,这件事对于李道长而言,不是难事。   希望一切事情能够顺顺利利。   姜汝铭走上前道:“李道长,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好。”   “只是,”姜汝铭犹豫一会儿道:“城中的百姓知晓此事后,都在三清阁附近候着。”   他又道:“要不要将他们赶走?”   “……”   得知百姓都待在附近,李乐只是真的压力大大,但为了这事赶人,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等他进入三清阁,三清阁大门自然会关闭,阁内只有他一人。   因此,李乐只道:“不必”   姜汝铭点点头。   和姜汝铭分开,李乐只坐上前往三清阁的马车,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他手心都要冒汗了,但已经到这一刻,不行也要行。   因此,李乐只没有任何的畏惧,也没有任何的后悔,他端坐在马车里,余光看到百姓一个挨着一个,有伞的打伞,没伞的穿着蓑衣,有秩序地站在道路的两边,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没有任何的喧哗声。   看到这一幕,李乐只深呼吸后缓缓吐出,可能他要所有人失望了,也不知道这场做法后会怎么样,事情结束后,会不会回到现代。   马车停了下来,李乐只起身缓慢走出,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小五撑伞站在马车的旁边,李乐只下车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两边满满的都是人。   他淡然地朝着三清阁的方向走去,没有让任何人回去,跨过门槛后,不必他多言,小五关上三清阁的大门,伞交到李乐只手中。   李乐只撑伞走进大殿,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第158章   三清像下面摆有案桌,上面还供有瓜果,还有上香的香炉,这是原来就有的东西,而在那案桌的前方,又是一张单独的桌子,和那案桌摆放在一起,上面则是放有笏板,令牌,令旗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写表文用的法印。   因外面下雨,三清阁内也只有李乐只一人,对于这场祈福法事,只能李乐只自己按照书上所写的来。   他上前几步,将笏板拿在手中,先是后退几步,退至门槛,并未退出殿堂,随后双手捧笏,举行于胸前,向前踏罡步斗,小声诵咏经文,为了以防万一,李乐只在这过程中顺带念了白鹤诀。   按照书上所写,最好还是三高功,但是这种事,李乐只是不想将别人牵扯进来,这种事成功乃是天定,牵扯旁人进来不过是多了一桩冤孽,还不如就让他一人承受。   而姜汝铭则是没想到这块,在他心中,此等开坛法事李道长既然没有别的要求,那自然不会过多地安排,他也相信此事李道长一人足矣。   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未过多的插.手。   也因此,这场法事比起真正的祈福法事而言过于简陋,没有经乐等等,也没有旁人协助李乐只,但李乐只还是按照他所想,将这一套流程完善地走完。   而在小五眼中,李乐只腰板挺直,每一步都有无法言说的灵韵在其中,虽听不清李道长在说些什么,但听着那韵调,心里便清静几分。   他抬头看着天井落下的雨,似乎变小了一点点,雨势没有先前的骤急。   他再看向殿中,此时李乐只已经拿起令旗,依旧走着先前有灵韵的步法。   李乐只也想过要不要拿桃木剑,但他现在又不是扫清邪祟,也没有需要用到五雷正法的时候,便拿起令旗,依旧按照天罡七星的步子走着。   只是这次他将经文换了一换。   “上请天官解天厄,地官解地厄,水官解水厄……”   他将能说的都说了,心里也盼望着最好能把这些天官都请来,化了宜州的难。   当这一切都做完后,李乐只停了下来,想起自己还要写表文,焚表化行,立马上前将手中的令旗放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需求,因事情紧急,李乐只也化繁为简,简简单单写了两个字。   ——停雨。   最后一笔写完,李乐只立马拿起法印盖在纸上,等这一切都搞好后,焚烧这张纸,充当已经完成了上表。   李乐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有……他只会天罡七星步的缘故,再次走了一遍,心底默念着表文,希望老天爷真的能收到他的祈愿。   李乐只站在原地,看着那直入云天的青烟,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结果如何。   他都不敢回头去看那个答案。   哪有人真的能通过祈福法会让雨停的,反正他是不行的。   李乐只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小五看着渐渐变小的雨势也大气不敢喘,他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弹,诧异地看着天井处露出的天空。   李道长真的是三清下凡啊。   而比起他,站在雨中默默祈祷的人,在等待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熬的,但在场没有一人抱怨,他们都知这场法会的重要性。   雨哗啦啦打在他们的伞上、身上,全身淋透了也没有一人离开,他们都在等那个结果。   而在三清阁不远处的客栈内,正站着几位宜州道士,他们随同姜汝铭站在三清阁对面的客栈中,在他们所站的地方,能够看到一点点三清阁内的场景。   在场的道士都是上了年纪的,其中也有道士曾去过五月初五的讲道法会,在那见识过李乐只的本领,但那时也只见过李乐只算卦的本事,而开坛做法一事和算卦是不同的,没有学过的人可未必能够做好。   虽说开坛做法未必能请到天官,但做过的和没做过的,那还是有所不同的。   现下在场的道士,虽然不精通算卦,但是对于开坛做法一事还有自己的心得,他们原本还在担忧,已经想到开坛做法失败后,他们该如何补救,还有对方失败后,他们该如何出场,才能把对方救下来,可别在今天就被老百姓给打死了。   谁也没办法保证,精神始终紧绷的百姓在开坛做法失败后不会一拥而上,发泄自己心中的戾气。   但他们也知,这事怨不了他们,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在此等压抑的情绪下不崩溃,脑中的弦一松,便因此酿成大祸,这也就是他们站在这里的缘故。   最好能救下李道长。   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事,随着这位李道长踏入殿中,因能看到的视角有限,他们并不能看全他所有的动作,但凭着那位李道长露出来的部分,就让他们心惊不已。   这位李道长真的是第一次开坛做法吗?   那步罡踏斗怎么走得比他们还要有灵韵,不像是刚接触的人,反倒像是位高功。   即使这位李道长未曾着法衣,身上穿着也是简简单单的白袍,但那一举一动,却已经不容让人忽视。   更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滂沱大雨随着法事的进行,竟然在一点点变小,最后雨势更是变成梅雨时节的小雨,这转变可是前所未有。   宜州的雨,已经连下两月,雨势也有小转,但这次已经连续半月暴雨,未有小转,若非姜大人修建沟渠,就凭这雨,半个身子都要泡在水中。   这样大的雨,居然在短短两刻钟内,变成小雨。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世上真的有人开坛做法能请到天官,还是如此年轻的道士,即使是他们,都未必能次次成功,更别说还在这极短的时辰内。   不可思议。   即使他们不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位道士感叹着,他痴痴看着前方的雨幕,心中一震又一震,他喃喃道:“这是何等得本事,居然能做到这一步,难道对方真的是三清,是他们的祖师爷?”   “……”   “那我们要不要去见见祖师爷。”   猛然一下子要去见祖师爷,还有一点激动,一点紧张。   而比起他们,站在雨中的百姓抬头望天,肉眼能够看见雨势一点点减弱,最后化为小雨。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时寂静,倏然,一抹喜色爬上他们的面容,所有人都惊喜地看着这一幕,又激动地转头同身边的人分享着,还有人眼中含泪,喜极而泣。   这场困扰他们许久的雨终于变小了,他们终于不用担心害怕了。   众人欣喜非常,却也有人暗中担忧,害怕这雨是转瞬即逝的变小,要不了一两个时辰,让他们骇然惧怕的大雨又会回来。   这些惧怕的人,则是紧张地看向三清阁的方向,企图能够见到那位李道长,从他的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这雨真的会停下,不会再下大了。   被众人惦记的李乐只,还站在殿内,有一点点自闭,他不敢转身,也不敢出去,害怕看到大家失望的眼神,只是他耳朵尖,虽未转身,却也能够听到背后雨声好像有一点点不对劲,没有他走进来时的声音大,似乎变小了一点。   难道他真的成功了?   得到这一结论后,李乐只壮起胆子转身敲向外面,入眼还是能看到下落的雨,虽然没有先前的声势浩浩,但还是在下雨,这让李乐只有一点点不满。   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他终究不是神仙,没有让天不下雨的能力。   李乐只有些失落地移动两步,又停在原地,他想到他做法事时写的表,那表并非工整标准的,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写的表不对,所以没有什么效果。   因为这一猜测,李乐只又折返,重新写了一份工工整整,标准的表,写完后焚烧掉,希望他重新写的能够送到天上的天官手中。   将这一笔补救好后,李乐只页壮着胆子出去,而他踏出门槛的那一步,发现下的雨似乎比他先前看到的又要减弱几分,但他怀疑是他看错了,举着伞走到小五的旁边,对小五道:“开门吧。”   总要去承担失败的。   他也不可能一直龟缩在三清阁中。   小五立马开门,甚至还接过李乐只手中的伞,对李乐只的态度比起从前更敬畏几分,这份敬畏,是对神明的敬畏。   谁能想到他小五居然有如此大的机缘,福运,能够侍奉一位神明。   真是老天保佑,祖坟冒青烟了。   三清阁大门打开,李乐只走出,站在雨中的百姓还没有离开,他满怀歉意地看着他们,正要开口说话时,就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缓缓跪下,朝着他的方向。   李乐只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等他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候在客栈中的姜汝铭走出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有什么事官府会发公告,诸位可先回去,莫要受风寒。”   姜汝铭声音朗朗,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到,只是没有一人起身,他们现在心中激动不已,满满都是对李道长的感激,若非有李道长开坛做法,他们宜州可就不保了。   因此,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姜汝铭为难,想要再次劝告,他们的心情他也能理解,突然出现一位真神仙,可不要多看看,多沾沾仙气,但这还下着小雨,可不兴这样的沾仙气,仙气没沾到,寒气反倒入体了。   李乐只见状,虽然还没有搞清发生了何事,但还是重复姜汝铭说的话。   他开口后,跪伏在地的百姓才有所动静,纷纷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又在互相搀扶的情况下,一个二个站起来,这可是唯一一次同神仙接触的机会,没有人愿意离开。   李乐只皱眉。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可不等他说什么,站在前头看见他脸色的人,瞬间惨白着脸色,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而看到他动静的人,也有样学样。   纷纷拜了又拜后,再旁人打头离开后,也一个二个离开,心底还残留着后怕,差点就要惹神仙生气了。   而李乐只看到他们弯腰拜神的时候,好悬没一下子跳下去,好躲过去,但他微微侧身,想要将身后的三清像露出来,又不好幅度过大。   他现在可是被几百双眼睛看着,不敢动不敢动。   等人都走了过后,又看到姜汝铭身后的道长,看到他们的出现,有一瞬间,李乐只仿佛看到好几个老师,那种做得不规范被老师看到又即将抽查的紧张感来了。   而随着他看过去,一个二个的道士将腰板挺得板正,老祖宗都看过来了,可不能在老祖宗面前丢脸。 第159章   两拨人遥遥相望,都有些许紧张。   他们的想法,李乐只是不知晓的,紧张地走上前,想要忽略那些道长同姜汝铭说剩下的事,可真的在这儿碰到了这些道长,李乐只也不好意思不上前去打声招呼。   他上前,比他更快的是那些道士,腿脚极快地越过姜汝铭走到李乐只的面前,连伞都来不得打。   天上的雨已是小雨,这点雨可拦不住他们想要同老祖宗搭话的心思。   但真的来到李乐只面前后,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道长们又踌躇犹豫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不会惊扰到老祖宗。   还是先前和李乐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道长挤开他们,笑着道:“李道长,又见面了。”   “木道长,”李乐只还是记得这位道长的,在玄阳宫替他说过话,只是两人交流并不多,能在这里看到木道长,李乐只还是有些惊喜的。   他记得这位木道长是重山观的道士。   李乐只瞧向其他人,有可能也是重山观的道长,他抛下心中的紧张,“几位道长是有事找我?若是有事,不妨先去对面的客栈?”   也好过在雨中淋雨啊。   他开口,旁人没有不应的,纷纷簇拥在他的旁边,随同他一起前去客栈。   至于那点小雨,都早已被这些道士忽略了。   姜汝铭也想凑凑热闹,他又瞧瞧天上的雨,雨势已经变小,按照这样的降雨,河道那边还能撑住,明天不会有溢水的迹象。   虽知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姜汝铭仍然不放心,唯有派人去盯着才能安心,又加上他公务繁忙,只能让身边的随从在一旁候着,听候李道长的吩咐。   .   姜汝铭走时,李乐只别过头看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要落后于几位道长进入客栈,等几位道长先行,却又发现他未动几位道长也未动。   虽然是刹那间的微顿,李乐只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略微疑惑,后又想想他现在的身份,又恍然大悟,他现在可不是一位小道士了,而是教导太孙的太子太师。   在这些道长眼中,他是官身,又来头大大,虽然几位道长比他年长,但在这事上,还是要讲究一点。   李乐只想明白后,也就不客气了,省得两方为难。   等进了客栈后,李乐只和几位道长就坐在靠窗的大堂中,因先前的事,这间客栈今日内并未多少人,只有他们围坐在一桌。   小二上了一壶热茶,轻轻放在桌上。   李乐只拎着茶壶,给在场的五位道长都倒了一杯茶,他倒茶时,木道长想要接过,还要伸出手,就见一杯茶已满。   想到这是三清老爷给他们倒茶,是来自老祖宗的厚爱,还能沾沾老祖宗的仙气。   一时踌躇,竟然还有几分不想错过。   木道长纠结不已,最后见老祖宗脸色没有任何异样,依旧神色平静,淡然,看待他们的目光十分和蔼,就像是看喜爱的后辈一样。   这让木道长也放松几分。   将茶一一递给在座的师兄,随后双手捧着茶,有几分舍不得喝。   这可是老祖宗倒的茶。   独此一份,喝了可就没有了。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剩下的四位道长,都捧着茶舍不得喝上一口,手心传来的温度,心口都热了几分。   这时,这几位道长又看向木道长,想让他先开口。   木道长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捧着茶给自己壮胆道:“不知道老……李道长的步罡踏斗……我等可能学习?”   ?   李乐只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没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膝盖,听到步罡踏斗的那一瞬间,他屏住呼吸,差点以为他走错了,还被人找上门来。   步罡踏斗既然是宜州城内的东西,他也未见过宜州城内会出售算卦之外的东西,想来这种步法是重山观所拥有的独门道法。   原本他以为小五是找了宜州城道士借用的,等人问起的那一瞬间,他连小五借用的手段都想到了,正紧张着,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他。   这也太不正常了。   李乐只好奇反问,“木道长不会吗?”   落到木道长耳中,头皮一紧,他瞬间挺直腰板,抬眼看向李乐只紧张解释道:“李道长,我可没有偷懒。”   木道长脸一红,有几分羞愧,不敢同李乐只对视,还有几分心虚,弱弱道:“是我资质不佳,步罡踏斗并未精通。”   丢脸都丢到老祖宗面前了。   木道长想要立马消失在这里,但这事吧,他不开口总不能让他的师兄们开口,让师兄们丢脸。   那真的显得他们重山观太弱了,这样弱的道观,哪能得到老祖宗的垂青。   李乐只没想到是这样,他看到比他还年长的道长说出这番话,有种大庭广众揭别人短,这让他有点坐不住了,立马道:“木道长,为何会觉得自己未精通,反倒认为我的……”   未尽之言,在座的都明白。   木道长抬起头,迷茫不已,老祖宗亲自走的,岂会不是对的,但对上老祖宗温和的眼神后,木道长瞬间明白了,老祖宗这是在另类安慰他,他要是当真了,那真的是毫无自知之明。   不过,听老祖宗的语气,似乎并不介意他们学习。   木道长眼神一亮,立马问道:“李道长,不知我等能否将你画下来,这样也好让小辈们能够明白天罡踏斗该如何走。”   也让他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学学。   “……”   李乐只算是明白了,几位道长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想让他成为教案。   木道长所言哪里是他真的不会,而是让他没有办法拒绝,先给他抬个高帽,然后又言自己并不精通,反倒让他不好拒绝,只是李乐只也在想为何会找上他?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他没有发现?   他打量了一下在场几位道长的五官,面露紧张,很在乎他的回答,也是真诚相邀。   所以是真的想他成为示范,好让后人学习。   李乐只暗中算了一下,发现几位道长的目的真的是出于想学习的心,这反倒让他不好拒绝了。   他笑道:“我走的并未是正确的,还需几位道长指点一二。”   五位道长一致出声,连连说道不敢。   这事算是定了下来,因为事出突然,没有准备妥当,李乐只还以为要过些时日,没想到这些道长知晓他同意后,生怕他跑了一样,十分急切地去准备。   没一会儿,需要的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为了不让旁人打扰,李乐只同几位道长回到三清阁。   在三清阁中又走了一次,而这次,几位道长算是亲眼所见,完完整整看得真切。   当他们亲眼所见后,才知他们先前所见真是皮毛,就连他们平日所走的天罡踏斗,在真的老祖宗面前,也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生硬,毫无任何灵韵,也无法像老祖宗一般流畅走完,那种无法言说的美感,让他们就像是看到一场戏,举手投足都充满灵韵。   而他们走路,所有的摆动,反倒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缺乏美感,让人看了,无法像现在一样,沉入其中。   老祖宗一套走完,准备绘制的人那是一笔也没有画下,墨迹滴落到纸上,晕染了白纸。   李乐只看到了,又看到众位道长目瞪口呆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走得过于差劲,让他们都无话可说,就连说要绘制的道长都无法落下一笔。   这让他耳尖微红。   咳嗽两声,十分不好意思道:“若是不好绘制,可以画火柴人。”   中文道长回过神,还没从那份震惊中走出来,又听到老祖宗说的什么火柴人,纷纷不解,迷茫。   火柴怎么变人。   连老祖宗的话都无法理解透彻,他们好像有点过于蠢笨了。   几人面色羞愧,无奈地向老祖宗请教,想要知晓火柴人是何意。   李乐只立马解释火柴人是什么,在纸上画了几笔,将他走得步法活灵活现画出来。   几笔落于纸上,这样的画法又让几位道长惊叹。   这样的确能够快速将老祖宗走过的步法记载下来,甚至能记载得分毫不差。   木道长再次看向李乐只,瞬间明白这是老祖宗对他们的厚爱,知晓他们无法精通天罡踏斗,这才一笔一画,事无巨细教导他们。   这样的厚爱,他们绝不能辜负。   只是让木道长未想到的事,老祖宗居然怕他们没有记住,在他们面前又走了一遍。   而这次,五人都没有辜负老祖宗的厚爱,都自己利用火柴人将老祖宗的步法一一记录。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看着已经绘制好的火柴人,再看向老祖宗,若非他已经不是幼童,木道长还真的想冲过去,抱住老祖宗的大腿,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   但现下,几位道长也激动不已,笑得看不见眼。   见到这些道长高兴,如获至宝的模样,李乐只也松一口气,看来他想的火柴人法子是真的很不错,还有他走的天罡踏斗也没有出错,得到这些大佬的认可,这让李乐只心情极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同几位道长分开,回到住的地方,刚踏进院子里,就看到宜州司马站在院子里头,正在等着他。   不用他询问,宜州司马将事情说出来,原来是那位刺杀他的刺客已经被抓到,关在了地牢里面。   宜州司马这次前来,除了告诉他人抓到以外,也有询问该如何处置对方的意思。   抓到刺客,按流程应该是要去审问一通的,顺带知晓幕后之人是谁,有何目的,还有他们的人手有哪些,好抓住剩下的人,但这些事,他都知晓。   自然不必留下活口,只是这件事蹊跷,好端端隐藏起来的人,就在他开坛论道后就被抓到,那人可不是简单货色,这么快束手就擒,瞧着就是有阴谋。 第160章   李乐只也没打算自己去审问,只将人交给姜汝铭,让他派人去审,这种事,牢里的人才是一把好手。   他则是守在赵宣身边,若他所料不错,藏在暗处的芦笙定要寻找合适的时机朝赵宣下手了。   想知道对方何时会出手,这事难不到他。   李乐只随意掐手一算,便算出芦笙准备何时出手,这次早有准备,定不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   赵宣得知芦笙要动手,事情紧急,立马传来赵大,吩咐其在他周围安排人手,设下陷阱。以往为了保护赵宣的安危,暗卫中也有一人与他身形相似,可以顶替他,如今为了不引起芦笙的警觉,赵宣没有想用替身。   他现下中毒,呼吸与以往不同,要虚弱几分,而顶替他的暗卫本就有武艺在身,呼吸绵长,与他不同,即使暗卫能够伪装,赵宣也不愿去赌那万分之一被察觉的可能,让芦笙逃走。   李乐只知道他的打算后也没有劝阻,只是将芦笙的行动一一算出来,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什么时候会刺杀,用的什么手段。   这些都被李乐只算了出来。   知道芦笙的手段后,赵宣没有任何畏惧,欣然等待,而李乐只也没有离开,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他也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没有显示凶险,这才放下心来。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芦笙前来。   ·   当天晚上,雨已经成为毛毛雨,只能感受到几分凉意落在脸上,再也没有前些日子的大雨。   这样的雨天,并不比前些日子好下手,没有了雨声的遮掩,他的行走可能会惊扰到那些守护在赵宣身边的人,以他的感知,能感知到隐藏在暗中的五人。   这五人分散在四周,守护着四个方向,还有一人则在那院子的主屋内,而那主屋的气息很是孱弱,可见先前的毒已经让对方虚弱至此。   只可惜那毒还不够强硬,未能一下子要了那人的命,又听闻有神医救治,芦笙虽知那毒难解,却也不敢托大,特意回来再瞧上一瞧,顺带带走赵宣的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宜州城的雨,从中午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一直到晚上,都是毛毛细雨,越来越薄,他住在宜州城的日子里,可未见过这等连雨都算不上的雨,似是透露着不祥。   芦笙身影微动,如同一道鬼影潜入到院子中,他没有惊扰到护卫在四方的暗卫,等潜入院子后,又将自己的气息隐藏,躲藏在廊檐下方的横梁上。   经过他的观察,早已得知这院子里服侍的人很少,甚至说是没有,除了那些隐藏的暗卫,院子里的人只剩下主屋和右厢房的一位,这两人都不是要人服侍的人,也给了他便利。   芦笙继续隐藏着,感知守护在四方的人未动,只剩下房中的一位,他的位置偏僻,旁人无法察觉,他盯紧主屋的窗,从他这个方位想要夺取那人的性命是不可能的,唯有等那人起身,从窗处经过时,他的金针才能吐出一击毙命,从而迅速离开。   这也是他观察所得,那主屋的人,次次趁旁人都歇下时,会点灯起身,直到三更夜半,才会熄灯,从前本就这般,他以为这人受伤后不会如此,没想到却是个不惜命的,但这也给了他方便。   如他所料,那人依旧如同往日,点灯起身,他呼吸越发的微弱,让旁人快要察觉不到,在那人经过窗时,口中的金针吐露,他看也未看一眼,准备转身离开。   突然,他整个人身子骨从横梁上摔落,可他像是未察觉到,随着他掉落,暗卫纷纷出现在他的身边,二话没说将人捆绑住并废了他的四肢,以免他逃脱。   四肢咔嚓了一声,这样清脆的声响都未让芦笙惊醒,暗卫摸索他身上的东西,将所有能够伤害赵宣的东西全都找出,没让芦笙光溜溜到赵宣面前,还是怕其脏了主子的眼。   赵宣披衣,在赵大的护卫下,起身走出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窗边的金针,那金针原本是冲向他的喉咙而去,而在致幻药物还有软骨散等等下,这刺客袭向他喉咙处的金针偏移,刺中窗棂。   看着那入木三分的金针,赵宣眼神微眯,他身后的赵大上前,取出帕子,将那金针拔了下来,看着金针上的颜色,他面色沉沉。   赵大道:“主子,上面涂有毒药,见血封喉。”   “嗯。”   比他所想还要更心狠几分,却也能不留活口,殷太子想要他的命,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幸好有李道长。   赵大将金针好好存下,放置木盒中。   赵宣则是看向已经被捆绑住的芦笙看着那人脸色平静,似是还没有从致幻的药物中出来,赵宣摆摆手,暗卫闻其意,干净利落要了芦笙的性命。   为了防止芦笙未死,在其身上能够致命处,纷纷都捅了一刀,连他的心脏右边,也被一剑刺入。   随后,暗卫拎着芦笙的尸身离开。   在这等小心谨慎下,芦笙即使有通天本事,也无法死而复生。   赵大看着这幕,想到李道长算出来的卦,心里惊叹,知晓李道长本事惊人,却未想到能算到这种地步,连芦笙会潜藏在何处,又会在何时动手,就连出手的方式都一一算出。   这样的本事,没有一位刺客能够成功。   因李道长的卦象,他们在廊檐下都涂抹有软骨散,为了防止芦笙察觉,又涂有致幻药物,也幸好傍晚时分,雨已经极其微弱,无法冲刷掉涂抹在廊檐下的药物。   甚至,为了万无一失,屋中的熏香也能引起外面的药物,只要闻得够多,绝对会中招,因此,他们拿着熏香在外面到处都熏上一熏,也听从李道长的吩咐,绝不朝芦笙处瞧上一眼,以免让芦笙察觉。   除此外,他们还准备了一个能够顶替殿下的草人,因时间仓促,就用了柴火根据殿下的身量搭建了一个,也幸好致幻的药物还有窗阻拦才没有被对方看出异样。   又因李道长提起过,有的人心脏会长在右边,虽未严明那人是芦笙,但李道长在此时提起,不用严明也知道是谁,这是怕他们不知晓此事,反倒让芦笙逃脱。   也因此,赵大估摸着刺客保命的手段不少,但同手底下人提了一下,尽量将那人所有要害都捅.上一刀,以绝后患。   在层层安排下,芦笙必死。   李乐只今晚睡得并不沉,他也有意让自己不要昏睡过去以免错过这场大事,等外面的动静渐渐听不见后,他才睁开眼,侧耳倾听,外面静悄悄的,随后赵宣的房门传来动静,这是合上的声音。   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那位芦笙已死,算是解决了赵宣的危难,希望后面能够平平安安的。   确认没有出事后,李乐只才放心地睡下去。   第二天,窗外依旧阴沉沉的,李乐只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不过比起往日,已经没了让人能够酣睡的雨声,也没有一直以来听得烦躁的动静。   李乐只推开窗,看向外面,外面的雨已经肉眼看不清了,只能朦朦胧胧感知有雨点似乎随风四散,空气中的水雾还是有不少的,这要是眼神不太好的,定是察觉不到这雾蒙蒙似的雨。   这雨也不像是从前,走在路上,露在外面的肌肤才会感觉有一点点凉意,似羽毛无足轻重,自然也不会造成河道溢水,河堤崩溃,也不会水淹宜州。   虽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但逢人脸上露出的笑容是灿烂的。   这事当然不是李乐只亲眼看见的,是姜汝铭过来时说的,姜汝铭也笑容满面,宜州城的难已经解决,他先前的任务也完成了,只是想起下游河道,姜汝铭还是来李乐只这里说道一声。   姜汝铭道:“李道长,真如你所算,下游河道有人将枯枝烂叶堆积在那,彻底堵塞住了河道,这可不像是冲过去的,前去勘察的人来报说那些枯枝上有人为砍伐的痕迹。”   说到这里,姜汝铭有几分不解了,那河道算得上偏僻,上山砍柴的人不会经过那里,即使是用水运柴火,也不会选择那道,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下游的人也清楚那河道是用来泄水的,堵塞那处只会给他们自己带来恶果,没道理会这么干,总不会这天底下,会有那等蠢笨如猪不将自己的命放心中。   姜汝铭虽想怀疑是别国,但想着对方的没有那么长,也不会在同越国打仗还能想到给他们大梁添堵,若非有李道长能够开坛做法,呼风唤雨,让这雨慢慢地不下,就凭对方的手段,他们宜州城不知不觉被水淹还不知哪里出了事,这样的手段,不仅要知道他们的动静,还要知道他开凿河道的安排。   这种事,除了他和修河道的工人,再加上陛下,谁又能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就连李道长也要来询问他。   所以,姜汝铭怎么想也想不通,也不敢往那离谱的事上去想,若他们没有泄密,那就是对方算出来的,能早早知晓,这样的本事,姜汝铭也不好拿李道长去比较,也无法比较。   他说出来后,李乐只便知他先前算到的事没有错误,也直接,没有避讳道:“殷太子安排的人去办的。”   看到姜汝铭还有些疑惑。   李乐只更详细道:“在河道处刺杀我的人是殷太子安排的,而这人在来之前知晓下游河道分流的事情,便雇佣下游河道的人上山砍柴,并将柴运送到河道的附近。”   姜汝铭眉头紧皱。   李乐只补上一句:“下游粮仓的粮不比宜州,道路又有两地封闭,宜州运送过去的粮食未到,下游的县粮价虽有控制却也飞升,那人出价又高,想要活下去的自然会去干。”   至于那人拿着那些柴火干什么,却不是他们会考虑的事情。   其中,也不单单只有那一人,芦笙也有,刺杀他的人会被抓到,也有芦笙想要借由那人朝他们出手,也想借那人引出赵宣瞧个真切。   若是他和赵宣都想知晓刺客的身份,定会前去牢中,只要他们一出现,那刺客便会拼死一搏。   这是李乐只昨晚上算出来的,只是更多的他却还没有算。   这时听姜汝铭道:“这人是殷太子安排的?”   姜汝铭想到那刺客被抓到时的景象,也幸好捉捕的时候,对方是个虚弱的,没有用多大的劲就捉拿归案,还有几分像是故意的,再加上殷太子的阴谋,这人怎么看都不简单。   李乐只也好奇那人为什么会配合被抓到那天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人准备如何对付他们。   李乐只这一算还真叫他算到厉害的东西。   刺杀的人被他一箭射伤后,暗地里和芦笙会合,这人和芦笙商量他已经暴露,准备假装被抓到实际则是想借此暗算他和赵宣。   那人被抓到时,服用了别人的血液。   算到这里,李乐只有不好的猜想,不会那么凑巧吧,要真是携带病毒的血液,那他和赵宣前去,被对方一口血喷中,岂不是也要感染上病毒。   虽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万一还真是这样,那他和赵宣以后可就治不好了。   也不知道那人从哪搞来的东西。   以防万一,李乐只还是叮嘱道:“莫要离那人过近,有伤口的人也离他远一点。”   “李道长?”   李乐只知道姜汝铭疑惑,他也没有藏着掖着道:“那人是个有病的,有伤口的人接触到他的血液后也会得一样的病症,至于先前射伤他流的血,有水的稀释,不会有问题的。”   姜汝铭知晓对方是个有病的,身上有伤口接触对方血液的人,还会得到和对方一样的病症,瞬间脸黑如锅贴。   然后想到李道长前些日子被对方袭击,脖颈处的伤口,还有那人流出的血,担忧地看过去。   还未等他开口,李乐只摇摇头道:“我没事,对方是在逃脱后自服染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汝铭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殷太子给他们一个和瘟疫一样的病人,这让他愤怒又感到棘手,但解决对方也不是难事。   姜汝铭没有过多停留,前去安排此事。   定不能让疫症在宜州城肆虐。   也因为姜汝铭的安排,整座城都开始烟熏房屋,开始杀毒,这一动静被下面的县城知晓后,也纷纷熏烟杀毒,更是到处勘察,以免有瘟疫发生。   也正因为有此举,导致宜州有一县,原本会发生疫症也在这次勘察消毒过程中,慢慢烟消云散。   而下县上报此事后,姜汝铭后背发凉,心惊不已,下县居然有了苗头,也幸好有李道长所言,他才预防疫症的到来,也让下县知晓此事后,纷纷效仿,才将苗头扼杀掉。 第161章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汝铭立马写了封奏折,上报赵帝。   赵帝得知宜州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心头一震,再往下看,看到事情已经解决,不免庆幸,还好宜州城的事有李道长前去,这才避免一难。   只是看到后面,事关殷太子出手,疑似要谋害赵宣和李道长的性命后,赵帝心头火起,雷霆震怒,好一个殷太子。   他暗恨咬牙,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却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吩咐人同昭国的人联络。   他不能对付小的,还不能对付老的。   即使知晓这会暴露他埋下的钉子,但赵帝也毫不犹豫。   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前去昭国。   .   昭国太子府   殷太子得知赵宣未死,还有李乐只开坛做法真的让宜州的雨停下来后,惊得站起。   宜州雨来,他早已请曲灵仙算过一次,也派人在宜州河道下游添堵,按照宜州那样大的雨,若不能及时分流,必定能水淹宜州,即使不会造成宜州人大量死亡,也会给大梁沉痛一击,耗费物资,此一难后,三年内都未必能够缓过来。   可偏偏有一人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以凡人之身堪比神明。   这样的能力真的是凡人,不是神仙下凡?   殷太子无从验证,但他还真的是头次见到有人开坛做法就能让大雨停止,宜州的雨,任谁听闻都闻之色变,可偏偏这样的雨,却在一道人手上化解,这样的能人,若是生在他们昭国该是何等幸事。   “去请曲祭司前来。”   下人听到后,连忙退下,按照其吩咐去将曲祭司请到太子府。   曲灵仙原本还在问灵,并不想应答,但略微一想,猜测太子找他是因为大梁的事情,想到那位他无法匹敌的道士,还有前段时间太子找他算的那件事。   为此,曲灵仙还是动身前往太子府,随着马车停到太子府外,曲灵仙缓缓下车,没有在乎旁人的目光,径直走进太子府内。   在下人的带领下见到了太子,曲灵仙微微弯腰一礼,随后落座在下方。   此时,屋内袅袅熏香升起,曲灵仙在那熏香上停留片刻后挪开眼,问道:“殿下是为了大梁的事?”   “曲祭司,你能否开坛做法呼风唤雨?”殷太子问道。   曲灵仙:“……”   也不知道太子发什么疯,居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这叫他如何好回答。   曲灵仙笑意不入眼底,他道:“神仙手段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掌握的。”   “莫非殿下遇到了?”   殷太子沉沉看着他,没有说话。见他这副模样,曲灵仙心头一惊,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够呼风唤雨,这怎么可能,即使是他们这些看似神秘的人,也没有办法做到那一步。   是大梁的道士,还是越国的神婆。   不对,既然太子特意提起,近日有雨又是难的地方,也只有大梁宜州,而那也有他一生之敌。   难道太子的意思是,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是那位李道长?   得到这一猜测,曲灵仙心头一震,直呼不可能,他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并没有这等力量,就连越过神婆供奉的神尊都没有办到,除非,这雨原本就是要停的,依那位道士的本事,算出雨何时何刻会停止,绝对难事。   对方只不过是算好了时辰,这才开坛做法,让旁人误以为他能够呼风唤雨,误以为他是神仙下凡。   这样的造势,也是大梁掌权者愿意看到的,为的,可不就是扬名,让旁人也知晓他们道士的厉害。   这件事,殿下未必不清楚,却偏偏来询问他。   殿下这是对他不满,还是想确认李道长并非真神仙。   想到一种可能,若李道长真的是神仙化身,那他们现在所作所为,就是同一尊神仙作对,他们昭国未来所有的祭司都要同一尊堪比神明的人比试。   事关昭国的国运,这才是殿下担忧,想要弄明白的地方。   曲灵仙想明白其意思后,却又陷入更深的为难,李道长的本事他没办法去估算,这件事对方有可能是真的算到了雨停的时辰,也有可能是真的神明,才有了呼风唤雨的本事。   不管是哪个选择,都代表对方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即使是淡然处之的曲灵仙,遇到这样的难题,也不免叹息,甚至看向太子的眼神还有几分幽怨,可想而知,这位太子找他前来,可不是想听到这些他已经有的猜测,也不是想听到他不知的答复,而是想知他是否有能抵御李道长的本事。   现在不行,未来是否能够达到李道长的地步。   如他所想,殷太子的确有这个打算,他未来迟早会同大梁有一战,而李道长还活着的情况下,他想赢,就要看曲灵仙的本事。   殷太子道:“大梁有消息传来,李道长开坛做法,宜州雨停,曲祭司,你怎么看?”   “……”   我坐着看,曲灵仙心里默默回答,但真的从殷太子口中得知这件事,给了他一座山的压力,也明白以后自己要对上的是何人。   但在此之前,曲灵仙淡然道:“殿下可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和神仙一样,神仙不怕死,难道李道长也不怕死吗?”   不死不灭者,才是真的神仙。   据他了解,李道长应该达不到不死不灭的地步,但他们想要对方的性命,也是逆天而为。   简单而言,办不到。   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荆棘可是没那么容易挪走的。   殷太子终于露出浅浅笑意。   曲灵仙未继续说下去,也浅浅一笑,就当那位李道长是算出来的时辰,否则,真的跟一尊神比试,他可没有那个胆子。   .   越国京城   大梁宜州下大雨的事情也传到了越国,这对于越国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们可没有忘记杨神婆和李道长之间的比试。   而梁国水患一事,杨神婆所言之事灵验,这也让刚刚上位的越帝松了一口气。   只要杨神婆算得准,他越国和昭国雪国打起来,也不会落入下风,毫无还手之力。   越帝将杨神婆请来,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杨神婆得知她算的事情灵验后,也松了一口气,但后又想想李乐只算到的,她完全没有办法松懈,她可没忘记李道长算的事情。   杨神婆看着面前的赵帝,想着李道长算的卦象,帝星临,谋逆之人现,短短一年多,已经灵验了两件事,而她算出来灵验的事情只有一件,是她输了。   就是不知,三年内她算出来的那件事是否会发生,若是发生,而李道长最后一件事没有发生,他们之间也能打成平手。   想到这,杨神婆藏在面具后面的脸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但是令杨神婆没有想到的是,没多久越帝就收到了雪国和昭国的来信。   对方言只要摧毁神庙,他们便不再进攻越国。   这件事的出现,让杨神婆的脸色煞白,但幸好,现在的越帝还没有受挫,并不愿意接受对方的条件,毁神庙如同断一臂,再无还手之力,越帝岂能答应。   也因此事,三国之间的争斗更上一层。   雪国皇子不明殷太子为何突然让越国推倒神庙,这岂不是让那位道人的卦象灵验。   直到宜州的事传到雪国,雪国皇子瞬间了然,殷太子这是想要彻底解决掉越国,好抽出人手针对大梁。   要是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那位道人真的有呼风唤雨的能力,那他们在其面前,也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只是真的有人能够和神仙一样?   那他们还打什么。   直接臣服才是正确的道路。   但真的让一国臣服另一国,那不可能,只有战死灭国,绝不臣服。   雪国皇子也知晓其中的利害,立马同雪帝商量,还有寻求命仙,想要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   命仙知晓后,立马去窥探命运,但是这事对命仙而言,太过庞大,不是他能够挑拨命线,能够窥探的。   他只好换个方向,窥探到大梁的命运,得到再过几年,大梁皇帝会死的消息,命仙这才松口气,将这件事告知雪帝。   雪帝闻言,对大梁的警惕放松了几分,只要赵帝那个老不死的死了,赵宣毛头小子上位,不过是一位李道长,能掐会算又如何,等到那时,大梁内乱不休,不用他们出手,他们大梁都会有人要其性命。   也因为这事,雪国对于越国的进攻并不拼命,而殷太子知晓后,遮住眼底的神思,他没有任何表露,自从他送出那封信后,他昭国也出了点小麻烦。   比起越国,还是他登基的事情要紧。   也因此,给了越国喘息的机会。   又过了一年,这一年内发生了很多事,昭国皇帝驾崩,昭国太子上位一事先是让人津津乐道,随后而来的便是昭国和雪国对于越国的强烈进攻。   而这时,也有人察觉,三年之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在这六个月内,越国真的会推毁神庙,李道长算的卦象真的会灵验?   所有人都好奇这件事。   而被讨论的李乐只,正在自己的宅院里头带孩子,自从宜州的事情结束后,他后面又算了算赵宣后面会不会遇到危机,算出没有后,李乐只放下心来。   随后同赵宣回到京城,外面的世界战火纷飞,大梁内表面一片太平,只是暗地里也调动了军队,还生产了不少火药,而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除了赵帝赵宣,能知晓的也就李乐只了。   毕竟,什么事情都瞒不到他。   随之而来的,就是带孩子,赵宣将他的孩子交给他带,经过一年的相处,李乐只也对这孩子有了不少感情,看向还在他膝盖处的萝卜头。   李乐只叹了一口气,直到这时候,赵琮依旧未出现,他再不出现,他就要抢名字了。 第162章   说来也奇怪,已经过去一两年了,按理来说,他徒弟也应该取大名了,可现在还是喊小名宝儿,难道是赵宣他们忘记了?   “李道长!”   突然一道活泼的声音打断李乐只的沉思,他抬头看过去,公孙淼然带着笑意走近。   李乐只又抬头看看天色,还没有到时间,便问道:“带宝儿回去?”   宝儿也顺着声音抬头看向公孙淼然,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公孙淼然走进,趁他表哥不在,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然后对李乐只道:“我这次可不是过来接宝儿回去的,是因为宜州城的事,宜州林家林衍曾经与我相识,这次来京考试,顺带带了一些宜州城来的东西,都是宜州人托他带过来给你的。”   “原本还有些人准备给道长送些瓜果的,但宜州过来路途遥远,那些瓜果会坏,又有想给道长送些家养的鸡等等,不过都被林衍拦了下来,又不舍得辜负大家的心意,就在宜州搞了一个庄子,里面都有宜州人的一份心意,至于东西,都换成银钱带过来,还有一些是一些布料,宜州盛产的,哦,对了,还有一些是能够带过来的果干,都放在我那里,只等你点头,就给你送过来。”   “宜州特产……”   “听林衍说,你和殿下从宜州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你们走了后宜州人才知晓,他们本来就想给你送些东西的,后来得知你走后,宜州四家牵头,将他们手里头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找了个庄子养着、种着,等以后每年都给你送上收成,后来知道的人多了,那庄子里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前去打理,今年刚好林衍要上京,全托他一路带了过来。”   “不仅给你送了东西,林衍还说在三清阁给你搞了一尊木像,和三清放在一起。”   李乐只:……!!!   李乐只瞳孔微微睁大,他没有听错吧,宜州给他搞了一尊木像,还和三清放在一起,他何德何能能和三清老爷并列,他的命格承受不住啊。   可他也知道,这木像肯定不是现在才挪进去的,已经过去一年,说不定宜州人已经上香半年多,他现在去阻止对方都没有任何理由。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就该给自己算一算,怎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误会大了。   李乐只现在都想去烧香拜佛了,虽然这世上没有佛,只有三清。   对上公孙淼然询问的眼神,李乐只点点头道:“既然是大家的一片心意,我便收下,只是……罢了……”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多多上香让三清老爷不要怪罪于他。   令他没想到的是木道长等人居然没有阻止,这可不是小事啊,难道是因为他开坛做法,让别人以为他有神仙之力,但他也没有成功啊。   李乐只想不通,只能让自己忘记,当做没有这件事情发生,否则,他上香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件事,莫名尴尬,也不敢踏进道观了。   这事也不知道流传得远不远,要是大家都知道,看不惯的会说他逾矩,还有人会拿此事调侃他吧……   想到种种可能,这些事对他这个社恐而言,都是莫大的挑战,只想给自己上炷香,说一句阿弥陀佛了。   等东西送过来后,李乐只又吃了一惊,他看着那源源不断搬进来的东西,一眼望不到头。   他看向公孙淼然,公孙淼然像是知晓他要问的是什么,笑道:“还有二十驾马车,还好道长家大,多开几间库房,总能装下去的。”   “林衍说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他还怕送的东西不够好。”   “……”李乐只缓和心情,有些复杂道:“情意不分贵重。”   送这些也比送给他值钱贵重的东西好。   送来的东西,布料等等放入一个库房,钱财放入一个,剩下的果干单独存放,这也是方便他拿出来。   等东西收拾好后,李乐只拿出一大份让公孙淼然带回去吃,又拿了一小份给宝儿。   等搞完这些,李乐只也想起他先前想的事,问道:“宝儿还未取名,殿下是何想法?”   公孙淼然也顺着李乐只的视线,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宝儿,宝儿怀里还抱着果干,现在听到要取大名的事,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看着侄子那张圆嘟嘟的小脸,公孙淼然又想到他表哥迟迟未曾取名的事,这事理应不会忘记,若是他表哥不取,那应该是陛下取。   可宝儿都三岁了,大名都没有一个,这是不应该会发生的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宝儿的大名,陛下还有他表哥都想李道长给他取名。   李道长取名,他和宝儿之间的情谊更深厚一分,以后也能成为宝儿的后盾,恐怕也是因为此事,陛下和表哥都想给宝儿找个靠山,才会有此谋划。   但这事李道长应该也不知道,想想李道长现在的名声,若非李道长提起,陛下和表哥恐怕都不会开口。   公孙淼然想通后,神情舒缓,他笑道:“李道长,你可是宝儿的师父,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如道长你来给宝儿取个大名。”   “我取?”李乐只神色惊讶,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他来取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理,太子还活着呢。   公孙淼然看出李乐只眼中的犹豫,为了他小侄子以后能有谁也越不过去的靠山,公孙淼然连忙道:“这有何不可,你只管想,合不合适殿下也不会怪罪于你。”   李乐只低头看向宝儿,同小崽子的眼神对上,看到小崽子眼中的期待,还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在他眼前,他岂有不试试的可能。   比起别人是赵琮,他私心更想他亲手带大的崽子是。   李乐只摸摸崽子的小脑袋,笑道:“祭祀常用祥瑞美玉为琮,就叫赵琮。”   “赵琮,”公孙淼然低低喊了一声,眼底闪现喜悦,他立马道:“这个名字好,宝儿以后也是有大名的人了,能喊宝儿的日子不多了。”   宝儿,也就是赵琮的名字算是暂时定下,公孙淼然心知,宝儿以后不会叫旁的,赵琮就是他的大名。   公孙淼然强压下来心中的欣喜,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等李乐只教导完毕后,才带着赵琮离开,顺带和他表哥说此事。   当赵宣得知宝儿被李道长取名为赵琮后,也欣喜万分,抱起宝儿朝里头走去,至于公孙淼然则是被他赶回了家。   因政事繁忙,即使他有意多休息,好养好身子骨,但事情诸多,赵宣也知晓他的身子,没有明面瞧着完好,宜州那次的毒还是给他的身子骨带来不小的病痛,也不知能活多久。   这次宝儿能被李道长取名为赵琮,他也能够放下心来,若真的有意外,他出事独留他们两人,有李道长为师,还有他爹的照看,老三不会和侄子抢皇位。   在这之前,他还是要替他儿子扫清障碍。   赵宣心中所想,没有表露在明面,依旧含笑逗弄儿子,和太子妃聊家常,顺带也和她分享宝儿有大名的好消息。   宝儿有大名这事也传到宫中,赵帝得知李道长果真给宝儿取了大名,还是赵琮,祭祀祥瑞美玉,可见道长对宝儿也是寄予厚望,他也不用担心他们父子两个以后了。   赵帝咳嗽一声,身边的内侍刘公公立马上前奉茶,并道:“陛下,可要传张太医瞧一瞧。”   赵帝喝了一口茶,摆摆手道:“都是老毛病了,无大碍,那边的情况如何?”   “一切顺畅,只待时机一到。”   “好。”   .   三皇子知晓李道长给赵宣的儿子取名为赵琮后,暗自冷笑一声,笑自己从前居然还痴心妄想,他爹可真是一心为赵宣谋算,连这事都在算计之中。   若是从前,三皇子还想同赵宣争上一争,可随着李道长名声大噪,他已经无争夺的必要,真将赵宣赶下去,还会被打成乱臣贼子。   不如盼着赵宣早死,他好侄儿上位,还能得到一个善终,或者成为封疆王。   最近那三国狗咬狗已经打疯,等尘埃落定,也是他们大梁登场的时候。   若不能成为一代圣君,那便成为横扫沙场的大将,总归都是青史留名的存在。   或许赵宣上位当皇帝,还不会有他这位大将出名。   .   六皇子知道赵琮有了大名后,对赵帝的安排更暗恨一份,他原本打算拉拢李乐只,让其成为他的助力,可偏偏这李乐只是他侄子的老师。   他可没忘记,他爹给李乐只封的官职是什么。   太子太师。   这不仅内定赵宣是太子,连他的儿子都要内定为太子,他爹的心未免也太偏了,难道他们不是他的儿子。   六皇子愤恨,他走到内室,打开床边的暗格,暗格内放有一个小白瓶。   他拿起小白瓶摩挲了两下,这里面的东西是殷太子送给他的好东西,说是千日醉,人服用后会如同喝醉了一般长梦不醒,最后在千日后没了生息。   原本这样的好东西,应是在赵宣死后,他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动用的,可现在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要想个法子,让他爹服用下去。   .   玄阳宫   玄阳子夜观天象,发现前星光芒暗淡,不是好兆头,这代表着太子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为避免是自己看错,玄阳子立马找到李乐只。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空旷又没有多少人气,李乐只住在前院里,徒弟还在学院里尚未回来,陪同他的只有小五一人。   小五耳尖,听到动静后,立马去打开门,看到玄阳子的身影后,他先是一怔,随后让开身领着玄阳子进入里头。   李乐只也听到动静后,起身披衣走出,他开门看到玄阳子前辈的身影,也是一怔,略微疑惑。   不知前辈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第163章   两人在前厅落座,小五端了两杯白水出来,放在两人的旁边。   玄阳子端起杯子喝口水润润嗓子,他看了小五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小五很识趣,没有打扰两人,默默退下。   直到小五走远,玄阳子才慢慢开口道:“李道长,你可知前星今夜异动。”   “……”   李乐只未言,落在玄阳子眼前,一切尘埃落定,正如同他所看到的那样。   太子会出事。   这可不是好兆头,太子出事,国将不国,外有豺狼虎豹窥视,内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依他所见,三皇子有将帅之才,却无仁者之心,对百姓并不看重,真让他上位,百姓如猪猡,任人可欺,从前有太子主内,三皇子主外,互相平衡,互相牵制。   现在太子出事,其余皇子还不如三皇子,就连冒出头的六皇子,玄阳子也不认为他能坐稳皇位,能当一国之君。立嫡立长,一样不占,文不成武不就。   剩下的四皇子、五皇子也是庸庸碌碌之辈,没有一个能挑起大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玄阳子如何不愁,万一太子真的出事,这些成长起来的皇子,一个都不能选。   那只能选未成长起来的。   玄阳子突然想到一人,正是合适的人选,他看向李乐只,见李乐只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不免想到,是否今日景象,李道长早有预料。   是了,凭李道长的本事,这天下还有什么是能够瞒住他的。   所以,这件事在两年前李道长就知晓,还是李道长今日知晓的,或许两者都有。   两年前李道长没有拒绝被封为太子太师,是早已预料今日的局面,太子早已式微,下一任太子是赵宣之子——赵琮。   来之前,玄阳子也听闻李道长给赵宣的儿子取名为赵琮,还恰好是今日发生的事。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他不免多想——李道长今日取名,是否是在向他透露,是否是在告知于天下道门,让他们知晓后续该如何办。   太子出事,已经是必然。   那么,在事情发生后,他们也要齐心协力推举赵琮上位,绝不能游走在那几位皇子之间。   若是从前,玄阳子还怕只有他玄阳宫支持赵琮,也有不服气的人,好比玉清宫,一定会支持另一位皇子,好让他玉清宫能成为天下第一道门。   可有李道长出现后,李道长可是三清在人间行走的化身,只要入了道门,李道长就是老祖宗,岂有忤逆老祖宗意思的。   这样下来,赵琮上位,大梁风平浪静,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时着急,竟然忘了有李道长这枚定海神针在大梁,任那些八仙相斗,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只是可惜了赵宣……   连李道长都没法救的人,可见此乃天命,时也命也,他们凡夫俗子也无法插手干涉。   玄阳子暗自叹息,摸着胡须道:“是我一时情急让道长看笑话了,我已经知晓该如何做了。”   玄阳子起身,朝李乐只一礼道:“今日多有打扰,还请李道长莫怪。”   李乐只还不知道玄阳子知晓了什么,就看到老人家对他一礼,吓得他立马站起身,想要让开身子,比他更快的还是玄阳子,他还未动,玄阳子已经弯腰。   来不及了。   李乐只立马上前两步,搀扶起玄阳子,急急道:“不必多礼,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参透。”   李乐只:……   嘴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李乐只都想给自己的嘴一巴掌,但现在事情还未结束,他想既然玄阳子前辈提到前星,那就是和太子有关。   太子的事,依他先前所算,若是真的,已经非人力所能干涉。   李乐只也将这句话说给玄阳子前辈听。   玄阳子听后,果真如他所想,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复杂的情绪,五味杂陈,却也知李道长都如此说了,那的确是他们无法解决的事。   也只能向前看了。   幸好还有独苗苗赵琮。   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玄阳子没有逗留,向李乐只告辞后,他离开太子太师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古太卜。   古太卜也着急忙慌朝李乐只住的地方跑去,路上遇到玄阳子前辈后,他立马顿住,向玄阳子一礼,眼神闪现疑惑,还有询问。   他看了看玄阳子,又看了看玄阳子身后,隔着街道并不能看见的太子太师府,心微微渐沉。   他今日夜观天象,看到前星暗淡,这才着急忙慌跑出来,想要去见见李道长,想知晓一个答案。   李道长教导皇孙,同太子也有几分香火情,若是太子真的要出事,他们道门也好跟随他的意志行事。   该支持哪位皇子继任。   若是只单单同太子一人交好,他倒是不必问个真切,可偏偏除了五皇子、六皇子,剩下的三皇子、四皇子和十皇子都有几分交情,不多,但有这份交情,也足够了。   这三人里头,三皇子和十皇子赢面较大,可偏偏四皇子也是爱凑热闹,经常跑去纠缠李道长的,这倒让他们无法分辨了。   没想到这一出门,居然碰到了玄阳子前辈。   前辈这是已经见过李道长了?   那李道长选的是何人?   古太卜没有跑开,他回过头看着玄阳子前辈离去的背影,一咬牙又回身跑到玄阳子的旁边,小心打探道:“前辈,李道长的意思……”   玄阳子瞥了他一眼,“今日李道长给小殿下取了名字。”   是啊,是取了名字,但这名字古太卜并不知晓取了什么,他们那地界,消息不是很灵通,何况皇孙的名字,又是今日匆忙所取,最后能不能上玉蝶还是两说,所以只知道取了名字,却不知道取了什么。   古太卜疑惑。   玄阳子见状,看出他真的不知道取了什么名讳,白了他一眼道:“李道长取名为赵琮,祥瑞美玉。”   若只有赵琮二字,古太卜是想不到那么深的,这件事和名字有什么关系,可当“祥瑞美玉”四字一出,古太卜立马明白了李道长的意思。   李道长这是对赵琮寄予厚望。   是想扶持赵琮上位,若道长真是这个意思,那对他们道门才是最好不过,原本赵琮便是道长的便宜弟子,道长迟迟未给他取名,他还以为道长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   现在好了。   道长给他取名为赵琮,这也是认可了对方,那他们玉清宫也一定会紧随道长的步伐。   至于掌教惦记的天下第一道门,哪有跟随在李道长(老祖宗)身后来得重要。   想必他们掌教定能勘破,不就是怼了老祖宗嘛,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有将功赎罪的好机会,掌教一定会抓住的。   古太卜从玄阳子这处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不慌了,回去就给玉清宫掌教写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多写别的,只单单说了一句李道长给皇孙取名赵琮的事。   玉清宫掌教收到信后,恰好六皇子赵宸派来的人也抵达玉清宫。   玉清宫掌教刚看完信,就听到六皇子的人前来见他。   玉清宫掌教刚要请人离开,又想想他应该听听六皇子派人过来的来意,便同对方见了一面。   得知六皇子的来意是想让他们玉清宫支持他,玉清宫掌教冷笑一声,没有立马同意。   可没想到,来人居然承诺,若是他们暗中支持六皇子,等六皇子上位,他们便是天下第一道门。   狠狠拿捏玉清宫掌教的死穴。   可这也让玉清宫掌教不喜,他是想当天下第一道门,那是想天下道门都承认他们玉清宫道法厉害,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天下第一道门的。   何况,他也不喜别人拿捏他的喜好,他想当第一的心道门众人皆知也就罢了,不是道门的人还要来插一手,那也太过了。   其次,天下道门只听命皇帝,不会支持任何一位皇帝,如果真有这样的小人因此拿得第一,那走在路上都要被天下道门耻笑。   更重要的是,老祖宗都给皇孙取名赵琮了,那他们当然要听老祖宗的。   什么六皇子,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玉清宫掌教正要将人赶走,这时候申涯上前,小声在玉清宫掌教耳边说道:“师父,不如先应下,也好达成师父的夙愿。”   这话被六皇子的人听到,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果然呐,拿出天下第一道门的条件,玉清宫不会拒绝。   玉清宫掌教没有在来人面前落申涯的面子,反倒是听从,应了这件事。   等人走远了,他才看向申涯。   申涯道:“师父,既然六皇子想要获得道门支持,他暗地里勾结的肯定不止玉清宫一人,师父假装同对方合作,等知晓其他道门是谁后,将名单都交予老祖宗,老祖宗一定会对师父有所改观。”   玉清宫掌教笑道:“还是涯儿聪慧,都怪为师先前暴躁,还怀疑上老祖宗,希望老祖宗看在此事上,能原谅我。”   因五月初五的事,玉清宫掌教甚是没脸,原还记恨李乐只落他的脸,直到后来看到李乐只讲道的场景,再从老大、老三那得知李乐只真的是三清老爷在人间的化身后,心底后悔不已。   却一直没脸,也不敢去见他老人家,后来又有宜州开坛做法命令苍天,这更证明李乐只的身份,这两年来,都让玉清宫掌教活在悔恨中,不知该如何缓和他和老祖宗之间的关系。   幸好,今日六皇子送上门,让他白得一次机会,他可要好好完成这件事,叫老祖宗对他改观,还有赵琮的事,他们玉清宫也要出一份力。 第164章   此次六皇子不仅邀约了玉清宫,还邀约了其他的道观,旁的道观原是不想答应的,后来得知玉清宫居然和六皇子狼狈为奸,想想玉清宫那些人的做派,看不惯他们道观的道长瞬间应了六皇子的邀请。   他们可要好生替老祖宗打听消息,绝不能让玉清宫的人放肆。   也因此,答应六皇子邀约的道观那是双手都数不过来。   六皇子知晓这些道观都应邀后,完全没有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兴奋问道:“小六子,当真?”   小六子也欣喜点头,说道:“是真的。”   他家主子果然没看错人,六皇子此人瞧着没脑子,却能得到众多道士的追随,他先前不应该以貌取人,还是他家主人看人眼光极好。   六皇子也没有想到啊,他会有这么多道长追随,果然他才是帝星,这天下,这皇位,就该是他的。   过了好一会儿,六皇子才压下心底的兴奋,但嘴角一直没下去的笑意表明他心情极好,他笑道:“既然如此,就让那些道长算算,算……”   说到这里的时候,六皇子犹豫了一会,虽说这些道长都追随了他,但贸然让那些道长去算太子何时会死,他何时会当太子这事是不妥的。   这些人中,有的未必是真心追随他。   六皇子想了想后,想到了一个人,按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知晓的,玉清宫一直和玄阳宫不对付,玉清宫也一直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道门。   旁的道门不可信,可玉清宫一定是能够信任,可以当心腹使用的,玉清宫掌教千里迢迢进京恐怕不妥,他记得太卜署有一人是玉清宫的人,但这人是谁六皇子记不清楚。   他便让小六子去查,查到结果后,得知这人是古太卜,似乎和李乐只还发生过冲突,只是这人在京中,又是太卜署的官员,倒是不好使唤。   六皇子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玉清宫,让玉清宫掌教选出一人,好为他做事。   而这个人,当仁不让落在申涯身上,特别是他从前和李乐只有过冲突,由他前去,六皇子一定会信任他。   申涯知晓自己被选中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和老祖宗有过口舌之争,想想师兄们揶揄的目光,申涯就很想捂住脸,真是不堪回首。   如果能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再犯。   申涯就这样又去往京城,这次陪同他的还是有江与歌和青潼,只是这次,江与歌和青潼依旧不带申涯玩,在他们眼中,玉清宫就是叛徒,要被格外关注的,而他们则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这次三家没有通气,所以太清宫和上清宫都不知道玉清宫的打算,而玉清宫也不知道另外两家的打算,还以为对方是知晓他的想法,为了帮助他在老祖宗面前捡回脸面,特意前来相助。   就这样奇怪的组合产生了。   三人来到京城后,面见了六皇子赵宸。   六皇子看到他们三人,知晓三家的事,但这事他并不想多余的人知晓,而且他想替他算卦的人是古太卜,和面前的三人无关。   所以,六皇子将江与歌和青潼赶了出去,只留下申涯一人。   申涯看着身边的人都离开,只剩下他和六皇子,莫名紧张起来,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六皇子低声道。   申涯小心翼翼走到他的旁边,就听到六皇子道:“你能算出太子寿命还有多久吗?”   申涯震惊,瞳孔微缩,这是他能够听的,总觉得踏出这个门,他的命就要没了。   他结巴道:“殿……殿下……这个我……我……”   他声音越来越弱,偷瞄六皇子,然后低声道:“我不行。”   见鬼了,谁能算别人寿命还有多久啊,如果是个道士就能办到的话,天下岂不是要大乱,我们是人不是神啊!!!   申涯很崩溃,要是知道是这样的任务,他可不想过来。   六皇子皱眉,他知道一般的道士不能算,但万一呢,没想到试一试,眼前的小道士还办不到,他只好拿出先前的想法道:“不用你算,你将这事告知古太卜,让他来算。”   “……”   我师兄他也不能算。   申涯知道他师兄的本事,虽然比起他要强上不少,但这种事,哪里是他们能算的,但他也知,要是再拒绝六皇子,他们打入六皇子内部,想要获取消息可就不行了。   因此,即使办不到,申涯也艰难点头道:“我明白。”   这件事终究要落在他师兄头上,就让他师兄去苦恼吧。   随着申涯话音落下,肉眼可见六皇子面色舒展,脸上浮现笑意,可见他对申涯的回答十分满意,因此他拍了拍申涯的肩膀就让他退下去了。   他也不怕申涯会将这种掉脑袋的事说给另外两个人听。   .   申涯愁眉苦脸地退下,遇到江与歌和青潼后,还要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和两人点点头后,申涯越过两人准备等合适的时机同他师兄说这件事。   而江与歌和青潼看他脸色,还有六皇子要屏退他们两人,可见六皇子让申涯办的事情不简单,就是不知道要办什么事。   两人跟随在申涯旁边,想要打探一二,也没有打探出来,也没见他联系什么人。   直到有一天,两人看到申涯出门,又看到他和古太卜见面,两人知道跟随上去也不能听到什么,就去玄阳宫和元生道长说起此事。   而另一边申涯和古太卜见面后,立马将六皇子要求他们办的事说了出来。   古太卜一听,震惊不已,避免身边有旁人听到,他无声做口型道:“他疯了吧!”   让他们来算太子寿命还有多少,这不是为难人嘛!   这份卧底的事,不干也罢!   古太卜很想甩手不干,但他也知这件事对掌教而言十分重要,只能强压下心头冒起的火气,和申涯商量着怎么办。   太子的寿命哪里是他们能算,能说的,一个不好,那都是在咒人。   特别是这种特殊的时期,前星式微。   可六皇子那人,要是知道太子寿命很长,一定按捺不住要动手,这对于太子的安危很不稳妥。   两人商量后,说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三年,太子的寿命只剩下三年,六皇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也不用以身犯险,而这三年时间内,足够解决六皇子。   两人商讨出合适的时间后,申涯立马回去和六皇子说此事。   六皇子知道赵宣寿命还剩下三年,先是欣喜,紧随其后便是不满足,怎么还剩下这么久的寿命。   他想到一计,从前有宫妃制作小娃娃以此咒杀某人,而他也可以制作赵宣的人偶,以此咒杀赵宣,让他早早死去。   只是这件事……   六皇子很是犹豫,要不要亲自动手,可若是交由旁人,他又怕对方经不住事,会背叛他。   因此这事他让小六子去办,小六子是殷太子的人,在他未登上皇位之前,绝不会背叛他,只要他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等东窗事发,他完全可以推到小六子身上。   六皇子想好后,立马让小六子去办此事,而他则是继续利用申涯,让古太卜替他算卦。   .   李乐只正在家中教导赵琮,就看到他另外两徒弟,高明礼和钱溪回来了。   高明礼还是没变,依旧很是活泼,他大跨步走到李乐只面前,问道:“师父,你有没有想我?”   “……”   李乐只沉默,想他还是想的,但当徒弟回来后,他只觉得吵闹,但看着高明礼那样子,还是点点头,问道:“学业完成了?”   “嗯嗯,”高明礼连连点头,叉腰道:“那是当然,夫子说我可以下场了,这次春闱必定高中,师父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这时看到旁边坐姿端正的小孩,凑过去左瞄右瞄,直把赵琮看得怪异地看着他,他才回头道:“师父,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能不能让他喊我师兄啊。”   想想就很刺激哎。   未来的太子,是他的师弟。   李乐只盯着他,想到以后,他浅浅一笑道:“你真要高中,可是要在你师弟手下办事的,小心你师弟记仇,把你贬得远远的。”   高明礼地笑僵在脸上,他倒是忘记了这茬,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可怜兮兮道:“那师父你可要捞我,有你在,我相信小师弟是不会记仇的。”   走在后面的钱溪将两人的东西都放好后,也出来瞧瞧赵琮,等看见他的模样后,钱溪别过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李乐只听高明礼那么说后,若非他现在是当师父的人,他非要给他徒弟一个白眼,不知道有时候不能功高震主,特别是他这种人,那更是要隐退。   等赵琮长大了,他两个徒弟还是不入朝堂为好,有赵琮护着,总归是饿不死的。   “卦术学得如何?”   一说起卦术,高明礼垂头丧气,他卦术学的不如他师弟精通,经常被他师弟按着摩擦,要不是师父过于厉害,他还真不一定继续学下去,但为了不丢师父的脸,拼命也要学!   高明礼没说话,钱溪道:“师父上次教的,已经学会了。”   这次轮到李乐只差异了,他上次教的可是他改良后的奇门遁甲,他徒弟居然掌握了,真是不错的天赋,比他可厉害多了。   李乐只也不免升起考校的心思,只是还未等他测试钱溪学得如何,就听到高明礼道:“师父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有人朝我们坐的马车里面扔了一封信,最奇怪的是,扔信的不止一个人。” 第165章   这一下子吸引了李乐只的注意,他好奇地看过去,想听高明礼接着往下说下去。   高明礼见师父没有关注考核的事,瞬间松了一口气。他从胸口处,还有袖子里,一连掏出十几封信。   当那些信出现的那一刻,李乐只都震惊了一下,这么多。   他从高明礼手头接过信,放到一旁的小桌上,随后拿起其中的一封,先是看了看信封,都没有写任何字。   真是奇怪,像是随机找到的幸运儿投放,但一连出现这么多封,也是挺令人害怕的,很像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总不会是有十几个组织都挑中了高明礼。   李乐只抬眸看了一眼高明礼,怀疑他徒弟是不是什么新型小说主角。   他手头也没有停下,拆开一封信,掏出里面的纸,展开一看,看到是一连串道观的名讳。   李乐只眉头微挑,里面的道观有的他还认识,当头的就是玉清宫,下面的是太清宫,上清宫,就连青云观都在里面,总共十五家道观,没有玄阳宫。   李乐只又拆开下一份,这一封里面,除了太清宫不在,多了一个他不知道的景阳观,其他的道观名字没有任何的区别,依旧没有玄阳宫。   第三封,没有重山观……   第四封,没有上清宫……   第五封……   第六封……   这些信全都是和道观的名字有关,很像是一份道观名单,上面的道观全都参与其中,每一家道观都给他送了一封信……每一封都没有玄阳宫,这样奇怪的景象,像是在告诉他什么,还不是和道观活动有关的。   李乐只猜不出来,但他可以算一算,他这么一算后,算出这些信都是一份名单,再往下算,得到这份名单都是投靠六皇子道观的名单。   所以,有十五家道观都投靠了六皇子,但这是十五家道观都是去当间谍的。   李乐只:……   六皇子这是什么样的大冤种啊。   除此外,李乐只还发现除了一家道观,没有写玉清宫的名字,其他的十四家,写下的名单里面,玉清宫都排在第一位,也就是说,在十四家道观眼中,玉清宫是需要头号关注,也是最有嫌疑的。   那剩下那封没写的,应该是玉清宫送来的。   若是他也没有收到玉清宫的信件,恐怕会以为唯一投靠六皇子的是玉清宫了。   差一点啊。   玉清宫差点成二号冤种了。   高明礼也看到了信上写的东西,发现全是道观的名字后,他好奇道:“师父,这些信是什么意思,怎么写的都是道观的名字。”   钱溪也好奇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是道观的名字。   赵琮竖起耳朵听。   看着徒弟都好奇的模样,李乐只笑着道:“这些都是投靠六皇子的道观。”   此言一出,高明礼震惊,别过头看了看赵琮,又回头看向李乐只,“这么多!”   他也没见到六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会得到这么多道观的支持。   “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道观的人送过来的,”借由他们的手,将消息带给师父。   看到桌上的信,还有纸上的十四家道观,可想而知,投靠六皇子的十五家,没有一家是站在六皇子那边的,全都是假意投诚。   钱溪知晓这个消息后,沉默了。钱溪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复杂又好笑。   这位六皇子即将要经历的事真真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地步。   赵琮也震惊了,他看了看那些信,再想想六叔为人,也不禁咋舌,居然没有一家道观站在六叔的旁边。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他师父,或许,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应是拜在师父门下,能够成为师父的弟子。   有师父撑腰,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李乐只也是没想到,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有这些道长在,六皇子也翻不了天。   李乐只又算了算,六皇子找上这些道门又是为了什么事,这一算,倒让李乐只没有想到了——这位六皇子想要道观的出手替他算藏在昭国皇宫的卧底。   居然和昭国皇宫有关。   这不免让李乐只想起一件事,先前殷太子还未登基,传来昭国皇帝突然暴毙的事,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宜州城过后没多久——也就是说,赵宣受到殷太子安排的刺客暗杀,赵帝知晓此事后,启动了昭国皇宫的暗桩,也因此,导致昭国皇帝驾崩。   为了登上皇位万无一失,殷太子才给大越一年喘息的机会,而现在他居然在六皇子这里发现他和殷太子之间有所勾结。   甚至两个人很早之前就已经狼狈为奸,在宜州城时,若非六皇子被吓到,将会是两拨人埋伏赵宣。   这样的危机下,赵宣能大难不死,那真是有九条命够他霍霍的。   李乐只又想到卧底的事情,如果道门的道士能够算出来卧底的事情,那曲灵仙也应该能够算出来,无须借助大梁道士的本事,除非对方算不出来。   曲灵仙也许只能算到他们从前的名字,算不出别的,但能去当卧底的肯定会改名,也因此,他们是没有办法找到对方的,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助六皇子的手知道如何联系那些卧底,然后引蛇出洞。   而像这些重要的机密,有可能只有皇帝一人知晓,六皇子没有任何办法获得,所以,只能出下策,让道观的道士前去算此事,而这件事又十分的重要,想得到六皇子的信任并不容易,在这之前,也会被六皇子派去算别的事情,来试试他们的本事。   最好的实验目标,还是倒霉的太子啊。   太子是六皇子最想要除掉的人,那么,六皇子剩下的行动一定是针对太子的。   原本太子寿命不长,再有六皇子插.手,他徒弟真的要早年丧父了。   经过这一番的推断,李乐只也不知道他推断的是不是正确的,为此,他又算了一卦,算六皇子准备如何对太子下手。   只是没想到算出来的结果会……令人要怀疑六皇子的智商,动用人偶咒杀太子,六皇子这是认真的?   巫蛊之祸这些东西,可是沾染不得的。   该说六皇子是天真,还是有恃无恐。   他还没有出手,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救下太子,六皇子就送了这么大的把柄到他的手上!   不可思议。   这太过于巧合了,巧合得李乐只都怀疑自己算错了,但经历这么多事,他也对自己的本事有了信任。   虽然真的令人想不通,但或许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现实不需要讲逻辑。   李乐只结果是算出来了,他看向赵琮,又看了一眼高明礼和钱溪,对赵琮道:“今日师父我要考考你师兄,等会你带点果干回去,让你爹也吃一吃。”   他也好将算出来的事情藏在果干里,让小徒弟带回去给赵宣看,六皇子把柄都送到他手上了,想怎么解决他就看他自己了。   毕竟,阴谋诡计什么的,他还是不擅长的。   高明礼没有想到,他将信拿出来分散师父的注意,的确成功了,但他师父看完后,又算了几卦,居然没有放弃考核他们。   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   现在去拜拜三清老爷还来得及嘛! 第166章   不管高明礼如何不想,考核依旧要继续下去。   另一边,赵琮拿着师父给他的果干,一直都抱在怀里没有离开过手。   也没有打开袋子,瞧瞧里面有什么。   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他从方才师父和师兄们的交谈中,也听到六叔的打算。   而这个时候,师父还交代他要带点果干给他爹爹吃,师父特意提起,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只管听从,保护好装有果干的袋子即可,剩下的事情,有他师父在,有他爹爹在,一定会处理好的。   也因此,当身边人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果干,赵琮也当做没有看到,死死捏着袋子的口,抱紧在怀中道:“我要亲自交给爹爹。”   他小跑着,步伐稳重,没有任何要摔倒的迹象,旁人看了,也只会以为他稚子心性,想要同赵宣亲近。   赵琮是想着要快点将果干交到赵宣手中,除此外,也不想手里的果干被别人调包,也不想让别人察觉到他偷偷将消息交给爹爹。   虽然他不清楚师父要告诉他爹爹什么,但他也知,师父既然特意提起,还和他爹爹有关的事,那绝对无小事,不能有半点马虎。   恰好,赵宣还未出门,尚在书房处理公务。   突然听到书房外面的动静,还有赵琮的声音后,赵宣抬头看向外面,立马放下笔,起身朝外面走去,平常他在书房时,赵琮甚是乖巧,并不会过来打扰,而这个时辰,赵琮应当在李道长那处。   难道,是李道长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赵宣走到门口,就看到赵琮一路小跑来,额头上都冒着细小的虚汗,手里头抱着一小袋东西。   那袋子很熟悉,上次李道长让赵琮带回来的,也是用这种袋子装着的果干。   赵琮跑到赵宣面前,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有光在其中,他高举着手,将手里的包裹举到赵宣的面前道:“爹爹,这是师父特意教我带回来给你尝尝的,你快点尝一尝。”   特意给他的?   赵宣从赵琮手中接过,顺带单臂抱起赵琮,将他抱进书房中,小声问道:“李道长可有说别的?”   赵琮摇摇头,小声在赵宣的耳边道:“今天师兄们回来了,师兄们说,他们在路上收到了好多的信,然后师父拆开来一看,信上面写了好多的道观,好像还和六叔有关。”   “整整十五封信!”   赵宣听后,沉默了一会儿,他儿子告诉他好大的消息,还和赵宸有关。   理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后,赵宣更是无言,赵宸笼络了十五家道观,而这些道观又将投靠赵宸的道观汇成名单,送到李道长手中。   每一家都是如此的行为,他们都抱有同样的目的,一时间,赵宣竟不知作何表情,却也知这些道长如何行为都是因为李道长,而他,不过是蹭了他儿子的光,也被护在其中。   想到这里,赵宣就亲了亲赵琮的脸蛋,也小声在赵琮耳边道:“这事多亏了琮琮,今晚给你加个鸡腿?”   赵琮头摇成拨浪鼓,他双手揣在胸前,小声道:“要多加两块奶玉糕,不要鸡腿。”   “好,”赵宣笑着应下,他小心翼翼将赵琮放到椅子上,站在赵琮的旁边,将李道长送给他的果干打开。   果干袋子里面又装了一个袋子,而在袋子的旁边则有一张小纸条。   赵宣将纸条取出来,摊开看清上面的字后,他又又一次被赵宸的行为震惊到了……   想盼着他早死,连巫蛊都用出来了,巫蛊咒杀本就是无稽之谈,反倒是让自己陷入险境。   对于他这位弟弟的智商,赵宣深深觉得他没希望了。   更令赵宣想不通的是,赵宸凭什么会认为那些道长会始终站在他旁边,不会向着李道长,他和李道长所拥有的筹码本就不对等,李道长可是三清在人间的化身,凭着这一点,就没有哪位道士敢冒道门大不敬,为了赵宸得罪李道长。   更别说李道长的本事,有李道长在,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能够瞒住李道长的。   赵宣想不通,只觉得赵宸可能先天不足,缺了一点什么。   关于赵宸的处置,赵宣也没有手软,他知晓自身的情况,能陪赵琮的日子不多了,在这之前,所有会阻挡他儿子上位的潜在威胁,他都会一一拔干净。   .   赵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宫去面见赵帝。   在面见赵帝之前,赵帝身边的刘公公拦住赵宣,小声在他旁边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变天的缘故,陛下近日食欲不振也就罢了,也时常昏昏欲睡,但瞧其面色,却又红润,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样,奴婢实在担忧,还请殿下能够劝说一二。”   “竟有这等事,可有传张太医问诊?”赵宣问道。   刘公公摇摇头道:“陛下见自己脸色尚佳,便没有传张太医,只当是自己太过劳累,多睡上几日就好了。”   赵宣知晓是这个情况后,微微皱了下眉头,若非刘公公说他爹气色不错,他都要以为他爹也中招了,昭国算计,真是防不胜防,令人厌恶。   赵宣没有再同刘公公说下去,等他爹起来后,传他进去,亲眼看到赵帝的面容,还有眉眼间的困顿后,赵宣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爹,你今日睡了几个时辰?”   赵帝摆摆手,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听到赵宣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刘公公的搀扶下,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慢慢道:“午休了一个时辰,前些日子过于劳累,近日才多休息了一会,无大碍。”   “还是请张太医前来替你把把脉,孩儿和母后也能放宽心。”   “嗯,好,”赵帝接过刘公公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赵宣道:“是有一要紧事,事情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也同孩儿有关。”   赵帝疑惑地看过去。   同李道长有关还和赵宣有关,赵帝想不出是何事,难道还是宜州的事?   都过去许久了,应当是不可能的,赵帝想到赵琮,问道:“怎么,难道是琮儿惹道长生气了。”   赵宣:“……”   见赵宣不说话,赵帝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别过头看向一边,又偷偷看向赵宣,无声催促着。   赵宣终究还是未亲口说出来,只是将李道长写的纸条递到赵帝的面前,一句话未说。   看赵宣这副模样,赵帝猜测事情不小,等他接过纸条,看清上面的字后,瞬间惊得站起,胸腔怒火中烧,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另一个儿子居然会利用巫蛊来诅咒他儿子。   赵帝强压下心里头的怒火,微微合上眼,被袖子遮住的手死死握拳,才强忍着将赵宸关押大牢,他缓缓睁开眼,双眼如鹰,声音沉沉道:“宣儿放心,若他真用巫蛊,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随着赵帝一声令下,监军行动,瞬间围住赵宸居住的靖王府。   这一变动,让在家中的赵宸震惊不已,他起身走出去,看到包围王府的监军统领,立马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监军统领未言,手一挥,他身后的人鱼贯进入,开始在王府内查找起来,不漏掉每一个地方。   赵宸看到这一幕,瞳孔紧缩,他可没有忘记,他王府内藏着的东西,他喉结滚动着,想要制止眼前这一幕,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宸知晓,派人来查他的是他爹,他爹既然未传他前去问话,那便说明这是铁了心要在他王府里找到某样东西。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这件事分明只有他和小六子知晓,小六子是昭国的人,有殷太子在,小六子是不会背叛他的。   蓦然间,赵宸想到一人,想到那人后他呼吸一紧,喘不过气来,难道这件事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不会的,怎么可能会算到他会动用巫蛊之术的,明明那些道士,也要有所问才能算事,甚至算出来的并不准确。   想那李乐只即使算卦本事非凡,可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想,又怎会算到结果,难道那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不对,即使是暗中观察他,也不会算到这样的事,应该算的是别的才对。   赵宸怎么想也想不通,李乐只到底是如何算到这件事的,明明这件事他让小六子去办才几天而已,难道那人有通天地晓阴阳的本事。   是这天亲自告诉他的。   越想赵宸越绝望,如果真的是老天爷告诉他的,又有谁能瞒住老天爷的眼,岂不是他所作所为都在那位李道长的眼皮子底下。   他难道不是帝星吗?   既然让他回来,为什么又要出现“李乐只”这样的人物。   难道对方是他的劫,只有他渡过此劫难才能成为皇帝。   不对,不对,赵宸心乱如麻,却又忍不住想到,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道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为什么他给他爹下药的时候,这位道人没有出来阻止,偏偏他咒杀赵宣的时候出现了。   所以,那道士并没有通天地的本事,他只是恰好,恰好算赵宣,这才算到了他的身上。   赵宸脸色惨白,即使他知道是这个答案,但他情愿自己不知。   他想登上皇位,迟早会对赵宣出手,只要他爹没死,他都会经历现在的局面。   一定都是注定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有李乐只在,他注定九死一生,既然如此,老天为何要他重生,他情愿,情愿回到上一世,荣华富贵皆在,而非现在万劫不复。   不管赵宸如何不想,藏在王府内,贴有赵宣生辰八字的娃娃还是被找了出来。 第167章   当娃娃出现后,六皇子的下场已定。   赵帝没有心慈手软,虽说不会要掉他的性命,但也革了他的爵位,让他以庶人的身份圈禁在王府中。   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倒是有人想替赵宸求求情,可想到那被找出来的人偶娃娃,又闭上了嘴巴。   现在的结果已是最好的情况   .   李乐只知晓六皇子的情况,已经是尘埃落定,大街小巷都谈起此事的时候,没想到赵宣动手还挺快,完全不拖拉。   李乐只对于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总不能他给了机会,对方强压着不动手,不过,从他给出纸条的刹那,他就知道,赵宣一定会动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徒弟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李乐只高兴,就去丰安楼买了一桌子的好菜,让人送到家里面。   .   昭国   殷太子得知赵宸被圈禁的消息已经过去一旬,得知这消息,殷太子紧皱眉头,完全没想到赵宸居然会落败得如此快。   对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赵帝圈禁,看着传来的消息上面写着赵宸因巫蛊娃娃被圈禁的字样,殷太子沉默了。   他知道赵宸蠢笨如猪,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蠢笨,昏招频出,连巫蛊这样不可行的东西都能相信,若是巫蛊之术真的有用,那他早就被他兄弟给咒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坐上这皇位。   殷太子按压了两下眉心,对赵宸这棋被废感到有几分心累,但并不算全无好消息。   想到赵帝昏昏欲睡的消息,殷太子嘴角微微上扬,虽说赵宸未能成功下毒,但藏在大梁皇宫内的暗桩已经得手,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大梁丧钟敲响的声音。   他这也算是助赵宣一臂之力。   只可惜,对方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殷太子心情极好,他看着舆图,写下一封信,命人送到在外征战的大将军手中,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   一个月后。   李乐只还在家中教导赵琮,突然,赵琮身边的侍从疾步走来道:“小主子,不好了!”   他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李乐只心中一紧,心中有不好的想法浮现,他压下去,缓缓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仆从看向李乐只,平缓自己的声音,慢慢道:“方才太子殿下吐了血,瞧着……瞧着……娘娘方才派了人前来,说殿下想要同小主子说说话。”   李乐只一听,即使知道会有这一刻的到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太匆忙了,即便是他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何况是他徒弟。   小小年纪,即将没有了爹。   李乐只心底叹了一口气,立马抱起已经呆愣在原地的徒弟,大步朝外面走去,走得十分急,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刚刚准备好,正候着。   李乐只抱着赵琮上了马车。   这时,赵琮才回神来,他看向李乐只,问道:“师父,我爹会没事的,是不是?”   “……”   李乐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有太医在,会没事的。”   “嗯,”赵琮低下头,神情低迷,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他从小叔叔那可是听过不少关于师父的事,也知道师父救过爹爹好几次。   就连爹爹中了毒,师父也能通过算卦将解毒的方法算出来,这样无所不能的师父,在这一次,却没有救爹爹。   赵宣虽然人小,却也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他爹爹寿命已经走到尽头,即使是师父这样的活神仙也没有办法救。   赵琮紧抿着唇瓣,眼眶里面的泪水还是没有忍住一滴滴的掉落,他不想哭的,他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一想到以后爹爹不在了,心口好酸痛,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   “到了,”外头传来仆人的声音。   赵琮立马从怀里拿出小帕子擦擦脸上的泪水,眼前模糊的一片才能看清,他感受到自己眼睛上的难受,知道自己肯定哭红了眼,他不想这样去见爹爹的。   李乐只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脸扣向自己的怀里,遮挡住他红红的眼睛,带着他走进太子府。   太子府他先前也来过好几次,也十分的熟悉,又有人在前头带路,很快就到了赵宣住的地方,门外已经站了一大片的人,神色都悲鸣。   太子妃也在其中,拿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泪,看到李乐只,还有他怀里抱着的赵琮。   太子妃心惊了一会,又对赵琮以后的担忧减轻了几分,只要有李道长在,她儿子即使不坐上那个位置,也能平平安安过完剩下的日子。   这一刻,太子出事,没有主心骨的太子妃都放松了几分,她走上前几步,同李乐只打过招呼后,看向李乐只怀里的孩子。   赵琮听到太子妃的声音,从李乐只怀里抬起头,看向对方,软糯地喊了一声“娘”后,问道:“娘,爹可有好些?”   “太医还未到,他也不愿意见我们,说是要同你说两句话。”   赵琮正要从李乐只怀里下来,他挣扎了一二,见师父没有松手,疑惑地看向师父。   李乐只看向紧闭的房门,说道:“我也进去看看他。”   凭着和赵宣有几分交情,又是小崽子的师父,总归要给他几分面子。   李乐只直接抱着赵琮走进房间内,看到半靠在床头,神色枯槁的赵宣。   李乐只心头震了震,看赵宣这模样,已经病入膏肓,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回,虚弱得能今日驾鹤西归。   这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李乐只将赵琮放下,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宣。   赵琮双脚沾地后,立马小跑到赵宣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小声喊着爹爹。   赵宣隐隐约约听到耳边的声音,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站在他床边还没有长大的赵琮,吃力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后,抬眸余光看到一袭青袍,撩起眼睑看过去,看到李乐只后。   他脸上浮现笑意,嘴角勉强地上扬,脸色也好了几分。   原本他还有很多想要和赵琮说起,但看到李乐只后,便知道他会将他的儿子护好,便只对赵琮说道:“以后要好好听李道长的话。”   “我知道的,我一定听师父的话,”赵琮也答应道。   听到这句话的李乐只反倒不自在了,他皱了皱眉头,没忍住道:“不必事事听从我,人要有主见。”   当了皇帝还要听他的,等这孩子大了,岂不是没什么主见,这可不是好事,再说了,他真的管那么宽,最后哪有好下场,可别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赵宣沉默了一下,抬眸看向李乐只,看到他是真的那么想的,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却更放下心来,李道长是真的把他儿子当徒弟养,放在心上的,这样也好。   赵宣笑意更深,他摸了摸赵琮的额头,最终还是抱了抱他,对他道:“我书房里有一箱子,里面放了我给你准备的东西,每一次过生辰的时候,记得过去取一份,不可多拿,知道吗?”   “嗯,孩儿知道,都记下了,”赵琮抽噎着,声音带着哭腔。   “嗯,出去吧,让你娘进来,”赵宣最后看了一眼赵琮,将他往李乐只的方向推了推,如果可以,他也想陪他的孩子长大。   他这一辈,细数下来,没有一件是不顺遂的,临死前,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有李道长护着,他一定会比他过得更好,会长命百岁的。   .   李乐只牵着赵琮的手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赵宣,看着他闭上眼,眼角出现水渍,心里也有几分难受,   他们两人也算是相识了一场,赵宣的死,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是这天下的事。   这一刻,李乐只倒是有几分不想自己算得那样准确,或许这就是师父所言,老天爷不会让人看得完全透彻,清清楚楚,知道了结果却又无力更改。   这样的不甘,萦绕在心头,真让人火大。   李乐只抬头看天,此时的天暗沉沉的,仿佛知道赵宣要离去的事,又像是风雨欲来。   眼角感受到清凉,李乐只抬头,透明的雨丝一点点地落下,他伸出手感受了一番后,牵着赵琮的手站在廊檐下,看向赵宣住的主屋。   连天也在因为他的离去悲鸣吗?   李乐只心头沉甸甸的,他看到赵帝急匆匆地赶来,看着跟随在赵帝身后的张太医。   两人没有留意到他,周围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围在赵宣的门前,想要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乐只知道结果,他不愿去关注,而是看着赵琮小声道:“听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星。”   赵琮眼眶还是红红的,听到这句话,他抬头望向李乐只,又惊又喜道:“真的吗?”   李乐只还没有回答,就听赵琮又道:“那我爹是回到天上做神仙去了吗?”   这样童言无忌的话,倒是冲散了李乐只心口的难受,脸上也不免有一丝笑意,附和赵琮的话道:“是啊,或许琮儿以后也能上天做神仙。”   “真的吗?要怎么做才能做神仙。”   “行好事,功德无量,”李乐只想到圣父,皇帝当圣父可不是好事,他一激灵,又道:“但要分善恶,奖惩有度。”   “是,师父,我记下来!”   .   尽管张太医努力救治,但赵宣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先前说要休养又因为政务繁忙一直未能静养,直到今日来势汹汹,已经无药可救。   最后,赵宣在爹娘妻儿的陪同下,走完人生中最后一程。   而随着赵宣的离世,赵帝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也一病不起。   瞬间,大梁朝堂人心惶惶,却又心中有数,可也是知晓皇位会落在谁的身上,又免不了担忧,那么小的孩子,真的可以吗?   是否要选择别的成长起来的皇子更为合适。   一时间,众人都有几分犹豫。   而随着大梁太子死去的消息传出去,另一件震惊众人的事情也发生了。 第168章   那就是越国神庙被推倒的事情。   这事情传到大梁,没有一个人敢相信,无人不震撼,越国神庙和他们大梁三清道观是一样的地位,推倒神庙那和挖掉自己的根没有什么区别。   坊间都讨论着此事。   “越国神庙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茶摊边上的一桌客人小声交谈着,其余桌上的人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了,我还听说这件事情是越国皇帝下的命令,大越那边都乱起来了,”这人也压低声音道。   “你们怕是不知晓吧,我有一个亲戚在边关那边住着,和大越那边就隔着一条河的距离,对面那地方本就是大越偏僻的地方,先前地龙翻身死了不少人,后来,大越和另外两个国家打仗,有的就搬迁那附近。”   这人继续说道:“听他们说道,是因为那两个国家说推翻了神庙就不会进攻大越,第一次的时候,那个大越皇帝没有答应,但已经过去一年了,你们也知道昭国那位殷太子登基当了皇帝。”   “哪里还会给大越喘息的机会,据他们说,先前昭国和雪国没有多大的动静,就是等着殷太子成功继位,随后一举拿下大越。”   “这次大越是跑不掉了,原本他们那神婆虽然较为厉害,碰上雪国的命仙还能斗一斗,但是昭国的曲灵仙,那可真是不容小觑的一个人。”   他说的这样的详细,另一人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的详细,你蹲大越的马车底了,还是蹲大越皇帝的床底了。”   “去去去,瞧你这话说的,好心同你说起这事,你居然还要怀疑我,不瞒你说,我这事知晓的来源你们恐怕也想不到呢。”   间周围人好奇地看着他,他洋洋得意道:“这可是别人都不知道的消息,你们可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隔一条河的事,那村里面,现下住着一位逃难的王公贵族,对方说的话岂能有假。”   另一桌人听到后,感叹道:“我滴乖乖,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大越这次是没办法活下去了,连王公贵族都在逃难,可见他们那个皇帝不行。”   大越迟早要灭国。   “可不是,现在两国让他摧毁神庙,自掘坟墓,没有神庙,没有他们供奉的神尊,越国哪里能抵挡两国的进攻,这皇帝不想当亡国之君都不可能了。”   所有人都明白大越的下场,也明白昭国和雪国后续也会联手攻打大梁,要是以前,他们大梁只有玄阳子道长一人,他们还会恐慌一二,但现在,天眷顾大梁,有李道长在,他们大梁一定能够撑下来。   因此,所有人面上都没有露出担忧的神情。   .   高明礼原本是同钱溪一起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经过茶摊的时候能够听到关于大越的事情,听到神庙被推倒,还有大越的情况后。   高明礼想到他师父算的那卦象,对钱溪挤眉弄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钱溪也诧异了一会,随后神色平和,像是没听到这件事,看到钱溪眉飞色舞的神情,他也是淡淡道:“走吧。”   钱溪见他没反应,不太高兴道:“师父的卦象又灵验了,你怎么这副表情。”   “……”钱溪顿了好一会儿,连高明礼都不在乎他回答时,他慢吞吞道:“师父算的卦象有不灵验的吗?”   这话问住了高明礼,细想后,他师父算的卦象,还真的没有不灵验的。   这对师父而言,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高明礼沉默了,随后不在这事上和钱溪聊下去,再聊下去,好像显得他不够聪明。   .   高明礼和钱溪买好东西后,回去就将听到的事情和李乐只说了一遍。   李乐只得知神庙被推倒的事情,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一次又应了他的卦象,也就是说,四个月后,大越会被灭国。   这又让李乐只心底紧张起来,按照他的直觉,昭国和雪国解决大越后,一定会对大梁出手,而让两人联手的缘由,应当是因为他。   要是以前,他可不会这么自恋,但随着他卦象一个个的灵验,李乐只也知,他的存在对于两国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胁。   只有解决掉他,殷太子才能更好拿下雪国,成为一统天下的皇帝。   凭借对方的野心,殷太子也一定会说服雪国。   而雪国,也会将他放在头等,只有解决掉大梁,雪国和昭国之间才能慢慢地耗死对方。   情况对他们很不利啊。   李乐只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和赵帝之间也不是很熟悉,赵帝也不像是信任他的模样,失去赵宣这个联系,他后面该如何让赵帝重视起来。   要是小徒弟能够年长几岁就好了。   李乐只这边担忧,另一边赵帝也十分担忧,自从办好赵宣的丧事后,他病卧于榻,少有清醒的时候。   这次,赵帝苏醒后,有些虚弱道:“去将丞相喊来。”   刘公公应声,随后退下。   赵帝躺在床上,他感受到身体的虚弱,似乎他也因宣儿的离世命不久矣,没有多久的活头,这让赵帝害怕起来。   大梁现在的情况,独三皇子一人能够堪当大任,但他也知道老三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特别是要和殷太子对上。   殷太子那人,诡计多端,连他这样的老狐狸都未必能够斗得过他,赵帝心中,当初能够杀死昭帝,对方未必没有乐见其成,故而没有阻拦,也没有深究。   赵帝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宣儿还活着,若是没有李神仙帮衬,就凭宣儿一人,未必能斗得过野心勃勃的殷太子。   对方已经张开獠牙,伺机而动。   能够拯救大梁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李神仙。   赵帝十分清楚,却也十分犹豫,李神仙此人,非凡间人,岂是他们这群凡夫俗子能够强行挽留的,因此,在先前,他没有打算用高官厚禄绊住李神仙的步伐。   他想着他还能够继续活下去,还能看着赵琮长大,赵琮也能因师徒情分,让李神仙能够护一护他,莫要做亡国之君。   可现在,他已经时日无多。即使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会亵渎神灵,会让神灵不喜,为了大梁,为了赵琮,他也想去试一试。   赵帝咳嗽两声。   过了一会儿,公孙丞相前来,他向赵帝行了一礼后。   赵帝看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立马无声退下。   寝宫内只剩下赵帝和公孙丞相两人。   赵帝压低声音道:“我时日无多了,想立赵琮为太子,除此之外,我想请李神仙成为大梁国师。”   “陛下,”公孙沽大惊失色。   赵帝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我的身体我清楚,你不必多言,以后还要由你照看琮儿,你也算是他的母家之一,可不能过多为难他,他还小,有什么不懂的你要教他。”   “好了,我每天能醒来的事件不多,长话短说,琮儿立为太子后,我倒是不担心那孩子,有李神仙护着,受不了太大的伤害,我唯一担心的,是李神仙能否愿意留下来,等会……”   公孙沽脸色复杂,一时竟也不知是喜是忧,赵琮上位,是喜,可一想到赵帝时日无多,他又揪心不已。   两人已经相识几十年,他早已做好会先赵帝一步离开,未曾想到,赵帝竟早他一步。   除此之外,公孙沽又对赵帝后面所言担忧不已,这事真的能行?   这可是强留一尊神明留于世间,不像从前,那些道长终究是凡俗中人,能够为了功名利禄留下来,而据他的观察,李神仙不是那种能够被钱财打动的人。   要知道,李神仙已经是太子太师,官居一品,平日里依旧穿的是朴素的青袍,就连吃的,用的也十分普通,最多会常去丰安楼吃顿饭。   而丰安楼那地方,还是周侍郎带李神仙前去的,除此外,李神仙也无别的爱去的地方,也无什么喜爱的,看着无欲无求,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得道成神仙,不被世俗所沾染。   而现在,赵帝居然想要这样的神仙人物能够一直留在大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给足李神仙国师之位又如何,李神仙未必会应下。   但!   若是可行,公孙沽未免不想将李神仙留下来。   两人商讨一顿后,决定还是按照赵帝所言,就那样去办,要让李神仙能够感受到他们对此事的看重和虔诚的心意。   希望能够借此事打动李神仙,让他愿意留在大梁。   因此,决定好后。   赵帝传召百官,在朝堂上说起此事后,无一人反对,他们也知,想要在群狼环伺下活下来,唯有靠李神仙。   官员还在庆幸,庆幸赵帝脑袋清明,愿意拉下脸面,没有强撑着帝王尊严。   他们先前还怀疑赵帝迟迟不封李神仙为国师是赵帝度量极小,心胸不宽,是在嫉妒李神仙的本事。   万万没想到,赵帝居然思量众多,是他们错怪他了。   一想到赵帝刚刚在朝堂上所言,众位官员脸上都带有期待的表情,他们即将要参与一件重大的事件当中,成为史书上记载的文字。   即使只是文武百官这样的词汇,那也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青史留下痕迹的证明。   甚至越是大官,越能在此事上留有姓名,这让谁能够不期待,再往下想,多年后,他们这群官员尚未老去,身穿红袍,站在前列,未必不能留下只言片语,就连他们都能将今日壮举书写在墓志铭中。   故而,没有一人不愿前往。   赵帝见状,便大手一挥,全都应许,也好让李神仙感知他们的心意。   .   史书有言。   赵帝携百官跪于太子太师府前,祈求李神仙为大梁国师。(注:百官乃是所有在大梁京城的官员,包括写下这句话的我,史官严生。) 第169章   高明礼一走出门,准备迎接他小师弟的到来,谁知道他打开门后,看到门口外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全都身着正装,还有最面前这位由公孙丞相还有另一人搀扶的人。   高明礼差点腿软了。   一瞬间脑袋在轰鸣,在尖叫!!!   他一定活在梦里,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皇帝,还有后面好多好多的官员,他们身着红袍,还面容十分的清晰可见。   这一幕,让高明礼回过神,这一定不是梦,哪有做梦能看见这么清楚的场景!   所以,他面前真的是皇帝,还有好多好多的官,高明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怎么关上门的,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他师父的门前了!   高明礼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连忙上前轻轻敲着,嘴里不停喊道:“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乐只被他一嗓子喊清醒了,起床穿衣洗漱,高明礼跟在他身后完全不敢多催促,直到李乐只搞好后,他才走上前,在他旁边道:“师父,皇帝在外面等着你呢?”   “什么?”李乐只还想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突然,听到他徒弟在他耳边说什么皇帝在等他,我的天,这一定是他的梦还没有醒。   但他能够感知到微风拂面的触感,所以,皇帝真的在外面等他……   李乐只双手负在身后,沉默无言,慢悠悠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脑袋已经是一片空白,这就和上司来到你家,而你还在床上刚刚起来,上司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好久,好尴尬啊。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找他,难道是因为昭国的事情?   希望是昭国的事情,否则,李乐只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也许,他是千古第一人,让皇帝吃了闭门羹的。   等李乐只走到门口,看到紧闭的门,想到他和皇帝只有一扇门的距离,这让李乐只心情十分复杂,这扇紧闭的大门他好想不打开,但是他不敢。   等他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后,打开眼前这扇门,看到皇帝的面容,心情没有任何的波动,但是越过皇帝,看到后面乌泱泱的人,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物后,李乐只心死了。   所以不只有皇帝一人知道他在睡懒觉,是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都知道。   一瞬间,想要点个烟火,把世界炸了。   这让他以后该如何出去见人,可想而知,以后遇见的官员都打趣道:“李道长,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给群臣还有陛下吃闭门羹的人,就凭这件事,也要在史书留下姓名了。”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李乐只眼神空空,神色更冷淡几分。   .   在李乐只还没有出来之前,看到高明礼身影的那一瞬,赵帝和丞相对视一眼,丞相正要说话,就看到高明礼转身离开,并关上了门。   这举动,让赵帝没忍住偏过头看向公孙丞相,眼神很明显,透露出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丞相表示他也不知道啊,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   因此,公孙丞相道:“也许,这是李神仙给我们的考验,看我们心是否虔诚。”   “嗯,”听到公孙丞相这么说后,赵帝担忧的心安定几分,他差点要以为李神仙不愿意留下,这才闭门谢客。   又等了一会儿,面前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赵帝脸上浮现喜悦,下一刻,看到李神仙的神情后,他又免不了心生担忧。   李神仙的神色比以往要冷上几分,难道是不喜他们所为,不愿应下。   是了,依李神仙的本事,岂能不知道他们今日前来的目的。   先前小高道长出现,碰到他们转身就走,也是听从李神仙的意思,不理会他们罢了。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即使会引来李神仙的厌恶,赵帝还是硬着头皮跪下,声音沉重道:“还请李神仙愿成为我大梁国师。”   随着赵帝声音落下,随同他一起跪下的文武百官也齐声呼喊道:“还请李神仙愿成为我大梁国师。”   声音响亮,声传数远。   这样让李乐只愣在原地,看着面前齐刷刷跪下的人影,满脑子问号,还想指着自己问一下,“我?”   等等,他不过是走了一会神,这是走到了哪个频道!   这些人刚刚在说,请他成为大梁国师??!   不是吧,我的老天鹅啊!   居然来这么刺激的,他这样的小年轻,也能成为大梁国师??!   李乐只垂下眼睫,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赵帝,只觉得自己在梦中,还没有醒来,要是成为大梁国师,必要当皇帝的携同百官前来,难怪那么多道士相当国师,又没有人能当上,条件太严苛了。   李乐只发散神思心底吐槽了一波后,对着面前的赵帝道:“陛下,你先起来?”   他正要将赵帝搀扶起来,就看见赵帝在他面前磕头,声音微颤道:“还请李神仙成为我大梁国师。”   “……”   皇帝疯了!   这是强行要他成为国师!   李乐只震惊,又对赵帝心生佩服,一国之君能做到这一步的极少极少,他也察觉,若是他不答应,这些人能够一直跪在他的面前。   但……突然有这种好事找上门,怎么就那么不能相信,就凭他,他的年岁是不是不太合适,应该找玄阳子道长才更为妥当啊。   这里面有坑?   但李乐只细细想,也没有想到哪里有坑,他决定给自己算上一卦,算出来的卦象又吉又凶,吉凶参半,这可称不上是好事。   那他答不答应,答应也就是有了权利,能够让赵帝信任他所言,能够有足够的火力去应对昭国殷太子。   还不等李乐只答应,就看到赵帝猛地栽倒在地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这样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   “陛下!”   一时间众人慌乱不已,却不敢上前,这可是迎李神仙为国师的重要时刻,因此,众人强忍着心焦,在公孙沽的带领下,继续跪在李乐只面前。   看到这样的场景,李乐只更震惊了,朝堂上的人都吃错药了,他们想要他当国师的心也太强烈了。   李乐只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我当国师?”   或许,有人觉得他矫情,都被皇帝同百官跪于面前求着答应当国师,都没有立马同意。   今日的事传出去,更是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装,但他还是想问一问,想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   公孙沽抬头,看到李神仙紧皱的眉头,心头一紧,却也坦然道:“只有李神仙才能救大梁。”   或许他们的行为是无耻的,居然让一位神仙强行留下,救他们凡俗间的皇朝。   改朝换代乃是天命,这样的大因果,让李神仙沾染,是他们人心不古,愧对于李神仙。   公孙沽低头,神色戚戚,他将赵帝抱在怀中,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李乐只没想到他们是因为这事才让他当国师,知道的那一刻,面容倒是松缓几分,问道:“当国师需要注意点什么?”   “张太医,你快过来给陛下瞧瞧,”李乐只扬声喊道,他在刚刚的询问中,也一层一层地寻找张太医,还好在人群里看到了他。   “什么?”公孙沽抬起头,神色戚戚中掺杂着疑惑,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李神仙问“当国师需要注意点什么?”   一瞬间,他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看向另一边的夏丞相,欣喜得想要问他是否听见了。   夏丞相也脸色欣喜无比,他也听到了,李神仙愿意当大梁国师。   这一下,两人高兴再向李乐只的方向一礼。   其余人见状,也深深一礼。   看到这样的场景,李乐只假笑了一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   没让李乐只煎熬,得到李乐只的同意后,公孙沽立马带赵帝回到宫中。   李乐只看着面前缓缓清空的场地,只觉得……好真实的一场梦。   而另一边赵帝从宫中醒来后,不顾自身的虚弱,立马从床上起身,因他虚弱至极,摔落在地上。   公孙沽进来时看到这一幕,连行礼都来不及,连忙将赵帝搬回床上道:“陛下,你这是做甚?”   “快随我一同前去,请李神仙为国师!”   赵帝急道,他抓住公孙沽的手臂,想要起身,又想推开面前的人。   公孙沽还以为是什么事,一听是这个事,立马笑道:“陛下莫急,莫急。”   得到赵帝的怒视后,他才欣喜又缓慢道:“陛下,李神仙他同意了。”   “?”   “因陛下携臣等跪于李神仙面前,此举感动了李神仙,故而李神仙愿意应下国师一位,此事多亏了有陛下,若非陛下晕倒换来李神仙的垂青,恐怕我等也无法让李神仙应下。”   “果真?”   “当真!”公孙沽点点头。   得知此事果真为真后,赵帝大笑,两人对视一眼后,又纷纷大笑起来,声音传至殿外,听其声便知是何等的高兴。   刘公公还未走进就听到笑声,闻其声后,刘公公脸上也带有笑意,却不入眼底。   又是一月过去后,赵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已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这之前,赵帝决定趁他未死,传位于赵琮。   就这样,年仅三岁的赵琮上位,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继位的皇帝。   赵琮上位后,李乐只也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这次他不是居住在宫外,而是居住在宫内,住在了皇帝寝宫的旁边。   真成了另一个带孩子的家长。   而从前的太子太师府,则是换了牌匾换成了国师府。   要说最不习惯的反倒不是高明礼钱溪两人,而是李乐只,皇宫里的人手太多,太上皇尚在,还有太皇太后,还有太后,一尊尊的大佛都在他的周围。   也幸好,大梁国师地位极高,他不用面对他们,也无人来烦忧他,只需要管好赵琮即可。   .   又过了半个月,赵帝身体渐渐虚弱,等人发现他时,已经没了呼吸。   赵帝身死,国丧举行。   在大梁为赵帝举行丧仪时,边关来报。 第170章   梁帝尚未入皇陵,昭国便已经带兵兵临豫州,李乐只即使早有预料,也不免觉得昭国的动作太快了,仿佛知道太上皇什么时候会死。   毕竟调动军队,还要在太上皇未前去皇陵到达豫州城,这里面要耗费的时间可不是一点两点,但幸好,昭国调动的队伍还要一点点赶到,有萧宣镇守豫州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李乐只有预感,这件事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想想昭国的祭司,想到对方的本事,还有昭国打越国时的场景,仅凭萧宣一人定是守不住的。   若是他前去边关,身在皇宫尚年仅三岁的赵琮可不一定能够活下去,即使有太皇太后,有太后在,但深宫里面的危险可不止明面上看到的那些。   李乐只担忧他前脚赶离开京城,后脚赵琮就敢暴毙,凭那位殷太子的谋算,岂是一般人能够阻挡的。   对方这是在调虎离山,明面上阳谋。   简简单单的一记,却让他被动不已。   李乐只不免想到赵宣和赵帝,两人都如此巧合的,在这个时间点离世,赵宣是中毒,赵帝却是因为过于思念,才导致身体虚弱,若是赵帝早已中毒,而赵宣的死只是引子。   罢了,即使真的是这样,也不能改变现在的困境。   要想个办法,或许让玄阳子道长前去?   李乐只正要同赵琮谈起此事,只是在说起此事之前,他给玄阳子道长算上一卦,算玄阳子道长是否能够平安前去豫州城。   这一算,反倒算出大凶。   若玄阳子道长前去边关,恐有性命之忧。   李乐只:……   这位殷太子做事也真的够狠够绝,已经知道玄阳子道长无法前去,那他也不能派玄阳子前辈前去送死。   一下子陷入两难之境。   李乐只便去算昭国接下来会怎么行动的事,将他们的打算全都写在纸上,再由人送到边关。   又过了半个月,边关来信,信上写明昭国知道他们所有的打算,并埋伏了他们。   信上寥寥数语,却引来不小的轰动。   谁都知道,李神仙已经算过卦洞悉昭国的计谋,可现在,昭国却能够反过来埋伏,这里面一定是有了地方出现了纰漏。   “查,各驿站一定要严查下去,”公孙沽冷着脸道,其他人面色也不好,李神仙算的卦象绝不会出错,这一定有地方走漏了消息。   大梁官道皆十里一驿站,若是这些驿站里面埋伏有昭国的暗探,那他们大梁的动静皆会被昭国知晓。   “现在慢慢查下去,边关等不了,”夏丞相摇摇头,又慢慢道:“这件事还需要国师出手,将昭国的密探全部都算出来。”   “两位丞相,怕就怕昭国的密探早已离开大梁,我现在担忧的是,若是昭国拿此事到处散播谣言诋毁国师,大梁民心一散,后果会不堪设想。”   “……”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昭国此举简直诛心,大梁百姓并不害怕昭国,正因为他们大梁有李神仙的存在,李神仙算卦的本事无一人能及,若是有一天,李神仙算的卦象再也不准确,这简直令在场的人都心生绝望。   昭国此举,是在灭神。   一时之间,众人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良久,公孙沽才慢慢道:“这件事需要尽快有对策,比起我们,边关的将士若是因此心生绝望,那才是毫无还手之力。”   “此事,一定要快!”   公孙沽说完,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犹豫,立马安排人手去调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不管平常有多么看不惯对方的官员,在这一刻,都互相配合起来。   .   李乐只知道边关的情况后,比起从前,他这次没有怀疑自己的卦象算错了,虽说事情是在第二件事上发生,瞧着像是他算的卦象因为有前卦而发生了变动。   但边关的事情,他算了很多次,得到的结果正是他送去边关那一份。   若不是他算卦的本事有问题,有人走漏了消息,又有那么多驿站,想要查起来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那时候豫州城已破。   更危险的事,李乐只也能够猜测到,一个挂失效,一个还在开无敌挂,大梁这边还能打得过对方那才是真正的老天爷开挂。   殷太子的计谋真是不容小觑,每一步都让人陷入无底深渊。   就凭对方能够在驿站安排人手,就知对方对大梁的渗透,从前的安王和六皇子,真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李乐只将藏在驿站内的暗桩算出来,发现驿站里面的暗桩也就两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偏偏这两人所在的地方不是会前去豫州的路线。   因算到玄阳子会有生命危险,这次送信的人,明面上有一人,带的是空白的信,另一人则是由暗卫送去。   暗卫送到信后早已回来,所以那封信一定是准确送到了,没有经过那两人所在的驿站,所以这次事件走漏消息的并非驿站的暗桩。   那么,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宫里面和他有接触过的人,这一瞬间,李乐只手脚冰凉,这人能够接触到暗卫,还能看到他写的东西。   这样的人物,只有一人符合。   刘公公,服侍赵帝的老人,赵帝更是将其当为亲信,这样的人物,居然会是昭国的人?   他可是从小伺候赵帝,直到今日的老人。   要是对方是昭国皇帝的人,李乐只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隐藏如此深,那赵帝的死亡不是巧合,是必然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李乐只因此还算了一卦,得到的结果正如他猜测的那般。   李乐只心沉了又沉,他想到赵帝在世,他算出来能够提升粮食产量还有□□,作为赵帝的心腹,刘公公一定是知晓的,如果对方真的将这两个方子告知给昭国,那大梁的优势荡然无存。   而昭国拿到东西却一直没有拿出来用,真真隐藏极深,凭他想要同殷太子搞阴谋诡计……李乐只只想一头闷死,还是不要挑战对方的专业。   他的花花肠子再怎么九曲十八弯,也没有对方多,这可是能在一众皇子里面杀出来登基的人物。   不过,知道刘公公是昭国隐藏在大梁的暗桩这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一直隐藏在暗处,给他们沉重的一击。   李乐只叫小五将刘公公控制起来。   小五应下,立马赶到刘公公那处,打算将对方捉拿,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服毒自杀。   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李乐只知道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赵琮道:“陛下,害怕吗?”   赵琮摇摇头,他面色沉沉,袖中的小手紧握。   “陛下可愿随我前去豫州,御驾亲征?”   放赵琮一人在皇宫内,李乐只并不放心,唯一的办法,只有他带着赵琮北上豫州。   可前去豫州,赵琮年岁太小,也是一件危险的事,从前,从未有三岁御驾亲征的皇帝。   “朕去,”赵琮小脸认真道,又加上一句,“师父,我要去。”   他虽人小,却也知大梁的危机,豫州苦守,所有的一切都被昭国知晓。   刘公公一事,更是让他知晓,若是他留在皇宫也有可能九死一生,而随师父前去豫州,才能活下来,也能鼓舞士气,一举两得。   .   得到赵琮的回答后,李乐只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去安排此事,临走前,他将刘公公是昭国暗桩一事告知给公孙丞相,还有赵琮要御驾亲征的事情。   刘公公是昭国暗桩一事震惊朝堂,所有人面露惊恐,就连两位丞相都没忍住。   这事情太大了。   刘公公可是服侍先帝的老人,他们上报的奏折,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都要经过刘公公的手,而这样的人物,居然是大昭的暗桩,这可是细思极恐。   他们大梁的布兵,还有国库存粮,还有军事武器等等都被大昭知晓得一清二楚。   从前刘公公未曾暴露出来,而这次对方既然服毒自杀,定是在上次将大梁的一切都传送到昭国。   毕竟,像刘公公这样的人物,想要安然无恙,平日里定是不会同大昭联络,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用自己唯一的一条命去传递一条消息。   更让众位官员害怕的是,这样的人物是否每一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是昭国的暗桩,先帝身死,贴身太监死去也无人关注,只会以为对方是殉主。   公孙沽沉下脸,其余人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刘公公的事正发生在他们眼前,刘公公知晓的,比那些人知道的还要重要,火药粮食等等,这原本是大梁的底蕴,现下却又成了昭国的东西,甚至,昭国还会知晓他们拥有这些东西。   这事来得太突然,所有的阴谋诡计已经无用,已经到了他们大梁和大昭决一死战的时候。   成者,千秋万古。   败者,亡国。   寥寥数语记在史书上,甚至是抹杀掉他们的存在,后世也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公孙沽看向夏丞相道:“夏兄,陛下不在的时日,你我可要坐镇后方,绝不能让人有生乱的机会。”   夏丞相脸色也不好,听到公孙沽的话,还是点点头。   这次,他们可不能像以往一般,继续针锋相对下去,陛下离京,四王尚在,若三皇子想要趁机夺取皇位,那他们也只能将其诛杀了。   夏丞相的想法,公孙沽尚不知晓,他现在可忧愁不已,赵琮可是他曾外孙,又是皇帝,现在还只有三岁,年纪轻轻就要上战场御驾亲征,知晓他只需要坐镇后方,但那么小的孩子,路上又颠簸不已,万一有个好歹,该如何办?   万一,三皇子趁机夺位又该怎么办?   还不等几人忧愁此事,凉州又来报。 第17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刚商定豫州的事后脚凉州的事情又来了。   这次的情况还和豫州的情况相同。   雪国也派人前来攻打凉州城。   这一下子让众人犯了难。   .   此时,李乐只尚未离开,他得知雪国攻打凉州城,便知两国的打算。   凭他一人可不能身兼两地,就看他们如何安排。   两国似是看清他们,又似乎格外的重视。   雪国进攻凉州,侧面施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事,但雪国的命仙,李乐只算了一下,对方的本事是没有曲灵仙强悍的,又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   凭玄阳子前辈,就能够轻轻松松对付对方,再配上一个能够打仗的将领,只要梁国内部不乱,两国想要如同攻打大越一般打下梁国,那就是痴心妄想。   至于领兵打仗,同雪国对上的将领,李乐只知道大梁的情况后,倒是觉得三皇子十分合适,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   临走前,李乐只独自去见了三皇子一面。   .   先帝死后,三皇子尚未离京,依旧住在端王府内。这次,三皇子知晓李乐只的来意后,微微震惊,不免问道:“李道长难道不怕我领兵后直接登基称帝?”   李乐只:“……”   李乐只摇摇头,“你不会。”   两人之间也算是认识,凭他相面的本事,能够看出来三皇子并非会趁机篡位的人。   但……想要对方出手,也要给出能够让对方心动的价值,李乐只淡淡道:“若你能够守下凉州城,不让雪国进大梁领土一步,我会请陛下封你为摄政王。”   三皇子惊得看向李乐只,双眼中满是诧异,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当真?”手握大权后,再去封地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三皇子是不愿的,而这次,李道长又将机会放在他的面前。   三皇子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若是先前,他还有几分想看赵琮如何在两国进攻下守下大梁。   现在,有了李道长的许诺后,三皇子心底不免升起几分怒气。   “嗯,当真,”李乐只再次肯定道。   “好,”三皇子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封为摄政王,手握大权。   看到他这番模样,李乐只想要提醒一二,又闭上嘴,对方本来就是野心的政治家,手握大权后岂会放权,又岂会屈居三岁小孩下方。   他和赵琮之间迟早会对上,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只能站出来当个和事佬,真的不行,那他也只能站在他徒弟那边了。   这件事两人虽未放在明面上,但心底都一清二楚。   同三皇子商量妥当后,李乐只又去同赵琮说起此事。   赵琮也没有任何犹豫,写下圣旨。   他三叔若真能抵挡雪国,不让对方越雷池一步,不过是封对方摄政王罢了,有何不可。   他和他三叔未来的事,也等此事落幕,再来落子。   朝臣知道这件事后,虽有点微词,但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小皇帝都不怕,他们这群做臣子的又何必担忧,反正,都是赵氏子弟。   就这样,三皇子的事被定下,对方也领兵前往凉州,和三皇子同行的还有玄阳子道长。   对方知晓雪国进攻凉州一事,没有任何犹豫,主动站出来。   凉州的事安排妥当,后方还有两位丞相坐镇,李乐只立马带着赵琮前往豫州。   一路快马加鞭,赵琮人小,遭受了一番波折也强忍了下来,虽面露疲色,但幸好并未因此生病,李乐只留意他的状况后,也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他头次带小孩不停歇跑数百里,幸好,他们两人安排抵达了豫州。   此时,距离那日得到消息,又过去了半个多月,两方虽有摩擦,但并未到死伤无数,再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李乐只和赵琮的到来,也让豫州城士气一阵,也因两人的到来,萧宣这才得知上次消息走漏居然是因为刘公公,赵帝身边的老人。   这让他诧异不已又心底遍布寒意,刘公公知晓的事情诸多,对方临死前传递的消息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的重要,有可能李道长先前所算的火药,对方都已知晓。   对方先前没有进攻,因是在暗处调配火药,只待时机一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等昭国用火药解决大越后,他们全力进攻大梁,又有雪国在另一边,让他们腹背受敌,大梁兵力分散,到那时一一瓦解,越打越穷,可没办法抵御两国。   萧宣正因为知晓其中的厉害,脸色变了又变,抬头看到李乐只和赵琮正看着沙盘的侧脸,心底又升起希望,不免庆幸着,有李道长,他所想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   李乐只将情况同萧宣说了一下后,就观察沙盘上两军的情况,他们这处山脉较多,对方想要攻下豫州城只能从正前方的空地排兵布阵,在不远处,又是大河横穿。   昭军正在河边安营扎寨,那是他们的大本营,渡过河又要前行三十里,才是豫州城。   对方在河边,河边湿气较重,火药受潮会没有任何作用,这件事情他当初可没有写在纸上,写的方子也是最早的方子,拥有很多危险性,受潮会失效的火药方子。   豫州占有地利,不管昭国在何处制作火药,只要运送到大河的旁边,总会有一部分会受潮,甚至是他们还要过河。   按照那条大河的深度,昭国应该是要用船运的,据他所知,昭国的船不如大梁的船。   大梁这边因为他算到土豆的事情,专门制造了能航海的大船,而这些船的图纸,刘公公即使传给了昭国,昭国也要耗费许久。   其次,刘公公能够传递的消息有限,船的图纸又杂又乱,刘公公未必会想到这一茬。   这也就代表,昭国的船只未升级,运送火药更会接触到湿气,而这重要的一点,对方不知晓。   李乐只道:“昭国再来下战书,尽量选择雨天。”   萧宣疑惑。   李乐只看出他的疑惑,但他未解释,防止隔墙有耳,想到这点后,他又算算豫州城内是否有昭国的暗桩。   算出来的结果是没有,这让李乐只放下心来,便对两人道:“火药受潮会失效,不会爆炸。”   他这一说,萧宣瞬间明白过来,也想到昭国运送火药过来还会经过那条河,嘴角不免上扬几分,有几分想要看看昭国用火药,火药却毫无作用的表情。   也因这件事,萧宣瞬间调整战术,尽量不让对方知晓火药有这样的缺陷。   .   另一边,曲灵仙知晓李乐只到来后,神色凝重了几分,豫州一战,需要小心的唯有李乐只,这样的神算在对面,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他后续所算要小心再小心,想到对方先前将他所有的打算都算出来,曲灵仙脸色沉重几分,对方的本事,是他前所未见的。   能够将他所有的安排都一一算尽,甚至有些是他尚未准备去做的事,这也代表,对方看到的比他还要远。   “祭司,京城送来的东西到了,将军请你一同前去围观,”外面传来声音道。   “好。”   曲灵仙起身,走向外面,在对方的带领下,来到京城送来的货面前。   所有人对这次送来的东西都格外小心,这可是对付大梁的秘密武器。   比他们知晓更多的曲灵仙,看着运送过来的货神色更复杂几分。   自知晓这样的东西都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后,那一瞬间,他便知,他不如对方,和对方所学差距太大,连他都不免有一丝疑惑。   大梁道教真的有这么厉害,能够算到这个地步,那为何,先前的大梁却没有这样强势的一幕。   若大梁道士人人如此,谁又能阻挡住大梁的进攻。   曲灵仙也知,这一切的改变全都来自一人,从前大梁道士虽强,但没有一人,能够让他产生自己如蝼蚁的心情,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犹如星河般,对方璀璨如星,而他不过是衬托对方闪烁的暗夜。   人与人的差距,就如寒门世家之间的鸿沟,他想要跨越那一步,此生不可及。   不过,这次和李道长的交锋,非他们两人,而是两国,最终鹿死谁手尚且不知。   “曲祭司,这物是从京城送来的,说是按照什么配方制作的,不过是曲祭司你算出来的吧?”昭国大将询问着,大嗓门声音洪亮,周围的小兵全都能听见。   一时间,所有人都亮晶晶崇拜地看向曲灵仙。   这时,昭国大将继续嗓门响亮道:“曲祭司,多亏了有你,我听说这玩意威力极大,有这玩意在,我们打大梁那就是一打一个准,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曲灵仙:“……你听谁说的?”   “京城中谁没有一两个好友,京里制作出来的时候,不少人看到了,听说这方子还是陛下拿出来的,又没有人因此事受封,曲祭司平日里又同陛下走得近,这一想想大家都知道这方子是祭司算出来的,祭司放心,等这次结束,陛下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这次也是多亏了祭司,才能这么快解决大梁。”   “……”   听着身边的人夸赞着火药的厉害,都认为是他算出来的,曲灵仙心都要被扎得千疮百孔了,却不能说出算出此方子的人是谁。   也不能承受旁人拿此事称赞于他,每一句都让他郁闷不已,还因为此事郁结于胸,身负傲骨的人,岂能忍受白得他人的便宜,夺取他人之物。   曲灵仙一下子病倒。   昭国军营里的人虽然慌乱了一下,但知晓他没有生命危险后,派遣了一位大夫守在他的身边,而其他人,则是在大将的带领下,带上火药,向豫州城进攻。 第172章   “报,将军,昭军已到城前,可要出城迎战,”小兵跑进来传报。   萧宣略微思索道:“全军戒备,暂不迎敌。”又偏过头对李乐只道:“国师可要一同前去一览?”   “嗯,”李乐只点头。   这时,赵琮出声道:“朕也去。”   萧宣为难地看向他,道:“陛下,太过危险,你还是……”   赵琮伸出手制止他,“先让师父说说我能不能去,师父,我想去。”   李乐只:“……”   他可以拒绝皇帝,但是没办法拒绝徒弟,对于徒弟的要求,李乐只还是能满足就满足的。   他掐指算了算,去会不会受伤,得到没有后,放下心来,淡淡道:“我抱你去。”   这下轮到赵琮不说话了,被人抱着上城墙会有损他皇帝颜面,还会让人怀疑他是否可以为皇,但抱他的人是师父,应该是无事的。   理清楚后,赵琮点点头,说道:“好。”   这事算是这么定下,萧宣看看李乐只,又看看赵琮,心虽担忧不已,但道长都已经应下,那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便带着两人走上城墙。   外面正下着小雨,李乐只抬头看着天,最终还是打了一把伞,将他和赵琮笼罩在伞下,至于萧宣等人,他们身强体健,在下雨天打仗也是有过的,不过是点小雨,妨碍不了他们。   只见几人走上城墙,隔着飘荡的雨丝,看向下方,列阵整齐的昭军。   李乐只看着自己举的伞,真成了城墙上的活靶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看着下方的人,领头的人他并不认识,大概上次的将领已经被革职换了一个人。   又看到昭军后方成堆堆放的火药,这些人果真没有任何防护,任由火药暴露在外面。   亲眼看到后,李乐只也放下心来,剩下的事情不是他和赵琮能够参与的。   李乐只见赵琮面色不好,却咬牙坚持,目光炯炯看着下方的人后,将他抱紧了一点,随后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萧将军,我们俩先下去,免得给萧将军添乱。”   赵琮没有说话,他只是回身将自己埋在李乐只怀里。   亲眼所见两军交锋的场景,这也让他的心沉重万分,所有人都要面对昭军的大军,用血肉之躯护卫好大梁,这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纸上寥寥数笔写下的人数。   他们每一条生命的背后,也有着父母,妻子,孩儿,兄弟姐妹,他们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大梁千千万万户家中不可或缺的人。   纸上学来终是浅,有些事情,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明白,为君者,当以黎民为先。   “师父,我想世上不会再有打仗的事情发生,也不想有人在战场中死去,想百姓能幸福安乐过完一生,”赵琮声音虽小,却语气坚定。   李乐只诧异地看着他,若是说这句话的人是十几岁的人,李乐只不足为奇,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三岁的孩子,还是封建统治者。   这里面的含金量可太大了。   只是上了战场,亲眼看到那一幕,就有此等壮志,想到百姓能过幸福安乐,李乐只摸了摸赵琮的脑袋道:“我相信琮儿能够做到的,在你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以后,后世人也会评价你为贤明盛世之君。”   “好,师父放心,我会做到的,我也要让以后的人知晓师父的事,让他们多夸夸师父。”   “哈哈哈,好,那我等着,”李乐只被逗笑,随后,他笑道:“那就从大一统开始,让全天下的人都成为你的子民。”   “担子很重,你可要能挑得起,挑起了可不能轻易放弃。”   “可不能贤明到一半就放弃了,师父不在,回天上做神仙了,也会看着你,你要是没办到,我就当着你爹的面,打你屁股。”   赵琮负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屁股,小脸上羞红,气鼓鼓道:“师父,我已经是皇帝了,也长大了,你要给我留点面子,不能让别人笑话我。”   “小小年纪,就知道不给自己留下黑历史了,”李乐只挑眉,俗话说三岁看老,在赵琮身上还真能看出来,就凭他这样好面子的性子,不管他是不是真贤明,就凭今日所言,对方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也会朝着贤明之君的道路狂奔,至少他不用担心他教出来的徒弟,对老百姓不好了。   一代传一代,后面真有败家玩意,在这更迭过程中,老百姓也能过上一段好日子,其他的,他都已经死了,也管不了了。   另一边,李乐只和赵琮下了城墙后,萧宣也看到了昭军手中的火药,他先是脸色一黑,又想起李道长所言,玩味地看着对方。   这应该是这段时日内,昭国能够生产出来的所有产量,全都被对方拿到了战场上,还全都淋了雨。   想想就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这样好的机会,萧宣可不会错过。   在城墙上挑衅对方,问候对方全家。   昭国大将气得火冒三丈,原本他还想要和萧宣大骂三百回合,被萧宣那张嘴气得完全不想忍受下去,扬声道:“点火,发射。”   立马有小兵将火药放进投石机内,再点燃火药引线,利用投石机将火药投到豫州城内。   萧宣见状,立马道:“趴下,就近找掩体。”   城中的人也早已收到消息,在火药被投进来时,都纷纷躲避。   这一场,萧宣承认他有赌的成分,即使李道长说过火药沾染上水并不会爆炸,可现在这雨,不过是毛毛小雨,他也不能把握这雨能够起效果。   万一有的没有成功哑炮,还成功炸伤了人……   不等萧宣往下想去,就见那些被投进来的火药并没有爆炸,毫无声响,静静躺在那。   萧宣观察一番,见那东西真的没有炸开,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如同道长所言,遇水会失效。   但他没有让人去触碰那玩意,还是多淋淋雨,彻彻底底报废才好。   预想之中的爆炸声没有出现,昭国大将十分疑惑,他回头看看身后的火药,又看看毫无动静的豫州城。   完全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   只好继续让人投射,他就不信,这火药到了他手里,没有一个会响的。   萧宣哪里还会给他投射的机会,让弓箭手准备,他自己也将箭瞄准昭国大将,距离虽远,但凭他的箭术也能命中对方。   城墙上的弓箭手准备妥当,全都瞄准投火药的人,还有的用了火箭,瞄准昭军携带的火药。   随着萧宣一箭射.出,千万的箭雨紧随其后。   昭国大将看着这一幕,目眦尽裂,他挥舞着长刀,砍断射向自己的箭雨,又看向那携带火光冲向火药的箭雨。   这才彻底害怕起来。   该死,要是被对方射中,他们不死也要伤亡大半,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罢了,怎连他们投出去的火药都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对方真的是被神灵眷顾的地方。   昭国大将想不通,但随着箭雨落下,预料之中的爆炸声依旧未出现,即使有零星两点,但比他所想,能毁天灭地,轰隆不绝,伤亡惨重的景象并未出现。   坏了,火药坏了。   这他娘的怎么和对方打!!!   昭国大将在心里头骂街,他长刀一挥道:“鸣金收兵。”   一声令下,鼓声不绝,所有将士都行动起来,随着他的战马缓慢退下。   萧宣看着战场上的残骸,也未出去追击,而是等火药彻底报废后,叫人将其扔出去。   对方经此役后,未解决火药的问题,可不敢前来攻击。   豫州城又能安宁一会了。   萧宣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当着赵琮的面,告诉了李乐只。   李乐只知道后,点点头,道:“还有一种黑弹,这种黑弹不需要引子,只要是被强力破坏,就会爆炸。”   这个东西的配方和火药一样,李乐只算也是能够算出来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他不算,也有人能够将这种东西制作出来,也能减少人对他的依赖性。   豫州这边喜气洋洋,在商讨着如何制作出黑弹,昭国那边,则是死气沉沉,每个人的脸色跟烧了多年的黑锅一样。   昭国大将回到营中,立马找到曲灵仙问道:“祭司,我带着火药去攻打豫州,可那火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没有爆炸,是不是我使用的法子不对?”   “嗯?”曲灵仙疑惑,这玩意不是点燃就可以,哪有什么使用法子不对的?   曲灵仙问道:“将军是如何用的?”   “点燃,投石机投出,”昭国大将又道:“投出去,也投到豫州城内,偏偏没有任何动静,完全没有响声。”   他想说,是不是送过来的东西是错的,是不是糊弄了他,但他脖子上的脑袋也在告诉他,这种话可不能说出来。   火药还是陛下派人送过来的,他怀疑火药那就是怀疑陛下,他的脑袋可不够陛下砍的。   只能将这件事寄托祭司身上,让祭司好好和陛下说道说道,查查是谁换了真的火药,是不是大梁的暗桩。   曲灵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怀疑到别处,昭国大将也未说起天气的事,也让曲灵仙没有想到和天气有关。   只当是有人调换了。   而火药失效的事情也传到了殷太子面前,他看着送到面前的折子,眼神不善。   火药的威力他可是亲眼所见,绝非一般,这可是能在战场上扭转乾坤的利器,这样的宝物,居然被人调换了。   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因这事发生,昭国朝堂震动,所有火药经手的官员全都被查了一遍,偏偏一个人都没有问题,火药也无人调换。   这样的结果,更让殷太子不满,无人做手脚,火药却失效,这岂不是在说,老天爷都站在大梁那边。 第173章   最后无法,只能重新制作一批送到边关。   这次火药送去边关,众人都万分慎重,护送的人更是上报,直到抵达边关才松了一口气。   火药到后,曲灵仙的病也好了大半,自从知道火药出了问题,陛下又未查出来火药是因为何事失效,曲灵仙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或许,他能在这批火药里找到问题所在。   因由上次火药失效的事情,这次火药送到后,曲灵仙便让昭国大将选一空地,试试火药的威力。   昭国大将也应允,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上次的事,可是让他心有余悸,这次火药要是送过来的依旧没有任何效果,他还带到战场上去。   不仅是对弟兄们的性命不在乎,还是他对自己现在的日子不满,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那真是逃不了被问罪。   其次,火药能够有用,心里也有个底,打起来才不会畏手畏脚。   两人决定好后,立马在周围选了块空地,在不少人的围观下,检验火药的威力。   “点燃,投射。”   随着昭国大将话音落下,小兵立马点燃引线,将火药投射。   “轰!”   火药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烟尘四散,土石飞溅。   曲灵仙抬起衣袖,遮挡并未飘过来的烟尘,顶着太阳的光照眯着眼看向烟尘四起的地方,随着烟尘散去,巨大的深坑出现在眼前。   曲灵仙瞳孔微扩,这就是火药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这般厉害的东西,那位李道长是如何算出来的,这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事,对方真的是神仙下凡?   火药的威力,亲眼所见后,才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东西,大梁有此物在,定能横扫,天下一统。   曲灵仙深呼吸一口气,心底庆幸不已,庆幸当年留在大梁的暗桩将配方传了回来。   只是……   曲灵仙不免担忧,大梁既然连这等神奇的东西都能拥有,若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比火药更厉害的东西,他们又该如何抵挡?   只能盼望着对方算到火药实属巧合,不会算到比火药还要厉害的东西了。   .   豫州城   自上次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李乐只也一直留意着黑弹的制造。   这半个月内,工匠不眠不休,按照他的要求真的制作出了一批,只是威力尚且不知。   不过能够制作出来,已经令他惊喜万分,以后即使他不在,只要留下研制的方向,凭着这些工匠的本事,未必不能研制出来。   他把玩着面前的黑弹,看了一眼,这黑弹的模样很像流星锤的模样,有着小小的尖刺,他手里的有拳头大小,还有核桃大小的。这种核桃大小的则是可以当暗器使用。   也相当于是手榴弹,有了这东西,要是能量产,在这个时代,大梁能够降维打击了,也只有解决昭国要麻烦一二。   黑弹成功研制,萧宣也收到了消息,他好奇地看着面前用生铁包裹成流星锤模样的“火药”,道:“这玩意比火药还要厉害?”   李乐只看着黑弹也不免露出笑意道:“黑弹不怕水,在这点上,就比火药保存的要更好,而且这种核桃大小的黑弹不管是打仗还是单独执行任务,只需要带上几个黑弹,就能解决不少的麻烦。”   不用李乐只明说,萧宣就知道这些黑弹用在哪里更合适,有黑弹在手,他和昭国的战事不必多想,便知是谁胜出。   甚至萧宣也想到该如何让火药起到最大的效果。   因有了黑弹的出现,豫州城都等着昭国大军前来,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火药真正的威力。   萧宣也想过从上空将火药扔到昭军正中,最好能够炸死对方的大将,只是想要从空中扔下去,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个本事。   即使是用投石机,装火药的时间,还有扔出去的时间,在这间隙内便会形成漏洞,再加上他们还是在城墙上,不像昭军在平地,投石机过于占地方,再加上射程不够长。   因此,萧宣没有考虑投石机,又想将火药扔到对方阵营中,萧宣便从军中挑选力气大的,拉弓射箭穿透力又强,还会比投石机射程更远的。   这一挑选,还真让他挑选出两百人,凭着这两百人,如需用上黑弹,就能让对方火药失效,剩下的,靠得越近他们更无须考虑扔不准的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萧宣还在昭军未来时,从两百人中挑选出十人,让他们尝试一二,瞧瞧还有何处需要改进的,最后将引线延长一二,这事便定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   在所有人期待下,昭国果然来了。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准备空投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位,他们旁边还有一人点火。   萧宣看着他们过了那条线,嘴角扬起,又见对方一大半的人都在火药能够到达的范围内,不等对方放狠话,他一声令下,“放箭!”   旁边的人立马点燃引线,弓箭手也急速射.出。   当弓箭齐齐飞射出时,看着那稀疏的箭雨,昭国大将哈哈大笑道:“萧宣小儿,莫是你豫州城内弓箭不足,这点箭雨想要伤害谁的性命?”   区区百箭,能伤到一两人都是对方本事不错,他此次带来的将士众多,只要举盾阻挡,就能将弓箭拦下来。   上次他失败,不过是火药失效,这次,萧宣小儿想要赢他……   “嘭!”   接二连三的声响打断昭国大将的想法,他诧异地看向响声响起的地方,看着在地上痛苦嚎叫的小兵,还有那再次射过来的弓箭。   一瞬间,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到,空空如也,等他回过神来,又有一处受到火药的暴击。   他没有听错,这是火药的响声,怎么回事,这明明是他们昭国制造出来的东西,大梁怎么会拥有,难道是上次的进攻让他们掌握了制造火药的本事。   不!   这不可能!   昭国大将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今日不是进攻的好日子,立马鸣金收兵,撤退。   他要好好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要问问祭司,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还是他们昭国有大梁的暗桩。   这暗桩是谁?   为何会知道□□?   火药难道不是只有陛下和曲祭司知晓,不对,还有制作火药的工匠。   这次的落败,让营中士气低迷,也让众人对进攻豫州产生丝阴影,所有人面面相觑,面上都不免露出一丝害怕,每次进攻大梁都会出事,难道大梁那地方真的有神灵坐镇?   这事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但背地里还是偷偷小声说了不少。   “我们已经进攻豫州两次,先前进攻豫州,那位李道长还没有来的时候,可一直是我们占上风,而这两次,对方来到豫州城后,总会出现意外,不是火药炸不响,就是我们被对方炸。”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对方用火药就不会失效,而且,这次进攻豫州,可是提前试过火药的,没有任何的问题,偏偏我们千辛万苦到了豫州城下,连用火药的机会都没有,这事真的怪异。”   “谁说不是呢,先前有人说大梁那道士是神仙下凡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认为是对面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一个厉害一点的道士,哪里能跟真神仙相比,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后,我还真的有几分信了。”   “这次的事情肯定没完没了,这次我们可是被自己的火药炸了,这样的东西我们也是祭司算出来,刚制作不久,也就在战场上用过一回,就被对方知晓,还制作出来,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猫腻。”   “不会是上面有人和大梁背地里勾结吧?”   “你还不如说是对面的道士算出来的,那道士的本事不弱,亲眼见到火药后,未必不能算出来。”   “对方能算到这种地步,那我们还怎么跟对方打,要做什么,对方都能算出来,我们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知晓。”   “……”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他们沉默下来,心里不停回想着刚刚那句话,睡也睡不着。   他们凡夫俗子,要跟这样的真神仙斗起来,那哪有半点胜算。   恐怕也不会有命活着回去。   而另一边,昭国大将则是找上曲灵仙,脸色难看,又暗藏着着急,他问道:“祭司,□□可有泄露?”   “……”   要是同雪国打起来,那肯定不会有泄露的,可是同大梁打起来,反倒是大梁的火药方子泄露了。   这一问,让曲灵仙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咳嗽一声,转移话道:“大梁可是用了火药?”   “祭司你是怎么知道的,”昭国大将说完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恼道:“我都忘了,祭司的本事自然能够将此事算出来,不错,大梁用火药回击了我们,这才过去多久,他们就已经用上火药了。”   “也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总不会是上次打仗,遗留在他们那的火药,让他们知晓配方。”   昭国大将愁眉苦脸,要是真的因为上次的战役,他无颜回京面见圣上。   “他们可有用别的?”   昭国大将摇摇头。   见他摇头,曲灵仙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还是那位李道长算出不得了的东西,还好还好,对方没有算出来,他们还有机会。   等曲灵仙从昭国大梁这里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之后,才方知,自己方才的想法多么的可笑,即使对方没有算出来新的武器,仅凭火药,也能在火药的运用上压他们一头。   再配上那位萧将军,想要在李道长和其联手的情况下,攻破豫州城,比让殷太子登基称帝还要困难。 第174章   可即便再困难,他们也不得不去做。   偏偏这件事还没有那么好破局。   对方通用箭雨延长了射程,他们想用蛮办法,用投石机去,是不行了,先不说能不能突破对方的防线,即使到了城墙脚下又有什么作用。   对方只要扔下火药,对付他们那是轻而易举。   除非,他们也能有别的办法,比如将火药从天上扔下去,这样才能突破豫州的防线又能让对方无法阻止。   令人无奈的是,想要制作出这种能够从天上扔火药的武器是没办法制作的,好比不听话的小鸟。   小鸟?   曲灵仙沉吟片刻,以往有信鸽来往送书信,若是能够训练一二,让信鸽将火药扔下去……   想了想,曲灵仙放弃,这个法子虽然能够让火药从天上扔过去,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问题。   训练信鸽所需的时间,还要能够精准投放,可不是一日两日,最少也要半年的时间,时间太长了,再加上训练的还是火药,需要信鸽能飞一段距离,还要算好引线燃烧的时间。   这也就罢了。   将这些事情解决,还需要考虑梁人不是傻子,不会任由信鸽飞过去,只要军中百步穿杨的好手,一一将信鸽射杀下来。   那他们花费半年多培养信鸽的事就是一件笑话。   除此外,再给那位李道长半年的时间,谁知对方会不会算出新的东西,指不定他们还在训练信鸽的时候,都已经被梁人打到了都城底下。   除非,有一样东西能够飞,还能够投放火药,还不会被箭射穿,要是投放火药只有一次,这件东西还不能造价昂贵。   想来想去,曲灵仙都想不出来,该如何将这物制造出来。   形状倒是可以设计成鸟的形状,要是不想被箭射穿,也可以用上铁,可怎么让这样的东西飞起来,还能够投放火药,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曲灵仙问灵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他只好将自己的想法记下来,等有机会,让陛下瞧一瞧,想要攻破豫州城,也只有这个办法。   这个东西要是真的被制造出来,无人可挡。   昭国大将见曲灵仙突然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看了一眼,虽然没看懂,但他也识几个字。   夸赞道:“祭司的方法真妙,要是将此物制造出来,这天底下,哪还有哪个国家能够阻挡我昭国大军。”   “要是哪天,这东西制作出来,不仅能够装火药,还能将人装上,那岂不是我们昭国人人如神仙。”   曲灵仙笑了一下,却又被这话惊到,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要是真的能成功,未必不能走到那一步。   随之而来的,令曲灵仙恐怖。   他都能想到的事情,对方未必不能想到,那对方为何没有将此物制作出来——定是因为此物已经超过于这个时代。   能够将人载天的神仙手段,不是他们现阶段能够制造的。   曲灵仙低头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内容,蹙眉忧愁,即使知晓此物制造不出来,不过是存在于遐想中,他也不愿放弃。   最好……   死了也要带进墓里面,让后来者瞧瞧,他比对方也不差!   .   李乐只还不知道因为这次战役的失败,曲灵仙已经想到制造飞机搞空投的事。   他现在还在和豫州城的人商量改良炮弹,将投石机改造成火炮的可能性。   大梁有铁,也要火药,想要制作出来也不是难事,难的地方也只有量产,还有会炸膛的事。   但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   量产的事好解决,只要搞出一模型,后面倒模即可,需要的东西他也能算出来。   这也不是难事。   这也导致,豫州城研制火炮的事搞得热火朝天,还有不少人在一旁参观学习,看看热闹。   萧宣也很好奇,他们制作箭头也是用的模型,可没想到,这个新武器火炮,也可以用上模型。   还和制作箭头的法子不一样。   不过,萧宣并没有长时间逗留,他只看了一两眼,看个热闹后,立马回到府内同其他人商讨着,准备夜袭昭军的事情。   因有黑弹的出现,众人对于这次夜袭兴趣甚高,纷纷想要参与其中,一个二个争夺起来,最终还是被萧宣压下来,让众人抽签,又让在豫州的道长前来给他们算一算。   看是否合适。   这样两道关卡,选出来的人才是最合适的。   过了抽签又被道长说八字不合适的,差点没有捋起袖子,好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叫八字不合适,他看他自己,明明最合适。   但还不等他质疑,就被旁人压了下来,说他既然过不了第二关,可见今日运势不佳,不宜出行。   又气得那人吹胡子瞪眼,最终也只能压下自己想去的心,眼巴巴看着被抽中的人。   人手集齐后,萧宣带着他们趁着夜色夜袭昭营,原本这在从前不可能发生的事,那条河隔绝了昭军,也隔绝了他们。   这也是为何从前从未有过此举,没有火药的情况下,追赶过去并不值得。   但现在已经有了火药,还有李道长的卦象,将他们何时该渡江,何时该动手的事情算得一清二楚。   连对面今夜有多少人值守,何时换值,还有那些斥候隐藏在何处,这些全都算了出来。   又是良辰吉日,连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   因此,他们此举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子夜时,萧宣带着人渡江,果真如道长所算,没有被昭军发现,他们又潜藏在昭军营地两边的山上,将隐藏在其中的斥候解决,后又趴在那静悄悄等候着最佳的时机。   三更时,夜深人静,唯有虫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有值守的昭军已经有所松懈,萧宣眼神极好,已经瞧见有人已经开始打盹。   他们又等了一刻钟,到了李道长所说的时间后,没有任何留手,将带的所有黑弹全都扔到昭军大营中,扔不过去也要用箭射过去。   上百颗黑弹在昭军大营四处炸响,萧宣没有任何停留,黑弹已经扔完,他也带着他的人缓缓退去。   惊天动地的声音在营中响起,曲灵仙抬头看向外面,心中一惊,这个动静,他没有听错是火药的声音,但是这个响声似有几分不对劲,比他上次听到的还要响亮。   听到外面的哀号,还有近在耳边的爆炸声,曲灵仙没有慌张,而是问灵,该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得到莫要动弹后,曲灵仙没有到处走动,等外面的响声停止后,他才起身走出去,入目满目疮痍,没有一处是好的,到处都是四散的躯体,不少人没有了生息,剩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伤。   昭国大将走过来,看到曲灵仙没有出事后,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四周的景况,粗犷的面容也爬上悲戚还有迷惘无助,是个人都能瞧出这场灾难是因何而起。   悲痛欲绝下,更想找到是谁泄露的火药!   昭国大将眼尖看到地上的碎片,他步履蹒跚地上前两步,捡起地上的碎片。   鼻尖还能嗅到火药残留的气味,他看着眼前的碎片,辨认一二,便认出这碎片是铁皮,这让他难以置信,看着满目疮痍,一时无声。   最后,他站在曲灵仙的旁边道:“梁国真是好大的气运,居然会有那样的人物出现。”   不仅能够算出他们昭国的火药,还能将火药更进一步,将铁片和火药结合,造成更大的威力。   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制造出那种载物的鸟,真的能胜过对方,不会被对方再次学去吗?   要是从前,昭国大将并不怕这种事情出现,哪有儿子学爹,能够立马超过爹的。   可大梁那边,完全不同寻常,有那位道长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弥补了这样鸿沟般的差距。   曲祭司本事高超,可对方的本事,更胜几分曲祭司,天道不公,若天降曲祭司于昭,又何必降李道长于梁。   昭国大将将手中的铁皮放到曲灵仙的手中,有气无力道:“祭司大人,大梁已经将铁运用到火药上,对方这是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此局,又该如何破解?”   曲灵仙看着手心中小小铁皮,看着面前触目惊心的场景,一时无声。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火药是大梁,是那位李道长算出来的。   对方本就走在他们的前面,而如今,对方又研制出新的东西,他先前的窃喜都在这一刻,化为灰飞。   他们这是催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曲灵仙不敢往下去想,也不敢往下去算,甚至,还有几分想要放弃。   他们每学过来一分,对方又会更胜一分。   等到最后,不知会是何等的光景,现在的场景已经让他后怕,以后会是如何,更是前所未有的道路。   而这一切的诞生,将会以他们大昭为根基铸造而成。   曲灵仙无法做出决断,他头次感到迷茫,缓缓收拢手心,握住铁皮道:“将军,可还有胆量同大梁一战。”   沉默。   无声,耳边只能听到痛苦的哀号,还有军医来来回回的走路声。   昭国大将深呼吸后,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不骗祭司,我怕了,不敢了,可不敢,怕了,又能怎样?”   “陛下有统一天下的野心,绝不屈居于人,我等也不是卖主求荣之人,昭国是我等的故乡,没有故乡的人,在这世上,就是无根浮萍,比起苟活,我更想战死沙场,不负先皇,不负陛下!”   “好,”曲灵仙也坚定下来,他道:“将军,日后的战役不会再如以往轻松了,这是划时代的战争,将以昭国血肉筑基而成,此事我会上报陛下,请陛下定夺!” 第175章   殷太子收到曲灵仙的来信后,也沉默了良久,他静坐在龙椅上,低头垂目,黑色的字迹令他十分陌生,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位李道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有这样的人相助大梁,他真的能够实现他的野心吗?   在这一刻,殷太子也迟疑了。   更令他担忧的是,曲灵仙在信中说起的火药,大梁已经有了新的火药出现,而他所拥有的还是原来的火药,即使他现在让祭司算出新的火药,对方也未必不会有新的武器产生。   这样的差距,越往后越对他们不利。   殷太子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两国之间的战争会因为一人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还似定海神针,风浪再大,也不能推动对方分毫。   比之当年的天衍子,他们遇到的人更恐怖。   此人的出现,居然要终结这个时代。   原本他以为这个人会是他,谁能想到,居然会是一个道士,还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殷太子轻叹息,他已经能够看到昭国的未来,可在这一切还未来临前,他想再试一试。   天下未定,未必不会有一线生机出现。   .   豫州城   萧宣夜袭后,按照李乐只的吩咐,带领着人彻底,安全地回到城内。   看到远处的城墙后,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喜色。   他们也没想到他们这一次前去会如此的顺利,简直是犹如天助,顺畅无阻直入敌人腹中,而这一切,多亏了李神仙。   回到城内后,不少人都盼着望着,他们得到萧宣的允许后,四散开来,和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小声说着。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这次随着萧将军前去,完全没有被昭军发现,就连渡河也是轻而易举渡过去了,那群人就和瞎了一样,不过这也多亏了李神仙算的时辰,才能有此奇效,要是没有李神仙算的时辰,我们就那样蹚过河,还没到河中间,就会被昭军的斥候发现。”   “这里头的凶险那真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等我们过了河后,又四散开来,按照李神仙给出的方位,解决了那些斥候,一点都没有让昭军察觉到,随后啊,我们就埋伏在昭军的旁边,等到他们都迷迷糊糊的时候,从怀里唰唰唰的,将黑弹扔出去,那种感觉,你们没有去,嘿嘿嘿,就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和我白捡了十两银子一样痛快。”   “后来呢,黑弹在昭军营中爆炸,那响声,声声震动天地,地动山摇,到处都是大坑,那些昭军都吓得屁滚尿流,好多都没有察觉到呢,就已经被炸没了,剩下的也慌了神,想要躲闪,这可不是他们想躲就能躲掉的,那黑弹跟烟花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我只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昭国那边火光映亮半边天。”   “也因为他们慌了,乱了,我们撤退了他们都不知道,也没有人派兵前来追我们,临走前,我们还把他们的船给炸了……”   说的人两眼放光,用尽毕生的词汇描述当时的场景,还想和说书先生一样,想要将这事渲染得更加动听,但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按照当时的场景,尽量描绘出来。   即使他说得平淡,也不够刺激,也没有太多的故事性,但是围在他身边的人啊,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眼中时不时大放光彩,听到昭军惨状后,一个二个都兴奋得攥紧拳头,叫好着。   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也是其中的一员。   甚至听一个人说完还不够,还要让其他去夜袭的也讲讲,其他人也没有拒绝,再次重复说了一遍,即使是相同的一件事,他们也还像是第一次听一样。   等到最后,实在是说了太多遍,说到听的人都已经能背下来的地步,才没有缠着他们。   他们睡下的时候,还想着,要是这次去的是他们该多好啊,不知道李神仙还会不会再算一次,还有将军会不会再带人去突袭一次。   要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李乐只知道情况后,暗自点头,这样的情况是最好的局面,有了黑弹,有了火炮,大梁完全不需要害怕昭国的进攻,反倒是昭国要睡不着了。   只是,李乐只也担忧,昭国那位祭司曲灵仙的本事也不容小觑,也不知对方会不会算出来黑弹和火炮的制作法子。   也因为这一份担忧,李乐只依旧没有离开豫州城,他准备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不会再生变故的时候,再带赵琮回到京中。   至于凉州城那边,李乐只也将黑弹和火炮的制作法子送到了凉州城,有了这两件大杀器,凉州和雪国一战也不必担忧,一定能够守住,甚至还会反过来,进攻雪国。   令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昭国居然一个月都没有发兵进攻豫州城,这样奇怪的局面有种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像是再搞什么大杀器,难道还真的被他猜中了,对方正在制作黑弹和火炮?   李乐只算了一卦,算出来的卦象是他所想的那样,对方还真的在自制。   这一发现,让李乐只瞳孔地震,真的是不能有任何的放松,也不能小瞧昭国。   对方能够制作出火药,在有铁的情况,还有那位曲祭司,未必不能制作出黑弹。   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真给对方发育的时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到那时候,就是火器比拼的时候了,完全不能降维打击。   天下大一统岂不是要成为泡沫?   为了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李乐只将他算到的情况告知萧宣,打仗的事他不懂,还是让萧宣去决断。   萧宣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现在凭借着火药和黑弹才领先昭国,当然,若是两方都没有此物,有李道长在,他们大梁也是无惧昭国的。   可现在对方也开始研制黑弹,甚至还在研制火炮,他十分清楚这两样的危险性,若对方真的研制出来,两方的死亡人数将比以往更要恐怖。   这样的局面,是萧宣不愿看到的。   若他们大梁胜出,能够将昭国领图纳入舆图内,昭国子民未来也是他们大梁的子民。   所以,在对方没有研制出来,才能将伤亡减到最少,还能够迅速解决对方。   萧宣立马制定攻打昭国的计策,但是在火炮一事上略有些犹豫,火炮太重,他们想要带着火炮前行,还要渡江不是容易的事。   若是不从豫州出发,从漳州等地,也要耗上不少的时间,两三个月过去,给昭国时间,那自身所要受到的危险性更要多上一分。   这样的局面,萧宣不愿看到,也不愿给对方机会。   最好,他们能够携带便携式的。   萧宣的想法也和李乐只说了,李乐只听到后,心情复杂,这就是火铳啊,铁火铳也是能够制造出来的,但是想要量产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也不能所有人配上,比起火炮,火铳的精准度也有不少的问题,还会有炸膛的风险。   诸多问题下,李乐只也想起火铳除了铁制的,还有竹木制的。   竹木制作的火枪,会比铁制更容易炸膛,还不能多用几次,寿命很短,但也因为竹子比铁易得,制作竹火枪能够大量,快速生产,还能让将士多多配上。   竹火枪在此时的作用要比铁火铳大。   李乐只也将竹火枪说了出来,萧宣思考了一会,决定用竹火枪。   他们不能继续等下去,要速战速决。   剩下的,等他们攻到昭国城门下,再将火炮运送过去,也好让昭国无力反击。   随着萧宣做下决定,李乐只也将竹火枪的制作方法算出来,交由工匠去做。   拥有竹火枪的制作方法,工匠没有任何的阻拦,不久,就将竹火枪制作了出来。   竹火枪制作出来后,萧宣便亲自试用,看着竹火枪的射程,还有使用时不好掌控方向,会有一定的偏差,但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能够决定很多事情。   远非从前能够相比,昭国若是没有研制出黑弹,凭着竹火枪,也能给对方不小的冲击,而且竹火枪制作,耗费的物资极少,可不像黑弹,舍不得去用。   等竹火枪制作出四五百个,萧宣立马点了一队人马,让他们使用竹火枪。   随后便带上人马,朝昭国大军的方向而去。   李乐只站在城墙上,看着千军万马离去,想算一卦又不愿去算,免得得到不好的消息。   心里头期盼着,昭国那边还没有制作出黑弹。   赵琮站在城墙上,趴在那里看着萧宣离去的背影,小声问道:“师父,萧将军会成功吗?”   “会的,”李乐只摸摸他的脑袋,声音淡淡。   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冲散了赵琮心中的紧张,这还是头次他们大梁反攻。   他也知晓昭国有可能会研制出师父算出来的东西,萧将军此次前去,也是想趁对方还没有研制出来,将一切都扼杀住。   可要是对方算出来了,萧将军此次前去,生死堪忧。   师父既然说会成功,萧将军一定能够回来,赵琮坚信着。   .   自从知道可能是亡国之战后,曲灵仙废寝忘食,没有一刻能够放松,他一直问灵,想要寻求火药的另类制作法子,最好能够将大梁算出来的东西全都算出来。   除了他,远在京都的殷太子也下令让工匠研究着,尝试将火药进行改进。   历时一个月,终于在两边的努力下,火药改进成功,他们也研制出用铁制作的火药,仿制大梁的样式,制作出了一个圆形。 第176章   曲灵仙高兴不已。   他们终于将新火药制作出来了。   只是没有等他高兴太久,昭国大将闯进来道:“曲祭司,快上马,轻装前行,大梁打过来了。”   “什么!”   曲灵仙震惊站起身,大梁居然打过来了,这一定是那位李道长算到他们制作出新火药了。   曲灵仙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快速上马随着大军一起撤退。   这次他们走得匆忙,诸多东西都未带,但大梁已经追赶上来,没有人敢停下脚步,停下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回到城中,才能抵御大梁的反击。   对方来得太及时了,要是对方再晚一点,等他们的火药制作出来,完全无惧对方。   可恨!   恨他们速度还是太慢,虽然制造出新的,但是尚未量产,现在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只有回到城中,先守城,等京中制造出来后,他们才能够同大梁一般,抵抗住。   其次,用铁制作的火药产量极少,即使对方在这一月内,已经生产了不少,但是,对方也未必会用在追击他们的路程中。   只是让曲灵仙没有想到的是,大梁居然又研制出新的。   听着后面的火药声,曲灵仙震惊地回过头,就见大梁士兵携带的竹木,那竹木中喷出和火药一样的东西,射程百米,击中人后,如同火药的伤势让曲灵仙冷汗直冒。   怎么可能,竹木怎么可能制成火药。   对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连竹木都能利用上,想想他们为了制作出新火药,耗尽了心力。   曲灵仙苦笑一声,但眼神也格外坚定,不过是竹木制作而成的,只要给他时间,他也可以。   在昭军用人命的拖延下,曲灵仙等人成功在萧宣的追杀下回到武昌城中。   而这次撤离,也让昭军损失二十万人。   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这一次,大梁居然安营扎寨在他们城外十里,这样的距离,简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曲灵仙看着这一幕,眼神冰凉,暗中藏有怒火,十里外,大梁凭着火药,就敢在他们十里外扎营,这简直是将他们当瓮中鳖,但对方兵力强盛,这口恶气,也只能暗自咽下。   要趁对方还未破城之前,将对方所掌控的方子全部学来,这次,曲灵仙依旧问灵,依旧没有问出制作的方法,这让他不在靠问灵一法。   对方的三清过于强盛,他们信奉的神灵比不过对方,再这样问灵下去,也不过是被对方三清强压的份,所有的一切,在那位李道长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对方在一日,问灵无用一日。   承认问灵无用,这简直是在曲灵仙心口处动刀,否认了他过去的一切,否认了他们世世代代信奉的神灵,但曲灵仙很清楚,问灵无法救国,无法救大昭。   想要同对方抵抗,只能靠城中的工匠。   曲灵仙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工匠,从那能喷出火药的竹木,曲灵仙也想到,他们是否能够制作出铁火炮,和对方的竹木一样,点燃喷出去。   用铁制作而成的,一定会比竹木使用的更久,也能伤害更强,但这都是他的假设。   不过,大梁那位李道长都用此道,一定是不会出错的。   曲灵仙心中更是猜测,既然大梁已经能用竹木,是否也在制造铁火炮。   想到此,心突了两下,凭借李道长算卦的本事,对方有可能已经知道该如何制造铁火炮。   那一个月,不仅是他们在制造新火药,对方也在制造新的。   这一猜测一出,曲灵仙心中急躁不已,面上却要装作一切都在掌控中,不能让旁人知晓大梁铁火炮已经在制造,否则,武昌城撑不住。   不战而屈。   正是知晓其中的凶险,曲灵仙不眠不休,同工匠一直在研究,而这时昭国大将找来道:“祭司,你快问问,大梁的打算是什么?”   昭国大将眉间愁苦,自从大梁安营扎寨十里外,他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凭对方拥有的火药,他们一松懈,定会被对方强攻。   曲灵仙知晓对方的来意后,想要拒绝,但又说不出一口话,喉咙梗塞。   大梁的用意,这种事情他是能够算出来的,但是,借助问灵的力量,对付大梁……   原本曲灵仙只想借用人力,但他也知,问灵在昭国和三清在大梁同等地位,他可以不问灵,但旁人求上门,还是此等重要的时刻,他不能推拒。   连他都不相信问灵能够胜过三清算卦。   其余人又岂会相信问灵,信仰破灭,越国的下场就是他昭国的下场。   其中利害关系,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因此,曲灵仙没有拒绝,他回到屋中,开始问灵,询问大梁的打算。   这一算,吓得他扔掉手中的桃枝。   大梁竟是在等待火炮的带来,等火炮一到,就会攻城。   曲灵仙银牙紧咬,双目赤红,他再次问道,对方会在几日后攻城。   算出来的结果令曲灵仙绝望,居然是在五日后,这岂不是说大梁早已经制造出火炮,甚至还是铁制的。   对方上次未用,定是不方便携带,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又拥有着什么样的伤害。   曲灵仙静坐在那,窗外的暖阳照在他的身上,却无法温暖他的内心。   知晓结果的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恨不得自己算出来的是错的!   五日!   短短五日!   他们又能做什么,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这和问灵得到反噬有何区别。   最终,曲灵仙还是将消息告知给大将军,让他做好准备。   昭国大将得知大梁会在五日后进攻后,脸色凝重,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李乐只将制作出来的火炮让人运送到萧宣的身边后,他将竹火枪的制作方法也送到了凉州那边。   雪国那处并没有得到大梁有火药的消息,也不知道火.药的配方,即使亲眼见过大梁的火药,也没有办法制作出来。   三皇子带兵已经攻打下五城,势如破竹,这次,再有竹火枪襄助,同雪国的一战没有任何波折,无人能够阻挡。   李乐只也知道雪国那边不用担忧,只有昭国这边,那位殷太子和曲灵仙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不能松懈半分。   而现在有了火炮,也无需担忧萧宣。   正如李乐只所想,萧宣拿到了火炮后,昭国完全没有办法阻挡火炮的攻击。   在火炮的攻城下,巨石飞出,巨大的冲击力冲撞在城墙上,不需要太多的炮火,武昌城城墙破破烂烂,根本没有办法阻挡大梁。   而这次城破,萧宣挽弓搭箭,箭尖直指曲灵仙。 第177章   “咻——”   箭矢离弦而去,萧宣再次挽弓搭箭,射向曲灵仙的方向。   曲灵仙感知到身后的危险后,他回头一眼,瞧见直冲他而来的利箭,瞳孔微扩。   一股巨力袭来,被拽得趔趄两下。   看着大将军横刀挡住那箭矢后,曲灵仙松了一口气,还不等他这口气松缓,余光看到一抹寒光朝他袭来,他双眸再次瞪大,身体也随之而动,想要躲过去。   他动作虽快,比他更快的是那箭矢,曲灵仙低头看着胸口处的利箭,一瞬间剧痛遍布全身,连带着他身体踉跄两下。   曲灵仙伸手握住箭杆,想要将它拔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时候中箭是会没命的。   但不等他将箭矢拔出,轰的一声巨响响起,脚下的城墙被袭击,城墙四分五裂,摇晃不停,连带着他也踉踉跄跄,在这晃动的城墙上根本没有办法站稳。   不好!   曲灵仙心下陡寒。   对方这是冲着他来的。   曲灵仙直视前方,看着大梁装填火药,还有那位拉弓射箭的萧宣。   对方的目标是他。   曲灵仙明悟后,脸色惨白,他立马对昭国大将道;“你带着人先走。”   昭国大将回头,“祭司,你不和我等一起撤离?”   “没用的,对方不会放过我的,你先带他们撤离,等第一批星火制作完成,我们也无惧大梁。”   “祭司!”昭国大将瞬间明白曲灵仙的用意,他憨憨一笑道:“这个时候,我这个大将军哪有当逃兵的,既然第一批星火需要时间,那我们更不能离开,再说了,没有祭司这仗还怎么打,要撤也是祭司你先撤。”   “……”   曲灵仙叹气,见同他说不清,只好拿出匕首,砍掉胸前的箭矢。   这场战,谁都会活着,只有他,是不会被对方放过的。   既如此,也只能死战了。   只是两人低估了火炮的厉害,在火炮的压制下,他们的一切手段都是无用之功。   全方位被碾压。   真正面对火炮的凶险后,曲灵仙也不免担忧,他们制作出星火真的能打赢吗?   这简直不是人能够掌控的。   若是他死后,昭国还有人能够阻挡住大梁吗?   看着万千箭雨火炮齐飞,已经不剩一点力气的曲灵仙叹气一声,站在原地闭上了双眼。   .   萧宣见曲灵仙已死,嘴角扬起弧度,曲灵仙一死,昭国最大的威胁解除,再也无人能够算出他们大梁所掌控的东西。   剩下的事也简单了。   萧宣修书一封给李道长,随后继续带着兵前行,他要在昭国尚未反应过来时,连夺数城。   随着武昌城破,曲灵仙身死的事传到京中,昭国朝堂瞬间乱作一团,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大梁的速度竟然会如此快,短短数日,就将武昌城拿下,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是曲灵仙会死在武昌城,曲灵仙一死,谁又能同那位李道长相抗衡。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甚至还有人因此精神崩溃,在朝堂提议投降大梁,臣服一事,想要同大梁求和,而这样的人居然不少。   武昌城城破一事,终究将他们心中的胆量也攻破了。   殷太子看着他们吵闹不休,还有不少人提出要投降一事,他嘴角笑意不减,神色冰冷道:“求和……投降……”   “诸君这是要背弃祖宗?”   “来人,将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辈,拉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啊——”   这些官员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下投降求和的事,怎就要掉了脑袋。   只要求和,他们大昭尚能存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正是知道这群臣子的想法,殷太子冷笑一声道:“诸位,若是今日我等攻破豫州城,大梁求和,诸位意下如何?”   “两国之间不死不灭,岂是一句求和就能磨灭,今日求和,不过是跪着让对方再羞辱一次,尔等可愿史书对此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愿,”主战派的官员怒吼着,他们同大梁之间的血仇,岂是一句求和能够磨灭的,若今日是豫州城破,大梁求和,他们定要好好在史书大肆渲染此事,让后世的人都知晓大梁的卑下。   “臣等只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   “好!”   殷太子欣慰地看着下方的官员,他们大昭死也要死的壮烈,绝不苟且偷生。   “传刘祭司前来。”   随着殷太子一道道命令发出,大昭全国备战,所有人都准备好上战场的准备。   先是青壮年,青壮年身死后,便让老军上场,若老军身死,便是十二岁下的幼童。   最后连妇女也要上战场,这场战,打得轰轰烈烈,直到最后,即使昭国星火制作出来,阻挡了大梁的军队,也未能撑上几日。   而就在大梁要兵临昭国京城下时,殷太子命令,将收集到的火麻全部堆放在城墙下,只待梁军一到,便将火麻点燃。   火麻此物,若是吸食过多,便会令人疯癫,这也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即使是死,临死前,他也要送大梁一份大礼。   .   萧宣望着远处的城墙,回想这一路上所有的战役,对昭军的血性也有所了解,看着城墙上空荡无人,他心下疑惑却未多想,只当对方是怕了。   他如今离昭帝之间只隔有一道城墙,两国之间的血仇将在他手中终结,莫说是他,就是大梁征战多年的老将军站在昭国皇城脚下,也会激动得流下一行清泪。   萧宣也激动万分,他看着远方的皇城,一声令下,开始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攻城,四散在京城处的所有火麻也燃烧起,多处浓烟四起,汇成一片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   萧宣见到这幕,虽有些迟疑,但守卫在城墙上的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随着大昭扔下来的黑弹,萧宣一挥手,火炮对准城墙,又是轰轰轰的巨响不停响起。   真的直面火炮后,昭国的人才知为何前面的城池会败得那般快。   那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他们,无人不感到恐怖,所有人都两腿颤颤,却没有一人逃离。   一个时辰后,这场战役结束。   萧宣看着面前被摧毁的建筑,兴奋不已,他带着人进入其中,看着那笼罩在上方的浓烟。   对着旁人的人道:“捂住口鼻。”   虽不知昭国人燃烧的是什么,但能对付他们的,绝不是好物。   等到萧宣带领人来到昭国皇宫,只见冲天的火光,而在那高高的楼阁中,似是有一道人影。   虽看不清是谁,但萧宣却知,那人正是如今的昭帝,从前的殷太子。   对方居然自焚了。   想想殷太子此人,下令昭军同他们奋战到最后一刻,绝不投降,这样的枭雄人物,的确不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看着那楼阁倒塌,其中的人影早已化为灰烬,萧宣带领人在昭国皇宫寻找着,也未找到殷太子的身影,确定对方是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这让萧宣激动不已,但当他正要领兵撤离时,却又看到他手下的兵正四处作乱,看着眼前血红的一面,他心脏快速跳动,嗜血的感觉涌上。   这种感觉要压过他的理性,萧宣瞬间明白,他们中招了。   想到昭国燃起的浓烟,他立马吩咐人将那些四处作乱的人捆绑住,带着他们撤离昭国京城。   撤离后,前方正是营帐所在,他看着营帐前方出现的身影,李道长和陛下,不对,道长和陛下远在豫州城外,怎会在他的面前。   须臾,太上皇的身影也从李道长和陛下身后走出,来到他的面前,听着耳边太上皇对他的赞赏,看着太上皇脸上的笑意。   萧宣捅了自己一刀,鲜血涌出,疼痛让他灵台清明,眼前的景象也消失不见,什么太上皇,李道长和陛下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站在他面前的是留在营帐中的军医,正询问他的情况。   萧宣后背直冒冷汗,后怕地看着昭国皇城的方向。   这事,一定是昭帝所为。   萧宣看着自己带领的军队,不少人已经出现了幻觉,甚至还有不少人已经陷入癫狂之境。   这种奇怪的景象,应是中了毒。   幸好,此行不是所有人都进入昭国皇城中。   萧宣让军医前去给他们瞧瞧,又吩咐人留人照看他们后,立马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将他们遇到的事情告知给李乐只。   李乐只收到对放方的信,已经过去半个月,他看着信上的描述,很怀疑萧宣他们遇到的是不是他以为的东西,这种描述,又能致幻又能让人陷入癫狂的,只有毒.品能够做到。   昭国居然有这种东西?   李乐只怀疑是他想错了,便算当日昭国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得到火麻的答案后,他心一紧,火麻这玩意他没有记错,就是大.麻。   这种东西的出现,一般都是用在药上的,不仅大昭有,大梁也有,但这种东西,殷太子居然都能发觉他另一种危害性的用法,还将这种东西,当杀手锏用在最后。   嘶……   殷太子这人,好深的心机。   临死也要拖大梁下水,李乐只怀疑,殷太子一定是知晓火麻的危害,这才只在最后一战动用,对方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   李乐只不敢想象,在最后一战时,殷太子动用了多少火麻,   这一套下来,攻打大昭的军队,不死也残。   好狠的计谋。   偏偏萧宣等人已经中招,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无人能够抵抗住灭了昭国的诱惑,殷太子将人心也拿捏得死死的。   但现在,对方却留了一个巨大的篓子给他!   毁灭吧!   李乐只沉默片刻后,又想一拳将殷太子打活再打死,这样的祸害真的是可恨至极。   让那么多人染上毒.瘾,这是毁了多少家庭,断了多少人的未来。   简直是罪大恶极!!!   李乐只开始发愁,他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萧宣等人的毒.瘾。 第178章   李乐只想了很久,没有想到彻底解决的办法,这件事情,莫说现在,就是他以前的事件,也未必能彻底根治每一个有毒瘾的人。   除了不再碰大麻,也只能辅以针灸治疗。   这个时代,连药物都没有。   李乐只叹口气,偏偏殷太子所用的是火麻,他想将火麻全部毁灭都不行,火麻有药用价值,还能制衣,只能从源头控制不流入患有毒瘾的人手中。   更多的还要看看萧宣等人的情况。   在李乐只一直盼着萧宣等人回来的一个月后,李乐只终于看到他们的身影。   看着萧宣消瘦的脸庞,还有惨白的脸色,李乐只心沉了又沉,对方这副模样,可见是一直强忍着毒瘾。   也正如他所想。   萧宣从马上下来时,从前健壮的人,因这事也有了几分虚弱,下马踉跄两下,身子骨彻底虚了。   他稳住身体,步伐飘忽,即将沉稳地走到李乐只面前笑道:“国师大人,我等不负众望,平安归来。”   看着面前双眼明亮,笑容灿烂的萧宣,李乐只心情复杂,越过萧宣看向他身后的众人,在茫茫人海中,有不少同萧宣一样身体虚弱的人。   这些人,都是因为殷太子而染上毒瘾的人。   见到这一幕,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忍不住握紧,心情甚是沉重,也许,在这些人眼中,他是最后的希望。   但火麻的毒,不是他能够根治的。   再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李乐只胸口像是压了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勉强牵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嘴角微微下压,紧抿薄唇。   “国师大人?”萧宣疑惑,挑眉道,李道长的脸色看着十分凝重,像是遇到棘手的事情,难道是他们身上的毒让李道长都没有办法?   应该不会吧?   要真是这样,萧宣心渐渐沉入深渊,要是真的无法根治,那当初他下令攻打昭国皇城,岂不是带着他们去送死。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众人,毫无血色。   李乐只也瞧出他脸上的异常,便知对方也许是看到他的脸色猜到了。   李乐只犹豫一二,嘴唇微张,最终道:“你上次写信告知我的事,我已经算出你们中了何毒,要想治疗此毒,需要针灸,还要拥有非比常人的意志力熬过去。”   有些事不知道还能熬过去,若是连意志力都消失,认为自己无药可医,自己都能将自己吓死。   李乐只知晓欺骗他们不是好事,但这件事,也许欺骗他们才是最好的结果,凭着他们当军人的意志力,即使不能全部人戒断,也能将一部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果然,李乐只说完后,萧宣面上露出喜色,笑道:“当真?”   “还能有假?”李乐只淡淡道。   有了李乐只这话,萧宣彻底放下心来,心神不在时刻紧绷着,他瘦削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气色,摇头笑道:“自然是信国师的。”   “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将药方写下来,随后你安排人在发病时一一泡药汤,再安排大夫候着。”   药方不是医治火麻的药,是能够镇痛的药,能够缓解他们的痛苦也是好的。   “好,”萧宣等人各回各处休息。   李乐只也将镇痛的方子写下来,他这方子是他特意挑的,大梁没有记载的,但他也害怕以后的人就拿此药方用在治疗毒.瘾上,特意写下,此方子只有镇痛的效果。   他将方子写军医后,又看着他们亲自抓药,分成一份份,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乐只又后怕会出事,算了一卦,算他们的毒.瘾什么时候会发作,算出是在今天晚上后。   他眼神一凝,熬制中药要不少时间,而且是军中如何多的人,等他们病发是来不及的,也无法供应所有人。   李乐只立马吩咐道:“现在熬药,一份份放好,熬制好后传中毒的人前来领药。”   随着他开口,所有人都知道毒会在今晚发作,所有人都不敢入睡,又在萧宣的命令下,立马闭目养神。   而他们的药,则是身边照顾他们的人前去领回来。   所有人都紧张不已,随着金乌一点点地离开,天渐渐昏暗下来,睡醒的人躺在床上等待着毒发作,尚未睡醒的人也眉头紧皱。   李乐只无法观察每个人的神情,只能帮着军医熬药,又将药发下去,等到最后一份药熬制好后,他才端着药前去看萧宣的情况。   他要知道他们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   当天晚上,中毒的人全都发作,痛苦哀号着,即使他们有着强大意志力,也难受得在床上翻滚着,更有的痛得恨不得撞柱缓解身上的疼痛。   照顾他们的人发现他们发病后,立马将凉透的药硬灌下去,灌下去的那一刻,他们四肢还在抽搐着,喂药的人不忍看到这一幕,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人,中毒后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小五,喝了药就好了,你家里人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还没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可不能被这区区的毒给毒死了,现在回来了,有国师的药,你要撑过去,撑过去就好了,听到没……”   中年男人看着怀里尚年轻的面容,看着他抽搐的四肢,眼眶含泪,喂完药后,不忍心地看向了另一边。   天杀的昭国。   竟用上如此折磨人的毒药。   真真该死。   这样的场景,在豫州城军营处,处处能见,李乐只从外路过时,都能听到传出来的哀号声,声声嘶鸣。   这样的惨状,令人不敢听闻。   李乐只胸口闷闷的,他端着药走进萧宣居住的地方,见到萧宣时,只见他牙龈紧咬,脸颊肌肉紧绷着,手背青筋直冒,豆大的虚汗冒出。   双眸血红一片,紧握的拳头流下点点血滴。   李乐只见到这样的场景,亲眼所见,才知染上火麻的毒,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比他从前听闻的还要骇人,真真将人变成鬼。   更令人无奈的是,这样的毒想要根治,没有那种法子能轻松熬过的,每一种都令人痛苦不堪。   李乐只不忍直视,他端着药放到萧宣嘴边。   萧宣见是他,手松开正要端药,松开的手颤抖着,完全不受他控制。   李乐只见状,催促道:“快喝了。”   萧宣抬眸看向他,这才没有强行自己拿着碗,将碗中的药喝下,整个人虚脱地靠在软榻上。   药渐渐起效果,缓解了身体不少的疼痛,但这并不能彻底杜绝身上的痛意,甚至萧宣还感觉到他的身体需要别的东西来缓解,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但既然李道长没有拿出来,想来不是重要的东西,也不是能够救治他的东西。   萧宣昏昏沉沉的,双眼完全没有办法对焦,虚虚地看着前方。   李乐只一直观察着萧宣的状态,见到他这模样,便知他们当时进攻昭国时,吸入了不少,但幸好,他们都不是常人,比常人意志坚定,只要他们不再触碰到大麻,未必不能彻底戒断。   知晓有救后,李乐只紧皱的眉眼也舒展几分。   只是,这件事依旧未结束,等萧宣缓过来后,李乐只才离开,回到住处后,他看着尚在等着结果还没有入睡的赵琮,对他道:“萧将军等人无碍,只是他们中的毒,要想彻底解决,绝不能再吸食火麻。”   “师父,萧将军中的毒是因为火麻,可是火麻不是药物吗,怎么会有毒,还是这等厉害的毒药,”赵琮也是亲眼见到人中了火麻毒后的状况,原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毒,没想到居然是火麻。   火麻怎会使人变成那样痛苦不堪的模样。   赵琮皱眉道:“火麻危害甚大,应将其销毁。”   李乐只摸了摸赵琮的脑袋,一时没有说话,对于火麻,他也是想要将其毁灭,可火麻的作用,在药用价值上远远超过其毒,还有其纤维也能制衣,作用甚大,比起摧毁他,最好是控制住火麻的去处。   赵琮知晓火麻的用处后,也知一意孤行摧毁是不行的,却也不能放任火麻流向市场,任由任何人都能购买,他道:“师父,火麻是点燃后才会产生毒吗?”   “嗯,火麻斤两超过一定程度,点燃他,就会让人癫狂。”   “那是否禁止他人点燃火麻,就能杜绝?”赵琮问道,   “配上重罚,才有可能制止,”李乐只慢慢道,要是现代还能工业种植大麻,毒性微弱,而古代的大麻,都是野生大麻,不加以制止,若是有的人察觉到大麻的作用,说不定还会将其制成烟流入市场,那时,想要禁止,可不会比现在容易。   有些东西,可不能开那个头。   李乐只将火麻成瘾的危害一一告知给赵琮,并同他说起很多小故事,最好能够从现在开始,从他徒弟开始,远离黄赌毒,从现在就开始重视这件事。   随着李乐只的教导,赵琮也牢牢将此事记在心中,所有关于黄赌毒的事情,律法森严,绝不姑息。   这都是后话了。   而随着李乐只那镇痛的方子,所有人都误以为是解毒的方子,即使再痛苦,也纷纷熬了过来,一次次挺过去,虽有人依旧未挺过去,但十之八九都熬了过去。   只要他们今后不再接触到大麻,便不会有复发的事,又因为黄赌毒有关的律法,又有李乐只参与其中。   大梁百姓本就将其当为三清神在人间的化身,其又是大梁国师,因此,李乐只参与过的律法没有人不遵守,即使是身有反骨的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他作对。   即使李乐只离开大梁,也无人敢违背,李乐只的离去,更让他们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李神仙在天上正看着他们呢。   而李乐只的离去,乃是赵琮二十岁以后。   自从昭国覆灭,三皇子也带领人将雪国攻下,天下彻底一统。   赵琮也成为统一天下的皇帝,而这样的荣耀却在三岁孩童的身上,无人不艳羡,无人不想代替他。   就连三皇子都想替代他,但因有李乐只护着,没人敢同其作对,即使是被封为摄政王的三皇子,也只能强忍下来,俯首称臣。   而三皇子都未将赵琮从皇位上赶下去,其他皇子更是不敢,就这样,在李乐只的庇护下,赵琮彻底坐稳他的皇位。   平日里除却左右丞相教导赵琮后,李乐只也会教导他,更多的是用后世的眼光教导赵琮,他也想看看,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赵琮能够带领大梁走到哪一步。   这也就罢了,李乐只还不放心,生怕有人欺负了他徒弟,将能算的,不能算的,都算得干干净净,全都交给了赵琮。   在这样的教导下,赵琮也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带领着大梁一步又一步缓慢又急速发展着,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   原本上位会经历的自然灾害,也因有李乐只的帮助,提前知晓,提前应对,因此,在位时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而其中,更有一事值得人津津乐道。   那就是在赵琮二十岁后,李乐只如同以往前往朝堂上朝,在白玉阶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天上金光一片,日月同辉。   在所有人都还在疑惑怎会天象有异时,等他们再定眼看过去,国师大人不见了。   一瞬间朝野震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还是陛下说,国师这是功德圆满,回到天上去了。   所有人这才松口气。   原来国师这是回去了。   差点以为国师出事了。   而国师离去的事情,被百姓知晓后,他们记着国师大人于他们的恩情,纷纷走出家门,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着,齐声道:“恭送李神仙回归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