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伪装系神明
　　作者：苏词里

　　文案

　　小众克系风游戏《旧日神明》降临现实，迷雾笼罩五洲，生灵涂炭。
　　堕落的异教崇拜恶魔、来自深渊的怪物齐声尖叫、人类献祭生命谋夺生机、信徒吟唱光明颂歌期待真神降临。
　　乔栾混迹其中，意料之外地觉醒了一个伪装系统，在这片末日炼狱中混得如鱼得水。
　　伪装系统使用说明：
　　宿主成功迷惑十人，可开启一次D级幸运大转盘。
　　宿主成功迷惑十位异教徒，可开启一次C级幸运大转盘。
　　……
　　宿主成功迷惑一位神明，可开启一次S级幸运大转盘。
　　乔栾看着各类幸运大转盘上的奖项，缓缓露出八颗白牙笑——
　　专业对口了不是？他可是出了名的江湖神棍啊。
　　*
　　平静的一天，有人敲响了位于神迹之山的木屋。
　　男人穿着朴素的黑袍，戴着面具，声线温和：“你好，我听说外神兰斯洛特住在这儿，我来找祂。”
　　乔栾歪头看他：“你是谁，找祂有什么事？”
　　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眼熟的脸：“我叫兰斯洛特，途径五洲听闻有人冒充神明。”
　　乔栾：“……”
　　哦豁，正主找上门了。
　　他面色不变，唇边的弧度却在逐渐加深，面对正主不见惊慌，反问：“你知道神迹之山山脚下埋着什么吗？”
　　弑神之刃在乔栾修长指尖一寸寸成型，他微笑：“如你这般，找上门来的外神尸骨。”
　　*
　　古老而污秽的漫长岁月孕育神灵，星辰带来诅咒，污染遍布整片大陆。
　　乔栾立于神山之巅，脚下尸骸遍野。
　　他漫不经心地想——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神明。
　　他将是唯一。
　　#阅读指南#
　　1.慢热爽文
　　2.主角没什么同理心
　　3.设定大杂烩
　　4.努力日更
　　5.防盗比例80%

　　内容标签： 系统 爽文 升级流 都市异闻
　　主角：乔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唯一真神。
　　立意：即便有再多的困难，也要努力活下去。


第1章 
　　001.
　　“3日下午五点二十三分，滨江大桥发生一起连环车祸，车祸已造成48人死亡、12人重伤。事故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之中—— ”
　　踏入十一月的江市天气转凉，雨水充沛。
　　乔栾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站在街道的尽头，雨水沿着伞顶顺着伞面淌入地面，由雨帘构造而成的模糊世界里路灯明明灭灭，闪着昏暗的光，将一道道迎面而来的人映得诡谲万分。右侧方巨大的电子屏幕播报着昨天傍晚的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混进落雨，在乔栾的耳边奇怪地放大又变小，最后变成了音调更为古怪的笑声。
　　青年低头，指腹在手机屏幕滑动，一边往老旧的小区走一边点进奇谈怪事论坛，熟练地发帖：【我的精神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神不会说谎：察觉自己可能精神分裂的第三天，我开始频繁出现幻听，街道电子屏的播报从温柔的女声变成诡异的怪笑，回到空寂无人的卧室仿佛有人在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再真实。
　　附[音频.mp3]
　　你们听到了吗？
　　作为一个专业的江湖神棍，在奇谈怪事论坛发帖唬人是乔栾最近找到的乐趣。
　　奇谈怪事论坛开创至今已有十二年，但近三个月来所有回帖过千的帖子都来源于他。乔栾唬人唬得开心，论坛的其他同道中人也乐得掺和，只不过，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6L：草，我今天也一直幻听，我怀疑我可能也得精神分裂了。
　　52L：这两天确诊精神分裂的那么多？我表弟刚才给我发信息说走在路上看到鬼影了，哦，还说他们一群十个人全都看到了。我怀疑他脑子也有问题。
　　246L：你们这算什么？老子今天在海边玩，老听到有人在唱歌，要不是我兄弟发现不对劲及时抓住我，现在的我就是一具尸体。
　　333L：说起来，我朋友今天去游乐园玩过山车……中途好像过山车系统出了点问题，他们被吊在上面的时候，前排有个大哥奇奇怪怪地自言自语，然后摘下安全带跳下去了……听说摔成了肉泥。
　　乔栾收了伞，站在空荡荡的电梯内，电梯的灯光很暗，刻意调亮的屏幕将他的五官轮廓照至墙壁。身旁，伞尖的水滴滴答答淌入缝隙内，滴答一声掉入电梯梯箱之外，在漆黑之中从六楼坠入地面。
　　盯着帖子的几百条回复看了半晌，目光落至最新回复上，看清内容以后他微微扬了扬眉。
　　602L：今天下午江市滨江大桥连环车祸的新闻看到没？我跟我师父就车祸事故等一系列问题去采访了几个幸存者，结果每个人都神经兮兮地跟我们说，他们在车祸前听到了很诡异的笑声。
　　乔栾刷新帖子。
　　603L：楼上认真的？
　　604L：楼上说的是真的，相关部门上班的，最新得到的消息是车祸所涉及到的所有车辆，刹车片全都坏了——交通案件已经转成灵异事件了，我们部门的人已经傻了。
　　605L：604的老哥你最好是说真的。
　　606L：你说错了，你应该祈祷我在说谎。
　　788L：很好，这个帖子成功让我心凉，今晚不敢一个人睡了，有人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叮咚——
　　仿佛铃铛撞击的声音猝然在乔栾的脑海中响起，他平静地走向开放式厨房弯腰接水。虽然他是个骗子，还喜欢在奇谈怪事博关注，不过今天这个帖子他也没有全然说谎。
　　最近三天，不管是清醒着的还是睡梦中，他都能听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不知名的存在在他的耳边以晦涩难懂的语言叙述着一段又一段听不懂的往事。
　　但这一声铃铛撞击却是头一回。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十个普通人，现可开启D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十个普通人，现可开启D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十个普通人，现可开启D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
　　古怪的机械音仿若七八岁女童的音色将一句话重复了几十遍，接连不断，直至乔栾的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转盘以花体英文字母D为底色，平分成八格，每一格中分别写着：嗅觉扩展、视觉扩展、听觉扩展、耐力开发、体力强化、防御强化、速度强化、反应增强。
　　而最下方，是一条提示：您已获得23次抽奖机会。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这个转盘，幻听持续了三天，但幻觉还是头一次出现。颇感神奇地揉了揉眼皮，转身洗了把脸，重新将头转回来，所谓的幸运大转盘依旧存在。
　　乔栾：“……”
　　很少有人会不喜欢抽奖。
　　最起码，乔栾挺喜欢的。
　　幻觉始终没有消失，他便抬手在转盘中央的红色圆形按钮上点了一下。
　　长长的金色指针开始顺时针转动，带起一阵薄风，在乔栾的注视下一点点停下。
　　咔哒一声，指针轻轻颤动，停留在了[嗅觉扩展]一栏内。
　　没什么新鲜的。
　　于是他一次接着一次按动大转盘的红色按钮，每一次指针停留的位置都有所不同。乔栾再一次按下时，一行字浮现在幸运大转盘之上：[抱歉，您没有抽奖机会。]
　　随后，幸运大转盘的两侧如同玻璃被撞击一般，开始破碎。碎片蔓延至中央，从乔栾的瞳孔中逐渐化作虚无。
　　客厅内的一切重新回到乔栾的眼前。
　　他想，幻觉消失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朝着卧室走去时，耳边再次响起提示音：【宿主可查看个人面板】
　　乔栾没理会。
　　【宿主可查看个人面板。】
　　乔栾依旧没理会。
　　【宿主可查看个人面板！】
　　乔栾表情淡定地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解下衬衣的每一颗纽扣，衬衣被一点点拨开，露出白皙又肌理分明的胸膛和腰腹。
　　没当回事。
　　【宿主你他妈的能不能看看老子！！！】
　　乔栾走向浴室的步子一顿：“？”
　　…
　　十分钟后，乔栾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目光落在正前方的面板上。和先前那个硕大的幸运大转盘有些相似，像全息投影，但却可以触摸。长方形的面板中央有三个横框，上面分别写着：使用说明、个人信息以及成神进度。
　　乔栾打开了使用说明：
　　亲爱的宿主，恭喜来到[伪装成神系统]页面。
　　星辰孕育神灵，异种逃离深渊，迷雾蔓延五洲，虚伪的和平被撕碎，你该何去何从？合理使用[伪装成神系统]，踏上成神的台阶，登临巅峰，这个世界将臣服于你脚下！
　　乔栾：“……”
　　好中二。
　　他继续往下看。
　　[伪装成神系统]使用守则：
　　1.成功迷惑（哄骗）十位普通人，可获得一次D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2.成功迷惑（哄骗）十位异能者，可获得一次C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3.成功迷惑（哄骗）十位异教徒，可获得一次B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4.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怪物，可获得一次A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5.成功迷惑（哄骗）一位神明，可获得一次S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以上守则所有解释权归本系统拥有^.^
　　乔栾想到刚才那个标记着D的幸运大转盘，再仔细看系统使用守则的第一条，恍然意识到这次好像真不是什么幻觉。根据第一条使用守则以及他进行的23次抽奖，可以反推出他成功哄骗了230个普通人。
　　……是那些使用奇谈怪事论坛的网友？
　　心中有了几分计算，乔栾退出了[使用说明]，点进[个人信息]
　　姓名：乔栾
　　性别：男
　　年龄：□
　　已获得能力：
　　嗅觉敏锐度+1
　　听觉敏锐度+2
　　耐力+6
　　防御+8
　　速度+2
　　反应+4
　　确实是他刚才23次抽奖抽到的能力。
　　乔栾盯着[防御+8]看了会儿，果断离开卧室重新走向了厨房。当他拿起水果刀抵上手掌的时候，他想，他的脑子可能也不太正常了。
　　手指用力将锋利的刀锋往掌心压去，想象中的伤痕并未出现，刀锋像是触及到了什么硬物一样发出难听的摩擦声。乔栾右手再度多用了几分力，这一次，掌心终于产生了痛觉。
　　所谓[防御+8]好像并不是玩笑。
　　所以，这个[伪装成神系统]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它所提到的【星辰孕育神灵，异种逃离深渊，迷雾蔓延五洲，虚伪的和平被撕碎】又是什么？
　　乔栾一下子想不明白，扔下刀回到浴室重新洗漱。
　　将干燥的毛巾随意顶在头上吸收黑发水分，他靠在床头，双腿交叠，垂眸滑动手机。他尝试着去网络上搜索相关内容，跳出来的是一款名为《旧日神明》的游戏。
　　乔栾对游戏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听说过《旧日神明》的存在。
　　直到他再次打开奇谈怪事的论坛，看到了一个在短时间内被顶成hot的热帖：
　　【诸位真的没有察觉，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正是游戏《旧日神明》的开端吗？】
　　游戏达人：虽然很听着很离谱，但我作为《旧日神明》的忠实粉丝，还是想说说我的看法。《旧日神明》作为一款克系风格的游戏，主旨是在全面崩溃的世界里求生。
　　【星辰孕育神灵，异种逃离深渊，迷雾蔓延五洲，虚伪的和平被撕碎，你该何去何从？】→这是游戏的宣传广告词，也是最初设定的游戏背景。
　　和平、健康的世界从人类听到奇怪的呓语开始变得不正常。
　　按照游戏的设定，11月3日下午五点二十三分，位于滨江大桥的所有车辆在同一时间出现刹车片失灵的问题，造成损失惨重的连环车祸。
　　11月4日凌晨三点整，有十三人于长唐山相约跳崖。
　　11月5日，五洲各国的各类精密设备陆续捕捉到奇怪的生物。
　　11月6日，世界尽头出现的诡异迷雾将会蔓延至整个五洲。
　　现在呓语和车祸都已经完全符合现实，我在等明天凌晨的长唐山新闻。
　　3L：握草？ ？？？
　　6L：看了楼主的帖子，特地去搜了下《旧日神明》这款游戏，竟然显示停止下载。
　　12L：有没有玩过《旧日神明》的其他兄弟来发表一下看法？
　　22L：《旧日神明》玩家，达人哥说的没问题。
　　63L：同玩家，本来没多想，但看达人哥这么一分析，人已经麻了，游戏降临现实的小说剧情已经在脑子里来回乱窜。并且，如果后续真的对上了……我建议各位能死还是早点死吧：D
　　78L：关注我，我今晚夜探长唐山，某音全程直播。
　　86L：靠78楼老哥了，等直播。
　　1003L：等直播。
　　…
　　与论坛的大部分人不同，在经历过[伪装成神系统]以后，乔栾对[游戏达人]的这个帖子已经信了90%。
　　不过，他晚上没什么事，便特地下载了软件，找到了78楼的账号。头像显示账号已在直播中，乔栾点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微卷，胡须过长，扎成了一个小揪揪，长相看上去很有艺术气息。
　　此刻他在昏暗的光线内面向镜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二分，距离游戏达人所说的相约跳崖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我之前爬过长唐山，两个小时足够了。对了，再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张晨和徐茂，是我直播间的榜一和榜二，各位可以帮忙点个关注。”
　　说完，三人背着直播设备便朝着长唐山山顶而去。
　　夜晚登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长唐山有部分山路十分原始，格外难走，再加上夜行生物的现身，光线极差的直播间总能听到几声克制的低呼。
　　乔栾专注地观察78楼这位叫做徐正业的哥们的脸部表情，看得不算真切，但他所有的面部表情都十分真实。
　　三人爬了一个半小时，直播间的人数已经从一千人减少到两百多人，很多人都没有足够的耐心，觉得看人爬山实在无聊又没劲，便先离开，等到三点左右再回到直播间。
　　乔栾看了半天，有些疲懒地打了个哈欠，然而就在张嘴的一刹那，他忽然眯了眯眼睛。手机凑近脸部，他的视线停留在徐正业的脸上，徐正业的嘴唇翕动，像是在无声地说话。
　　……也可能是自言自语鼓励自己。
　　山路艰难，说好的两个小时最终成了两个半小时。艰难爬到长塘山山顶，徐正业三人累得摊到在地上，张晨将机子架好，放上灯，借着灯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皱了皱眉：“没看到有其他人啊？”
　　话刚说完，便听见远处有人打招呼：“嘿，哥们！”
　　张晨三人望过去，发现来的四人竟然也带着装备。
　　徐正业震惊地问：“你们不会也是来直播跳崖的吧？”
　　为首的男人挑眉：“你们也是啊？”
　　徐正业耸耸肩膀，有点好笑：“很显然。”
　　[笑死，搞半天这么多来直播凑热闹的？]
　　[别急，等会儿还有几个直播的呢。]
　　[对对对，我刚在某手刷视频的时候也看到了两个长唐山的直播间。]
　　时间逼近两点五十八分。
　　山顶的风呼号着，将所有树木吹得飒飒作响，宛若鬼神的低语。徐正业明显感觉到山顶的气温开始下降，裸露在外侧的脸像是贴上了冰块一样，寒意不止刺痛皮肤，更顺着皮肤一点点没入血管之中，试图将流动的血液冻住。
　　他张了张嘴，呼出一口白气，回头去看自己的同伴，两人蜷缩在一起打瞌睡。他收回目光，问另外蹲守的人：“你们冷不冷？”
　　风声吹散了不远处的回应。
　　徐正业也没当回事，搓着手取暖，将视线放在手机屏幕上看弹幕。
　　[两点五十九分了，也没看到跳崖的人啊。看来那个《旧日神明》的帖子果然是骗人的]
　　[淦，白熬夜！]
　　[我怎么会相信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真的脑子有问题]
　　[散了散了，睡觉去了。]
　　[主播也别走了，长唐山的日出还是挺好看的，建议看个日出再走，也不算白来一趟。]
　　徐正业笑了一下，正欲应和，目光却死死凝在了最上方的一条弹幕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相约跳崖的是你们这群主播呢？]


第2章 
　　002.
　　乔栾神情懒倦地靠在床头，睡衣解开了几颗纽扣，穿得松松垮垮。微弱灯光印出半张五官精致的脸，眉眼微垂，看着长指点向屏幕写下的恶鬼呢喃：[难道没注意吗？你们正好有13个人/可爱]
　　像是一个恐怖电影开启的信号，刹那之间涌现出来的冷汗几乎将徐正业的内衬洇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弹幕而变得脸色煞白，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巧合，仅此而已。
　　但还未将自己安慰透，耳旁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但又充斥着低沉诡谲的嗓音：“你——准备好了吗？”
　　徐正业猛地扭头。
　　眼瞳中印出张晨惨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本该黑白分明的眼睛完全被白翳覆盖。这双只有眼白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盯着徐正业，像是毫无人性的野兽用尖锐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身体，一点点将他往深渊里拖拽。一股恶寒从徐正业的后背涌出，他开始浑身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
　　cosplay吗？有这个环节吗？为什么他不知道？
　　无数的疑问于混乱之中占据脑海，徐正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周围骤降的温度却冻住了他的思维，将他禁锢在原地，凛冽的寒风穿透了厚实的衣物贴上皮肤，钻进血管，逐渐裹挟流淌的血液。
　　他清醒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思绪像是坠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
　　叮铃铃！
　　徐正业、徐茂以及张晨三人准备的闹钟准时在凌晨三点响起。
　　刺耳的声音像是白雾里突然涌现的一道光。
　　徐正业循着光的方向，开始一步一步往前走。
　　架在悬崖边上的摄像头明明灭灭，捕捉到了一张张可怕的、浮肿的、皮肤正在脱落的脸，在数十万直播间观众的注视下，十三位主播在悬崖边上排成一条直线，抬头冲着镜头嘴角咧开诡异又夸张的弧度，然后——
　　纵身一跃。
　　…
　　【救命！谁看直播了，谁来告诉我他们十三个跳崖不是真的！那几张脸也不是真的！】
　　奇谈怪事论坛的浏览量在徐正业等人的直播间被官方强行关闭以后达到了往日从未出现过的巅峰，诸如此类的标题层出不穷，几乎全是讨论跳崖事件的，除此之外，游戏达人的帖子和乔栾幻听的帖子重新被翻出来，留言量翻了两倍。
　　第一洲1号军事基地内，身着银黑色制服的男人沉默着滑动鼠标，粗略扫过几眼，又低头在下属送上来的文件[跳崖真实性百分之百]一行字上定睛十秒钟，才抬头问下属：“那十三个主播的身份调查了吗？”
　　副官点头，语气有些沉：“调查了，十三人和四个直播间的划分一样，彼此之间互不相识，没有任何联系，而且每个人都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他们的跳崖不可能是提前约好的。”
　　“滨江大桥的连环车祸、长唐山相约跳崖，以及昨天晚上在余平区捕捉到的异样，似乎都在宣告一个事实。”凌承嗣低声自言自语。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余平区的山体突然出现强烈的震动。
　　作为一个经常地震的地区，各种电子设备提前预知到地震并且发送警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山体震动发生时，整个余平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逃离建筑物。并非因为电子设备或提示系统出现故障，而是所有的群众都在那一刻陷入昏睡，且直至此刻，还没有人醒来。
　　周边地区的医生去了一波又一波，但始终没能调查出来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昏睡的理由是什么。
　　这件事情暂且被压了下来，除了官方无人知晓。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压不压似乎已经没什么所谓了。这个世界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发生着令人难以接受的巨大变化。
　　而这种变化，足以威胁人类的生存。
　　“联系其他十一个基地，五分钟后开启最高会议。”
　　“是。”
　　早上六点。
　　奇谈怪事论坛有人发布了新帖子。
　　【有人摸进了第三洲的官方服务器，找到了这两天来下面跟上面上报的怪事，为《旧日神明》这款游戏降临现实的可能性增加了三成。】
　　第三洲的官方文件上，明明白白记录着名为永生号的渔船在出海第六天失去联系，等他们找到在海上漂泊的渔船时，船上所有的船员全部失踪，且地板上都是发黑发硬的血的痕迹。除此之外，令人大骇的是船舷等各个部位都出现了可怕的、不属于已知生物的咬痕。
　　除了永生号渔船的怪异现象之外 ，还记载了一则丈夫古怪死亡的新闻。妻子发现丈夫死在花园内，转身去找手机报警再回到花园的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丈夫浑身的血被抽干。
　　于是，等警方赶到现场，看到的只有一具干尸，且地面上没有任何血迹。
　　成人体内五千多毫升的血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乔栾的视线定在这个帖子，薄唇缓缓溢出几分笑。
　　几秒钟后，他凭借自己阅览多年悬疑片、恐怖片以及异能设定小说的经验，在贴内回复：联系到《旧日神明》这款游戏中所提到从深渊逃窜而出的怪物，个人猜测渔船上的人可能被藏在海底的大型变异鱼类生食。至于丈夫……深渊应该也生长植物吧？指不定就是什么树吸干了血。
　　888L：拜托，这谁都能想到好吧？
　　889L：很有道理。
　　900L：家人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很关键的一点，达人哥只说11月5日五洲各区的精密设备会陆续捕捉到奇怪的生物，这说明奇怪的生物彻底暴露真身是在明天，但或许在此之前，它们早就偷偷摸摸出现过了，这些新闻就是证据。这么一看，达人哥对于游戏降临世界的猜测真实性几乎接近百分之百。
　　乔栾给900楼的哥们点了个赞，正欲刷新，耳边再次响起了那清脆的叮咚声。指腹按在屏幕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他面色平静地看着跳出来的D级幸运大转盘，与之前那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幸运大转盘下方显示的抽奖次数竟然足足有263次！
　　……这奇谈怪事论坛经过十三人跳崖一事，关注度果然不是一般的高。整个帖子现有的楼层才900楼，但被他成功迷惑的人却已经达到了两千六百多人。
　　短暂的思索时间流逝下，263的数字再次改变，直逼三百。
　　“这么看这个系统倒是还不错，就是单抽麻烦了点。”乔栾自言自语，但就在话音落下的那刹那，大转盘上突然多了两个红色按钮，上面分别写着：十连抽、五十连抽。
　　乔栾：“……”
　　什么意思？还能听懂他的抱怨？这么人性化？
　　他乐了，当即便道：“再多加点能力选项？这八个针对身体的改造选项是不是有点单一了？”
　　幸运大转盘果然再次发生了改变。
　　然而发生的改变是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乔栾：“……”
　　可以，嘲讽地很到位。
　　乔栾撇了撇嘴，点击五十连抽，画面欻欻歘跳转，他一次接着一次点，几分钟后，看着自己的个人信息面板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一共进行了395次抽奖，其中防御值直接从原有的[8]一路飙至302，也就是说，395次抽奖里，防御值一共出现了294次。其他的11次则分别分给了速度和体力，现在速度+6，体力+7。
　　“你们这个抽奖概率是不是没调好？”
　　真的非常的不合理。
　　回应乔栾的是无声无息的空气。
　　行吧。
　　乔栾回到厨房，再次拿起了那把水果刀。如之前一样握住刀柄将刀尖往掌心压去，只用了几分力，乔栾便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刀尖蔓延到刀柄再没入右手的强大反作用力。他眉梢微动，用的力气更大，但就在那一瞬间，咔啦的破碎声突兀响起，视线之中，银色的刀身突然浮现出繁密的蛛网，仅仅只是一秒钟之后，骤然破碎、分散、掉落到乔栾的脚边。
　　……302的防御力果然不一般，竟然是刀都破不了的水平。
　　乔栾来了兴趣，无视了碎成渣渣的水果刀，转而拿出了菜刀、剔骨刀，但所有刀的下场都和水果刀一般。于是乔栾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大理石质地的中岛台，他抬起右手，五指缓缓收紧，砰得一声砸向了中岛台的中央。
　　拳头抵上中岛台，好似无事发生。
　　很快，咔的一声，中岛台在乔栾的注视下四分五裂。
　　厉害啊。
　　他满意地看看毫发无伤的拳头，张开五指松了松，暂时无视了又可以进行抽奖的幸运大转盘。
　　现在得出门去超市采购点食物。
　　他因为[伪装成神系统]的出现而对《旧日神明》的降临深信不疑，虽然不曾玩过游戏，但光是看《旧日神明》玩家的反应也该知道接下去的日子不好过，所以他得提前为自己准备点食物。
　　但跳崖事情闹得太大，居安思危的人们比乔栾还早地等候在大型超市前，甚至将整个超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乔栾走过去时，有几人正在小声交谈。
　　“你们不会也是看了那个帖子来囤菜的吧？”
　　“现在等在超市门口的肯定都是啊，我七点醒过来看到热搜就知道不对劲，着急忙慌过来，这群人已经堵这儿了，也不知道是几点来的。”
　　“反正不管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囤点食物总归没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
　　“哥们你等会儿小心点啊，别被我发力的时候挤出去。”说话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衣服都裹不住一身的腱子肉，肱二头肌的横陈就像是起伏的山丘，一眼看去确实强壮得令人心惊。
　　乔栾身高腿长，手臂腰腹都有练出来的漂亮薄肌，但站在男人身旁，显得瘦弱。
　　他猜测男人应该是健身教练一类的身份，对他的好意提醒只笑了笑：“好。”
　　上午九点三十分整，超市大门准时开启。
　　嘭！
　　人群如逃窜的羊群，疯狂涌入门内。往日里腿脚不便的大爷大妈们简直跟开了挂似的，眼疾手快地拎起购物篮冲在最前排，并且目标明确地冲到了装着面条的货架前，扫落至篮子。
　　健身教练见状，也丝毫不收敛自己的力道，迈着大步横冲直撞。周围的人群被他撞得完全站不住，一个个嘴里骂着难听的话朝着乔栾所在的方向摔去。然而触碰上乔栾身体的一瞬间，他们的骨头就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撞了一下，整张脸瞬间失去血色，眼神惊恐地望着乔栾。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男生盯着乔栾，震惊道：“哥们你是不是藏了什么暗器？还是穿了什么特殊制品的衣服？怎么比冻了三天的尸体还硬？”
　　乔栾很淡定地取下一盒红烧牛肉味的方面便，冲男生微微一笑：“比喻得很好，下次别比了。”
　　男生：“……”
　　不过几分钟时间，乔栾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一个绕过来的中年男人见到乔栾正对面的货架前还有几盒面，眼睛猛地一亮，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乔栾的手腕。
　　乔栾偏了偏头，用颇为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像是很疑惑怎么还有人不怕疼。
　　男人却只以为是乔栾惊讶于他抢夺的行为，笑了一声，阴阳怪调：“我抢到的就是我的，没意见吧？”
　　乔栾眉梢微扬，“没意见。”
　　话音刚落，右手手腕利落一转，毫不费力地从男人的桎梏中挣脱，长指轻轻往对方的手上一拍。啪一声，指骨碎裂的剧烈疼痛瞬间席卷男人全身，他猛地瞪大眼睛。
　　冷汗从额间落下来，男人疼得嚎叫，几乎装不下食物的篮子也从左手掉了下来，他捂着右手，目眦欲裂：“你——”
　　乔栾慢条斯理地将掉落在地上的鲜虾面扔进购物篮，薄唇勾起弧度：“我抢到的就是我的，没意见吧？”
　　男人：“……”
　　草。
　　乔栾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拎着一篮子不同口味的泡面悠闲地往收银台走。此刻收银台前的队伍倒是不长，或许是知道末日般的日子即将来临，因此大家恨不得将整个超市搬走。
　　正在结账的年轻人出人意料：“你好，帮我把所有的冈本和杜蕾斯装起来。”
　　服务员：“？”
　　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声：“所有？”
　　年轻人点头：“对。”
　　年轻人身后的大爷闻言用颇含深意的目光盯着他，调侃：“小伙子心态蛮好的嘛。”
　　年轻人像是感觉不到对方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几分恶意，只呲着个大牙笑：“那不然呢，大爷你要不要啊？我给你留两个？”
　　大爷表情一僵。
　　目睹一切的乔栾无声笑了一下，心道这人估计看了不少末日求生的小说和电影，避/孕/套在末世可是个好东西，用来交换物资最适合不过。他想着，手指落下，握住了一截手臂。
　　垂眸，一只稚嫩的手正偷偷拖他篮子里的方便面。
　　注意到乔栾望过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眨着漆黑透亮的眼睛问乔栾：“哥哥，我想吃你的方便面，你可以分我几盒吗？”
　　“分你几盒？你想要几盒？”
　　“四盒吧，爷爷奶奶一人一盒，妈妈一盒，我一盒。哥哥，可不可以呀？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走不了路了，妈妈出了车祸以后一直睡在床上，我就要四盒，好不好？”
　　“小家伙这么可怜？”比乔栾更先出声的是后方的一个男人，他赶紧从自己的篮子里掏出一袋白米递过去，眼神满含心疼，“妈妈是瘫痪了还是植物人？这么一看家里能走动的就剩个小孩子了，这米你先拿过去。”
　　小男孩乖乖冲男人道：“谢谢叔叔。”
　　“别客气，你这么小，还这么可怜，帮你是应该的，相信哥哥也会答应的。”说完，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正含笑不语的乔栾。
　　但没想到的是，他看过去的时候乔栾也正巧正正看着他。
　　那双漆黑若深渊的眼眸即便微弯，也令人感受到诡异的惊惧，男人的眼神下意识闪躲，却陡然听到乔栾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这位大哥真是人帅心又善。”
　　随后身体半蹲，视线与小男孩齐平，脸上的笑容温和得像是春夜里的风，但说出来的话却凉的刺骨。
　　“小朋友，是这样的，哥哥呢是个男人。”乔栾微笑着捏捏小孩肉嘟嘟的脸，语气轻柔，“但不是圣人。”
　　“所以想在哥哥这里靠卖惨博同情以及道德绑架逼哥哥是没有用的，毕竟哥哥也不要脸，既然都不要脸了，自然也不会给你分方便面，你说对不对？”
　　小男孩：“……”
　　男人：“……”
　　排队的群众：“……”
　　万万没想到有人能将自私自利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连正在给避/孕/套装袋的年轻小伙都望了过来，然后给乔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牛哇，这种人才在末世才能混得如鱼得水嘛！
　　乔栾站起身，将小男孩手里紧紧捏着的方便面重新扔进篮子，似随意道：“说起来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话音落下，男人的脸色僵了几分。紧随其后便响起一道嘀咕，“这小男孩刚刚也来求我分点面条给他，我给了他四袋呢，怎么没见他拿，放哪儿了？”
　　“可能是他那位没出现的父亲的购物篮里吧。”
　　乔栾笑着回答，随后将篮子递给收银员，“你好，算一下多少钱。”


第3章 
　　003.
　　乔栾付完钱踏出超市大门时，身后爆发了一场夹杂着各种脏词的怒骂，还有相互之间的推搡。
　　回到小区的出租房，他烧了水，随手拆开一盒香辣牛肉面，捧着牛肉面一边吃一边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与《旧日神明》相关的帖子，在其中浑水摸鱼，发表一下看法，积攒抽奖次数。
　　随着时间的流逝，网上各种内容诡异的爆料越来越多，到了晚上，网络上的氛围紧张又凝滞，像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最可怕的是，所有帖子都被允许公开讨论，没有网警锁帖、封号。
　　在很多人心中，这就是官方给出的一个信号。
　　而这，也是五洲所有高层领导在进行了联合会议以后退而求其次的共同决定。
　　“过多的巧合就是事实。”6号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叶成桑在视频内将桌面砸得砰砰作响，他气得头脑发晕，嘴里口不择言，“那群老家伙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好使，那些异样难道看不到吗？余平区的群众至今未醒，是觉得没问题吗？”
　　下午的联合会议上，五洲所有领导人就五洲如今的异状以及游戏即将降临现实的猜测而发表看法。其中大半的领导人心态过于乐观，或者说他们是过于谨慎——
　　他们不是没有注意到世界各地的异样，心底也不是没有相关的猜测，但他们不想随意承担后果。
　　如果五洲的各种精密设备没有在11月5日捕捉到怪物，如果11月6日世界尽头的迷雾没有出现，该怎么办？
　　那时候其他人该如何看待官方？会不会认为他们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凌承嗣沉默半晌，最终只道：“他们的迟疑也有道理，不过现在信号已经放出去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大家也不会全然毫无防备。”
　　他顿了顿，问：“关于《旧日神明》这款游戏的内容以及信息，收集得怎么样了？”
　　在异样发生的那天，《旧日神明》便已经停止了下载，不止如此，它留在网页上的所有信息于某一段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包括游戏的制作厂商，就好像它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且再次搜索关键词，出来的只有一个图标：
　　一道剪影沉默坐在高山之巅，身后是巨大的红日。
　　“6区这边所有玩过《旧日神明》这款游戏的玩家都被我们召集起来了，别的区也一样，现在就等着他们将信息共享了。”
　　叶成桑说着话，忽而默了两秒，抬起眼眸隔着屏幕直视凌承嗣，“凌哥，如果明天真的捕捉到了怪物，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需要问吗？”凌承嗣淡声道，“拿你的命换更多人的命，最开始不就是那样说的吗？”
　　叶成桑笑出声：“你说得对。”
　　…
　　时间走向5日的零点。
　　1号基地内几个《旧日神明》的玩家聚在一块儿，紧张地刷新着电脑上奇谈怪事论坛的帖子。
　　【今天没别的事，就是不想看到官方发消息，拜托了[双手合十]】
　　【求求了求求了我给诸位磕头了，老天爷给点面子。】
　　【谁懂啊，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一看挂钟才零点零五分。我真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这会两眼一黑的应该不在少数吧。”赵天宇嘀咕了一声，摸了摸跳得狂烈的心脏，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是真他妈不想遇到这种离谱的事，我才二十二岁！”
　　“你这话说的好像谁想遇到一样。”同伴想笑，却笑不出声。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刷新以后，奇谈怪事论坛的页面多了一个变红的帖子：
　　【11月5日零点五分十三秒，第五洲洲际日报发布了最近的消息，第五洲16区的军舰捕捉到一头长着翅膀的怪鱼（附有高清视频）目测怪鱼体长超过百米，身上覆盖的黑色硬甲鳞片可以轻松抵抗子弹。】
　　赵天宇点开视频，当看清楚视频内出现的怪鱼时，呆愣在原地，嘴里却不自觉地呢喃：“深渊怪物，序列号F192。”
　　F是《旧日神明》中怪物的最低等级。
　　但对于人类来说，F192等级虽低，危险性却依旧不容小觑。
　　而且，它的出现就意味着——
　　“《旧日神明》，真的降临了。”
　　属于人类的末世、怪物的狂欢终于来临了。
　　…
　　凌晨三点，第一洲3号军事基地所属范围内的余平区再次出现地动山摇的情况。余平区在发生异样以后一直都在3号军事基地的监察范围之内，如今异象再生，立刻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轰隆。
　　连绵的山丘在漆黑的夜幕下流露出沉重的压迫感，于红外热成像的镜头中线条起伏。平静维持不到五秒钟，无数动物冲出洞穴开始逃窜，鸟类展开翅膀发出尖锐的嘶鸣。山体之间的凹陷处突兀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随着裂缝的越来越大，无数碎石、树木以及动物被卷入其中。
　　一眼看去，好似普通的地震。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推翻。
　　“快看！”检测人员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眶因为震惊而不自觉地睁大。
　　山体出现裂口的最中心片区监控中显示原本正在奔跑的无数动物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它们停留在原地，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不断、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面上。
　　“死了吗？”站在一旁观察的负责人眉心紧皱地盯着这一幕，觉得匪夷所思，像自言自语一般问，“可是为什么会死呢？没看到是什么东西伤害了他们。”
　　猜测使得每个人都沉默无声，表情都异常严肃。
　　“一下子杀死那么多的动物，其中甚至有大型野兽，这背后的情况实在不妙。”有人低声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看向其他人，“现在就上报吗？”
　　“上报——”
　　“等等。”检测人员忽然打断了领导间的对话，几位领导齐齐看过来，见第二个片区原本完好无损的动物竟也开始复刻第一片区内的惨状，一只接一只地倒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
　　“再等等，我总觉得我好像要摸到关键点了。”
　　在极致的沉默下，时间缓慢地流淌着，足足半个小时以后，检测人员的眼中迸发出一阵光，抓着手里写满公式的A4纸张，猛地回头：“我知道了！是风！”
　　他将A4纸递给领导，快速开口：“余平山区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晚上山区的风力等级3级，按照4m/s的风速来算，从山体开裂的中心吹至第一片区与第二片区的交界处，大概需要4分钟，正好符合第二片区动物最开始倒下的时间。”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动物并不是死亡，它们遇到了和余平区群众一样的问题，陷入了昏睡？我查看了昨天余平区地震的中心点、风力等级，几乎是完全符合情况的！”
　　“想要证实这个猜测很简单，让人去山里看看那些动物死没死就是了。”几个领导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快速离开，随后声音再度响起，“地下肯定有东西，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现身。其他事情我们也掺和不了，就先把这些猜测和信息交给3号基地吧。”
　　早上六点零二分，第一缕晨曦照亮了余平区。
　　半空，绘着3号基地标志的直升机转动桨叶，代号猎隼的男人坐在直升机的拉门边，目光向下凝视山体间巨大的裂缝。这条裂缝在最初向两边扩展宽度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这几个小时内，他们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譬如裂缝中的确存在一种无色的特殊物质，它会顺着风吹向远方，并且引起动物的昏厥。
　　“我们就这么一直挂在上——”
　　话没说完，脚下的裂缝突然开始扩大，猎隼眼眸一凝，当即道：“快走！”
　　直升飞机迅速驶离裂缝的正上方，那道裂缝的宽度也再次扩展，就在一行人以为所选位置已经足够安全时，猎隼等人的耳中蓦地响起惊吼声：“快离开！地底有东西在上来！”
　　嘭！
　　无数石块碎屑从下向上飞溅，直升机摇摇晃晃，再次升空。向下的注视中，尘埃与砂石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但直升机内每个人的心脏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翳。不等他们缓和因第六感而倏然紧绷的心绪，巨大的阴影开始不断攀升，并且逐渐笼罩直升机。
　　猎隼握住拉门扶手的手指猛然收紧，视线一点点顺着阴影往上看去。
　　同一时刻，通过监控视频观察余平山的众人，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一双双瞳孔紧缩，目光惊恐地盯着屏幕中那道从地底钻出、一点点拔高，而后又越过了高空的直升机显得巨大无比的身影。
　　它看上去很像人类，拥有人类的很多特征，譬如头颅、脖颈、身躯、四肢，划分得十分清楚。但脸上没有五官，一对锤状触角自光洁的额头向外延伸，巨大的蛛网一般的蝴蝶翅膀自后脊肆意生长。
　　此时此刻，它微微低下了没有五官的头颅，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抬起，整只手竟然可以完全包裹住整架直升机。
　　咔啦一声。
　　直升机在它手里被捏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第4章 
　　004.
　　早上八点整。
　　乔栾从睡梦中醒来，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动作闲散地走进浴室洗漱，途中经过电视机，捡起丢在沙发上的遥控点击开机。
　　页面跳出来的刹那，女主播满含沉重的嗓音扩散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早上六点零二分，第一洲的于余平区捕捉到深渊怪物D023，该生物状似蝴蝶，体型庞大如山丘，翅膀上的透明鳞粉会随着风被人类吸进鼻腔进入身体，导致人类陷入沉睡，并且沉睡之人将于昏睡的第三天无声无息地死去。”
　　乔栾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偏头看向电视机。
　　随着女主播的口述，她的身旁放出了一则拥有深渊怪物D023的视频，生长着巨型蝴蝶翅膀的庞大生物漠然站在山丘之间，没有五官的苍白脸颊面向镜头，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乔栾换了台，这一次出现的并非深渊怪物的播报信息，而是一则反复的、与《旧日神明》这款游戏相关的详细内容。
　　乔栾若有所思地打开了手机，手机页面显示有一则来自第五洲政府群发的消息，消息的内容很长，但几乎都是关键信息：
　　第五洲的所有市民你们好，尽管我们不愿意相信，但人类的末日或许真的到来了。请各位仔细查看五洲所有《旧日神明》玩家整合的信息，该信息非常重要，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您的性命。
　　1.关于《旧日神明》的五种存在，分别是：神明、怪物、异教徒、异能者、普通人类。
　　①神明遥不可及，大多从遥远的星系诞生，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并不靠谱。
　　②怪物来自深渊，数量繁多且分为S.A.B.C.D.E.F七个等级，从前往后能力越弱，但即便再弱也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应付的。
　　③异教徒崇拜恶魔与怪物，他们没有特殊能力，但忠诚会让恶魔和怪物赐给他们众多奴仆以此庇佑他们。
　　④异能者，特殊能力的拥有者，同样分为S.A.B.C.D.E.F七个等级。
　　2.如何成为一名异能者
　　①成为神使，神将会赐予你强大的能力[注：获得神的认可非常困难，根据五洲两万民玩家所述，成为神使的几率不到0.01%]
　　②融合怪物，食用深渊怪物的鲜血可能会造成身体的变异，从而获得与怪物一般的能力[注：食用怪物鲜血同样可能会造成普通人的爆体而亡]
　　③自然觉醒，11月6日那场从世界尽头弥漫扩散的浓雾将会是衡量准则，一部分人会在迷雾中死亡，一部分人无事发生，一部分人会发生基因变异。
　　如何选择，诸位请考虑妥当。
　　3.不管您做出任何选择，我们都由衷的希望，您能活下来。
　　……
　　除了这些内容以外，信息框里还有一个待下载的文件，乔栾点击下载，点开一看里面是更为详细的《旧日神明》内容补充。
　　其中包括异能者的能力介绍。
　　神使的能力与该神明的能力同出一源，不过相比神明会薄弱许多。
　　融合怪物而获得的能力强弱与怪物的能力一致，且没有上升空间。不过，成功融合怪物的异能者也可以再次选择服用其他等级的怪物鲜血，只要身体撑得住，就会获得不限于一种的特殊能力。
　　相比之下自然觉醒就比较特殊，自然觉醒的特殊能力是可以通过积攒经验而进行升阶的。根据《旧日神明》的诸多玩家描述，他们在选择玩家身份时，多数选择的都是自然觉醒的异能者。同样的，自然觉醒的普通人如果不怕死或者想要搏一搏，也可以选择食用鲜血。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引起了乔栾的注意。
　　文件里说到，各类深渊怪物对人类造成的损害包括两方面，一是身体上的，二是精神上的，也可以用精神污染一词来形容。
　　看来，想要在混乱的世界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乔栾想着，从货架上拿起一盒排骨面当做今天的早饭。吃饭的途中他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安静听了会儿才发现是对门的一对年轻情侣。
　　乔栾和他们关系不怎么样，矛盾出自情侣俩一言不合互相掐架，摔砸锅碗瓢盆的声音经常会把乔栾从梦中惊醒。
　　而现在，一场全新的矛盾正在酝酿爆发。
　　“早让你去超市抢购，你非不信邪，现在好了，挤都挤不进去！”愤怒的女声忽高忽低，“你还想不想活了？”
　　“你吵什么？你自己不也没去？现在怪到我头上了？再说了 ，急什么？”男声冷笑一声，“你没看信息上发的，明天那场迷雾才是关键，要是有机会成为异能者，你还怕抢不到吃的？”
　　“那你要是死在那场雾里呢？”
　　“那就死了呗，烦不烦？”
　　对话渐渐停止，但随即而来的是砰砰砰的摔东西声，乔栾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有些无奈 。不过说到明天的迷雾……
　　乔栾眯起眼眸，又多翻阅了几页文件，果然看到了官方给罗列出来的各种名称的异能，甚至还体贴地标注了异能展现的具体形式。
　　幻术、心灵控制、与其他生物共生等高级异能层出不穷。
　　乔栾：“……”
　　看着比他那个劳什子系统能抽到的能力好上不止一倍。
　　这样的想法刚起，乔栾的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紧接着便出来了一个微笑的简笔画表情。
　　乔栾：“？”
　　连他想什么都能感知得到？
　　但乔栾遵循内心，实话实说：“你自己看看那几个奖项，比得过吗？”
　　【宿主要是有本事，可以开启S级幸运大转盘，届时连弑神都不在话下。】
　　乔栾表情不变：“你看外面有神吗？这话谁不会说。”
　　【……】
　　无视了那一串格外显眼的省略号，乔栾真的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去那场迷雾里搏一搏，但很快，他就笑了——迷雾会蔓延全世界，它甚至可以像空气一样挤进狭窄的通道或缝隙。所以，不用想太多，所有的人，都会经历一场生与死的被抉择。
　　只是这场被选择有快慢之分而已。
　　敲门声哐哐哐地响起，吸引了乔栾的注意，他偏头看向玄关处基本可以断定敲的是对面小情侣的大门。果然，没几秒钟就响起男生骂骂咧咧的声音：“草，谁啊，敲门敲那么大声，要死——”
　　男生带着一肚子的怒火拧开门把手，却在看到面前的一幕时，骤然失声。
　　老小区的走廊狭窄，逼仄，加上这里阳光不好，总是显得阴森森。而现在，在这抹阴沉之中却覆盖了鲜艳到几乎晃眼的绿色。与成年壮汉手臂一般粗的藤蔓无声无息地从电梯以及安全通道大门处延伸过来，此刻正沉默地拉长身体，以人类一般的站姿‘站’在男生的面前。
　　同一时刻，藤蔓的尖端忽然张开，宛若嘴巴的口器里倏地探出了一根卷曲着的、缓慢蠕动的殷红长舌。
　　男生的瞳孔猛地紧缩，反应速度极快地抬手就摔门，然而那根长舌的速度却比他更快，残影闪过的瞬间，便正正刺进了他的喉咙。
　　男生张开嘴，喉间冒出了血泡。
　　几秒钟后，藤蔓的长舌从男生喉间缩回，本该死亡的男生却重新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五指张开，指尖冒出了一两点绿色。随后，透过放置在门口的全身镜静静地观察自己。
　　“你在看什么？”女友走过来，狐疑地看了眼敞开的门口，问，“刚刚谁敲门？”
　　男生望着镜子里的女孩，语气平静：“物业。”
　　“什么事？”
　　“你过来我跟你说。”
　　女生：“……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心中虽然感到怪异，但她还是走到了男友的身旁，正欲说话，视线触及到镜子中男友的模样，她的脸上突然失去了所有血色，猛地后退一步：“你——”
　　噗嗤 。
　　从喉间迸溅出来的鲜血喷洒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浓郁的痕迹。
　　…
　　敲门声在乔栾门口响起时，他正在抽奖。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乔栾又攒了几百次的抽奖机会。五十连抽点了许多下，再看个人信息面板时，眼角抽得更厉害了。
　　先前的三百多次抽奖让他的防御力倍增，而现在，速度一栏直接增加378。
　　乔栾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能有多快。
　　但除此之外，其他的三百次抽奖倒是分布得挺平均的。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他起身离开原地，[伪装成神系统]的页面很快从眼前消失。乔栾站在门口透过猫眼看敲门的人，当看到那张属于对门的男生的脸时啊，他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随后很淡定地打开了门。
　　乔栾靠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望过去，问：“有事？”
　　男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乔栾的脖子上划过，心里计算着一击毙命的可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找角度：“有点事情，我和我女朋友没抢购到食物，听说你这儿有，想问问你能不能卖给我……”
　　尾音刚落，男生也已经从门的正前方挪到了侧方，脸突然变成了口器，随即一根绿色的藤蔓狠狠刺向了乔栾的喉咙。
　　嘭！
　　藤蔓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极度坚硬的物体，一端贴着乔栾喉咙的肌肤怎么也刺不下去，就这么尴尬地横在乔栾的眼前。
　　乔栾表情淡定地用两根手指捏起藤蔓还给男生，并问：“你还好吗？”
　　男生：“……”


第5章 
　　005.
　　乔栾又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根藤蔓是从口器里钻出来的，也不知道沾着点什么东西，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默然盯着自己的手指，吧嗒一下手指嫌弃地松开，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抽出湿纸巾，明明只脏了指腹的位置，但动作却有条不紊又格外仔细地将每一个指缝都擦了一遍。
　　擦完手，他似乎才想起还有个人站在门口，分外有礼地冲他抱歉一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脏。”
　　男生：“……”
　　解释了比不解释更让怪物难以接受。
　　被乔栾三两句激起了潜藏的愤怒，男生的手臂、肩膀、胸口心脏等各个位置几乎全部变成了夸张丑陋、生长着两排尖锐牙齿的口器，无数的藤蔓从其中窜出，且目标都只有一个：
　　乔栾的喉咙。
　　只是很可惜，每一根藤蔓在触碰到乔栾的肌肤时都是和先前一样的结局，恼羞成怒的男生张合着无数口器，喷洒毒液的同时用尖锐得像是无数孩童尖叫一般的嗓音质问乔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握草！
　　乔栾连忙躲开那一波诡异的液体，脸色微变：“你说话就说话，喷什么口水，我这衣服虽然便宜但以后也不知道搁哪儿买衣服，弄坏了怎么办？”
　　男生却在见到他变化的表情时，以为终于拿捏了这个刀枪不入的怪人，浑身的藤蔓激动得颤抖，开心地重复呸呸呸的动作。
　　乔栾的反应能力这会不到50，但借着384的速度也能勉强躲过大部分的攻击，因此大部分的毒液都落在了地板和柜子上，只有一两滴落在他的手背。
　　但大理石的材质被腐蚀出了一个洞，他的手背却依旧光滑白皙，毫无损伤。这是好事，可是看着这个大洞，乔栾实在忍不住了：“等一下！”
　　张开的口器缓缓闭上，已经没有脸的男生用藤蔓在头顶比了个绿色的问号。
　　也不知道是在疑惑为什么毒液对乔栾没用，还是疑惑乔栾为什么要等一下。
　　乔栾语气沉重：“别喷了，再喷也喷不死我，你进来，我们聊一聊。”
　　他往边上侧了一步，让出一条通道邀请对方进客厅。上半身连带着头颅全面开花……哦不，开口器的男生默然半晌，索性将下半身也变成了植物的模样，根须踩在地上慢吞吞地走到了沙发前，根须啪嗒钻进地板，强势扎根。
　　乔栾：“……”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大爷的，又废了块地板。
　　深吸一口气，强装冷静地走到对方的对面沙发坐下，发问：“深渊怪物D098，本体是一株藤蔓类植物，喜欢阴暗潮湿的生长环境，也习惯以人体为温床，培育子体，是这样吗？”
　　乔栾尾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已经稍有松懈的D098浑身的藤蔓再次呈紧绷状态，每一个尖端都对准了乔栾，却没想到乔栾的下一句话是：“别激动，我俩老乡。”
　　D098：“？”
　　乔栾：“我也是深渊的一份子，你以为你的藤蔓为什么戳不进我的喉咙，还不是因为我的本体是块石头。而且我等级比你高点，我是C级。”
　　乔栾侃侃而谈，为了证明自己言语的真实性，特地捏起拳头往茶几上砸了一下。嘭得一声下去，整个茶几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溅在D098的根须旁。
　　“除了石头哪还有这样的硬度，对吧？”
　　D098看得有点呆，浑身的藤蔓狂点头。
　　乔栾又道：“本体就不给你看了，实在是有点丑。说实话你这个样子也蛮丑的，要不变回去？”
　　D098迟疑了一会，变回了男生的模样。
　　但乔栾一瞧见男生讨人嫌的眉眼，抿了抿嘴：“算了，好像还是那个样子讨喜。”
　　D098终于忍不住再度出声：“你好烦！”
　　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乔栾的耳朵，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终于知道它为什么不开口，原来平时说话和愤怒时的语调以及刺穿力没有任何区别，难听又刺耳，让乔栾忍不住想把人扔出去。
　　但他忍住了。
　　因为就在刚刚，属于伪装成神系统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是真没想到前脚他刚吐槽完D级幸运大转盘的内容乏善可陈，后脚就给他送来了一只智商没那么高的D级深渊怪物。
　　面上不动声色，想法却是一个接一个。
　　他想试试，系统所谓的成功迷惑一只深渊怪物的具体表现……
　　于是他张嘴对D098道：“你知不知道余平区那边有只大蛾子？那是我反目成仇的兄弟。”
　　乔栾仅用两句话就引起了D098的兴趣，它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反目成仇？”
　　“哦，它还是条毛毛虫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正好砸在我身上，脸被砸烂了。”乔栾双腿交叠，遗憾叹气，“你以为它脸上为什么没有五官？因为脸砸烂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所以直接把脸抹平了，看着酷。”
　　“虽然它是自己摔的，但我还是很给面子的磕头谢罪了，结果它心眼小得要命，就是不肯原谅我。”
　　D098听得正在兴头上，藤蔓转了转，问：“你不是块石头吗？怎么磕头谢罪？”
　　乔栾表情淡定：“在地上滚两圈，上面滚到下面，不就是磕头了吗？”
　　D098天真地点头：“对哦。”
　　很明显，D098再一次被他忽悠住了，但系统却没有再一次提醒他获得抽奖次数。
　　……搞半天只能骗同一只深渊怪物一次啊。
　　乔栾看向D098的热切目光瞬间转变为失望，第一回就遇到个蠢的，他还想在D098这边多好薅点抽奖机会呢。毕竟那可是A级幸运大转盘，从D直接跨越了两阶。
　　没了再应付D098的兴趣，乔栾随手扔给它一盒红烧牛肉面：“我打算去找我兄弟再聊一聊，这泡面送你了，你先回去吧。”
　　D098没想到乔栾真能给它食物，藤蔓手忙脚乱地将圆盒子捧住，用力将根须从地板里拔出来，吧嗒吧嗒走了。
　　但就在跨出大门的一刹那，乔栾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出声：“这栋楼里的人都死了吗？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D098的身体晃了晃，回答：“不是这栋楼，是整个小区。”
　　它一走，乔栾立刻打开了[伪装成神]的抽奖系统。很快，先前没见过的A级幸运大转盘便出现在了乔栾的面前。A级的幸运大转盘同样分为八格，分别是：
　　言出法随、绝对操控、无限改造、预知未来、无尽传送、虚空召唤、记忆篡改以及时间暂停。
　　但仔细一看，这几个大格中还分了几部分。
　　【A级幸运大转盘与D级幸运大转盘的不同之处除了能力特殊和强大之外，还详细分了等级与内容。】系统在旁提示。
　　乔栾也发现了这一点，譬如每一个能力都分为低阶、中阶和高阶，能分别对付不同强度的怪物或者异能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更为特殊的能力譬如绝对操控之流拥有两道分支，一是心灵上的，一是身体（物体）表面。
　　简言之就是可选择的能力很多。
　　但是——
　　“确定只能抽一次？”
　　【宿主尽管抽，不管抽中哪个大格，你都有在大格再次抽取的机会。】
　　“那如果我抽完了呢？这A级转盘应该不像D级转盘一样数值可以叠加吧？”
　　【到时候会为宿主更换其他能力。】
　　还蛮人性化。
　　乔栾笑了一声，盯着八种特殊能力，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光点闪过。果然是A级，每一个技能看上去都很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将选择交给了命运。
　　指针疯狂转动，在十秒钟以后终于缓慢停下，在乔栾热切的注视中，指尖缓缓来到了[虚空召唤]。
　　乔栾：“！”
　　乔栾在观察这个A级大转盘时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虚空召唤]，原因无他，[虚空召唤]可以召唤出神明。
　　就算乔栾没玩过《旧日神明》这游戏也能猜得到神明在这个游戏中的地位。
　　——都用来做游戏名称了，自然是主角。
　　而根据玩家提供的设定，神明也的确是五种派别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不过……乔栾觉得以抽奖的定律来说，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首发就中大奖的，所以他放平了心态。但也就在他放平心态的后一秒，抽奖页面变成了另外的大转盘，[虚空召唤]四个花体字印在大转盘上，[召唤深渊怪物]和[召唤神明]盘踞在转盘的两个地方。
　　其中[召唤深渊怪物]占据了整个转盘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召唤神明]四个字委屈的挤在剩下的百分之一方格中。
　　牛逼。
　　乔栾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不必有任何期待。
　　他随手按下，指针果然停在了[召唤深渊怪物]一栏，又在随后的三个等级中一点也不意外地抽到了低阶。对于低阶的召唤能力，系统有详细的说明：划分至低阶可召唤的深渊怪物等级为D级、E级以及F级。注：召唤到深渊怪物为随机抽取，且每召唤一次深渊怪物可能会对宿主的精神造成极大损害，所谓损害包括但不限于导致精神污染、精神崩溃等。
　　乔栾：“……还有副作用？”
　　系统：【因为召唤系的异能比较特殊。】
　　乔栾：“懂了。”
　　就是不能多用。
　　不过，现在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深渊怪物大多集中在D.E.F三个等级，而且乔栾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有突破性的提高，哪怕不能过多使用[虚空召唤]，应该也能保命。
　　…
　　坐在餐桌前，乔栾先给相关部门打了电话，但所有号码都显示占线。
　　他没有多意外，军备力量就这么多，但全世界各地都在源源不断地出现深渊怪物，他们此刻肯定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乔栾便先打开了电脑，登陆奇谈怪事论坛。
　　今天的奇谈怪事论坛和往常不太一样。由于这个论坛如今的浏览量过大，直接被第一洲的官方给接手了，并且在短时间内将论坛分成了几个部分：
　　信息交流区、求助区、《旧日神明》内容分享区。
　　乔栾察觉到论坛变化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五洲政府为了人类的延续煞费苦心。
　　就是不知道网络会在什么时候全面崩盘。
　　乔栾打开信息交流区，发帖：【坐标第五洲江市万花小区，出现深渊怪物D098，本体是一株藤蔓类植物，喜欢用人类作为孕育子体的温床，全小区沦陷，详情看1楼。】
　　1L：了解的几个关键信息分享给各位。
　　1、D098拥有母体和子体两部分，母体只有一个，子体却有无数，只有杀死母体，D098才算是真正的死亡。否则它依旧会无限繁殖。
　　2、 D098几乎覆灭了整个万花小区，但母体并不在万花小区，具体位置不清楚，请诸位注意来自阴暗处的藤蔓以及诡异的敲门声。
　　3、当然，也有可能它已经取代了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你身边的任何存在/可爱
　　乔栾撑着下巴点击发送。
　　这些内容是D098出现时系统告知他的。
　　而他能做的，大概只有将完整的信息原模原样告知大众。
　　不过……他其实也可以做点别的。
　　譬如自己单独去找D098的母体，试试D098的血能不能让他再拥有另外的异能。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母体在哪儿就像问人家亲爹葬在哪儿，乔栾还真想冒昧一下。
　　……可惜了。


第6章 
　　006.
　　深感遗憾的乔栾退出自己的帖子，继而在信息交流区翻看起了其他的内容，其中关注度最高的一个贴来自一个小时前，标题是【复盘第一洲军方与深渊怪物D023的第一次交锋。】
　　帖子内写道在D023彻底现身并且徒手捏废了一架载有军方人员的直升飞机以后，人类与深渊怪物的第一次交锋开始了，令人欣喜的是，饱含试探的交锋最终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
　　楼主直言：问就是普通枪支的子弹已经对D级深渊怪物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上G-01导弹了。但大家也不要开心得太早，毕竟不是什么场合都适合用导弹消灭怪物的，更何况现在只是D级，以后若是遇到A级和S级呢？或许到了那种时候普通导弹也没什么用了，除非五洲覆灭，世界重启。
　　另外，第一洲政府已经放出了招收志愿者的消息，他们带回了D023的怪物尸体，保留了少量血液。想要尝试融合怪物的鲜血而获得异能的各位可以直接前往第一洲3号基地。但就如下发的文件所说，做好死的心理准备。
　　6L：本人正好在第一洲的桦城，本来医生也断定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就先去给各位试一试哈，有好消息会回来通知各位的，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一步。
　　12L：我哥去了，我好担心。
　　88L：害，左右逃不过一个死，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乔栾看到帖子末尾，发现打算融合D023鲜血的人还挺多，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可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百分之五十的死亡几率放在眼前。
　　也够吓人了。
　　乔栾倒是挺感兴趣，但他所在的第五洲与第一洲实在相距太远，所以他还是多多关注第五洲这边的消息比较好。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他便刷到了一条新帖：
　　【第五洲青城古镇周边的网友注意了！最新消息，有一只本体为蜘蛛模样的深渊怪物E188在官方手底下重伤逃走了，注意隐秘的阴暗角落，它十分擅长蛰伏！】
　　乔栾的眸光闪了闪，他知道青城古镇，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景点，他以前还去旅游过，小桥流水风景相当不错。乔栾果断地推门而出，站在对门敲了敲。很快，男生那张脸从里探出来，它问：“你不是去找你兄弟了吗？”
　　“哦，刚刚才得到消息它已经死在人类手里了，我现在打算去另一个地方，能不能找你借辆车。”乔栾嘴角噙着礼貌的笑，他没买车，而且前往青城的动车高铁都已停止，就算青城距离江市不远，他想去那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乔栾只能把目标放在D098的身上。
　　D098：“……你去楼下敲门。”
　　好嘞。
　　乔栾满意地冲D098挥挥手，下楼敲响了某一间紧闭的大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沉默地将车钥匙递到乔栾的手里。
　　在小区的室外停车位上找到了对方的车，乔栾脚踩油门，朝着青城飞驰而去。
　　青城。
　　“草，这狗屎玩意儿怎么那么能藏？”万洋一脚踹飞地上的碎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E188最初现身是在今天上午七点十二分，古镇的原住民路过狭窄的巷子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咀嚼声，他心中颇感怪异，往前走了两步，但整条巷子空空如也。就在他以为可能是自己产生了幻听时，头顶忽然滴落了一滴阴冷的液体。
　　原住民下意识抬头想看天是不是下雨了，才发现头顶居然有一只巨型蜘蛛！
　　一张在光线下闪烁着银芒的巨大蛛网连接了巷子两侧的屋檐，浑身黢黑的蜘蛛一双猩红的单眼直勾勾盯着他，微微张着嘴，几排尖锐的牙齿上勾着新鲜的血肉，口水从嘴角如水流一般滚落，浇在原住民的头上，他被吓得当场身体瘫软倒在地上。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只巨型蜘蛛似乎并没有吃他的意思，在盯了他几秒以后，转身走了。
　　原住民缓过神来立刻报了警。
　　7号基地在详细询问了原住民巨型蜘蛛的模样以后，从玩家那里确认了蜘蛛的身份——深渊怪物，序列号E188，在饱餐结束以后对于食物的欲望会极速降低。想来这只E188应当已经吃饱了，所以才会无视原住民。
　　在了解了E188的习性以及特殊之处后，7号基地派出了一只12人的队伍，这12人都带着7号基地最新研制的武器，迅速赶往古镇。而后便是一番激战，在折损了8人以后，他们终于将E188打成了重伤。
　　但没想到的是，E188竟然还有格外强大的隐匿能力，能完全地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点，玩家并未告知他们，或者说，连玩家也不知道。
　　队员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问：“会不会已经不在这里了？”
　　万洋皱眉：“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它受伤严重，应该没那么快逃离古镇，再找找，绝对不能放走它。”
　　…
　　乔栾抵达青城才用了半个小时，现在的路上没有行人，车辆也极少，他一路一百二十码的速度飙过来，车尾一甩，成功停车。
　　来的路上他特地查了下自己的听觉、嗅觉以及视觉，其中嗅觉已经达到51的数值，是三者之中数值最高的。乔栾动用了一下这个能力，站在古镇的大门口，吸一口气，无数怪异的味道瞬间涌进鼻腔，他的脸色一青，直接扶着门口的廊柱干呕。
　　草，太恶心了。
　　酸臭的厨余垃圾、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地沟油、水腥味、粥香等各种气味混在一起，简直堪比生化炸弹。乔栾被熏得头晕眼花，但还是强忍着那股恶心一点点分辨气味。
　　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他往前走，走了大概100米，全新的味道再次涌入鼻腔。
　　看来51的嗅觉只能嗅到方圆100米的所有气味。
　　……这古镇这么大，他得跟条狗一样闻多少次？
　　乔栾两眼一黑，产生了一种拔腿离开的冲动。但来都来了，罪也已经受过了，要是就这么轻言放弃，实在是有点不划算。
　　他只能硬着头皮一百米一百米地往前。走了五百米，他一屁股坐到门口的台阶上，用手机扫了下边上放置的自动售卖机，拿了瓶水，往嘴里灌了两口。也就是这一瞬间，鼻腔内涌入了一股浓郁的咸鱼臭和血腥味。
　　乔栾握着塑料水平的手微微收紧，透过塑料瓶内的水看清了身后的情况。
　　硕大的蜘蛛后半身体挂在银色的蛛网上，悬挂的前半截身体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近，在彻底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以后，它高高举起了两条前腿，猝然而向下插。
　　咔。
　　前腿在触碰到乔栾的后颈时，突然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乔栾眼疾手快地回头，右手抓住垂落的腿，用力往下拽：“下来吧你！”
　　“嗷——！”
　　尖锐的叫声刺破云霄，瞬间吸引了正在到处寻找E188的四人小队的注意，每一个人都反应极快地朝着尖叫涌现的方向而去。
　　乔栾差点被它的声音震出一口血，咽下喉间浮起的血腥味，他眼睁睁盯着E188以强悍的力道逐渐挣脱他的禁锢。乔栾眉心紧皱，他的身体没有力量上的加成，光靠力气肯定是拼不过E188的。
　　E188会逃走。
　　不，不对，他速度应该比E188还快！
　　乔栾的嘴角勾起笑容，在E188的疯狂挣扎下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突然之间浑身轻松的 E188毫不犹豫地迅速后撤，八条腿在蛛网上都快要轮出火星子了，一眨眼就消失在阴暗处。
　　但乔栾丝毫不慌，嗅着空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拔腿就往前方冲。
　　E188一边跑一边回头，每一次闪躲之后都能看到乔栾冒头，气愤地吱哇乱叫。但它又不敢随意攻击乔栾，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再吃苦头就是傻缺。
　　它加快了速度。
　　乔栾眯着眼睛观察它的背影，惊讶地发现在他选择开启视力以后。35数值的视力竟然也能在飞快的速度与阴暗中勉强捕捉到E188的轮廓，只不过这个轮廓格外模糊。不过，总归是可以放过他的鼻子了。
　　轰！
　　一阵狂风从万洋的面前卷过，万洋一脸懵逼地停留在原地，目光朝着跑向巷子的虚影望去，震惊出声：“什么东西歘得一下过去了？”
　　难道是E188？
　　脑海中窜起疑惑，万洋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捕捉E188的机会，转身就朝着巷子方向跑，但只是跑了几步就在前方的一个岔路口陷入了沉默。
　　草，这往哪里走？
　　万洋咬了咬牙，在心里将E188千刀万剐了一万遍。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队内的通讯语音：“注意点，刚才有阵古怪的风从我面前卷过，我怀疑——”
　　话还没说完，频道内便响起一阵惊呼：“我的枪！”
　　万洋眸色一凝：“怎么回事？”
　　队友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脸色青得发黑，作为一个特训小队的成员，枪在手里被抢走了，说出去都可以以死谢罪了。
　　他忍着心底窜起的耻辱，咬牙道：“有阵风把我的枪卷走了。”
　　万洋：“……”
　　与万洋的无言、队员的羞耻相比，意外得到武器的乔栾差点笑出声。最开始途径万洋的时候他也没多在意，只在一瞬间看清楚了对方所穿的黑色作战服以及挂在脖子里的枪，等反应过来对方应当是7号基地派出来对付E188的队员时，他距离万洋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懒得走回头路，乔栾放过了万洋。
　　但当他再次遇到其他的队员，他绝对不会再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抢走了对方手中的枪支，他一边注意着E188的行动路线，一边摸索着枪体。大部分的男人对枪械都有一定的了解，乔栾也不例外，现在五洲用的几款枪械仿品他几乎都摸过，但眼下这个却是例外。
　　不过，左右也逃不过上膛、扣动扳机两个过程。
　　他没有丝毫迟疑，碍着有限的体力，不再跟E188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脚下步子加快，飞速冲到了E188面前100米处，随后迅速架起枪。35的视力足够他窥探到E188的位置，手指一勾，属于新型枪械的特质子弹裹挟着火花在空气中加速冲进了躲闪不及的E188的身体。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六枪完美地沿着同一条弹道进入同一个伤口，直接将E188腹部灼烧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剧烈的疼痛令E188再次发出惨烈的嘶吼，凄厉难听的叫声让乔栾的口中溢出鲜血，鼻腔、眼尾有血痕一点点流淌下来，脑海中仿佛有只手在搅弄，令他头晕眼花，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乔栾一口咬在舌尖上，再次连开了三枪。
　　伤口不停扩大，过多的鲜血从E188的腹部淌下来，乔栾看得表情凝重。
　　这血都流光了，不是白干了吗？
　　他果断转换位置，将枪往上一抬，强悍而迅速地将子弹嵌进了E188的头颅。
　　嘭！
　　挂在蛛网的E188的上半身忽然失去了意识，僵硬地从上方掀了下来，如同一条死鱼一般摇摇欲坠似要跌落。乔栾心疼它的血，赶紧用力把它从住往上拽下来，随后掏出方才买的矿泉水瓶，将里头的水一饮而尽，瓶口接在了E188的伤口处。
　　但如此大的蜘蛛，身上的血量绝对不止450ml，乔栾毫不犹豫地扛起E188，往万洋的方向狂奔。
　　万洋和队员们都没能找到那阵风，四人凑在一块，正在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被E188逃离古镇，那么他们的追捕范围将无限扩大，而且……死在E188手底下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古镇的原住民、他们的八个队友，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结果。
　　万洋从地上爬起来，正欲开口，只听嘭一声，庞然大物砸在了他们的面前。
　　万洋：“……握草？！”
　　刚还在说E188逃走会带来无尽的麻烦，现在E188的尸体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接血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这道声音足够让万洋四人反应过来。
　　将枪暂时放到一旁，打开背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器皿，小心翼翼地抵着伤口位置，不敢浪费一滴液体。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以后的保命手段。
　　“血好像流干净了，等会把尸体也运回去，让科学院的研究员继续取。”万洋起身，转身想要将装着血的器皿放到保温箱内，然而一回头，背包旁空空如也。
　　万洋：“……好像哪里不对。”
　　看着有点空。
　　万洋的思绪游离了三秒，猛地回过神来。
　　等等。
　　枪呢？！
　　他的枪呢？！
　　远处，乔栾脖子上挂着一把，手里拎着三把，心情甚好地往古镇的大门口走。
　　今天这趟真是来对了，唯一遗憾的就是系统说E188智商不高，听不懂人话，骗不了。
　　否则还能赚次A级幸运大转盘的抽奖机会。


第7章 
　　007.
　　回程的路上，乔栾询问了系统一些有关E188的信息。
　　系统：【事实上人类对融合怪物来觉醒异能的了解与事实有几分偏差，譬如食用E188的鲜血，可能会得到的怪物能力包括但不限于凝结坚硬的蛛网、绝佳的隐匿、获得毒腺。所以准确来说，觉醒的是深渊怪物所拥有的部分特性。】
　　乔栾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如果换做D023，就有可能获得催眠的鳞粉以及飞行这一类的特性？”
　　系统：【没错。】
　　原来是这样。
　　乔栾偏头看了眼放在副驾驶位置、灌满了一整瓶的E188血液。眉梢微微扬起，指尖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再次出声：“系统，你觉得我能扛得住E188的血吗？”
　　系统：【我以为宿主很自信，不需要我多提醒。】
　　“你没看过那些末世又带系统的小说吗？一般拥有系统的都是主角，而主角有主角光环，所以是死不掉的。”
　　系统没有再应和乔栾，但它的反应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安全回到出租房，乔栾打开了塑料瓶，新鲜又浓重的血腥味格外难闻，刺鼻地令人作呕。乔栾做了几下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问系统：“确定直接喝？喝多少有讲究吗？”
　　系统：【一口就可以。】
　　乔栾倒了一勺子，捏着鼻子灌进嘴里，前期确实没什么味道，但等到鼻子透了气，舌尖回味过来，乔栾差点翻着白眼撅过去。
　　……突然觉得这个异能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咽了咽喉咙，跑到水龙头前疯狂漱口。
　　几秒钟后，他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指忽然收紧，喉间与食道像是着了火，瞬间被灼烧得滚烫无比。而后，这份灼热在一瞬间蔓延到了身体的各处，将他的眼珠都烧红了。
　　接下去的十分钟时间内，身体有种骨头被碾压重塑的疼，但乔栾的耐力值有31，疼痛被中和掉不少。
　　等到身体的一切反应都趋于平静，乔栾缓过神来，确定自己得到了E188的绝佳隐匿能力。有点遗憾，他还挺喜欢凝结蛛网那个能力的，指不定可以像蜘蛛侠一样荡来荡去。
　　想着，他又问：“我喝两口有机会得到它的第二种能力吗？”
　　做人嘛，能薅的羊毛绝对不可以错过。
　　系统给乔栾的回应是简笔画的微笑脸。
　　想太多。
　　乔栾已经完全习惯了系统的嘲讽，十分淡定地无视了那个贱贱的表情，他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回卧室，洗漱，上床，准备睡觉。
　　去青城折腾了半天，他都有点累了。
　　柔软的被子往上一拉，他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深眠。
　　与此同时，7号基地内的会议室差点炸锅。万洋咬牙切齿地用拳头锤着桌面，声音愤怒：“要是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枪，我明儿就去把他毙了！”
　　相比他的愤怒，其他几个被拉来开会的小队队长就显得淡定很多：“你别气了，年纪轻轻小心气出毛病来。再说了，虽然枪丢了，但E188不是死了吗？这是好消息啊。”
　　“就是就是，而且我们还拿到了不少E188的血，科学院不是说了吗？这血都够好多人食用了。”
　　副官听着几人的话，推了推眼镜，安慰万洋：“几位队长说的有道理，更何况按照万队长你的说法，对方实力不容小觑，能抢走你的枪也正常。”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有人推门进来，将手里的U盘递给了副官。
　　“这是什么？”万洋皱着眉问。
　　“我让人取来的古镇监控，”副官微微一笑，“你不想知道抢你枪那人的真面目了？”
　　万洋一愣，顿时就乐了，给副官竖起一个大拇指：“不亏是你啊笑面虎。”
　　笑面虎·副官：“……你多说一句，这个监控视频你不要看了。”
　　那怎么行。
　　万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示意对方赶紧打开。
　　青城古镇沿路的监控有很多，但既然已经送到他们的面前必然是经过整合的。果然，一打开众人就认出了视频里的地点，是在古镇的大门口，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轮胎冒烟地飞驰而来，一个利落的甩尾让野火吹了声口哨：“ 车技不错。”
　　万洋瞥他一眼，又收回目光，视线紧紧盯着驾驶座的位置。没几秒钟，大门打开，长腿率先迈了出来。
　　野火又是一声口哨：“腿也不错。”
　　等到乔栾的脸彻底暴露在镜头之中，野火的口哨更响了：“嚯，脸更好看！”
　　万洋：“……”真是够了。
　　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乔栾下车以后表情怪异地扶着廊柱干呕，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是他吗？”
　　这开快车结果又晕车的样子，怎么也不太像啊。
　　“再看看就知道了。”
　　视频的进度很快被拉到了乔栾坐在自动售货机前的画面，那只硕大的蜘蛛出现在乔栾身后时，尽管早已知晓E188死透了乔栾必定没什么事，但观看监控的每个人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憋住了气，心跳都加快了。
　　嘭！
　　E188的尖叫骤然响起。
　　“等等，有点不对劲，他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感觉E188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像是被刺到了？”
　　说话间，视频依旧在继续播放，那阵被万洋和队友辱骂了半天的风也终于出现了。但速度太快，视频内也仅仅只是捕捉到了一个浅薄的影子而已，直到万洋队友手里的枪被风卷走，乔栾开枪射死了E188。
　　万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刚要吹口哨的野火。
　　野火拍掉他的手，口哨没吹出来，变得正经不少：“这是已经觉醒成异能者了吧？看样子觉醒得应该是提升速度一类的异能。”
　　“或许……不止。”万洋皱着眉，他将乔栾射杀E188的片段来回播放了几遍，眼瞳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终于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解释道，“我们围剿E188最多时，总共有九个人，但E188喜欢阴暗的环境且能将自己完美融入黑暗，凭我们的视力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找出它的具体位置，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凭感觉射击，又在牺牲了八位队员以后才勉强将E188打成重伤。”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的乔栾身上，“可你们看这里，E188同样在黑暗中，你们看到E188的具体位置了吗？没有吧？结果他每一枪都打中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么说，他的异能应该是提升身体素质一类。”副官的手指轻轻敲响桌面，语气平缓，“我记得玩家提供的信息里，的确有类似的异能。”
　　野火：“反正不管如何，他已经觉醒了呗。”
　　“挺让人意外的。”副官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关闭了电脑，又顺手推开身后的椅子，双手撑在桌面上，对几人道，“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我会和指挥官上报他的情况。”
　　话刚说完，会议室大门再一次被敲响，穿着制服的男人着急道：“理县那边又出现新的深渊怪物了，是E级。”
　　万洋与野火几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
　　乔栾接到电话时正在做梦，梦里再次出现了古怪又晦涩的语言，一字一句徘徊在他的耳边像咒语一样挥散不去，他听得头大，好在电话铃声将他解救出来了。
　　闭着眼睛摸上手机，打开通话：“喂？”
　　“乔先生你好，我是7号基地最高指挥官卫婧。关于今天在青城古镇的事情，您有时间跟我聊一聊吗？”
　　乔栾的眼睛倏然睁开，眼底没有一丝朦胧不清的睡意。
　　他起身，扬起眉梢，语气带笑：“你好，卫指挥官，我很乐意。”
　　半个小时后，7号基地。
　　作为第五洲的一份子，这是乔栾第一次接触7号基地。以前绝对禁止普通人进入的基地此刻对乔栾敞开了怀抱，前去万花小区接乔栾的年轻卫兵甚至主动对乔栾介绍起了7号基地的各个组成部分，并道：“7号基地最出色的部门在于武器研究部门。”
　　乔栾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很自然地点头，“那枪确实挺管用的。”
　　卫兵便笑起来：“新型的V-11冲锋枪，近距离枪械的神。”
　　来到基地的办公大楼，卫兵带着乔栾做电梯抵达12楼，敲响了指挥官所在的办公室。
　　年轻的女性指挥官穿着银黑色的制服坐在办公桌前，眉目沉凝，气质冷硬。看到乔栾的到来，她放下手中的钢笔，冲乔栾点头：“乔先生，请坐。”
　　两人在沙发前面对面坐着，很快，副官端着两杯清茶走了进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乔栾。
　　卫婧直接开口：“现在这种情况我就不和乔先生说一些无用的话了，我们拿到了青城古镇的视频，确认了乔先生的身份也确认了乔先生觉醒的事实，所以想邀请乔先生成为7号基地的一份子。”
　　乔栾对她的直白感到了些许意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怎么觉醒的。”
　　卫婧：“觉醒不过那几种方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
　　乔栾点头：“我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卫婧似乎早已料到乔栾会这么问，事实上她在得知乔栾大老远从万花小区跑到青城古镇便知道对乔栾而言，最吸引他的是什么——实力。
　　所以，她给出的优待是：“以后7号基地猎杀的所有怪物，乔先生拥有最先选择权。”
　　换言之，随便挑。
　　……要不怎么说卫婧年纪轻轻能当上7号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呢？这等洞察力真是让人惊叹。
　　乔栾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卫婧点头：“乔先生请说。”
　　乔栾：“除了猎杀深渊怪物，其他时间我自己做主，没意见吧？”
　　卫婧：“当然可以，但也请乔先生遵守7号基地的所有规矩。”
　　乔栾：“没问题。”
　　两人商谈好，卫婧打算让副官将乔栾送离时，乔栾主动问他们：“现在深渊怪物层出不穷，7号基地所管辖的范围内还有什么没解决的怪物吗？我想去看看。”
　　卫婧想，乔栾对怪物的热切比她想象中更甚，她对副官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儿便有人将乔栾带离了7号基地。副官站在12楼的窗口看着黑色的越野车离开视野，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询问：“指挥官，会不会太随便了？”
　　在给乔栾打电话之前，他去搜集了乔栾的资料，发现这个人……让人有点无法评价。
　　出生就是孤儿，被收养了几年后那家的父母因为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将乔栾送到了孤儿院。但那个孤儿院的环境相当恶劣，院长是个佛口蛇心的伪君子，一部分孩子也都心思恶毒。可每一个人面对乔栾，都是又惊又怕的模样。
　　若非那孤儿院早在几年前就被拆掉，院长在事迹败露以后自杀身亡，副官是想亲自上门问问情况的。
　　而后乔栾高中辍学，学起了江湖术士的招数——摆摊算命。有意思的是，那些找他们算命的客人都很喜欢他，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我查到他在奇谈怪事论坛发了很多帖子，最近的一个与深渊怪物有关。”副官将手机打开，“他说整个万花小区已经完全被D098的子体取代了。出于好奇我询问了一些玩家，他们说的确存在D098，且与乔栾所述一模一样。”
　　“你没去万花小区试探一下？”卫婧瞥他。
　　副官：“……没。”
　　卫婧：“那你还算聪明。”
　　副官心道那是自然，万一真如这个帖子所说，他岂不是成了送上门的香饽饽。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是11月5日的下午三点，但根据五洲政府的计算，死在深渊怪物手里的人类数量已经超过七位数，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距离迷雾到来还有九个小时，谁也不知道这九个小时里会死多少人。虽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撑得过迷雾，但今天能多活下来一个人，明天的异能者就有可能多一个。”
　　“许进，你知道的，那都是人类的希望。”
　　“您说得对。”副官低声道。
　　“你的考虑没问题，你只是更谨慎，而我却想搏一搏。”
　　卫婧垂眸，视线穿过落地窗户看向远方，那里已经有无数的建筑塌陷。她轻轻抒出一口气，转身问：“食用E188鲜血的那批人怎么样了？”
　　“7号基地内部一共有五十人选择融合，但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人暴毙了。”说起这个数值，副官的语气都沉重了不少，“志愿者一百二十人，暂时还活着的只有四十人。”
　　“这个数值可不太妙呢。”卫婧喃喃道。
　　…
　　7号基地的士兵将手里的平板递给乔栾，并道：“这里面记录了所有出现在7号基地辖区内的深渊怪物，从F级到D级都有。”
　　卫兵迟疑了一下，想到副官曾提起过现在基地里的那只E188就是死在身旁的青年手里，他便有很礼貌地建议：“乔先生你要不挑一个？”
　　乔栾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挑什么小宠物呢。
　　将平板往后座一扔，他没有分毫犹豫：“去永丰村。”
　　卫兵瞬间睁大眼睛：“去哪儿？”
　　“永丰村。”
　　永丰村临近海边，是第五洲范围内的一个小渔村。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一个名叫郑虎的年轻人拎着大包小包从外市回来看望父母。
　　郑虎在外市上大学，毕业以后便也留在了那边，平时得空就会回到永丰村。今天是因为他看到了政府下发的文件，实在放心不下年迈的父母，才匆匆赶回来的。
　　但令郑虎没想到的是，从他进村起，整个小渔村便显得格外寂静。沿着码头那条道走，只能听到海浪的翻涌声，他下意识看了看前方的树木。
　　奇怪，树叶没动，今天没什么风不是吗？怎么海面看上去一点都不平静？
　　心中感到无比怪异，同时第六感所带来的不安令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回家推开了门。门内空空如也，他的父母凭空消失。
　　郑虎疯了似的找父母，但他推开的每一户人家里，都没有人。
　　他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那个，乔先生。”卫兵觉得他应该把一些重点告知给乔栾，“您刚才所看到的所有记载中，只有永丰村的情况是最棘手的，因为永丰村的所有人都奇怪的消失了，所以根本没有活人看到造成这等情况的深渊怪物长什么样子，因此也不知道这只怪物的身份。只能通过郑虎在提及到海面时的异状勉强猜一猜这只怪物可能属于深海。”
　　古镇那么点地方找个蜘蛛都足够让万洋一行崩溃，更别提的那么大个海。因此上面的意思是暂时放弃捕捉深海中的怪物，除非怪物上岸来找他们麻烦。
　　可现在……乔栾竟然要去那边？
　　“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卫兵再次尝试改变乔栾的想法。
　　“不考虑了，就去那儿。”
　　乔栾笃定的声音落入卫兵的耳中，令他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但乔栾这边说不通，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乔栾送到了永丰村。
　　卫兵看着乔栾下车，赶紧探头冲他喊：“乔先生，你注意安全啊。”
　　乔栾笑了一声，冲他点头。
　　目送着乔栾离开，卫兵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心里总有种乔栾不太靠谱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先给副官拨去了通讯。
　　许进：“……你说他去了哪里？”
　　卫兵如实回答。
　　许进默然半晌，应了声知道了，然后回头对卫婧道：“乔栾去了永丰村。”
　　卫婧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的疑惑多过震惊和无言。
　　随后道：“不用太紧张，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被几人惦记着的乔栾双手插在兜里，慢吞吞地走在沿海的码头长道上，他一边走一边四处瞧瞧，颇有种来旅游的闲情雅致。
　　直到前方有人浑浑噩噩地走来，肩膀撞了他一下。
　　乔栾偏头看去。
　　年轻人穿着被灰尘抹脏的衣服，眼神没有聚焦。
　　是郑虎。
　　也是系统所告知的，一只可以复刻任何人类长相、性格的深渊怪物。


第8章 
　　008.
　　乔栾回忆起信息记录中有关郑虎的描述。
　　官方人员接到郑虎的报警电话赶到永丰村后，初步断定一整个渔村的人全部消失多半是深渊怪物引起的。但由于无法搜寻到深渊怪物的半点特征，又担心深渊怪物卷土重来，所以他们建议郑虎跟他们一起离开。
　　郑虎没同意。
　　他说他要留在这里等他的父母回来。
　　或许是察觉到当时郑虎的表情已经很不对劲，情绪也濒临崩溃，官方人员没有再多说，但他们绝对不可能漠视一条生命，索性将郑虎一巴掌将郑虎拍晕了。
　　但郑虎清醒之后没多久又跑回了永丰村。
　　最终在这里的沿海小道上和乔栾擦肩而过。
　　“朋友。”乔栾转身，目光落在那道摇摇晃晃的背影上，心底却在和系统对话，“你有没有觉得，它很有意思？”
　　系统：【宿主喜欢这种表演型人格的神经病？】
　　乔栾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毕竟我也差不多。”
　　他微笑地注视着郑虎慢吞吞转身，那张短短半日时间就显得无比疲惫的脸看上去没什么血色，一头本该属于年轻人的黑发也抹上了斑白，将受到巨大刺激而崩溃之人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像。
　　果然，能成功复刻性格的能力，很招人喜欢。
　　乔栾敛下眼眸，遮住了眼底迸发而出的蠢蠢欲动。再抬起时，眼底是一派担忧之色，他蹙着眉轻声问：“你就是他们说的郑虎吧？你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不离开呢？”
　　乔栾的声音像是一道光从黑夜里窜了出来，将郑虎出走的思绪都拉了回来。他盯着乔栾看了半天，声音沙哑地反问：“你是谁？”
　　乔栾：“7号基地麒麟小队的成员，收到上面的通知说让守着永丰村。”
　　系统：【……】
　　它忽然明白了一个事情——果然，说谎的最高境界是真假参半。
　　乔栾的一句话，两个坑。
　　就是不知道郑虎信不信。
　　但很显然，这只深渊怪物与其他的怪物不一样，它的智商绝对算得上高超，又因为与乔栾同出一家，对于乔栾这个突然出现在永丰村的人类带着些防备之心。
　　没能听到系统提示可以抽取A级大转盘，乔栾倒也没有遗憾。他宛若一个真正的小队成员，展开了对郑虎的谆谆教导：“听我一句劝，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醉生梦死，而是趁早离开是非之地。想来你爸妈要是活着，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郑虎却出人意料地盯着他问：“没见到尸体不是吗？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笃定他们都死了呢？说不定他们只是被掳走了。”
　　说完，又道：“如果你们能给力一点，早点找到那只怪物，是不是可以把人救回来呢？”
　　它说这话的时候将刻薄的态度以及对所谓官方人员的不喜表达得淋漓尽致。
　　乔栾闻言只能尴尬地杵在原地，半晌才低声说：“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深渊怪物的强悍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匹敌的。而且这片海域这么大，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轻松的状态来：“不过你放心，基地的很多成员都在食用深渊怪物的鲜血试图觉醒成为异能者……只要异能者够多，到时候那些深渊怪物就不足为惧了。”
　　陡然听到这话，郑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讥讽。
　　“而且，只要这是深渊怪物再来，我会立刻通知我们队长的，到时候他会带人过来的。我们队伍里除了我基本都已经觉醒成功了。”
　　“那他们为什么让你过来守永丰村？不安全不是吗？”
　　“这里确实不怎么安全，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地方已经现身的深渊怪物需要他们去解决。”
　　乔栾转移了话题问郑虎家里的住址，随后又主动解释：“你要是实在不想走也行，我跟你住的近一点，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我。”
　　郑虎眸光轻闪，在良久的沉默后一改先前嘲讽人的尖酸刻薄模样，点了下头：“那你跟我走吧。”
　　郑虎将他带去了一个小院，房子造的不算高档，院子里种着蔬果、挂着农家人亲手腌制的咸鱼，很有生活气息。郑虎见乔栾正好奇地左看右看，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模样看着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它眯了眯眼睛，解释：“这是我隔壁邻居家，你就住这儿吧。”
　　“好，谢谢你。”乔栾笑着谢它。
　　时间临近傍晚，乔栾去永丰村沿海的小道上走了一圈，美名其曰巡逻。
　　而在这期间，总有一双眼睛仿佛在阴暗处无声地窥视。
　　同一时刻的7号基地。
　　许进和万洋、野火几人坐在一块吃晚饭，一边吃一边提到了今天在7号基地风头尽出的乔栾。万洋挖了一大勺白米饭，用力地嚼了两下后道：“你们说这乔栾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想着去永丰村？”
　　野火刚要开口，就听见有人的通讯器嘀嘀嘀响了起来。他沿着声音看去，就见许进从口袋里掏出通讯器打开，里面传出了一道充斥着焦急和慌张的声音：“队长！永丰村近海的海面不对劲，我怀疑可能是那只造成整个永丰村村民失踪的深渊怪物又来了！”
　　许进：“……乔栾？”
　　那头的声音直接无视了他带着几分疑惑调子的反问，继续着急惊慌地喊：“好，那我在永丰村等你们，你们赶紧过来！”
　　吧嗒一声，通讯器挂断，只留下一脸迷茫的许进。
　　野火和万洋好奇地看着表情奇怪的许进，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这是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许进迟疑一秒：“不太清楚。”
　　他正想重新拨通通讯器仔细询问，下一秒通讯器却主动亮了。但这一次并非通话，而是一条信息：永丰村的深渊怪物出现了，随便来两个演技好的人冒充一下麒麟小队演出戏，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这只怪物给杀了。
　　许进的面色猛地一变，几乎没有任何便对万洋和野火道：“你们带队去趟永丰村，按照乔栾的要求和他汇合。”
　　万洋和野火瞥过通讯短信，二话不说便扔下手里的筷子冲出了食堂 。
　　只不过，在前往永丰村的路上，万洋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惑，悄悄问了野火一嘴：“你说可信吗？”
　　“你是指乔栾这个人，还是这件事情？”
　　“都是。”
　　“乔栾可不可信我不敢断言，但我觉得他对我们应该没什么恶意，否则当时他在成功击杀了E188以后不会把E188的尸体留给你带回来了。再说了，人是指挥官邀请来的，你不信他能怎么办？”
　　“……你说得对。”
　　…
　　乔栾跟许进通完话便急匆匆跑回了郑家，推开门他看也不看冲着里面的人便喊：“郑虎，我怀疑那只深渊怪物又要出现了，我已经联系我们队长了。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你躲好了。”
　　郑虎推开二楼的窗户说了声好。
　　没多久之后，刺耳的刹车声在郑家隔壁的小院门口刹停，万洋推开门，大嗓门开口就喊：“乔栾！”
　　乔栾应一声：“来了！”
　　尾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便在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的嘴角一点一点挑起来。
　　果然还是上当了。
　　就是不知道上得是哪个当——
　　相信他是7号基地麒麟小队的队员？相信真的是上面让来他驻守永丰村的？还是信他带来了麒麟小队的成员？又或者是，都信了。
　　但这些已经全都不重要了，乔栾的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隔壁，主动带着刚走进来的万洋重新坐回车里，车辆一路驶向沿海小道时，万洋已经憋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永丰村所有人失踪而报案的郑虎是D级深渊怪物，本名千面，序列号012。”乔栾话一出口就收获了万洋等人充满不可思议的眼神，但乔栾接下来的话更他们震惊，“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你们可以离开了。”
　　万洋一呆：“啥？这就让我们走？你耍我们呢？”
　　乔栾：“我说了，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当然如果你们不怕死的话，我也不介意你们的死活。”
　　野火的目光落在乔栾的身上，青年神色淡然闲适，虽然告知了他们E012存在的秘密，但他本人对于E012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害怕的情绪。
　　他舔了舔唇，退了一步：“我们在村外，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有麻烦的话我们也可以随时武器支援。”
　　像是生怕乔栾拒绝，野火又添了一句：“有时候可能就差一枚子弹。”
　　乔栾瞥他，点头：“没问题。”
　　抵达沿海小道，一行人将乔栾放下以后，便不再耽搁地迅速拉足马力离开。乔栾也没有耽搁，当即就道：“打开A级大转盘。”
　　面前出现硕大的幸运大转盘，乔栾一眼没多看就将手按在了红色的按钮上。
　　指针的两次停留宣告了乔栾此次抽取的能力：
　　言出法随，低阶。
　　低阶的言出法随如同召唤一般，依旧可以适用于D、E、F三个等级的深渊怪物，但随着等级的上升，言出法随这个能力的受限也就随之提升。
　　譬如面对F级怪物时，乔栾可以要求它自曝，但如果面对D级怪物，他顶多要求对方自断一臂。
　　除此之外，言出法随最重要的一个要求是——
　　那怪物要听得懂人话。
　　乔栾：“……”
　　值得庆幸的是，D012的智商非常高，对人类语言也很精通。
　　就是不知道言出法随能在它身上发挥出如何的作用来。
　　他，很期待。


第9章 
　　009.
　　夜幕低垂，浓郁的黑在顷刻间取代了傍晚的灰白，一点点从遥远的世界之外压下来，逐渐与深海的颜色融为一体。小道两旁昏暗老旧的路灯勉强能照亮附近的海边，海浪咆哮着汹涌奔来，掀起无数沙粒，拉起巨幕，又在轰然之间迅速落下。
　　海水带着浓厚的血腥味，飞溅在乔栾的脸上。
　　青年白皙清隽的眉眼印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半张脸融入阴影，他的指腹压在水珠跌落的地方轻轻一蹭滑至薄唇，舌尖卷走那一滴血，唇角缓缓勾起细微的弧度。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剥夺了氧气成分，在一瞬间变得紧绷。
　　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郑虎一步一步靠近，每抬起一步，身体都会发生显著的变化。先是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珠突然从两侧疯狂拉长，眼球上覆一层白色薄翳，而后四肢变得粗壮，庞大，再后腥臭的气息奔涌而来。
　　尖锐的指甲从指尖快速生长而出，郑虎的嘴角噙着充满恶意的笑，猛然紧逼乔栾的后心。但也就是在指尖即将刺破衣服的那一刻，青年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钻入它的耳中：“跪下。”
　　嘭！
　　在郑虎回过神来前，它已然听话的双膝跪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等乔栾转身看去时，原本完好无损的地面从与郑虎膝盖接触的地方开始四射分裂。
　　“哇偶。”乔栾夸奖，“你真上道。”
　　他只是要求郑虎跪下，没想到郑虎跪得这么用力。
　　既然如此——
　　“那你再给我磕个头吧。”
　　郑虎：“？？？”
　　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乔栾说了一声跪下以后就好像有无数只手按着它的肩膀将它疯狂往地上压，那种强悍是它根本反抗不了的力道。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乔栾就发神经要它磕头？
　　郑虎发出一声冷嗤，紧接着啪一声，额头撞向了地面。
　　地面再度开裂。
　　郑虎：“……”
　　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的脸逐渐扭曲，双臂力气上涌，身体矫健地往后一跃，迅速脱离了乔栾所在的方寸之地。趴伏在台阶之上，郑虎的手臂抵着地面，心思流转。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它终于忍不住问：“你早知道我有问题？现在是想瓮中捉鳖？”
　　“前一个问题，是的。后一个问题，不是哦。”乔栾笑盈盈地解答它所有的疑惑，随后拖长声音，一字一字地挑起郑虎无尽的怒火，“现在是在戏耍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看不出来，”乔栾自说自话，“那你现在跳个□□舞给我看看。”
　　毕竟对方这模样和□□真的很像。
　　“乔栾！”愤怒的呼喊夹杂着无尽的气势几乎响彻云霄，但下一秒郑虎便开始摆动四肢扭起了身体。
　　乔栾掏了掏被震得有点发疼的耳朵，找了个绝佳的角度，背靠着电线杆，掏出手机拍摄了这段非常有意思的□□舞，随后上传至论坛的内容分享区，并附上标题：【人类早期珍贵□□舞影像资料】
　　远处，永丰村外。
　　野火脚踩黑色作战车的车顶，仗着视线极高，在万洋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掏出了望远镜，随后动作利落地往脸上一扣。一边调整角度，他一边道：“你还盯着我干什么？不想观赏一下乔栾和那只深渊怪物的打斗吗？”
　　万洋一拍大腿：“妙啊！”
　　但他没有带望远镜，便只能可可怜怜地站在野火的身旁，焦急询问：“现在什么情况了？郑虎现身了吗？”
　　“……现身了。”
　　“打起来了？！很焦灼吗？”
　　“……没有。”
　　“那就是在对峙？”
　　“……没有。”
　　“那在干嘛？”
　　“……在选秀。”
　　万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一把夺过野火脸上的望远镜，一边往脸上戴一边冷笑：“你是不是晚上吃多了，这种时候选——”
　　话在视线触及到那团蠕动的诡异生物并亲眼看到它四脚朝天露出肚子疯狂颤抖时，戛然而止。
　　万洋摘下望远镜重新扔到野火手里，回头从车顶一跃而下，口中还嘀咕着：“肯定是今天早上起猛了，眼瞎了。”
　　野火：“……”
　　同一时刻的沿海小道。
　　乔栾占了帖子的1L：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
　　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还未将内容输入完毕，一道黑影便迎面而来。
　　乔栾手一顿，紧扣手机身体迅速一扭，只见刚刚还在跳□□舞的郑虎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手指的指甲嵌入水泥浇筑的电线杆，又猛地拔出来。它冷眼盯着几米之外的乔栾，深黄与黑色交织的眼睛宛若某类动物的眼睛，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恶心和怪异感。
　　“竟然敢这么耍我，你找死！”
　　轰！
　　面前的郑虎开始逐渐拔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具人类身体里快速地生长着，并在生长到一定程度以后外面套着的壳子轰然炸开。
　　郑虎的皮囊就这么被炸得粉碎，只留下漫天的碎屑。
　　同时，足足有一栋楼大小的巨型变异蟾蜍脚踩着满地的碎石、树木，开始对乔栾发起了不要命一般的攻击。
　　乔栾的速度摆在那儿，郑虎想要成功踩中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一把抓住垂落下来的树枝，借力踩着粗壮的树干一跃而上，又在巨型蟾蜍的前肢强悍挥断树干时身体向后弯曲，再次借力一跃，从而安全落至原地。
　　他再次使用言出法随的能力：“给我跳个舞。”
　　愤怒的郑虎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更愤怒了，深渊巨口张开，喷出一嘴腥臭的气息：“跳你大爷的舞！乔栾，我杀了你这个蠢货！”
　　乔栾：“……”
　　怎么还骂人呢？
　　再说了，骂人有什么用，那屁股不还是扭起来了？
　　乔栾趁它被迫跳舞之际，身体循序闪至十米之外，随后掏出V-11冲锋枪，扣动扳机。无数子弹如同流星一般轰然砸向蟾蜍的身体，然而蟾蜍外表那层丑陋的皮就像是最坚固的城堡，V-11的子弹只在上方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便被回弹掉在了地上。
　　按照官方的说法，子弹确实无法对付D级怪物。
　　不过他还以为V-11会特殊点呢。
　　“想用那把烂透了的枪就杀了我吗？你简直在白日做梦！”言出法随的效果停止，郑虎冷笑一声，嘶吼着再次朝着乔栾而来。
　　一人一怪物之间的距离在眨眼间拉近，庞然大物带来的阴影如大山一般压境，气势强劲可怕。郑虎瞧见乔栾怔怔站在原地如同吓傻了一般，心头终于窜起了名为‘愉悦’的情绪。可惜的是，这份愉悦维持不到一秒钟，乔栾那张嘴再次开口：“四条腿啊，单脚站一分钟给我看看。”
　　后腿用力使劲蹦过来试图一脚将乔栾踩扁的郑虎心头一凛，心中顿时窜起不妙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了，轰然砸落在地的它成功地用一条后腿踩在地上支棱起沉重的身体，两只前腿和剩下的后腿成三角向外松开，整个蟾蜍身体绷得紧紧的。
　　过于好笑的一幕让乔栾成功笑出了声，他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木棍，在蟾蜍那双透着惊恐的眼睛的注视下，轻轻戳了戳肌肉鼓起的后腿。
　　巨大的身体猝不及防的一晃，又因为下盘不稳蹬蹬蹬地单脚后退，每蹬一下地面都会颤动起伏。
　　乔栾站在原地看它蹬得与自己越来越远，唇边的笑意深了深，随后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人类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之间被纯粹的黑彻底覆盖，下一刻又有无数星光在黑暗中从近到远地亮起。怪异的呢喃在刹那之间贯彻乔栾的脑海，他的眼角淌下一行颜色浓郁的血。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晦涩的语言沿着风的方向，消失在天际。
　　第一洲，6号基地所辖范围的黎符湖。
　　沧澜小队的队长桑明诚拖着受伤的手臂往坡下一滚，勉强躲过了怪物的攻击。他抬头去看被怪物冲得七零八落的小队成员，一共十二个队员，都是与他同甘共苦五年时间一起从军队里走出来的。可现在，五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他们的尸体残破不堪，鲜血从伤口疯狂涌出，没入沙土，将整片土都浸红了。
　　剩余的六人与他一般咬牙拖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身体苟延残喘。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毫发无伤——
　　D级的深渊怪物，序列号199。它与穿山甲有些相似，身上覆盖着一层防御力极其夸张的盔甲，竟然能够阻挡导弹。
　　“吼！”D199咆哮着发出震天撼地的怒吼，钢铁般的长尾愤怒地甩动，撞上不远处的山头，竟是撞得整座山都开始晃动起来，山崩地裂产生的碎石轰隆隆往下滚落至D199的脚边被它一脚踩碎。
　　随后，它的视线落在了沧澜小队的那位双腿俱断的年轻队员上。
　　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不……不要！”桑明诚浑身颤栗，顾不得身体的伤势连滚带爬地朝着前方爬去，上臂的伤口在挣扎中接连不断地涌出鲜血，浓郁的红色仿佛感染了眼白，他睁着一双血淋淋的眼，苍白着脸，哑着嗓子喊，“快走！快走！”
　　但那可怕的身影已然抵达面前，D199那双属于怪物的眼睛冰冷刺骨，抬起脚，狠狠踩下去。
　　注视着这一幕的沧澜小队队员猛地扭头，不敢多看一眼。
　　唯独死死盯着一人一怪物的桑明诚瞧见了D199在一瞬间僵硬的身体。
　　无尽的威压随着奇怪又低沉的语调将D199浑身包裹，被裹挟的怪物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愤怒地吼声刺破云霄，然而不到半秒，挣扎变成了臣服，它的身影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桑明诚一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扑到小队队员的身旁，浑身冷汗地跌坐下来。


第10章 
　　010.
　　万洋和野火一人一只眼抵在望远镜的镜片上，望远镜自带的夜视仪将沿海小道的所有画面收入眼中。
　　包括郑虎的愤怒、变化以及那古怪的各种动作。
　　万洋看得嘴唇紧紧抿起，挖空脑袋思考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大个□□明明有四条腿却非要单脚站着，难道是这只深渊怪物的特殊进攻能力吗？单脚站立时的进攻效果翻倍？
　　“这丑□□的三条腿放下来了，好像要放大招了。”野火突然开了口，声音立刻将万洋出走的思绪拽了回来，万洋赶紧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一人一怪物的打斗上。
　　郑虎的三条腿重新踩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回归。它死死咬着嘴里的一口尖牙，望向乔栾的眼神充满了想要将他彻底撕碎的恨意和恼怒。在乔栾微扬的眉梢下，它忽然伸出尖锐的利爪，出人意料地直捅自己的耳朵！
　　刺耳的怪物尖叫声带着强悍的无形气墙直冲乔栾的心脏，将他生生震出一口血来。
　　乔栾抬手擦过，视线却落在对方的耳朵上，浓郁腥臭的血从两侧缓缓淌下，血腥味以及被戏耍的怒火彻底将郑虎给逼急了。
　　它没有丝毫迟疑，庞大身影如同利箭冲过去轰然砸下！
　　乔栾微微抬着头，薄唇勾起的弧度在一点点加深。
　　碰！
　　郑虎的身体坠地，乔栾却宛若一阵风卷到了数十米之外。他知道郑虎现在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因此言出法随这个异能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又有什么关系？
　　漆黑的天忽然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像是分割成了两个不同且独立的空间。洞内是一种蓝到发黑的颜色，无数星辰在其中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
　　怪异的景象立刻引起了郑虎的注意，它抬起头观察，横瞳在触及到从中突兀降下的巨大生物时，猛地收紧。来不及反应，深渊怪物D199极具分量以及坚硬度的身体便狠狠砸了下来。
　　轰！
　　D199压着郑虎，直接在地面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口粮本唾手可得，结果莫名其妙听到了奇怪的召唤且被强行拖拽至此的D199愤怒得浑身的鲜血都在燃烧，陡然瞧见个能让它出气的倒霉蛋也不管对方究竟是何身份，抬脚就疯狂往郑虎的身上踩。
　　噔！噔！噔！
　　郑虎的每一次艰难露头都会被D199踩回去，它被踩得晕头转向，终于在某一刻憋足了一口气掀翻了发疯的D199。
　　随后从坑里一跃而上，四肢趴伏在地面，顶着一张猪头用充满血腥气的眼神盯着D199。
　　D199只想发泄怒气，迎头就上。
　　“操，什么见鬼的玩意！”万洋已经被眼前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目睹了全程的他清晰地注意到了那个出现在天际的巨型洞口，也清晰地看到D199就是从里面跳下来的！
　　可问题是，这只深渊怪物究竟为什么会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往死里干郑虎。
　　虽然万洋觉得深渊怪物之间估计没什么感情，做不到相亲相爱，但这种看都不看就开干的，也不算正常吧？
　　“那只浑身布满盔甲的深渊怪物似乎是因为乔栾才出现的。”野火的观察比万洋仔细得多，他没错过乔栾面对暴怒的郑虎时游刃有余的表情以及嘴角噙着的那抹轻松的笑。
　　而且……乔栾既然一言不合就来这里，张嘴就说要杀死郑虎，足以可见他是有底牌的。
　　这只深渊怪物就是他的底牌吗？
　　野火的眸光轻晃，发觉自己明明已经很将乔栾当回事了，可最终还是小看了他。
　　沉思间，两只同样等级的深渊怪物已然碰撞到一起，巨大的撞击声下D199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郑虎却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它迅速后退，抬起的眼睛看向D199时闪烁着惊疑不定，好夸张的皮肤硬度，简直跟撞上铜墙铁壁一样！
　　D199没有给郑虎任何喘息的机会，强壮的尾巴一甩，穿透空气时发出的咻咻声令人感到牙酸，抽在郑虎身上瞬间把它丢了出去。郑虎的身体撞断栏杆，眼见着就要从沙滩处滚落至海面时，一道微冷的嗓音在D199脑海中响起：“别让它跑了，立刻杀了它。”
　　D199甩动尾巴，头颅四处转，但始终不见说话之人到底藏在哪里。但那道吩咐已经彻底没入每一根神经，强行将它的视线对准了郑虎。
　　随后，尾巴卷住正要往海里跑的大□□，往地面一甩，又将自己的身体卷成一个巨型的球体，高高跃起又砰然坠下来，每一次都砸在郑虎的四肢上。
　　相比身体更为脆弱的四肢几乎在怪物坠下来的瞬间就成了一滩烂泥。
　　乔栾在就这么带着半死不活的郑虎回7号基地以及直接将对方的尸体带回去中果断选择了后者，再次吩咐：“砸烂它的头就可以，身体别碰了。”
　　再碰就真的烂得稀碎了，血都取不了了。
　　D199对这道声音的诸多要求而感到烦躁，但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做完这件事情，我就放你回去。”
　　D199没有再犹豫。
　　而郑虎拖着完全粉碎的四肢一点点用后背挪动身体，眼瞳中再次笼罩巨大的阴影时，眼里已经没有愤怒一类的情绪，有的只是恐惧。
　　它能清楚地感觉到，死亡正在向它逼近，而它已毫无还手之力。
　　充满惊恐的尖叫伴随着头颅的彻底碎裂而消失在天际，乔栾看着这一幕，在心里与系统对话：“我能杀了D199吗？”
　　系统：【？】
　　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吗？
　　系统面无表情：【不能，召唤类似契约，你们之间存在的联系绝对不允许互相残杀，否则以后宿主召唤到凶残的深渊怪物，安全无法保证。】
　　说的也有些道理。
　　乔栾摸了摸下巴，随后嘴角翘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杀不了，但能骗，对吧？”
　　系统：【……】
　　系统没有再回复，乔栾则挥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脚步闲散地走到了D199的身边，仗着[不允许互相残杀]的规则，淡定地摸了摸D199的盔甲感受硬度。D199暴怒地脚踹地面，但的确始终都没有对乔栾动手。
　　跟只凶悍但又乖巧的小宠物似的。
　　乔栾扬起眉，语调慢条斯理：“别生气啊，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被我召唤过来的？”
　　D199一双猩红的眼直勾勾盯着乔栾。
　　虽然一声不吭 ，智商不高、不会说话，但能听得懂乔栾的话，毕竟他们之间存在着特殊的联系。
　　于是乔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声音也越来越温柔：“他们给了我四个选项，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你的盔甲很漂亮很坚硬，也非常地令人向往。所以别太生气，你能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你足够有魅力。”
　　系统：【……】
　　见过pua人的，没见过pua深渊怪物的。
　　系统默然不语，打算无视乔栾时，听完了乔栾这一番“肺腑之言”的D199再次怒不可遏。
　　虽然它什么也没说，但乔栾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在骂人。
　　明明有四个选项，却非要选它！导致它到嘴的口粮跑了！
　　叮！
　　清脆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啧一声，拍拍D199的盔甲：“当然，你的蠢笨才是最大的魅力。”
　　“吼！”
　　D199张嘴发出愤怒的吼叫，喷出来的气息卷成的风差点把乔栾给吹走。他再度整理衣服，在D199睁大的眼睛里问：“你能再给我点你的血吗？”
　　系统对他拼命薅羊毛的行为忍无可忍：【它浑身上下那么硬，刀枪不入的，你让它从哪里给你取血！】
　　乔栾：“……”
　　那真是太可惜了。
　　在乔栾眼里已经毫无用处的D199果断被他斩断了联系，刹那之间，D199庞大的身影于原地消失不见。
　　乔栾没有给野火等人发送消息，而是就站在原地，冲着远处的某个方向，翘起唇，勾了勾手指。
　　万洋和野火的身体同时一僵。
　　望远镜摘下，两人对视一眼，前者讪讪问：“他这意思是叫我们过去？搞半天他一直都知道我们在看他？要不咱俩假装不知道？”
　　野火：“……没必要。”
　　两人从车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底下几个队员的肩膀，招呼他们：“干活了，去装血。”
　　几个队员没有望远镜自然也无法瞧见沿海小道上发生的具体情况，但他们瞧见了天际出现的大洞、听到了怪物愤怒和惊恐的嘶吼。
　　队员们还沉浸方才的震撼中，此刻听到吩咐立马抱起器皿跟在万洋和野火的身后往沿海小道而去。
　　等靠近了，那可怕的怪物尸体就在眼前，巨型蟾蜍的整颗头颅烂透了，有细微的血从其中流淌至地面，万洋几人不敢耽搁，立马上前。
　　等一切处理完毕，才瞧见乔栾的手里也拎着一瓶血。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乔栾挑起眉：“我拿走一瓶，不介意吧？”
　　野火闻言都有些尴尬，摸下了鼻子道：“乔先生说笑了，怪物本就是你杀死的，按理说怪物的尸体和血都该是你的。您愿意分给7号基地，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万洋也点头，随后难得正色道：“关于刚才的一切，我们和我们的队员都会保密。”
　　目睹了一切，他们深刻意识到乔栾与他们的不同。
　　原以为只是乔栾运气好食用了怪物的鲜血觉醒了，但那从天而降的怪物完全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他们甚至怀疑乔栾的真实身份是否是异教徒，但他却的的确确拥有特殊能力。或许，异教徒的身份和异能是可以共存的？
　　仿佛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乔栾只漫不经心道：“这世上只有别人当我奴仆的份。”
　　而且——
　　其实他也不是很介意什么保密不保密的，毕竟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整个7号基地一人不剩。


第11章 
　　011.
　　野火一行照旧将D012的尸体带回7号基地，而乔栾则是又去了几个发现怪物的地点，可惜的是这几只怪物都没什么智力，听不懂人话，骗不了。
　　自然也无法获取幸运大转盘的抽奖机会。
　　不过乔栾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从每只深渊怪物的尸体上抽取了一矿泉水瓶的鲜血。然后通知许进，让他派7号基地的人将尸体运走。
　　晚上九点三十分，万洋和野火从研究部门推门而出，刚走两步就瞧见装着深渊怪物尸体的装备车缓缓开进来，司机和万洋显然是熟识，瞧见他站在道路一侧便降下车窗跟他打了个招呼。
　　万洋指着他车后的尸体，挑起眉：“又是乔栾杀的？”
　　司机点头如捣蒜，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刚小王跟我说他们又接到了乔先生的通讯，估计还有尸体。”
　　万洋：“……”
　　怕司机耽误运输工作，万洋没有再跟他多说。但面对野火，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脸上表情惊疑不定：“乔栾疯了？从D012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三个半小时，他杀了多少深渊怪物了？！”
　　同一时刻，许进推门进入指挥官办公室，面对卫婧略微疑惑的目光，绷着脸报告：“截止到刚刚，乔栾已经斩杀了总共八只深渊怪物，其中三只D级，四只E级，一只F级。”
　　D012被万洋一行运回来之后没多久，许进便收到了来自乔栾的一个地点分享，并附言：让人运尸体。
　　之后每隔二十分钟，许进的通讯器都会亮起红点并且收到新的地址分享。
　　他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麻木，最后只能感慨指挥官不愧是指挥官，这搏一搏还真给他们7号基地搏出了个杀神来。
　　据他所知，就算是武装力量以及通过血液觉醒数量最多的第一洲1号基地，如今也不过解决了现身的6只深渊怪物而已。而且那6只深渊怪物还是众多异能者一同斩杀的，更是牺牲了不少……哪里像乔栾似的，杀怪物如砍萝卜，突出一个牛逼。
　　卫婧听到这个夸张的数据，震惊不比许进少。只不过她身为指挥官，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好。指尖点在桌面上，缓缓抒出一口气，眉眼间到底还是沾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看来没选错人。”
　　“但已经有别的基地来询问过乔栾的身份以及觉醒的异能了。”那一只只送进来的怪物尸体不可能避人耳目，而且总有人管不住嘴，因此短短时间内乔栾的名字已经响彻了整个7号基地。而基地与基地之间有联系，成员与成员之间也有联系，乔栾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似的，一路往其他地方飞。
　　“哪几个基地？”
　　“第三洲17号基地，第四洲2号基地，第四洲11号基地。”
　　卫婧沉默拧眉，片刻才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三洲17号基地的指挥官是陶特·弗纳尔是吧？”
　　许进点头：“是他。”
　　卫婧眯了眯眼睛，没多说。但许进和她共事多年，知道的相关内容又多，从卫婧的表情便能猜测到点东西来。
　　许进直言：“不出意外的话，陶特·弗纳尔的人这会已经找到乔栾，并且给他开条件了。”
　　五洲没有想象中的团结，往常基地与基地之间也会因为争夺土地等各种原因而爆发小型战争，一般闹得不大，其他基地就权当看不到，除非特有的平衡被打破。
　　所以，按照五洲之间被强行牵制的关系来看，第五洲7号基地出现的乔栾会让很多人眼红。一个在迷雾来临之前在所有人都还处在浑浑噩噩之中且军队与怪物以命相搏才能挣得半分喘息机会时如此耀眼的存在，很难不令人觊觎。
　　卫婧很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她会任由陶特·弗纳尔那么做。
　　末日的昂贵资源里，强者算一个。
　　…
　　杀完最后一只深渊怪物，乔栾随手抹掉了脸上溅落的鲜血，但殷红的印记依旧留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在暗夜的灯光下宛若恶鬼一般从7号基地的运输队员身旁经过。
　　偏生恶鬼心情好得不可思议，还哼着轻松的小曲。
　　运输队员望着乔栾的背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这他娘的像刚刚干掉一只深渊怪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乔栾是外出散步回来呢。
　　乔栾并未理会身后那道充斥着羡慕和钦佩的视线，而是在心里盘算。
　　三次A级大转盘的抽奖机会来得太顺利，导致他的想法也变得天真。但事实却是这群深渊怪物大多只知道杀戮，再者便是暴躁得根本不想听人话，因此也根本不给乔栾行骗的机会。
　　【短短一天就收获了三次A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宿主已经足够优秀了。】
　　系统冷不丁地出声令乔栾产生了点兴趣，他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那在你以前服务过的宿主里，我算第一吗？”
　　系统的回答却令人惊讶：【宿主是我的第一个服务对象。】
　　哦？
　　乔栾又问：“那你们有没有什么主系统之类的？我看小说都这么写。”
　　系统：【没有。】
　　乔栾：“那你为什么会选我？”
　　系统的声音没有再响，乔栾也猜到了它的意思。虽然相处不过几天，但他对系统还算得上了解——一旦有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死。
　　那就让它装着吧。
　　不过装死前，乔栾让它将A级幸运大转盘给调了出来，果断按下按钮：
　　无限改造，低阶。
　　在乔栾打算仔细看看[无限改造]这个能力时，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响铃。许进联系他都用基地内部的通讯器，但乔栾又没什么朋友，难得能接到电话。他拿起手机，瞥了眼上面陌生的号码，点击接通。
　　对方立刻自报家门：“你好，乔先生，我是第三洲17号基地的指挥官副官，您可以叫我沃克。我代表17号基地的指挥官陶特·弗纳尔邀请您加入第三洲17号基地。”
　　乔栾乐了。
　　上一通电话是卫婧打给他的，内容也大差不差。
　　这一次轮到第三洲17号基地了。
　　不过……
　　他眉梢微扬，语气颇为漫不经心：“看来你们指挥官没卫婧拉得下脸啊。”
　　沃克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停顿了几秒才问：“您是需要我们指挥官亲自邀请您吗？我可以现在就请示指挥官，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先与您说说加入我们17号基地的好处。”
　　乔栾闲得很，随意地将手机开了扩音扔进座椅，然后拉着把手俯身进入7号基地的作战车。此刻的作战车内还有前座的司机与7号基地队员，两人回头正欲跟乔栾打招呼，却先听到了陌生的嗓音一点点响起。
　　最初他们也没有在意，直到那话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越来越不对劲。
　　握草？！
　　什么意思？
　　挖墙脚的？！
　　司机瞅了眼后视镜，立马掏出手机找到基地群聊：兄弟们，有崽种想把乔先生挖去他们基地！
　　[？]
　　[哪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说名字，今晚实行暗杀行动]
　　[请务必将乔先生留下，告诉乔先生我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对对对，我爹可不能走！他走了我怎么办？！]
　　司机看着满屏的爸爸和爹，又悄悄看了眼后视镜，才发现乔栾已经挂断了通话。他懊恼自己光顾着在群里怒骂那崽种以至于连乔栾的回复都没听到，便戳了下身旁的队友，使了个眼色无声询问：乔先生同意了吗？
　　队友张了张嘴：说要考虑。
　　随即猛地提起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扭头对乔栾道：“乔先生，第三洲17号基地那位指挥官绝对没有我们卫指挥官好，他心眼小得很，而且手段狠辣，经常挑起小范围的战火，周边那几个基地的指挥官对他恨之入骨。”
　　司机闻言立马也道：“对对对，陶特·弗纳尔还有暴力倾向，之前娶了第三洲2号基地指挥官的妹妹，结果那姑娘没多久就死了，据说是被陶特·弗纳尔活生生打死的，一直到现在2号基地和17号基地还是你死我活的敌对状态。不像我们卫指挥官，谁见了都要夸一声好。”
　　两人此刻从来没有那么恨从前的自己吃瓜吃少了，要是换成基地某几个八卦精在这儿，指定能把陶特·弗纳尔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黑历史说出来。
　　乔栾支着下巴听了半天，半晌才吐出一句：“原来他人那么烂啊。”
　　司机义正辞严：“没错，简直烂透了！”
　　乔栾慢慢翘起唇，非常温和有礼地对他们道：“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么多消息。”
　　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被挖墙脚了吧？司机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赶紧说：“您不用担心拒绝陶特·弗纳尔他会恼羞成怒，作为7号基地的一份子，卫指挥官绝对会帮您应付掉陶特·弗纳尔的。”
　　乔栾却只随意道：“没关系，应付不掉我可以把他杀了。”
　　司机：“……？！”


第12章 
　　012.
　　司机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能把杀陶特·弗纳尔这话说得如此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的人。
　　但仔细一想这可是杀怪物如砍萝卜的乔栾。
　　没在意司机古怪的表情，乔栾懒洋洋地将身体靠到椅背上，思索刚刚那通电话。
　　实话实说，乔栾的确没把陶特·弗纳尔和当回事。不过第三洲17号基地他会去的，前提是第五洲已经没有吸引他兴趣的深渊怪物或其他存在。
　　也或者是在他拥有了A级幸运大转盘中的[无尽传送]能力以后，否则在五个洲之间来来回回太浪费时间了。
　　“乔先生，您回哪边？”
　　司机的声音将乔栾从思考中拉回来，他随口说了个地址。
　　等司机开着作战车回到7号基地，万洋瞥了眼空荡荡的后座，颇有些惊讶：“乔栾呢？不会还在杀吧？”
　　“没，乔先生回万花小区了。”
　　万花小区这名字怪耳熟，万洋想了良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问身旁正低头看手机的野火：“万花小区就是论坛上说的被深渊怪物入侵的地方是吧？”
　　野火知道的显然比万洋多一点：“对，也是乔栾以前的住处。”
　　万洋：“……那他还往里面跑？许进不是说给他留了宿舍床位吗？”
　　别的人见了深渊怪物恨不得多长八条腿，乔栾倒好，专往怪物的窝里去，真他妈是个牛人。
　　“这有什么的？相比这个，你来看看这段视频。”
　　野火拉着万洋走到一旁的角落蹲下，万洋嘴角微抽着瞧他这神秘又鬼鬼祟祟的样子，嘴里嘀咕着“做贼呢”，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后一蹲：“看什么？”
　　看的是一段来自第一洲6号基地上传至内部的视频。
　　“这不是桑明诚吗？”万洋略惊讶。
　　这些年来，五洲所有的基地都会在每年的夏天举办联合运动会，每个基地派出相同数量的成员，进行各个项目的比拼。去年万洋也曾代表第五洲7号基地出战过，当时在花样射击项目中就遇到了桑明诚，结果就因为一分之差输给了对方，气得万洋一天没吃饭。
　　后来队里的家伙们安慰他时特地说了不少桑明诚的优点，说他在第一洲6号基地可是个神枪手，还说他可能是6号基地未来的指挥官副官，总而言之就是输给他不丢人。
　　结果今天就让他看到桑明诚这般狼狈的模样？
　　万洋看着桑明诚一身的血，眉头皱得死紧死紧，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野火让他看这个视频并非是为了看桑明诚，而是为了看那只深渊怪物。
　　万洋猛然回过神：“草，这不就是从乔栾头顶的洞里跳出来的怪物吗？！”
　　野火点头，表情也有些复杂：“对，我看第一洲6号基地放出来的消息是，这只深渊怪物在即将虐杀沧澜小队队员前突兀地消失了，但没多久之后，它又重新出现在了那块地方。它消失的这段时间恰好就是我们在永丰村见到它的时候。”
　　万洋：“……乔栾怎么做到的？”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不过照这样看，乔栾不止杀死了D199，还顺手救了桑明诚一行。”野火将手机屏幕熄灭，慢吞吞地说，“现在6号基地那边正在调查这件事情，所以你回去记得跟你队里那几个小孩提一嘴，省得一不小心把乔栾给抖出去了。”
　　“我知道了。”
　　…
　　回到家的乔栾在走廊内遇到了对门的男生胡浩。胡浩站在老楼潮湿的阴暗处，见到乔栾出现嗓音幽幽开了口：“你身上血腥味好重。”
　　它走路悄无声息，就这么突兀出现在正在开锁的乔栾身后。乔栾手上动作都没停一下，只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回答：“挣口粮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门，还口问胡浩要不要进来坐坐。
　　胡浩拒绝了他的好意，乔栾便没再多说，只不过抬步往玄关处走时，无意般地问了一句：“你占了附近哪几个小区？到时候我避开点，去找别的口粮。”
　　胡浩根本没多想便如实告知了乔栾：“甸林府和东溪小区。”
　　乔栾在心中不动声色地回忆了下甸林府和东溪小区的位置，不算和万花小区紧挨，但顶多也就隔了一两条马路。看来，D098的本体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明天我往东边去。哦，还有，那场可以让人类进化的迷雾在今晚零点就会出现，到时候觉醒的人类异能者肯定会成倍增加，你记得小心点，别踢到铁板了。”
　　乔栾关心起怪物时丝毫不见白日里打打杀杀的血腥模样，薄唇带笑，眉眼微弯，简直是个绝世大善人。胡浩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赶紧点点头，还真情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都是老乡嘛，出门在外打拼赚口粮不容易，能互相帮衬点就帮衬点。”
　　乔栾礼貌地和胡浩说了声再见，轻轻关上了门。
　　等到一转身，指尖拂过翘起的薄唇，意味不明地轻轻啧了一声。
　　他抬步走向浴室，将沾上血腥味的身体用热水冲洗干净，水流淌过肌理分明的胸口，随手拿起毛巾擦干，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到卧室。
　　随后打开了论坛。
　　随意扫了几眼，有个帖子是报告好消息的，说是自己食用深渊怪物的鲜血以后成功觉醒了异能，不止如此，他身上原本存在的疾病也在觉醒之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帖子下方不少同样觉醒成功的普通人也都纷纷留言。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表达对明天出现的那场蔓延全世界的迷雾恐慌又期待的帖。
　　看着没什么意思，乔栾放下手机，很快便陷入深眠。
　　与乔栾完全不同，五洲所有基地的指挥官都在等待零点的来临。《旧日神明》玩家们给出的迷雾最初出现地点在第三洲范围内，那里常年是冰天雪地，又正值冬日，寒风呼啸，古怪的迷雾出现的那一刻，就被狂风卷向了每一个方位。
　　最先被波及的是17号基地辖区。
　　陶特·弗纳尔站在基地的最高楼落地窗前，基地周围所有灯光全部打开，一瞬间将整个天地照得宛若白昼。他身形高大，脸庞轮廓深邃，一身银黑的制服完全地衬托出了强悍冷漠的气势。
　　年轻的副官沃克站在他身后一米的位置，随着陶特·弗纳尔一同盯着窗外。
　　迷雾正在以令人无法抵抗的速度，朝着17号基地而来。
　　相比指挥官的淡定，沃克在意识到肉眼已经可以看到浑浊的迷雾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在今天之前，基地成功猎杀的深渊怪物鲜血可以自由选择食用，但这场迷雾却不是。沃克不知道他能不能从这场迷雾中完好无损的脱身，但他知道他不想死。
　　轰！
　　大雾宛若有实体一般，狠狠撞向了落地窗。浓郁的白几乎将所有的视线都完全遮挡，紧张又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沃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低头，诡异的白雾已经顺着门缝钻进了指挥官办公室，当他被浓雾彻底包裹时，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沃克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他无声地张着嘴，手指死死掐在喉咙的位置，眼珠突出，眼白覆满血丝。人类身体的206根骨头像是同时被碾碎，愈合，重组，血管无限扩张，血流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耳畔。
　　嘭！
　　像是烟花炸开一般，沃克浑身的血管爆炸，整个人瞬间失去生命气息，如同一团烂泥倒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指挥官办公室内的所有白雾都沿着来时的轨道而离开。陶特·弗纳尔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眼眸闪过锐利的锋芒，他回头，并未多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直接迈步而出。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了解基地成功觉醒的异能者人数、等级。
　　以及其他基地指挥官们的情况。
　　…
　　凌晨四点。
　　迷雾在官方人员计算到的时间范围内出现在第五洲7号基地辖区，并在半个小时以后撤退。
　　卫婧猛地踢开椅子起身打开了办公室大门，一跨出去便对上了许进急匆匆的脸。两人对视一眼，许进猛地松了一口气，对于许进而言，这场迷雾过后最先要关注的就是基地的最高掌权者。
　　“看来您已经成功通过迷雾的考验了。”
　　“C级，还算不错，你呢？”卫婧问。
　　“D级异能者，不过觉醒的异能比较普通。”许进张开手掌，掌心无端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火球。
　　“能觉醒就是好事，你去统计一下基地的情况。”卫婧吩咐。
　　许进的速度相当快，没用多少时间就将所有的数据都整理好递给了卫婧。
　　整个7号基地成功觉醒的只有20%的人，活着和死亡的都占40%。
　　“对了，我给乔栾发了信息，但是他没有回复我。”许进皱了皱眉，“他会不会——”
　　尽管乔栾先前就已经成为了异能者，但从7号基地刚刚收集到的数据来看，在迷雾来临前已经通过食用怪物鲜血而实现觉醒的异能者竟然也会死于迷雾。
　　所以乔栾那边，还真不好说。
　　“给他打个电话。”
　　许进应了一声，拨通了乔栾的号码。他点了声音外放，嘟嘟嘟的声音像是在无限延长，随着时间的流逝，许进的表情愈发地凝重。
　　乔栾替他们解决了八只怪物，减少了无数基地成员的伤亡，许进是打从心底感谢他，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但现在……
　　就在忙音逐渐变得急促，许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之际，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紧接着，一道含着几分不爽、困倦又低哑的嗓音响起：“你最好真的有事。”
　　许进的脑子空白了一秒，嘴比脑子转得还快：“你在干什么？”
　　乔栾：“凌晨四点四十四分，不睡觉做贼吗？”
　　许进：“……”
　　不是，多少人因为这场迷雾惊慌失措、战战兢兢甚至丢掉性命，结果你大爷的在睡觉？！
　　你怎么睡得着的？！


第13章 
　　013.
　　一直到挂断电话，许进还沉浸在乔栾带给他的震惊之中。
　　卫婧见到他这副模样，面上的冷硬逐渐消融，眼神带了点笑：“很特别的一个人，不是吗？”
　　许进摸了摸鼻子，心道特别得有点过头。
　　不过人活着就是件好事。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乔栾说他并没有觉醒什么异能。
　　“等到天明，这场迷雾就会彻底席卷五洲，估计用不了多久，五洲又要开启联合会议了。”卫婧沉思片刻，“你带人把那些死在迷雾中的同伴安葬了，然后统计一下辖区内的情况。”
　　“我马上就去。”
　　…
　　被吵醒的乔栾揉着酸疼的眉心，感受了一下身体上的变化，确定了并未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迷雾中获利。不过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拥有的伪装成神系统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异能吗？
　　他安心躺下，继续睡觉 。
　　这一觉没了许进的打扰，乔栾睡到了上午九点。
　　洗漱过后，伸了个懒腰，他搬着电脑坐在餐桌前，喝着水看已经被新帖子完全覆盖的论坛。
　　【哈哈哈哈哈！我觉醒了！我TM有异能了！D级异能啊，我想都不敢想！】
　　3L：羡慕，我没觉醒，不过也没死……勉强算好事吧。
　　6L：我同学觉醒了C级异能，立马就被邀请到管辖我们的基地了，一整个平步青云。
　　12L：我也觉醒了，不过没贴主那么厉害，打算今天去我们这儿的基地看看他们收不收人。
　　……
　　乔栾一条条看过去，几百条评论里出现了小一半的异能者。
　　退出帖子，很快，有个八卦贴引起了他的注意：
　　【人在第三洲16号基地辖区，刚得知16号基地的指挥官没撑过迷雾，现在整个16号基地乱成一团了】
　　乔栾单手支着下巴，并未觉得多么意外。
　　五洲零零总总加起来近百个基地，没熬过迷雾的指挥官绝对不止16号基地，所以……真正的末世这一刻才算来临——
　　人心浮动，欲望争锋，阻挠人类生存的障碍除了深渊怪物，又多了人类本身。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离开了家。
　　出门时扫了一眼安静的楼道，并没有瞧见胡浩的身影。利用过人的听力细细观察了四周，意识到胡浩不止没在过道，甚至没在这栋楼内。
　　多半是出门了。
　　乔栾收回视线，乘坐电梯来到一楼，推门离开。不知是不是受蔓延的迷雾影响，今天的天气并不好，空气中融着一层雾，并不算浓，有点像往常的雾霾天气，抬头不见太阳。
　　他一路走向甸林府。
　　甸林府距离万花小区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马路上很安静，并没有来往的车辆与人群。尤其是愈发靠近甸林府，一种诡异的阴森在薄雾中蔓延，寒意仿佛能够穿透薄雾直直地刺进心脏。
　　乔栾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眼白逐渐染上纯粹浓郁的黑，可怕的气息随着深渊召唤异能的出现而席卷周围。
　　“吼！”
　　尖锐而高亢的啼鸣从头顶响起，宽大覆满羽毛的翅膀张开时，遮天蔽日，即便在雾气漂浮中也能在地面落下巨大的阴影。
　　乔栾仰起头，听系统在耳边播报这只召唤而来的深渊怪物的信息：【D201，飞行类深渊怪物，没什么智商，但会喷火。】
　　乔栾扬起眉梢：“你说它会干嘛？”
　　系统：【喷火。】
　　乔栾差点笑出声，有意思。
　　他在巨大的鹰隼旁以低沉又无法抗拒的声音开口：“烧了甸林府。”
　　轰——！
　　怪物张开黑色的喙，耀眼灼热的火苗在接触到空气以后突然变成了巨龙，直直从天而降，落在了甸林府小区的正中央。怪物的火焰和人类平日能见到的火似乎有所不同，触及到一棵树、一张木椅哪怕是一颗石头，都会彻底灼烧起来。
　　不消片刻，整个甸林府便都燃起了火苗，火势窜得极快，瞬间将甸林府内的‘人’都熏出来了。无数道人影趴伏在窗口，似要往下窜，然而大火根本不给机会，窗户一开龙卷风一般粗大的火龙顺势分成无数波，并趁机钻入屋内，卷住了屋内的住户。
　　刺耳的尖叫在这一刻合并，刺穿云霄。
　　烧成灰烬的无数藤蔓尸体从半空中洋洋洒洒地掉落下来，刺鼻的气味随着风传得各处都是。
　　乔栾挑了个绝佳的位置望着这一幕，心中思索D098的本体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难道不在这里而是在东溪小区？但这里的子体被烧得一干二净，它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反应？看着也不像啊。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乔栾的身子猛地踉跄，他低头看去，无数的裂纹从远处蔓延至他的脚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尖锐的怒吼，一根粗壮的藤蔓直接从水泥地底下破土而出，藤蔓被无限拉长，顶端化作锋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于头顶张开翅膀飞过的鹰隼。
　　但天空向来是飞行类深渊怪物的天下，鹰隼不过只压下其中一只翅膀，偏了偏身体，便轻易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一击不中，D098的愤怒再叠一层，霎那间便有无数藤蔓穿破了水泥地，以一种可怕夸张的模样直直朝天空而去，宛若一座窜天巨塔幻化而成的囚笼，势必要困住对方。
　　可惜D201对付植物系的怪物有一手，它的火焰是最好的武器，喙部张开，火蛇被风吹散成无数的火星子，宛若流星一般跌落至藤蔓囚笼，随后火星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火球。
　　“吼——”
　　刺疼席卷D098的身体，藤蔓疯狂甩动肢体，企图甩落火球，但这些火球的粘合力度比强力胶水还要夸张，它只能砰砰砰地将藤蔓肢体砸在地面上，企图用小区内数量不多的泥土去覆盖住火龙。
　　两只深渊怪物在甸林府疯狂打斗的画面被传到7号基地以后，许进立刻安排了麒麟小队赶往现场。麒麟小队原本一共有15人，昨日之前牺牲了5人，迷雾又夺走了3条性命，现在只剩下七人。但这七人中有四人都有异能，让他们前往查看情况，很合适。
　　临走时，许进多关照了两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不用我教你们吧？万事注意安全。”
　　麒麟小队的队长云麟神情严肃地点头，招呼着身后的队员们赶紧上车。从7号基地到甸林府的路上，云麟一边看实时画面，一边道：“我们抵达目的地以后不用着急出手，等它们两败俱伤就可以，否则难以保证这两只怪物会不会转头来对付我们。”
　　队员们将话听在心里，为了不引起怪物的注意，特地将作战车停到了距离甸林府几百米外的地方。随后七人悄无声息地摸近甸林府。
　　云麟作为队长在最前方打头阵，正欲继续往前，却突然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响起时，他猛地抬手示意身后的队员停下。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几米开外背靠着墙壁的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很普通的牛仔外套和长裤，但身形修长。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云麟等人的到来，懒懒散散地抬起眼眸，露出一张过于出挑的脸来。
　　乔栾的视线停留在为首之人的作战服上，凭借着优越的视力看清楚了作战服上绣着的数字7，心中顿时了然，随口一问：“7号基地的小队？”
　　云麟充满防备的姿势稍稍改变，蹙眉：“你认得我们？”
　　“我是乔栾。”青年漫不经心的四个字让云麟身后的几个队员跟只猫一样突然窜了过来，一颗颗脑袋从云麟的身后探出来，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好奇的打探。
　　麒麟小队和野火小队玩得好，虽然没有与乔栾直接接触过，但却听野火那一行人将乔栾吹上了天，再加上乔栾斩杀的八只深渊怪物也的的确确存在，他们早就想见见乔栾真人了。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云麟没再防备，而是走过去伸出手，与乔栾一握，做自我介绍：“我是麒麟小队的队长云麟，身后是我的队员。我们接到上面的通知看看能不能过来捡个漏，倒是乔先生怎么在这里？”
　　“看热闹。”乔栾言简意赅。
　　云麟：“？”
　　他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您来看它们的热闹？”
　　乔栾见他表情有点复杂，只扬了扬眉毛：“不可以吗？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话音刚落，两只正在打斗的深渊怪物便再次发出了剧烈的碰撞。
　　被鹰隼的火焰烧了半天以后，D098终于学聪明了，并且学会了声东击西。
　　藤蔓顶起水底砖块，轰轰轰朝着D201而去，因为数量过多导致D201无法躲避，便索性再次开始喷射火球，但D098却抓住了这个机会，瞬间掀翻水泥块，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卷住了D201的左边的翅膀，带着极致的恨意与愤怒将藤蔓收紧。
　　强悍的力道令D201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眼见着那翅膀就要被藤蔓撕扯下来，乔栾的唇无声地动了动。
　　D098刚要庆祝自己获得胜利，便察觉到一道充满强大气场的命令冲撞、挤压着它的心脏，紧接着，它那卷着鹰隼翅膀的藤蔓不受控制地倏然松开。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候，藤蔓疯狂嚎叫起来，但火蛇再次袭来。
　　同样的命令落入鹰隼的耳中：“杀了它。”
　　D201仰天嚎叫，一边喷着火焰一边俯身而下，生长着尖锐指甲的双爪抓住正在灼烧的最粗壮的两根藤蔓，随后猛然提力，飞向天空。
　　出人意料的是，这株藤蔓似乎将根茎往地底蔓延的足够深，D201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将对方的本体拖出来。
　　乔栾突然想到了他昨天得到的特殊能力——无尽改造。
　　低阶的无尽改造可以将任何物体改变成其他的任何模样。
　　用最粗暴简单的形容来说，就是捏橡皮泥，本质不变，但外表却可以改变。
　　心念一动，甸林府的地面突然开始涌动，水泥向四周崩裂飞溅，泥土卷成飞龙一条条飞涌而出。没了水泥和泥土的遮挡，D098的无数根茎都在顷刻间暴露，与此同时抓准机会的鹰隼再次飞向天穹，轻易将D098从地底剥离。
　　“吼——”
　　火光灼烧着根茎，D098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待到所有的根茎被烧得什么也没剩下，D201撒开爪，剩余的藤蔓枝条从天而落，软趴趴砸在地上，并以夸张的速度在乔栾的注视下枯萎、化作灰屑，吹了他一脸。
　　乔栾：“？”
　　什么意思？
　　血呢？
　　他辛辛苦苦看半天戏，血呢？！
　　而另一边的麒麟小队眼睁睁看着藤蔓变成灰烬，再看到D201突兀消失，沉默对视、面面相觑。
　　说好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怎么变成了鹬蚌相争渔翁被糊一脸骨灰？


第14章 
　　014.
　　塌陷的甸林府小区此刻一塌糊涂，高低错落的石块与房屋倒塌的钢筋堆成废墟，乔栾站在废墟旁转了两圈，可以确定D098的尸体真的完全成为了灰烬。
　　白干一场的乔栾有点头疼地问系统：“这是特例吗？”
　　系统沉默了几秒，似乎对此也十分疑惑，半晌才回答：“不清楚，但按照我所知的情况，D098死亡以后不该是这样的。”
　　而是应该像先前所有死在乔栾手中的深渊怪物一样，留下尸体，然后被抽干血液。
　　乔栾倒是没想到连系统都不清楚D098的情况，不过他一向是个很看得开的人，轻轻啧了一声以后回头看向同样在尝试寻找D098残留尸体的麒麟小队队员，漫不经心地提议：“来都来了，空手而归不好吧。”
　　云麟迷茫地“啊”了一声。
　　半个多小时以后，麒麟小队的作战车顺利回到7号基地，队员们去休息，而云麟则前往副官办公室汇报情况。
　　他推开门时，许进正坐在办公桌前查看从别的基地发来的通讯。
　　因为指挥官死亡以及指挥官觉醒的异能等级过低而导致手底下人意欲谋权篡位的基地不在少数，其中还夹杂着本就有仇的两个基地趁乱打起来的消息，看得许进一阵头大，又在心中感慨，还好他们7号基地一切如常。
　　毕竟，从7号基地上报的所有信息来看，整个基地异能等级最高的就是指挥官卫婧，除此之外还有黑夜小队的队长白涧。但白涧是卫婧亲手带出来的亲信，整个基地的人全反了，白涧也不会反，他是卫婧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将资料压下，许进揉着酸疼眉心去看来人，发现是云麟以后，颇有些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比对过深渊怪物的信息册，出现在甸林府那两只怪物都是D级，但云麟和他队里的几个成员却是E级异能者，就算是深渊怪物两败俱伤，他们处理起来应该也要花费点时间。
　　没想到这么快。
　　云麟意识到许进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们没出力，一只怪物死了，另一只突然消失了，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说完，他上前一步，将一个小罐子递给了许进，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十分无辜。
　　许进扬眉，询问：“这什么？”
　　云麟乖巧回答：“乔先生特地嘱咐我们给您带的特产，说是泡水喝可以强身健体。”
　　许进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古怪。
　　他和乔栾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且——
　　他略显惊讶：“你还碰到乔栾了？”
　　云麟：“乔先生在那边看热闹。”
　　许进：“……”
　　确实蛮符合乔栾带给他的印象的。
　　许进思索着，接过了小罐子，细细观察一阵。罐子是陶瓷的，圆形且不大，放在掌心刚刚好。密封的盖子拧得紧，他费了一番力才勉强打开。但也就是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夹杂着灼烧气息以及古怪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将毫无防备的许进熏得脑袋嗡地一声，恶心感上涌，差点吐出来。
　　他猛地后退两步，脸色煞白：“这什么玩意？还泡水喝？”
　　一直努力做出严肃样的云麟终于没绷住，忍不住喷笑出声，龇着大牙乐得跟傻子似的：“骨灰泡水，补钙。”
　　许进：“？！”
　　意识到被耍了的许进抬手就是一个火球往云麟的脑门上扣，他正愁自己是卫婧的副官，长时间待在基地没法上战场使用自己的异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让他练手。
　　小火球飞速穿过空气，成火星从头顶撒落下来，云麟原本笑得跟朵花一样的表情顿时一收，手忙脚乱跟只猴子一样窜到一旁 ，一边用力拍自己的脑袋，一边哎呦哎呦地喊：“许哥你烧我干嘛？真是乔先生给你的，说是感谢你天不亮就叫他起床。”
　　谁他妈的天不亮叫乔栾起——
　　等等。
　　乔栾说得该不会是今天早上他打电话那事吧？
　　……这么记仇？
　　许进无言半晌，视线再次不经意落在那罐子上 ，觉得眼睛疼，索性将罐子扫落进了垃圾桶，然后没好气地将人踹出去了办公室。
　　云麟一手捂屁股，一手摸摸烧焦的头发，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带上办公室的门。结果回头就眼尖地在这条走廊的转角口瞥见了自家队员，他走过去，人还未站定便听他们充满兴味地问：“许副官喝了吗？”
　　云麟翻了个白眼：“他要真喝了下次泡水的就是我的骨灰了。”
　　随即催促队员们去食堂抢饭吃。
　　只不过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本该人满为患的食堂竟然空荡荡的。云麟的目光充满疑惑地转了两圈，终于在角落里见到了个熟人。他端着餐盘快速走过去，在野火的身边坐下，颇为好奇的问：“大家人呢？”
　　野火显然是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身上穿着沾着灰和血迹的作战服，头发也有点乱，他大口往嘴里喂饭，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问题：“还能干嘛，执行任务呗。”
　　一场迷雾带走了40%的基地伙伴，人数几乎缩水一半。
　　而且现在的情况变得极其复杂。
　　野火三两口将碗里的饭菜吃完，跟云麟细说。
　　“一个小时前基地接到了一则求救短信，说是禾丰区那边有异能者发疯杀人，除此之外还有异能者抢夺普通人的食物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
　　虽说现在是末世，但眼下7号基地的辖区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卫婧绝对不会允许秩序与规则就此崩塌。
　　“所以除了执行任务的队员之外，其他人都出去巡逻了。”
　　原来是这样。
　　云麟催促队员们赶紧吃：“万一人手不够，我们也得去帮忙。”
　　另一边。
　　被许进念叨着记仇的乔栾打了个喷嚏，慢吞吞地往万花小区走。D098的母体死亡以后，所有的子体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那些以夸张的茂盛姿态生长并且攀附在小区墙壁、围栏、路灯上的藤蔓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地面一层厚重的灰。
　　除此之外，整个小区寂静无比，只有乔栾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的细微吱呀声。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家里，他摸了摸有些空瘪的肚子，烧水泡面。
　　看了眼柜子里的泡面数量，还有十来袋，够他吃几天了。
　　乔栾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物资问题，他的冰箱里存了那么多深渊怪物的血，就是为了能在必要时刻和其他的末世幸存者交换物资或交换其他吸引他的宝贝。
　　吃完泡面，没剩下一口汤，乔栾打开了D级幸运大转盘，他攒了很多的抽奖机会，打算今天一起抽掉，反正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自己加点buff。
　　几次一百连抽下来，速度加300，耐力280。
　　乔栾：“……”
　　也正是此刻，乔栾接到了许进拨来的电话：“有时间吗？”
　　乔栾：“当然。”
　　许进便三两句说了下情况：“禾丰区那边出现异能者疯狂砍人的事故，但我们派去解决问题的异能者情况不太对劲，你有空的话过来一趟。”
　　乔栾应了一声好，收拾着出门了。
　　此刻的7号基地外，野火、麒麟以及黑狼三队的队长分别站在各自小队的作战车旁。黑狼队长瞿志业抱着双臂看许进打电话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 ：“不是说他没觉醒异能吗？那还叫上他干什么？现在的他都不见得能打过我吧？”
　　野火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记得，瞿志业觉醒的等级挺高，是个D级，而且能力很特殊，可以在将任何物体变成自己的武器。先前瞿志业在给其他人展现他的异能时，野火也观察了两眼。一根很普通的树枝在他手里可以被赋予绝对刚硬的强度和足够刺穿墙壁的尖锐。
　　只不过……已经这么飘了吗？
　　野火扯了扯唇，“你这话说的，那你一个人去？凭瞿队长的能力应该很轻易就能将猛龙小队的队员带回来吧？”
　　瞿志业没想到野火那嘴跟钩子似的，他的随口一句抱怨都能被抓住不放。
　　男人的脸色有点难看，想到两个小队之间的关系本来也不怎么样，说话没了分寸：“你是乔栾的狗吗？这么护主？我说他一句你都要叫两声？”


第15章 
　　015.
　　两个小队离得近，骤然一听瞿志业骂野火是乔栾的狗，野火小队的队员只觉得满身气血往头上一涌，当即便要冲上去给瞿志业一点颜色瞧瞧。
　　但他冲得快，野火拦得也快。
　　长臂往自家队员腰间一杵，勾着对方的腰拉回到自己的身后，野火翘起唇，丝毫不畏瞿志业的嘲讽，甚至还能笑着反问：“你要是没听够的话，我多叫两声？”
　　瞿志业眼角一跳，没想到野火的脸皮这么厚，正欲开口再多嘲讽两句，许进已经挂断电话走上前，招呼着三个小队上车前往禾丰区。
　　瞿志业只能将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
　　事发突然，许进也只和三个队长大致交代了事情经过。如今三个小队各一辆车，打算在车上分析情况。但野火小队的成员一上车，原先那名气得脸都涨红的年轻人便怒气冲冲道：“队长你干嘛拦着我？瞿志业就是觉得觉醒了D级异能了不起了，他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相比他的气愤，野火倒是挺淡定，拍了下队员的脑袋，他颇有几分不在意地解释：“飘这么快都不用我们教训，何况现在禾丰区的情况要紧，闹事不合适。”
　　他会张嘴怼瞿志业，纯粹是看不惯他提起乔栾时轻飘飘且不屑一顾的样子，就像那八只由乔栾斩杀的深渊怪物不存在一样。
　　撇开这个话题，他从平板上调出禾丰区的资料，笔尖点在屏幕上，神情已然变得严肃：“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禾丰区的赣石村，几个小时前，赣石村的三个F级异能者、两个E级异能不知为何疯狂屠杀赣石村村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人死在他们手里了。之后基地便派出了猛龙小队前去调查情况。”
　　猛龙小队一共十位队员，前往赣石村的是身为D级异能者的队长姚缜以及四个F级队员。在许进等人眼中，一个姚缜便足以碾压那五个发疯杀人的异能者。
　　因此没人将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基地突然接到了姚缜的求救信号，但求救信号只持续了两秒就戛然而止。
　　许进立马意识到情况有变，命令联络员回拨通讯又焦急联系村子的其他人，却只在电话内听到奇怪的电流声。
　　猛龙小队的剩余队员听到消息，心中焦急无比，在征得同意以后迅速赶往赣石村，结果没多久基地与他们也失去了联系。
　　“许副官查看了赣石村上报的异能者资料表，怀疑通讯的问题出现在某个异能上面。赣石村有个叫做叶菲菲的女孩子觉醒的异能是控制磁场。但这个异能顶多只是让磁场出现紊乱，导致各类电子设备出现故障，出现失联的情况。”
　　相比之下更令人在意的是姚缜的求救信号。
　　话说完，整辆车内便陷入了极致的安静中。几个队员相互对视一眼，表情愈发严肃。连姚缜那样等级的异能者都在赣石村生死不明，那么他们呢？
　　“所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7号基地距离赣石村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途遇到道路塌陷损坏，大家只能绕路，于是多花了十分钟。等野火拉开车门迈步下去时，一眼便瞧见侧对着自己的许进正表情复杂地望着某个方向。他心中好奇，眼神便下意识地跟随而去，很快，便瞧见了大大咧咧坐在树下的青年。
　　乔栾手里端着一个陶瓷大碗，埋头嗦面。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以后，眼皮稍稍往上一抬，仿佛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动作依旧慢条斯理、优雅淡定，将最后一口面条咽下。
　　随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来了啊。”
　　许进被他的声音唤回了思绪，边走边问：“你没吃午饭？”
　　“吃了。”
　　乔栾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只是想到自己的速度值又加了280，想试试看他现在有多快，于是将车停在半路，跑过来的。
　　但他忘了，他的体力值还是一塌糊涂的水准，跑一半就饿了。
　　许进闻言没再多问什么，而是三两句将这边的情况给乔栾讲了一遍。
　　乔栾颇感兴趣地扬起眉，在心里问系统：“这次出现的是哪只深渊怪物？”
　　系统面无表情：【我不是全知的神】
　　乔栾：“……”
　　他礼貌地回了一句：“我承认在此之前有点高看你。”
　　系统：【……】
　　…
　　一行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赣石村和淮岗村相邻的马路，两侧除了菜地以外还有一座只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的石桥。石桥的东面便是赣石村的范围。
　　许进让人去桥东尝试了下所携带的各类电子设备，没有一个能用。
　　因此在黑狼小队、野火小队与乔栾进入赣石村前特地嘱咐了几句：“通讯器无法使用，联络成问题，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遇到无法解决的情况及时脱身。虽然很想知道赣石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们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许进的意思很简单——
　　能找到猛龙小队，解决赣石村出现的问题最好。但如果生命遇到威胁，别犹豫，直接跑。
　　瞿志业信心满满：“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完成任务。”
　　云麟带着小队的成员驻守村外，以面对突发情况。听到这么一句，不免翻个白眼。
　　一拨人在许进等人的注视下走过石桥。
　　“我们去东边。”瞿志业瞥了眼乔栾，也没多废话，转身就走了。
　　野火没把他当回事，问乔栾：“乔先生，一起行动吗？”
　　乔栾没什么所谓，便点了点头。
　　路过石桥旁的二层楼房时，野火鼻尖动了一下，低声道：“好像有食物的香味，这里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听乔栾道：“没人。”
　　野火惊讶：“你怎么知道？”
　　乔栾：“因为我刚刚在这里煮了碗面。”
　　野火被他一提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乔栾在树下吃面的时候，捧着的是个陶瓷大碗。
　　野火：“……”
　　他讪笑一声，最终只道：“那我们往前走。”
　　赣石村面积很大，无法依靠电子设备就想要找到姚缜一行并不容易。再者，在前行的过程中，他们惊讶地发现路过的所有房子全部都是大门敞开的情况，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且村民们养着的家禽、猫狗全部是死亡状态。
　　野火半蹲身体，戴着手套的手翻动死掉的黄狗：“外面没什么伤口。”
　　小队的其他成员指着自己面前的死物也道：“我们这边也是。”
　　“那就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约五分钟，野火小队中名叫王华的队员晃晃脑袋，指尖掐在太阳穴的位置，缓缓吐出一口气。身旁的张奇瞥见他的小动作，低声问了句：“不舒服？”
　　“头疼。”
　　“我也有点。”张奇嘀咕了句，“我听说磁场紊乱得厉害，不止是电子设备，对人的身体好像也有影响。”
　　“是这样。”王华应了声，摸了摸跳动得异常剧烈的心脏，皱了皱眉。
　　两分钟后，一伙人走进了一栋三层楼房。
　　王华和张奇一组进入三楼搜索。
　　抬脚跨入其中一间卧室时，王华的身体猛然踉跄了下，手指扣在门框上缓缓收紧，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头疼似乎在加剧，脑袋里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疯狂地搅动，剧烈的痛楚令他额间的冷汗融成大片淌落下来，望出去的视线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看不真切。
　　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他出现了耳鸣的症状，无数嘈杂的男声女声交汇融合震动耳膜，在他的脑海中如烟花爆炸，余音撞击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他张了张嘴，惊觉那些声音变得越发清晰，紧接着，缓缓抽出了放置在腰侧的匕首，朝着前方正喊了一声：“张奇。”
　　张奇回过头来，眼底的疑惑在匕首刺进腹部发出噗嗤一声时迅速转为震惊。
　　“你——”
　　喉间刚溢出一个字，王华的匕首便从他腰腹抽出再度刺了进去。
　　王华也记不得他将抽出匕首、刺入匕首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遍，直到他双膝一弯，腿浸在鲜血之中，仰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随后匕首高高抬起，再倏然落下。
　　直插自己的喉咙。


第16章 
　　016.
　　乔栾从三层楼后的菜地绕回来，鼻尖突然动了动，轻声自语：“好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嗅觉敏锐度一直维持在51的数值，刚抵达百米范围区间内他便尝试使用过，结果还是和青城古镇的经历一样，泥土的腥味、死物的臭味以及各种交错在一起，没嗅到什么有用的，反倒是把自己恶心得去菜地难受了许久。
　　将嗅觉敏锐值归于最初状态，混乱的气味消散以后，清新的空气沁入鼻腔，乔栾好受了点。
　　但他有些没想到，没走两步，便闻到了一分钟前没闻到的血腥味。
　　他脸色微变，迈步走向三楼层。抬步跨向楼梯时，明显察觉到不对劲的野火也绷着一张脸匆匆从二楼的房间内跑了出来，野火见到乔栾当即道：“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一样。”
　　三楼。
　　靠近楼梯的房间大门依旧敞开着，野火喊了声“王华张奇”，但无人应答。野火的呼吸加重，猛地上前两步看向了房间内——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储物室，角落里架着一张小床，床上堆满了衣服。小床旁是各种看上去已经上了年头的柜子等物件。除此之外的水泥地面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野火又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这次的房间比起刚才那间更加的空旷，但同样空空如也。
　　没有王华和张奇，也没有见到哪里有血。
　　野火的脸色白了白：“怎么会？”
　　他又匆匆跑到一楼，和另外两个队员确认了三楼就是王华和张奇在负责搜索，可现在，这两人竟然莫名其妙不见了？村子里无法使用电子设备，野火无法靠通讯器联系两人便只能扯着嗓子喊。
　　喊了几分钟也没见到人影。
　　乔栾忍着那股恶心的气味再次动用了51的嗅觉敏锐度，但令人惊愕的是，混乱的气息依旧，唯独血腥味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个村子，果然很不对劲。
　　…
　　赣石村的东面。
　　赣石村一共五百多户人家，其中有大半都位于村东。瞿志业一行每路过一个房子都会进去转一圈，但每个房子都没人。几次三番下来，瞿志业的耐心开始逐渐告罄，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抬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头，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这村子的人不会死绝了吧？”
　　黑狼小队的副队长吴陈接上话：“但死绝了应该也会留下尸体。”
　　按照赣石村最开始上报的情况，事件性质是屠杀。吴陈在《旧日神明》降临前也曾参加过一些恐怖分子发疯屠戮普通人的救援，亲眼见识过那种可怕的场面——
　　斑驳的残肢横陈在每个角落，鲜血飚溅至地面、墙壁。
　　但这些都未在赣石村出现，显然不对劲。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吴陈猜测道：“或许那几个异能者把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某一个地方大开杀戒。”
　　而他们还未找到那个地方。
　　瞿志业听到这话，眉心皱得很紧，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手底下的队员继续找。
　　走了大概五分钟，面前出现了一个紧挨着楼房的小平房。瞿志业没把这房子当回事，自己坐在外面的石头上休息，让队员进屋搜查。但吴陈却盯着平房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对瞿志业道：“这个房子不太一样。”
　　瞿志业的视线扫过去：“哪儿不一样？一个两层楼，一个平房？”
　　吴陈摇摇头，眸色深了几分：“我们从村口到这里路过的所有房子的大门全部开着，只有这个平房，门关着。”
　　他对瞿志业道：“我过去看看。”
　　瞿志业觉醒了异能以后人虽然有点飘，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但却知轻重。他一把拉住吴陈，从石头上坐起身，“你待着，我过去，有什么意外我反应比你快。”
　　吴陈也知是这个理，便没拒绝。
　　瞿志业走向平房时随手捡了几块地上的石头，意念微动，石块便在无声无息之间被磨成了每个面都极尖锐的杀器。他先前用7号基地的围墙尝试过这招，经过他意念所改的物体不只是简单的表面形态发生变化，连强度和硬度也会增加，能轻而易举击穿厚重的围墙。
　　想必用来对付深渊怪物或是不听话的异能者，不过一招的事。
　　他眸色微沉，做足了准备以后猛地抬脚踹开了平房的大门。木制的大门承受不住D级异能者的一脚，摇摇欲坠两秒以后便轰然倒地。瞿志业锐利的视线投向其中，平房内的窗户紧闭，受到未消散的迷雾影响，屋内没有丝毫光线，因此显得格外暗沉。
　　但就在这份暗沉中，瞿志业却眼尖地瞧见了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瞿志业心中警觉。
　　这是他们进入赣石村以后见到的第一个活物，但此刻的他暂时还没法确定该活物究竟是不是人。
　　瞿志业对身后跟过来的吴陈比了个小心的手势，随后一点点上前。
　　随着视线的拉近，瞿志业也看清了角落。角落里堆着一张桌子，桌子、椅子以及乱七八糟的物件围着九十度的角形成了一个狭窄的空间。刚才他看到的似乎就是那个空间里的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动了桌子。
　　瞿志业心中有了想法，先开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声音回荡在平房内，狭窄的空间却不见动静。
　　而就在瞿志业再近一步的时候，一个水壶突然从中扔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一跃而出，拎起一张椅子狠狠朝着瞿志业砸了过去。瞿志业早有防备，手里的石块刺穿水壶啪嗒掉在地上，一只手抬起轻易挡住椅子的攻击。
　　随后猛地往对方小腹踹去一脚。
　　嘭！
　　纤细的人影瞬间被强悍的力道撞飞出去，砸上了后方的桌椅。
　　“队长等等！”吴陈的目光落在趴在地上佝偻着身体呕血的女生身上，迅速拦住了正欲继续动手的瞿志业，“可能是村民。”
　　话虽如此，但吴陈靠近对方的时候还是做足了防备姿态。
　　整个村子见不到一个人很奇怪，突然出现一个活人更奇怪。
　　“你还好吗？聊一聊？”
　　女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她的身体不停向后靠，她半靠在椅子上，双手捂着小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又干净的脸。
　　只不过疼痛让她的脸色煞白。
　　她张了张嘴，声音都有些打颤：“菲菲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口，瞿志业和吴陈便表情一怔，相互对视一眼，后者试探着问：“菲菲？叶菲菲？”
　　叶菲菲将手伸进口袋。
　　小动作令警觉性还未完全消除的瞿志业、吴陈纷纷眯起眼，但叶菲菲掏出来的却只是一张小卡片。
　　吴陈伸手接过，正面是：
　　姓名：叶菲菲
　　联系方式：158****1259
　　反面则是：
　　您好，我是叶菲菲的监护人，如果您在外遇到走丢的她，拜托您拨打联系方式后的号码。
　　吴陈皱了皱眉，再次看向叶菲菲的脸，女生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不到的样子，一双眼睛干净得好似从未经历过污浊，一个想法逐渐在吴陈的脑海中窜起：“她是不是智力有问题？”
　　瞿志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摸着下巴思考：“那她是许进说的那个可以控制磁场的叶菲菲吗？”
　　叶菲菲的名字不算独特，同一个村上千人，出现同名同姓的也不是不可能。
　　“不好说。”吴陈问瞿志业，“怎么处理她？”
　　“带着走吧。”
　　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就这么放了不太现实。
　　…
　　王华和张奇莫名其妙失去行踪以后，野火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站在三层楼房的三楼走廊处，野火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心中思索，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影的赣石村诸多村民以及猛龙小队的队员，会不会也和王华张奇一样突兀地不见了？
　　“这里太古怪了。”野火看向走过来的乔栾。
　　乔栾也是一样的想法，他问野火和其他剩余的队员：“先前王华张奇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奇怪的表现？
　　几人细细思考了几秒，队员苗成迟疑着问：“张奇不知道，但是王华好像头疼得厉害，我问过王华要不要紧，实在疼得厉害就跟队长你打个报告申请回去，但他说只是磁场紊乱引起的不舒服，让我不用跟你提。”
　　但这事怎么看都跟两人突然的失踪没关系吧？
　　野火抿着唇思考半晌，用力掐灭了烟，狠下心道：“先继续走，我们转了几圈也没见到人，留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也没什么用，不如早点搞明白村子的情况，然后离开。”
　　野火的心情自两个队员失踪便有些惴惴不安，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招呼着人往前走。
　　同一时刻，距离三层楼不远处的桥洞底下。
　　猛龙小队的队长姚缜咬着牙捂着腰上的血洞，脑海中响起无数低喃的声音，宛若上千只鸟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将舌头咬破，脑袋狠狠砸向石桥的桥柱，鲜血从伤口处流淌下来，将他一张脸浸得血红，一眼宛若恶鬼。
　　——实在是太吵了。


第17章 
　　017.
　　逐渐变得昏沉的脑袋让姚缜昏昏欲睡，凭着仅剩的那点理智，他颤抖的手指握紧匕首在大腿上狠狠划了一刀。
　　一眼看去，黑色的作战裤破破烂烂，全是锋利的刀口划过的痕迹。
　　姚缜艰难撑着身旁的石块站起来，身上无数的伤口和失去的过多鲜血让他看上去摇摇欲坠。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腰侧一步一步往前走。
　　百米之外，乔栾脸色煞白，难看得像是久病不愈即将一脚踏入棺材的患者。他收紧的指尖嵌入树皮下，呕得白皙脖颈处显露根根青筋。
　　野火几人紧张地注视着他这副模样，苗成手忙脚乱地将随身携带的水杯递给他：“乔先生你不要紧吧？”
　　乔栾白着脸摆手，声音沙哑：“问题不大，我闻到了血腥味。”
　　话一出，野火的神情迅速变得冷沉严肃。
　　他张嘴欲问，就见乔栾那只捂住胸口的手抬起，指了个方向。野火当即拔腿而出，苗成两人看看自家队长的背影再看看乔栾，后者已经收了那能把人恶心得早死好多年的异能，直起了微弯曲的腰身：“别管我。”
　　苗成和队友便追着野火去了。
　　他们一走，乔栾便有气无力地问系统：“我以后不会每次找东西都要用这狗鼻子吧？”
　　系统瞧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微妙地沉默了两秒，随后才道：【迷雾已经来临，异能者的数量极速增多，除了怪物以外，异教徒与神明也将慢慢现身，宿主可以将目标放到异能者身上。C级以及以上的幸运大转盘都包含着绝佳的特殊能力。】
　　乔栾听懂了，松了一口气。
　　休息了一会，他抬步往野火三人的方向而去，刚瞧见三人背影便听到苗成震惊的喊声：“姚缜队长？！”
　　视线所及之处，一身是血的男人摇摇晃晃站在桥口的一侧，短短几秒的站立时间就让他脚下汇聚了一滩血渍。
　　苗成的声音宛若一道光射进了姚缜昏沉的脑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眼里逐渐印出几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滴答、滴答、滴答。
　　随着鲜血淌落在地，姚缜终于看清了匆忙奔来的野火。野火骤然瞧见狼狈到这副模样的姚缜，惊得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能扶住对方的身体，眉宇间凝聚起焦急：“姚缜？你怎么样？”
　　见姚缜整个人看上去恍惚不定，野火咬着腮帮，回头喊苗成：“过来帮他治一治。”
　　苗成是F级异能者，觉醒的异能是治愈。
　　不过因为等级不高，也就只能治愈一些范围比较小、深度也浅的伤口。
　　苗成没敢耽搁，迅速上前用手指去碰姚缜的右腰。但手刚刚伸过去就被姚缜反手捏住手腕，他的力道极大，一双浑浊的眼睛翻涌着可怕的血色盯着苗成。那一瞬间苗成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被姚缜给捏碎了，他疼得脸上五官扭曲，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野火见状脸色未变，迅速钳住姚缜的右手：“姚缜！”
　　沉声喊出的名字扎入姚缜的脑海最深处，同一时间响起来的还有一道充满诱哄的声音：“看到他了吗？就是他杀了你的队员，别放过他，杀了他，否则你的队员们死了也不会安心……”
　　姚缜眼中的红色加深，眼前仿佛出现了队友死后可怕的模样。
　　那一张张充满惊恐的脸，那一只只伸向他的手臂，带着无助的绝望。
　　……杀了他。
　　匕首无声地出现在掌心，狠狠刺向野火的小腹。
　　毫无防备的野火陡然瞧见这一幕，面色猛地变化。然而就在意识到他撒手逃离的那一刻，姚缜手中的军用匕首却悄无声息地变化了方向，转而朝向了苗成的小腹。
　　野火眼瞳震颤，几乎崩溃：“不要！”
　　姚缜的速度快准狠，眨眼间便刺穿了苗成的衣服，尖锐的刀尖抵在苗成的小腹上。
　　却并未有再继续往下的意思。
　　野火迅速回神，一把卸掉姚缜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提起苗成的衣领两人往后撤退。苗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僵硬地冒冷汗。即便威胁已经退去，可他却依旧能回忆起那锋利的刀尖触碰上皮肤的冰冷。
　　……姚缜是真的下了死手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停下了动作。
　　苗成颤抖着手指抹去额角冷汗时，野火还在观察姚缜，并意识到姚缜的行为有些古怪。他并不是指姚缜要杀他和苗成，而是此刻姚缜握着匕首的模样充满了僵硬。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野火想明白，一道修长的身影越过他走向了姚缜。
　　乔栾扔下那一句“停手”以后姚缜便如木偶一般待坐在原地。他走上前，弯腰俯身捏起了姚缜即便手腕被卸掉还握着的匕首，回头冲苗成勾了勾手指：“可以过来给他治疗了。”
　　“可是——”
　　“放心，他现在听我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乔栾拍了下姚缜的肩膀，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起来给他们跳个舞。”
　　苗成眨了下眼睛，野火疑惑皱眉。
　　下一秒就见到姚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伸出，扭了扭腰。
　　野火：“……”
　　野火突然就想起了在永丰村外用望远镜瞧见的大□□扭屁股跳舞的画面。
　　眼下姚缜和那只死了以后跳舞录像还在论坛被鞭尸无数次的丑□□有什么区别？
　　他惊疑不定地视线停留在乔栾的身上，随后转向姚缜，脸色又是一变：“哎哎哎，别扭了，伤口崩了！”
　　乔栾看了那刷拉刷拉往下淌的血，淡定喊停。
　　屁股刚撅出去还未收回来的姚缜再次恢复了木偶姿态，保持着这个略显辣眼睛的姿势，一动不动。
　　野火：“……”
　　没眼看。
　　便催促苗成赶紧帮他医治。
　　苗成将姚缜身上几个不深的伤口复原，又用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处理了其他几个看上去比较严重的伤，折腾了半天才松一口气，扭头对野火道：“姚缜队长没什么大问题，醒来就没什么事了。”
　　野火闻言，眉心微皱，随后起身道：“先带着姚缜出去。”
　　张奇和王华的突然失踪如刀子狠狠扎在野火的心口没能拔出来，知晓这个村子过于古怪，又无法确定如果他们继续停留在村子是否会发生和张奇王华一样的意外，所以为了安全考虑，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
　　尤其是他们找到了姚缜，只要等姚缜醒来，说不定所有疑惑都能被解答。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野火和乔栾一前一后，中间是苗成和另外一个队员扛着已经支撑不住陷入昏迷的姚缜。一行人加快脚步，没用多久便回到了石桥处。
　　在外守着等待消息的许进以及云麟等人也没那么轻松，因为无法联系到人而产生的焦虑、担忧和恐慌几种情绪交错，将人的心都挂在了高处，紧张得有些无法呼吸。就这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云麟站在树上眼尖地瞧见了为首的野火，当即冲着许进大喊：“副官，野火他们出来了！”
　　许进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人上前迎接。当视线聚焦在苗成等人扛着的姚缜、注意到对方身上浓郁的血渍以及破烂的衣服时，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让人接手姚缜，随即问野火：“其他人呢？”
　　野火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才哑着嗓子回答：“我们是和黑狼小队分开走的，没多久之后张奇跟王华莫名其妙失踪，然后我们在一座桥边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姚缜。他状态不太对，见面以后要杀了我们。”
　　野火三两句解释了发生在赣石村的情况，继而看向姚缜的方向：“赣石村实在有点古怪，所以我想着先把姚缜送出来，等姚缜醒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又问：“黑狼小队还没消息吗？”
　　许进摇头。
　　尽管早已猜到猛龙小队情况不妙，但看到姚缜这副模样，许进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咯噔了一下。计划着让一部分人留下来等待黑狼小队，他带着姚缜先回基地让裴医生看看情况时，一旁的作战车内忽然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许进猛地看过去。
　　乔栾推开车门，一眼瞧见本该昏迷的姚缜猛地从座椅上起身，他的右手死死捏着车椅上方的靠枕，布满鲜红血丝的眼睛眼珠凸出，整张脸青筋浮现，面部表情扭曲。
　　他像是看不到乔栾一样，咬死的牙里挤出几个艰难听清的字：“滚——出——去！”
　　乔栾握着车门把手的手一顿，随即眼睛眯起。
　　他忽而张嘴：“滚出去。”
　　轰！
　　像是已经卷起滔天巨浪就等着扑向海岸的潮水在倏然之间退却，姚缜脑海中那古怪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青筋被压回深处，狰狞的五官逐渐恢复原样，直起的身体失去力道砸回座椅上。
　　他的眼睛睁着，手臂无力地压在眼皮的位置，一声一声喘着粗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看向乔栾，无声地张了张嘴：“ 你是谁？”
　　“乔栾，你的基地同伴把你从赣石村带出来的。”乔栾靠在车门旁，懒洋洋地抱着胳膊。他的身后是赶来的许进野火几人，许进的目光扫过他疲惫不堪的模样，抿唇，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姚缜撑着身体坐起来，后背靠着车窗，张开嘴。
　　“接到任务以后我和四个队员来到赣石村，亲眼目睹了几个异能者屠杀村民。我们很气愤，但也很顺利地抓住了异能者。但就在我们准备离开赣石村时，被我们救下来的村民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互相残杀。”
　　他们手里有的拿菜刀，有的拿剪刀，甚至有榔头、斧头甚至是地上随意捡起来的石块，见人就往对方的身上招呼。
　　意识到不对劲的姚缜一行当机立断，出手制止。
　　但问题就出现在那一刻。
　　“李浩他们突然加入了这场对自己人的屠杀。”
　　李浩是那四名队员之一。
　　姚缜捂住脸，无法再回想那样的画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着急的去制止。”
　　但队员们的异能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姚缜的异能等级比他们都高，若要反抗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脑袋突然巨疼无比，像是无数根针一点点碾入其中。不止如此，古怪嘈杂的声音不停响起，都在催促他朝自己的队友下杀手。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一刹那的清醒时，看到了止不住的鲜血从队员们的尸体流淌、凝聚成河，而那一双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他。
　　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第18章 
　　018.
　　简单几句话，姚缜却说得喉间哽咽、断断续续。
　　云麟咬着嘴里的软肉注视着他崩溃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什么安慰的话对于此刻的姚缜而言都是无用的。除非他能清晰地记起那段模糊的记忆，确认杀死队员的凶手并非自己。
　　但即便如此，以云麟对姚缜的了解来看，他也不会轻易放下队员的死。
　　发生在赣石村的一切，都将是姚缜一辈子的噩梦。
　　许进同样了解姚缜，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开口说猛龙小队的其他几个队员也因为进入赣石村失踪了。
　　沉默间，作战车附近的气氛凝滞得仿佛连空气也不流通。
　　乔栾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耳边是系统的声音：【听他的叙述，有点像是受到了精神类特殊能力的攻击。】
　　精神类异能？
　　乔栾无声地在心底问：“是人类的异能？”
　　系统：【不一定。】
　　也就是说深渊怪物和人类都有可能。
　　…
　　五分钟后，许进留了云麟在作战车陪着姚缜。
　　他与野火以及乔栾重新等在了赣石村的村口。许进最终还是将猛龙小队剩余成员进入赣石村的消息告知了姚缜，不过姚缜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他说自己没有碰到其他队员，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还活着。
　　——野火也是这般希望的。
　　“按照姚缜的说法，村民与队员相互屠杀的地点在樟林湾那块，你们是不是没到？”许进问野火。
　　野火摇头，他的手里是一张赣石村内部的地图，他在其中找到樟林湾的位置，又指向其中一座桥梁：“我们从这边过去，在这座桥口看到的姚缜。樟林湾在东面，也许黑狼小队会去。”
　　说完他将地图递给许进，又道：“或者我现在再进去一趟。”
　　许进没有应声。
　　他觉得赣石村的古怪不止姚缜遇到的那些。
　　思考一阵，他道：“等黑狼小队出来再看。”
　　几人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乔栾找了棵树打瞌睡，终于等来了黑狼小队的回归。与野火小队不同，黑狼小队一人不少，甚至还多带了个女孩子。
　　瞿志业走到许进面前，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道：“我们基本上把整个村都翻遍了，村里一个人也没有……哦，除了她。”
　　瞿志业指向身后，吴陈带着叶菲菲走上前来，解释：“在一个平房里遇到的，看上去脑子应该有点问题，不过她叫叶菲菲。”
　　叶菲菲？
　　这个出现在异能者登记册上的名字立刻引起了许进的注意，他皱了皱眉，却先撇开了叶菲菲，而是问瞿志业几人：“一个人也没有是指没有活人，还是连尸体也没见着？”
　　“尸体也没见到，整个村子空空荡荡的。”
　　闻言，许进拿出了地图：“去过这边吗？猛龙小队的队员死在樟林湾。”
　　吴陈记性好，一看樟林湾这个地点立马便回忆起了赣石村有一片樟树，樟树之外是大片的空地。他一边回忆一边摇头，“空地上也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樟树的落叶。”
　　许进面色微变。
　　按照姚缜的说法，当时那片空地上起码倒了几十具尸体，而且每具尸体都不完整，那些村民以及队员们下手都狠，尸体上缺胳膊短腿是极正常的。就算尸体被处理干净了，那么碎肉和血呢？
　　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无数的疑惑占据着许进的脑海，几乎要将他的脑袋都撑裂开。他用力揉着眉心，深深看了一眼赣石村，再一次确认：“也没瞧见猛龙小队的其他队员和野火小队的张奇王华？”
　　张奇王华？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瞿志业的视线很快落在许进身后的野火身上，果真瞧见野火只带着苗成两人，且听见许进的询问以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希冀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瞿志业心中暗道看来就算是乔栾在，也没阻挡那两个队员的失踪。
　　那他当时也没说错。
　　心中愈发轻视乔栾以及野火，但碍于许进在场，瞿志业面上平静道：“没见到。”
　　许进没感到意外，只点点头：“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基地吧。”
　　随后看向乔栾：“乔先生你跟我们一起回基地吗？”
　　乔栾：“我先回趟家，等会再去。”
　　目送着7号基地的一行人离开，乔栾转身重新走向赣石村。但他花费时间在赣石村转了整整一圈，连个角落都没剩下时，终于意识到瞿志业的话真没什么毛病。
　　乔栾长指摩挲着下巴，低声自语：“看来，背后的那玩意儿已经离开了。”
　　否则单他一人，可是下手的绝佳机会。
　　他问系统：“刚才那个叶菲菲，能看出点她的古怪来吗？”
　　系统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全知的神。】
　　乔栾嗯嗯点头：“一知半解的神。”
　　系统：【……】
　　没在赣石村得到有用的信息，乔栾只能回基地。这次他学乖了，没跑回去，而是随便去村里找了辆油多的轿车，一路回到7号基地。
　　野火瞧见他，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起了回到7号基地以后的事情：“叶菲菲被隔离在单独的房间里，许进他们试验过了，她的确是异能者登记手册上的那个可以控制磁场的异能者。现在想要弄明白赣石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叶菲菲是唯一的渠道。”
　　“卫指挥官知道事情以后，跟第三洲12号基地的指挥官商量了一下，借了个可以搜索他人记忆的异能者过来。不过从第三洲那边过来，起码得后半夜了。”
　　乔栾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对赣石村的事情很感兴趣，听到后半夜可能就能知晓前因后果后，便没打算回万花小区。正巧许进早就给他安排了住所，他便慢悠悠地随着野火往宿舍楼走。
　　7号基地人数众多，宿舍楼也一样。
　　许进给他安排的在东侧面的19幢，听野火的意思是这一栋人不多，比较安静。虽说现在基地人少了一半，哪哪都比起往常要清净不少。
　　前往19幢的路上乔栾见到了黑狼小队的几个队员。
　　赵明学从觉醒异能以后便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7号基地的小队之间也是有前后排名的，这倒不是随便排出来的，而是每年7号基地都会进行小队与小队之间的比拼，第一名是雷打不动的黑夜小队，白涧那人厉害，手下的队员也厉害。但其他的名次却是不用小队之间轮番争夺的。
　　他们黑狼小队本事和运气都一般，去年好不容易进了前二十，结果二十进十的时候被野火小队给一脚踹下去了。赵明学那个气呀，可是没办法，输了就是输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黑狼小队原本队伍十二人，光是觉醒的就有七个，比起野火小队的五人多了俩。现在野火小队的王华张奇失踪，多半是没命了，野火小队就只剩下三个异能者，这要是再比试比试，还能干掉他们黑狼小队？
　　简直开玩笑！
　　这般想着，他说得话便也没过脑子：“去年大比的时候野火还笑嘻嘻地看不上我们，不过一年时间，他身边的队员就剩四个了，其中一个还是什么异能都没觉醒的废物。”
　　野火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偏头看向说话的赵明学。
　　黑狼小队的其他人显然发现了野火的靠近，眼神对视间赶紧扯了下赵明学的衣服，赵明学却不耐烦道：“干嘛？”
　　那队员赶紧压低声音：“野火队长。”
　　赵明学一扭头，果然瞧见几米之外的地方，野火正沉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野火虽然是小队队长，但往日并非严肃的人，像今天这样冷漠地盯着一个人还是头一回。赵明学敏锐的察觉到周围气息的凝结，也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两下，但一想到如今两个小队之间的差距，便忍不住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我又没说错什么，本来就只剩下四个，其中一个还是废——”
　　话没说完，就见野火漆黑的眼珠里突然窜起了一抹火焰的红，紧接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灼热的温度。
　　赵明学脸色猛然一变，低头间瞧见自己踩着的水泥地竟然开始逐步融化，不止如此，他手臂上的皮肤都在融化！那种灼热的痛感以及融化时可怕的模样瞬间惊得他疯狂地大叫：“野火你疯了！你怎么敢用异能对付同伴的！”
　　“同伴？你说废物的时候可没想着他是你同伴！”野火冷笑一声，“你不是很能耐吗？你这么能耐还对付不了我这点破异能？”
　　野火心中怒火更甚。
　　野火小队如今仅剩的人数确实不多，可他的队员们牺牲在觉醒异能之前与深渊怪物的打斗中，牺牲在食用怪物鲜血的进化中，牺牲在迷雾席卷的时刻。而赵明学口中那个废物是好不容易从怪物口中捡回一条命又侥幸在迷雾中逃过一劫的存在。
　　那是跟着他出生入死、伤痕累累却始终没有说一句后悔的兄弟！
　　“你可以说我野火没本事，比不上你们队长瞿志业，保护不了队友。但你不能说阿清是废物！”愤铺天盖地的愤怒主导着情绪加快了赵明学手臂融化的速度，眨眼间，那条小臂就剩下一截白骨，骨头上覆盖着的血肉以及皮肤都在顷刻间被灼烧得无影无踪。
　　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吓得赵明学疯狂大叫，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黑狼小队的其他队员见状，都是脸色猛变，着急忙慌地去找人。
　　唯独乔栾托着下巴站在一侧，看向赵明学的手臂，有些不着调地想——
　　这异能真不错，毁尸灭迹的一把好手。


第19章 
　　019.
　　瞿志业收到消息匆忙赶来见到的便是这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整条右手小臂被完全烧毁、连骨头渣都没留下一点的赵明学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他额间与后背洇出来冷汗混在水泥地被破坏而露出的泥渍里，喉间溢出一声又一声充满痛苦的呻吟。
　　野火竟然敢对他的队员下手！
　　暴怒的瞿志业想也没想，抬手就将地上的碎石磨成足以突破厚重墙壁的尖锐武器，如利箭一般朝着野火的面门而去。
　　野火站在原地面色冷凝，眼神泛着杀意，眼睁睁盯着那碎石直击眼球，在尖锐处即将触碰到眼瞳的那一刻，忽然发出刺啦刺啦的怪异声响，紧接着于半空中融成了空气。
　　瞿志业面色微变。
　　迷雾蔓延之后，7号基地的所有幸存队长都汇报了小队的情况。当时他在许进那见到了野火，只不过瞧见野火脸色难看，又听闻野火小队好几个没熬过迷雾，便也没多问。后来，等到野火走了，他才顺嘴问一句野火觉醒了什么级别的异能，哪想到在旁的万洋扯了扯唇，怼了他一句：“那自然没瞿队长厉害。”
　　注意力被万洋牵着走，瞿志业一时半会也忘了自己的问题。
　　直到现在，他才算亲眼见识到野火的异能——
　　竟然能挡住他的攻击？这么看来，他起码也是D级。
　　瞿志业思及此，脸色难看不少，可一听到赵明学那痛苦的嘶吼以及一声声的‘队长’，他下手的动作便愈发狠辣。周围浮起无数的碎石、枯枝，轰然朝着野火砸去时简直像无数一同坠落的陨石。
　　轰！
　　碎石枯枝撞上极其坚硬的透明墙壁，在半空停留了半秒不到的时间，突然变成了最普通的原样，啪啦啪啦地掉在地上。
　　不远处，万洋站在许进的身后，随手收回了自己的异能。
　　而许进的一张脸黑得宛若锅底。
　　他盯着两位对峙的小队队长，又看还躺在地上死死抱着断掉的手臂发出哀嚎的赵明学，声音冷得像是被冰封万里的雪原：“你们在干什么？”
　　瞿志业闻言迅速张嘴：“副官，这你得好好审问审问野火队长，他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的队员！眼下7号基地人数骤减，赵明学好不容易从迷雾中活下来，总不能迷雾带不走他，野火队长反倒是要杀了他吧？”
　　到底是小队队长，脑子转得快，一开口就帮野火定了罪名。
　　乔栾虽然并不是很清楚7号基地的规矩，但不用脑子都能猜到恶意虐杀同伴是什么后果。
　　他好奇地看向许进。
　　许进对瞿志业这番话的唯一反应就是皱了皱眉，然后问野火：“你也说说怎么回事。”
　　野火眼中的怒火仍旧微消，他敛下眼眸，声音绷得很紧：“我带乔先生去宿舍楼，路过这边听到赵明学说阿清是废物。”
　　不等许进开口，乔栾便点头：“嗯，我作证，是这样的。”
　　“赵明学顶多就是口不择言，他这人就是说话不过脑子的性格，但肯定没什么恶意。倒是野火你身为小队队长不学着大度一点，还一出手就让赵明学断了手臂变成残废，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瞿志业瞥了眼赵明学，又扭头看野火，“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非要闹到动手这一步？”
　　“呦，还顶多就是口不择言，瞿队长没听过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啊？搁以前说错话就该抄家灭族了，断你一条手臂长长记性算什么过分？”
　　万洋抱着双臂嘲讽瞿志业。
　　还顶多就是口不择言，人家周言清为基地付出了多少？若非当时他拖着那深渊怪物等来了救援，也不知道要多死多少无辜人。结果放到赵明学嘴里就变成了轻飘飘的废物二字。
　　万洋都替周言清不值。
　　眼见着这场争锋都多了一方身影，许进头大地往万洋小腿上踹了一脚。
　　万洋：“……”
　　他小声嘀咕：“老子又没说错。”
　　许进没理会他，只道：“老瞿你先把赵明学送到裴医生那边去，野火你跟我过来。”
　　随后又转而对万洋吩咐：“你带乔先生去宿舍楼。”
　　万洋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乔栾离开。一边往前走他一边道：“见笑了，迷雾之后觉醒的异能者不在少数，整个7号基地人心浮动，摩擦和冲突比起往常多了不少。”
　　乔栾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知晓。
　　万洋还有事，将乔栾带到19幢便先离开了。乔栾一路来到12楼，这会儿也不是什么休息时间，这个12楼都显得十分安静。乔栾推开宿舍门，瞧见里面摆着六张床，但只有其中一张放了被褥等生活用品，想来就是他睡觉的地方了。
　　乔栾没在宿舍待多久，天很快暗沉下来，他摸了摸肚子，果断走向了食堂。
　　独自坐在食堂角落吃饭时，他听到了几个7号基地的成员在低声说着今天野火小队和黑狼小队的冲突。7号基地就那么大，更何况赵明学有心卖惨，听说被瞿志业带去找那位裴医生时，嚎得恨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你是没看到，赵明学的小臂都没了。”说话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咬着筷子轻嗤一声，“他不是说周哥是废物么？野火队长给他个机会，当把废物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就是可惜了……”
　　随他一同吃饭、坐在他对面的队友立马听出了言外之意，也跟着啧啧两声：“可惜裴医生是个D级治愈系的异能者，那手臂还真能给赵明学复原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说了声晦气。
　　…
　　12幢603宿舍。
　　赵明学眼下手臂大好，但回忆起被灼烧融化的痛苦，身体竟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他要是知道野火的异能这么恐怖，打死他都不会顶着对方的怒火口无遮拦的。
　　“队长，我觉得许副官压根没打算惩罚野火。”沉默间，黑狼小队的队员胡光头嘀咕了一句，他本名叫做胡光，由于常年保持着光头的造型，基地的成员们大多调侃地喊他一句“胡光头”。
　　他也是黑狼小队里少数没有觉醒异能的队员。
　　胡光头见瞿志业瞥过眼来，面色紧了紧，却还是认真分析当时的情况：“当时赵哥都那副样子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野火做了什么事情，而且队长也开口说了事情经过……许副官却还非要听野火狡辩。”
　　他小心地看了眼绷着脸没说话的瞿志业又道，“虽说现在许副官把野火带走了，但他对我们黑狼小队也没个交代，该不会是觉得赵哥的手臂好了，就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赵明学被胡光头说得怒从心起。
　　胡光头说得对啊！
　　许进就没在他面前说过要怎么处置野火？以许进和野火那关系，包庇野火并非不可能。
　　他的脸当场就黑了：“队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胡光头点头：“队长，现在也不比以前了，以前我们小队实力弱，许副官看不上我们小队更喜欢野火小队也正常，但现在我们小队的实力明显比野火小队更强。许副官要还是没把我们当回事……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赵明学气上心头：“就是，今天赣石村的任务我们还比野火小队完成得出色呢！”
　　虽说野火小队找到了失去联系的姚缜，但他们同样也找到了整个赣石村唯一的幸存者叶菲菲，而且还没有牺牲一个队员。
　　两个小队之间本来就有龃龉，赵明学和胡光头看不惯野火小队也是正常的。而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瞿志业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他倏然起身：“我去找许进。”
　　他倒要看看许进对野火伤他的队员做出了什么处罚。
　　瞿志业一走，赵明学便就没了收敛，已经完好的手猛地捏成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异能者自带的强悍力道轻易便让他将桌子砸出了裂缝，他深吸了一口气，愤怒使得眼珠突出眼眶，头也隐隐作痛起来，咬牙切齿：“野——火——”
　　胡光头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并未安抚他，而是火上浇油：“要许副官那边真的放过了野火，我陪你去找许副官要个说法！在眼下这个末世里，异能者是极其昂贵的资源，我们队伍的异能者数量多，许副官要是聪明就该知道怎么选。”
　　“但就怕许副官被猪油蒙了心，你也不是不知道万洋和野火平时有多会拍马屁。”
　　胡光头拍了下赵明学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有事可以随时喊我。”
　　得到赵明学的应声，胡光头转身推开门，一步一步往楼下而去，走至楼梯的转弯处，他的有脸突然鼓起可怕的青筋，眼中布满血丝，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的同时，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缓缓响起：“做得很好。”


第20章 
　　020.
　　乔栾很快打入了7号基地的成员之中。
　　他端着托盘走到方才说赵明学晦气的年轻人身上，弯起一双眼，温和地问：“你们好，介意拼桌吗？”
　　绝佳的骨相骤然间拉近，原本提起赵明学以后露出来的嫌弃迅速转变为懵逼和惊叹，韩齐的喉结下意识滚了滚，屁股很自然地往边上一挪：“当、当然不介意。”
　　谁会介意跟帅哥拼桌啊！
　　而坐在韩齐对面的年轻男人薛庆生盯着乔栾俊美但陌生的眉眼在脑海中回忆了半天，也没能翻出对方的身份，便问：“好像没见过这位先生，你新来的？”
　　迷雾之后，五洲所有的基地人数骤减，而为了各自辖区的安全考虑，基地也开始向外招收异能者。普通人也收，只不过相比异能者，招收条件更为苛刻。
　　薛庆生今天中午还见到一个食用过D023鲜血成功实现进化的异能者开心地联系朋友说自己已经获得加入7号基地的资格了，估计眼前这位也差不多。
　　“新来的。”乔栾果然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上话，“我叫乔栾，你们呢？”
　　薛庆生捧着汤碗的手在听到‘乔栾’二字时猛地一顿，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他咳得惊天动地，本就黝黑的脸涨红以后更显黑。
　　一旁，韩齐也瞪大了眼睛：“你说你叫什么？乔栾？那个一连杀了八只深渊怪物的乔栾？”
　　乔栾谦虚：“现在大家都是异能者，你们也能杀八只。”
　　薛庆生抹了把嘴，心道乔栾可真看得起他们。
　　就算他们觉醒了异能，可等级也普遍在E级和F级，遇上同样等级的深渊怪物还要忌惮双方之间的特殊能力，想要杀死对方并不容易。要是遇到高等级的……活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所以，斩杀八只深渊怪物对他们来说，想都不敢想。也正是如此，二人看向乔栾的眼神带着明显的火热与钦佩。
　　韩齐的情绪比薛庆生外放多了，此刻知道了面前的年轻人就是乔栾，直接化身迷弟，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把握住乔栾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男神！”
　　乔栾：“……”
　　韩齐是真的激动，乔栾斩杀八只深渊怪物的威名从7号基地的同伴们口中传出来时他和薛庆生都在执行任务，想见一见这位大佬的真面目也没空，只听说对方长得很好看，那模样和手段完全画不上等号，用基地某些强装文化人的大老粗来说，就是玉面修罗。
　　韩齐当时被这中二的称呼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一看，这张脸是真的牛。
　　“男神，你——”
　　话刚开口，乔栾便道：“别叫男神。”
　　韩齐立马改口：“哥，听说你也去了赣石村？那赣石村真的那么古怪？”
　　乔栾三两句讲了赣石村发生的事情，随后话题转到了他斩杀其他深渊怪物的事上。半个小时下来，韩齐看向乔栾的眼神更亮，薛庆生虽没那么夸张，但从攥紧的拳头也足以看出内心的激动。趁着眼下没什么事，韩齐甚至将乔栾介绍给了其他的同伴。
　　韩齐与薛庆生都是暴雪小队的队员，他们小队是出了名的倒霉蛋队伍。以前7号基地进行小队之间的比试时，暴雪小队状况百出，队员上场前突然肚子疼跑去上厕所结果厕所还没纸、替补上场时崴了腿等等，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迷雾降临，暴雪小队的队长觉醒的异能竟然是逢凶化吉。
　　韩齐提起队长的异能，手舞足蹈：“本来我们都被深渊怪物吃进嘴里了，结果那怪物转身的时候突然撞了下树，又把我们吐出来了，我们身上一点伤都找不到。”
　　乔栾听得津津有味。
　　同时，住在暴雪小队旁边几个宿舍的小队成员在听闻乔栾在场后，怀着好奇，迫不及待地过来凑热闹。一推开门，就见一群大男人围在一张桌子前，而乔栾坐在中间，眉目清隽英俊的青年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掰着韩齐的手掌，定定看了几秒以后，开口：
　　“你家里就你一个吧？家庭关系也挺和谐，还有个关系很不错的小青梅？”
　　韩齐瞪大眼睛，张嘴就是一句：“握草，哥你来真的？”
　　其他小队成员抻着脖子好奇地问：“什么真的假的？”
　　韩齐扭头解释：“乔哥说他以前是帮人看相算命的，我好奇，就想试试，结果乔哥说的超级准！”
　　“真的吗？能让我也试试吗？”
　　“行啊。”乔栾微微一笑，“我从小就跟着一个大师学的，保证给你们看得明明白白。”
　　乔栾大师的名声经过暴雪小队以及其他几个队伍的传播，不出一个小时，连许进都知道了。许进刚应付完怒气冲冲的瞿志业，揉着酸疼的眉心推开办公室的门往楼下去，听到旁边经过的基地成员谈起这事，嘴角微微一抽。
　　乔栾这出圈方式，怎么老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而此刻，借口到休息时间的乔栾乔大师满面春风，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踏进了自己的宿舍。大门一关，他便让系统调出了页面。
　　系统硬邦邦的声音在乔栾的耳边不停地响起：【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十个异能者，现可开启C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看了眼抽奖次数。
　　暴雪小队一共八个人，隔壁几个宿舍凑一凑加起来正好三十人，尽管大家因为他展现出来的‘大师风范’都信了他从小跟着大师学艺这话，但由于其中夹杂着几个普通人，因此最终只获得两次抽奖次数。
　　但乔栾也很满意。
　　他还没见过C级幸运大转盘里的选项，因此显得格外好奇。
　　他说：“开抽吧。”
　　眼前画面一转，C级幸运大转盘突兀出现在半空之中，依旧是平分成八格，分别是：元素掌控、元素之盾、飞行、免疫、隐身、穿墙、窃取、瞬移。
　　乔栾：“……”
　　看上去确实比D级幸运大转盘专注自身的提升高级了点，但比起A级幸运大转盘，差了很多。但，聊胜于无，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乔栾随意按了下按钮，第一次抽中的是元素之盾。
　　这个特殊能力是整个转盘中最不好理解的存在，乔栾仔细看了两眼解释，发现抽取元素之盾后还可以再次抽取，元素之盾中的元素分为很多种，譬如水元素、火元素、雷元素等等。假设乔栾抽中了火元素，他能够执行的元素之盾可以越一个等级去抵达相同元素的攻击，也就是说，D级火元素之盾可以抵挡C级火元素的攻击。
　　乔栾再次按了下按钮，指针停留在‘水元素’之上，后面却出人意料的跟着C级二字。
　　乔栾：“……”
　　要说它牛吧，它只针对B级水元素攻击，要说它垃圾吧，还能越阶。
　　乔栾眼角微抽，果断进行下一次抽取。
　　这次抽中的是D级的瞬移。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原先抽取到的速度值和瞬移也差不了多少。
　　挥退幸运大转盘，他对系统道：“好东西见多了，这些玩意已经吸引不了我的兴趣了。”
　　系统面无表情绷着声音：【毕竟按照一般情况，宿主应该以DCBAS的顺序来抽奖。】
　　谁知道乔栾遇到个傻白甜，一骗就骗到了只深渊怪物，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心中对乔栾的一番行为感到无语，但系统还是多说了一句：【其实C级大转盘上有挺多异能也很不错。隐身、穿墙，都很适合宿主。】
　　乔栾：“？”
　　他的嘴角牵起笑容，声音也变得温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系统：【……】
　　沉默几秒钟以后，它果断闭上了嘴巴。


第21章 
　　021.
　　系统装死以后，乔栾便没再管它。
　　他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完以后便穿上7号基地的作战服内衬上了床。睡前还是照例看了遍涵盖许多信息的论坛，了解到了五洲十多个基地发生暴乱，死伤无数。同时，第三洲17号基地的最高指挥官陶特·弗纳尔在混乱之中无视了其他基地的警告，开始了他的征服之路。
　　2L：陶特·弗纳尔就是认定了其他基地都忙着干深渊怪物，没空理会他，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呗。
　　16L：我倒是觉得陶特·弗纳尔做的挺好的，本人有第三洲15号基地辖区的好朋友，听说15号辖区本来就已经乱作一团了，基地内部混乱，只顾着争权，压根没人在意深渊怪物伤害了多少人。但陶特·弗纳尔一去，便先出手杀死了那些深渊怪物。对了，陶特·弗纳尔是A级异能者。
　　18L：什么级？A级？！我记得第一洲1号基地那位也才是A级吧？好猛。
　　22L：难怪陶特·弗纳尔这么嚣张，根本没把其他基地放在眼里/白眼
　　26L：我听到一个八卦，说是陶特·弗纳尔的人跟14号基地打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击落了一架飞机，是12号基地前往第五洲7号基地的，是不是真的？
　　乔栾眉梢微挑。
　　12号基地前往第五洲7号基地的？
　　如果乔栾没记错的话，今天野火刚跟他说起过，为了了解赣石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卫婧从第三洲12号基地那儿借了个可以搜索叶菲菲记忆的异能者过来。按照正常速度，对方下半夜就可以抵达，但眼下如果这说法是真的……那赣石村一事今晚怕是解决不了的。
　　乔栾都能发现的消息，许进自然也已经知道了。
　　他皱着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陶特·弗纳尔和15号基地打起来，轰12号基地的飞机干什么？”
　　汇报情况的通讯员迟疑了几秒，说：“可能是轰错了？”
　　许进：“轰他大爷的轰错了，又没经过他们两方头顶。”
　　许进不再多说，转身去了卫婧的办公室将事情告知了对方，想了想问：“会不会是陶特·弗纳尔记恨乔栾没有同意他的邀请，觉得我们7号基地在这事上使了绊子，所以在得知了消息以后故意轰得飞机？他本来就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卫婧敛下眼眸。
　　半晌才道：“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赣石村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的。”卫婧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许进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
　　深夜。
　　7号基地暂且陷入了寂静之中。巡逻的卫兵没有因为安全而放松警惕，他们默然又警觉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双眼有神，等待着曙光来临。
　　小道两侧的树叶被夜间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射灯扫过，光线穿过树叶缝隙，印出了一道很浅的阴影。
　　长相陌生的年轻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19幢宿舍楼下，他睁开眼睛，气息融入空气中，周围的空气像水一样浮起了阵阵波澜，紧接着便恢复原样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一只手搭在年轻男人的身上，声音略微沙哑地说了句“做得好，你可以回去了”，随后一步一步朝着19幢内部而去。
　　根据相关资料显示，零点到三点的时间段是人的深睡眠时间，男人一步一步走在楼道中，极其细微的声音引起了声控灯注意，但他没在意，随手推开了附近宿舍的大门，开门的动静并不算轻，可门内六人躺在床上呼噜震天，愣是没有一人察觉到他的出现。
　　男人翘起嘴角，抬手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重重一拍，但对方依旧毫无察觉。
　　确认完毕，男人才继续朝着12楼而去。转身的刹那，狭长楼道内突然亮起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露出的赫然是瞿志业的脸。
　　12楼，靠近尽头的房间大门被缓缓推开。并不算宽敞的宿舍内看上去格外单调，阳台窗户并未完全关闭，外头的风吹拂起浅色的床帘泻出了一两缕惨白的月光，将上铺安然睡着的人印出半张线条绝佳的脸。
　　瞿志业站在床下的位置，视线紧盯上方，微微眯起眼睛。
　　片刻，他蓦地抬手，手指握着进入宿舍楼前掰断的一根纤细树枝，但此刻树枝褐色的外皮上仿佛覆盖了一层硬壳盔甲，树枝的两头更如针尖，瞬间从瞿志业的手中飞出去，直直地扎向乔栾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卡嗤！
　　树枝并未如瞿志业所想插进乔栾的脖子，而是穿过空气直直插进了与乔栾脖子平行的墙壁中。瞿志业两眼错愕地盯着墙壁被撕裂而显露的缝隙，后背开始冒冷汗——
　　他亲眼看到，就在树枝的尖端触碰上乔栾的脖子时，乔栾竟然凭空消失了！
　　瞿志业捏了捏变得湿冷的掌心，猛地转身，但身后空空如也，眼角的余光瞥向两侧，竟也什么都没有。唯独不经意地扭头扫向阳台的位置，撩起的窗帘后似乎有道人影若隐若现。
　　他沉了眼眸，将角落里摆放着的扫把握在手里，无声的意念之下扫把完全地化作了尖锐的武器模样。瞿志业的手掌逐渐收紧，在距离阳台大门只有几公分距离时，猛然掀开了床帘，且一脚踹开大门。
　　异能者的力气比起普通人要大上一点，更何况瞿志业本身就是个锻炼不停的强壮男人，这一脚直接大门从十二楼给踹飞了下去。但令瞿志业惊愕的是，阳台上竟然没人！
　　……乔栾呢？
　　啪。
　　一只手动作很轻地搭上了瞿志业的右侧肩膀，紧接着含着几分散漫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在找我吗？”
　　青年的声音宛若夜间吹来的风轻飘飘吹进瞿志业的耳中，那种刻意被压低的音调以及刚才诡异让瞿志业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视线死死锁在玻璃窗上，借着月光刻可以轻易看到青年站在他身后不到五公分的位置，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张脸缓缓抬起，借着玻璃窗与他对视。
　　嘭！
　　宿舍天花板的灯突然爆裂，所有的架子床轰然炸开，无数的钢管、碎片全部意念掌控切割成尖锐武器的模样，气势汹汹地宛若汹涌的浪头，朝着乔栾扑去。同一时刻，瞿志业右手握着的扫把直捅乔栾的小腹！


第22章 
　　022.
　　乔栾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威胁强硬控住，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迎上瞿志业在一瞬间勾起的得意的笑容，他猛地扣住了瞿志业的手腕，迅速将他往身前一拽，两人之间距离被拉近，乔栾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 ：“你在得意什么？”
　　什么——？
　　瞿志业的视线在察觉到那些触碰到乔栾身体各处的尖锐物被弹开以后，眼神倏然一变。他想也没想，抬起一脚踹在了青年的小腹上。
　　乔栾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突然袭击，被他踹得后退了两步。
　　进攻终于奏效，瞿志业难看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好转，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再次动用异能。与12楼相隔甚远的巨大石头在他咬牙之下生生被抬到了高空，随后又被分割成数块，制成了一根根尖锐的棱锥，棱锥被瞿志业控制着在他的手边悬空停留，他嘴角翘起唇：“你比我想象的确实厉害点。”
　　不过哪又怎么样？
　　“乔栾，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用过一次的招数还要再用一次，”乔栾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冲他挑眉，“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自不自信，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没有再跟乔栾多说废话，三棱锥刺破空气，裹着无尽的强悍气息直击乔栾身上的致命处。乔栾冷笑一声，心道这瞿志业真是不死心，他的防御力都上百了，抵挡住他的攻击根本不需要多费半分心思。
　　但令乔栾没想到的是，就在三棱锥刺到心口的那一刻，他的脑袋里像是硬生生挤进了什么东西。就像一个并不宽敞的容器内伸进了一只手，肆意地搅弄，扯断无数连接在一起的神经，令他的脸在一刹那狰狞无比。
　　眼珠凸出夸张的曲线，太阳穴的位置青筋浮现一抽一抽，他伸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嘴巴张开似要说话，但出口的都是些不成调的单音节痛苦呻吟。
　　也是这个时候，心脏、喉间突然涌起的疼痛取代了头部的痛苦，他的手指从脑袋上落下来，双手握住了喉间插着喉咙的三棱锥，无数的血泡从张开的喉咙里涌出来，眼神充斥着不可思议。
　　“你……”
　　瞿志业见状冷笑一声，再次抬腿，一脚乔栾踹飞。
　　青年的身体砸在墙壁上，碰撞之后无力地垂落，只在墙上留下了殷红的血迹。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握着三棱锥想要挣扎的手耷拉下来，重重砸在地上，眼神失去光彩盯着正前方的架子床。
　　瞿志业从他身边跨过，眼神不屑，轻嗤一声：“不过如此。”
　　…
　　换班巡逻时间。
　　卫兵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从电梯走出来，他是少数住在12楼的成员，但他的宿舍位置在安全通道附近，有点远。他揉了下干涩的眼睛，细微的动静唤醒了走廊上的声控灯，啪嗒一声灯光亮起，他的视线不经意往边上一抬，突然愣了愣。
　　这会儿都近两点了，1218的门怎么还开着？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1218那边住的好像是乔栾？
　　卫兵感到有些古怪，他在原地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上前。但刚走两步，鼻子就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卫兵本来古怪的表情瞬间转为凝重，脚下步子跨大，到最后直接跑起来一路冲到门口。
　　1218内灯光亮得如同白昼，以至于卫兵一眼就瞧见了里面的混乱。破碎的灯罩、床架，桌椅全部被卸掉了腿如同烂木板堆叠在地面上。而就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之外，青年的喉咙、心脏上插着尖锐的石头，双眼直勾勾盯着远处，一动不动。
　　卫兵见到这一幕，嗓子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突然掐住，叫都叫不出声。
　　不知道呆愣了多久，终于回过神的卫兵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外，又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通讯器，拨通副官的联系方式，张嘴就喊道：“副官，乔先生死了！”
　　许进从睡梦中被惊醒，陡然接到这么条消息，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他声音绷紧着发问：“你说什么？”
　　卫兵的脑海中还残留着乔栾死前那副可怕的模样，他想乔栾已经刚死没多久，喉间的血还能顺着三棱锥一点点往下淌，或许以后的午夜梦回他都能听到那滴答滴答的声音。
　　咽了咽喉咙，他重复了两遍：“乔先生死在宿舍里，您赶紧过来看看吧。”
　　许进心道这简直像是个愚人节玩笑，但卫兵惊慌失措的声音徘徊在耳边，令他不敢耽搁半分，当即匆忙扯了件外套套在身上，朝着19幢跑去。等站在1218的门口，看到屋内乔栾的死状，许进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中，乔栾很强，他可以一个人杀死八只深渊怪物。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会以这般凄惨的模样死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许进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上前，检查了下让乔栾死亡的伤口。当视线聚焦在插在致命处的两个三棱锥上时，许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有其他原因……他见过这东西。
　　瞿志业在觉醒了异能以后，出于炫耀的心思在很多人面前表演过他的异能。当时他就是取了石头树枝一类的东西用意念打磨成了尖锐物，随后这些尖锐物直接刺穿了整个围墙。
　　当时他站在一边，深觉这异能觉醒得不错，用来斩杀深渊怪物应当很利索。
　　许进的目光越过乔栾的身体，直直落在那根嵌入墙壁的树枝上。
　　……真的是瞿志业？
　　可是瞿志业为什么要杀乔栾？就算他心高气傲，又因野火一事与乔栾有些龃龉，也不至于做出杀了乔栾这种事情来。
　　这放在7号基地，是要以命抵命的。
　　瞿志业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除非他不想待在7号基地了。
　　许进想得头疼欲裂也想不明白瞿志业的动机，但恰恰也就是此时，通讯器再次响起提示，他接通，里面传出了基地成员焦急的声音：“副官，我们听从你的意思在两点准时将野火队长放出来，但是打开禁闭室的门以后，里面不止有野火队长！”
　　许进皱眉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止野火，那还有谁？
　　“说明白点。”
　　成员顿了一秒，张了张嘴：“还有赵明学的尸体。”
　　轰！
　　像是晴天霹雳在许进的脑海中炸开，他满眼错愕又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谁？！”
　　“赵明学的尸体！而且当时野火队长正在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
　　许进知道野火的异能是融化万物，别说是人体，就是钢筋水泥都能被融得一点都不剩下。
　　他要融了赵明学？他把赵明学杀了？
　　他疯了？！
　　无数疑问占据脑海。
　　“我马上过来。”扔下这句话，许进对身旁的卫兵道：“把这里保护起来，我先离开一趟。”
　　卫兵没错过通讯器内的惊天新闻，赶紧点头。
　　…
　　深更半夜，乔栾被人杀死在宿舍楼以及野火杀了不知道为何出现在禁闭室的赵明学甚至想着毁尸灭迹一事传遍了整个7号基地，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有心人的提醒下，就是已经进入梦乡的7号基地成员们都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而19幢的不少基地成员在亲眼见过乔栾的尸体以后，得出了和许进一样的反应与猜测。
　　“这个致命伤……你们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想法，其中一人讷讷张嘴：“这不就是瞿志业惯用的手段吗？我之前跟他们小队一起出任务，瞿志业就是用这个办法把那只深渊怪物给捅了个对穿的。当时我还感慨他这异能真厉害……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用在了基地同伴身上。”
　　“可是瞿志业为什么要这么做？乔栾来基地满打满算才一天，今天也才是他们第一次联合行动，没道理啊。”
　　“可能跟野火那事有关？我听说白天去赣石村前野火好像因为乔栾跟瞿志业吵了几句，然后从赣石村回来以后赵明学又嘲讽周言清是废物……讲道理，赵明学确实很过分。”
　　“我也听说了，赵明学那手臂倒是被复原了，但周言清伤势过重，裴医生出手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说话的人正是当时赶过去救周言清一行的，他始终记得周言清当时被深渊怪物叼在嘴里，生生被咬掉下半身的可怕模样。若非裴医生去得及时，周言清怕是就死了。
　　那样子他看了都觉得可怕和心疼，更别提把周言清当成亲兄弟的野火了。
　　一行人相互对视，皆叹了口气。但也正是此时，一道夹带着几分试探的声音响起：“你们就没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野火装的吗？”
　　“什么意思？”
　　“不是有人说了吗，他们打开禁闭室的时候野火正在毁尸灭迹。你们再想想莫名其妙失踪的赣石村村民以及张奇王华。”
　　“……你疯了？你和野火认识也不下五年了吧？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再说了赣石村最开始出事的时候，野火还在执行别的任务好吧？他哪来的机会去赣石村焚尸啊。”
　　“我也不想这么想的啊，但是事情就是很奇怪。而且现在是末世，谁知道人心怎么变！”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只留下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乔栾和赵明学的死一事闹得太大，即便深夜，但大部分人还是出了门聚在了训练场的空地上。
　　万洋沉着脸和云麟坐在一块，手指捏着地上随意捡起来的石头，过大的力道将碎石捏得咔啦作响，再张开手时竟然成了粉末。云麟的脸色也难看，娃娃脸绷得严肃，正欲和万洋分析今天这些事，陡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嗤笑着说：“有什么不可能的，野火本来就是个伪君子，说不定人家早就被什么组织洗脑了，不只想弄死赵明学，还想弄死我们——”
　　话未说完，云麟蹭得一下站起来，气得头脑发昏，双眼冒火地盯着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你他妈胡说什么呢？！”
　　那人见到云麟气势汹汹的模样，似乎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嚷嚷：“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没说错？你大爷的亲眼看到了？亲眼看到野火被洗脑，要弄死赵明学还要弄死你？”云麟觉得实在是好笑，以往他怎么没发现7号基地里有这种脑子带包的蠢货和神经病？
　　“那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得出来吗？哦，我倒是忘记了，云麟队长和野火队长关系很好吧？听说你们还是一个村出来的，小时候就在一起玩闹 ？那我就能理解了，你为野火说话没关系，但野火干的这些事情不会你也有份吧？”
　　男人上下打量着云麟，无视云麟火冒三丈的气愤，眼神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如果是这样，那我可要上报给副官了。”
　　“我操你大爷！”云麟气得手抖，一言不合就冲了过去抬手捏住男人的领口将人提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怒火闪烁，“你是不是找打？”
　　男人等的就是这么一句，闻言顿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云麟被气得扭曲的脸在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后，突然就愣住了。
　　随即而来的便更觉得可笑和愤怒。
　　还杀人了？
　　他娘的他不就提了下这傻逼的衣领吗？这还能扯到杀人？他要是真杀人，还能等到他求救？早在他开口说野火不好的时候他就把他干了。
　　云麟感受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望过来的充斥着惊讶的目光，冷笑着正欲嘲讽手里提着的男人，却在下一刻头猛地一疼，一道充满恶意和蛊惑的声音缓缓响起：“杀了他，他才是害的乔栾被杀、野火染上污名的罪魁祸首，只要把他杀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云麟的眼瞳逐渐染上深红色。
　　噗嗤。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万洋倏然起身的喊叫中，云麟的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男人的小腹。
　　云麟一点点勾起嘴角，手却越发地用力，匕首的刀身直接没入男人身体，再狠狠拔出来，再插进去 。
　　来回了几次，那被夹带着飚溅出来的血液喷在云麟的脸上，将他的一张娃娃脸衬得宛若山间的鬼魅。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骤然瞧见这般可怕的云麟，脚下步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云麟却眯了眯眼，匕首脱手而出，再一次插入距离他最近的基地成员胸膛之上。
　　那成员倒下时，眼中浮着满满的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
　　“云麟！”万洋终于回过神来，猛地上前，一把扣住对方的肩膀。但云麟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身体利落地往下一压，随即灵活转身，轻而易举便从万洋的桎梏中脱身。
　　紧接着，回到他掌心的匕首如灵活的水蛇朝着万洋刺去。
　　万洋心一紧，完全猜不透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云麟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异能者等级比云麟高，又不敢随便动手，只能艰难地以可靠的防护罩阻断云麟的攻击。随后身子矫健地绕到云麟的身后，手掌成刀狠狠砍向了云岭的脖子。恰恰也是这一刻，一旁冲过来一道身影，狠狠撞向万洋。
　　万洋一扭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老余？”他家队员跑这儿来干嘛？
　　万洋心中的疑惑在看到老余刺向他的匕首时，瞬间化作震惊，猛地后退。
　　等他再抬头，原本还算安分的训练场已经一片混乱。一群基地成员就如同突然发疯的云麟一般，正疯狂地动用异能和匕首，肆无忌惮地虐杀着身旁的同伴。他们的瞳孔猩红，面部表情狰狞，一根根青筋在肌肤上如同蛊虫般蠕动。
　　鲜红的血彻底覆盖了这一片夜色。
　　万洋的脸煞白如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疯狂的屠戮才终于走向末梢。一道人影缓缓从无人的角落里走出来，路旁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她白嫩清秀的脸。
　　叶菲菲弯腰，指尖在就近的尸体上划过，指腹沾上血，放在唇边一舔。
　　感受着那股温热的腥甜在口腔中迸发，她眯起眼睛，轻轻叹上一声：“真是甜美的味道——”
　　“这么好喝不如分点给我？”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轻缓的嗓音，叶菲菲身体一僵，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本该死在瞿志业手下的乔栾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扬眉看她。


第23章 
　　023.
　　乔栾穿着7号基地的作战服，上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形，略显宽松的长裤与黑色作战靴将两条腿衬得愈发修长。他就这么薄唇勾起、眉梢带笑地看着叶菲菲。
　　与赣石村村口初见不同，此刻的叶菲菲完全没有那股天真稚气的模样，她的长相依旧，但干净得仿佛清澈湖水的眼眸里酝酿着无数汹涌澎湃的恶意和嘲讽。
　　乔栾观察叶菲菲时，叶菲菲也在观察乔栾。
　　乔栾的脖子白皙修长又干净，根本没有被石锥刺穿留下的痕迹。可是……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亲自动的手！
　　叶菲菲的心中突然窜起不安的情绪，眼中开始涌起无限的杀意。
　　理智告诉她，眼前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带走尸体并且离开就是万事大吉。可一对上乔栾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她便心神不定。
　　不行，这个叫做乔栾的家伙古怪得很，她必须将他拿下。
　　叶菲菲的眼睛突然发生变化，黑白分明的眼瞳逐渐染上浓郁的血雾，但下一秒，一道冷沉又带着威严的嗓音裹挟着强悍的气势在她耳边轰然砸下：“从她身体里滚出来！”
　　叶菲菲的身体猛地一僵，那种全身被桎梏住，身体与脑子仿佛断开了连接的奇怪反应再次出现。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叶菲菲的身体已然颓软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道透明的身影在空气中隐隐浮动，它张开双手，看着露出真面目的自己，眼露不可思议，随后猛然看向乔栾。
　　“这就是你的真身？长得怪特别的。”乔栾慢条斯理地直起腰身，看着那如同流水浮动的空气，能隐约找到并分析出对方的身体轮廓，“看上去应该还没一米三，腿短，手臂长，头还大——”
　　他拖长声音，然后发出感慨：“难怪喜欢住在别人的身体里，搞半天是因为自己丑得见不了人。”
　　“你胡说什么！”像是被戳中了心窝子，它愤怒地张嘴，“我本就以灵魂为食！”
　　乔栾闻言，眉梢微扬起，在心底问系统：“一知半解的神，现在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吗？”
　　系统：【……】
　　它发现乔栾的嘲讽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它在开口：【深渊怪物，编号D008，大部分时间以灵魂状态生存，可以寄生在人类的脑海中，并且以人类的灵魂为食。所以一般情况下，被它寄生的大部分人都会因为灵魂缺少一部分或者蚕食干净而变得智力低下，甚至变成疯子。】
　　【至于它真正的特殊能力，宿主应该也意识到了，它擅长精神控制。】
　　乔栾嘴角笑意加深：“除此之外，没有了？”
　　系统：【没有了。】
　　那也就是说，D008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如同在7号基地掀起混乱，与赣石村村民们一般，让基地成员也进行相互屠杀。
　　至于那些消失不见的尸体，并不是它所为。
　　乔栾在思索时，D008满脸防备地盯着他，它不停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涌现的疑惑，张嘴冷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没死？我明明看着你死的！”
　　“还有，你究竟有本事竟然可以让我的精神控制失效？”
　　后者是D008在赣石村村口就感到无比疑惑的事。从它掌控姚缜，却被乔栾的一句话呵斥到精神掌控失效，它便将乔栾的存在刻在了心中。这也是为什么，在设计这场相互屠杀的事故时，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寄生在瞿志业的脑子里，彻底掌控瞿志业，让对方去杀了乔栾。
　　乔栾对它的威胁太大了。
　　如今看来，它的第六感一点没错。
　　否则乔栾为什么又复活了？
　　“你问题有点多，等我得到我想要的回答以后，我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乔栾微微一笑，“告诉我，赣石村的那些失踪的村民以及7号基地小队成员都去哪儿了？”
　　陡然听到这个问题，D008在心中冷笑，心道你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但一张嘴，嘴里的话便冒了出来：“献祭给了伟大的克拉梅尔。”
　　伟大的克拉梅尔？
　　陌生的名字令乔栾眼眸微眯，他继续发问：“克拉梅尔是什么东西？”
　　D008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克拉梅尔是伟大的神！”
　　神？
　　乔栾在心底询问系统：【它说的是真的？】
　　系统迟疑一阵：【不太像，我认为克拉梅尔是异教徒崇拜的恶魔可能性更大。】
　　懂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栾凝眸思考时，D008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底染上愤怒和懊恼。它以为乔栾能断开它与那些被掌控人类的精神链接已经很夸张，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还会不受控制地回答乔栾的所有问题。
　　怎么会这样？！
　　它的脸色无比难看，再一次发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乔栾张嘴，话音急转而下，“我还是不想告诉你。”
　　D008：“……”
　　被戏耍的愤怒彻底燃烧了D008的理智，它周身的空气浮动愈发厉害，身影在瞬间朝着乔栾而来。同时无数道声音想要强行挤进乔栾的脑海，与乔栾争夺着理智的掌控权。乔栾却只是淡笑一声，一声“从我脑子里滚出去”便轻易切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言出法随这个异能在没有涉及到生死时刻，简直百试百灵。
　　再一次被驱赶出去，D008还是不死心，它的身体在极速靠近乔栾。既然无法建立联系，那么它就试试彻底寄生在乔栾的脑海，但就在它眼睁睁看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极速拉近时，它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嘭得一声撞得它晕头转向，身体竟然反弹了回去。
　　D008眼神惊恐。
　　这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盘踞在脑海，它眼露防备之时，一道透明的宛若墙壁一样的透明盾横在它的面前，浮起了一缕一缕的金色光芒。
　　防御类的异能？
　　D008猛地后撤，但砰砰砰的三声巨大声响之后，三块同样的透明墙壁挡住了D008左右和后方的退路。D008抬头一瞧，果然，又一块透明盾轰然砸落，直接将它困死在了狭窄密闭的空间内。
　　几米之外，本该死在屠杀之中的万洋慢吞吞地起身，冲D008露出笑容：“终于抓到你了。”
　　话音落罢的那一刻，D008视野中鲜血淋漓、尸体横陈的可怖画面竟然如同灼烧的白纸一样，随着灰烬被风吹走，开始逐渐消失。
　　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直直盯着它的人影。
　　7号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卫婧站在它的正前方，看着D008因为气恼而不停波动的身体，声音冷淡：“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我想应该是喜欢的，毕竟，你很享受我建造出来的幻境。”
　　卫婧在迷雾蔓延之后觉醒的异能是C级幻术，一手幻境C级以下的存在根本分不清虚实。
　　D008身为D级深渊怪物，自然也一样。
　　而这一切，都要从卫婧得知第三洲那位异能者所坐的飞机被炸毁开始。最初她和许进的想法差不多，以为是陶特·弗纳尔的故意报复，但等到她联系第三洲12号基地的负责人，才得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尽管飞机已经炸毁，所有的通讯记录也不复存在，但12号基地那边查询了飞机的航行记录，发现自家成员所坐的飞机竟然是刻意拐到交战区的。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是不是有人不想那位可以搜寻记忆的异能者来到7号基地？
　　按照这个逻辑，只需要稍微动一下脑子便可以得出是谁最不想那位异能者抵达7号基地。
　　叶菲菲。
　　卫婧当即找到了乔栾，乔栾用言出法随的异能试探了叶菲菲，并未发现叶菲菲的异状。
　　所以，为了引出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卫婧借着野火与黑狼小队的摩擦，设计了这一出戏。
　　…
　　会议室内。
　　瞿志业沉着脸坐在角落里，赵明学低着头缩成了鹌鹑，满脸都是后怕和羞愧之色。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差点着了胡光头的道，也差点害了整个7号基地。若卫婧没有提前察觉到不对劲，若他真的如胡光头怂恿的一般打算趁着野火禁闭，给他点颜色瞧瞧……按照D008的手段，到时候必然会演变成幻境中的一幕。
　　“我……”他张了张嘴，嗓子眼还是干涩，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憋出一句，“抱、抱歉。”
　　许进看他一眼，觉得赵明学这人倒也有点意思。
　　他缓声开了口：“其实事情本身和你们没有太大关系，D008不同于你们先前遇到的其他深渊怪物，根据乔栾的询问来看，它在赣石村遇到姚缜一行就知道利用叶菲菲的异能断了姚缜与我们的联系，而后借着你们寄生在叶菲菲脑子里来到7号基地进行第二次献祭。足以可见它能力出众，智商又极高，确实不容易对付。”
　　“但你们确实也给了它机会，同为D级，D008对付起老瞿你们这一类异能者并不轻松，否则姚缜早就死在赣石村，成为献祭的一员了。”
　　而就在D008想方设法的时候，赵明学给了它机会。
　　对于D008而言，在一个人情绪起伏得厉害，愤怒压过理智时，掌控对方最为容易。赵明学挑起了与野火的争端，D008在其中浑水摸鱼，制造了赣石村一般的动乱。
　　“说句实话，争强好胜在我看来并非缺点，反倒能督促一个人的进步。但自负是，口无遮拦没脑子也是。”许进说的话不算客气，“我明白你们以前被其他队伍甩在身后如今争了一口气的兴奋得意以及迫不及待，但有些行为会让你们在变强的同时，变得掉价。”
　　“赵明学，你觉得周言清是废物，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换成你，你会不会用自己命去换队友的命？”
　　赵明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收紧，脸色白得更加难看。
　　“手臂没了的时候很痛吧？周言清下半身没了的时候更疼，当然，可能疼不过你说他是废物的时候。”
　　“多的我也不说了，经过这件事情，我想你们心里都有点数。”许进拍了下瞿志业和赵明学的肩膀，声音微微有些沉重，“现在这个世界乱糟糟的，你们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会遇到比起D008更阴险狡诈、更厉害的怪物、异教徒甚至是恶魔。作为7号基地的副官，我希望基地的成员能将后背留给对方，共同活下来。”
　　许进说完这番话，留下一句“我还要和第三洲12号基地那边去交涉”，便离开了。
　　他一走，赵明学看了眼瞿志业，抿了抿唇，喊了声：“队长……”
　　瞿志业黑着脸：“别叫我，老子年纪比许进还大，还被他教训一顿。”
　　然而起身离开会议室时，却扔下了一句：“记得去找周言清道歉。”
　　…
　　乔栾盘腿坐在地上，端着下巴看被困死在万洋异能之中的D008。
　　身旁站着7号基地的各类异能者。
　　他头也没回，只朝着后面招了招手 ，上来一个女生。
　　乔栾看向她，问她：“什么异能？”
　　女生抬起手，有一条小巧可爱的火龙在掌心之中打滚。
　　乔栾眉梢微扬，很是喜欢：“去吧。”
　　火龙从女生的掌心慢悠悠地飞到了透明墙比罩前，在万洋的示意下轻易突破了这层D008撞出满头包也没能撞坏的透明墙壁，并且在接触到D008之后开始极速变大，瞬间，极为耀眼的火光如烟花炸开，直接灌满了整个空间，开始不停地灼烧D008。
　　尽管只是E级的异能，但D008依旧会感到疼痛，它哐哐哐地砸动墙壁，但墙壁稳如泰山 ，连个细小的裂缝都见不着。
　　毕竟，D008的强项在于精神控制，而非力道与作战力。
　　乔栾看它挣扎，慢悠悠地开口：“下一个。”
　　这次上前的是个年轻男生，不等乔栾问便主动道：“我可以用雷劈它！”
　　乔栾笑眯眯的：“那你使劲劈。”
　　透明墙壁内，电闪雷鸣，噼里啪啦，一股黑烟缓缓从D008透明的脑袋上飘起来。
　　同时，D008吐出一口黑气。
　　乔栾啧啧两声，继续：“下一个。”
　　经历了雷劈、火烧等等行为的D008如今听到乔栾的声音便勃然大怒：“乔栾你最好弄死我，否则等我从这里出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急什么？这不是在努力尝试弄死你吗？”乔栾掀了掀眼皮，“肯定会送你归西的，你别担心，我用万洋的头发发誓。”
　　万洋：“？？？”


第24章 
　　024.
　　万洋是7号基地出了名的爱头发，宿舍内什么都不多，唯独各式各样的生发洗发水连起来可以绕宿舍楼两圈。数量不算多的头发在他心里堪比黄金珍贵。
　　如今听到乔栾用他的头发发誓，气得和D008有得一拼。
　　他忍不住嘀咕：“我就那么点头发还遭惦记。”
　　抱怨间，临时腾出来的‘监狱’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的刹那，万洋偏头看过去，见到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神情自然的野火，哟了一声：“事情解决了？”
　　其实野火这边也没什么事，就是被许进叫过去听他讲了段大道理而已。
　　那玩意儿听得他耳朵都能起茧子，索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模作样含糊应两声。过于敷衍的态度和表情气得许进一脚将他踹出了办公室。于是野火便收拾收拾过来了。
　　他一到，其他的基地成员都被乔栾给遣散走了。青年依旧保持着单手托下巴的闲散姿势，冲D008微微一笑，声音轻快：“好了，送你归西的人来了。”
　　万洋闻言，猛地扭头重新看向野火。
　　对啊，野火的异能可是号称能融化万物，同为D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能融化灵魂吧？万洋眼神灼热地盯着已心慌意乱的D008，心中甚是宽慰——
　　他的头发保住了。
　　D008利用野火与黑狼小队的矛盾挑起7号基地的纷争时，显然已经提前打探过野火的异能为何物。此刻听到乔栾的一番话，瞬间面色大变，开始后悔早在赣石村它就该趁机杀了野火。它那尖锐的指甲刺啦刺啦划着透明墙壁，威胁乔栾：“你要是真的杀了我，克拉梅尔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前脚生怕乔栾杀不死它，如今倒是慌了。
　　青年掏了掏耳朵，唇边笑意加深：“没关系，我会送你的克拉梅尔大人与你一起团聚。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等我有空了再给你们凑一个，斗地主刚刚好。”
　　随后冲野火勾了勾手指。
　　野火盯着透明墙壁中浮动的人影，意念微动，透明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两点猩红，随后这点猩红开始无尽蔓延，滋啦滋啦宛若被硫酸腐蚀的融化声伴随着D008的嘶吼与尖叫骤然炸开在乔栾的耳边。
　　那声音尖锐到房间内的玻璃器皿纷纷炸开，万洋眉心紧皱，下意识摸了下耳朵，摸到一手的血。
　　万洋：“……”
　　他忍着疼痛后退两步，眼角的余光却瞧见乔栾眼眸未曾眨动，似乎很乐衷于观察D008死亡时拼命挣扎的凄惨模样。
　　那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兴味和快意令万洋的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怪变态的。
　　乔栾没注意万洋的目光，视线始终停留在D008上。
　　比原先被银雷劈打更为夸张浓郁的黑烟窜起，紧接着如同蔓延的迷雾一般很快将整个透明囚笼占据笼罩。D008的下半身已经彻底被融化干净，只剩下两条手臂捧着头颅，透明的眼睛逐渐浮出浓郁的血色，它表情狰狞，在极度的疼痛下愤怒地大喊：
　　“乔栾！我以克拉梅尔大人仆人的身份诅咒你，你一定会被克拉梅尔大人踩在脚下，成为克拉梅尔大人的一条狗！”
　　歇斯底里的尾音消散那一刻，它剩余的身体也被融化得干干净净，连半点灰烬都没剩下。
　　乔栾眉梢微扬，示意万洋可以收走异能创造出来的透明盾。
　　万洋照做，但注意力却还停留在D008灰飞烟灭前的诅咒上。
　　他蹙了蹙眉，有些担忧的问：“这个克拉梅尔大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听D008的意思，总觉得很不好对付。”
　　万洋盯着乔栾，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我之前看的资料说，异教徒的主仆之间是有联系的，虽然不确定D008和所谓的克拉梅尔是否也如同异教徒崇尚恶魔，但看它的样子，这个诅咒似乎并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如果真的被盯上了，就意味着乔栾的头顶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那又怎么样呢。”乔栾从地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作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反正要我命的我都会让它灰飞烟灭。”
　　他冲两人挥了挥手，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离开了房间。
　　万洋留在原地和野火对视两眼，前者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野火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不止，还很记仇，非常的小心眼。所以你最好小心点，没事别招惹他。”
　　其实D008最初被抓时，许进将后续工作交给了血凰小队的队长夏妍。但在意识到D008与其他的深渊怪物不同，身为灵魂体无法提供鲜血去帮助普通人进行异能者觉醒，以及D008的嘴里撬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以后，乔栾主动从夏妍手中将D008讨要了过去。
　　“他跟许进提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当时就知会了我，让我得空来处理一下D008。”
　　万洋听着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什么意思？”
　　野火瞅了他一眼：“意思就是他早就知道该怎么对付D008，但他还是选择让D008在死前受了一波又一波的‘酷刑’，他就是故意的，因为在D008献祭7号基地的计划中，他是第一个被杀的。”
　　所以野火才说他很记仇，很小心眼。
　　万洋：“……”
　　操，他还真以为乔栾折腾那么久是没找到弄死D008的办法。
　　…
　　乔栾回到1218，那些被‘破坏’的灯罩、床铺、桌椅都已恢复原样，他坐在椅子上，调出了A级幸运大转盘的抽奖页面。获得A级大转盘的抽奖次数是在D008寄生在瞿志业的脑海，以为把他杀了的时候。
　　算是个小惊喜。
　　乔栾按下抽奖按钮，一边等待指针停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么一看，卫婧那异能和伪装成神系统简直是绝配。”
　　就是不知道幸运大转盘上会不会出现类似的奖励。
　　叮——
　　指针停下，乔栾看向方格：时间暂停。
　　时间暂停依旧分为高中低三阶。乔栾再次按下按钮，看指针停留在低阶的范围之内。
　　他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只将注意力放在详情介绍上。
　　低阶的时间暂停作用范围同样在D、E、F三个等级的深渊怪物中，其中在对付D级深渊怪物该异能可以暂停一秒的时间，E级三秒，F级五秒。虽然乍一看时间暂停的秒数似乎不值一提，但在必要时刻，哪怕是零点几秒都能救下一条命。
　　属于保命的异能了。
　　用完了抽奖次数，乔栾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登陆了论坛，在[旧日神明内容分享区]转了两圈，搜索了下关键词[克拉梅尔]，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找到。
　　也不算意外，毕竟在此之前乔栾已经翻阅过《旧日神明》玩家留下的详细资料，上面并未记载克拉梅尔的存在。
　　沉默之间，系统突然开了口：【能让D008这种等级和智商的深渊怪物心甘情愿做仆人的，不管它是真正的神明还是异教徒崇拜的恶魔，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宿主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还不够强，如果此刻它降临在你的面前，你只有死路一条。】
　　乔栾双手支起下巴，点头赞成，随后又道：“但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它真的足够强，那么它拥有的仆人绝对不只D008。”
　　那么，它或许无法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单独一位仆人的死亡。再者，就算D008在死亡前的诅咒真的有用，也不见得D008信奉的主人会把乔栾当回事。
　　“上位者很少亲自动手。”
　　大部分都习惯差遣手底下的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乔栾从不知恐惧为何物。
　　…
　　折腾了一晚上，待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际，7号基地的东侧已经浮起了鱼肚白。乔栾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睡了一觉，等醒来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
　　他摸了摸有些空瘪的肚子，在泡面与食堂饭菜中纠结了两秒，最终因为懒得出门而选择了前者。就在红烧牛肉面的香味沿着打开的窗户飘出去时，大门被敲了两下。
　　乔栾开了门，见到云麟顶着一张娃娃脸，视线往他身后转了一圈，瞧见那红盒泡面，顿时笑眯眯地问：“乔先生吃午饭吗？一盒泡面是不是太简单了？要不再加个猪蹄吧？”
　　说完他就从身后掏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猪蹄塞给乔栾，热情地介绍：“这可是我老家的特产，巨好吃，乔先生你尝尝，喜欢的话告诉我，我再给你送点。”
　　说完这话云麟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一声没吭，挥挥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乔栾将猪蹄举起来放到眼睛平行的前方，有些不明所以。
　　云麟跑来，就为了给他送袋猪蹄？
　　乔栾心中感到古怪，但也没多想，关门正要转头，老远就传来一句：“诶！乔栾！”
　　万洋迈着大步走来，抬手就将手里藏着的洗发水递到了他手里：“许进给你准备的洗发水沐浴露质量都一般，用我的，保证你头发又黑又密。”
　　乔栾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扬眉问：“我这头发还不够黑不够密？”
　　万洋却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我最开始进7号基地的时候，发量跟你差不多。结果才过没多久，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现在更不比以前，什么深渊怪物啊异教徒啊，应付起来更费心劳力，头发掉得更快。你长着这么好看一张脸，万一以后变地中海可怎么办？”
　　乔栾：“……”
　　留下情深意切的一番话，万洋用力拍了下乔栾的肩膀，转身要走的时候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考虑下我哈。”
　　乔栾：“？”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乔栾宿舍的门被敲响了不下五回，每一回开门都不见人，但门口却放着不同的小零食、小礼物，而且还贴着写了[请乔先生考虑下我们XX小队]的小纸条。
　　这一回，乔栾懒得关门，就这么端着已经冷掉的泡面面无表情地守在宿舍门口，并且在三分钟后，见到了野火。
　　在对方走过来之际，张嘴问：“你们7号基地的队长都被D008吃了脑子？”
　　野火迷茫地眨了下眼睛，视线越过乔栾的肩膀注意到了那些放在桌上的东西，愣了两秒，随即笑出了声：“乔先生果然很受欢迎。”
　　他拿出通讯器在乔栾的面前晃了晃：“乔先生可能还没看7号基地最新下发的通知，看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顺便多说一句，也考虑考虑我们野火小队。”
　　送走了野火，乔栾打开通讯器，果然看见了一封未读的邮件，点开，一幕三行地扫完，他眉心微蹙。
　　邮件是以7号基地的名义发送的，上面写到经历了D008一事，他们深刻意识到7号基地还存在不少缺陷，也没有彻底做好在末世生存的准备。譬如他们低估了末世来临以及异能觉醒后，队员的心态失衡问题。再譬如新加入7号基地的成员该如何处理。
　　乔栾着重看了看后一条。
　　在7号基地管理层的考虑中，7号基地毕竟是一个群体组织，他们在面对深渊怪物以及其他突发事件时，更倾向于群体作战。但在这两天报名加入7号基地的成员在《旧日神明》降临之前大多都是普通人。他们与原先的7号基地成员不同，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队友与队友之间的默契，这无疑会令他们在对上深渊怪物时，危险性剧增。
　　所以，7号基地决定对这些新成员进行集体训练。训练完成以后，他们可以组建全新的作战小队，也可以加入人数稀少的原小队，譬如野火小队、麒麟小队等等。
　　难怪一个个都往他宿舍送东西，还让他考虑自家小队。
　　大家都挺看得起他。
　　乔栾推开门去了许进的办公室。许进看见他一点都没觉得意外，让卫兵给他倒了杯水，便直接问：“因为训练那事来的？”
　　“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
　　“是指挥官比较了解你。”许进耸了耸肩膀，“她说你不会喜欢这种训练，而且也没想过要加入什么队伍，更没想过自己组队伍。”
　　他看向乔栾：“虽然我们相处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时间，不过我从你的做事风格中也确实窥探到了几分真实性格。指挥官和我商量过，你可以不参加训练，可以单独一人。不过搞特殊的总归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你得用实力征服他们，让他们知道你一个人可以抵他们一个队伍，所以我们才给你开先例。”
　　像是很担心乔栾会拒绝，许进连忙加了一句：“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指挥官加入7号基地，并且遵守7号基地的规则的。”
　　乔栾：“……”
　　见乔栾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冷，许进又道：“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宣布，在所有队伍集结完毕以后，我们会举办一个斩杀深渊怪物的比赛，哪个队伍能斩杀最多的深渊怪物，就可以得到一份B级深渊怪物的鲜血。”
　　乔栾定定地看了许进半晌，突然笑了一声，扬起眉梢问：“卫婧想出来的？”
　　许进：“……你怎么知道？”
　　乔栾学着他的模样耸耸肩膀：“因为当初她诱哄我加入7号基地，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但他得承认，卫婧给出的所谓奖励，的确再一次吸引到了他。
　　乔栾现在所拥有的异能中，除了越阶的元素之盾之外，都只有D级别。那元素之盾还具有特殊性，茫茫人海遇到个异能与水元素相关的深渊怪物或者异能者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D008死前的诅咒也是威胁，乔栾确实需要更进一步。
　　…
　　下午六点整，7号基地再次下发了一份通知，这次的通知里更加详细地解释了此次新人集训的安排，同时还有一道备注——
　　不强求所有成员参加集训，但不参加集训的成员除非拿出过硬的本事，在集训结束以后，打败排名前十的所有成员，否则会被踢出7号基地。
　　万洋翘着二郎腿仔细思索着这道备注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扭头踹了一脚野火：“你分析分析。”
　　野火眼皮都没抬一下：“分析什么，这备注就差直接写乔栾的名字了。”
　　“什么意思，他不想参加集训？”
　　“他不止不想参加集训，我还看到他在论坛问第五洲7号基地辖区周边有没有出没的C级深渊怪物。”
　　万洋：“？！”
　　艰难地将橘子咽下去，他瞪大眼睛问：“他想干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是想杀一只C级深渊怪物然后服用对方的鲜血。”野火终于放下了通关的小游戏，将自己从许进口中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了万洋，“他不想组队，许进给他下达的要求是，只要他能打得过黑夜小队，就随他去。”
　　黑夜小队的队长白涧是个C级异能者，能力强大，是他们7号基地的第一强者。而乔栾不止要打倒他，还得打倒整个黑夜小队，这难度可不是一丁半点。
　　他自然得去找办法提升自己。
　　万洋一边感叹乔栾果然与众不同，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看来我的洗发水可以拿回来了。”
　　正好末世降临，洗发水什么的也属于奢侈品了。
　　野火：“……”


第25章 
　　025.
　　乔栾在论坛的信息交流发帖，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人回复。
　　他单手撑着脸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好像从迷雾从世界尽头蔓延开始，论坛的热度减少了不少。其中原因也能轻易窥见几分，无非就是人类基数减少，再加上各个地方都在出现深渊怪物甚至暴乱，想必有没有网络都是一大问题。
　　他有些遗憾，正欲退出帖子，却突然瞧见个人中心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点开，并非帖子的新回复，而是一条私信。
　　青云：你要找C级深渊怪物？是需要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吗？
　　乔栾眯了眯眼睛，点开青云的账号，账号内部平平无奇，没有发过任何帖子，就连回复帖子的信息也少得可怜，单从账号中看不出点所以然来。
　　他回复了个嗯字。
　　青云似乎就守在论坛前等候着乔栾的回复，当即便道：我手里有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我可以分你一点。
　　神不会说谎：怪物种类以及你的条件。
　　青云：我不清楚这是什么类型的深渊怪物，鲜血是我哥的朋友给我的。至于其他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面谈。你既然问的是第五洲7号基地辖区附近的C级怪物，那你应该就在那块地方？我也在附近。
　　看着这条回复，乔栾眉眼间透出了几分兴味。
　　他没拒绝，让青云定了地方。
　　几分钟后，他脱下了身上属于7号基地的作战服，换上自己平时的衣服，拿起手机离开了宿舍楼。途径训练场的时候，瞥到不少穿着训练服的新人浑身狼狈地躺倒在地上，用力喘着粗气的模样宛若田间蛮牛。
　　他走得光明正大，身影落入几个新人眼里。
　　其中一个染着黄发扎着小辫的年轻男人摊在地上，目光追随着乔栾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问身旁人：“那个没穿作战服的谁啊？新人吗？怎么没跟我们一块训练？”
　　纪伟注意到乔栾那过于出挑精致的侧脸，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集训不本来就不是强制参加的么？”
　　话虽如此，但真有人不参加啊？
　　黄发小辫啧了两声：“真不怕被踢出7号基地啊？”
　　他以为主动来7号基地报名加入的都是聪明人，毕竟眼下这个世界乱得一塌糊涂，但像7号基地这般的存在，有领导人、有实力强劲的异能者、有足够多的资源，若是真的能加入其中，顶多就是受到些管束。但必然是优势大于劣势的。
　　既然进来了，肯定不能被一脚踹出去。
　　怎么这人——
　　他还没想明白，纪伟便又道：“我打听过了，所有新加入7号基地的新人都参加了集训，只有一个人除外。”
　　“就那个，乔栾。”纪伟翻了个身，遮住了头顶的烈日，慢吞吞地给黄发小辫解惑，“你昨天下午才来，不知道他的事迹也正常。他曾经一个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连续斩杀了八只深渊怪物。”
　　“就这？”
　　“什么叫就这啊？”
　　黄发小辫撇撇嘴：“这有什么，D级异能者在短时间内连续斩杀八只F级深渊怪物不也挺正常的？”
　　纪伟闻言却笑：“你说的没错，但他杀死那八只不同等级的深渊怪物时，迷雾还没有来临。那段时间因为深渊怪物死了多少人你应该也知道吧？对于那时候的7号基地而言，你说他是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天使他们都信。”
　　黄发小辫：“……”
　　他轻轻嘶了一声，又问：“那他在迷雾来临之前就这么厉害，迷雾之后觉醒的异能应该更厉害了？”
　　纪伟摇头：“他没觉醒其他的异能。”
　　黄发小辫：“？”
　　他还想说点什么，尖锐的哨声倏然响起，两人一个激灵，瞬间甩掉脑海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认命地继续今天的下半场生不如死的训练。
　　令一旁，乔栾走出7号基地时碰到了一个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小队，其中一人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半晌，冲他点了点头。
　　乔栾偏头看他，是一张陌生的脸。但碍于对方的热情，乔栾也回了个点头动作，紧接着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黑夜小队的队员趴在车窗上看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感慨两声：“这就是乔栾啊？百闻不如一见，长得可真好看。”
　　另一人笑道：“你那看脸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人家拧断你脖子的时候估计更好看。”
　　队员：“……”
　　…
　　青云定下的地点在7号基地与6号基地辖区的交界处，那里是一个小镇。小镇上似乎出现过深渊怪物，入目之处所有的房屋倒塌得厉害，地上堆着一堆的碎石和钢筋，一眼看去简直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嗅着空气里夹杂着的灰尘气息，乔栾来到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位于小镇的最东边，与西边的残破不堪相比，这里竟然还算保留得完整。只不过玻璃门已经破碎，碎玻璃浮满灰尘。乔栾站在门口的位置，头微抬，视线轻易捕捉到了坐在角落里低垂着脑袋的身影。
　　不是人，是一只毛绒熊。
　　主动提出面谈，最终却以一只毛绒小熊来应付他？
　　乔栾轻轻啧了一声，夸了对方一声警觉，便走上前，拉开毛绒小熊对面的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随意的动作和眉目间透露出来的神态都显得格外漫不经心，乔栾缓缓开口：“聊聊？你的要求。”
　　毛绒小熊的身体内传出闷闷的声音，混杂着电流，听得不算真切：“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具体说说。”
　　“迷雾来临之后，我哥的朋友找到他，约他一起加入6号基地。但我很快发现我联系不上我哥了，并且我前往了6号基地询问过6号基地的负责人，他们都说我哥并没有加入他们。”
　　毛绒小熊里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很快恢复原样：“所以，我希望能用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做交换，我给你鲜血，你帮我找到我哥。”
　　“你口中的你哥的朋友，和给你留下深渊怪物鲜血是同一个？”
　　“不是，留下深渊怪物鲜血的朋友已经去世了，他是6号基地的小队队长，在迷雾来临之后觉醒了异能，但当时6号基地内部出现了可怕的深渊怪物，在成功击杀了怪物以后，却因为伤势过重，没能救回来。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是属于他的奖励，基地听从他的意思，送到了我哥这里。”
　　“但我哥本身觉醒了异能，他在思索再三之后，决定将怪物的鲜血留给我。”
　　“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服用鲜血，获得C级深渊怪物的能力，然后去找你哥。”乔栾修长的手指抵在桌面上，提建议。
　　毛绒小熊沉默了一阵。
　　其实他想过这么做，但他无法保证自己服用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个50%的死亡概率他赌不起。他哥最初将怪物鲜血留给他时告诉他，遇到实在无法解决的情况即生死关头的时候再食用，到时候那50%的生的机会可以给他带去希望。
　　他不说，乔栾也猜得到他的想法。
　　他道：“我对你手里的鲜血很感兴趣，也同意你的要求，但你需要给我足够多的信息，我才能帮忙找你的哥哥。”
　　小熊闻言立刻道：“可以，但深渊怪物的血要在你找到我哥之后我才能给你。”
　　否则他现在给了乔栾鲜血，谁知道乔栾会不会跑路。
　　他谨慎到连自己都不敢亲自出现在乔栾面前，有些事情自然考虑得详尽得当。
　　乔栾没拒绝。
　　尽管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用言出法随勒令这位ID为青云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将深渊怪物的血交给他。
　　乔栾自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还有点作为人的良知。
　　…
　　青云的哥哥本名叫做常青泉，今年二十八岁，觉醒之前是个退役军人，开了一家健身房。而那个与常青泉相约报名加入6号基地的朋友则是他那健身房里的常客，叫做刘骆。
　　常青泉和刘骆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偶尔也约着吃夜宵，有时候会带上常青云。
　　但也仅此而已，常青云并没有刘骆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刘骆住在哪里。
　　“不过我去我哥的健身房翻过VIP学员的信息记录，上面有刘骆的电话，我打了，没打通。”常青云道，“还问了两个幸存的健身房员工，他们对刘骆的印象也只在于对方经常去健身房。”
　　“我也尝试着去找警方，但迷雾过后，我们这边情况很不妙，整个警局都被深渊怪物踩成了碎屑。6号基地又管不了这些事情，所以当我看到你在论坛的发帖以后，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常青云给出的信息太少，但可以确定的是，失踪的不止是常青泉，还有刘骆。
　　因此想通过刘骆去寻找常青泉的踪迹，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沉默间，系统的声音在乔栾耳边响起：【宿主，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提议。】
　　乔栾眼皮也没抬一下，便说了句：“我介意。”
　　系统：【……】
　　沉默两秒，它还是没忍住：【你可以找常青云要一点他哥的衣服，闻一闻味道。凭你现在的嗅觉灵敏值，找到他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
　　乔栾：“？”
　　真把他当狗了？


第26章 
　　026.
　　像是能猜到乔栾心底的想法，系统又道：【宿主你在赣石村找人用的也是这个办法。】
　　道理他都懂。
　　但这个异能令他恶心。
　　乔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时至此刻还能回忆起在赣石村嗅到无数种味道而带来的窒息、反胃感。虽然找到常青泉得到那份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是关键，但乔栾并不想这么为难自己。
　　他抬步跨离咖啡厅前，重新抬眸看向那只毛绒小熊，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你和你哥都住在这个小镇？”
　　话一问出口，正在不远处的二楼上用望远镜注视着乔栾的常青云心脏突然紧了紧，他张了下嘴巴，喉间刚溢出一个字，便听乔栾漫不经心道：“别介意，我并不是故意打听你家住哪里，只是想知道你哥哥是从哪里前往的6号基地。”
　　常青云默然，理智告诉他乔栾的询问是在理的，但——
　　他尚且还在迟疑，乔栾再次开了口：“我要是想拿你手里的C级深渊怪物鲜血，顶多就是张张嘴的事。你要不要试试看？”
　　并未给常青云拒绝的机会，乔栾就道：“现在，来我面前。”
　　尾音钻入常青云的耳中消散那一刻，常青云的身体突然后转，在他本人惊恐的视线中，乔栾眉梢微扬将目光转向了二楼密闭的窗口位置，而常青云却一步一步往门外走。
　　年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露惊恐和急切，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脚突然不受自己的使唤。他慌乱地想要伸手抱住大门，但在手触及到大门时又蓦地缩了回来。
　　他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
　　等他彻底走到乔栾面前时，额间浮起一层薄薄的汗水，整张脸因为各种情绪的起伏一片苍白。
　　“你……”
　　“见笑，一点小小的异能而已。”乔栾微笑着看他，“所以，但凡我想，现在就能让你把怪物鲜血给我。”
　　常青云沉默不语。
　　但经历过刚刚一遭，他必须承认乔栾说的是实话。
　　他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虽然惊讶于手指的掌控权似乎已经回到了他身上，但他盯着乔栾那张过于好看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我平时和我住一块，我们就住在这个咖啡厅后面的小区里。”
　　说完他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因为很好猜。”
　　从常青云看到他的帖子给他私信到他们俩约此刻的见面，全程都没超过一个小时，而且咖啡厅周围没有任何看上去行驶过的车辆，足以可见常青云是靠两条腿过来的。再者，根据常青云的对话以及常青云的行为中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没有异能，就算有，异能等级也不高，且跟速度一类没关系，否则他不必对自己这般防备。
　　“这里通往6号基地一共三条路，你觉得以你哥的习惯会走哪一条？”乔栾低头摆弄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问常青云。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常青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这两条路都被堵住了，只有途径张家村的路是通的。”
　　“什么时候堵住的？”
　　“迷雾来之前就被堵住了，我看消息说当时6号基地死了很多成员才将那只深渊怪物杀死。”
　　得到想要的回答，乔栾便没有再多留。但临走前，他多看了一眼看上去有些清瘦的少年，问了一句：“你能确保在我找到你哥之前，把你那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保留好吧？”
　　常青云：“……”
　　乔栾可不想回过头面对的是常青云的尸体，而那份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不翼而飞。
　　常青云冲他讪笑。
　　这还真不好说。
　　他尝试着问：“要不我跟你一起？”
　　乔栾想也没想便拒绝：“你去7号基地找副官许进，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
　　告别了常青云，乔栾抬眼看了眼路边挂着的监控。这里被破坏得厉害，大部分监控都已经完全坏死，加上线路中途被截断，想来已经没有哪个监控还在工作。
　　不过乔栾也不着急，知道常青泉是从那条路走之后，就可以通过那条路上的监控找人了。
　　小镇过去就是常青云原先提到的张家村，路过张家村村中唯一一条大马路时，乔栾的视线往头顶电线杆上挂着的监控看了眼，随后去了相关部门。有些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相关部门似乎没有遭到破坏，大门敞开，里头站着或坐着几个穿着6号基地作战服的人。
　　乔栾一出现在门口，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其中一人伸长脖子看过来，脸上挂起笑容：“呦，有客人。”
　　说完他便冲乔栾挥了挥手：“哥们，你有什么事要办吗？”
　　乔栾走过去，也没浪费时间，张嘴便道：“想看监控，找个人。”
　　话一出，屋内的其他几个人都凑了上来，三男两女，都是身姿挺拔、眉目英正的模样，且每个人都穿着作战服，不出意外的话都是6号基地派过来的。
　　乔栾途径张家村那条大马路的时候看过周围的房子，虽然家家大门紧闭，不过里面明显是住了人的。
　　眼下这几个人，多半就是为了保护周边村落而驻扎在此。
　　三男两女中的女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想找谁？”
　　“朋友的哥哥，他说要加入你们6号基地，但离开家以后就没了消息，朋友去过6号基地，他们说没有见到他哥哥。”
　　话一出，几个6号基地的成员对视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都是相似的想法——
　　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一个人的失踪多半是遇到意外死了。
　　身上作战服样式稍有些不同、绘着一滴水珠的男人带着乔栾去了监控室，他一边走一边问：“你要看哪个时间段、哪个路段的，你自己调吧。”
　　毕竟他就是个临时上岗工，对这玩意儿的操作也不是很懂。
　　乔栾查看监控时，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在张家村的这条路上，乔栾根据常青云给出的常青泉离开小镇的时间推到了某个时间点，顺利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而越野车的车牌号恰好对上常青泉的车。
　　乔栾放大车辆照片，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常青泉。
　　男人显然也猜到这就是乔栾要找的人，凑过去来戳戳屏幕道：“人这会儿还在，你再搜搜其他路段的。”
　　但搜出来的每个路段，都有常青泉的身影。
　　“接下去路段的监控就不在这边的可查范围内，”男人想了想，问乔栾，“你要过去吗？或者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人？让他们先给你查查？”
　　“可以，那就麻烦你了。”
　　男人闻言摆摆手：“害，为你们服务嘛，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他用的不是手机，而是6号基地的通讯器，找到联系人，将通话拨过去。嘟嘟嘟的声音在略显寂静的监控室内被无限放大，一直到沉稳有序的声音转为急促，通讯自动戛然而止，也没人接听。
　　男人便换了个号码。
　　这个号码也没拨通。
　　他原本放松且含笑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对劲，眉眼间凝聚出一层冷凝之色，对乔栾说了句稍等以后便急匆匆推开监控室的门走向了大厅。
　　乔栾看向他的背影，眉梢微扬，片刻后，男人重新回到了乔栾面前，对他道：“我们要亲自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乔栾点头：“当然。”
　　他跟在男人的身后，看男人点了一男一女两人：“阿龙和小孟跟我去看看情况，剩下的就守在这里，有问题随时汇报消息。”
　　“知道了，队长。”
　　应漳嗯了一声，阿龙便匆忙去开车，一行四人坐着6号基地的作战车前往了长北市片区。路上，应漳始终皱着眉，小孟有心想缓和一下车内的气氛，最终却还是作罢。直到她的通讯器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她赶紧掏出来一看，连忙道：“队长，是基地那边的通讯。”
　　应漳：“你接。”
　　二十秒后，小孟挂断通讯，眼睛微亮地对应漳道：“基地那边说苏队长他们临时接了个任务，渭山州那边出现了一只深渊怪物，他们过去了。应该是正忙着，所以没空接通讯。”
　　应漳闻言，松了一口气。
　　阿龙见状，绷紧的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没事就行，末日一来，人心惶惶的。不过队长，咱们还去吗？”
　　“去啊，把这位兄弟送过去，兄弟你叫什么？”应漳放下了心头的事情显然放松不少，顺嘴问了句。
　　乔栾：“乔栾。”
　　“哦，乔栾啊。”下一秒猛地扭头盯着身旁这张脸，“你说你叫什么？”
　　连前头正在开车的阿龙也扭头看过来。
　　小孟也很想扭头，但眼角的余光瞥到已经开始走S型路线的车，表情瞬间一变，一巴掌拍在了阿龙的脑袋上：“你一个开车的往后看什么看！”
　　阿龙回过神，看到即将撞向护栏的车头，连忙发出一声我艹，将方向盘一转，摆正车头。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死心地抬眼去瞟后视镜。
　　没办法。
　　乔栾这个名字太出名了。
　　但被三人齐刷刷盯着的乔栾本人倒是很淡定，他对上应漳的眼睛，有些不以为意：“放在迷雾蔓延之前你对我的名字惊讶我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毕竟现在的他在所有人眼中，没觉醒厉害的异能。
　　乔栾在论坛上瞧见过自己的名字，迷雾来临之前他斩杀八只深渊怪物的名声通过7号基地传播迅速，在那短暂的时间内也勉强算是风云人物。这也就导致迷雾之后便有人好奇的问那个在迷雾前就斩杀了8只深渊怪物的乔栾觉醒了什么等级的异能，结果听到他没有觉醒异能以后，纷纷感慨——世事无常。
　　“这不一样，迷雾之前能杀八只深渊怪物才厉害。”应漳道。
　　他参加过迷雾前斩杀深渊怪物的任务，差点没回来，但即便回来了也断了一条腿。要不是迷雾之后基地有出色的治愈系异能者，此刻的他还打着石膏。
　　这么一比，乔栾就是凶残。
　　更何况，迷雾之前就能杀八只深渊怪物的人，迷雾之后肯定也能啊。
　　应漳眸光微微一转，忽然笑着问：“乔栾你不是在7号基地吗？怎么一个人出来找人？是离开7号基地了吗？那要不要考虑下我们6号基地？”
　　阿龙：“……”
　　小孟：“……”
　　果然是小队的队长，挖墙脚的速度令人惊叹。
　　但乔栾拒绝得很干脆：“没离开，不考虑。”
　　应漳：“……”
　　行吧。
　　应漳内心虽然遗憾，但听乔栾特地回答了‘是否离开7号基地’的问题，便也知道对方什么心思了。墙角摆在这儿，他心动也没有继续挖，而是催促阿龙加足马力。
　　在前往泉郡的路上，乔栾一度观察得很认真，加上身边正好有6号基地的成员，他便顺嘴问了一句：“任鸿宇是你们基地的？”
　　从乔栾的口中听到已经去世的成员名字，这对于应漳而言有些意外。他点了下头，还没开口，乔栾便继续问：“听说迷雾来临，你们基地的异能者觉醒时，基地出现了一只很厉害的深渊怪物，介意告知一下那只深渊怪物的等级和种类吗？”
　　车内的三人表情同时变得有些古怪。
　　乔栾没错过应漳的变化，本只是想随口问问常青云手中的深渊怪物鲜血可能存在的作用，此刻倒是真的来了兴趣：“你的表情很意味深长。”
　　“因为——”应漳揉了揉有些涨疼的眉心，“那只深渊怪物带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而且我们翻遍了玩家给出的《旧日神明》资料，也没有找到这只怪物的身份。”
　　哦？
　　应漳敛下眼眸，对乔栾说：“玩家不比厂商，他们无法了解到全面的游戏设计，所以他们不清楚怪物身份很正常，只是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有点不太妙，无法得知对方的身份，便也无法得知对方有什么致命弱点。所以，在对付那只深渊怪物时，我们付出了很惨烈的代价。”
　　“等一下，”乔栾敏锐地察觉到了漏洞，“既然无法得知深渊怪物的身份，你们怎么知道它是C级？”
　　“C级是我们推测出来的，”应漳道，“因为最后杀死这只深渊怪物的人是我们基地的一个刚觉醒的C级异能者。”
　　他们这些位于第五洲的基地和第一洲那些基地不同，一个基地能觉醒出一个C级异能者都算是相当了不起了。在那位C级异能者唐诏觉醒前，基地包括指挥官在内多数都是D级异能者，对付那怪物就好比蚍蜉撼树，冲上去的一群人，就会死上一群人。
　　“那怪物长得也挺奇怪的，人头，马身，身体上覆盖着一层很坚硬的盔甲，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应漳的脑海中回荡着那惨烈的画面。
　　巨大的生物从天跌落至他们基地时，直接砸穿了一栋基地大楼。顷刻间夺走了那些正在基地大楼工作的成员性命。而后，它就像是被威胁又像是吃了什么至使它发疯的药，跟只疯牛一样开始在基地乱窜。剧烈响亮的哀嚎下每次扬起前蹄再踩下时都会带走几条生命。
　　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基地成废墟，尸体成烂泥。
　　“导弹对它无用，甚至激起了它的狂躁，而我们这些侥幸在迷雾后觉醒的异能者也没有一个能靠近它。”
　　乔栾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在心底问系统：“怎么说？”
　　系统今天终于又恢复成了全知的神，开口道：【确实有人头马身这种深渊怪物的存在。不过在我这边的记载中，对方属于B级深渊怪物。】
　　B级？
　　乔栾想起点什么，问应漳：“那只深渊怪物死后，你们基地就没人食用它的血？”
　　食用了且顺利进化的话，应该就能确认对方的等级了吧？
　　“当然有人喝。”应漳抿了抿唇，一双眼睛里透出几分难言，倒是驾驶座上的阿龙小声道，“但是喝过那深渊怪物血的成员都暴毙而亡了，没一个留下的。”
　　他们小队的副队长，也死在了那份鲜血之下。
　　所以，他们才会在乔栾提起这只怪物时，有迟疑。
　　死在它蹄下和腹中的成员多，暴毙在它鲜血下的成员也多。
　　如果说迷雾带走了基地一半的人，那么这只深渊怪物又带走了他们二分之一的同伴。
　　系统显然也能听到几人的对话，此刻自顾自道：【深渊怪物B105，人头马身，身上覆盖坚硬的黑色鳞片，那些鳞片可以化作利箭做武器攻击。同时，它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技能。】
　　“什么？”
　　【它可以蛊惑比它等级低的所有生物。】系统道，【不过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口中的深渊怪物似乎并不具备这个特点。】
　　应漳全程只说到深渊怪物的狂躁，没提过一嘴被蛊惑。
　　当然了——
　　他们也有可能被蛊惑了而不自知。
　　【精神系类的深渊怪物，通常都不好对付，彻底迷惑他们的脑子也并非不可能。】
　　系统说得没错，7号基地遇到的D008若非生怕从第三洲而来的那位异能者，也不会暴露得这么快，而且它的行为过于粗暴，才叫人察觉得早。
　　“不过既然能被C级异能者杀死，它是B级的可能性似乎没那么大。”乔栾在心中道。
　　系统没吭声。
　　或许它还是那个一知半解的神。
　　但不管那只深渊怪物到底是B级还是C级，对于乔栾而言，都是很好的提升用品。
　　说话间，作战车已然抵达泉郡的部门。应漳率先下车推开并没有上锁的门，在里头转了一圈，带乔栾去了监控室，阿龙和小孟也没什么事儿，索性跟了进去。几人一起调监控，很快便找到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而令人无比惊讶的是，在泉郡所有能拍摄到的摄像头下，常青泉一直都在。
　　应漳的眉心缓缓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泉郡到底的那段路是通6号基地的，他们这个车明显是开到6号基地了……乔栾，你确定你朋友去问的时候，说清楚了？难道人是基地附近失踪的？但好端端的怎么失踪？”
　　说起失踪应漳最先想到的就是路上遇到深渊怪物之流的，发生了点意外。但按照监控显示的情况来看，常青泉都到6号基地周边了，若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基地内部的人指定有所察觉。
　　“如果还要通过监控来找的话，就只能回我们基地申请查看监控了。”应漳看向乔栾，问他，“你怎么想？”
　　“你们基地的负责人会同意吗？”
　　“我帮你问问吧。”
　　应漳转身出去拨通讯，没两分钟便给了乔栾回复。但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尴尬：“基地那边说从泉郡到基地路段的监控在那只人头马身的怪物出现时就被毁坏了，一直到昨天下午才修好。”
　　但常青泉与刘骆前往6号基地的时间点在前一天。
　　也就是说，这段监控是缺失的，拍不到常青泉和刘骆。
　　“那可真让人遗憾。”乔栾轻啧了一声，垂下眼眸却忽然又问，“这附近只有6号基地吗？”
　　“……对。”
　　应漳敏锐地从乔栾的这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但他还未来得及再开口，便听乔栾说了句知道了。那突然窜起的想法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他便问：“那你还找吗？”
　　“找啊。”乔栾跟他们道谢，“今天谢谢你们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诶，加个联系方式呗。”
　　“可以。”
　　双方之间加了通讯，应漳三人便开车回到自己的驻扎地，路上小孟好奇地问：“乔栾接下去要怎么找啊？”
　　“不清楚，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有想法了。”
　　“是哦，不过也真是巧，刚好那段监控没有。”小孟嘀咕两句，没注意到应漳眉心微微一动。
　　男人转头去看窗外，发现乔栾在路边随便找的车已经脱离了他的视野，他沉默地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心里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
　　另一头，乔栾将车停在了6号基地附近的马路边上。推开车门站在车旁，先是抬眸看了看6号基地破损的建筑，随后瞥了眼后视镜，镜子里照出来的那张脸却与乔栾本人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的手指摸过高挺的鼻梁和更加深邃英挺的轮廓，唇角微微扬起笑。
　　深渊怪物D012，也就是郑虎死亡以后他得到的异能，如同D012一般可以随意变化成其他人的模样，而此刻他的脸和身材完全属于常青泉。
　　系统：【你怀疑常青泉的失踪和6号基地有关系？】
　　乔栾：“只是猜测，毕竟留给我的选择也不是很多。”
　　原本乔栾以为常青泉的失踪极有可能和那个叫刘骆的有关系，但那些监控视频打消了他的想法，常青泉一路安全抵达泉郡以外，那么，他要么在无法被监控拍到的地段失踪，要么在基地内部失踪。
　　系统：【你是觉得常青云找到6号基地的人询问时，有人在说谎。】
　　乔栾再次摸了下自己的脸，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有没有在说谎，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他问过应漳了，驻守在6号基地大门口的人员没变化，一直都是那么几个。
　　乔栾迈步走过去，在两个6号基地成员面前站定，张嘴道：“你们好，我是觉醒的异能者，想加入6号基地。”
　　话刚落，便瞧见位于左侧方的男人目光触及到他的脸时，瞳孔缩了缩。


第27章 
　　027.
　　那一瞬间产生的细微反应被乔栾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
　　他在心中低笑一声：“看，这不就试探出来了么？”
　　他顶着常青泉的脸招摇过市，自然会引起心虚之人的注意。只不过，在6号基地的大门口就能有收获，倒是让乔栾有些意想不到。
　　看来这个6号基地，确实有点意思。
　　他的视线像是无意瞥过左侧的中年男人，目光在对方胸口的铭牌上停留半秒，看清楚了对方的名字[崔杰]，继而露出什么也未察觉的无辜表情：“你们还招人吗？”
　　崔杰当机立断：“招的，小海会带你过去报名。”
　　小海正是驻守在基地门口的另一位基地成员，相比崔杰，他更年轻，不过一张脸带着些粗糙的黝黑，冲乔栾点点头：“你跟我来。”
　　“好。”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崔杰站在原地缓缓凝起眉心，片刻后他拿出通讯器发出了一条消息。
　　…
　　乔栾跟在小海身后，一边往基地内部走，一边观察着四周。6号基地的内部设施其实和7号基地相差不多，不过比起7号基地小了一点。再加上那两栋毁坏的建筑物此刻还保留着破损和残缺的模样，周围的碎石也未被处理干净，导致整个基地看上去有些荒凉。
　　除此之外，6号基地的人员似乎也不多。
　　乔栾走了五六分钟，一共才见到两个匆匆忙忙的基地成员。而他们在路过自己身旁时，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透出了一种古怪的打探。
　　乔栾假装没看出来，只像是与人聊天一般随口询问小海：“来你们6号基地报名的人多吗？我朋友原本约了我去7号基地，但听说他们基地还要搞什么集训，没通过集训的人会被踢出去，我就没去。我一个异能者，放哪儿应该都很吃香吧，搞集训搞考核就算了，到头来还不要我，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他说着，忽然狐疑地问：“你们基地应该不搞这种吧？”
　　小海眸光闪烁：“不搞考核，但同样有集训，集训之后都能参与任务。”
　　乔栾点头，又问：“那上升空间呢？”
　　小海停顿两秒，如实回答：“我们基地按照斩杀深渊怪物的数量来确定上升空间，一般情况下单独斩杀十只同等级的深渊怪物就可以晋升成为队长，再往上自然需要斩杀更多的深渊怪物。”
　　“那还不错，我喜欢这种晋升方式。”
　　聊着天，略显漫长的路倒也很快到底了。小海将他带去的是基地2号楼的成员登记室，将乔栾交给登记室的员工以后便离开了。只不过，转身的刹那与登记室的员工眼神交错，随后登记室员工垂眸查看乔栾龙飞凤舞的字：常青水。
　　登记员看到这个名字，微微眯起眼睛，随后照例询问：“家里几口人？”
　　“连我一起三个，一个孪生哥哥，一个弟弟。”乔栾一边写下年龄一边回答登记员的问题。
　　“为什么选择加入官方基地？据我所知，现在民间也有不少自发形成的异能者组织。”
　　“官方基地和自发的异能者组织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乔栾缓声道，在登记员示意他继续往下讲时，给出了一个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理由，“官方基地的各类资源，异能者组织比都没法比。实不相瞒，我刚刚询问过那位叫小海的前辈，他说你们基地的成员可以通过斩杀一定数量的深渊怪物从而得到晋升机会，我需要这个机会。”
　　“哦？”
　　“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哥在来6号基地的路上无故失踪，虽然很多人都说我哥可能是意外遇到了深渊怪物死了，但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是不会信的，我要找到他。”
　　乔栾眸光认真直视登记员的眼睛，说得掏心掏肺：“我知道基地内肯定有不少能人异士，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借助他们来找到我哥。”
　　登记员说了句“这样啊”，便继续低头登记资料。过了大概三分钟，他将一张宿舍的房卡递给乔栾，并道：“这是004号宿舍楼0103房卡，你暂时就住在那。那边都是新加入基地的成员，或许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谢谢。”
　　“别客气，我找人带你过去。”
　　往宿舍楼前进的路上，乔栾的耳边响起系统平静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你说这些，他会信吗？】
　　“谁知道呢。”乔栾耸耸肩膀，看上去并不在意，“我扯我的，他爱信不信。”
　　系统：【……】
　　像是察觉到了系统一瞬间的无言，乔栾勾唇笑了笑。
　　他以常青泉的脸出现在6号基地确实冒昧了点，尤其是前脚应漳才帮他询问过监控一事。以应漳的身份向上头的人申请查看监控，必然会将事情全部透露给上头的人，所以对方应该很清楚有人在找常青泉。
　　只不过——
　　他现在可不是乔栾。
　　而且6号基地对他的出现反应越大，就越能证明他们有问题。
　　反正距离7号基地的集训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乔栾并不介意在6号基地这里度个假。
　　送走了引路人，乔栾站在宿舍门口刷了下房卡。大门嘀的一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陈设。宿舍的整体和7号基地差不多，阳台大门以及窗户都打开着，阳台一侧是洗脸池，一侧是卫生间。视线转回宿舍内部，两侧分别有两个床架子，除了靠门一侧的床架子是空的之外，其他三个都有被子。
　　乔栾没觉得意外，过来时那个给他引路的基地成员就跟他提起过，0103已经入住了三个和他一样的异能者。只不过，他们这会儿都不在。
　　大概是有事出门了。
　　乔栾等了一阵，便有人将被子、洗漱用品以及作战服都送了过来。
　　他将零零散散的东西全叠好放进柜子，拎起衣服去浴室洗了澡，随后靠在床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垂眸看积攒了不少信息的通讯器。云麟一行得知他离开7号基地以后便发来了很多的慰问信息，二十分钟一条，看样子是很担心他死在C级深渊怪物的手中。乔栾回复了‘活着’二字，转而去看许进的信息。
　　许进：那个叫常青云的男生我已经帮你安排进基地了，不过由于现在物资紧缺，7号基地也不养闲人，所以我让他接触了下基地的文职工作，如果干得好，有极大的可能会一直留下来。
　　同时，常青云也给他发了信息，是一张人在宿舍楼内的照片，还有一些感谢他的话。
　　乔栾回了个好。
　　想了想，他又问许进：你对6号基地了解多少？
　　6号基地？
　　正站在集训场台前的许进陡然瞧见这条回复，不由得微微皱眉，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狐疑。好端端的，乔栾为什么要问6号基地的事情？
　　几秒钟的沉默以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似的突然表情大变：你不会要跳槽吧？！6号基地开出比我们还好的条件了？！
　　指挥官都把第一洲送来的B级深渊怪物血拿出来当比赛彩头了，难道6号基地直接白送？还是他们有A级深渊怪物的血？
　　不可能吧？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乔栾：“……”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问题能引起许进这么大反应。
　　如实回答：没有，只是好奇。
　　许进有点不信邪，好端端的问这种问题，还只是好奇？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但联想到乔栾这个人的性格，又觉得他不会说假话。
　　许进：你发誓你没有打算另谋高就，用你的脸发誓。
　　乔栾：“……”
　　乔栾眼角微跳：常青云还在7号基地。
　　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许进蓦地松了一口气 。对哦，常青云还在他们手里呢。虽然他询问常青云时，对方固执地一声不吭，怎么也不愿意开口提他和乔栾的关系，但乔栾既然能将人送到7号基地，就证明常青云对他而言是有用的。
　　想明白了的许进松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变得大方：我等会给你找6号基地的资料，争取把最详细的合集给你。
　　乔栾：谢了。
　　…
　　许进给出的6号基地资料虽然不比6号基地本身所拥有的完善，但也不差了。
　　资料上写道，6号基地的指挥官刚上任不久，是个才三十岁不到的男性，叫做郑宇轩。和其他基地的指挥官死亡、副官上位形式有所不同，6号基地的上一任指挥官因突发疾病去世以后，扶起来的继承人并非副官身份，而是原先的某小队队长。
　　听说郑宇轩当初上位时便有很多人不满，当然，拥护郑宇轩的也不在少数。而这所谓的‘很多人’基本都是副官肖子晋的人。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肖子晋亲自出面说自己并没有想当指挥官的意愿，两者之间的斗争才勉强结束，重新回到了平衡的状态。
　　迷雾之后，郑宇轩与肖子晋都觉醒了D级异能。
　　而先前应漳提到过的基地唯一一名C级异能者唐诏是郑宇轩一派的。
　　用许进的话来说，唐诏的出现对于郑宇轩而言就是一针定心剂，可以让他在最高指挥官的位置上坐到死。
　　除了权力间的争斗以外，资料上还写明了6号基地的具体人数、大众所知道的军用武器，以及几个出名小队的成员信息，其中就包括应漳一行。
　　乔栾的视线落在上面，一扫而过。
　　算是对6号基地有了最浅显的了解。
　　正想着，大门忽然传出嘀的一声，门从外被人推开，两人的吵闹声率先没入耳畔。乔栾偏头看去，发现是两个年纪相仿，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两人本来说得兴起，却在瞧见乔栾以后，像突然被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似的，闭上了嘴。
　　乔栾看他们惊讶的模样，主动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我叫常青水。”
　　两人回过神来。
　　“哦哦哦，原来是新来的，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大变活人。”寸头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有点憨，“我叫蒋武，这是我兄弟王飞晨。”
　　王飞晨笑着回应：“你好。”
　　蒋武和王飞晨都是从张家村来的，两人运气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他们二人本就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迷雾蔓延以后，家里的人都死了，仅剩的两根独苗苗倒是觉醒了。想着身边已经没有亲人，只剩下烂命一条，索性加入了6号基地。
　　能杀两只深渊怪物就多杀两只，杀不了死了也都是命。
　　乔栾如他们一样进行了下自我介绍，将在登记员那儿说过一遍的话又说了一遍，随后问他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俩吗？昨天刚来。”
　　昨天，那和常青泉、刘骆并不是一道的。
　　“我看这宿舍里还有一个人？”
　　“你说赵怀啊。”蒋武摸了下鼻子，“我们仨前后脚来的，他比较有个性，不怎么和我们交谈，大部分时间也都在训练场。”
　　乔栾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傍晚时分，乔栾以常青泉的模样慢吞吞行走在6号基地的小道上，去了食堂吃过晚餐，随后拐到了训练场，训练场没什么人，乔栾像模像样地尝试了两下便转身重新回宿舍了。
　　尽管时间很短，但乔栾能明显感觉到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看来，他这个常青泉孪生弟弟的身份不足以服众，6号基地的人还是很忌惮他的突然出现。
　　乔栾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并未在意。他按照原计划回到宿舍，等了一会等来了蒋武和王飞晨，像是随口一说：“我还以为傍晚了食堂会有很多人呢，没想到一点也不挤。”
　　蒋武闻言连连点头：“我们昨天来的时候也说早点去抢饭，结果从七点吃到八点，也没见几个人。后来问了一下才知道，基地死掉的人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成员都被派遣到外边去了。”
　　乔栾眸光微闪：“但新加入基地的异能者应该也不少吧？”
　　蒋武想了想：“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乔栾心道，自然应该是这样的。
　　第五洲和其他地方比不了，但6号基地和7号基地应当是相差不大的。乔栾从野火几人的口中知晓7号基地在短时间内迎来的新成员人数怎么也有两百来个。毕竟一个基地的辖区范围很大，异能者多也正常。可根据乔栾刚刚在食堂看到的情况来看，稀稀拉拉的人流，从他身旁经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二三十人。
　　王飞晨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认真想了下发表了意见：“可能是觉得6号基地没什么发展空间，所以来的异能者比较少？”
　　那两栋被毁得一塌糊涂的建筑物还保留着，迷雾蔓延时的惨烈情况便无法遮掩。
　　大部分人都是想要向上发展的，觉得6号基地没有上升空间继而选择其他的基地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眼下这个世界，权贵成为虚影，他们手中的钱甚至比不上路边的一块石头，对于很多出身普通但一夜觉醒的普通异能者而言，是绝佳的往上爬的时刻。
　　“可能吧。”乔栾笑了一下，没再多说。
　　到了晚上九点左右，0103宿舍的最后一人赵怀也终于回到了宿舍。赵怀穿着6号基地的训练服，身材偏清瘦，看脸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从王飞晨蒋武的口中，乔栾得知他刚刚大学毕业。
　　赵怀注意到寝室内多了一个人，只对着乔栾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满脸疲惫地躺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蒋武睡在乔栾的另一边，见状冲着乔栾无声地张了张嘴：他昨天也是这样，训练完回来倒头就睡。
　　乔栾将目光投向赵怀，眉梢微抬。
　　第二天，早上六点整，尖锐的哨声吹响整个宿舍楼。0103内的所有人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训练服前往训练场。
　　蒋武边跑边道：“报名的时候说会不定时训练，我还以为开玩笑的。”
　　昨天他们一整天都没听到什么哨声，去问的时候，基地的负责人告诉他们可以自由训练。原以为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现在才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0103的四人站在一块，乔栾有些恹恹地眨了下眼睛，没想到拒绝了7号基地的训练，却没逃过6号基地的训练。他想着，脚尖微微一疼，低头一看，见右脚上方压着一只作战靴。乔栾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扫向了身旁紧挨着的赵怀。
　　赵怀像是毫无察觉。
　　乔栾便拍了下他的手臂：“诶，哥们，踩着我的脚了。”
　　赵怀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后退一步，说了声：“不好意思。”
　　“没关系。”乔栾回答，随后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浮起的一丝狐疑之色。
　　怎么觉得这赵怀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乔栾的注意力很快随着一名6号基地的成员说出‘全体都到’以后转移。负责训练的是个寸头中年男人，乔栾认得他，许进给出的资料中有提及到这人——6号基地副官肖子晋亲手带出来的小队队长，本命张皓，绰号毒刺。
　　“你们好，我是毒刺，负责你们在接下来三天的训练。”毒刺长相普通，但身材高大，背着双手双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方队，“训练过后，也就是第四天，我会在后山检验你们的训练成果。”
　　话刚落，人群里伸出一只手，有人喊了句：“报告。”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一刻，蒋武和王飞晨齐刷刷扭头看过去，就见乔栾抬着手，一副‘我有话要说’的模样。
　　毒刺盯着他，问他：“什么事？”
　　乔栾：“我有问题。”
　　毒刺眯起眼，半晌才说：“你说。”
　　“如果检验不过关，怎么办？”
　　“你还没训练就想着不过关了？”毒刺嗤了一声，“放心，我们6号基地人少，不过关也不会踹了你。但我奉劝各位好好练，毕竟以后对付深渊怪物，稍有不慎就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听着没什么问题。
　　乔栾哦了一声，乖乖放下手臂，重新站直。
　　一整个上午，一方阵的人都在训练之中度过，难得有休息时间，0103的四人坐在一块休息。蒋武没事干便揪地上的草，竖起的耳朵听到了隔壁另一个小团体的吐槽。
　　“这个6号基地到底靠谱不靠谱啊？嘴上说那么好听，让我们好好训练，省得到时候对付深渊怪物出现意外。结果训练就让我们跑步？”
　　“我听我朋友说他在7号基地都学什么格斗之类的。而且7号基地还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按照异能的种类划分，每天都有异能者之间的对打练习……相比之下，我怎么觉得我们基地好像很不正规。”
　　“而且我们才训练三天。”
　　“三天的训练管什么用。”有人翻了个还白眼从地上爬起来，“没意思，早知道还不如去7号基地呢。”
　　“话说……现在退出6号基地还来不来得及啊？”
　　几人对视一眼，相视无言。倒是听到他们‘悄悄话’的蒋武小声开了口：“其实我也觉得蛮奇怪的，还是说毒刺队长有自己的想法？”
　　王飞晨有些不确定道：“毒刺小队可是整个6号基地都非常拿得出手的队伍，而且队长毒刺本人在6号基地好多年了，也曾担任过不少新兵的教官。说不定这个跑步不止是跑步那么简单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蒋武点点头，又拍了下一旁的赵怀，“小赵，你别老是一声不吭的。”
　　赵怀慢吞吞抬起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蒋武：“……”
　　他说什么就有道理了？赵怀是认为他认为王飞晨说的有道理有道理？！
　　蒋武嘴角微微一抽，没说话，赵怀便又低头不说话了。
　　乔栾目睹了这一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时间转眼到下午，毒刺背着双手站在训练场旁，而新来的队员们则是被要求负重跑步。先前遇到的小团体成员跑得出了一身火气：“一整天下来就知道跑步，明天再跑步我不干了！他大爷的，练跑步到底有什么用？难不成让我遇到深渊怪物的时候跑快点吗？”
　　旁边的人笑出了声：“也不是没可能啊。”
　　说完，几人一起笑。
　　而同一时刻，一道人影急匆匆地从远处飞奔而来，随后在毒刺的身旁站定，低头说了句什么。毒刺的面色微微一变，将训练场的一切交给手下人，转身迈着大步便匆忙离开。
　　正弯腰解开负重带的乔栾缓缓起身，望着毒刺离开的方向，耳边却回荡着那一句：“毒刺队长，有人闯进了后山。”


第28章 
　　028.
　　6号基地后方的山与6号基地相距不远，但群山连绵，占地范围极大。毒刺沿着小道前往深山，一路上表情绷紧，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偏头去问身旁紧随着的卫兵：“到底什么情况？谁会闯进去？”
　　卫兵闻言脸上臊得慌。
　　他张了张嘴：“驻守在后山的成员并没有瞧见人影，是听到了它的声音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但等过去一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但它说是异能者混进来了。”
　　“异能者？”毒刺听到这三个字，眉心皱得更紧。
　　他的脑海中一下子就出现了与常青泉一样的那张脸。但从昨天到今天，乔栾一直在他的视线掌控之下，他可以肯定乔栾一整天都在认真训练、 跑步，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现在后山。
　　再者——
　　按照正常逻辑，他应当也不会知道后山有异。
　　难道还有其他心怀不轨的人进入了基地？毒刺的脑海中闪过新加入基地的一个个异能者，今天的训练每个人都到齐了，根本找不出怪异之处。
　　卫兵显然也猜得到毒刺此刻的疑惑，轻声道：“郭队说，问题可能不在那群新加入的异能者身上。”
　　毕竟后山这么大，驻守后山的人不可能将整个后山都围成囚笼一般无坚不摧。
　　让人混进来，倒也没那么奇怪。
　　毒刺被这样的说法暂且说服，但脚下的步子还是跨大了几分。
　　两人走了十分钟，推开了一扇装在山壁上的门。一条漆黑且看不进尽头的通往延伸至不知名的方向，毒刺的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两侧亮起了细微的光线，他们便在这里一直走，走到狭窄的地界突然变得宽敞，入目是巨大的场地，而6号基地的副官肖子晋穿着银黑色的制服，抱着双臂站在角落里。
　　“指挥官。”毒刺走到他身旁，“它受伤了？”
　　“没，它说对方虽然混进来了，但似乎并没有杀伤力。”肖子晋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通身的气质却格外强势，“看来只是一只没什么用的小苍蝇而已。”
　　但蝴蝶都能卷起风暴，指不定这只小苍蝇也会。
　　“这里的事情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必须抓到那只苍蝇。”肖子晋说着，扭头看向他，“那群新加入的异能者怎么样？”
　　“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是对训练内容是跑步有些排斥和不屑。”
　　“那你就认认真真教他们。”肖子晋蹙眉，“这种事情还用我跟你讲吗？”
　　毒刺表情一滞：“抱歉，指挥官。”
　　“我明白你的想法，他们迟早是要死的，你就觉得没必要浪费你的精力，但这三天也很关键，不能叫他们察觉出不对劲。”肖子晋提醒，“更何况，6号基地还需要更好的名声去吸引更多的祭品。”
　　被肖子晋这么一提醒，毒刺颇有几分羞愧。
　　他深吸一口气，冲肖子晋道：“您放心，接下去的训练我会安排好。”
　　“嗯，顺便再查查那只小苍蝇。”
　　“是。”
　　…
　　时间接近傍晚，一整天的跑步训练终于宣告结束，毒刺背着双手面对眼前已经面露不耐的异能者们，开口道：“很高兴各位虽然嘴上话多了点，但还是坚持下来了，看来各位心态还不错，所以明天我们会进入正式的特训。”
　　“现在，你们可以去吃饭休息了。”
　　毒刺说完这两句话便也没多看异能者们一眼，转身就走了。倒是原先还对他今天的行为颇有怨言的异能者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感慨着说：“敢情还真是故意让我们跑一天步啊？”
　　“就说毒刺敢这么干，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啦。我以前有朋友在6号基地，听他说过毒刺训练新兵很有一套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明天的训练还是不怎么样。”
　　乔栾听着一群人的低声嘀咕，伸了个懒腰缓解了下身体的酸软，然后慢吞吞地往食堂走。蒋武和王飞晨两人在今天下午认识了好几个朋友，这会儿跟他们站在一块，倒是迷迷糊糊了一整天的赵怀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样，跟在乔栾的身旁，碰了下乔栾的手臂，问他：“常哥，你觉得毒刺那话可信吗？”
　　说着他便自顾自道：“换成以前他让人跑一天步说是磨炼心态我还能信一信，但眼下这种特殊情况，一共就三天训练时间，他还大费周章浪费了一天……是不是有点奇怪。”
　　乔栾心道何止是毒刺有点奇怪，你也挺奇怪的。
　　两人拐进了偏僻的小道，乔栾忽然停下脚步，向后一转。赵怀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也站定，然后尴尬地问：“怎么了？”
　　乔栾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
　　乔栾的目光注视着眼前青年一时间有些不太自在的模样，随后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显得颇为漫不经心：“如实回答我，你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什么？”
　　陡然听到这么个奇怪的问题，赵怀的心脏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但他脸上露出了讪笑，心道还能做什么？他不是一直跟乔栾一样在训练场训练吗？结果等到张嘴的时候，出口的话却完全不受自己的脑子控制，眨眼间就将所有隐藏起来的真相剖开放在了乔栾的面前：
　　“分身跟着你们训练，本体去了6号基地的很多地方。”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本就偏僻的角落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好似整个天地间就剩下他和乔栾二人。
　　赵怀震惊和无措的表情在回神之后顷刻间收敛，脸上的讪笑转为凝重和冷然，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手指一点点收紧，再一次看向乔栾时，眼神里充满了防备。
　　“这是怎么回事？”
　　乔栾：“别紧张，这只是我的异能而已。”
　　异能？
　　这种张嘴就让他说出了秘密的异能怎么可能让人不紧张？赵怀的眼神更冷，身体也在乔栾的注视下后撤。
　　乔栾没错过他的小动作，缓缓开口：“不必对我这么防备，说不定我们是一伙的呢。”
　　“你说一伙就是一伙的？”
　　“最起码我没有在知道你有问题以后，把你送到6号基地那群人手中，不是吗？这就证明我们之间是有可交谈的空间的。”
　　赵怀闻言果然顿了两秒，眼神中的防备少了几分，但多了些探究。他起伏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想，乔栾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他要真是6号基地的人，此刻就该拎他去邀功，而非说这些话缓和他的情绪。
　　他眯了眯眼睛：“你要和我谈什么？”
　　乔栾扬眉。
　　以他的听力也能察觉到这周围没什么威胁。说起来好像就是毒刺收到后山出问题的消息以后，那些盯着他的眼睛便不见了。
　　而这，还得感谢赵怀。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道：“我们回宿舍说。”
　　“……行。”赵怀点了下头。
　　两人回答宿舍的时候，蒋武和王飞晨还未回来，这是个好消息，省的两人在，他和乔栾说起话来都不方便。想着，赵怀便张嘴问乔栾：“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
　　“你那分身反应慢了点。”踩着他脚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简直跟游魂似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就在毒刺收到消息的前几秒，乔栾发现赵怀有了变化，就像是一个反应力低下的稚儿变成了正常人 。联合到所谓的后山有异，他很难不多想。
　　所以才起了试探之心。
　　听到这个回答，赵怀一边惊讶于乔栾的脑子反应快，一边有些懊恼。
　　分身术是他在迷雾蔓延以后觉醒的异能，但由于是E级等级，且分身术并不像其他的异能一般使用起来简单，他还没法更好地掌控分身。这也就导致分身比起本体反应速度慢了几分，说句难听的就是看上去不太聪明。
　　他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劣势，因此在进入6号基地以后，他一直以训练的借口逃脱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与交谈。等回到宿舍，又借口累了一天倒头就睡，蒋武和王飞晨也并非察觉到不对。
　　结果今天6号基地突然来了场集训，让他轻易就暴露了。
　　“你刚说，说不定我们是一伙儿的，你是不是知道6号基地有异常现象才过来的？”赵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询问他。
　　乔栾见他的模样，心道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随后回答：“并不是，最初进入6号基地只是因为我孪生哥哥说要加入6号基地却莫名其妙失踪了，我来找我哥。”
　　听到这话，赵怀猛地将手握成拳头锤了下自己的膝盖：“这就对了。”
　　乔栾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扬起眉梢问：“你也是？”
　　赵怀却摇头。
　　他此刻对乔栾与他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信了八分，便直言道：“我是收到我姐姐的信息，才来的。”
　　“我姐姐原本就是6号基地的成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叫廖瑾，是指挥官麾下第三小队的队长。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跟她一样成为6号基地的一员。”
　　但没想到《旧日神明》降临现实，世界走向穷途末路。
　　“迷雾之后，我觉醒了特殊能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姐姐之后，她也很开心，说指挥官很期待我的加入，等我到6号基地就来接我。”
　　但意外就发生在他收拾行李准备告别父母的时候，他收到了姐姐廖瑾的一条消息，上面只有两个字：别来。
　　之后不到五分钟，赵怀就从大伯那边收到了姐姐在与深渊怪物的厮杀中死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我晕头转向，但等回过神来就觉得我姐的那条消息有些不对劲。”赵怀低声道，“我姐比我大几岁，从小就是她带着我玩，我俩关系很好，什么话都跟对方讲。觉醒异能以后，我姐除了开心，也跟我聊过，提起过死亡这一话题，但我们都很看得开，如果我们的死亡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平安，那就证明死亡其实是有意义的。”
　　所以，按照他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因为即将死在深渊怪物的手中就突然给他发‘别来’二字。
　　“我说服不了自己，也想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给我发这条消息。”所以他就来了6号基地。
　　“其实我在来6号基地以前还给我姐以前的同伴发过信息，但没人回我。”赵怀的眼神暗了暗，他看向乔栾，“你可能不太清楚6号基地的情况 ，但我从我姐姐的嘴里听过一部分，基地的上一任指挥官因疾病去世……他们怀疑所谓的疾病都是人为的。”
　　人为？
　　听到这么两个字，乔栾的脸上才升起了几分兴味。
　　前脚刚从许进给的资料里得知6号基地内部的派系划分，结果后脚赵怀就送上了更详细的信息，这对于乔栾而言，倒是有几分惊喜。
　　他也没隐瞒自己知晓的情况，张嘴便问：“副官肖子晋干的？”
　　赵怀懵了懵：“你知道啊？”
　　既然知道，那就更方便他们之间的交流了。
　　“那我就继续说了？”赵怀道，“不过那事也只是猜测，而且我姐只跟我提了一句，事关他们基地，我不可能多问。之后嘛，指挥官去世，钦点了下一任指挥官。听说那段时间肖子晋和这位新上任的指挥官闹得挺难看的，我给我姐打电话她都没空理我。”
　　但随着肖子晋出面说自己无意指挥官身份以后，6号基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究竟是真正的安和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无人知晓。
　　不过——
　　赵怀道：“我来到6号基地的这两天时间里，没见过任何一个指挥官手下的亲兵。我姐的那些朋友似乎都不在基地。”
　　换言之，现在出现在基地，并且在基地执行各式各样任务的，都是副官肖子晋的人。
　　“这个发现让我意识到我姐的死可能真的有问题，所以我一直利用我的异能在6号基地查看情况，今天终于让我发现了6号基地的秘密！”
　　说起这个秘密时，赵怀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乔栾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秘密必然是后山的异状。
　　果然，赵怀道：“后山有颗蛋！”
　　“……有颗蛋？”乔栾微微皱眉。
　　“对，但是那颗蛋很大，而且很奇怪。”赵怀比划了一下蛋的大小，“大概有我们这个宿舍这么大，上面覆盖着一层盔甲一样的东西，还会发黑光。”
　　“我尝试着靠近，但一靠近就被6号基地的人发现了，我没办法，只能先跑了。”
　　“你能这么轻易地摸过去，还没被发现，身上应该不止有分身这个异能吧？”乔栾看向他问。
　　赵怀：“……”
　　他没想到自己刻意忽视、未曾提起的一个小秘密竟然会这么突然地被戳穿，但想一想对方竟然那般简单就发现了自己分身的怪异，又觉得好像挺正常的。
　　赵怀有些心虚和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一声：“确实还有个其他的异能。”
　　乔栾见他没打算细说，也不在意。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现在的关注点应该落在赵怀所说的后山有颗蛋一事儿上。
　　如果可能的话，他最好是去后山亲眼看一看那颗蛋。
　　只不过赵怀打草惊蛇，虽然那些窥探他的目光都不见了，但却都转移到了后山。
　　乔栾垂眸思索，正想着，蒋武和王飞晨说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乔栾和赵怀对视一眼，没再说话，而是各干各的事情。
　　走进浴室洗澡，乔栾喊出了系统：“这两天应该骗了不少异能者，打开C级抽奖面板给我看看。”
　　乔栾并未刻意去哄骗那些异能者，但毫无疑问，大家都信了他是常青水一回事。就按新加入6号基地的异能者数量而言，也能抽个三四回了。
　　C级幸运大转盘的画面出现在乔栾面前，他看了眼下方的可抽奖次数：5。
　　还挺出人意料的。
　　他按了五次，抽中的异能分别是：D级的火元素掌控、E级的穿墙、D级的隐身、E级的窃取和C级的瞬移。
　　乔栾以前抽过D级的瞬移，如今等级上升了一个档次，让他看到了希望。但这份希望刚刚升起，便被系统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宿主别想太多，C级幸运大转盘顶多抽出C级的异能，水元素之盾能够越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乔栾：“……”
　　被系统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就算是A级幸运大转盘，能抽出来的高阶异能也只针对A级。
　　他暂且将这些事情放到一边，继而去看这几个异能。
　　瞬移上升至C级以后，瞬移的范围变大了不少……等等，如果是这样，再配合上隐身，他想要前往后山，不是轻轻松松么？
　　乔栾开始变脸：“我收回以前的话，这C级幸运大转盘也挺好使的，不比A级的差。”
　　系统：【……】
　　得到异能的乔栾心情甚好，一边想着看来以后可以在异能者身上多下下心思，一边加快了洗澡的速度，等离开浴室，神清气爽得不得了。
　　“你洗好啦？我们去吃饭？”赵怀在外面等他，因着被乔栾戳穿了身份，赵怀和乔栾饭也没吃就回了宿舍。
　　这会儿肚子饿了，赵怀恨不得去食堂吃它三大碗。
　　“走。”正好乔栾想和赵怀聊一聊等会儿的安排。
　　他们行走在空寂无人的小道上，没发现周围有人窥探，乔栾便直接道：“晚上我要去一趟后山。”
　　赵怀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乔栾拒绝，“你的异能应该不适合作战，所以你就留在宿舍，万一有意外情况，及时给我发信息。”
　　乔栾拿出通讯器，和赵怀加了联系方式：“等会就麻烦你了。”
　　赵怀对于不能随着乔栾一同前往后山有些不太情愿，但对上乔栾的眼睛，情绪稳定下来，他蹙眉问：“你一个人可以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一直盯着后山，你最好当心一点。”
　　“没问题。”
　　听不出乔栾声音里有半点的迟疑和不自信，赵怀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吃过晚饭，夜色很快笼罩整个6号基地，新加入基地的异能者们虽然对今天的训练内容有异议，但跑了一天也很累，没一会儿便陷入深眠。乔栾缓缓睁开眼睛，听到蒋武与王飞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身影一闪便从床上到地面。
　　赵怀心里记挂着乔栾半夜要出门探查后山一事，一直没敢睡着。正发着呆思考乔栾不会睡死过去忘了今晚的大事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床头，突然的一幕吓得赵怀差点蹭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他猛地回头，瞧见乔栾，眼角抽得厉害，用气音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怎么都没听到动静？”
　　乔栾说了句“你没听到就对了”便瞬间消失在赵怀的视线内。
　　赵怀：“……”
　　草。
　　这什么异能？好牛！
　　怪不得他敢一个人往后山去！
　　赵怀在惊讶之后，心跳便忍不住狂烈地跳动起来。他原以为自己单独作战，接下来这条路必然走的艰难，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6号基地察觉、什么时候会死。但乔栾的突然出现，以及此刻他展露的异能，让赵怀看到了希望。
　　他深深吸一口气，深知此刻的自己可不能帮倒忙。
　　另一边，通过穿墙和瞬移顺利离开宿舍楼的乔栾并未在第一时间前往后山，而是去了一趟先前被小海带去的登记室。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资料登记室，抬手将黑色的塑料袋套上监控，随后淡定地打开了电脑。电脑没有设置密码，乔栾轻易便搜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在成员登记信息上瞧见了常青泉和刘骆的名字，上面显示他们在迷雾来临的当天傍晚就已经进入了6号基地。
　　乔栾眸色不变，转而探查起毒刺的宿舍楼以及信息，看了一阵，将浏览记录删除，关掉电脑。
　　几分钟后，他出现在毒刺的宿舍楼，无声无息地瞥了眼正在熟睡的男人，再次转身离开。
　　后山。
　　驻守的成员们宛若黑夜中的树桩，沉默无声地守着身后的秘密。
　　乔栾化作毒刺的模样光明正大地行走至后山，给了卫兵一个眼神，让对方打开了山壁的大门，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门口的两个基地成员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目送着毒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后脑勺，转回身忍不住和身旁的同伴嘀咕：“毒刺队长不是一个小时前刚被郭队长换去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后山出现了意外，虽然基地没有下达什么通知，但守在后山的他们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紧绷和凝滞。就连那些平时不怎么出现的小队队长此刻也开始如他们一般在后山驻守监视。
　　毒刺盯了上半夜，才被换下去。
　　“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要和郭队长商量？”另一人小声说，“哎，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在这儿盯好了就是了。”


第29章 
　　029.
　　乔栾仗着与毒刺一模一样的脸，畅通无阻地从羊肠小道一路走至宽敞处。边往前走，边观察这条狭窄通道，周围的墙壁并不光滑，突出的石块十分尖锐，灯光也很微弱。乔栾捡起那灯泡看了眼，可以确定的是，这条贯穿整座山脉的小道并不是早就存在的。
　　而是临时挖出来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从山中挖出一条路来或许十分困难，需要很久。但对于部分异能者而言，可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那么——
　　想来被6号基地藏起来的那颗蛋，应当也是不久前才出现的。
　　乔栾的脑子活络，看到这一幕再结合起赵怀告知他的一些内容，心中立刻有了想法。
　　赵怀先前说他抵达6号基地，在6号基地转了两天也没瞧见、联系到原先属于指挥官郑宇轩派系的人。乔栾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当和常青泉是一样的下场。那么，他们的失踪和山里的那颗蛋是不是有所联系？
　　回忆起今天特训时，毒刺特地提到的一句“三天后在后山检验成果”，乔栾的眼神暗了暗 ，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从山里出来，入目已然变得格外宽敞，镶嵌在各方山壁上的探照灯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又很快转向其他的地方，中途会在不经意间扫过山与山正中间，乔栾凭借着优越的视力，清晰看到了赵怀所说的‘蛋’。
　　模样与赵怀形容得没什么差别，但乔栾能明显感觉到这颗蛋周身涌动着令人生厌和窒息的气息。
　　“毒刺？你怎么过来了？”
　　身后悄无声息地钻出一道声音，乔栾收回注视着蛋的目光，语气平静得根本不像假冒伪劣产品，他说：“睡不着，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情况。”
　　郭林从他身后的阴影处走出来，在乔栾的身旁站定，听到这句话不免笑了一声：“确实，要是它的存在被那只苍蝇传了出去，等待我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乔栾微微颔首。
　　郭林的目光直视中央的蛋，忽而问乔栾：“那只苍蝇的身份至今为止还不明确，你觉得和你手底下那些个新来的异能者有没有关系？”
　　乔栾敛下眼眸，心思却一动。
　　半晌，道：“你还是觉得跟他们有关？但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训练场。发现苍蝇的时候，并未缺少任何一人。”
　　“但实在是太巧合了。”郭林说，“我很相信我的第六感。”
　　“那怎么解释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
　　“这个问题——”郭林眯了眯眼睛，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猩红的冷芒，他猛地转身，手臂突兀地化作了一把尖锐的利刃朝着乔栾捅去，“我觉得还是你来回答我比较好。”
　　剑锋直抵乔栾的小腹，但即将触碰到之际，面前的人影却忽然消失不见，只留下被风吹动的空气。
　　乔栾依靠着隐匿的异能完美将自己融入黑暗之中，望着郭林的背影扯了扯唇。果然，那忽然的询问不是无缘无故的。
　　按照逻辑，郭林和毒刺必然已经讨论过相关话题了，这会儿再提起，多半是意识到他不对劲。只不过，乔栾真的很好奇，郭林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这个问题暂且还没有得到答案，乔栾便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刺向了自己。
　　他的身影再次一晃，但即便如此，郭林却依旧能够意识到他改变的方位，并且攻击他。
　　有意思。
　　乔栾动用瞬移，无数次改变方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他本人没什么感觉，但如同狗一样被遛来遛去的郭林却头晕脑胀，原本发现苍蝇行踪的冷意也在此刻化作了烦躁和不耐。
　　他那臂膀延伸出来的利刃倏然变化，两只手同时变成了长鞭。但只说鞭子又有些不对，它其实更像是某些深渊怪物的尾巴，通体漆黑，上面有坚硬的外壳覆盖，并且有一节一节的骨头组成。鞭子微微一甩，斩破空气，而外壳微缩，从中竟然探出了一根根的尖刺。
　　“说你是苍蝇，你还真是只苍蝇。”郭林的眸光落在某一个角落处，尽管以他的能力和视觉，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他无比清楚乔栾就在此处。
　　“啧，”乔栾轻叹一声，“被只苍蝇戏弄得气急败坏，你还好意思说。”
　　郭林的脸蓦地一黑。
　　乔栾可不在意他脸黑不黑，唇边的笑意不散，轻声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谁要跟你玩游戏！”
　　愤怒的声音伴随着长鞭朝着乔栾的面劈来，其中裹挟着的强悍气势令人心惊。但乔栾觉得郭林遇到他还真是运气不太好，攻击再强势又怎么样？
　　俗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恰好，他就是快的那个。
　　等长鞭真正落到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时，乔栾的人早就在另一旁了。
　　无视郭林瞬间的狰狞，他张嘴再一次提起了所谓的游戏：“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我问你答。”
　　“告诉我，郑宇轩一派的人呢？”
　　骤然在听到‘郑宇轩’三个字，郭林觉得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嘴角挑起嘲讽的笑，一句“原来你是他们的人”还未说出来，嘴巴便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变成了祭品，大部分都死了。”
　　祭品？
　　这两个字真是怪耳熟的。
　　乔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视线落在了那颗蛋上。
　　随后又品味郭林那一句‘大部分都死了’的前三个字上，这剩余的小部分多半是指应漳一行。就是不知道在基地或者其他地方，有没有提前察觉到肖子晋这边不对劲而临时逃脱的。
　　以乔栾的第六感和分析来看，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
　　6号基地和7号基地的关系虽然没有好到什么程度，但双方之间也没有交恶，如果郑宇轩一行的幸存者要去寻求帮助，7号基地是最好的选择。
　　但很明显，7号基地并没有收到相关的信息。
　　乔栾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继续问：“上一批进来的异能者，常青泉人呢？”
　　‘常青泉’这个名字一出现，郭林的瞳孔便震了震，他冷声道：“果然是你！”
　　时至此刻，郭林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和常青泉长得一模一样的常青水就是有问题！原本听毒刺说常青水全程都在训练场，他甚至已经放下戒备，只以为常青泉真有个孪生兄弟。
　　毕竟6号基地的辖区被毁坏得厉害，常青泉所住那片区的相关资料丢失，他们也没法去查他是不是真有个孪生兄弟。
　　但看到对方竟然能伪装得和毒刺一模一样，他便猜到这个上门来找茬的人多半有伪装一类的异能。
　　“回答我。”乔栾道。
　　郭林发现那股不受控制的感觉再一次降临，他死死咬着嘴唇试图闭嘴不言，但是根本没用：“他们都成为了祭品。”
　　都死了。
　　虽然从最初从常青云那里接到任务，乔栾便已经猜到常青泉人不在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但现在算是搞明白人到底为什么没的。
　　“喂给它是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一字不漏的回答我。”
　　“是，它是——”
　　和乔栾料想得不同，在郭林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眼球猛地凸出，张嘴发出嗬嗤嗬嗤的急促声响，但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听得清的字音。同时，那颗仿佛没有生命一般安静的蛋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汹涌澎湃的杀意在顷刻间化作实质刺向了乔栾。
　　乔栾面色猛地一变。
　　和以前受到过的攻击完全不同，这一次，杀意扑面而来时他浑身的鸡皮疙瘩涌起，裸露的皮肤贴上了一股刺骨的凉。依靠瞬移的技能猛然于原地消失，再于安全的地方现身。
　　但即便如此，他的手臂上还是多了几道划痕。
　　乔栾的指腹擦过伤口，细微的疼痛直达神经末梢。再一次看向视线中央的蛋，乔栾对对方的实力有了几分了解。
　　他在心底问系统：“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系统今天也就是一知半解的神，但即便如此，它也能从刚才的这一出戏里察觉出一二。
　　系统 ：【你的瞬移技能是C等级的，它却依旧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这只能证明它本身的等级也在C级，甚至是C级以上。】
　　系统：【照我看，这应当不是它的本体。】
　　乔栾敏锐地听懂了意思。
　　系统这意思是，虽然可能存在本体为一颗蛋的深渊怪物，但眼前这只显然不是。乔栾眉梢微扬起，试探着问：“刚出生？”
　　系统：【可能性很大。】
　　但刚出生的深渊怪物就有如此夸张的实力，乔栾不敢想象若是任由它破壳而出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对深渊怪物并不算了解，那些来自《旧日神明》玩家的资料也并非详细得事事皆知，他只能再次问系统：“按照一般情况，它会在什么时候破壳？”
　　系统：【不好说，不同种类不同等级的深渊怪物拥有不同的成长期，譬如A级的深渊怪物破壳或者从幼崽长大需要许多年。但同样有C、D等级且繁殖困难的深渊怪物幼崽生长周期与前者相似。】
　　系统：【但不管如何，这只深渊怪物在蛋壳中就有这般能力，我建议宿主趁它还没长成，尽快将它杀了。】
　　乔栾：“……”
　　道理他都懂，但这玩意是他想杀就能杀的吗？
　　他本就是为了能更好的应对7号基地的C级异能者白涧来这儿的，结果转头就遇到了一只极有可能比白涧更厉害的深渊怪物。
　　乔栾沉默，眸光微闪烁。
　　但也就是这期间，来自深渊怪物的尖锐叫声再次响起，刺破乔栾耳膜的同时，受到刺激的郭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且一鞭子狠狠甩过来。乔栾猛地往身后一退，扭身躲过。
　　有强大的敌人在场，而且郭林似乎可以抵挡他言出法随的攻击，乔栾便不想再在郭林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的瞳仁中闪过一缕蔚蓝星辰的光芒，周围的气息立刻凝滞下来。
　　呼呼的风停下了咆哮，从山壁上向下滚落的碎石停留在半空，晃动的草木也戛然而止。
　　郭林保持着进攻的姿势朝着乔栾而去。
　　[时间暂停]这个异能，可以对D级异能者造成一秒的时间静止，尽管只是一秒，但对于拥有C级瞬移的乔栾而言却是绰绰有余。
　　他唇角勾起，手握腰间的匕首，瞬间出现在郭林的面前。
　　匕首尖端触碰上郭林的衣服时，后方的蛋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愈发尖锐，肆意冲撞着乔栾，令他的耳朵、鼻子以及眼角都淌出了鲜血，脑海中更像是有一万只手在疯狂搅动。乔栾面色苍白，眼神却依旧漆黑冷漠，手腕狠狠用力。
　　噗嗤。
　　比常人强上一些的力道直接将匕首全部刺进了郭林的心脏。
　　乔栾并未松手，再次一用力，那匕首竟然轻易穿透了郭林的身体，朝着蛋飞去。
　　啪嗒。
　　郭林的身体在摇摇欲坠以后砰然到底，匕首也在接近蛋时于半空中反弹出去。
　　同一时间，嘈杂的脚步声猝然响起，乔栾看向那颗蛋，薄唇微抿。
　　系统：【宿主，先走为妙。】
　　乔栾心知这一点。
　　系统像是察觉到乔栾的内心想法，再次开口：【短时间内它是无法完成破壳这一行为的。】
　　话音落罢，肖子晋的身影还未现身，但强悍的一道雷已然朝着乔栾所在的方向劈了下来。乔栾瞬移到人群空空的中央，那些探照灯也在人为的掌控中倏然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停留。
　　啪啪啪，几十束灯光齐齐照亮青年。
　　乔栾已经退去了毒刺的模样，但——
　　“指挥官？！”
　　人群中有人震惊出声。
　　肖子晋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凝在光线之中的人影上，脸色冷凝。
　　身穿基地最高指挥官的制服，眉眼轮廓深邃，那张熟悉的脸赫然就是郑宇轩！
　　但是……郑宇轩明明都死了。
　　是他亲眼看着郑宇轩的尸体在阵法之下被它吞噬掉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正想着，低沉古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肖子晋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随后，嘴角牵起满是嘲讽的笑，他盯着‘郑宇轩’，冷声道：“怎么，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吗？”
　　乔栾在万众瞩目下微微一笑：“露出了真面目怎么能看到肖副官这么精彩的表情。”
　　乔栾没错过肖子晋在看到自己以‘郑宇轩’的模样出现时，一瞬间的表情，以及后来的表情变化。他可以肯定，肖子晋肯定和郭林一般，都发现了他的异能。至于是怎么发现的，可能就得问问身后那颗蛋了。
　　不出意外的话，言出法随的异能失效，也是因为那颗蛋。
　　他优雅地冲肖子晋弯了弯腰：“后会有期，肖副官。”
　　尾音消散在空中的一瞬间，在众目睽睽下，乔栾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影都没剩下。
　　肖子晋冷漠地盯着通往山外的路，眼中神色不明。
　　…
　　0103。
　　赵怀在最初见识到乔栾的瞬移之后心中大喜，觉得乔栾今晚前往后山必然会有所收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紧张和不安取代了轻松喜悦，他深吸一口气，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头一次觉得时间竟然过得这么慢。
　　眼睛盯得酸涩，但赵怀却没有半点睡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忽然紧绷。
　　身为异能者后变得比普通人出色的听力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他听到了被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像是从远方而来，最后停在了0103的门口。
　　这一刻，赵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敢耽搁，立刻给乔栾发去了通讯。
　　但来不及了。
　　“砰！”
　　0103门口响起巨大的敲门声，随即，有人猛地抬起脚往大门上一踹，嘭哒一声，木制的大门轰然飞出去。声音瞬间惊醒了蒋武和王飞晨，也让赵怀的脸色瞬间煞白。
　　毒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手指按向开关，屋内顿时亮如白昼，随后，他的视线直直落在靠近门口的床上。
　　空空如也。
　　无视了0103宿舍内其他三人惊恐和疑惑的目光，毒刺抬手播出通讯，对那头的人道：“指挥官，0103没有看见常青水。”
　　尽管赵怀已经从毒刺的突然出现中猜到了对方察觉到常青水的身份有异，但如今听到对方直言不讳地提起‘常青水’这三个字，赵怀的心脏还是狠狠地往下一坠。
　　常青水真的被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办？
　　赵怀咬了咬唇，他的目光悄悄瞥了眼旁边的蒋武和王飞晨，最后一狠心，咬牙做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毒、毒刺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毒刺冷冷地看他一眼，扔下一句“没事”以后转身便走，根本没给赵怀打探消息的机会。意识到这一点的赵怀脸色有些难看，他望着毒刺背影的离去，手指摩挲着藏起来的通讯器，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不明所以的蒋武和王飞晨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秒，随即视线落在那张空空如也的床上，心中心思涌动，小声地交谈起来：“什么情况？常青水跑哪儿去了？”
　　王飞晨摇摇头：“我睡的时候他已经睡了，我也没听到他起床离开的声音啊。”
　　两人齐齐看向赵怀，赵怀扯了扯唇：“你们都没听到，我怎么会听到？”
　　蒋武觉得也有道理，点点头又说：“但是看毒刺队长刚刚的表情，常青水那边好像出大问题了……”
　　但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这个答案只有赵怀知道。
　　他抿了抿唇，一声不吭。
　　原以为今夜必然要睁眼到天明，但令赵怀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分钟之后，所有新加入基地的异能者都收到了同一条信息：请诸位前往训练场。
　　除了0103的人心中有所猜测以外，其他的异能者都以为这也是特训的内容，一边听话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伙人在差不多的时间推开宿舍大门往外走，隔壁宿舍中的一位异能者有些奇怪地多看了赵怀等人一眼，下意识张嘴询问：“怎么就你们三个，常青水呢？”
　　蒋武有些尴尬地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
　　对蒋武的回答感到疑惑，但他也没多说。
　　直到除了‘常青水’以外的所有人全部站在训练场，毒刺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这群人，沉声开口：“叫你们来不是训练的事，想必你们也看出了不对劲，你们这批新加入的异能者里少了一个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先出声询问蒋武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常青水？”
　　毒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来你还挺敏锐的，就是常青水。”
　　他无视了异能者们的目光，兀自开口：“常青水在今晚夜闯基地机密处，我们怀疑他身份不一般，可能是异教徒。”
　　异教徒？！
　　这三个字在场的人都听过，当初官方政府给出的有关《旧日神明》的介绍中有提到，异教徒也是这个游戏中的主要身份。
　　可这么几天下来，异能者见了不少，异教徒却根本没有现过身。
　　陡然出现一个异教徒，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彻底炸开了。
　　在嘈杂之中，毒刺再次开口：“这位异教徒是拥有异能的，他会变成任何人的模样，所以……诸位若是发现你身边人的行为与往常不同，还请尽快通知我们。”
　　“可是异教徒不是没有特殊能力吗？”有人小声问。
　　“异教徒这个身份当然不会让人觉醒异能，但没人规定异能者不能成为异教徒。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
　　蒋武等人对视一眼，心中惴惴不安。
　　“毒刺，”始终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人突然开了口，“让他们把衣服脱了。按道理说，常青水的手臂受了伤，就算是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手臂上的伤应该掩盖不了。”
　　毒刺闻言点头：“脱衣服。”
　　深知事情严重性的众人很是乖觉听话地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裸露在外的手臂干干净净。
　　“果真不在 。”身后那人道，毒刺见状只扯了扯唇，“他没那么蠢，被发现了还躲到这群异能者里。要我说，他要么跟只老鼠一样躲起来了，要么就混进了我们这群原本的基地成员内。不如就用你的办法，把基地所有成员召集起来，看看大家的手臂有没有问题。”
　　毒刺继续道：“他的异能特殊，要是混在我们其中捣乱，对我们来说，很不妙。”


第30章 
　　030.
　　人群散去，但常青水是异教徒的说法刻在人心底，令这群新加入6号基地的异能者表情都很凝重。
　　“我听说异教徒会崇拜恶魔或者怪物，后者会赠送奴仆给他们，如果常青水把那些奴仆召唤出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赵怀站在人群边侧，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怕什么？这里可是6号基地，再不济还有指挥官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的。”
　　“你加入6号基地难不成还想过安稳日子啊？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找出常青水、杀掉常青水就是你成为6号基地一员的晋级任务呢。”
　　有人担心便有人看开。
　　赵怀捏了捏垂落在身侧的手，他想，对于他而言，6号基地的人还在寻找乔栾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证明乔栾此刻是安全的。但6号基地还有这么多异能者，若他们竭尽全力想要找到乔栾，乔栾真的躲得掉吗？
　　再者，既然乔栾是安全的，为什么始终没有给他回复信息呢？
　　赵怀抿着唇，眼底仿佛有深色海浪在汹涌。
　　蒋武碰了碰他的手臂，有些迟疑的问：“赵怀，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赵怀到底还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隐瞒目的仗着特殊的异能进入6号基地已经出人意料，但好不容易找到个同伴可同伴却出事了的慌张还是影响了他。
　　好在赵怀心态好，调整情绪也快，闻言便也只是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常青水竟然是异教徒，我昨晚还和他一起吃饭了。但凡他要是对我做点什么，恐怕轻而易举……我真是想想都后怕。”
　　赵怀说的也正是蒋武和王飞晨所想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有这么尊大佛混在他们宿舍里呢？
　　…
　　乔栾站在6号基地的偏僻处，抬起手。眼前明明只有空气，但他却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硬物，手指弯起敲了敲那层硬物，咚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于是乔栾又换了几处地方，最终发现整个6号基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彻底笼罩起来了。
　　他先用了穿墙的异能，却没有作用。
　　心中隐约能猜到一些原因，多半是这个透明墙壁的建造者等级在E之上，所以穿墙才会失效。
　　于是他尝试着用[无限改造]的异能将地上的泥土拢起来又凝聚成土墙，土墙建立起来后，周边的土层高度便顺势下降，换言之就是用异能挖了个通往透明硬物外的狗洞。只不过，当乔栾俯身去尝试狗洞时，依旧被拦住了。
　　乔栾：“……”
　　他都打算钻狗洞了，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将土层归位，随后低头去找通讯器，再从通讯器上翻出许进的联系方式，告知了对方这边的情况。但信息发出去以后却并没有收到回复。尽管此刻已经是深夜，但按照许进凌晨四点给他打电话的习惯而言，应该不会睡得那么死。
　　乔栾将目标从许进换到了其他人身上，野火、万洋甚至是卫婧和应漳，但无一例外，没人回复。
　　他嘴角轻扯：“看来是我小看6号基地了。”
　　虽然6号基地的异能者等级都在D级以及D级以下，但能人异士确实不少。想来也是，否则肖子晋怎么敢把那颗蛋就这么放在后山。
　　如今整个6号基地宛若一座全封闭的堡垒，想要和外界联系难如登天。
　　虽然有些遗憾，但乔栾也没感到惊慌。
　　他转身往基地内部走，此刻的6号基地为了抓到他这只苍蝇，可以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乔栾随意变成6号基地原成员的脸走在路上，路上人很少，但这些少数的人全部步履匆匆，相互之间拉开了偌大的距离，甚至于看隔壁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防备。
　　这恐怕防的不是身旁的队友，而是他。
　　乔栾也不着急，转身去了宿舍楼。此刻的宿舍楼显得格外寂静，周围没有人驻守，新加入的异能者们也因为常青水是异教徒而担忧恐惧，回到宿舍以后便没敢多出来走动，生怕被常青水撞到继而倒大霉。
　　就在此刻，乔栾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了粗壮的香樟树旁。
　　片刻，他抬手捏碎了附近的监控，忽然开口：“现身。”
　　…
　　赵怀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乔栾的身影，就这么煎熬了十多分钟，他终于忍耐不住，看了一眼蒋武和王飞晨，将分身留在了0103宿舍睡觉，自己偷摸着下了楼。
　　乔栾失去了联系，但绝对不能落入6号基地的手中，他得出去找找乔栾。
　　但赵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衰，刚下楼往外走就瞧见了一道靠近的人影，他面色微变，下意识往树后藏。
　　等脚下的落叶发出吱呀的清脆声吸引了那人的目光后，赵怀简直想往自己的脸上抽一巴掌——
　　他的异能是隐身啊！别人又看不见他，他到底在这掩耳盗铃地藏什么！
　　关键是藏就算了，因为藏了还被人发现了。
　　说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赵怀双眸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一句“现身”。刹那间，那种诡异的、古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从身体的每一处浮现，赵怀眼露惊恐，仓皇失措间，低头瞧见了自己所穿的6号基地的训练服。
　　赵怀：“……”
　　草。
　　乔栾站在路灯下，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脸上，没错过赵怀惨白的脸色和透着慌张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抽，主动开了口：“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遇到过第二个能让你控制不住说话做事的人？”
　　乔栾的手指拂过脸颊，那张属于6号基地成员的脸于瞬间消失，紧接着出现的是常青水的脸。
　　赵怀惊慌的表情一怔，随后眼睛一点点睁大，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乔栾见他不吭声，扬眉：“来的是分身？”
　　怎么反应那么慢？
　　“当然不是！”赵怀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赶紧跑到乔栾的身侧转了两圈，在察觉到对方并未受伤时，从得知乔栾被发现以来便悬着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给你发讯息你也没回，要不是知道6号基地还在找你，我真以为你出事了。”
　　“被发现了，”乔栾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至于讯息，应该是6号基地截断了所有信号，他们将整个基地变成了铜墙铁壁，没有他们的放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说完这些，乔栾便再道：“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很安全，你不必担心。之后蒋武他们做什么，你也做什么，不用管我。”
　　“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
　　虽然赵怀的异能很有意思，又是分身又是隐身，但没有丝毫战斗力。加上此刻6号基地戒严，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面对预料不到的结果。
　　“我先走了。”
　　“等等，”赵怀赶紧叫住他，“有个事，毒刺他们担心你变成其他人的模样哄骗他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认出你来，所以决定将整个基地的成员召集起来，查看手臂。他们说你手臂受伤了。”
　　乔栾的手指碰了碰右手臂，垂下眼眸说了句知道了。
　　目送着乔栾离开，尽管赵怀的心中还是很担忧，但到底因为见到了人松了口气。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心情，再次隐身，无声无息地回到了0103。
　　另一边，乔栾在心中思索。
　　他从赵怀所说的这番话中意识到了相悖的一点。
　　先前他在后山，郭林和肖子晋因着那颗蛋立刻认出他那张附在自己皮囊上的假面，如果担心他混入原基地成员之中，只要把所有成员都带到后山去，让那颗蛋分辨一二不就行了？别说什么后山是秘密，连驻守基地大门的那两人都知道常青泉的失踪，那么必然也知道6号基地内部发生的一切。
　　从头到尾，后山防备的都是新来的、被当做献祭品要去送死的异能者。
　　那么，肖子晋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那颗蛋不愿意？还是说，那颗蛋做不到？
　　后一个想法在乔栾脑海中窜起时，他前行的步伐突然顿了顿，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深思。说起做不到……如果那颗蛋真的能如系统所说的可能是C等级甚至是C级之上，它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杀了郭林？他所动用的时间暂停异能还只是低阶，作用于D级异能者也只能暂停一秒，而对于C级及以上的异能者或者深渊怪物，可是半分用都没有的。
　　乔栾眸光闪烁，叫醒了系统：“作为一颗蛋，它是不是没法将全部的实力爆发出来？”
　　系统道：【你的猜测可能只适合作用于眼下遇到的那只，记载中，有种A级的深渊怪物名为‘讳’，它们的幼崽即便刚出生，也能拥有摧天撼地的能力。】
　　乔栾缓缓勾唇：“想知道答案，看来得去问问肖子晋。”
　　系统：【……宿主，别太嚣张，出事了没人救你。】
　　乔栾扔下一句别担心，却毫不顾忌地对着近在咫尺的摄像头露出了全部的面貌，他冲镜头微微一笑，属于6号基地成员的脸在消失，紧接着被乔栾的真实长相覆盖，食指与中指并拢抵在额头，轻轻一抬，身影立刻消失。
　　系统：【……】
　　很好，前脚被告诫不要太嚣张，后脚他就敢暴露真面目挑衅6号基地。
　　系统不想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乔栾拐去了一栋陌生的基地大楼。
　　这栋大楼位于破损坍塌的大楼旁，门口挂着[科研楼]三个大字，换作往常必然是有人驻守在门口，但现在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到了一块检查身份，乔栾的身影眨眼间便抵达了六楼，六楼的每一个房间都与普通的房屋不同，银色冰冷的铁门伫立在走廊的两侧，反射出的银光似乎都含着刀刃的锋利。
　　乔栾没把它当成一回事，动用穿墙的技能，脚尖再次落地时，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铁门之内。
　　窜起的冷气轰然砸向乔栾的脸，白色的雾浓郁得几乎要将乔栾团团围住。他抬头去看房间的内部，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冷库，冷库中伫立着架子，架子分成无数隔层，每一个隔层中都放着一罐深渊怪物的血，而隔层的玻璃上则是贴着怪物的名字和介绍。
　　系统：【……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难怪有恃无恐。
　　乔栾扬了扬眉梢，没说话，他的视线一点点扫过所有的深渊怪物介绍。虽然他来了6号基地储藏深渊怪物鲜血的储藏室，但说实话，他并未对此抱有太大的期待。
　　以6号基地的水平，这里的藏品应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一看，果真如此。
　　一眼瞥去E级和F级的占大多数，D级数量偏少。
　　乔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罐C级的深渊怪物鲜血。
　　其中一罐和常青云拥有的是同一种，另一罐则写着：
　　C605，攻击类深渊怪物，主要特征：巨镰、恶魔之眼、防御、攻击性等。
　　写得不明不白，乔栾便试图从系统嘴里得到更清晰的描述。好在这一次系统也没有让他失望，当即便道：【深渊怪物C605模样状似人类，但身高不下五米，浑身漆黑，脸上有一只恶魔之眼可以窥探过去和未来，它的武器惯用武器是一把黑色的巨型镰刀，名为死神之镰。】
　　“可以窥探过去和未来？”乔栾略显惊讶，“这不是bug级别的能力么？那它在打斗的时候应当也可以使用这个能力去躲避攻击，完成击杀？”
　　系统：【对的。】
　　乔栾更觉得意外：“这么厉害的深渊怪物，6号基地的人是怎么干掉它的？”
　　同样的等级也有强弱之分，就算是6号基地那唯一的C级异能者唐诏，在对面卡bug的深渊怪物时，应付起来估计也十分困难。毕竟连进攻的方向、手段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这打起来怎么赢得了？
　　乔栾心中狐疑，却也没有再思考。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提升自己。他没把6号基地放在眼里，但那颗蛋却令他感到了久违的威胁。随手将瓶子拿到手中，乔栾掀开罐子，倒嘴里就是一口。
　　冰冷的血液沿着喉咙没入腹中，极度的冷意之下，突然涌起了极度的炙热。乔栾的身体猛地后退两步，踉跄间抓住架子，手指用力收紧。他感觉到身体内所有的血管似乎都在砰砰砰地扩张，有种被强行撕裂的疼痛。
　　系统见他面色狰狞，额间青筋浮现的模样，开口道：【虽然被你猜中你服用深渊怪物的鲜血不会暴毙而亡，但随着深渊怪物的等级上升，你所能感受到的疼痛也会加剧。】
　　乔栾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看出来了。”
　　这比他先前服用的每一种深渊怪物的血都疼得夸张，疼得他额头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身体是火热滚烫的，但身体之外却冰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这种热与冷的感觉交织了不知道多久，抽动的皮肤终于停下了起伏。
　　乔栾没什么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酸涩无力的手臂擦掉了额角的冷汗，然后靠在架子上深深喘气。
　　等到休息够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尝试了新得到的异能。
　　如果可以自主选择，乔栾的第一选项肯定是恶魔之眼，但按照乔栾对自己的了解，他越想要什么，那玩意就越不会到自己手里。果然，在看到手中多了一把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冷光芒的镰刀之后，乔栾抽了抽嘴角。
　　不过，总归是能发挥出C级水准的武器，说不定能把那颗蛋砸个稀巴烂。
　　“现在去问问那颗蛋到底怎么回事了。”乔栾自言自语，收起黑色镰刀，转身往外走。
　　他依靠瞬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会议室。
　　他耽搁的那些时间里，所有的基地内部成员都被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发现谁的手臂上有伤口。这样的认知让肖子晋感到无奈又恼怒。唯一值得开心下的是成员通过调监控发现了乔栾的踪迹。
　　此刻的会议室内，几个小队队长以及肖子晋都将目光对准了屏幕。
　　肖子晋眸色冷凝，在乔栾离开后山之后，它就因为体力不支而陷入了沉睡，肖子晋也不知晓对方需要沉睡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段时间内他没有足够的手段可以对付乔栾。毕竟，乔栾能轻易杀了郭林就足以证明他最起码是个D级，甚至是D级以上。
　　而他，迷雾之后觉醒的D级异能并不适用于战斗，可他又不敢轻易服用科研院那边保留的深渊怪物鲜血。
　　他在副官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本以为那老头死了自己就可以继任指挥官，却没想到对方死前还要摆自己一道，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渴望已久的高位被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占据。而现在，那蠢货以及蠢货的拥护者都死了，他终于成了指挥官，他必然要好好护着自己的性命。
　　他要的是百分之百的活着，而非百分之五十的生存机会。
　　这也就导致，在战力方面，他永远处于弱势。但这一点困难他很快就能解决，只要献给它足够多的祭品，让背后的那位大人满意，那么他就相当于有了靠山。
　　到时别说是一个常青水，就是十个常青水，也不在话下。
　　肖子晋回过神来，视线再次凝聚到屏幕前，却在猝不及防间瞧见了一张过分俊美的脸，而那脸的主人冲着镜头唇角微勾起，眼神却带上了几分轻嘲的调侃，随后指尖轻抬，眨眼间消失在镜头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肖子晋冷眼盯着屏幕，短短的几秒钟一直在回放同样的画面，青年那满是嘲讽的笑容不停在他的脑海中闪现，终于，愤怒燃烧，他搭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收紧，猛地锤了下桌面。
　　在D级异能者的手下，桌子碎成了渣。
　　几个小队队长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片刻，毒刺主动开了口：“他是故意的。”
　　“而且我看他的长相，我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另一个小队队长葛俊蹙着眉低声自喃，思考了几秒后，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迅速打开了一旁的电脑，果然在论坛翻到了相关内容。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冷凝，“果然是他。”
　　“谁？”
　　“在迷雾来临之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7号基地的成员，名叫乔栾，我觉得你们应该都有印象。”
　　当然有印象。
　　当时他斩杀八只深渊怪物的消息传到6号基地时，总被应漳那群人挂在嘴边，就算毒刺等人不去刻意了解，也会听到几耳朵。
　　只是……
　　“乔栾人不在7号基地跑到我们这儿来做什么？再者我没记错的话，7号基地现在应该在对新成员进行集训，乔栾也算新队员之一吧？”
　　“我听说整个基地就他没参加，卫婧竟然也同意了。”
　　几人对视一眼，神情却越来越难看。
　　葛俊道：“还好及时切断了信号，否则7号基地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过来了。”
　　“没关系。”几人的耳边突然响起含笑的嗓音，“我打过来也一样的。”
　　刚刚还在他人口中阐述的身影突兀地跨越紧闭的大门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会议室内，6号基地笔挺的作战服勾勒出他高挑修长的身形，青年眉眼俊美含笑，手中却一寸寸凝聚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他握住冰冷的长柄，在葛俊等人陡然惊恐和防备的注视下，笑容灿烂：
　　“虽然就我一个人，我也会送你们安稳上路的。”


第31章 
　　031.
　　死神之镰完整地呈现于眼前，弯月一般的刀锋在灯光下散发着漆黑的冷芒，带着强烈的冰封与嗜杀气息，几乎沿着空气一点点没入人体的血液。
　　肖子晋一把提起身旁的毒刺，猛地往后而去。他的目光死死凝在乔栾的身上，张开嘴，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服用了C605的鲜血？你去过科研楼？”
　　乔栾手腕微动，死神之镰在空中划过一道暗夜弧线，他唇角微勾，夸赞对方：“肖副官眼力不错，这都能认出来。”
　　毒刺和葛俊听到这段对话，后者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你疯了？”
　　这乔栾是个疯子吧？！
　　他怎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去服用C605的鲜血的？难道他就不怕暴毙而亡吗？
　　C605在他们基地出现时，杀伤力不亚于先前那只人头马身的深渊怪物，若非它出手，C605绝对能踏平整个6号基地。后来C605身死，他们取了C605的鲜血，但和服用人头马身的怪物鲜血一样，一旦服用，立马暴毙。
　　可现在，乔栾竟然偷偷喝了？
　　而且喝了以后不止没有暴毙，还继承了C605的武器！
　　葛俊看向那死神之镰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几乎要滴出墨来。作为曾亲眼见识过C605威风强悍模样的一员，他太清楚这把武器的杀伤力，就算是D级的异能者，也能被对半砍。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寻求安全地，不停地后退。与他一样反应的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人。
　　乔栾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冲几人笑得很开心：“我正愁没有趁手的武器，谢谢各位送来的大礼。”
　　他看向最边侧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时上下，一双三角眼令人生厌，便道：“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三角眼当即一惊，面上失去血色，张嘴仓皇出声：“等等！”
　　乔栾眉梢微扬：“有话要说？”
　　三角眼当然有话要说，他想说让乔栾放过他，但看乔栾笑吟吟望着他时眼中透露出来的神色——根本就是把他当成死人了。
　　他张了张嘴，咬牙尝试：“你别杀我，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要为郑宇轩指挥官正名，我可以作为证人。”
　　三角眼在后山见到过乔栾伪装的郑宇轩，心中思索他既然会变成郑宇轩，必然是了解6号基地内部的派系之争的。所以，他极有可能是为了郑宇轩来的。
　　三角眼这番话让乔栾有些感兴趣，但却令肖子晋眉目漆黑，面色狰狞：“张鸣！”
　　愤怒的声音令三角眼小腿微软，他跟在肖子晋身边许久，是肖子晋亲手带出来的亲卫，对他的愤怒自然有恐惧。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顾不得这么多。
　　见三角眼一声不吭，肖子晋怒火更甚：“就算他现在放过你，轮到你指正，第一洲也会让你死！”
　　三角眼身体一怔。
　　乔栾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适时问一句三角眼：“想好了吗？是想现在死还是到时候死？”
　　三角眼心中思绪乱飞，他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无措。他以为乔栾会为了指正而保他性命，却没想到他还是将死挂在嘴边。他纠结万分，咬着嘴里的软肉看看肖子晋，再看看乔栾，下一秒却目眦欲裂。
　　死神之镰带着冰冷的杀意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三角眼下意识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条细密的红线中渗出鲜血，他愣愣地张开嘴，喉间冒出血泡。
　　呱嗒一声。
　　整颗头颅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中从他的脖子上一歪，砸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肖子晋一行哑然失声。
　　原以为乔栾是真对张鸣的话动了心，可现在……那利落的一刀分明在告诉他们，他对所谓指正没什么兴趣。
　　“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了，喜欢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死？”乔栾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的几人，又冲肖子晋扬了扬下巴，“肖副官可以后退一步，我等会还有点事问你，问完了你再死。”
　　肖子晋：“……”
　　什么叫问完了你再死？
　　他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乔栾，你欺人太甚！”
　　话音落罢的一瞬间，毒刺眸色猛地一沉，他冷声道：“收！”
　　刹那之间，乔栾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正以飞快的速度流逝，以乔栾为中心的地带逐渐形成了一个真空领域。人没有氧气会死，毒刺显然是想让乔栾窒息而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乔栾不仅没有因为缺氧而面色发紫，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冲对方勾了勾唇，眼中蔚蓝星芒闪过，时间停止流逝，他颇为随意地往边上踏出一步。
　　啪！
　　像是有沙漏重新开始了运作，毒刺回过神来眼神蓦地一凝。
　　……乔栾怎么换位置了？
　　他面色微变，再次动用异能，可惜乔栾没有给他机会。在周围空气开始流动时，身影一闪，迅速消失于原地，再现身时人已经贴着毒刺而站，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对方的脖颈，皮肤的微凉蔓延，让毒刺感受到威胁时，更感到了一股从神经末梢升起的冷意。
　　轰！
　　毒刺的身体被强行按着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他的双手死死握着乔栾的手腕。按对比，毒刺身形强壮，手臂力量强的可怕，但奇怪的是，他双手一同用力竟也无法折断乔栾的手，反倒是觉得对方的手腕像什么铜墙铁壁，反弹力震得他发麻。
　　乔栾看出他的想法，笑了一声。
　　他身体的防御力高得可怕，能被那颗诡异的蛋伤了，但不代表毒刺一个D级异能者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再见，毒刺队长。”
　　咔。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在耳边响起，乔栾目睹着毒刺的目光从愤怒转为无神，浑身凝聚起来的力道也在一瞬间松懈下来。乔栾的手掌松开，任由失去气息的人缓缓滑落在地，继而转身，看向剩余的人：“你们就一起来吧。”
　　亲眼见到乔栾面不改色地杀了两位同伴，肖子晋便知道今天必然是不死不休，他没有再迟疑，一把拽住葛俊等人，在死神之镰挥下来之际，猛地撑起了透明的结界。
　　乔栾抬手触碰到那硬物，先前的疑惑瞬间转为了然：“原来隔断基地内外是你的手笔。”
　　但肖子晋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的异能是D级，怎么拦得住他？乔栾眼底笑意加深，停在半空中的死神之镰毫不犹豫地往下，黑色流光闪过，在几秒钟的停顿之后，乔栾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可惜呢，对之前的我来说或许管用。”但从他在科研楼利用C605的鲜血进化以后，这透明的结界已然形同虚设。
　　乔栾没有再浪费时间，抬手将葛俊一行送走，抬脚越过他们横陈在地面的尸体，拉开会议室的椅子坐下：“肖副官，请坐。”
　　肖子晋没有动作，只是双眸充满冷意地看他：“你是7号基地派来的？”
　　“很显然，不是。”乔栾耸耸肩膀，并不介意将实话告诉他，“我只是接了个委托，常青泉的弟弟用一份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和我做交换，让我帮他找到他哥哥。”
　　肖子晋听完，表情扭曲地厉害。
　　他猜过乔栾为郑宇轩而来，也猜过是郑宇轩派系的人逃脱了后向7号基地求助，于是乔栾来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为了一份C级的深渊怪物鲜血跑到6号基地的！
　　但如果是这样……
　　肖子晋眸光闪烁，被浓郁的鲜血味道熏得发胀的头脑也在此刻冷静下来，他放缓了语气：“如果你只是为了C级怪物的鲜血，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我可以给你更多的血，你放过我，就当这里的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都在你6号基地的科研楼转了一圈了，哪来更多的血？那些D级深渊怪物的血我可看不上。”乔栾单手撑着脸，望着他，扬眉，“还是说，你是在特指后山的那颗蛋？”
　　肖子晋表情一僵，随后摇头：“不，它不行。但我可以和它商量，它可以召唤出你需要的深渊怪物……”
　　话没说完，就被乔栾打断：“它这会儿怎么没召唤同类帮你？”
　　肖子晋顿时不说话了。
　　乔栾长指曲起敲响桌面：“回答我。”
　　肖子晋：“因为它在对付C605的时候，用了太多的精力，正在沉睡。”
　　肖子晋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但不等他询问，乔栾便微笑：“所有被我异能操控的人都会露出你这种表情，别担心，我就是想知道几个问题的答案而已。现在，来说说6号基地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郑宇轩等人是怎么死的，那颗蛋又是怎么来的，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肖子晋本欲继续和乔栾讲条件，可此刻嘴巴自己会动，他只能咬牙切齿的如实回答：
　　“事情的一切起因在那只人头马身的深渊怪物上，那只深渊怪物出现以后，6号基地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郑宇轩手下的小队队长都死了好几个，但由于唐诏觉醒为C级异能者，勉强解决了对方。”
　　这和乔栾听到的经过差不多。
　　“你继续。”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在那深渊怪物死时，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它要求我救他。”
　　彼时他已经出面说过他无心指挥官的位置，郑宇轩也给他脸面，没有揪着先前的事情不放，甚至将一些基地内部的工作与权力交还到他的手上。这只人头马身怪物的后续工作便在其中。但就在他带领着手下人准备将尸体解剖，抽取鲜血时，他听到了它的声音。
　　它说：“人类，只要你帮我，等我出来以后，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所想要的所有东西的——名声、实力、地位，应有尽有。”
　　肖子晋是个谨慎的人，他小心翼翼地瞥过周围所有的人，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好像，听到那声音的只有他一人。
　　但他没有回答对方。
　　对方却依旧在循循善诱：“我看到你一直在看那位指挥官，你想当指挥官吗？如果想，我帮你。”
　　它的每一次开口都精准无误地戳在了肖子晋的心窝子上，为他规划的宏图在他面前一点点展开，他看到了无数人在自己的背后俯首称臣，看到了恐怖可怕的深渊怪物变成自己的坐骑，看到了第五洲6号基地将第一洲也踩在脚下。
　　欲望就像雨中的水潭，雨水一点点掉落、积攒，到最后晃出来了。
　　肖子晋终于忍不住浮动的心思，他按下疯狂跳动的心脏，问它：“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告诉你。”
　　于是，他将负责解剖深渊怪物的人换成了自己人，剖开了那只人头马身的怪物的肚子，它的肚子里，就是那颗蛋。
　　“我趁机将它带走，”肖子晋道，“它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它有一种很强的蛊惑能力，还可以制造幻境，在它的帮助下，郑宇轩一行很快就陷入了困境，他们以为深渊怪物攻进了6号基地，发了疯一般击退深渊怪物，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杀掉的所谓深渊怪物，都是他们的同伴。”
　　肖子晋回忆起那天的画面便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郑宇轩杀掉手底下亲信并松一口气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在郑宇轩思绪微晃时，突然开了口：“指挥官，你要不要再看看你杀掉的究竟是谁。”
　　幻觉在此刻消散，郑宇轩低头看到了一双睁大的、充斥着惊恐的眼眸，而这双眼的主人赫然是他的同伴。
　　那一刻郑宇轩的表情有多么精彩，肖子晋一辈子都忘不掉。
　　“郑宇轩派系的人死得差不多以后，我再次和它有了联系，它让我帮它做事，到时候它就会将我的存在告知它背后的那位大人，有那位大人在，有朝一日我必然可以成为人上人。”
　　乔栾认真扫视他此刻的模样，跟条狗一样只能听他命令行事，点点头：“人上人。”
　　肖子晋哪里会听不出这三个字内深含的嘲讽，表情愈发的难看。
　　“它让你帮忙做事，就是吸引更多的人进入6号基地，然后将他们带去后山，将他们变成祭品。”
　　“对。”
　　“其他你还知道什么？”乔栾问他。
　　但肖子晋只是摇了摇头。
　　乔栾见状没有多问，留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会议室”便再次隔着墙壁跨出，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子晋看他干脆的模样，愣了几秒，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乔栾就这么走了？
　　他眉心微蹙，二话不说便朝着门口走去。但就在抬手准备开门时候，腿脚像是有自我意识，往后一转，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肖子晋愕然的同时想起乔栾口中的异能，震惊地想难道他的这个异能并不是要求他说真话，而是听从他的任何命令？
　　难怪他能走得这么肆无忌惮！
　　想到他与7号基地的关系以及自己刚才无法控制而透露出来的消息，肖子晋捏紧了拳头。
　　他想。
　　他可能真的要折在乔栾的手中了。
　　…
　　乔栾一边往后山走，一边在心里与系统对话：“我记得你说过深渊怪物B105是拥有蛊惑能力的。”
　　系统：【对，根据应漳等人的形容，我认为那只人马就是B105，它之所以能被C级异能者斩杀正是因为它怀孕了，它所拥有的蛊惑技能以及大部分能力都被它肚子里的蛋给吸收了。】
　　“我也这么认为，应漳说过人马很狂躁。”乔栾道。
　　在他心里，一直将深渊怪物对标成野兽，野兽在怀孕时期受到刺激或者威胁，狂躁的可能性极大。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点都解释得通了。
　　现在就看他能不能用死神之镰将那蛋戳个稀巴烂。
　　此刻的后山依旧有两人驻守，乔栾并未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转身便出现在群山之间。他站在边缘的位置，目光锁在那颗蛋上。随后，抬起长腿往前跨了一步，每走一步，死神之镰便勾出一抹影子，等乔栾在距离B105的蛋前100米距离站定时，死神之镰已然发出莹莹流光，冰冷的气息中仿佛都能听到武器的嗡鸣声。
　　乔栾人狠话不多，抬手就砍向蛋壳。
　　但死神之镰并未触碰到蛋壳，就先感觉到了一阵阻力。那阵阻力力量极大，在不停地将死神之镰往外推。乔栾握住长柄的手臂收紧，劲瘦的肌肉在作战服下凝聚而起，他眼眸漆黑，随即蔚蓝星辰一闪而过，抓住停顿的几秒时间，猛然用力将死神之镰压下。
　　锋利的刀刃在刹那间挥断了空气，只抵蛋壳。
　　嘭！
　　刀刃与蛋壳接触，发生强烈的碰撞，震得乔栾虎口发麻，但蛋壳却依旧完好无损。
　　“看来C级的武器还是不够用。”乔栾眸色冷凝。
　　【你再试试。】系统提醒，【它虽然是B105的后代，但它作为一颗蛋，被强行剖出来，能力还不完全，无法真正和B级深渊怪物相提并论。更何况，肖子晋不是说过，它在对付完C605以后筋疲力尽，就足以证明它只能勉强对付C级怪物或者异能者。】
　　说的有道理。
　　乔栾当即再次挥动死神之镰，砰砰砰的声音之下，蛋壳竟然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乔栾勾唇，但就在他再次挥动死神之镰的下一秒，眼前的这颗蛋忽然变成了一个人。
　　赵怀面露惊恐地望着他：“乔栾！你干嘛？！”
　　“赵怀？你怎么在这里？”乔栾问。
　　赵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声音听着有点崩溃：“你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跑到这儿大杀特杀呢？！你没事捅蒋武和王飞晨干什么？”
　　乔栾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才惊觉此时此刻的他竟然站在0103的宿舍内，而蒋武与王飞晨的身体便落在他右侧方，一人靠着墙壁气息微弱，一人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胸口被划了许多道痕迹，裸露出来的伤口甚至还散发着黑色流光，显然是死神之镰造成的。
　　而门口，一群新加入6号基地的异能者们表情格外难看。
　　目睹了这一幕，他们显然已经完全相信了毒刺先前的话——
　　常青水是异教徒。
　　他会杀了他们！
　　乔栾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蒋武身上的口子流出来的鲜血弥漫过他的脚边，留下一滩滩印记。
　　赵怀望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安愈甚，他咬了咬牙，正欲开口，下一秒死神之镰再次斩下，直接将瞪圆眼睛的赵怀一劈为二。
　　赵怀愣愣地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腿好端端站着，可他却有种突然下坠的奇怪感觉。啪嗒一下，他的世界开始旋转，随着重重倒落在地的一击，他的视线里印出了头顶的天花板与吊灯，随后，眼瞳失焦，彻底没了声息。
　　乔栾却只是薄唇微勾，语气漫不经心：“幻象挺真实，不过你好像忽视了一件事情。”
　　他慢条斯理道：“赵怀可没见到过我的真面目，他只认识常青水。”
　　尾音落下的刹那，熟悉的0103场景再次变化，重新回到了后山。那颗安静的蛋上有光线流转，不一会儿便有尖锐的声音刺激乔栾的耳膜：“人类，你确实有点本事。”
　　“过奖。”
　　“但我奉劝你少管闲事，如果今日你当做没见过我，赶紧从这里滚出去，我让大人放你一马。否则，你将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
　　“不好意思，你的话术实在有点耳熟。我冒昧问一下，你口中的那位大人该不会也叫克拉梅尔吧？”
　　四个字一出，尖叫的蛋突然失去了声音，一直到将近一分钟后，它才问：“你怎么会知道大人的名讳？”
　　猜测被证实，乔栾扶住了微微抽搐的眼角。
　　随后轻啧一声，颇有几分感慨：“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缘分天注定。不过很可惜，就算我们的缘分天注定，我也不会放过你呢。”
　　手起刀落，强悍的气息和力道轰然砸下，死神之镰彻底破开蛋壳时，那声尖叫愈发刺耳。
　　“该死的人类！卑鄙小人才会趁人之危！如果不是我还未长成，今天死的必然是你！”
　　乔栾将死神之镰往蛋壳里戳进三分，笑吟吟：“说错了，我这叫趁蛋之危。另外，记得叫你的克拉梅尔大人来替你收尸……哦不，收蛋壳。”
　　哗啦一声。
　　死神之镰被拔出，蛋的表面裂开无数条裂痕，在几秒钟之后，突然碎成了渣。


第32章 
　　032.
　　6号基地的大门口。
　　应漳带着阿龙小孟一行人，眼神沉凝地站在黑色的作战车前。
　　他穿着6号基地的作战服，衣服破损，沾满血迹。身后的几个队员表情也不太好看，每个人看上去都脏兮兮的，十足十的狼狈。
　　小孟看着无人驻守的基地大门，再想到似乎有什么透明玻璃罩笼罩了整个基地完全隔绝了他们的进入，那颗本就坠到谷底的心脏此刻已经彻底破碎。
　　而这一切，还要从乔栾与他们道别之后的第二天说起。
　　那天，应漳终于收到了苏岩的讯息，对方说虽然花费了不少功夫，但已经顺利解决掉了深渊怪物，现在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应漳因为乔栾的出现以及常青泉的失踪而产生的一点隐晦的不安随着这一条讯息彻底化为乌有，他松了一口气，重新投入新工作。
　　没两个小时，他们就接到了来自基地的任务。
　　梅城附近出现一只D等级的深渊怪物，需要他们前去解决。应漳的小队里有一大半都是异能者，其他人也都能力非凡，神枪手和格斗王不在话下。一群人本就觉得驻守工作无聊透顶，每天这么坐着躺着骨头都要酥掉了。好不容易有个任务，自然捯饬好自己，迅速前往目的地。
　　他们的任务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深渊怪物的等级是D级，但队伍里除了应漳之外还有一位D级异能者。因此没花费多长时间，就将怪物彻底斩杀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笑嘻嘻地勾肩搭背、吹嘘着自己多厉害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地动山摇，一只比先前死在他们手中体型更大、更加凶悍的深渊怪物带着无处散发的愤怒从地底破土而出，在队员毫不设防之中，一口咬掉了他的半截身体。
　　同时，他们的身后传来奇怪的嗡嗡声，应漳回头看去，见深邃的夜色里，硕大的飞行生物宛若放大般的黄蜂，锋利的翅膀在空中抖动发出的声音沿着空气没入耳中，带来了一阵头疼欲裂。
　　“怎么回事？！”阿龙仓皇躲过怪物的攻击，狼狈中顺手拽住小孟，将她推到了另一边的安全地带，吼出声，“怎么还有两只深渊怪物！”
　　而且等级都不下于D级。
　　“小孟，快联系基地，请求支援。”
　　小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手指都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的应了一声好以后迅速打开了通讯器，点击紧急通讯。紧急通讯直接连接6号基地的指挥室，这是上一任指挥官做下的决定。而决定的来源则是担忧下级往上报浪费时间，耽误救援。
　　只是，令小孟没想到的是，紧急通讯发出的尖锐嘀嘀嘀声持续不断地响了几十秒也无人回应。她紧张地抬眸去看战场中央的队友，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几十秒在平时可能眨眼便过，但对于一场打斗而言，耽误几秒都可能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小孟越想越慌张，更无法理解为什么6号基地的指挥室会无人接听救援！
　　噗嗤——
　　“王政！”应漳眼睁睁瞧着巨大的尖锐利爪挥下，刺入躲闪不及的队员身体内，利爪拔出的鲜血喷了他满脸，血液飚溅入双眼，令他的视野一片血红 。
　　王政狼狈地趴在地上，捂着被贯穿的腰腹，脸色煞白：“我、我没事。”
　　“我送你离开。”
　　王政的脚下忽然一道浅蓝色的幽芒，被幽芒彻底笼罩以后，王政的身影突兀地消失不见。
　　这是应漳身为D级异能者所拥有的传送异能。
　　开启传送阵需要时间，碍于等级每次只能传送一人，说好用便能像眼下在战场上救下一人，说不好用，就怕开启传送的时间内敌人进攻不断。
　　“小孟，快给王政治疗。”
　　接收了王政的小孟连忙应下，随后咬牙喊道：“队长，联系不到指挥官办公室。”
　　应漳一愣。
　　怎么会？
　　惊愕和疑惑瞬间占据应漳的脑海，他凝眸盯着两只正与队员搏斗、甚至隐隐有狂躁气息蔓延的深渊怪物，咬牙道：“同时联系指挥室和苏岩。”
　　苏岩队里有人的异能与他大差不差，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进行支援。
　　小孟一心两用，一边替王政治疗，一边拨打苏岩的通讯。但事实实在令人崩溃，不管她是给苏岩拨通讯还是给苏岩的队友拨通讯，竟然没有一个人接通。
　　就算小孟平时再天真，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队长……”她声音沙哑，“没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接通讯。”
　　应漳忍着被深渊怪物的翅膀震动的嗡声而引起的剧烈头疼，艰难地将身旁的阿龙带离。在蓝色幽芒的刹那陡然听到这一句话，蓦地抬起一双被血溅红的眼睛。
　　谁也联系不上？
　　应漳作为小队队长，是郑宇轩极为看重的亲信之一，他能力强，脑子也好使。即便在这种生死危机时刻，脑子也能迅速转动起来。
　　他突然想到了乔栾和乔栾一直在找的常青泉。
　　当时常青泉是不是也如这般无法联系上？
　　从将乔栾送至6号基地附近返回而产生的那种隐晦的不安，在此刻重新出现并且凝为了实质。他扶着一旁断裂半截的古树嗬嗤嗬嗤地喘气，每次的深喘之后脑子里都会冒出一张张同伴的脸。
　　打算加入6号基地的异能者在基地附近失踪、梅城突兀出现的两只深渊怪物、联系不上的基地和同伴。
　　隐隐之中仿佛团成了巨大的阴谋，将他和小队推到了悬崖边上。
　　“队长，小心背后！”
　　队员的提醒响起的刹那，应漳的后背像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一种被可怕的生物紧盯的阴森感倏然从背部升腾而起，他浑身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在透明的翅膀化作实体挥过来之际，狼狈地往地上一滚。
　　却未想到另一只怪物已然在他滚落的地方准备进攻。
　　眼见着胸腔即将压上利爪、随时有可能被利爪贯穿的危险，应漳咬咬牙，在目测的地点迅速绘起传送阵点。
　　噗嗤。
　　利爪从后肩刺入，又从前胸戳出来，但也是同时，传送阵开启。灼热似乎灼烧到了怪物，它嘶吼着缩回手，应漳便趁此机会离开战场。
　　他在远处捂着淌血的右胸口起身，看着还在两只深渊怪物之中挣扎打斗的队友，毫不犹豫地依次在每人脚下制造传送。
　　“队长。”小队的另一名D级异能者叶浩捂着受伤的手臂走到应漳的身侧，沉声道，“这两只深渊怪物能力和我相克，根本打不过。”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问：“基地那边怎么都没调查清楚到底有几只深渊怪物就派我们过来？”
　　这也太大意了。
　　最后几个字留在心底，但应漳明显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应漳的眸色冷得仿佛冰封的雪原，腮帮微微抽动，他没有回答叶浩的问题，深深看一眼狂躁地原地转动的深渊怪物，转身道：“上车，立刻离开这里。”
　　叶浩一怔，却也没多说。
　　黑色的作战车飞驰而行，阿龙将油门踩到底，车辆呼啸着与两只深渊怪物迅速拉开了距离。车内的气氛相当沉闷，叶浩打开车窗驱散了萦绕其中的血腥味。他看了眼在小孟的治疗下已经缓过来的王政，再看胸口依旧淌血、脸色异常苍白的应漳，催促小孟。
　　随后沉声道：“这次的任务……老庞牺牲了。”
　　老庞便是在猝不及防间被地底窜起的深渊怪物啃食掉一半的队友。
　　本来他们这次的任务应该完成得很好，基地给他们的资料中显示他的异能完全能够克制此次在梅城出现的深渊怪物，却没想到意外横生，他的异能从克制变成了被克制，若非队长反应快，撤退及时，说不定他们所有人都会折在梅城。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应漳睁开紧闭的双眼，声音哑得可怕：“我有个不好的猜想，但这个猜想需要我们去一趟长北市，亲自见一见苏岩。”
　　当然，前提是苏岩还在。
　　梅城距离长北市有很长一段距离，车辆行驶了将近五个小时，终于抵达了长北市的官方部门单位。但一下车，应漳的小队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气息。应漳面色不变，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里面除了桌椅之外和一些生活用品外，空空如也。
　　“苏岩队长他们不在么？难道又出门了？所以没接到我们的求救通讯？”小孟呐呐询问。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在了。”应漳扔下这句话便迈步走了进去，而留在原地的队员们陡然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大变。
　　小孟抓住阿龙的袖子，说出口的话几乎听不出声音：“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可能永远都不在了？
　　叶浩抿了抿唇，显然是想到了些什么，他望着应漳的背影，心头窜起了几分涩意，哑声询问应漳：“队长，是不是指挥官他们都可能遭遇了意外？”
　　“不确定，但并不是没有可能。”应漳道，“我们在迷雾之后被派遣到张家村驻守，之后我们执行任务，没有回过基地，只例行上报张家村附近每日的情况。”
　　“但基地不是都有回复吗？还有帮忙找常青泉那会——”
　　“基地有回复不代表基地内部就没问题，我帮乔栾询问监控的时候，联系的本就是负责监控的成员。”而非相熟之人。
　　“你们去联系一下你们认识的那群人，挑关系好的联系。”
　　队员闻言，立刻点头去联系人。
　　应漳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垂眸思考。
　　他们是指挥官派系的人，和他的队员们关系好的基地成员，自然也一样。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基地内部发生了无法预料的事情，此刻他的队员们多半都要失望而归。
　　将近小半个小时，小孟红着眼睛走了回来，垂着脑袋说：“没联系上。”
　　“我们这儿也没有。”
　　“我倒是联系上了黎明小队，但他们和我们一样，从迷雾之后就被派到其他地方驻守，没回过基地。”叶浩沉声道。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认下。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月亮高悬，明亮的光线落在地面上印出了斑驳的房屋。应漳的手指摩挲着通讯器，就在刚刚他尝试着联系了乔栾，但乔栾也没有回复，这令他感到几分挫败。他承认自己有点着急，在猜测基地可能出现问题以后，将一部分的希望放在了寻找常青泉的乔栾身上。
　　但此刻……
　　他起身，道：“我去联系7号基地。”
　　…
　　许进收到应漳的信息时刚刚睡下。
　　这两天的新兵训练还算成功，但加上其他冗杂的事务凑在一块，令他感到头疼。
　　听到通讯器的震动，他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眼中透露出了几分生无可恋。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通讯器，心道今晚怕是睡不了了，也不知道他许进最后会不会没死在深渊怪物的口腹中，反倒是猝死的。
　　心中的自我调侃在看清楚通讯内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进盯着那行字以及发送人名字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猛地起身下床，随意套上制服，敲响了指挥官卫婧的办公室大门。《旧日神明》降临现实以后，卫婧的睡觉地点便换成了指挥官办公室。门打开，不等卫婧开口，许进便道：“6号基地的应漳给我发来信息，说是6号基地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希望寻求我们的帮助。”
　　“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卫婧重复了这几个字，眉心微皱，随后便问，“肖子晋夺权成功了？”
　　“可能不止。他说包括指挥官在内的很多成员都联系不上。额——”他停顿了一秒，补充了一句，“乔栾也联系不上。”
　　“乔栾？”卫婧不太明白为什么又扯上了乔栾。她只知道乔栾似乎是去找C级深渊怪物，试图以此在之后的比赛拿到第一，但关于常青云的出现和乔栾的具体行动她是不清楚的，毕竟一个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有更重要的事情，许进作为副官也不会将一些小事事事禀报。
　　许进虽然没从常青云的口中得到他和乔栾的关系以及故事，但却从应漳的口中知晓了经过：“对，应漳说乔栾在6号基地辖区内找人，之前他还跟我要过6号基地的资料。联合这两个关键点，我认为乔栾那边的情况可能不太妙……”
　　虽然不晓得乔栾在找什么人，但乔栾好歹是他们基地的成员。
　　他有些迟疑的问卫婧：“指挥官，我们要插手6号基地的事情吗？”
　　6号基地和7号基地的关系一般，但卫婧很佩服上一任指挥官。只是，她坐在7号基地指挥官的位置上，并不希望自己的队员牺牲在这种争权行为之中。在她看来，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但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肖子晋夺权成功……
　　“6号基地唯一一名C级异能者在郑宇轩手中，肖子晋怎么看都不能在短短几天内夺权成功，除非他服用了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级的深渊怪物鲜血，但如果我是肖子晋，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随意服用深渊怪物的鲜血。”
　　野心是用生命承载的，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卫婧看来，如果肖子晋真的成功了，那么这成功背后的手段便需要好好推敲琢磨。而且以肖子晋的性格，占据了6号基地之后，试图蚕食周边的基地也不是没可能。
　　那么到时候，7号基地首当其冲。
　　卫婧沉思良久，道：“你先带人去看看情况，最起码得搞清楚6号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再做打算。”
　　许进赶紧应了一声好，随即转身离开。
　　许进带了几个用顺手的小队队长，野火、万洋、瞿志业便在其中。野火和万洋蹙着眉低声交谈，先前云麟每隔二十分钟联系乔栾那事他们也知道，没想到一天多没联系，乔栾就失踪了。
　　“虽然这样的说法有点不负责任，但我觉得乔栾肯定没什么事。”万洋嘀咕，“他的本事你也知道。”
　　野火当然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乔栾失联的原因也要调查。
　　这要是换成先前，听到两人这对话，瞿志业高低也要踩乔栾两下，但经过赣石村一事，他收敛了不少，此刻只是眉梢微动，并未开口多说。
　　万洋觉得新奇，但也不至于犯贱地去主动戳他心窝子。
　　作战车很快抵达6号基地的门口，已经收到消息的应漳见到许进从车上下来，一直难看冷沉的脸色有稍许好转，他上前，露出几分苦笑：“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过来。”
　　“没事，我们也是为了自己考虑。”许进在下车的时候便注意到6号基地的不对劲了，整个6号基地门口竟然没有守卫？这可不像话。
　　想到这里，他问应漳：“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除去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之外，基地进不去了。”应漳带着人走到门口，示意许进抬手，后者果然在空气中触摸到了硬物，他蹙眉，“这什么？”
　　“我怀疑是肖子晋的异能，我听指挥官说过，他的异能是D级的结界，类似于安全罩这种存在。”
　　“D级啊？”许进若有所思，“那倒不在话下，就是破坏了这个结界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肖子晋的注意。”
　　许进带了野火，而野火的异能号称可以融化万物，同样的D等级结界小意思而已。
　　“来不及管这么多了，拖得时间越长，里面的情况越难以掌控。”应漳迫切道，“许进副官，如果你有办法，还请赶紧打开这个结界。”
　　许进也知道应漳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而且实在没有两全其美之策，他们就只能搏一搏。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冲野火抬了抬下巴，野火了然上前，手指触碰上透明结界，刹那之间，众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极其清脆的咔啦一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破碎以及坠地声宛若雨珠落地一般，几乎奏成一曲交响乐。
　　万洋目瞪口呆地夸野火：“我曹，你现在已经这么强了吗？你之前烧赵明学的手臂还花了点时间呢。”
　　赵明学站在瞿志业的身后，面无表情。
　　还有这么比的吗？
　　不过野火当初融得是他的手臂，他本人更有发言权——
　　万洋说的不错。
　　所以短短时间内，野火的进步这么快么？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其他小队队长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这危机感有点重啊。
　　众人心思纷呈，完全没注意到野火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有些不确定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半晌终于确认，然后点头：“我没动手。”
　　万洋：“昂？”
　　野火面无表情地重复：“我说，这个结界不是我融化的，更像是制造结界的主人取消了异能。”
　　“你是说肖子晋撤走了这个结界？为什么？”
　　疑问占据万洋的脑海，他贫瘠的脑容量没让他想明白，正欲再次开口却被一旁的瞿志业给打断了：“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你会知道？你的脑子难道比我——”
　　'好使'两个字尚且卡在喉咙里，万洋已经先顺着瞿志业的视线朝着大门内部望去，只一眼，他的眼角便狠狠抽动了一下。
　　入目之处，一身6号基地作战服的乔栾闲庭信步地朝着他们走来，他单手垂在身侧，白皙的长指间卷着一根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赫然系在肖子晋的脖子上。
　　他就像拖什么垃圾似的，拖着肖子晋走到他们面前，兴致不错地打招呼：“呦，这么热闹呢。”


第33章 
　　033.
　　饶是许进见多识广，骤然瞧见这样的画面，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遛狗。”乔栾抬了抬手里的麻绳，肖子晋挂在地上的身体被强行往上拽，发出痛苦的闷哼。
　　许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嘴角微抽地看向跟条狗一样被拖过来的肖子晋。
　　都是基地的副官，平时联合会议开的也不少，指挥官没时间出席时大多都是副官或者心腹代劳，因此许进和肖子晋碰面的机会其实挺多的。但再多次的碰面里，肖子晋从来都是制服加身、衣装革履的模样，配上那在人前做出来的气势，确实有基地副官的气派模样。
　　而非像现在，脖子套着的粗麻绳勒得他脸庞发胀涨红，嗬嗤嗬嗤的气音艰难从鼻腔和口腔中探出来，两只手死死拽着麻绳的边缘，双腿疯狂蹬着地面，整个人狼狈至极。
　　许进：“……”
　　他轻咳一声，提醒：“他看上去快死了。”
　　乔栾回头，像是才察觉到肖子晋的可怜模样，十分不走心的说了句“啊不好意思”，然后稍稍将手里的麻绳一松。
　　脖子上的禁锢感骤然消失，肖子晋只觉得浑身一松，猛地趴倒在地上，扣着嗓子用力地喘气。
　　许进心里喊着‘没眼看真是没眼看’，微微用手挡住眼睛，然后问乔栾：“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
　　手指往下一指，指尖指着肖子晋，话虽然没有完全问出口，但乔栾听得明白他什么意思。而随着许进这么一问，万洋野火这几位小队队长以及应漳小队的所有人成员全都齐刷刷盯向他。
　　说实话，眼下这个场景他们做梦都没想过。
　　不管是对于万洋等人还是应漳小队而言都是如此，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会是一场硬战——想要混入6号基地不容易，查清6号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容易，解决掉6号基地的问题更不容易。
　　结果等站在基地门口才惊觉，他们已经被队友带飞了。
　　但即便如此，不好的预感还是压过了应漳心头对于肖子晋被桎梏的喜悦，他抿了抿唇，问乔栾：“乔先生，6号基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乔栾看向他，扬眉：“这个时间段你和许进一同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猜到了吗？”
　　应漳脸色一白。
　　乔栾便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肖子晋和一只深渊怪物合作，深渊怪物替他杀了指挥官一派的所有人，他招揽异能者当做祭品献祭给那深渊怪物。”
　　一句话说完的事，却令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有几分变化。
　　乔栾再度提起绳子，将肖子晋扔到了应漳的面前：“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许进闻言，体贴地招呼自家队员往一边去，将足够的空间留给了应漳小队。但临走时，他还是多看了一眼肖子晋，心中情绪起伏。指挥官还真没说错，如果肖子晋真的夺权成功了，那么他夺权的方式必然不一般，没想到竟然是和深渊怪物合作……而且这个祭品听着怪耳熟的。
　　他扭头去看乔栾，问他：“不是给深渊怪物当食物投喂，而是当祭品？”
　　“老朋友克拉梅尔的一条狗。”乔栾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漫不经心道。
　　许进：“……你俩还挺有缘分的。”
　　乔栾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也许下次见面可以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
　　“那，那只深渊怪物呢？什么等级？尸体还在吗？”许进心道能帮肖子晋干掉唐诏的，估计怪物等级不低，若是能取血带回基地，就最好不过了。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三连问问到乔栾表情彻底沉默。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什么运气，或者说克拉梅尔找奴仆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前有以灵魂状态生存的D008，如今又是颗蛋。他把那颗蛋戳得稀烂也没看见服用了能让人进化的鲜血，只有一堆补钙的蛋壳。
　　听完乔栾的说法，许进同情地望着他：“那你辛辛苦苦两天，岂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捞到了，去6号基地的深渊怪物鲜血储存室转了一圈，喝了口C级怪物的血。”更何况还有常青云手中的B105的鲜血。
　　乔栾不会做亏本生意。
　　许进：“……”
　　为什么乔栾能把服用深渊怪物的鲜血说得跟喝一口奶茶一样简单淡定？
　　两人虽然站在角落里对话，但几个小队队长纷纷竖着耳朵偷听。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他们对乔栾摸进6号基地一事太好奇了。万洋耳朵尖地听到了大部分内容，又听见乔栾说C级怪物的鲜血，忍不住对野火道：“看来B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和白涧无缘了。”
　　野火掏出通讯器。
　　万洋：“你干嘛？”
　　野火：“提前发条通讯安慰他，不然到时候安慰他的人太多，我挤不进去。”
　　万洋：“……”你多损啊你。
　　…
　　此刻的7号基地。
　　指挥官卫婧随着白涧一同出现在训练场前方的高台上，从这边的角度望下去可以将整个训练场囊括入内，白涧将望远镜递到卫婧的手中，目光落在训练场上，对卫婧道：
　　“这次加入基地的异能者，大部分都很出色。其中有几个天赋很高，异能的作战实用性强，而且人也能吃苦。”
　　“一个是右侧方十六人队伍中第一排的第二个，名字叫辛元凯。他的异能很特别，可以掌控他人的情起伏。”白涧还挺喜欢这个异能的，只是相比之下这个异能更适合用来对付情绪多变的人类，而非深渊怪物。
　　被刻意撩起的愤怒对于人类而言，会降低他们的理智程度，更容易对付。但对于深渊怪物而言，是在增加它们的作战力。
　　“但用好了，未免不是个强大的助力。”
　　卫婧表示赞成，示意白涧继续。
　　“旁边方队那个黄毛天赋过人，在短短几天时间的集训内从F级升到了E级。”白涧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以为手底下的人在跟他开玩笑，“我对他很好奇。”
　　卫婧没说话，但很显然，她的想法和白涧的想法是一样的。《旧日神明》降临这几天，迷雾蔓延之后，她还没听说过谁的异能等级升级了，白涧口中的黄发小辫是第一个。
　　“除此之外，有个叫盛成的中年人曾经是5号基地的退役成员，等级是D级。”
　　“5号基地的怎么没回5号基地？”
　　“说是家里人都定居在我们的辖区，而且运气不错，迷雾和深渊怪物没有给他们造成伤害，所以索性加入我们基地，权当好好守护家人了。”
　　卫婧又听白涧说了几人，她对白涧很信任，同样也信任他的眼光和判断。她点点头，突然有些好奇：“那你觉得他们和乔栾，谁厉害？”
　　白涧沉默两秒：“乔栾。”
　　哦？
　　卫婧又道：“那跟你比呢？”
　　白涧：“……乔栾。”
　　“这么没自信？”
　　白涧摇头，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是已经有人讨嫌地来安慰他在猎杀深渊怪物的比赛中荣获第二了。
　　他说：“许副官是不是还没跟您汇报6号基地的情况？”
　　话刚落，卫婧的通讯器便嘀嘀嘀地响了起来。白涧后退一步，垂下眼眸，同时卫婧点开通讯，传出许进的声音：“指挥官，6号基地的调查有结果了。”
　　“确认肖子晋掌权了？”卫婧问。
　　许进：“没，但是乔栾掌权了。”
　　卫婧：“……？”
　　许进半天没听到自家指挥官的声音，忍不住摸了下鼻子讪笑了一声。他此刻站在6号基地的其中一间会议室内，回忆起刚才的一切，颇有几分尴尬：“一开始的确是肖子晋掌权成功了，后来乔栾混进了6号基地，把肖子晋的亲信都杀了，应漳通知了郑宇轩手下幸存的几人，商量过后，想将基地交给乔栾。”
　　许进觉得他也能理解。
　　郑宇轩派系甚至是整个6号基地在那一通阴谋诡计中就没剩下几个人，应漳、黎明小队的队长虽然有领导才能，但也仅限于小队。而且在他们看来，乔栾制止肖子晋的阴谋，替郑宇轩报了仇，也从某种程度救了他们，所以乔栾成为6号基地的指挥官，合情合理。
　　毕竟能人居高位嘛。
　　但应漳和黎明小队队长季屏都没想到乔栾对什么基地指挥官根本没有半点兴趣。
　　应漳反应快，想到乔栾7号基地一员的身份，默默扭头将试探和询问的眼神放在了许进的身上，许进被他盯着，强行将翘起来的嘴角压下来，一脸‘我可什么都没撺掇’的模样，甚至还装模作样地上前拍拍应漳的肩膀，道：“我也遗憾郑指挥官牺牲，但关于下一任指挥官，我觉得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
　　他分析起来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6号基地如今这副模样，说句难听的就只剩下框架子，人数骤减，除了你们两个队伍之外就只剩下十几个新兵，想要靠这些人将6号基地重新撑起来，还要靠这些人去保护辖区内的民众，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以我对乔栾的了解，他不会将精力放在这上面的。”
　　有些话许进放进了心里，没说出口。
　　其实他还觉得乔栾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子人。
　　他们7号基地或者应漳小队、黎明小队前去和深渊怪物拼命，带着保护民众的目的。但乔栾不一样，他纯粹是为深渊怪物去的，他就只是想要深渊怪物的鲜血以此来提升自己的能力而已。
　　话说得难听点，他眼里没那么多人。
　　就连这次处理6号基地的混乱，起因也只是他和常青云的一场交易。至于想法子杀死肖子晋背后的那颗蛋，多半是因为克拉梅尔以及他本人受到的威胁。换言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乔栾本身和基地存在的理念，完全不搭。
　　而肖子晋被交到应漳手里，可能是因为在寻找常青泉的途中，应漳帮了点忙，所以乔栾也顺手回报了一下。
　　“不过——”许进拖长了声音，冲应漳抬了抬下巴，“你们6号基地的辖区若是遇到等级高、无法解决的深渊怪物而去联系乔栾的话，我想他会很乐意为你们来解决的。那是他的乐趣。”
　　应漳：“……”
　　应漳听着有几分道理，也意识到自己和季屏的想法有点问题。乔栾帮了他们，他们回馈乔栾一个烂摊子，好像……有点恩将仇报。
　　但，乔栾的恩情他们始终记在心里，等6号基地好起来，等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庇护辖区内的民众，乔栾若是有什么需要，他们自然拼尽全力。
　　许进将此经过完完整整地说给卫婧听，算解释了一下‘乔栾掌权了’这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并无差错。
　　卫婧听完后，难得无言。
　　虽然最开始还是她邀请乔栾加入7号基地，并意识到对方不同寻常，但卫婧也不得不承认，乔栾的行为还是有点颠覆她的认知。素来冷淡的脸上露出很淡的笑，她道：“知道了，这么看来两个基地勉强也算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应漳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看着点。”
　　许进点头：“好的，指挥官。”
　　…
　　6号基地的训练场上。
　　黎明小队队长季屏面对这群新加入的异能者，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是6号基地黎明小队的队长，我叫季屏，是个D级异能者，也是个幸存者。先跟各位说一说我们基地的情况，原副官肖子晋带领手下一批人其中就包括你们原先的教官毒刺，谋权篡位，和深渊怪物合作，杀死了指挥官以及我们的很多同伴。而后多亏了7号基地的乔栾先生，将6号基地拨乱反正。”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你们也看到了，6号基地只剩下我们这些人，说句难听点的，可能比民间的一些自发形成的异能者组织还要可怜。所以，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想要离开的，今天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加入你们认为不错的组织或者其他的基地。愿意留在这里的，那接下去的时间我们就一同奋斗，靠我们将6号基地撑起来，靠我们去守护辖区内的民众。”
　　季屏的这番话说完，以笔挺身姿站在他面前的异能者们都陷入了沉默。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因为他们从宿舍楼被叫到这里路过基地大楼后方时，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还看到了那位叫阿龙的老成员拎着几具尸体往外走。
　　阿龙很热情，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
　　就是一手提着他们前教官的尸体，一手打招呼的样子怎么想都有点古怪。
　　所有人在看到那一幕时都陷入沉默，唯独赵怀眼睛晶亮，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和阿龙交谈起来。阿龙曾经见过赵怀一面，如今在基地内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神有几分复杂，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你姐要是还在，肯定很开心见到你来。”
　　赵怀用力点点头，便问：“哥，这个情况——是不是内部问题都解决了？”
　　阿龙点头：“得多感谢乔栾。哦，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常青水。”
　　阿龙有正事要做，便没多留。赵怀一行也匆匆赶往训练场，但话已经入耳，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点数，尤其是赵怀还帮忙解释了两句。
　　他们才惊讶得知，真正的异教徒根本就不是常青水。
　　而现在，望着面露坚毅、沉凝之色的季屏，赵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季队长，我留下来，6号基地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希望带着我姐姐的遗憾，为6号基地奉献我的一切。”
　　蒋武挠了挠头，也说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了，反正在哪儿都一样。”
　　王飞晨也跟着点头。
　　隔壁的异能者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站出来道：“我还有家人朋友在6号基地的辖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我不走。”
　　最后的结果有点出人意料，新加入的这批异能者竟然没一个打算离开。
　　嗯，乔栾除外。
　　季屏看着这些陌生的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6号基地虽然发生了无法挽回的意外，一座坚实的堡垒从内外分崩离析，但还好，命不该绝，他们还有机会将这座堡垒重新粘合起来，甚至将它变得更加牢固，抵挡更多的深渊怪物。
　　季屏真心实意地跟他们道谢：“谢谢你们，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
　　…
　　万洋等人站在远处窥探，目睹了这一幕，装模作样地擦擦眼角：“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感动的画面。”
　　野火懒得应和他，转身回去找乔栾和许进了。
　　乔栾正靠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许进跟应漳低声商量着两个基地之间的帮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进才起身：“那暂且就这么定下了，反正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能帮的7号基地一定会帮的。”
　　应漳点点头：“替我谢谢卫指挥官。”
　　“别客气，反正都是一家人了。”许进说完，扭头看向乔栾，问他，“乔栾，我打算让野火先回基地，你要一起吗？”
　　乔栾点头。
　　他留在这里就是打算坐顺风车回去的。
　　“那我送你们。”应漳随着乔栾许进一同朝着基地外走去，边走边对乔栾道，“我将肖子晋一事上报给了第一洲，那边让我们自由处置肖子晋。另外，一号基地本来是说派些人过来支援的，但现在各个基地的人手都不够用，而且出现混乱的也不止我们这边，他们那也是焦头烂额。”
　　乔栾虽然觉得这些事不必跟他提，不过应漳说了，他也听听。
　　听了半天便深刻意识到第一洲的领导力确实不太一样：“你们这些基地和第一洲的基地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应漳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许进，许进耸耸肩，表示没说过，应漳便道：“说上下属其实不太合适，主要是第一洲那几个实力强大的基地例如1号基地、6号基地的指挥官都是明事理，胸怀远见之人，与陶特·弗纳尔之流相比，他们的眼界在整个五洲，希望的是五洲安定。所以，他们经常出手帮扶其他基地。”
　　原来如此。
　　“那边还说如果有多余的深渊怪物鲜血，也会给我们送一部分过来。到时候乔先生有喜欢的，我带过来给你。”
　　话说完，许进不由得悄悄冲着应漳竖起了个大拇指。
　　这不就对了，送礼送到人心坎上了。
　　抵达基地大门口时，提前收到信息的野火打开车门，冲乔栾挑了挑眉：“走吧。”
　　“你开车？”
　　野火点点头：“放心，我车技还是不错的。”
　　野火的车技是不错，但架不住意外横生。
　　车辆行驶进入高速公路，在发现坍塌时野火皱了皱眉，一边选择其他的路线一边对乔栾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
　　乔栾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有深渊怪物路过。”
　　如今6号基地那几个幸存者都在基地内部，无人驻守片区，就算有深渊怪物出现，估计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除非附近住着民众，而后民众上报给基地。
　　野火没多想，转头往另一条路线开，这里是三米小道，能容作战车通过。
　　“这里好像还近一点。”野火嘀咕着，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他猛地踩下刹车，抬眸看去。
　　但视线之中，空空如也，只有被风吹得晃动的树木。


第34章 
　　034.
　　野火迷惑地揉了下眼睛，眼瞳有一瞬间的模糊，再次看出去时已然恢复了清明。他抬头看向后视镜，正欲就急刹车一事跟乔栾道歉，却见后座的青年正偏着头看向窗外，露出的侧脸轮廓俊美，但眼眸微眯，眉宇间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出口的话转了转，野火问：“是哪里不对吗？”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乔栾回过神问他。
　　那一脚急刹车差点把没系安全带的他送走。
　　“看到一个黑影突然窜过去，但等我停车再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我怀疑是我这两天熬夜导致的眼神不好，我两天没睡好了。”野火如实道，然后侧过身指了指耷拉在一旁的安全带，“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要不你还是把安全带系上吧？”
　　野火可不敢想，乔栾独身闯完6号基地干掉了深渊怪物和肖子晋一行都能完好无损，结果回基地的路上出车祸负伤，说出去他能被7号基地那群家伙笑话一年。
　　“我觉得可能用不着系了。”乔栾说完这话，手指敲了敲车窗，对他道，“你往后看。”
　　往后看？
　　野火的视线从安全带转移到车外后视镜，只这么一眼，眸光倏然凝滞。视线所及之处，原本与高速公路相邻的三米小道竟然发生了悄无声息地断裂，与此同时，身后像是有什么漆黑的幕布从而天降遮挡住了午后的日光，浓郁纯粹的黑暗正从远处不停地朝着他们这儿侵蚀而来，短短几秒时间内，就吞噬掉了百米范围内的一切。
　　不止如此，就在他观察这种怪异现象时，小道的断裂同样在逼近，砰砰砰的怪异声响之下，道路接连往下塌陷，估计用不了一会儿整条路连带着他们的车也会一起掉入坑洞之中。
　　野火面色猛变：“不能待在这儿。”
　　踩着刹车的脚回到油门上，狠狠往下踩到底，作战车在瞬间发出爆炸一般的轰鸣之声，紧接着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陡然之间遇到这种怪异的景象，野火表情紧绷，赶紧联系许进一行。求助通讯很快发出，许进也及时拨来了通讯：“怎么回事？”
　　野火简单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再次去看后视镜时，却猛然一怔：“乔栾不见了。”
　　许进：“什么？！”
　　野火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刚刚乔栾不还好端端坐在他车里吗？怎么转眼的时间人就没了？
　　“不见了，他坐在我车里突然就不见了！”
　　“你别着急，我先联系他，他可能出去查看情况了。”许进说完，立刻拍了下面前站着的万洋，吩咐道，“联系一下乔栾，问问他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许进与野火的通话并未顾忌其他人，甚至还开了扩音，自然被万洋与瞿志业听了个一清二楚，万洋深知情况危急，没有丝毫犹豫。
　　通讯拨通以后，万洋没有听到乔栾的回复，却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带着电流声的嘀嘀嘀在耳畔响起。所有人一愣，随即视线转移到了许进手中的通讯器上——
　　万洋给乔栾拨去通讯，但对方通讯器的提示音从许进与野火的通话中传了出来？
　　三人相互对视，眼中尽是迷茫和错乱。而车内的野火在听到嘀嘀嘀的声音以后，迅速扭头，优越的视力在座椅上方下方来回转了两圈，都没瞧见所谓的通讯器。
　　“人出去了，通讯器没带上？”许进迟疑的声音从野火耳边响起，他并不认为乔栾是出事了，乔栾的本事经过6号一事让他们看得清楚，野火都好端端在开车，乔栾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乔栾是自己离开的。
　　但这种一声不吭的行为又着实有点古怪，而且这通讯器……
　　就在几人都疑惑时，许进与野火的通讯戛然而止，忙音传入许进三人耳中，令他们面色倏然一变。许进赶紧再次播出通讯，但遗憾的是，这一次的通讯却怎么也接通不了。
　　许进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坏了，怕不是真的出大事了。”
　　…
　　通讯莫名其妙被截断以后，野火还来不及思考原因，便突然感觉到身下的车子像是被撞到了似的，猛地一震，惯性带来的前倾感让他的胸腔狠狠撞上方向盘，随后的回弹之力更是令他胃部涌现出浓烈的恶心感。但此时此刻，他已然管不了身体上的难受，回头就见那股浓郁的漆黑竟然比道路的坍塌来得还快，裹住车屁股时那种怪异的碰撞感再次传来。
　　野火眼神错愕，他反应过来，迅速打开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但黑幕已然彻底将作战车包裹，车内的一切全部被黑暗侵蚀，意识弥留的最后只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泛着惊恐的双眼。
　　同时。
　　乔栾表情怪异地站在眼下这片空旷无人的草地上，前一秒他还坐在野火的车里示意对方看周围的异象，后一秒他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
　　他蹙了蹙眉，心知自己的突然消失多半会让野火担心，便取出了通讯器，给野火拨去了通讯，没过几秒便被接通，只不过出现在乔栾耳边的却并非野火的声音，而是一串稀奇古怪的笑声。
　　乔栾眉目微冷，沉声问：“你是谁？”
　　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通讯被强行挂断。
　　不好的预感在乔栾心底如潮水涌起，他在心里喊系统，“在吗？”
　　系统：【在，但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在翻资料。】
　　乔栾没意外从系统嘴里听到这么个回答，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迈步在附近转了两圈。这一转便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古怪，树木竟然是倒着长的，树冠插入泥土，树根直冲云霄。脚踩地面发出奇怪的卡拉卡拉的声音，并且溢出了鲜红的液体，而液体的气味夹杂着几分恶臭。
　　基地附近有这种奇怪地方吗？似乎没有。
　　难道是不小心跌入了谁制造的幻境？乔栾抿着唇思考，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察觉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他猛地抬手扶住一旁的枯树稳住身形。但震动太过夸张，枯树从树干中央轰得炸开，碎渣向四周飞溅。
　　乔栾见状迅速往后退了两步，随即眸光抬起朝着远处看去，一股骇人的气息伴随着巨大的、几乎遮天蔽日的阴影朝着他而来。当随着时间流逝，看清楚那气息和阴影的背后究竟是何物时，饶是乔栾，瞳孔也不由得缩了缩。
　　那是一只巨大的，模样类似猩猩的深渊怪物，它抬起粗壮的脚，再放下，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令地面彻底崩溃破碎，乔栾甚至感觉到身体都在下坠。
　　他无法形容它到底有多大，但有恰当的比喻的——如果把对方比作是大象，那么乔栾顶多是一只蚂蚁。
　　他们之间的体型差距大得离谱。
　　对方只需要踩上一脚，就能将他踩得稀烂。
　　考虑到这一点，乔栾没有再耽误时间，身体迅速后撤，操控着瞬移的异能身影出现在千米之外，不停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时，他再度询问系统：“找到了吗？”
　　系统咬牙：【没，类似猩猩长相的深渊怪物不少，但没见到这么大的，也没见过有令地面塌陷、黑暗入侵或者擅长制造幻境的。】
　　太奇怪了。
　　乔栾眸色微暗，正欲说话，却忽然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靠近。他身体一紧，猛地回头，便见那只本该与他有段距离的怪物竟然无视了庞大体型造成的速度影响，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乔栾见状，当即开口：“站住。”
　　啪！
　　抬起的大脚悬在半空。
　　有戏？
　　这样的猜测刚从乔栾的脑子里窜出来，下一秒那只怪物腾起的脚便重重落在地面，随后庞大的身体弯曲，冲着乔栾所在的位置发出极响的吼声。更甚至，它刻意再次抬起脚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秒，再重重踩下。
　　以此循环往复，做了相同的动作足足五次。
　　乔栾：“……”
　　什么意思，嘲讽他是吧？
　　但出人意料的是，乔栾并未生气，他眯起狭长的眼眸，心中有了几分思量。
　　从刚刚那个行为足以可见这只深渊怪物不止听得懂人话，还懂得戏弄他，看来智商挺高的。
　　而且没有受他的言出法随异能影响，这么一看，等级应该在D级以上。
　　乔栾手中有C级的死神之镰，但蚂蚁携带武器似乎也无法对大象造成什么威胁。不过……乔栾意念微动，身形闪烁之间，强悍的身体拔地而起，被撕裂的细微痛楚细密地钻进血管之内，但乔栾不管不顾，咬着牙继续利用千面的技能进行一比一复刻。
　　轰！
　　硕大的脚踩在地面，两只一模一样的深渊怪物在偌大的空地上对峙。
　　这还是乔栾在食用郑虎的血液之后第一次变成深渊怪物的模样，他张开手，松动手指，觉得骨头缝里还有隐秘的疼痛。这么久以来，他只变过不同的人类，本只想尝试尝试能不能变成深渊怪物，没想到竟然让他复刻成功了。
　　有点奇怪，他记得千面的技能是针对人类的。
　　而且就是对方的身体太大，导致同样变成这副模样的乔栾察觉到了很强烈的疲惫感。他往自己的身上掐了一把，意念浮现，属于兽类的手掌中缓缓凝聚成翻涌着黑色流光的死神之镰。
　　轰！
　　变得与深渊怪物完全契合的死神之镰于半空挥下一道流光，轰然砸向面前的怪物。怪物反应极快，往后一撤的同时，那只手竟然开始无限延长，在空中抓住死神之镰的长柄，狠狠一甩。
　　嘭得一声，同等身形的乔栾直接被甩飞出去，身体砸落到地面，迅速恢复成乔栾本身的模样。
　　他脸色微白，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
　　疼倒不是很疼，毕竟他的防御力可能抵抗大部分的力道。
　　只是……这简单的一次对峙 ，足以让乔栾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竟然眨眼间就被掀翻了。
　　深吸一口气，将唇边的鲜血擦干净，他的脑海中思绪纷飞。按这个情况来看，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或许得用其他的办法。他眸光闪烁，在怪物靠近时，忽然开了口：“克拉梅尔？”
　　怪物在听到这四个字以后，身体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沉闷的声音便如同惊雷在乔栾的耳边炸开：“卑微的人类，你没有资格直呼克拉梅尔大人的名讳！”
　　果然。
　　乔栾只是尝试一问，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从那突然破损的高速公路、无声无息地与野火分离且被带到这里以及对方的出现，都是有意而为之。
　　乔栾紧绷的神情一点一点松懈下来，知道对方的归属对于他而言是件好事，他在猝不及防中开口询问：“我没有资格直呼克拉梅尔大人的名讳，那我有资格成为克拉梅尔大人的奴仆吗？”
　　怪物正欲抬起、想将乔栾碾碎的脚这次即便没有乔栾的言出法随，也倏然停留在半空中。
　　像是从未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复，怪物脚掌落地，狐疑地瞪大眼睛导致整张脸变得愈发狰狞：“你想当克拉梅尔大人的奴仆？你在用这种方式逃避死亡？”
　　乔栾淡定地问：“不可以吗？”
　　他列出理由：“所以你们是发现了D008的诅咒才找上门来的？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有话要说，我杀死D008的最直接原因是因为它要杀我，总不能它要杀我我还不能还手吧？我杀它是为了自保，如今想成为克拉梅尔的奴仆也是为了自保，很合理吧？”
　　怪物的脑子转了两圈，出声：“很合理，但你杀了D008。”
　　“那又如何，克拉梅尔大人在意D008只是因为D008能为祂提供祭品对吧？我也可以啊，只要我提供的祭品多于D008，是不是我的罪过就没那么大了，你们也没必要杀我了？”
　　“再者，D008都死了，与其浪费时间杀我，不如用我剩余的生命为克拉梅尔大人付出一切，这不好吗？”
　　怪物：“……”
　　等一下。
　　怎么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在它沉默的时候，乔栾面不改色地继续：“首先你要搞清楚一点，克拉梅尔大人究竟是因为D008死了生气，还是因为没有了D008上供的祭品而生气。”
　　说完以后，乔栾示意怪物回答。
　　怪物回忆起那片漆黑无光的空间内，D008燃烧着灵魂形成的诅咒宛若流星，印出克拉梅尔大人狰狞又可怕的脸。大人当然没有说什么，但手下的奴仆却会思考，有奴仆道：“D008最擅长上供祭品，但如今它死了，祭品没有了，大人肯定很生气。”
　　所以……关键原因还在于祭品，对吧？
　　感受到怪物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变化，乔栾便知道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以这只怪物的智力来看，得到‘祭品’这个回答想来也难不到哪里去。
　　他便继续自己蛊惑人的话术：“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身份，我刚刚拯救了一个基地，现下有两个基地的成员对我言听计从，如果我成为克拉梅尔大人的奴仆，这两个基地以及基地辖区内的所有民众，都将成为克拉梅尔大人的祭品。”
　　“你知道两个基地辖区有多少人吗？好几万呢。”
　　“或者也可以这样，我不强求成为克拉梅尔大人的奴仆，你偷偷留下我的性命，我将这好几万的祭品送给你，由你上供给克拉梅尔大人。撇开我的存在，克拉梅尔大人只会以为是你能力出众，那么定然会提拔你，让你在一干奴仆中更有话语权。怎么样？”
　　系统：【……】
　　它不知道这怪物同不同意，反正它快忍不住同意了。
　　系统：【你进过什么传/销组织吗？】
　　乔栾勾了勾唇，在心中道：“怎么，你也心动了？”
　　系统没吭声，但它将A级的幸运大转盘调了出来。大转盘呈现在眼前，乔栾盯着下方显示为零的抽奖次数，默不作声。而只过了几秒，那个‘0’就啪嗒一下变成了‘1’。
　　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浮起的几分笑。
　　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但如果你留下我的性命，克拉梅尔大人会感知到吗？”
　　怪物瞅了两眼地面，身体忽然像是充气的皮球被针扎了一下，哗啦一下泄了气，庞大的身体一点点变小，直至与乔栾差不多大。
　　乔栾在心里戳系统：“它可以自由变化，那么刚才那模样可能不是它最初的模样。”
　　这也是系统所寻的猩猩类深渊怪物信息与对方不符合的原因。
　　不过现下这个问题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相比之下乔栾更想知道怪物的回答。
　　怪物回答了乔栾：“并不会。”
　　乔栾点头：“那我的方案很有实操性，而且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背叛你或者骗你，你知道我的身份，经过今天应该也知道我对你没有威胁，你若是想杀我顶多就是动动手指而已。怎么样，干不干？”
　　乔栾已经从A级幸运大转盘的抽奖次数中看出了怪物的动心，眼下多说两句也就是彻底让对方安心而已。果然，没过两分钟，怪物便声音沉沉地道：“如果你无法给我提供那么多祭品，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当然。”乔栾淡定应下，“那么……现在你能放我走了吗？另外，跟我一起的那个同伴现在怎么样了？”
　　乔栾的话音落下的刹那，周围的古怪开始尽数退却，那些奇怪的树木、建筑物、草坪齐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赫然就是那条临近高速公路的三米宽小路。而7号基地的作战车就停在小路中间，作战车车窗降下，露出闭着眼睛似昏迷的野火。
　　乔栾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阵风拂过乔栾的耳侧，他的面前落下一道黑色的虚影。乔栾眸光闪烁，询问：“大人拥有幻术制造的能力？我们基地的指挥官也是这类型的异能者，能力很强，但今天见过大人的手段才知道她那点水平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系统在心中感慨。
　　人家都是出口成章，它家宿主出口成马屁，关键确实拍到了对方的屁股上。
　　怪物轻嗤一声：“别拿什么狗屁幻术跟本大人比，本大人真正的能力还没展现出来，刚才不过只是本大人的一个梦而已。”
　　……一个梦？
　　不等乔栾开口问，系统便惊道：【我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深渊怪物B002，能在瞬间将无数人拉入梦中，除非它自己驱散梦境或者死亡，否则人就永远无法从梦中清醒。】
　　乔栾凝眸。
　　按照这个说法，如果刚才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B002的一个梦，那么有一些疑惑好似就能解释了。
　　常理来说，一个梦境是没有绝对逻辑的，有符合常理的部分，也有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在刚刚那个梦中显现的符合常理的部分有乔栾打斗的水准、本身的等级等，不符合常理的部分就是通讯器后传来的笑声、倒着生长的树木、流红色液体的草坪等等。
　　哦，还有，他使用的千面技能也是不符合常理的。
　　系统：【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毕竟是深渊怪物，它的等级虽然让它无法完全掌控梦境，却可以掌控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B002的本体是眼前的虚影，在梦境中却变成了那副强大的模样。
　　“但这么看来，和制造幻境挺像的。”乔栾道。
　　【不，幻境内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它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它看不上幻术。】系统的机械音里染上了几分同情，【宿主你最好想想该怎么对付它，如果你无法交付祭品惹得它生气，或许整个7号基地的人都会在无声无息被拉入梦境等死。】


第35章 
　　035.
　　乔栾从不小看深渊怪物的残忍，他知道系统的这番话并未夸大，以深渊怪物的小心眼和脾性而言，这样的报复在预料之内。
　　但相比之下，乔栾更在意一点：“它能轻易将那么多人拉入梦中等死，但却没有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它这么做了，人类就无法成为祭品上供给克拉梅尔了？”
　　乔栾的话引起了系统的思考。
　　半晌才回答：【按照逻辑，的确是这样。】
　　否则对于B002而言，只需要大开杀戒就能够为克拉梅尔提供祭品，它还用得着听乔栾忽悠。
　　想明白这一点，乔栾眉梢微扬起，语调显得平静又漫不经心：“那我给它想出这么好个争宠的办法，它竟然不对我感恩戴德、三跪九叩，真让人心寒。”
　　系统：【……】
　　真是够了。
　　乔栾才不理会系统的无言，重新抬眸看向B002，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揪着对方那牛逼的掌控梦境之术往死里夸，语气干净崇拜不显谄媚，声音温和动听，结合对7号基地的拉踩，把B002哄得差点飘上天去。
　　不到半个小时，B002的黑影中便伸出一只手来，虚虚拍了拍乔栾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本大人是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什么狗屁6号基地、7号基地的指挥官，全部交给你当。”
　　乔栾从善如流：“那我先提前谢过大人了。”
　　随即话音一转：“但到时候两个基地的成员都成祭品了，我这指挥官……这不就成了光杆司令吗？”
　　B002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它很人性化地将那只伸出来的手再度收回去，然后做出人类摸下巴思考的模样认真考虑。但乔栾却在此刻主动打断了它的思考，微笑着道：“大人您留下我一条命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我不再需要什么好处。”
　　B002满脸赞赏地望着乔栾，黑影上下飘忽仿佛在点头：“你真的很不错！ ”
　　系统：【……】
　　麻木。
　　它今天终于相信了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凡A级幸运大转盘可以读取同一只怪物的受骗次数，乔栾这会都该称霸世界了。哪还用得着跟一只怪物虚与委蛇？想到这里，系统看向乔栾的眼神里也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是它的错，是它这个系统限制了宿主的优秀与进步。
　　它忏悔。
　　忏悔了几秒的系统突然在乔栾耳边道：【宿主，我决定去找找有没有升级的办法。】
　　乔栾：“？”
　　不太明白系统突然想升级的原因，但乔栾也没多问。
　　…
　　野火从昏睡中陡然睁开眼，眼中的疑惑在回忆起昏迷前一刻被逼人的黑暗彻底吞噬时猛然消散，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捏成拳头，他迅速起身低头看向自己。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身体竟然没有半分损伤。
　　就好像那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睡醒了？”耳边突然响起的熟悉嗓音将野火从那段古怪的记忆中拽出来，他想起突然从作战车内失踪的乔栾，当即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却见乔栾好端端坐在后座的位置。
　　作战车的后座宽敞，他那两条优越的长腿便随意岔开，而膝盖上正是那枚在他梦里怎么也找不到的通讯器。
　　野火一时半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含糊应了一声以后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到了外面，作战车之下还是那条三米宽的小路，但车后方的路却没有出现塌陷，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眼前。
　　心中窜起的古怪感觉更甚，野火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声：“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防着乔栾，将自己记忆里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讲了一遍：“我以为我死了。”
　　乔栾面色不改，淡定的表情下说出来的话却令野火倏然睁大眼睛，他说：“没事，我也差点死了。”
　　野火：“？”
　　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透过后视镜去看乔栾那张俊美但总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神情的脸，不太明白他是怎么以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说出‘我也差点死了’这种话的。
　　“遇到了点麻烦，暂时解决了。”乔栾解释了两句，但显然没有细说的意思，而野火也在瞬间捕捉到了颇感意味深长的‘暂时’两个字。他的眸光轻轻闪烁了下，没多说，只道：“没事就行。”
　　不过既然那不是梦，他得给许进一行回个人已经安全的信息，否则许进他们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果然，讯息拨出去时，许进已经带着人坐上作战车赶往他们这儿了，听到人没事了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在一瞬间松懈下来，靠上了座椅。
　　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没事就好，具体怎么回事乔栾没说吗？”
　　“没有。”
　　许进沉默了一下，回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通讯。
　　但坐在车内，他的思绪起伏，那种不好的预感总是若隐若现，就像是潮水似的，在某一刻退，又在某一刻上涌，以此往复，始终没有停歇。
　　见到野火和许进的通话结束，乔栾主动开了口：“我等会要回趟家，你把我送到万花小区就行了。”
　　“好。”
　　车辆抵达万花小区时，黑色早已降临。万花小区运气还算不错，整栋小区在历经D098以后也没有遭到破损，因此一到夜晚，周围的路灯尽数亮起，乔栾抬步往里走，没走两步便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风从身后袭来。他不动声色，只道：“大人。”
　　“你还挺敏锐的。”B002嘀咕了一句，然后将嫌弃的目光投到眼前这栋老旧的小区，有些不快的问，“这不会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地方吧？也太烂了。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待在那劳什子7号基地？”
　　“最好不要。”乔栾扯起谎来面不改色，“6号基地出现意外以后，将情况上报给了第一洲，听闻第一洲的大佬要过来，说不定会来7号基地走一圈。若是被发现了，我们的大计就只能成为泡沫了。”
　　B002对人类世界显然没那么多了解，它也打从心底看不起人类。
　　“第一洲很厉害吗？”
　　“厉害啊，第一洲的指挥官是个A级异能者。”
　　B002：“……”
　　那好像确实有点厉害。一个等级的差别呢，而且能觉醒成A级异能者的估计天赋和实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后还有升级的机会，不像它们这种深渊怪物，出生就定死了一辈子，除非遇到像克拉梅尔大人那样的存在。
　　它想到这里，还是切了一声：“A级又怎么样，等我得到了克拉梅尔大人的宠爱，说不定也有机会成为A级，到时候第一洲指挥官的位置让你坐。”
　　乔栾好像在不经意间又得知了个大秘密。
　　看来这些深渊怪物愿意成为克拉梅尔的奴仆，或许不止是因为生命被克拉梅尔攥在手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克拉梅尔能够让它们实现实力上的蜕变。
　　很合理。
　　乔栾摸清了B002的性格，在此刻自然哄着它、顺着它的意：“大人为克拉梅尔大人尽心尽力，克拉梅尔大人必然会记得您的好，想必您成为A级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B002被哄得的浑身舒畅。
　　不错不错，它新收的这个小弟是个人才。
　　有能力，又会说话，可太招怪物喜欢了。
　　“那行，本大人暂且就待在这里好了，你自己做事也小心点，否则露出尾巴就糟了。”心情很好的B002大人善解人意地对乔栾说道。
　　乔栾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好。
　　随后带着B002走进了自己的房子，好几天没回来，房子内部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乔栾一下午没吃东西，又和B002斗智斗勇了一番，肚子难免空空。他动作利落地去烧了水，又拆开两个囤着的泡面，很贴心地问B002：“大人，要不要尝尝？”
　　“人类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B002面上嫌弃得要命，“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食用人类的梦境。”
　　还吃人家的梦啊。
　　这些深渊怪物还真蛮特别的。
　　但听它这么一说，乔栾便也没强求。冲水泡面，没一会儿，属于红烧牛肉面的香味便窜得满屋子都是，乔栾刚刚掀开盖子，原本嘴上说着‘人类的食物有什么好吃的’B002大人默默将黑影变成了人类的形状，然后一双眼睛就这么盯了过来。
　　乔栾低头吃面。
　　耳边炸出一句：“垃圾食品吧？”
　　乔栾：“……您还懂垃圾食品呢？”
　　B002：“对我来说非梦境的食物都是垃圾食品。”
　　随后话音一转，言语间带上了几分试探：“垃圾食品这么好吃吗？我有个朋友，它的主食是同类的鲜血，但它很喜欢吃人类，它说垃圾食品虽然不健康，但非常美味。”
　　乔栾：“……”
　　长这么大，遇见游戏降临现实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能从一只深渊怪物的嘴里听到人类是垃圾食品的说法，更离谱。
　　乔栾淡定地将手伸出去：“您要尝尝垃圾食品吗？”
　　他身上还穿着6号基地的作战服，此刻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小臂，在灯光下宛若暖玉，非常漂亮。但B002眼神都没给一个，目光牢牢抓住乔栾另一只手中的泡面盒。
　　一边盯，一边想：刚才这小弟还挺体贴，有能力会说话，但这会儿怎么好像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B002大人有点不开心，但最终还是熬不过红烧牛肉面的香味，拉下脸说：“我要吃你手里那个。”
　　乔栾没忍住勾了勾唇。
　　“我给大人重新泡一碗。”说完便起身去泡泡面，拿起水壶冲面时，乔栾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反射出来的影子能清楚地瞧见B002此刻充满期待的眼眸，他在心里与系统对话，“它像不像一只狗。”
　　系统：【？】
　　乔栾：“哦，我没骂人，就是单纯地觉得它这副眼巴巴的样子很像以前我在小区里见到的一只渴望食物的流浪狗。”
　　系统忍不住反驳：【它可比流浪狗危险多了。】
　　乔栾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它喜欢泡面的样子就像流浪狗看上我手中火腿肠的模样。”
　　乔栾的声音开始变得漫不经意，他道：“你知道吗，那条流浪狗一开始对我很防备，甚至想咬我，但没过半个月，它就会主动靠近我、蹭我，甚至会躺倒在地上露出它的肚皮任由我抚摸。”
　　“驯服怪物和训狗，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对吧？”
　　系统……系统已经不想说话了。
　　它呆呆地去看B002，一时不知道该感慨乔栾胆子大，还是同情堂堂一只B级深渊怪物被当成了狗去驯服。
　　沉默间，乔栾将泡好的泡面递给了B002。
　　B002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属于垃圾食品的浓郁香味钻入它的鼻腔，令它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
　　真的好香！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勺喂进嘴里，B002眯起的眼睛瞬间瞪圆。
　　难怪250这么喜欢吃人类，味道果然很好！
　　“好吃吗？”乔栾假装看不出它面上的享受，刚问出三个字，就见B002几乎将整颗脑袋都埋入了泡面盒子内，三两口吃完了面，喝完了汤，再露出脸时，眼中尽是惊诧和喜悦，“本大人喜欢，还有吗？”
　　“当然。”
　　乔栾将剩下的泡面全部拿出来递给了B002，并道：“这几天大人待在这儿就可以吃，不过我这边的囤货就这么点，要是有时间我去附近的超市或者空房子里看看，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剩下的。不过——”
　　他突然将尾音一转，迎上B002好奇的眼睛，慢条斯理道：“其实泡面这种东西味道一般，还有比泡面更好吃的呢。什么烧烤啊，火锅啊，烤肉啊，那才是真的绝。就是很可惜，现在这个情况，人类都要死光了，大人估计是没机会吃到了。”
　　B002眉心一皱，正欲说话，却又听见乔栾说：“不知道我们基地的厨师会不会做，有机会我让他们给大人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B002刚刚皱起的眉心瞬间就被抚平，它看向乔栾的目光再次带上了满意。
　　贴心，还是那个贴心且令人满意的小弟！
　　…
　　眼睁睁看着B002将自己囤的五盒泡面全部吃完，乔栾终于起身离开万花小区前往7号基地。其实以B002的等级和本事，若是跟在他身边藏于7号基地，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但那样对于乔栾行事而言，并不方便。
　　亲自感受过B级深渊怪物的强大，乔栾必须抓紧时刻提升自己的本事。
　　回到7号基地以后，乔栾先去找了常青云。虽然已经深夜，但常青云还没有休息，他坐在宿舍楼下的小石凳上，像是在发呆。直到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才抬起眼睛，看到是乔栾不由得扯了扯唇。
　　光看这个模样，乔栾便知道常青云应当已经知道常青泉的所有事情了。他走上前去，问道：“许进跟你说了？”
　　常青云点点头，随后又有些难过地垂下头，轻声道：“虽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有任何消息总归是最好的消息，心里头还有点念想。”
　　而现在，那份自欺欺人的假象也被彻底地撕开了。
　　“我听许副官说你今天会回来，喏，这是我们说好的。”他侧了侧身体，小石凳的一旁放着一个小巧的制冷箱，箱子里正放着那份人头马身怪物的鲜血。
　　常青云将东西推到乔栾的面前，对他道：“我已经跟许副官说过了，明天就会离开，所以今天特地在这里等你，把东西给你。”
　　乔栾闻言感到了几分诧异：“你不留在7号基地？”
　　常青云摇摇头笑起来：“我去6号基地。”
　　虽然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但许进副官说现在6号基地很缺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只要是有用的，6号基地都欢迎。所以他想去试试看。
　　“谢谢你啊乔栾。”
　　“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是交易。
　　和常青云告别以后，乔栾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离开的这些天里，宿舍内依旧只有他一人，乔栾也更喜欢这种独自一人生活的状态，他关上门，看了看那小瓶怪物鲜血。C级变B级对他来说是好事，而且B105拥有的蛊惑能力着实很吸引他。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运气。
　　他张嘴服用鲜血，依旧是熟悉的全身血管扩张、宛若身体被重塑的疼痛感，经历过一次，乔栾心中已有所准备，只强忍着，喉间愣是一道哼声都没溢出来。几分钟后，他回过神来，意念转动简，白皙的手臂上覆上了一层黑色的鳞片盔甲。
　　乔栾：“……”
　　草。
　　这种抽奖永远抽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感觉，真是让人心态爆炸。
　　乔栾道：“但凡服用深渊怪物鲜血导致的二分之一生存机会在我身上也适用，我应该死过很多回了。”
　　系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宿主的运气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幸运大转盘内也有与运气相关的奖项，宿主再接再厉，万一有机会呢。】
　　乔栾：“……”
　　开什么玩笑。
　　要用他的烂运气去抽好运的运气异能，听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虽然蛊惑技能没抽到，但这个B级的鳞片盔甲倒也很实用。乔栾原先那几百的防御值怎么看都是比不上B级的防御力的。
　　他想着，让系统打开了A级幸运大转盘。再看这几个方格内的选项，说实话，换做之前他肯定对什么[预知未来]、[绝对操控]之流感兴趣。但经历过B002一事，他迫切的需要中阶的异能。只有中阶异能才能对付C级和B级的怪物，这也就证明他必须抽到已经拥有的技能。
　　乔栾抬了抬手，又倏然放下：“我去洗手。”
　　系统：【……】
　　乔栾推门走到阳台，打开洗手台，用香皂洗了整整三遍，并用月光浴将手晒干。等回头再准备点抽奖按钮时，却又停住了。
　　系统：【你还有什么转变运气的好办法吗？】
　　乔栾：“想到了一个人。”
　　——暴雪小队的队长。
　　韩齐说过他家队长觉醒的异能是逢凶化吉，虽然乍一看和抽奖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好歹也与运气相关……乔栾想着，起身前往了暴雪小队的宿舍。
　　天色已晚，但暴雪小队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队长柳坛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打开门，瞧见是乔栾的时候，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乔先生？”
　　乔栾的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问柳坛：“柳队长，介意跟我握个手吗？”
　　虽然是询问，但他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抬起放到了柳坛的面前。柳坛更加迷茫了，大半夜的乔栾不睡觉跑来他们宿舍敲门……就为了跟他握握手？心中狐疑，他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但还是满足了乔栾，和乔栾握了握手。
　　乔栾：“那柳队长能再祝我今天运气爆棚，想什么来什么吗？”
　　柳坛：“……那个，乔先生，虽然我的异能是逢凶化吉，但和许愿池还是有点区别的。”
　　乔栾：“那不是基地没有许愿池吗？”
　　柳坛：“……”
　　也对。
　　柳坛乖巧地祝乔栾：“希望乔先生今天运气爆棚、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乔栾说了声谢谢，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再次打开了A级幸运大转盘。这一次，他终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按钮。
　　唰，指针疯狂转动，在乔栾和系统共同的注视下，指针慢悠悠地停留在了[虚空召唤]上。
　　乔栾：“！”
　　系统：【！】
　　淦，真管用啊？！


第36章 
　　036.
　　一人一系统默然良久，最后还是乔栾打破了这份安静。
　　“欧皇和我们这种非酋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中阶的虚空召唤了。按照中阶的划分，他可以召唤出B级和C级的深渊怪物。
　　但如果……
　　乔栾若有所思，低头拿起通讯器，找到柳坛的账号：hi
　　柳坛目送着乔栾离开以后，挠了挠头，转身走进大门。一抬头便迎上了几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韩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队长，乔先生找你干什么啊？”
　　柳坛心道他要是知道就好了。
　　想着，通讯器嘀嘀嘀响起急促的提示音，他浑身一僵，面上有些崩溃。
　　不会吧，他们小队刚刚才回到宿舍准备休息，难道又有新的任务？
　　那群新加入的异能者的训练能不能加快速度啊，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些原小队成员就快要猝死了。
　　心里念念叨叨，拿出通讯器一看，却发现给他发信息的并非许进，而是刚刚才见过一面的乔栾。他猛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往阳台走，一边查看信息，而上面只有一句话：柳队长明天有空吗？邀请你参加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活动，可以吗？
　　柳坛：“？”
　　他心下有些好奇，问：是什么样的活动？
　　乔栾：如果柳队长愿意参加的话，明天就能知道了。
　　人类的好奇心无穷无尽，柳坛想了想明天的安排，如果不会临时接到许进的任务通知的话，明天应该是休息日。那么，他去参加一下活动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柳坛很快应下。
　　乔栾收到信息，满意地收起通讯器。
　　系统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一系列行为，隐约猜到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休息睡觉，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乔栾自言自语，很快拐进了浴室将一身疲惫洗净，出来以后便上床闭上了眼睛。
　　万花小区，乔栾的租房内。
　　泡面盒子在垃圾桶内叠起高楼大厦，B002摸了摸肚子，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人类的饭量怎么能那么小，它吃那么多盒泡面都没觉得有饱腹感，还想吃。
　　它推门走出客厅，目光在对面紧闭的大门上转了两圈，很自然地上前一步，身影于瞬间在走廊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分钟后，等它再次回到乔栾的房子，手里正捧着一堆的泡面以及零食。
　　这些东西是它在这栋楼里的租房内找到的，是那群租户被D098杀死以后遗留下来的食物。乔栾因为加入7号基地吃起了公家饭而从未想过占为己有，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被一只深渊怪物搜刮一空。
　　B002拆开一包泡椒味的凤爪，有滋有味地抿着鸡爪时，它身后的空气却突然宛若水面一般缓缓荡开了一圈涟漪，紧接着一条长腿从中踏出。面色苍白、身材格外修长的男人宛若中世纪的贵族，脚尖踩落地面，从B002的身后绕到了前方。
　　明亮的灯光将男人的模样照清，与人类一般无二的长相，身上穿的是衬衣和黑色但尾部破损的大衣。他抬眼看着面前的B002 ，眉目间染上了几分不解：“你在做什么？”
　　B002瞅他：“看不出来吗？品尝垃圾食品。”
　　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B002俯身在茶几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包同款凤爪扔到了对方的手中，“你尝尝，味道肯定比人类好。”
　　男人垂眸在绿色的包装袋上，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这里是为了执行克拉梅尔交付的任务，那个叫做乔栾的人类已经死了吗？”
　　“当然死了，不然我能在这里吃垃圾食品？”
　　“真的死了？”
　　“……好吧，没死，但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小弟。”B002心知250老谋深算，吐出嘴里的骨头，重新化作一道黑影飘到对方的身边，嘴跟漏勺似的将乔栾与自己的一番对话全部重复了一遍，等说完，又发表自我感想，“我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人类就是比我们这种怪物聪明，他们的脑子真好使。”
　　男人：“首先，与其用聪明二字形容你的小弟，不如用狡诈。其次，对比的时候请把我排除在外。”
　　B002：“哦对，你也很聪明。”
　　B002说完又问他：“你怎么会过来？我记得我没告诉我来做什么。”
　　“占星师告诉我的。”男人平静道，“他说你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我来看看。”
　　危险？
　　哈，开玩笑。
　　它堂堂B002大人一只B级的深渊怪物凭什么遇到危险？
　　“占星师年纪大了占星的技艺退步不少，你根本不用理会他。”B002嘀咕道，“他上次还跟我说克拉梅尔大人会死在人类手里——”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你不信吗？”
　　“当然不信，克拉梅尔大人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在人类手里？就算在我的梦里也没有那么夸张的情景。”
　　在B002的眼中，伟大的克拉梅尔大人无异于神明，而那样的存在会被一个人类杀死，简直是个笑话。
　　它不喜欢250对克拉梅尔大人的态度，化作人形以后撇了撇嘴：“我要休息了，等我的小弟将一切准备好，我就能将几万份祭品送给克拉梅尔大人，到时候祂一定会格外看重我，说不定我就能变得和034一样厉害。”
　　男人知道它口中的034，是一只A级深渊怪物，也是克拉梅尔手下最强大的奴仆。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道：“这段时间我会跟你待在一块，等你休息好了带我去见乔栾。”
　　“你要见我小弟？为什么？我长这么大就收了一个小弟，你把他吃了我会很难过的。 ”B002有点不情愿，它和250从诞生之际就认识了，用人类的知识解释两者之间的关系，和兄弟没有区别，因此B002太清楚250的作风。
　　他爱吃人，但口味又很挑剔。
　　乔栾长得怪好看的，又年纪轻轻，皮肉都嫩，估计放在250的食谱内属于绝佳餐点那一挂的。
　　想到这里，它果断摇头：“不行。”
　　“我不吃他。”
　　“真的吗？”
　　“真的。”
　　“那你找他干嘛？”
　　“确认一点事情。”
　　B002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明天我就联系他，你要说话算话，否则我们得反目成仇，再也当不了兄弟了。”
　　男人随口应一声。
　　等到B002休息，他看了眼客厅内的一切，转身离开，在万花小区附近转了两圈，脑海中却始终都是乔栾与B002的那翻对话。B002的智商没高到哪儿去，蠢得天真，是真的信了乔栾的一番话。但他不一样，尽管乔栾直白地表示过他为克拉梅尔提供祭品纯粹是为了保命，但作为7号基地的成员，他并不觉得乔栾能如此轻易就被策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在前天，克拉梅尔手下的B级深渊怪物在掀翻了第五洲3号基地以后要求基地的那位副官臣服克拉梅尔，但副官最终抹脖子了结了自己。
　　能够加入各大基地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叛变？除非他本身人品就不怎么样，譬如肖子晋一行。但如果是这样，和这种人合作，B002便更加的危险。
　　想到这儿，他的神色沉凝下来。
　　*
　　7号基地。
　　柳坛这一晚上睡得不太好，梦里都在想乔栾今天要带他参加什么小活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便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虽然动静很轻，但宿舍内的同伴就算不是异能者，也因为常年的锻炼而十分警觉，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的眼睛，纷纷撑着脑袋看向自家队长的床铺，问：“队长，有任务吗 ？”
　　柳坛从床上一跃而下，摆手：“没有，你们继续睡吧。”
　　韩齐顺势躺下，将被子往上一拎，秒睡不说，呼噜声紧跟着起伏。
　　但大家都没觉得惊讶或者意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韩齐什么德行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而对面的薛庆生则多问了一句：“队长你干嘛去？”
　　“乔栾约了我参加一个什么小活动，我去找他。”
　　话刚说完，刚刚还打着呼噜的韩齐一把拽下被子再次撑起头：“什么活动啊？能不能让我也参加？”
　　柳坛替他将被子重新拉回来，残忍地拒绝：“不能。”
　　韩齐再次躺下。
　　几分钟后，收拾好的柳坛快步走到乔栾的宿舍门口，正欲敲门时，手停顿了一下，心道他会不会过来的有点早？该不会乔栾还没起吧？那他岂不是打扰到他了？心思百转千回时，面前的大门突然吧嗒一声被人从里打开，紧接着乔栾那张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柳坛被这逼人的俊美惊得后退一步。
　　“起这么早 ？”乔栾打了个哈欠，对他道，“进来坐坐，我洗漱一下。”
　　柳坛哦一声，跟乔栾走进去，还是忍不住问：“乔先生，真的不能先告诉我吗？”
　　“能也能，但怕把你吓走。”乔栾回答，又道，“叫我乔栾就行。”
　　虽然但是……柳坛更好奇了。
　　这么个活动还能把他吓走？
　　乔栾到底想带着他干什么去？
　　在万千疑问中，乔殊洗漱完，换上黑色的作战服，带着人先去了食堂饱餐一顿，随后开了辆作战车一路朝着远离7号基地的地段而去。柳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视线悄咪咪地往乔栾脸上瞅了一下，要不是知道乔栾是基地的人，他真的会以为自己要被拐走了。
　　“这里应该差不多了。”乔栾踩下刹车，降下车窗环视了一圈四周。
　　他选择了一块极其宽敞的空地，而距离7号基地又有一部分距离，等他召唤出深渊怪物应当也不会引起7号基地的注意。
　　考虑详尽之后，他对柳坛道：“下车吧。”
　　柳坛哦了一声。
　　但也就是他的鞋底触碰上地面的一瞬间，浑身的汗毛倏然竖起，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一种名为危险的可怕直觉从心头猛地窜起。
　　嘭！
　　一只手粗暴地将他重新拽回了车内。车门牢牢关闭的刹那，空气中传来涟漪浮动以及一道含着几分低嘲的声音：“反应倒是挺快的。”
　　B250一脚从虚空中踏出，依旧是衬衫加破损大衣的打扮。他身形极其修长，苍白的脸在日光下接近透明，导致脸部以及裸露的手背肌肤中的青蓝色血管都在若隐若现。
　　他漆黑的双眼没有眼白，整个眼眶内部像是被泼了一层墨，黑得极浓。这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隔着挡风玻璃盯着乔栾看时，令乔栾明显感觉到身后有种阴恻恻的凉意。他眯了眯眼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思量——这又是谁？看样子是专门逮着他来的？难道又是克拉梅尔的奴仆吗？
　　“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乔栾问道。
　　“没这个必要。”B250语气平淡，尾音消散落下的刹那，他身后的空地上突兀出现了一道极其庞大的身影，长相怪异的深渊怪物肢体破损，与B250完全相反，眼睛只有眼白，一条残破的手臂垂落在身侧，腰腹部有可怕的贯穿伤口，它沉默如同死物地站在原地，随着B250抬手，却像是被突然之间赋予了生命力，浑身气息暴涨，朝着作战车狂奔而来。
　　乔栾一把揪住表情呆愣的柳坛，眨眼消失在车内。乔栾只尝试过他本人的瞬移异能，如今拎着人，虽然异能可以用，但速度和距离比起先前有明显的降低。不过这并不碍事，等他再次站定时，已经彻底与那怪物拉开了距离。
　　嘭。
　　在两人的注视中，乔栾借来的作战车被怪物一脚踩扁，沦为报废。
　　乔栾默了几秒，问柳坛：“你们基地这个作战车报废，要赔吗？”
　　柳坛：“……”
　　他刚从莫名其妙遇到拦路虎，拦路虎疑似要杀他们的震惊中回过神，便听到这么一句，表情变得格外复杂。他反问乔栾：“现在的关键难道不是我们如何安全逃离他俩吗？”
　　“我比较关注赔偿问题。”
　　“……”
　　说话间，那只深渊怪物已然转换了方向再次朝着二人冲了过来，怒火掀翻了废墟与地面，乔栾将人往后一扔，做出迎战的姿势。他伸出手，长指张开，再握紧时，掌心肌肤已然贴上了凉意刺骨的死神之镰。手起刀落，闪烁着黑色流光的镰刀挥下接触到怪物身体，想象中的尖叫却并未响起，相反，怪物像是浑然不觉疼痛，再次怒吼一声，向乔栾的方向奔来。
　　但也就在此刻，怪物前倾的身体忽然一滞，以腰腹部为中心点，下半部分留在原地，上半部分缓缓滑落，砰然坠地。
　　柳坛：“！”
　　握草！
　　一刀就给深渊怪物给砍半了？
　　他吸了一口气，看向乔栾的眼神里简直跟藏了个打开开关的电灯泡似的。只不过，很快，这个电灯泡就露出了震惊和惊恐之色——
　　那只已经被乔栾斩成两节的深渊怪物浑然不觉身体被分成了两半，它的下半身和上半身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再次动作起来。
　　柳坛：“……”
　　更离谱了。
　　乔栾也觉得离谱，他第一次见到被劈成两半还能活、甚至还有作战能力的深渊怪物，心中意外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好奇，当即便询问系统：“这什么东西？”
　　系统：【尸体。】
　　尸体？
　　系统这意思，这只深渊怪物已经死了？
　　乔栾的视线再次落在怪物身上细细端详，被系统这么一提醒，倒是觉得‘尸体’二字的确符合对方的状态。只不过，现在深渊怪物的尸体也这么厉害了？
　　像是猜到了乔栾的想法，系统直言道：【跟这尸体没关系，一切缘由都在那个男人身上。没错的话，他也是深渊怪物，B级深渊怪物B250，长得人模人样，能力是操控尸体。】
　　乔栾震惊：“你说他编号多少？”
　　系统：【……250。】
　　但这是关键吗？
　　乔栾觉得是，而且他甚至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问出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他们的这个序列号到底谁排的？”
　　系统：【宿主，请你正视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别对那种没必要的问题感兴趣。】
　　乔栾遗憾地表示了解，在怪物的尸体再次迎面而来时，死神之镰流光闪过。无限的寂静之中，那上下分离的怪物尸体突然开始开裂，噼里啪啦碎成了一块块砖头大小的尸块，砸落在地面上。
　　这下总不能操纵这些尸块再来对付他吧？
　　乔栾朝着二百五看过去，见对方那双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自己，两双眼睛对视的刹那，乔栾的心脏不受控后地颤动了一下，但紧接着，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型，他忽然开口问：“你也是克拉梅尔的奴仆？”
　　“克拉梅尔？”B250低低笑了一声，“祂也配。”
　　乔栾觉得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毕竟眼前这位也就是个B级，和B002相差不多。但克拉梅尔能成为B002的主人，等级应当在B之上。
　　乔栾眸光轻轻一闪：“但我是。”
　　“你不是。”B250淡声说，“我知道你和B002的所有谈话和交易，而我对你不放心。”
　　占星师说过，B002的生命遭受威胁，那么他就不能放任任何威胁到B002生命的人类或者深渊怪物存在。恰好，今天本来应该是B002带他来见乔栾的，不过临走时克拉梅尔召唤了B002，B002一走，留下了乔栾此刻的地址，他便一路追了过来。
　　眼下正是除掉乔栾的机会。
　　他不想错过。
　　毕竟从刚刚的几次交手来看，乔栾明显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而且看他此刻的模样，用‘临危不惧’四个字形容或许都有些不够。
　　乔栾淡定得根本不像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B250心思浮动时，乔栾也在头脑风暴。他在凭借这短短几句的交谈试图挖出B250来此截杀他的原因。首先，从B250刚才的那句‘祂也配’中足以可见他和B002是不同的，他并非克拉梅尔的奴仆，甚至对克拉梅尔有很大的意见。
　　但他又知道B002与自己的所有谈话和交易，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B002自己说的？那么那句‘我对你不放心’是不放心什么呢？
　　乔栾眉心微皱，几秒钟忽然问系统：“系统，这位二百五兄弟喜欢吃什么？”
　　系统：【B250的食物一般是同类的鲜血，但他爱吃人——】
　　话说完，系统也懵了一瞬。
　　乔栾却在此刻露出了微笑。
　　合理了。
　　原来这位就是昨天B002吃泡面时提到的好朋友。
　　那么，所谓的‘我对你不放心’，肯定就是不放心在他对B002的威胁了。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对我放心。”乔栾冲着二百五露出和善的笑容，“听你的意思应该很不喜欢克拉梅尔，正好我跟克拉梅尔也有仇，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把克拉梅尔杀了？”
　　B250：“就凭你？”
　　乔栾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刚说到克拉梅尔的时候，这二百五也一副不屑的样子，足以可见他的不屑并非特地针对他，而是平等地针对每一个人、每一只深渊怪物。
　　“我不行吗？虽然我不是深渊怪物，没有强大的等级和能力作为支撑，但我作为人类却拥有你们怪物不曾拥有的优势，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进行无数次升级，变得越来越强大，给我一点时间说不定哪一天就能超过克拉梅尔了，不是吗？”
　　B250闻言，依旧默然盯着他，但多问了一句：“我们出现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乔栾：“？”
　　B250：“公司老板吗？饼画的不错。”
　　乔栾：“……你懂得还挺多。”
　　B250：“所以你用对付002那招来对付我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会让我觉得你的确会对002造成极大的威胁，因此我必须除掉你。”
　　没有再跟乔栾多说废话，B250的瞳孔突然大睁，浑身的气息浮动间，砰砰砰的声音不停响起，他修长身影的背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深渊怪物尸体。这些尸体或完成或残缺，但每一个都散发着骇人的气势，其中D级偏多，还夹带着几只C级和B级。
　　而且，B250显然阴险狡诈，他知道乔栾不好对付，便操纵着一部分怪物尸体朝着柳坛而去。
　　柳坛见状，面色猛地一变。
　　他的异能虽然是逢凶化吉，越是关键时刻越能感受到异能的威力。但即便如此，每一次怪物朝他攻来，他的身体总是会下意识的紧绷。
　　残缺的D级怪物一爪挥下，尖锐的指甲即将接触到柳坛的脖子时，他正往后退，也是这时脚后跟像是踩到了什么尖锐的石头。他一声我艹，身体嘭哒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恰好躲过攻击。
　　乔栾：“……”
　　长见识了，原来是这样的逢凶化吉。
　　乔栾瞥了眼靠近的深渊怪物，身影迅速闪至柳坛身旁，拎起柳坛便道：“握个手。”
　　柳坛：“？”
　　不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握什么手啊！！
　　乔栾见人没反应，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拽出来，握住，松开，随后闭眼再睁眼，瞳仁的黑色逐渐向四周扩散，紧接着浮现出无数星辰，乔栾睁着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眸，脑海中响起无数嘈杂纷乱的声音，刺激得他脸部都开始狰狞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柳坛差点叫出声。
　　不是，不就是强行握了下手吗？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惊叫堵在喉咙内，眼角的余光瞥到头顶天空突然多了一条黑色的缝隙，紧接着天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撕裂开，退去了那层白日的颜色以后露出了黑漆漆的洞，但隐约能瞧见里头有无垠星辰。柳坛被这一幕惊呆，脑袋疯狂转动想要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刹那，同样在观察这等怪异现象的B250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乔栾。
　　乔栾抹掉眼角涌下的血泪，在心中对系统道：“我能感觉到这次的召唤比起先前召唤D级深渊怪物强了很多。”
　　话音落下，他却猛地怔了一下。
　　因为视线范围之中的B250突然消失了。
　　“跑了？”
　　疑惑刚起，宛若深渊的漆黑洞口里忽然嘭得一声掉落一道身影。
　　定睛看去，B250正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再面无表情地盯着乔栾。
　　而乔栾感受着自己和B250来自虚空的契约，也逐渐沉默：“……”
　　虚空召唤还能这么玩啊？


第37章 
　　037.
　　乔栾和B250都安静地站在原地互相注视着对方没吭声，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唯独不明所以的柳坛看看乔栾，再看看B250以及身后那群好似与主人失去联系的深渊怪物尸体，脑海中冒出无数个疑问——
　　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还有这个风衣男突然消失又从头顶掉下来是有什么讲究吗？怪物的异能都这么奇葩？那岂不是每次打起来都要自己先摔一跤？
　　柳坛的表情越想越古怪时，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契约而导致面色发黑的B250终于阴沉着眼死死盯着乔栾开了口：“果然，你对002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B250有理由怀疑，占星师口中那个能够危及到002性命的人类就是眼前的乔栾。
　　一个能杀掉克拉梅尔手下两个奴仆、哄得002不惜违背克拉梅尔命令收他做小弟、又能莫名其妙与他签订契约的人类，怎么会简单。
　　他今天这趟来对了。
　　乔栾从虚空召唤的神奇用法中回过神来，听到B250的夸奖，没回答，目光先扫过他的脸。B250那么苍白一张脸竟然也能变黑，看上去是真的很生气——还怪神奇的。
　　他无视B250眼中裹挟的冷意，唇边带着刺眼的弧度：“我觉得你的思考方式真的需要改变一下，既然你都能认定我对002的威胁最大，那为什么就不能认定我对克拉梅尔的威胁也很大呢？”
　　“我说过你这招对我没用。”
　　“人的想法是会随着时间以及认知的增加而改变的，虽然你是深渊怪物，但你的智商和模样都跟人类没什么区别，所以我认为这个说法也很适用你。”
　　“而且你实在没必要对我有这么大意见，如果说最开始我和B002接触以后的确是想要它的命，那么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多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不如多两个合作对象，你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有道理吗？”
　　B250的眉梢微动，直白道：“但你很狡诈，我并不相信你。”
　　乔栾浪费了不少口舌，不过见到对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觉得生气或者泄气。他能明显感觉到B250与他先前遇到的深渊怪物不同，他的智商与郑虎不相上下，极为难缠。所以对方若是被他的三言两语就给哄骗到，他倒要多怀疑一下B250是不是心里有鬼。
　　但现在他只是继续跟B250讲道理：“很正常，毕竟我们才认识……嗯，不超过十分钟，而且你对我的初印象也不是很好。信任是建立在相处之上的，所以我们可以多相处相处，你用这些时间来确认我是可信的，我也用这段时间来确认你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多相处相处？”陡然听到这几个字，B250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啼笑皆非感。
　　一个人类跟他们这种凶残可怕的深渊怪物说要多相处相处，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胆子倒是大，也不怕我在这时间里对你下杀手。”B250冷嗤。
　　乔栾却只是耸耸肩，然后双手往前一摊：“你下呗。”
　　B250没跟乔栾开玩笑，见他这幅混不吝的模样当即冷笑一声，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张嘴就想要呼唤身后的深渊怪物尸体，但命令刚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便向外突出，一种浑身上下被桎梏束缚的感觉迅速浮起，同时，细密的疼痛流淌至身体的每一处，在短暂的时间，疼痛加剧，心脏仿佛被狠狠按压，窒息感令B250脸上的青筋如蛊虫一般鼓动。
　　乔栾将看戏看得目瞪口呆的柳坛当成支撑物，身体懒洋洋地往他侧肩一靠，颇为遗憾：“啊，真可惜，连最引以为傲的技能都用不了呢。”
　　他薄唇弧度明显，言语间的笑意却像刀子插进B250的心口：“就这还想对我下杀手，你在做梦。”
　　“乔栾！”B250疼得咬牙切齿，额头淌下一层冷汗。
　　“我建议你还是把心里的想法收一收，我们明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
　　乔栾记得他第一次使用虚空召唤的时候，系统跟他说过，他与召唤而来的深渊怪物是绝对不允许互相残杀的，而现在B250始终坚持要杀他，始终坚持催促身后的怪物尸体，自然得遭受一些折磨。
　　B250震惊于这种可怕的感觉，却又不想就这般认输，在与乔栾的对峙中落于下风。
　　直到乔栾欣赏够了他可怜凄惨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觉得你其实也不太聪明，你非要用契约找死，有没有想过你那位脑子不太聪明的好朋友在失去了你以后，会被我骗到底裤都不剩。”
　　B250：“……”
　　草。
　　B250的头上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猛地从被掌控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心底想要杀死乔栾的想法被压下，那种细密的疼痛便也逐渐消失。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着B250的脸色好转，乔栾微微挑起眉梢。事实上眼睁睁看着B250因为契约的关系被抹杀也不是不行，但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乔栾始终记得自己和克拉梅尔的恩怨，尤其是克拉梅尔已经注意到他，并且指使了手下的奴仆想要取他性命。
　　乔栾并不认为克拉梅尔会成功，他与克拉梅尔之间一死一活，活得只能是他。
　　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想要达到这个目标显然存在一定的难度。
　　不过，加上B250这位助力可能就不一样了。
　　不出意外的话，B250对克拉梅尔应当很了解。
　　乔栾考虑透彻，面上笑容不变：“你考虑好了吗？考虑好的话，我们之间的契约就可以解除了。”
　　“可以解除？”
　　“当然。”
　　“……你就这么放心我？”B250蹙眉。
　　乔栾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我这个异能只在第一回契约时看运气，你跟我契约过了，身上留下了我的印记，下回只要我想，我随时能再契约你，而你却永远无法反抗。”
　　B250：“……”
　　他眼眸沉沉，眼角耷拉下来，显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郁。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闻'叮咚'一声，随即系统幽幽的提示音响起来： 【宿主，你又有抽奖机会了。】
　　但B250竟然会信这种鬼扯的东西，它不能接受。
　　乔栾却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又不知道虚空召唤的规则，更何况我表现得这么淡定、甚至主动留他性命，难道他会觉得我毫无倚仗吗？”
　　在此刻的B250眼中，他乔栾就是个奸诈狡猾的坏东西，心思比锅底还黑。
　　所以，对方肯定觉得他有彻底拿捏他的手段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很巧，经历过契约并且感受过契约隐含的力量的B250，已经将猜测压在了虚空召唤之上。
　　乔栾给了他下了一剂定心剂：“放心，等把克拉梅尔解决了，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关系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是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以防你回头对付不了我就找B002对付我。”乔栾面上的笑得跟恶魔一样，冲B250勾了勾手指，“给我口你的血喝。”
　　B250：“……”
　　他抿了抿唇，再一次在心底感慨乔栾的阴险狡诈。
　　事实上他还真想过让002杀了乔栾。
　　而现在，这个计划显然无法再实施。
　　虽然虚空召唤的契约令契约双方无法互相残杀，看似地位平等。但实则除去生命威胁，其他的掌控权都在乔栾的手中。在B250还沉浸在想法被戳穿的无言中时，他的手已经很主动地抬起，右手的尖锐指甲轻轻往左手手腕一划，血珠子便冒了出来。
　　乔栾长指轻点，指腹沾上鲜血，淡定地往嘴里一吮。
　　这般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动作惹得柳坛瞬间瞪大了眼睛，喉间冒出一个‘你’字便陷入了震惊之中。
　　就这么喝了？！
　　而察觉到他发出的动静的乔栾偏头看向他，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优秀传统品德，眨眨眼问柳坛：“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血都掉到地上了，怪浪费的。
　　柳坛沉默的后退一步，虽然他也很向往强大的力量，但他是个胆小鬼，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否则他并不想去搏这二分之一的机会。
　　而且……
　　他忍不住问：“你这样——”
　　真的没事吗？
　　后面几个字还未从口中冒出来，柳坛便瞧见了乔栾脸上的青筋如同B250被契约的力量影响而浮动的模样。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一把抓住乔栾的手臂，却被乔栾反手抓住了手指。
　　先握个手再说。
　　一旁的B250拉开了与乔栾的距离，他低头将唇贴上手腕将血吮干净，随后目光重新抬起，注视着乔栾。
　　说实话，虽然这短短时间内他也见了不少人类，但乔栾确实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特别的疯。
　　竟然真敢这么随意地饮用他的血。
　　真不怕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柳坛越发紧张地注视下，乔栾面上的狰狞之色终于缓缓退去，身上的痛苦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感受那颤抖的手臂恢复平静，柳坛那颗仿佛被攥紧的心脏陡然一松：“握草！”
　　成功了！
　　乔栾张开五指又合拢，他的视线越过了B250，看向了他身后那群低垂着头颅的深渊怪物。在B250心中浮起不好预感的同时，那群怪物缓缓抬起头，一双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B250，并且朝他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B250：“……”
　　他面无表情地瞅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一眼，冲乔栾冷笑：“看来我的血味道还不错。”
　　乔栾扬眉微笑：“确实，感谢250先生不远万里送来的一发B级异能，我很喜欢。”
　　杀人诛心。
　　不过诛心之后，乔栾很爽快地解除了契约。
　　B250抬手将身后那些尸体的掌控权再次收拢到自己的手中，空气中涟漪浮动，那一具具尸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想再多看一眼乔栾，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有事随时联系”便也一脚踏进了涟漪之中。
　　乔栾心情甚好地挥挥手：“那就下次再见，亲爱的二百五先生。”
　　尾音随着空气钻入B250的耳中，他脚下步子微微踉跄，有些恼火地回头，但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了万花小区。
　　他抵达的时候，B002也刚到，瞅见好朋友的脸色不太好看，它疑惑地眨眼：“ 你已经去找过乔栾了？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此时此刻，B250倒也有点羡慕002的脑子空空，至少它被乔栾哄得很开心。
　　按住微微抽动的眼角，B250只道一句“你看错了” ，随后问002：“克拉梅尔找你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我有没有完成任务而已。”
　　“你怎么回答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就换来了B002一言难尽的嫌弃眼神：“我能怎么回答，当然说已经完成了，不然克拉梅尔大人知道乔栾还没死会很生气的！不过我后面又说，我想留在这边为大人寻找更多的祭品，大人就同意我留下来了。”
　　“看来克拉梅尔的伤挺重的。”B250嗤笑一声，没再多说，只道，“你昨天给我吃的凤爪呢？”
　　B002：“……你不是不爱吃吗？”
　　B250：“所以你吃掉了。”
　　B002哎呀一声，掏出一盒泡面给他：“吃这个，这个也好吃。”
　　B250：“……”
　　…
　　目送B250离开以后，乔栾回头重新看向了柳坛。
　　柳坛：“……”
　　他没看懂乔栾眼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脑子也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转动速度。这样一来便联想到了乔栾和B250口中所提到的克拉梅尔。作为7号基地的一员，亲身经历了D008事件，自然对克拉梅尔这个名字耳熟。
　　想了想，迟疑着试探：“我不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许进副官？但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乔栾扬眉：“你告诉他也没关系。”
　　柳坛：“……为什么你这么看着我。”
　　那还不是因为发现你简直是个宝。
　　他冲柳坛笑得温柔：“再握个手。”
　　柳坛：“……”
　　乔栾对握手到底有什么执念吗！
　　他在心中咆哮，但手却乖乖地伸了出去，乔栾神色肃穆地与之重重一握，随后再次睁开眼，星辰之下，白日再次被莫名的力量给撕裂，巨大的黑洞出现的刹那，乔栾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唇角都淌了下血，他猛地扣住了一旁的树木，指尖嵌入树干之中，强烈的疼痛搅弄脑海，巨大的嗡鸣几乎刺穿清明的思绪。
　　嘭。
　　可怕的深渊怪物裹挟着强悍的气息降落至地面，脑子里依旧天翻地覆的乔栾隔着有些模糊的视线去观察这只深渊怪物，智力不高，长相丑陋，而且不论是看等级还是能力，都没有B250出色。
　　……柳坛的欧气被用完了？
　　心中感到狐疑的时候，系统开了口：【宿主还记得关于虚空召唤方面，我提醒你的几点吗？】
　　召唤系的异能特殊，每一次的召唤都有可能对乔栾造成精神损伤，这所谓的损伤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污染以及精神崩溃。前者发疯，后者变成傻子。
　　乔栾：“但我觉得我距离发疯或者变成傻子还有一点距离。”
　　再召唤一次说不定就真的要发疯变傻了。
　　【可能是你在召唤出B250时，精神力已经摇摇欲坠，所以短时间你即便花再多的时间召唤，也召唤不出比B250更出色的深渊怪物了。】系统理智分析，【就算是D级的深渊怪物，说不定都是借了柳坛的欧气。】
　　否则指不定出来个什么东西呢。
　　乔栾听到这儿，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
　　他对D级的血没什么兴趣，加上这只怪物也听不懂人话，乔栾懒得跟它浪费时间，索性切断了联系让它回到原先的地方去了。白干一场还遭罪，乔栾头疼得要裂开，他用力揉着眉心，眼前的模糊还未退却并没有变得清明，柳坛似乎在他面前焦急地摆手说着什么，但乔栾却只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花了好一阵功夫才艰难握住对方的手腕，强行制止了他的晃动。
　　喉间挤出一句：“别晃，给许进打电话，让人来接。”
　　他们的作战车报废，而此刻的乔栾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带着柳坛瞬移回基地。
　　柳坛有些紧张地看了眼乔栾浑身是血的模样，赶紧点点头：“我马上去，你还好吧？”
　　“问题不大，死不了。”
　　柳坛这才松了一口，他转身去拨通讯。
　　大半个小时之后，今天无事的许进主动开着作战车来到了事发地，他停下车，环视了一圈，只看到两个人，却没见到车。直到视线不经意落在了地上的那一堆废墟上，眼睛瞪大。
　　柳坛跟他发通讯的时只说他和乔栾今天开出去的作战车遇到了一点问题，暂时不能开了。许进当时也没多想，只以是车胎爆了或者其他方面出现了故障，他甚至自己带了修车的工具。
　　“这是我们基地的作战车？”
　　许进颇为不可思议的声音在柳坛的耳边响起，柳坛讪讪地笑了一下：“是、是的。”
　　“这叫遇到了一点问题？”
　　柳坛咽了咽喉咙：“是、是啊，开不了一点，不就是一点问题吗？”
　　许进：“……你俩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好问题。
　　他也想知道今天到底是出来干嘛的。
　　柳坛摸了摸鼻子，折腾半天他都没搞明白今天的目的。但是看乔栾现在的情况……柳坛扭头，有些意外的是乔栾已经扶着树干从地上站起来了。见状，柳坛想也没想就跑过去扶住了乔栾的手臂：“你没事吧？”
　　“没事了，今天谢谢你。”乔栾揉了下眼睛，虽然脑袋里面还是隐隐作痛，但眼前的模糊感终于退去，乔栾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乔栾？你这什么情况？”许进跟上来，一眼看到乔栾作战服上沾着的血，眼中有些震撼。
　　……这两人不是说去参加什么活动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许进又回头去看那辆作战车，该不会是遇到了深渊怪物吧？但什么怪物能把乔栾弄得这么狼狈？当时在6号基地他可是一点伤都没有就把肖子晋以及克拉梅尔的奴仆给解决了。
　　难道——
　　许进皱眉猜想的时候，乔栾开口三两句解释：“遇到了克拉梅尔另外一个奴仆的朋友，我们聊了几句，暂时达成了合作协议。”
　　许进：“？”
　　是乔栾的语言太小众了吗？他为什么听不懂。
　　乔栾拍了下柳坛的肩膀，对许进道：“等会让柳坛跟你详细讲一下，我头有点疼，先去休息了。”
　　“好。”
　　看得出来乔栾的状态不是很好，许进便也没多说。回去的路上，又见乔栾闭眼睛休息，许进张开的嘴重新闭上，算了，也不差这半个小时，等回基地再说吧。
　　回到基地，乔栾先回了宿舍，柳坛刚下车就被许进拎去了办公室。
　　“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到现在还有点懵。”柳坛冲许进讪讪一笑，“当时我们车刚停下，深渊怪物B250就出现了，B250觉得乔栾对他的朋友也就是克拉梅尔的奴仆002有威胁，所以操控了无数怪物尸体想要杀了乔栾。”
　　“乔栾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不是，后面乔栾和二百五聊得挺好的，虽然中途我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俩说好了要一起弄死克拉梅尔。之后二百五走了，乔栾莫名其妙地又要跟我握手，握完以后天上掉下一只深渊怪物，他就变成这样了。”
　　“哦对了，中途他还喝了口二百五的血，现在乔栾也可以操控深渊怪物的尸体了。”
　　许进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他又把深渊怪物的血当奶茶喝！？”


第38章 
　　038.
　　柳坛觉得许进的形容还不够贴切。
　　他以前喝奶茶的时候还会特地问一嘴店里哪个口味的好喝，乔栾喝血的时候可没见这个流程。
　　许进不知道他的想法，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后便也没多留他。柳坛趁机赶紧开溜，许进瞥了他急哄哄的背影一眼，也没多在意。震惊完乔栾的极限骚操作以后，许进的注意力便都在克拉梅尔的身上。按照柳坛的叙述，想必是克拉梅尔已经意识到了乔栾的存在。
　　那么乔栾和野火回程路上发生的意外，多半也跟克拉梅尔相关。
　　他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去找乔栾一趟。
　　不过，想起乔栾那副不太舒服的模样，许进将这件事情往后推了推，先去了趟指挥官办公室。
　　…
　　乔栾回到宿舍以后安静宛若死尸一般躺了两个小时，但脑海中细密的疼痛却依旧没有消散，他陡然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问系统：“我这脑子还好得了吗？”
　　系统：【不好说。】
　　乔栾：“……”倒是也没想到系统嘴里会冒出这三个字。
　　系统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无语，轻咳一声继续道：【我的记忆里没有相关案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宿主去找医生看一看，基地的裴医生是个D级治愈系异能者，说不定能让你好受点。】
　　乔栾觉得有几分道理。
　　于是他又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服前往基地医院。
　　7号基地的基地医院位于科研楼隔壁那栋大楼，范围并不算大，但该有的设备应有尽有。两者靠得近，乔栾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车拖着巨大的怪物尸体进入大楼之内。
　　他收回目光，走到医院三楼，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乔栾顺势推门而入。视线之中，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正温和地和对面的病患交流，注意到乔栾走进来，目光掠过他的脸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冲他点头：“稍等。”
　　乔栾应了一声好，往边上的位置坐下，没过两分钟便轮到他了。
　　“哪里不舒服？”
　　“头疼。”乔栾并未解释头疼的缘由，只道，“跟针扎了一样，想请裴医生帮忙治治。”
　　治不好也拉倒。
　　乔栾对疼痛的忍耐力很强，一般情况下应该疼不死。
　　“我帮你看看。”裴医生说着，示意乔栾将脑袋凑过来，随后他的双手指腹按在乔栾的太阳穴，时间分秒流逝，在极度安静的氛围下，乔栾似觉得浑身被温热的水流包裹，水流淌过他的肌肤每一处，又沿着皮肤钻入其中，温养着他的每一处神经。
　　等到乔栾再次睁开时，脑袋里的疼痛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免有些惊讶，多看了眼医生胸口的铭牌：裴堰。
　　“感觉怎么样？”裴堰问道。
　　“非常好，裴医生的医术果然了得。”
　　听到这样的夸奖，裴堰不由得笑出了声：“这跟我的医术没什么关系，不过只是运气好，觉醒了一点对于基地成员有用的异能而已。虽然接下来的话有点像诅咒，不过以后乔先生遇到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那先谢谢裴医生了。”乔栾起身，转身要离开时又颇为好奇的问，“裴医生也认得我？”
　　“基地很少有人不认得你。”
　　说话间办公室大门再度被敲响，是新的病人过来了，乔栾便也没有多留，挥挥手走了。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问系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以后在召唤深渊怪物的时候，左手柳坛右手裴堰，你觉得可行吗？”
　　一个给他欧气，一个给他治疗崩溃的精神。
　　系统如果此刻是个人形，必然眼角抽搐。
　　但此刻它就是个虚无的形象，连声音都听不出太多的起伏：【那你可真是聪明绝顶。】
　　乔栾仿佛听不出它言语间的嘲讽，只自顾自道：“我觉得下次可以试试看。”
　　等柳坛和裴堰都得空的时候。
　　系统：【……】
　　治好了头疼的毛病，乔栾便再度借了辆作战车前往万花小区。负责车辆使用的基地成员显然已经知晓前面被乔栾借去的车成为一堆废铜烂铁的事，因此将钥匙递过去时，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乔哥，省着点用。”
　　乔栾：“放心，这次不打架。”
　　车辆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万花小区，乔栾推门走进自己的房子，一进屋便闻到了浓郁的泡面香味，眸光一转瞧见沙发上坐着两道人影，正旁若无人地捧着泡面盒子低头嗦面。
　　画面怪有意思的。
　　B002下意识往乔栾的手上看了两眼，撇嘴：“你们人类不是都讲究上门送礼的吗？你手里怎么什么也没有。”
　　小弟今天一点也不贴心。
　　B250难得没有反驳002的蠢话，看了眼乔栾，语气平静：“我要吃泡椒凤爪。”
　　乔栾：“……”
　　他这是养着两个大爷呢。
　　青年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温和地反问B250：“二百五先生，你刚说你想要吃什么？”
　　B250：“……”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乔栾在问完他想吃什么之后，无声地补了一句‘契约吗’，他眼角微微一跳，三两口将泡面盒里的汤都喝完，纸盒扔进垃圾桶，起身面无表情：“没什么，嘴瓢。”
　　然后回头看B002：“少沾染人类的恶习。”
　　B002颇为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好端端的怎么又教训它。
　　再说了不是他先说泡椒凤爪没了的吗！
　　B002有点生气，身子一扭顿时背对着乔栾和B250，继续嗦面。
　　乔栾的目光从它身上转移，重新看向B250，无声地问：“聊一聊？”
　　B250并未拒绝，他拽住乔栾的手腕，在B002感受到气息波动而扭头看过去来时，一脚踏入空气中浮起的涟漪之中。一人一怪物的身影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B002瞪大的懵逼大眼。它扔下泡面盒，重新化作一道黑影，在涟漪的四周转了两圈。
　　察觉感受不到两人的半点气息以后，脸黑了。
　　什么意思，250带着他的小弟跑了？
　　而此刻，小弟乔栾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附近的一切，这里明显是另外一个特殊的空间，周围白茫茫一片，伸手会有宛若云层一般的白雾从指尖流淌而过，B250意念闪过，周围的浓雾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环境。
　　和乔栾万花小区的房子客厅设计一模一样。
　　B250见乔栾好奇，也没打算隐瞒，甚至嘲笑他：“很显然，你虽然喝了我的血，但却没有完全的复制我所有的能力。这里是我用来储放深渊怪物尸体的空间。”
　　乔栾的进化只针对操控尸体。
　　“虽然相比之下操控尸体的异能确实更好用，不过我认为你恐怕做不到天天带着一具尸体出门。”
　　“没关系，下次再喝点具有空间储存技能的怪物鲜血就好了。”乔栾在沙发上坐下，被作战裤衬得格外修长的两条腿交叠，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B250：“……”
　　果然是敢面不改色喝下他血的人。
　　别人说这话他会嗤之以鼻。
　　但乔栾说这话，他是相信的。
　　所谓嘲讽到最后变成自取其辱，B250索性快速转移了话题。他知道乔栾今天来这里所为何事，恰好他对克拉梅尔的忍耐也已经快到极限。
　　他问乔栾：“你对克拉梅尔的了解到什么程度？”
　　乔栾闻言扬眉：“没什么了解，隐约猜得到祂应该不是神明，而是只怪物。”
　　“它算什么神明，它不过只是邪神戈斯的信徒而已。”
　　B250随口一句不屑一顾的话却在瞬间打开了乔栾对《旧日神明》的更多资料窗口，他眉梢微动，兴致勃勃：“你继续说，关于克拉梅尔，还有那个什么邪神戈斯。”
　　撇开对乔栾的偏见，B250觉得乔栾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往常人类听到邪神二字多半已经慌不择路了。毕竟谁能猜得到连克拉梅尔都是有靠山的，而且靠山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神明。但乔栾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恐惧的模样来，而凭借着乔栾周围的气息浮动，他也可以确认，乔栾对‘邪神戈斯’四个字，的确只有兴趣。
　　……果然不太正常。
　　他抿了抿唇，随后如实开口：“邪神戈斯是欺骗之神，和其他神明一样，祂的手下有无数信徒，克拉梅尔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因为克拉梅尔长得有点丑陋，戈斯对它不是很喜欢。”
　　“……有点丑陋是怎么个丑法？”
　　B250很乐意为乔栾解答这个疑惑，他手一抬，克拉梅尔的形象便出现在了乔栾的眼中。
　　只一眼，乔栾便陷入了沉默。
　　他觉得B250对克拉梅尔的形象表达有点问题，克拉梅尔不是丑，是恶心。
　　克拉梅尔只有上半截身体，它的头颅位置是一把从脖子里延伸出来的黑色弯钩，肩膀位置则是延伸出了两条漆黑的锁链。除此之外，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拦腰撕扯成两半，因此腰部的位置悬挂着碎肉和血块，身上的衣服乌黑脏乱，几个特点配合在一起，乔栾仿佛都能够从它身上传出来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乔栾沉默了几秒，幽幽感慨了一句：“戈斯蛮伟大的。”
　　这么个玩意儿，还只是‘对它不是很喜欢’，换成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能挖坑埋进去最好。
　　B250：“……”
　　他不想对乔栾的感慨发表任何意见，只继续道：“克拉梅尔从诞生之际就是这副模样，作为一只A级的深渊怪物，它拥有的能力是禁锢，但禁锢住的并非敌人的□□，而是灵魂。”
　　“它喜欢招收奴仆，它的奴仆若是背叛它，就会被它抽出灵魂，困在一隅眼睁睁看着□□被其他的怪物分食或腐烂，总之手段残忍，不是个好东西。”
　　乔栾听罢，注意力先落在了A级之上，“它只是A级？”
　　“你用的这个‘只是’有点问题。”B250看出来他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解释说，“普通的A级和被神眷顾的A级是完全不同的。克拉梅尔是邪神戈斯的信徒，拥有戈斯的神力，它完全可以碾压吊打其他的A级深渊怪物。”
　　“说个题外话，你从未接触过神明，是不是对神明的力量也很好奇？”
　　“你可以为我解答？”
　　“我只能说我知道的一点东西。”B250的面前出现了一堆沙子，他垂着眼眸在这堆沙子里挑出了几颗沙砾，在乔栾疑惑的视线下，缓缓道，“看到了吗，假设这堆沙子是戈斯的神力，那么这几颗砂砾就是祂赐予克拉梅尔的神力。但即便只有这一点点，也足够克拉梅尔在A级怪物中称王称霸。”
　　乔栾蹙眉，在心底问系统：“他说的是真的？”
　　系统：【大差不差吧，所以会有很多人或者深渊怪物期待成为神明的信徒，因为神明的神力强大，从祂们指头缝里漏出一点，也足以叫人垂涎。】
　　“那么能对付克拉梅尔的只有S级怪物或者能力？”乔栾蹙起眉，“这是不是有点为难我，我要获得S级的能力，要么去骗神明，要么去找S级怪物的血喝。”
　　系统：【也可以成为某位神明的信徒。】
　　乔栾：“……”
　　虽然系统所说的方法的确合理，但乔栾排斥这个方法。
　　而且经此一事，乔栾发现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S级幸运大转盘上的异能等级只能对抗S级的深渊怪物和异能者，代价却要哄骗一位神明，好像不太合理。”
　　系统：【设定就是这样，更何况你还未打开过S级转盘，说不定转盘内容和你想得并不一样。】
　　乔栾：“……”
　　现在纠结此事显然不合理，乔栾重新将心思拉回到克拉梅尔的身上，问B250：“那要怎么杀了克拉梅尔？”
　　B250有注意到乔栾在某一刻的沉默，但他没多想，只以为是乔栾震惊于神力的强大，他耸耸肩膀，给出的回复和乔栾所想差不多：“你拥有S级的必杀技就可以。”
　　随后尾音一转：“当然，这是以前。”
　　乔栾看他：“耍我？”
　　B250微笑：“没有，实话而已。我不太清楚克拉梅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它需要祭品就是为了恢复伤口。”
　　B250给出的建议是：“要真想动手，最好尽快。克拉梅尔手下奴仆众多，你所遇到的包括B002在内的奴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6号基地、7号基地一般能及时发现对方的阴谋诡计并加以制止，更何况在此之前，那些奴仆已经送了很多的祭品过去。”
　　乔栾心知B250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他眯了眯眼睛，忽而问：“你有没有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B250：“？”
　　乔栾：“不是要趁早动手吗？我得做点准备。”
　　B250显然没想到乔栾会把注意到打到他身上，平静的表情在一瞬间似乎产生了裂缝，努力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只有两个，一个你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个是占星师，也只是个B级，就算你喝了它俩的血，也不具备与克拉梅尔掰手腕的资格。”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多交朋友。”乔栾友情提醒，“朋友多，好办事。”
　　B250不想说话。
　　乔栾也不介意他的不吭声，眨眨眼问出了一个令B250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那位占星师朋友智商高吗？好骗吗？”
　　“他能预知未来，你觉得他好骗吗？”
　　显然不好骗。
　　乔栾颇有几分遗憾，但还是有点不死心：“那你有没有关系一般的同类，智商别太高，但听得懂人话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趁早动手所以提前做准备。”
　　听到这个重复的回答，B250皱了皱眉，一时半会也没吭声。
　　乔栾也不急，只道：“我等你的回答。”
　　…
　　乔栾和B250之间的联合关系可以说是用谎言牵起来的，脆弱的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但乔栾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果然，乔栾回到7号基地被许进拉着简单说了自己和B250之间的合作之后，便收到了B250的信息，他直言道：为了节省时间，二百五先生直接来7号基地吧。
　　B250当即回复：你说会有A级异能者出现在7号基地。
　　乔栾：那不如二百五先生亲自来看看。
　　B250绷紧一张脸：别叫我二百五。
　　乔栾从善如流：好的250号先生。
　　虽然不是二百五了，但B250依旧觉得这样的称呼有点奇怪。他不太开心地抿着唇角，一脚从涟漪中踏出，来到了7号基地的指挥官办公办公室。
　　一出现，属于深渊怪物的恐怖气息因心情不佳而肆意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尽管卫婧等人已经知道全部，但骤然瞧见B250，一种由神经末梢窜起的紧张与防备还是令他们面色微沉，充满警觉。
　　B250未看三人一眼，只对乔栾道：“我带你去见它们。”
　　“在此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你是怎么跟它们介绍我的。”
　　B250蹙眉：“需要关注这个吗？”
　　乔栾点头：“当然，而且很重要。”
　　B250：“我说我朋友想见你们。”
　　乔栾想到B250先前说过他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占星师，一个是B002，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一个他。
　　他唇角泛起笑意，语气调侃：“我非常荣幸。”
　　B250脸一黑，拽住乔栾的手臂便一脚踏进了涟漪之中。
　　来得快，走得也快，但留给人的震撼却远没有那么快就能消散。
　　白涧看着这一幕，眼底有复杂之色闪过。
　　几天前乔栾还在为了打败他这个C级异能者而操心，可现在，他们二者已经全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这种短暂时间内便出现的巨大落差令他的心态有些失衡。
　　“别想太多。”卫婧似乎注意到了他情绪的起伏，道，“白涧，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白涧闻言，抒出一口气：“我只是有点失落。”
　　“没必要失落，也没必要跟乔栾去比。”卫婧安抚他，“你加入7号基地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当时给我的回答和你现在的回答还一样吗？”
　　白涧愣了几秒，轻易便回想起了当时卫婧的问题。
　　卫婧问他，如果哪一天从7号基地离开了，想做什么。
　　而他当时的回答是：“我不打算离开7号基地。”
　　现在也一样，他对着卫婧道：“我说过我会一直守着7号基地。”
　　“你的回答没有变化，我的想法也没有变化，我始终坚信你会是7号基地的守护神。”卫婧轻声道，“白涧，乔栾是不会一直待在7号基地的，这里不是他的家，但是你我许进的家。”
　　能守在这里的，只有他们。
　　所以，他们不能被打败，不管是失衡的心态还是深渊怪物的袭击，亦或是其他万千困难。
　　…
　　B250再次带着乔栾进入了他本人的空间之内。
　　还是客厅的模样，但沙发上却坐着三个类人长相的存在，模样与人类相差不大，但都有一些属于深渊怪物的特征。
　　B250对乔栾做介绍：“B176，C092，B043。”
　　乔栾缓缓翘起唇，走上前，伸出手：“你们好，我是250的朋友，我叫白涧。”
　　B250一懵：“？”
　　他什么时候改名了？
　　B250心底浮起疑惑的同时，叮咚的提示音在乔栾心底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系统幽幽道：【三次哦。】


第39章 
　　039.
　　B176脸上有六只眼睛，都是竖瞳，六只眼睛齐齐盯住一个人时，总会令人产生恐惧感。但乔栾并未，他面上笑容不变，哪怕176长得再丑，如今在他眼里也是个宝。
　　能给他提供抽奖机会的深渊怪物都是好怪物。
　　“认识一下？”乔栾抬了抬做出握手状的手。
　　B176见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笑意，心中差异的同时终于慢吞吞地将自己比起人类大了几分的手递了过去。手是青黑色的，手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甲，轻轻一碰，又慢吞吞地说：“你好，250说你可以帮我们杀了A034，真的吗？”
　　A034？
　　乔栾的目光转向抱着双臂的B250身上。
　　B250还在思考乔栾在三只深渊怪物前隐瞒自己的名字是否有讲究，如今收到他的目光询问，表情平静，没有半点心虚之色：“A034是克拉梅尔手下最强悍的奴仆。”
　　B250说过自己只有两个朋友，那就真的只有两个。
　　但拥有共同目标的合作伙伴却可以有很多个。
　　与他相同级别的深渊怪物几乎都知道克拉梅尔是邪神戈斯的信徒，知道它能力强悍，是它们招惹不起的存在。因此哪怕有诸多怨言，它们也只会强忍着。但如果将目标往下放一放，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沙发与乔栾、B250的中间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隔绝了两人的对话声。
　　“它们都跟A034有仇，但打又打不过，B176的兄弟曾经死在A034的手中，因此B176对对方恨之入骨。我告诉它们，眼下克拉梅尔身受重伤，如果现在这个时间段对A034下手，克拉梅尔只能独善其身，无法腾出时间和精神去为A034报仇。”
　　“我觉得你告诉它们的应该不止这一点 。”乔栾扬眉，猜测，“你还告诉它们，对方是我杀的，克拉梅尔就算后续找起麻烦来，也只能来找我。”
　　B250依旧维持着抱着双臂的动作，左手食指抬起又落下，敲打着右臂的关节，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随后尾音一转，又道：“这对于它们来说是一场交易，你替它们杀了A034，它们会给你它们的血，虽然这些血对你杀死克拉梅尔来说可能没什么用，但万一你从克拉梅尔手下侥幸活下来了，以后说不定能用得到。”
　　乔栾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他真的很喜欢跟这种高智商的生物交流，尤其B250长得还像个人。
　　但他要反驳一句：“我不是很喜欢‘侥幸’这两个字。”
　　说完，他示意透B250撤掉透明屏障，目光重新放在了面前三只深渊怪物的身上，微微一笑回答B176最开始的问题：“对，我会帮你们杀了A034，放心，就算最后没杀成我也不会把你们供出来的。”
　　B176眨了下眼皮以后再次用那种慢吞吞的音调问：“你要多少血？”
　　乔栾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右手举起三根手指：“三瓶。”
　　B250倏地扭头看他。
　　乔栾示意他：“你去找三个矿泉水瓶来，让它们一怪物一个，放满就成。”
　　B250：“……”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乔栾喝他的血只吮了点血珠子。
　　这一瓶都够他喝到进棺材了。
　　但左右不是自己的血，B250也懒得多管，身影消失几秒再出现，便将瓶子交给了三只深渊怪物，面无表情地看他们放血。
　　乔栾拿到装满血的瓶子，十分满意：“合作愉快，等我杀了A034，我会让250将好消息及时告诉你们的。”
　　三只怪物点头。
　　B250将它们送走，回头瞧见乔栾已经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他随手拧开矿泉水瓶用指尖沾了点血，与先前一般淡定地贴在唇边，舌尖卷走血珠。
　　B250：“……”
　　真是够了。
　　他那双只有黑色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乔栾，等他脸上的狰狞之色缓缓消散，正欲开口将他也送出自己的空间，却听乔栾问：“跟它们同样遭遇的深渊怪物还有么？”
　　“没有。”B250猜得到了乔栾的意图，但很遗憾，他如实道，“死完了，它们能活着纯粹是运气好。C092和B043原本都该死在A034的手下，不过那时候正好赶上克拉梅尔身受重伤，气急败坏地将A034给召回了，它们便也躲掉了一劫。”
　　原来如此。
　　“我要回趟深渊，去了解克拉梅尔的一些现状，到时候我会来7号基地找你。”B250声音低缓，临走时身体又停顿了一下，面上的表情也有点迟疑。乔栾没错过他一瞬间产生的踌躇，也没故意无视，而是直接询问：“还有话对我说？”
　　B250心道乔栾果然敏锐，随后道：“002因为我跟你私下谈话一事有点生气。”
　　002现在这个脑子里装得都是乔栾这位贴心的小弟。
　　B250将乔栾拉进自己的空间隔绝了002谈及克拉梅尔一事，在002看来就跟乔栾抛弃它这位大人另投他人怀抱没区别。
　　连带着对B250这位好兄弟都没什么好脸色。
　　B250担心002脑子转不过来做出什么惹乔栾生气的事情：“它脑子不好使，你别跟它一般计较。等我回来，必须看到它好端端活着。”
　　若放在契约之前，B250并不担心002和乔栾对上，毕竟002的梦境足以杀死一百个乔栾。但此前乔栾既然能用契约这一招来对付他，必然也能用同一招对付002。如今再让这二者比拼，谁赢谁负还真不好说。尤其是眼下他和乔栾达成猎杀克拉梅尔的合作，他不希望002出事，自然也不希望乔栾出事。
　　他对乔栾说这话，其实最根本的意思是，让乔栾让一让002。
　　乔栾分分钟体会出他言语间的透露出来的想法。
　　其实B250根本没必要这么担心，B002脑子不好使，但乔栾知道轻重。
　　为了让B250安心，他特地点了下头，说了句：“我知道了，放心。”
　　乔栾回到7号基地，便去找了柳坛，他现在还有三次抽奖机会，得赶紧用掉。不过，当他敲响暴雪小队的宿舍大门时，被隔壁宿舍的成员告知，柳坛带着队员们出门执行任务去了。
　　他有些疑惑，问：“知道是什么任务吗？”
　　成员挠挠头：“好像是第一洲那边来人了，许进副官让柳坛去接人来着。”
　　这样啊。
　　“我知道了，谢谢。”
　　“别客气。”
　　乔栾遗憾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给柳坛发信息。
　　系统见他从最初的兴致高昂到现在的眉眼耷拉，很不给面子地用平缓的语气和声音嘲笑了两声。
　　乔栾脚下步子微顿，手上动作也停了停，薄唇勾起弧度温柔地问：“柳坛不在，你这么开心 ？”
　　系统：【……】
　　它开始装死。
　　乔栾轻轻啧了一声，将询问柳坛大概何时回来的信息发出去，便一路朝着许进的办公室而去。
　　另一头，柳坛与暴雪小队的成员正坐在飞机内。飞机上并不影响通讯器的信息发送，略显嘈杂的嗡鸣声中，柳坛感受着后腰传来的震动，将通讯器打开，一眼瞧见乔栾的信息。
　　“有新的指示吗？”暴雪副队注意到柳坛的动作，当即询问。
　　柳坛赶紧摆摆手：“不是，乔栾的消息。”
　　柳坛想了想，回复：一天打底，乔先生有什么事吗？
　　乔栾：找你握个手。
　　柳坛：“……”
　　正欲回复，耳麦中突然传来飞机驾驶员的声音：“柳队长，检测到两公里内有深渊怪物留下的痕迹。需要绕路吗？”
　　“深渊怪物？你把痕迹发给我看看。”
　　通讯器的屏幕上顿时出现一张地面照片，这底下的土地大多都是荒原，地面凹陷一条条裂缝，周围的石头凌乱，除此之外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暴雪小队的其他成员见状，不由得疑惑：“这是怎么看出来是深渊怪物留下的？”
　　话刚说完，整个飞机突然一震，刺耳的警报声在瞬间响彻每个人的耳朵，嘀嘀嘀的急促声音连带着心脏的跳动都在疯狂加快。柳坛反应迅速，立刻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冲通讯器大喊：“怎么回事？！”
　　但并未得到回复。
　　不止如此，就在下一刻，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在射中了他的心脏，令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蹿了起来。他眼瞳微睁，‘逢凶化吉’的异能起作用的瞬间，一把拎住了身旁的副队衣服，狠狠往自己的身侧一拽。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副队身体轰然砸过去。
　　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副队原先站立的地方窜出了一根硕大的树枝。那树枝直接戳穿了厚实坚硬的飞机外壳，并且不停歇地朝着上方生长，再次戳穿了飞机的顶部。见到这一幕的暴雪小队成员就像是被手掐住了嗓子，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副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才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沙哑着嗓音道：“草，得亏队长的异能，否则我又死一回，回去就加正字。”
　　这是他们小队没事找事兴起的小活动，记录每个队员因为队长柳坛[逢凶化吉]的异能死里逃生多少次。
　　虽然柳坛对他们的行为不是很赞成，并骂了一句‘神经病’，但此刻副队用略显调侃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倒是将飞机沉寂凝重的氛围稍稍吹散了些。
　　队员们的理智在回笼，薛庆生感受到飞机似乎停下了晃动，手指贴在壁板上，猝然用力，那指尖便嵌进了壁板之中，并且咔嚓一声揪出来一个洞。眼睛贴在这个洞口向外看去，只一眼就令人心神俱颤。
　　半晌，他回头，问：“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韩齐闻言嘀咕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问题。”
　　随后话音一转：“我要听好消息。”
　　薛庆生：“好消息就是我们现在大概死不掉。”
　　“坏消息呢？”
　　“我们被困住了，飞机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薛庆生一边说着一边向边上迈步，将洞口的位置让出来给队长柳坛，柳坛视线向下，目光震动。他们的飞机飞得并不算高，因此能勉强窥见底下的情况。一棵巨大的树从地面拔地而起，无数可怕的枝干向外侧延伸，他们的飞机此刻就被其中一根树枝戳穿，如同糖葫芦被串在了树枝上。
　　柳坛又抬起头，努力向上看。
　　这些树枝在戳穿他们的飞机以后还在不停往上，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柳坛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眉心，转头对几个队员道：“两个计划，一个是留在飞机内等待基地派人来接我们，一个是我们先爬下去。”
　　副队：“两个计划都不怎么安全。”
　　若是选择第一个计划，谁知道这突然疯长的树枝会不会又往回缩，但他们的飞机已经破损无法飞行，等待他们的就是机毁人亡。至于第二个计划，万一他们往下爬的时候这怪树发出点动静……掉下去也是死。
　　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先联系基地。”柳坛道，“但我个人比较赞成第二个计划。”
　　他说着，重新打开了通讯器，拨通许进的联系方式以后将事情简单汇报了一遍，陡然听见对面传出熟悉好听的男声：“遇到事故了？”
　　许进回头，迎上乔栾的目光点了下头：“嗯，情况有点复杂。”
　　他简单将方才柳坛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现在各地都有深渊怪物，飞机飞在天上还要担心飞行类怪物，一路上确实不安全。”
　　乔栾闻言当即便道：“那为了暴雪小队的安全以及顺利带回第一洲来的那位成员，我跟救援人员一块去。”
　　许进没有拒绝的道理，随后便对柳坛道：“你听到了，乔栾一块过来，应该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乔栾的战斗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柳坛不知道他现在甚至还能和深渊怪物达成合作协议，也知晓乔栾一个人掀了6号基地的恢弘事迹。因此完全可以说，乔栾一来，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只是——
　　柳坛的表情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乔栾随着救援队伍过来，并不是多担心他们。
　　而是等不及跟他握手的。
　　柳坛：“……”
　　希望没那么变/态。
　　将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撇开，柳坛收好通讯器，对队员道：“情况已经汇报给副官了，但那边过来支援起码得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有点难捱，我们得自救。”
　　暴雪小队的成员脑子都活络。
　　韩齐道：“爬下去吧，挂在半空中我没有安全感，而且高度也不是很高。”
　　其他人同意。
　　“检查装备，阿生你开个口子，为了以防万一，动静小一点。”柳坛吩咐薛庆生。
　　后者立刻点头应下。
　　随后柳坛推开了堵住的驾驶舱，驾驶舱内的情况比他们这边严重许多，树枝直接戳穿了驾驶员的喉咙，如今血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只不过，当血珠子落在树枝之上，眨眼间便彻底被吸收干净。
　　这怪树竟然喝人类的血。
　　柳坛抿着唇，转身回头。
　　薛庆生正凝眸围绕着树干戳进的地方一点点开出足以人通过的口子，几分钟后，六人整顿完毕，由副队带头，柳坛断后，小心翼翼地攀附着树枝往下。树枝粗壮，表皮也十分粗糙，上面还有一些凸起的尖刺一样的东西，但这对于暴雪小队而言着实算个好消息，毕竟很适合下脚。
　　时间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中流逝，柳坛偶尔会看一眼腕上的表，确定距离支援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了。
　　他呼出一口气，随后低头去看脚下。出于安全考虑，他们的速度很慢，看这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还有一半。
　　他在耳麦内播报情况。
　　韩齐有心想缓和一下紧绷的气氛，笑眯眯地说：“那看来这回都用不着乔栾了，他——”
　　话刚说出口，被他们攀附着的树枝突然抖动了一下。
　　韩齐手忙脚乱地赶紧抱住树枝，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僵硬。突如其来的一幕确实令气氛有所改变，薛庆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张乌鸦嘴还是赶紧闭上吧，我真服了。”
　　韩齐讪讪一笑，没再开口了。
　　但他不说话，底下的这棵树却还是开始了活动。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所有的树枝开始疯狂抖动。暴雪小队的成员表情瞬间凝重，副队当即喊道：“队长！”
　　“加快速度。”
　　副队咬牙，身体即将被抖动的树枝甩出去的刹那，心一狠，猛地松开手。没了可以支撑他的物体，副队的身体极速往下坠去。他努力地在半空中调整位置，吸了一口气，在某一时刻猛地朝前一扑，张开的双手用力抱住树枝，但下坠的力道过于强大，导致他即便抱住了树枝身体也往下滑了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办法虽然惊险了一点，却是有用的。
　　暴雪小队的其他人见状，当即如法炮制。
　　咔。
　　韩齐皱着脸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身体下滑的时候，他的手压在了树枝上凸起的尖刺上，导致整个手掌几乎被贯穿。颤抖着想要将手拔出来，但下一刻韩齐的眸光突然变得无比惊恐。
　　他猛地抬头，对上队长柳坛的眼睛，吼道：“队长，我的手黏在上面了。”
　　黏在上面？
　　柳坛加快速度跃到他的身侧，双腿和左手扣住树枝，右手抓住韩齐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拽。
　　没有任何作用。
　　手掌始终贴在树枝之上。
　　怎么会这样？
　　柳坛面露沉凝之色，而韩齐却面色越来越苍白。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柳坛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飞机驾驶员被树干吸收的鲜血，凝重彻底转为不安，他咬了咬牙，掏出后腰的匕首就问韩齐：“能受得了吗？”
　　韩齐脑瓜子转得快，见到柳坛的动作便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咬了咬唇，右手用力抓紧树枝，肯定地点点头。
　　受不了也就受着。
　　否则他的血就要被这奇怪的树枝给吸干了。
　　只要逃过这一劫，回到7号基地，裴医生就能将他的手臂复原。
　　他道：“队长，砍吧。”
　　匕首落下的一刻，血肉横飞。韩齐那原本就因为被吸走血液而变得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半点血色，整个人都疼得打起了哆嗦，但疼痛始终没有彻底压过理智，他还记得要牢牢抓住树枝。柳坛见状，双腿猝然用力，挂住身体，双手从包里拿出绷带给韩齐止血。
　　随后单手拎起他，身体往下一跃。
　　轰！
　　就在两人即将触碰到面前的树枝时，旁边的一根树枝扭动飞舞过来，枝条往柳坛的腰上用力一抽，柳坛腰腹一疼，整个人都被这强大的力道给抽飞出去。
　　其他队员见状，面色骤变。
　　柳坛咬牙切齿，揪着韩齐的手指用力地弯曲变形，但却死死将两人捆绑在一块。他意念微动，逢凶化吉的时刻，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衣领似乎也被拎住了。
　　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张俊美的脸。
　　乔栾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随着他和韩齐一同下坠，但也就是此刻，乔栾扬了下眉，声音被风吹得若隐若现：“柳队长，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柳坛：“？”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乔栾的眼神变了，紧接着天空被撕裂，巨大的黑洞如同那日一般再现。但这一次，出现的却并非B250。
　　一道黑影俯冲而来，尖锐的鸟鸣响起的刹那，张开的翅膀遮天蔽日。


第40章 
　　040.
　　突兀出现的庞然大物携带着的强大强悍的气息宛若那片它所带来的阴影，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将日光遮挡的同时也让暴雪小队其他人心神俱颤，仿佛所有的神经都在瞬间坠入深渊，看不见希望。
　　谁也没想到在这棵古怪的树贯穿飞机以后，竟然还会如此突兀地出现一只巨大的飞鸟。
　　副队的手指死死抓着粗糙粗壮的树干，目眦欲裂，眼眶中浮起浓重的血雾。他其实并未错过乔栾的突然出现，但他没听过乔栾拥有飞行类的异能，更何况眼下那只巨鸟显然是冲着他们去的。
　　上有巨鸟，下有怪树，他们真的躲得掉吗？
　　不安的想法从心头窜起，他咬着嘴里的软肉，第一次如此痛恨作为小队的副队，他没有半点异能，无法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为小队做什么，更无法救下柳坛。
　　他捏紧拳头，狠狠砸了下树干。
　　“副队！快看！”薛庆生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副队猛地抬头，只见那只怪鸟加快了俯冲的速度，想象中的吞食并未出现，反倒是落于乔栾三人下方。
　　嘭！
　　乔栾松开手，轻松跃入巨鸟的巨型羽毛之中。
　　柳坛被扔得猝不及防，一头砸下去时，面露惊恐，好在反应速度也快，连忙抱紧了韩齐在巨鸟的背上滚了两圈，堪堪止住了飞出去的身体。
　　“柳队长，你比许愿池还管用。”乔栾拍了下在空中被强风吹乱的衣服，嘴角带着笑，看向柳坛的眼神简直跟看宝贝没什么区别。
　　柳坛这会儿还沉浸在后怕之中，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先看了眼就掉在自己身边的韩齐，确认对方只是昏迷暂时死不掉以后，松了一口气，随后向乔栾道谢：“谢谢你乔栾，要不是你，今天我们整个小队怕是都要折在这里了。”
　　他亲身感受过那棵巨树的强悍，自然知晓这棵树完全不是他们能应对的。
　　“别客气，说不定还是你逢凶化吉异能的功劳。”乔栾看向不远处还挂在树上的那几个，拍了下身下巨大的坐骑，道，“去把他们也接上。”
　　巨鸟仰天长鸣，在半空中极速转身，身影如流光。
　　但接人计划显然没那么轻易成功。
　　C级怪物的突然出现，强悍的气息影响的并非只有暴雪小队成员，还有那棵巨树。
　　察觉到威胁逼近，原本已经抽走了柳坛而暂时恢复冷静的巨树再次狂烈抖动起来，分叉的树枝开始以可怕的速度生长，树枝顶部剥落一层外皮，变得宛若针尖尖锐，并灵活地舞动试图刺入巨鸟的身体。
　　同时，四面八方而来的无数树枝将周围的缝隙一点点笼罩，试图形成一个囚笼。
　　“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困在的树枝里。”乔栾低声道。
　　【问题不大，C级植物系深渊怪物，你能应付。】系统的声音在乔栾心底响起，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不以为意令乔栾眉梢微扬。
　　那他就不客气了。
　　青年修长的身影迎风而立，手臂打开，黑色流光在视线中一闪而过，逐渐凝聚成死神之镰的模样。乔栾右手执刀，身体敏捷轻巧地一跃，一脚踩上牢固坚硬的枝干。死神之镰挥下，在隐隐约约的尖叫声中，入目之处的所有树枝都在猝然之间停止了颤动。
　　啪嗒。
　　黑色的刀痕若隐若现，树枝却齐齐断裂。
　　无数枝条从天降落，鲜红的血液朝天喷溅，最后顺着引力沿着剩余的枝条往下淌落。
　　疼痛令巨树再次疯狂抖动起来，夹带着痛苦呻吟的‘吼吼吼’的叫声终于化作实质的声音，震得人心脏发颤。乔栾却面色淡定，一路跟个砍伐工似的，死神之镰抬起挥下，动作利落干净，而身后的巨鸟便沿着他砍出来的这条道一路往里飞。
　　就这么来了几回，巨树就算真的没脑子也知道乔栾并不是它能对付的，它的枝条开始迅速往下收缩，眨眼间时间内原本两人合抱都显得困难的枝条突然变成了细蛇模样，而攀附着树枝的薛庆生副队几人瞳孔大睁，一声‘握草’之后，搂了个空，尖叫着下坠。
　　砰砰砰。
　　副队一头栽进巨鸟的羽毛中，艰难地用双手撑着巨鸟的背爬起来。
　　薛庆生摔得头晕脑胀，但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爬去了韩齐的身旁，和柳坛一样确认了下韩齐的情况。柳坛注意到他的动作，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哑着嗓音道：“放心，会没事的。”
　　薛庆生点头。
　　柳坛检查了下队员们的情况，大家都没什么事，顶多就是摔得有点肉疼骨头疼。但这些疼痛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他们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落在了身下的巨鸟上——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在半空中接住他们的竟然是一只深渊怪物！
　　队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巨鸟的羽毛，对方的一片羽毛比他的手还要大上好多，简直太神奇了。
　　“乔先生，这是什么怪物啊？”队员望向乔栾的眼睛仿佛带着光，“而且它还听你的话，你真厉害！”
　　柳坛和副队也齐刷刷将视线转到了乔栾身上。
　　他们没问，但不代表他们不好奇。
　　尤其是柳坛。他先前见识过一次天空突然出现巨洞掉出一个B250，但没搞清楚那到底什么情况，如今再见一回，总觉得事实的真相和自己所猜想的应该相差甚远。
　　乔栾迎上几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倒也没有刻意隐瞒，只道：“召唤系异能而已。”
　　召唤系异能、而已？
　　只是而已吗？
　　那可是深渊怪物！还是C级的深渊怪物！
　　草，真牛。
　　几人齐齐感慨的时候，乔栾拍了下巨鸟示意对方降落。巨鸟落地，收拢翅膀，暴雪小队安全从鸟背上下来以后，乔栾解除了与巨鸟的契约，让它离开。
　　他抬头，看到H-003型飞机的身影，道：“来了。”
　　担任此次救援任务负责人的基地成员李成业表情古怪眼神复杂地看着坐在暴雪小队成员身旁的乔栾。接到许副官交代的任务以后，别人飙车，李成业让人飙飞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支援地。眼见着即将抵达，雷达便监测到那棵几乎盘踞了整个荒原的树有了动静。
　　他收到驾驶员那边发送来的图片信息，意识到情况危急，当即想要跟乔栾商量可行办法，结果一转头乔栾就莫名其妙消失在了飞机内。
　　然后……他就站在飞机打开的舱口，看到了那只遮天蔽日的巨鸟。
　　李成业：“……”
　　这辈子没接过这么简单的任务。
　　他回过神，告诉自己，这可是乔栾，都能一个人干掉肖子晋一派，不过是召唤出一只深渊怪物救下暴雪小队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说服了自己，李成业对柳坛道：“韩齐现在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和5号基地的副官联系了，我们先去5号基地，把韩齐的情况处理好。”
　　5号基地有两位D级的治愈系异能者，想要将韩齐的手臂复原，并没有什么困难。
　　柳坛闻言，沉凝的脸色微微一松，对李成业的体贴说了声谢谢。
　　回到7号基地还有一个小时，但前往5号基地只需要一半时间。
　　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H-003停在5号基地的停机坪，副官出面迎接了一行人。5号基地的副官是位十分出色的女性，和卫婧有些像，短发利落，气质沉浸。李成业和对方显然是熟识，目送韩齐被送去基地医院治疗以后，便顺嘴问起了那棵巨树的情况。
　　5号基地副官袁菲闻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们也尝试过围剿，但实行起来实在是有点困难。C410盘踞在地底深处，体型又极为巨大，我们的人一到那片荒原就会被发现。”
　　“不过，先前我们的巡逻机从荒原上方飞过时，它都没有动静。我们也没想到这次会成为例外。”袁菲说着，眼露歉意，“实在抱歉。”
　　李成业闻言也无法多说什么，只道：“这也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袁菲还有事要忙，便不再多留，李成业也前往了基地医院。
　　他到的时候，乔栾和暴雪小队的成员都坐在外头走廊的椅子上，乔栾正询问暴雪小队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柳坛直言道：“这次从第一洲过来的成员就是为了6号基地一事来的，只不过途径1号基地辖区的时候，飞机出现了故障。”
　　柳坛：“我听说第一洲那位最开始联系的是1号基地，不过1号基地说没空，让他直接联系6号基地。”
　　但6号基地如今什么情况、到底有缺人谁都清楚，所以对方又拐了个弯叫了他们。
　　结果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们的飞机也烂成了一堆废铁，说来都觉得尴尬。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柳坛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完好无损的韩齐已经恢复成了往日里精神充沛的模样，他冲暴雪小队的成员挥了挥手，被斩断的左手强健有力。
　　他嘿嘿一笑：“让你们担心了吧。”
　　薛庆生瞅他，嘴里冒出一句：“没事，我们对自己也挺担心的。”
　　柳坛没忍住笑了一声：“行了，既然没什么问题了就该向5号基地辞行了，我们还得去接人。”
　　他说完，和李成业对视了一眼，李成业点头。
　　H-003起飞，若流光飞向1号基地辖区。
　　机舱内，韩齐正眼巴巴听着几个队员描绘着乔栾召唤出巨鸟以及手握死神之镰砍断树枝的牛逼画面，他捧着脸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而乔栾则是不忘初心，跟柳坛握了握手。
　　柳坛：“……乔先生，大恩不言谢，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但是握手管够。”
　　乔栾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笑着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然后闭上眼睛，假装休息的同时开始抽奖。
　　A级幸运大转盘打开，乔栾点下抽奖按钮。
　　第一个抽到的异能是[预知未来]的低阶，详情解释上写道，低阶的预知未来可以看到未来十分钟内的某些画面，但这些画面也许并不连贯、完整。
　　“有点意外。”乔栾自顾自道，再次点了按钮。
　　第二次第三次出来的异能竟然是同一个——无限改造。
　　这倒是让乔栾有点意想不到，没想到他在A级幸运大转盘这里第一次达到满格的异能竟然会是这个。不过这个异能对于此刻的乔栾而言也非常管用，高阶的无限改造中有提到，他甚至可以利用这个异能去改变武器的属性，恰好，乔栾拥有死神之镰。
　　他完全可以将死神之镰的等级提升到A级。
　　那砍起A级深渊怪物来，不跟砍萝卜差不多？
　　简直不要太爽。
　　…
　　飞机抵达一号基地辖区的途中，乔栾先给B250发了信息告知对方自己此刻的位置。B250了解完情况来找他，若是正巧赶上他出门，那就不巧了。
　　乔栾等了一会，B250暂时没有回复，他便收回了通讯器，随着柳坛一行进入了1号基地辖区的密林。
　　李成业跟在几人身后，目光扫过这片茂密得仿佛没有经受过怪物侵袭的密林，眉心微蹙：“掉到这种地方，有点危险。”
　　柳坛倒不这么想：“换做以前是危险的，现在应该还好。”
　　第一洲来的这位是个异能者，面对深渊怪物或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密林中的威胁于他而言应当没有任何问题。果然，当一行人在大半个小时以后找到目标人物时，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复杂。
　　因为，人没事，但密林有事。
　　从外围看密林的树木茂盛，但以飞机坠落的中心点向外扩散的方圆一公里地界内，树木全部倾倒，地上被挖出了一个个硕大的坑，一些模样比较小巧的怪异动物全部被困住了脚吊在飞机上，一晃一晃的。
　　李成业：“……？”
　　这里是发生什么了吗？
　　而且……第一洲来的人呢？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柳坛几人感到疑惑的，柳坛拨出去了通讯，但并没有回应。皱了皱眉，招呼着队员们在四处找一找人，但又担心队员发生意外，多说了两句：“别走太远。”
　　韩齐等人点头应下，刚走一步，就见乔栾微微蹙眉，他的目光有些狐疑地落在地上硕大的坑洞中，半晌道：“通讯器有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下面？”
　　下面是地下吗？
　　疑惑还来不及解答，李成业突然听到了咚咚咚的奇怪声音，紧接着底下传来一道声音：“哥们走远点。”
　　话刚说完，李成业便察觉到身下的土地开始晃动，他一惊，反应迅速地往后一窜，脚尖离开地面的同时，后者突然开始下陷，紧接着一颗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不太看得清长相，沾满了烂泥，看上去乌漆嘛黑的。
　　“你——”柳坛有些不确定的问，“第一洲12号基地的阎风？”
　　“是我是我。”阎风捞起一旁硕大的树叶抹了把脸，扫去一部分脏污，但那张脸依旧模糊。还是李成业心地善良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又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了对方。阎风一边说谢谢一边将脸弄干净，太过用力而擦得泛红的脸看上去格外年轻，顶多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
　　这个认知让柳坛有点意外，不过柳坛更好奇其他的事：“你这是在做什么？”
　　问题一出口，阎风就跟蔫了的花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肩膀耷拉下来，有些烦躁地道：“我哥让我带来的深渊怪物鲜血储存箱不见了。”
　　怪物践踏第一洲，人员上他们支援不了第五洲，但深渊怪物的血却可以。可现在，这些血被他弄丢了。
　　“怎么会不见？”
　　阎风眼神阴郁了几秒，泄气道：“飞机出现故障紧急降落以后，我晕了一段时间，等我醒过来储存箱就不见了。但我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老鼠的吱呀乱叫，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这林子里有什么被人忽视的深渊怪物。”
　　“……所以你就把这里翻成了这样？”柳坛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阎风挖坑的行为感到好笑，但更操心那丢失的深渊怪物鲜血。
　　“就算是翻成这样也没找到。”阎风道，“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护送深渊怪物鲜血，现在任务没完成，我也回不去……这样吧，你们有没有人会修飞机啊？把飞机修好然后你们先走，我找到储存箱再去6号基地。”
　　李成业没想到简简单单地接个人的事会发展成这样，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那飞机，说句难听的没炸都是八辈子烧来的运气，这还怎么修？
　　而且储存箱丢得莫名其妙，阎风都快把地给打穿了也没见找到点边边角角，真的能找得到吗？
　　他抿着唇和柳坛对视。
　　沉默间，看了半天戏的乔栾从暴雪小队的身后走出来：“我会修。”
　　柳坛：“？”
　　李成业：“？”
　　暴雪小队的其他成员：“？”
　　什么？你什么时候又会修飞机了？
　　李成业没控制住自己的嗓音：“你会修？”
　　“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乔栾扬了扬眉，在李成业那一脸的‘难道我不应该惊讶’的表情里，勾了勾唇，脑中意念闪过，千疮百孔的飞机表面覆盖起一层薄薄的黑芒。待到风来吹散飞机一角的黑色，露出来的却是全新的、坚硬的战机外壳。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战机便焕然一新。
　　这一幕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
　　阎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地上前几步摸了摸战机，又打开机舱钻入其中，半晌，从窗口露出脑袋：“草，哥们你这么牛逼？”
　　“过奖了。”
　　[无限改造]这个异能如今都成高阶，可以说是A级大转盘里的满级了，修个飞机而已，一个念头的事。他甚至给这飞机升了个级，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飞机外壳的硬度完全可以对比E级深渊怪物。
　　乔栾对飞机不感兴趣，但对阎风口中丢失的深渊怪物鲜血很感兴趣，他问阎风：“你带了多少怪物鲜血？”
　　“A级一种，B到D各十种。”
　　李成业：“夺少？！”
　　阎风看他，觉得他是不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小学数学没学好：“一共三十一种，反正我们基地保存下来的都送了一部分过来。”
　　本来还要多一点的，但临时有A级深渊怪物入侵，那些血都被基地那群神经病喝完了。
　　听到阎风所形容的‘神经病’三个字，柳坛等人非常有默契的、眼神齐齐往乔栾的身上飘了过去。
　　乔栾：“……”
　　他假装没看见，只继续问：“箱子有多大？”
　　阎风用手形容了下。
　　乔栾便道：“那么大个箱子，不像是一般老鼠能带走的……”
　　话刚落，乔栾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蓦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几人都没错过他的动作，心脏顿时一紧。柳坛当即问道：“怎么了？”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乔栾低声呢喃，猝不及防间，眸光浮现蔚蓝 ，[时间暂停]启动，周围的空气流动速度猝然停下，柳坛和李成业等人保持着惊讶和疑惑的表情站在原地，而乔栾则是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阎风：“？”
　　人呢？
　　他瞪着眼睛正迷茫，眼中出现一幕阴影，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一只肥硕的兔子从天而降，啪叽一声掉在了他的怀里。
　　他一怔，但很快面色发生变化：“精神控制？”
　　“很显然，”乔栾看了眼已经从[时间暂停]中回过神来的柳坛以及李成业，收了异能，对阎风道，“看来深渊怪物鲜血的丢失并不是一个意外，或许你的战机掉落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个意外。”


第41章 
　　041.
　　阎风抿着唇没有吭声。
　　现在回想过来，坠机一事的确很离奇。
　　离开基地前，基地成员为他的战机进行了全面的检修，可行驶至头顶这片空域时，战机突然失去了控制，即便他反应迅速改为手动操作，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有些迟疑地问乔栾：“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乔栾道：“两种可能，一是有人知道你携带着大量的深渊怪物鲜血支援6号基地，所以守株待兔，试图从你手里抢走怪物鲜血。二是你途径此地正好被山大王盯上了，想拦路抢劫于是把你打下来了，随后见你昏迷，搜了战机，只搜到怪物鲜血，便带走了。”
　　“如果你相信巧合的话，第三种可能就是意外坠落，正巧有人在这附近捡了个漏，你自己挑一个信吧。”
　　阎风：“……”
　　其他人：“……”
　　阎风盘腿坐在地上，烦躁用力地揉着头发，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
　　但他哥老说他不够聪明，脑子不用就生锈，让他平时多思考思考。思及此，他一咬牙，再次回忆起坠机的点点滴滴。手动操作也不管用以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深渊怪物的鲜血，于是转身抱住了储存箱，打算脱离战机。但就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他突然失去了意识。
　　“其实，”柳坛突然出声，声音吸引了阎风的注意，在对方充满希冀的目光中，抽了下嘴角分享自己的建议，“想知道答案也没那么困难。”
　　阎风放弃了自己的脑子，眼巴巴瞧着他：“怎么说？”
　　“去问问1号基地就知道了。”
　　“问他们？”阎风对1号基地的观感不是很好。
　　毕竟他前脚向1号基地求助才被拒绝。
　　平心而论，1号基地确实没有帮助他的义务，但是连他的求助通讯都没听完就扔下一句‘没空，找你的目标基地去’，还是令人很恼火。
　　想到这里，他嫌弃地撇嘴，“他们只会告诉你没空。”
　　柳坛：“……”
　　看来确实怨言颇深。
　　但话虽如此，李成业还是主动联系了1号基地，接通他通讯的是1号基地的副官，听到李成业的一番话，他愣了几秒，随后连忙道歉：“抱歉，阎风队长向我们基地求助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现在已经赶过去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让人将阎风队长送过去。”
　　李成业眉心跳了跳，有些意外又觉得这样的回复才是正常的，他如实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后问道：“这附近有摄像头吗？”
　　“没有。”副官有些遗憾，随后声音逐渐变得迟疑，“其实，那片区域如今都不在1号基地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这是什么意思？”
　　副官汗颜，有些话耻于说出口，但此时此刻似乎也无隐瞒的可能性，便讪讪道：“你们也知道如今民间有不少自发形成的异能者组织，1号基地辖区内大大小小的民间异能者组织不下十个。他们和基地的理念完全相反，对我们的管理也很有意见，还会和我们争夺深渊怪物的鲜血归属权，这也就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说是不融洽着实是说好听了，双方之间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或许更加的恰当。
　　“基地其实并不想浪费时间去对付他们，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会退让。”副官声音低沉，“你们现在所在的那片区域就是我们退让的结果，那里集结了四五个异能者组织，说是给他们一块地方他们暂且就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指挥官就给了。”
　　“这样啊，”李成业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那你们有那些异能者组织的人员资料吗？”
　　“只有少数几个，如果李队长需要，我稍后可以发给你。”
　　“那就麻烦了。”
　　通讯挂断，没一会1号基地的副官就发来了一份资料，李成业将资料群发给现场几人。
　　乔栾低头打开。
　　说是少数几个还真是一点没夸张。
　　被放在文件最上方的是一个叫做[猎人]的异能者组织，上面写明了两位高层领导人的身份以及异能。再往下，则是[游牧人]异能者组织，乔栾的视线往下时，目光突然定在了上方。
　　耿丹，游牧人的成员之一，异能为扰乱电子设备。
　　“这个异能——”柳坛一行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有点像赣石村那个叫叶菲菲的女孩子的异能。”
　　“我记得阎风你说战机是突然之间失去控制的，那这个异能很符合作案标准。”李成业瞅一眼阎风，阎风正双眸直勾勾盯着‘扰乱电子设备’这几个字，随后猛地伸手拍了下身边的石头，体积比人还大的石块在眨眼间便成了一堆齑粉，阎风倏地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敢偷老子的东西，找死！”
　　他迅速收起了摆在地上的乱七八糟物件，重新钻进战机机舱内，冲几人摆手：“你们先回去，等我把深渊怪物的血抢回来我就去你们基地。”
　　轰！
　　战机开火，巨大的轰鸣震得人脑子都成了浆糊，带起的气旋更是差点把韩齐等人吹飞出去。韩齐站在原地努力抓住前方薛庆生的手臂，脸被狂风卷起的树叶、枝条、泥土和碎石撞得龇牙咧嘴。
　　他喵的，怎么那么疼。
　　等到能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刻，视线中战机已然平地而起，升到一定高度后咻一下没影了。
　　韩齐懵了懵：“……不是，他开飞机去哪儿啊？他知道那劳什子游牧人在哪儿了？”
　　柳坛和李成业对视一眼，眼角齐齐一抽。
　　第一洲12号基地派来执行任务的这位小兄弟，还真是把‘冲动’和‘缺心眼’几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柳坛对几人做了个手势：“我去问问副官接下去的安排。”
　　他们最初的任务就是将阎风一同带回去，如今阎风开着飞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他们这任务算不算完成还不好说呢。
　　两分钟后，柳坛道：“副官让我们先回。”
　　“那就走吧。”
　　坐上回程的飞机，韩齐挠挠头还是有点无法接受阎风的风风火火，又想到阎风看上去十五六大，不免有些好奇：“第一洲那边未成年也可以加入基地吗？”
　　“你说阎风？他应该是《旧日神明》降临以后加入的基地，别小看他，他可是个B级异能者，他哥还是12号基地的指挥官。”
　　“这么牛？”
　　“嗯。”李成业点点头。
　　…
　　回到7号基地，乔栾前脚刚踏进宿舍准备洗澡休息，后脚就察觉到了空气间的波动。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头看，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眸光都颤了颤。
　　B250一脚从涟漪中踏出来，膝盖下方的小腿摇摇欲坠，仿佛只有一张皮艰难连接着脚与大腿，随着他的动作，血珠滴滴答答地淌落至地板。
　　深渊怪物的身影全部展现至乔栾的面前，身上的风衣破损严重，胸口布满兽爪的爪痕，脸色极度苍白，但身体却宛若血人。
　　乔栾：“……”
　　B250：“我以为你会问我一句还好吗。”
　　乔栾抿了抿唇，表情看上去有点复杂和迟疑，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咱俩要不换个地方说话？”
　　“为什么？”
　　“因为你的血和碎肉掉在我的宿舍地板上了，打扫起来真的很麻烦。”
　　“……”
　　B250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乔栾看了足足两分钟，抓住他的手腕进入了自己的空间。依旧是万花小区的客厅模样，B250仿佛对腿上、胸口的伤毫无察觉，面色冷静沉凝地坐上了沙发，对乔栾道：“发生了一点意外。”
　　“很明显。”乔栾坐在他对面，点头。
　　“占星师不见了，”B250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眼神都沉了沉。
　　他抵达深渊的时候，正是黑夜。深渊的黑夜与人间稍有不同，这里的黑暗危机四伏，同色的浓雾流淌间便可夺人性命。但如今大部分深渊怪物前往深渊之外，踏足人类家园，深渊倒显得平和许多。躲过了遗留在深渊内的怪物袭击，B250来到了占星师所住的山顶小屋。
　　深渊是看不到星星的，但占星师经常在黑夜里独自一人坐于山顶之上，睁开的双眸落在远处的漆黑穹顶，眼中却呈现出星辰百态。B250原以为今天也是一样，结果等他到山顶，却并未瞧见占星师的身影。
　　他心中觉得奇怪。
　　“占星师可以预知未来，以往我每次去找他，他都会提前准备好茶水等待我的到来。”B250道。
　　但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B250便推开了山顶小屋的大门，依旧没有瞧见占星师，但是瞧见了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白纸。他俯身捡起白纸，在烛火中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戈斯信徒抵达，小心身后。
　　看清楚最后四个字时，B250的后背突然一凉，非要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体温正常的人突然掉进了冰洞内，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蹿了起来，他根本来不及转身，直接一脚踏进了涟漪之中。
　　但也是此刻，一只修长、五指尖锐的手轻易扣住了他的脚踝，生生将他从前往空间的通道中拽了出来。
　　“对方的等级比我高，对付起我来简直绰绰有余。”
　　那尖锐的指甲轻易扯断了他的右侧小腿，见他还有力气挣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扔向了小木屋外。嘭的一声，B250的后背砸向山壁，强悍的力道促使山顶碎石滚落。同时，利爪来袭，过快的速度简直让B250避无可避，即便艰难躲过也在身上留下了显眼的印记。
　　也就是他胸口的这些爪痕。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乔栾问他。
　　B250：“你忘了我的异能吗？我损失了储存的大半深渊怪物尸体，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勉强逃回来的。”
　　这令B250颇有几分不爽。
　　但能见捡回一命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幸运，在生命面前，深渊怪物的尸体不值一提。
　　他深喘一口气，将那些胡乱的情绪彻底压到心底，继而掏出了那张已经被他揉皱的纸，用手抚平。
　　“戈斯信徒抵达，小心身后”几个字再次出现于眼前。
　　如今‘小心身后’四个字已经失去了作用，但前六字却足以令B250感到心慌意乱，他对乔栾道：“我跟占星师提及过克拉梅尔不止一次，占星师对克拉梅尔的称呼只有‘克拉梅尔’，所以这里的‘戈斯信徒’我怀疑指的是除了克拉梅尔之外的戈斯信徒。”
　　“但如果是这样，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
　　虽然他们无法确定戈斯的这位信徒到底是谁，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是否和克拉梅尔有联系，但光凭他带走占星师这一行为，就让B250不安。
　　他总觉得，在这背后似乎有可怕的阴谋在酝酿。
　　“你没看清那位戈斯信徒的长相？”
　　“没有，它全身都裹在黑袍里面，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B250越想越觉得焦虑，“现在该怎么办？占星师被带走，我无法了解到克拉梅尔的情况，也不确定那位信徒和克拉梅尔之间是否有联系……没联系当然是最好的，现在还是对付克拉梅尔的最佳时间，但如果有联系，我们相当于自投罗网。”
　　乔栾听到这些话，沉默了良久。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眸静心思考。见到他这模样，B250抿了抿唇也没再多打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茶几上的花开了又谢掉，一如主人糟糕的心情。
　　终于，乔栾开口了：“还是趁早解决了克拉梅尔吧。”
　　“那位戈斯信徒怎么办？”
　　“其实我们并不一定会碰到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乔栾右手长指曲起，轻轻地敲响桌面，“我在考虑一个问题，戈斯信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带走占星师。是戈斯的命令吗？如果是戈斯的命令，那么为什么不让克拉梅尔来执行这个任务？”
　　按理说，克拉梅尔就在附近占山为王，那么任务交给克拉梅尔岂不是更简单？
　　“你们深渊怪物应该也有领地意识吧？”
　　听懂了乔栾的意思，B250蹙眉想了许久，点头，“所以你觉得，克拉梅尔也许没那么受戈斯器重了？”
　　“很有可能。”乔栾直言，“否则就算此刻克拉梅尔受伤，它手下还有A级深渊怪物奴仆，想要完成掳走占星师的任务可以说根本不必费心思。”
　　他随后做另外的假设。
　　“如果不是戈斯的命令，就是这位信徒自己的行为……那就和克拉梅尔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当然，也不排除这位信徒提前知会了克拉梅尔一声，它们二者有联系。
　　“信徒与信徒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乔栾问。
　　“不好说。”B250凭借着自己对神明与信徒的了解，如实道，“但如果是邪神戈斯的信徒，信徒与信徒的关系应该都不怎么样，毕竟神明的神力也不是无限增长的，能被赐下的就这么点，这位信徒得到的神力多了，那个信徒就少了。”
　　“那你看你遇到的这位信徒和克拉梅尔谁更厉害一点？”
　　“今天遇到的这个。”那么按照他对克拉梅尔的了解，克拉梅尔对这位信徒的态度估计不怎么样。
　　所以二者会联手的概率很小。
　　这一番对话下来，B250心底的焦虑终于退散了一些。
　　只是不清楚占星师如今的情况会如何。
　　乔栾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说了句：“其实我觉得你也不必太担心占星师。”
　　“为什么？”
　　“他不是可以预知未来吗？都能算到你看到那张纸时身后有危险，难道还算不到自己会被带走吗？照我来看，他束手就擒或许有其他的理由，而承载这个理由的条件中肯定有一条是自身的安全。”乔栾起身，“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克拉梅尔。你身上这伤愈合大概要多久？”
　　“起码三天。”
　　“时间太长了。”他看了眼B250的腿，虽然B250的战斗力并不在于他本身，但拖着这么一副残破的身体，谁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敌方突破怪物尸体的阻碍直接一脚将他送走。乔栾想了想，问他，“不如跟我去试试人类的治愈系异能？”
　　B250：“……我敢去，人家敢治吗？”
　　乔栾眨眨眼：“不好说，但可以试一试。”
　　…
　　7号基地的基地医院三楼。
　　几个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小队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等待叫号，但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对面有些古怪的男人身上。他没穿基地的作战服或者训练服，穿的是一件满是鲜血的大衣，受伤的小腿就这么挂在一侧，看着都疼，但对方竟然能面无表情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几个队员悄悄用通讯器交流。
　　[这是谁？我们基地新来的吗？长得还挺帅，就是眼睛有点怪]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恐怖]
　　[不是你的错觉，我也有点喘不上来]
　　[看着挺牛逼的，要不要上去聊聊？]
　　[你去]
　　[我去就我去]
　　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轻咳一声，挪到了对面，在B250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哥们，之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你的眼睛好帅。”
　　B250面无表情地看他，想到乔栾的嘱咐，回答：“不是，谢谢。”
　　“哦哦，”青年自顾自点头，又问，“你这个腿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很疼吧？要不吃两颗糖压一压？”
　　他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味的硬糖，B250瞅了一眼，反问：“没有泡椒凤爪吗？”
　　青年：“？”
　　他啊了一声：“你喜欢吃泡椒凤爪啊？我寝室里有，等会给你拿一包？”
　　还未来得及回答，对面的大门打开，有病人走了出来，B250看一眼手里的号码，勉强礼貌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起身走了进去。
　　青年见状只能挠挠头，回到同伴的身边，尴尬道：“他好像有点高冷。”
　　说话间，对B250有点不放心的乔栾迈步朝着走廊深处走来，几个年轻小伙一见到他，眼睛亮得跟看到了什么偶像似的，立马打招呼：“乔先生，下午好啊！”
　　乔栾眉梢微扬，笑道：“下午好。”
　　“乔先生也受伤了吗？”青年颇有几分意外，在他眼里乔栾可是超级厉害的，那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乔栾却道：“不是，我是来找B250的。”
　　“B250？”
　　“一个长得很高，穿风衣的男人。”
　　“他刚进去。”青年伸出手指指了指大门，然后好奇地问，“他叫B250？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乔栾：“奇怪什么？深渊怪物不都这种编号吗？”
　　青年：“？？？”
　　他一下没控制住表情，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深渊怪物？！”
　　乔栾注视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大：“是啊。”
　　青年：“……”
　　他咽了咽喉咙，心道，怪、怪不得那眼睛长得这么奇怪。
　　B250在半个小时以后推开门走了出来，目光瞥到乔栾并不觉得意外，但他很快看向了那个青年。青年几乎把脑袋缩到了膝盖处，但即便如此，青年还是能从视野中窥到那双落在自己跟前的脚。
　　青年：“……”
　　他错了，他没事儿再也不去跟别人搭讪了。
　　“你——”B250开口，青年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抬起脑袋，B250面无表情，“把泡椒鸡爪给乔栾，我到时候来拿。”
　　青年：“………………”


第42章 
　　042.
　　离开基地医院的路上，乔栾发出由衷的感慨：“类人形深渊怪物的待遇确实不错，他竟然愿意把泡椒凤爪送给你。”
　　“不过，250号先生现在是改掉吃某种特定的垃圾食品的习惯了吗？”
　　B250知晓他口中的‘某种特定的垃圾食品’具体指向哪里，面上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眉目间依旧透露出冷淡，但却道：“至少在合作期间，我尊重你人类的身份。”
　　“250号先生果然善解人意。”乔栾夸赞。
　　B250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但如果一直有泡椒凤爪，我可以一直尊重你人类的身份。”
　　乔栾：“……”
　　乔栾没想到能得到这个回答，陷入无言的沉默时系统幽幽的声音响起：【泡椒凤爪真的这么好吃吗？】
　　乔栾认真考虑良久，给出回复：“一般，我喜欢虎皮鸡爪。”
　　但不管是泡椒凤爪还是虎皮鸡爪，都是系统触摸不到的存在。
　　关于鸡爪的聊天暂且结束，乔栾落在B250身上的目光令他觉得有点臊得慌，只能将表情绷得更紧，随后迅速将话题转到了克拉梅尔的身上：“我忽悠002说我也想成为克拉梅尔的奴仆，希望得到克拉梅尔此刻的具体位置。”
　　“002告诉你了？”
　　“当然。”B250道，“而且还得知了克拉梅尔此刻的心情似乎不怎么样，可能跟戈斯的那位信徒有关。”
　　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对付克拉梅尔，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
　　深渊，尧山之下夷为平地，筑起简陋的宫殿。
　　宫殿漏风，上位徒有黑石所铸就的王座。
　　宫殿之前，布满青色苔藓的巨大石门缓缓开启，同样巨大的深渊怪物拖着沉重的斧头一步一步往前，巨斧与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它的身后跟着几位等级稍低的深渊怪物，怪物的手中拉着大网，如同人类网鱼，而深渊怪物的网中则堆积着无数人类尸体。
　　“尊敬的克拉梅尔大人，这是我为您献上的祭品。”怪物单膝跪下，膝盖碰撞地面，发出格外响亮的震动声。它抬手示意手下将大网拽上前，野兽一般的复眼下垂，不敢直视克拉梅尔，视线只落在地面上。
　　但并不平整的地面覆盖着浓郁的鲜血气味，还有些碎肉混在碎石之中。
　　怪物不动声色地用鼻子嗅了嗅，分辨出了人类与同类的混合气味。
　　不出意外的话，克拉梅尔大人不久前便发泄过怒火并且接受了一批新鲜的祭品。
　　“这里一共有一千八百三十二具人类尸体，希望大人喜欢。”
　　“你做的很好。”远处的高台石座上，身披黑色斗篷的克拉梅尔身体微动，嗓音沙哑。手下奴仆带来的祭品暂且安抚了它因为贝西尔的出现而恼怒的心情。
　　它嗅着人类的气息，没有脸，却依旧能透露出一种诡异的享受模样。
　　只要能得到更多的祭品，它的实力便会恢复。届时贝西尔一定会被它踩在脚下，贝西尔所得到的戈斯大人的神力也将通通属于它。
　　克拉梅尔心绪百转，扔下一句“再接再厉”便将奴仆挥退。
　　而后，偌大的宫殿瞬间转为极度的寂静，克拉梅尔双臂的黑色锁链倏然抖动，丁零当啷的碰撞声中，宛若机械手臂拎起其中一个大网。
　　刺啦一声，大网破损出巨大的洞，密密麻麻的尸体从半空中坠落。眼见着尸体即将堆起高楼之际，尸体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光，紧接着一道人影突破层层阻碍直冲克拉梅尔而去。
　　嗡——
　　怪异的声音在耳边骤响，但来人却不管不顾，身体幻化成一道火光撩起了克拉梅尔的黑袍。克拉梅尔身体未动，如果它有脸，此刻必然眼露嘲讽。分秒之中，就在二者彻底接近时，来人的心脏却猛地跳动起来。他心中预感不妙，猛地止住身体后退，但也就是这一退，令他浑身僵硬，汗毛竖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没有实体，就像一层很薄的薄雾，伸手触碰的时候竟然能够轻易穿过。再回头，他的实体赫然就在虚影后一步所在的地上，保持着朝克拉梅尔进攻的姿态，一动不动。
　　“人类。”克拉梅尔的声音从它上半身的胸腔内发出来，粗壮带着阴冷气息的黑色锁链沿着空气来到男人的身侧，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没有实体，他却还能感觉到来自锁链的阴冷气息，将他的虚影也冻得浑身哆嗦。他张了张嘴，却察觉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克拉梅尔见状只一声冷笑，“果真愚蠢至极，鬣狗。”
　　尾音落下的那刻，几道矫健的身影从空旷的宫殿四处飞奔而来。
　　浑身柔顺到几乎发光的红黑毛发，身体修长，和男人在电视中见过的鬣狗有些许不同。它们呲着满口尖锐的牙齿，口露涎水围着男人绕城一个圈，来回走动。
　　猩红的眼眸里充斥着贪婪和欲望，恨不得男人啃食进入腹中。
　　“愚蠢的人类妄图挑衅吾的威严，吾自当给你一点教训。”怪异的笑声伴随着克拉梅尔沙哑的声线宛若魔鬼之音，但更魔鬼的还在后头，随着它那漆黑锁链轻轻一抖，原本还呈现观察垂涎姿态的几只鬣狗突然尖锐嚎叫着朝着男人的身体一跃而上。
　　刺啦！
　　整条右臂被鬣狗咬住撕扯而下，明明身体与灵魂已经分成两半，但男人竟然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可怕的疼痛。他的瞳孔紧缩，脸色在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痛呼也终于突破被封住的喉咙。
　　“啊！——”
　　撕拉。
　　又是一道清脆的撕扯声。
　　男人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鬣狗的进攻下率先没了四肢，留下人彘一般可怕恶心的躯体，他能感受到每一丝疼痛，但却又无能为力。
　　混在死人堆里来到这儿试图找克拉梅尔报仇是他冲动之下的计划，可他没想过，冲动带来的后果竟会如此惨烈。
　　撕扯的声音接连不断，其中一只鬣狗在啃食完了男人的右腿以后，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舌头暴露在空气中，那倒刺却越长越长，似乎拥有自我意识一般，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后，鬣狗向前一跃，扯开了男人的衣服，舌尖破开了胸腹，露出了里面的脏器。
　　被开膛破腹的男人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几乎呼吸不畅，疼痛席卷灵魂体的全身，折磨得他快要发疯。他敢肯定，如果他的灵魂还在那具身体上，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死透了，死透了自然也就感受不到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没有。
　　克拉梅尔就像是魔鬼，它将他的灵魂从身体内扯离，令他感受着这彻骨的疼痛，生不如死。
　　时至此刻，他才知道，那些出现在人间的深渊怪物到底有多无害。
　　但就在他宛若苟延残喘的鱼一般张大嘴巴等待着死亡降临时，克拉梅尔却突然停顿了几秒，他奇怪的身体缓缓一转，胸腔内发出沉闷的笑声：“愚蠢的人类，你的同伴来了。”
　　…
　　乔栾和B250踏足深渊以后，两人坐在前往克拉梅尔宫殿不远处树林的树枝上。乔栾将长腿挂在树干上，敛着眼眸思索。
　　刚刚他尝试着与B250分享了几个进入尧山宫殿的想法，但毫无例外都被B250否决了。
　　他原本想胆大一回，利用郑虎的千面技能将自己伪装成那位戈斯信徒的模样，直接大摇大摆进入宫殿。但B250说，同为戈斯信徒，克拉梅尔恐怕能轻易看出他是个冒牌货，毕竟两人身上本该有同出一源的戈斯神力。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大摇大摆直接叫嚣着真名上门，不过这会招惹很多麻烦。002说过克拉梅尔的大部分奴仆都被派遣出去寻找祭品，此刻的宫殿必定没什么守卫。但作为克拉梅尔的奴仆，克拉梅尔若想要召唤奴仆也是很简单的事——
　　乔栾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克拉梅尔的奴仆上。
　　毕竟，克拉梅尔的奴仆中不少于三只A级深渊怪物，其中那只A034在B250的眼中更是难以对付，见血便实力上涨，简直跟磕了药一样。
　　“有人来了。”B250出声的同一瞬间，乔栾放下了思考，睁开了眼睛。
　　两人无声无息地将目光同时转向了后方，这片树林其实很宽敞，中间有一条道显然是被大型的深渊怪物践踏出来的，留下了十分明显的痕迹。而现在，同样的几只深渊怪物正迈步走来，它们的身后拖着无数的人类尸体。
　　B250一怔，对乔栾无声说道：“祭品。”
　　乔栾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那巨型兜网中，脑海中暂且有了点想法。
　　他对B250比了个手势，B250当即皱眉：“不行，克拉梅尔会发现你的。”
　　乔栾却道：“无所谓。”
　　克拉梅尔的等级摆在那里，能轻易看穿他的伪装就证明他已经失去了最佳接近克拉梅尔的办法，所以，退而求其次嘛，先混到对方跟前再说。
　　确定了想法，B250见状也没有办法，只能顺从乔栾的意思。
　　沉默间，几只深渊怪物已然逼近，它们显然都是有智慧的那一类，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克拉梅尔的其他奴仆。
　　“听说克拉梅尔大人新收的那位奴仆已经送了一千多祭品过去，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有本事。”
　　“看上去的确比B002有本事多了。B002离开深渊好几天也没听见它送祭品过来。”
　　“002就是个蠢货。”
　　“可惜克拉梅尔大人却十分信任它。”
　　“当然，因为它足够愚蠢，只会听命行事。”
　　几只怪物说到B002，对视两眼，哄然大笑。
　　乔栾扬了扬眉，心道真该把002带过来，让它看看它的同事们在背后是怎么蛐蛐它的。不过，002的热闹看不了，乔栾转而看向了250，果然毫不意外地瞧见250的脸都快黑成炭了。
　　他冲B250使了个眼神，B250抿唇，将手里的小石子扔到了对面的树上。
　　嘭哒一声，树影晃动，细微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几只怪物的注意。那些调侃的嘲讽消失，每一双猩红的眼都看向了B250所在的方向。但B250拥有空间，等怪物们发现时，他已然拉着乔栾踏入涟漪，并在下一秒将乔栾塞进了兜网内。
　　若非担心C级的瞬移技能在眼前这群深渊怪物中失效，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乔栾在心里嘀咕虽然自己现在异能颇多，但这些异能的等级定死在那，着实也让人无奈。
　　他思考时，那些怪物没能找到B250，有些奇怪地对视两眼后便也没多想，毕竟这里可是克拉梅尔的地盘，根本用不着它们担心。
　　调侃继续，前行也在继续。
　　而躺在死人堆里的乔栾安静地一声不吭，人随着网兜的晃动而轻摇，几秒钟后，他睁开的眼眸里像是落下无数星辰，星辰与星辰之间勾出深蓝色的线条。
　　数十分钟后，几只深渊怪物终于一脚踏进了克拉梅尔的宫殿。一进入，浓郁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迎面卷来，鬣狗啃食人类身体的咀嚼声以及咬碎骨头的清脆清晰分明。就算乔栾没有睁眼，也能清晰地想象出此刻的画面来。
　　嘭。
　　乔栾所在的网兜被丢到地上，他的身体被身下的尸体撞得回弹。
　　怪物们单膝跪地汇报上供祭品的具体情况，很快又被克拉梅尔挥退。也就是这一瞬间，梅开二度 ，一根锁链倏然朝着乔栾的方向而来。
　　嘭！
　　锁链撞上黑色的皮肤盔甲，克拉梅尔想象中的利用锁链贯穿来人的胸膛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是自己被震得后退两步。猝不及防的一幕令克拉梅尔原本不以为意的态度迅速转变，脖子处延伸出来的弯钩在光线下泛着可怕的银光，银光上点点猩红闪烁。
　　——怎么回事？
　　乔栾毫不意外自己被发觉，慢条斯理地从死人堆里站起来，轻轻拍了下身上沾上的秽物。
　　他身上是7号基地的作战服，黑色的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作战靴踩在沾满鲜血的地面，抬眸露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视线扫过一旁只剩下半截胸腔的身体以及痛苦地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灵魂，乔栾眉梢微扬，转了视线，冲克拉梅尔扬起了笑容：“尊敬的克拉梅尔大人，下午好。”
　　克拉梅尔站在原地，身体面向乔栾，尽管没有人类一般的头颅，但乔栾却依旧感受到对方似乎正在注视他，但注视之后，克拉梅尔便发出了嘲讽的冷笑：“你比他厉害点，难怪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乔栾眉梢微微一动。
　　……克拉梅尔是不是没认出他是谁来？或者说，当初克拉梅尔只知道乔栾杀了D008，也吩咐了002前往深渊之外猎杀乔栾，却压根不知道乔栾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么想，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对于克拉梅尔而言，乔栾无足轻重。
　　想明白这一点，乔栾差点笑出声。
　　而克拉梅尔见他如此模样，周身的空气瞬间冷凝下来，同时，裹挟着强悍的气息直直撞到乔栾的面前，乔栾纵身一跃，手中握紧幻化而出、表面闪烁着流光的死神之镰，长柄一挥，轰然斩下。
　　刹那间的停顿之中，死神之镰轻易将这道气息劈成了两半。
　　乔栾垂眸满意地看着改造升级的死神之镰，从C级一路升至A级以后，死神之镰的强悍杀伤力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感慨完，他的目光便盯向了克拉梅尔臂膀处延伸出来的锁链。
　　——不知道砍起克拉梅尔的双臂是否也一样的利落。
　　这般想，乔栾便这般做。
　　他没有任何停顿，飞奔向前。
　　克拉梅尔没想到第二个出现的人类比起前一个本事大了不少，他的身体似乎拥有异于常人的防御力，而且手中的武器也堪比A级深渊怪物。
　　若是鼎盛时期的它，对此不屑一顾。
　　可眼下……
　　克拉梅尔身体未动，但周围却隐隐浮起了黑芒。
　　乔栾眯起狭长的眼眸注视这一切，却并未后退。他高高举起死神之镰，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碰撞声。那声音撞得他浑身一滞，跃到半空的身体轰然下坠，同时一种古怪的分离感在他的身体里窜起。等到他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时，看到的就是灵魂与身体被强行剥夺的一幕。
　　那躺倒在地上努力睁着眼睛看到这一幕的男人无声地张了张嘴，眼里尽是绝望。
　　却并未注意到乔栾的表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乔栾的灵魂站在原地，四肢被锁链困住，而肉.体距离他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天堑。
　　克拉梅尔缓缓行至他的面前，似乎在端详他的脸，片刻才道：“我以为你多强，没想到人类都是一样的愚蠢。不过，我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的奴仆，或者死亡，你选一个。”
　　“奴仆？”乔栾双臂被锁链牵扯，但唇角含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困境。甚至于，他冲克拉梅尔挑了挑眉，学着它说话，“那我也给你两个选择，成为我的奴仆或者死亡，你选一个？”
　　声音温和，但嘲讽力度max。
　　克拉梅尔原本觉得乔栾虽然是个人类但确实有点本事，若是能招揽当奴仆，它愿意放他一回，不计较对方前来找死的行为。毕竟，眼下的它必须快速得到更多的祭品去将实力恢复到最初。
　　否则，他在戈斯大人心目中将会毫无地位可言，那落在它身上的神明神力也将被取走。
　　克拉梅尔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它万万没想到，乔栾似乎并不是个聪明人。
　　而且，他愚蠢至极！
　　克拉梅尔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降低。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不识好歹，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克拉梅尔的锁链卷起地上那半截尸体，尸体一动，里面的肠子和脏器便流了满地，克拉梅尔向着乔栾展示它的杰作，“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这具漂亮身体的下场。”
　　一声令下，那几只鬣狗便嘶吼尖叫朝着乔栾的身体齐齐跃入。
　　然而，就在它们张嘴啃咬住乔栾身体的刹那，身体的表面肌肤却忽然覆上了一层黑甲，黑甲并不厚实甚至可以说很薄，甲片在光线里闪烁着流光。咔嚓一声之后，鬣狗满嘴尖锐的牙齿突然在一瞬间碎成了碎片。
　　愣怔之后，鬣狗嗷呜嗷呜的哀嚎起来。
　　乔栾看着这一幕颇具兴味：“怎么样，我的这个异能还不错吧？”
　　由C级深渊怪物身上得到的盔甲在经过无限改造以后，上升为A级，别说那几只狗的牙齿，就连受伤时期的克拉梅尔的锁链都对此无可奈何。
　　克拉梅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冷笑：“确实不错，但……保留身体，你的灵魂呢？难道这个异能也能在你的灵魂上起作用吗？”
　　显然是不能的。
　　但是——
　　那把黑色的死神之镰再度于乔栾的身后现身，同一时刻，在克拉梅尔的注视中，黑色的流光逐渐退却，它变得浓雾一般，在若隐若现的实体中，被乔栾灵魂体的右手给握住了。
　　刹那间，光华俱现。
　　他冲克拉梅尔露出笑容：“真不好意思啊，还有个别的异能。”
　　都无限改造了，还怕灵魂体拿不起刀么？


第43章 
　　043.
　　最初抽奖抽到两次[无限改造]时，乔栾有一瞬间的怀疑。
　　在他眼中，不管是言出法随还是预知未来看上去都比[无限改造]管用，但到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欧皇的强大。
　　柳坛不愧是柳坛，不愧是在末日来临觉醒逢凶化吉的异能者。
　　右手紧握死神之镰，在克拉梅尔愈发阴沉可怖的气息中，乔栾被禁锢的手臂无法动作但手腕却轻巧一转，刀刃在半空划过一道夹杂着纯白雾气的弧度，嘭一声撞在锁链上，又咔哒一声，强悍的冲击力道下，整条锁链似无风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从乔栾的手腕处，一点点断裂，哗啦哗啦地掉落在地面。
　　引以为傲的异能就这么被乔栾破除，如果克拉梅尔有脸，此刻的脸色必然难看得如同锅底。
　　它默然注视着这一幕，心中却依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会……？
　　人类在克拉梅尔的眼中一直都是弱小、愚蠢、废物的代名词，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却能如此轻易地斩断它的灵魂禁锢？心底疑惑的同时，克拉梅尔又开始懊恼自己受伤，否则就算乔栾的异能再厉害，也不会是拥有邪神神力的它的对手。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臣服我，或者，死。”
　　沉闷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钻入乔栾耳中，乔栾笑起来：“凭你现在这模样，还想让我臣服你？亲爱的克拉梅尔大人，白日梦也不是这样做的。”
　　“不过——”他尾音一转，灵魂体彻底斩断锁链撞入肉/体之中，同时身影拉开十米之外，而肉.体原本所在的位置，一柄血红的刀从天而降下，刀尖嵌入地面，过于夸张的力道竟然让整个地面都宛若蛛网裂开了无数条缝。
　　乔栾的视线从刀尖缓缓转到刀柄，整把刀都透露出一种可怕的血腥气息，即便隔了十米多的距离，但乔栾依旧能够嗅到其中不停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足以可见，这把刀浸了多少人或者多少深渊怪物的血。
　　但这并不妨碍乔栾将剩下的话说完，“找帮手的话，另当别论咯。”
　　克拉梅尔目睹他灵魂与肉/体结合又逃离原地的一幕，反应速度过快，快到让它觉得乔栾是不是早就知道A034会出现。但这样的疑问它暂且放到心里，克拉梅尔周围的气息浮动，暴虐与愤怒取代了最初无法对抗乔栾而产生的阴沉，它声音沙哑，几近咬牙切齿：“A034，杀了他！”
　　一只缠满绷带、但绷带尽数被染红的手缓缓出现在血刀的旁，风掠过，手的主人也露了全脸。
　　乔栾盯着他，半晌突然对系统说了句：“木乃伊也算深渊怪物吗？”
　　系统答非所问：【他有点帅。】
　　乔栾托着下巴，打量的视线毫不遮掩，非常赞成系统的话。
　　和B250一样，A034同样是类人形深渊怪物，这也就导致他身材修长，即便全身被绷带包裹但依旧可以窥见绷带下方出色的肌肉线条。血的颜色落在白绷带上，分布不均，添了几分独属于深渊怪物的戾气，只一眼就觉得凶悍。
　　全身上下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大概就是他那双属于猫科兽类的瞳孔，是金色的竖瞳。
　　乔栾在注视A034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A034的智商不低，知晓能将受伤的克拉梅尔逼到叫帮手的份上，眼前这人的实力必然不容小觑。但即便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A034的心中也没有产生类似恐惧的情绪。他天生不具备害怕这种情感，反之，他只会觉得兴奋和跃跃欲试。
　　无声的寂静之中，那把嵌入地面的血刀被拔起。
　　A034右手握着刀，竖瞳直勾勾盯着乔栾。几息之后，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
　　威胁感随着风的气息而加重，并在眨眼之间逼近了乔栾。这是一种与克拉梅尔带给他完全不同的感觉，但乔栾也知道原因。
　　克拉梅尔强大在于它的灵魂禁锢，这对于深渊怪物而言可以说是一招必杀的绝技，是压箱底的王牌，是旁人无法抵抗的能力。但A034不同，A034的强大在于他的全能，他就像是天生适用于作战，他的A等级贯穿在身体的方方面面，速度、力量、防御甚至是用刀。
　　他是完美的进攻型武器。
　　因此A034对于乔栾而言，是极具分量的挑战。
　　乔栾的瞬移只有C级，从速度上而言，他与A034相差了两个等级。而力量方面，更是相距甚远。
　　不过……
　　他有个[预知未来]的异能，尽管无法完整地窥探到未来十分钟内的所有画面，但一些闪过的残缺片段也能为他提供助力，譬如A034的出现时间被他卡得刚刚好。
　　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起无数星辰和星芒绘制而成的怪异图案，一场本该几分钟内决出胜负的打斗战线被拉长。乔栾仓促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锋，锋利的刀刃虽然没有触碰到乔栾的皮肤，但刀芒划破空气，发出嗡鸣的同时竟也割破了他的手臂皮肤。
　　黑色的作战服破损，血痕浮现在肌肤，乔栾伸出指尖一擦而过，将指腹上沾着的血用舌尖卷走。另一只手紧握死神之镰，他偏了下头，问系统：“有弱点吗？”
　　系统：【没有。】
　　沉默了不到一秒，系统似乎打算缓和眼下紧绷凝滞的氛围，提出建议：【或许你可以扯掉他的绷带试试，万一他裹那么严实是因为见不了光什么的——】
　　说着它都开始心虚。
　　乔栾微微扬眉，倒是并未开口嘲讽，只是道：“没有弱点就没有弱点吧。”
　　毕竟，只要他不愿意，A034也取不了他的性命。
　　带着伤口的手臂覆盖上一层黑色薄盔甲，他冲A034勾了勾手指，挑衅道：“再来试试？”
　　A034竖瞳微微眯起，毫不犹豫地再次执刀而下，这一次刀刃结结实实地劈在乔栾的手臂上，尽管血刀接触手臂的震动令他整条手臂都在发麻，但盔甲却并未开裂，自然也无法划伤乔栾的皮肤——否则以A034这一刀的实力，多半是要将乔栾的右臂都砍下来。
　　乔栾满意于自己看到的这一幕，薄唇勾起弧度，抬起一脚踹在A034的胸口借力拉开与A034的距离，随后他握紧死神之镰冰冷的长柄，肆意挥下。
　　嘭。
　　死神之镰与血刀在半空中碰撞，夸张的碰撞力道让某些方面落后于A034的乔栾后退几步，而半空中则是弹出一圈无形的气墙，在与尧山宫殿内的石柱相撞后，只听轰得一声，石柱原地碎裂成无数石块散落在地。
　　就连克拉梅尔也在瞬间张开了双臂内的锁链，紧紧将自己锁在原地。
　　乔栾始终注视着A034稳如泰山的身形，舌尖舔过薄唇，忽而在心里道：“我有一个想法。”
　　系统没错过青年那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直觉告诉它乔栾的这个想法应当不怎么样。
　　它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扫兴。
　　但也是同时，A034已经从这几次的交手中意识到了乔栾的狡诈难缠。乔栾拥有A级的盔甲能力，就意味着他的攻击对对方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沉默之中，金黄的竖瞳闪烁，那柄握在手中的血刀出人意料地没有对准乔栾，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身体。
　　乔栾的脑海中突然窜出B250对于A034的形容：战斗疯子，见血以后实力上涨。
　　事实上乔栾先前被对方划破手臂就是想知道这所谓的见血以后实力上涨能上涨到什么程度，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弄错了——
　　见血见的，不会是A034自己的血吧？
　　这样的想法窜起的同时，刀锋划过，A034的白绷带上逐渐浮现血迹。
　　乔栾：“……”
　　他终于明白，这些绷带为什么会被血染红了。
　　他发表感慨：“这技能，多少有点神经。”
　　系统：【……】
　　确实。
　　别人家受了伤作战力下滑，A034受了伤作战力上涨。
　　真是不像话。
　　但再不像话，对峙再起。
　　A034没有再给乔栾感叹的时间，修长的身体从半空中一跃而起，挥刀而来。就这么一招，乔栾便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与刚才不在一个层次。他面上的笑意微散，神情带上了几分凝重，可以完全肯定以自己的速度接不住这一招。
　　在血刀落下来的那瞬间，他猛地抬手，覆盖着五指的盔甲与刀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A034眼神冷漠，往下压的动作没有停歇。
　　他看着刀锋在强悍的力道下削开了盔甲的裂缝，看着刀锋再往下几乎压住乔栾裸露出来的虎口，只要再稍稍用力，乔栾的整个手掌都会断裂在他的刀下。
　　“你要输了。”冷漠得没有起伏的四个字如蛇灵活钻入乔栾的耳中，青年俊脸紧绷，修长白皙的脖颈处有鼓起的青筋浮现，明明已经到了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刻，但薄唇却一点一点弯起了弧度，他微哑的嗓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他说，“真的吗？”
　　刹那间，黑色流光覆盖整把血刀，眨眼之中，足以将A级以下的深渊怪物都一劈为二的血刀忽然发出一声嗡鸣，随后又是咔啦一声。
　　在A034还未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盔甲重新覆盖乔栾的手掌，手掌握成拳头，嘭的一声，拳头狠狠砸向血刀刀身。
　　几秒钟后，在A034震惊的目光中，伴随着他而生、为他砍下无数头颅的血刀突然四分五裂，被风吹散在地面上。
　　乔栾后退一步，笑容灿烂：“哇哦。”
　　无限改造既能将C级的死神之镰升级成A级，也能将血刀从A级一路返到C级。
　　这种将人引以为傲的资本踩在脚下的感觉可真爽。
　　面对A034一时无措的眼神，乔栾唇边的笑容愈发得刺眼：“怎么办呢，刀没了。”
　　A034默然盯着碎成渣的血刀，金色的竖瞳微微变圆又很快恢复原样，他看向乔栾，没有说话，却再次有了动作。逼近的刹那，是拳头与拳头的撞击，一同响起的还有乔栾那刻意压低得只有A034才能听到的声音：“我把刀原模原样地还给你，你抛弃克拉梅尔，当我的奴仆？”
　　乔栾觉得如果他是A034应该不会拒绝。
　　B002成为克拉梅尔的奴仆是试图从对方的手中得到提升自己的办法，但A034的能力摆在这里，以克拉梅尔的性格和心眼绝对不会允许A034变得更加厉害。
　　毕竟，强大的实力代表着那根牵着A034的绳索随时可能断裂。
　　所以A034跟着克拉梅尔不会再得到好处，但跟着他，最起码那把惯用的刀会回来。
　　几次交手下来，A034都保持了沉默，似乎无视了他的提议。但拳头的每一次力道都比前一次更为夸张。乔栾按着被震疼的右侧肩膀，手臂微转，眸光深邃。片刻，唇角抿起弧度，他笑了一声。
　　对于一只崇尚武力值的深渊怪物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同等的武力值打败他。
　　利用瞬移技能朝着A034进攻时，A034表情虽然没有过多的变化，但眼中赫然只有一个意思——太慢了。C级的技能在A级的深渊怪物眼中确实不值一提，乔栾的每一次都能让A034挡回来，更甚至他能提前预料到乔栾的进攻方向。
　　但他的自信是乔栾最好的应对方式。
　　眼中星辰尽数闪过，乔栾强行将预知未来的十分钟控制在一分钟之内，分散的画面变得集中许多，但还是在关键时刻缺少一部分。这也就导致乔栾的反攻总是出现问题，错算A034的攻击方向、速度、手段，导致阵痛几乎蔓延至全身，但乔栾面色不变，再一次出手。
　　终于。
　　他手掌握成拳头，拳头带风砸向A034。在A034无视拳头朝他逼近的时刻，乔栾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硕大的死神之镰变成锋利的匕首，随着乔栾的上前刺向了A034的腰腹。见到这一幕，A034下意识后退，但乔栾却先一步预料到他的所有行为，后退的刹那，匕首刺进他的后腰。
　　直到此刻，A034才发现死神之镰经过无限改造，并非只变成一把匕首，而是整整六把，宛若守株待兔的毒蛇，就等他后退，便可以趁机咬他一口。
　　乔栾无声笑起来，薄唇微动。
　　A034看懂他没有声音的话，他说：“我看到了未来，你向我俯首称臣。”
　　剩余的五把匕首凝聚成光落入刺在A034后腰的匕首中，在乔栾的意念下，匕首贯穿A034的腰腹，剧烈的疼痛令他金色的竖瞳紧缩，小腿一软，膝盖砰然着地。他俯身捂着腹部硕大的洞，鲜血从中流淌而出，很快将白色的绷带全部浸成红色。
　　乔栾垂眸看他，与金色的竖瞳在不经意间交错。
　　随后转身，匕首被抛起又被长指接下，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克拉梅尔的身上。克拉梅尔见证着A034与乔栾的打斗全过程，本以为结局必然以A034获胜而结束，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意外。它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凛冽，同一时，覆盖着无数鲜血的地面亮起了一道道召唤阵法。
　　这是作为主人的克拉梅尔在召唤它所有的奴仆。
　　乔栾眉梢微动，身影猝然消失在原地，再现身时克拉梅尔的头顶呈现巨大的死神之镰黑影。后者气息暴乱，吼叫裹着无处散发的愤怒：“人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嘭。
　　从天而降的死神之镰隆然砸上克拉梅尔高举的锁链，没有收力的碰撞下，将二者都震得后退了两步。
　　“人类，等吾的奴仆抵达，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
　　乔栾看向地面，眼见着召唤阵法将成，他手一抬，整块地面突然破碎，阵法也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克拉梅尔：“……”
　　猝不及防的一幕令它的脖子里生长出来的弯钩都僵硬了半晌，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加无法形容的恼怒。被它寄予厚望的A034在斗争中宛若废物，其他的奴仆无法及时赶到，此刻的克拉梅尔宛若困境之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只要稍不小心就会掉落万丈深渊。
　　乔栾没打算给它小心的机会，死神之镰再次变化，他抬手一挥，无数匕首从四面八方而来宛若疾行的利箭朝着克拉梅尔逼近。克拉梅尔的锁链在半空中飞舞，速度带起了虚影，却忽视了正面靠近的乔栾。
　　乔栾无声无息地逼近，等到克拉梅尔回神之际，他的右手握着那柄不知何时修复完成的血刀，冲它勾起唇角，轰然劈下。
　　刀锋绘出流影，克拉梅尔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本该在半空中飞舞的锁链突然停滞，随后像是失去了力气猝然倒下。紧接着，一根红线横穿克拉梅尔的肩颈至右腰，仅仅只是两秒钟的时间，腥臭的血液从这条红线中喷涌而出。
　　克拉梅尔一半的身体缓缓滑落至地面。
　　“人……类……”它残留的胸腔还在鼓动，乔栾上前一步，站在它身侧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它丑陋的模样，旋即嘴角噙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说：“其实我有名字，而且你对我的名字很熟悉。”
　　可惜克拉梅尔没有脸，否则乔栾真想看看它此刻的表情：“我叫乔栾。”
　　轰——
　　周围气息变动。
　　克拉梅尔的胸腔内溢出B002的名字，乔栾闻言微微一笑：“是咯，002骗了你，它不再是你最忠诚的奴仆，它放过了我，刻意伪造了我的死亡。”
　　“它说，它很期待我将你踩在脚下的那一刻。”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提示音响起的刹那，乔栾手中的血刀插入了克拉梅尔的左侧心脏。
　　彻底结束了这位神明信徒的生命。
　　B250说过，作为奴仆的主人，主人宣告奴仆死亡不过是分秒之中的事。他和B250是合作关系，自然不会真的放任克拉梅尔在死亡关头拉B002下水。
　　拎起血刀，他转身，看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A034，眉梢微扬，笑着说：“戏演得不错，亲爱的A034。”


第44章 
　　044.
　　A034站在乔栾的对面，沉默无言。
　　他小腹处被贯穿的伤口依旧在不停地淌血，疼痛麻木，却有种轻快感，是因为一直坠在他灵魂深处的契约终于随着克拉梅尔的死亡而彻底斩断，就像是牵制着野兽的枷锁终于消失了。
　　“你要我成为你的奴仆？”
　　冰冷的声线没带什么起伏，金色的竖瞳盯着乔栾那张带笑的脸，A034询问。
　　“我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你选择负伤的时候已经考虑妥当了。”乔栾虽然自信，但远没有到自负的地步，A034实力出众，就算他靠[预知未来]的异能在打斗中占据上风，也不代表他真的能杀了A034。
　　所以他才说A034的演技不错。
　　但现在——
　　他俊美的眉眼微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反悔？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
　　“但你在利用我。”
　　“我喜欢利用别人和不喜欢被别人利用，这并不冲突。”乔栾颔首，“我本质双标。”
　　系统：【……】
　　从空间中一脚踏出的B250：“……”
　　B250用颇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乔栾，半晌才低低感慨一声：“你还真诚实。”
　　“过奖，但我大部分时间还是骗人多。”乔栾漫不经心地回答，丝毫不在意两只深渊怪物对自己的印象，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血刀，指腹从锋利的刀刃划过，淌下一滴血，他问A034，“那么现在你想好了吗？你和克拉梅尔一样只有两个选择——死亡和臣服。”
　　“别说什么我杀不了你的话，”乔栾将A034的所有言语都堵回去，“人类比起深渊怪物的天然优势在于前者可以不断进步，就像我和B250最初相遇时，他想杀我轻而易举，而现在，我想杀他，易如反掌。”
　　被点到名字的B250面无表情地对上A034望过来的、夹杂着几分狐疑的金色竖瞳。
　　虽然一字未发，但那极臭的表情与脸色已经告诉了A034答案。
　　A034：“……”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他张嘴的刹那，他的身体忽然一滞，后背突然窜起凉意，同时一股可怕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席卷整个宫殿。A034的目光猛地转向乔栾，乔栾脸色微沉，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眸之中闪过，他一把拎起趴伏在地上只剩下半截外壳和灵魂体的人类以及克拉梅尔尸首，冲B250喊道：“空间，走！”
　　B250脸色一凝，两只手分别抓住A034和乔栾，身影迅速没入涟漪。
　　也是在此刻，宫殿内部掀起狂风，风卷着破碎的石柱轰隆轰隆掉落，一道矮小、浑身裹着黑袍的人影在狂风之中缓缓现身，风吹动黑袍，吹落他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略显普通的脸来。脸长得普通，但那双眼眸阴骘，目光落在这个空旷空间的某一处，缓缓翘起唇：“雕虫小技。”
　　轰——
　　狂风向四周扩散，宛若气墙撞击木屋。
　　进入空间正欲逃离此刻的B250突然感到心脏仿佛隔着身体被狠狠撞击，他脸色煞白，口中蓦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数道深渊怪物的尸体突兀出现在宫殿之中，齐齐对黑衣人发出了攻击。
　　贝西尔站在风墙之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噙起嘲讽的笑容：“你好像把我想得太愚蠢了。”
　　上过一回当，他怎么会上第二回。
　　他抬起手，人类模样的五指高举半空，再缓缓收拢。
　　简单的动作却映射进入B250的空间，每个人都像被掐住了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B250因为缺氧导致眼瞳的黑被更为浓郁的红取代，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人影，张开嘴，喉咙里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戈斯信徒——”
　　空间随着B250的力竭而溃散，被迫落地的一瞬间，乔栾和A034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乔栾手握死神之镰于半空劈下强悍一刀，A034绕到贝西尔的身后，血刀刀风凌厉，然而都在未靠近对方时被贝西尔一挥手，震飞了出去。
　　乔栾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凝重的目光望着远处垂眸注视他、宛若在看死物的贝西尔。
　　这就是神明的信徒么？
　　和A034以及克拉梅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难怪B250说巅峰期的克拉梅尔足以吊打所有A级的深渊怪物，还真没夸张。
　　“能杀了克拉梅尔的人类，确实不多见。”贝西尔踩在风墙之上，一步一步走近乔栾。他的目光描绘着乔栾的五官，半晌，咧开嘴角缓缓笑起来，“不过，为了平息戈斯大人的怒火，你就去给克拉梅尔陪葬吧！”
　　克拉梅尔身亡，来自戈斯的神力并不会消散，而是重回戈斯手中。
　　戈斯只需要稍稍一想，便能感知到自己的信徒已经失去生命迹象。尽管祂不喜克拉梅尔，对克拉梅尔也不上心，甚至想过剥夺克拉梅尔邪神信徒的身份，但只要此时此刻克拉梅尔还是祂的信徒，那么乔栾杀死克拉梅尔这一行为就是在挑衅神明。
　　‘陪葬’二字宛若巨石狠狠砸在了乔栾的心脏上，他胸口闷痛，喉间一痒，艰难止住了咳嗽的欲望却并未止住从唇角溢出来的鲜血。张开嘴，整个口腔被浓郁的血覆盖，他扯了扯唇，低笑了一声：“我活到现在可不是为了给克拉梅尔陪葬的。”
　　被他藏入空间的克拉梅尔尸体通过[无限改造]被强行粘合到一起，乔栾眸光微动，克拉梅尔的尸体便从天砸落至乔栾与逐步靠近的贝西尔中央。克拉梅尔张开双臂，锁链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头脑中有古怪的嗡鸣声闪过，贝西尔察觉到身体传来滞留感，猛地低头。
　　克拉梅尔死了以后，它的尸体竟然也可以在人类的操纵中剥离旁人的肉.体和灵魂！
　　这样的认知令贝西尔看向乔栾的眼神染上了几分炙热。
　　难怪这个人类能杀了克拉梅尔，果真不是一般人。
　　但——
　　今天他注定要死在这里。
　　“我和克拉梅尔是同等级的A级深渊怪物，而我拥有的神力大于克拉梅尔，即便是克拉梅尔本人站在这里，它也打不过我。更何况是你！”
　　贝西尔的嗓音带着几分嗤笑落入乔栾的耳中，乔栾薄唇微抿，神情像是淬了冰一般，冷到了极致。
　　他脑子没问题，贝西尔提到的事实他自然也想到了。
　　可现在克拉梅尔是他拖住贝西尔最好的手段之一了。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对系统道：“抽奖。”
　　系统比他还着急，A级幸运大转盘跳出来的同时，它的机械音像是开了二倍速：“抽奖改变不了眼下的困境，A级幸运大转盘里的异能最高也就针对A级深渊怪物。”
　　很显然，贝西尔不属于其中。
　　“我知道，”乔栾一边按下按钮，一边解释，“但我在未来看到了一道陌生的人影。”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片区域，但如果对方是他们一派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对方的到来。
　　但如果对方是贝西尔的人——
　　“我其实不太愿意做这种假设。”乔栾的视线停留在幸运大转盘上，指针指向[虚空召唤]。同时，他发现了一个特殊之处，原本写着[无限改造]的格子已经焕然一新，将[无限改造]取而代之的是[命运骰子]四个字。
　　乔栾的思绪飞转。
　　随后猛地看向已经一把将克拉梅尔的尸体掀翻的贝西尔，在贝西尔抬手攻来时，他忽然开口：“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聊一聊。”
　　“聊？你是指求饶吗？”
　　“对，求饶。”乔栾与贝西尔拉开距离，脚后跟踩到地面时，系统的提示音迅速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掩下眼中神情，心道这戈斯的信徒竟然这么配合，他还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话术哄骗对方，没想到对方一句求饶直接将幸运大转盘的抽奖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贝西尔突然拉近了与乔栾之间的距离，他冲乔栾露出诡异的笑容，“求饶也没用，今天你注定只有一个结局。”
　　死亡。
　　轰。
　　无数强悍气息一同袭来，乔栾直接被掀翻在地。他仰面躺在沾满血迹的地面上，眼瞳中出现了一个纯黑的墨点，随着墨点与自己的距离拉近，他终于窥到了墨点的真实模样——数柄利箭以无法阻挡的速度刺向他的眼睛。
　　乔栾眸色一紧，反应迅速，身体借力反转的同时皮肤各处立刻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盔甲。但利箭嘭一声撞在盔甲之上，竟然并未随着引力掉落——
　　尖端直直抵着盔甲，宛若钻头，正试图一点点破开坚硬的外壳。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乔栾便听到了清脆的咔啦声。
　　这道声音格外耳熟，在乔栾与A034对峙时，A034的血刀压迫他的盔甲时便出现过。
　　乔栾面色微变，身形正欲后退，但利箭却已带上最强的力道以乔栾无法阻挡的速度狠狠刺了进去。
　　噗噗噗，鲜血迸溅，乔栾的胸膛、小腹、手臂、大腿几乎全部被贯穿，身上一下多了四五个血窟窿。突然的一幕令B250和A034瞳孔紧缩，A034执刀而下，但腹部原本就存在的伤势令他的作战力下降接近50%，他的身影刚现身，就被贝西尔一脚踹飞并被风墙定在了石柱上。
　　贝西尔没将A034放在眼中，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他迈步走向乔栾，身后风墙呼啸，墙体中分离出泛着蓝色流光的风刃，悬空停留在贝西尔的手臂处。
　　乔栾背靠着一根破损的石柱，其中一根利箭刺穿他的膝盖，令他整条腿以诡异的弧度弯曲着，无法站立。各处伤口的血宛若溪流，短时间的失血过多令乔栾的脸色看上去白得过分。而后同样失去血色的唇却扯出弧度：“看来神明的信徒确实挺厉害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乔栾眼前只有他看得到的A级幸运大转盘再次开启，指针在轮转之后终于停下，缓缓落在了[无尽传送]之上。
　　[无尽传送]低阶，可以将人传送至五百米范围内的任何地方。
　　乔栾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不动声色地询问贝西尔：“你打算怎么杀了我？”
　　“杀你还要多费心思吗？”贝西尔眼露不屑，他的右手微微抬起，手指一动，身旁闪烁着锐利之色的风刃便也跟着动了动，“下辈子见。”
　　尾音消散，风刃呼啸而去。
　　B250瞳孔震颤，毫不犹豫地踏进涟漪之中企图通过空间去带走乔栾，但他前脚刚踏入，那种可怕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整个身体被空间强行弹出，撞在身后的石柱上喷出一口血来。
　　贝西尔并不关心身后的一点小插曲，他注视着那一点点接近乔栾左胸膛的风刃，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大。
　　突然。
　　笑容凝滞。
　　视野之中本该已经被贯穿心脏的乔栾竟然在他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疑惑占据脑海，贝西尔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头，一眼瞧见百米距离外正踉跄着身体、艰难扶着石柱的青年。他冷笑：“看来还是不死心。”
　　不过没关系。
　　该死的无论拖延再久，依旧得死！
　　即便乔栾此刻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视觉紊乱，眼前似有一层薄雾覆盖，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贝西尔身上传来的决绝的嗜杀气息。他捏了捏掌心，指甲嵌入皮肤带来的疼痛令他整个人清醒三分，而清醒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了声：“A034。”
　　A034拖着半瘸的腿和受伤的身体靠近乔栾。
　　未开口，便听乔栾说：“情况紧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你再决定要不要做我的奴仆。”
　　A034：“？”
　　他金色的竖瞳里露出迷茫，眼中仿佛带着三个字：你疯了？
　　他觉得乔栾的确疯了，否则在这种危急的生死关头，为什么要扯奴仆一事？
　　A034注视着迈步逼近的贝西尔，修长健硕的身体微微一侧，勉强挡住了因为缺力和受伤而弓着腰的乔栾，他哑着嗓音：“如果能活下来，我履行我的承诺，成为你的奴仆。”
　　“既然如此，就更要自我介绍了……”乔栾将身体撑起来，背靠着石柱笑了一声，“我叫乔栾，今年二十八，出生在第五洲，平时的乐趣是——”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乔栾的自我介绍戛然而止，迅速打开A级幸运大转盘，点击按钮。
　　嘭！
　　贝西尔手一扬，再度掀翻A034。
　　他靠近乔栾，俯身一把将乔栾提起，将他按在了树上，同时右手幻化出一把风刃，长刀抵住乔栾胸口，往下。
　　卡嗤。
　　风刃刺进粗壮的树干之内，而树干与风刃之间的乔栾却梅开二度消失得无影无踪。接连两次被戏耍，贝西尔原先还有些不以为意的态度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但他没有转身，风刃抓在掌心，朝着西北方向狠狠一掷。
　　风刃穿破空气，在乔栾现身的刹那，刺穿了他的左肩。
　　【低阶的无尽传送范围太小，如果是高阶还能赌一把对方速度不够快，无法在短时间内追赶上你的身影。】系统道。
　　乔栾没有吭声，他的面色苍白，但眸色却未有变化，黑白分明的眼一如往常深邃。
　　利用年龄欺骗A034获得抽奖机会，这是短时间内乔栾能得到的最后一个异能，他的目光死死定在[命运骰子]之上，左肩上伤口淌出的血几乎将他的半截身体都染成了红色，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心中祈祷——一定得是[命运骰子]。
　　铮的一声，指针停下。
　　乔栾猝然睁眼，瞧见指针停留在[命运骰子]的方格之中。
　　低阶的命运骰子详情介绍：命运骰子一共六面，三面好运，三面厄运。第一次投掷与第二次投掷需五分钟冷却时间，第二次投掷与第三次投掷需五个小时冷却，三次为一轮，一轮之后投掷重启。
　　乔栾想也没想，立刻掷骰子。
　　立方体模样的骰子三面为白色，三面为黑色。
　　随着乔栾用力一掷，骰子在地面滚动，又在撞到石头以后倏然停下，乔栾凑过去一看，黑色。
　　乔栾：“……草。”
　　他忍不住爆粗口。
　　眼见着贝西尔靠近，乔栾咬牙一把捞起骰子，转身再度利用无尽传送消失在原地。贝西尔对他的手段已经了如指掌，见到这一幕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牵了牵嘴角，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冷：“本来想让你早点死，死个痛快……但既然你非要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也不是很介意。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轰。
　　风刃再次刺进从角落出现的乔栾，乔栾脚下踉跄，正欲利用无尽传送继续拉开与贝西尔的距离，但这一次贝西尔却被风送到了乔栾的面前，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肩头。
　　被赋予神力的A级深渊怪物的力气远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在脚尖抵上乔栾肩头时，剧烈的疼痛令他整张脸都有些狰狞。骨头尽碎，手臂无力耷拉下来，乔栾的身体倒飞出去，砸上石柱又被弹回来，狠狠摔在地上。
　　他艰难地用完好的右手撑起身体，在心里问系统：“还有多久的冷却时间？”
　　系统声音急促：【三分钟五十六秒。】
　　乔栾呼出一口气：“我遭罪半天，感觉都死了一回，才过去一分钟？”
　　系统：【虽然很残忍，但这是事实。宿主，你真的确定你把这五分钟坚持下来以后，掷到的会是好运么？】
　　“不确定，但我大概猜到我在未来看到的那个人从何而来。”乔栾按了按左肩，疼痛让他的脑子愈发的清醒，他正视贝西尔的一次次靠近，被惹恼的贝西尔宛若一条疯狗，脚尖踩在乔栾肩头的血洞上，狠狠碾了碾。
　　嘶——
　　真他大爷的疼。
　　乔栾咧了咧嘴，喉咙里冒出血泡：“其实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把我杀了，多留我几分钟说不定你会后悔。”
　　“后悔？就你这种脆弱得我一根手指就能捏碎的人类？”贝西尔发出嘲讽的笑，脚下愈发用力。
　　骨头的碎裂声伴随着乔栾的闷哼不停响起，乔栾的右手死死抓着地面，长眸中的眼白逐渐被浓血覆盖。疼痛彻底占据脑海，将整片脑域都折腾得晕晕乎乎之际，系统的声音宛若冷水浇灌在他脸上，彻底冲走了昏沉。
　　【还有五秒。】
　　四。
　　三。
　　二。
　　一。
　　倒计时结束，手中沾血的命运骰子被掷出，咕噜咕噜滚了两圈以后，白色面朝上。
　　细微的动静顿时引起了贝西尔的注意，他猛地扭头，在瞧见那怪异的骰子时，眉心紧蹙，随后轻嗤着问：“这是什么？你不会打算用这小玩意儿暗算我吧？”
　　“不。”
　　乔栾疼得浑身痉挛，却冲他一点点展露笑容，满脸的血和泥渍都遮不住他在一瞬间绘出无尽星空的明亮眼眸，他说，“是在算你的死期。”
　　尾音落下的刹那，头顶出现巨大黑洞，骇人的气势从中探出，纯白的光芒扩散，直接将毫无防备的贝西尔掀飞。
　　紧接着，白色坠地长袍于光影之中勾勒出修长身影，男人白皙的长指掀开兜帽，缓缓露出一张五官俊美冰冷却绘着奇异金纹的脸。


第45章 
　　045.
　　贝西尔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才堪堪止住被掀翻的身体，他重新立于风墙之上，眼神警觉防备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年轻男人。这是一张对于贝西尔而言绝对陌生的面孔，但对方带给他的恐惧却铺天盖地，令他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他沉声问，又将视线转移到狼狈却眉眼含笑的乔栾身上，语气冷沉，“你身后的那个人类是戈斯大人点名要杀的存在，你若是挡我，等待你的将会是戈斯大人无尽的怒火！”
　　白袍男人漠然望着贝西尔，属于邪神的气息令他冰冷的眉眼透出几分显眼的厌色。
　　脸上的纹路金芒浮现，很快没入漆黑的眼瞳之中，凝聚成金色。他薄唇微张，声音低沉却有力：“吾主多伊尔。”
　　贝西尔的瞳孔倏然紧缩。
　　……怎么可能？
　　他心中惊诧，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开玩笑，可随着对峙而起，对方身形未动，脚下却延伸出无数金芒绘制而成的图案，属于神明多伊尔的纯白神力轰得一声向外扩散。
　　白袍男人抬手，袖口沿着小臂落下，裸露在外的肌肤同样绘上古怪的纹理，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贝西尔的存在和威胁在他眼中掀不起半点涟漪。
　　随即。
　　可怕的气息一路从脚下的图案延伸至贝西尔的脚下，后者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但那气息已经破土而出，宛若游龙蹭蹭蹭地拔地而起将贝西尔困死在狭窄的空间内。
　　贝西尔在听到‘多伊尔’的名讳时便察觉不妙，他的心中升起无数疑问——多伊尔的信徒怎么会出现这里？对方和乔栾是什么关系？他是特地为了乔栾而来的？
　　眸光闪烁间，贝西尔尝试凝聚风墙，随后手掌往风墙中一握，握住了一把锋利的风刃，他眼睛微眯，毫不犹豫地将风刃掷在了几道游龙之上。
　　只听咔啦一声，风刃在眨眼间四分五裂。
　　同一时刻，游龙的身影扩大，幻化做了白色的藤蔓，藤蔓前后相接，竟是形成了一个囚笼。
　　贝西尔的脸黑了。
　　多伊尔的信徒是想囚禁他？
　　但很快贝西尔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白色囚笼悬挂于天地之间，纯白的神力宛若风一道一道绕着囚笼而转，看似毫无影响，却让贝西尔在短短一分钟之中感受到了生命的疯狂流逝。就像人类高高筑起的堤坝有了破损之处，高处而来的洪水从缺口疯狂外涌不止，甚至不停地扩充缺口。
　　——由生命女神多伊尔的神力所创造的生命囚笼正在不停地吸收他的生命力。
　　意识到这一点的贝西尔脸色骤变，他几乎是发了疯地开始破坏生命囚笼，凝聚的风墙化作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巨大斧头，毫不犹豫地朝着生命囚笼用力劈下！
　　两道气息相撞，却并未出现气旋。
　　整片天地就好像凝滞在了这极致的寂静之中，随后在贝西尔惊恐的眼神中，体积比起生命囚笼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风墙巨斧突然化作一道烟云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围草木未动，一切显得无声无息。
　　贝西尔猛地看向不远处以平静无波的目光望着他的白袍男人。
　　同样是神明信徒，但对方拥有的神力绝对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如果说前脚贝西尔还在享受虐杀乔栾的快感，那么此时此刻、接下来的每一秒时间，他都会清晰感受到乔栾的每一次挣扎。
　　贝西尔不死心地继续突破生命囚笼，但由神明神力铸就的囚笼宛若这天地间最坚硬的存在，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神明信徒可以破坏的。且在他拼命挣扎的时间里，他的生命力流失得厉害。或许他本人还无察觉，但作为旁观者的乔栾却看得比谁都清楚。
　　贝西尔的脸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干瘪，脸上的皮肤逐渐变得宛若枯树的树皮，他的双腿像是撑不住原本就矮小的身体，腰部开始一点一点地佝偻，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从一个神明信徒变成了耄耋老人。
　　目睹这一幕，乔栾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信徒拥有的神力都能强到这种程度，很难想象真正的神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他不会忘记自己在贝西尔手下苟延残喘的痛苦，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清楚被他用高阶的虚空召唤召唤出来的这位神明信徒到底有多强。
　　而且……
　　按照[虚空召唤]高阶的介绍，这位信徒还只是A级。
　　乔栾思考的时间内，贝西尔像是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目露惶恐地伸出手，看到手背上的皮肤变得干瘪粗糙，瞳孔一点点放大，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吼：“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给多伊尔带去多少的麻烦！戈斯大人不会放过你的，你这是在挑起两位神明的怒火和争端！”
　　邪神戈斯与生命女神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如今多伊尔的信徒杀死戈斯的信徒，但凡戈斯一计较，二者之间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乔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关键一点。平心而论，他花了那么大功夫、拖延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召唤出一个可以杀死贝西尔的存在，自然是希望贝西尔将命留在这里的。但……如果因为他的召唤与契约导致两位神明产生矛盾，乔栾便会考虑到这两位神明会不会同时记恨上他。
　　对于眼下的乔栾而言，一个神明信徒都能轻而易举捏死他，若是中间再掺和多个神明……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乔栾的食指轻点掌心，这是他惯用的思考动作。
　　该怎么办呢？
　　他一点也不想放过贝西尔——
　　就如贝西尔所言，如果神明与神明之间需要一条名为和谐相处的纽带，那么对于今日之事，贝西尔绝对不会去报复多伊尔的信徒。反之，他只会找乔栾的麻烦。
　　可短时间内乔栾根本无法得到S级的能力，也不可能次次都召唤出身为神明信徒的深渊怪物。
　　他的眸光变得暗沉。
　　对面，贝西尔原以为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只要这个白袍男人有点脑子都不会再与他为敌。可他偏偏没想到，威胁的言语散去尾音，生命囚笼剥夺他生命的流速却开始加快，眨眼间，他的一头黑发转为银白，又被手下的风墙轻轻一卷便掉了大把。
　　“你——”
　　贝西尔仓皇地抬手抚摸自己的头颅，光秃秃的，什么也没剩下。
　　而迎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白袍男人眼瞳冰冷，声音低沉冷漠：“从古至今陨落的神明不在少数，对吾主而言，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什么区别。”
　　生命囚笼加快了转动速度，地面的金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随后在贝西尔撕心裂肺的尖叫中，他握住囚笼的手肌肤脱落，只剩下一截白骨。
　　“该死的家伙！你竟然敢这般对我，戈斯大人一定会踏平多伊尔的神域！”
　　刺耳的尖叫声中，脱落的皮肤开始从手指蔓延到手臂，而后是身体、脸部，只几秒钟的时间，贝西尔这位邪神的信徒只剩下了一具死死攥住囚笼的白骨。
　　不到一秒，这具白骨也化作了齑粉。
　　目睹了全程的乔栾：“……”
　　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洞，还未说话，就察觉到一缕乳白气息钻进了伤口之内。尽管伤口未曾有任何变化，但乔栾明显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失力和疲惫尽散。
　　对这手笔从何而来心知肚明的乔栾对着白袍男人说了声“谢谢”，随后眉梢微扬似欲问什么。
　　但不等他开口，白袍男人便主动道：“吾名司正，生命女神多伊尔麾下第三位神使。”
　　神使？
　　乔栾在心中询问系统：“神使和信徒有什么不同吗？”
　　系统言简意赅：【更牛逼一点。】
　　但想了想，还是为乔栾做了更详细的解释：【神使其实也算信徒，但相比之下，神使数量极少，所拥有的神明神力更多、也更得神明的喜爱，所以他们一般都是神明眼前的红人。】
　　乔栾思考了一下：“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和小太监的区别。”
　　系统卡了一阵，幽幽道：【你不要拿太监举例。】
　　乔栾反驳：“但很形象不是吗？”
　　系统：【……】
　　希望眼前的这位救命恩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乔栾把他比作了大总管，否则系统真的很担心救命恩人变成杀人凶手。
　　乔栾暂且将大总管一事放下，冲司正做出握手状：“你好，我叫乔栾，今年二十八，十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司正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乔栾肤色偏白，此刻殷红的血和灰尘大片附在其上实在称不上干净。但司正还是忍下了这点脏污和他握了握：“你好。”
　　乔栾：“……”
　　他没忍住，发问：“你对我今年二十八有什么看法吗？”
　　司正沉默了几秒，表情未变，只反问了一句：“你喜欢二十八这个数字？”
　　乔栾：“……”
　　他笃定地对系统道：“他知道我几岁。”
　　所以年龄一事骗得过A034，却没骗过司正。
　　有点让人遗憾。
　　但乔栾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他再度问系统：“能翻出他的资料吗？”
　　系统：【没有资料。】
　　乔栾蹙眉，但很快眉心舒展，他冲司正微微一笑，问他：“这位神使大人介意坐下来聊会儿天，交个朋友吗？”
　　说实话，乔栾习惯了强盗作风，但凡这会儿在他眼前的司正没有神使这个身份，他也不会这么温柔地与之对话，他只会强硬地要求对方交出一份血液。可惜司正是神使，他虽然帮乔栾杀了贝西尔，却依旧难以保证立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栾的错觉，他觉得司正对他似乎有极强的容忍度。
　　“多伊尔大人在呼唤我，我要离开了。”
　　就这么放人离开，乔栾心里多少有点迈不过去这个坎。
　　费了大把劲好不容易召唤来这么强大的帮手，总得得到点什么。
　　于是，他厚着脸皮问：“初次见面，要不你留个见面礼给我？”
　　司正：“？”
　　乔栾轻咳一声：“给点血。”
　　一旁终于缓过神来，感觉浑身消散的生命力又回来了的B250：“……”
　　他算是发现了，乔栾真的不忘初心。
　　但令人意外的是，司正拒绝了他，他解释道：“我的血你用不了，神使的血带着神明的神力，神力会让你爆体而亡。”
　　他顿了顿，道：“除非你也是多伊尔大人的信徒，被多伊尔大人赐予神力。”
　　乔栾微惊，问系统：“他说的是真的吗？”
　　系统半天没吭声，不出意外就是在翻阅资料，待到乔栾的耐心全消之际，终于嗯了一声：【如果你服用司正的血，让你暴毙的不是司正的血，而是多伊尔的神力。】
　　简言之，这和简单服用深渊怪物的鲜血获得相应异能并不是一回事。
　　既然如此，乔栾便没必要再留下司正。
　　温和有礼地和司正说了声再见，送走了他，乔栾才回头去看A034和B250。这两只深渊怪物站在一块，虽然受伤都很严重，但乔栾没错过先前那抹乳白气息同样从他们身上掠过，他冲两人招手，说道：“走了。”
　　途径克拉梅尔的尸体时，乔栾没有再多看。
　　原本他对克拉梅尔灵魂禁锢的能力确实挺感兴趣的，但遇到贝西尔让他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情，毕竟以贝西尔的能力，灵魂禁锢不起作用，于是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幸运大转盘上。好在短时间内从克拉梅尔、贝西尔以及A034身上得来的三次抽奖机会，都起了作用。
　　虚空召唤从中阶提升到高阶，无尽传送低阶以及从未接触过的命运骰子。
　　没掉链子。
　　…
　　B250的空间重新成型，他想了想将克拉梅尔的尸体收了进去，随后带着乔栾一步回到7号基地。
　　乔栾站在宿舍的镜子前，看了眼自己的模样，再看腰腹部还被捅了个洞的A034，眼角跳了跳，道：“ 可能又要去麻烦裴医生了。”
　　然后他带着两只深渊怪物来到了基地医院。
　　这会儿正是训练时间，医院没什么人，裴堰从食堂回来，从电梯内抬脚跨进走廊时，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一抬眸就对上了三双眼睛。当看清楚面前三人身上的伤口时，他愣了愣，脚下步子都呆在了原地。
　　“你们——”
　　被炮轰了？
　　疑惑未问出口，乔栾便主动道：“辛苦一下裴医生，劳烦给我们治一治。”
　　裴堰是个医生，自觉见过不少大场面，自从《旧日神明》降临现实、出现可怕的深渊怪物以后，送过来的病患缺胳膊少腿更是无比正常。只是……他们和乔栾三人又有着本质区别。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多数都进气少出气多，但凡稍有差池就该去见上帝了，但他粗略数了数乔栾身上的伤口，再看发现站在乔栾身前都能通过那洞看到乔栾身后的墙壁，就这还站得稳稳当当的？
　　有点过于变态了。
　　裴堰将感慨压在心底，对乔栾道：“你们谁先来？”
　　乔栾指了下B250。
　　B250如今可以说是他们三人中最弱的存在，而且他恢复之后还得去找B002。克拉梅尔身亡，身为奴仆的B002自然能感知到，就是不知道B002知晓真相以后会做出何种判断，为了以防万一，250决定看着点对方。
　　B250进入办公室治疗时，乔栾和A034就坐在大门对面的椅子上，A034默然不语，乔栾却主动开口：“克拉梅尔契约你们当奴仆，用的什么法子？”
　　A034：“……？”
　　乔栾面不改色：“我问问。”
　　绝对不会承认他嘴上说着要求A034当自己的奴仆，实则根本不知晓如何让A034成为自己的奴仆，毕竟他唯一一个和契约相关的异能是虚空召唤，并不具备特定性。
　　该如何契约A034，着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A034智商不低，只思考了半晌也就想明白乔栾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直言道：“我不清楚。”
　　顿了顿，又说，“但我既然承诺过你，就算没有奴仆契约我也不会毁约。”
　　若是换做克拉梅尔刚死那一阵，乔栾绝对不会天真到因为一句话就去相信一只深渊怪物。但经历过贝西尔一事，乔栾是亲眼见到A034在关键时刻的支援。事实上但凡A034聪明一点，他完全可以趁着贝西尔在对付乔栾时候逃走。
　　毕竟贝西尔真正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乔栾。
　　想到这里，乔栾眉梢微扬，正欲说话，办公室的门打开，B250从中走了出来。乔栾见状，原本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咽回去，示意A034进入接受治疗。
　　裴堰身为异能者的等级虽然不高，但都能让缺胳膊少腿的人恢复原状，添补身上的窟窿也不在话下。对A034的治疗很快，乔栾走进去，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裴堰只看了两眼便如实道：“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让我很惊讶。”
　　照他看来，平常人若是有乔栾这般严重的伤口，已经去见太爷太奶了。
　　“遇到了一点小机遇。”说着，乔栾忽然想起点什么，“裴医生能把失去肉/体人给救回来吗？”
　　B250的空间内还放着一道人类的灵魂。
　　裴堰沉默了两秒，实话实说：“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D级异能者而已。”
　　是倒也是。
　　而就在乔栾接受治疗的同时，基地医院的走廊多了几道身影。
　　近来7号基地对于正在进行集训的异能者们加大了训练量，主动带他们伏击各类型的深渊怪物。虽然行动很刺激，也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异能者们的作战力，但相应而来的就是异能者的受伤情况多了不少。
　　刚执行完任务的蒋舒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而来，蒋舒被深渊怪物一击抓烂了整条腿，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往嘴里塞糖以此来压下不适，他的队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行人走到了A034的对面坐下，然后目光齐齐聚在A034的身上。
　　A034此刻正闭着眼睛假寐，但也仅仅只是闭上眼睛而已，他浑身紧绷，警觉性很强。
　　而蒋舒嘴里咬着糖，看着A034浑身的绷带，突然觉得自己这条腿好像也不是很疼了……
　　他跟A034打了个招呼：“哥们，你怎么伤成这样啊？”
　　蒋舒的几个队友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嘀咕道：“上次不还说没事儿不跟人搭讪了吗？”
　　蒋舒耳朵尖没错过这话，当即便道：“上次纯粹是意外，基地哪来这么多串门的深渊怪物。”
　　然后就像面对B250一样，掏出了自己的存货，问A034：“你要不要吃糖啊？”
　　话音刚落，空气中隐隐有涟漪浮动，紧接着一身贴身大衣、身材修长的B250出现在了走廊之间。猝然瞧见这张肤色苍白的脸，蒋舒的表情一僵。
　　而后，A034睁开了那双属于深渊怪物的金色竖瞳，偏了下头，盯住了蒋舒的眼睛。
　　蒋舒：“……”
　　草。


第46章 
　　046.
　　蒋舒人有点麻。
　　虽然他亲眼见识的深渊怪物数量还不算多，但他清楚地知道人类是不可能拥有这种兽类的竖瞳的。
　　所以——
　　他搭讪又搭到了一只深渊怪物。
　　伸出的、掌心放着水蜜桃硬糖的手维持在半空的动作，手指却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他咽了咽喉咙，努力在僵硬的脸上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讪讪着正要说话时，全身缠满绷带的A034却主动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糖。
　　并非常有礼地说了声：“谢谢。”
　　透明的塑料包装袋被拆开，A034将糖喂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带着些许劣质的糖水味，但却是全新的体验。
　　B250看不见A034的脸，但却能从他的动作中品味出点什么，旋即将视线转到了蒋舒的身上。目光与蒋舒的眼睛对上，在对方感觉到一阵阵阴冷气息从后脊涌起时，B250终于收回了满是压迫感的视线，语气平平似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总让蒋舒隐隐察觉到了一种不快。
　　他说：“你骗我。”
　　蒋舒脸一白，心道他怎么就骗这位深渊怪物大兄弟了，下一刻就听B250冷声道：“没有泡椒凤爪。”
　　蒋舒：“……？”
　　蒋舒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口袋，但作战服的口袋空空如也，扁得不能再扁。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旁的队友默默地将他的背包递了过去，蒋舒眼睛一亮，迅速从里掏出一堆的小东西。除了压缩饼干，还有他担心在野外露营而特地准备的小零食，翻找半天终于翻出了两小袋泡椒凤爪。
　　他递给B250。
　　B250觑了一眼，长指拿走泡椒凤爪。
　　蒋舒悄悄观察B250拿到泡椒凤爪的模样，雪一般的眉眼似乎温和了几分，浑身的气质也没那么冷淡，还特地说了声谢谢，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这位深渊怪物兄是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然而下一秒，空气中再次传来浮动，一道漆黑的虚影如同一尾鱼扑棱扑棱地绕着B250转了一圈，最后一脑壳抵在了B250的肩膀上，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蒋舒：“！”
　　这又是什么东西。
　　蒋舒被吓一跳缩回椅子的细微动静引起B002的注意，它幻化成的鱼脑袋往蒋舒那儿瞅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了那剩余的泡椒凤爪上，当即毫不犹豫地将鱼影变成人类的模样，一把抽走了最后一包泡椒凤爪，拆开袋子，嘎嘣嘎嘣咬起来，肉带骨头全咽了下去。
　　然后再发出沉重叹息。
　　好难过，克拉梅尔大人死了。
　　蒋舒：“……”
　　当乔栾结束治疗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的便是三只深渊怪物或坐或站，而几个年轻人瑟缩在椅子上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的委屈模样。
　　乔栾一如往常跟几个异能者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A034三只，招手：“走了。”
　　A034虽然还没有和乔栾签订契约，但内心却是将乔栾当成了自己的主人。而B250表面看与乔栾是合作关系，但经过克拉梅尔以及贝西尔一事，总觉得这份合作关系中多了更多的信任。两人一听‘走了’二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跟上了。
　　B250更是一把将B002揪到了手里，随着乔栾离开基地医院。
　　回到宿舍，B002化作人形眼神幽幽地盯着乔栾，它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格外信任的小弟竟然联合自己的好兄弟杀了自己的老板，简直丧尽天良。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还愿意当我小弟吗？”B002盯着乔栾问。
　　它真的很喜欢乔栾的贴心。
　　乔栾心道002果然缺心眼，事到如今想的不是他在最初哄骗它拖延时间一事，竟然还在想小弟不小弟的。不过实话实说，乔栾就喜欢这种脑子缺根筋的深渊怪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甚至伸手摸了摸002的脑袋：“如果你打得过A034的话。”
　　B002看向A034，后者一双金色竖瞳直勾勾看过来。
　　B002：“……”
　　它默默收回眼神。
　　差一个等级呢，打不过。
　　这个小弟不要也罢。
　　…
　　乔栾回到7号基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许进等人的耳中，在食堂吃饭时许进碰到裴堰，从裴堰的口中得知了乔栾以及两只深渊怪物回来时一身的伤有多严重。
　　许进的重点歪了歪：“不是，他又带深渊怪物回基地了？”
　　裴堰：“而且是只比B250更厉害的。”
　　许进：“……”
　　想想倒也觉得正常，不厉害的估计乔栾也瞧不上。
　　他揉了揉眉心，没打算多管乔栾的事。
　　事实上好像也管不住。
　　裴堰和许进聊起乔栾的次数不多，不免也有些好奇：“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担心他的伤。”
　　“你要是没把他治好，这会儿就不是这个淡定样子了。”许进脑子活络，什么事儿一想就通了，“不过等会我确实得去看看他。”
　　乔栾这一次离开7号基地究竟所为何事他是知道的，说实话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许进总是惴惴不安，心里跟藏了只兔子似的老上蹿下跳，现在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他当然得去找乔栾聊聊。
　　这般想着，吃过晚饭，许进便前往了乔栾的宿舍。
　　推开门，先看到了一身绷带的A034，随后目光一转，B002正大大咧咧地躺在一张只铺着木板的床上，B250低头拆零食口袋。
　　画面过于震撼人心，饶是许进早已有所准备，心脏还是被狠狠震了震。
　　失语间，乔栾从浴室出来，目光扫到许进，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正好，我也有点事找你。”
　　他示意B250将空间的打开，一道昏昏欲睡的灵魂体便猝然出现在许进的面前，许进目光一滞，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这——”
　　“去找克拉梅尔时遇到的倒霉蛋，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也是知晓克拉梅尔的存在然后混在祭品里打算趁机杀了克拉梅尔。”乔栾的目光注视着这道灵魂体，回忆起初见对方时的模样再到此刻，觉得对方的身影似乎淡了很多，他便继续开口，“克拉梅尔拥有灵魂禁锢的能力，把他的灵魂从肉.体中剥夺出来以后□□就被毁了。”
　　乔栾将他从深渊带出来只不过是顺手，但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要让他花费心思寻找救命的法子，乔栾没那么多时间。
　　所以，将人交给许进操心最适合不过。
　　尤其是许进作为基地副官，和其他的基地保持着联系，他的办法也必然比乔栾的多。
　　许进闻言，面色微沉，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以后，问乔栾：“这么看来克拉梅尔的事情是解决了？”
　　“嗯，”乔栾点头，“虽然中间出现了点意外，不过结果不错。”
　　许进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了，我看他情况不怎么样，我先把他带去科研院，看看研究员会不会有办法。”
　　在许进抬脚跨出宿舍大门门槛时，乔栾忽然想到了点什么：“等一下，许副官。”
　　许进回头：“怎么了？”
　　乔栾：“想问问基地之间资料互通的话，其中有没有关于神明的一些描述？”
　　神明？
　　虽然这两个字对于许进而言并不陌生，但也令许进意想不到，他努力想了想，摇头：“我印象中没有，不过不排除各基地最近有上传相关资料，我等会儿给你去找找。”
　　“好，辛苦了。”
　　送走了许进，乔栾也没闲着，打开了许久未曾登上的论坛。《旧日神明》降临已有一段时间，五洲各地破坏严重，论坛上的帖子数量也急剧减少，乔栾搜了下与神明相关的内容，什么也没搜到时就知道这个论坛已经没什么用了。
　　…
　　解决了克拉梅尔一事，乔栾整个人放松不少，但放松之后，想得也多。
　　邪神戈斯的两位信徒死在他手里……虽然严格说来贝西尔是司正杀的，但若不是因为他的契约，司正身为生命女神多伊尔的信徒也不会不远万里来弄死贝西尔。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不知道戈斯会如何对付他。
　　“有戈斯这位神明的隐患在，我还是得尽力找更多的深渊怪物。”乔栾自顾自道。
　　时间就这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7号基地检查新加入的异能者们训练结果的时候了。这一大早，众多异能者便集结在了一块，新的异能者们身上穿着干净的训练服，但训练服稍有不同，手臂上有绿色的条纹。一群人分成几个小团体或坐或站，眉眼间尽是锐气和兴奋。
　　乔栾被从6号基地回来的野火等人从宿舍内喊起来，此刻还有些懒散地借着力靠在柳坛的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野火瞧见他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道：“你今天也要上场的。”
　　这是最初乔栾与许进一行的约定。
　　他不参与新异能者的训练，但他必须在集训结束以后打败前十名异能者。
　　否则是要被踹出7号基地的。
　　虽然野火觉得他对7号基地也没多少归属感。
　　不过乔栾本身还是乐于待在7号基地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基地与基地之间的信息共享。就像他从许进身上寻求帮助，希望得到如今世界各地的神明信息。在这种方面，身为7号基地一员的好处便尽数展现了出来。
　　乔栾眯起眼睛去看人群，慢吞吞地回答：“他们打不过我。”
　　野火心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他刚从6号基地回来，只知道乔栾似乎已经去了一趟深渊将克拉梅尔解决掉了。克拉梅尔作为一只A级深渊怪物既然都能死在乔栾的手下，想必今时今日的乔栾比起在6号基地碰面之时肯定强上不少。
　　但他们这几个小队队长心里门清，那群刚刚完成集训的异能者们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克拉梅尔的存在，只以为乔栾这段时间时不时离开基地是为了寻找晋升的办法。
　　“乔栾！”远处的人群里冒出一道身影，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一声大嗓门顺利吸引了训练场所有人的视线，但他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眼睛晶亮，大声道，“今天我们队长必干掉你！”
　　乔栾：“……”
　　没想到是来挑衅的。
　　野火柳坛一行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还挺有活力的。
　　说是挑衅，但乔栾并未从对方的言语和神态间感受到恶意，他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问：“是吗？那你们队长姓甚名谁，说来听听。”
　　年轻人闻言当即道：“我们队长叫叶景山。”
　　野火对7号基地这批异能者了解不多，但柳坛不一样，他甚至还参与了几次异能者们的训练。听到叶景山的名字，眉心微微动了动，随即提醒乔栾：“看到了吗？就那个黄毛，扎小辫子那个。”
　　乔栾的视线扫过去，黄毛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正朝他看过来，两双眼睛对视间，对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随着身旁人说了句什么，立马又挺直腰板做出一副“对就是我，我超牛逼”的模样来。
　　柳坛见状继续道：“他有点特别，他最初进入基地时不过只是一个F级异能者，但没训练两天便从F级升到了E级。听说昨天执行完伏击深渊怪物的任务回来，已经从D级升到C级了，也算是我们基地的三位最强C级之一了。”
　　乔栾没关注过7号基地的这群异能者，但如今听到柳坛这么说，心中还是对叶景山此人有了几分惊叹。
　　他说：“这段时间来，他是我听说的第一个等级晋升的异能者。”
　　而且这升级速度，毫不夸张地说简直跟坐火箭似的，窜窜窜地往上涨。
　　乔栾好奇地问：“所以他的异能是什么？”
　　“纯战力。”柳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了半天冒出一句，“就是很会打架。”
　　叶景山不像其他的异能者拥有特殊的能力，什么掌控水火雷电、融化万物、制造幻术，他统统不会。
　　“最开始他上报自己的异能写的是力气大，等他等级晋升了以后我们才意识到他不止是力气大，他的速度也快、体力也强，一个拳头都能把一只E等级的深渊怪物给锤得浑身骨头尽碎。”
　　听到这形容，乔栾眉梢微微扬起，这不和A034有点像么？
　　他看向叶景山的目光中染上了几分兴味。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从F级晋升到C级，这种天赋几乎可以用 ‘可怕’二字来形容了，难怪他身边的那群异能者这么激动并且笃定的认为可以让叶景山干掉他。
　　乔栾冲他们勾唇一笑，道：“我很期待哦。”
　　…
　　在白涧到来前，一百多个异能者已经通过抽签分好了队伍，虽说异能者与异能者有等级差异，但低等级的遇上高等级的也没有直接放弃，反倒是跃跃欲试地尝试着对战。白涧很满意他们这种不屈不挠的行为和精神，等待不到一个小时，一百多人只剩下了二十人。
　　乔栾从人群中走过，一眼瞧见了抱着背包的蒋舒，他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小蒋，你比好了？”
　　蒋舒：“……”
　　蒋舒现在一看到乔栾就会想到那三只深渊怪物。
　　再想到三只深渊怪物似乎唯乔栾是从，看乔栾的眼神比看深渊怪物还可怕。
　　也正是因此，他在瞧见叶景山一行挑衅乔栾时，内心的唯一想法是——
　　握草，疯了吧？那可是乔栾！和三只深渊怪物调侃说笑的乔栾！到底谁干掉谁啊！
　　思绪回笼，蒋舒默默将手里的瓜子分了乔栾一部分，随后点点头，有些尴尬道：“已经淘汰了。”
　　他本身就是个E级异能者，异能也不具备什么特殊性，在这次的比赛中根本没有进入前二十的可能。不过他也没觉得遗憾，这一点从全场只有他带了瓜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乔栾接过瓜子说了声谢谢，旋即将目光放在了叶景山身上。二十名之后依旧采用双双对决的方式选出前十，到时候乔栾便要挑战这十位。而现在，叶景山对战的是一个D级异能者，该异能者似乎同样可以编织幻境，但D级的幻境在C级的绝对实力面前只能说是不堪一击。
　　叶景山一个闪身，拳头捏紧便抵在了对手的鼻梁之上。
　　只要他再接近一分，对手的整张脸估计都保不住。
　　对手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强悍攻击，咽了咽喉咙。还好没一拳揍下来，天知道他就靠这张脸找老婆了，这脸要是毁容了，这辈子得单身到死。
　　他没敢再耽搁，赶紧举了下手示意他认输。
　　“我怎么觉得……”目睹了一切的白涧微微蹙起眉，在迟疑中低声道，“叶景山这个速度已经不止C级了。”
　　话一出，凑在一块看比赛的许进等人齐齐抬眸看他。
　　万洋最先没控制住自己的嗓门：“你开玩笑的吧？他不是刚从D级晋升到C级吗？这就B级了？”
　　白涧：“我只是猜测，觉得他的速度比起我快多了。”
　　万洋将直起来的肩膀重新塌下去，有气无力的：“那正常的，他全能嘛。”
　　随即话音一转：“快来下注了，赌一把乔栾能不能赢过前十。”
　　白涧移了目光过去，发现这群家伙在地上用笔画了一个圆圈，并将与圆圈分成了十一份，每一格内都写上了异能者名字。
　　而乔栾的方格内放满了他们所谓的赌注，其他的格子里空空如也。
　　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
　　白涧额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下个屁啊，都压乔栾有什么好下注的。”
　　万洋理直气壮：“你压叶景山就好了。”
　　白涧：“我是看着长得比你蠢吗？”
　　万洋：“……”
　　两人对视十秒，突然之间心有灵犀，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异能者们。随后，万洋的唇边一点点泛起弧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声吼道：“下注了下注了，猜一猜今天比赛的获胜者究竟是谁！一包豆腐干起压！”
　　正小声交谈着的异能者们倏地抬眸。
　　几分钟后，万洋看着面前的一排人哎呀哎呀地说着：“慢点慢点，别急啊。”
　　有人从队伍里探出脑袋问万洋：“万队，你觉得谁能赢啊？”
　　万洋不动声色地抬脚将放在乔栾方格中的零食踹到一边，随即面色深沉，表情严肃，一脸我在认真思考的模样，几秒钟后，扔出几个字：“不好说。”
　　那人便又问：“前段时间不是说乔栾出去找C级怪物的鲜血了吗？找到了吗？”
　　万洋继续深沉脸：“找到了，但喝没喝我还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饮用深渊怪物的血等于赌命。”
　　话说到这份上，那人迅速扭头，对身后的同伴道：“压叶景山！”
　　围观了全程的白涧、野火一行：“……”
　　万洋才不管他们的震惊无言，拿着笔记录谁谁谁往谁谁谁那儿压了什么东西，记着记着便感受到了深渊怪物的气息 。万洋的身体反应速度极快，猛地紧绷，抬头的刹那神情也从最初的随性转变为严肃。
　　但定睛一看，面前这个黑漆漆的怪东西正抱着一堆的零食伸长脖子在他的本子上瞅了两眼：“我压乔栾。”
　　站在B002身后的B250艰难掏出一包泡椒凤爪递给万洋：“我也压乔栾。”
　　A034掏空绷带也没掏出袋零食，金色竖瞳看着有点凶，然后问：“能借一点压吗？”
　　万洋没忍住：“……你白嫖啊。”


第47章 
　　047.
　　虽然A034不太听得懂白嫖两个字 ，但从万洋的表情和神态中也能窥探出一二分意思。他抿着唇，深渊怪物的气息因为情绪不佳而起伏不定，蔓延笼罩到万洋头上时，万洋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身后看热闹的许进等人也意识到不对劲，抬起一脚踹在了万洋的小腿上，拎着人提醒：“深渊怪物！乔栾带回来的！”
　　万洋：“……”
　　他扭头重新看向缠满绷带确实看上去就不像人的A034，果断滑跪，轻咳一声问：“你要借什么？”
　　A034指了指他怀里的真空包装小鸡腿。
　　万洋没忍住又瞅了他两眼，心道虽然是深渊怪物，但眼光还挺好的。
　　登记完三只深渊怪物的赌注，万洋回到许进等人的身旁，开始翘首以盼这场最终的一对十比试。等着等着，又不免有些遗憾地感慨：“要不是因为这劳什子末世，钱不值钱了，今天我就能一夜暴富。”
　　说话间，异能者中的前十名已经全部集结到位。白涧作为这次比赛的主负责人，需要下场维持秩序，安排对战。他一身笔挺的作战服，右手臂的红色条纹代表着小队队长的身份，目光扫过面前十人，属于C级异能者的气场将人压得死死的。
　　半晌，道：“恭喜，你们这十人都可以得到一份深渊怪物的鲜血。考虑到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等级不同、需要的能力也不同，所以基地这边的安排是C级以下的怪物鲜血你们随便挑，至于喝不喝或者用作其他的用途，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愿，基地不会干涉。”
　　白涧的这番话对于十位异能者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
　　在集训开始前，众人只知道后期小队间猎杀深渊怪物比赛的最终获胜者才能拥有一份B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没想到这次集训的最终比试也有。前十的异能者们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喜悦，倒是已经被淘汰的人群里有人猛地拍下了自己的大腿，吼道：“失策了！”
　　话一出，就被同伴嘲笑：“失策什么，你就是提前知道了也不见得打得过那十个。”
　　这十人的确是基地最初猜想的新异能者中最强的十人。
　　白涧的视线从他们的身上收回，慢条斯理道：“想必各位也知道乔栾没有参加集训，按照7号基地的规矩，他要和你们对战，车轮战还是一起上，你们自己看。”
　　顿了顿，又多加了一句：“指挥官说，赢了乔栾的人能获得一份C级深渊怪物的鲜血。”
　　此话一出，人群中再起喧嚣。
　　盛成一行对视一眼。
　　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显而易见的跃跃欲试。
　　他们从踏进基地就听过乔栾的大名，可惜这段集训的时间无法接触到对方……他们是真的很想知道一个并未在迷雾来临之际觉醒异能、纯靠深渊怪物的鲜血提升能力的人，究竟哪来的自信敢让7号基地开后门。
　　更甚至，赢了他还有额外的奖励！
　　辛元凯最先出列，他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下巴满是胡茬，但眼睛却很亮，他对乔栾道：“我想单挑你。”
　　乔栾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掌起身。
　　柳坛说起过辛元凯，因为辛元凯的异能相比之下对人类更有效用——掌控情绪。
　　说实话，这十个人里，乔栾最感兴趣的并非全能的叶景山，而是辛元凯。
　　因此，面对辛元凯的要求，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他冲辛元凯扬了扬眉梢：“来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乔栾便察觉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已经死去的贝西尔。此刻的贝西尔高高站在风墙之上，白骨上逐渐凝聚起一层血肉，但血肉深黑，散发着极强的腐臭气息，熏得人晕头转向。
　　乔栾望过去时，贝西尔缓缓咧开嘴，冲他道：“人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轰！
　　风墙卷起尘埃，腐臭的尸体瞬间逼近乔栾，一把箍住了乔栾的脖子。但传到乔栾身上的却并非喉咙被禁锢的窒息感，而是先前在深渊与贝西尔对峙时、被虐打的无力。
　　这种无力在短时间内从山间溪流凝聚成瀑布，从乔栾的头顶轰然砸下，令他眼瞳中的光逐渐消散，心底产生了极其怪异的厌倦感。也恰恰正是此刻，一柄匕首迎面而来，眼见着即将要刺进他的瞳孔中，微凉的手指倏然握住对方的手腕。
　　唰。
　　神采重回眼眸，乔栾看着身前面露惊诧之色的男人，抽出匕首，松开五指，薄唇勾起笑：“你的挑战好像失败了。”
　　辛元凯虽然是个D级异能者，但他的异能就算作用在C级的叶景山身上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对于人类而言，情绪是无法避免的生理反应，但奇怪的是，这个理念在乔栾这儿好像不适用。作为异能的执掌者，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在利用乔栾的记忆企图挑拨乔栾的情绪时，对方一直都很平静。
　　怎么会这样？
　　他有点不甘心，视线转到身后正目睹一切的九人身上，问乔栾：“等会我还可以尝试吗？”
　　乔栾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扬眉：“当然。”
　　等辛元凯回到人群中，九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相同的意思：结束了？
　　辛元凯：“……”
　　他异能特殊，掌控、挑拨他人情绪自然不像进攻类的异能者一般，非要搞出点真刀真枪的大场面来。他看似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两分钟说不定对面那人就已经被折磨地头冒冷汗，情绪崩溃了。
　　只不过现在……乔栾并没有头冒冷汗，也没有情绪崩溃。
　　所以看上去就像他俩跟个傻缺似的对视了两分钟。
　　辛元凯想到这里，眼角微微一抽，随即压低声音提醒：“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不简单，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上。”
　　“一起上显得我们在欺负人。”叶景山嘀咕了一句。
　　但嘀咕声刚刚落下，就见面前懒洋洋站着的乔栾冲他们勾了勾手指，青年明亮俊美的眉眼夹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笑吟吟地说：“别浪费时间了。”
　　叶景山沉默一阵，笃定：“他在挑衅我们。”
　　其他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随后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齐齐进攻。
　　一道火苗宛若游蛇，灵活地在空气中扭动，在即将接近乔栾之际，只有手指大小的身体如同充了气一般，猝然变大。火光四耀，炙热的气息在眨眼间将整片训练场都烧灼地升起了温度。观众席上的万洋一行摸了下脸，手指上竟然都是汗珠。
　　“草，这火也太旺了点吧。”
　　“你小看这群新人了。”许进白他一眼，口中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周围的碎石、枯枝落叶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同样观察到这一幕的白涧眯起眼睛，轻声道：“乔栾有麻烦了，那个新人可以控制他的身体。”
　　控制身体？
　　处于作战圈中心的乔栾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重物压制住了一般，他挑眉看向对面尚且年少的男生，笑了一声。
　　这招他都用言出法随玩腻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看上去就像是被完全掌控了一般。男生见状，当即道：“叶景山，你们快上！”
　　火光在刹那间更甚，叶景山更是从人群后方踩着旁人的肩膀一跃而起，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军用匕首，眸光发亮地朝着乔栾正面扑去。但就在对上乔栾眼眸的刹那，他突然发现乔栾的眼睛颜色变了。
　　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他兴冲冲的表情顿时一收，还未后撤，就听见观众席上爆发出一声惊呼。同时，身旁的队友里有人大声喊道：“看天上 ！”
　　巨大的黑洞撕裂7号基地头顶的白日，黑影攀附着裂口一跃而下，巨大的分量让整个7号基地都震了震。狂暴巨兽站在乔栾的面前，宛若一座高山，猩红愤怒地双眼盯着渺小的人类，脚掌跺地，愤怒地发出一声吼叫：“吼！”
　　从口中喷出的气息直接将人掀飞百米之外。
　　“握草。”许进一行蓦地从地上跳起来。
　　虽然早就从柳坛和李成业的口中听说了乔栾召唤出飞行类深渊怪物救下暴雪小队一事，但听到的哪有真正见识到那般震撼人心。
　　此刻降落的深渊怪物身形庞大，身体是毛发，但脸却像覆盖着面具，长相怪异，但周身萦绕的气息极其恐怖，绝对不会低于B级。
　　这可是能将他们整个基地掀翻的怪物……乔栾竟然就这么召唤出来了。
　　许进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感慨。
　　与他们这几个知情人完全不同，新加入基地的这批异能者这会儿已经看傻了。那狂暴的气息喷在他们脸上，仿佛将他们的脑子都给喷飞。
　　有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大嘴巴，满脸错愕。
　　这……什么东西？
　　这问题恰好也是叶景山一行想知道的，但不等他们张嘴询问，就见乔栾从巨兽的身后迈步走上前，青年薄唇勾起恶劣的弧度，手掌搭在巨兽的腿上，轻轻一拍，宛若恶魔的声音传进十个异能者的耳中：“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吼——”
　　巨兽再次发出咆哮，一拳头轰灭了嚣张的火龙，拎起其中一位异能者的腿甩飞出去。
　　异能者们：“……”
　　草！
　　在见识到这一幕之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拔腿就跑。
　　但全场等级最高的叶景山也只有C级，面对B级的深渊怪物虽不至于死的很惨，总归也逃不过被虐的结局。一时之间，许进等人的耳畔尽是异能者们的惨叫和惊叫，还有一道道的怒骂声：“谁！是谁说我们十个一起上是在欺负乔栾的！到底他妈的谁欺负谁！”
　　许进：“……”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乔栾，毫不意外地看到乔栾再次回到了盘腿席地而坐的姿势，抓着一把瓜子，在一片混乱中心情甚好地看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比试的观众是他呢。
　　注意到许进的目光，乔栾抬了抬眼眸，冲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许进：“……”
　　半个小时后，这场十人对战一人的比试以十位异能者累趴在训练场而宣告结束。
　　乔栾收拾起瓜子壳，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喘气的异能者们挥挥手，转身走了。
　　异能者们：“……”
　　好累，好丢人，好想死。
　　比他们更想死的是押宝押在叶景山身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万洋一行抱着一堆的零食乐得跟只哈士奇似的转身离开，脑子里突然有道光一闪而过，当即道：“可恶！他们早就知道叶景山打不过乔栾！”
　　万洋耳尖地听到这声怒喝，回头冲他们大笑：“这是前辈给你们的一点小小的忠告，下次记得好好做背调哈哈哈哈。”
　　…
　　B002三只深渊怪物扛着一口袋的零食回到了乔栾的宿舍，002兴奋道：“虽然乔栾已经不是我的小弟了，但乔栾是我的幸运星。”
　　为了感谢幸运星，它很大方地分了一部分赚来的零食塞到乔栾的床上，并对两位同类道：“我觉得人类挺好的，傻兮兮的。”
　　B250觑它一眼，并不是很明白它一个傻兮兮的深渊怪物怎么好意思说人类傻兮兮的。
　　“话说回来，乔栾呢？”002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长长的走廊内并未瞧见乔栾的身影。
　　“去副官那里了。”
　　此刻的副官办公室，许进一边将手里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乔栾，一边笑着调侃他：“你今天可出尽了风头。”
　　“确实，效果不错，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乔栾耸肩，事实上他一开始是想让A034上去跟十个异能者比试的，但他和A034到底没有主仆契约，严格意义上来说，A034并不能代表他，所以才召唤了深渊怪物。
　　乔栾的心思随着看清资料上的内容，很快将今日发生在训练场上的事抛却脑后。
　　目光落在其上，他眯了眯眼睛。
　　许进见到他的神情正经起来，便也收敛了调侃。
　　资料是他整合的，在交给乔栾之前，他自然也看过一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很清楚乔栾此刻的表情是何意味。示意乔栾到一旁的沙发坐下，许进直言道：“说实话在拿到这份资料时我也很意外，我始终记得《旧日神明》刚刚降临之初，通过玩家的叙述从而得出的神明遥不可及以及神使数量稀少的结论。”
　　但眼下这份整合资料中显示。
　　第一洲那边已经有两位公开的神明信徒，并且有人怀疑第三洲17号基地的指挥官陶特·弗纳尔也是神明信徒之一。
　　除此之外，第二洲的其中一个民间异能者组织的领导人也是神明的信徒。
　　“这只是在短时间内可以收集到的资料，但我想，神明的信徒肯定不止这么几位。”许进道。
　　“你的猜想和我差不多。不过有个事情你理解错了。”乔栾对他道，“神使数量稀少是正确的，信徒和神使是不同的，资料上的人只是信徒，距离神使还有一段距离。”
　　他说着，晃了晃资料，说道：“我回去研究一下。”
　　“好。”
　　回到宿舍，三只深渊怪物正在吃零食，乔栾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拉过椅子重新摊开了资料。250见状，拉着002和A034出门遛弯，没打扰他。
　　资料上写道，第一洲两位公开的神明信徒分别叫做姜颜和魏天逸。
　　乔栾原以为神明招收信徒看的是信徒的天赋、能力甚至是身份。但从姜颜以及魏天逸二人的身份信息来看，却推翻了乔栾的猜测。因为姜颜和魏天逸原本就是个普通人，他们幸运地在迷雾来临以后保留了一条性命，但也没有觉醒成为异能者。
　　而就在之后的某一天，两人一同来到了辖区范围内的10号基地，主动出示了自己神明信徒的身份，并且加入了基地，为10号基地在解决深渊怪物一事付出了巨大的贡献。据说如今这两位已经是10号基地指挥官眼前的红人了。
　　这点倒是很正常。
　　有能力的人得到赞赏，合该如此。
　　乔栾的视线继续往下，上面提及了姜颜和魏天逸信奉的神明身份：执掌光明与黑暗的神明，加西亚。
　　但资料上除了神明的名讳以外，什么也没有。乔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系统的身上：“你知道加西亚的更多信息吗？”
　　系统迟疑了一秒，开了口：【我这边没有加西亚的信息，但是有光明神和黑暗神的资料，资料显示这是两位神明。】
　　乔栾一愣：“嗯？”
　　系统：【光明之神戈尔德，黑暗女神诺拉。】
　　系统的话引起了乔栾的狐疑，这什么意思？
　　神明换人当了？还是说，姜颜和魏天逸在说谎？又或者系统的资料出错了？
　　乔栾一时半会也想明白，索性抛开了这件事情。他继续看资料，看完最后一个字可以确信邪神戈斯、生命女神多伊尔没有被提及。
　　这让人有点遗憾。
　　而且虽然看资料显示神明信徒已经开始出现，但并未有人真正瞧见过神明，所以，想要开启S级的幸运大转盘，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乔栾遗憾地叹了口气，将资料放到一边，暂且放下手头的事睡了一觉。
　　傍晚，他准时醒来前往食堂吃晚餐。
　　人刚经过训练场，便见头顶一架战机缓缓降落。随后机舱打开，走出了一道踉跄的身影，阎风浑身是血，目光循着乔栾看过来，张嘴说了句什么，然后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
　　乔栾：“……？”


第48章 
　　048.
　　基地医院。
　　裴堰替阎风治疗时，得到消息的许进推门进入。换做末世以前，许进这种不经医生同意在手术期间私自进手术室的行为，足以让裴堰将手中的手术刀扔到他脸上。
　　不过此时，他只是在治疗过程中抬了下头，随即不等许进开口便主动道：“他情况不是很好，我治不好他。”
　　裴堰简述了阎风此刻的情况，虽然看似没有缺胳膊断腿，但问题出在更危险的内部。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的心脏都被抓烂了一半，能活着全靠身为异能者的奇迹。”裴堰一边说着一边将阎风胸口破烂的衣服小心翼翼揭开，被血迹粘合起来的衣服紧紧贴着往外翻的血肉，尽管伤口被清理过导致看上去并没有最初的渗人，但胸膛的血洞以及明显属于兽类的爪痕，还是令许进浑身一凉。
　　“他能撑多久？”
　　“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尽量延缓他的性命。”
　　“我知道了，我立刻通知第一洲。”再询问附近基地间是否有可以接手阎风的治愈系异能者。
　　心知情况紧急，许进没有浪费时间，转身就利用通讯器拨通了第一洲12号基地的紧急联系电话。
　　阎风出事的消息很快传到暴雪小队的耳中，韩齐正握着筷子跟薛庆生抢鸡腿的手停顿了一下，鸡腿便顺势被薛庆生夹走，一口咬了个大缺口。韩齐气得头冒青烟，扔下筷子索性不再看餐桌 ，而是问起了阎风：“他不是去追那个劳什子游牧人了吗？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柳坛表情有些凝重，摇头：“不清楚。”
　　暴雪小队的副队也觉得意外：“我记得许副官说过阎风的异能者等级不低，而且还服用过好几种深渊怪物的鲜血，只要别是遇上乔栾这种变态，我们这边应该没什么人是他的对手吧？”
　　“那你们的眼界就有点低了。”端着餐盘的瞿志业走过来，在柳坛的身旁坐下。
　　骤然见到瞿志业，暴雪小队的人都眉梢微扬。
　　虽然在经历赣石村和D008一事后，瞿志业的小队变得正常不少，里头的队员也终于像个人了，不过韩齐等人总觉得瞿志业需要一本《说话的艺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怎么就是那么不得劲呢。
　　韩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怼他：“瞿队长有何指教？”
　　瞿志业对韩齐的态度心平气和，淡声道：“没什么指教，只是单纯觉得我们被困在信息茧房而已。如今异能者的数量不少，或许附近几个基地的异能者水平我们了若指掌，毕竟只要不是心怀不轨的基地我们都能进行真实的信息互通。但那些民间异能者组织又怎么会如实将所有信息都告知出来呢？”
　　“你们没听说第一洲已经出现神明的信徒了吗？假设如果那一男一女没有自己找上门去，基地指挥官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辖区内有那么牛逼的人。”
　　“乔栾确实很厉害，但眼下这个世界的水到底有多深，还没人摸到过底。”
　　韩齐：“……”
　　瞿志业瞥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韩齐：“没，就是觉得瞿队长的思想高度一下子从这样变成了这样，指教得挺到位的。”
　　他形象地比了下小拇指，又双手拉开距离。
　　瞿志业闻言没理会他不带恶意的阴阳怪气，而是问：“我还能再指教你一点，你听不听？”
　　别说，韩齐还真感兴趣，很想知道瞿志业还能再指教出什么玩意儿来。最后一只鸡腿被薛庆生这混蛋给吃掉了，于是韩齐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一块五花肉，主动夹到瞿志业的碗中，狗腿地道：“您请说。”
　　瞿志业对五花肉没什么兴趣，但也很直接：“如果游牧人连阎风的性命都能威胁，就证明他们其中定然有异能者等级高于阎风的存在，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组织真的会大张旗鼓地抢夺由第一洲送过来的深渊怪物鲜血吗？”
　　韩齐一愣。
　　心道这跟抢血有什么关系。
　　但坐在一侧听了全程的柳坛却怔了怔，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白光。
　　他听明白了瞿志业的意思——
　　一是游牧人组织里有比阎风更强的存在，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深渊怪物的血完全可以自己去捕捉、猎杀深渊怪物。
　　二是游牧人应当不会蠢到为了深渊怪物的血去挑衅第一洲12号基地。
　　毕竟就第二条而言，阎风绝对不是第一洲12号基地最强的存在，但他却是第一洲12号基地指挥官的亲弟弟，对方唯一在世的亲人。游牧人疯了去主动招惹阎风，与整个第一洲12号基地为敌？
　　瞿志业没将希望寄托在韩齐的脑子上，韩齐和他队里那几个脑袋空空只知道打架的家伙半斤八两。但他视线转向柳坛，瞧见柳坛眉心微蹙，神色染上深思时，便知道对方已经想明白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游牧人意外轰下了阎风的战机，带走深渊怪物的血也不知晓阎风的真实身份。”
　　瞿志业道。
　　这样的说法却很快遭到了柳坛的反对。
　　“可能性不大，阎风的战机上有属于第一洲12号基地的标志，他们带走的深渊怪物血液储存箱也一样。”
　　除非他们也不认识第一洲12号基地的标志。
　　但柳坛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很牵强。
　　而且——
　　“如今回想起来，其实整个事情还有一个疑点。为什么游牧人在拿走深渊怪物的鲜血以后没有直接将阎风杀掉？”
　　“这我知道，杀了阎风的话会担心第一洲12号基地报复！”韩齐迫不及待地开口。
　　只不过话一出口，就收到了几道满含着无语和嫌弃的目光，他原本信心满满的表情一僵，讪笑一声，讪讪问：“不、不对啊？”
　　“你觉得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他们选择直接杀了阎风的情况有什么区别吗？”瞿志业问他。
　　阎风如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难道就不会遭受第一洲12号基地的报复了吗？
　　“反正在我看来，从阎风坠机到深渊怪物的鲜血被偷走再去追击游牧人一事，处处透着奇怪。但要真的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只能等阎风醒来或者找到游牧人组织才能知晓。”
　　话说完，瞿志业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起身离开的时候他托着餐盘朝着韩齐说了声谢谢，随即走向了水池处。
　　韩齐心道瞿志业竟然还挺礼貌的，然后一抬头瞧见了正看着自己的柳坛，他挠挠头，问：“队长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柳坛：“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小韩这么贴心，还会给瞿队长夹菜。”
　　韩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 。
　　心道这不是瞿志业的话实在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想催瞿志业开口吗？
　　他正欲谦虚两句，柳坛却再次开口：“你怎么没给我夹过菜，是因为我没有瞿队长会指教你么？”
　　韩齐：“……哈？”
　　瞿志业与暴雪小队的对话传入乔栾耳中时，他正坐在基地医院内和裴堰唠嗑。
　　他心道，瞿志业被教育过一回之后，狂妄自大的性格还真变了不少。
　　收回心神，他问裴堰：“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乔栾的手指着躺在病床山安静破碎得像尸体的少年，阎风的伤口都被包扎过，但脸色还是很白，裴堰花了不小的功夫替他延续生命，这也就导致他本人的脸色看上去比阎风的还要难看。
　　按着抽疼的眉心和太阳穴，裴堰忍下刺疼感，回答：“还行，许副官说第一洲12号基地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对方是个B级的治愈系异能者，治疗阎风应该不在话下。”
　　…
　　深夜。
　　幽暗陌生的环境内，有人低低问了一句：“阎轶派人前往7号基地了？”
　　“嗯，阎风的情况不太妙， 7号基地那边应该处理不了。”
　　话落下，整个空间再度陷入极致的安静之中，只能隐约听到两道起伏交错的呼吸声。
　　…
　　第一洲12号基地的战机来得格外快，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换了路线，没有途径1号基地的那片树林。战机降落在7号基地的停机坪，舱门打开，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身体佝偻，面上皱纹密布，白大褂披在身上，赫然就是所谓的B级治愈系异能者。
　　“年纪这么大？”站在台阶上偷看的韩齐等人小声感慨，“这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异能者。”
　　7号基地的异能者年纪都偏年轻。
　　偶尔有几个年纪稍大的也就四五十岁。
　　但看眼前这位B级异能者，估计得七八十了。
　　是能当韩齐爷爷的年纪。
　　而站在白大褂身旁的人倒是年轻，三十岁上下，嘴角牵着笑容，热情地跟许进和白涧打了个招呼，光看模样是半点看不出他对此刻正在生死线上的阎风的担忧。
　　许进也觉得奇怪。
　　他比韩齐等人自是知道的多些，知晓眼前这人叫做虞长林，和第一洲12号基地的指挥官阎轶关系极好。阎风自幼父母离世，阎风便是阎轶和虞长林这对好友一同带大的，以虞长林半个亲哥哥的身份来看，阎风此次出事，虞长林怎么看都不该笑得出来。
　　但许进知晓如今的要事是什么，当即道：“两位跟我来。”
　　B级治愈系异能者姓刘，许进管他叫刘老。刘老看着上了年纪，脊背佝偻弯曲，实则健步如飞，跨出的大步和稳稳当当的身形看得正在偷看的韩齐张大了嘴巴，然后感慨一句：“异能者就是牛逼。”
　　刘老进入基地医院，看过阎风身上的伤口，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裴堰，说了句：“小伙子挺厉害。”
　　同样是治愈系异能者，他知道D级异能者能做到何种份上。简单来说，能让阎风保持住如此的状态，裴堰真的费了不少力。
　　这7号基地的人倒都挺真心。
　　裴堰笑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被人夸了多开心，而是刘老的到来意味着在阎风一事上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接下来就劳您费心了。”
　　“放心吧，阎风这小子会好的。”刘老拍了下裴堰的肩膀，示意裴堰可以好好去休息了。裴堰自然也没多留，转身回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尽管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在耳中，但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的虞长林还是扬了扬眉，像是确认什么重大事件的结果一般，问：“您确定阎风会好的对吧？”
　　“你这臭小子不相信我？”
　　刘老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虞长林耸耸肩膀，语气听上去有些混不吝，他道：“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阎风没什么问题，那我就去做我的事了。”
　　刘老：“……注意安全。”
　　许进站在一旁，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但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他心底好奇虞长林口中所谓的‘我的事’究竟是指什么事，难道他来第五洲是有其他的任务？思及此还未想明白其中任务可能是什么时，虞长林突然转了个身，哥俩好地搂住了许进的肩膀，笑眯眯地问：“许副官，冒昧问问你们基地有那种比较有能力但又比较闲的人存在吗？”
　　许进的脑子里立马冒出了乔栾的身影，他眉心微微一动，有些试探的问：“虞队长这是想……？”
　　“哦，这不是阎风在那狗屁游牧人身上吃了个亏吗？我打算去跟他们聊一聊。”
　　许进心道你要去找麻烦为什么还要从他们基地这边带人？
　　放往常双方联合一下对付对付游牧人倒也不成问题，但从阎风的遭遇可以看出对方的强大，而他们基地除了乔栾以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阎风相媲美的存在。
　　许进没和虞长林打官腔，如实将心里话告知：“乔栾可以，但他比较特殊，如果虞队长有任何想法，您最好还是和对方商量商量。”
　　虞长林摆摆手：“没问题。”
　　几分钟后，虞长林敲响了宿舍楼内的某道大门。咔嚓一声，门大开，探出了一道黑影。B002眯起眼睛上下扫视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作战服，但好像和7号基地的衣服又有点区别，反正……不认识。
　　它在门边瞅他：“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B250伸出一只手拎住它将它往回拖，面无表情地教训它：“少看点小说。”
　　随后抬眸看向虞长林：“叫什么？做什么？”
　　虞长林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特殊，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第一洲12号基地虞长林，想去给[游牧人]组织找点麻烦，听说7号基地最牛逼的人住这儿，我来请保镖。”
　　随后，在B250略显古怪的眼神注视下，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拇指长短的瓶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报酬是一小瓶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乔先生有兴趣吗？”
　　大门彻底推开，乔栾就坐在桌前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青年俊美的眉眼微微一抬，狭长深邃的眼眸朝着虞长林看过去，两双眼睛对视以后，乔栾笑起来：“虞队长像是有备而来。”
　　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确实让人难以招架。
　　虞长林不客气地从两只深渊怪物旁挤到了乔栾的对面坐下，两人隔着一张木桌，前者无辜地眨眨眼：“请人帮忙嘛，当然得有备而来，怎么样，这生意乔先生做不做？”
　　乔栾虽然的确对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很感兴趣，但他脑子还在。
　　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他的神态和语气都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第一洲和我们第五洲可不一样，在你们基地，A级异能者应该不少吧？随便带两个过来怎么看都比浪费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请一个普通人来的划算。”
　　在说到‘普通人’三个字的时候，乔栾着重加强了尾音。
　　虞长林像是听不出他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嘲意，眨眼回答：“虽然你的说法没什么问题，但出现在第一洲的深渊怪物更多更强大，我们基地没什么闲人可以随我来第五洲。”
　　“当然了，做生意嘛，一切以乔先生的想法为准，乔先生要是不想——”
　　话没说完，虞长林便见乔栾薄唇勾起弧度，似笑非笑地道：“不，我很想。”
　　他朝着虞长林伸出手，虞长林在呆愣过后将小瓶深渊怪物的血递了过去，还解释了两句：“这是序列号A802的深渊怪物，代号歌姬。”
　　歌姬？
　　“如果你对我们12号基地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12号基地的辖区内部有一片海域，歌姬是于这片海域出现的深渊怪物，我们见到它时它是类人形态，拥有雌雄难辨的绝美容颜以及天籁之音的歌喉。就是后来出现了一点意外——”
　　在乔栾津津有味听故事的姿态下，虞长林轻咳一声：“它问我们的一个队员，它长得好不好看。”
　　12号基地的那位同伴的家人都死在深渊怪物手里，对深渊怪物可谓是痛恨到了极致，做梦都想将全世界的深渊怪物千刀万剐。遇上歌姬的询问，哪怕对方长得再好看也挡不住他的恶意。
　　于是，这位同伴贡献出了平生最恶毒的骂人长得丑的词汇。歌姬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出，被一同乱骂气得头昏脑涨，漂亮的脸皮一点点从内开裂，露出了丑陋的腐朽的内里，并且再出口的嗓音，沙哑难听至极。
　　“在你之前，我们基地火种小队的队长服用了歌姬的鲜血。”
　　乔栾好奇地发问：“他得到了什么能力 ？”
　　虞长林回想起某个画面，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然后讪讪一笑：“出色的美人计。”
　　但火种小队的队长陆天鸿是个身高一米八三的顶级硬汉，夸张点说靠肌肉都能把人撞飞的那种。结果在服用歌姬的鲜血以后，可以随意伪装成绝世美女，甚至恶劣地骗过了基地大半的人。
　　“那我觉得乔栾用不着。”B002从旁边飘过来，黑影随意趴在桌上拨动血瓶，“他长得够好看了。”
　　说不定穿上女装，比陆天鸿这位‘绝世美女’更好看呢。
　　但这种话是绝对不可以在乔栾面前说的。
　　虞长林：“歌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能力，它的声音也具有极强的蛊惑性。”
　　乔栾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眉眼微微垂，黑如鸦羽的睫毛轻轻颤动，唇边的笑意还保持着原样没有散去，但却在心底同系统道：“我怎么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系统沉默了两秒，赞成。
　　从乔栾经历D008事件中7号基地指挥官卫婧的幻术之后，便觉得这种蛊惑类型的异能对于他再合适不过。毕竟有时候单靠一张嘴想骗人也挺累的，要是有幻术或者蛊惑一类的技能，完全可以说是事半功倍。而现在，虞长林毫无征兆地送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乔栾单手支着下巴，像是无意问道：“只有这个血吗？没有什么适合打架的？”
　　虞长林直白地耸肩：“没有，报复游牧人是我的私事而非基地任务。所以支付给乔先生的报酬只能是我所拥有的私人资源。歌姬是我带队杀的，所以我手上血比较多。”
　　原来如此。
　　乔栾拧开血瓶，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闻着相当刺鼻。
　　他一手捏住鼻子，在虞长林的注视中将血灌了下去。
　　几分钟的挣扎之后，乔栾扭曲的神色趋于平静，虞长林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好奇的问：“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乔栾起身张开手臂，那种痛苦的感觉退却以后，留在他身体里的都是舒畅，他看向虞长林，笑着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服用深渊怪物的鲜血会不会死。”
　　声音温柔低哑如同小蛇钻入胸腔撞击着心脏，虞长林张嘴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啊。”
　　理所当然的话刚落，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猛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乔栾。
　　乔栾却薄唇勾起眼眸微弯：“哦，看来歌姬的蛊惑能力确实不错，虞队长你好像一不小心露馅了呢。”
　　虞长林：“……”
　　草，大意了。


第49章 
　　049.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古怪。
　　直到看了半天热闹并且才从乔栾那温柔蛊惑的嗓音中回过神来的B002指指点点：“果然是傻兮兮的人类。”
　　虽然B250没错过002在听到乔栾声音时一瞬间黑影飘忽的反应，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戳穿002，反倒是十分赞成地点了点头。
　　见过傻的，没见过傻到坑自己的。
　　被一只看上去就没什么脑子的深渊怪物嘲讽智商，回过神来的虞长林眼尾嘴角齐齐抽了两下。他眼神幽幽地看向乔栾，见乔栾唇边带笑地望着他，虽然撑着脸的姿态看似随意，但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里明显有几个字。
　　——解释。
　　虞长林深深叹一口气，心道果然是乔栾。
　　他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玻璃瓶，随手一弹弹进了垃圾桶：“好吧，我说实话，得到阎风出事的消息赶到7号基地之前，我去找了我们基地的一位神明信徒，他告诉我的。”
　　神明信徒？
　　陡然听见这四个字，乔栾眼眸微眯，深觉意外。
　　第一洲12号基地竟然还藏着一位神明信徒？许进给他整理的资料上可没写这一点。
　　乔栾并不认为许进会隐瞒他，所以原因多半出现在第一洲12号基地身上，是12号基地隐瞒了对方的存在。
　　注意到乔栾的眼神微深，虞长林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直言道：“这是个秘密。”
　　“但你现在告诉我了。”
　　“我想藏你也没给我机会啊。”虞长林嘀咕了一句，想着反正都露馅了，说再多好像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更何况……他抿了抿唇，眸光有些许闪烁，片刻继续说，“我不太清楚你们第五洲如何，但第一洲的情况着实称不上好，各个基地之间也没有最初的团结，尽管第一洲有凌承嗣、叶成桑指挥官等强大的A级异能者坐镇，但整个第一洲就如同我们12号基地辖区内的海域，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涌迭起，一不小心就会被暗流卷走。”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虽然现在漏出来的神明信徒消息不多，但第一洲绝对不止姜颜和魏天逸那几个。对了……我来的前一天，魏天逸人在基地却被暗杀，现在还躺在10号基地的基地医院里呢。”
　　乔栾眉梢微扬。
　　他是亲自接触过神明信徒的，克拉梅尔以及贝西尔都是戈斯的信徒，和他们干过架自然也知晓拥有神明神力的信徒的强悍，没想到魏天逸竟然能在自家基地被暗杀，还成功了。
　　“其他神明信徒做的？”
　　虞长林摇头：“不确定，毕竟魏天逸本身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觉醒异能，他的能力都是依靠深渊怪物的鲜血以及侍奉的神明赐予的。因此在等级方面可能不占优势。”
　　乔栾听懂了他的意思。
　　就像克拉梅尔能吊打A级以内的所有深渊怪物，但S级的深渊怪物对它却拥有绝对压制力。暗杀魏天逸的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高等级异能者，仅此而已。
　　“所以，适当的隐瞒反倒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虞长林道。
　　第一洲各基地的人都在猜想对方基地是不是有神明信徒存在，如果存在，那么他们没有调查清楚就试图踏足对方基地，无异于找死。
　　因此，他们必须腾出足够的时间进行深入调查。
　　“原来是这样。”
　　《旧日神明》降临现实以后，乔栾的注意力都在第五洲的6号和7号基地以及戈斯及其信徒身上，对于其他大洲的了解只有皮毛。但今天虞长林的出现和他的一番话毫无疑问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有用信息。
　　但最关键的一个乔栾还不清楚。
　　他像只是好奇后的无意询问：“既然神明信徒数量不少，那你们第一洲出现过真正的神明吗？”
　　这道询问并没有让虞长林多想。
　　事实上在神明信徒接连出现以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神明信徒有了，那么神明呢？
　　“以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
　　“你们基地那位神明信徒难道也没见过神明？那他是如何成为神明信徒的？”
　　乔栾的接连询问终于引起了虞长林心底的一点狐疑，大大咧咧的男人将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摸了下鼻子，低声嘀咕：“明明我是雇主，怎么到来头有点像你是老板。”
　　“说错了，我们应该是互利互惠。”乔栾推开椅子起身，椅子脚在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刺啦，旋即又转身，“虞队长。”
　　虞长林做出求饶姿势：“是是是，互利互惠，我立马就告诉你。”
　　而后，乔栾就从虞长林的口中得到了神明招收信徒的手段。
　　“见是真没见过，就我们基地的神明信徒而言，就是某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有道神秘的身影问他要不要成为自己的信徒。”
　　“另外我听说6号基地有个人经常出现幻听，听着听着就成了神明信徒。”
　　反正方式都挺奇葩的。
　　甚至让虞长林有种这群神明是不是见不得人的想法……不然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最后一个问题，得到答案我们就出发去找游牧人。”
　　虞长林垮下脸。
　　怎么还有问题。
　　今天的他是什么百科全书吗？还是十万个为什么？
　　他肩膀塌下，胡乱点头：“您问。”
　　“告诉你我喝了深渊怪物的鲜血不会死的那位同伴，信奉的神明是谁？”
　　“……”
　　察觉到了虞长林一时间的迟疑，乔栾眉梢微微扬起，问他：“不能说？”
　　“能。”虞长林笑了一下，随后道，“伟大的全知神，尤斯塔。”
　　…
　　得知乔栾要和虞长林一同前往游牧人组织，许进一点都不意外，只神情严肃地多告诫了两句：“注意安全。”
　　刚说完，裴堰便拨了通讯过来，说是阎风醒了。
　　闻言，乔栾和虞长林一同前往了基地医院。这对于他们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在虞长林的计划中，他们可以通过阎风的战机行经路线确认[游牧人]组织的具体方位，但如果阎风醒了，他们不止可以知晓[游牧人]的位置，还能知晓[游牧人]内部的一些情况。
　　——譬如阎风是被谁揍成这样的。
　　还未推开病房大门，阎风中气十足的骂声便穿透门板传了出来：“我敲他个爷爷腿儿的，狗东西偷了东西还死活不承认，打不过我就叫帮手，亏他还是个男人！”
　　一句话就透露了几个关键点，乔栾长眉挑起弧度，咔哒一声拧开了门把手。
　　门口的动静令沉浸在愤怒中的阎风顿时扭头看来，当看到虞长林和乔栾时，他的眼睛就像是被突然点亮的灯泡，唰一下就亮了起来：“鱼哥！乔哥！”
　　晋升成哥的乔栾看向他。
　　阎风嘿嘿一笑：“还得感谢乔哥你给我的战机做了改进，速度提升了一倍，否则我也回不到7号基地，指不定就折在那儿了。”
　　虞长林来到7号基地以后，看过阎风就去找了乔栾，倒是不知道乔栾竟然还会改装飞机。
　　不过这件事情暂且放一放，虞长林更关心的是阎风到底遇到了什么。
　　听虞长林问起，阎风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一瘪，随即撇了撇嘴，回忆起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他与暴雪小队等人告别以后，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游牧人]的据点在什么地方，但这难不倒阎风。而且他的运气好到一塌糊涂，拐到一块平地准备降落时，正巧在那儿遇到了几个正在河边烤鱼吃的异能者。阎风没花几分钟就顺利加入了他们，一边吃着人家的烤鱼一边打探消息。
　　“等等——”虞长林抬起手示意阎风暂且闭嘴，随即用一种颇为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他，“他们就这么让你加入了？”
　　阎风摸了下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虞长林瞥他的脸皮：“你这张脸不是通行证，没那么大本事。”
　　“这我当然知道啦，他们看到了战机上属于第一洲12号基地的标志嘛。他们自己跟我说的，说惹不起，所以对我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我就问了他们知不知道[游牧人]这个组织，结果他们正好知道，还好心地给我指了路。“
　　虞长林再度打断他：“他们为什么知道？他们什么身份，你没问么？”
　　阎风一听虞长林的口气就知道他要教训自己，连忙道：“问了问了，问的很清楚，他们是隔壁[猎人]组织的。”
　　虞长林：“……”
　　阎风敏锐地发现自己说完这话以后，虞长林就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不由得默了默，没忍住，问出声：“有问题？”
　　虞长林：“没问题。”
　　阎风松一口气，下一秒就听虞长林冷笑一声：“蠢东西！”
　　阎风：“！”
　　好端端的怎么还骂人呢！
　　阎风龇牙咧嘴，但他从小就跟着虞长林和阎轶混，被虞长林拎着打的次数也不算少，也就敢呲呲牙。
　　虞长林懒得再跟阎风多说，生怕被他气死。
　　他拿出一叠资料递给阎风，阎风低头看去，眼神很快定在了几句话上：
　　[猎人]组织与[游牧人]因领导人间的龃龉，恩怨颇深。
　　乔栾凭借着绝佳的视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感慨了一声：“原来是被人当枪使了。”
　　而且使完一点没发现不对劲，甚至在人前感谢那几个[猎人]组织的异能者。
　　难怪虞长林气得火冒三丈。
　　阎风：“……”
　　他默默地将身体往病床上躺了躺，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死了，别再问他任何问题了。
　　但见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一直在旁边当隐形人半天开才一句口便绝杀的乔栾靠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视线转在阎风露出一截头发的枕头上，问了句：“我和虞队长过来的时候你说他们偷了东西还死活不承认？”
　　乔栾的声音比虞长林的声音好听多了，语气也不像虞长林暴躁，心有戚戚的阎风瞬间被抚平起伏的心情，重新拽下被子，乖乖点头：“对。”
　　他和[猎人]那几位分别之后没多久就沿着对方口中的路线找到了[游牧人]的根据地，那是一个人造的小型基地。阎风也不跟他们玩些有的没的，直接将战机降落在基地门前，朝着里面就骂街。骂了半天终于把人骂了出来，对方是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中年男人，眉眼染上阴郁，当听闻他的指责以后，声音更是冷沉和阴骘：“我们没那闲工夫去偷你那点深渊怪物的血。”
　　但阎风没信，死活喊着要资料上说可以扰乱电子设备的异能者耿丹出来。
　　然后——
　　谁也不肯退让，那一米六几的中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抄家伙跟阎风干了起来。
　　“他打不过我，但是打着打着就突然跳出来一只A等级的深渊怪物，一拳头就把我捶飞了。”
　　“所以人家一招就能把你捶飞，你为什么不跑？”虞长林到底还是没忍住插了句嘴。
　　但在这个方面阎风是真的无辜。
　　“还有其他的深渊怪物冒出来的呀。”
　　那深渊怪物就守在他掉落的地方，爪子袭来时完全是对准阎风纤细的脖子的，感受到深渊怪物身上特有的血腥气和腥臭味逼近时，阎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冒了出来，要不是他喝过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保命的手段也不止一个，他连自己的战机都摸不到。
　　听完这段回忆，乔栾敛下眼皮，忽而问了句：“他们是下了死手的？”
　　阎风点了下头：“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过……他们也没追我。”
　　虞长林扭头看向乔栾，觉得乔栾这话问得有点意味深长，但是当他想问什么的时候，乔栾却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偏头看向虞长林：“走吧，去会会游牧人？“
　　“什么？！”阎风听到这话的反应比虞长林还大，当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床上目光炯炯，“要去找场子了吗？我也去啊！”
　　“你去干嘛？”
　　“报仇啊。”
　　“难道不是再被打一顿吗？”
　　“鱼哥难道你不会保护我吗？”
　　虞长林：“……”
　　沉默几秒，虞长林扭头看向乔栾，试探着问：“要不带上？其实这家伙有时候还挺管用的。”
　　“都行。”
　　乔栾对此没多少意见。
　　要不是看柳坛等级太低，他都想把柳坛也带上。
　　毕竟也是非常趁手的工具人。
　　…
　　这两天的第五洲总有薄雾弥漫，走在路边虽然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望出去时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阎风将战机设定为自动驾驶，回到后方看向坐着的两人。
　　乔栾正在观察这架战机的内部构造，精密的仪表盘、充满科技感的设计，看着怪帅的。
　　注意到乔栾满含赞叹的视线，阎风与有荣焉道：“任哥是我们基地最厉害的战机设计师。除了他以外，我们基地还有超厉害的武器设计师，乔哥你要是加入我们基地，让他们也给你设计一架。”
　　虞长林闻言，这两天头一回看向阎风的眼神里染上了满意——
　　臭小子不错，还会挖墙脚了。
　　但对于他的挖墙脚行为，乔栾却并未多说什么。虞长林见状倒也没觉得意外，虽然他就在7号基地待了几个小时，却完全可以感觉到乔栾在7号基地很特殊，比起其他成员，他拥有的选择权更多。
　　所以，成功挖空人家的墙角也不是件容易事。
　　而且此刻相对于挖墙脚，虞长林还有件更好奇的事情：“为什么要先去1号基地？”
　　照理说他们如今得知[游牧人]的具体位置，直接打上门去就好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1号基地。
　　提前得到第一洲12号基地暗影小队队长虞长林即将抵达的消息，副官匆匆忙忙来到停机坪迎接。目光落在缓缓降落的战机上，漆黑的外表在略显暗淡的视野中宛若一头沉默蛰伏的巨兽，他抿了下唇，迈步向前，也是此时机舱大门打开，三道身影迎面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虞长林和阎风，虞长林长相普通但很爱笑，在第一洲12号基地地位不低却显得没有架子，看着很平易近人。阎风年纪尚轻，由于对1号基地没什么好感，因此表情很嫌弃。两人之后，副官的视线转动，落在了弯腰的乔栾身上。
　　作战服勾勒出长腿，他漆黑的眼眸稍抬，露出张极俊美的脸来。
　　当时李成业联系1号基地这位副官时，靠的是通讯器。也因此，双方之间并未碰过面。
　　但副官在看到乔栾时已经在脑海将他的名字和脸对上了
　　“虞队长。”副官打招呼。
　　虞长林应一声，很直接地道：“找你们指挥官了解一下游牧人和猎人这两个组织以及1号基地的现状。”
　　副官闻言只迟疑了几秒便点头说好。
　　事实上如果只是为了了解这二者的情况，虞长林完全可以和副官对接……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早已将两个组织的相关资料交给了李成业。
　　但虞长林好歹是第一洲来的，必要的面子是绝对要给的。
　　带着三人前往指挥官办公室时，他在良久的沉思之后还是没忍住询问：“是支援给6号基地的深渊怪物鲜血没找回来吗？”
　　虞长林瞥了眼旁边跟着的阎风，轻嗤了一声，一把按住少年的脑袋：“差点人都没回来。”
　　阎风翻了翻白眼，龇牙咧嘴，像是对他的说法很不满。
　　虞长林：“所以你们手头如果有两个组织更详细的资料的话，赶紧给我。”
　　说话间，终于抵达指挥官办公室。
　　副官敲响了门，得到一声应允，推门而入。
　　门口的几道身影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抬起头。
　　1号基地的指挥官名为吕廷，是一个C级异能者。
　　他抬了抬镜框，起身迈向虞长林，温文有礼地将人带到了一旁的沙发坐下，又示意副官去倒茶。虞长林连连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他们过来只是想问问[游牧人]和[猎人]的相关消息。
　　吕廷闻言倒也没说别的，只点头：“虞队长请问。”
　　但令吕廷没想到的是，开口的却并非虞长林，而是没被吕廷过多关注的乔栾。且乔栾张嘴的第一句话就令吕廷面色微变化。
　　他问：“辛苦吕指挥官说句实话，深渊怪物的血到底是谁拿走的。”
　　此话一出，不止是吕廷，连副官以及虞长林、阎风都齐刷刷盯住了他。
　　阎风一脸懵逼，乔栾这问题问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觉得深渊怪物的血不是[游牧人]拿走的？可是——
　　不等他想明白，吕廷便收敛那份疑惑，笑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游牧人]带走的？”
　　乔栾放松脊背，肩膀靠在沙发椅背上，明明这里是吕廷的办公室，但他身上的闲适懒散感令他看上去有种才是主人的错觉。迎上吕廷镜片后的眼眸，青年微微一笑，声音宛若雾天中的一缕光落在吕廷的身上，令在雾天中迷路而徘徊许久的吕廷迫不及待地拽住。
　　所有的思绪、冷静和理智都在这道低柔的嗓音中化作烟云。
　　他说：“我让人偷走的。”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旁的副官脸色苍白如雪。
　　想也没想，身上凝聚起属于异能者的气势，朝着乔栾而去。但阎风的速度比他更快，抬起一脚往人心口猛地一踹，直接将人踹飞几米之外，撞在了墙上。
　　乔栾施舍给对方一个目光，声音起伏不变：“别着急，我还没问完呢。”
　　他注视着完全被歌姬的蛊惑技能俘获的吕廷，男人镜片后的眼眸露出不怎清醒的迷乱，似还沉浸在声音幻化而成的动听歌声之中。
　　随后，乔栾问他：“偷走深渊怪物的鲜血是为了嫁祸给[游牧人]组织？”
　　C级的异能者在A级的技能中完全没有半点反抗能力，吕廷宛若傀儡，点头说是。
　　“理由呢？”
　　“游牧人所建造的小型基地下，有一座神明遗迹，据传里面有神明陨落留下的骸骨。1号基地需要得到遗迹，但我们不是游牧人的对手。”


第50章 
　　050.
　　阎风做梦都没想到，把他当成枪使的竟然不止[猎人]那几个成员，还有1号基地。
　　他气得头晕脑胀，直接炸毛：“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游牧人的对手，我就是了？你高看谁呢？！”
　　虞长林本来因吕廷的一番话而面色漆黑，杀人的心都起了，却又因为阎风的炸毛而嘴角抽搐。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听着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
　　乔栾看了眼上蹿下跳的少年，颇为同情地揉了揉他竖起的呆毛，扔下一句：“真是个小可怜。”
　　随后收起了歌姬的蛊惑异能。
　　他的目光注视从蛊惑中回神而来的吕廷，男人镜片下的眼眸重复清明和冷静理智，但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面色猛然一变。他蹭得起身，视线掠过倒在地上扶着心口、面色苍白的副官，眼中浮起冷意。
　　“你对我做了什么？”吕廷黑沉的眼眸盯着乔栾，张嘴便道，“没做过的事情就算你利用异能引导我开口我也不会承认的。”
　　——呦。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狡辩。
　　乔栾来了兴致，似笑非笑的目光瞧着对方，悠声开口：“你比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强点，挣扎的时间比他们都长。”
　　吕廷的心理承受力比起自家副官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即便面对此刻危急的情况以及阎风充斥着怒火的眼眸，也能在惊愕之后装作面不改色地开口，“我只是实话实说。”
　　随即尾音一转，看向虞长林：“虞队长，游牧人的基地下面的确存在神明遗迹，但这个消息是从游牧人成员的口中透露出来的，既然能透露给我们1号基地，自然也能透露给其他人……谁知道这位先生是不是倒打一耙呢。”
　　虞长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阎轶说这群基地的指挥官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满脑子阴谋诡计。
　　要不是歌姬的血还是他亲手递给乔栾、甚至是亲眼看着乔栾喝、亲自尝试过乔栾的蛊惑能力，他真能被骗得一愣一愣，对乔栾的异能起疑——
　　他冲吕廷不阴不阳地扯了扯唇，冷笑了一声：“是吗？”
　　吕廷点头：“自然。”
　　乔栾闻言，薄唇勾起弧度，目光隔着吕廷的镜片直视对方的眼睛，并未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和冷意，见状，他温声细语，直接打碎了对方美妙的幻想：“可是，我的异能是虞队长给予的呢。”
　　吕廷面上的表情猛然一僵。
　　随即青白色浮现脸庞，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阎风啐了一声：“小丑。”
　　…
　　离开1号基地，阎风坐在战机内冷笑：“我就说我和这狗屁1号基地气场不和，当时战机坠毁给他们拨紧急通讯也不理我，搞半天都是故意的！那副官竟然还敢说不知道有这回事，老子头都给他捶烂！”
　　随后又不免觉得很奇怪：“但是话说回来他们对我是不是抱有太大的期望了？”
　　“不是对你抱有期望，是对你背后的第一洲12号基地抱有期望。”乔栾慢条斯理地解释，“你是指挥官唯一的弟弟，你要是被[游牧人]杀了，你哥什么反应？”
　　毫无疑问，阎轶再理智也会发疯。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弟弟，遇到末世降临没有死在深渊怪物的手中，反倒是被一个民间异能者组织弄死了。那么到最后等待游牧人的，只能是来自第一洲12号基地的疯狂报复。
　　吕廷胆子够大，想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
　　但在乔栾看来没有什么计划可以称之为绝对完美，既是人为，必然会露馅。
　　从飞机坠落、深渊怪物的鲜血被偷到阎风生死一线，疑点重重。
　　“现在的问题是，从这件事情来看，是阎风你主动招惹的游牧人，现在你俩还想去找场子吗？”乔栾看向阎风和虞长林。
　　阎风一顿。
　　突然变得有些心虚。
　　代入到游牧人组织，莫名其妙遇到别人来找事，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在自个头上，解释了还解释不通，气急败坏把人打走了……结果对方又带人找上门去。
　　好像听着都来气。
　　阎风讪讪笑了一下，扭头看向虞长林：“鱼哥——”
　　虞长林却问乔栾：“你呢？”
　　乔栾像是听不懂他的话，颇为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一本正经道：“我跟游牧人可没仇。”
　　话说到这份上，虞长林和阎风都认为听明白了乔栾的意思，就是不找游牧人的麻烦了，然而万万没想到乔栾的下一句话却是：“但我对他们基地下面的神明遗迹很感兴趣。”
　　虞长林：“你想去抢？”
　　乔栾：“说那么难听干什么，又不是他们的东西，怎么叫抢呢。”
　　阎风凑过去，小声反驳：“但这是神明遗迹在他们的基地下面诶。”
　　乔栾狭长的眼眸望着少年，轻轻啧了一声，随后薄唇微张，颇有几分谆谆教诲的意思：“你这话说得不太对。照你这说法，现在这块地被我踩在脚下，就是我的了？那改天我趁你哥不在，去坐了你哥指挥官办公室的椅子，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办公室归我了，以后你们基地我说了算？”
　　阎风：“？”
　　乔栾摸摸阎风的呆毛，语气显得愈发漫不经心：“都末世了，拳头硬才是一切。神明遗迹——”
　　他当然要去看看。
　　乔栾说完这番话便闭目养神，而阎风凑到虞长林的身旁，总觉得乔栾刚才那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压低了声音问虞长林：“鱼哥，你有没有觉得乔哥的话听着有点无耻？”
　　虞长林：“无耻不无耻我不知道，但心动是真的。”
　　神明遗迹。
　　虽然在此之前完全没听说过这种存在，但与‘神明’二字扯上关系，足以证明这地方有宝可寻。作为亲眼见识过神明神力的一员，虞长林本也不可能放过这次的机会。
　　他看向乔栾。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神明遗迹内部肯定危险重重，但身边多一个乔栾当帮手，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
　　“乔栾，你介意我通知12号基地吗？”
　　“我说介意你就不通知了？”乔栾反问他。
　　虞长林尴尬一笑。
　　怎么可能。
　　他和乔栾到现在也不过认识不到一天时间，怎么也抵不过在12号基地待的那些年。而且现在12号基地在第一洲摇摇欲坠，若是能从神明遗迹中窥得几分机缘，不说12号基地能强大到什么地步，但有所提升是必然的。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乔栾却道：“但我建议你的通知可以等一等，毕竟我们还没亲眼见过神明遗迹的模样，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当然也有可能，在我们赶到之前游牧人已经将神明遗迹扫荡过一遍了。”
　　虞长林一想，心道也是这么个道理。
　　凡事等他们先进入神明遗迹再说。
　　…
　　带有第一洲12号基地标志的战机虽然威风，但实在是太过显眼，因此阎风找了个偏僻但空旷的地方停下。
　　结果没走多久，就瞧见了那熟悉的河，以及熟悉的人。几个[猎人]组织的成员如同先前阎风遇到他们一般，正坐在河边烤鱼唠嗑。
　　阎风：“……”
　　他回头看身后的乔栾和虞长林，一脸认真：“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一个让他报仇的机会。
　　虞长林：“那你去呗。”
　　阎风无声无息靠近的时候，便听几个人小声地讨论。
　　“也不知道第一洲那个蠢蛋有没有事。出了问题应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吧？老大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儿呢。要是12号基地打过来怎么办？”
　　“……我打探了一下消息，但什么也没打探到。”
　　“放心，没事的。我看到12号基地的战机从游牧人基地飞走的。”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松什么气？”一道咬牙切齿的嗓音带着幽幽的语调在四人身后响起的刹那，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浑身哆嗦，随即后背涌起了一阵凉意。猝然一抬头，瞧见阎风那张眼熟的脸，瞳孔紧缩，脸色瞬间转为煞白，阎风见状冷笑一声，“怕12号基地打过来，怎么不怕我打过来？”
　　他说完，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上。
　　猎人组织的四个成员耳中只听到咔啦一声清脆的响，旋即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那棵得有两个成年男人合抱才能箍住的参天古木竟然开始开裂，苍老的树皮从内里哗啦哗啦展开，摇摇欲坠几秒便轰然倒地，极具分量的树干砸落地面带起一阵地动山摇。
　　摇得人脸色更白了。
　　阎风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表情，一脚踩在横倒在地的树干上，脚腕稍稍用力，树干就被踩出了一个洞。
　　随后又踩了三个，然后阴恻恻地笑：“这四个洞够不够把你们的脑袋塞进去？”
　　猎人组织四人：“……”
　　两分钟后，四人被反绑着扔到了乔栾和虞长林的面前，乔栾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他们身上掠过，抬脚走到河边，看了眼差点烤焦的鱼，很是好心地帮忙翻了个面。
　　他甚至问那四人：“要加辣椒吗？”
　　其中一个围着黑黢黢围巾的男人咽了咽喉咙，虽然觉得乔栾竟然还想着给他们烤鱼有点过于离谱，但还是摇头，讷讷道：“不、不用。”
　　乔栾嗯了一声，撒了把辣椒在鱼身上，咬了一口。
　　其他的不说，这烤鱼的技术真不错，怪香的。
　　黑围巾男人：“……”
　　乔栾将剩下的几串分给阎风和虞长林，拍了下手掌，好整以暇地看向旁边的四人：“我们来聊一聊怎么样？”
　　四人心道如今他们都被这么绑着，难道还能拒绝吗？
　　黑围巾男人显然是这四人中的头头，虽然最初被阎风的行为吓了一跳，但看阎风只是将他们绑起来没有要杀了他们的意思，隐约也体会出点深意来——
　　这第一洲12号基地的三人似乎并没有要他们命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万事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抿了抿唇，问：“你想聊什么？”
　　“你们和游牧人接触多吗？知道游牧人的什么消息，都可以说来听听。”同样的问题乔栾也问过吕廷，但吕廷对游牧人所有的认知都在于他们拥有神明遗迹，且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死在了游牧人的手中。
　　所以，乔栾将目光转向了猎人。
　　在当时副官给李成业的资料中提过到一句，两个异能者组织也不如面上平和，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的状态，而这一切在阎风被忽悠着前往游牧人基地而得到了证实。
　　“之前比较多，最近这段时间游牧人似乎并不想找我们组织的麻烦。”
　　在此之前，游牧人的老大黑巢一直想着杀掉猎人组织的两位话事人，扩大[游牧人]组织，因此他们双方之间爆发的冲突远超过与官方组织1号基地爆发的冲突数量。并且，令[猎人]组织感到崩溃的是，[游牧人]的实力比他们强上很多，几次针锋相对下来，几乎都是[游牧人]全面获胜的结果。
　　就在他们以为[游牧人]会乘胜追击彻底将[猎人]吞并之时，[游牧人]却意料之外地放缓了攻击速度和次数。[猎人]的两位话事人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但毫无疑问这对于[猎人]而言是好事儿——
　　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了。
　　否则黑围巾等人不可能这么闲适地在河边烤鱼吃。
　　听完这段故事，包括阎风在内的乔栾三人几乎都想到了原因。
　　神明遗迹。
　　[游牧人]一定是发现了神明遗迹，所以才会对[猎人]收手。
　　“近期呢。知道什么消息？”乔栾问。
　　黑围巾闻言张了张嘴，在乔栾的一句“回答我”以后，便不受控制地开了口说了实话：“是昨天流传在我们组织的，说是[游牧人]那边在招人。”
　　“招人？”
　　“对，说是希望D级以上的异能者能够加入他们组织，到时候他们会给出非常丰厚的报酬。”
　　得到这个回答，乔栾和虞长林对视一眼。后者嘀咕了一句：“这不送上门来的机会吗？”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乔栾低垂着眉眼若有所思。
　　此时此刻[游牧人]想要招收异能者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神明遗迹。
　　乔栾再次开口询问：“这个消息是只在你们[猎人]组织中传播吗？”
　　黑围巾嘴巴自动张合：“应该不是，今天我还看到几个没见过的异能者去了[游牧人]的基地。”
　　乔栾听到这话，卡着手中的竹签轻轻弹了弹，心底情绪起伏。
　　当天深夜。
　　浓雾彻底笼罩了整片空间，宽敞的1号基地辖区内漆黑一片，偶尔有诡异古怪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界响起，有些像深渊怪物的吼声，又有点像人类痛苦的呻吟和嘶吼。
　　几分钟后，两道影从阴影与浓雾中迈步向前，走向了[游牧人]的基地。基地大门前，灯光明亮，落在乔栾与虞长林的身上，轻易便将两人的模样照得敞亮。乔栾裹着一身看不清身份的宽大黑色长袍，袍尾坠地，勾出修长清瘦的身材，他仰头，冷白色调的长指揭开拢住面容的黑色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目视眼前这座基地。
　　说是基地其实有点像古时候的堡垒，石柱冲天而起，石砖牢靠铸就成坚实的城墙。先前[猎人]组织的黑围巾说过，这座和现代风格完全不符合的堡垒是由[游牧人]中的一位异能者建造而成的。当时乔栾没当回事，但这会见了基地的真实面貌后，不由得感慨——
　　这群在迷雾之后觉醒的异能者，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收回感慨，乔栾没等两分钟，便见到一道矮小的身影就站在城墙之上，阴骘如鹰隼的目光往下探来，沉声问：“干什么的？”
　　似乎是阎风口中那个与他对战的异能者。
　　乔栾面色不变，嘴唇微张，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沙哑嗓音宛若在砂砾之中滚过，不算难听，但总有种奇怪的刺耳：“听说你们在招异能者，还要人吗？”
　　那道矮小的身影自城墙一跃而下，一米六几的身高在乔栾面前有种被压制的感觉，但对方却浑不在意，只是很快将目光专到乔栾的身后，看向虞长林：“你也是？”
　　虞长林揭开帽子，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脸，点头。
　　但对方却皱了下眉：“你的脸——”
　　虞长林：“这是个秘密。”
　　话刚落，对方阴骘的脸色便变得愈发难看，声音冷沉地问：“你确定？”
　　虞长林：“……”
　　他咬了咬牙，似乎想要隐瞒，但下一秒被乔栾踹了下小腿，疼得他嘶了一声，随后生无可恋道：“骗人感情被那人抓的。”
　　乔栾闻言立马跟着补充了一句：“只是感情问题，没有仇人，如果能加入你们组织的话，不会给组织带去麻烦的，我保证。”
　　聂囚闻言再度眯起眼观察了下虞长林的脸部，最开始他便意识到这张脸的伤口都是全新的，有些伤痕中还不停地渗血，此刻在一看，的确像抓痕，但抓痕之间明显还夹杂着刀痕。
　　意识到这一点的聂囚再联想到乔栾刻意说出的一句‘没有仇人’，扯了扯唇。
　　听着就像鬼话。
　　不过，有没有仇人他也不介意，转头让两人跟上：“走吧。”
　　乔栾像是个自来熟的，见到聂囚松口当即上前询问：“这位老哥，那我们现在是可以加入你们组织了？我听说加入组织以后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是这样吗？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在这期间你们会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聂囚厌烦他的喋喋不休，愈发坚信这两人来[游牧人]是为了躲避仇人的，随后冷声道：“没人敢来[游牧人]惹事，至于其他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
　　他带着人走进了堡垒之内。
　　乔栾装作好奇地观察四周，发现这座基地的内部模样和外部完全贴合，但内里的石壁上却绘着古怪的图案。乔栾发问：“这是什么？”
　　聂囚：“没人告诉你好奇心不要这么重吗？”
　　乔栾：“好吧。对不起。”
　　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
　　里面坐着一个没有双腿的男人，男人抬起脸，神色几近冷漠地望着乔栾和虞长林：“来了？”
　　聂囚嗯了一声，回头对乔栾二人道：“为了以防万一，加入我们组织的异能者我们都会进行记忆搜索来确保你们身份干净，没问题吧？”
　　话一出，乔栾和虞长林便脸色微变，两人对视一眼，前者立马拉着后者想要往回走：“那我们不加入了，我们——”
　　“不好意思，来不及了。”聂囚一脚踹在虞长林的腿上，酸疼感传来的刹那，虞长林没控制住身体猛地前倾，两腿一弯，膝盖嘭得一声狠狠砸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虞长林的脸色黑白青来回交替。
　　草，疼死他了。
　　而且这傻逼为什么只踢他不踢乔栾？！
　　聂囚像是听到了虞长林的心里想法，身体转向乔栾，后者当即后退一步：“我不走了，你别踢我。”
　　虞长林：“……”
　　聂囚冷笑一声，对乔栾的鉴貌辨色很满意，也没再对乔栾动脚，而是冲没有双腿的男人道：“交给你了。”
　　“好。”
　　聂囚后退几步，转身关上门离开。
　　同一时刻。
　　漆黑的屋子，亮起一盏微弱的灯。
　　[游牧人]组织的老大黑巢偏头看向另一道隐没在阴影中的影子，沙哑着嗓音问：“你确定乔栾会来？”
　　“当然。”那人在阴影中伸出手，以一种夸张的姿态笑起来，“伟大的全知神尤斯塔会指引他的到来！”


第51章 
　　051.
　　人影从黑暗中缓缓退却，屋内只留下黑巢一人。微弱的灯光照亮他半张脸以及英挺的五官，他的视线落在角落的位置，眼眸微微眯起。
　　他不是异能者，而是异教徒。
　　成为异教徒纯粹是为了活命，他组建起[游牧人]以后遭遇的针对不比以前少，尤其是[猎人]的陈勇、莫宗平与他本来就有仇。双方在《旧日神明》降临之前便频繁因为斗殴而进派出所，眼下秩序崩溃，恩怨情仇都能了结。
　　但很快，黑巢便意识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
　　他成为异教徒之后诚然可以通过指使深渊怪物而逼迫陈勇、莫宗平，在数次争端中获得胜利，假以时日便可将人彻底踩在脚下报仇。但成为异教徒却远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他所信奉的怪物将他当做奴仆，一个不注意便要承受对方的怒火，完全可以说是将脑袋挂在裤腰上过日子。
　　他亲眼看过同为异教徒的人类同伴只因为经受刺激时呼吸声大了点便被掏空了五脏六腑。
　　深渊怪物说到底都是畜生，就算它们有些拥有自我意识拥有与人类相差不大的智商又如何？
　　所以……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寄托在深渊怪物的身上。如果有机会，他必须彻底摆脱异教徒的身份。而就在他的想法从心底浮现起的时候，他在基地的下方发现了神明遗迹，并且，詹少宁出现了。
　　这位自称是邪神戈斯信徒的年轻男人总是以一副癫狂又神经质的模样现身，但每一次开口都能正中他心中所想，将他心底最深的欲望牵扯出来。
　　揉了揉酸疼的眉心，黑巢缓缓起身推开了门，沿着走道没走两步就瞧见了一道矮小的人影，聂囚从黑暗中走来，见到老大略有几分意外，眉眼微垂，喊了一声：“老大。”
　　黑巢嗯了一声，索性拉着人往前继续走：“怎么还没休息？”
　　“刚刚有两个前来投靠的异能者，我把他们送到老四那边去了。”
　　“又来了两个？”
　　“嗯，看样子像是被仇家追杀逃过来的。”聂囚如实告知，“等老四那边弄好了就可以确认能否让他们加入探索神明遗迹的任务了。”
　　“这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不过……神明遗迹危险重重，能多招几个就找几个，只要身份本质没什么问题，以前的遭遇不必多管。”
　　毕竟——
　　神明遗迹的存在暂且还瞒着他所信奉的深渊怪物，他也无法将探索神明遗迹的任务交给对方赋予的怪物奴仆。但要靠他本人进入神明遗迹，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因此，异能者成了最好的牺牲选择。
　　聂囚对黑巢的想法虽不至于明明白白，但也能窥探到一二分，他点头应下，沉声道：“您放心，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
　　狭窄的屋内。
　　乔栾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黑袍，但完全不复最初进来时的模样，反倒是相当随意地靠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搭于小茶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虞长林抹了把脸，一直以来的笑脸此刻半点也笑不出来：“你那个七十二变的异能为什么只能变你自己？”
　　而他只能用划烂自己的脸来遮挡原有的面貌。
　　“这你得问那只深渊怪物，又不是我自己的异能。”乔栾慢条斯理地开口，但目光落在那张还在渗血的脸上，心中对虞长林的看法又多了些。
　　虞长林和阎风都是第一洲12号基地的成员，两人在第五洲可能没什么名声，但在第一洲，那张脸确实也能当通行证了，尤其是虞长林这位暗影小队的队长。所以当阎风因为与聂囚对战过而无法现身时，虞长林为了以防万一，竟是直接让阎风拿刀将脸刮了。
　　用虞长林的话说，现在不比以前，刮一刮脸顶多就是此时此刻疼一疼，至于‘英俊的相貌’到时候请刘老略微一出手就可以恢复。
　　乔栾下意识抹了下自己的脸，不由得在心底轻啧了一声。
　　随后心神都落在原先的问题上，他捧着下巴说：“你们基地那位全知神的信徒确实有点水平。”
　　那瓶歌姬的血带得刚刚好。
　　在此刻面对断腿男人的记忆搜索时起到了绝佳的作用，他轻易便用声音蛊惑了对方，直到此刻男人的眼眸还像是泛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迷雾。
　　其实最初得到这个异能时，乔栾是觉得有些像[言出法随]的，但细细想来，差别还是很大。
　　后者强硬地赋予命令，前者的蛊惑却无声无息。
　　“就是小气了点——”乔栾扬眉，“完全可以多带点有用的深渊怪物的血来。”
　　虞长林撇撇嘴：“人家只是信徒，不是神，有些事情能办到已经很厉害了。 ”
　　更何况……
　　他眸光微闪，没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了对面的断腿男人，指着他问乔栾：“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会，D级的异能者而已。”
　　哪里抗得过A级的蛊惑。
　　等聂囚再次回到这件屋子时，屋内只有断腿男人。聂囚的目光环视一圈四周，随口一问：“他们俩没问题？”
　　“没，落单的异能者，个矮的那个有个抢了他老婆的仇人，本来打算去找人算账的，结果没想到那人现在加入了1号基地，算账没算成，还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聂囚：“……没用的蠢货。”
　　随即想起1号基地，他扯了扯唇。
　　要不是眼下他们有正事要忙，对方怂恿第一洲那蠢蛋来找他们麻烦一事，他必然要好好回报。
　　老四没注意聂囚的脸色，只是继续道：“我让人把他们安排在西区了，对了，这是他们的具体资料，你看看。”
　　聂囚将纸张在桌面摊平。
　　木易，二十七，C级异能者，能力为元素之盾。
　　余剑，三十二，D级异能者，能力为空间传送。
　　D级和C级的异能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1号基地那个指挥官也就是个C级的异能者吧？以这两人的等级，不说可以在1号基地横行霸道，也不至于被搞成这副模样。
　　他蹙了蹙眉，低头再看，当看到所谓元素之盾的详细解释时，眼角微微抽了抽，难怪呢，搞半天这异能还是特定针对水元素异能者的，但据他所知，1号基地的水元素异能者找不出半个。
　　这不就相当于废物一个么？
　　再一想余剑的空间传送……能逃出来确实也算运气好了。
　　他翻了个白眼，对老四道：“不必再理会他们了。”
　　“知道了。”
　　转身离开时，聂囚看了眼老四的腿，眉心皱得厉害。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不够好，这几天时间内他们[游牧人]招收了不算少的异能者，但没有一个是治愈系的。这也就导致老四的腿始终无法复原。
　　真是可惜了。
　　…
　　老四给乔栾和虞长林安排的住所在整个堡垒的西区，这里看上去有点荒凉，走在路上还能时不时听到野兽的吼叫。乔栾偏头看了眼一旁带领他们的[游牧人]成员，正欲开口，却陡然瞧见前方的阴暗处有奇形怪状的影子，紧接着窸窸窣窣的怪异声音在耳边如同蚂蚁爬行一般响起。
　　莫名地，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栾从那怪相中收回目光便瞧见带领他们二人的成员抿着唇面色微白，但却什么也没说，只冲他们招招手，示意快点走。
　　跟上对方的步伐，乔栾和虞长林对视，途径那个角落时，视线同时转过去。
　　这一转，就看到了恶心得令人反胃的一幕。
　　一只类人形的深渊怪物身高两米朝上，身上覆盖着鳞片，手臂宛若尖刀，而此刻尖刀刺穿一具人类尸体，正弯腰匍匐在尸体之上尽情地啃食。嘴巴张开时尖锐的牙齿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锋芒，撕扯生肉的声音刺耳，从耳中钻入心底，令人毛骨悚然。
　　乔栾：“……”
　　虞长林：“……”
　　后者忍了忍，没忍住，直接呕出了一声。
　　这点声音夹杂在深渊怪物进食的声音里显得异常突出，那原本正享用美食的怪物缓缓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抬起了头。狭窄的头颅没有头发，头顶长着古怪的角，鳞片没有覆盖住全脸，但脸上只有一只生长在正中心的眼睛，眼睛下方没有鼻子而有几乎横穿下脸的嘴。
　　此刻，对上虞长林的眼睛，它像是对虞长林的厌恶有所察觉，忽然张开嘴呲了呲。
　　虞长林：“……”
　　他看到了夹在怪物牙齿缝隙中的人体碎肉，差点又呕出来。
　　好在那位[游牧人]成员的动作快，一把抓住虞长林的手臂将人一拽，强行拎着他远离了是非之地。等到那骇人的注视和细碎的咀嚼声消失，对方才回头看虞长林乔栾，他的脸色称不上好，但还在尽职尽责地告诫两人：“以后遇上这样的场景趁早走，养在基地内部的深渊怪物没什么智商，只知道进食，要是你们俩一不小心被吃了，可不关我的事。”
　　虞长林闻言脸色就变了，当即道：“加入你们组织之前，也没说你们组织还丧心病狂地养了深渊怪物啊！”
　　成员闻言嗤笑一声：“我们老大是异教徒，他不养深渊怪物，养你吗？”
　　也没管虞长林在听到‘异教徒’二字是什么反应，继续说：“只要你们别在这里瞎搞，什么事都不会有。刚才那具尸体是别的组织找我们麻烦时丢下的，本来就是B336的口粮。”
　　虞长林：“但是——”
　　他有心还想说什么，但成员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将他们带进一间略显阴暗的房间以后就离开了。
　　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瞳视野范围之内，虞长林顿时嫌弃地撇嘴：“他们搞毛啊，怎么每个房子都阴恻恻的，有能力造堡垒，没能力多装两个灯吗？”
　　没想到虞长林的关注点在这儿，乔栾意味不明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那深渊怪物吃人恶心到了。”
　　虞长林一屁股坐在石床上，想起刚才的场景，隐约觉得胃部又开始作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恶心也确实恶心到了。”
　　虽然《旧日神明》降临至今他杀死的深渊怪物不在少数，见识过深渊怪物撕碎人类的画面也不在少数，但每次见到这种画面依旧有种胃酸翻涌的恶心感。虞长林觉得这是人类的基本反应……就算遇到有人生吃家禽他都觉得恶心，何况是生吃人类。
　　倒是乔栾——
　　“我觉得你看上去太淡定了。”
　　“淡定吗？没有吧。”他回想那画面，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得亏B250改掉了他的坏习惯，改为吃泡椒凤爪了。
　　不然，怪恶心的。
　　…
　　虞长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保房间内没有任何监控以后，才大大咧咧地躺下，随即问乔栾：“你对异教徒了解多少？”
　　乔栾实话实说：“不了解，这大概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异教徒。”
　　然后反问：“虞队长见多识广，不如说来听听？”
　　虞长林心道怎么好端端的就给他戴高帽？
　　不过对于异教徒他确实有点了解。
　　“还是挺早之前了，12号基地辖区内遇到过一个，脑子已经不太正常了，带着十多只B级深渊怪物在辖区内横行霸道，杀了不少人。基地得知他的存在以后，废了不少力气杀了他。但没想到他的死亡引起了他背后信奉的那只深渊怪物的注意，那深渊怪物来找我们麻烦了。”
　　“然后呢。”
　　“A级深渊怪物诶，我们这群小队长肯定干不过，最后是阎轶亲自动手杀的。”
　　乔栾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实深切不少：“虞队长。”
　　温和的声音宛若春夜里的细雨，却生生令感受过歌姬蛊惑异能威力的虞长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按住抽搐的眼角，眯起眼：“你干嘛突然这个语气？”
　　“只是想问虞队长一个问题而已。”
　　“……你说。”
　　“斩杀A级深渊怪物以后你们有没有对这只深渊怪物进行研究？知道深渊怪物和奴仆之间的契约是怎么回事吗？”
　　“你怎么想着知道这个？”虞长林觉得奇怪，随即又道，“我听阎风说过你可以召唤深渊怪物，俩本质不是差不多吗？”
　　“不一样。”
　　对于疑问，乔栾只给出这三个字的回复，虞长林便只能撇撇嘴，然后冲乔栾露出遗憾的表情：“那你别想了，我们的科研人员尝试过研究深渊怪物与异教徒之间的契约，但什么也没有研究出来。”
　　乔栾啧了一声，面上的温和消失殆尽。
　　虞长林：“不是，你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乔栾闻言只道：“不然呢，人家卖笑能挣点好处，你看我挣到了吗？”
　　虞长林：“……”
　　感到遗憾的乔栾拽下身上的宽松黑袍躺上了床，对虞长林说了句“早点休息”便安心闭上了眼睛。虞长林摸了下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也转身闭上了眼睛。
　　接下去的两天，整个[游牧人]的组织都十分安静，乔栾和虞长林也十分识相，没怎么出门。只有乔栾中途去找了聂囚要了点纱布绷带和消毒的药膏将虞长林的脸裹了起来。因为近日[游牧人]门前路过的异能者数量增多，难保有看见虞长林那张斑驳的脸还能将他认出来的存在。
　　凡事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时间转眼来到三天后。
　　三天后的深夜，由组织老大黑巢下达命令，所有加入组织的异能者全部在北区的一片空地集合。并且，所有人都被收走了身上的通讯器、手机等一类可以同外界联系的物品。这一行为自然引起了异能者们的讨论，但聂囚一行态度坚定，更甚至从他们身后半隐半露出几只长相凶悍的深渊怪物，那低低的夹杂着威胁的低吼令所有人面色一僵。
　　乔栾和虞长林赶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场面。
　　聂囚冷声道：“收走你们的通讯器是无奈之举，等会我们老大就会告诉你们原因。但请放心，我们对你们没恶意，否则你们还能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天？”
　　虽然聂囚的态度不怎么样，不过他说的话倒也是在理。
　　这几天日子里，[游牧人]对他们虽然不说有多好，但基本还过得去，就连吃饭想多加个鸡腿，也没问题，顶多遭受两个白眼。
　　“但我怎么觉得我进了个坑。”乔栾的身后有人低低嘀咕了一句，虞长林顺势偏头看去，瞧见一张年轻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瘦的得跟猴一样，注意到虞长林的目光，将脸一抬，瞧见对方满脸的绷带，嘴角一抽，握草了一句，“哥你coser吗？”
　　虞长林：“……”
　　他翻白眼：“没见过脸受伤的啊？”
　　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却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年轻人凑上来，笑眯眯地伸出手跟乔栾和虞长林握了握，随后做自我介绍：“你们好啊，初次见面，你们可以管我叫猴子，我是个D级异能者。你们呢？”
　　虞长林瞅他，半晌才说一句：“你这外号挺符合形象的。”
　　“过奖过奖。”
　　“那你叫我纱布就行。”
　　猴子：“……”
　　一旁的乔栾抬了抬眼皮，语气闲散淡定：“叫我黑袍。”
　　猴子：“……”
　　他正想说话，却发现漆黑的前方突然亮起了光。
　　远处，黑巢的身影被强势的黑暗以及微弱的灯光笼罩，勾出大片浓重的阴影，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他低沉的声音却清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诸位，关于收走通讯器一事，我现在就可以解释给你们听——这座堡垒之下，我们发现了一座神明遗迹，而现在，需要你们的加入，与我们一同对神明遗迹进行探索。诸位或许没听说过神明遗迹，但动动脑子想一想应该也知道神明遗迹的珍贵程度。所以，这事，你知我知，不必传播给其他人听，诸位觉得呢？”
　　神明遗迹？
　　四个字带着层层重音落在众人耳中，却更像是压在他们的心脏上。面面相觑间，黑巢的声音再度响起：“据我们调查所知，这座神明遗迹中还有未消散的神明神力以及神明法则。诸位如果知晓神明信徒的存在，便应该知道神明神力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东西……但神明法则更甚。”
　　黑巢的目光望过一张张充斥着震撼、惊讶的面孔，嘴角缓缓挑起弧度，一字一字道：“拥有神力顶多只是让你变得更厉害，但如果拥有神明法则——可以成神。”
　　哗——
　　最后二字宛若冷水掉进油锅，瞬间溅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虞长林也在同时扭头看向乔栾，没忍住问：“还有这种说法？真的假的？”
　　乔栾：“你问我？”
　　虞长林：“……”也是，乔栾怎么会知道，乔栾又没得到过所谓的神明法则。
　　他遗憾收回目光，却不知乔栾已经在心底开了口：“一知半解的神，过来发表一下意见。”
　　系统嘀嘀咕咕说着：【宿主你不要老是嘲讽我，这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和谐相处。】
　　随后正儿八经回答问题：【确实有这种说法，但拥有神明法则成为神明没那么简单。在我的记忆中，只有普通人接触到神明法则却当场暴毙的例子。】
　　对于这个回答，乔栾倒不算意外。
　　毕竟，人与神之间隔着一座天堑，若真的那么好成神，这神还哪来的‘遥不可及’的说法？直接就满地跑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自然要见识一下。
　　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乔栾的心跳归于平稳，倒是不远处的几个异能者没忍住冲着黑巢开了口：“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按理说有所谓的神明遗迹，你们自己人去探一探不是更好吗？”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了其他人的点头赞成。
　　黑巢看向他，语气很平静：“因为我们能力不够，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个人认为这对于你们而言是一场绝对不会亏的探险，不是吗？”
　　率先开口询问的异能者听到这么一句，当场就冷笑了一声：“不亏？这明显是让我们拿命换机遇，哪里不亏了？”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容易，好不容易坚持了那么久，自然不肯随随便便献出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谁知道那劳什子机缘能不能落到他们身上？
　　这跟末世以前公司老板画饼有什么区别？
　　更甚至老板画饼不会要命，但黑巢画的饼要命。
　　那人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他抿了抿唇，当即上前一步开口：“我们不去。”
　　“不去？”黑巢似乎显得意外，他的半张脸从阴影中现身，声音不见起伏，问道，“确定吗？不去的话，[游牧人]可无法收留你们。”
　　“无所谓，我们可以走。”
　　他们最初选择加入[游牧人]当然也没觉得加入了以后能安心躺平，也知道肯定会接手各种各样的任务以此换取利益。但这一切不包括去那什么神明遗迹。
　　毕竟，一听就很危险，是连[游牧人]组织本身都无法确认安全所以才招人的存在。
　　“我们不会对外说这件事——”
　　话音还未落下，声音便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男人的身上，瞬间的沉默以后，只见宛若鱼线的银白丝线从对方的心脏中穿过，绷紧后在空气中微微争鸣，荡出几滴鲜红的血。


第52章 
　　052.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现场所有人。
　　乔栾懒倦的视线也重新被提起来转而看向远处的黑巢。对方往前走了两步彻底暴露在光线之下，露出了一张接近五十岁、带着些许沧桑的脸来。虽然是普通人，但或许是前职业和[游牧人]老大的缘故，导致眸光锐利、夹着些许阴沉，可以说气势很足。
　　被他这双骇人的眼睛扫过，再回想起刚才异能者被鱼线穿透心脏的一幕，其余的异能者们像是被堵住了喉咙，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虞长林偏头瞥了眼乔栾，后者眉梢微微扬起，表情却不动声色。
　　——对于黑巢的行为，他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那异能者说是聪明，知晓趋利避害，却没想过黑巢都已经将神明遗迹的存在告诉了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他离开。嘴里的一句‘不会告诉其他人’值几个钱？
　　鬼话说多了的乔栾最有发言权。
　　不过，那根鱼线从哪儿而来倒是令乔栾很感兴趣，他目光隐晦地转了两圈，最终落在了黑巢右手边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恰逢此时，在这万籁寂静之中，黑巢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语气放缓了许多，然而有了前车之鉴，众人依旧觉得浑身寒凉：“诸位理解一下，我黑巢向来不相信一个人嘴里的话能有多真。再者——拿命换机遇这话其实我是不太赞同的，眼下这个世界如此混乱，如果你不争，等待你的就是慢性死亡不是吗？诸位D级异能者的身份放眼整个第五洲确实还算不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其他四洲，D级异能者根本入不了眼？”
　　“当然，你也可以说你又不去其他四洲，可你怎么会知道其他四洲的高等级深渊怪物不会来这儿呢。”黑巢不紧不慢地尝试说服异能者，“所以，这次一次极好的晋升机会。”
　　“本来不想多介绍，但为了让大家都能够安心，那就再多说两句。”
　　话音落下，站在黑巢不远的男人上前一步，露出了一张模样古怪的面具，像是一张扭曲的人脸。而他的手中，勾着一根还翻涌着血珠的银线。
　　所有人都从这一幕认出来了对方正是刚刚一击穿透异能者心脏的罪魁祸首。
　　黑巢无视了异能者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拍了下男人的肩膀，笑吟吟道：“这位是神明的信徒，叫做詹少宁。诸位放心，他会一路护送我们的。我给诸位五分钟时间，大家好好考虑。”
　　考虑？
　　虞长林听到这两个字，无声地呸了一下。
　　说的好听，但留给这群异能者的不就只有一个选择吗？
　　要么跟他们一同进入神明遗迹，要么死。前者起码还有点生还可能，后者现在就要两眼一闭找祖宗去。但凡是个长脑子的都知道肯定得选择前者。
　　沉默间，猴子用手肘怼了怼乔栾，凑过去问：“黑袍哥，你怎么想？”
　　黑袍哥·乔栾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问他：“你打得过那个叫詹少宁的神明信徒吗？”
　　猴子顿时哈哈尬笑：“哥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乔栾：“那我能怎么想？”
　　猴子：“……”
　　两人的对话在此刻依旧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但毫无疑问，所有的异能者都是这番想法。众人相互对视，哪怕心中对黑巢和[游牧人]坑爹的行为恨得牙痒痒，但亲眼见识过那位神明信徒的杀人能力，他们也绝对不敢乱来。
　　黑巢见众人垂下眼眸，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即道：“想跟我们一同进入神明遗迹的去聂囚队长那，不想去的就留在原——”
　　话还没说完，虞长林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拉着乔栾往聂囚那边走。
　　聂囚看到两人的行为，一眼从虞长林满脸的绷带上认出对方的身份，眼底的嫌弃更重。
　　猴子见状，赶紧诶了一声，立马跟上。
　　走前还特地看了眼詹少宁，那张扭曲的人脸面具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冷光，吓得他哆嗦一下，加快了脚步。
　　有了他们三人在前，深知掉进深坑已经离开无望的异能者们也只能咬咬牙跟上步伐。
　　不到一分钟时间，原本拥挤的大厅中便空无一人。
　　黑巢见到这一幕，十分满意。
　　那一招杀鸡儆猴，效果非常。
　　他转向聂囚所在的方向，脸上带起笑容，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听着连声音都染上了温和：“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和我们一同去见证全新的历史。”
　　…
　　黑巢口中的神明遗迹位于[游牧人]堡垒之下的地底。据说能发现神明遗迹纯粹是个意外，是其中一只深渊怪物在准备进食时，那人类竟然还没完全死透，趁深渊怪物不注意，拼着最后的力气蹿没影了。深渊怪物当场气急败坏，发疯毁坏堡垒之际，夸张的力道竟然一脚踩空了整个地面，露出了一条漆黑的、向下的走廊。
　　眼下，乔栾一行便围在漆黑的洞口向下凝望。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们距离真正的洞口边缘还有些距离，但耳边却已经响起了洞内窸窸窣窣的回音。虞长林上前两步探头去看洞口，底下漆黑完全看不见半点光亮，深邃看不到底。虞长林盯着那抹黑色，瞳孔不知在何时已经从分明的黑白二色全部融成纯粹的黑，他的脊背再次向下弯曲，脚尖往洞口悄悄迈了一步。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微凉的手指肌肤不经意触碰到虞长林的后颈，像是有冰冷的寒风没入皮肤之中，冻住了血管内流淌的血液，令他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猛地回头。
　　对上了乔栾那张伪装过的脸。
　　“怎……”
　　话头刚起，猴子便戳戳他的手臂，示意他看脚边。
　　虞长林低头，随后眼眸微微张开，呼吸都停滞了两秒。若说原本他和这个洞口的距离有一米，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半只脚已经踩在了洞口的边缘处，只要背后有人轻轻地推一把，他的整个身体就会坠下去。
　　想到这样的可能，虞长林的后背一下子就湿了。
　　“我淦，我根本没意识到走到了这边。”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找到了什么庇佑所似的，仅仅挨着乔栾没敢动。
　　猴子闻言当即便道：“我们就看到你神经兮兮地往前走，我拉了你一把还被你一手甩开了。”
　　旁边围观的几个异能者虽然没开口说话，但每个人深沉严肃的表情显然证实了猴子此话的真实性。
　　虞长林：“……草，好邪门。”
　　“邪门就对了，不然不就谁都可以进入神明遗迹了。”乔栾随口道，然后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正说着话的游牧人一行，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个人觉得不用担心，他们肯定知道怎么下去。”
　　“为什么？”猴子好奇地问。
　　问完就被乔栾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一眼。
　　猴子：“……”
　　虽然乔栾什么都没说，但他觉得乔栾的这个眼神多少带着点鄙视。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
　　在他还纠结于此事时，乔栾道：“不然他们是怎么确定这里是神明遗迹的？就凭一个黑漆漆的洞？”
　　猴子一拍大腿：“对哦！”
　　几人小声交谈之际，聂囚开道而来，与之一块的是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虞长林一行立刻向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一条足够聂囚走过的小道。随后，几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聂囚身后的几个游牧人成员身上。准确的来说，是被他们提在手中的麻袋——
　　看上去很沉重的袋子，浅咖色，但里面却晕出了一团一团的深色印记。
　　在场的异能者们都是见过血的，这气味一闻，目光一瞧便意识到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的目光扫过周围，在同伴的耳边小声说：“刚才那几个出头说要离开的异能者都不见了。”
　　虞长林凭借着优越的听力听到这句话，目光瞬间凝在了那几个口袋上。他皱了皱眉，但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目睹了全程。
　　聂囚冲身后几人挥挥手，几人便将整个漆黑的洞口全部占据，每个人手腕微微抬起，那装着东西的麻袋便咕噜一声丢进了漆黑的洞里。
　　聂囚适时开口：“这是下去的唯一办法，只有喂给这扇门足够的口粮，才会出现台阶。”
　　……有点奇怪的说法。
　　人类于深渊怪物是口粮这种说法乔栾倒是很常听到，但一扇门……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去看漆黑的洞。从第一个麻袋被扔进去到现在起码有两分钟时间，可令人震惊的是，里面竟然完全没有传出重物坠地的碰撞声。
　　要么，这条延伸进入地底的通道长度无法预估，要么，正如聂囚所说，在下坠的半路被吃掉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与众不同。
　　乔栾隐藏在长袍内的手指微微蜷缩，轻点长腿，似在思考。
　　等待了将近五分钟，在所有人的瞩目中，这个黑漆漆的洞终于有了变化。漆黑之中像是多了一缕直射而出的光，倏然穿破黑暗，刺向了洞口，但很快白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从洞口蔓延而下的雪白台阶。
　　聂囚早已有所准备地拿起了一盏油灯。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们就该下去了。”聂囚看向身后的这批异能者。
　　没有人吭声，但聂囚也不在意，主动沿着通往下方的台阶而去，乔栾和虞长林对视一眼，两人位于异能者的中间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的人。进入了洞内，走在台阶，却有种如履平地之感，也不知道沿着这没有尽头的台阶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出了一滴很清亮的水珠落地声，紧接着聂囚道：“我们到了。”
　　聂囚的身后站着游牧人的老大黑巢以及神明信徒詹少宁。
　　乔栾凭借着人与人站位间的缝隙窥探到了被人群堵住的前方，竟然是一道门。但诡异的是，这扇门的具体大小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无法露出全部身影，于是聂囚便喊了一位异能者的名字，那异能者民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伸出了手，火苗从他的指尖一路跌落到地面的每个角落，但在异能者的控制下却完全没有蔓延开来的意思，只照亮了这扇大门。
　　“这——”
　　猴子站在乔栾身侧，发出惊叹。
　　一扇没有顶的漆黑石门就此坐落在所有人的正前方，火苗缭绕之下印出了石门上绘着的怪异花纹。看到这些花纹的瞬间，乔栾的脑海中冒出了司正的模样，这位神使的脸上、手臂肌肤都是类似的纹路。
　　“这门要怎么开？不会还要死几个人吧？”人群中突兀地冒出一句略带嘲讽的话来，聂囚闻言却并未生气，而是道，“根据记载，这座藏于地下的神明遗迹本体其实是一座神庙，想要打开神庙的大门再简单不过……只要各位对神明足够虔诚就可以。”
　　虞长林：“……”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傻逼蠢话？
　　什么叫神明足够虔诚就可以？他倒是想虔诚，但他连这神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明都不知道。
　　虞长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但下一秒一股剧痛从心脏中蔓延开来，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浑身一僵，他猛地抬头看去，竟是看到所有的异能者都在瞬间变得脸色煞白，其中有人猝然倒地，捂着心口的位置，浑身抽搐，仅仅几秒钟时间便身体僵硬，没了动静。
　　握草？
　　不等虞长林从这怪异现象中回过神来，便察觉到心头的疼痛更加剧烈了，他三两下拽下了衣服，见心口一点红点，心头的鲜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突破表层的皮肤在空中摇摇晃晃，最后啪嗒一下黏在了石门的花纹缝隙中。
　　虞长林：“？！”
　　发生了什么？
　　他扭头去看乔栾和猴子，见两人此刻的模样与他大差不差。甚至于不止他们二人，就连游牧人的成员都是如此情况。从每个人心口蔓延而出的鲜血覆盖了大部分的缝隙，却始终没有将整扇门都填满。见到这一幕，黑巢和聂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怎么会——
　　最初他们游牧人成员单独下来时，总共才十个人。从这十个人心口剜出的血填补到缝隙中，也是如此位置就好似溪流停下了流淌，不动了。他们以为是血液数量太少，甚至牺牲了一个成员，将他身上所有的血都填补上去，但依旧没用。
　　于是，他们猜测要彻底填满这些诡异的花纹路径和血的量没有关系，或许问题出现在人数上。
　　但如今多了四十几个人，怎么还停留在原先的位置？
　　就在黑巢迟疑着是否需要再多杀几人尝试开门时，地面开始发出可怕的震动，一道又一道古怪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的呓语开始在每个异能者的耳边响起。乔栾的耳边同样，声音穿透他的脑海，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开始浮起暗淡的星光，数十秒之后，坐落在他眼瞳中的石门开始沿着纹路一点点破碎，轰然一声炸开以后，三条不见尽头的宽敞通道骤然出现。
　　“门开了！”黑巢的眼中迸发出惊喜，随后扭头看向身侧戴着面具的詹少宁，“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詹少宁：“选一条路，前往神庙正中央。”
　　“那我们该选哪一条？”
　　“不知道。”詹少宁给出了个令黑巢表情都有些狰狞的回答。
　　几分钟的思考时间之后，黑巢决定将整个队伍兵分三路，聂囚带一队，他和詹少宁带一队，另外一个游牧人组织的成员带一队。
　　虞长林本来要跟着聂囚走，但脚步刚动就被乔栾拽了一下。
　　“走这边。”乔栾抬起下巴指向黑巢和詹少宁，虞长林顿了一秒立刻往他身边一站，心道也是，虽然黑巢本人只是个普通人，但詹少宁却是个神明信徒，若是遇到特殊情况，这位信徒指不定能保他们一条命呢。
　　但两人的想法美好，其他人也这么想。这也就导致詹少宁身后的人数颇多，三个队伍的人数分布并不均匀。
　　聂囚看到这一幕，眸光暗了暗 ，旋即主动起身点了几个人跟着自己，恰好，点到了乔栾、虞长林以及猴子 。
　　虞长林：“……淦。”
　　猴子也满脸怨气，但碍于聂囚望过来时阴骘的眼神，愣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唯独乔栾表情平静地拍拍两人的肩膀，适应良好：“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相信那位神明信徒的能力，倒不如将希望寄托于运气。”
　　虞长林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运气好？”
　　乔栾眨了下眼睛。
　　实不相瞒，就在刚刚，他拿出了[命运骰子]扔了一圈，但呈现在最上方的却是黑色的厄运一面。这足以证明他们跟随聂囚前往的那条道并不安全。但没办法，他俩既然不想暴露身份，便只能硬着头皮随聂囚一同往前。
　　他心态良好地安抚虞长林：“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运气不好，也不一定会有事。”
　　虞长林：“……你这话我是一点都不敢信。”
　　但诚如乔栾所想，他们没有办法拒绝。虞长林吐槽完毕以后只能假装冷静地跟在聂囚的身后。
　　他们选择的是最左边的道路，一脚跨上道路中央，一种离奇的失重感便从脚底很快浸透到全身，但很快感觉消散，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聂囚抬眸看向阴暗的前方，却未发现视线逐渐开始失焦，且耳边再度响起了古怪的呓语，等反应过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的身边已空空如也，那些跟随他的异能者，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猴子呆滞地看着周围的空地，瞳孔里染上几分惊恐：“我曹，黑袍哥，他们人呢？”
　　乔栾扫视周围，路还是那条路，但路上的人只剩下了自己与猴子，就连虞长林都不见踪影。他眉心微蹙，但想到虞长林好歹是个基地队长，身上还有不少A级深渊怪物的能力，担忧渐消。他偏头看向猴子，耸肩：“很显然，没了。”
　　随后也没管猴子，而是抬步往前走。
　　但没走两步，前方又出现了两条路。
　　“一人选一条怎么样？”乔栾问猴子。
　　猴子：“……我不能跟你走吗？”
　　“这好像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乔栾道。
　　“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比较好，就算路上遇到了困难还能商量商量呢。”猴子没脸没皮地一把抓住乔栾的衣袖，眼露哀求，“求求了黑袍哥，你别放我一个人去那里，我还想活着出去呢！”
　　“你未免也太高看我这个C级异能者了，”乔栾瞥他，“就算你跟着我，也不见得我俩能活。”
　　“但总比一个人好一点吧。”
　　两人对视半晌，到底还是乔栾退后一步：“那就一起走吧。”
　　“那我们走哪一条？”
　　“你觉得呢？”
　　猴子：“……”
　　这种选择题真要命。
　　他迟疑了半晌，手指在两条路前戳了半天，最后依靠点兵点将点到了右侧的路。乔栾见状，掌心露出一颗长相古怪的骰子，往地上一扔。
　　“这是什么？”
　　“江湖骗子的手段之一。”乔栾随口解释，“类似占卜，看看这条路的运道怎么样。”
　　猴子哦了一声，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那颗只有两种颜色的骰子在地面滚了两圈。咕噜咕噜，骰子逐渐停下前行滚动的步伐，浓郁的黑色正面朝上。
　　猴子：“这是什么意思？”
　　乔栾：“意思就是你选的路还不错。”
　　猴子：“！？”
　　他眼中暴露出惊喜，正要开口说自己运气一向不错，就见乔栾转头走向了另一条路。
　　猴子：“……啊？”
　　乔栾冲他微微一笑：“但是我喜欢走另一条。”
　　无视了猴子一瞬间无语到极点的表情，乔栾迈步走向左侧的通道。从他站在那座石门前开始，无数的声音便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是极为晦涩难懂的语言，但奇怪的是，乔栾仅仅几秒后，乔栾便体会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们在说——
　　“有人来了。”
　　“我嗅到了令人厌恶的气味。”
　　“哦……有戈斯的臭味。”
　　“好香，我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好想尝尝。”
　　听到那句‘戈斯的臭味’时，乔栾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詹少宁的身影，黑巢向他们介绍詹少宁时，只说詹少宁是神明信徒，却并未提及詹少宁具体信奉的是哪位神明。但如今牵扯出了邪神戈斯，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眸色闪动，沉默无言地继续向前走。猴子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总是能提起很多话题，用他的话来说，这里古怪得要命，当然要做点、说点其他的事情来撇开他的注意力。
　　“黑袍哥你今年几岁了？有对象吗？”猴子絮絮叨叨，“我以前找过一个女朋友，但我俩分手了。”
　　乔栾随口一句：“二十五，早婚。”
　　“你这么早就结婚了？那你老婆呢？”
　　“死了，没熬过迷雾。”
　　猴子张了张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顿时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好在乔栾体贴地替他转移了话题：“你和你女朋友为什么分手？”
　　“哦，她嫌弃我脚臭。”
　　乔栾：“……那你离我远点，我也嫌你脚臭。”
　　猴子：“……”
　　两人走了许久，但前方依旧是未知的黑暗。乔栾身上没什么计时的东西，只能在心中询问系统。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他呼唤系统时，周围的一切陷入极度的寂静。
　　“系统？”
　　无人应答。
　　乔栾眸色微紧，想起命运骰子黑色朝上的那一平面，心中顿起不好的预感。


第53章 
　　053.
　　时间在沉默中飞快地流逝，但前方的路始终没有瞧见尽头。
　　乔栾心态稳定，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倒是一旁的猴子快被这黑暗、寂静与幽深的路逼疯了，他有点烦躁但又因着是自己死皮赖脸跟在乔栾身后而强行忍耐。
　　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意。
　　几秒种之后，乔栾突然一把拽住了猴子的衣领，猴子前行的身体被迫停下便倏然感受到了一阵地动山摇。他面上的表情一紧，赶紧回头：“黑袍哥。”
　　乔栾没应声，目光落在前方。
　　几米开外，平坦的漆黑地面忽然开裂，一块又一块的重石跌落，并且开始不停地向两侧延伸。裂缝蔓延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裂到了乔栾和猴子的脚尖，乔栾当即喊一声“跑”，转身飞奔。猴子见状，嘴里骂出一句脏话，憋红了一张脸拼了老命努力跟上乔栾的步伐。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两人已经彻底被裂缝包围了。
　　四面八方而来的裂缝瞬间被撑开，从细细的一条无限扩大，乔栾只感觉到脚下一松，整个人开始往下坠。
　　“握草！”
　　猴子抬手就想抓乔栾，然而手还未触碰到乔栾的衣角，自己也跟着一头栽了下去。
　　从下方而来的风呼啸着往上，宛若刀子一般划过乔栾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眯了眯眼，抬眸间瞧见另一侧几乎快被晃走的年轻人，却什么也没做，任由身体无限下坠。
　　嘭！
　　身体接触到硬物的刹那，乔栾的身体微微一侧，单手撑住硬物控制住了身体减缓了从高处砸落的力道，再任由身体沿着硬物滚下去。地面上似乎都是些细碎尖锐的石块，轻易便嵌入了身体皮肤，乔栾没动用黑甲的异能，简单加了几分防御力。
　　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时，抬头一看，猴子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龇牙咧嘴，见到乔栾看过去，喊着：“痛死了。”
　　又口齿不清地问乔栾：“黑袍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还好。”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乔栾闻言，像是随口一说：“那你身体素质挺好的，我还以为D级异能者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会摔成肉饼呢。”
　　猴子：“……”
　　默了一瞬，他摸摸鼻子，讪笑：“那可能是我运气好。”
　　没有理会猴子的回答，乔栾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他们掉落的地方，整体而言还是阴暗的环境，但两侧却有燃起的火苗勉强照亮了这片空间，这也就导致乔栾一抬头就看清楚了他最先掉落砸上的硬物是什么东西。
　　——一座石像。
　　巨大的石像完整坐落在这片区域内，大概是行走在岁月长河中的时间过长，导致石像的表皮有部分已经腐朽溃散。乔栾抬手在那块漆黑的角落用手指轻轻一蹭，石灰簌簌而下，粘了一手。
　　后退两步，视线将整个石像囊括在内，乔栾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座人形石像。
　　而且栩栩如生。
　　男性，长相眉眼看似普通，但漆黑的眼珠真实得像是会动一样，在乔栾注视它的时刻里，仿佛轻轻眨了一下。
　　……看错了吧？
　　他眯起眼再度观察起石像，但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也没见那眼珠子有任何的动静。
　　见状，乔栾便也没再多看。
　　收回了目光。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石像，难道它就是这个神明遗迹里面的神明？”猴子捂着腰走过来站在乔栾的身后学着乔栾原先的样子抬头注视石像。
　　“不清楚。”
　　他们对这座神明遗迹的了解太少，进入其中全靠冲动。
　　“在周围转一转，看看情况。”
　　“好。”
　　应下乔栾的要求，猴子很快转身在周围摸索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他的一声惊呼：“黑袍哥，这里有扇门！”
　　门？
　　乔栾走过去，发现猴子正站在一块墙壁前。但随着他的手指抚摸上墙壁，柔软的指腹能轻易感知到缝隙的凸起与凹陷，乔栾沿着这条线一路往下，脑海中搜寻回忆着线条的走向，确实像大门的轮廓。只不过，有门，却没有开启的通道。
　　“我用脚踹踹看？”猴子试探着问。
　　“行啊。”
　　话一落，猴子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石壁上。
　　几秒钟的沉默后，猴子默默将脚收了回来，十分抱歉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见笑了。”
　　是他高看自己的脚了。
　　乔栾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手掌落在上面继续试探但掌心猝然疼痛，他皱眉，正欲将手掌收回，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吸附住了一般。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乔栾隐约觉得自己的掌心像是被开了一个小口，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通过掌心的口子不停地向外流淌。
　　时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在乔栾逐渐苍白的脸色、猴子震惊的眼神中，这扇看似漆黑且平平无奇的大门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类似星芒的纹路，并且被血液点亮，勾勒出六角星芒的鲜血在线条中宛若有生命一般汩汩流动着，从暗淡变得逐渐亮眼。
　　乔栾还未从这一出中回神，便发现手掌与石壁之间的强迫粘合力道猝然消失了。他迅速后退一步，垂眸去看自己的右手手掌，白皙如玉的掌心间，完全不是想象中的豁口，而是一条细窄的红线。
　　仅此而已。
　　且在乔栾的注视中，红线长度逐渐减小，在短短几秒内便消失不见。
　　乔栾：“……”
　　神经兮兮的。
　　他没管手，转而去看面前这座星芒闪烁的大门，轰隆轰隆的震动声悄然响起，门缝周围开始散落碎石，乔栾和猴子同时后退一步，就见大门咔啦两声逐渐转动、开启。
　　“门开了！”猴子还沉浸在那血色的星芒中，回过神又瞧见这一幕愈发觉得自己没跟错人，他双目炯炯有神几近热切地注视着乔栾修长的背影，迫不及待地跨过门框而入。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道黑影袭来，他瞳孔微睁开，猛地后退一步，但没来得及，那黑影嘭一声，好死不死砸在猴子的身体，直接将他给掀翻在地上。
　　“我淦……好疼！”趴在地上的猴子吐出一口气，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而正巧砸在猴子身上，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男人却乐了。
　　虞长林一抬头就是乔栾那张伪装过后普普通通的脸，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张脸能帅到这种份上。用力拍了下身下的坐垫，虞长林心情愉悦地夸了一句：“好小子，不愧是年轻人，身强体壮，辛苦了哈。”
　　随后灵活地脚尖踩地爬起来，一把搂住乔栾，简直眼泪汪汪：“我一回头发现你们不见了的时候慌得我找不到东南西北，没想到我命不该绝，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们了。”
　　“命不该绝？”乔栾的目光扫过他的衣服，看着确实扑了层灰似的，脏兮兮的。
　　但视线扫虞长林脸上干净的纱布，他张嘴欲说，却被打断。
　　“纱布哥你的出场方式为什么这么奇特，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吗？”猴子捂着腰有气无力地发出了灵魂一问。
　　虞长林刚刚才露出笑容的脸顿时一片僵硬，随后扭头看到了身后。
　　乔栾和猴子同时望过去。
　　方才未察觉，但此刻地面的震动却变得无比清晰，一下一下，奇异地没能让三人身体跟着摇晃，倒是心脏砰砰砰开始重重跳动，仿佛连呼吸都被箍住了。
　　虞长林面色微白，拉住乔栾就往后撤：“别看了，被它逮到一脚就给我踩死了。”
　　“深渊怪物？”乔栾问。
　　虞长林已经拉着乔栾重新跨回了石门，顺道回答：“不是，是石像，超级大的石像。”
　　“石像？”猴子紧随其后惊讶出声，又着急问，“这石像会动？”
　　“会动算什么？它还会跑还会杀人呢！可怕得很！”
　　“那——”乔栾点了下虞长林的肩膀，“你要不往后看看？”
　　往后看？
　　看什么？
　　虞长林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很乖觉地将脑袋往后一转，视线瞬间被一片石像笼罩。他心中咯噔一声，脑袋一点一点往上移，仰着脖子看到了一张逐渐俯视下来的巨型石像脸。
　　那张脸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转动一圈，嘴角缓缓挑起了诡异又生硬的弧度。
　　虞长林：“我艹！”
　　乔栾也见到了这一幕，才惊觉原先那石像眼睛眨动并非自己的错觉。
　　惊讶间，更多的粉屑从石像的身上跌落，巨大的石像像人类一般轻轻甩了甩肩膀，撑着巨大的身体，迈步而来。
　　虞长林简直头皮炸开，催促乔栾：“快跑！”
　　三道身影宛若利箭在空旷的环境内穿梭，但奇异且令人震撼的是，那么庞大的石像竟然完全可以追上他们的速度！乔栾一回头便瞧见一只巨大的脚掌迎头而来，他面色微变，目光扫过被追得在地上乱滚乱爬的猴子，狭长的眼眸微眯起，C级瞬移技能让他眨眼消失在原地。
　　两座石像碰上面，但乔栾却消失不见，二者立马回头去找虞长林和猴子。
　　轰隆轰隆的声音接连不断，猴子仓皇躲过石像的攻击以后手忙脚乱地起身，却莫名地感觉到身上传来极其沉重的力道，仿佛要将他的脊椎都压断。他心中惊诧，来不及多想，正欲抬头去找乔栾和虞长林的位置，却陡然感觉到腰间一疼，见那石像不知何时已经弯腰一脚抵在了他的腰上。
　　随即，狠狠用力。
　　嘭得一声。
　　猴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呈抛物线飞了不知道多远，再因墙壁的阻挡而碰撞、滑落。
　　他的脸、胸口贴上冰冷的地面，撞击使得身体微微颤抖。
　　“猴子，当心！”远处传来惊呼，猴子迅速抬头，那本该距离他十万八千里的石像竟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脚踩了下来。
　　猴子面色一变，动作迅速地爬起来，一扭身体躲过。
　　转头又被另一座无声无息靠近的石像给一脚踹飞了。
　　猴子：“……”
　　见到这一幕的虞长林：“……”
　　什么意思？
　　虞长林看了看自己的四周，空旷、安全。索性一屁股坐下来，用力喘了几口气以后没心没肺地问：“它们是觉得猴子长得太丑了，所以想先干掉猴子是吗？”
　　说完，右手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递给乔栾：“要不要补充点力气，等会儿低血糖。”
　　乔栾垂眸看了一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指，伸手接过，又说了声谢谢，拆开包装袋，甜腻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也学着虞长林的模样坐在地上，观看着一场人和石像的追逐打斗。
　　猴子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你俩就这么看着我被打？”
　　虞长林无辜地眨眼，疑惑地反问：“不行吗？不是我说啊猴子，我们也就认识几个小时，又不是什么过命的兄弟，没好到有难同当的份上，你被打，我歇一口气，刚好。”
　　“？”
　　猴子咬牙切齿，扭头看向乔栾，大吼：“黑袍哥！”
　　乔栾掀了掀眼皮，嚼碎嘴里的棒棒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腿软。”
　　猴子：“……”
　　他一时无言，似被气得认命。
　　虞长林吃完棒棒糖，看了眼还在挣扎的猴子，用手肘怼了怼乔栾的手臂，吸引了对方的目光以后，轻悄悄的说了一句：“诶，要不我俩趁这个机会先跑路？这俩石像可不好对付，起码以我的能力，对付不了。你看我的手——”
　　乔栾定睛看去。
　　虞长林一直藏着的左手肿成了猪蹄。
　　“那石像拳头砸过来的时候我尝试下和它碰了碰，结果骨头当场碎光了。”虞长林解释， “虽然不知道它俩现在为什么盯着猴子不放，不过对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逃离机会，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忍痛的本事有点大。”牛头不对马嘴地调侃一句，乔栾毫不犹豫地起身，冲虞长林扬了扬眉。
　　后者见状，眼睛一亮。
　　一道传送阵法在乔栾和虞长林脚下亮起时，虞长林冲着远处喊道：“猴子，这里就拜托你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请你务必要活着离开神明遗迹！”
　　猴子听到动静看过去时，只看到两道虚影。
　　草！
　　…
　　乔栾的无尽传送所达范围不高，不过想要无声无息离开两具石像的视线范围也不难。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通道，此时此刻两人就站在通道一侧，身后是只隔了一道墙的怒吼。
　　虞长林再次戳戳乔栾，诶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猴子是D级异能者吧？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能在那两具石像下坚持那么久？”
　　乔栾闻言只笑了一声，随即唇角微微勾起：“他说鬼话你还真信啊。”
　　没有和虞长林讨论猴子的想法，乔栾看向面前的通道，问虞长林：“你从这儿来的？”
　　虞长林的视线转过去，环视观察了一圈四周，果断摇头：“不是，我过来的路虽然也是个通道，但通道周围有很多细碎的石块。”
　　这条通道干干净净，像是无人踏足过。
　　只是当他们绕过通道，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令两人的心脏都紧了紧。
　　二十几具并不完整的尸体凌乱横陈在空旷的地带，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将人熏得晕头转向。自认见过大场面的虞长林见状也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一步，手指掀起其中正面趴在地上的身体，一眼看清楚了那张不算眼熟但也并不陌生的脸。
　　“是新加入[游牧人]组织的异能者。”
　　将地上尸体全部正脸朝上，乔栾和虞长林发现，不止是异能者，甚至还有[游牧人]本身的成员，此刻躺在乔栾脚边，两条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硬撕扯下来的尸体正属于黑巢和聂囚之外的带队人。
　　乔栾将一张张脸认真扫过，片刻才道：“不止是他这队的人，还有聂囚队伍里的。”
　　“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在这里碰过面？”
　　“大概吧。”
　　这种事情只有死去的人和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得一清二楚。
　　绕着空地转了两圈，虞长林发现了两扇门。和猴子的反应差不多，他抬眼就问乔栾：“我们走哪边？”
　　乔栾敛眸尝试着召唤命运骰子。虽然没有计时，但随着乔栾心念一动，一枚六面骰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薄唇勾笑，他手微抬，命运骰子抛至高空又啪嗒落下，在地面滚动几圈，最后滚到了虞长林的脚边。
　　啪。
　　最后一次滚动结束，红色的一面朝上。
　　“这什么意思？”虞长林蹙眉。
　　乔栾弯腰捡起骰子，心情甚好：“意思就是你随便选，命运之神会眷顾你我。”
　　虞长林：“……”
　　他怎么那么不信邪呢。
　　但见乔栾面上眉眼含笑 ，似乎有种将万事掌控在手中的泰然自若感。
　　于是，手指点向右侧：“走这儿？”
　　“这儿就这儿。”乔栾先虞长林一步上前，沿着深邃漆黑的走道往前，虞长林见状赶紧加快了脚步追上他，视线瞥到他手里的骰子，好奇心没有消散，也不避讳什么，张嘴便问，“你这个骰子也是异能吗？”
　　“嗯。”乔栾见他感兴趣，解释道，“每五分钟可以进行一次投掷，如果黑色面朝上就证明接下去运势不行，红色朝上则反之。”
　　虞长林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我们刚才是红色面朝上，所以你才说随便选，命运之神会眷顾我们。”
　　“差不多。”
　　“果然是你，虽然不是异能者，但手段真多。”虞长林嘀咕两句，想去碰碰乔栾手里的骰子，却察觉到乔栾脚下步子猛地顿住，他眨眨眼问，“怎么了？不能碰？”
　　乔栾偏了下头，注视了他几秒，慢条斯理地收拢掌心：“建议别碰。”
　　虞长林：“小气！”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又有一扇门出现在了乔栾和虞长林的面前。但这扇门却被打开了一条缝，虞长林眼眸微眯，迫不及待地上前，手掌抵在门板上将门彻底推开，入目的一切便印入了眼中。
　　是一座真正的神庙。
　　耀眼的白光之下，冲天而起十二根廊柱，白色的廊柱上方绘着黑色的诡异花纹。而被廊柱包围的正中央，是一座更为精致的巨型人像。乔栾的视线掠过时能轻易辨别出人像上方雕刻出来的衣服褶皱痕迹。那只垂落在一侧的右手，指骨修长、分明，白皙之上黑纹尽显。
　　然而等到乔栾的视线往上，却微怔。
　　那么精细的一座人像，每一丝线条都显得几近完美的人像，竟然没有脸。
　　简直不合常理。
　　“你们也来了？”
　　突兀的声音在乔栾的耳边响起，他转移目光，瞧见了站在角落中的几道人影——聂囚、黑巢、詹少宁以及几个还活着但看上去十分狼狈的异能者。
　　乔栾不动声色地上前，点头直言：“好不容易找到这儿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原以为黑巢不会开口多说，然而中年男人的眼中迸发出极致的热切，望着没有脸的人像，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抵达了神明遗迹的终点，这座石像就是那位神明的神像。”
　　“神像？”乔栾心底讶异，问，“这座神像为什么没有脸。”
　　“神明萨洛特，外号诡谲者，从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因此无人知晓祂的真实长相。《旧日神明》中记载，信徒为祂建造的所有神像，都没有五官。”


第54章 
　　054.
　　乔栾的重点偏了一秒。
　　他也算翻阅过《旧日神明》玩家整合出来的所有资料，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诡谲者]的名号。扭头看向手指摩挲下巴，端着沉思脸的虞长林，他扬起眉梢问：“诡谲者，你认识吗？”
　　虞长林：“对你这么高看我，我感到很荣幸。不巧，鄙人恰好知道那么一点——”
　　虞长林那双没被纱布遮挡的眼睛向上注视着面前这座巨大的神像，意味不明地拖长了声音：“诡谲，意为奇异多变，祂之所以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并非因为祂自己长得见不得人，而是因为祂喜欢别人的脸。”
　　他说着，无声地冲乔栾张了张嘴，嘴唇翕动间暴露了言语：就像你现在这样。
　　顶着别人的脸，混在人群中，试图得到最大化利益。
　　不过，诡谲者的大部分行为都是为了乐趣。
　　毕竟已是神明，利益于祂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乔栾的手抬起搭上虞长林的肩膀，宽大的黑色长袍袖子沿着引力往下坠去，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皮肤。被那抹白晃了下眼睛，乔栾已向前迈了一步与虞长林并肩而立，他声音尾调懒散，却透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你们第一洲的资源就是不一样，对神明了解还挺多。”
　　虞长林：“……还行吧。”
　　…
　　两人低声的交谈并未引起黑巢等人的关注，黑巢的视线凝聚在神像上，眼中的炙热更甚。
　　他的视野范围逐渐变得狭窄，周围的人影以及空旷的地段全部被排除在外，聂囚的低声言语也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瞳孔中，那座巨大的神像似乎动了起来，神明萨洛特的头颅微微往下，平白的脸部开始浮现五官。
　　粗犷眉眼下的青黑、皱纹，塌鼻，翘起死皮的嘴唇，杂乱的胡茬遍布。
　　赫然是一张与黑巢一模一样的脸。
　　“人类——”满含笑意的嗓音没入黑巢的耳中，像极了蛊惑，“你看，你的脸在我身上是如此合适。”
　　黑巢呆呆地看着祂。
　　白袍覆着萨洛特的身躯，神圣圣洁的光芒从头顶散落，愣是将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也变得高贵了不少。
　　他控制不住内心如同浪潮奔涌而出的情绪，按着狂烈跳动的心脏，喃喃道：“是、是的。”
　　‘黑巢’扬起笑容，声音仿佛贴在黑巢的耳边，带着无尽的诱惑：“那么，你想成为我吗？”
　　“神明萨洛特已经陨落，残留在遗迹中的不过祂借用残余神力铸造而出的假象 。只要得到诡谲者的神明法则，你就成为下一位诡谲者，从此——”
　　“抛却人类的身份，成为高高在上的神明，抬手之间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你……想成为我吗？”
　　反复的询问彻底剥夺了黑巢的理智和思绪，他的眼前出现了[猎人]组织的陈勇和莫宗平，出现了自己所信奉的深渊怪物丑陋不堪的面容，仇恨以及生命的威胁无一不让他浑身颤栗。
　　他张开嘴，目光与‘黑巢’的眼睛对视，从对方眼中印出来的竟然并非此刻在神明遗迹中历经生死而显得狼狈的[游牧人]老大，而是强大无比的神明诡谲者黑巢。
　　脸上逐渐浮起灿烂到甚至癫狂的笑容 ，他疯狂地大笑出声，声音接近嘶吼：“想，当然想！”
　　声音爆发的一瞬间，站在黑巢身旁的聂囚陡然回神，当偏头瞧见黑巢此刻的模样时，他的瞳孔都没忍住震了震。
　　黑巢正双手抓着自己的脸，他的明明并不尖锐，但却生生刺进了额头的皮肉之中，随后，双手用力，在哈哈的大笑中揪着一点额头的皮，缓缓将整张脸皮剥离血肉，一点一点撕了下来。
　　“成为诡谲者的第一步，撕掉自己的脸……”
　　他喃喃自语，刺啦一声，整张脸皮被他甩到地上，再抬头时，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脸。
　　那几个跟随的异能者在猝不及防中见到这一幕，面色骤然一变，胃酸开始疯狂翻涌，恶心感扑面而来，齐齐扭过身体干呕。
　　开玩笑的吧，他们甚至看到那张脸皮撕下后，留在脸上的肉和筋还在抽搐跳动。
　　越想越恶心反胃的异能者仓促地后退两步，试图与这片浓重的血腥味拉开距离。
　　“老大——！”聂囚瞳孔紧缩，一把抓住黑巢的手臂，试图强行按住对方颤抖的身体。但聂囚从未想过黑巢身为一个普通人有朝一日竟然能轻易掀翻他一个异能者。
　　黑巢疯疯癫癫地望着聂囚，血水从他的眉骨往下淌，宛若一片血帘遮挡住了视线，导致眼前看出来一片血红。
　　“滚开！别阻挡我成神，我会是下一位诡谲者…”
　　尾音落下的刹那，一声‘噗嗤’炸响在聂囚的耳畔。聂囚猛地看过去，只见一根鱼线穿透了黑巢的心脏位置，鱼线绷紧，血珠往下滴。
　　聂囚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戴着面具的詹少宁闻言冷漠地看着他，回答：“他疯了，你看不出来吗？”
　　聂囚当然知道黑巢的情况不对劲，但是——
　　不等他反驳，詹少宁便再次道：“不杀了他，他也会自虐而死。总得来说，我是在做好事，最起码，让他不必经受那些没必要的折磨。更何况……”
　　他顿了几秒说：“他死了，对你来说不是更好么？能接替萨洛特、成为诡谲者的就一人，如果他在，就轮不到你了。”
　　“难道你就没有兴趣吗？”聂囚冷笑一声，丝毫没有上当的意思，“既然成神的吸引力这么大，你不想？”
　　“我当然也想，但我已经做过选择了。”詹少宁并不介意聂囚的无礼，解释的声音理智地几乎没有半分起伏，“我是戈斯大人的信徒，除非戈斯大人剥夺我的神力，重新将我变成一个普通人，否则我无法承受其他神明的神力。两种神明的神力在人类体内碰撞，我的这具身体承受不住。”
　　“所以，我不会跟你抢。但，他们可就不一定了。”詹少宁往后退了一步，面具下的视线转向了在场的其他人，目光从几个异能者身上划过，随后落到了乔栾与虞长林处，藏在面具后的声音有种闷闷的不自然感，问：“是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身黑袍的乔栾在此刻很淡定地后退一步：“别了，我对诡谲者也没什么兴趣，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我现在就走。”
　　那几个异能者显然也不是蠢货，听詹少宁的意思便知道他明显是站在聂囚一边的。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心，但只要詹少宁想让他们死，他们就不可能活。毕竟神明信徒的杀伤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两回了。
　　他们并不希望第三回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更何况刚才黑巢可怖的模样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黑巢嘴上说着成神，结果整张脸皮都被撕下来了。就这么一个场景便促使他们的脑子变得无比清醒。
　　普通人成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于是，他们果断地随着乔栾的步伐，往后退了两步，无声地告诉了聂囚答案。
　　聂囚眼眸微微眯起，似在思考。但一旁的詹少宁却对他们后退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抬手间那根鱼线便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朝着乔栾的心头而去。乔栾倒也没想到自己是詹少宁下黑手的第一对象，他瞥了眼神像，薄唇勾起笑容轻嗤了一声，旋即在鱼线刺进胸膛之时，胸口、手掌间的肌肤被黑甲尽数覆盖。
　　鱼线宛若利箭，带着强硬的气息进攻，但黑甲却似盾牌，两者相撞以后显然是盾牌的坚硬程度更胜一筹，鱼线像是猝然断裂，正欲缩回去时，乔栾那只覆盖着黑甲的手却猛然一动，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鱼线。
　　隔着很长的距离，乔栾面上的伪装尽数消失，稍稍一抬头，黑色宽敞兜帽下便露出了一张俊美过头的脸来。狭长的眉眼微抬，沿着鱼线看向詹少宁，笑了一声：“你还挺会挑人的。”
　　这张属于乔栾自身的脸现身的刹那，一群异能者以及聂囚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尤其是聂囚，视线死死盯着乔栾，再傻也知道他们千防万防，还是被人混了进来。只不过，对方是什么身份？而且瞧他刚才的行为，似乎真的没有和他们作对的意思，直到詹少宁出手。
　　詹少宁面具下的眼眸盯着眼前的青年，张嘴笃定地吐出了一个名字：“乔栾。”
　　乔栾？
　　聂囚的眉梢微微一动。
　　他是听说过乔栾的名字的，但并非是因为什么迷雾来临之前就斩杀了八只深渊怪物。而是经过阎风来挑衅找深渊怪物鲜血一事特地去了解下情况，才知晓阎风在此之前和7号基地的一群人碰过面，其中就有乔栾的存在。
　　他一时有点摸不准乔栾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神明遗迹，还是为了给阎风找场子？
　　眸光闪烁间，身后的大门外忽然传出动静，巨大的震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聂囚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仓促紧张地狂奔而来，窜进这个空间后，用力将石门合上。
　　猴子趴在门上，耳朵附在石门上听着那两座石像似乎没有再跟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一扭头，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
　　他的视线瞬间凝在了乔栾的脸上，再看看一旁裹着纱布的虞长林，又看回乔栾，将他上上下下扫过一遍，呐呐道：“哥们你谁啊，你这衣服我看着真的很眼熟啊，好像我黑袍哥。”
　　“眼熟不眼熟不是关键，你来得正好，我请你看场戏怎么样？”
　　虽是询问，但乔栾并没有要得到猴子回应的意思。
　　他收起眼底的笑意，在猴子疑惑的目光下，薄唇微张，喉间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的沙哑，开口间仿佛将人的心脏都牢牢箍住，他看向戴着面具的詹少宁，语调愈发柔和，A级的歌姬蛊惑宛若山野妖魅夺人心魄，“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恰好，我很好奇两种神力在你体内碰撞会如何。所以——”
　　他的尾音轻得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但言语间的信息却足够令人毛骨悚然：“表演给我看看。”
　　刹那之间，詹少宁只觉得自己踩入了一片松软的云朵，整个人变得轻飘飘又浑浑噩噩的。所有的理智被拔除，但脑海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指使着他往前。
　　他顺从地抬起了手臂，在猴子微暗的目光下，手掌贴在了神像上。
　　无数莹白的光芒宛若瀑布从天而降，瞬间便包裹住了詹少宁。明亮的光线下，詹少宁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的皮肤，在他的血管内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以可怕的力道开始带领着血液逆流。
　　詹少宁脸上的面具咔啦一声布满蛛网，随即四散，碎片坠地的同时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而此刻，青筋如同蠕动的蛊虫夸张地在脸皮下抽动，他张开嘴，痛吟钻出喉咙时，浑身上下的皮肤无法抵挡逆流的鲜血，仅在几秒之中，就见皮肤上溢出了点点红色。
　　随即，宛若洪水冲破带有裂缝的大坝，詹少宁血管内的鲜血刺破表皮，轰然迸溅。
　　“嗬——”
　　男人大张着嘴巴，痛苦地跪倒在地。
　　歌姬的蛊惑被收回，詹少宁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明，当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后，巨大的惊恐压过了疼痛，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不、不……”
　　莹白的光芒混着鲜血肆意妄为地撑开男人的身体。
　　在极度尖锐的惨叫中，只听到嘭得一声，詹少宁的身体猝然爆炸，血肉横飞。
　　完全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的聂囚和几个异能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躲闪不及的他们被糊了满脸的血肉。异能者颤抖着手指摸了下脸，那种黏腻的感觉和先前看到黑巢将自己的脸皮生剥下来没有任何区别，他张了张嘴，恶心感上涌，直接扭头。
　　在这场爆炸中没被波及的只有乔栾、虞长林和猴子三人。
　　乔栾像是随意一问猴子：“戏好看吗？”
　　猴子像是才回过神来，怔怔的收回视线，脸上牵起勉强的笑容：“这能好看？”
　　“不好看？那不如你去试试？”
　　这句话从乔栾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猴子的视线便凝在了乔栾的脸上。
　　两双眼睛对视，乔栾缓缓勾起唇：“说不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呢，你说是吧，詹先生。”


第55章 
　　055.
　　无声无息的沉寂之中，猴子缓缓直起了微佝偻的腰板。
　　他的视线越过乔栾的肩膀看向那片沾满血肉、变得恶心异常的空地。乔栾动起手来和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完全不符。
　　狠厉、嚣张、不计后果。
　　属于人类的肮脏鲜血迸溅至萨洛特巨大的神像底部，在白玉和浓黑之中多了深红。
　　猴子收回目光，用一种怪异的表情提醒：“萨洛特不喜欢祂的神像染上脏污，祂会生气的。”
　　“是么，我还以为是你比较生气呢。”乔栾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回答。
　　近在咫尺的对峙中，猴子歪了歪脑袋，像是在回味乔栾这句话的意思。半晌，他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笑嘻嘻地问乔栾：“你怎么知道我才是詹少宁？”
　　“我只是知道你有问题，至于你是不是詹少宁，是现在才确认的。”乔栾语气漫不经心，修长白皙的手指弹开落在手背上的一点灰尘，缓缓开口，“戈斯收你做信徒的时候，没好好教你骗人的本事么？”
　　好歹也是个欺骗之神不是么？
　　“你懂什么。”猴子，不，现在该叫詹少宁了。
　　他后退一步，脚尖踩在地面腾空而起，漆黑的神力缓缓从四面八方而来，身上的衣袍和短发无风而动。地面旋转而起狂烈的气息，如游龙奔向詹少宁的两手之中，最后化作了两柄通体漆黑的直刀。神力如风扫过他全身，依旧是瘦削的身影，但那张脸却有了特殊的变化，冷硬的鳞片覆盖住左脸，睁开的眼瞳宛若漆黑的旋涡，稍有不慎便能将人一口吞下。
　　詹少宁咧嘴笑起来，包含情绪起伏的嗓音充满讽意：“像你这样的、肮脏的、卑微的人类，根本不需要我多认真的对待——”
　　所以就算是欺骗和伪装，也不见得多走心。
　　手臂紧绷，肌肉鼓动，交叉的直刀‘噌’的一声向两侧分开，仅仅起刀的一幕就迸发出强悍的神明气息，宛若滔天巨浪轰然砸向乔栾。
　　乔栾眼眸微眯，完全可以确认詹少宁的等级高于A级。
　　他抿了抿唇，心念闪动间苍白的长指握住凭空出现的死神之镰，弯月痕迹挥下，一刀切开巨浪。但这浪头确实强大得过分，被劈开以后又迅速地回拢，嚣张地呼啸着撞击巨大镰刀的刀身。作为死神之镰的主人，乔栾能轻易感受到武器身上传来的嗡鸣，两侧夹击的力道震得他牢握漆黑长柄的手背青筋浮现。
　　同时，裸露的手背、小臂皮肤传来刀割似的刺疼感。
　　眨眼的时间，被气息不经意包裹住的右手便鲜血淋漓。
　　出现在黑巢身上的可怕场景似乎要在乔栾的右手重现。
　　詹少宁注视着这一幕，细闻空气中逐渐弥漫而起的甜美鲜血气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一种颇为享受的调调睁开眼睛感慨：“我真的很疑惑，你到底拥有怎样的自信才敢用东洋的死来挑衅我。”
　　他自问自答，像是突然想到了答案，忍不住弯腰笑起来：“该不会觉得我是贝西尔那种废物吧？”
　　乔栾面色冷静，死神之镰消失的刹那，自己也于原地消失，出现在百米之外。
　　没了中间挤压的躯体，两股气息猝然碰撞，又相互融合，宛若气旋向四周而去，立马掀翻了几个异能者和聂囚。
　　“看样子你确实比贝西尔强一点。”
　　“那是当然，毕竟——”詹少宁的身影学着乔栾一般，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却已经与乔栾近在咫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公分，他弯腰俯身，冰冷的鳞片贴近面前的这张脸，嘴角的弧度过于夸张，“我可是戈斯大人座下的第一神使呢。”
　　“这么厉害啊。”乔栾抬起自己的右手，鲜血淋漓，血甚至还在往下淌。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丢出了一个两色骰子。
　　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吸引了注意力，詹少宁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只见模样小巧精致的骰子咕噜咕噜地滚动，在撞上神明神像时反弹回来，两秒后停下了晃动。
　　红色朝上。
　　詹少宁噗嗤一声笑出声，体贴地弯腰捡起骰子放在掌心把玩：“不是吧乔栾，都到了这种时候还玩你那江湖骗子的手段啊。”
　　他将骰子高高扬起，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骰子却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凭空消失。
　　嗯？
　　他扭头看向乔栾，心中终于起了点疑惑：“这到底什么东西？”
　　乔栾虽然在这场对峙中落于下风，但此时此刻竟然依旧能对詹少宁面露笑意，他说：“你不是知道么。江湖骗子的手段，类似占卜，看运道。”
　　“恰好……”乔栾尾音极轻，舌尖舔过唇角，一向漆黑的眼眸里涌起几分少见的疯狂，“它说我的运势不错。”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詹少宁错愕的目光下，乔栾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贴在了萨洛特的神像上。
　　猝不及防的一个动作，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疯了？！
　　上一个这么干的还是被乔栾三两句蛊惑了的东洋，作为促成东洋死亡的罪魁祸首，乔栾应该比谁都清楚轻易接触这具神像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他却浑不在意。
　　如同先前手掌附在石门上的那种被迫吸附感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不必在乔栾的掌心开口，手上细碎的伤口已然成了通往神像的通道。
　　詹少宁脸上浮夸的表情逐渐收敛，眯起眼睛去看乔栾那张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你把希望寄托在神像上，试图得到神明法则来对付我？实话告诉你，人类触摸神明法则只有一个后果——”
　　“我知道，原地暴毙嘛。”乔栾主动接上他的话，但却反驳了詹少宁的上一句，“但我的底牌可不是这具神像。”
　　失血过多，乔栾说话的声音弱了不少。
　　他仰头去看俯视而来的无脸神像，觉得仿佛有什么声音在撞击他的脑海，一声接着一声，强劲有力，企图贯穿他的冷静，撕碎他的理智。那疯狂下涌的莹白神力不知何时变成了极其浓郁的黑，就像遍布缠绕神像的黑色纹路一样，缓缓笼罩乔栾。
　　乔栾有点感觉不到疼痛，但奇怪的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管在被强行撑开，每一根神经更是如此。神力如溪流淌过的每一处，皮囊之下的骨和肉开始破碎又强行重组。
　　乔栾偏了偏头，兜帽被彻底吹开而露出的俊美脸庞隐隐浮现一抹黑色的诡异花纹。就是这刹那时间，乔栾强行将自己的右手往后撤，但强大的吸附力阻挡了他的行为。
　　他纤长白皙的脖颈青筋凸起，眼瞳中逐渐浮起血色。
　　“嗤——”詹少宁见他挣扎的模样，嘲讽声刚起，下一刻眸光便猛地一冷。
　　死神之镰化作黑色的朴素长刀，乔栾左手执刀，即便额间布满冷汗，但神情依旧冷静，他冲詹少宁笑了笑，刀起刀落，粘合着神像的手掌从手腕处断裂，突然的松力让乔栾后退两步。
　　血液飚溅的瞬间，漆黑如墨的神力堵住了伤口，被无主的神力包裹的乔栾将右手藏进宽大的袖子中，左手拎着刀便面目冷凝地朝着詹少宁劈了下去。
　　比起死神之镰强悍了无数倍的气势迎头而来，饶是詹少宁也懵了一秒，随即迅速双手迅速抬刀。交叉的直刀于头顶与长刀相撞，比刀背与刀刃相摩擦更可怕的是属于欺骗之神的神力和诡谲者的神力碰撞，夸张地将整片空间都掀了个天翻地覆。
　　异能者们和聂囚感受到胸口传来阻力，整个人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才嘭得一声砸上地面。聂囚趴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的同时，觉得浑身的骨头好像碎掉了。他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手掌抵在地面上，还未用力，便见软趴趴地倒下。
　　他眼中迸发出惊恐和慌乱。
　　——浑身的骨头尽碎，并非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神明之力吗？
　　他张开嘴，喉间却干涩地吐不出任何一个字眼。
　　无人理会聂囚的生死。
　　乔栾漆黑的眼眸里浮现细碎的星芒，他长刀向前，唇边勾着笑：“让我来试试吧，戈斯座下第一神使到底有多强。”
　　詹少宁的表情从亲眼见证乔栾吸收萨洛特的神明之力还未暴毙身亡开始就变得冷酷起来。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所有敢徒手接触神明法则甚至神明之力的人类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哪怕乔栾及时砍断自己的右手又有什么用？是他们的人类躯壳受不了强大的神力，才会崩溃。
　　可现在，乔栾不仅没有如同东洋一般暴毙而亡，反倒是顺理成章地用起了萨洛特的神力？
　　就因为刚才那什么鬼骰子扔到了好运势？
　　开什么玩笑！
　　詹少宁冷笑一声：“我承认我有点小看你，但既然你这么找死，我就不客气了。”
　　砰！砰！砰！
　　两人的刀无数次碰撞，看似势均力敌，但乔栾的右手手掌断裂无法使用，而詹少宁却手握两刀。在两柄刀再次撞上的刹那，詹少宁的眼底勾起邪意，左手手腕一转，刀柄反握，刀锋划出漆黑的冷芒。
　　噗嗤一声，乔栾腰腹的黑甲破碎，黑芒轻易割破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和皮肤。
　　疼痛袭来，乔栾的小腹下意识瑟缩，但詹少宁却敏觉地抓住了这一秒，手腕强行用力，直刀朝着乔栾压下去的同时，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乔栾的小腹上。
　　嘭。
　　乔栾整个人被踹飞。
　　后背摩擦着地面，细碎的石头嵌入脊柱附近的皮肤，待到身体撞上神像，他偏头喷出一口血。
　　“真是好惨的小可怜呢。”詹少宁拎着刀不紧不慢地迈步走到乔栾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嘴角依旧咧开夸张的弧度，但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道，“让你死在我的手里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杀了戈斯大人的两位信徒，现在，就是你该付出代价的时候。”
　　詹少宁双手并握，两柄直刀合拢，刀锋锐利直直朝着乔栾的小腹插下去。
　　他的瞳孔迸发出极致的喜悦：“再见——”
　　咔。
　　尾音消散在直刀破损的刹那。
　　詹少宁呆了呆。
　　从神像身上极速涌现的黑色神力凝做实质恰好挡在乔栾与直刀的中央。神力的疯狂外涌逼迫着直刀发出脆弱嗡鸣，不等詹少宁反应过来，碎纹已经从刀尖处开始蔓延。
　　乔栾见状，手指松开长刀的刹那，将蔓延在四周的萨洛特神力凝成长刀，反手就将长刀刺向了詹少宁的胸口。詹少宁仓皇躲开，再次宣泄神力试图凝成武器，但乔栾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脚尖朝着地面一蹬，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去，转眼间就拉近了与詹少宁间的距离。
　　而后，从神像中涌现的神力化作无数柄刀，随着乔栾的逼近，直直插向了詹少宁的身体。
　　成了？
　　就在神力接触到詹少宁皮肤的刹那之间，一股比起先前所有神力更强大的气息轰然炸开。乔栾被弹飞出去，左手扶住神像抬头，只见巨大的虚影从詹少宁的身后浮现。
　　藏在阴暗中的人形虚影缓缓睁开了漆黑无光的眼眸，视线捕捉到乔栾的瞬间，乔栾浑身的血管爆裂，眼瞳、口腔、鼻子鲜血如注，脑海中的理智被施压，清明的一角被混乱和荒芜腐蚀，他的瞳孔逐渐变得无神。
　　“——邪神，戈斯。”
　　竟然亲自降临了。


第56章 
　　056.
　　乔栾从未见过邪神戈斯，但那道虚影出现的瞬间，这四个字便自然而然地从他逐渐溃败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乔栾晃了晃头，神力凝成蝴蝶刀在手臂上划下道道伤口，试图用疼痛来唤起几分清醒。他背靠着巨大的神像，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变清晰，但等落到詹少宁身后的巨大虚影时，整双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瞬间没入了一片漆黑。
　　——看不见了。
　　他捏了捏掌心，心中骇然，这就是从未见识过的神明的威力吗？窥探不得，触碰不得，就像蝼蚁凝视巨象，无边际的恐怖占据整片空间，令普通人浑身颤栗。
　　乔栾用力地喘息两下，濒死而狂跳的心脏在沉默之间冷静下来，同时疑惑开始占据脑海。
　　邪神戈斯，为什么突然亲自降临了？
　　因为祂的神使快要死了？
　　神使在神明那竟然有如此高的地位吗？
　　乔栾的第六感和认知都在告诉他这不现实，说的好听那叫神使，说得难听就是神明的一条狗。像神明这种抬眼闭眸间就可以掌控无数人生死的存在，怎么会过多在意一位神使的性命？
　　大不了，死了再换就是了。
　　来不及多想，戈斯已然从詹少宁的身后彻底现身。半张脸被鳞片覆盖的神使一改原先夸张疯癫的模样，神情收敛，单膝跪在一侧冰冷的地面上，低垂着眉眼目视着戈斯身上的黑袍拖拽划过地面。
　　戈斯迈步来到乔栾的面前，祂对人类的态度和人类对蚂蚁的态度并无不同，从不将对方放在眼中。
　　乔栾是个意外，只是这意外的起源并非他杀了自己的两位信徒，也并非他差点杀了自己座下的第一神使。
　　而是全知神的一则预言。
　　“人类。”
　　低沉的声音撞击着乔栾的胸腔，他循着声音缓缓抬起头，眼中依旧一片漆黑无法看清楚戈斯这位神明的长相，但戈斯却看清了他面上的情绪。作为一个人类，面对祂的降临，眼中漆黑荒芜，面上没有惊恐，只有微蹙的眉心代表着疑惑和惊讶。
　　祂不由得偏头看了下在场的另外几个人类，他们匍匐在地，浑身瑟缩，属于神明的威压令他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反应。额间的冷汗在身下滴落凝聚成潭，在祂无声注视中，本就碎了骨头的身体终于以一种丑陋的姿态趴伏着晕厥过去。
　　“你和他们很不一样。”
　　“谢谢夸奖。”乔栾的嗓音哑得厉害，“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戈斯嘴角噙起冰冷的弧度，祂垂眸，难得多说了几句话：“但你的下场和他们不会有任何区别。”
　　“是吗。”乔栾仰着头喘了两口，吸进鼻腔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铁锈血腥味，他突然冲戈斯勾了勾唇，“那么伟大的欺骗之神，我能不能申请在死前完成一个心愿。”
　　“人类，我不负责实现愿望。”
　　祂修长的手指抬起，属于欺骗之神的神力从祂指尖蔓延而出，轻巧地将乔栾原地托了起来。无数神力分割，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住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其他的神力则是捆住他的手腕、脚踝，将他死死困在了半空之中。
　　乔栾手软腿软，浑身上下像是被压了一座巨山，被神力覆盖过的身体提不起任何力气，更遑论挣扎。一缕神力落在他的手臂之上，削掉了他的皮肤和血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你很特别，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后没有表露恐惧的人类，但我不喜欢。所以，我会在你迎来彻底的死亡前，给予你最痛苦的经历。”
　　冰冷的声音落下之际，无数神力幻化而成的刀尖触碰到了乔栾的皮肤，手臂、胸膛、腰腹处处见血，乔栾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额间的冷汗带着剧烈的喘息却并未让他理智全消，反倒是越发的清醒——
　　在《旧日神明》的诸多玩家口中，神明遥不可及，根本不将人类放在眼中。可他遇到的第一个神明似乎就与这种说法相违背。
　　祂不在乎他的生命，看不上他，但却几近狠毒地折磨他。
　　为什么呢？
　　乔栾强迫自己思考。
　　无声无息的沉默间，阎风被利用前往游牧人基地生死一线捡回一条命、1号基地指挥官吐露神明遗迹的消息、邪神信徒詹少宁的现身、刻意的接近、笃定地喊出他的名字以及他艰难承受萨洛特神力未曾暴毙的重要信息开始回放，随后仿佛有一条线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这其中，还有几个容易被乔栾忽略的关键点——
　　全知神，虞长林。
　　萨洛特陨落后留下的神明法则。
　　乔栾猛地睁眼。
　　漆黑无神的瞳孔中印出星芒，无数零碎的片段飞速而过。他左手的掌心一松，在血肉被片下的声音中命运骰子跌落在地面，第二轮的第二次使用在经过五分钟的冷却时间以后再次发挥了作用。
　　“伟大的欺骗之神，可以……告诉我朝上的一面是黑色还是红色吗？”
　　乔栾沙哑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着无数砂砾，每说一个字便有深红的血咳出来。血淌过下巴、侧脸，淌入脖颈，又嘀嗒一声落入地面。他像是感觉不到不适，青筋浮现的脸上缓缓露出细微的笑容 ，再一次重复：“可以吗？”
　　戈斯垂下冰冷的眼珠，视线落在那枚小巧的正方体骰子上。
　　始终垂着眼眸的詹少宁见状张嘴正欲提醒，下一秒却见戈斯抬脚，慢条斯理地将骰子碾成了碎屑。
　　祂问乔栾：“你在向欺骗之神寻求答案吗？”
　　乔栾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
　　我敢说，你敢信吗？
　　他咧嘴笑了一声：“所以伟大的欺骗之神愿意告诉我答案吗？”
　　无声的气氛在沉默之中蔓延，戈斯多看了一眼这个在祂眼里略显古怪的人类。祂对乔栾的小把戏并不在意，因为神与人之间的距离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不得不承认，乔栾在死亡前的挣扎和其他生物都不一样。
　　神明善心大发：“是红色。”
　　“红色么？”乔栾喃喃自语，看不清任何事物的眼睛望着头顶的神像，仿佛能瞧见对方俯身的模样。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此刻却有了明显的变化，狭长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唇，勾勒出了与乔栾完全相似的脸庞，他翘起唇，笑起来，“神使与人类的小打小闹不可能引起你这位神明的注意，让你亲自降临。困住我，看似虐杀，实则拖延时间——”
　　“祂为你而来。”乔栾声音极低，像是感慨，尾音拖拽间喉间溢出一个耳熟的名字，“虞长林。”
　　或者，该叫做萨洛特。
　　话音落下的刹那，耳边似有一声轻叹越过时间与空间的长河缓缓响起，从乔栾开始触碰神像试图吸收神力对付詹少宁开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虞长林站在巨大神像的肩膀之上，明明是与虞长林一样的脸，却在此刻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场。
　　祂顶着虞长林的脸，看向乔栾，发出了与詹少宁一样的询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萨洛特。”
　　“是你自己说的，诡谲意为奇异多变，萨洛特喜欢用别人的脸。而且，你的伪装真的很不走心。”
　　乔栾与猴子因为人形石像与虞长林相见时，虞长林是逃亡而来的，当时虞长林身上衣服脏污，右手肿胀，但脸上的纱布却干干净净，和所谓的‘命不该绝’实在差点意思。
　　但彼时乔栾只觉得虞长林身份有异，真正确认此虞长林非彼虞长林是因为他在‘虞长林’的面前拿出命运骰子确认推开哪扇门的时候。
　　'虞长林'对命运骰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询问乔栾时，乔栾随口的一句‘五分钟冷却时间’，本意只是觉得没必要将命运骰子的使用方法解释过于清晰，却没想到‘虞长林’真的相信了。而就在对方相信的一刹那，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那一刻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位神明，现可开启S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事实上，那一刻他不止确认了‘虞长林’是一位伪装过后的神明，也彻底确认了猴子身份有异。原先他与猴子单独二者相处时，交谈不少，猴子主动引起的话题中有结婚、女友，乔栾骗他自己早婚、老婆死了，当时猴子表现得错愕、尴尬，像是真的为他不经意提起了旁人的伤心处而感到抱歉，但乔栾却并未听到系统提醒他成功哄骗一位[异能者]的提示音。
　　本以为是因为系统罢工，但随着成功哄骗神明的提示响起，乔栾才意识到，他与系统的确因不知名的原因失去了对话的能力，但幸运大转盘却一直处于可用状态。
　　所以，没有提示音是因为猴子知道他在说谎。
　　他知道自己并非早婚，也并非老婆死了，他对自己的身份信息无比清晰。
　　而后面临詹少宁时，他肆意妄为的挑衅资本并非命运骰子，而是一次S级大转盘的抽奖机会以及身旁这位看似对他并无恶意的神明。
　　只是乔栾没想到的是，邪神戈斯竟然会亲自降临。
　　不过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戈斯多半是为了萨洛特陨落后遗留的神明法则而来。
　　“哎呀，”萨洛特愉悦地弯下了腰，祂的目光转向了自祂出现以后，情绪逐渐有了起伏的戈斯，弯了弯眼睛，笑着问，“戈斯，你看我选中的下一任继承者，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戈斯偏头看向被困住后任人宰割又狼狈至极的青年，嘴角噙起冰冷的弧度，漆黑的眼底满是嘲意，“如果他真的聪明，就该想得到从神明遗迹的消息泄露到他的耳中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
　　“而现在，他明显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却还是将你带到了我的面前——这是蠢货的行为。”
　　萨洛特歪了歪脑袋，像是赞同地‘啊’了一声，然后眨眨眼反驳：“可是刚才的命运骰子真的是红色面朝上诶。”
　　戈斯蹙眉：“那又如何？”
　　萨洛特如今知晓了命运骰子的正确使用方法和代表的意思，非常热情地解释：“这就代表着我们运气好，就算你有尤斯塔的帮忙，也会在今天这场争夺中处于溃败之地。”
　　“你怎么知道尤斯塔？”
　　“噗——”萨洛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没有尤斯塔，就凭你贫瘠的脑容量，你能将这一出戏设计得环环相扣？”
　　祂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戈斯，你和路边脑袋小小的臭虫的唯一区别就是你身上没那么大味。”
　　乔栾：“……”
　　没想到萨洛特嘴皮子这么利索，这么会骂人。
　　实在让人意外。
　　只是很可惜，乔栾的眼睛在注视戈斯时瞎了，否则他真想瞧瞧戈斯被羞辱时的表情，是否还能保持居高临下俯视他时候的冷漠和张狂。
　　但……乔栾虽然看不到，萨洛特这位神明却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笑眯眯地开口了：“乔栾，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伟大的欺骗之神此时此刻的表情……唔，祂的眼皮跳得很厉害，你们人类是不是有种说法叫做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哦，祂有灾祸上身了呢。嗯，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嘴唇在颤抖，天哪戈斯你嘴唇本来就很厚，不要随便抖了，真的很丑——”
　　话没说完，忍无可忍的戈斯终于彻底爆发：“萨洛特！你个混球，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萨洛特无数眨眼，再次转头对乔栾汇报情况：“祂恼羞成怒了，脸皮也开始抖了。”
　　乔栾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疼，适时多问了一句：“也很丑吗？”
　　“当然！祂脸上肥肉好多，戈斯，虽然我们是神，不过神也要讲究身材管理，作为你的同僚，我是真心建议你减减肥——”
　　轰！
　　戈斯的身影猝然出现在萨洛特的身前，气急败坏地捏起拳头一拳砸在萨洛特的胸膛，将人捶飞了。
　　萨洛特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人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斗，艰难地攀着自己的神像稳住了身形，然后朝着戈斯tui一声：“都成神了，还那么容易破防。这里还有好几个小家伙，能不能在他们面前给神明这个身份保留点形象？”
　　“你就有形象了？”戈斯忍无可忍，浑身气息炸开，看向萨洛特的眼神宛若看死人，“你虽然保留着萨洛特的所有，但你如今也不过只是陨落以后未消散的神力凝聚而成的虚像，敢这么挑衅我，我这就送你看好的继承者去见你！”


第57章 
　　057.
　　乔栾倒是没想到两位神明之间打嘴炮，受牵连的竟然是他。
　　到了这种时候，以乔栾的性格，求饶是不可能求饶的，但火上浇油是可行的。
　　他睁着一双似荒芜地界的眼眸，沾满殷红鲜血的薄唇翘起细微的弧度：“伟大的邪神大人是不是玩不起。”
　　“看起来是的，祂只会欺负你这种小可怜。”萨洛特单手托着下巴，然后又叹一口气，“而且邪神大人好恶毒，竟然想让我堂堂诡谲者绝后！”
　　‘绝后’二字掷地有声，这回就是连乔栾也没忍住，眼皮跳了跳。
　　虽然仔细想来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但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戈斯被萨洛特气得头昏脑涨就算了，没想到事到如今，乔栾这个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人类也敢如此挑衅祂。但乔栾的行为无非就是仗着有萨洛特这个靠山而已。
　　戈斯气到抽搐的脸部表情在极力克制下恢复正常，祂暗暗咬了咬牙，冷声道：“既如此——萨洛特，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你的继承者。”
　　“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对方是如何死在我手中的。”
　　“试试呗。”萨洛特丝毫没被祂的威胁吓到，反倒笑嘻嘻地道，“说得好像你是真正的欺骗之神一样，不过是趁机分得了一点祂的能力，就嚣张得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了。”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乔栾心思微动。
　　不等他思考明白，那些裹住他的神力被强行抽回，取而代之将他完全覆盖的是偏向温和的神力。属于诡谲者萨洛特的神力宛若柔软飘逸的绸缎缠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但令乔栾没想到的是，这神力看似温柔，沿着他身体流淌时却印出了一道道古怪的黑色纹路与陌生的星芒。
　　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戈斯猛地扭头：“神明法则之力——”
　　祂毫不犹豫，脚尖点在地面瞬间消失不见，但就在祂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则法则之力时，萨洛特的身影却正正地挡在了祂的面前。
　　萨洛特恶意满满，面上属于虞长林的五官骤然间变化，继而变成了戈斯的模样。
　　祂的手指摸过凸起的鼻梁，笑吟吟地：“戈斯，你得先杀了我，才有机会碰到那丝法则之力。”
　　戈斯见到祂变成自己的模样，眉心微蹙，内心呕得慌。萨洛特这神经病，每次一跟别人干架就要变成对方的模样……1V1还好，团战时简直跟根搅屎棍一样，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祂将自己的不喜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嘲讽萨洛特愚蠢天真：“虽然他是你选定的下一任诡谲者，但你未免也太高看人类的承受力了。陨落的这千万年是把你的脑子也给埋干净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我看上的继承者怎么是别的人类可以相提并论的。”萨洛特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偏头去看彻底被法则之力包裹的乔栾。
　　在法则之力如同溪流小虫钻入他的肌肤中时，一股比起先前神明威压更强悍的气息开始在本就残破的躯体内暴走，令人无能为力的痛疼感再次席卷全身的时候，乔栾的瞳孔都在放大。
　　他开始怀疑萨洛特和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总觉得萨洛特更想他死。
　　仅仅几秒钟之后，噗噗噗的爆破声接连不断地在乔栾的身上响起，哪怕看不到，他仿佛也能想象到自己仅有的完好皮肤鼓起一个个包，随即这些包噼里啪啦如同气球炸开，炸了满地的碎肉鲜血。
　　乔栾：“……”
　　同样听到声音的戈斯见到这一幕，嗤笑出声：“有意思，这就是所谓的普通人无法相提并论是吗？萨洛特，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能够完全预料到乔栾接下来的死亡走向，戈斯终于不再将多余的注意力放到乔栾的身上，转而认真对付起萨洛特来。虽然如今的萨洛特可以称之为一缕残魂，但到底是曾经被那位亲自赋予神名的存在，戈斯就算再自大，也不会不将祂当回事。
　　神明与神明之间的打斗跟异能者与异能者或深渊怪物的打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交手的刹那，整片空间完全地被强悍的力量覆盖，作为戈斯神使的詹少宁最先反应过来，身影于瞬间消失不见。而包括聂囚在内的几个异能者则在眨眼间沦为碎屑。
　　轰隆。
　　萨洛特的神像被无数神力撞击，于眉心之处开始浮现蛛网一般的裂痕，旋即无数碎片哗啦啦地掉落在地，又在神力之下被碾做了齑粉。
　　浑身炸得只剩下一颗头但还没死并且意识相当清晰的乔栾面无表情地感受着神力冲撞而掀起的风墙，心道与他有仇的戈斯没把他当人，萨洛特好像也没把他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但也就是下一秒，他忽然眨动了一下眼睛。那维持了许久的黑暗在此刻宛若接近黎明的天际，漆黑的夜幕开始逐渐消退，灰暗的明亮逐渐覆盖眼球的每一寸，随后，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
　　他的眼睛，恢复了！
　　不止如此。
　　当乔栾垂眸时，眼睁睁瞧见那些将他整具身体都撑爆的法则之力开始勾勒出修长的人形。修长的脖颈、胸膛、手臂、腰腹、长腿，就像画家进行人体绘画似的一点点将乔栾完整的体态修补完成。
　　嘭——！
　　黑暗袭来，乔栾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对上了一双充满愤怒和惊愕的眼睛。
　　“该死，法则之力怎么会重新修复你的身体！”击飞了萨洛特，当戈斯意识到不对劲时，乔栾的身体几乎已经被完全修复完成，只剩下一条右侧小腿还隐在法则之力之中。
　　来不及思考原因，戈斯迅速抬手，周围的空气像是被狠狠挤压，窒息感涌上心头的同时，乔栾觉得好似有只手捏住了他的脖颈。但还未等到手掌收拢，周围的墙壁轰然破碎炸开，萨洛特的五指抓住乔栾的肩膀往后一甩，自己也跟着飞出去。
　　…
　　“怎么回事？”虞长林猛地扭头看向传来动静的右侧方向，眉心皱得很紧，心里也很焦躁。
　　虞长林没有戴手表，与乔栾分别的这段时间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片狭窄的空间转了又转，不管他动用什么样的异能，不管他如何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就离谱！
　　他咬牙切齿：“妈的，这跟关禁闭到底有什么区别？”
　　情绪逐渐失控的刹那，耳边终于响起了长时间以来的第一道声音。
　　他迫不及待地看向右侧，还未等他窥探到什么，就惊讶地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 。
　　虞长林面色一变：“握草，不会要塌吧？”
　　塌什么塌，他喵的他人还在里面呢！
　　但已经来不及了，当他低头，视线便轻易捕捉到了地面涌现的裂缝，那裂缝在眨眼间扩大，宛若虞长林曾经经历过的剧烈地震。心中崩溃的他深吸一口气，在身体猝然下陷的同时嘴里絮絮叨叨——
　　万万没想到，他堂堂第一洲12号基地，第一小队暗影小队的队长虞长林！竟然不是死在深渊怪物的手中，也不是死在守护12号基地的战斗里，而是死在神明遗迹的探索中。
　　尤其是，狗屁的机缘，他连根毛都没碰到。
　　轰！
　　强烈的失重感包裹他的全身，无限的下坠中虞长林不死心的试图挣扎，但手脚刚动，他眼角的余光像是瞥到了什么，突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在上扬的尾音里，一缕温柔的气息缠住他的手臂，随即狠狠撞向他的脑袋。
　　虞长林眼瞳微睁，思绪却在这一刻完全被剥夺。
　　开始顺从地下坠。
　　同一时刻，守在游牧人堡垒之外的阎风敏锐地感受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他心中一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战机，将战机升至高空，也没管游牧人的成员是否会发现他的存在。
　　事实上在阎风收到虞长林告知的异能者集合信息之后，阎风便发现整个游牧人基地的防守松懈了许多，他甚至还悄悄进去探过情况。
　　黑巢就没留几个人在堡垒内。
　　阎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紧张地看着已经开始出现裂缝的土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两道神柱冲天而起，与空气接触到的瞬间，无声地炸开一道空气墙。阎风惊讶于这画面的时候，战机失控的提示音嘀嘀嘀地叫唤起来，他一声“我淦”，迅速改为手动操作，艰难地将战机与神柱拉开距离，但神柱扩散的一缕光仍然撂到了战机尾部，尾部的机械嘭得一声化作齑粉。
　　阎风：“……”
　　神经啊！
　　什么鬼东西怎么把他战机给搅碎了！
　　失去平衡的战机在阎风的强行控制中摇摇晃晃地降落于地面，阎风不敢在战机内多待，迅速打开舱门，继而仰头看向了那两道冲天的光芒。
　　无尽的神明威压伴随着神柱之光照亮了暗淡的傍晚，穿透了整个空间，给人夸张的震撼感。
　　与此同时，五洲某地，尤斯塔睁开眼眸——
　　真神降临五洲，诅咒开启，至高将挥刀斩向每一个背叛者。


第58章 
　　058.
　　第五洲，7号基地。
　　傍晚时分，许进如同往常走进食堂，端起餐盘时候发现几个眼熟的小队队长都聚在一块吃饭。前段时间新人的训练以及比试结束以后，白涧将这群新人分成了十个队伍，分别由比试前十名作为队长进行带队。这些新队长或许能力强大，但在带队方面和小菜鸡没区别，好在大家都会虚心请教。
　　这几天许进天天都能看到新队长挤在万洋、野火这群老队长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走过去，发现他们今天的唠嗑内容不在‘如何平衡队内性格不一的队员’，而在消失了几天的乔栾、虞长林以及阎风三人。
　　叶景山还扎着他那标志性的黄发小辫，年轻的脸有几分遗憾。
　　许进问他怎么了。
　　万洋瞥他一眼，扬眉说：“这家伙今天升B级了，说要再一次挑战乔栾，把上次属于新人的脸面挣回来。”
　　许进咬下一口鸡腿，惊讶叶景山升级快的同时也不免调侃两句：“你就非得在乔栾面前把场子找回来呗。”
　　叶景山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许进却幽幽地继续道：“但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叶景山眨眼：“什么？”
　　许进：“他那天虽然召唤出了一只B级的深渊怪物，但不代表他所有的异能最高等级就在B级。想把场子找回来——”
　　他伸手拍拍叶景山的脑袋：“下辈……”
　　话未说完，食堂内D级以上的异能者仿佛心有灵犀地顿了两秒，随即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万洋推开餐盘站起来，蹙着眉问：“地震了？还是深渊怪物又出现了？”
　　“但没紧急消息，警报也没响。”野火从兜里掏出通讯器，屏幕上一片干净，只有云麟发来的鬼脸在闪烁。至于食堂内部的警报器更是安安静静，宛若一件装饰品。
　　众人狐疑对视一眼，许进起身正欲联系基地的监测办公室，却陡然听到坐在窗口的成员一声没控制住的惊呼：“快看。”
　　推开窗户，便能隐约看到从地面拔地而起的光柱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冲上云霄。
　　“这什么东西？”万洋惊愕出声。
　　许进见状，一时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扔下一句“我去联系其他基地”便转身离开了。回到监测室的门口，同样发觉怪异现象的白涧、卫婧正迈步走来，许进喊了声“指挥官”，随即跟在卫婧的身后走进监测室，询问负责人：“什么情况？”
　　负责人道：“联系了1号基地，但无人回复。不过相邻的3号基地倒是先联系了我们，给我们发了一些自身辖区内拍到的照片。”
　　负责人滑动鼠标光标，放大了照片。
　　3号基地有一块辖区与1号基地相距甚近，由他们拍出来的画面便也显得十分清晰。从他们这遥远的7号基地望出去，虽能看见光柱，但到底是离得远，可看这张照片，便感受到了那一抹光柱到底有多大，多恐怖。
　　光柱周围被夷为平地，树木、房屋、山头顷刻间成为齑粉，而距离光柱十分靠近的一侧，有一个小黑点。
　　“放大。”卫婧手指点了点小黑点。
　　黑点放大，歪斜着身体摇摇欲坠的战机暴露了身形。
　　“这是阎风的战机？”卫婧偏头看向许进。
　　许进：“……看样子是的，这里有个12号基地的标志，而且阎风的战机被乔栾改造过，颜色以及形状与12号基地批量生产的战机有少许的区别。”
　　“所以——”白涧眼皮跳了跳，“你别告诉我这情况和乔栾他们有关。”
　　许进讪笑两声：“哈哈，这谁知道呢。”
　　白涧：“……”
　　…
　　第五洲内能目视到巨大光柱的基地几乎都在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奈何1号基地就跟死了一样什么话也不说，直到3号基地直接飞了架无人机前往周边，来了一场直播。
　　自从从许进的嘴里橇出了光柱地点在游牧人基地后，7号基地的几位队长死皮赖脸挤在许进的身边，势必要看看这事儿到底和乔栾有没有关系。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柱，柳坛嘀咕了一句：“这个场面夸张得不像是遇到了什么深渊怪物。”
　　话音刚落，神柱之中终于显现出了三道人影。
　　暴怒的戈斯双眼几乎充血地盯着被神光笼罩的二者，就这么短暂的几秒时间内，乔栾那条残留的腿也已被修复完成，属于诡谲者的神明法则已经完全地没入了他的体内，与他这个普通人成为了一体。
　　他要成神了！
　　乔栾感受着四肢百骸内流淌的温热气息，脑海中闪过无数道零碎的画面。
　　漆黑的深夜，无尽的星空盘旋于头顶，青年手握长剑独自一人站在高山之上。他有一张普通的脸，嘴角噙着不太正经的笑容，而他的对面，无数黑袍人沉默而立，杀气四溢。
　　不等窥探到这场对战的结局，画面便倏然转变。
　　又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靠在树上望着头顶的星空，嘴唇动了动，像是无声地说着什么。
　　再然后。
　　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持剑单膝跪在地上，他身上的黑袍被割碎，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遍布伤口。黑色如烟的神光从这些伤口中钻出，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空地，薄唇微启，低沉沙哑的声音钻入乔栾的耳中：“吾主。”
　　轰——
　　尾音被风吹散的刹那，他的身体突然裂开一条条缝隙，缝隙中残留的神力尽显，随即砰然爆开！
　　耀眼的白光彻底照亮了乔栾的视野。
　　同一时刻，他于神柱中睁开了双眸。黑白分明的双眸逐渐被完全的黑暗覆盖，随后一缕银芒与深蓝交汇相容，在一双眼里宛若墨水滴入白纸，骤然向四处扩散，绘成了虚无又真实的星空。
　　乔栾张开双臂，一种全新的体验在他身上体现。人类的身体脆弱，可被神明法则锻造后的躯壳宛若坚硬的堡垒，死神之镰无法在上留下半分痕迹，浑身像是坠入温泉，轻快无比。同时，五感扩张，远处的草木摇曳、山顶的风声，都被囊括进入脑海。
　　星芒流转的瞳孔看向笑意盈盈的同在神柱中的萨洛特，乔栾却惊愕地发现，这位已经陨落的神明将神明法则交于下一位诡谲者以后，身体逐渐呈现半透明。
　　而祂的脸，从虞长林变成了戈斯，最后变成了此刻。
　　深邃的眉眼，眼瞳是干净的琥珀色，半张白皙的脸浮现深蓝的星纹，逐渐与乔栾脑海中那伤痕密布的男人画上了等号。
　　“找到继承者，将神明法则赋予他，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萨洛特手握成拳抵在心脏的位置，看向乔栾漂亮的眼眸，声音很轻，但依旧被风吹到了清晰地吹到了乔栾的耳中，祂像是看透了乔栾沉默无言的心情，说，“不必感到遗憾，这是我在陨落以后坚守万年的唯一理由。”
　　冲乔栾微笑后，祂的视线落入头顶。
　　黑夜还未到来，但隐隐已经可以窥伺到星辰的痕迹。
　　弥留之际，祂面上的笑意愈发真实，道：“遥远星辰为界，吾以神的名义祈求——吾主，早日归来。”
　　所有的一切都如退潮的海浪，逐渐从乔栾的视野范围内离开。
　　他注视着萨洛特的身影从半透明到隐入空气，乔栾的右手抬起，仿佛有柔软的风缠绕过他修长的指骨，最后化作烟云彻底从这个世界消散。
　　“萨洛特……”乔栾垂眸低喃这个属于神的名讳，再抬头时，眼中印入戈斯的脸。
　　邪神那双冰冷的眼眸仿佛淬了毒，目睹了萨洛特的消逝，祂那被萨洛特戏耍的愤怒无数散发，只能转而将仇恨寄放到乔栾的身上。
　　“我会立刻送你去见萨洛特！”
　　“狠话谁不会放，”乔栾笑一声，“不如我先送你去见见你那两位信徒？”
　　话不投机半句多，尾音落下，一道强悍的神力立刻便朝着乔栾而来。然乔栾脸微微一偏，神力从他柔软的黑发发梢擦过，隆然砸向他身后的树林，一整片树林被拦腰斩断，杂乱无章地掉落在地面，更有被气旋带着悬在半空的强壮树干扬起砸落至游牧人的基地堡垒。
　　一缕黑色短发缓缓飘荡在半空，被乔栾伸出的掌心接住。
　　指尖缓缓收拢，他冲戈斯扬起笑容。
　　冲天的神柱倏然炸开，却又在溃散之际忽然极速旋转起来。神力被无形的双手挤压、揉捏、锻造，最后凝聚成了一柄通体漆黑的死神之镰。银色的星纹宛若锁链缠绕黑色长柄，一直没入弯月般的刀身，随着乔栾手腕转动，刀尖轻点空气。
　　呲——
　　随着乔栾的向前，尖锐的顶端与空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乔栾的身前，漆黑的台阶浮现，直直通往戈斯正前方。他嘴角笑意不变，眼中却冷光乍现，脚尖借着台阶纵身一跃，腾空的身影猝然消失，再现身时，是弯月镰刀裹挟着无尽的寒意朝着戈斯迎头劈下。
　　噌！
　　刀刃与戈斯抬起的手臂相撞，后者手臂宛若世上最坚硬之物，在弯月镰刀颤抖发出嗡鸣之际，祂的手臂完好无损，更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变化。只是，瞧见乔栾的作战方式，终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人类哪怕是成为了神明，始终有眼界的局限。更何况，你不会觉得自己吸收了萨洛特遗留至今的法则之力，就能打赢我了吧？”
　　“人类。”戈斯的双眸散发冷意，抬手间天地之间像是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头顶开始飘落细密的水珠，就像落了雨一般，但当水珠掉落至乔栾的皮肤，却忽然化作了利刃。
　　乔栾眸色一凝，迅速躲过，但很快便知道自己的躲藏毫无作用，入目之处的所有地界都在下雨，那些雨水像是有自我意识，掉落地面以后沿着泥土缝隙滚落，随后猛地从中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乔栾的脚踝。
　　“什么？”
　　乔栾的身体被甩飞出去，撞上游牧人基地堡垒的城墙时，脚后跟一蹬，固若金汤的城墙突然咔啦一声出现无数缝隙，在乔栾借力返回原位时，轰隆塌陷。
　　而同时，那一只只的手从地底蔓延出来，与乔栾想象中的坟地爬出无数死尸的场景完全不同，凝在眼前的手掌突然变成了数十个邪神戈斯，祂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看向乔栾时的眼神同样充斥着讥讽和不屑，哪怕出口的嘲笑，也重叠在一块。
　　“萨洛特强在祂的变化之力，作战能力只能说一般。更何况对于如今的你来说，作战能力甚至不如萨洛特的一半，凭你也想杀了我……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说萨洛特天真。祂竟然这么随意就将法则之力给了你任由自己消散。我敢保证，这将是祂作为神明漫长的万年来，最后悔的决定！”
　　“从这些虚假之中找出我的本体杀了我，你才有存活的机会，人类。”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送你个礼物如何。”
　　神力宛若游蛇掠过之地，草木、碎石碎裂又化作齑粉，在地面勾出一道道显眼的灰烬痕迹。在乔栾眼眸微眯，疑惑的注视着这一切时，原本还无限猖狂仿佛要破坏整个世界的神力突然停在了一棵树前。那是一棵极其粗壮的老树，树皮发皱，枝繁叶茂。而神力化作的蛇头栩栩如生地竖起，上半身轻微晃动，随后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探向了右侧。
　　树后，阎风在察觉到神力逼近时，额角掉下一滴冷汗。在意识到那两道冲天神光满怀危险时，他便试图远离，但战机在逃离过程中受到攻击，尾翼化作齑粉便无法飞行，他只能心疼地丢弃战机独自逃离。
　　但他本身的异能和从深渊怪物身上得到的异能都与速度无关，只能靠两条腿——
　　但这能跑多远？更何况紧张的情绪席卷全身，加上使劲狂奔，导致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体力的消散。
　　他刚准备扶树休息两秒，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似有危险逼近，猛地偏头，对上了神力化作的长蛇。这蛇与真的似毫无差别，两只竖瞳阴恻恻地盯着他，吐出的殷红蛇信巨长无比，尖端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阎风的鼻尖，那种阴冷的感觉瞬间穿透外表的皮肤刺入血管之内，要将阎风流淌的鲜血都冻住。
　　他的瞳孔一点点紧缩，无声无息地沉默之中终于忍耐不住，失去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回拢，双腿跟装了轮子似的，猛地拔腿就往外跑，同时撕心裂肺地大喊：“乔哥！！！救命！！！”
　　阎风的反应速度快，但长蛇也一样。在阎风狂奔向乔栾的那一刻，那条长蛇倏然窜向了阎风的身后，试图趴伏至阎风的肩膀露出尖牙狠狠咬下一口。
　　乔栾目光微凝，手腕转动间，黑色的死神之镰表面浮现光辉，随后朝着阎风的方向一刀斩下。轰！弯月形状的光辉在接近阎风之际，无限扩大，穿过阎风的身体，直斩长蛇的七寸之地！
　　但由戈斯神力凝聚而成的长蛇格外灵活，大半的身体扭过攻击，剩余的上半身带着更快的速度和更强的威胁再次冲向了阎风。乔栾见状，毫不犹豫地提刀向前，同时抬手拽住阎风的后衣领将他拎到自己的身后，并再次斩下——
　　噗嗤。
　　尖刀刺进□□的刺耳声音传来，乔栾缓缓扭头看向阎风。
　　属于少年的脸此刻疯狂狰狞扭曲，眼睛变大变小，嘴部歪斜，但最后化作了戈斯的脸。
　　欺骗之神，在此刻终于开始了祂引以为傲的骗术。


第59章 
　　059.
　　乔栾与戈斯的视线同时往下。
　　与想象中的画面略有不同，那把本该挥向游蛇身体的黑色镰刀斩下时随着乔栾的手腕转动、手指下压，于呼吸之间转变了方向，刀背在空中划过半圆形的弧度，刀尖擦过身后‘阎风’的后腰，勾住了侧腰，再用力，直接削断了半截腰。
　　沉默的注视中，被镰刀撑住的上半截身体开始缓缓往下滑，最后嘭哒一声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又化作尘埃融入其中。
　　“为什么？”
　　不远处，数十个戈斯同时出声询问。
　　乔栾偏了偏头，瞳孔中浮现的是无数碎片，他心情还算不错且礼貌地回答戈斯的问题：“因为，我看到了未来。”
　　尽管只是支离破碎的画面。
　　但乔栾数次使用过这个异能，对[预知未来]已经熟悉，他能快速地在这些碎片里寻找于此刻的自己选择所相关、有用的东西。
　　而且。
　　“我从未忘记过你的身份，只是，堂堂欺骗之神制造这般劣质的骗术，让我不得不赞同萨洛特的评价。”
　　萨洛特的评价？
　　戈斯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萨洛特含笑的嘲讽：“说得好像你是真正的欺骗之神一样，不过是趁机分得了一点祂的能力，就嚣张得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了。”
　　戈斯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而乔栾却嫌对方的表情还不够难看，火上浇油似的刺激这位脾气大心眼小的神明，微微一笑：“虽然不清楚萨洛特口中的‘祂’到底是谁，不过我也能想象得到，你连对方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欺骗之神，徒有虚名罢了。”
　　戈斯：“……”
　　祂发现了，现在的这位诡谲者完美地继承了上一任诡谲者的气人水准。
　　甚至于，更加的刺耳、钻心。
　　戈斯冷冷看着他，压下了骗术被戳穿的羞恼：“希望你还有看到未来的机会。”
　　数十个戈斯齐齐扬手，但神力衍生出来的虚幻体和本体到底有本质的区别，看似数十人进攻，实则攻击的力度和原先并无差别。这就和一盆水分成十碗分别泼向乔栾一样，虽然过多的数量令人无比厌烦，但除却这种恼怒情绪，依旧在乔栾掌控之内。
　　戈斯有句话没说错，诡谲者的确不是个擅长打斗的神明，更不是擅长光明正大作战的神明。就乔栾的理解而言，诡谲者的变换多端更适用于背地里阴人。但那又如何？身为欺骗之神的戈斯，不也同样不善于战斗么？
　　说到底，大家半斤对八两，也不知道戈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把他踩到脚下。
　　黑色镰刀的尾部由星纹延伸出同色系的锁链，缠绕在乔栾的手臂上。黑色与白皙的交汇，宛若瓷白上纠缠的黑色藤蔓，带着几分极致对比的色差。手腕一动，黑色镰刀飞出去，瞬间将三个‘戈斯’拦腰砍断。
　　但同时，其他的身影逼近，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令乔栾无法腾出足够的精力和手脚去对抗。
　　他眼眸眯起，神力化作屏障包裹全身，在戈斯触碰到他之际，身影于原地猝然消失。只不过他这瞬移般的能力在戈斯的面前和小孩过家家并无区别，冷哼响起的刹那，戈斯竟然先一步比乔栾抵达后者所要出现的方位。
　　注意到这一幕，乔栾脚尖抵住地面堪堪刹住了前倾的身体，在对方的鞭子甩过来之际，修长清瘦的身体艰难躲过第一时间的攻击。带着无数尖刺的长鞭啪嗒砸落地面，本就经受过摧残的地面‘夸拉’一声再次裂开了一条缝，并且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着两层开裂塌陷。
　　长鞭借力从地面卷起尘埃宛若利刃斩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的可怕声响朝着乔栾的正脸迎面而去，汹涌澎湃的神明之力在半空炸开，宛若岩浆滚烫地灼烧着乔栾的脸。
　　乔栾低咒一声，同样甩出一道神力铸就的屏障，但屏障接触到鞭子顶端时，就像普通的陶瓷碗‘夸次’一下撞上了石头，碗口开裂，砰然炸开。
　　炸开的神力擦过乔栾的右脸，留下了一道很浅的血痕。
　　眼见着那长鞭再次挥来，乔栾提前有所准备地迅速往鞭子的另一侧方向躲过，只是他没想到的，那鞭子打在地上轻飘飘得连点灰尘都没溅起来，倒是从他躲避方向突兀窜出来的鞭子猝不及防地抽在了他的腰上，身上的黑色作战服瞬间稀碎，长鞭上的尖刺刺入柔软的皮肤，又勾着皮肤下的肉被拽出来。
　　两招之内声东击西的成功令戈斯紧绷的眉眼都舒展了几分，祂扯了扯唇，嗤笑一声：“骗术千千万，不过是揭穿了其中一角便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人类的愚蠢印透在你的骨血之中，哪怕吸收了法则之力，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乔栾捂着腰腹，低头看去，血淋淋的洞口虽然都不大，但都极深，里面有汩汩的鲜血流出，仅几秒的时间便将乔栾的手都给布满了，有更多的血从指缝里流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将突兀起伏的土地灼烧出一道道伤口。
　　神明的血，同样蕴含着无比强悍的力量。
　　他盯着地上的血，眯了眯眼睛。
　　诚如萨洛特所说，戈斯并非真正的欺骗之神，实力便没有那么强大。但即便如此，似乎也不是他这个刚刚得到神明法则且只拥有上一任诡谲者手里漏出来的一点神力的新任诡谲者可以比拟的。
　　该怎么办呢？
　　沉默地对视间，戈斯已经按捺不住将乔栾捏死的冲动，长鞭再一次杀穿空气与飘落的树叶甩了过来。盯着视野中的黑点，乔栾抿了抿唇。
　　或许，需要赌一把。
　　他想到那枚红色面朝上的命运骰子，动用传送的异能的同时，召唤出了S级的幸运大转盘。来不及看大转盘上到底有什么技能，他直接点击抽奖按钮。
　　刷，大转盘飞速转动起来。
　　指针停下的那一刻，藏在乔栾右手边的‘戈斯’甩出的鞭子已然落在了乔栾的肩膀上。这一次，整根鞭子几乎要嵌进乔栾右肩的血肉，但乔栾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视线凝在了指针所指的内容之上：
　　初级时间回溯，可回溯时间范围于事发之前五分钟内，次数不限。
　　……次数不限制？
　　“知道自己逃不过死亡的结局，你准备等死了吗？”察觉到他怪异的停顿，戈斯的声音讥讽。
　　嘲笑近在耳畔，乔栾却抬起眼眸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道：“不，这场生死之斗从这一刻开始，只会是我生你死。”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修长白皙的五指仿若察觉不到痛苦，拽住右肩的长鞭，倒钩扎入手掌的皮肉，乔栾却没给多余的眼神，手腕用力向下压去，未想到乔栾反应的戈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给惊了一下，导致身体随着乔栾的力道往前踉跄。
　　但就在同时，漆黑的、绘着诡异花纹的长刀从乔栾的右手中凝聚，狠狠刺向了戈斯的腹部。
　　戈斯眼神一凝，正欲后撤，乔栾抓住长鞭的手反方向借力，右脚踩在地面纵身一跃，身体灵活地空中转了一圈，背部压在戈斯的背上，长鞭便顺势勒住了戈斯的脖子。
　　“什么？！”
　　惊讶之中，乔栾手中的长刀也从另一侧滑向了戈斯的另一侧脖子。
　　“雕虫小技。”戈斯冷笑一声，身体就地一滚，听到乔栾的闷哼以后，索性放开了长鞭，祂的长指中浮现一把金色的巨剑，长指抓住巨剑的柄部，以乔栾无法阻拦的速度刺进了乔栾的右胸口。
　　乔栾低头，胸口没有鲜血流出，但浑身的神力像是被旋涡疯狂吸收，短短几秒时间，神力消散得一干二净，生命的气息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嘭的一声，乔栾的尸体倒在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风吹过地面上的尸体，戈斯手持巨剑冷笑着起身，冰冷的眼珠目睹半空中宛若无头苍蝇一般漂浮的神明法则，贪欲和难以遏制的激动一闪而过，迅速抬手试图抓捕。只不过，指尖刚一触碰到法则之力，祂的身体骤然僵硬。
　　遥远的天际外空，漆黑的环境内缓缓亮起无数星辰，紧接着细密的星芒连接辰星，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勾出了巨大的时钟。地盘是虚无的黑，枢纽是星球，指针是星纹，悄无声息的寂静之中，星球散发出剧烈光芒，星纹倒退，停留在一个通体白色的星球之上。
　　五洲时间回溯至五分钟前。
　　死亡的人再次复活。
　　乔栾回到被黑色长鞭抽中腰身的一刻，疼痛刺激着神经，他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兴奋。同为神明的戈斯毫无察觉，可乔栾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死亡’过一次。
　　舌尖舔上唇角，他跃跃欲试：“来吧，看你能杀我多少回！”
　　戈斯耳尖地听到这话，心中荡起狐疑。
　　乔栾却并未给祂反应的时间，徒手再拽长鞭。
　　开始接触星辰之力的青年肆无忌惮重复着死亡与重生的交替。
　　直到某一刻，乔栾捏着明明没有丝毫伤口但却仿佛遍布疼意的手掌，目光投向戈斯手里的巨剑。
　　他看向戈斯。
　　戈斯的表情显得格外暴躁，祂伸手抚摸自己的胸腔——很奇怪，明明此时此刻是祂在这场斗争之中占据上风，但祂的心底却总是浮现起微妙的焦躁和恐慌。
　　到底在担心什么？
　　祂想不明白，但转向乔栾时目光明显夹杂着更直接和更浓郁的杀意。
　　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祂尽快杀了乔栾，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殊不知，乔栾观察着祂的表情变化，唇角微微一勾。从他得到[时间回溯]开始至今一共进行了八次重启，他几乎完全摸清楚了戈斯的底牌。戈斯身上一共就两件武器，也就是他所见识到的长鞭和巨剑。前者由神力凝聚，后者独立存在，就杀伤力而言明显后者更胜一筹，因为乔栾曾六次被巨剑砍下了头颅。
　　其余两次则是被戈斯凝聚全身上下的神力轰成了碎片。
　　这是第九次重启。
　　乔栾注视着这柄巨剑，长剑通体是金色与红色的融合，剑身格外庞大，挥动间散发的光芒宛若红莲业火，擦过乔栾时，将他额角的一缕黑发烧成了灰。
　　“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叫欺骗之神。”寂静之中，风擦过乔栾的脸，却带起了他的笑容，在戈斯沉然的目光下，乔栾笑着戳人心窝，“神力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武器也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你索性叫小偷之神算了。”
　　'小偷之神'四字从乔栾的口中漫不经心地说出，但有种透骨的嘲讽和不屑，宛若无数根利箭扎在戈斯的心脏上。偏偏乔栾像是看不到祂眉眼间袒露的沉郁，继续道：“我在萨洛特的记忆传承中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虽然看不清楚眉眼，但身材高大修长，穿着金色盔甲，手握巨剑，剑起剑落时卷起的剑风恍若漆黑深夜海面的狂风骤雨，能轻易掀起一场震撼世界的海底地震。
　　并非戈斯可以相提并论的。
　　“你知道吗？你们俩，就像地上的一坨牛粪和天上的雄鹰。就算你拥有了这把剑，也改变不了牛粪的本质——是拉出来的玩意，踩上一脚都觉得恶心。”
　　戈斯惯会用‘愚蠢的人类’形容乔栾，还说他成了神也无法退去印在骨血中的愚蠢烙印。那么此时此刻，乔栾将原话奉还，哪怕祂拥有神力，拥有武器，也改变不了小偷的本质。
　　意料之中，被羞辱的戈斯愈发愤怒：“乔栾，你惹怒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但我就喜欢看情绪不稳定的神跟只犯了狂犬病的狗一样。”乔栾礼貌地微微一笑，“这会让我觉得，神也不过如此。”
　　剑端插入地面的金色巨剑被拔起，呼啸的风卷走了对面的半座山头。
　　戈斯怒吼着‘去死吧’，巨剑只抵乔栾的心脏。
　　噗嗤——
　　作战服和皮肤破碎，被戈斯使劲压进去的长剑几乎贯穿乔栾的左胸口。然而戈斯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青年嘴角扬起的意味不明的笑。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戈斯的心中窜起，密密麻麻的不安爬至头顶，祂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一击，乔栾似乎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他在特地等这一击吗？
　　疑惑占据脑海中之时，戈斯像是听到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祂眼露疑惑地循着那声音而去，目光落在青年的胸口。乔栾并未如最初一般倒下，被巨剑剜开的心脏延伸出无数纤细的血管攀附着巨剑的尖端，像是巨剑之上开出来的一朵朵妖艳诡异的花。
　　而后，血花热烈绽放，乔栾的手指戳碰上巨剑的剑身，他似乎并不担心锋利的剑刃划破他脆弱的皮肤，反倒将手指一点点收紧，然后，在戈斯满眼的不可思议中，缓缓将剑从心脏位置拔了出来。
　　伤口被神力愈合，巨剑牢牢握于他手。
　　“戈斯，你也来试试战争之剑吧。”
　　戈斯呆滞地站在巨型剑影之下，真正以神力孕育而生的战争之剑夹着开天辟地一般的强悍气势，宛若一座大山将人压得四肢动弹不得。
　　戈斯面部青筋暴起，五官开始扭曲，疯狂地想要逃窜，然而祂的浑身上下宛若被水泥封存，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影下压，剑锋劈上额头，情绪彻底崩溃，同时眼中溢出难以理解的疑惑——
　　战争之剑，怎么可能在乔栾的手中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力？
　　剑锋彻底劈开戈斯的身体之时，戈斯冰冷的眼底终于浮现除了厌恶、嘲讽以外的怨恨。
　　祂张开嘴，神光从祂口腔中迸射出来，戈斯痛苦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和脖子，歇斯底里的声音含着极致的愤怒：“乔栾……你给我等着！我以神的名义起誓，一定会将你踩在脚下。你要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生命的代价！”
　　轰！
　　如同裂缝一般的神光彻底包裹戈斯的身体，旋即压缩成球状，再彻底炸开。
　　乔栾后退两步，被蔓延的神力冲撞之时，眉心微皱。
　　什么意思，戈斯还没死？这不是祂的本体？
　　【很显然，不是，祂只是降临了一道分身而已，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已经是祂最强的分身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的刹那，乔栾都有点不习惯，从疑惑中回神，他眉梢微微扬起，问：“你回来了？为什么会联系不上你？”
　　【我也不太确定，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存在一样。】系统嘀嘀咕咕，天知道它察觉到自己和乔栾失去联系时有多担心，生怕乔栾这位宿主折于这短暂的时间里。不过还好，乔栾不管是运气还是能力亦或是智商，都让它松了一口气。
　　最让它感到惊喜的是乔栾竟然可以使用战争之剑。
　　【我这边的记载上写战争之剑只有在战神手中才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其他的神明使用它，只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实力。不过看情况，你刚才那一击，就算来个真神好像也不在话下。】
　　“当然了。”乔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因为那根本不是我的实力。”
　　而是储存在战争之剑内，属于战神山阴珩的神力。
　　第八次死亡的时候，乔栾被战争之剑割下头颅之前，他的左胸腔被戈斯的长鞭刺入。死亡时他沾着心口血液的手曾握住剑身，就是那无意间的动作让他感知到了战争之剑的强烈嗡鸣，脑海中出现了一道金色宛若烈日耀眼的身影——
　　战神，山阴珩。
　　第九次重生，他开始寻求生机，刻意寻求方位令巨剑刺入心脏，确认此番行为不会置他于死地的同时，也察觉到了神剑之中蕴含的、来自山阴珩陨落前的神力。
　　那是仅仅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欺骗之神戈斯完全无法抵抗的存在。
　　那枚命运骰子所呈现的一线生机，或许不是他成神、也不是幸运大转盘的[时间回溯]，而是这柄战争之剑。
　　…
　　遭受神明之力摧残的1号基地辖区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山头被削平，游牧人那所谓的最强堡垒也成了一堆碎石，树木被连根拔起继而倾倒，但更多的是粉屑堆积而成的小山丘。
　　乔栾站在最高处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于神明的破坏力，心道人类最该防的恐怕不是深渊怪物，而是那些看上去没什么人性、并不在意人类是否灭绝的神。
　　沉默之间，一道窸窣的声音从乔栾的右侧响起，他偏头看去。见碎石层层挤压的顶部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推，紧接着一只手捏成拳头一拳头锤碎了石头从中伸了出来。
　　再然后，是一颗脑袋。
　　阎风呸得一声吐出一口吐灰，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当看到乔栾时，眼中迸发出了极热烈的光，他用力地挥手：“乔哥！！！”
　　乔栾：“……”
　　其实戈斯cos阎风的时候挺像的。
　　只不过戈斯实在没想到他还有[预知未来]这个技能。
　　上前弯腰将阎风从土堆里一把拽出来，乔栾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拉着一个人。虞长林柔弱万分地冲看过来的乔栾打了个招呼：“乔栾。”
　　然后噗一声，吐出一口灰尘。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一块？”乔栾有些惊讶。
　　戈斯和萨洛特打起来化作神光冲天而起掀翻整个神明遗迹的时候，乔栾亲眼见到了神明遗迹的坍塌。他也考虑过虞长林的踪迹和情况，但紧急的战况很快将他彻底拉入这一场与神明的对战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原以为虞长林生死难料，没想到他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和阎风凑在了一块。
　　虞长林这会儿身体疲惫，有气无力，回答不了乔栾的问题，倒是阎风已经拍拍身上的灰尘和碎屑，迫不及待地开口了：“这还要从我的战机尾部稀碎开始说起——”
　　当时战机出现问题，确认无法再飞行并且亲身感知到那两道冲天光柱的威力有多强以后，阎风的第六感告诉他：危险危险危险！
　　他没有速度类的异能，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开始挖坑。
　　就像乔栾与暴雪小队跟他的初次见面一样。
　　挖坑的时候又担心挖得浅了依旧会受到地面的波及，便拼命地继续往下，这一挖就挖到了像是特地形成的空层，然后在空层里发现了躺得跟死尸一样的虞长林。
　　“……所以，挖坑是你的异能。”乔栾问。
　　阎风一屁股坐在地上，点头，随即有些哀怨地吐槽：“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当时我选择服用鲜血的时候，看中的是那怪物强大的防御能力，谁知道老子用命换了个B级的挖坑技能回来。你以后有埋尸的需要可以随时喊我，我在我们基地辖区也负责给死在深渊怪物手下的辖区民众挖坟。”
　　说完又撇嘴：“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只发生在我身上啦，我们基地有个人叫蒋平，平哥本身是个B级异能者，服用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时，获得了对方的毒液。”
　　乔栾：“听着挺正常的。”
　　阎风几个字打破他的想法：“毒液使用方法是喷口水。”
　　乔栾：“……”
　　他脑补了一下一个壮汉一边跟人打架一边喷口水的模样，表情诡异了那么几秒，然后问：“没对象吧？”
　　“本来有的，接吻被毒了两次以后分手了。”
　　乔栾：“……”
　　简单的唠嗑宛若一阵风吹散了刚才紧绷严肃的氛围。
　　乔栾看了眼那石块堆积的废墟，心知如今的游牧人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给予多余眼神的必要，便问阎风：“通讯器还在吗？联系一下7号基地，让他们来接人吧。”
　　他和虞长林的通讯器都未带在身上。
　　阎风赶紧应了一声，打开通讯器刚给许进拨过去，不等半秒就被接通，随即许进带着明显起伏的声音传入耳中：“阎风？”
　　“是我……”
　　话未说完，就听许进迫不及待地继续问：“乔栾和虞队长呢？他们还好吗？”
　　“活着。”乔栾在旁开口，“派架战机过来。”
　　7号基地的战机在几小时后抵达，乔栾三人坐上战机便对上了万洋炯炯有神的眼睛。乔栾冲他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些情况。”万洋如实回答，然后盯着乔栾，张嘴问，“那两个人是神吗？”
　　乔栾微微惊讶：“你远在7号基地，还能看到戈斯和萨洛特？”
　　“3号基地在光柱出现以后飞了架无人机过去，本来还想直播打斗情况的，结果没一会儿就被烧成了灰。”
　　直播就此中断，又因为无人机离得远，听不清三人的对话，只能勉强看到镜头中的三人变成两人。
　　随后又彻底定格于戈斯向着乔栾出手的那一幕。
　　万洋还想继续问，手中的通讯器嘀嘀嘀地响起来，他垂眸一看，上面有一条来自许进的消息：第一洲12号基地联系我们，说他们收到了一条提示消息：乔栾晋升成神，杀了他即可取代他成为新神。
　　万洋眨了下眼睛，在‘晋升成神’四个字上呆了几秒，然后看向与他对视的乔栾。
　　再低头。
　　背后突然就冒出一身冷汗，但又强装镇定地回复：什么意思？让我杀他取代他？我能杀得了他？
　　远在7号基地的许进看了眼因为临时回了下头回答卫婧的问题而耽误了几秒钟没能发出去的“你原话告诉乔栾，让他务必注意安全”，突然陷入沉默。
　　然后面无表情地扣字：对，杀了他，你就是下一个神。
　　再补两个字：傻缺。


第60章 
　　060.
　　尽管只有两个字，但万洋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许进的面前，被他喷了一脸的口水。下意识抹了把脸，他收起通讯器，冲乔栾讪讪地笑：“许进让我告诉你，他们收到了第一洲12号基地的信息，说你成神的消息传出去了，还说杀了你就可以取代你，晋升成为新神。”
　　乔栾背靠在身后柔软的靠背上，听到这话，敛着眼眸视线微垂。
　　说实话，让人有些意外。
　　他问：“从第一洲传来的消息？”
　　万洋一懵：“我问问？”
　　乔栾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将通讯器给自己，随后自己拨通了电话，许进的声音响起后，乔栾也没跟他扯其他的浪费时间，直接问传言来自何处。
　　“具体来自何处等我再联系12号基地，不过指挥官刚刚问了第五洲几个基地的负责人，都没收到类似的消息。而且虽然3号基地那架无人机拍到了几段画面，但由于听不清声音，我估计也没人敢往你成神一事猜。”
　　毕竟，普通人成神，这种事听着实有点夸张。
　　许进最初收到12号基地的消息，看到‘乔栾晋升成神’六个字，人都傻了，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今天盯着各类屏幕时间太久导致眼花看岔了。可手指将眼睛揉了又揉，都快揉出重影来了，呈现在眼前的还是‘乔栾晋升成神’六个字。
　　许进：“……”
　　他颤抖着手指，正吸着气告诉自己冷静淡定，对方的信息再度发了过来：真的成神了？
　　12号基地的人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而且这条消息来得莫名其妙，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进想到阎风虞长林几人，再想到12号基地在得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他们，抿了抿唇，也没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便只能回复一句：“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但心里却明白得很，这事多半是真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消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而且他亲眼目睹了那两道光柱的强悍，又在将飞机派遣过去时问了几句乔栾当时的情况。乔栾碍着通讯器的归属人是阎风，多的内容也说，只道：遇到了戈斯，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戈斯！
　　这个名字对于许进而言简直可以称之为如雷贯耳。毕竟，这是第一位出现在他们7号基地异能者认知中的神明。
　　戈斯是神明，乔栾要想在对方的手下活下来，只能拥有与对方相对应的实力，或者比对方更强。
　　所以……乔栾成神这件事情的可信度飙到了99%。
　　但此时此刻，在正在进行的通话中，许进还是没忍住，想要从乔栾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所以，你是真的成神了，对吧？”
　　左右那怪异的消息都从第一洲传到了7号基地，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会在短时间内传遍整个五洲，更何况乔栾最初也没瞒着许进的意思，此刻便应了一声：“算是吧。”
　　许进倒吸一口气：“强还是你强，其他的事儿等你回来再说，我先去联系12号基地。”
　　“知道了，辛苦。”
　　许进：“害，你一个神还怪有礼貌的。”
　　乔栾：“如果你喜欢我不礼貌一点，我也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滚远点。”
　　许进听着最后三个字，满意地挂断了通讯。
　　通讯挂断，乔栾抬眸迎上了三双眼睛。
　　万洋已经被震惊过一次了，这会儿表情还能掌控。阎风则恰恰相反，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躲在自己挖的坑里只能勉强感受到地面轰隆轰隆的震动，但关于画面是一点看不到。而等到他意识到震动平息回到地面，戈斯早已被打退，他只知道乔栾的这一战肯定打得惊心动魄，却没想到，他都成神了？
　　“哪个神啊？神明的神吗？”他不确定地再问问。
　　万洋瞥他：“不然是什么，神经的神么？”
　　“诶，”阎风往边上侧了两步，做出双手交叉的模样来，“你骂的，跟我可没关系哦。”
　　然后星星眼盯着乔栾，直呼牛逼：“我哥还只是个A级异能者呢。”
　　在阎风甚至大部分第一洲的异能者眼中，第五洲偏向落后，不管是从资源还是觉醒的异能者数量或等级。说的再不好听一点，就连第五洲的深渊怪物等级也偏低。阎风执行的护送深渊怪物鲜血的任务中，A级深渊怪物的鲜血只有一瓶，其他的多数都是低等级的，不是因为他们12号基地小气，而是因为这是通过他们基地对第五洲的研究得出来的【最合适】的血液种类。
　　可谁能想到，就是第五洲，却有了第一位人类神明。
　　这事说出去，也不知道其他四洲的异能者什么表情。
　　万洋明白阎风的感慨，但对他的表达并不是很满意：“别用‘还只是’三个字，你哥放在全世界也是个佼佼者。只不过天才和变态之间还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叫你哥再努力努力，争取带领你们基地成为五洲第二强基地。”
　　阎风：“五洲第二强？第一强是谁？”
　　万洋看他的眼神跟看傻子：“你说呢？当然是我们第五洲7号基地啊。乔栾一个打你们一群都不在话下。”
　　阎风眨眨眼，一张脸看似无辜，说出来的话却直戳万洋心窝子：“万一乔哥换基地了呢。”
　　万洋：“？”
　　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撬墙角？
　　万洋：“你把我当死人。”
　　阎风：“我把你当哥哥，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让我哥给你组一个全是B级异能者的队伍，怎么样，去不去？”
　　万洋：“……”
　　他掏出通讯器，给柳坛和野火等人发去一条消息：亲爱的柳/火，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多年我万洋感到非常的荣幸，但未来我们可能不能一起走下去了，十年之约终究没能达成。不过不要紧，一天兄弟，一辈子兄弟，我会带着我们的兄弟情在战场上继续发光发热的/抹眼泪
　　两秒后，野火回复：傻缺。
　　万洋：“……”
　　你们骂人能不能换个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胡说八道过了个尽兴，另一旁被忽视了许久的虞长林幽幽地看向乔栾。青年虽然比起他们刚进入神秘遗迹狼狈了不少，身上的衣服皆有破损，血块更是深深浅浅数不清楚，但这都是表面现象。
　　虞长林感慨：“凭什么我俩一块下去，结果你成神了，我就在那儿兜圈子？”
　　乔栾想了想回复：“可能是因为你是一个称职的工具人。”
　　虞长林微愣。
　　他这还工具人呢？这一场神明遗迹探索他什么都没做，哪里能够得上‘工具人’三个字。
　　这般想着，乔栾已经非常体贴地替他解答：“上一任诡谲者萨洛特接近我的时候，用的就是你的脸。”
　　虞长林：“……”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嘀咕了一句：“那祂还蛮有眼光的。”
　　…
　　回到7号基地以后，乔栾和虞长林一行分别回到自己的宿舍清洗。心里记挂着那则成神传闻，乔栾换上干净的作战服未浪费太多的时间，抬步从宿舍楼走至基地的办公大楼。
　　虽然乔栾成神传闻在第一洲说不定已经是满天飞的状态了，但在如今的7号基地，被许进一行压着消息倒也没多少人知晓。因此在基地小道遇到乔栾的人只笑着跟他招呼，畅通无阻地进入许进的办公室，卫婧和白涧都在。
　　卫婧作为基地指挥官，情绪向来收敛，但白涧就明显多了，赞叹和惊讶的目光落在乔栾的身上，要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多半要和阎风一样冒星星眼。回想起当初卫婧对自己说的话——没必要和乔栾比。时至此刻，白涧才深刻意识到这话说得到底有多对。
　　他要是真的放不下心中的那一点纠结，争那一口气，说不定现在已经心态失衡的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乔栾，太牛了。”白涧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却想到对方已经是神，挥在半空中的手正欲重新收回来，却听到乔栾一句，“放心，成神了，拍不坏。”
　　白涧一愣，随即笑起来，用力拍了两下。
　　“行了，过来坐吧。”许进催促几人。
　　围着茶几坐上沙发，许进将一杯水推到乔栾的面前，随后便道：“我和罗韵联系过了，她说这条消息是突然出现在他们基地所有成员的通讯器上的。我厚着脸皮有多问了些内容，她没正面回答我，不过半个小时以后估计是收到了阎风和虞长林的信息，她又主动找上来，把什么都说了。”
　　“收到这条消息以后，作为指挥官的阎轶分别联系了第一洲1号基地和6号基地……嗯，恭喜你乔栾，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五洲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乔栾：“……我的荣幸。”
　　许进瞧他眉眼间透露出来的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亦或是恐慌，心道乔栾还是那个乔栾，着实冷静得有点过分了。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这会儿估计已经炸了。
　　“现在你就是一块唐僧肉，或者比唐僧肉还要夸张。吃了唐僧肉只能长命百岁，但吃了你那就不一样了。”许进感慨，“但罗韵同时也代表了三个基地的指挥官让我告诉你，他们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说不上一种投诚，但绝对是交好的意思。
　　第一洲好几个基地的指挥官，向来都是冷静自若、正直端方的。
　　别人在算计，他们想的或许只有一个——人类能成神，就意味着对抗深渊怪物的手段多了，也更稳了。
　　“不过他们还透露了一件事情，其他基地已经有人在打探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了。”卫婧补充了两句，随后看向乔栾，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意外和疑惑，“你成神就这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知道得这么快？当时有人在偷窥你们？”
　　神明打斗间强大的气场轻易便将3号基地的无人机给碾成了粉屑，卫婧其实很难想象究竟会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不被神明发现继而观看全程。
　　“周边没人。”这一点乔栾是完全可以确认的，而且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无外乎两个人。”
　　“谁？”
　　“邪神戈斯，全知神尤斯塔。”
　　“戈斯？祂没死吗？还是死前摆了你一道？”白涧惊愕。
　　“没死，降临在第五洲的只是祂的一道分身而已。”乔栾的心中其实有个答案，答案偏向全知神尤斯塔。
　　在乔栾这儿，尤斯塔显得有些古怪。
　　最初虞长林带着全知神信徒的一则提醒找到他时，他以为全知神并没有什么恶意。但随着神明遗迹消息的泄露、利用他引出萨洛特，他又不得不推翻原先的猜测。
　　看来还是得找时间从虞长林的口中探一探尤斯塔信徒的信息。
　　两位神明的名讳落入耳畔，许进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尽管他们不曾亲自感受神明的能力，但画面中的匆匆几眼也够他们想象。卫婧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眉心，转而看向窗外。此刻已是深夜，巨大的圆形月亮悬挂于天际，完整又散发着荧荧光芒，却莫名有种渗人的感觉。
　　“接下去还有一场硬仗，早点休息吧。”卫婧起身低声嘱咐。
　　乔栾听到这话，偏了下头，忽然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们会让我离开7号基地。”
　　那则传言终会传遍整个五洲，乔栾觉得一定会有人上当。即便他们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他既然已经成神那么实力必然在他们之上，就算他们找上门来也无法真的杀了他。但这种正大光明的办法不管用，耍耍手段也不是不行。
　　譬如用乔栾一个人的性命去换整个7号基地所有人员的性命。
　　换言之，如今的7号基地在那群人眼中，才是香饽饽。
　　许进闻言顿了一下，随即眼尾弯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比较特殊，但只要不是你自己提出要离开，你就是我们7号基地的一份子。”
　　“也别说什么你留在这里危险系数太高之类的话，7号基地接受了你为它的付出，就该承受你带来的风险，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同认知。”
　　“再说了，我们之间从《旧日神明》降临最初就建立了牢靠的合作关系。你现在离开，那群不怀好意的家伙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你想利用这个办法保全7号基地而已。说不定在他们眼里，7号基地地位更高了。”
　　许进一番话落下，白涧幽幽补了一句：“你不用太担心，7号基地有叶景山能抗，这小子再努努力晋升到A级，就没问题了。”
　　白涧觉得以叶景山的升级速度，B级到A级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乔栾看着他们，半晌才嗯了一声。
　　…
　　乔栾重新回到宿舍，宿舍内的所有灯光落下，他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没有丝毫睡意，且思绪十分的清明。
　　他正在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
　　进入神明遗迹，萨洛特的主动靠近，与戈斯的对战以及最后那柄战争之剑。
　　“系统，在吗？”乔栾微微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内响起，没一会儿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系统：【宿主怎么还不睡觉？】
　　乔栾实话实说：“在考虑一个事情。”
　　系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喊你出来自然是不介意，我只是觉得——”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眼睛睁开借着几缕暗淡的月光看向天花板，缓缓道，“我这具身体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
　　【宿主你本来就是特殊的。】系统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会有一种很细微的电流声，它道，【你拥有我。】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你好像变得自恋不少。”
　　系统反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随后又道：【撇开这个事情，我认为宿主你更需要注意当下，传言流传五洲，前来找你的人只多不少，不管是你还是7号基地，都得做好战前准备。】
　　乔栾点头。
　　他重新闭上眼睛，事实上就算许进一行没打算驱逐他，他也打算离开7号基地。
　　或者说，离开第五洲。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处理好那条突然冒出来的传言。
　　乔栾安稳睡觉的时候，虞长林和阎风正坐没坐相地缩在宿舍的椅子内，面前放着通讯器，通讯器的屏幕上是一道身穿指挥官制服的年轻身影。虞长林一边懒洋洋地打哈欠，一边应和通讯器屏幕中的人：“是的是的，我也觉得这臭小子冲动无脑，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被教育了半宿的阎风逐渐从眼泪汪汪变成了如今的面无表情状态。
　　甚至还能反驳两句：“这怎么能怪我，拜托，这可是来自全知神尤斯塔的计谋，我一个还没成年的小朋友要是能躲过祂的手段，祂还当什么全知神，趁早滚蛋让我来当算了。”
　　虞长林心不在焉的应和停顿了两秒，然后如实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很有道理，阎长官你觉得呢？”
　　阎轶：“你闭嘴。”
　　虞长林哦一声，但没过两秒又没忍住，张嘴了：“已经有人来找乔栾了吗？”
　　阎轶透过屏幕看向虞长林的眼睛，半晌才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人去找乔栾再正常不过。就算不是为了杀他，也想知道他这位人类成神的新神，到底本事如何。更何况……在末世降临最初，可没人说过人还能成神的。这种消息对于此刻的人类而言，无异于大爆炸。”
　　是倒也是。
　　虞长林也是从黑巢的口中才得知这一足以撼动五洲的消息。
　　“你整理的那些内容我已经看过了。”阎轶道。
　　半个小时前，虞长林发送了一则文件给他，上面有乔栾口中透露出来的各种信息，包括人类拥有神明的法则之力才可以成神，但正常情况下人类身体无法承受法则之力等的内容。
　　阎轶道：“虽然乔栾透露这些内容多半是为了感谢那则传言的传递，不过，到时候他问你尤斯塔或者其他神明的事，你也可以全部如实告知。”
　　“知道了。”
　　通讯挂断的前一秒，阎风挤到镜头面前，对阎轶道：“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乔哥挖到我们基地的。”
　　阎轶：“……挂了。”
　　阎风：“……哦。”
　　第二天一早，虞长林不出所料地等到了乔栾，乔栾还未开口，虞长林便慢悠悠地开口：“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来问我们基地那位全知神的信徒的？”
　　乔栾在他身侧坐下，扬眉：“说吧。”
　　虞长林：“他死了，告诉我可以来找你之后就死了。”
　　……一个没有预料到的结果，不过想起虞长林前两次谈及到对方时微妙的反应，乔栾又觉得并不意外。
　　他敛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几秒钟后问：“你们什么时候回第一洲？我跟你们一起。”
　　阎风的眼睛都亮了：“哥你真的准备加入我们吗？”
　　乔栾推开他的脸，冷酷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不加入。”
　　“那你跟我们回去干嘛？”
　　“对第一洲的深渊怪物比较感兴趣，准备抓几只回来养着，给7号基地当看门狗。”
　　“……哈？！”


第61章 
　　061.
　　第一洲某基地。
　　本该夜深人静、万籁俱静的夜晚，基地大楼灯光亮若白昼，科研人员来回走动，位于顶楼的办公室大门推开又合上，短时间内屋内已聚集了十来道身影。坐于主位的中年男人抬起一张五官轮廓坚硬的脸，眼瞳偏绿，微白但整齐的微卷短发被抹平，他身穿指挥官的特制制服，腰背笔挺，如鹰隼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位基地骨干，低沉沙哑的嗓音于这一刻响起：“关于第五洲那个人类神明，你们有什么看法？”
　　在场的几人沉默对视，其中一个金发男人背靠着椅子，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我觉得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
　　“理由呢？”
　　“放眼整个五洲，凌承嗣叶成桑这种天才也不过觉醒成为A级异能者，一个偏远地区的第五洲会觉醒第一位人类神明？更何况从《旧日神明》降临至今，从未有过人类可以成神的说法。这不现实。”
　　“但是据我所知这次成神的乔栾本身就很特别，迷雾之前，在所有人都没有觉醒、各基地花费巨大精力牺牲了无数同伴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可以杀八只深渊怪物。陶特还曾向他递过邀请函。”坐在金发男人对面的马尾女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的确没听过人类可以成神的说法，但我们也没有听过确切的人类不能成神的说法，不是吗？”
　　她盯着金发男人，一字一字道：“这个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最不可思议的、只存在人类想象中的怪物、神明、信徒，都已经出现了。”
　　“其实——”指挥官下首第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语气慢悠悠地开口打断这略显紧绷的气氛，似笑非笑，“我们也用不着这么担心。整个五洲关注这件事情的可不止我们基地，我收到消息早已有人沉不住气 抵达第五洲了。那个叫乔栾的到底有没有成神，让他们去试探就知道了。”
　　他侃侃而谈：“如果消息是假的，那就当个笑话看。如果消息的是真的，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冲突，他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再者，既然人类能成神，他可能是第一位，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位。”
　　“听说阎轶的人和乔栾所在的7号基地有联系，我想，如果各位迫不及待的话，可以先从12号基地下手。你们觉得呢？”
　　轻柔的尾音落下，众人几番对视，心中都有了想法。
　　指挥官手指微曲，指关节轻轻敲在桌面，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声响，半晌，他道：“那就等等第五洲的消息，阎轶那边先别打草惊蛇。”
　　“是。”
　　…
　　第三洲17号基地。
　　陶特·弗纳尔坐在沙发上，他的胸口缠着绷带，制服外套随意披在肩膀上，双腿岔开，由于本身身材高大，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隐隐危险和无可比拟的气势。
　　这位指挥官在《旧日神明》降临以后，以极短的时间将第三洲一半的土地都占为己有。
　　如今他的面前站着各分部的负责人。
　　其中一人道：“张戒已经抵达第五洲，他传的第一道消息来自第五洲3号基地，说是虽然他们那边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但那天的1号基地辖区范围内的确出现了异象，他认为乔栾成神的真实性有百分之八十。”
　　“不过，听说乔栾现在并不在基地。”
　　“不在基地？”陶特·弗纳尔听到这话略有意外，男人英挺的眉毛微扬起，问，“他不在基地，去什么地方了？”
　　“还不确定，但今天早上第一洲12号基地的战机经过了3号基地的辖区。”那人将所收集到的信息全部告知陶特·弗纳尔，“阎轶的弟弟在1号基地辖区遭遇了意外，随后在7号基地疗伤，由于伤势过重，虞长林带着治愈系异能者赶往7号基地，似乎留了好几天。”
　　“有点意思。”陶特·弗纳尔眼眸微深。
　　另一位负责人表情怪异，有些不确定地问：“他该不会是去第一洲寻求援助，或者直接投靠第一洲了吧？毕竟以阎轶、凌承嗣等人的性格，应该会很欢迎他的加入。”
　　“并不是没有可能。”陶特·弗纳尔道，“让张戒去7号基地试探下，如果乔栾不在，直接从指挥官卫婧和副官许进的身上下手，他们肯定知道乔栾成神的秘密。”
　　“我这就通知张戒。”
　　第五洲7号基地辖区内的山洞内。
　　张戒沉默地看着通讯器上的内容，回复‘收到’二字。他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平整的地面放着一把特质的枪械，他弯腰将特质枪拿起放置腰间，随后垂着眼眸打开子弹盒检查特质子弹的数量。他视力超绝，习惯用枪，特质的子弹身上有A级深渊怪物的毒液，只要打入人体，用不了几秒钟对方就会因为中毒而亡。
　　不过当时17号基地找到的这只A级深渊怪物是植物类的，没有鲜血可以供人类食用，这也就导致人类无法复刻毒液、毒液数量有限。
　　着实令人感到遗憾。
　　不过这也不碍事，他的手段远不止这些有毒的子弹。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张戒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等再次出现时，已然站在了7号基地的大门口。他在树上观察了一番7号基地的防守情况，驻守在基地门前的异能者并不算多，但转动的摄像头、随时准备开启的长炮无一不在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外来者的准备。
　　许进走进基地外围的堡垒处，问今天负责基地安全的麒麟小队队长云麟：“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看上去风平浪静的。”云麟年纪还小，这会儿还有些不确定的问，“哥，他们真的会出现吗？挑衅神明诶，他们怎么敢的。”
　　“可如今这位神明不是不在家么。”许进随口解释。
　　更何况，罗韵在昨晚深夜又发了信息过来，说他们还收到了乔栾神力不稳固，现在不杀他夺他神力，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的消息。
　　诱惑那么大，总有人会来的。
　　“他们真不怕死。”云麟嘀咕。
　　许进拍拍他的脑袋，笑得意味深长：“云麟，末世降临至今，赌命的人可不少。”
　　那些敢服用深渊怪物鲜血的人，都是赌命亡徒。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乔栾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更厉害、更有诱惑力的深渊怪物。
　　“行了，今天就辛苦你带着小队好好守着吧，下午三点就让柳坛过来换人。”
　　云麟一听摆摆手：“没事，柳哥他们任务要紧。”
　　在堡垒城墙目送着许进离开，云麟转身继续巡逻。他没注意到，转身的刹那，视线的远处，有一道隐晦的身影一闪而过。
　　张戒是个A级异能者，他本身觉醒的异能是隐身。因此，陶特·弗纳尔很喜欢将一些打探类的任务交给他。A等级在大部分基地完全可以称王称霸，在7号基地也一样。从树上跳落至地面，他浑身裹着修身作战服的身体便隐入了空气中，随后，光明正大地抬步走向了7号基地大门。
　　张戒有一张7号基地内部的地形图，不算完整，只大致标出了几个关键地方，例如宿舍楼、基地大楼、食堂之类的位置。此刻正值午饭时间，张戒便索性抬脚去了食堂。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异能会露出马脚，毕竟谁都知道整个7号基地都没有A级异能者。
　　来到餐厅，屋内已经有不少的异能者坐在餐桌前吃饭，张戒停留了一阵，试图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乔栾的名字。事实上他也如愿以偿——
　　当他走到扎着黄发小辫青年所在的餐桌前时，围着餐桌而坐的六人嘴里蹦出的‘乔栾’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停下了脚步。
　　“好几天没见乔栾，我总觉得他好像更有魅力了。”
　　“何出此言？”
　　“嘿嘿，昨天晚上巡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跟虞队长他们从战机上下来，你是没瞧见，那腹肌，那腰，啧啧啧！”
　　叶景山：“……”
　　张戒：“……”
　　张戒面无表情地盯着说话的人，长得挺白净的，看不出来原来竟是个死变态。
　　叶景山也一脸嫌弃：“你没事看乔栾腹肌干什么？不对，你从哪看的？”
　　队员：“我也不想的啊，但是他当时作战服都破了，我这两只眼睛它就很自然的盯过去了……队长，不是我说，你还说有朝一日一定要干掉乔栾，可你连腹肌数量都没人家多。”
　　叶景山：“……”神经啊，他要跟人家比腹肌数量干嘛？
　　他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却问：“所以有几块？”
　　队员嘿嘿一笑，手指比了个数字。
　　叶景山：“下次再遇到，记得提醒我。”
　　张戒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的鄙夷和嫌弃愈浓，索性换了个位置。这次他挑的是一个看上去胡子拉碴的男人，张戒看过7号基地的部分资料，知道这男的看着有点邋遢，实则是7号基地很受器重的小队队长万洋。
　　此刻，万洋正大口吃鸡腿，眼角的余光瞥到野火，冲他招了招手，等人走过来了才问：“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万洋好奇发问。
　　野火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的，跟谁打电话？
　　野火：“哦，之前比赛遇到的一个第一洲的队员，听说了乔栾成神的消息以后，问我有没有乔栾的照片。”
　　“照片？”
　　“他说他要每天放在床头拜一拜，说不定下个成神的人就是他了。”
　　“……”万洋吐出一口鸡骨头，幽幽发表感想，“看来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样。”
　　说完又皱眉：“所以这玩意儿有什么事实依据吗？”
　　要是管用，他也搞两张。
　　张戒：“……”
　　为什么他感觉7号基地的人脑子好像都不太正常。
　　强忍着不耐和烦躁在万洋和野火的身旁待了五分钟，结果两人的聊天竟然从‘拜神’衍生出去，聊起了末世以前遇到的各种诡异故事，什么走在路上有奇怪的声音在喊他们的名字，什么三更半夜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
　　张戒终于忍无可忍，起身离开了食堂。
　　算了，还是直接去基地大楼的指挥官办公室吧。
　　张戒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办公室，门口留有守卫的人，他眯了眯眼睛，心知贸然开门定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向了一旁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原本张戒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指挥官办公室的窗户开没开，但他的运气不错，当他宛若隐形的壁虎攀附在冰冷的墙壁上，悄无声息挪到指挥官办公室之前，看到打开的窗户时，眼睛微亮。
　　来到窗前，视线往里，并未瞧见任何一人——
　　指挥官卫婧不在。
　　这对于张戒而言简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几乎迫不及待地，他推开窗户，身体灵活地钻入其中。但也就是这一刻，本来空空如也的办公桌前却突然多出了一道背对着他的身影。他的瞳孔微微震颤，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看的时候，这个屋子里明显一个人都没有，怎么突然冒出一道身影来？
　　而且这道背影……
　　身体宽厚，头颅微微耷拉下去，搭在桌面上的双臂外裹着的衣服破损，露出来的手指似乎也带着与正常不同的粗壮、青白。
　　到底什么情况？
　　张戒舔了舔嘴唇，不安涌动，但在低头看到自己完全透明的身体时，到底还是沉着眼眸上前了两步。
　　啪！
　　张戒的脚步瞬间停下，随后视线死死凝在那道背影之上。就那么两秒钟的时间，对方突然抬起了头，并在张戒的注视中，椅子灵活转动，背影的正面也彻底暴露出来。当看清楚对方的脸时，张戒的呼吸都停了停。
　　这是一张属于人类男性的脸，但脸部完全可以用不堪入目四个字来形容，左脸破损得厉害，眼珠不翼而飞，只剩下半只眼眶，下方的脸肌部位出现一道豁口，已经开始散发腐臭的肉往两侧外翻。另一半的右脸看着倒是完好无损，只不过整张脸都是僵硬的青白色。
　　除此之外，脖子疑似喉骨断裂，所以才会在张戒第一眼看过去时呈现出耷拉的模样来。视线再往下，胸口的衣服破破烂烂，刀痕密布，伤口中隐隐还能瞧见恶心的蛆虫在爬动。
　　即便张戒已经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骤然瞧见这么一具尸体，还是被恶心得有点反胃。
　　但更多的是震惊。
　　前脚他才从7号基地那两个队长的口中听了些乱七八糟的鬼故事，怎么后脚就给遇到了呢？指挥官卫婧的办公室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难道是——
　　他眸光闪烁，突然回忆起资料上关于卫婧的记载，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卫婧的异能正是施展幻术。
　　所以，卫婧这是早就察觉到他到来，特地为他呈现出的这一幕？
　　不，不对。
　　他前往7号基地的消息瞒得很好，卫婧不可能知道。更何况他动作小心，卫婧只不过一个C级异能者，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于他的眼皮子底下施展幻术？
　　张戒不停地思考，脑中的思绪飞舞，终于想到了一个更加合理的答案：
　　幻术是早就施展的。
　　正是为了防他这样的、在得知乔栾成神的消息以后打算摸进7号基地与指挥官办公室的人！
　　想到这里，张戒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迈着大步往前而去，并且视线开始不停地徘徊于卫婧的办公桌。卫婧的办公桌很干净，张戒没看到明显的文件，只能翻身去找，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完全呈现透明的手撑到桌子上，抽出侧面写着‘乔栾’二字的文件夹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往上一瞥。
　　椅子上的尸体依旧维持着丑陋的模样无声地望着某一个方向。
　　只是……他明明记得这具尸体的左眼眶里是没有眼球的，为什么此时此刻竟然露出了半只漆黑但翻涌着血色的眼珠？张戒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他的呼吸重了两份，身子下意识地后退。
　　同一时刻，尸体后背的衣服突然崩裂，宛若蜘蛛一般的长足开始涌现，并且以夸张的速度蔓延。仅几秒时间，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以格外灵活的姿态一跃跳上桌子，带刺的长足直戳张戒还按在桌子上的手。
　　张戒脸色猛地一变。
　　身体迅速后撤。
　　他虽然是个A级异能者，但他的异能只是隐身，身体素质、反应速度是完全比不过A等级的作战类异能者的。他收手的速度慢了一秒，那长足上的刺便从他的手背上一滑而过，瞬间，透明的空气中出现了一条血痕，浓郁的血腥味也在此刻暴露得彻底。
　　“你——”
　　怎么会？
　　不是说指挥官卫婧施展出来的幻术都是假的吗？可是为什么这具尸体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攻击？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当然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你以为的幻术。”淡定沉稳的声音从张戒的身后传出，他猛地回头，只见屋内的花瓶竟然缓缓变成了一道人影，对方身着衬衣长裤，外面套着极其夸张的大衣，衬得身形格外修长单薄。他的肤色又很白，完全可以和张戒看到的这具尸体相媲美。
　　对方冲张戒笑了笑，虽然张戒还保持着隐身的模样，但仓皇之中还未捂住伤口，因此汩汩流动的鲜血让 B250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的位置，B250缓缓道：“你看到的花瓶才是幻术，至于他——”
　　格外修长的手指指向那只不知何时已经攀附在天花板上的怪物，道：“是一具受我操控的、真正的尸体。”
　　所以，对方所造成的一切伤害，都是真实的。
　　张戒眯了眯眼睛，到了此刻心知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他也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从侧腰摸出了枪，嘭得一声子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B250而去。B250见状，神情不变，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子弹迎面而来。眼见着子弹即将嵌入额头中心，一柄血刀带着极其可怕的气势在空中斩出一道血的弧度，噼啪一声，特质的子弹在刀下直接被劈成两半。
　　“咦……好蠢的人类，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用枪。”B002从张戒的身后飘出来，黑影化作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张戒猛地回头，猝不及防的瞧见一张搞怪的鬼脸。B002翻着白眼，长长的舌头从嘴里荡下来，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随后手掌再次一拍他的肩膀，一股比起先前更强大的力将他身体推得踉跄，往前一栽的同时，张戒听到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笑：“人类讲礼貌，那么，初次见面，我就送你一场美梦吧。”


第62章 
　　062.
　　B002从接触到乔栾至今，只动用过一次梦境，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人，完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一番。
　　它一屁股坐在卫婧的办公桌上，咦咦咦地一边嫌弃一边感慨：“乔栾不是说可能会有很多人浑水摸鱼嘛。怎么咱们等了半天就来一个？而且这个还这么弱，连打架都不会打。”
　　B250拎起它晃了晃，确认脑子里晃不出水来以后，解释：“只是来打探消息的，A级的隐身足够了。”
　　更何况那把枪——
　　B250作为亲自感受过那枪口迸射出的子弹威力的存在，他觉得，B级以下的异能者应该挡不住子弹射出的速度。
　　“那真可惜了，他踢到铁板了。”
　　B002将完全陷入梦境而显得呆滞浑噩的人拎起来，想了想问：“所以现在要把他挂到7号基地的大门口，公开处刑吗？让所有人都知道7号基地我们仨罩了，他们肯定都不敢来了。”
　　“你倒是挺自信，不过不需要这么高调，交给许进就可以。”B250再拎起002，一个提着一个，推开了指挥官办公室的门。
　　B002：“……250，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B250：“没有，拎着挺好的，我有洁癖，拎你刚刚好。”
　　002差点炸毛，你有洁癖，你有个屁的洁癖，你以前还把人类当成小零嘴呢！你现在改吃泡椒凤爪，你就看不起人类了！
　　B002心里骂人，面上却乖乖当一个趁手的工具。
　　指挥官办公室发出的动静虽然只在分秒之中，但还是引起了在外驻守者的注意。尽管心下格外好奇，但驻守的卫兵还是牢记许进的话：听到任何声音都不用理会，千万不要贸然冲进去，屋内的一切都有人处理。
　　正回忆着，大门被打开，同一时刻收到了信息的许进也匆匆从下一楼赶往指挥官办公室。但瞧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他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B002还是一小团黑影，但黑影中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攥着血迹斑斑的一块不知名物体。
　　“什么情况？不是说逮到鱼了吗？”许进问。
　　B002：“逮到了呀，这不在这儿吗？”
　　它晃了晃自己的手，但即便进入梦境之中还未解除隐身状态的张戒此刻依旧完美的融入在空气里，因此画面看着怪异。直到250发出询问：“让你顺路带过来的油漆呢？”
　　“我这边没有，让万洋送过来了。”
　　等了两分钟，最高楼的电梯大门发出叮咚一声，万洋两只手提着不下六桶小桶油漆迈步而来。他对许进下达的任务不明所以，只以为指挥官办公室哪儿需要油漆修补。结果刚将油漆放下，就见B002松开了手，随即一道重物嘭哒一声砸在了地上，B002化作人影在油漆桶里挑挑拣拣，发出惊讶：“颜色好多啊，都用上吧？”
　　全身绷带的A034竖瞳瞥向那道透明的人影，心中有种浅浅的同情。
　　咵哒，油漆桶打开，B002宛若画家泼墨，将六种颜色的油漆泼向了‘地面’，在万洋和许进逐渐震惊的目光下，一道人影缓缓现身，只不过，这人影之上红橙黄绿蓝紫六色油漆交汇，宛若一道六色彩虹。
　　B002双手叉腰：“好了，这样就可以看得到了。”
　　许进和万洋后知后觉地猜到了张戒的异能，前者抿了抿唇，表情复杂：“这油漆改进过的，基本上洗不掉。”
　　所以这位哥们的A级隐身异能不会从此以后变成鸡肋了吧？
　　…
　　乔栾在前往第一洲12号基地的战机上收到了许进的来信。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跑到7号基地探虚实了？”虞长林长腿搭在椅子上，一边懒洋洋打哈欠，一边瞥向乔栾，注视着乔栾手握通讯器垂眸思索的模样。
　　“嗯。”乔栾并不介意告知虞长林，很自然地将通讯器递给对方，看着虞长林接过，直言道，“不过许进说他们暂且还没查到对方的身份。”
　　“A等级的隐身异能者，看来目的很明确啊。”虞长林改了姿势，右手摸着下巴思索，“估计派这个异能者前往7号基地原本就没想着打草惊蛇的，只不过他们应该想不到堂堂A级在7号基地也能暴露得这么快。”
　　临走前虞长林见到了那三只深渊怪物，那个浑身裹着绷带的A级怪物就不说了，其他两只虽然是B级，但看着没一个好惹的。
　　有些人注定要铩羽而归咯。
　　“对了。”虞长林突然道，乔栾抬起眼眸示意对方开口，虞长林便也没迟疑，“你跟着我离开第五洲的消息似乎被传出去了，说不定这会儿第一洲已经有不少人盯着12号基地了。你要是出去猎杀深渊怪物，我建议你小心一点。”
　　“感谢关心，不过，死的只能是他们。”
　　乔栾一句嚣张的回复令虞长林眉梢微扬。
　　也是，人怎么干得过神呢。
　　时间来到傍晚。
　　此时正是晚霞漫天的时刻，战机飞过12号基地的海域辖区。乔栾从虞长林的口中听到过海域比起陆地更加危险，此刻他偏头从窗口向下望去，虽然黑夜还未彻底抵达，但海面之上却笼罩着一层诡异浮动的雾，雾中海浪不停起伏，乍一眼看去整片海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黑色。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条件苛刻，海里的深渊怪物比起地面上的深渊怪物强多了。”虞长林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口提醒，“我记得7号基地的辖区也有海是不是？抓一只回去放海里养着呗。”
　　听了半程的阎风终于忍无可忍：“鱼哥，你不要把话说的跟抓只兔子一样简单。”
　　那可是海诶！
　　“对你来说当然很难，学了那么多年都没学会游泳的笨蛋！”
　　“……说话就说话，突然人身攻击干什么？”阎风撇嘴，然后戳戳乔栾，小声对他说，“我们基地的监测仪曾经监测到海底有一只超大的深渊怪物，疑似S级。”
　　乔栾一愣：“S级？”
　　阎风的脑瓜上下点动宛如小鸡啄米。
　　于是乔栾将视线转向了虞长林，扬眉：“故意的？”
　　虞长林：“咳。”
　　一脚踹向阎风这个漏勺，然后解释：“你要真的想去，我肯定会把详细资料给你的。毕竟，你要是把这只S级带走了，对于我们12号基地而言无疑是带走了一个隐患。”
　　他们基地的最强者只有A等级，若是赶上海底的S级深渊怪物兴风作浪，12号基地会如何，虞长林真是想都不敢想。
　　“说说。”
　　“具体资料在基地，不过我记得的内容可以跟你说一说。”虞长林循着记忆说，“事情发生在半个月之前，我们基地正在抓捕一只A等级的海怪，就在我们即将斩杀对方时，海底突发地震。整片海恍若被劈开，成了高低错落之姿，那只被困于我们手的海怪表现出了极度怪异的恐慌，尖叫嘶鸣，跟疯了一样。”
　　“和我们对上、甚至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这只海怪都没有这般丰富的表情。随身摄像头将这一幕拍了下来，我们反复看过好几遍，最终都认为那个海底地震不是意外，而是一只更为强大的、足以对A等级海怪造成压制的深渊怪物造成的。”
　　“之后监测仪前往海底地震中心处，迷迷糊糊拍到了一抹巨大的黑影，但没两秒钟，仪器就被损坏了。”
　　为了防止对方以为这是人类对它的挑衅，基地这边没有再派其他的仪器前往深海进行调查。
　　不过，对海域的监测时时刻刻都在进行。
　　“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透露出要对我们做什么的意思。”虞长林耸了耸肩膀，“你要是愿意可以帮帮忙带走它，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不过我真心推荐你养它，推荐指数五颗星哦。”
　　“我知道了。”乔栾没有正面给出回复。
　　战机驶离海域，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之际赶到了12号基地。此时的12号基地灯火通明，停机坪附近几道身影站在一块。身为基地指挥官的阎轶一身指挥官制服，旁边是隔壁10号基地以及11号基地的指挥官，这两位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在今天下午四点以‘商量共同抵御附近辖区深渊怪物可行性’的借口来到了12号基地，并一直没松口离开。
　　阎轶觉得好笑，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两人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无非就是想从他嘴里试探乔栾成神一事到底是真是假，再看乔栾是不是真的随虞长林来到了12号基地。
　　“他们到了。”阎轶的副官邬招在寂静之中开了口。
　　10号基地的指挥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不过异能者比起普通人看上去状态要好上很多，闻言，笑着大声说：“真是英雄出少年，最初见到阎风的时候他才几岁大，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都能单独出任务了。”
　　说完又感慨一句：“也不知道如今长什么样子了。”
　　阎轶敛下眼眸，嘴角勾起好笑的弧度，但面上却表现得很感动：“是呢，当时您还抱过他。”
　　邬招看看自家指挥官，再看看隔壁10号基地的指挥官老头，垂下眼眸，抿住唇，忍住了差点喷出的笑。这老头大概想不到，阎风每回一提到10号基地，只有一句：“那老头还没死啊，怎么那么能熬。”
　　倒不是说他没礼貌，不尊重老人。同样是上了年纪的刘老，他一口一个刘爷爷，叫得别提有多甜了。
　　不然以刘老的性格也不会在听闻阎风出事后，着急得连衣服都穿反就出门了。
　　阎风和10号基地指挥官的恩怨就来自于对方口中提到的最初见面。那时候阎风的父母已经离世，12号基地被交到了才二十岁出头的阎轶手上。这死老头大概是觉得阎轶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几次三番想扩张领土将12号基地吞并，奈何阎轶就是没给机会。
　　于是想来想去就将目光放在了阎风的身上。
　　这老头以过寿为由，邀请了阎家兄弟前往10号基地，但又因为要脸，不想让人知道他觊觎12号基地，所以特地将所谓的‘意外’安排在了阎家兄弟途中必须经过的11号基地辖区。
　　只不过，阎轶早已有所准备，没出什么事。
　　而且这死老头阴险狡诈，转头就将这口大锅扔到了11号基地的指挥官头上。莫名其妙的指挥官完全没反应过来，留下一封所谓的遗书‘畏罪自杀身亡’。遗书中他将自己想要谋害阎家兄弟以及眼馋12号基地辖区一事讲得明明白白。
　　随后，便是此刻一同出现在12号基地的这位指挥官上任。
　　要让邬招形容10号基地和11号基地，只有一句：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相比之下，10号基地的死老头更坏，脸皮也厚的没话说。不仅将当年的事甩锅甩得干干净净，这些年还用阎家兄弟父母尊重的长辈身份时常蹦跶，恶心到了极点！
　　可惜当年的事找不到证据，否则这死老头早该上五洲法庭，死的不能再死了。
　　邬招陷入回忆间，战机已经平稳地在停机坪降落，掀起的草叶重新回卷落于地面，同时战机舱门打开，两位指挥官几乎迫不及待地朝着那处看去。
　　阎风率先走出来，他的目光转了两圈，当看到不远处抱着双臂靠在阴影中的年轻男人时，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两下：“哥！”
　　阎风直接无视了另外两位指挥官，宛若一阵风冲进阎轶的怀里，哎呦哎呦地说着：“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哥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
　　阎轶翻了个白眼：“好几年没见怎么不见你给我磕一个以表兴奋之情？”
　　阎风闻言当即后退一步，做了个鬼脸。
　　两人叙旧，战机内的其他人也迈步走了出来。前是虞长林，后是刘老。虞长林笑着说：“干嘛啊还特地来接人——”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那两位站着的指挥官，更惊奇了：“不是吧，今天什么日子，我何德何能竟然还能让两位指挥官来接？”
　　阎轶瞥他一眼：“你也知道何德何能这几个字怎么写，谁来接你。”
　　说完拍拍阎风，“去跟你张伯伯打个招呼。”
　　阎风虽然下飞机以后直接往自家大哥的怀里冲，但他又不是瞎子，自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侧的张正。心里骂着‘死老头又来基地干什么’，面上却乖乖应了一声，扭头，十分有礼貌地冲张正弯腰鞠躬，“张伯伯好。”
　　“诶，好孩子，听说你出了点意外，所以张伯伯过来看看你，这会儿没事了吧？”张正笑着问。
　　他长相其实是那种很和善的老头，头发花白，胡子也白，有点像阎风以前在电视里见到的圣诞老人。不过，这可能是圣诞老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阎风一边在心底嘀咕，一边笑眯眯地回答：“没事没事，有刘爷爷在，我能有什么事。对了哥，张伯伯，你们吃饭没？我快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
　　“张叔一起？”阎轶问。
　　张正的目光似无意划过那开始逐渐合拢的舱门，笑着摆摆手：“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相聚，知道小风没事我也安心了。”
　　阎轶闻言也没多留对方，点头：“好，那您回去路上小心。”
　　目送着两位指挥官离开，在旁边看戏的虞长林啧啧两声：“乔栾还怪有面子的，张正这死老头自从《旧日神明》降临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12号基地，也没敢往这边来，生怕你对他下手，没想到今天为了乔栾一事，终于钻出了乌龟壳。”
　　《旧日神明》降临以前，五洲之间的基地虽然各有龃龉，甚至如同张正一般不怀好意，但上头有五洲法律压着，到底没人敢光明正大做什么。那时张正知晓自己的罪证不会现世，也不担心阎轶如何报复他。可现在世界秩序崩塌，隔壁第三洲陶特的铁骑都快踏平整个洲了，张正就怕已经成功觉醒为A级异能者的阎轶也趁机对他下手，因此半步不离10号基地。
　　但对于此刻的阎轶来说，张正是要死，但更重要的是整个12号基地辖区内的生命。
　　他没多余的功夫去跟张正掰扯。
　　这是他身为指挥官的责任。
　　只不过……视线落在面前已经像个大人的少年身上，阎轶默然地抿了抿唇，很快转移了话题：“所以，乔先生呢？”
　　虞长林疑惑的啊了一声，然后挠头：“乔栾没来呀。”
　　阎轶：“？”
　　他看向阎风。
　　阎风讪讪地笑了两声：“嘿嘿，没拐回来，收到哥你说张老头他们到基地的消息以后，乔哥就半路下飞机了，说之后有空再过来我们基地转一转。”
　　阎轶：“……”
　　他还以为乔栾有特殊的能力可以躲过两人的视线，没想到这所谓的特殊能力竟然是提前下飞机。心中对于乔栾这位新晋神明的陌生感消除了些，阎轶觉得有点好笑：“行吧，先去吃饭。”
　　阎风乐颠颠地应了一声，赶紧回头扶住刘老的手：“走，咱们吃大餐去。”
　　…
　　一行人抵达食堂时候，时间已经偏晚，食堂里人不多，但有个绝世大美女岔开双腿大大咧咧拎着羊蹄子啃，阎轶几人见到这一幕都沉默了几秒，虞长林从后方走出来，当即嚯一声：“陆天鸿你是不是有病，人在基地你装什么大美女？”
　　大美女·陆天鸿闻言只掀了掀眼皮，一个随意的动作放在这张五官艳丽出挑的脸上，简直媚色横生，但虞长林哪里不知道这张皮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呕了一声，吐槽：“真该带乔栾回来让你俩站在一块比试比试。”
　　听到乔栾的名字，陆天鸿终于有了点兴趣，他扬了扬下巴：“就成神那家伙？那你干嘛不把人带回来？”
　　“那也得人家想来，我才能带他回来吧，我们12号基地可不干拐卖这种事。”
　　“行吧行吧。”陆天鸿冲阎风招招手，“臭小子来吃饭。”
　　“来了。”
　　虽然陆天鸿这张脸实在是没眼看，但相处的氛围相当不错。食堂内其他的成员见状，也不免露出笑容。只有其中一道身影眸光闪了闪，随后快速地三两口吃掉餐盘里的粮食，转身离开。
　　他背对着众人走出食堂时，虞长林的视线转过去恰好和阎轶撞在一块。


第63章 
　　063.
　　乔栾并未随着第一洲12号基地的战机前往第一洲的消息宛若一阵风，很快吹到了五洲的各个角落。第三洲17号基地的指挥官办公室内，指挥官陶特·弗纳尔脱下了身上沾满深渊怪物鲜血的制服，偏头，鹰隼般锐利且充满锋芒的眼睛看向桌前微微垂着眼眸的副官，声音低沉：“张戒联系不上了？”
　　声音听着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副官很清楚，陶特·弗纳尔此刻很生气。
　　生气的缘由自然出在张戒的身上。
　　副官点头：“是的，我猜想可能是被7号基地发现了。”
　　虽然最初副官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张戒怎么样都是个A级异能者，凭借着隐身的异能完全可以在7号基地来无影去无踪。直到传出乔栾并未前往第一洲的消息。
　　他想了想，轻声问：“是不是乔栾做的？”
　　在副官看来，似乎整个7号基地也只有乔栾有本事逮到探查消息的张戒。但如果是乔栾做的，这就意味着，他成神的可能性从百分之五十变成了百分之八十。
　　陶特·弗纳尔冷笑了一声：“看来当初没有把他招进17号基地，是我们犯下的最大错误。”
　　副官没吭声。
　　当初招收乔栾的时候，17号基地的副官还是其他人，因此他对那事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他看来，没招收成功跟他们17号基地本身也没太多关系，毕竟乔栾本人不同意，他们总不能强行将人压过来吧？那……他们可不是找了个得力助手，而是找了个仇敌回来。
　　“先别派人了，总归有其他的冤大头会忍耐不住的。”陶特·弗纳尔吩咐。
　　副官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隔了一个洲的第一洲12号基地，深夜过去，白天到来。
　　阎风一大早就去训练场转了两圈，被陆天鸿揪着练了会儿，然后回到阎轶等人的身边。阎轶正和虞长林低声交谈着。
　　虞长林道：“暂时露头的10号基地卧底一共两个，詹伟兆昨天离开食堂以后就去联系了张正。”
　　阎轶眼眸微冷。
　　詹伟兆并非《旧日神明》降临以后加入12号基地的，詹伟兆四十多岁，早前是他父亲手底下的人，虽然不是关系多亲近的兄弟，但也算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可如今，他却在为张正做事。
　　这可真是……让人唏嘘。
　　“要杀吗？”虞长林冲阎轶扬眉，“还是你想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不安好心的人？”
　　“没必要了。”阎轶道，“不安好心的昨天都该暴露了，该杀就杀了，省得出现意外。不过，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
　　阎轶将放在一旁的资料递给了虞长林，垂眸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上面的内容：“有消息称10号基地有好几位神明信徒，还有几个异教徒。”
　　“你昨天说他为了乔栾一事终于钻出了乌龟壳，乔栾成神吸引他是事实，但他完全可以派遣手下的人过来打探消息。他会自己出现，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阎轶的话说到这儿，虞长林脑袋一转，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是想说，他有靠山。所以，所谓的神明信徒消息应该是真的。”
　　“我是这样想的。”
　　虞长林敛下眼眸思考，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阎轶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12号基地似乎并不安全。
　　“为了防止詹伟兆将更多基地的消息泄露给张正，先把他解决了再说其他的。”至于解决的方法再简单不过，随便找个死在对抗深渊怪物的任务之中的借口就可以了。
　　“不过，你觉得有机会策反他吗？”阎轶停顿了两秒，问道，“不知道张正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他会不会知道10号基地的情况。”
　　“这还不简单，交给我。”虞长林拍拍胸脯，“保证完整任务。”
　　“你确定？不会打草惊蛇？”
　　虞长林眉梢扬起，啧了一声，“你这不是纯纯看不起我嘛，放心好了。”
　　…
　　虞长林和阎轶分开之后就要往自己的宿舍走，然而人走在小道上，身后突然传来作战车焦急的喇叭声，他回头，连忙让了几步，隔着挡风玻璃看到了几张焦急的脸。
　　车辆飞驰而去，虞长林看了眼方向，是基地医院。
　　他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跟了上去。
　　等他抵达医院的时候，车里已经没人。他没等电梯，三两步奔向了三楼，只见刘老的办公室门口围着好些个人。那些人的目光和视线原本都聚焦在紧闭的大门上，陡然瞧见虞长林，都愣了一下，小队的副队长见状，连忙跟虞长林打了个招呼：“虞队。”
　　“浩子？里面怎么回事？”
　　林浩身上的作战服站着灰尘和血块，脸上也青紫一片，显然是刚从战场下来。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珠，声音有些沙哑：“出现了一点意外。”
　　林浩所在的小队前往北片海域捕捉正兴风作浪的B级深渊怪物B075，本来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但就在他们打算搬走B075尸体的时候，小队队长安锐突然浑身僵直，面部发青，整个人毫无预料地一头栽进了海水之中。若非他们队里有服用过深海怪物鲜血的队员，善于水下呼吸，这会儿人能不能捞到都不好说。
　　林浩舔了舔嘴唇：“我们一时半会也没管B075的尸体，着急忙慌地先带队长回来了。”
　　浑身僵直、面部发青，这种情况听着像是中毒。
　　虞长林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身后的几个小队队员下意识便想跟着一同进入，但随着虞长林眼疾手快将门带上，只能站在原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陷入无言的沉默。
　　半晌，才有人轻声问：“刘老治得好队长吗？”
　　林浩绷着脸没开口，神情严肃得有些难看。
　　“林哥，科研院的信息。”队员将通讯器递过去，林浩低头一看。
　　各小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上都随身带有摄像头捕捉与深渊怪物对战的画面，原意是为了进行复盘，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得到最高的作战能力提升。但今天他们对战B075的录像同步到科研院以后，科研院却在录像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重点。
　　科研院放大了录像中的一个画面。
　　“发给你的视频看到了吗？”科研院的负责人将通讯拨给林浩，张嘴便问，得到林浩肯定的回答以后，他道，“我们在B075的身上发现了不属于它的部分。”
　　B075的本体长相十分怪异，有点像人类故事书上的海怪，是人形，拥有狭长的四肢，但它的‘手’都是蹼状的，浑身是海藻一般的青绿色，后背甚至开了一道从颈部蔓延至后臀的豁口，里面是向外翻的白色脊椎。
　　科研院的人在脊椎上画出了一个圈。
　　“它的脊椎里藏着其他的生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某种A等级的深海怪物。”由于没有相关的资料，他们也无法确认B075的具体模样，但录像中有拍到一幕是长条状宛若蛇类的生物从脊椎里露了个头，随后又很快缩回去。
　　“安锐应该是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被这东西咬了中毒了。”
　　随着负责人的这道猜测落下，小队中的其他队员眼睛猛地亮了亮，随后一人抓住林浩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地迅速开口：“是的是的，当时队长就站在脊椎边上。”
　　林浩回想起那一幕，脸色微白：“确定是A级吗？”
　　科研院负责人默了默，说：“不确定，但不会低于B级的。希望刘老有办法。”
　　但刘老也只是个B级的治愈系异能者而已。
　　办公室外的气氛因为科研院的新发现而彻底凝滞，空气中宛若飘着层层冰雪，刮在人脸上让人呼吸不畅的同时，有种被割破血肉的疼痛。
　　办公室内。
　　虞长林拉开帘子，一眼看到安锐正浑身僵直的躺在病床上，他身上还穿着沾着血的作战服，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而一身白大褂的刘老则微微佝偻着身体站在病床前注视着安锐的情况。
　　“情况怎么样？”虞长林张嘴问道。
　　刘老回头看他一眼，语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估计用不了几分钟就要死了。”
　　虞长林抿了抿唇，没忍住问：“你能救吗？”
　　站在他面前的刘老缓缓直起了脊背，苍老的脸在瞬间变得年轻又俊美，再仔细看去，赫然就是乔栾。乔栾半靠在病床边侧，指尖的神力从安锐的手腕处钻进去，沿着血管，一路蔓延攀爬，很快巡遍了安锐整具身体，将他浑身包裹在宛若云层的神力之中。
　　“诡谲者的神力不适用于帮人疗伤。”乔栾看向虞长林，“他暂时死不了，我的神力可以制止毒素蔓延，但你知道的，这解决不了根本。”
　　“刘老能治吗？或者说B级治愈系异能者能治吗？”虞长林问。
　　此次从第五洲7号基地返回第一洲12号基地，一共三个人，虞长林、阎风以及乔栾，而刘老则是暂时留在了7号基地。最初做下这样的决定和10号基地张正等人完全没关系，只是觉得虽然A034、B250和B002守着7号基地，但难免会有比三者更强的异能者混入。到时若三者都不是对手，7号基地必然损失严重，刘老待在那儿最起码能起到医治的作用。
　　至于12号基地这边，除了刘老之外还有两位B级异能者。
　　“应该治不了，不过你可以叫他们过来试试看，反正现在他暂时死不了。”乔栾给出意见，虞长林闻言当即转身走到外面给另外两位拨去了通讯。
　　等两人抵达的时候，乔栾已再次变成了刘老的模样。
　　两个治愈系异能者看过安锐的伤，纷纷脸色难看得摇头。
　　虞长林沉下眉眼，索性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将副队林浩叫了进来。正好林浩也想将科研院的调查结果告知虞长林和三位医生，听他匆匆讲完安锐的情况，虞长林下意识看向了刘老，刘老便慢吞吞道：“B075的尸体还留在原地吗？”
　　林浩虽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但还是点了下头：“对，我们离开的时候是这样的。”
　　“我和刘老去那边看看。”虞长林让林浩等人先去休息，又送走了两个医生，看向乔栾，“走吗？”
　　“走啊。”
　　撇开其他的，乔栾对拥有这种毒素的深渊怪物还蛮感兴趣的。
　　作战车飞奔在12号基地辖区空旷的道路上，12号基地辖区内因为海域较广，因此居住民偏少，大部分道路都显得格外空旷。路途中，虞长林一边开车一边跟乔栾简单说了几句基地的情况。
　　“北片海域与11号基地相邻。本来有个小渔村一半归我们，一半归11号基地，但那群家伙不要脸，觉得深海怪物太过危险，直接把那剩下的半个渔村也划给我们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渔村里觉醒了个A级的异能者，消息传到11号基地以后，他们竟然派了人过来挖人。”
　　“挖走了吗？”
　　“怎么可能，对方现在可是我们的小队队长呢。”
　　谈天说地之中，作战车愈发接近北边海域。乔栾最初在战机上看到的海域属于南部，但令乔栾没想到的是，相比之下南部的海域竟然要显得风平浪静许多，北片区这里虽然颜色没有南部深邃黑沉，但在薄雾的笼罩下，海水几秒便卷起几层楼的浪头，再砸下，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是不是觉得意外？”虞长林没错过刘老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虽然刘老这张脸配上乔栾的语气神态令他感觉到分外不适应。
　　“是挺意外，不过细想之下觉得挺正常。”
　　如虞长林所说如果南部海域真的有一只S级的深海怪物藏着，那不就相当于有条地头蛇镇压着么，相比北片区没有地头蛇的地区自然要平静一些。
　　“好像到了。”虞长林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红点，确定了具体位置，下车。
　　面前是大片的海和大片的沙滩，但沙滩上横陈着许多的白骨，虞长林眼尖地瞧见趴伏在地面上的一具丑陋的人形尸体，毕竟那藻绿色实在是过于扎眼，一下子就撞进了虞长林的眼中。他和乔栾迈步向前，走近了才发现这具尸体背对着他们的那一面竟然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了。
　　虞长林抬头看向天空，对乔栾道：“可能是飞行类的深渊怪物，在我们基地的记录中，C016喜欢啃食尸体和腐肉。不知道那玩意有没有被吃掉。”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来到B075的尸体之前，便将B075的模样看得愈发真切，脊椎骨头外露，里面好似中空，望下去时只能瞧见黑黢黢一片。至于那宛若蛇类的怪物，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直接上手？”
　　迎上虞长林试探的目光，乔栾抿了抿唇，片刻才如实嫌弃：“有点脏。”
　　虞长林：“……我不行。”
　　他这B级身子骨，咬上一口就要和安锐一样去病床上躺着了。
　　乔栾随手用神力凝聚成漆黑的匕首，随后弯腰半蹲在尸体的旁边，锋利的刀尖轻易划开了与脊椎连接的皮肉，然后神情冷静淡定地让匕首沿着骨头划下去，短短一分钟，B075的骨架便暴露了出来。
　　虞长林：“……”
　　他发出致命疑问：“为什么你剔骨的动作这么熟练？”
　　乔栾：“混社会之前杀过猪。”
　　虞长林：“……”
　　乔栾回头看他，没错过男人脸上浮起的一言难尽，有点好笑：“怎么，不信吗？”
　　虞长林实话实说：“你说你杀过人我更信——”
　　话未落，虞长林的瞳孔瞬间紧缩，张口而出‘小心’二字时，乔栾早已有所察觉，腾出来的左手宛若闪电出击，两根手指轻易捏住了从B075的骨架里飞窜出来的生物。
　　乔栾偏头看去，眉梢微微扬起。
　　竟然真是一条蛇。
　　“视频里的就是它。”虞长林当即道，但说话时，他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蛇类的竖瞳翻涌着黑和红两种颜色，在看向虞长林时，蛇信子呲呲两声，明明没有喷洒毒液，但虞长林却莫名感到了眩晕感从脚而起直冲天灵感，他向后撑住身体，脑子反应很快，意识到极有可能是这条蛇在作祟，当即拉开距离。
　　虞长林的异样被乔栾看在眼中，困住蛇的动作没有改变，但垂下眼眸，视线略带几分好奇地与对方对视。眼瞳正面接触，一圈圈的竖瞳重影刻进脑海，他缓缓翘起唇，说了句：“有意思。”
　　光是视线接触就能致人眩晕，多半是对方身为深渊怪物的能力。
　　嗯……
　　“你在想什么？”虞长林为保平安又后退两步，瞧见乔栾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嫌弃刘老这张脸的同时，总觉得这表情里更多的是不怀好意，于是他如实道，“我觉得你没想什么好事。”
　　“我在想，如果拍下和它对视的视频，然后放到7号基地各处大屏幕播放，不知道这眩晕效果还管不管用。”
　　虞长林：“？”
　　你好像也没想让基地的人活。
　　但乔栾明显只是随口一说，他指尖微微一松，那蛇便反应极快地扭过身体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乔栾的虎口处。随后，乔栾的眼睛再次和对方那边 悄悄抬起的竖瞳对视，几秒钟后，黑蛇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慢吞吞地将脑袋后撤，移开了脑袋。
　　脑袋移开后的视线恰好转向虞长林的一侧，虞长林浑身一激灵正欲扭头，却突然尾音上扬，疑惑的‘嗯’了一声。视线之中，只见黑蛇的两只竖瞳眨了一下，随即滚下了两行眼泪。
　　张开嘴，尖锐的毒牙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虞长林：“……”
　　草。
　　他震惊出声：“你这么硬？！”
　　乔栾眼角跳了一下，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彻底松开手任由黑蛇掉落在地面上。委屈的黑蛇一时顾不上逃跑，默默流着眼泪用自己的脑袋去蹭两颗毒牙。
　　嘶嘶嘶的声音越听越痛苦，越听越心疼。
　　饶是看了半天戏的系统也在此刻冒了出来：【宿主。】
　　乔栾意外它的出现，视线落在黑蛇身上，眉梢微扬：“你认得？”
　　系统：【S级深海诡蛇，但它还是幼崽，它长大了以后可以一口吞掉一栋楼。】
　　S级？
　　乔栾感慨：“看来我运气不错。”
　　系统：【但它毒牙被你磕掉了。】
　　乔栾：“没关系，不是说幼崽么，应该还有机会换牙吧。就算真的长不出来，让科研院的想想办法，指不定能装两个更酷炫的。”
　　系统：【……】
　　知晓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小黑蛇竟然是S级以后，乔栾看向它的目光都染上了几分慈祥的父爱。抬手摸摸了小黑色冰凉光滑的脑袋，对方习惯性想要张嘴咬人，却在意识到毒牙已经被磕掉了以后又吧嗒吧嗒掉眼泪，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幼崽的可爱。
　　让虞长林这个糙汉都忘记了对方的凶悍。
　　乔栾安抚它：“别难过，会长的。”
　　小黑蛇：“嘶嘶嘶。”
　　乔栾：“嗯，真的，我不骗你，只要你成为我的奴仆，牙就长出来了。”
　　小黑蛇：“嘶嘶嘶！”
　　乔栾：“骗你我这辈子找不到对象。”
　　小黑蛇：“嘶嘶嘶。”
　　在人与蛇古怪的对话中，系统一言难尽的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只深渊怪物，现可开启A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系统：【它还是个孩子！你骗它赚抽奖机会就算了，你竟然还骗它做你的奴仆。】
　　这可是雇佣童工！


第64章 
　　064.
　　面对系统的指责，乔栾表情淡定如常，只想快点尝试神明与深渊怪物的契约。
　　他如今刚晋升成神，神力有限，也不像其他的老牌神明一样神力强大，所以就得能省则省。这样一来，信徒的选择对象得讲究些，但奴仆不必。恰好，成神以后他的脑子里多了很多诡谲者萨洛特的传承记忆。
　　头顶降下星辉，光芒汇聚成六芒星阵法，将乔栾和小黑蛇笼罩。
　　乔栾像是行走在漫天银河之中，身旁的星球缓缓化作小黑蛇的模样，随后又在乔栾的注视中，小黑蛇的身体如同气球充气一般开始极速扩张，变得宛若山一般巨大，粗壮的蛇尾轻轻甩动，覆盖全身的漆黑鳞片在光线下隐隐透露出血一样的红色。
　　它的脖颈竖起，支起的头颅呈现圆形，有种与浑身气势与众不同的可爱。但竖瞳之中黑红二色交织，视线阴冷，令人胆寒。
　　长大的模样怪帅的。
　　乔栾心情不错地弯腰摸了摸诡蛇的脑袋，诡蛇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满意，小心翼翼试探着卷上乔栾的手指，见乔栾没有嫌弃的意思，果断往他手臂上一卷，宛若黑镯。
　　目睹了全程的虞长林：“……”
　　你们当神的就是牛逼。
　　…
　　成功收服了诡蛇，乔栾给它赐名小黑。
　　系统替诡蛇提出反抗意见：【不好听。】
　　乔栾：“又不是叫你。”
　　反驳无效，作战车在短暂时间内也回到了12号基地。
　　乔栾依旧化作了刘老的模样，佝偻着腰背，但脚下健步如飞，虞长林都差点追不上。走在乔栾的身后，他唏嘘两声——这喜欢顶着人家的脸生活的神明，果然有两把刷子。
　　然后大喊：“刘老您慢点！慢点！小心扭到腰！”
　　有了罪魁祸首本尊，安锐的毒很快解开。不过毒虽然解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虞长林见状，果断将他转去了楼上治愈系异能者的病房，让对方帮忙治疗下后续问题。
　　乔栾一个神，神力用在这种小事上，纯属浪费。
　　这天晚上，刘老的办公室被人从外推开，阎风拎着两只鸡腿凑过来，眼睛锃亮地问乔栾：“我听鱼哥说，乔哥你收了只S级的诡蛇当奴仆，在哪儿呀，我能看看它吗？我还给它带了礼物！”
　　他说着，抬手示意了下手里的大鸡腿。
　　乔栾见状似笑非笑：“原来不是给我带的。”
　　阎风先是嘿嘿一声笑，随即理直气壮：“ 刘老可不爱吃鸡腿，他吃素。”
　　乔栾也不是真的想跟小朋友抢鸡腿吃，不过随口调侃阎风而已。他抬手，小黑咻一下从乔栾的手腕上窜下来，一头扎进鸡腿口袋里。
　　然而几秒后，又是眼泪吧嗒吧嗒地缩回来，用一双竖瞳可怜兮兮地望着乔栾。
　　乔栾：“……”
　　哦，忘了，它没牙。
　　他朝着小黑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掰开小黑的嘴巴，两颗尖牙的位置留下两个小洞。除此之外竟然没有无毒牙，这么一看，那两颗磕掉的毒牙平时应该派大用场。有点好笑地看着小黑哀怨的目光，虽然作为奴仆小黑敢怒不敢言，但乔栾大概能猜到它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为什么它都乖乖当奴仆了，它的牙齿还没回来。
　　乔栾面不改色移开视线，向着阎风展示了一下小黑可怜兮兮的牙口。阎风心疼又同情的视线落在小黑身上，非常尽心尽力地将鸡腿撕成条状，然后递到小黑的嘴边。小黑扭头看他一眼，蛇信子卷走鸡丝，没一会儿又仰起头，用竖瞳眨巴眨巴盯着阎风。
　　阎风和它对视了几秒，突然惊讶地对乔栾道：“乔哥，我没有感到晕眩诶！”
　　“大概是因为它看你挺顺眼。”乔栾随口解释道，随后想到小黑的两颗尖牙，问阎风，“你们科研院给做假牙吗？”
　　阎风迷茫地眨眼：“啊？”
　　十分钟后，阎风投喂结束，小黑干掉了两只大鸡腿以后被阎风带去了科研院。12号基地的科研院是各类研究所的统称，其中包含武器研究所、深渊怪物研究所等等。但阎风直接无视了深渊怪物研究所，脚下步子一转，果断走向对面大门。
　　推门而入，瞳孔对准身份识别器，在听到“身份识别成功，欢迎进入武器研究所”以后，阎风迫不及待地上了十六楼。电梯内遇到其他的武器研究所成员，他们笑着跟阎风打招呼：“听说你战机坏了，来找你任哥不怕被揍？”
　　阎风的战机毁在戈斯和乔栾的战斗之中，回12号基地坐的是虞长林和刘老飞到7号基地的那一架。
　　阎风被他们这一调侃，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嘀咕：“那是不能反抗的意外。”
　　任哥肯定会体谅他的。
　　来到任飞白的办公室，阎风敲了两下门探进去一个脑袋。一眼就和戴着银丝边框眼镜的男人对上了眼，阎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很乖的问：“任哥，你现在有空吗？”
　　任飞白并非异能者，长久的设计工作让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人也清瘦。他摘下眼镜，语气平平地问：“来要战机的？”
　　“不不不，我又没任务。”阎风迅速窜到对方的面前，然后将团在手里的小黑递了过去。
　　小黑撑起圆圆的脑袋，竖瞳凶凶地盯着他，但任飞白并未感知到眩晕。只有些意外地看着着小玩意，和普通的蛇并没有太多区别，但是身上的鳞片是纯黑的，只是再仔细看，总觉得这黑色之上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血雾宛若绸缎一般流淌着。
　　那么问题来了。
　　“什么意思？”带条蛇来见他干嘛？
　　阎风讨好地笑：“它的两颗牙齿都掉了，任哥你有空的话能不能给它做两颗假牙？”
　　任飞白：“？”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假牙？”
　　阎风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任飞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一个战机设计师，而不是牙医。”
　　阎风嘀咕：“我也想去找牙医，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嘛。任哥拜托你帮帮忙嘛。”
　　任飞白：“这事你哥知道吗？你没事找条蛇来逗我？”
　　阎风：“你别小看这条蛇！它可是S级深渊怪物深海诡蛇，超牛逼的！”
　　小黑听到阎风介绍自己，当即将身体撑得板板正正，一脸‘没错就是我’的小表情。
　　然而任飞白只面无表情地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注视着阎风，半晌，扔出一句：“你觉得我信吗？”
　　阎风：“……”
　　任飞白起身揉揉阎风的头：“乖，我要去看新型C-V17，忙得很，实在没空给你的宠物蛇装假牙。”
　　不是！怎么就宠物蛇了！
　　而且看他任哥这副敷衍的模样，阎风想到自己在乔栾面前信誓旦旦地发誓说一定给小黑装最好的牙齿的模样，眼角忍不住跳了两下——
　　赶紧不要脸地伸手抱住了任飞白的手臂，阎风使劲用脑袋去拱任飞白，满脸哀求：“任哥求求了，你给小黑装颗牙吧，乔哥吩咐的事情，我要是办不好丢的不但是我的脸，是整个12号基地的脸呀！”
　　听到这话，任飞白脚下的步子果然一顿。
　　只不过与阎风想象得完全不同的是，任飞白垂眸看他，问：“乔哥？乔栾吩咐的？”
　　任飞白与阎轶、虞长林关系相当好，从最开始便知道乔栾来到了12号基地。
　　阎风：“昂，这是他新收的小奴隶，真是S级。”
　　然后小声地凑过去解释了小黑的来历。事实上在阎风提到乔栾的名字时，任飞白便意识到所谓的S级深渊怪物是真的了……毕竟，阎风会瞎闹，乔栾可不会。
　　他重新坐回去，冲小黑勾了勾手指，然后戴上手套，掰开它的嘴看了看，问：“乔栾有材质上的要求吗？”
　　“没，反正任哥你用最好的材料嘛。”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新战机那边呢？”
　　“我会让副手过去的。”
　　阎风闻言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任哥你对我真好。”
　　任飞白好笑，推开他的脸，毫不犹豫毫不留情道：“别太感动，毕竟我是看在乔栾的面子上才接下这活的，和你这臭小子没什么关系。”
　　阎风面上刚挤出来的眼泪啪嗒又收了回去，吸了吸鼻子，扔下一句：“我再也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臭任哥。”
　　…
　　任飞白虽然是个战机设计师，但设计蛇类牙齿的尖牙也不在话下。
　　在得知小黑真是S级深渊怪物以后，他在牙齿的设计上费了点心思，画了好些样式递到小黑的面前让它挑。
　　小黑眼睛泛光。
　　它看着每一个类型都很好。
　　见小黑一脸无法抉择的模样，任飞白试探着用手摸了下它的脑袋，没有迎来小黑嗷呜一口，他又揉了两下，随后道：“我都给你做一对。”
　　当天晚上十点左右。
　　基地医院楼的办公室门被小黑撞开，听到动静的乔栾视线往下，看到了正慢吞吞从外而来的小黑，不仅如此，小黑的脖子里还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裹。乍一看看去，还真有远行归家的模样。
　　还挺可爱。
　　乔栾冲它勾了勾手指，小黑便咻一下窜到了桌子上，然后对着乔栾张开嘴巴。
　　与先前没什么区别的两颗牙齿，牙齿的顶端十分尖锐，在灯光下带着极致的锋芒。乔栾正欲收回眼神，却陡然嗯了一声。他再一次定睛看去，只见牙齿卡拉卡拉一截一截变长。
　　乔栾：“？”
　　小黑想了想，直接一口咬在了桌子上，然后牙齿一节节伸长，它一用力，那么小个身体竟然用牙齿举起了一张木桌。
　　乔栾：“……这就是12号基地最优秀的战机设计师给你设计的牙齿？”
　　小黑点头。
　　乔栾：“……”
　　挺好的，就是癫了点。
　　他顺手解开小黑脖子上挂着的小包裹，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对备用牙齿。
　　乔栾将备用牙齿收好：“先放我这儿，等你这对牙用废了我再给你换。”
　　小黑：“嘶嘶嘶。”
　　系统适时出声：【它会长大的，这颗牙用不了多久。】
　　乔栾闻言点头：“现在用用就行了。”
　　虽然这颗牙看着挺炫酷，但乔栾回忆起自己在与小黑签订奴仆契约时瞧见的小黑成年本体，那两颗原生牙齿才是真的帅。
　　他拍了下小家伙的脑袋，起身推门离开。
　　乔栾来第一洲是为了找合适的深渊怪物，虽然运气使然让他找到了一只S级，但仅有诡蛇幼崽明显是不够的。他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漆黑的楼道内，等再次出现，已是12号基地辖区的荒郊野外。今天虞长林给他递了一份资料，上面记载了一些A等级且在12号基地众成员面前出现过最终却顺利逃走的深渊怪物最后出现地点。
　　眼下乔栾所在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神力蔓延之时并未察觉到有什么深渊怪物掩藏其中。
　　乔栾：“……”
　　他现在的情况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想找深渊怪物的时候，一只都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对方却总是往他眼前晃。
　　找了一晚上，乔栾铩羽而归。
　　等虞长林清早来到食堂，一眼便看到刘老坐在靠窗的位置，刘老上了年纪，早餐喜欢喝粥，而且喝粥握勺子的动作与其他人有点小小的不一样，但即便如此，乔栾所扮演的这位刘老却将所有细节都抠得死死的。
　　难怪在基地医院这种地方待了一天，也没人察觉到不对劲。
　　他迈步走过去，正好打招呼，忽而听到食堂内的警报声叮铃铃地叫起来，急促的声音宛若催命音符，瞬间就让正闲散着表情的食堂内众人面色微变。
　　随后，虞长林身上的通讯器响起，他低头一看，面色猛地一变。
　　上面写着：南部海域发生海底地震，疑似S018所为。


第65章 
　　065.
　　南部海域、S级深渊怪物，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令虞长林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三两步来到乔栾的面前，低声道：“我先前跟你说的那只疑似S级的深海怪物，有动静了。”
　　乔栾闻言，也没犹豫。
　　将勺子一松，起身随着虞长林往外走。
　　由于事发突然，12号基地的众人都显得十分紧张和焦急。乔栾以刘老的身份健步如飞跟在虞长林身后时，见他与好几个人碰了头，其中就包括喜欢顶着大美女风情万种脸蛋的陆天鸿。
　　此刻的陆天鸿完全不似初见时的不正经，身材高大、眉目英挺，是个十足十的壮汉。
　　虞长林看他从基地大楼走出来，心中了然对方应当知道的消息多点，当即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天鸿没有耽误时间，一边跟虞长林往停机坪走，一边解释：“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监测器监测到的画面已经同步传过来了，你等会儿可以看一下。”
　　说完以后，陆天鸿眉心微沉，眼底浮现浓浓的担忧：“希望S018并没有要对我们动手的想法。”
　　否则，以他们12号基地的能力，能否成功将基地守下来还是个问题。
　　虽说他们基地也有一个A等级的神明信徒，但让她对付S级怪物还是有些勉强了。
　　顺利抵达战机，陆天鸿才发现一身白大褂的刘老也跟在后面，他愣了几秒，不免有些意外：“刘老你也一起去吗？老李已经同行了。”
　　乔栾找了个位置坐下，应了一声：“万一发生冲突，他一个人不够处理伤患。”
　　是倒也是。
　　陆天鸿没再说话，只有虞长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或许是乔栾的跟随让虞长林有种不可言喻的安全感，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早已不像最初收到S018的消息那般惊惶无措。
　　S级又怎么样，他们中间可是有位超越S级的神明！
　　通体漆黑、两翼绘着12号基地标志的战机破空而去，以最短的时间来到了南部海域。在战机前往南部海域的途中，虞长林和乔栾一道看了监测器同步传播的录像。这一次的录像和最初同虞长林口中听闻的画面有偌大差别。
　　当初虞长林只说海面宛若分成两片并且呈高低错落之态，而此刻，海面汹涌，浪头足足有十几层楼那般高，海底的震动引起了海边沙滩处的震动，整片沙滩像是位于下坡处，开始不停地向下倾斜。在视频拍摄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沙滩就像被海水给吞掉了一大半。
　　而今抵达南部海域上空。
　　战机悬空在绝对安全的高度，乔栾、虞长林、陆天鸿以及火种小队的几个成员齐齐站在舱门口向下看去，当看到海面的情况时面露骇然。与录像中浪头高涌的画面已经全然不同，入目可视的海面上出现了无数个漩涡，这些漩涡直冲海底，一眼看去只能瞧见令人心惊胆战的黑色，且漩涡中裹着无数海中生物，其中甚至有两只对于12号基地而言十分常见的海中怪物。
　　这些怪物都是B级，虽然称不上强悍无比，但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曾经让还未强大起来的12号基地花了不知道多少心思，也牺牲了不少的同伴。可现在，它们就像一片叶子一样，在水流之中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S018先前只有过一回动静，但看现在的情况……这次的动静比之前大多了。”陆天鸿喃喃道。
　　虞长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正欲看向乔栾时，眼中的注意力瞬间被海面突然出现的异动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随着虞长林的这句话落下，战机内的所有人都沉了脸色严阵以待。陆天鸿上前一步，手里拿着望远镜，低头朝着海面看去。说实话，这海的颜色实在太黑，导致陆天鸿优越的视力也变得不甚清晰起来。他蹙着眉的，眼瞳死死盯着海面，终于，在海面几秒中的短暂平静中，一抹巨大的黑影忽然甩了甩。
　　陆天鸿一愣，随即面色一白，猛地喊道：“关闭舱门，快上升！”
　　战机的驾驶员闻言也没有迟疑，操作杆用力往下拉，战机在晃动之后，头部往上，以飞快的速度拔高。而位于舱内的陆天鸿等人虽然有所准备，但随着下坠的引力加重，一个个都狼狈地往尾部栽去。
　　摔得晕头转向的同时，陆天鸿眼角的余光瞥到在座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老人家，不免苦笑出声：“刘老你反应还挺快。”
　　果然是腿脚便利。
　　还想说点什么，耳麦中传来驾驶员的惊呼：“陆队长！”
　　陆天鸿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海水中飞快窜起了长条状的物体，那东西粗壮、巨长无比，带着深黑色的海水扬起在空中时，水珠在日光下印出光点，但却无人被这莹莹光辉吸引，战机上、地面上，所有因为S018的消息而抵达南部海域的基地成员都面露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像是一根触手，黑色的触手即便在空中也往下流淌出无数的粘液。恶心人的同时，触手之上竟然张开了一只只口器，尖牙围绕着口器一圈而成，在半秒不到的停滞里，那些口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叫声掠过海面，整片海面砰砰砰地炸开。
　　水花四溅，而此刻正在岸边观察情况的12号基地成员身体一怔，那尖叫声接近他们时丝毫没有变弱的迹象，疯狂叫嚣着震动着他们的耳膜。
　　其中一人感觉到了耳中的一抹温热，下意识抬手一抹，只见指尖沾着浓稠的血。
　　“开什么玩笑——”
　　他猛然抬起头，却看到高高扬起的触手已经尖叫着挥下。
　　嘭！
　　惊天动地的巨大声音下，触手直接砸裂了整片地面。海岸与道路交汇，但中间逐渐出现一道裂缝，在人们双眼的注视下，那条裂缝越来越大，轰隆一声直接下降半米，无数的水流从中窜出来，汹涌的海水宛若能够腐蚀生物的毒液，在几分冲撞下，地面再度下降融化。
　　见到这一幕，地面的小队队长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疯狂大喊：“撤退！撤退！快撤退！”
　　撕心裂肺的吼叫被淹没在巨浪之下，12号基地的成员们转头就跑。尽管他们今天的任务是解决海域的诡状，但无畏的牺牲是没有必要的。所有人登上作战车，车辆飞驰试图前往更安全的地带。
　　阎风趴在其中一辆作战车的后座位置，透过后侧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汹涌的海水疯狂地追逐着他们的车辆，颇有一种追不到就不停歇的意味。
　　“不行啊，我这油门都踩到底了……”驾驶座上的成员咬咬牙，从后视镜瞥到洪水一般的海浪，心头绷紧。
　　坐在车内的另一人闻言，视线从窗户探出去，只见那海水不停地朝着内陆而来，如今已经快追上他们的车屁股了。
　　诚如驾驶员所说，这样一味逃离是没有用的。
　　他观察了下，海边的辖区地貌都偏向平坦，唯独前方有一个小小的坡。他没有再犹豫，迅速开口：“老徐，你往坡上开，然后我下车。”
　　老徐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去挡着海水吧？”
　　“试试，虽然就是个B级异能，但万一管用呢。”
　　老徐心中虽有些不赞成，但眼下情况实在是紧急，只能提醒一句：“小心点，要是撑不住赶紧撤。我和小风就留在坡上等你。”
　　邹三张嘴想说点什么，很快被阎风打断：“邹哥，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邹三抿了抿唇，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没有再坚持，深吸一口气以后趁车辆在坡上停下当即开门而出。
　　海水倒卷，漆黑的浪头铺天盖地扑上来的那一刻，他眉眼冷静，压下了心底的几分担忧，长臂抬起，指尖触碰到海水的那一刻，神奇的画面出现了。宛若大楼般高卷的海水像是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浪花高高停留在头顶，海水变成了一块深色的屏障。
　　邹三眼睛微微一亮。
　　他在B级深渊怪物身上得到的异能是点水为冰，但他得到异能的时间才两天，因此异能具体作用到什么程度他根本不清楚。他只因为新奇而尝试过将水杯中的水冻成冰块，换句话说，他刚才这行为无异于赌命。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邹三松一口气，见冰继续蔓延，目视了下觉得眼前的情况已经好转，正巧位于坡上的阎风探头喊道：“邹哥，快上车。”
　　邹三应一声，转身欲走，却瞧见原本神色轻松的阎风眼睛猛地睁大，他下意识回头，正逐步被冰封的海水之中再次开始翻涌起来，又一条巨大的触手裹挟着无可比拟的气势从海水中挥出，再嘭一声砸下，尖锐的叫声直接将整片冰面震得开裂。
　　旋即，蛛网般的裂缝向四周蔓延，高墙一般的海浪冰墙，面临崩塌。
　　邹三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在原地，头顶的碎冰块向下跌落，他愣愣瞧着，在阎风的喊叫下终于回过神来拔腿就跑。邹三几乎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但身后汹涌的海水再度奔袭而来，深刻浓郁的海腥味即将攀附到他的小腿时，本就因还海水而四颤的地面开始更加剧烈地震动。轰隆轰隆的声音接连不断，裂缝开始扩张，但邹三没想到的是，被裂缝吞噬的并非他，而是海水。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扭头朝着右侧方看过去。
　　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年轻女生单膝跪在地上，她微微弯着腰，手掌同样贴合在地面。无数裂缝从她掌心之下蔓延，她抬眸看向远处只露出两条触手却差点造成大洪水的深海怪物，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畜生。”
　　随着手掌用力，破损的地面宛若开始建造的城墙一点点拔高，直至与海平面形成巨大的落差。汹涌而来的海水呼啸着砸上高地，轰的一声又卷回去。
　　“任队！”邹三眼里迸发出惊喜。
　　任玉珂冲他摆摆手：“你们先撤。”
　　邹三、阎风那一车本是在南部海域附近巡逻的，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况，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倒有些不安全。
　　随后，抬头看向头顶盘旋的战机，红唇轻启，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地在虞长林和陆天鸿的耳边响起：“两位，还看热闹呢？”
　　陆天鸿骂骂咧咧地从舱内爬起来，心道这叫什么看热闹。
　　他一把抓起虞长林的肩膀，不等对方开口说话，示意战机打开舱门，随后在高空纵身一跃。凛冽的风夹杂着腥臭的海水气味冲上天来，撞得虞长林忍不住干呕两声。他手脚并用地抱着陆天鸿，忍无可忍地大声吼道：“你他妈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老子好歹也三十多了，心脏承受能力没以前那么好了，要死人的！”
　　简直梦回神明遗迹。
　　陆天鸿瞅他一眼，压着嘴角笑：“叫你喝C120的血，你嫌它等级低不肯喝。”
　　C120是一只飞行类深渊怪物，陆天鸿下降到一定高度，眼见着下坠速度开始变快，后背的作战服突然开裂，一对巨大的羽翅从肩胛骨内侧生长，猝然张开，扬起的风卷起周围的空气，他一手捞着虞长林，俯身而下，身体与海面贴着飞过，也趁此机会更加清楚地看清了那根触手。
　　太大了。
　　陆天鸿和虞长林搂在一块的身形都没有触手的尾端粗。可按理来说，若真是触手，尾端应当是最细的部分。
　　“我曹，陆天鸿！”
　　虞长林眼角的余光瞧见另一根触手呼啸着而来，眼睛都瞪圆了：“快飞！”
　　羽翅扇动，飞速掠过海面，触手的尾端紧随其后地追来，宛若飞蛇，一边尖叫一边进攻。好在陆天鸿的飞行速度永远快触手一步，在接近地面时，他一把将虞长林扔过去，随后双手长刀尽显，猛地一回头，在触手猝不及防的反应之中，长刀向下，锋利的刀刃砍在了触手的表皮之上。
　　长刀与触手触碰到发出‘嗡’的一声金属嗡鸣时，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陆天鸿双眸紧紧盯着触手，心中却已然升起了绝对的骇然情绪。原本以为这触手看上去和普通章鱼触手没什么区别，外表没有鳞片或者盔甲覆盖，只那些细密的口器特殊一点，但应当是柔软的。结果没想到这两刀压下去，触手纹丝不动，绝对硬度的碰撞而产生的反作用力直接将他的两只手臂给震麻了！
　　不止如此，在短暂的沉默以后，突闻‘咔啦’一声，两把刀竟然开始从接口处碎裂，啪的一声彻底断裂，刀片哗啦啦地掉在触手上，又被那口器中伸出来的长长触须给卷走吞掉。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这段时间也算是对付过不少的深渊怪物，A等级不少，拥有强大防御力的A等级更不在少数。可却从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这两把刀从某只类人形深渊怪物手中夺来，完全可以说是见神杀神，结果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被震碎了。
　　——那么，这触手岂不是刀枪不入？
　　尽管知晓S级怪物不好对付，但陆天鸿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后撤，却发现那卷走破碎刀片的触须似乎并没有回到口器内的意思，不止如此，周围所有的触须都在同一时刻从口器中钻出来，而它们的目标显然只有一个。
　　陆天鸿。
　　意识到自己成了目标的陆天鸿当即挥动翅膀，飞速离开。但触须的速度也快，它们宛若嗅到了食物的气味，一缕一缕银色几近透明的的触须从口器中无限延长，轻易便触碰到了陆天鸿的小腿，并迅速卷了上去。
　　针扎似的疼痛瞬间从小腿席卷全身。
　　同一时刻，陆天鸿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小腿似乎变得僵硬，他心中一惊，不等开口，头顶一道灼灼烈日般的火焰从长枪倾泻而下，火焰黏在那银色触须之上，尖锐的刺耳声音宛若充满气的气球瞬间爆炸迸发，即将刺破耳膜的瞬间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邬招站在十米远的位置，而任玉珂手握火焰长枪以灼热的火焰灼烧触须。
　　几秒时间，触须在剧烈的疼痛下开始退缩，虞长林拎起陆天鸿往地面撤退，他看了眼宛若隔音屏障一般伫立在海水与地面之中的透明罩，没能安心，但还是暂且放下而是先问起了陆天鸿：“感觉怎么样？”
　　陆天鸿的小腿已经全部僵硬，但小腿以上的部位却依旧好好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弯腰撩起裤腿，整条小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而这些痕迹之下，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
　　“这么毒？”虞长林心中一颤，赶紧道，“我联系刘老。”
　　头顶的战机在盘旋两圈以后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降落，与刘老一同而出的还有火种小队的队员，而任玉珂的队员也在此刻纷纷围了过来，其中还有12号基地的另一个治愈系异能者老李。
　　任玉珂抱着火焰长枪站在一旁，与任飞白有五分相似的脸上眉头微皱，表情不是很好看：“这腿还能不能要了？”
　　老李先一步来到陆天鸿的面前，替陆天鸿检查了一番，随即惊愕道：“毒素没有蔓延，刘老，您看看是不是这样。”
　　刘老佝偻着背走上前，只扫了两眼便嗯了一声。
　　老李尝试着给陆天鸿治疗，但作为一个B级异能者，对S级深海怪物的毒素根本没有半点办法。他一时有些沉默，看向刘老的表情也迟疑了些，正要开口，却没想到后者语气颇为淡定地说了一句：“虽然是S级深海怪物的毒素，但毒素不会蔓延不是最好的消息么？腿砍了再生就行。”
　　老李：“……”
　　任玉珂：“……”
　　邬招：“……”
　　虞长林注视着几人在听到‘腿砍了再生就行’几个字变得复杂和呆滞的表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果然是乔栾。
　　虽然不是治愈系异能者，但堪比神医。
　　治疗方式粗暴又简单，还挑不出错处。
　　虞长林扭头看向嘴角直抽的当事人，手里掏出一把长刀，忍着笑问：“我给你砍？”
　　陆天鸿：“……”
　　他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你是在报复我刚才揪着你往下跳吧？”
　　虞长林诶一声，张嘴说了句“怎么说话的呢，我是这种人吗”，然后果断将长刀往邬招的手里一塞，笑眯眯地说：“那就让邬招砍吧。”
　　邬招：“……”不，我不想。
　　邬招是阎轶副官的同时也是12号基地的A级异能者，平时阎轶不需要他的时候几乎都和陆天鸿等人一般出任务捕捉、猎杀深渊怪物。怪物的四肢他砍下的不在少数，但砍人腿没经历过……他也不想经历。
　　“几个大男人啰里啰嗦没完没了，我来。”任玉珂随手就将手里的火焰长枪扔给了身后的队员，从邬招的手里夺过长刀，手脚利落地再将长刀刀锋往陆天鸿的腿上一比，绷着脸问，“这位置可以吗？”
　　老李：“……”
　　刘老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点头：“可以。”
　　任玉珂当即手起刀落，速度极快地那么一下立刻夺去陆天鸿脸上所有的血色。血迸溅出来的刹那，旁边几个大男人纷纷往后窜，只有老李惊了一秒立刻上前，一脚踹开那砍下来的残肢，修复陆天鸿的腿。
　　陆天鸿本就是强忍着，看到这一幕一口气泄出来，咬牙切齿：“虽然没什么用了，但能不能对老子的断腿好一点。”
　　“又没用。”任玉珂将长刀重新扔回虞长林的手里，嫌弃地看了眼断腿，继而将目光转向了透明罩外的S级深渊怪物，“腿好了就赶紧商量下这东西怎么解决，不出意外的话这底下应该是只大章鱼吧？”
　　B级异能者的修复能力比起裴堰这位D级强上不少，没几秒钟便瞧见新的骨头血肉从陆天鸿的膝盖下部分长出来。虽然小腿已经恢复，但那种被瞬间砍断的疼痛仿佛还在继续，他踹了下虞长林：“鞋。”
　　给踹走了。
　　虞长林一边认命去给他找鞋，一边翻白眼：“又不是我踹的。”
　　然后回答任玉珂：“显而易见，不过它现在看上去似乎安静了。”
　　陆天鸿穿上鞋用力在地面踩了两下，闻言便说：“不愧是S级，不好对付，那触手跟铜墙铁壁一样，一般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它。要么，阿珂你去试试？”
　　任玉珂是神明斯维亚的信徒，斯维亚执掌力量，而任玉珂本身A级异能者的身份加上身上被赋予的部分力量权柄，完全可以说打遍整个12号基地无敌手。
　　就是不知道对这只S级深渊怪物是否也一样。
　　任玉珂眯起眼睛：“试试就试试。”
　　但话虽如此，她却依旧在等S018接下去的动静。如果S018疯了一回就彻底安静下来，那么她可以等一段时间就动手，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经受了斯维亚神力的洗礼之后，马上就快要从A级晋升成S级了。到时候对付起S018肯定比现在容易多了。
　　可惜，S018没给机会。
　　短暂的安静之后，海面再次翻涌，海水宛若有了生命开始不停冲撞透明的屏障，与此同时海面之下数不清的触手开始向上翻涌，粗粗看过去不下十五条格外粗壮的触手已经跃出海面，并嘭得一声齐齐用力撞上了屏障。
　　A级的屏障也不管用。
　　屏障出现裂缝的刹那，尖锐的声音从缝隙里挤进来，几个B等级的队员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连老李都摇摇欲坠。
　　任玉珂见状怒骂一声，毫不犹豫地提枪而上！
　　枪口迸射火焰，斯维亚同色的神力融入长枪之中，一个漂亮的横斩带着火焰直怼其中一条触手。但那些触手虽未长眼睛，应对起来却并不简单，灵活地扭动轻易躲过攻击不止，更甚至齐齐出动，在任玉珂的身旁飞舞，等任玉珂反应过来时，长而粗壮的触手已然将她困在了囚笼之中。
　　同时，触手上的口器大张开。
　　嘭。
　　“别朝你姑奶奶张这么大嘴。”任玉珂冷笑一声，握住长枪的手指收紧，一套三连突刺直戳触手的口器正中央，那触须还未从中钻出来，就被火燎得一根不剩。疼痛使得触手宛若狂魔乱舞，备受刺激的触手像是意识到了任玉珂不好对付，当即松散后撤，但任玉珂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飞身而出，长枪伴随着一声怒喝狠狠砸下，哐当一声。巨大强悍的力量将游离在半空的触手拍进海水之中，重物跌落，海面溅起巨大的浪头。任玉珂见状，面色见喜——看上去她的神力对付这只S018是管用的。
　　有了底气的任玉珂当即再动手，火焰红的长枪在手中挽出一道道耀眼的流光，突击的刺击在不像话的神力下竟然戳开了一道口子。
　　“哈！”任玉珂连续突进，眼角余光扫过趁机偷袭的触手，身体一矮，蹲伏之下又借机一枪。
　　“神明信徒就是不一样。”同样感受过S018强大的陆天鸿感慨道，“我的刀碎得噼里啪啦，她竟然还能伤了S018。”
　　邬招和其他的队员们纷纷点头赞成，任玉珂小队的队员们更是眼冒星星，他们的队长完全可以称得上12号基地第一人，太强了！
　　感叹之中，虞长林下意识看了眼刘老，老者表情似笑非笑，完全就是乔栾的神情。而看到这样的神情，虞长林心中的第一反应是——
　　好像不太对。
　　一般情况下乔栾露出这样的表情，基本上只有一个意思。
　　眼下的情况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么问题来了，让他感兴趣的是拥有神力的任玉珂，还是S018？
　　这样想法还未从虞长林的脑海中想个透彻，就见本来似被任玉珂压制的S018突然开始暴走。它甩动触手开始变快，在任玉珂再次灵活地利用突进将长□□入触手时，一条触手悄无声息地从任玉珂身后的海中探了出来，漆黑的触手以A级异能者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挥来，直接将躲闪不及的任玉珂给抽飞了。
　　人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勉强站立时，触手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
　　这一回任玉珂已有所准备，可似乎不管用。
　　触手拍飞她的瞬间，口器突然张开，刺入了她的身体肌肤。另外几条触手分别从四面八方而来，试图卷走她手中的银枪。任玉珂见状冷笑，手掌收紧，另一只手捏成拳头，怒喝一声将拳头狠狠往下砸。
　　然而，拳头砸上去，触手表面没有丝毫凹陷，反倒是的任玉珂的手臂被震得生疼。
　　怎么会？
　　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她的眉头缓缓皱起，心中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秒钟后，预感成真。
　　本就不平静的海面开始涌现无数浪头，水面的起伏之中，漆黑的头颅逐渐破水而出。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章鱼头，它没有血肉，完全就是漆黑的骨头架子构成。但头颅的正面却挂着巨大的橙黄色圆形眼睛，后方延伸出无数‘黑发’。仔细一瞧，这‘黑发’实则是无数软体动物，模样像蛇，都张着大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头颅之下没有脖子，直接连接着身体，但身体的正中心宛若覆盖盔甲，此刻正如鱼类的腮不停开合。
　　缓慢地开合之下，露出了一张极其诡异的人脸。
　　被困在触手上的任玉珂面露震惊之色地盯着那张人脸，从S018的触手便可知道它的本体绝对不会小，但此刻对方露出头颅和小半截身体，就已经占据了附近的整片海域，就算是那张位于胸口开合下方的人脸，也堪比大楼。
　　刹那之间，视线与人脸对上。
　　一双同样的橙黄眼瞳，嘴巴弯起夸张的弧度，它像是不会眨眼、表情也不会变化，任玉珂与它对视了近一分钟时间，这张脸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任玉珂的脑海中却响起了一道极古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像是念经一样，听不懂，但诡异的调子起起伏伏，瞬间扫去了她脑海中的所有清醒。
　　同一时刻，在场的几个12号基地队长耳麦中响起了任玉珂毫无感情的声音：“背叛斯维亚，成为您的奴仆，是我的荣幸，是我的荣幸，是我的荣幸——”
　　接连重复的三遍荣幸令邬招脸色骤变。
　　“不对，快去将阿珂带回来！”
　　几道身影猝然飞出去，陆天鸿身后的羽翅张开，呼啸着飞向任玉珂身旁。然而还未接近，一条触手猝不及防而来，直怼他的胸口，陆天鸿心中一惊，仓皇躲过，然而S018似乎早已猜到他的躲避，另外两条触手宛若蛇从草垛里无声无息地窜出，直接缠住了陆天鸿的两只翅膀。
　　触手收紧，翅膀上的骨头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这翅膀虽然来自深渊怪物，但如今依然成为陆天鸿身体的一部分，此刻被生生折断、碾碎，剧烈的疼痛堪比被斩下小腿之时，甚至更甚。他死死咬着牙，额角、后颈青筋鼓起，一张脸涨得通红。
　　又一条触手从后而来，尖端张开的口器中触须蔓延，赫然是冲着陆天鸿的心脏而去。
　　被触须蛰了腿，砍了腿尚且有活路，可若是蛰了心脏，难道要换心脏吗？根本不可能。
　　邬招见状，迅速将透明的防护罩罩在了陆天鸿的身侧，然而那触手见状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直接以夸张的冲击力撞上了防护罩。气氛只有一秒钟的凝滞，整个防护罩便骤然破碎，速度与角度不变，始终瞄准陆天鸿的心脏。
　　见此一幕，包括虞长林在内的其他异能者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即便知道自己不是这触手的对手，但还是飞奔借力踩在触手之上，齐齐挥刀。
　　其中一个A级异能者更是咬牙直冲S018胸口的人脸。可就在对上眼的时候，他浑身一怔，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邬招见状，一手拽住他的手臂便要后撤，但S018没给机会，触手从海面而来，以飞速拍在邬招的胸口，邬招被撞飞出去，于空中喷出两口血。
　　眨眼之间，试图吸引S018注意力的异能者全部被拍飞。
　　骨头断裂的声音、闷哼声藏在翻涌的浪声之下。
　　浓郁的血腥味开始四涌。
　　陆天鸿咬牙冲虞长林大喊：“给我刀！”
　　虞长林身姿矫健地在裸露的触手之上飞奔跳跃而来，他高举长刀，直砍陆天鸿背后的翅膀。然而就在长刀接触到翅膀的那一刻，虞长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见那本来对准陆天鸿心脏的触手竟然改变了目标，直戳他的胸口。
　　他心中一惊，来自S级深渊怪物的强悍气势压得他浑身动弹不得，眼瞳一点点睁大。
　　噗嗤。
　　刹那之间，纯黑的流光于眼前一闪而过，巨大的死神之镰被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掌中，属于神明的神力宛若无坚不摧的利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轰然劈下。
　　与虞长林的胸口只有半公分距离的触手在极短的停顿后，漆黑的皮肤上出现一道血口，随后，啪嗒一声断开，掉落海水之中。
　　虞长林愣愣地抬头看去，乔栾已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修长的身体虚空而立，手握死神之镰，望向S018的目光淡然又冷漠。


第66章 
　　066.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进攻突然被拦下，甚至反被斩断了触手，在呆愣之后，S018简直暴怒。尤其是它在那一击之下感受到了令人厌恶的神明神力。
　　S018对任玉珂也失去了兴趣，胸膛开合下露出的人脸双眼死死盯着脚踩虚空的俊美青年，愤怒宛若海面汹涌，四散的触手挥开了任玉珂等人，任玉珂此刻还是头脑浑噩的状态，身体又因为S级的毒素而僵硬，失去了桎梏以后毫无防备地一头栽进了海水之中。
　　呼吸间吐出的气泡很快被汹涌的水流冲散，她无意识地咽了一口水，被呛得眼瞳迅速睁大。身体下坠，窒息感和被海水刺鼻无法吞咽的痛苦没入身体的每一处，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脑海中的浑浑噩噩终于开始逐渐退场，清明起来的瞬间，意识到此时的困境，她整张脸憋得通红，试图上浮。
　　然而，四肢因为毒素而僵硬，根本做不了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身体不停地朝着海底下坠。
　　任玉珂眨了下眼睛，眼中血丝弥漫。
　　她一个觉醒就是A级，又运气绝佳成为了斯维亚的信徒，眼下马上就能晋升S级的异能者，最终的归宿竟然是海底吗？说出去简直要笑掉整个12号基地成员的大牙。
　　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直面死亡时，头顶的海水似乎被拨开，被海水冲刷得冰冷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握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开始挣扎起来，目光朝上看去，只见浑浊的水中隐隐露出虞长林的脸，对方似做了个手势，随即迅速往上浮。
　　嘭。
　　破水而出的刹那，任玉珂猛地张开口鼻，用力深吸一口气，带着水腥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明明难闻得要命，然而对于此刻的她无异于饥荒时遇到的山珍海味。她趴在虞长林的身上，一口一口深喘息，似乎要将在海底而失去的空气全部补回来。
　　虞长林看她面色苍白、浑身湿透的模样，不由得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
　　任飞白和他们几人差不多年龄，但作为妹妹的任玉珂今年才也才二十出头，放在以前是还在念大学的年纪，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只是这姑娘天赋卓绝，又有神明眷顾，导致大家平时待她更像对待同辈好友，而非妹妹。
　　将任玉珂带回岸上，任玉珂这才发现接到S018疑似有动静而赶到南部海域的几个小队异能者几乎都在此，只不过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老李迅速上前检查她的身体，和陆天鸿差不多的情况，但任玉珂的四肢都有毒素停留，要真来‘刘老’那一招，简直要把人砍成人彘了。
　　老李看了看任玉珂正欲说话，任玉珂便主动开口了。
　　她的声音虽然听着很虚弱，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爽利落：“快砍，砍完了还得对付S018。”
　　“啊，应该不用了。”站在一旁的陆天鸿语气幽幽道，任玉珂皱眉正要询问，却顺着陆天鸿的目光视线看向了海面之上的S018。但很奇怪，S018那么庞大的身躯，照理说应该在第一时间吸引任玉珂的所有注意力，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一眼就在混乱之中捕捉到了那个手执死神之镰的青年。
　　“那……谁啊？”
　　“刘老。”陆天鸿语气听上去分外笃定。
　　任玉珂：“？”
　　她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里都是血丝，但她觉得应当不至于把个老头看成年轻人：“我是差点死了，但不是差点瞎了。”
　　虞长林没好气地踹了下陆天鸿的小腿，翻了个白眼，对任玉珂解释：“能这么轻易斩断让我们苦苦挣扎的S018的触手的，放眼整个五洲能找得出几个来？”
　　虽然话说得没那么清楚，但任玉珂也不是傻子。
　　一下子就想到了曾传闻说要随着虞长林和阎风前往他们12号基地的乔栾。
　　她的眼睛一点点放大，深吸一口气。
　　再看向乔栾的目光中，仿佛沾上了光：“人类成神啊，今天是不是可以可以见识见识了？”
　　其他人没说话，但心里想的和任玉珂差不多。
　　远处，愤怒的S018几乎迫不及待地冲乔栾发动了攻击。S018有思维，有智商，对神力似乎有种几近疯狂的憎恨。光是瞄到一眼诡谲者的神力，都能发出极其扎耳的尖叫，它的无数触手更是被打了肾上腺素似的乱飞起来，触手的尖端直冲乔栾而来，眨眼间就将乔栾面前的空旷地带覆上一层浓郁的黑，也染上了一种狭隘的窒息。
　　乔栾眼眸微眯，手臂往里一收，死神之镰再次挥动，锋芒闪过，数条触手立刻被斩断。
　　夸张的血量迸溅开来，淌到海水中竟然在短时间内将附近的海域染得一片通红。S018似不敢相信，颤抖着身体举起被砍断的触手，口器惊恐地叫嚣着，断裂口的血肉不停抽搐，胸膛下的笑脸此刻终于拉平了嘴角勾起的弧度，两侧向下，简单的表情变化，令那两只眼睛都变得格外阴沉。
　　偏偏，乔栾像是看不到它的愤怒，忽然开了口：“做个交易吗？你给我当奴仆，我饶你一命？”
　　‘奴仆’两个字就像长刀扎进了S018的心口，下垂的嘴张开，发出愤怒的吼叫，断裂的触手撑起它庞大的身体，海水倒流的同时，那些断口竟然开始生长，不过几秒钟时间，便恢复如常。
　　它再次攻向乔栾。
　　乔栾微微蹙眉，有些遗憾。
　　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纵身一跃，神力凝聚成长桥供他行走在海面之上，那些疯狂的触手他视若无睹，随意一抬手便再次将此斩断。虽然眼前这只深渊怪物是S级，但乔栾是真的没将它放在眼中。
　　S级与神明之间隔着天堑，哪怕他这位神明的神力并不浑厚，但对付S018也足够了。
　　与S018愤怒的挣扎相比，乔栾的行走显得格外漫不经心，但也在几步之下就来到了S018的面前。望着那‘嘶嘶嘶’的‘黑发’以及试图蛊惑他的人脸，乔栾笑了一声：“我刚刚说的话，在接下去的时间里都有效，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开口。”
　　话落下，以他为中心突然蔓延出无数神力，这些神力凝聚成尖锐锋利的加长版匕首，在乔栾睁开眼的刹那，匕首颤抖着、鸣叫着，穿破空气与从海面升腾而起的水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S018的身躯。
　　S018心中一惊，迅速将全部的触手抬起形成围墙之姿挡在头颅与身躯之外，然而，它的耳中只听到清脆的‘噗嗤’穿肉声。橙黄色的眼睛紧缩，视线中那些匕首竟然直接穿透了厚实粗壮的触手，在触手上留下一个夸张的血窟窿，刺啦一声再度刺进了他胸膛正中央的人脸之上！
　　“吱——！”
　　惊叫在耳边炸响，乔栾只随意地用手指揉了揉耳朵，语气温和道：“你叫得太难听了，介意住嘴吗？”
　　显然，S018是介意的。
　　像是刻意报复，从口器和人脸里传出来的尖叫声更响了。
　　乔栾：“……”
　　行吧。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从触手之中穿过去的匕首这一次刺向了它那张咧开的大嘴。S018意识到乔栾的想法后，下意识想躲开，便直接试图合上胸膛，结果，一柄匕首猝不及防地从它的后方穿过来，在它的震惊之中，刺穿了它的嘴巴。
　　此刻，S018胸膛之下的人脸张着嘴，而匕首的尖端在其中嗡鸣震颤，发出一点银光。
　　看清楚这一幕的12号基地众人：“……”
　　陆天鸿和邬招等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下意识张了张自己的嘴巴。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刀子好像是从他们的后脑勺穿到他们嘴里的。
　　陆天鸿咽了咽喉咙，呐呐道：“我就说，平时那么慈祥和蔼的刘老怎么会提出直接砍我腿这种治疗办法。”
　　这种狠辣果断的手段，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邬招忍不住点头。
　　S018显然也没想到这柄硕大的匕首会从自己的身后刺进来，疼痛和被戏耍的愤怒令它橙红的眼睛都染上了血一样的颜色，它尝试着用触手去拔除匕首。然而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触手尾部刚刚碰上匕首，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乔栾手中的那柄匕首再度扬了起来。
　　S018心中顿感不好，下意识想要将触手藏起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力攀附住触手的根部，毫不犹豫地砍下。
　　观战的众人：“……”
　　戳人家嗓子眼就算了，现在还把人家的触手从身体的连接处全砍了，这S018瞬间从威风凛凛的变异大章鱼变成了光杆司令丑东西。
　　S018也整个懵逼了。
　　它愣愣地盯着乔栾，触手被砍了，口器便不复存在，喉咙里又插着把刀，叫也叫不出来。
　　那它现在……怎么办？
　　乔栾友情提示：“成为我的奴仆。”
　　S018正欲愤怒，下一秒却陡然听见乔栾慢条斯理道：“不然就把你片下来，只剩个骨头架子。我看你那四个眼珠子还挺好看，正好摘下来当电灯泡，肯定能把基地照得很亮……嗯，我还没给人剃过头，你那头发也蛮有意思，不如先那你练练手？”
　　他说话的时候，死神之镰已经化作长刀握在掌心，狭长的眉微微扬起，笑着问：“要不要试一试？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如何？”
　　S018没吭声。
　　于是乔栾便慢悠悠地开口：“10、9——”
　　他一边说，一边注视着S018，S018似乎并未被他的言语威胁到，四只眼睛仿佛冒火，嗬嗤嗬嗤的喘息声以及面部插着的长刀令它的模样看上去愈发狰狞。
　　乔栾对付起深渊怪物可不会心慈手软，他唇角勾起弧度，手中已然将神力凝聚成长刀，漫不经心的问：“你该不会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吧？”
　　手中的长刀仿佛有自我意识，噌的一声如利箭飞出去。
　　S018下意识想躲，但它的身体被困在神力之下，僵硬得好似一具放在冰窖里的尸体。嘭，一声血肉被刺穿的清脆声响在耳边炸开，剧烈的疼痛瞬间从S018的眼睛里传出来。
　　陆天鸿看着那橙黄色大眼睛上插着的刀，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草。
　　乔栾哪里像神了，明明更像魔鬼。
　　被悄悄比喻成魔鬼的乔栾面不改色，手中再次凝出刀刃。修长的手指握着刀往上一扔又轻易接住，随后冲S018微微一笑，继续数数。
　　他每数一个数，就会停顿一秒观察一眼S018的神情和状态。
　　S018显然还想挣扎，但乔栾丝毫没给机会。尽管是招收奴仆，乔栾还是希望找些打从心底服从他的存在。契约的确会起到一定程度的控制作用，但并非绝对安全。B002隐瞒克拉梅尔留下他的性命就是最好的例子，乔栾不可能拿7号基地那么多人的性命做赌注。
　　更何况，S级深渊怪物或许难找，但并非没有。
　　他神情淡定，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但手中的长刀已然再次刺进了S018的另一只眼睛。
　　或许，数到下一个数的时候可以改成片章鱼。
　　S018的眼睛里流出了与眼睛颜色完全不同的血，沿着躯干淌下去时有种极其诡异的恐怖感。它的喉咙艰难地吞咽，再次迎来了一把把匕首。
　　终于，在喉间的气息彻底微弱下去时，它朝着乔栾所在的方向弯下了自己的身躯。
　　乔栾眉梢微扬。
　　星芒再现，星辰之中绘出了S018完整的模样。
　　庞大无比的深海怪物拥有几十条强壮的触手，盘踞在海面之中宛若从海底拔起的巨山。它橙红的眼瞳里印出星芒，变得乖顺服帖。
　　乔栾手一抬，那些困住S018的匕首便重新化作神力，宛若绸缎沿着风的方向飘到了乔栾的身侧。桎梏着S018的囚笼消失，它的身体像是骤然失去了力道，嘭得一声砸进海水之中。但或许是因为本体过于庞大，依旧露出了小半截身体。
　　乔栾看它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平地。
　　注意到乔栾目光的老李身体下意识绷直，心中隐隐窜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几分钟后，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站在海面之上直面面前这只硕大的泰坦巨兽，咽了咽喉咙，然后冲乔栾讪讪道：“乔先生，我没医治过深渊怪物。”
　　“所以机会这不是来了么。”
　　老李：“……”
　　他舔了舔嘴唇，愈发觉得魔幻。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他人类的异能去医治一只试图侵略他们家园的怪物……嗯，虽然这怪物还没有对他们基地造成人员上的牺牲。
　　但总觉得怪怪的。
　　老李摸了下鼻子，悄悄看了一眼乔栾，到底还是没敢违背这位新晋神明的意思，将手贴在了S018的身上。
　　然后小声说：“我不确定能不能治怪物。”
　　乔栾淡定开口：“能。”
　　老李：“……您怎么知道？”
　　乔栾：“因为我们7号基地的治愈系异能者给治过深渊怪物。”
　　老李：“……”
　　听话地动用异能，虽然过程艰难了点，但在老李满头大汗的努力下，S018身上被乔栾捅出来的窟窿终于被逐渐填满。
　　至于那些被斩断的触手倒是不需要老李费心，毕竟乔栾目睹过它的再生过程。
　　见S018的状态好转，乔栾也没浪费时间，张嘴就问：“你知道附近哪还有S级深渊怪物吗？”
　　最好找一只能在陆地上生活的、体积小一点的，这样混在7号基地当中也容易。
　　S018如今对乔栾俯首称臣，自然乔栾问什么便回答什么。沉闷的声音撞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胸腔，它回答道：“北边的海里有条蛇，它——”
　　话刚落下，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海突然又咕噜咕噜冒起了巨大的泡。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的观战众人，心中猛地咯噔，纷纷起身，心道难道S018表面臣服，实则准备偷袭？还是南部海域中还有更厉害的怪物？
　　想法在脑海中飘荡，迟疑之中，一颗圆圆的脑袋从水里探了出来。
　　小黑那两颗可以咔哒咔哒延伸的假牙戳穿了被乔栾斩而软化的触手，张开大嘴嗷呜咬掉小半只触手，艰难地吞咽下去。
　　虞长林：“！？”
　　握草！
　　这不是乔栾从北部海域带回去的S级深海诡蛇吗？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乔栾也有些惊讶，原本察觉到小黑从手腕窜进海中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小黑想回水里快乐快乐，没想到它竟然是去觅食的。
　　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根触手，身体竟然长这么大。
　　心中略有意外，他用手指摸了下小黑的脑袋，问S018：“你说的蛇，是它吗？”
　　S018：“……”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条蛇竟然当着它的面，吃它的章鱼脚。
　　能不能给点面子。


第67章 
　　067.
　　看S018胸膛下人脸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乔栾便知道它说的北海那条蛇必然是小黑，低头看了眼小黑，虽然是幼崽期的深渊怪物，但相当懂人情世故。被注视的途中，已经变得格外粗壮的尾巴卷起了即将沉入海底的触手，并且热情地送给了S018。
　　它露出两颗高科技尖牙朝S018亮了一下，并非挑衅，而是示意S018快吃。
　　S018：“……”
　　谢谢，但它没那么重口味吃自己的脚。
　　无视了小黑，S018低沉的嗓音再道：“除了它，其他的S级深渊怪物我并不清楚。”
　　S018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能知道小黑是S级深海诡蛇都算不容易了。听到这个回答，乔栾也没遗憾，见识过A等级的神明信徒在S018面前也只能被吊打的模样，乔栾对S018的实力很有信心。
　　只是S018毕竟是深海怪物，只能生活在深海，有时候打起架来可能也不太方便。
　　若实在没有S级深渊怪物可以捕捉，退而求其次找些A等级的也不是不可以。
　　这般想着，乔栾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其他地方，回忆起S018对神明之力的厌恶，他心底略有几分好奇，便索性开口询问缘由。S018胸膛下的人脸抬起看了眼乔栾又很快垂下，作为乔栾的奴仆，它并不会隐瞒事实，但考虑到乔栾神明的身份，S018还是如实回答：
　　“我在深海沉睡是因为我受伤了，伤我的人是执掌海洋的神明，瓦格纳。
　　难怪。
　　“那你现在醒来是因为伤好了？”
　　S018却摇头：“是因为我感受到了瓦格纳的气息，很微弱，但一定存在，我要找祂报仇。”
　　海神瓦格纳的气息？
　　乔栾狭长的眉眼中透出了几分意外之色，继而眉梢微微扬起，很不给面子地问：“你连我都打不过，却要去找瓦格纳报仇？”
　　S018被噎了一秒：“瓦格纳曾被战神山阴珩重伤，虽未陨落，但实力已不复当初。”
　　乔栾听懂了。
　　S018这行为就是典型的趁祂病要祂命。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下巴，心道，假设将这个世界比作一块地图的话，那么到目前为止他所认知的不过只是地图上的冰山一角。
　　他得找机会好好了解神明的事。
　　想知道的消息乔栾都知道了，便让S018先回海中了。他低头看看还在海里找触手吃大快朵颐的小黑，便也没有打扰对方。独自一人踩着神力化作的长桥，迈步朝着海岸边走去。
　　南部海域重回寂静，原本汹涌澎湃的海水也在此时恢复了往日无风无浪的平和，任玉珂等人的视线从S018的身上转到乔栾的身上。虽然方才乔栾已经现身，但当时隔得远，青年又背对着他们，导致他们也看不清楚乔栾的长相，现在看到了才惊觉他长得有多好看。
　　任玉珂轻轻嘶了一声，自顾自呢喃：“男神也是神。”
　　陆天鸿：“……”
　　头一次听到这种话。
　　他看了眼任玉珂还不能动弹的身体，主动起身和邬招一同走到乔栾的面前，跟对方道谢。邬招作为基地副官，与人交流最擅长不过，他冲乔栾笑了笑，伸出手道：“乔先生，谢谢你帮忙。要不是你，今天我们怕是有来无回了。不过——”
　　邬招尾音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问：“S018还会出来吗？”
　　乔栾和深渊怪物的主仆契约无人可见，那些星辰绘制而成的星图也只有乔栾本人瞧得见。听邬招这话，乔栾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在疑惑为什么没有彻底杀死S018。
　　邬招不知晓他来到12号基地的原因，乔栾便也解释了一句：“不会，我会将它带回第五洲7号基地。”
　　邬招不是傻子，听到这回答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点点头。
　　说话间，任玉珂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邬招的身后传出来：“乔男神——”
　　虞长林：“……你这什么称呼。”
　　任玉珂：“你别管。”
　　然后冲着看过来的乔栾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更是亮得不可思议：“那什么，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任队长请说。”
　　“你要带S018回第五洲的话……在这之前能不能给我一口S018的血？”任玉珂眼神充满渴求，要不是此刻的身体还僵硬得厉害，她多少要给乔栾行个大礼，“算我欠你的，以后男神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喊我，上刀山下火海，我绝对没有二话！”
　　任玉珂虽然年纪小，说话也直白，在人情世故方面差点意思，但绝对不爱占便宜。
　　“我说真的男神，我是神明斯维亚的信徒，我以后会变得很强的，说不定真有能帮到你的地方，求求了，给口血喝吧。”
　　虞长林扶额，随后对乔栾解释道：“理解一下，她就这个性格，她就没放过任何一只进入我们基地的深渊怪物，每只怪物的血她都喝。”
　　乔栾：“……”
　　乔栾看向任玉珂的眼神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惊奇。
　　他记得阎风在7号基地的时候曾说过他们12号基地变态比较多，喝深渊怪物的鲜血跟喝白开水一样。但乔栾着实没想到，阎风口中的变态竟然会是个小姑娘。
　　倒是挺不怕死的。
　　“可以，不过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我有点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乔栾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任队长可以先解决我的事情再喝S018的鲜血吗？”
　　任玉珂一口答应：“没问题！”
　　一行人解决了南部海域的事重回基地，等到战机降落，从舱内走出来的乔栾又变成了刘老的模样，陆天鸿和邬招站在边上观察了半天也没观察出不同来，只能认命地拉着虞长林一同去了指挥官办公室。
　　至于任玉珂，则是被抬到了基地医院。
　　S018不像小黑，只管下毒，不管解毒，任玉珂眼下这情况要么找个A级或者S级的治愈系异能者来戒毒，要么就用乔栾提供的粗暴方式，直接换新肢。
　　任玉珂想也没想就选了后者。
　　下午两点，任玉珂敲响了刘老办公室的大门。她推门而入，身穿干净的作战服，一头长发被扎成马尾，面上笑吟吟地打招呼：“刘老。”
　　乔栾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任玉珂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你想让我做什么？”
　　乔栾：“只是想问任队长一些问题而已。”
　　问问题？
　　她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就只是问问题？”
　　乔栾点头。
　　任玉珂：“……”
　　难怪当时说不用她上刀山下火海呢。
　　任玉珂实在没想到只用回答问题就能换S018的鲜血，莫名地有种占了大便宜的错觉。她摸摸鼻子，对乔栾道：“那你赶紧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对，基地机密除外。”
　　不过任玉珂觉得乔栾应该也不会问她基地机密相关的事，毕竟她只是小队队长，乔栾要真感兴趣，完全可以去找邬招更甚至是阎轶。他为12号基地解决了S018带来的威胁，又救了阎风，阎轶怎么说都会给点面子，将能告知的部分告知。
　　所以……
　　任玉珂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身上能够引起乔栾兴趣的地方就在于神明信徒的身份了。
　　她当即便问：“和神明有关吗？”
　　乔栾笑着夸她：“任队长聪明。”
　　任玉珂不由得摸下了脸，觉得脸有点烫，还蛮少有人夸她聪明呢。
　　乔栾：“你见过斯维亚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做好了任玉珂摇头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也亮起来，嘴里蹦出了一句令乔栾嘴角微抽的话：“胸肌贼大。”
　　乔栾：“……”
　　乔栾轻咳一声，他对斯维亚的胸肌倒也没什么兴趣，便直接道：“你知道关于神明的任何信息都可以告诉我。”
　　任何信息？
　　这四个字囊括的范围实在是有点广，任玉珂想了想，也没个逻辑，能想到的便都开口说了出来。
　　“我成为斯维亚的信徒是因为有一次我去西边的辖区执行任务，为了救几个村民，九死一生，差点死掉的时候看到了斯维亚在向我招手，说实话那时候我以为是阎王，但想了想又觉得阎王不至于袒胸露乳的。之后祂才告诉我祂是神明，问我要不要成为祂的信徒。”
　　“送上门来的神力，那我肯定要的。成为了斯维亚的信徒以后，我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譬如斯维亚的身份，以及祂交好或者厌恶的神明身份等等。”
　　“你有没有听说过隔壁10号基地的姜颜和魏天逸？”
　　“嗯，听说过，他俩是加西亚的信徒。”
　　“对，就是这个加西亚，和我老板有大仇。”任玉珂嘴里冒出‘老板’两个字，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说，“而且加西亚还有点与众不同。”
　　“哦？”
　　“加西亚是伪神。”
　　“……伪神？”这个名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乔栾的耳中。
　　看出乔栾的惊讶，任玉珂连忙解释：“可以解释为虚假的神，或者说不太正宗的神，因为真正执掌光明与黑暗的神一共有两位，只不过这两位都陨落在加西亚的手中，加西亚趁机谋夺了二者的权柄，成为了新的光明与黑暗之神。”
　　任玉珂的这番话令乔栾的记忆回到了最初听闻姜颜和魏天逸的时刻，当时他询问系统是否有关于神明加西亚的记载时，系统便迟疑道——在它的记载中，执掌光明与黑暗的神并非加西亚。
　　这么一看，系统当时的话和任玉珂的解释便对上了。
　　不过……
　　“这也算伪神？前者已经陨落，后者接替祂的权柄，也算虚假吗？”
　　“不太一样。”任玉珂道，“曾经执掌光明与黑暗的两位神明的权柄，是至高赋予的。换言之，祂得到的能力来自至高，但却没有得到至高的应允，所以斯维亚称祂为伪神。”
　　“至高？”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神明里最牛逼的存在。”任玉珂捧着脸，喝了口水，“我老板斯维亚的权柄就是至高赋予的，所以至高应该可以算是我的顶头老板？不过至高早在很多年前就陨落了。”
　　任玉珂说着，突然冲乔栾勾了勾手指，乔栾从善如流地俯身上前，任玉珂压低的声音便落入了他的耳中：“王哥，就是我们基地突然离世的全知神尤斯塔的信徒，曾经悄悄告诉过我，至高的陨落只是暂时的。”
　　“悄悄告诉你的，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乔栾好笑地问。
　　“但他同时也说了，如果有人问到我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他。”那时候的任玉珂想不到谁会问她神明相关的问题，但现在知道，她耸耸肩膀，“你知道的，全知神的信徒嘛，神神叨叨的。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全知神并不是只有一个。”
　　此话一出，乔栾的眸色顿时深沉起来。
　　他发现，选择前往12号基地真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任玉珂对神明的认知就像有一只笔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令人惊叹的内容。
　　知道乔栾好奇，任玉珂便没藏着掖着：“至高的陨落是因为全知神尤斯塔的背叛，但至高陨落之前，重创了尤斯塔。如今的全知神被分割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各地，说句有些不可思议的话，你在路上遇到的一个乞丐或者随手拿起的一面镜子甚至是碰到的深渊怪物，都有可能是全知神的碎片化身。”
　　“我老板现在就在找全知神的化身。”
　　“找到了？”
　　“……好像没有吧？”任玉珂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我看祂每次都板着张死人脸，怨气冲天的，有时候还暴躁得一直捶地骂人，不像是找到了全知神碎片的样子。”
　　乔栾：“……”
　　蛮特别的神明。
　　今天得知的信息足够乔栾消化一段时间，他的目光落在任玉珂的身上，几秒钟的沉默以后，任玉珂莫名地觉得背后窜起了一种古怪的凉意，像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盯上了。她忍不住抬手搓搓手臂，正欲嘀咕，却见面前的青年缓缓露出了笑容：“任队长。”
　　本就很好听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任玉珂所感觉到的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赶紧诶了一声：“怎、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老板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和你进行工作上的交流，你看，能不能把我引荐给你老板呢。”
　　任玉珂：“……啊？”
　　她迷茫眨眼：“可你不是已经成神了吗？”
　　还能成为神明信徒吗？
　　乔栾能猜到任玉珂的想法，他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祂聊聊天，大家都是神，聊两句拉近一下距离不过分吧？”
　　再骗一下就更好了。
　　毕竟，S级的幸运大转盘，真的很管用。


第68章 
　　068.
　　任玉珂心道也不是没道理。
　　毕竟乔栾现在可是神，跟他们这群凡人可能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她认真想了想，对乔栾道：“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事儿的话都是我老板找我，下次祂找我的时候，我跟祂提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老板脾气真的很差，看谁都不顺眼，你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哦。”
　　乔栾微笑点头：“没问题，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话说完，乔栾抬手拉开抽屉，在任玉珂眼睛亮起光时，拿出了装着S018鲜血的特质玻璃瓶，瓶子是12号基地研究的，手指摸上去泛凉，能在最大程度上减缓血液变质的问题。
　　“谢了。”任玉珂接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尝试S018的鲜血，但还记得另外的事，“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有消息了或者有其他神明的信息，我都告诉你。”
　　这场交易竟然还管售后服务。
　　乔栾心里很满意，忍不住勾唇笑了笑，点头应下：“行，看在任队长这么有诚意的份上——”
　　他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个玻璃瓶，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任玉珂低头一瞧，只见玻璃瓶上贴着标签，而标签上写着：S级深海诡蛇。
　　任玉珂：“！”
　　等等，这个S级深海诡蛇，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任玉珂试探性地看向乔栾，却见乔栾眉梢微扬，深邃狭长的眼眸深处带着几分笑意，随后薄唇翘起，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调：“任队长，合作愉快。”
　　任玉珂兴奋得恨不得绕着12号基地跑三圈。
　　一把捞过小黑的鲜血，用力握住乔栾的手，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合作愉快，愉快，非常愉快，没有这更愉快的了！”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任玉珂，乔栾从刘老的办公办公桌上找了张纸，将刚刚任玉珂所说的关键内容写下来，随后看着‘至高’二字陷入了沉默。
　　他在想，萨洛特是不是提到过至高，在对方嘲讽戈斯的时候，有说到过一句“不过是趁机分得了祂的一点能力”，当时他对萨洛特口中的‘祂’便很感兴趣，但显然萨洛特没有解释的意思，乔栾也不会多问。如今看来，这个‘祂’指的是至高的可能性很高。
　　而且以萨洛特在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对全知神尤斯塔的厌恶，看得出来祂应当是站在至高那一边的。
　　乔栾默然思考了许久，最终将纸折叠起来放好，推开椅子离开了办公室。
　　他在12号基地已经得到了意外之喜，得赶紧再找几只A等级的深渊怪物，尽早回第五洲去。
　　…
　　深夜，12号基地指挥官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堂，虞长林和陆天鸿站在阎轶的身后，三人的视线穿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看向远方。基地内部灯光很亮，但基地之外却是格外浓郁深沉的黑色，乍一眼看去只觉得这种黑仿佛能够吃人，给人的心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敲门声响起，阎轶说了声“进”，邬招抬步走来，关上门便直言道：“10号基地那边有动静了。”
　　“怎么个动静法？”陆天鸿扬眉问。
　　“根据我们的暗线传来的消息，张正派了不下五位神明信徒前往第五洲7号基地，嗯，还有两个异能者小队，看样子是对乔栾势在必得。”
　　南部海域发生争斗的时候动静虽然很大，但毕竟地处12号基地的辖区，没有得到12号基地的应允，各类高科技器械无法拍摄到有关画面。但阎轶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隐瞒的打算，他一句‘詹伟兆死在小队任务之中’，便让10号基地安插在的得12号基地的另一个成员迅速将此消息上报给了张正。
　　陡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张正自然要考虑詹伟兆到底是真的死在任务之中还是被阎轶发现了身份才死的。于是将调查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位没有暴露的成员唐海。
　　唐海没调查出结果，却从任玉珂身上得到了其他消息。
　　当即将内容上报：乔栾人在12号基地，并为12号基地解决了一只S级深渊怪物，且任玉珂已成功获得S级深渊怪物的能力。
　　张正心中骇然，心知自己肯定被阎轶摆了一道，恼怒的同时也没有再浪费时间。
　　乔栾既然能轻易解决S级深渊怪物，那么就证明他的能力肯定在S级或者S级之上，他不想再去求证，他只知道如果错过了机会，下一次夺得神力成神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心一狠，索性派了基地内的五个神明信徒，势必要将乔栾带回10号基地。
　　“第二洲5号基地那边也给我们来了消息，说是张正的人从他们辖区经过了。”
　　听到这话，虞长林没忍住笑了一声。
　　“说张正有能力吧，也确实挺有能力的。但是说他蠢吧，蠢的没边了。”他调侃，“他想杀了乔栾得到乔栾的神力，怎么就没想过乔栾也想杀鸡儆猴，让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呢。”
　　“但这里有个问题。”陆天鸿道，“如果乔栾把那几位神明信徒杀了，可能会引起对方所信奉神明的怒火。”
　　“哪又怎么样，”虞长林不屑一顾，“他又不是没杀过神，但凡戈斯完全体降临，他已经成功斩落第一个神明的脑袋了。”
　　陆天鸿一时无言，因为他知道虞长林说得是有道理的。
　　而且就他和乔栾相处的这几个小时，完全能够感觉到乔栾藏在骨子里的那份嚣张。
　　乔栾根本不会怕所谓的神明。
　　第五洲7号基地。
　　此刻正是傍晚。
　　最近的7号基地很是平和，范围极大的辖区内竟然找不到一只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的深渊怪物，这也就导致7号基地的大部分异能者都留在基地内，只派出了少部分异能者如往常一般进行巡逻工作。
　　万洋刚从巡逻任务中脱身，正慢吞吞地往宿舍楼走，路上碰到了野火和柳坛，加入了两人的聊天。
　　“乔栾这都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了。好久没见他，我都有点想他了。”
　　野火闻言，颇为嫌弃地瞥他：“你可别当着乔栾的面说这种话，怪恶心的。”
　　“怎么就恶心了，我这是在表达我对乔栾的喜爱好吧？”万洋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正欲怼两句野火，却听到身后的柳坛突然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天好像黑了不少？”
　　“天黑了？”
　　万洋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黑暗来袭遮挡住了仅剩的一缕晚霞余晖，天际的那点灰白色也被黑暗逐渐侵蚀。他刚说一句‘时间到了天黑也正常’，周围已经在特定时间内亮起的路灯却骤然熄灭，霎那间，伸手不见五指。
　　一旁的野火猛地扭头看向某一侧。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远及近，有点像纸张扫过水泥地，随后，诡异的咔哧咔哧咀嚼声也开始弥漫，野火抬脚踹了踹万洋，万洋的手中顿时燃起火焰，火光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的空间，野火的视线刚扫过去似瞧见趴伏在地面上的阴影，便见火光突然又熄灭。
　　野火：“你干嘛？”
　　万洋：“……我也想知道，它就是莫名其妙熄灭了。”
　　但掌控火元素是万洋的异能，熄灭了他便再次伸手试图凝聚，但奇怪的是，火苗刚起，火光刚刚照亮他的脸，便会噗嗤一声熄灭。
　　“不对劲。”万洋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野火眼眸微眯，似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窜了过来，他猛地扭头侧过身体，他一躲，那东西便直接越过他朝着万洋而去，万洋哎呦了一声，赶紧将身体往下一矮，那看不清楚模样的东西便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万洋再次强行亮起火光，趁着火光熄灭前的半秒钟时间，视线转过去，来回几次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玩意儿——
　　竟然是只硬壳虫。
　　他下意识抬脚，但鞋底一触碰上硬壳虫的身体，就感觉到底部传来一阵阻力，紧接着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直接一屁股栽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再次出现而且变得愈发的清脆，万洋借着燃起的火看过去，瞳孔猛地颤抖。
　　草。
　　密密麻麻一片，全是虫子！
　　“野火！”他大喊出声，野火迅速反应过来，D等级的融化万物异能落在地面之上，掉在虫子身上，然而刺啦刺啦的声音接连不断，那虫子的硬壳却像是铜墙铁壁，竟然没有半分损伤。
　　“怎么会这样？”
　　火光再次一闪而过，伴随着野火意外的嗓音响起的，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人形身影。
　　那人就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嘴角缓缓勾起，沙哑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仅凭你一个D级异能者就想要杀死我的虫子，你是不是太小看神明的神力了？”
　　神明的神力？
　　陡然听到这五个字，万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感到惊恐，而是瞪大眼睛颇为不可思议的反问了一句：“草，哪个神明口味这么重，神力竟然是操控虫子！恶不恶心？！”
　　那人：“……”
　　他面部微微有些狰狞，当即冷笑一声：“可惜了，你马上就要被这些虫子给吞了。”
　　无数虫子密密麻麻地接近，万洋见状赶紧往旁边窜去，然而那些原本在地面上爬的虫子却好像有自我意识且能飞一般，竟然迅速腾空而起，追逐着万洋而去。而在万洋趁机绕过电线杆继续往前逃窜时，那虫子竟然并非从旁绕路，而是一大群趴伏在电线杆上，仅眨眼的时间，整根电线杆就被它们给吞食干净了。
　　瞥到这一幕的万洋浑身鸡皮疙瘩一起，一边打开通讯器嗷嗷大喊，一边左跳右跳，栽了个跟头又爬起来，疯狂往前爬。
　　相比万洋，拥有逢凶化吉异能的柳坛运气就显得相当不错，每次都能顺利逃过虫子的攻击。他和野火离得近，想都没想便一把抓住了野火的手臂，两人一同逃窜，虽然狼狈了点，但效果却还不错。
　　“我联系A034。”
　　“好。”眼前一片漆黑，柳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去寻找万洋的位置，他一手拉着野火，很快便朝着万洋的位置而去。
　　狂奔了一分钟，柳坛察觉到万洋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他的眼中亮起光，正欲继续上前，却在突然之间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松开握住野火的手，抬起一脚猛地踹向野火的小腿，野火在猝不及防中往旁边倒下的瞬间，一柄在黑暗中泛着银光的刀便直直插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如果野火没摔，这把刀此刻就在野火的小腹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坛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抹了下额头，回头去找野火：“野火，你怎么样？”
　　“还好。”野火从地上爬起来，耳侧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靠近，依旧有些不死心地想尝试着用自己的异能去融化虫子，但实在是无能为力，他只能咬牙放弃。
　　但也是在这时刻，野火的身体突然一僵，呼吸也在这一刻僵直。
　　感觉到身旁人的呼吸开始错乱，柳坛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
　　一缕光不知道从何而来，柳坛借着这缕光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无数的虫子趴伏在野火的脸上，宛若一张面具直接将野火的脸给覆盖住了。
　　柳坛瞳孔一震，往前一步正欲去拽野火，却陡然听到一句：“我劝你最好别动，我们对你们7号基地没什么恶意，只要你听话，不管是你还是你的这位同伴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光线之下，女人指尖展现莹莹光辉，在柳坛望过来时对对方露出温柔的笑容。
　　柳坛听到这话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眉目愈发的阴沉冷淡下来：“那你们来7号基地干什么？找乔栾？乔栾不在基地。”
　　“他现在不在基地也没关系，总会来的。”姜颜红唇勾起弧度，“虽然是神，但神应该也会有感情吧？你们遇到了危险，他要是不来救你们，未免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想通过我们逼乔栾出现，然后杀了乔栾？”柳坛问。
　　“不不不，乔栾是神，虽然他刚刚才成神，神力或许没有那么强大，但我们还是不想冒险。”姜颜得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随后，在柳坛冷冷的目光下，故意拖长声音尾音，“我们是想用你们，逼他自杀。”
　　姜颜一张脸长得艳丽，然而言语间阴毒，宛若一条美人蛇。
　　“想的倒是挺美的。”柳坛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匕首，手指刚动便察觉到手臂和身体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光芒化作绳索将他的身体捆住，绳子的一端握在姜颜的手中，对方只稍稍用力，柳坛的身体便被拎得往前一踉跄，彻底拉近了与姜颜的距离。
　　眼见着二者之间不过二十公分，柳坛双臂捆在身后，忽然抬了下眼睛：“我冒昧问一句，你知道乔栾成神，成的是什么神吗？”
　　姜颜柳眉微挑，似笑非笑地问：“你还想拖延时间挣扎一会儿？”
　　“不，我只觉得，你有点蠢。”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属于柳坛的脸开始有了变化，五官逐渐变得精致深邃，眼眸深邃狭长，薄唇勾起弧度。陡然瞧见这张在资料中出现过的脸，姜颜原本还带笑的脸猛地一变，下意识松手想要后撤，然而诡谲者神力化作的刀芒在漆黑的夜色下一闪而过，姜颜感觉到一阵巨疼从喉间一闪而过，手还未抬起，便有鲜血宛若喷泉一般喷了出来。
　　她的瞳孔一点点放大，双手终于艰难地捂住了喉咙。
　　“你——”
　　乔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低柔地感慨一声：“这就是加西亚的信徒？这实力，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乔栾抬起手，手腕上的小黑咻一声窜下去，在姜颜还未彻底死亡时，一口吞下了对方。
　　随后，打了个嗝。
　　虽然人类对小黑而言只能说是塞塞牙缝而已，但小黑吃了太多的S018的触手，同为S级，即便是触手也蕴含着不小的能量，黑一直到此刻都还没有消化干净。
　　乔栾拍了下小黑的脑袋，任由它往前而去，消失在黑暗中追逐那掌控虫子的信徒而去。
　　而他站在黑暗中，摇身一变，身材愈发纤细，身量被压低，一手拎起光化作的油灯，一手拎起陷入昏迷的野火，慢悠悠地前往基地大楼。


第69章 
　　069.
　　永丰村附近的海域。
　　海面风平浪静，一架战机悄无声息地飞过。
　　战机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浅色透明膜，是战机内某位成员的异能，可完全隐匿行踪，不被7号基地的人所察觉到他们的出现。
　　战机内，为首的小队队长低头看着手中的通讯器，上头有两分钟前来自基地提供的信息资料，他多看了两眼便分享给了身旁的成员：“第一洲10号基地派人前往第五洲7号基地的消息传出去了，除了一些本就对乔栾的神力不感兴趣的基地指挥官，大部分的基地都派了人过来打探情况。”
　　说是打探情况，其实更像是浑水摸鱼。
　　其中第一洲10号基地派出来的队伍算是最牛逼的，5个神明信徒，虽然其中的姜颜和魏天逸在成为信徒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实力没有那么强大，但好歹有神力加持，菜也菜不到哪里去。更别提另外的三位神明信徒中有两位A级的，一位B等级的。其他的基地想要摸到鱼，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但是吧——
　　万一呢。
　　眼下他们基地就祈祷着这个万一。
　　副队闻言，却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我觉得有点奇怪。”
　　队长一愣：“嗯？怎么这么说？”
　　副队：“10号基地的消息是不是传得太快了？虽说张正那老匹夫派出来的人确实厉害，但在第一洲有实力甚至实力超过10号基地的又不是没有，他这么嚣张地将消息告知大众，难道就不怕其他的基地跟他抢乔栾吗？就算其他的基地没那么心思，以1号基地、6号基地和12号基地的关系，我觉得他们指不定会去帮乔栾的，毕竟乔栾才帮12号基地解决了心腹大患。”
　　“你的意思是，10号基地的消息传播有问题？或者说消息不是10号基地传出来的？”
　　“但这消息不是10号基地传出来的又可能是谁呢？背后的人似乎就打着一个将事情闹大的主意。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旁听得认真的队员闻言回答了一句：“浑水摸鱼呀，吸引各大基地相互打架，然后背后之人就趁人不注意，一把干掉乔栾，得到乔栾的神力，这不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吗？”
　　队长觉得队员说的有道理。
　　但副队闻言依旧皱着眉，他自顾自地摇头，说着：“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老古你就是想得太——”
　　多。
　　最后一个字还未从口中蹦出来，他们所乘坐的飞机突然晃动了一下。队长猛地抬头，赶紧问：“怎么回事？”
　　驾驶员的视线往下，只见本来还平稳安静的海面突然开始汹涌，紧接着漆黑的物体忽然从中窜了出来，强劲有力的触手直接从战机的底部捅穿了整个战机。机舱内毫无防备的队员只觉得心头一疼，缓缓低头，瞧见漆黑的触手贯穿他的胸膛，那些从口器中蜿蜒生长出来的触须趴伏在他胸膛附近，毒素没入血液与神经，半秒之内，他的身体开始僵硬，眼中失去了光彩。
　　嘭。
　　触手贯穿队员的身体以后再度向上贯穿坚硬的战机，再往下一缩，整个战机都被强行往下拖拽而去。
　　陡然间遇到这种可怕的场景，战机内其他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队长的心脏砰砰砰跳动得格外剧烈，看了眼僵硬得如同冰棍的队员，再感受着身体的疯狂下坠，他一咬牙，当即道：“快脱离战机。”
　　受损的战机被强行从旁边开了个洞，队员们迅速从洞往下跳。副队低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海面，海面并未恢复平静，但那根奇怪的触手似乎没有再来……即便如此，不安还是席卷了全身，他咬了咬牙，正欲告诫众人，就见海面突然‘蹭蹭蹭’窜出数根触手，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之中，戳穿了他们的身体。
　　“……怎么会？”队长张开嘴，喉咙里冒出血泡。
　　远处，趴伏在永丰村上头岩石上的几人借着望远镜看清这一幕，眼底纷纷惊起骇然之色。其中一人咽了咽喉咙，脸上还弥漫着后怕，他用力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呼出一口气：“还好听了小四的话，没从海上进入7号基地辖区。这玩意儿……起码得有个A等级吧？”
　　“不，不是A等级，是S级。”那个叫小四的人目光炯炯，轻声道，“它应该就是所谓的第一洲12号基地的心腹大患，在南部海域掀起风浪差点杀了任玉珂的S018。”
　　“什么？！”有人惊讶出声，随即又心虚地看一眼四周，赶紧捂嘴，特地用气音问，“不是说S018被乔栾解决了吗？而且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解决了，但谁知道是用什么方式解决的呢。”小四道，“又没说把得S018杀了对吧？依我看，乔栾前往第一洲12号基地就是去找这只S级深渊怪物的，第五洲资源落后，连深渊怪物的等级也不够高，若非他本人在场，否则根本护不住7号基地。所以……他必须得到更多强有力的助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眼下这只S级深渊怪物是听从乔栾命令的？”
　　小四点头：“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7号基地辖区内应该不止有一只S级深渊怪物——”
　　话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道低低的笑声：“恭喜你啊，答对了。”
　　幽冷宛若游丝的声音响起的刹那，仿佛有一阵阴冷的风吹在了而后，包括小四在内的所有人浑身一激灵，身体反应比的脑子反应还快地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A034手持血刀站在他们的面前，浑身绑着绷带的深渊怪物竖着阴冷的竖瞳，眼中浮起嗜杀和战意。
　　他的身后是身形瘦削、披着大衣的B250，男人冲他们微微一笑，声音却没什么情绪间的起伏：“不过，脑子这么好使却还跑来7号基地，我也不知道该夸你是聪明还是愚笨。”
　　他后退一步，语气漫不经心：“A034，提着他们的脑袋去见乔栾吧。”
　　注意到小四几人一瞬间阴沉下来的眼眸，B250嘴角牵着笑容，缓缓补充道：“别想着逃跑，今天的7号基地，不管是谁来，都别想走。”
　　…
　　7号基地大楼外的训练场上。
　　包括指挥官卫婧在内的一行异能者全部被压倒在地。
　　10号基地第六小队的队长洪泰见状，目光从卫婧等人的脸上扫过，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扭头看向身后站着的魏天逸，讥讽道：“这第五洲的实力也太弱了吧？堂堂基地指挥官竟然只是个C级异能者，而且面对我们的入侵，连还手的本事都没有。”
　　魏天逸闻言只扬了扬眉，没有应和他的嘲笑，而是反问：“人都在这里了？”
　　洪泰抱着双臂，道：“指挥官、副官，以及几个厉害点的小队都在这儿了。其他的要么在吕阳山那儿，要么就是去外头巡逻还没回来。我调查过了，跟乔栾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反正都在我们手里……呦，姜颜回来了。”
　　他们脚下这块地方是整个7号基地唯一能看到光亮的地方，姜颜迈步走来，随手将手中的油灯收起来，看向魏天逸。后者主动发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不是问废话吗？”她将野火扔到了卫婧等人的面前，卫婧抬起眼眸，充斥着冷意的目光扫过姜颜，姜颜啧了一声，“这么看着我，卫指挥官的眼睛是不想要了？”
　　“省省吧，还要留着人来威胁乔栾的。”魏天逸插了句嘴，随后又问，“吕阳山没跟你一块吗？”
　　“他去追另外一个人了。”
　　“那就再等等。”
　　魏天逸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卫婧：“卫指挥官，眼下你们整个7号基地都掌握在我们手中，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只要我一开口，你的命就没了。所以……真的不打算给乔栾拨个通讯让他赶紧回来吗？我听说你们关系还挺不错的，不是吗？”
　　卫婧闻言却只是冷笑：“想杀了乔栾成神，你们就没想过你们配不配？”
　　魏天逸眼眸微眯。
　　他倒是想。
　　可惜他已经是加西亚的信徒了，做再多，乔栾的神力也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你这话说的，我们不配，难道乔栾就很配吗？”洪泰撇嘴，“一个第五洲的普通人，侥幸获得神力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守不守得住。要我说啊，你们还是赶紧通知人，卫指挥官这么聪明一个人应该不会不知道一个人和一整个基地的人怎么选吧？”
　　“我没有乔栾的的联系方式。”卫婧神色冷静。
　　洪泰忍不住翻白眼，心道卫婧可真会胡说八道。不过他也懒得再跟卫婧多说废话，目光在她身后的一批跪倒在地的异能者上转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黄头发还扎着小辫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原本正悄悄抬起头查看情况，陡然间与洪泰对上眼，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垂下脑袋，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洪泰却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嘴角翘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抬步往前，在年轻人抖动得愈发厉害时，伸手扣住了对方的肩膀，随即哼笑一声，转而扭头对卫婧道：“卫指挥官，你真的没有乔栾的联系方式吗？没有的话，这位小朋友的命也就没了。”
　　魏天逸瞥了眼笑得恶意满怀的洪泰，没吭声。
　　事实上洪泰想知道乔栾的联系方式简直太简单不过，手段强硬一点从卫婧或者副官许进再或者其他队长那儿把通讯器抢过来就是了。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就是单纯地享受威胁高高在上的指挥官的滋味。毕竟，换做平时，这种经历也就梦里敢想想而已。
　　然而令洪泰和魏天逸都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卫婧的回答依旧只有“没有”二字。
　　洪泰的表情和脸色这才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拽起年轻人，道：“这位小朋友，你也听到了，是你家指挥官死不承认有乔栾的联系方式的，所以我送你去见阎王可怪不得我。”
　　“要怪，就怪你家指挥官和乔栾吧。”
　　洪泰的左手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就往年轻人的小腹里刺去。他也没想着一刀就将人杀了，既然卫婧这么不给面子，那他就让卫婧知道，什么叫折磨。对于卫婧这种满心满眼都是基地的指挥官而言，杀她本人的效果远不如凌虐她手底下的队员。
　　咔。
　　在匕首刺进皮肤的刹那，一只手握住了洪泰的手腕。那手五指收紧，一次次的用力令洪泰的脸色猛地变得苍白无比，额间倏然掉下了一滴冷汗。艰难地向下看去，只见年轻人那双看上去十分瘦削的手正扣着他的手腕。
　　他张了张嘴：“你……”
　　叶景山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敢威胁我们家指挥官，还想杀乔栾？你他吗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嘲讽落下，只听更清脆的咔啦声响起，洪泰的手腕竟然硬生生被折断了。
　　这一幕发生得猝不及防，等本是普通人的魏天逸回过头来利用神力去制止叶景山时，已经来不及了。洪泰手中的匕首落到了叶景山的手里，此时此刻正横在洪泰的脖子上。
　　洪泰暴怒：“可恶的臭小子，快放开我！”
　　叶景山有点惊讶：“你的命都在我手里，竟然还这么嚣张？我这刀轻轻往下一划拉，你可就死了，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好好跟我说话。”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洪泰意料之外地毫不惊慌，张嘴便喊道，“魏天逸，给我杀了他！”
　　魏天逸闻言却蹙了蹙眉。
　　他不太喜欢洪泰，但洪泰是10号基地指挥官张正的亲外甥，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可到底背靠张正。就连这次行动，本来都没洪泰什么事，但张正明显要往上提洪泰，想将功劳往洪泰身上揽，因此才叫了洪泰随行。
　　换言之，洪泰是绝对不可以在这次的任务中出事的。
　　想到这里，魏天逸一道神力甩出。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神力在接触到叶景山时，却突然化作了烟云消散无边。这下轮到魏天逸变了脸色，他眼眸盯着叶景山，当即问：“你什么等级？”
　　叶景山笑容愈发灿烂：“你觉得呢？”
　　魏天逸面色沉凝下来。
　　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加西亚赐予的神力足以让他抵抗D等级的异能者。可现在，神力刚一靠近叶景山就消散了，就证明见叶景山起码得是C级。
　　只是……真的只是C级吗？
　　魏天逸冲旁边一个B级异能者使了个眼神，然而对方刚动，一把匕首就定在了对方的面前。
　　单凭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可以断定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止是B级。
　　所以……第五洲7号基地除了乔栾这种变态以外竟然还有个A等级的异能者？开什么玩笑，这样的消息他们怎么都没人知道？
　　“A级异能者，考虑过离开7号基地吗？以你这样的水平留在第五洲应该没什么上升的空间了。”魏天逸意料之外地提出建议，但他话一开口，洪泰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跟吃了他差不多。
　　——魏天逸什么意思？这臭小子都敢拿着匕首威胁他了，魏天逸竟然还想着要将这臭小子收入10号基地？这事经过他同意了吗？
　　洪泰冷笑着正要拒绝，叶景山早已先他一步：“不好意思，我对你们第一洲也没什么兴趣。”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马修、布莱斯。”
　　一缕毫无预兆地神力劈向叶景山的头顶，同一时刻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景山的身后。叶景山抬手将怀里的人朝着神力的方向猛地一甩，眼见着洪泰即将被神力劈成两半之时，浑身裹着黑色作战服的中年男人闪身而出，一把揪住了洪泰的手臂，随后将洪泰朝着魏天逸扔过去。
　　魏天逸上前一步接过人，正欲说话，却和洪泰一道，身体猛地僵硬。
　　一柄闪烁着黑色冷芒的长刀从魏天逸的后心刺进来，又从洪泰的心脏处穿出去。剧烈的疼痛袭卷全身之时，魏天逸缓缓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只见姜颜正勾着红唇，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他张嘴，声音沙哑含血，问：“为什么？”
　　姜颜慢条斯理地将长刀从两人的心口抽回来，血刺啦刺啦地往外冒，她纤长漂亮的手指握住刀柄，任由刀尖向下，覆在长刀上的血珠便也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她笑着说：“你猜呢。”
　　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个神明信徒。
　　这两位神明信徒跟魏天逸可不一样，身为A级，又有神力加持，哪怕叶景山已经晋升为A级异能者，也不是对手。但当乔栾顶着姜颜的脸看过去时，却惊讶地发现，叶景山竟然没有落败的意思。
　　这可是两位能够在A级异能者以及深渊怪物中横行无忌的存在，叶景山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叶景山这水平……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这种想法在乔栾的心头涌现又落下，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叶景山就被马修刺穿了右侧的胸膛。
　　乔栾：“……”
　　行吧，当他没说。
　　他没再浪费时间，纯黑长刀在光线下反射出锋芒，刀锋横扫整片空间，逼近马修和布莱斯时，蕴含着A级异能者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两人心中一惊，脑海中猛地闪现白光——那不是姜颜，那是乔栾！
　　但现在得知这个真相对于他们而言只有一个作用：死得明白些。
　　两人积蓄神力扭头便要撤退，但锋芒已近，完全不讲道理地从他们的喉咙处割过。
　　两秒后，怔怔站在半空中的两位神明信徒，吧嗒一声滚落了两颗脑袋。
　　乔栾抬手，指尖扫过的眉眼从姜颜恢复成本身的模样，他垂眸看了眼滚落到自己脚边的脑袋，颇为不在意地抬脚踹了两下，随即扭头看向远处慢吞吞衔着最后一位神明信徒尸体而来的小黑，满意地笑了笑。
　　第二日清晨。
　　今天天气是难得一见的好。
　　7号基地的众人伸着懒腰心情甚好地走在基地的长道上一边唠嗑一边往食堂的方向去。
　　然而，其他四洲的某些基地，基地指挥官阴沉着眉眼看着手中的照片。
　　7号基地的正大门门口，一颗颗脑袋挂在两侧的树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第70章 
　　070.
　　“你是说，乔栾真的让人把那群家伙的脑袋摘了挂树上，还把照片发给了其他四洲的基地指挥官？”虞长林坐在12号基地的食堂餐桌前，咬着筷子颇为好奇地问邬招。
　　邬招点头：“听说张正那老头气得差点中风。”
　　虞长林乐起来。
　　张正能不中风吗？为了所谓的神明神力，派出了整整五个神明信徒，原以为乔栾触手可及，结果没想到直接□□穿，简直被乔栾按在地上摩擦。
　　他要是张正，这张脸都不想要了。
　　“乔栾是真的一点都没放水啊，太牛了。”
　　“可不是，至少现在那些蠢蠢欲动想杀了他夺得神力的基地该考虑考虑自己配不配了，不过这么来一下，他算是得罪不少基地了。”邬招分析道。
　　虞长林闻言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得罪了又怎么样，总不至于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好声好气跟他们讲道理体贴送他们回家吧？要我说，乔栾没成神之前都能把一个基地给掀了，现在成了神，他要是真的愿意，完全能把这群基地一起打包带走。那些基地的指挥官但凡有点脑子，就该庆幸乔栾不跟他们计较，他们还配记恨上？”
　　邬招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他看向虞长林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结果虞长林已然率先看出了他的想法，嘴角缓缓挑起笑容，用一种颇为意味深长的语气问：“你该不会觉得他不敢吧？他连神都敢砍，何况只是一群人而已。”
　　邬招：“……是倒也是。”
　　虞长林三两口将面前的馒头吃掉，面上带喜：“好了，我要去给阎风分享好消息了。最好在找个人摸进10号基地，给我直播一下张正的表情。”
　　邬招：“……”
　　你是真喜欢杀人诛心啊。
　　第一洲10号基地。
　　嘭。
　　桌上的物件被扫落在地，张正气急败坏跌进椅子内，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而一抽一抽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被洒落到地面的照片，他们基地派出去的人多，收到的照片自然也多，眼下混乱地散落在地上，正面朝上时，那一颗颗人头以及睁大得宛若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望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只一眼，张正的身后便涌现出了鸡皮疙瘩和凉意。
　　乔栾……他怎么敢！怎么敢的！
　　五个神明信徒，四位神明，他怎么敢得罪的！
　　副官见到他气得发疯的模样，下意识垂下眼眸，可眼眸一垂便窥到了地上的照片，视线又像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抬起，他深吸了一口气，安抚张正：“指挥官，乔栾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得罪的可不止我们一个基地，而且……若是被四位神明知道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张正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派人前往第五洲。
　　他咬了咬牙，面上狰狞之色尽显：“你去联系那些基地，试探一下他们的想法，还有——”
　　话未完全落下，一股强大的威压忽然震碎了指挥官办公室的玻璃窗户，突然的一幕令张正和副官齐齐扭头看过去。窗外站着一道人影，对方身披长袍，看不清楚面容，然而微垂的头颅以及手中执着的油灯却令他们立刻幻视到了曾经的基地成员姜颜。
　　难道对方也是……？
　　猜测在脑海中成型的时刻，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极为丑陋的兽类脸庞，但他却口吐人言，缓缓道：“我乃加西亚大人的神使，名为仇陉。”
　　张正因他出现而震惊、慌乱的表情一收，紧接着，喜色取代了一切。
　　他想，乔栾完了。
　　…
　　乔栾半靠在指挥官办公室的沙发上，随手翻着第一洲送过来的文件，上面有一些关于昨天晚上入侵7号基地的异能者的信息资料，包括对方的身份、效忠的基地。
　　——一般这种能查得出身份的都是家里的指挥官不太聪明的。
　　聪明的就该是找些明面上没有身份的人，譬如最开始那位可以隐身进入7号基地的异能者。
　　许进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了眼他手里的资料，顿时笑着说：“现在谁都知道你不是好惹的，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往我们7号基地跑了。”
　　“但你们似乎比先前更危险了。”乔栾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大家记恨我的同时，顺便恨上了7号基地。”
　　“那有什么办法，平常心对待，更何况有你的那些深渊怪物奴仆守着基地，除非是神明亲临，其他人根本没法对我们做什么。”
　　许进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来去匆匆，又一晚上没睡，赶紧去休息吧，想太多容易跟万洋一样秃头，到时候有损你伟大神明的面子。”
　　乔栾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有心想说神明应该不会再掉头发，但他看戈斯的发量就不是很多，于是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将文件递给许进以后转身回宿舍了。
　　从基地大楼前往宿舍楼的路上需要经过基地内部面积最大的训练场，他路过时正巧赶上叶景山顶着一头微湿的黄毛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回忆起叶景山一个A级异能者大战两个A级神明信徒的模样，乔栾顿了顿，看向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两双眼睛对上，叶景山莫名地咽了下喉咙，然后挠挠头：“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以前叶景山始终想着要打败乔栾，然而自从得知乔栾成神，他便默默地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到了心底。
　　以至于现在看到乔栾，都莫名的有种心虚感。
　　乔栾眨了下眼睛，随口糊弄：“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黄头发染得挺好看。”
　　“真的吗？”叶景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这还有好几瓶其他颜色的燃料，我给你染一个。”
　　乔栾扬了下眉正欲说话，却在突然之间一愣，随后略显古怪的目光猛地凝在了叶景山的脸上。陡然之间被这种说不出意味的目光包裹，叶景山竟然有种想后退的感觉，他没忍住，张嘴问：“又、又怎么了？”
　　乔栾因他的询问回过神来，感受着心脏的砰砰跳动，片刻才重新回过神来，笑着问：“没，就是想冒昧问一下你以前干什么的？”
　　叶景山：“理发店打工的。”
　　谈起这个，他好像有很多话能说：“但我们那个老板心贼黑，看我是个新人，老是克扣我工资。后来不是末世了嘛，我就想着报复他，然后——”
　　“然后你就把他店里的染料抢了？”乔栾道。
　　“不止，我还把他当宝贝的那几把剪刀给掰折了。”叶景山嘿嘿笑了一声。
　　乔栾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扔下三个字“有前途”，随后迈步离开。叶景山见状也赶紧往宿舍跑，洗过澡他得去吃饭，肚子快饿扁了。
　　同一时刻，乔栾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忽而问系统：“我刚刚没听错吧。”
　　系统：【……没有。】
　　系统现在也有点懵。
　　怎么乔栾就是随口糊弄了一句觉得叶景山的黄头发染得好看，叶景山这精神小伙信了不说，还跳出了成功哄骗神明可开启S级幸运大转盘的提示？
　　乔栾：“你有没有时不时检修过幸运大转盘的系统？”
　　虽然系统此刻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但它还是铿锵有力地回答：【当然！幸运大转盘系统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不信的话，宿主可以随便再找个人骗一骗。】
　　乔栾恰好也是这种想法。
　　他在路上拉了个有些陌生的基地成员，可以确保自己和对方没说过话，自然也没骗过对方。如今随口一两句就把人哄得团团转，但系统出现的提示音却只提示他成功哄骗了一位异能者，并且现在积攒了好几次C级的抽奖机会。
　　所以——
　　“叶景山真的是神明？”乔栾颇有几分惊讶，“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神力。”
　　再者，假设他真的是神，那么叶景山的伪装是不是太厉害了？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伪装之神诡谲者还要牛逼。毕竟，谁也没看出来，不是吗？
　　【不，】系统反驳乔栾的想法，【宿主，我觉得我们的想法有问题。】
　　“怎么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叶景山真的只是个A级异能者。但是……他是某位神明的化身或者分身？就像全知神尤斯塔一样。】
　　尤斯塔既可以化作无数碎片，为什么其他的神明不可以？
　　而且，相比其他异能者，叶景山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他的升级速度太快了。
　　在旁人还没摸到更高一个等级的边边时，他已经一路从F级升到了A级，这种升级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似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达到的。
　　乔栾修长的手指蹭了蹭下巴，深邃漆黑的眼眸深处掀起了风浪。
　　他勾唇轻声道：“有意思。”
　　就是可惜了，往日他和叶景山的接触机会不多，也没想过骗一骗对方，否则S级幸运大转盘早该开启了。
　　回到宿舍内，乔栾暂且撇开了叶景山的身份带来的震惊，而是选择打开了S级幸运大转盘。先前抽取到[时间回溯]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来得及去仔细观察S级幸运大转盘，现在目光沉过去，才惊觉S级幸运大转盘的内容完全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因为，全是越阶奖励。
　　S级越阶，那就是足以对付神明的手段。
　　难怪当时他当时说S级对应的是S级及以下的深渊怪物和异能者，代价却是哄骗神明，显得没道理时，系统意有所指地说‘说不定转盘内容和你想得并不一样’。
　　原来真的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乔栾定睛去看大转盘上的内容，这一次的转盘一共分为六个部分，每个方格中的内容分别是：时间回溯、法则囚笼、掠夺、精神污染、弑神之刃、以及特定召唤。
　　时间回溯不提也罢，但其他的却都令乔栾眼前一亮。
　　法则囚笼设定上可以掌控、吸收所有的神明法则，这个异能让乔栾心思浮动，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不拘泥于一个诡谲者的法则之力？只要他能将其他的神明杀死，那么神明陨落前的法则之力就可以被他吸收，他就可以积蓄不同神明的神力？
　　乔栾浅浅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掠夺需要再次抽奖，因为它之下还分了两个部分，一个方格上写着S级，一个方格上写着神明。按照抽中的内容，他可以掠夺S级深渊怪物/异能者以及神明的所有能力。
　　精神污染同样分两部分，抽中神明那一格，就可以对神明造成污染。
　　弑神之刃不必多提，光是听名字都能感觉到其中的肃杀之感，而且它不分等级，抽中就可以手刃任何神明。
　　最后的特定召唤其实有点像A级幸运大转盘里的虚空召唤，但特定召唤没有随机性，是完全根据乔栾的意愿，召唤出来的生物。
　　假设他抽中神明方格内的特定召唤，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召唤出戈斯。
　　但同样的，召唤者与被召唤者之间有契约牵制，谁也无法对谁造成伤害。
　　总的来说，这个S级的幸运大转盘厉害得有点过分了。
　　其中的每一个能力都让乔栾心动不已，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抽奖。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去洗了把手，又专门找柳坛握了握手。
　　柳坛嘴角抽搐得看着乔栾的背影，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就好像原本被老师喜爱的好学生突然之间被老师忽视，在他惴惴不安还没想明白其中缘由时，老师又重新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安心了。
　　“我要开始抽了。”宿舍内，乔栾眼睛微亮的说道。
　　系统也怪紧张的，给乔栾加油助威：【虽然这里的能力都很不错，但最好还是抽中法则囚笼和弑神之刃，宿主加油。】
　　这两个能力是没有等级划分、可以直接对战神明的。
　　乔栾深吸一口气，按下抽奖按钮。
　　啪。
　　按钮按下，指针告诉转动，几秒钟后，颤抖的指针缓缓在[法则囚笼]这一栏上停了下来。
　　乔栾：“！”
　　系统：【！】
　　说实话，乔栾自己都觉得今天的运气好得有点过分了，[法则囚笼]完全是他心中抽奖的第一选择，他虽然也喜欢弑神之刃，但没有法则囚笼，杀了神明也只能任由对方的法则之力消散，但拥有法则之力就不一样了。
　　乔栾心满意足，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问：“你说我现在把整个7号基地的人骗一遍，有没有可能再骗到一个没暴露身份的神明化身？”
　　系统：【……】


第71章 
　　071.
　　第三洲，无人居住的偏远地带。
　　一道强悍的黑白交错神力从斯维亚的耳侧擦过，割破了表面肌肤，留下一道血痕，血珠滴答一声掉落在地上，将泥地灼烧出一个小小的洞。
　　斯维亚随手摸了下耳朵，指尖捻着那点血，笑了一声：“哈，没想到一个伪神竟然也能伤了我。”
　　执掌黑暗与光明的加西亚身披黑白二色交织的宽大长袍，站在高山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斯维亚。光明与黑暗在祂身后绘刻出日与月的图案，风吹动祂的长袍，袍尾猎猎作响。
　　冰冷无情的重瞳与斯维亚对视，祂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贯彻天地之间：“我是尤斯塔承认的神明，并非伪神。”
　　“尤斯塔？”斯维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直接笑弯了腰。他捂着有些酸疼的小腹，哎呦两声，擦掉眼角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尤斯塔是什么东西？祂的承认又算什么？”
　　“斯维亚，谁允许你侮辱尤斯塔？”
　　“怎么，我侮辱尤斯塔之前还得跟你打个报告？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开始骂尤斯塔小人得志，纯纯一坨屎，比下水道的老鼠还恶心，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把祂片成三千片，一口一口吞掉，怎么样？”
　　斯维亚口舌利落，三两句就将加西亚气得脸上遍布黑色。
　　“你找死！”
　　三个字伴随着神明威压宛若泰山压顶，从斯维亚的头顶轰然砸下，但斯维亚只是冷哼一声，那威压在接触到祂的身体前便化作云烟被风吹走了。
　　同样是神明，加西亚还想用这样的办法试图打倒祂？真是愚蠢极了。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找死。”斯维亚道，“正好，你坏了我的好事，就先拿你抵一块尤斯塔的碎片吧。”
　　神明之间的打斗震天撼地，将原本的白日附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阴沉的黑席卷整个第三洲，尤其是附近的基地，基地内的众人惴惴不安地望着远处肉眼可见的巨大动静，小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第三洲和其他四洲不一样，从《旧日神明》降临最开始他们就分别遭到了深渊怪物的袭击以及17号基地指挥官陶特·弗纳尔的进攻，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如今虽然基地指挥官换了人，但好歹安定下来了，结果又冒出这种可怕的场面，实在很难让人不担心。
　　这样的担忧刚起，便听闻有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半片黑暗半片明亮之中，一道虚影被无限放大，身披黑袍的神明低头漠然注视着地面。不等众人搞明白情况，便听到一声高喝在耳边乍响：“加西亚，躲什么！出来受死！”
　　……加西亚？
　　那不是第一洲那边传出来的神明名讳吗？
　　什么意思？他们碰上神明之间的斗争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
　　乔栾关闭S级幸运大转盘，正认真思考自己那个骗遍整个7号基地的方案是否可行时，却突然收到了任玉珂的通讯。
　　乔栾点开。
　　任玉珂：乔哥！我老板找我了，我把你的事跟祂说了，不出意外的话祂马上就会来见你，不过祂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哈。
　　乔栾微愣，随即唇边便扯开了一抹笑。
　　他自顾自道：“看来柳坛这条锦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运。”
　　既然又有一位神明送上门，那么乔栾就不打算在7号基地的那群异能者身上下功夫了。他放平心态上床睡了一阵，再醒来时拉了窗帘的宿舍内一片漆黑，正欲起身，睁开的眼眸微微一暗，他看向了床下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男人。
　　隔着黑暗，乔栾依旧能够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寸头、五官硬朗，右眼上方一道狰狞的刀疤，身上穿得与常人不太一样，是一身完全能够将高大威猛的好身材尽显的劲装。
　　祂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就是那个人类神明，乔栾？”
　　乔栾翻身下床，自然地打开灯，邀请斯维亚坐下：“你好。”
　　“你知道我是谁吧？”
　　“任队长已经跟我说过了，”乔栾眉梢微挑，适当的夸奖了一句，“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帅一点。”
　　斯维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的不说祂这张脸长得确实挺好看的，这人类神明还蛮有眼光的嘛。
　　于是，心情不太好的斯维亚看乔栾顺眼了一点：“你挺有眼光，不错。”
　　随后又问：“你找我来是为什么？”
　　闻言，乔栾露出了一个颇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来话长，我从任队长的口中得知神明之间似乎也有派系之分，所以我想问问您，介不介意多个跟班。”
　　斯维亚：“……哈？”
　　祂愣了一秒，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想要投靠我是吧？”
　　乔栾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您也知道毕竟我刚成神，而且人类成神这个身份多少有点特殊，找个靠山会安全许多，另外听说您在找全知神尤斯塔的化身碎片，我想我也可以帮帮忙。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他停顿了半秒，补上话：“给我这个机会。”
　　乔栾表面面不改色，耳边却已经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成功迷惑（哄骗）一位神明，现可开启S级幸运大转盘，进行抽奖。】
　　其实他并不确定斯维亚是否会允许他当跟班，但这无关紧要，他找斯维亚的唯一目的只有一个：欺骗祂，获得再一次的S级幸运大转盘抽奖机会。
　　至于刚才扯得乱七八糟的话，随便斯维亚怎么想。
　　乔栾心里想法如此，但斯维亚还是多看了他几眼，摸了摸下巴，问道：“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成神的，说实话人类成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要不是感觉到你身上的确有神力，我都怀疑任玉珂在骗我。”
　　乔栾如实道：“我去了诡谲者萨洛特的神明遗迹，得到了祂的法则之力。”
　　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乔栾主动动用了诡谲者的神力，那张五官俊美的脸在顷刻间发生变化，眉眼冷硬、额角出现刀疤，赫然与斯维亚长得一模一样。
　　骤然听到‘诡谲者萨洛特’六个字，又亲眼见识到乔栾的伪装，斯维亚的表情沉凝下来，祂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乔栾看了好一阵，这次的视线比起先前显得满含深意，半晌，祂才轻嗤了一声：“萨洛特那家伙折腾万年，找的就是你啊。不过，你知不知道萨洛特为什么会找上你？”
　　“为什么？”乔栾从善如流地询问。
　　斯维亚翘起二郎腿：“因为至高陨落前曾经告诉过祂，祂未来的法则继承者将会是真神重新降临的关键。”
　　乔栾：“……”
　　他在默然半晌以后，忍不住问：“你们口中的这个至高也知晓过去未来吗？”
　　斯维亚惊讶于他的敏锐，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翘起，导致那张看上去冷硬的脸变得有几分怪异，随后盯着乔栾的眼睛，祂不紧不慢地说出实情：“是啊，尤斯塔本就是至高分割出来的一缕意识而已，但谁会想到意识会叛主呢，对吧。”
　　祂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乔栾道：“我同意你的当我的跟班小弟了，所以在这之前，我再跟你说件事情。”
　　乔栾表示洗耳恭听。
　　斯维亚便道：“尤斯塔叛主以后，被至高重创，分裂成无数碎片掉落于世界各地，经祂之手而存在的伪神几乎都是祂那一派的。如你所见我在寻找碎片，加西亚一类的伪神同样如此。祂们的速度比我快，眼下尤斯塔已有巅峰期的十之四分实力。”
　　虽然斯维亚并未告知乔栾尤斯塔的十之四分实力究竟是多少，但乔栾随便一想便也能猜到一定不弱。
　　他眉梢微动，示意斯维亚继续。
　　然而斯维亚接下来的这番话却令乔栾震惊了一番，祂说：“不过，尤斯塔剩下的十分之六碎片里，也不见得都是坏东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至高藏了一手，也许那十分之六的碎片里有一部分都是我们的人呢。”斯维亚谈及此事，嘴角一点点挑起，“所以，不管是剩余的碎片到底是好是坏，是否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先伪神一行找到碎片。”
　　乔栾表示听懂了。
　　他也没跟斯维亚兜圈子，问：“尤斯塔的碎片有什么特点？”
　　斯维亚：“特点很明显，不管是人、物品乃至深渊怪物，它们都能看到过去或者预知未来。”
　　随后又道：“当然了，反向推测不一定成立，但可能性起码得占个百分之八十吧，你之后注意点这种情况就是了。”
　　乔栾听到这话，一时没吭声，心中却掀起了巨浪。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占星师。
　　B250的好友，于B250前一步被戈斯信徒带走的B级深渊怪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B250曾说过占星师可以预知未来，而B250找到他也多亏了占星师那一句有人会对B002的性命造成威胁。
　　想到这里，乔栾当即便问：“欺骗之神戈斯是尤斯塔一派的吗？”
　　斯维亚有点震惊：“你还认识戈斯啊，祂算个毛的欺骗之神，不过的确是尤斯塔的走狗。”
　　那就是了。
　　乔栾简单讲了讲自己和戈斯的恩怨，没错过占星师那一部分以及神明遗迹中祂降临的部分，斯维亚听得眼眸微眯，倏而冷笑：“真是可惜了，没能杀了祂。”
　　乔栾闻言，道：“会有机会的。”
　　随后，在斯维亚疑惑的表情中缓缓笑起来，声音温和地问：“您介意跟我仔细讲讲各位神明之间的恩怨吗？以及五洲内已经出现了多少神明，祂们居住在什么地方。”
　　“这跟我们找尤斯塔的碎片有什么关系吗？”
　　“有，当然有，并且关系大了去了。”
　　斯维亚狐疑地瞅他两眼，看乔栾唇角弯起弧度，虽然笑得怪好看的，但总觉得这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片刻，祂冲乔栾勾了勾手指。
　　…
　　第一洲，10号基地辖区。
　　10号基地的大部分辖区都是山丘，无人居住，但这块曾经的无人踏足之地却凭空出现了一座神庙。十几根廊柱冲天而起，黑白二色交织，廊柱之上雕刻着长相奇形怪状的生物，多足、匍匐在地，头却冲着穹顶之上的日头嘶鸣。
　　绕过廊柱，巨大的神像之下是一张神座，座椅之上则坐着一道包裹在黑白二色长袍的身影。
　　加西亚感受着胸腔内翻涌的疼痛，冰冷的眼眸没有情绪起伏，然而几秒后，祂的面色微变，猛地呕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沉凝的视线盯着淌落在地的血块，加西亚的心中有怒火在翻涌。
　　被神使告知两个信徒身亡，半路又遇到斯维亚那个疯子，还被打成重伤，若非情急之下祂反应够快，以斯维亚的脾气多半要把祂打个半死。
　　加西亚深吸了一口气，正欲闭上眼眸疗伤，下一秒眸光却愈发冷凝，猛地从神座站起，视线紧盯神庙中的某一根冲天廊柱。
　　半晌，祂冷笑一声：“来都来了，藏着算怎么回事。”
　　“啧。”廊柱后绕出一道人影，人影抬起脸，露出一张普普通通但笑眯眯的脸来，“虽然伟大的加西亚大人受了重伤，不过听力还是不减当年嘛，耳朵挺好使。”
　　“万伛。”加西亚冷眼盯着祂，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在找尤斯塔大人的碎片，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自然是听说你和斯维亚狭路相逢，我来看看你死没死。”
　　回应万伛的是加西亚的冷嘲：“你看到了，可以滚了。”
　　加西亚和万伛关系极度恶劣，因为当初光明之神戈尔德与黑暗女神诺拉陨落之时的法则之力本该祂们二者平分，结果加西亚耍了个心眼，将两道法则之力全部收入囊中，这也就导致万伛无法则之力可用。
　　这个仇，万伛能记一辈子。
　　万伛似笑非笑地看着加西亚，冲着对方竖起了一根手指，摇头晃脑道：“不不不，我今天来，可没想着只看一个笑话。”
　　“我来这一趟——”祂刻意拖长了声音，眼神炯炯，一字一字道，“是为了杀你。”
　　轰！
　　神力乍现，逼近加西亚时，令加西亚感受到的却并非万伛的气息，而是不久前有过交手的斯维亚的气息。
　　怎么会？
　　加西亚还未想明白，就见另一道身影缓缓从另一侧的廊柱之后走了出来，那身形、那模样，赫然就是斯维亚！
　　加西亚心中一惊，猛地看向笑容满面的万伛，吼道：“你疯了？你跟斯维亚合作想杀了我？要是被尤斯塔大人知道，祂一定会杀了你！”
　　“那就等祂知道了再说吧。”万伛手持长刀，脚踩廊柱一跃而起，朝着加西亚挥下的同时，嘴角挑起笑容，他道，“你的法则之力，归我了！”


第72章 
　　072.
　　加西亚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万伛会带着斯维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尽管祂和万伛关系并不融洽，或许还可以用‘死对头’三字来形容，但同为全知神尤斯塔座下的神明，祂们就算斗得再凶狠，也不该以生死为界。
　　尤其是，万伛背叛尤斯塔，和斯维亚扯上了关系。
　　这对于祂亦或是尤斯塔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手指拂过依旧闷痛的胸口，愤怒燃烧着加西亚的心脏，祂眼眸阴冷：“想要我的法则之力，下辈子吧。”
　　猛地抬手，由加西亚掌控的神庙突然开始变化，神柱中雕刻的图案变得格外真实生动，只眨眼的时间，由图案勾勒而成的生物竟然从中一跃而出，利箭般奔向了万伛。
　　它们张开无数只足，宛若吸血虫在日光之下尖锐叫嚣着，声音难听刺耳。
　　但出人意料的是，面对数十只不知名生物的围攻，万伛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它们。因为就在它们靠近的刹那，站在一侧抱着双臂的斯维亚嘴角挑起笑，手握成拳，神力宛若大山轰然砸下。蕴含着无限力量的神力完全不是几只加西亚饲养的怪物可以抵抗的，在它们接触到神力的刹那，便嘶吼尖叫着灰飞烟灭。
　　连点尘屑都没剩下。
　　趁此时间，万伛也彻底拉近了自己与加西亚的距离。
　　深邃的眸光扫过加西亚因为愤怒而略显狰狞的脸，万伛手中的长刀忽然变化，改做匕首，随着手腕用力，直刺对方的心口。但加西亚虽然分出了部分精力观察怪物与斯维亚，对万伛也盯得很紧，注意到他的动作以后，脚下一蹬，身形迅速后撤。
　　随后日月同辉，光芒被凝聚揉捏在掌心之中，巨大的黑白二色能量球飞向万伛，万伛反应迅速，身体灵活地往边上一扭，再次冲了上去。
　　“万伛。”看戏的斯维亚突然大喊出声，“你能不能行啊，杀个加西亚都得浪费这么长时间，我很怀疑你的实力啊。别是假装反水跟我们一道，实际上给我们挖坑吧？”
　　万伛闻言，眉心一皱，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斯维亚，咬了咬牙：“我说了，今天我必杀了祂。”
　　说话间，再度与加西亚拉近距离，本就因为两人的对话心中浮现怪异的加西亚也在此刻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等会我会假装落败，你趁机赶紧走。”
　　……什么？
　　加西亚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但很快，祂便想通了前因后果。
　　祂知道了。
　　万伛根本没有背叛尤斯塔，祂是被斯维亚逼迫的。
　　但没想到斯维亚还挺有本事，竟然能找到万伛，还利用万伛来对付祂。
　　加西亚的眸光闪了闪，同样低声道：“不用走，你我联手杀了祂，到时祂的法则之力归你。”
　　万伛一顿，问：“你说真的？”
　　祂实际上是有些不信的，毕竟加西亚有过前车之鉴，算不上个诚信的神。但这一次，情况紧急，加西亚深知凭借此刻受伤的自己是不可能杀了斯维亚的，与法则之力相比，斯维亚的陨落显然更得加西亚的心。更何况，加西亚如今身负两种神明法则，再来一种，祂的身体也不见得吃得消。
　　如此想着，祂立刻点头：“当然。”
　　但万伛依旧迟疑：“你受了伤，你我联手也不见得真的能杀了祂。”
　　斯维亚的实力有目共睹，虽然比不上当年的战神山阴珩，但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试试就知道了。”加西亚毫不犹豫道。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祂和万伛，绝对可以将斯维亚按在地上摩擦，但此时此刻，成功战胜斯维亚的几率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却也并非不可一搏。
　　毕竟，加西亚对斯维亚简直恨到了极点。
　　这万年来，将祂打成重伤的，斯维亚是第一个。
　　加西亚话音落下的刹那，万伛没有再犹豫，进攻方向果然一变，手中的匕首再次拔长，变成了刀锋闪烁阴冷锋芒的长刀，直刺斯维亚的心脏。见状，加西亚赶紧跟上，修长的身体踩在黑白二色的神力之上，纵身一跃，神力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噗嗤。
　　黑白二色带着气势汹汹的气息即将笼罩斯维亚的瞬间，加西亚的身体猛地一怔。五指张开举在身前试图凝聚神力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中，祂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柄眼熟的黑色长刀从祂的身后插进来，贯穿心口，同一时刻，长刀上的神力开始蓄力，以一种夸张、强势的姿态侵蚀着祂的身体。
　　细微的呼吸在加西亚的耳边响起，祂僵硬地偏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从后宛若亲昵拥着祂一般侧过半截身体的万伛，听到了他喉间溢出的出一声极轻的感慨：“好蠢。”
　　不等加西有何反应，万伛慢条斯理地将长刀从对方的身体里抽出来，又走到祂的面前站定，长刀抵在加西亚的下巴上将祂的脸轻轻抬起，那双冰冷的眼眸正在逐渐失去光彩，在失去光彩的前一刻，眼瞳中印出的万伛的脸孔却在逐步变化，变成了一张对于加西亚而言异常陌生的脸。
　　“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栾，就是那个杀了你两个信徒的乔栾。”
　　听到熟悉的名字，加西亚的眼瞳似乎颤了颤。
　　祂可能不知道乔栾的长相，但绝对不会不认识‘乔栾’这个名字。因为就在今天之前，祂的神使仇陉刚告知祂乔栾这位人类神明的‘壮举’。加西亚原本打算找个时间前去教训乔栾，但没想到中途遇到了斯维亚这只拦路虎，导致计划延后。
　　结果，乔栾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更令祂没想到的是，乔栾竟然和斯维亚合作，趁祂重伤之际杀了祂。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加西亚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气息和神力在逐渐的流淌。祂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心中却极为难得的涌现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祂一个神明，手握两种法则之力的神明，为何会如此轻易地死在一个人类神明之中。
　　——狡诈的人类，欺骗祂！
　　加西亚身上剩余的气息因为愤怒而开始暴走，然而乔栾却只是眉梢微扬起，抬手一刀表情平静淡定地割下了祂的头颅。
　　啪嗒一声，头颅坠地。
　　加西亚大张的眼睛宛若祂座下的那位信徒魏天逸。
　　魏天逸死前也是这么一副模样，恐惧 、愤怒以及不可置信。
　　说起来，他们二者竟连死法都相差不大。
　　果然是关系紧密的神明与信徒。
　　思绪漫无边际地行走，乔栾一脚将加西亚的脑袋踹向远处的角落。也是此刻，加西亚的尸体开始浮现一层颜色极为浓郁的黑白二色，二色将加西亚包裹，又在很快脱离开，向上不停上升。
　　——法则之力！
　　乔栾的眼睛微亮，毫不犹豫地伸手。
　　见到这么一幕，饶是斯维亚都被乔栾的莽撞惊了一下，连忙上前试图拍下他的手：“臭小子你疯——”
　　话未说完，法则之力便被乔栾牢牢握在了掌心之中。但想象中法则之力与乔栾的神力碰撞、撕扯的画面却并未出现，乔栾的眉目依旧平静，那法则之力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服帖地沿着乔栾手部的皮肤没入了他的血管，然后，悄无声息地与之融合。
　　斯维亚的眼睛一点点瞪大，最后简直瞪成了铜铃。
　　神明陨落向来是无声无息，宛若烟云消散的，加西亚的真身彻底消失的刹那，由乔栾变化而成的加西亚已然坐在了那张神座之上，他身穿黑白二色的长袍，张开双手，手指皮肤上绘着日月刺青，再深吸一口气，悍然的日月之力宛若烟花炸开。
　　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的光明与黑暗的结合体。
　　斯维亚：“……草，这也行？”
　　但这并不算什么。
　　因为，在下一秒，祂亲眼看到乔栾以加西亚的身份联系上了真正的万伛。
　　乔栾微微一笑：“下一个猎物，就祂了。”
　　斯维亚：“……”
　　时至此刻，斯维亚终于明白乔栾想做什么。
　　他不止想杀了那些神明，他还想悄无声息地取代每一位死在他手下的神明。
　　饶是斯维亚见过至高陨落的大场面，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一个人类神明能疯到这种程度，祂看着乔栾，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就不怕被尤斯塔发现吗？”
　　“发现就发现了，总归如今的尤斯塔不是全盛时期的尤斯塔。”乔栾眉梢微扬，并不在意，“发现了我就继续换身份，我慢慢换，祂慢慢找，我想，祂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游戏的。”
　　斯维亚：“……”
　　沉默两秒，祂没忍住问：“要不还是我当你的跟班小弟吧？”
　　乔栾听到祂的话竟也没有拒绝，反倒是眨眨眼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斯维亚：“……”
　　…
　　等待万伛到来的时刻，乔栾和斯维亚聊天打发时间。
　　乔栾回忆起先前斯维亚跟他提到的各类神明，那些从斯维亚口中说出的名讳对乔栾而言陌生至极，不过他记忆力向来不错，虽然不知晓祂们的长相，但名字和能力却都记住了。
　　“你之前说至高手下有位女神天生运气好。”乔栾问道，“叫宿媱。”
　　斯维亚点头：“是啊，你对她很感兴趣？”
　　乔栾实话实说：“有点，祂的运气能好到什么程度？”
　　斯维亚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半晌才道：“嗯……好到连尤斯塔看到的未来里都没有她。”
　　这话听着有点晦涩难懂，斯维亚也不介意浪费点口舌解释。毕竟祂如今已经见识过乔栾的能力和胆量，也深刻地觉得乔栾简直是祂们复活至高、复仇尤斯塔的重要成员。
　　“尤斯塔被称为全知神，你知道全知的意思其实不止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祂能看穿所有生物包括神明的本质。但那只是鼎盛时期的尤斯塔能做到的，如今的尤斯塔能看清未来已经相当厉害了。只是可惜，祂看到的未来里，宿媱总会因为自身运气极佳而规避危险。”
　　“假设尤斯塔看到的未来里，宿媱会因为万伛和加西亚的联手而死在加西亚手下，但宿媱的好运气一般会让她在最初躲掉与万伛、加西亚的碰面。又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在宿媱见到二者之前，祂们已经被你杀了。”
　　乔栾听懂了，确实比柳坛这条锦鲤还要厉害点。
　　于是他问：“还活着吗？能见到吗？”
　　斯维亚：“……你要见祂？”
　　乔栾：“借点好运。”
　　他如今已经从斯维亚以及加西亚的手里得到了两次抽奖机会。虽然S级幸运大转盘上的能力都很厉害，但乔栾想一步到位，直接越过S级抽神级。每次和柳坛握握手固然管用，但回顾A级幸运大转盘，乔栾没有实现过越过低阶、中阶直接跳到高阶。
　　所以，他得换个人薅点运势。
　　斯维亚不太清楚乔栾借好运做什么，但祂也想帮忙，只是很可惜：“宿媱喜欢乱跑，我联系不到祂。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能见到祂。”
　　乔栾：“……”
　　果然是讲运气的神，见面也得靠运气。
　　乔栾遗憾地叹气。
　　殊不知，万里之外的第五洲7号基地辖区。
　　正在执行任务的暴雪小队在C级深渊怪物手下救下了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女人，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上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狼狈地借着柳坛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柳坛问道：“你没事吧？”
　　女人摇摇头，露出笑容：“没事，今天谢谢你们。”
　　柳坛摆手：“这是我们该做的，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周围都是山丘，树木称不上繁盛，加上地面裂缝过多，看上去鸟不拉屎的，有些荒凉。
　　女人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深渊怪物一脚踩烂掉的车，表情看上去有点无辜：“我就是路过。”
　　“那你去哪儿？我们送你过去。”
　　“真的吗？实在是太感谢了。”
　　坐上7号基地的作战车，女人与韩齐、薛庆生一行坐在最后，韩齐是个自来熟又热络的性格，没两分钟就和女人搭了上话：“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吃不吃苹果？”
　　女人也没跟韩齐客气，接过苹果说了声谢谢，随后回答韩齐的前一个问题：“我叫宿媱。”


第73章 
　　073.
　　乔栾在等到万伛前，先等来了加西亚的神使仇陉。
　　仇陉身披黑色长袍，垂着眼眸单膝跪在神座之前，眉眼微垂，不敢直视乔栾。作为加西亚的神使，与其说仇陉信奉加西亚，倒不如说仇陉信奉的是黑暗与光明的神力。尤其是当此刻的黑暗与光明法则之力全在乔栾身上，配合着诡谲者绝佳的变换能力，仇陉愣是没看出半点不对劲。
　　不止如此，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乔栾半撑着下巴，缓缓眨了下眼睛，以加西亚往日的神态和语气，声音没有起伏：“你是说，在第四洲发现了疑似尤斯塔大人的碎片？”
　　仇陉点头。
　　寻找全知神尤斯塔的碎片是所有尤斯塔座下神明以及各位神明座下神使最重要的任务，在这件事情上，仇陉一向靠谱。尤其是，虽然各位神明都属尤斯塔座下，但神明和神明之间也少不了勾心斗角，想要在尤斯塔面前争个脸面。
　　这也就导致神明座下的各位神使在寻找尤斯塔的碎片时，拼能力，拼速度，拼数量。
　　乔栾于是便问：“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仇陉微摇头：“不确定有没有其他神使已经去过第四洲，但这次尤斯塔大人的碎片是第四洲一个异能者手中的签筒。听说那异能者在此之前是个道士，那签筒就是他们道观的签筒，他在道观被毁前，只来得及带走签筒。”
　　之后做任何事情都习惯性的求签，结果签文每一次都能对应未来发生的所有事。
　　“听你的说法，这个道士似乎并不强，怎么不直接带回来？”乔栾问。
　　仇陉：“他们基地有一位神明信徒是A级异能者，我担心打草惊蛇。”
　　哦——
　　乔栾想起来了，仇陉也不过只是个A等级而已。或许和对方打一架无法定输赢，也不乏赢的可能，但确实容易打草惊蛇。毕竟谁也不确定那位A级异能者是否从信奉的神明口中得到过寻找尤斯塔的任务。若是打草惊蛇惹得他们直接毁了签筒，确实不划算。
　　想到这儿，乔栾点了下头：“知道了。”
　　仇陉来此只为了告诉乔栾信息，如今乔栾知道了，他便也没有多待。目送着仇陉离开，斯维亚还真贯彻了自己才是小弟的准则，问乔栾：“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出意外的话，万伛已经快要抵达神庙，但寻找尤斯塔的任务又很重要。
　　斯维亚想了想：“我留在这里，你去找尤斯塔的碎片？”
　　祂有些担心乔栾打不过万伛，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如今的乔栾手握三道神明法则，三种神力加身怎么也够将万伛吊起来捶的。
　　乔栾倒是淡定：“我们可以一起去第四洲，顺便看看那位神明信徒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万伛呢？”
　　“让祂扑个空呗，反正祂和加西亚关系不算好，加西亚戏耍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斯维亚：“……”
　　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只不过，祂觉得万伛被如此作弄，应当会被气疯。
　　…
　　仇陉所告知的消息中，拥有尤斯塔神明碎片的异能者道士在第四洲的3号基地。对于这个基地，乔栾所知内容甚少，这个基地的指挥官似乎是与第一洲1号、6号和12号基地一派的，他听过阎轶提起过对方一句。
　　“你觉得我们是礼貌一点呢，还是直接一点？”斯维亚跟在乔栾的身后，摸着下巴深思。
　　“怎么个礼貌一点和直接一点？”
　　“礼貌一点就是我们上前敲门，告知对方我们的身份和来意。直接一点就是我们闯进去把签筒抢走。”斯维亚问他，“你喜欢哪种方式？”
　　乔栾扬眉，一个都没选：“我喜欢悄无声息摸进去，直接盗。”
　　然而等两人抵达3号基地，却蓦地失去了声音。
　　乔栾冷沉的视线落在脚下，他站在半空之中，向下看去时，优越的视力完全可以让他将基地内部横陈的尸体、满地的鲜血全部收入其中。浓郁的血腥味沿着风飘出来，冲撞着乔栾的鼻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令人厌恶的气味。
　　斯维亚皱着眉，显然也没想到兴致勃勃而来见到的却是眼下这副宛若地狱的画面，而且祂用力嗅了嗅空气，低声呢喃：“这味道，怎么那么熟悉？”
　　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斯维亚便问乔栾：“下去看看吗？”
　　“走吧。”
　　乔栾脚踩地面，从斜上方淌下来的血很快没入他的鞋底，再抬起鞋时会发出一声粘稠的吱嘎声。一路从空旷地走至基地大楼，路上几乎都是尸体，而且这些尸体都不完整，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直接被砍断半截，更有甚者被挖穿了心脏。
　　“乔栾，过来看。”
　　乔栾听到斯维亚的声音，沿着祂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面前的这具尸体只有上半身残留，腰腹部位有留着牙齿啃食的痕迹，再看旁边的地面，有几处巨大的凹陷。
　　像是什么大型生物的脚印。
　　“是深渊怪物？”乔栾问。
　　“大概是的，但看情况这些人类的死亡应当也不全是深渊怪物造成的。”斯维亚看向另一具尸体，“上面似乎还有残留的神力……但应该不是神明亲自动手，这神力不浓郁，已经快散掉了。”
　　“能感觉到是谁的神力吗？”
　　“太稀薄了，不过总觉得好像有点印象，实在是有点臭。”斯维亚嘀咕两声，总觉得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臭味，但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来，到底还是放弃了。
　　两位神便继续往里走，基地大楼内部和外面是差不多的情况，推开指挥官办公室的门，身穿制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眼眼球突出，身上却没有多余的伤口，看上去像是在一瞬间暴毙而亡的。
　　乔栾将照片拍下，发给了阎轶，告知了对方这里的情况。
　　随后与斯维亚又特地找到了基地的资料室，找到了那位道士的相关信息，资料上写对方所住宿舍楼为7-1209，但等乔栾进入宿舍，却只瞧见对方的尸体。
　　他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一击毙命的，虽然心口有个硕大的洞，但表情看上去依旧十分的安详，与先前的基地指挥官全然不同。
　　乔栾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收回，去翻看宿舍四周。
　　“没有签筒。”斯维亚道。
　　乔栾没说话，但一抵达3号基地看到血腥的一幕，他心中便有了猜想。
　　“仇陉并未发现我的身份有异，自然不可能骗我。”所以，只可能是仇陉前去神庙报信时，有人闯入了3号基地，屠了整个3号基地，并且拿走了签筒。
　　“加西亚那个神使说过，这个基地有个A级信徒，那人呢？”斯维亚翻看着顺到手里的资料，但上面空空如也，乔栾见状只道，“没有基地会蠢到把神明信徒的身份写到资料上。”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第一洲10号基地那个老头除外。”
　　斯维亚：“……”
　　好像在骂10号基地那死老头，又好像在骂祂。
　　斯维亚摸了下鼻子。
　　乔栾垂下眼眸直接拨通了阎轶的通讯。
　　恰好，阎轶在两个小时前抵达了第一洲1号基地，与6号基地的指挥官叶成桑一同前往了1号基地的指挥官办公室，三位指挥官坐在一块说了没几句话，阎轶的通讯器便嘀嘀嘀响起来。这令阎轶感到了几分意外。的
　　自从基地辖区内的两只S级深渊怪物被带走，任玉珂又安然无事地服用了S018和深海诡蛇的鲜血，现在的12号基地在整个第一洲都硬气了不少，无人敢随意招惹。
　　至于深渊怪物就更不可能了，只要不是S级，其他等级的深渊怪物出现就注定了灭亡的结局。
　　所以阎轶很好奇这会儿的紧急通讯究竟所为何事。
　　他打开通讯器，当那张指挥官暴毙的图骤然出现在眼前时，饶是已经有过心理准备的阎轶也猛地呼吸一滞。他有些着急地放大照片，看清楚了图片中人的脸，面色微白，张嘴念出一个名字：“……凌河。”
　　“什么？凌河怎么了？”叶成桑听到熟悉的名字，偏头看去，却看到了阎轶极为难看的脸色。
　　他心中咯噔一下，升起极为不安的预感，视线再往下，便看到了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
　　叶成桑视线猛地凝住。
　　怎么会这样？
　　“照片是谁发的？”
　　“乔栾。”阎轶轻声道。
　　三人沉默对视，凌承嗣接过通讯器，眸光沉沉地盯着照片看了半晌，视线再落到下方乔栾发来的解释上，对阎轶道：“拨个通讯过去。”
　　尽管他的声音听着平静无波，更无情绪起伏，但阎轶和叶成桑都知道，凌承嗣的心情绝对没有表现得那般冷静。因为，凌河是凌承嗣的弟弟，尽管血缘关系没那么亲近，但凌承嗣对凌河这个弟弟跟阎轶对阎风没什么区别。
　　阎轶不敢想有朝一日陡然收到一张阎风暴毙的照片是何种心情，他抿了抿唇，正欲听从凌承嗣的话将通讯拨过去，但掌心内的通讯器却先一步嘀嘀嘀响了起来，阎轶一看上面备注的‘乔栾’二字，当即接通。
　　乔栾正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察觉到耳边透过通讯响起的的急促呼吸，也没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询问：“你知道3号基地这边的神明信徒身份吗？”
　　通讯器内的声音落入在场的另外两位指挥官耳中，凌承嗣长指搭在桌面上，眼眸微凝地沉思片刻，问乔栾：“可以先告诉我第四洲3号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对于乔栾而言是陌生的声音，而话出口的凌承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第一洲1号基地的指挥官，凌承嗣，乔先生，拜托告诉我3号基地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承嗣。
　　“久闻大名，凌指挥官。”简单的寒暄后，乔栾和斯维亚对视一眼，前者道，“3号基地藏着神明碎片，我和斯维亚怀疑有人为了神明碎片屠戮了整个3号基地。”
　　神明碎片？
　　这是什么东西？
　　凌承嗣拧眉，他等了一会儿见乔栾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也猜到对方不想过多解释，他便道：“3号基地的神明信徒叫做徐飞沉，是火焰小队的队长，本身为A级异能者，他所信奉的神明我只知道名讳为萨拉。”
　　乔栾当即看向斯维亚。
　　然而斯维亚的下一句话却令乔栾的心沉了下去：“萨拉是尤斯塔座下伪神。”


第74章 
　　074.
　　萨拉、尤斯塔座下伪神，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真相似乎也近在咫尺。
　　但斯维亚环抱双臂，靠在一侧蹙着眉果断摇头：“不，我感觉不太对，我同萨拉没交过手，按理说我对祂的神力应当很陌生。”
　　可祂最初赶到这里嗅到气味时却是夹杂几分熟悉的、令神格外厌恶的臭味。
　　斯维亚道：“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再看看情况？”
　　乔栾向来不喜欢用猜测来盖棺定论，便点头：“我也这么想。”
　　回答完斯维亚，乔栾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通讯器之上。他隐约能感觉到通过通讯器所传来的凌承嗣的声音绷紧得厉害，像一把被拉紧的弓箭，这其中必有缘由，但乔栾没有窥探的想法。他想知道的已经从凌承嗣的口中知晓了，便直言：“这边有什么最近消息我会随时通知三位，先挂了。”
　　凌承嗣喉间微凝，声音微哑的说了一句：“好，辛苦你了。”
　　挂断通讯，乔栾拿出了许久未用的命运骰子，在斯维亚好奇的目光下将骰子往地上一扔，骰子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最后撞在了斯维亚的脚上被反弹回去，紧接着红色的幸运面就暴露在了两位神明的视线中。
　　不等斯维亚张嘴询问，乔栾已经弯腰将骰子捡起来，冲祂颔首：“走吧，再看看。”
　　乔栾率先踏出3号基地，他踩在虚空，视线往下看去，将一整座基地都囊括入视野之内，随后乌黑眼瞳瞬间掀起风浪，星辰布满眼眶，星芒之下无数碎片画面一闪而过，他在查看十分钟之内的未来画面。蓦地，视线缓缓聚焦，他偏了偏头对斯维亚道：“我找到徐飞沉了。”
　　斯维亚：“？”
　　祂愣愣地眨眨眼，虽未错过乔栾此刻眼眸的怪异之处，但依旧对此好奇：“在哪儿？”
　　“大片的草地，附近有一条很狭窄的河，河水浑浊，再旁边有一座桥，桥体看上去十分老旧，栏杆上写着‘东风桥’。”
　　对于生活在3号基地的成员而言，乔栾说出‘东风桥’三个字，他们便能立刻知晓那是什么地方。斯维亚和他虽然对3号基地陌生，远不如基地成员，但没关系，他们可以在基地的电脑上查询资料。
　　果然，没多久之后，斯维亚便指了指屏幕：“是这儿吗？”
　　视线之中，老旧的桥，桥体已经泛黄，两侧的栏杆也有大小不一、不同情况的破损，但栏杆中间却依稀可见用红色油漆写着‘东风桥’三个字。桥下河水浑浊平缓流过，印出周围杂草地。
　　这地方看上去偏僻得很，甚至像是废弃的荒地。
　　“就是这儿，在哪儿？”
　　“我看看，春山村，距离这里就几公里的路程。”
　　“那就走吧。”
　　…
　　春山村。
　　这是一个已经完全废弃的村子，但徐飞沉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躲在以前的老房子里，后背抵着破损的墙面，那高低起伏不平的墙壁石块硌着他后背因伤而裸露出来的骨头，但说实话，徐飞沉已经不太能感觉到这种痛苦了。
　　因为，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喘息愈发沉重，脑海中也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但不停闪过的却是整个3号基地在一瞬间被破门而入，无数同伴尖叫嘶吼的模样。
　　宛若落入魔障。
　　他用力掐了掐腰腹的伤口处，手指嵌入其中，彻骨的疼痛令他的眼瞳一下子放大，整个人瞬间被疼醒。深深吸了两口气，他颤抖着手指掏出怀中的签筒。签筒不大，只有他的手掌大小，但外侧雕刻的符文上却染着浓艳的鲜血。
　　徐飞沉咳出一口血，视线在屋子内转了一圈。他记得小时候看到过奶奶往墙壁缝里藏钱，虽然不确定是否能够找到，但徐飞沉还是决定找一找。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他攀着已经完全破烂的床用手指在墙壁上一点点摸过，指腹下的墙壁凸起，他的眼睛微微一亮。
　　只稍稍用力，那块石块就被他扣了下来，而后呈现在徐飞沉面前的赫然是一个空间并不大的洞。但就算空间不大，放入签筒也绰绰有余。徐飞沉见状便没有犹豫，迅速将签筒塞入其中，并且重新将石块堵上。
　　之后，为了被人看出来，他将身上的血抹到了房屋的各个地方，回头再看一眼那洞，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幼时的记忆回笼，徐飞沉很快拐进了一个巷子里，疲惫和伤口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感觉到呼出的气息中也夹杂着血腥味。
　　哒。
　　哒哒。
　　哒哒哒。
　　像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皮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万籁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一下一下完全地撞在了徐飞沉的心脏上，也瞬间将徐飞沉拉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那时基地指挥官凌河召集了几个小队队长商量基地接下去的打算，如今神明信徒乃至神明都纷纷现身，这个世界比起深渊怪物降临之初更加的危险。而3号基地位处第四洲，地理位置虽没有第五洲那边偏僻，却也相差不大。可第五洲意料之外的出了一个人类神明，第四洲却即将迎来陶特·弗纳尔贪婪的目光和铁骑的践踏。
　　就在他们讨论着如何对付陶特·弗纳尔之时，脚下缓缓浮起一层薄如蝉翼的黑雾。陡然见到这玩意儿，所有人的心都一紧。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们却见过曾经弥漫整个世界的白雾，白雾掠过之地，整个五洲生灵涂炭。
　　这黑雾和白雾十分相似！
　　不安的预感刚刚浮起，就见到那黑雾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蹭的一下沿着指挥官凌河的裤腿向上。凌河下意识起身后撤，但黑雾却有粘合性，下一刻便钻入了凌河的鼻腔，不出三秒凌河的呼吸开始加重，眼珠突出，等不到副官上前询问，他便嘭得一下跌进椅子，手指死死掐着喉咙，没了呼吸。
　　突然的一幕惊得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地面开始隐隐约约的震动颤抖，庞大的深渊怪物一步一步入侵基地，被撕裂的身体、因为吸入黑雾而原地暴毙的同伴，每一个画面都在诉说眼下情况的危急和可怕。
　　副官迅速掏出通讯器，试图联系第一洲几大基地的指挥官，然而‘嘀嘀嘀’的声音刚起，黑雾便已经化作黑色的绸缎缠绕套在他的脖子上，将他生生勒死。
　　时间不超过一秒。
　　再度让目睹这一切的几个队长，心沉了下去。
　　他们第四洲的实力虽然不如第一洲，但几个却都不低于C级，徐飞沉是里头唯一一个B级，还是神明信徒，照例说可以吊打一切A级以下的异能者或者深渊怪物。
　　可面对副官的死，徐飞沉却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呼吸因为不安而变得急促，当即下决定：“快走——”
　　哒。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从走廊穿透大门在徐飞沉等人的耳边响起，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只听咔哒一声，指挥官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女人穿着一身如火吊带红裙，脚上是同色系的高跟鞋，身姿妖娆，面对一双双望过来的惊疑不定的眼眸，微微一笑：“请问，你们谁见到一个签筒？”
　　签筒？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闪烁。
　　他们当然不会不知道签筒，但他们只将签筒当做是一种幸运物。只是眼下这情况，难道这签筒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这般想着的时候，徐飞沉脚步向前踏出，站在了同伴的身前，眉目微沉：“我们没见过什么签筒，你找错人了。”
　　女人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视线饱含着打量的深意上下扫过徐飞沉，红唇缓缓挑起弧度：“我知道你，神明萨拉的信徒之一。不过……萨拉难道没告诉过你，祂在找尤斯塔大人的神明碎片吗？”
　　徐飞沉一愣。
　　当然告诉过。
　　他作为人类幸运地被萨拉这位神明看上，二者交流的当天，萨拉便告诉他，需要他去找属于全知神尤斯塔的神明碎片。虽然徐飞沉大部分时间都在为3号基地工作，但他始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不过，一个神明的碎片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或许萨拉也很清楚这一点，从未催促过他。
　　但如今，这女人却再次提及——
　　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徐飞沉眼眸微微闪烁，却假装听不懂，只问：“你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看来萨拉的信徒和祂简直一样愚蠢。”女人长指卷着长发，有些漫不经心地吐露着对萨拉不屑一顾的轻视，“那只签筒就是你家大人要的神明碎片。”
　　她的尾音拖长，柳眉挑起：“不过可惜了，现在它该是我的，我给你一个机会，把签筒交给我，否则今天我让你们整个3号基地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徐飞沉默然。
　　他盯着女人看了好半晌，没说给也没说不给，而是道：“就为了这么一个签筒，你杀了我们基地的指挥官和副官。”
　　在徐飞沉的心中，签筒和3号基地相比，前者轻得毫无分量。
　　如果女人找到他，在动手最初便用3号基地的成员性命威胁他，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交出签筒。
　　“果然是人类，愚蠢无知。”女人低笑，“都说了那是尤斯塔大人的碎片……萨拉没告诉你找到尤斯塔大人的碎片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等尤斯塔大人复苏，祂将会是这世上唯一的至高，所有神明的权柄都将由祂赋予。”
　　所以，若是在寻找碎片的任务中表现得足够好，到时候他们能分到的权柄定然能胜过其他人。
　　“我不想再跟你多说废话，给你十秒钟时间做选择。”
　　话音落下的刹那，在场的另一位小队队长便拽住了徐飞沉的手臂，在徐飞沉看过去时，对方毫不犹豫地道：“把签筒给她，3号基地已经失去了一位指挥官和一位副官，不能再失去其他人。”
　　尽管他对眼前这女人的行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但此时此刻，他们绝对不能肆意妄为。
　　徐飞沉抿了抿唇，他显然也知道同伴的选择是对的。
　　在十秒倒计时即将结束时，忽而问：“我把签筒交给你，你立刻离开我们基地，可以吗？”
　　“当然。”女人微笑，“本来我对你们也没什么兴趣，我只要签筒。更何况，其实我也不太愿意得罪萨拉。”
　　再次听到‘萨拉’的名字，徐飞沉那收紧的心脏终于松了松。
　　听这女人的意思，她所信奉的神明与萨拉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神明碎片。而对方现在只是要从萨拉的手中尽可能的夺走以后的权柄分量。那么，她应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想到这里，徐飞沉终于开了口：“阿航，把签筒给她。”
　　被称之为阿航的年轻男人在女人抵达之后全程安静无言地站在角落附近，如今听到徐飞沉的声音才迈步走过来。他看向女人的眼神是没有遮掩的愤怒，但即便如此，却还是强行压抑着情绪，将签筒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对方。
　　女人的指尖触碰到签筒，眼睛微微一亮。
　　她的嘴角勾起更为灿烂的弧度，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面前的几个基地队长，笑起来：“很感谢几位的配合，不过我这个人——”
　　她望着徐飞沉的眼睛，一字一字充满残忍：“最喜欢置、人、于、死、地。”
　　尾音消失在空气中的刹那，整片地面的颤动愈发的厉害，随后，A等级的深渊怪物的咆哮和基地成员的嘶吼尽数在耳边响起。
　　嘭。
　　有人被怪物轻易撕成两半，摔在了高楼的窗户上，印进了徐飞沉等人的眼中。
　　“你什么意思！”徐飞沉的眼睛都染上了一层红色，他大步走到窗户处，向下看去，只瞧见巨大的怪物肆意发泄、进食，人流逃窜，异能者们拼尽全力用自己等级并不高的异能试图蚍蜉撼树，但A等级的怪物实在是过于强大，即便多人作战也只能听到一声声惨叫和闷哼。
　　徐飞沉抬手扣住窗沿，手背上青筋暴起，被欺骗的愤怒和无能为力的自虐情绪翻涌，他死死盯着女人：“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
　　女人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于半空而起，再踩下时空中燃起一条红色的绸缎，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几人，重复自己的想法：“我最喜欢赶尽杀绝，也喜欢看人类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无能为力，这会让我感到很愉悦，而现在，你们几人的表情就是我最爱的画面。”
　　“徐哥，别跟她废话。”阿航猛地上前一步，空气中的水逐渐凝成手中的蓝白色冰剑，在耳边掠起一阵劲风，刺向女人。
　　但女人只是冷笑：“不自量力。”
　　抬手一挥，那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黑雾再次有了动静，在阿航靠近的片刻瞬间将他包裹，霎那间只能听到阿航惨烈的尖叫，其余人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唯独实力最强大的徐飞沉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徐飞沉扭头看去，对方唇微动，只露出一个字：“走！”
　　…
　　哒哒哒的声音在此刻忽然停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接近的刹那，也彻底将徐飞沉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眼充血，显得整张脸尤其恐怖。
　　视线向上，瞥见了一缕无声无息漂浮过来的黑色薄雾。他扯了扯唇角，沙哑着声音道：“真是可惜啊，还是被你找到了。不过，我突然发现我也很喜欢看别人欺骗后露出的愤怒和的无能为力的表情，确实挺有意思的，埃莉诺。”
　　埃莉诺闻言，脚下步子微顿。
　　她确实没想到，这几个人类竟然能耍了她，交给她的签筒竟然是个假货。
　　但没关系。
　　她眯起眼睛，嗤笑一声：“愤怒你或许已经看到了，但‘无能为力’四个字我却不能苟同。”
　　“是吗？”到了这种时刻，徐飞沉的心情倒是有些意料之外的平静。他和基地的那批队长认识多年，有的是默契，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能知晓对方的意思，更别提其中有一个的能力还是心灵感应。
　　加上阿航作为异能者觉醒的异能其实是复刻物品，骗过埃莉诺其实并不困难。
　　只是，作为B级异能者，他在S级神明信徒面前实在是没有反抗能力。
　　他笑了一下：“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要杀要剐随便，不过这签筒么……你往地上找找，说不定能拼起来。”
　　徐飞沉抓了一把地上的碎屑，在埃莉诺的面前扬手洒下。
　　嘴角一点点勾起：“尽快，否则这碎屑被风吹走了，神明碎片缺了一个角，尤斯塔可怎么复苏，你说是吗？”
　　听到这话，埃莉诺的表情终于变得冷凝难看起来。
　　她望着徐飞沉那肮脏的手指和刺眼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抬手。那黑雾便如水流淌瞬间裹住了徐飞沉的身体，强烈的窒息感和压迫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感受到，徐飞沉的眼球逐渐突出，就在即将因为缺氧而暴毙的刹那，束缚感却消失了。
　　埃莉诺美艳的脸庞露出残忍的笑容：“敢耍我，你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徐飞沉原以为自己也算个硬汉，该忍的都是能忍。
　　直到此刻。
　　每一次窒息到极致，又会迎来几秒的松懈，但不等他大口呼吸空气，窒息感便再次迎面而来。不止如此，那黑雾似乎还会化作尖锐的刀尖，一点点钻进徐飞沉的伤口中，随后，不停地搅动。
　　疼痛刺激着神经，徐飞沉口中的尖叫和痛呼还未溢出，喉咙就被死死按住。
　　不过重复几次，徐飞沉便如一具死尸嘭得一声掉在地上。
　　听着男人有气无力的喘息，埃莉诺脚踩徐飞沉的后背，重重一碾，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的的徐飞沉的粗喘融进空气，她终于被徐飞沉的这幅死狗样子给取悦：“屠昆大人座下有一神使最擅长折磨人类，经由他手的人类即便被片得只剩下骨架也能保留意识，不如我送你去玩玩？”
　　“哦？这么厉害。”陌生的声线自幽暗的角落响起，埃莉诺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猛地朝声源处看去，随后，长腿迈出，乔栾俊美白皙的脸上带起笑容，他看向埃莉诺，笑着问，“不如也送我去玩玩？”


第75章 
　　075.
　　乔栾出现在巷子内的那一刻，埃莉诺头顶的雷达忽然嘀嘀嘀的发送警报。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若非对方主动出声，她竟然毫无察觉。眼中迅速充斥防备，埃莉诺下意识后退一步以求安全距离的保持。打量的目光在乔栾那张过于俊美的脸上转了两圈，埃莉诺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乔栾？”
　　乔栾微微扬眉，面上的笑容真实了点：“哦？原来我的名字已经传遍你们神明信徒之中了么？我感到很荣幸。”
　　埃莉诺得知乔栾的名字纯粹是因为欺骗之神戈斯。戈斯自神明遗迹中回来，身受重伤，在屠昆大人面前几次三番提起‘乔栾’这个名字。那言语和眉目间透露出来的憎恶，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戈斯和屠昆多年好友，两人之间的联系虽然称不上多么的紧密，但交往也颇多。埃莉诺作为屠昆座下神使，头一次见到戈斯如同疯子，双眼猩红，恨不得将乔栾生啃了。
　　好在屠昆大人心知肚明戈斯提起乔栾的用意，很自然地顺着祂的意思道：“既然继承了诡谲者的法则之力就证明他站在至高一派，不必担心，死亡将是他唯一的归宿。”
　　一直等到听到这话，戈斯疯癫的表情才有所缓解。
　　回忆起这段往事，埃莉诺心脏微微收紧。
　　那时的她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与乔栾的碰面会来得那么快。她虽然不喜欢邪神戈斯，但她却不得不承认一点，她只是一个S级神使，哪怕能力出众可以横扫所有的S级的异能者和深渊怪物，却不代表她可以对付能够将戈斯打成重伤的神明诡谲者。
　　埃莉诺看了眼躺倒在地上仿若没有了声息的徐飞沉，眼底飞快地闪过懊恼。早知如此，就该早点将萨拉的这位信徒解决掉，眼下……她必然无法带着徐飞沉离开。
　　埃莉诺不再犹豫，冲乔栾扯了扯唇：“既然是诡谲者亲临，那这个人类就送给你了。”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落下，那层原本包裹徐飞沉的黑色薄雾重新缠绕起埃莉诺的身体，并且连人带雾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但是——
　　乔栾看着她，目光直视埃莉诺的双眼，薄唇缓缓勾起，开口：“我没说你可以走。”
　　几乎是乔栾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埃莉诺便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来临，身形消散的速度当即加快。眼见着最后一缕黑雾也将彻底如云烟消散在眼前这片空间的时候，埃莉诺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极具分量的挤压，紧接着，无尽的神力宛若大山轰的一声压下来，她胸腔内部的内脏被狠狠撞击，猛地喷出一口血。
　　斯维亚从旁打着哈欠走出来，属于神明的强悍气息将那黑色薄雾尽数压下。他用挑剔嫌恶的目光扫过埃莉诺，撇嘴：“我说那臭味怎么那么明显，原来是屠昆的神力，怪不得能那么臭。”
　　屠昆，同样是尤斯塔招揽的伪神，但在斯维亚眼中，对方就是下水道的老鼠。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屠昆的本体真和老鼠差不多，长得丑，住的地方臭气熏天，玩得还花，每次光听到名讳都能让斯维亚皱眉。
　　“好好一姑娘，长得也不赖，结果当了只臭老鼠的神使，说出去也不嫌丢人。”斯维亚翻了个白眼，言语间透着不屑。
　　而埃莉诺在感受到斯维亚的神力时早已心神大震。如果说先前瞧见乔栾她还心怀侥幸觉得可以逃脱的话，那么此时此刻，斯维亚的神力笼罩全身以后，她的心中只有‘完了’这二字。
　　喉间的血腥味弥漫，埃莉诺伸手压着心口的位置，眼神惊疑不定。
　　“斯维亚，杀了她。”
　　“你还真把我当小弟使唤了。”
　　斯维亚嘀咕了一句，但嘀咕归嘀咕，手上动作却极快，如海水一般汹涌澎湃的神力毫不犹豫地砸向埃莉诺。埃莉诺眼露惊恐，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她咬了咬牙，黑雾裹挟侵袭，她的脸上、裸露的四肢纷纷破开一道血口，鲜血从中钻出宛若游蛇一点点脱离她的身体并且融入黑雾之中，于黑雾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
　　斯维亚眯起眼睛，挑起唇：“屠昆的神明印记。”
　　神明印记？
　　乔栾在萨洛特的传承法则之中听到过这个名称，神明印记是一位神明的标志，留下神明印记的地方可以使得神明在短短几秒内抵达该处。
　　所以——
　　埃莉诺在呼唤她的神明。
　　乔栾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挑起，看向埃莉诺的目光宛若老师看到了优秀出彩的学生。埃莉诺敏锐地察觉到乔栾的目光不对劲，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下一秒，青年薄唇动了动，低低笑起来：“那就让屠昆和你一起，下地狱吧。”
　　轰。
　　从乔栾脚下的神力疯狂蔓延，在眨眼之间便将整个空间都笼罩上了漆黑的阴影。黑暗之中，无数厉鬼、怪物啼哭，尖锐的叫声在屠昆抵达的刹那，宛若利箭刺入对方的耳膜。
　　屠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祂是因为神使埃莉诺的呼唤而来，埃莉诺是祂手下很出色的信徒，祂将寻找尤斯塔碎片的任务交给了她。一般情况下，埃莉诺都能将任务很好的完成，除非……她遇到了麻烦。屠昆很满意埃莉诺，所以面对埃莉诺紧急时刻的呼唤，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但令祂有些没想到的是，等祂抵达埃莉诺处时，最先感受到的却是来自加西亚的攻击。
　　浑身没入无垠的漆黑之中，屠昆连加西亚的人都没看清楚，当即便恼羞成怒地喊道：“加西亚你疯了吗！”
　　“没疯。”陌生的声音带着股漫不经心的调调，随即又道，“不过死了。”
　　听见这话，从看到乔栾唇角浮起笑容便心中不安的埃莉诺终于面色大变。
　　她终于明白乔栾那一句‘那就让屠昆和你一起，下地狱吧’根本不是开玩笑，他敢这么嚣张也并非身旁有斯维亚，而是因为他在继承了诡谲者的法则之力以后，又继承了黑暗与光明的法则之力！
　　他杀了加西亚！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收到消息？
　　埃莉诺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视线猛地转向神明印记的中央那道因为黑暗的包裹而若隐若现不甚清晰的身影。
　　显然，屠昆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神力抵挡、挥退尖叫嘶鸣的刹那，祂强行用神力照亮了附近的角落，属于青年的俊美五官在暗处落下阴影，眉梢微抬，深邃狭长的眼眸深处含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屠昆脑中警觉，但依旧觉得这张脸陌生。
　　祂知晓乔栾的名字，也刻意安抚过戈斯，却从未真正将乔栾的存在放在心上。
　　毕竟，只继承了一个本该陨落多年的神明神力的人类神明，实力根本不值一提，也就戈斯无用才能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祂眯起眼，声音低沉宛若蒙在水中：“你是什么人？”
　　乔栾从观察中回过神来，在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提及到屠昆，斯维亚的第一反应就是嫌恶。
　　说实话，他也觉得挺恶心的。
　　出现在黑暗之中的神明屠昆与乔栾原先遇到的戈斯、加西亚都不同。如果说这两位神明长相类人的话，那么屠昆的长相就类似深渊怪物。祂像是一只下水道老鼠的变异体，躯体庞大，身上的毛被粗糙的皮肤取而代之，有点像野外蜥蜴的模样，说话时嘴巴张开，腥臭的涎水会一点点淌下来，两只眼睛猩红，宛若红灯笼。
　　乔栾：“……”
　　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他还真想问问埃莉诺，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信奉这种东西，年纪轻轻的眼神已经差到这种份上了吗？
　　不等乔栾开口，埃莉诺便从忙道：“屠昆大人，他是乔栾！”
　　乔栾？
　　那个继承了萨洛特的法则之力的人类神明？
　　他又杀了加西亚继承了加西亚的光明与黑暗的法则之力？
　　这样的认知钻入脑海，屠昆的眼神终于变得冷凝阴沉起来。
　　半晌，突然轻嗤一声：“你是故意通过埃莉诺引我来的吧，怎么，杀了加西亚还觉得不够，想杀了我？”
　　“屠昆大人虽然长得丑了点，不过脑子还算好使，您一猜就猜中了呢。”
　　大人、您，这几个字从乔栾口中说出来感觉不到半分尊重不说，还夹杂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听得屠昆的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至高陨落后的那么多年，屠昆鲜少遭到这种讥讽，当即冷笑：“那你真是想得太美了。”
　　轰。
　　话音落下，神力肆虐，属于神明与神明之间的斗争，再度掀起。
　　第一次神力的碰撞交手之下，将周围正片空间都掀得得东倒西歪。斯维亚表情古怪地看了眼似乎并未察觉到祂存在的屠昆，再看向偷偷摸摸准备趁机将完全被忽视的徐飞沉彻底解决了的埃莉诺，轻轻啧了一声。
　　埃莉诺的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凉意。
　　等等，她怎么忘了还有斯维亚这个神？
　　被乔栾的表情以及所展现的光明与黑暗的神力惊到后，她的心绪几乎都落在乔栾的身上，便顺理成章地将斯维亚给忘了。
　　而今——
　　埃莉诺背对着斯维亚，虽然看似毫无动作，但身体的肌肉却已提前因为紧张而绷紧。
　　哒。
　　脚步声没入耳中震动耳膜的刹那，埃莉诺手中的黑雾凝聚成长剑，猛地转身。然而印在她眼瞳之中的却只有浓重、深邃、纯粹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斯维亚垂眸瞥她，眼神像是在看小丑：“真是，一个神使难不成还妄想从神的手里逃脱吗？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点？”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埃莉诺，清脆的咔哒声便猝然响起，被捏断喉骨的埃莉诺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缓缓将脑袋垂了下去。
　　斯维亚心中升不起半点怜悯之心，抬脚将对方的尸体踢开，扫了眼角落里的徐飞沉，又去看已经和屠昆纠缠到一起的乔栾，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屠昆交给乔栾，祂拎起徐飞沉，转身远离了这片危险之地。
　　远处，乔栾手中的死神之镰之上缠绕着黑白二色，黑暗中无数只手从冰冷的地底、阴暗的角落宛若藤蔓探出来，试图去抓屠昆。见状，屠昆冷嗤一声‘雕虫小技’，身体一跃而起在十米高的半空，莹绿色的液体喷射出去，滴落至那些挣扎纠结的手时，将手一点点融化。
　　猝然见识到屠昆的手段的乔栾：“……”
　　问就是震惊。
　　他轻轻嘶了一声，闪身躲过飞溅过来的一滴古怪液体，随即，转身举起死神之镰狠狠朝着屠昆劈下去。
　　屠昆能轻易感受到那镰刀劈下来时夹杂的三股神力。
　　祂不敢轻视。
　　祂本就只能和加西亚打个平手，如今乔栾还身负诡谲者神力，若是真的拼尽全力打起来，屠昆认为自己输的可能性占大头。
　　——但也并非必输无疑。
　　祂的身体一瞬间飞出千米之外，恐怖丑陋的身体发出莹莹绿光，闪得乔栾眼睛疼。乔栾对屠昆的真身实在难以忍受，压了压眼睛以后，站在原地，身后出现巨大的星芒，三种神力交织，几乎将整片空间照亮，随后，神力从头顶倾泻而下，宛若一颗颗流星坠落，拖出的长长尾巴却逐渐勾勒出囚笼的形状，彻底将屠昆困在其中。
　　屠昆猩红的眼眸一眯，身体周围逐渐萦绕起与埃莉诺相似的黑雾，只不过比起埃莉诺的薄雾的颜色，屠昆的黑雾颜色格外沉重，流淌在空气内时那股臭味也变得愈发明显。
　　“祂身上这股味是因为平时吃的尸体太多了，腌入味的。”乔栾的耳边响起斯维亚的解释。
　　乔栾：“……”
　　口味这么重？
　　但这种事其实也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除了让他感到恶心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但——对于屠昆本人而言，不管是从祂身上蔓延出来的浓雾还是气息，都具有强烈的腐蚀效果。这些浓雾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将乔栾流淌的神力包裹住，随后散发出了格外浓烈的臭味。
　　乔栾：“……”
　　有种他的神力也被污染了的感觉。
　　在沉默两秒以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的本意是杀了屠昆以后继承对方的神明法则，但如果对方的能力是散发臭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认真思考一下是否真的需要屠昆的神明法则。
　　沉默之间，囚笼竟然真的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恰好容下屠昆逃脱。但乔栾见状却并未给机会，神力源源不断再次倾泻而下，宛若一座最坚固的城墙再次将屠昆堵住。乔栾不欲浪费时间，因屠昆的咆哮而微微晃动的身体站稳，举起死神之镰，以一刀破五洲的气势，隆然砸下！
　　然而，也是同一刻，周围的空气开始极速的流动，宛若被狂风骤雨掀起的浪头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乔栾扑去。
　　嘭！
　　巨大的冲撞声之下，一道伤口缓缓出现在屠昆的脊背之上。被镰刀划过的道口开始向外翻开，露出了里面的血肉。屠昆动了动身体，眼神却没有丝毫痛苦与退却的意味，祂的视线落在囚笼之外、乔栾站立的地方。浓厚的神力像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砸下来，祂不信乔栾平安无事。
　　而就在祂观察的时刻，乔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祂的身后，环抱着双臂，笑意盈盈地问：“你在看什么？”
　　简直宛若鬼魅低语，让屠昆猛地转身。
　　祂身躯后方的尾巴紧张地抬起，猩红目光扫过淡定如常的乔栾，心中微惊。
　　竟然真的没事。
　　屠昆的眸光微微闪烁，对上乔栾那双含着戏谑之色的眼睛，心中逐渐浮起了想法。半晌，祂张开嘴口，嘴角弧度咧成了微笑的形状，却露出了里头高低不一又尖锐的牙齿，祂道：“我承认你的确有点本事，但你杀了加西亚，与伟大的全知神为敌，今日必须是你的死期！”
　　“真的吗？那不如让我见识一下？”
　　“如你所愿。”
　　屠昆的身体高悬，在半空中开始极速扩张，祂那原本就显得狰狞的表情变得愈发恐怖，莹绿色的神力开始在祂的身体各处乱窜，过强的力道直接撑开了祂的肚皮，导致整张皮囊不停地鼓起再缩起，模样格外丑陋。
　　乔栾眉梢微扬，适时听到了斯维亚的声音：“祂要自爆了。”
　　自爆？
　　乔栾眨了下眼睛，心底有几分疑惑：“我们都还没怎么打呢，自爆干什么？”
　　虽说交手了几回，身负三种神明之力的他不出意外的话绝对能够拿下屠昆，但屠昆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自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听清乔栾的话，斯维亚啧了一声：“当然是因为，屠昆可以无限复活啊。”
　　……无限复活？
　　乔栾的眼睛微微一亮，毫不犹豫地问：“是祂的法则之力吗？”
　　“对。”
　　听到笃定的回答，乔栾原本对屠昆的迟疑和嫌恶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承认自己因为屠昆身上的臭味而对屠昆产生偏见不太礼貌。
　　仿佛能够猜到乔栾此刻的想法，斯维亚多提醒了一句：“别太兴奋，神明自爆时的神力一般人可应对不了，屠昆用这办法解决了不少神力低微的神明。”
　　“你也说了，是神力低微。”
　　所以，屠昆想要通过自爆而杀死他的这一美好愿望，注定要落空。
　　对话之中，属于屠昆的神力已经完全的凝聚到全身。无数的莹绿色光芒从祂的身体中迸射出来，耀眼明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神力凝聚后的压制力比起斯维亚的力量似乎更甚，直压得人无法喘气。
　　乔栾独身一人站在风暴中心，艰难睁开眼睛去看头顶的光团，却只能看到两只硕大的猩红眼睛，耳边响起屠昆痛苦的呻吟，但那眼睛之中流淌的却是浓重的嘲讽和势在必得。
　　轰——！
　　属于屠昆的身体猝然炸开，神力宛若气球爆炸，但带来的威力和影响力却全然不是气球爆炸那般轻巧。神力弥漫开去掀起的气波飞速蔓延万里，将周围本就破旧的房屋卡嗤一声懒腰斩断，草木、墙壁、甚至是整座山头，都在一瞬间分割成两半。
　　乔栾感觉到威胁逼近时，身体迅速后退，但他的速度远远不敌神力扩散的速度，那神力宛若巨石嘭得一声撞在乔栾的胸口，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
　　强悍的撞击力度令乔栾胸口一疼，喷出一口血。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几秒之后才堪堪稳住身体，随后单膝跪倒在地，手握死神之镰撑起身体，眯起眼睛。
　　这就结束了？
　　自爆就这么撞了他一下？
　　不，不对。
　　乔栾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眼瞳所印入的视线之中，只见他身上的黑色长袍突然刺啦一声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紧接着，胸膛的皮肤之上也开始出现黑色的印记，并且刺啦刺啦的传播痛苦。乔栾的视线稍稍往上，已经有所预料的看到原本被神力波及到的草木和墙壁、山头竟然全部开始腐蚀融化。
　　原来如此。
　　这就是屠昆自爆的杀招。
　　祂的神力本就有腐蚀的效果，如今被那么强悍的神力所触碰到的一切物品，包括神明在内，都将受到死亡威胁。
　　思考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乔栾心口的疼痛感愈发浓烈，那黑色的印记开始向着身体的四处蔓延，黑色符文爬过的地方，都会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紧接着表皮的皮肤被烧焦，里面的血肉外翻，逐渐露出雪白的骨头——这是一种遏制不住的腐烂，直到全身化作碎屑齑粉。
　　乔栾眼眸微眯，视线落在屠昆原先所在之地。
　　祂想同归于尽。
　　接下来，已经化作灰烬的屠昆会因为自身的神力而重新复活，而他这个新晋的神明则会因为身体的腐烂逐渐死去。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乔栾的嘴角缓缓翘起。
　　他可以用时间回溯回到五分钟之前，阻止屠昆的自曝或者躲避对方神力的触碰，但乔栾觉得没有必要。真正的死亡离他还有一段时间，而屠昆的法则之力却已经出现。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脚尖踩着地面，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乔栾的身影化作一道虚影迅速接近了法则之力。
　　并且，吧嗒一下。
　　抬手握住。
　　被法则之力照亮的眼眸狭长，眼中含着讥讽：“死而复生确实不错，可惜——”
　　没有下次了。
　　被乔栾握在手中的法则之力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留有半分屠昆意识的神力开始凝聚成屠昆的虚影。祂猝然睁开眼睛，眼露愤怒地望着乔栾：“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趁你自爆抢走你的法则之力。”乔栾唇角的弧度加深，毫不给面子地笑起来嘲讽对方，“尤斯塔一个全知神怎么找的这批伪神一个比一个蠢，一个轻易相信了我的伪装，一个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法则之力送到我的面前。 ”
　　瞌睡了就来送枕头，还真是少见。
　　眼见着时间消逝，屠昆面上的愤怒逐渐转为惊恐。因为祂发现，本该属于祂的法则之力竟然在一点点的消散，而乔栾胸口因为腐蚀而破损的伤口竟然开始逐步复原。
　　怎么可能？
　　他一个人类成神已经足够幸运，又杀了加西亚得到了光明与黑暗的法则之力，这具身体怎么可能再次承受祂的法则之力？
　　“不——不可能！”
　　“不好意思，”乔栾温声细语，但温柔的嗓音落在屠昆耳中无异于恶魔的低语，“下辈子希望你能别这么蠢。”
　　撕心裂肺的尖叫中，属于屠昆的法则之力彻底融入乔栾的身体之内。
　　他徐徐睁开双眼，星辰之下，混乱的地界突然变得无比宁静，而屠昆的最后一缕神力则轻易被风吹远，不剩分毫。
　　乔栾伸出手，五指张开又合拢。
　　远处，拎着徐飞沉的斯维亚目睹了这一幕：“……”
　　乔栾到底是什么怪物？
　　祂以为乔栾吸收加西亚的法则已经足够令神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吸收了屠昆的神力。
　　乔栾这身板……竟然不会爆炸。
　　惊叹过后，斯维亚纵身一跃来到乔栾的面前，将徐飞沉交到对方手中，上上下下看他半晌，最终只冒出一句：“真牛逼。”
　　难怪至高陨落前曾认定乔栾是祂重新降临的关键。
　　能被至高看上的人，确实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看待。
　　祂艰难地从这震撼之中回过神来，伸手指了指手里提着的男人，对乔栾道：“他身上没有签筒。”
　　“应该是藏起来了。”乔栾若有所思地垂眸注视徐飞沉，他虽然背负四种神力，但却不具备治愈系的能力。而且，徐飞沉的情况看上去着实不怎么样，乔栾弯腰在对方的鼻下伸手探了探，出气多进气少，估计再过不久，人就要彻底失去生命迹象。
　　正在乔栾计划将人送到裴堰手中治疗时，他感觉到自己那坠地的长袍似乎抽动了一下。重新垂眸看去，只见，一只沾满灰尘，血迹斑斑的手正用力抓住袍尾，泛白的指关节隐约在颤抖。
　　徐飞沉费力地睁开眼睛，喉间溢出来的声音裹挟着血腥味，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在墙洞里。”
　　乔栾了然。
　　他说的是签筒。
　　然而，乔栾看向这些已经破损的房子，礼貌地发问：“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
　　徐飞沉的状态不佳，整个人昏沉得厉害，刚才那简单的几个字都是他费劲心神才开得口。他不太能听清乔栾的话，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面前的人叫乔栾，他和第一洲12号基地关系不错，对他不会有恶意，所以可以将签筒的具体位置告诉他。
　　嘴唇再次无意识地翕动起来，乔栾见状再次附身，将近半分钟之后，他终于起身走向了某处的房子。
　　屋子已经完全破损，整个顶被屠昆的神力掀翻，但依稀能看到墙壁上残留的血迹。乔栾的目光在墙壁上流连，很快摸到了凹凸不平的一块，随后手指握成拳，朝着墙壁砸下去。
　　洞口显现，签筒安静地躺在其中。
　　将签筒拿起放好，他对斯维亚道：“走吧，我们先回第五洲。”
　　“不去第一洲吗？12号基地的刘老能力好歹是B级。”
　　“但以他此刻的状态应当撑不到第五洲。”
　　这里是第四洲，以神明的能力，到第五洲7号基地所花费的时间短暂许多。而对于徐飞沉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住他的性命，之后的恢复可以慢慢来，到时再去第一洲12号基地找刘老也来得及。
　　斯维亚闻言只耸了耸肩：“我是你小弟，我听你的。”
　　…
　　第五洲7号基地。
　　宿媱跟着柳坛一行进了7号基地，一靠近就被门口悬挂的几颗脑袋给惊了一下。
　　柳坛：“……这脑袋怎么还挂着？”
　　韩齐降下车窗，看了两眼，嘀咕道：“都要被风干了。”
　　然后回头看向宿媱，安抚她：“宿媱姐你别多想，我们基地都是好人，这些脑袋是那些来找我们基地麻烦的人留下的，我们这纯粹是正当防卫哈。”
　　宿媱闻言摇头：“放心，没多想，你们好不好我感觉得到。”
　　“诶，对嘛对嘛，要不是他们自己找死，我们才懒得对他们动手呢。”
　　伴随着韩齐小声地嘟囔，车辆也彻底驶入了基地内部。野火早已从许进那儿得知了暴雪小队的回归，视线瞥过与韩齐并肩坐在一块的女人，他冲柳坛扬了扬下巴，道：“许副官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这位女士由我来送。”
　　柳坛点头，对宿媱道：“这是我们的同伴，野火，你要去哪跟他讲一声就是了。”
　　哪想到宿媱盯着野火看了几秒，笑吟吟地问：“我改变主意了，请问我能留在你们7号基地吗？你们招人吗？”
　　话说到此，远处悄摸观察的万洋轻轻啧了一声，小声对身旁的许进道：“看吧，我就说这种关键时刻，肯定还是有不死心的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进入我们基地。”
　　许进瞥他一眼，没吭声。
　　连万洋都能想到的事情，许进不会想不到。
　　野火听着耳麦内传来的声音，很直接地询问：“这位女士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能讲给我听听吗？”
　　“就是觉得你们基地应该比外面安全很多。”宿媱直言，“反正我在外面也没亲人，与其流浪，不如待在你们基地，嗯……打工，是这么说的吗？”
　　野火眯起眼眸，还想说点什么，却陡然听到许进道：“得了，让她待着吧，乔栾回来了。”
　　野火：“……”
　　行吧。
　　乔栾一回来，什么妖魔鬼怪都没法在7号基地肆虐。
　　所以，宿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问题，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后退了一步，对宿媱微微一笑：“稍等，我得向上面汇报一下情况，如果上面允许你留下，我到时候带你去登记。”
　　宿媱点头：“谢谢。”
　　基地医院大楼。
　　许进迈着大步赶到裴堰的办公室时，正巧赶上乔栾推门而出。他眼尖地瞥到跟在乔栾身后个头显得极其高大的男人，寸头，脸上有刀疤，浑身的腱子肉。
　　他下意识问：“你新收的奴仆？身材怪好的。”
　　斯维亚：“？”
　　乔栾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斯维亚堂堂神明被认作是他的奴仆，还是同情许进毫不防范地冒犯一位神。
　　于是介绍：“不是奴仆，是小弟。”
　　许进哦了一声，心道差得也不多。
　　毕竟乔栾对那几只奴仆深渊怪物都挺和善的。
　　他对斯维亚的好奇只维持了几秒钟，得知了对方是乔栾的小弟以后便果断转移了话题：“里面什么情况？裴堰今天上午刚升C级，能救不？”
　　“裴堰说问题不大，但是需要时间。”乔栾道，“基地没什么特殊情况吧？”
　　乔栾觉得应该没有。
　　虽然他去杀了个神，但他离开的时间不长，而且看7号基地这风平浪静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人再次不知死活闯入的模样。
　　“没，不过柳坛他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具体的底细我们还没摸清，你要是得空可以去试探试探。”许进如实道，“她叫宿媱，我让野火将她安排——”
　　话没说完，乔栾便抬起手打断，有些意外地问：“你说她叫什么？”
　　许进：“宿媱。”
　　乔栾：“……”
　　他回头看向斯维亚。
　　斯维亚：“……”


第76章 
　　076.
　　许进有些狐疑地看向面前的两人，乔栾和斯维亚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尤其是后者。
　　他的心中缓缓窜起一道想法，有些不确定地问乔栾：“你认识？”
　　“不认识。”乔栾对宿媱只限于从斯维亚的口中听过祂的名字，说认识是绝对称不上的。但他是真没想到，宿媱竟然亲自送上门来了，着实令人惊讶。惊讶之后，他便没忍住，询问，“你刚说是柳坛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的宿媱？”
　　许进点头。
　　乔栾：“……”
　　果然是他们7号基地的锦鲤，这运气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你不认识宿媱，怎么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
　　“我不认识，但斯维亚认识。”乔栾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许进下意识将视线转到了斯维亚的身上，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确：不如也让我认识认识？
　　斯维亚却想到初见面时许进那一句‘奴仆’，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点，祂将后背放松地靠向椅子，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问：“许先生想知道？”
　　看着祂的表情，许进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他迟疑了几秒，还是试探着询问：“斯维亚先生乐意告诉我？”
　　“当然。”迎上许进的眼眸，斯维亚慢条斯理地道，“宿媱，至高座下十二使之一，执掌气运的女神。”
　　许进：“……？”
　　什么东西？
　　女神？女性神明？
　　许进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开玩笑的吧？《旧日神明》降临最初，官方还说神明遥不可及，结果柳坛出个任务就捡回来一个？
　　许进震惊的时候，乔栾也有点意外：“十二使？”
　　“十二位神明，你已经见过两个了。”斯维亚道，“诡谲者萨洛特是其一，我是其二，即将见到的宿媱是其三。”
　　乔栾了然。
　　而许进看看斯维亚，再看看乔栾，表情突然就僵住了。
　　等等，神明之一？
　　斯维亚？
　　他刚刚是不是把斯维亚认成是乔栾的奴仆了？
　　许进：“……”
　　喉结滚动两下，许进背过身去，颤抖着手指摸出了自己的通讯器，给白涧发去一条信息：如果哪天我莫名其妙死了，请你务必保护好7号基地。
　　收到信息的白涧：？
　　真·莫名其妙的。
　　…
　　7号基地的女性异能者数量并不多，宿媱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宿舍。时间临近傍晚，她推开门时正巧赶上韩齐走过来朝她挥手：“宿媱姐，走啊，吃饭去。”
　　宿媱并不喜欢食用人类的食物，但祂对人类的一切都很好奇，闻言也没拒绝，点头应下。
　　结果刚走进食堂，祂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咦，”韩齐的目光凝在不远处许进的身旁，盯着那人看了半天，挠了挠后脑勺，心中顿感惊讶，“ 许哥身边的人怎么没见过？”
　　“没见过就对了。”万洋不知道从哪儿拐过来，先是礼貌地跟宿媱打了个招呼，随后搂着韩齐的肩膀笑眯眯道，“听说是第一洲那边过来的，冲乔栾来的。”
　　“乔哥不是不在基地么？”
　　“是不在啊，这不正在联络他回来嘛。”万洋单手摸着下巴，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听说这位身份不一般，起码是个S级呢。”
　　宿媱眨了下眼睛，正寻思是否要上前时，却陡然见到那站在许进身旁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蓦地扭头看过来，两双眼眸一对视，后者似显得有些惊讶。
　　半个小时后，7号基地附近的训练场。
　　此刻正直正午，烈日灼灼，训练场上寂静无比，没有多余的人影。
　　斯维亚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抱着双臂转过身，再次与宿媱对上眼，祂扬了扬眉，笑眯眯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宿媱，好久不见啊。”
　　宿媱上下打量祂，并未理会祂的招呼，而是很直接的问：“你来找那个叫乔栾呢？”
　　斯维亚点头：“你呢，怎么在7号基地？”
　　对于宿媱而言，在半路遇到深渊怪物以及执行任务的暴雪小队的确是个意外。不过与柳坛等人相识之后，祂心中便有了新的想法，也没瞒着斯维亚，祂直言不讳道：“准备收个信徒。”
　　斯维亚闻言，惊讶只维持了半秒，随即脑海中便涌现出了一个名字：“柳坛？”
　　放眼整个7号基地，能与宿媱的权柄有所关联的似乎也就只有一个柳坛。就是可惜柳坛如今等级不高，不过气运这种东西，等级限制没那么大。
　　斯维亚低头沉思时，并未瞧见宿媱在听到‘柳坛’二字从祂口中说出时微凝的表情。
　　祂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认下柳坛的名字，随即像是颇为随意地寒暄：“你这会出现在7号基地，是第二洲的尤斯塔碎片找到了？毁了吗？”
　　斯维亚薄唇微启，正欲开口，却在停顿两秒后，突兀地笑了一声。
　　笑声在训练场响起被风吹走的刹那，一道身影自隔壁的树上若隐若现，一只手拨开繁茂的树枝和树叶，露出张与斯维亚一模一样的脸来。对方啧啧两声，调侃似的看向宿媱：“可以啊宿媱，这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了？眼睛还怪尖的呢。”
　　话音落下，本与宿媱面对面站着的‘斯维亚’身上逐渐浮现一抹神力，神力笼罩祂的全身，很快将祂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给全部遮挡。但随着风吹来，就像是扬起了面纱的一角，陌生但俊美精致的五官逐渐显现，乔栾扫去神力，露出原本的模样，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乔栾。”
　　骤然瞧见主动现身的斯维亚和乔栾，宿媱心中那一缕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祂面带好奇之色地盯着乔栾看了半晌，与之一握。
　　“你好，我是宿媱。”
　　“久闻大名。”
　　寒暄之后，斯维亚便迫不及待地问：“宿媱，你是怎么认出来乔栾来的？”
　　诡谲者的变换能力令人惊叹，那是连至高都赞赏过的。
　　作为本人，斯维亚觉得乔栾这伪装根本没露出任何马脚。
　　虽然祂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在得知宿媱人在7号基地以后，乔栾的第一反应是伪装成祂的模样去欺骗宿媱。想不明白，乔栾也未刻意说明，斯维亚便将此当做是乔栾的恶趣味。
　　而现在，恶趣味被戳穿了。
　　宿媱看祂一眼，耸了耸肩膀：“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先前跟韩齐他们一块吃饭的时候，我听那个叫做万洋的队长说你刚来7号基地，照理说应该对7号基地没那么熟悉。”
　　但却一下猜出柳坛是祂看上的信徒。
　　‘斯维亚’为什么觉得祂看上的信徒会是柳坛？无非是因为祂知晓柳坛的异能是什么。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小小地试探了一下。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斯维亚嘀咕了两句，成功让宿媱表情微黑，当即反驳：“我本来就不像你那么蠢。”
　　斯维亚：“……”
　　在7号基地碰上了同伴，宿媱的心情很不错，加上得知乔栾继承了萨洛特的法则之力，一听乔栾说要借她的好运气，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这样吧，我直接留一道神力在你身上。”
　　这样的话，没什么特殊情况，乔栾做什么运气应该都差不到哪里去。
　　乔栾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当即笑着说感谢。
　　神力在乔栾的手臂留下了一道锦鲤的印记，小鲤鱼翘起红色的尾巴，看上去异常活泼可爱。
　　见乔栾观察得认真，宿媱多说了一句：“若觉得气运不够，也可以通过这道印记找我。”
　　在旁听到对话的斯维亚翻了个白眼：“你跟他不过认识一天就肯留印记给他，怎么不见你给我留一道？”
　　否则他们也不会在7号基地偶遇了。
　　宿媱：“何必自取其辱。”
　　斯维亚：“……”真是够了。
　　…
　　得到宿媱给予的神力以后，乔栾当即便撇下两人回到了宿舍。
　　他坐在椅子上，打开了S级幸运大转盘，看到下方的抽奖次数，乔栾蓦地笑出声。
　　——五次。
　　斯维亚、加西亚、万伛、屠昆以及刚刚的宿媱，每位神都为他提供了一次抽奖机会。
　　乔栾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打这么富裕的仗。
　　系统：【按这抽奖次数，其实不借用宿媱的神力也没关系。】
　　S级幸运大转盘如今剩下可抽取的能力还有：高阶的时间回溯、S级/神级的掠夺、精神污染、特定召唤以及弑神之刃。
　　满打满算也就八个能力。
　　不过，乔栾向来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运气。
　　“开抽。”他按下抽奖按钮。
　　唰唰唰。
　　指针迅速飞转，又很快停下。
　　乔栾和系统的注意力都放在大转盘上，都想知道幸运女神宿媱的神力到底管不管用。
　　指针尾部颤抖，乔栾的视线向下，瞧见了四个字：弑神之刃。
　　系统：【……】
　　这是乔栾除了法则囚笼之外最想要得到的能力，按照他往常抽奖最想要什么，什么就保底的情况来看，弑神之刃原本应该是最后一个抽中的。可如今借助宿媱的能力，一发就是绝杀。
　　乔栾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继续接下去的四次抽奖。
　　唰唰唰。
　　指针再次转动。
　　一分钟后，四次抽奖抽到的能力尽数被乔栾掌控在手：
　　高等级的时间回溯，与低级的五分钟相比，时间长度来到了48小时，也就是整整两天。
　　神级掠夺、神级精神污染以及神级的特定召唤。
　　系统：【幸运女神的神力果然不容小觑。】
　　乔栾嘴角翘起弧度，低笑了一声，十分赞成系统的话，随后又笑着道：“我觉得你可以直接更新S级幸运大转盘的能力库了。”
　　都有神级能力了，剩下的S级谁还愿意抽？
　　系统嘀嘀咕咕，按照乔栾这抽奖的水准，以后S级的幸运大转盘甚至都不用出现S级能力了，反正他也抽不到。
　　正偷偷摸摸查看抽奖系统是否支持这种行为时，乔栾却再次开口：“再让我看看特定召唤的约束条件。”
　　系统：【不是和之前的虚空召唤一样么？】
　　话虽如此，但系统还是满足了乔栾的请求。
　　乔栾的视线落在上面，默念了两遍使用条件。
　　然后问系统：“想不想看场好戏？”
　　时间临近傍晚。
　　7号基地的门前，乔栾舒展着长腿坐在树上，远处，斯维亚和宿媱无声地站在7号基地的城墙之上，后者好奇地询问：“乔栾想做什么？”
　　两分钟前，乔栾再度联系上了万伛。
　　万伛暴怒，祂因为‘加西亚’的信息而匆忙赶到神殿，结果‘加西亚’扭头就借着所谓的神明碎片放了祂鸽子。结果等万伛赶到第四洲3号基地，‘加西亚’再度跑得不见踪影，愤怒燃烧理智，若非找不到人，祂指定当场就要将‘加西亚’碎尸万段。
　　结果，这会儿‘加西亚’再次主动联系万伛，并告知万伛，此时此刻的祂人就在第五洲的7号基地。
　　并且，由全知神尤斯塔碎片所化作的签筒如今正在7号基地那位新晋升的人类神明手中，祂想要借助万伛的力量一同夺回签筒。
　　……万伛信了。
　　已经见识过乔栾是如何把几个伪神骗得团团转的斯维亚听到宿媱的询问，很是淡定地回答：“还能做什么？这不明显请君入瓮，想杀了万伛夺走祂的法则之力嘛。”
　　宿媱先前从斯维亚的口中得知如今的乔栾身负四种神明之力，对他的能力也有所了解。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乔栾唇边似有似无的微笑，祂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到半个小时，远处天空突然落下一层恐怖的阴影，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神明虚影裹着强悍的气质朝着7号基地便悍然劈下，光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足以可见万伛内心的愤怒。
　　斯维亚哎呦一声，神力覆盖整个7号基地，挡下了攻击。
　　注意到这异象的万伛敏锐地皱了皱眉。
　　祂在原地停留两秒，身影飞速接近，随即大喊：“加西亚！”
　　声音落下的刹那，眼角余光视线中缓缓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来人身穿黑色长袍，宽大的兜帽自然垂落于身后。乔栾抬起头，露出五官俊美的脸，他迎着呼啸的风，冲万伛露出笑容：“嗨。”
　　万伛眉心皱得更紧：“你是谁？加西亚呢？”
　　“我叫乔栾，至于加西亚……骨灰都不知道吹哪儿去了。”乔栾漫不经心道，不等万伛再次开口，他便主动交代了一切，“忽悠你去神殿、第四洲都是我干的。”
　　“什么？”万伛一愣，旋即愤怒如火山喷发，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你找死？！”
　　乔栾却后退一步，唇角的笑意加深：“别着急，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张开双手，突然加强的风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整片天空也随之陷入昏暗之中，随后星辰破开黑幕，血月悬挂于半空，无数星辰连接组成星芒阵，从天倒落印在乔栾的脚下。
　　“以吾之名……呼唤欺骗之神。”
　　嘭！
　　星芒一圈圈从乔栾的脚下扫荡开去，他的眼瞳中弥漫浓郁的深蓝之色。而他的身后，漆黑的通道中，一道充满迷惑的身影若隐若现，并在几秒钟之后，化作了实质。
　　乔栾偏过头，在戈斯看过来之际，唇角扬起：“好久不见，伟大的戈斯大人。”
　　特定召唤中肯定了被契约者无条件服从契约者，但双方之间无法厮杀。
　　那么——
　　“看到对面的那位神明了吗？”乔栾眼底闪烁着兴味，毫不犹豫地吩咐，“戈斯，杀了祂。”


第77章 
　　076.
　　戈斯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
　　祂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四肢、躯体都似有似无地缠绕着星芒的痕迹。思绪逐渐回笼，祂记得自己原本在神殿之中等待伤势复原。虽然前阵子与乔栾对战时降临的是祂的分身，可那分身中蕴含着祂百分之八十上下的神力，被乔栾摧毁后，祂如今的实力简直没眼看。
　　可戈斯没想到的是，就在祂定心之时，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来自万里星辰之外的呼唤，‘祂’呼唤着祂的名字，以星辰为牢笼强行将祂带入漆黑的通道，等再出现便是此刻。
　　面前的人竟然是乔栾！
　　愤怒取代了最初的迷茫，戈斯的表情才刚狰狞，就听到了乔栾的那一句“看到对面的那位神明了吗？戈斯，杀了祂”，视线下意识转过去，当瞧见所谓对面的那位神明竟然是万伛时，戈斯差点笑出声。
　　事实上祂也的确笑出了声。
　　“你疯了吗？让我杀了万伛？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与万伛是一道的吧？”
　　讥讽的声音落入乔栾耳中，后者闻言却没有丝毫紧张和担忧，反倒是眉梢微挑，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不是一伙的，我还不叫你出来对付祂呢。”
　　都说是看戏了，被迫的自相残杀才有意思，不是吗？
　　但很显然，戈斯不明白。
　　万伛瞧见祂的突然出现显然也很意外，但又在此刻，眼神的交汇之间，像是达成了什么合作协议，两位神明竟然齐齐凝聚起神力，试图朝乔栾攻击。
　　万伛做到了，神力倾泻而下，然而戈斯却身体一转，进攻的方向竟从乔栾变成了万伛。乔栾尚有防备，轻松一跃躲过攻击，而万伛在措手不及之时直接被戈斯的神力给撞飞。
　　戈斯如今的实力虽然没那么强，但为了对付乔栾，也算是用上了眼下能凝聚的致命一击。
　　万伛的身体在半空中翻转两圈，借着一棵树堪堪停下时，看向戈斯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神经病：“你也疯了？”
　　噗。
　　乔栾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被点到名字的戈斯却沉着脸，脸色难看得像是糊了一层锅底。
　　怎么会？
　　祂明明是想要杀乔栾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动作与脑子里想得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在祂试图朝乔栾攻击的刹那，原本距离祂的身躯有十几二十公分的星芒好似瞬间收拢，彻底将祂捆绑住，束缚感和窒息感以及骨头缝被挤压的感觉扑面而来，这种异样的疼痛激得祂整张脸都扭曲了。
　　无暇理会发怒的万伛，戈斯的目光恶狠狠地落在乔栾身上，沉着嗓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乔栾扬眉，并不介意告知对方：“强行与你签订了暂时性的契约，而在这契约执行期间，你想杀我……唔，做梦来得更快一点。”
　　随后，在戈斯愈发难看的脸色中，微微一笑：“杀我是杀不了，但如果是万伛，还是可以的。”
　　他的身影后撤，视线在二者身上扫过，留下了一句话：“我要你们，不死不休。”
　　强硬的要求落下的瞬间，戈斯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身影宛若风一般冲了出去，神力直劈万伛。
　　万伛方才也将乔栾的话停在耳中，祂的智商虽然没高到哪里去，但话还是听得明白的。戈斯如今的情况，换句话说就是被乔栾给控制住了呗，既如此，祂只要别和戈斯作对就可以了。
　　但万伛没想到自己脚下步子刚动，欲追上乔栾的背影，戈斯便已然冲了过来。
　　祂的眸色微凝。
　　…
　　十分钟后，乔栾迎风站在7号基地的城墙之上，他的身后斯维亚和宿媱或坐或立，宿媱望着乔栾的背影，眼中的惊叹还未完全消失，而斯维亚则是从乔栾的手里讨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观察着远处的情况，认真观察了一阵，祂道：“万伛虽然脑子不好使，不过论这会儿的战力比戈斯要强上不少，戈斯要落败了。”
　　乔栾下达的命令是不死不休。
　　所以，戈斯的落败即意味着死亡。
　　斯维亚缓缓补上剩下的话：“你想用戈斯对付万伛的方法好像不太管用。”
　　然而乔栾闻言却只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
　　“我召唤戈斯，可不是想让祂替我杀了万伛的。”想杀万伛，对于此刻手握四种神明法则的乔栾而言，轻而易举。
　　回头，迎上斯维亚微好奇的目光，他的唇角翘起一点细微的弧度，缓缓开口道：“我召唤戈斯，是为了杀戈斯本身。”
　　神明遗迹之后，戈斯逃走，随后便宛若一只下水道的阴暗老鼠躲躲藏藏。
　　虽然乔栾并不认为戈斯还有余力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但他很不爽自己被摆了一道。
　　辛辛苦苦大战一场，时间回溯了整整八回，一直到第九次才利用战争之剑内蕴含的战神神力让戈斯落败，结果戈斯降临在五洲的竟然还不是本体。
　　被这么耍了一次，以乔栾小心眼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放任戈斯安好地躲在自己的巢穴里韬光养晦。
　　如今借着宿媱的好运气得到了神级的特定召唤，乔栾自然不会放过戈斯。
　　听乔栾这么一说，斯维亚和宿媱终于了然。
　　随后看向戈斯的目光里蕴含着几分意味深长，斯维亚道：“那你以后想杀哪个神不是很简单？要不你直接跟尤斯塔签订契约算了。”
　　乔栾闻言看祂一眼，问：“然后呢，你来杀尤斯塔？”
　　斯维亚：“……”好像也对。
　　虽然S级幸运大转盘上的能力都很独特且强大，但乔栾也没斯维亚那么乐观。尤斯塔既然作为全知神，或许能找到应对的办法也不一定，更何况尤斯塔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碎片那么多，乔栾也并非能准确地召唤出对方。
　　“也不必觉得遗憾，”乔栾忽而又道，“以后有机会还是能召唤的，指不定还能让祂当保镖呢。”
　　斯维亚：“……”
　　斯维亚没忍住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眼睛逐渐亮起来，随即看向乔栾的目光愈发满意——
　　好小子，果然很有想法。
　　在三人嗑瓜子唠嗑的时候，前方发出巨大的轰鸣，戈斯被砸倒在远处的山丘上，整块山壁凹陷下去巨大的坑洞，祂妄图从坑洞里爬起来，但瞬身力道全失，骨头似乎也碎了，宛若一条濒死的老狗，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万伛见到这一幕，眸光微眯，居高临下地道：“我不会杀你的。”
　　祂作为尤斯塔座下的伪神，知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为什么祂和加西亚敌对至今，却并未斗得你死我活，而且在收到加西亚的信息以后还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往加西亚的神殿。
　　戈斯听到这话，嘴里喷出一口血。
　　半晌，扯了扯嘴角，喉中发出低嘲：“这似乎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戈斯扭头，视野中的乔栾始终好整以暇、满目兴味地注视着祂们。相比乔栾的表情，戈斯是真的恨得牙痒痒，祂弄不明白，为什么乔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运气极好地被萨洛特承认、接收法则之力没有爆体而亡的成神也就罢了，身上竟然还有如此变态的能力。
　　强制性的契约神明，让神明为他所用？
　　这他妈的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吗？
　　愤怒、焦灼、厌恶等多种情绪开始在身体内部迸发，戈斯听到了耳边回荡起的独属于青年的低沉含笑的嗓音，他在说：“别墨迹，杀了万伛。”
　　身体不受控制地再度一跃而起。
　　而万伛早在戈斯的一句“这似乎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之后有所防备，见祂果真攻来，当即毫不犹豫地一剑挥下。
　　刀身抵在戈斯的肩膀上，在短暂的停留以后，忽然破开了祂的骨头，以一种极其顺滑的力道向下而去，啪嗒一声，被斩断的右侧肩膀、手臂滑倒在地，剩下的半截身体并未如同人类一般迸溅血液，而是开始消散。
　　万伛眼眸一眯，心中心思万分。
　　祂杀了自己的同伴，但这着实也怪不了祂。
　　而且，既然戈斯死了，那么放任祂的的法则之力遗留、消失，似乎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戈斯死的随意，但不能无用地死。
　　想到这里，万伛突然笑了一声。
　　祂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等待戈斯的神力彻底消散，等待着法则之力尽数现身。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几十秒之间之后，一道属于欺骗之神的法则之力缓缓如云烟一般上升。万伛的眼睛亮起，立刻往前一跃抬手就要握住那法则之力，然而令祂未曾想到的是，就在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法则之力之时，一道沉重、强悍的力量突然如山一般从祂的头顶压下。
　　嘭。
　　毫无防备的万伛被这一下惊了惊，直接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祂的眼前落下黑色长袍的袍尾。抬头看去，只见乔栾就站在祂的正前方，并用含笑的眼眸望着祂，语调漫不经心：“不好意思，戈斯的法则之力归我了。”
　　远处的斯维亚听到他这话，一边对身旁的宿媱说着“看吧，他其实就是想集邮”，一边又给乔栾送了份大礼。
　　神力倾泻而下，直接将万伛压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万伛先是惊讶于乔栾握住法则之力时的淡定表情，随后又震撼于自己浑身无法动弹，等回过神来，就见乔栾的手里拿着一把直刀。
　　直刀通体漆黑，看似平平无奇，但刀刃与刀锋之上却缠绕着银蓝星芒。
　　乍一眼看去，乔栾也觉得弑神之刃和他先前用过的武器相差不大，但弑神之刃握在掌心，却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心念闪动间，刀柄脱离乔栾的五指，在空中发出嗡鸣，已然降临于万伛的眉心。
　　乔栾想起幸运大转盘上对弑神之刃的介绍。
　　只要被弑神之刃伤到，神力便会不停地从伤口流失，直至完全死亡。
　　这大杀器简直比挂还夸张。
　　不过也有很要命的前提条件，就是弑神之刃得能触碰到神的身体。并非所有的神都喜欢近战，像宿媱这类，说不定乔栾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不碍事。
　　眼下先试试看弑神之刃的效果再说。
　　万伛尝试挣扎脱离那古怪的压制力时，敏锐地察觉到乔栾看向自己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心中的不安极速扩张，祂咬了咬牙想要开口，乔栾却已轻飘飘地往祂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划了一下。
　　随即后退一步。
　　什么？
　　摸不清乔栾这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割了祂一刀，就走了？
　　疑惑还未得到解答的时刻，万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去，祂的伤口始终都未愈合，而且，外表看不出来，可祂本人却能轻易地感受到自己的神力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你……你做了什么？！”
　　“神力是你的，你心里没点数么？”乔栾垂眸询问，他拿起通讯器，按下钟表，唇边的笑容加深，“现在就让我们来实验下，一个神全身的神力消散，需要多久时间吧。”


第78章 
　　078.
　　万伛的神力溃散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乔栾便索性将祂拎到了基地内部的监狱。
　　7号基地的监狱里关押的几乎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原先罪犯数量还要多，但随着末世降临的这几月，罪犯死掉的不在少数，偶尔有一两个运气极佳的觉醒了异能，卫婧也没给他们希望，将他们放出来。
　　放是放不出来，进也没进过人。
　　所以，万伛是《旧日神明》降临以来的第一个被关进去的。
　　用许进的话来说，就是非常有面。
　　不过，乔栾倒是觉得他口中的恶‘非常有面’是站在监狱的角度说的，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监狱竟然能关押一位神明，这还没面子吗？简直非常荣幸了好吧。
　　许进站在乔栾的身后，目光落在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万伛，表情显得一言难尽。
　　要是乔栾、斯维亚等人不说，这谁能想得到里面关着个神啊。
　　随后，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确定我们这小监狱关得住祂？”
　　“关得住。”
　　斯维亚在万伛的身上留下了法则之力，祂所执掌的力量权柄分出了小部分化作无形的囚笼，此刻在许进看不到的角落里死死捆绑、挤压着万伛的每一道生气。
　　万伛根本毫无抵抗力。
　　暂时解决了万伛，乔栾没在原地多留，转身离开。而听到细微动静的万伛艰难地抬起头，祂全身上下其实没什么伤口，只有那一道被弑神之刃划伤的、不到十公分的痕迹。可偏偏就是这道痕迹，在要祂的命。
　　望着乔栾一闪而过的精致眉眼，万伛恨得咬牙切齿，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类，成了神，却手段狠厉，宛若恶鬼！
　　…
　　许进和乔栾在监狱之外分开后便前往了自己的办公室，结果没想到半路就被人拦下了。万洋松松垮垮地穿着作战服，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目光在他身后转了两圈，好奇地问：“乔栾呢，没跟你一块吗？”
　　许进瞥他两眼：“他去找那两位神商量事去了，你找他干嘛？”
　　“哎呀，不是我找他有事。”万洋悄咪咪地问，“咱们就是好奇乔栾真的把那个神杀了？”
　　将挑衅万伛的地点选在7号基地的门口，纯粹是乔栾懒得再找其他的地方。不过，虽然7号基地有三位神明镇守，但为了基地众人的安全，卫婧还是下达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基地。可乔栾与神明之间的斗争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众人没有违抗命令的同时，一个个都跑去了监控室。
　　基地大门口有监控可以拍到相关画面。
　　自然的，他们也看到了万伛、戈斯以及乔栾之间的所有经过。
　　只是，后来乔栾拎起万伛走了。
　　许进对万洋的好奇没多少意外，他们跑去监控室看直播一事他也心知肚明，并且没有阻止。如今听到万洋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祂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怎么说？”
　　“我记得你杀过鸡对吧，脖子上抹一刀，然后放血。”许进打了个比喻，“乔栾现在就在干这种事情。”
　　万洋：“……”草，玩得这么变态？
　　像是看穿了万洋的想法，许进拍拍他的肩膀，道：“这算什么？”
　　万洋震惊：“这还不算什么？”
　　许进：“当然不算，我听斯维亚说，加上还在放血的万伛，今天一天死在乔栾手里的神明一共有——”
　　他比了个手势：“四个。”
　　万洋像是耳朵出了问题没听明白，当即便控制不住声量，大声地问：“多少？！你说多少？！”
　　他一天杀鸡都没这么多只的！
　　变态啊！
　　许进再度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万洋震惊，他也震惊，最初还以为斯维亚还记恨着他说对方奴仆的事儿，故意逗他，结果问了乔栾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哪个好人家一天杀四个神啊？
　　他抬起下巴感慨一声：“这么一看，迷雾来临之前他杀八只深渊怪物真是洒洒水。”
　　万洋：“……”
　　…
　　乔栾尚且还不知道许进和万洋正讨论自己的壮举，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楼，拐到了斯维亚的房间内。
　　斯维亚如今就住在他隔壁。
　　而此刻，略显狭窄的宿舍内，却坐着两位神。
　　乔栾将签筒递给祂们，询问 ：“这个怎么处置？”
　　要换做乔栾，直接捏碎了事，但他还记得斯维亚说过，并非所有的尤斯塔碎片都是站在尤斯塔那一边的，这也就意味着有一部分尤斯塔碎片是可用的。所以，眼下的这个签筒是否可用、是否不必摧毁，都是需要考量的事。
　　斯维亚和宿媱对视一眼，后者直言不讳道：“能送到我面前的碎片，不出意外都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如果你放心的话，这个签筒就交给我。”
　　虽然抵达第四洲的人里包括斯维亚，但对付屠昆的人却是乔栾，换言之这签筒也能算是乔栾发现的。
　　宿媱若是想带走，自然要争得乔栾的同意。
　　乔栾点头，没拒绝。
　　顿了顿，忽而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宿媱：“你说。”
　　乔栾：“除了尤斯塔化作无数碎片之外，其余的神明可能化作碎片或有化身吗？”
　　陡然听到的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出乎斯维亚和宿媱的意料。
　　宿媱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意味深长，一般情况乔栾肯定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但既然他这么问了，就证明他必然是遇到相关的情况或者困境了。思及此，宿媱便也没有藏着掖着，点头确认：“会。”
　　斯维亚也道：“神只有真正的陨落才会从天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所说的情况其实还不少，毕竟都是神了，保命手段肯定是有的。”
　　“再说得明白点，那些没死透的，基本就化作了碎片或者化身。”
　　“那么问题来了，你介意说说你遇到了谁的碎片或者化身吗？”
　　“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找对方试探下，人就在7号基地，叫叶景山。”
　　“叶景山？”听到熟悉的名字，斯维亚哎呦了一声。
　　祂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听了不少7号基地的八卦，暴雪小队那个叫韩齐的小家伙是个管不住嘴又爱分享的，自然而谈提到过‘叶景山’这个名字。
　　当时韩齐是这么说的：“我们7号基地一共有两个变态，大变态是乔栾，小变态是叶景山。”
　　斯维亚对乔栾已经有所了解，便着重听了叶景山的一些事。
　　韩齐说叶景山之所以被称为小变态，是因为他异能者等级晋升得十分快，是他们整个基地都望尘莫及的速度，指不定放眼五洲都是令人望尘莫及的速度。
　　斯维亚心道这范围都扩到五洲去了，有那么夸张吗？再一问，还真不得了。
　　乔栾没错过斯维亚的表情，便猜到祂应当是听到过叶景山的辉煌往事了，于是便点头：“嗯。看来你知道。”
　　“知道，我听韩齐说过，他短时间内从F级升到了A级是吧？”斯维亚摸了摸下巴，“我研究过你们人类的这个异能升级，我遇到的人里的确都没叶景山那小子那般夸张的，这种天赋说是人类，确实有点牵强。”
　　“你俩接着聊，反正我知道的宿媱都知道，我去瞧瞧叶景山。”
　　斯维亚扔下这话以后便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了宿舍内。
　　看着祂的背影，乔栾收回目光，似无意开口：“我本来以为玩家口中遥不可及的神明应该是冷漠、高傲，充满神性。”
　　没想到这些神，各有各的不同。
　　尤其是尤斯塔座下那批伪神，全都蠢得要命。
　　宿媱闻言弯了弯唇角：“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你是人类晋升成的神明，或许不太清楚我们的存在，我们从星辰中诞生，走过无数潮起潮落，没把什么放在眼里过。人类或者是其他各式各样的生物，于我们而言也不值一提，不过，当神开始产生欲望开始，祂们就开始接近人了。”
　　“本来也没高贵到哪里去，我们的一切都是至高赋予的，换言之，我们与人类的区别只是我们运气足够好，被至高看上了而已。”
　　宿媱耸了耸肩膀，很随意地道。
　　提及至高，乔栾的思绪微微一转，重新落至尤斯塔等神身上：“从这段时间遇到的伪神而言，尤斯塔派系似乎不足为惧。”
　　“事实上尤斯塔本身也不足为惧，但那是对于至高而言。”宿媱撑着下巴，侃侃而谈，“但对于我们而言，尤斯塔相当于五分之一的至高实力。不过，就如你说的，祂座下的伪神确实都不怎么样，都是徒有虚名罢了。”
　　宿媱发现自己说完这话以后，乔栾便安静了下来，祂便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
　　乔栾并未瞒着祂：“既然是徒有虚名之辈，那就都杀了。”
　　这群伪神不怎么样，但祂们手中的权柄却是真实存在的。
　　也是令乔栾心驰神往的部分。
　　宿媱：“……”
　　果然是一天杀了四个神的乔栾。
　　这发言真的很符合他的性格和的行事作风。
　　在乔栾和宿媱商量着如何斩杀尤斯塔座下伪神时，原本匆匆离开的斯维亚也终于回到了宿舍，一落地，祂便迫不及待地撞撞宿媱的手臂，眼睛发亮：“你猜叶景山是谁的化身？”
　　“谁？”宿媱问。
　　斯维亚一字一字道：“山阴珩。”
　　乔栾微微一顿，脑海中浮现了那道身披盔甲、宛若耀眼烈日的金色身影。
　　战神，山阴珩，竟然是个黄毛？


第79章 
　　079.
　　乔栾有些无法将山阴珩和叶景山联系到一起，但转念想到尤斯塔的碎片都可以是只签筒，不过一个黄毛而已，也算正常。
　　除了黄毛这一点令人稍感惊讶之外，其余的倒是都在乔栾的意料之中。
　　他对山阴珩与斯维亚、宿媱对山阴珩的态度截然不同，两位神明商量着该如何唤醒这道化身，乔栾便淡定地思考自己的情况。
　　他继承了诡谲者萨洛特的神力，在全知神尤斯塔那边看来便是归顺于至高的一方，以宿媱口中的尤斯塔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多半是要将他放在暗杀名单上。
　　而且，宿媱说，至高座下十二使，尤斯塔这个学人精也学着至高的模样培养了十二位神。这十二位神与乔栾先前遇到的伪神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其中八位已经陨落，彻底沦为星辰，剩余四位神龙不见尾，但实力都不低。
　　宿媱也说不出乔栾对上祂们是胜是负。
　　毕竟曾经的战神山阴珩对上十二伪使，勉强一敌二，能占上风。
　　乔栾回忆起那柄一剑就砍翻了戈斯的战争之剑，有这样的武器在手，加上浓厚的战神神力，竟也只是一敌二，占上风。看来，对方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再者，宿媱还说，其中一位伪使在至高陨落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偷取了至高五分之一的神力，换言之，光战力而言，说不定这个伪使比尤斯塔还要厉害上三分。
　　同样的五分之一实力，尤斯塔的一部分碎片都已背弃祂而去。
　　这么想来，这种说法是没问题的。
　　乔栾垂着眼眸未说话，斯维亚的嘀咕他也没听见，已经和宿媱商讨好如何唤醒山阴珩的斯维亚扭头看向不准备发表任何意见的青年，正欲开口，却见宿媱摇了摇头。
　　两神无声离开宿舍，斯维亚好奇地问：“他在想什么？”
　　“尤斯塔之流吧。”宿媱道，然后冲斯维亚抬了抬下巴，“山阴珩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走啊，带你看看山阴珩的小黄辫子。”
　　…
　　接下来的这两天，乔栾和斯维亚、宿媱一直待在7号基地内部。
　　宿媱成功收了柳坛作为自己的信徒，这个消息传遍7号基地，万洋等人的眼睛都羡慕红了，每次有人在路上、食堂等地遇到柳坛，都会如同最初的乔栾一般，主动上前，要求握手。
　　一次两次，柳坛也忍了。
　　十次百次就有点忍无可忍，他没好气地撞开万洋的肩膀，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差不多得了，以前乔栾把我当许愿池的时候都没这么夸张的。”
　　云麟一听到乔栾的名字，当即震惊地大叫一声：“什么？！乔哥竟然把你当许愿池？果然是乔哥，有先见之明！”
　　柳坛：“……”
　　哪来的乔栾脑残粉，这也能夸到乔栾的头上去？
　　分明是——
　　好吧，他承认，的确是乔栾有先见之明。
　　“你都让乔栾摸了，让我也摸两下怎么了？”万洋重新挤回去，再度迎来柳坛的白眼，“你是不是小学语文没学好？什么叫摸两下，这是握手，握手懂不懂？”
　　“一样的，一样的，不都是皮肤间的亲密接触吗？快让我亲密接触两下，说不定摸完了运气爆棚，斯维亚大人也邀请我做他的信徒呢。”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梦想和痴心妄想是有区别的，你拿你自己和任玉珂比一比，斯维亚眼瞎了找你当信徒？”
　　“……好好说话，别人身攻击。”
　　“就是，别神身攻击。”
　　一道颇显陌生的声音窜进两人的交谈之中，万洋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猛地扭头，瞧见斯维亚正顶着祂那张刻有刀疤的脸笑眯眯地看过来。
　　万洋：“……”
　　柳坛：“……”
　　沉默两秒，万洋没忍住问柳坛：“你不已经是宿媱大人的信徒了吗？宿媱大人那么好的运气怎么到你这儿还能让我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
　　柳坛面无表情：“我这运气还不够好吗？能免费看一场好戏，还能看你用脚抠一座别墅。”
　　万洋：“……”
　　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男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连忙小声对斯维亚道歉：“斯维亚大人别介意哈，我就是和柳坛说着玩的。”
　　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点数的。
　　斯维亚摆手：“我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气量很大的。”
　　最起码比起乔栾的小心眼，是这样的。
　　万洋觉得神明不会骗人，信了斯维亚的话，又察觉到斯维亚这位神似乎并没有很难接触，便胆子很大地顺势唠了两句：“斯维亚大人要去哪边？”
　　“去找乔栾，他不是抓了万伛做实验吗？我去看看实验结果。”
　　哦……就是那个杀鸡放血看鸡什么时候嗝屁的实验。
　　十分钟后，7号基地的监狱。
　　万洋带着斯维亚推门而入便瞧见乔栾拉了个椅子坐在关押着万伛的隔间前，青年修长的双腿交叠，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手里的通讯器打开了钟表一栏，正嘀嘀嘀叫着。
　　斯维亚瞥了一眼地上的万伛，虽然万伛面朝地面，整个身体没有一点细微的动静，但斯维亚还是可以听到潜伏在空中若有若无的呼吸，祂有些惊讶：“还没死啊。”
　　“没。”亏他一大早就过来等人死。
　　结果等了半天，人还在喘气。
　　乔栾的耐心在消逝，正想着要不要再次掏出弑神之刃，直接把万伛的脑袋砍下来时，乔栾和斯维亚忽然察觉到漂浮在空气中的呼吸一重，但在此之后，什么也不剩下。
　　——万伛死了。
　　法则之力逐渐漂浮而起，乔栾一边握住法则之力一边低头看手中的通讯器时长，在斯维亚好奇的目光下给出了答案：“四十二小时零八分钟。”
　　斯维亚惊叹。
　　虽然乍一看四十二个小时好像很长，但对方可是一位神！
　　斯维亚哥俩好地将手臂搭在乔栾的肩膀，轻咳一声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问：“你那个武器这么牛逼，有没有多的？匀一份给我？”
　　乔栾：“……虽然我也很想，但它和大白菜还是有区别的。”
　　这可是他骗了个神才得到的战利品。
　　虽然遗憾，但也在意料之内，斯维亚只能重重叹气。
　　…
　　接连几天，乔栾都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斯维亚和宿媱倒是很快离开了7号基地，祂们始终肩负着寻找尤斯塔碎片的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祂们带走了叶景山。
　　对于这个决定，卫婧等人其实是不赞成的，叶景山对于此刻的7号基地而言也算是一大助力，他一走，能撑起7号基地的异能者便只剩下白涧。只是白涧和叶景山之间还具有极大的等级差距。
　　但仔细一想，虽然叶景山走了，可7号基地如今还有一位神明信徒，被给予了神力的柳坛虽然无法在作战中获得太强的帮助，可运气也管很大的作用。
　　再者便是斯维亚留了一个神明印记在7号基地，若是基地遇到危险，可随时召唤祂。
　　综合以上，7号基地才算是放心放走了叶景山。
　　许进敲响了乔栾宿舍的门，一边走进去一边道：“我整理了各个基地曝光的异能者，其中有预知等异能的都写在纸上了。”
　　“谢了。”乔栾接过文件，一目三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但发现上面所记载的人名后面都跟着一个“×”的标记，他心下一动，看向许进，后者无奈耸肩，“如你所见，名单上的都死了。”
　　乔栾：“……我收回我的感谢。”
　　许进忍不住翻白眼：“你也别太现实了。”
　　随后又道：“这名单肯定是不全的，只可惜现在各大基地都互相防备着，想要一份完整的名单有点困难，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凌承嗣他们。”
　　乔栾摇头，其实没什么必要。
　　斯维亚本身是任玉珂信奉的神明，任玉珂作为12号基地的一员，以12号基地阎轶与其他几个基地指挥官的关系，乔栾估摸着该查探的斯维亚应当都已经查探过了。
　　事实上连这名单，估计斯维亚也在阎轶等人的辅助下得到过。
　　他只是有点不信邪。
　　“死了就死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乔栾没再过多纠结，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许进神神秘秘地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你不是在找有预知异能的异能者吗？异能者没有，但有预知作用的深渊怪物行不行？”许进眼睛微亮，而听到他这番话的乔栾却眼眸微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决，而是道，“怎么说？”
　　“可靠消息，第三洲发现了一只可以进行预知的深渊怪物，听说每次都能准确地算到陶特·弗纳尔大军的位置，次次逃脱。”许进道，“有传闻说陶特·弗纳尔气急败坏，这段时间一直在发火。”
　　“因为抓不到那深渊怪物？”
　　“是啊，这几个月来陶特·弗纳尔有多风光你又不是不知道，骤然栽了个跟头，能不生气吗？更何况这只深渊怪物给他们17号基地造成了不少麻烦，听说死了好几个A等级的异能者。”
　　难怪。
　　乔栾转头就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斯维亚，然而斯维亚和宿媱的回复却是：“我们得到了另一个碎片的消息，能不能劳烦你去第三洲看看。”
　　乔栾扬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对付这种深渊怪物，并不简单。
　　他猜想，估计他一到第三洲的地界上，那深渊怪物便已经躲好了，或者逃走了。
　　所以，他要怎么骗过那怪物呢？


第80章 
　　080.
　　乔栾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很关键的一点。
　　他重新找到许进问那只深渊怪物的具体情况，但许进只是摇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种丢人的事情能从第三洲传出来已经是陶特·弗纳尔始料不及的了，你要是想知道得更详细，或许得自己去17号基地看看。”
　　乔栾心道也是。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本事，想要悄无声息地混入第三洲17号基地并不困难。
　　想到这里，乔栾也没再迟疑和浪费时间。找到A034和S018等怪物，将7号基地交给它们以后，乔栾转身便要离开。然而视线一转，瞧见角落里竖起身体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深海诡蛇，乔栾眉心微动，冲它招招手，问道：“想跟我一起？”
　　乔栾对深海诡蛇与对其他的深渊怪物态度截然不同，没其他的原因，主要是小黑还是只幼崽。就算对方曾经吃掉了很多S018的触手，但也只是身体长大了点，智商和性格还处在幼崽时期。
　　小黑蹭过去，脑袋蹭蹭乔栾的白皙光洁的手背，一副讨好的模样。
　　B002见状，忍不住在心里tui了一声，拉着B250小声地嘀咕：“真会装模作样。”
　　B250瞥它一眼：“怎么，你羡慕？”
　　B002叹一口气，在原地飘来飘去，心道怎么会不羡慕，它觉得天天待在7号基地好无聊。但乔栾的命令必须遵守，它只能照办。
　　像是猜到了002的想法，B250难得语气温和地安慰了它一下，就是这安慰的话说出来依旧怪扎怪物的心的：“等你下辈子也长这么可爱，就可以装模作样，为所欲为了。”
　　B002：“……”
　　关键是它也没觉得这蛇长得有多可爱啊。
　　不就是脑袋圆了点吗？
　　并未理会这小角落里的细微动静，乔栾顺从小黑的心意，临走前将它带走了。小黑一听乔栾松口，当即窜到乔栾的手臂上，尾巴尖尖缠住手腕，开始装镯子。
　　他离开得突然，7号基地基本无人知晓。
　　一路来到第三洲，乔栾一边往17号基地的方向走，一边观察周围。他路过了好几个已经被陶特·弗纳尔收入囊中的基地，基地四周的深渊怪物数量倒是不多，基本可以说是没有。至于基地内部，乔栾只扫了几眼，也算井井有条——
　　陶特·弗纳尔的手段虽然激进了点，不过倒是将几个基地都管理得不错。
　　乔栾思考半晌，直接悄无声息地混进了13号基地，趁着资料室无人查了查那只有预知能力的深渊怪物信息，但资料库内关于这只怪物的信息空空如也。
　　没记录？还是没有记录在13号基地的资料库内？
　　这样的想法刚刚窜起，乔栾便发现陶特·弗纳尔占领之下的基地已经互通了资料信息。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后者毫无可能。
　　他蹙了蹙眉，直接抬脚去了13号基地的副官办公室。
　　这些基地在被陶特·弗纳尔收入囊中以后，原本的指挥官基本死的死，疯的疯，难得有两个被陶特·弗纳尔看中留下性命，但指挥官的身份也被剥夺。只留下陶特·弗纳尔本人的心腹作副官管理基地，相比其他人，副官绝对是知晓信息最多的存在。
　　走进副官办公室时，里面没人，乔栾便心安理得地以隐身状态靠坐在沙发上。
　　没等两分钟，门外便传来了脚步的走动声以及被压低的说话声，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紧接着身穿副官制服的中年男人迈步而来。另一道身影紧随其后，随后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大门。
　　几秒后，副官道：“消息准确吗？陶特·弗纳尔真的去1号基地了？”
　　默然无声的乔栾忽然扬了扬眉。
　　不是说这些基地的副官都是陶特·弗纳尔的心腹吗？怎么心腹在外直呼陶特·弗纳尔的全名，丝毫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
　　乔栾的眼底浮起一丝兴味，觉得事情好像变的有趣不少。
　　本只是为了那只深渊怪物而来，如今看来，第三洲也不全然无趣。
　　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便见在场的第三人点了点头：“他收到消息说1号基地有人可以蒙蔽那只深渊怪物的预知能力，已经带着邓漠在去1号基地的路上。”
　　1号基地，这个1号基地是第三洲的1号基地还是第一洲的1号基地？
　　乔栾心底疑惑，但面上依旧没吭声，继续听两人的对话。半晌，副官沉凝着眼眸说了句“知道了”，便挥退了下属。
　　乔栾：“……”就这？
　　还特地跑到办公室来说？
　　心下无言，面上也是嫌弃，乔栾不再浪费时间，喉间溢出不成调的调子，从虞长林手中获得的歌姬的嗓音宛若一阵清风吹向了副官。只有‘一人’的办公室内突然响起音乐，无异于见鬼，副官好歹也是个A级异能者，警觉性拉满，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但同等级的异能却在下一秒将他的注意力和思绪完全拽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乔栾瞧见他的眼睛逐渐变得呆滞无神，也未从隐身状态脱离，而是漫不经心地直接开口询问：“那只会预知的深渊怪物怎么回事？给我讲讲它的具体信息。”
　　预知的深渊怪物？
　　副官只呆愣了半秒，便如乔栾所愿开口：“S129，最开始是在17号基地与16号基地的接壤处发现的，陶特·弗纳尔身边有一位S级异能者是神明信徒，因此起初面对S129并不在意，他派了那位S级异能者前去执行任务，结果等异能者抵达怪物的巢穴，却发现怪物已经不见踪影，反倒是15号基地发出了一则求救信息，说是基地遭受深渊怪物入侵，A级异能者前去抵挡，却都被那怪物一口吞入腹中。”
　　“然后呢？”乔栾继续问。
　　副官也继续回答：“陶特·弗纳尔勃然大怒，但是每一次他们前去抓捕S129，S129都仿佛提前收到消息一般，总会躲过。意识到不对劲的陶特·弗纳尔与那S级异能者商讨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深渊怪物的能力应当是预知一类，所以才能次次躲过他们的截杀。”
　　乔栾嗯了一声，又问：“眼下这只深渊怪物在何处？”
　　“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已经被陶特·弗纳尔全权接手，”副官如实道， “具体位置大概只有陶特·弗纳尔那一行人知晓，他们想活捉S129。”
　　想活捉S129。
　　原因呢？
　　是因为陶特·弗纳尔看中了S129所展现出来的巨大价值，还是因为那个S级异能者收到了所信奉神明的任务？乔栾心中思绪起伏，直接问：“S级异能者的具体身份是什么？”
　　本以为副官应当知晓，却没想到他竟然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除了陶特·弗纳尔之外，没人知晓那位S级异能者的身份。”
　　陶特·弗纳尔将对方藏那么好？
　　乔栾敛下眼眸，思考。
　　他倒是不担心副官欺骗他，毕竟歌姬的蛊惑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更何况乔栾本身就很擅长骗人，对方在他面前跟扫地的小弟子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深知得不到更多的与深渊怪物相关的信息，乔栾也没有遗憾，但临走前又问了问对方对陶特·弗纳尔的具体想法，得到的回答令他翘起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乔栾很快离开了13号基地，他一走，办公室内怪异的气氛像是突然被一扫而净，副官坐在椅子上，有些懵然地揉了下额头，四处看看，办公室内一切正常，但奇怪……他怎么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呢？
　　心中诧异，却找不到感觉的来源，副官索性也没在纠结。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乔栾来到了第三洲的1号基地。
　　混入其中以后，以隐身状态跟在了一个正巡逻的小队身后，听小队的人一边巡逻一边聊天。
　　“不知道今天指挥官他们能不能抓到S129。”
　　闻言，其他人笑着说：“你这么紧张干嘛？抓不抓得到都不关我们的事。”
　　“话是这么说的，但万一抓不到，又惹怒了S129，到时候被它寻仇……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群小喽啰，15号基地的惨状你们都不记得了？”
　　被他这么一说，原先还笑意盈盈的几人都脸色微变。
　　“是倒也是，那还是希望指挥官他们给力一点吧。”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位大人很强的，S级呢，放眼整个第三洲，都找不出第二个S级来。”
　　“何况是第三洲啊，就算在整个五洲能跟那位大人掰手腕的也没两个好吧，当然了，第五洲那个走狗屎运的乔栾除外。”
　　乔栾：“？”
　　夸他就夸他，为什么还要攻击他走狗屎运？
　　青年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冷笑，认真看了说话的人几眼，平平无奇的长相，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那就你了。
　　两分钟后，这人拐进了厕所，乔栾也跟着拐了进去。
　　一分钟后，等在门口的几人看到同伴的身影拐出来，扬了扬眉：“曾绍，你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洗手了吗？”
　　话一出，其他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唯独曾绍翻了个白眼，冷嘲道：“没洗，要不你帮我洗一下？”
　　“哎，我可没兴趣。走走走，继续巡逻。”
　　与此同时，距离1号基地百公里的辖区内，有人垂眸，低声说了句：“他来了。”


第81章 
　　081.
　　乔栾所伪装的曾绍跟着巡逻小队将整个1号基地走了个遍。乔栾虽然没有得到S129的相关信息，却将1号基地的情况给摸透了。
　　1号基地现在的副官是个A级异能者，手下的异能者大部分都在A.B两个级别，后者数量偏多，除此之外最令乔栾感到惊讶的是，被13号基地那位成员所提到的‘邓漠’，竟然是个纯正的S级异能者。
　　说实话，这种配置别说是第三洲了，就算整个五洲，都是相当扎眼的。
　　阎轶的基地尚且都拿不出这么多高等级的异能者，就连任玉珂这位神明信徒也只是个A级异能者，而后因乔栾的缘故服用了S级深渊怪物的鲜血才勉强有了几个S级的能力。
　　心中疑惑大过惊讶，但乔栾的面上一如既往，并未表现出来。
　　随后，他又随口试探以及在巡逻小队中动用了歌姬的蛊惑能力，得到了陶特·弗纳尔的一些信息，譬如今天一早陶特·弗纳尔便带着邓漠小队与那位S级信徒离开了基地，副官那边的说法是去抓捕S129的，至于前往的方向则是1号基地的东北方向。
　　乔栾再三思索之后，拿出了命运骰子。
　　骰子掷出，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以后，哒得一声以一种极度怪异的姿态卡在了地上的石头缝隙里。
　　——斜角朝上，一半是好运，一半是厄运。
　　乔栾盯着命运骰子，微微震惊。
　　从他得到命运骰子至今，动用的次数虽然称不上多，但每一次都是非黑即红，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敛着眼眸，开始猜测这究竟是意外还是命运骰子的有意而为之。
　　或许他可以将骰子捡起来再投掷一次，但五分钟的冷却时间过后等第三次使用就要等待足足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于平时而言定然是过得很快，但如果放在关键时刻……
　　乔栾在心中询问系统：“命运骰子有可能出现这种意外吗？”
　　系统迟疑了几秒，回答：【没见过，资料上也没记载过，应该不是意外。】
　　乔栾一时没吭声，系统便继续道：【宿主还要去吗？】
　　如果命运骰子的异样并非意外，系统是建议乔栾改变接下来的计划。
　　但乔栾在沉思之后却摇了摇头：“不是还有一半机会吗？”
　　S129的信息寥寥无几，要想一击必中找到这份碎片，只能求助于最初发现并且已经与之交过手的陶特·弗纳尔。
　　没再多说，乔栾很快离开了1号基地，前往了1号基地的东北方向辖区。他速度快，悄无声息地在短暂时间内找到了陶特·弗纳尔等人的驻扎地。坐在树上，郁郁葱葱的树叶做遮挡，尽管双方之间的距离还不足十多米，但不管是陶特·弗纳尔亦或是他身旁的S级神明信徒似乎都未发现乔栾的身影。
　　乔栾就这么淡定的将目光投于之上。
　　所谓驻扎其实也就是找了片空地坐着商量事宜，乔栾看过去时，一眼认出了陶特·弗纳尔，陶特·弗纳尔有一双相当锐利的金色眼眸，短发利落，五官冷硬，因外出身上穿的是第三洲17号基地的作战服，即便坐着也能将浑身的气势展现爆发出来。
　　相比他，更令乔栾在意的是坐在陶特·弗纳尔对面的人。看上去应该是个男性，浑身裹着黑色的长袍，摘下兜帽以后露出的脸上覆着一张漆黑的面具，只露出漆黑的双眸。他的装扮加上眼眸宛若死水一般的冷静让他看上去十分危险，充满威胁。
　　除这两人以外，便是与陶特·弗纳尔穿着差不多作战服的邓漠以及几个不值一提的异能者。
　　乔栾安静地等待着，终于等来了其中一个异能者前去偏僻地解决生理问题的时机，他如法炮制，梅开二度，趁机伪装成了对方的模样，混入了陶特·弗纳尔抓捕S129的队伍。
　　“速度快点，我们要准备出发了。”小队的队长邓漠提醒乔栾，乔栾应了一声，跟在其他人的身后收拾东西，他的旁边就是河流，乔栾随意地瞧了瞧河面，河面上印出他此刻的模样，不算出挑的五官，但面部轮廓十分深邃，很符合第三洲17号基地成员的长相特征，除此之外，还有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默不作声地跟在邓漠身后，一行人继续前行。
　　途中，能听到陶特·弗纳尔与S级信徒的对话：“大人，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在S129的身上，今天有机会吗？”
　　一句简单的话，便令乔栾意识到，在这个队伍里，能做主的竟然是那个S级信徒。
　　为什么？
　　乔栾回忆自己所了解的关于陶特·弗纳尔的个人性格描述，作为一个有能力又有欲望的野心家，陶特·弗纳尔本人张狂、冷血，绝对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存在，否则他就不会大肆征伐其他的基地，想将其他基地占为己有、作为自己的领土。
　　所以，他对S级信徒这么客气，原因无非就两个——
　　这位S级信徒能给陶特·弗纳尔想要的。
　　亦或是，陶特·弗纳尔所尊敬的并非这位信徒，而是信徒背后的那位不知名神明。
　　那么……要直接把人杀了吗？
　　杀之前审讯一番，不管是S级信徒的身份还是S129的信息，估计都能一目了然。
　　这样的想法落下，乔栾没有再犹豫。属于神级的精神污染先一步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S级的幸运大转盘上对于[精神污染]这个能力的说明简单粗暴，可以在几息之内令一位神明意识紊乱，除非这位神明的意识格外强大。至于异能者、普通人，疯了残了死了都是有可能的。
　　乔栾沉默地等待了几秒钟，果然瞧见坐在身旁的几个异能者捂着头皱着眉纷纷喊起了头疼，连邓漠和陶特·弗纳尔也抬起了脑袋，露出了一双沾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邓漠从来没有过这种可怕的经历，作为普通人、在末世来临之前生活时，疲惫可能导致他头部胀痛，但那种胀痛并非不能忍受，吃一颗药或者睡一觉第二天便能恢复如常。而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内部仿佛有一只沾满毒药的手在疯狂的搅动，神经被搅断，整个头颅都要裂开，除此之外还有奇怪的呓语似有似无地响起，仿佛一万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令人崩溃。
　　“啊——！”
　　疼痛的尖叫炸响，有异能者实在疼得受不了，趴在地上打滚。
　　粗重的喘息呼开了地上散落的碎屑和泥渍，他的双手插入泥中，发出呜咽。
　　然而在这之中，却有一人面色不改，神情不改。
　　当乔栾看过去时，只能看到一张微微垂落的面具。但下一刻，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缓缓抬起了脑袋。面部依旧有面具覆盖，但那双没有被遮盖住的眼睛却直勾勾地与乔栾对上，并且在眨眼之间露出了疯癫的笑意。
　　铮——
　　像是有警报在背后砰然炸开，乔栾猛地起身，身体一跃而起，迅速拉开与对方之间的距离。
　　只那一个眼神的对视，乔栾便深刻意识到，他上当了。
　　或者说，他陷入了别人特地为他制造的陷阱之中。
　　真正的S级异能者在遇到神迹的精神污染之后早该像邓漠一般在地上打滚，无处求饶，而非这位信徒一般，面露癫狂的笑意，就像是发觉撑开的猎网里终于捕捉到了猎物。
　　“抓到你了，小虫子。”面具男口中发出一阵大笑声，身影紧随乔栾其后，祂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即便在白日也显得格外耀眼。
　　是神力。
　　而且是极为纯粹、毫无瑕疵的神力。
　　换言之，眼前的这位所谓S级的神明信徒根本不是异能者，而是真正的神明。
　　只是，为什么在此之前他没有丝毫察觉？
　　暂且将疑惑压下，乔栾凌空站立，眼眸微冷地看向对方，问：“特地为我设的局？所谓的S129也是假的？”
　　面具男似乎很有闲情雅致，与乔栾面对面站着，哈哈笑起来：“S129当然是真的，借着S129把你引到这里也是真的。”
　　“那么，你又是哪位神明？我们无冤无仇，费劲心思把我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
　　哦？
　　乔栾眉梢微扬，没想到这位尤斯塔座下的走狗倒是比之前遇到的那几个聪明点，逮着机会了也没打算跟他多说废话，强悍的神明气息以祂为中心一层一层冲撞出去，被波及到的乔栾眼眸微凝。
　　不对劲。
　　这神力气息不太对劲。
　　竟然完全地将他压制了。
　　他脚步后退，毫不犹豫地再度飞身而起，但面具男已然跟了上来。
　　几番交手下来，乔栾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一缕属于面具男的神力竟然悄无声息地宛若游蛇缠上了他的神力，并且游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属于诡谲者的神力吞噬大半！
　　这一刻，面具男的身份终于被揭晓。
　　——“以其他神明神力为食，尤斯塔座下伪使之一，索耶。”


第82章 
　　082.
　　神力属性尽显，索耶脸上的面具便也没有必要。
　　光芒闪过，被索耶附身的身体嘭得一声炸开，仿佛有只手撕开了外层的表皮，紧接着露出了一张满是伤痕的脸来。
　　索耶的长相极其丑陋，像是诡异生物的结合体，眼型细长，其中长着近七八个眼珠子，每颗眼珠都能在同时向不同的方向转动。脸部中央本该是鼻梁处的地方裂开一条口子，两侧的皮肤向内弯曲，生长着一圈的白色尖锐牙齿，并且两张皮肤会不停地翕动，像是在呼吸。
　　除此之外，祂摘下兜帽以后裸露出来的颈部皮肤贴着一张张深色的鳞片，鳞片花纹类似蛇类，盯着看久了甚至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看你的眼神，像是认识我。”索耶满是兴味地盯着乔栾，此刻的乔栾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过于俊美的长相和索耶一前一后站在同一片空间之内，对比尤其强烈，但索耶对自己的长相向来不甚在意，祂只在乎自己的实力。
　　没等乔栾开口，索耶便继续道：“看来斯维亚和宿媱的确将你当做了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四个字出现，落在乔栾的耳中，令他眉心微动。
　　斯维亚和他说过，萨洛特将他当做诡谲者的继承人是因为至高曾告知的，他将会是至高重新降临的关键。
　　本以为这个秘密只有至高、萨洛特以及斯维亚这一类至高的心腹知晓，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那么，利用S129将他骗来此处的理由，乔栾心中基本有数。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在宿媱的口中，类似索耶一样的尤斯塔座下伪使能力都十分强悍，对方完全可以直接闯入7号基地。哪怕在此之前乔栾为了7号基地的安危找了几只S级的深渊怪物，可以他初次和索耶交手的情况来看，索耶都没将他这个神明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将几只深渊怪物放在眼中。
　　……难道是担心斯维亚、宿媱同他并肩作战，索耶打不过？
　　也不对。
　　索耶用计将他骗到此处，怎么就猜到他会独自一人前来，万一他是和斯维亚、宿媱一起来的呢？
　　要么，将斯维亚和宿媱引走也是个骗局，要么，是这块地方还藏有其他的秘密。
　　将所有的想法都压到心底，乔栾手中幻化成弑神之刃，毫不犹豫地斩向了试图吞噬诡谲者神力的另一道神力。作为神力本该虚无缥缈宛若烟云，但当弑神之刃触碰到索耶的神力时，就像是挤压到了什么重物，同时弑神之刃上竟然传来了咔呲咔呲被啃食的声音！
　　这也能吃？
　　乔栾心中惊讶，定睛看去却又猛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声音听上去的确刺耳，不过弑神之刃到底是可以斩杀神明的武器，即便被神力啃食，刀刃表面也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点同样也引起了索耶的注意。
　　祂充满兴味的目光落在乔栾手中的黑色直刀上，面上露出硕大的惊喜之色：“有意思，有意思！”
　　如果能抢来归祂所有，就最好了。
　　毕竟，作为这种不同寻常神力的主人，索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神力到底有多强大，如今缠上乔栾没让对方死，竟然还被对方手切西瓜似的给切断了……足以证明这刀不简单！
　　心中对弑神之刃的觊觎之心和喜爱达到了顶峰，索耶不再浪费时间，神力密密麻麻宛若天幕降下，直接将四周彻底隔断，同时，再次爆发的神力紧紧贴上了乔栾的身体。
　　索耶的神力叫嚣着想要彻底吞噬一切，将乔栾身上所背负的五种神明之力都彻底占为己有。
　　在此之前，乔栾利用法则囚笼将其他神明的法则之力剥夺并且占有时并未真切的感受到那些神力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直到此刻，被吞噬的神力就像是乔栾身上的皮肤被人以一种强硬恐怖的手段给剥了下来，那种疼痛令人难以忍受，即便是乔栾，一张脸也在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最可怕的是，他已经完全的被禁锢在这个神力编制的巨笼之中，四周、上下都是索耶的神力，根本逃无可逃。
　　死亡，像是他唯一的归宿。
　　见到这一幕，索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尤斯塔大人说你善于抢夺他人的法则之力，特地派我前来，怎么样，这种感觉好受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
　　“先吞食诡谲者的神力，然后再选加西亚的神力怎么样？等加西亚的神力消散了，我们再选万伛的？”
　　短短几句话，令乔栾深刻的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尤斯塔都已知晓。
　　对付全知神，就是这不好。
　　不过。
　　此时此刻，面对索耶的威胁和调侃，乔栾却并不慌张，在感受到诡谲者的神力即将消失殆尽之际，他苍白寡淡的唇角缓缓翘起了一个弧度：“——伟大的全知神将这些都告诉你了，那有没有告知你，我还有其他的本事？”
　　若换成先前，索耶听到这话可能还会慌乱一下。
　　但此时此刻，祂也不介意告诉乔栾：“你不用想着你其他的本事了，尤斯塔大人看到的三个未来里，你都死在了我的手下。”
　　三个未来。
　　乔栾眸光闪烁。
　　他现在捏在手中可以改变局面的关键能力恰好有三个。
　　一是时间回溯，可以回到48小时之前，在听闻S129的信息以后改变最初的选择。
　　二是掠夺索耶的神力。
　　三是特定召唤，直接召唤索耶，强行绑定二者之间的关系，令双方强行进入和平共处的场面。
　　尤斯塔看到的，是这三种可能吗？
　　以索耶的言论，如果是这三种可能，那就意味着他的三种反抗都失败了。
　　……可为什么命运骰子给出的反馈会是半红半黑？
　　乔栾眸光闪烁，唇角的弧度更深：“我听说，有位神明的运气好到连尤斯塔都看不清楚祂的未来，所以——”
　　乔栾的脚下忽然印出属于女神宿媱的神明印记，扎眼的光芒在这一刻爆发，索耶心中一凛的同时，一柄血红的长剑从天而落。
　　同一时刻，乔栾动用掠夺的能力，颤抖的手指飞速触碰到将他团团围住的索耶神力。索耶的神力有种可怕的挤压感，碰到的刹那，乔栾便听到了手上传来的清脆的咔哒声，再抬眸看去，只见食指已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弯曲着。
　　指骨被撞碎了。
　　疼痛让他面色愈发苍白，随着手上部位与神力接触的部分越来越多，更强烈的破碎感在这一刻蜂拥而起，乔栾强行张开五指，彻底将索耶神力中的吞噬能力给抢到了手！
　　索耶一时根本来不及去观察神力的异样，因为头顶悬的那柄剑格外眼熟！
　　“怎么会？”祂心中惊愕，完全想不明白属于战神山阴珩的战争之剑怎么会在乔栾的手中。
　　但此时此刻去纠结这件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战争之剑迎头斩下，索耶瞳孔倏地紧缩，身体迅速后撤。
　　草。
　　这个叫乔栾实在是太古怪了！
　　尤斯塔大人看到了乔栾挣扎的三种可能，却没想到他竟然拥有宿媱的一部分气运，更拥有山阴珩的战争之剑？
　　开什么玩笑。
　　索耶面色狰狞，面对战争之剑，心头涌起下意识的恐惧。
　　山阴珩当年能以一敌二，祂的剑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今虽然已经陨落，可索耶能清楚地感知到这柄剑并非只是一柄剑，其中蕴含的神力极其恐怖，就算是要砍断祂的脖子，也轻而易举！
　　就在祂心中风起云涌之际，地面开始疯狂地震动，一道道夸张的裂缝打开，战争之剑斩落的刹那，一头从深渊中窜出来的怪物嘭得一声迎了上去。
　　战争之剑的神力与怪物的身体接触，瞬间将S级的怪物给劈成了两半。
　　嘭！
　　怪物的尸体从高空坠落掉在地上，与此同时一道若隐若现的漆黑身影在半空中一把拎起索耶的衣领，那漆黑身影似是垂眸看了眼乔栾，紧接着便在索耶的怒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体凭空出现在另一个方位，索耶一把扫去后颈的手，气急败坏的吼：“你在干什么？”
　　“很明显，救你一命。”漆黑身影语气平静冷淡，“他身负战争之剑，剑中有山阴珩陨落前留下的最纯粹的神力。你打不过他。”
　　虽然索耶也知晓这一点，但被人如此直白地点出来，祂的眼角都气得抽动了一下。
　　“别激动，本来尤斯塔大人给你的任务也并非是杀死乔栾，我们只需要把他引过去就好了。”
　　“说得轻巧。”索耶冷笑一声，“他有宿媱的神力，你想将他引过去，难如登天。”
　　“那是你，不是我。”漆黑身影继续道，“一只S129就可以达到我的目的，就是你……最好安静一点，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当成S129的口粮。”


第83章 
　　083.
　　索耶望着漆黑身影的离去，怒火冲天，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了脚边的石块，巨大的力道将百来斤重的石头踹飞百米，宛若一道流星在半空划过一道痕迹以后不见踪影。
　　祂低声咒骂两句。
　　明明都是尤斯塔的使者，戎域竟然还玩起谁比谁高贵的游戏来了。
　　想让祂做S129的口粮，问过祂的意见，问过尤斯塔大人的意见了吗？
　　翻了个白眼，将戎域那令神反胃恶心的威胁抛开，索耶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忆起了方才的一幕幕。战争之剑迎头劈下来的时候，那种浑身仿佛要被灼烧融化的可怕触感直到此刻还让祂心有余悸。
　　可是那个叫乔栾的家伙怎么会有战争之剑？
　　作为曾经与山阴珩交集颇多、甚至在对手手中吃过好几次败仗的的竞争对手，索耶无比清楚战争之剑是当年至高赏赐给山阴珩的武器，多年来只听服山阴珩。
　　难道乔栾是被山阴珩承认的家伙？
　　可山阴珩不是死了吗？
　　疑问占据脑海，怎么想也想不通，索耶的怒火再次高涨，又起身踹飞了一块石头。
　　…
　　乔栾眯起眼目送着索耶以及那道陌生的身影突兀消失，随后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地上。地上除了陶特·弗纳尔几人之外还有那只被战争之剑一劈劈成两半的S级深渊怪物。
　　相比之下，也显然是后者更能吸引乔栾的注意。
　　青年弯腰俯身，仔细观察了两眼深渊怪物，嘴角忽然牵起笑容，半晌，才轻声道：“随随便便就让一只S级深渊怪物当了替死鬼，身份很明了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随随便便’。
　　战争之剑蕴含的能量巨大，神明的速度又不是一般深渊怪物可以比拟的，除了S级能稍微抵抗一会，在关键时刻短暂时间迎上战争之剑，其他的等级估计都赶不到战争之剑将索耶劈成两半的时刻。
　　系统也在这会出了声：“尤斯塔座下的另一位伪使，深渊之主戎域？”
　　乔栾听到熟悉的名讳，下巴微抬，应和了一声。
　　先前从宿媱和斯维亚的口中得到过尤斯塔那还活着的四位伪使的信息，其中便有说到戎域。因为相比其他伪使，戎域是拥有最强大深渊怪物的存在。那些从深渊之中诞生、如今出现在五洲各地的深渊怪物们，几乎都听从祂的命令。
　　而像小黑、B250这一类与他签订了主仆协议的深渊怪物是另类。
　　但不管如何，戎域远比索耶难对付。
　　系统：【按照宿媱和斯维亚的说法，尤斯塔那一派系除了尤斯塔本尊之外最强的便是四位伪使，可现在一连出现了两位……宿主，这里并不安全。】
　　“如果你所说的不安全是指生死，我倒是有不同意见。”乔栾感受到了手腕上小黑的躁动，垂眸看小黑吐出蛇信子嘶嘶嘶地叫唤，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便垂下手放任它落到地面，一口咬住那只S级深渊怪物的尸体。收回目光，他继续说道，“山阴珩一敌二勉强占上风，而我哪怕拥有多种神明之力加上一柄战争之剑，也比不上巅峰时期、真正的山阴珩，换言之，索耶和戎域二者合作能让我死无数回，但他们却没有那么做。”
　　系统微微一愣。
　　好像是这样的。
　　那么原因呢？
　　“我猜，多半是留着我的命有用。”
　　【可斯维亚说过，你是至高重新降临的关键。如果将你杀了，对于祂们而言可以说是解决了心腹大患，至高便再也降临不了了。】
　　所以，在乔栾的猜测中，索耶与戎域的行为与祂们的目的完全是背道而驰的，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可你别忘了，尤斯塔本就是至高分出去的一缕意识。”
　　乔栾的一句话瞬间引得系统陷入了沉默，乔栾也不介意无人跟自己商讨，他先联系了斯维亚。斯维亚和宿媱离开前他让许进准备了7号基地的通讯器，通讯器比起神明印记，在这种时刻好用许多。
　　乔栾询问了祂们那边尤斯塔碎片的真实性，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斯维亚便顺口询问了乔栾的情况，乔栾也没隐瞒，直言道：“出了点意外，尤斯塔的两个伪使都出现了。”
　　斯维亚：“？”
　　祂猛地扭头看向宿媱，与宿媱对视后，再问乔栾：“那你现在要返回吗？”
　　这个问题恰恰也是乔栾此刻在纠结的问题。
　　他一边垂眸思索，一边再次拿出了命运骰子，骰子咕噜一声掉在地上。这次他特意找了块平坦、完全没有障碍物遮挡的平地，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命运骰子在滚了几圈以后竟然再次以那神奇的姿态，斜着伫立在地面之上，朝上的面是一半黑一半红。
　　乔栾盯着命运骰子看了几秒钟，最后对斯维亚道：“不回。”
　　斯维亚：“啊？”
　　乔栾：“祂们费尽心思为我设计了这一出戏，出于礼貌，我也该去看看。”
　　斯维亚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乔栾是礼貌了，但祂有点不礼貌地想——乔栾到底是长着什么样的脑子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怕一下子玩脱了！神明虽然比起人类的确强上不少，但神明陨落了也就陨落了，极少有机会重新降临，若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谁也不想轻易尝试。
　　毕竟是看运气的事儿。
　　嗯？等等，看运气？
　　斯维亚再次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宿媱，只见宿媱微微一笑，对祂道：“没关系，我在乔栾身上多留点神力就好了。”
　　斯维亚：“……”
　　那边的乔栾显然也听到了宿媱的话，当即勾唇一笑：“那就谢谢宿媱女神了。”
　　宿媱眨眼：“为帅哥服务，是我的荣幸。”
　　斯维亚一言难尽：“你真的很双标，你就是图他好看！”
　　宿媱：“长得好看看着心情也好，你不懂。”
　　斯维亚：“……”
　　…
　　与斯维亚、宿媱二人说了自己的打算，乔栾便挂断了通讯。这点时间内，地上那具S级深渊怪物的尸体竟然已经被小黑啃食得差不多了。
　　小黑舒坦地躺在地上，露出冷冰冰的肚皮，跟死了似的，一条蛇绷得直直的。
　　就是肚子那一块鼓得有点厉害。
　　但它显然还不罢休，尾巴尖尖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还躺在地上没什么动静的陶特·弗纳尔等人身上。摸清楚小黑的意图，乔栾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拎起它有些无奈道：“不能吃。”
　　小黑遗憾地嘶嘶两声，但也听话，挨在乔栾的身边不再觊觎几个人类。
　　就在乔栾俯身准备唤醒陶特·弗纳尔的时刻，眼角的余光突然瞧见陶特·弗纳尔腰侧的通讯器突然亮了亮，他伸手摘下通讯器，打开，看到了一条来自1号基地的紧急通讯：指挥官，监测到S129出现在宗山附近。
　　乔栾见状嗤笑了一声：“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愚蠢手段。”
　　戎域这手段实在是有点多余。
　　就算没有这条紧急通讯，他也会前往S129出没的地方。
　　他真的很想知道，命运骰子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乔栾拎起陶特·弗纳尔，毫不犹豫地将他扔到了隔壁的河里。河水不算湍急，但水温很低，附在手背皮肤上都像是结了一层冰。这种温度一接触到陶特·弗纳尔的皮肤，几乎瞬间就将人给冻醒了。
　　但醒是醒了，清醒大概是没有的。
　　毕竟神迹的精神污染作用还未消退，陶特·弗纳尔睁开眼以后目光呆滞，完全没有第三洲指挥官该有的神采。乔栾也不介意，动用歌姬的能力道：“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S129的所有信息。”
　　陶特·弗纳尔闻言便张了张嘴，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
　　“S129，S级深渊怪物，长相类似麋鹿，个头却比麋鹿更大。它的能力是预知，但拥有差不多等级的战斗能力，它的两只鹿角会引起人类的晕厥、陷入梦境。”
　　“它的预知能力不是时时刻刻的，根据索耶的说法，S129在动用预知能力的四小时内，将无法进行其他的预知行为 。”
　　——找到了。
　　乔栾辛辛苦苦半天，从13号基地辗转到这里，又被尤斯塔一众设计了一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句话。
　　S129在动用预知能力的四小时内，将无法进行其他的预知。
　　这就意味着S129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关键时刻的一分钟都能改变无数结果，四个小时对于乔栾而言，就更不用说了。
　　他翘起唇角，狭长眉眼含着笑，心情一好，主动拍了拍陶特·弗纳尔的肩膀：“谢了。”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至于陶特·弗纳尔以及其他的异能者，就都留在这里，能死能活跟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要是这群人运气好，指不定能被基地的人救回去，就是带回基地了，也不见得脑子能好。
　　就看治愈系异能者的本事了。
　　离开了这片区，乔栾的身影很快出现了宗山区域。
　　远处，戎域站在宗山山顶，阴冷的面容扯出连弧度也冰冷的笑容：“果然，一只S129便能轻易将人吸引过来了……至高选择的降临关键，看上去一点也不靠谱。”
　　风吹得戎域的长袍飒飒作响，祂漠然注视着乔栾愈发靠近的身影。
　　事实上宗山山顶与山脚距离相差甚远，若换做普通人怕是什么也看不清，但对于戎域这位神明而言，目光可以清晰地瞧见乔栾脚踩在湿润地面而印下的一个个很浅的脚印。
　　祂抬起手，掌心之中有一枚看上去十分小巧的镜子。
　　此时此刻，镜子在无需外力的作用下缓缓竖起，与戎域的掌心保持腾空的距离。而后，在戎域灼灼的注视下，一道漆黑的虚影若隐若现，摇摇晃晃之后终于挺住。
　　看不清楚五官，只能看到上半身的轮廓，但戎域向来平静无波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目光在瞥见这一抹身影时，露出了极致的虔诚和恭敬。
　　祂道：“大人。”
　　镜子内传出沙哑低沉的应和声，随后，再次缓缓开口：“戎域，你是我最忠诚的神使，但乔栾并非——”
　　话说到一半，黑影再度摇摇晃晃。
　　仅仅只是两秒之后，镜子便咔哒一声，恢复了本身的原样。
　　注意到这一幕，戎域抿了抿唇。自祂拿到这面可以和尤斯塔大人进行通话交流的镜子以后，祂和尤斯塔大人的对话次数不过三回。但几乎每一回都会出现意外状况，譬如此刻，话到一半就莫名其妙断了联系。
　　不知道为何，祂的心里逐渐浮起几缕不可言喻的担忧。
　　总觉得……有些不安。
　　同一时刻，那枚已经被戎域收起来的镜子里再次浮动人影，漆黑的人影狰狞着晃神，竟然意外地露出了半张脸，但很快，这张脸就重新没入了黑暗。之后，更有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喉间溢出：“——至高，该死！”
　　本就属于祂的碎片，在与祂融合之后竟然出现了明显的排异反应，就跟一个躯体内生长出了两道意识，而这两道意识还在疯狂争夺主导权一样。
　　尤斯塔的面目狰狞，宽敞长袍下的手握紧成拳，金色的鲜血一滴滴淌入地面，灼烧出一个个洞。
　　祂猛地睁开眼睛，嘶吼：“滚回去！”
　　嘭。
　　一声嘶鸣刺耳在响起，几乎要震彻祂的耳膜。
　　染上几分血红的眼眸直勾勾盯着镜子的一端，而镜子也在此刻印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勾，五官俊美，赫然是乔栾的复刻版。


第84章 
　　084.
　　乔栾无声行走在宗山之中。
　　来的路上系统给了他宗山的详细信息，宗山是整个第三洲内最大的山，附近群山连绵。曾经在第三洲有说法，一般人是不能进宗山的，因为这座山有古怪，山大、树木又格外茂盛，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根据资料记载，进入宗山的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出来的。】
　　“附近的基地没进行救援吗？”乔栾问。
　　【去了，就是把自己也折在里面了。】系统一边查找资料一边回答乔栾的问题，【对了，这里还有一段山内的视频资料，不过标了‘绝密’的logo。】
　　乔栾：“……”
　　绝密？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座山，还有这么大的秘密呢？
　　难道跟戎域引他过来有关系？
　　乔栾缓下脚下的步伐，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腿，像是在思考。
　　半晌才道：“能看吗？”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乔栾便找了棵树，纵身一跃坐在树枝之上，随后让系统打开了所谓绝密的视频。
　　视频明显是人身上所携带的摄影设备所拍摄下来的，因为挂在身上所以显得镜头格外摇晃，偶尔也会随着主人的行动方向例如转身而拍到同行之人的面部长相。乔栾仔细瞧了两眼，发现同行之人的穿着都是冲锋衣一类，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登山杖，偶尔的一两句交谈里也可以意识到他们的身份——
　　入山的驴友。
　　乔栾见状便好奇：“这个视频是哪儿来的？”
　　【13号基地的资料库里的。】
　　自陶特·弗纳尔的铁骑半踏平第三洲以后，被他掌控在手的基地资料库都互相打通了。不出意外的话，宗山属于1号基地辖区，这个视频本也应该保存在1号基地的资料库内，只不过如今资料库互相打通，所以才导致系统在13号基地的资料库内搜到了相关内容。
　　【我看过记录，这个视频上一次的打开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了。】
　　“也就是说，虽然陶特·弗纳尔和索耶合作将我引向这里，却不一定知道山里有什么。”或者说，陶特·弗纳尔从一开始就被索耶和戎域骗得团团转。
　　他扯了扯唇，没再吭声，而是继续看视频。
　　驴友们的对话起起伏伏，因为距离导致收音设备无法完美地将每个驴友的声音都收入得十分清晰。当时天色渐深，宗山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兽笼罩，显得阴森恐怖。
　　戴着设备的人首先提出：“时间不早了，马上天就要完全暗下来，再走就不安全了，大家赶紧就地休息吧，明天再往里走。”
　　这个提议自然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随后，大家匆忙之中搭了帐篷、生起了火，吃上了食物。
　　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的和谐融洽。
　　甚至于为了能也夜间睡得更安稳一些，有人还拿出了两瓶酒。几人一边拿着便携酒杯小酌，一边对宗山侃侃而谈。
　　身着深蓝色冲锋衣的中年男人喟叹一声，随后感慨道：“明天就能进入深山，我竟然有点紧张——要是传说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第一个发现的？”
　　“那就希望到时候网络好一点，别耽误了直播挣钱。”
　　乔栾安静看着模糊的视频，听着一群人的对话，隐约从中听出了点什么。
　　“听这意思是他们在古书上看到了什么现实无法解释的东西，所以来探险的。”乔栾和系统交流，又道，“既然这个视频保留了下来，就证明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
　　乔栾加快了视频的播放速度。
　　他原以为真的要跟那中年男人说的一样，得等到明天进入深山，却万万没想到的，当天晚上宗山就发生了点小意外。
　　入夜，凌晨两点左右。
　　一直围绕着宗山的薄雾忽然被缓缓推开，清晰地露出了一根根粗壮的树干。随后，在一道一道诡异的风声中，宗山之顶聚拢的灰黑云层也开始退散。一缕淡淡的月色率先穿透繁茂的枝叶射在帐篷之上，在接下去的片刻时间里，云层完全消失，硕大的圆月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轮圆月竟然不是平常所见的黄色，而是宛若鲜血的红。
　　红月落在宗山上的光线并非大片大片，而是一缕一缕，宛若一根根线缠绕着巨大的山体。
　　但由于摄像机的视角只有那么点，这段视频里根本无法看清楚那些线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栾来了兴趣，颇为好奇，便直接问系统：“搜一下资料库，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视频。照理说，应该是有的。”
　　人类科技水平高超，捕捉到这一晚的异象的，绝对不止驴友的这么一个小小视频记录。
　　系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当即便道：【宿主稍等。】
　　乔栾也不急。
　　就是不知道戎域急不急。
　　想到这位深渊之主，他的唇角勾起了弧度，眼里透出几丝讥讽。
　　系统说稍等，那还真只是让乔栾等了一会儿。接通1号基地的资料库以后没多久，系统便将同样标着‘绝密’二字的视频找到了。
　　但这个视频在‘绝密’二字后面还写着——宗山异象。
　　乔栾打开视频。
　　与驴友的视频不同，官方留存下来的视频角度更加广阔，几乎将整座宗山都收入其中。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原本在驴友视频中看得并不真切的画面，此刻有了完整的呈现。
　　乔栾的视线落在其上，看清楚血月之下的秘密时，眸光震颤。
　　无数鲜红的月光勾勒出血线，密密麻麻穿透整座山峰，并且连接在一块。
　　“这是……”乔栾眼眸微睁，低声自言自语，“人？”
　　月光勾勒出了人的模样。
　　只不过与普通人相比，这印在山上的人影显得无比庞大，且猩红的月光覆盖其上，有种极度的诡异之感。
　　视频内的异象停留的时间十分短暂，不过三秒，整个画面颤动，随后猩红的月光颜色被正常的黄色取代，月光勾勒的人影也在顷刻之间化作虚无，山丛之间只有隐隐的碎芒如萤火虫一般闪烁。
　　宗山再次陷入寂静与黑暗。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视频也到此戛然而止。
　　乔栾见状便再次打开了驴友的视频。他特地多看了一眼视频下方的时间条，这等异象出现的时候，时间条才过去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后面还有三分之二的内容。
　　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日光逐渐笼罩宗山，驱散黑暗时，驴友们一个个都醒了过来。
　　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到昨晚那短暂几秒的不同，只笑盈盈地互相打招呼：“各位，昨晚睡得怎么样？”
　　其中一个短发女人做了几个简单的舒展运动，回答道：“睡得相当好，野外探险这种事儿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虽说都习惯了晚上露营，不过还从没像今天这样，一觉起来神清气爽，身子没半点不利索。”
　　她这话一出，探险团队中年纪最大的男人顿时也笑着应和：“还真别说，小周一提，我才发现我这身子骨竟然没半点不舒服，比往常做完理疗还舒坦。”
　　其他人纷纷点头。
　　简单聊了几句，吃过早点，一行人便再次进山。
　　宗山内部其实没有正儿八经的山路，因此进山一事对团队而言十分困难。只不过即便如此，也没人多吭一声。时间在缓慢地流逝，日头逐渐高升又逐渐向西方落下，就在乔栾以为这一天的行程也即将结束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声尖叫过后，前方的人猛地回头，只见落于最后方的年轻男人失去踪影。团队的众人面色一变，当即退回原地，一低头便见三米之外的地面多了个坑，而消失的同伴正在坑洞里龇牙咧嘴。
　　众人松了一口气，却又陡然听到同伴喊了一声：“握草，这里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
　　“有个门！这里怎么会有扇门？！”
　　话音落下的刹那，团队众人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倏地对视。
　　“这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吧？”
　　“草，什么运气啊刘赟！”
　　“那你们还不快下来看看！”
　　没人再耽搁，小心翼翼地下了坑洞，来到了门前。众人仰头，这是一扇漆黑沉重的石门，像是已经存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门上有很明显且数量颇多的裂缝，且裂缝中、石门旁侧都已长出青色物质。名为小周的女人上前一步，用手指摸了摸，旋即一碾，确认了青苔的身份以后正欲转身，眼角的余光瞥到指尖，却猛地怔住。
　　手指指腹，突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灼烧的颜色。
　　不等她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漆黑之上便倏地涌起灿烂耀眼的火苗，仅几秒钟的时间，火蛇肆虐，将她完全地烧成了一团灰。
　　连一声尖叫都卡在喉咙内没有喊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但更令人无措的是，那扇诡异的石门，却在一声轰隆之后，突然打开了。
　　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


第85章 
　　085.
　　通道开启的刹那，也是视频结束的时刻。
　　望着黑漆漆的屏幕，乔栾眉梢微扬。
　　虽然还不清楚宗山之中到底藏着什么，不过看这模样便猜得到里面的东西必定不一般。
　　乔栾问系统：“还能找得到类似的视频信息或者文字信息吗？”
　　系统回复：【找不到。】
　　乔栾也没意外。
　　因为从最初系统便说过，按照1号基地资料库的说法，进入宗山的无一人活着回来。所以，资料库内留有这样的视频已经是意外之喜，若是真想要知晓宗山之内到底有什么，还得乔栾亲自去探探。
　　正思索间，乔栾随身携带着的陶特·弗纳尔的通讯器再度开始闪烁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通讯器，长指拂过以后，原本闪烁的屏幕突然出现了一张地图，随后一个红点在其上不停地跳动。
　　这个红点正是S129的实时位置。
　　乔栾直接放大地图，点进红点。
　　原本还显得粗糙的地图瞬间精确到宗山的某一个部位，乔栾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却在某一刻停顿了下。他的手指再次落在屏幕上，将那一处的角落无限放大，盯着那角落片刻，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问系统：“有没有觉得眼熟？”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个角落正是那段驴友视频中，名为刘赟的男人掉入的坑洞附近。
　　乔栾记得，视频上一次打开的时间是十年前，但视频拍摄的时间却是二十七年前。照理说二十七年的时间足以让同一个地方变得面目全非，但这里不一样，在乔栾的观察下，这个角落、这个坑洞，每一棵树木的粗壮程度、生长朝向、枝叶繁茂程度，石头的大小数量都与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
　　果然是带有灵异色彩的特殊之地。
　　“看来戎域费尽心思引我来宗山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正好，他对宗山之下的秘密也很感兴趣。
　　“走吧。”
　　就不浪费时间了。
　　…
　　确定了前往那个神秘的角落以后，乔栾也没有加快步伐。以他如今神明的身份，想要前往S129的地点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可惜他就是慢吞吞的，比那些进山的驴友还要淡定和悠闲。
　　这也就导致一直在观察他的戎域忍不住蹙起眉。
　　站在祂身侧的索耶见状，当即冷笑一声：“别是他早就发现不对劲，在试探你了。”
　　戎域没吭声，索耶便继续说：“他要是真想得到S129，早就闯进去了，用得着浪费这么多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尤斯塔大人的碎片对于至高手下那群人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
　　虽然戎域看不上索耶，但此时此刻祂也不得不承认，索耶的怀疑和分析都是合理的。
　　只不过——
　　“就算他知道不对劲，只要他的目的地在宗山之内，我也无所谓陪他浪费一些时间。”
　　对于神明而言，千万年都挨过去了，不过一天两天。
　　实在不值一提。
　　索耶听到这话只撇了撇嘴，没多说。
　　两位神就这么沉默地盯着漫步在山中的修长身影。
　　时间分秒流逝，日头落下又升起，周围的树木印出簌簌树影的时刻，乔栾终于来到了那个坑洞旁。
　　令人意外的是，在驴友视频中因意外而开启的通道此刻正大咧咧呈现在乔栾的面前。乔栾一跃而下，修长的身形站在通道之前，只站了几秒钟便听到里头传来野兽低鸣嘶吼的回音，虽不曾听过S129的叫声，但乔栾心中已有所猜测。
　　……戎域这出戏倒是唱的挺齐全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模作样。
　　乔栾略感好笑，抬步走了进去。
　　他的长指点燃一缕神力，幽黄的光线并不明亮，但完全可以照亮这条通道。通道比乔栾想象的更加长、更加深邃，也更加的寂静。走了约莫十分钟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见到尽头在哪儿，倒是等回头时，身后已经彻底被浓郁的黑包裹，入口处的光亮已经消失不见。
　　乔栾完全地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狭窄的环境里。
　　他便继续往前走。
　　没几分钟，他就在通道的一侧看到了不少的骸骨，弯腰俯身，用手指碰了碰那骸骨，骨头在刹那之间成了一堆齑粉。
　　“看来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些驴友以及官方人员。”
　　又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眼前终于空旷起来。就像从一个狭窄的入口突然通向了篮球场一般。最先吸引乔栾注意的是这片‘篮球场’内的光线，明明头顶尽是山体巨石，但奇异的是竟然有无数光从上方照射下来，并且落在了这片空地的最中央位置。
　　而那中央，放着一张石床。
　　乔栾的视线转过去，看到的赫然是一具人形骸骨。
　　他迈步靠近。
　　骸骨安静躺在石床之上，雪白的骨头却与众不同，关节的连接处偶尔闪过一缕一缕深蓝光线。乔栾眯起眼睛，手指抚上心脏。
　　奇怪，在看到这具骸骨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就好像——这具骸骨本身就该是属于他的。
　　乔栾眸光微闪，手指下意识想去触碰骸骨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后撤，视线转到了身后。
　　本该四面被封死的墙壁内突然多了一道虚影，影子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但看轮廓很像一头鹿，巨大的身形，头顶两只长长的角微微晃动，此刻，影子转了转，原本侧对着乔栾的身体变成了正对，旋即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墙壁之中的虚影内传出来。
　　“乔栾。”
　　“S129？”乔栾眉梢微微扬起，薄唇也顺势勾起笑容，“或者应该叫你尤斯塔？”
　　S129既然是尤斯塔的碎片所化，那么无非就两个下场——
　　一是与尤斯塔融合。
　　二是背叛尤斯塔。
　　但很显然，有戎域这位深渊之主存在，第二种可能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因此，乔栾的猜测完全在合理范围内。而被猜出真实身份的尤斯塔分身对此也并不觉得意外，祂始终都未现身，宛若下水道的老鼠藏在阴沟内。
　　面对乔栾的询问，也只道：“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旋即，在意料之外，话音一转：“但如果乔先生愿意为吾大业献身，或许你也可以称我一声至高。”
　　乔栾：“……”
　　他沉默了两秒，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当神的原来也喜欢做白日梦。”
　　嘲讽的意味浓重，空间之内陷入沉寂。乔栾倒也不在意听到他这话，尤斯塔什么表情，会不会生气，只是继续垂眸看身旁的这架骸骨，语气淡定无比：“你既然令戎域和索耶将我吸引至此，是不是也该跟我解释解释原因了？或者，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再跟我说说这架骸骨是怎么回事。”
　　但尤斯塔还是未说话。
　　乔栾也不急，只自顾自道：“难道伟大的全知神看到了未来——将你隐藏的秘密告知我以后，你的计划失败了？”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你既然制定了计划将我吸引到这里，必然是有百分百的准备。”
　　“你说得对。”在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尤斯塔缓缓道。
　　但说完这四个字，便没有再多言语。
　　乔栾倒也不介意，反倒是身姿闲散地靠在石床边侧，好整以暇地望着那道影子，笑着说：“如果伟大的尤斯塔不愿意把事情的一切告诉我的话，不如让我来猜一猜？”
　　“这具骸骨……或许，是至高留下的？”
　　此话一出，紧密空间内的气氛似乎都停滞了几秒。
　　墙上的S129虚影没有半分动静，但乔栾知道祂肯定在听，也许，此刻的心情还不平静。
　　于是，他再度道：“再或许，这具骸骨，是属于我的。”
　　数种神力在乔栾的手中揉捏成高窜的火苗，耀眼的火光照亮了青年那张精致俊美的脸，更衬得他漆黑的眼眸深邃，他任由火光一点点聚集而起，宛若火蛇蜿蜒朝着印着虚影的墙壁爬行。
　　“伟大的全知神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我猜中了吗？”
　　尤斯塔听到这似笑非笑的话，脸皮都抽了下。
　　祂忽而冷笑一声：“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一点。”
　　“那就是你误会我了，我眼下说的都只是我的猜测，要想确认我的想法是否正确，这不还得全知神来为我解答吗？不过，如果你不愿意说话的话，不如亮明真身给我看看。”
　　“——看看我们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尾音落下的刹那，神力骤然窜出，瞬间贴上了墙壁。
　　一声属于深渊怪物的尖叫撕心裂肺响起的刹那，黑影蓦地从墙壁之上剥离出来，依旧是虚影的状态，且与S129的野兽模样全然不同。
　　乔栾静静地看着祂。
　　属于人类的上半身从墙壁内探出来，下半身依旧连接着墙壁。
　　而那张脸，赫然与他的一模一样。
　　这一刻，乔栾心中所有的猜测都达到了证实。


第86章 
　　086.
　　为什么至高曾说他是真神重新降临的关键。
　　为什么别的人类接触到神明法则之力只有爆体而亡一个结局，而他不止身体无碍，甚至可以获得无数种神力。
　　因为他是至高本身。
　　因为这些神力本就是从他身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乔栾的嘴角噙起笑容，他注视着面前的这张脸，半晌才笑着说了一句：“所以，吸引我来宗山，是想借我和这具至高留下来的骸骨融合，而你趁机占据至高意识，成为至高？”
　　尤斯塔分身默然，心中却隐晦地浮起惊愕。
　　为什么，明明乔栾并未继承到至高的记忆和一切，可他却将所有的一切都猜中？
　　祂眯了眯眼睛问：“你身上有我的分身碎片？”
　　“如果你觉得我刚才的猜测是基于你的分身碎片，那我只能说，你有点看不起人了。”
　　乔栾脑子本就聪明，再加上暴露在他面前的线索实在过多，能猜到这一切并不困难。
　　譬如，在意识到自己和尤斯塔长得一模一样时，他便想到了那段驴友视频的拍摄时间，二十七年，正是他出生的那一年，那一年，宗山异动，天边出现诡异血月。那或许不是个意外，而是这具骸骨意识到至高的一部分降临了。
　　根据系统所说，之后的二十七年时间里，1号基地的资料库内并未收录宗山相关异象，这也就意味着宗山在这二十七年时间里是正常的。而今天，就在他重新踏入宗山时，那道石门却再次开启，通道重现。
　　这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其中，索耶和戎域明明有杀了他的能力，却没有动手，利用S129将他吸引到此处，再有尤斯塔本尊现身。
　　“你的心思太好猜了，从你背叛至高那一刻开始，你就想要取代祂。可惜的是，你只是至高的一缕意识，和真正的至高相差甚远，即便对方已经陨落也无法取而代之，所以只能等待至高重新降临，等待祂降临时最薄弱的时刻，窃取祂的意识，李代桃僵。”
　　乔栾声音微扬，似笑非笑地问：“对吗？”
　　“哦，或许还有一点——”
　　他忽而俯了俯身，在猝不及防中拉近了与尤斯塔分身的距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此刻贴得格外近，近得几乎可以让乔栾看清楚尤斯塔分身碎片的睫毛数量。
　　乔栾注视着与自己一样深邃的眼眸，笑容更深：“伟大的全知神是不是很明白，等到至高以完全体降临，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毕竟，本体被分割成了那么多碎片，还有一部分碎片完全背叛了你，你拿什么跟至高斗？所以才显得如此迫不及待，甚至想搏一搏。”
　　完全被戳中心思的尤斯塔的脸黑得无比难看，乔栾却笑得很肆意。
　　看来，完全猜中了。
　　他没再看尤斯塔，而是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投到了石床的骸骨之上，手指抚上骸骨，令人意外的是，骸骨本身竟然没有冰凉触感，摸上去反倒是跟握住了暖玉似的，有种温润之感。
　　随着乔栾的指尖一寸寸探出去，尤斯塔冷笑：“你不是什么都猜到了吗？为什么还要靠近骸骨？”
　　“何必明知故问。”乔栾感慨，“就算我没打算配合你演这出戏，你也会强行将我和这具骸骨融合，毕竟，我也打不过你们。”
　　尤斯塔分身，加上索耶、戎域。
　　乔栾没有一战之力。
　　虽然尤斯塔的诸多行为目的都被乔栾猜了个一干二净，但身为全知神，尤斯塔无比清楚如何让将意外减少到最低。
　　连接着墙壁的黑影微微晃动，尤斯塔听到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虽然没有了至高的记忆，如今和曾经的至高也相差颇多，但确实聪明。只是，我觉得很疑惑，你既然知道我为你设下的这个局，猜到你只能如傀儡为我摆布，到底为何还要来这？”
　　就算乔栾最初的确是被S129给吸引过来的，但随着时间流逝，暴露出来的信息越来越多，乔栾若是想走，也并非无法离开。
　　可他没有那么做。
　　理由呢？
　　是至高本性里遗留下来的自负吗？
　　尤斯塔并未想明白这一点，乔栾已经为祂解答了：“因为，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做什么。”
　　嘭。
　　一句话宛若巨石砸进尤斯塔的心底。
　　祂忽然大笑出声：“那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祂试图利用乔栾融合骸骨而引得至高降临，万万没想到乔栾竟然也想要利用他彻底成为至高。
　　太可笑了！
　　尤斯塔笑完了腰，半晌才擦去眼角的水渍，平复了心情：“你打不过我的两位伪使，你和至高遗留的骸骨融合时段更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由我为所欲为。就这样的情况，你还妄想成为至高？”
　　“试试就知道了，那么，你要试试吗？”
　　乔栾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落下，这个狭窄特殊的空间再次陷入寂静。
　　尤斯塔是一个小心谨慎的神明，尤其是此刻祂虽然担着全知神的名号，真实本事却与当年的全知神尤斯塔相差甚远。或许，祂依旧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但这一切都是有限制条件的。
　　否则，祂不至于这么着急。
　　沉默的气氛维持了许久，就在尤斯塔想要开口时，祂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乔栾嘴角勾起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到这笑容的瞬间，尤斯塔的心中猛地一咯噔，心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祂面前的乔栾在猝不及防间化作了一道虚影，随后数种神力包裹在外，不过眨眼的零点几秒内，神力便覆盖在了骸骨之上。
　　——他根本没给尤斯塔做抉择的机会。
　　尤斯塔想得多，会因为乔栾的一句话而恐惧，担忧。
　　但乔栾不会。
　　得知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他想，或许曾经的至高将恐惧的权柄赋给了别的神明，因此他不再背负这种情绪。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与骸骨融合成为真正的至高的诱惑，他的心底只有热切。
　　惊愕于乔栾的决定，尤斯塔在心中咒骂一声。
　　在听到乔栾泰然自若地说着“试试就知道了”时，哪怕尤斯塔不愿意承认，祂的心底的的确确升起了退缩的冲动，但如今，已经别无他法。
　　祂死死盯着石床。
　　乔栾化作神力以后，每一缕神力都缠上了骸骨，神力宛若蜿蜒的海水，在无声的涌动中将沙滩抚平。乔栾感受到了一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疼痛以及烧灼感。
　　强大的吸引力迫切地卷住神力，神力一点点被吸入骨头之中。
　　而他在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却恍然察觉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然不在那诡异的洞内。
　　他站在一条银色长河之上，头顶是无垠星空，身侧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乔栾惊讶周围的情形，正欲抬步之时，却见天际忽然跌落了无数碎星，星辰掉入长河，溅起一点水珠。
　　不等他有何反应，便听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自旁缓缓响起：“又有神明陨落了。”
　　神明陨落？
　　乔栾脑袋转得极快，倏地再次低头看向河面。
　　难道所谓的神明陨落就是刚刚从天而降的流星？
　　他心中惊愕，抬眸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漆黑的影子。对方背对着他，身高腿长，身披黑袍，袍尾绘着精致的花纹。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乔栾还是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熟悉的感觉。
　　就在这种情绪窜起时，对方似有所察觉地转了身。
　　袍尾拂过地面草屑，沿着金色花纹一直往上，乔栾看到了一张布满金纹，但五官与他相差无几的脸。
　　“……至高。”
　　他喃喃开口，本只是自言自语，却没想过对方却笑着说了一句：“是我。”
　　乔栾猛地回神，视线聚焦到对方的脸上，惊讶道：“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至高：“显而易见。”
　　祂踏步踩上银河，修长的身体在乔栾的身侧站定，眉眼温润：“我等了你很久，你终于来了。”
　　“等我？”
　　“等待一个答案。”至高缓缓开口，祂沿着银河往前走，乔栾见状便也跟了上去，他心底有些疑惑，譬如为何此刻他竟能与至高交流，明明至高都陨落多久了，但他抿了抿唇，还未来得及开口，至高便已经主动告知。
　　“我有预感，我也快陨落了。”至高道，“但我在其中窥探到了一线生机。”
　　乔栾了然。
　　“我的出现意味着你窥探到的生机确确实实存在，而你从这缕生机中获得了你想要的结果。”
　　“你很聪明。”至高笑道。
　　“你像是在自夸，”乔栾眉梢微扬，忽而又问：“那现在的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尤斯塔背叛你了？”
　　“当然，全知神无所不知，可这是我赐予祂的权柄。祂窥视我，妄图取代我，但这一切都曾落在我的双眸之中。”至高语气很温和地解释，“只不过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些事情。”
　　祂说罢，缓缓朝着乔栾伸出了手。
　　在乔栾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但，现在有了。”


第87章 
　　087.
　　千万年前，预感到自己即将陨落的至高在面对尤斯塔的背叛时并未挣扎，祂冷眼看着无数神明臣服尤斯塔，在尤斯塔座下叩首，为尤斯塔献上最高的敬意。
　　至高并非心善。
　　祂只是冷静地分析，眼下不是斩杀背叛者的最佳时刻，祂拥有无垠的生命，是星辰拥护的神灵，只要星辰不灭，祂便长存世间。
　　所以，等待于祂不值一提。
　　只不过，等待之前，祂做了许多事情。
　　至高化作无数碎片从星辰之海跌落至五洲的每一个角落。
　　祂的骸骨与意识剥离，骸骨藏于宗山，意识被封存，直到二十七年前，从人类之中诞生。
　　“你是全知，或者说，全知是你的一部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垂眸望着面前这只手，五指细长，皮肤细腻，宛若上好的玉石不带半点瑕疵，乔栾缓缓开口。
　　至高声音依旧温和：“你想知道什么，我自会为你解答。”
　　话都说到这份上，乔栾自然没再跟祂客气。
　　他问：“系统，也是尤斯塔的一部分吗？”
　　听到这个问题，至高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虽然称赞乔栾确实有自夸的嫌疑，但至高还是迎合了自己的本心，并为乔栾进行了解答：“系统的确和尤斯塔有关系，但又不仅仅是尤斯塔的碎片。”
　　乔栾了然点头。
　　这么一说，就能理解了。
　　系统知晓的很多关于深渊怪物的信息离不开全知神，但系统所拥有的各种幸运大转盘的抽奖，明显是至高为他留下的‘金手指’。
　　这么看来，尤斯塔在面对至高时，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因为，至高在途径漫长的岁月以后，依旧是至高。可尤斯塔，却已经不再完整。
　　除了那些已经背叛祂的分身碎片之外，还有系统那一部分是尤斯塔绝对无法融合的。
　　乔栾深邃的眸光闪烁，在至高狭长含笑的眼眸中，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指腹紧贴着指腹，每一寸手掌的轮廓都在这一刻完美贴合。强大的吸引力从双方的身体内迸射而出，无数星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从遥远的天际落下一道道星芒，星芒射入地面，又从地表浮现出硕大璀璨的阵法，从阵法上凝聚而成的光线环绕着两道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身影，彻底将二者包裹。
　　乔栾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浑身都在痛，就好像身体里的骨头被一点点折断，然后用刀划开皮肤，再将碎骨取出，将全新的骨头塞进去，重新撑起他的身体。
　　他忍耐着，但白皙的额角爆出青筋，脖颈的间更是青色经脉浮现涌动，痛吟试图钻出喉咙，又被他狠狠咽下。
　　完全沉入这段痛苦的乔栾并不知晓，此刻的通道空间，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尤斯塔早在乔栾的身影消失之际便紧张地盯着石床上的骸骨，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几分。没过两分钟，祂便发现骸骨上的气息似乎浓郁了很多。
　　祂的眼眸猛地亮起。
　　祂感觉到了！作为至高曾经的一部分，祂完全能够感觉到乔栾和至高留下的这具骸骨正在融合！
　　祂只要等待，等到二者彻底融合的一瞬间，侵入其中，到时候至高的身体和意识就会归祂所有，彻底被祂占据。
　　然而尤斯塔没想到的是，就在祂情绪愈发热切的时刻，宗山之外却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嘭声炸响，整座宗山都晃了晃。
　　尤斯塔眼尖地瞧见石床上多了一条裂缝。
　　祂微微蹙眉，显然没明白眼下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盯着石床看了几秒，祂眯起眼眸，意识沉入，再睁眼，赫然已经出现在了戎域的镜中。
　　“怎么回事？”
　　依旧只是一个虚晃的黑影，看不清楚面容。
　　但戎域毕恭毕敬，当即便道：“斯维亚找过来了。”
　　顿了顿，又赶紧说，“大人不必担心，索耶已经前去对付斯维亚了。”
　　索耶好歹是尤斯塔座下伪使之一，能力不必多说，对付一个斯维亚简直绰绰有余。
　　这也是为何，戎域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前往宗山之外。
　　……斯维亚？
　　尤斯塔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噙起冷嘲的弧度。
　　祂原本以为乔栾信誓旦旦想借他之力与至高彻底融合是有什么王牌在手，结果这王牌就是斯维亚？简直可笑！
　　而为此担忧的祂，更加可笑。
　　祂眼底情绪冷静得接近冷漠，吩咐道：“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便不要放祂回去了。”
　　至高都要彻底消失在这星辰之间，而斯维亚作为至高的走狗，也是该陨落了。
　　戎域点头应：“是。”
　　…
　　宗山之外。
　　索耶抬起下巴，抱着双手一脸不屑地望着面前的斯维亚，嘴角缓缓咧开嚣张恶劣的笑容：“多年不见，斯维亚，你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长进，空有一身健壮的肌肉，却没有脑子。”
　　斯维亚：“……”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词，斯维亚一向觉得更适合索耶，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索耶竟然用这词来骂祂？！
　　简直没有天理！
　　斯维亚懒得跟索耶掰扯，祂来这儿是有重要事情要办，可不能跟索耶浪费的时间。目光越过索耶的肩膀去看宗山。
　　此刻的宗山显得格外平静，树叶茂盛，随风微微晃动。但斯维亚知晓，这样的平静也只是表面，内里早已积蓄起狂风骤雨。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样。
　　祂闭上眼眸，再度睁开，身上背负的力量权柄化作耀眼的神光将祂完全笼罩，随后在身后凝聚成巨大的神相。
　　与斯维亚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影，体格却比斯维亚大了足足十倍，那神相默然而立，金色宛若熔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索耶，它的身体积蓄起力道，举起的手臂之上肌肉鼓起，宛若山体巨石的沉重气息一寸寸压下，不仅让索耶的觉得直不起身体，更有呼吸不畅的难捱之感。
　　但索耶面上恶劣的笑容却没变。
　　作为靠以其他神明的神力为食的伪使，索耶不止感受不到这神力带来的威压，反而浑身蠢蠢欲动，身体内流淌的鲜血仿佛也变得灼热滚烫，叫嚣着迎面而上。
　　祂伸出鲜红的舌尖，舔过唇角，随即纵身一跃，人悬空站在高空，张开双臂猛吸了一口气。
　　周围的空气在刹那开始有了波动的痕迹，宛若水面上掉落了一块石头，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而后，这层涟漪便波及蔓延到了由斯维亚神力铸就而成的巨大神相。
　　从索耶周身涌动的神力宛若细蛇，靠近神相以后，忽然张开了嘴。嘴里没有尖锐的牙齿，但喉咙却不停地撑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斯维亚的神相便缩水了一圈。
　　见到这个画面，索耶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斯维亚，我就是你的天敌，哪怕至高赋予你的力量再强大，也只有被我吞噬的份！”
　　斯维亚眯起眼睛去看自己的神相。
　　仅仅只是一个交手，斯维亚便不得不承认索耶虽然嚣张，但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祂跟索耶，确实如食物链上层与下层的动物一样，前者虐杀后者，后者毫无防抗能力。
　　意识到斯维亚的沉默，索耶自然地将此认定为斯维亚的溃败。
　　祂再度大喊：“斯维亚，我给你一条生路——背叛至高，臣服于我！”
　　背叛至高，臣服于一个伪使。
　　斯维亚像是听到了千万年来最好笑的笑话，当即“哈”了一声：“索耶，虽然你只是尤斯塔的一条狗，但不能不承认的是，你这条狗比你那位狗主子想得都多多了。”
　　见索耶飘飘然的模样，斯维亚眼底浮起一缕意味不明的深意，祂道：“喜欢吃我的神力是吧？那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已经缩小了好几分之一的神相竟然宛若吹了气的气球一样，再次扩大了几分，以飞速之势重回最初的模样，并且，变得更大了。
　　索耶皱眉。
　　什么东西？索耶的神力怎么没有变少，反倒更强了？难道这就是祂敢独自一人应对祂的底气吗？
　　心底虽然含几分疑惑，但索耶的神力属性带给祂的自负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
　　斯维亚的神力多，那祂就吃得更多。
　　到时转换为自己的力量，也就更多。
　　斯维亚简直是蠢货，竟然主动给祂送神力。
　　索耶脸上的兴奋和得意之色几乎无法褪去，祂猖狂地笑，一边吸食斯维亚的神力一边的肆意嘲讽斯维亚，直到斯维亚猛地抬起头，男人英俊的脸上刀疤深刻，此刻嘴角弯起弧度，一眼看去连狰狞的刀疤好似都柔和了几分。
　　但索耶却在瞬间变了脸色。
　　因为，斯维亚的身后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来人双眼无瞳孔，眼眶是一片银白之色。祂穿着比雪还要白的的长袍，站在半空之中，宛若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人偶。
　　——至高座下十二使之一，名为墟银。
　　斯维亚咧嘴笑起来：“怎么样，墟银的神力好吃吗？”
　　墟银抬起眼眸，苍白的手指举起，拇指与中指交错，轻轻一擦。
　　啪。
　　伴随着响指一同响起的，还有身体轰然爆炸的声音。


第88章 
　　088.
　　索耶眸光接近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在墟银出现的刹那，本信誓旦旦以为能彻底吞噬斯维亚的想法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怎么会是墟银？
　　墟银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放眼至高的十二使，墟银的存在就像专门针对索耶的一般。索耶可以吸食其他神明的神力，而墟银则可以与该神明共生，将该神明的神力掌控权取而代之。
　　祂可以操控、改变神力的任何形态。
　　换言之，将索耶吸食的神力进行爆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手段，只要墟银愿意，祂拥有无数种方式将索耶的这具身体毁得一点不剩下。
　　墟银的眼眸中没有情绪起伏，漠然站在原地注视着索耶的身体被炸成碎片。
　　但到底是伪使之一，索耶反应速度也极快，身体被炸毁以后，漫天的灰雾之下突然冒出两声咳嗽，紧接着一颗头颅毫无预兆地从中飞了出来。那头颅在短息之间与斯维亚、墟银拉开距离，高高地悬在半空，一双已经被愤怒染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两个人，冷笑：“没想到吧？”
　　而且。
　　如果祂没有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墟银根本不是千万年前的墟银。
　　与其说是墟银，倒不如说是一具沾上了墟银一部分法则之力的傀儡。
　　那么——
　　“来都来了，不出来见个面吗？”索耶喉咙下沉，声音宛若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神明的呼唤与普通人类不同，声音途径过的所有地方，飞沙走石，树枝摇晃，宛若遭遇巨大天灾。
　　而被呼唤的存在见状，不免笑了一声，紧接着才慢条斯理地缓缓开了口。
　　声音从辨不清的方位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祂道：“多年不见，没想到连索耶大人都长了脑子。”
　　一脚踏碎虚空，身后淌落无尽星河，男人的身影尽显，但面上却戴着半张面具。
　　至高座下十二使之一，擅长制作傀儡的神明，毕雾。
　　索耶见状冷笑：“看来你们准备做的挺齐全，竟然来了三个。”
　　等祂把这三人加墟银傀儡解决，尤斯塔大人一定会对祂另眼相待，到时候，就连戎域也得在匍匐在祂脚下。
　　想到这里，战意瞬间燃烧，索耶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神力重新凝聚起身体，宛若一道流星，瞬间便冲了出去。
　　斯维亚见状，直接后退一步：“打不过，你们打。”
　　祂的神力对于索耶而言就是补品，他这会要是上场，无异于给毕雾增加压力。
　　虽然很清楚这个事实，但毕雾看祂宛若甩手掌柜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看不顺眼。但此时并非计较这些事的时候，毕雾双眸睁开，身后再次淌落星河，而后星河中星光闪烁，缓缓凝聚出了一道道影子。
　　那都是祂在千万年间制作而成的傀儡。
　　更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具傀儡竟与索耶长得一模一样。
　　索耶愣了两秒，随即爆笑出声：“毕雾，你不会觉得你做一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傀儡，就能打败我吧？”
　　那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面对索耶的嘲讽，毕雾却表情淡定：“是吗？那就试试。”
　　战争一触即发。
　　只几个眼神来回，两位神明交手而引起的巨大声响便炸响了整个宗山。
　　而沉浸在对战中的索耶全然没有发觉，嘴上说着“打不过，你们打”的斯维亚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维亚和宿媱无声无息地行走在宗山之中。
　　前者蹙眉：“你这气运女神到底行不行？怎么我俩走了那么久还没碰到戎域？”
　　宿媱忍不住翻白眼：“我俩碰到戎域就是死，我这气运在保你的命，你到底懂不懂？”
　　斯维亚闻言也开始翻白眼：“但我俩现在是要杀了戎域——”
　　话音刚落，斯维亚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低头。
　　只见原本平整的土地突然开始发出了细微的震动声。
　　祂的心中一惊，惊愕道：“难道是乔栾？”
　　“不。”宿媱眯了眯眼睛，“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杀的戎域。”
　　最后两个字从宿媱的口中说出来，那震动声便猝然消失了。但不等斯维亚松一口气，便见下方的土地裂开了一条缝，而后，属于深渊怪物的独特嘶吼从中传了出来。
　　——深渊之主戎域，发现了祂们的存在，并且开始对祂们下手了。
　　斯维亚虽然惊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当回事。
　　“祂手下的深渊怪物顶多也就是S级，我一拳头就能把它揍扁。”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嘶吼声已经变得愈发响亮，也愈发靠近斯维亚和宿媱。后者抓住前者的肩膀，猛地往前一跃，脚尖离地的刹那，地表缝隙内嘭得一声伸出了一只手。
　　像是兽类的爪子，但皮肤是深紫色的，尖锐的指甲扣住地面，强悍的气息从手指一路延伸至地下。
　　随后，那生物纵身一跃。
　　怪异的长相，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直直飞向两位神明的头顶。
　　“这怪物……”斯维亚眯起眼眸，心底涌现几分意外，“看着怪眼熟的。”
　　身为深渊之主的戎域养着许多‘宠物’，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怪物军团。而为首的几只怪物个个都是S级，用戎域本尊的话来说，祂曾日日用神明的鲜血、骨肉喂养这几只S级深渊怪物，所以在神明血肉的滋养下，它们距离神，只差一步之遥。
　　斯维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并对这几只S级深渊怪物拥有极差的观感和印象。
　　所以当年跟戎域一行打起来时，祂面对这几只S级的深渊怪物几乎是下了狠手的，那怪物在祂强悍的拳头下，骨头都碎成了渣。
　　如今怎么又出现了？
　　不早死了吗？
　　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宿媱开口道：“你忘了吗？戎域座下有只深渊怪物名为孕兽。”
　　□□、生崽对于其他的深渊怪物而言是难中之难，但对于孕兽而言，却十分简单。只要给孕兽足够的时间，它能生下无数的崽。
　　这也是为什么，祂们始终认为戎域是尤斯塔座下伪使中最难对付的那个。
　　宿媱后退一步：“既然当年是你对付的它，今天，这任务还是交给你，没问题吧。”
　　“当然。”
　　区区一只S级深渊怪物而已。
　　就算再接近神，也不是神。
　　斯维亚冷哼一声，无尽的神力瞬间凝结起来，强悍如无数座山猛然砸向了那怪物。怪物只觉得身上一疼，旋即浑身骨头都在挤压之中碎成齑粉，短暂的哀嚎之下，宛若一滩肉泥掉在了地上。
　　斯维亚啧一声。
　　轻轻松松。
　　祂回头去看宿媱，和宿媱对视一眼，飞速奔向了通道口。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数不尽的深渊怪物。
　　虽然一只只都十分轻易地死在了斯维亚的手中，但斯维亚还是忍不住皱眉：“看来戎域是打定主意要利用深渊怪物拖延我们的时间。”
　　“不过我都杀了祂这么多怪物，祂怎么还不出现？”
　　“祂不会出现的，祂必须守在通道口。”宿媱道，“祂没那么蠢。”
　　几声交谈下，眼见着与通道口的距离越来越近，宿媱的眼眸也愈发明亮：“不过，我们也可以确认一件事情了——”
　　戎域没有其他的手段阻挡祂们。
　　…
　　戎域沉着脸守在通道口的位置，祂的身后是黑漆漆的通道，但奇怪的是，以祂神明的身份竟然无法听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祂不知道尤斯塔大人的融合计划实行得如何了。
　　但祂知道自己的那些深渊怪物根本无法阻拦斯维亚祂们。
　　只是……
　　尤斯塔大人座下的另外两位伪使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祂们难道不知道眼下情况紧急吗？
　　戎域的心中焦躁万分，同时，心底隐隐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但祂沉默良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暴躁的情绪竟也逐渐缓和下来。
　　几分钟后，祂感知到了两股陌生的神力悄悄渗透了进来。
　　眼眸猛地抬起，祂看向远处的某一个方向，冷声道：“就你们二人，似乎来了也没用。”
　　斯维亚拨开树叶，与宿媱一同出现在戎域的面前。
　　斯维亚咧开笑容：“还是那句话，试试呗，万一呢。”
　　祂在扔下这话以后瞬间出手，但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戎域给拦了下来，戎域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抬起一脚就往斯维亚的小腹上踹。只不过身负力量权柄的神明，身体怎么可能那般脆弱，戎域一个神明的脚就像是普通的人踹到了石头一般，突然发出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祂面色一黑。
　　斯维亚却是笑出了声。
　　而令祂笑得更加大声的是，在两者对峙之中，突然从天而降的两颗头颅。
　　戎域定睛看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竟是祂刚刚念起的两位伪使！
　　可是，这两位伪使怎么会人斩下头颅？！
　　疑惑刚起，便听斯维亚大笑出声：“山阴珩，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第89章 
　　090.
　　山阴珩悬空而立，眉间、额头、侧脸溅满血珠，伪使的血在祂脸上灼烧出细微的痕迹，又很快恢复如初。
　　祂垂眸望向斯维亚，身后的黄发小辫微微晃动，大笑了一声：“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你称呼我为山阴珩。”
　　山阴珩这个名字，看似久违的陌生，实际上，连祂的心脏都在为这个称呼而欢呼雀跃地跳动。
　　斯维亚眉梢微扬，眼神也变得热切了许多。
　　眼下至高十二使中最具战斗力的神来了，斯维亚完全可以放心了。
　　最初收到乔栾让祂召集至高十二使的消息时，祂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和宿媱商量之后，两人最终还是决定按照乔栾的意思办事。假装继续寻找尤斯塔碎片，实则借助宿媱气运女神的运气，躲过尤斯塔分身碎片的预知，继而将如今幸存于世，还未陨落的十二使召集起来。
　　斯维亚不再犹豫，当即便道：“山阴珩，和我联手杀了戎域！”
　　山阴珩居高临下地注视自祂出现脸色便变得格外难看的戎域，嘴角挑起恶劣的弧度，扔下一句：“不过一个伪使，我一人就可以对付。”
　　“那可不行，到时至高问起来，三位伪使都死在你手中，显得我斯维亚好似什么也没干。”
　　祂的身体凝聚起神力，像是争抢什么宝贝似的，朝着戎域便是一劈。
　　戎域眼眸微眯，心中竟然隐晦地涌起了恐惧与绝望的情绪。祂心中一惊，觉得不可思议，祂和斯维亚也不是没有交过手，有山阴珩在前，祂向来是不把斯维亚放在眼底的。
　　可为什么如今斯维亚的神力劈下来，祂会觉得害怕？
　　不，不对。
　　这里不止斯维亚和山阴珩！
　　还有被至高赋予恐惧权柄的司叶。
　　三位十二使合力攻击，祂们根本没想给祂活路。
　　或者说，祂们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祂，走进祂身后的那条通达。
　　可尤斯塔大人……
　　戎域的眼眸中凝聚出冷光。
　　只要等到尤斯塔大人彻底取代至高，来再多的十二使也没有用。
　　所以，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就好了。
　　戎域偏头躲过神力的攻击，眉梢微动间，竟对斯维亚的进攻毫不在意。这奇怪的反应倒是引起了斯维亚的注意，但祂没想浪费时间，再度招呼着山阴珩冲了上去。
　　山阴珩身上依旧穿着第五洲7号基地的作战服，作战服勾勒出祂精悍的身躯，祂的衣服和头发无风自动，右手虚虚张开，比火还要耀眼的金红宛若一条绸缎穿梭于祂的手指之中，继而凝聚成战争之剑。
　　出现在山阴珩手中的战争之剑正是乔栾手中的那一把。
　　是山阴珩作为叶景山与斯维亚和宿媱离开7号基地之前乔栾给祂的。虽然战争之剑中蕴含的力量对于乔栾而言的确是强大的助力，但战争之剑本就属于山阴珩，他并不打算昧下。
　　更何况，战争之剑在战神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果然，山阴珩的手腕一扭，夸张恢弘的剑气直接荡出百里，直接削平了整座山头。
　　祂是叶景山的时候还没心没肺，但自从恢复了记忆，得知了山阴珩的名讳，祂对尤斯塔和祂手下伪使的恨意便达到了顶峰。
　　至高赐予祂无尽的生命，赋予祂神力权柄，而祂却眼睁睁看着至高陨落。
　　如今一切尚有挽回机会，不管是尤斯塔还是戎域，都要死！
　　山阴珩身形一闪，蓦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几缕金红光芒摇摇欲坠，随后被风吹散。
　　戎域警觉地望着这一幕，眸光扫过周围，似在寻找山阴珩的痕迹。戎域不把斯维亚当回事，却不能不把山阴珩当回事。毕竟，这位杀神是至高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多年前以一敌两位伪使还能占据上风。
　　戎域舔了舔嘴唇，忽然便身体僵住。
　　祂猛地抬头，只见头顶的天空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条缝，旋即一柄金色的巨剑便以骇人的气势劈了下来。戎域心中一惊，强行突破桎梏，全身神力积蓄到一起，试图对抗。然而在巨剑却早一步劈下来，嘭得一声爆炸之后，周围尘埃迅速漂浮，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尘埃，山阴珩也瞧见了战争之剑之下的尸体。
　　只是——
　　这尸体明显不属于戎域。
　　尸体并非人形，头顶甚至还长着两个角，像是牛一类的生物。
　　斯维亚是上前扫了两眼，便道：“是戎域手下饲养的S级深渊怪物，那怪物拥有变形蛊惑能力，不出意外的话，戎域很早之前就把它当做了替死鬼，故意在它身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缕神力。”
　　所以才欺骗了祂们。
　　只不过……斯维亚蹙了蹙眉：“祂是不是蠢，祂是逃走了，那这门不就给我们留下了？”
　　山阴珩收了剑，眼神微闪，但就在祂抬步往通道内走的那一刻，一道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赫然是戎域的，充满恶意。
　　祂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真正的我到底身在何处吗？”
　　并不是非要从山阴珩口中得到一个回答，在扔下这个问题以后，宗山的上空忽然荡开一圈圈的涟漪，随即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正是戎域。
　　戎域的神相伫立在头顶，垂着眼眸，眼眸中因忆起刚才的一切而蓄满冷漠。祂的面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冷笑道：“山阴珩，听闻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叶景山，还是某个人类基地的小队队长？”
　　山阴珩像是猜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缓缓凝滞下来。
　　就在祂沉默之时，戎域的身影往一旁侧了侧，同时，祂身后的第五洲7号基地露了出来。
　　山阴珩离开7号基地时，7号基地还处于平和的时刻。
　　因为有几只深渊怪物坐镇，基地周围风平浪静，根本不敢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人或者怪物踏足。
　　但此刻不一样了。
　　无数深渊怪物在深渊之主戎域的吩咐下，爬出了深渊，成包围之势将整个7号基地团团围住。
　　不止如此，戎域还看向了斯维亚。
　　被对方的眼神瞥到的一瞬间，斯维亚的心底便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下一刻，戎域的身侧再度被开辟出了一面由神力绘制的影像。相似的基地模样，但门口的标志却是属于第一洲12号基地的。
　　戎域满意地看着两人变得冷凝的表情，嘴角一点点勾起夸张的弧度：“说实话最开始拿这群人类做威胁的时候我还是挺担心的。万一你们像其他的神一样，不把人类放在眼里可怎么办。不过现在么，我想我赌赢了。”
　　祂大笑道：“来吧，斯维亚、山阴珩，来做一个抉择，你们是选择赋予你们生命和权柄的至高，还是选择这群柔弱可怜比蚂蚁还要脆弱的人类！”
　　“只要你们选择踏进通道，我一声令下，这些深渊怪物便会彻底踏平人类基地！”
　　“哦对了，不止这两个基地哦。”
　　神力铸就的影像一个个呈现，每一个基地的四周都被无数的深渊怪物紧紧围住。
　　影像中，一张张面色或沉重或绝望的脸，尽数暴露在斯维亚和山阴珩的面前。
　　…
　　第五洲7号基地。
　　卫婧一身指挥官制服站在基地的高楼之上，面色沉凝地望着远处，属于深渊怪物的尖叫、嘶吼重复响起，每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里仿佛都含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她偏头看向身后站着的许进，低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进的脸色也不好看，深吸一口气，回答：“整个基地都被深渊怪物给包围了，白涧和野火他们去周围探查了情况，大致摸清楚了深渊怪物的情况，其中B级深渊怪物将近两百，A级深渊怪物三十，还有四只S级深渊怪物。”
　　这种等级的围困对于7号基地而言，无异于铜墙铁壁。
　　他们只有等死的份。
　　哪怕7号基地有乔栾留下的A340以及其他的深渊怪物。
　　许进迟疑了几秒，又道：“指挥官，还有一件事情。”
　　卫婧：“你说。”
　　许进道：“我联系了第一洲的12号基地。”
　　本来是想跟阎轶求助，但却得知了另外的消息。
　　他抿了抿唇，一字一字道：“12号基地也被深渊怪物围了。而且，阎轶指挥官告诉我，不止是12号基地，几乎所有的基地，都被深渊怪物围了。”
　　卫婧闻言便蹙眉，随后问：“也像我们这般？这么多的数量，S级带头？”
　　许进点点头。
　　卫婧敛下眼眸思索。
　　按照这样的情况来看的话……这次的围堵似乎并非是个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计划。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深渊怪物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我觉得，它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卫婧取过望远镜看向基地外围，带领一干深渊怪物的S级怪物全身笼罩在漆黑的长袍下方，只伸出一只宛若枯树皮一样的手，手中握着一盏油灯。但油灯内悬挂的却并非灯油，而是一颗人头。
　　它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来，属于S级深渊怪物的气势奔涌而去时，卫婧的后背竟然涌起了一层阴冷气息。
　　卫婧深吸一口气。
　　“卫指挥官。”B250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卫婧的身后，卫婧缓和了情绪，偏头看去，便听B250道，“我与002试探了几只B等级的深渊怪物，可以确定的是，它们收到了来自深渊之主的召唤，只要深渊之主一声令下，它们就会踏平整个7号基地。”
　　深渊之主？
　　像是猜到卫婧的疑惑，B250解释：“深渊之主是一位神明，你们所见到的深渊怪物，几乎都是祂的奴仆。”
　　“神明？养着一群怪物的也能算神明？”许进冷笑一声，“要不是乔栾不在，这样的神，来一个杀一个。”
　　卫婧听到乔栾的名字，眉梢微微一动。
　　片刻，才叹一口气：“是啊，乔栾不在。”
　　但就算是乔栾不在，他们也必须守护7号基地。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
　　沉默间，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一声声的尖叫变得越发凄厉。
　　许进面色微变，再次抬眸看向墙外，就见一只飞行类深渊怪物张开了硕大的翅膀从天际飞过。同一时刻，基地外围城墙被狠狠撞碎，以一只A级深渊怪物为首，密密麻麻的深渊怪物嚎叫着冲了过来。
　　卫婧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愈发坚毅冷酷。
　　她上前一步，提声吼道：“7号基地的所有异能者——杀！”


第90章 
　　090.
　　同一时刻，第三洲12号基地。
　　阎风一身作战服包裹着身躯，站在哥哥阎轶的身后，向来稚嫩的娃娃脸严肃绷紧，漆黑的眼眸中迸出宛若野兽般锐利的冷光。
　　任玉珂单手执刀，凌空而立，身影明明清瘦，却站在整个12号基地的最前端。
　　突然之间，驻守在12号基地外围的深渊怪物们动了。
　　怪物的嚎叫刺穿空气，刺入耳膜，等级略低的异能者以及普通人只觉得喉间一阵温热，再回神时，耳中已然淌出了点点鲜红。阎轶面色难看，迅速令人加快将普通人送至12号基地地下室的速度。
　　每个基地在建造初期都有宽敞的地下空间，为了以防万一。
　　最初世界意外横生，深渊怪物出现时，这个办法并不好使。因为大部分深渊怪物都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爪子就能将地下空间给彻底破坏。
　　但眼下却有些不一样。
　　但愿B级以上的异能者能够阻挡深渊怪物的进攻。
　　任玉珂眼眸晶亮，她要对付的是为首的五只深渊怪物，五只深渊怪物显然有自我意识，智商绝对不低于人类。猩红的竖瞳对视之后分别跃到任玉珂的五个方位，完全的困住了任玉珂。但任玉珂丝毫没有慌张，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在此刻变的滚烫无比，开始叫嚣着在血管内疯狂流淌。
　　斯维亚留在她身上的神力随着刀锋一转，猛地四散出去，无形的气墙瞬间掀翻百米之内的一群深渊怪物。饶是那S级深渊怪物也意识到绝对力量的压制，下意识地后撤。
　　任玉珂见状，毫不犹豫地提刀而上的，大吼道：“站住！跑什么！”
　　她的身影宛若一道流光，消失的刹那便已经出现在了其中一只深渊怪物之前，缠绕着斯维亚神力的长刀一刀劈下，不止劈开了深渊怪物的身体，甚至劈开了面前的空气。
　　虞长林一脚踹开靠近的深渊怪物，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子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你们被我包围了。”
　　除了乔栾那个变态，他还没见过哪个人类能扛着刀追着S级深渊怪物跑的。
　　这就是S级的异能者加神明信徒的实力吗？
　　虞长林心中喟叹又羡慕，可惜S级并不是那么容易升上去的，神明信徒的身份也没那么容易获得，他们这群家伙就只有羡慕的份。
　　他一转身，锋利的黑色直刀砍断了一只试图偷袭的深渊怪物的脑袋。
　　一时间，整个12号基地都沉浸在疯狂的厮杀之中。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空气的漂浮而遍布基地的每个角落，轰轰轰的声音接连不断，炸开一朵朵血雾。
　　虽然场面令人范围，但却令12号基地的异能者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虽然也牺牲了不少同伴，可眼下的情况足以说明在与深渊怪物的突然进攻中，他们12号基地是占优势的。
　　阎轶将深渊怪物的身体对半劈开，眯了眯眼睛，缓缓道：“12号基地B级以上的异能者数量多，又有神明信徒坐镇，情况没那么糟糕。但如果是其他四洲，就说不准了。”
　　尤其是第四洲、第五洲。
　　第五洲若是有乔栾在，完全不必惊慌。但根据许进的求助信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但7号基地好歹有S级深渊怪物坐镇，第四洲呢？第四洲可真是什么都没有。
　　“情况是真的不妙。”阎轶低叹一声，手指曲起敲了敲耳麦，当即道，“快点解决这里的深渊怪物，到时和凌承嗣他们商量看看是否能援助其他洲——”
　　话刚说完，阎轶便突觉得心口一阵闷疼。
　　他张开嘴，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就站在他身侧的虞长林眼眸凝滞，飞快扶住他的手臂，惊慌道：“怎么回事？”
　　阎轶的眼眸暗沉下来，被鲜血包裹的嗓音变得无比沙哑，他望着远处的某个方位，又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他有近乎可怕的第六感，而现在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真正的危险似乎才要来临。
　　下一秒，他眸色猛变，转向不远处拎着刀的任玉珂，大喊：“阿珂！”
　　任玉珂迅速抬头。
　　却已经来不及。
　　神力凝聚成巨剑撕开了空气，轰然劈下。
　　噗嗤一声，任玉珂的口腔中喷出大口鲜血，身体宛若破碎的垃圾被甩至一旁。剧烈的疼痛之中，她的瞳孔中印出了自己此刻的模样，凭借着斯维亚部分神力而在关键时刻侧过身，但她的半边身体几乎都被神力劈碎。身体内部的骨头卡拉卡拉地响动，血管断裂，仅仅一瞬间，任玉珂的皮肤之下被彻底染红。
　　但这并非结束。
　　在那红色变得愈发耀眼之时，就像气体冲破了气球的包裹，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彻底炸开！
　　“阿珂！”惊呼伴随着治愈系异能者的飞速靠近，一把拽住任玉珂破碎的半边身体后撤，然而也是此时，那股可怕的神力再次席卷而来。
　　一道身影自虚空踏出，祂长相怪异，头顶长着牛角，鼻子过大，带着两个金环。不同于其他神明喜爱长袍，祂的衣服看上去破破烂烂，这也就导致旁人一眼便可以瞧见祂过分魁梧的身材以及强悍如小山一般夸张的肌肉线条。
　　灰黄色的瞳孔毫无生气地扫过12号基地的一干人，祂抬起手，任玉珂破碎的身躯便立刻挣脱了几个治愈系异能者的怀抱，缓缓上扬，最后，落在了神明的手掌之下。
　　12号基地的众人喉头收紧，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惊恐无比。
　　他们又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难道还会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究竟想做什么吗？
　　阎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任玉珂死在对方手下，当即上前一步正欲开口，但嘴唇刚动，一股强大的力道便狠狠撞上了他的心口，直接将他撞飞了百米。
　　“阎轶！”
　　“指挥官！”
　　虞长林愤怒得眼睛发红，死死盯着牛角神明，吼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牛角神明垂眸看着他，染上了神力的声音沉闷，一下一下撞击着人类的胸腔，祂毫无情绪起伏的询问：“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杀了你们。”
　　“可我们根本没有对你们造成威胁！”
　　“那又如何，你踩死蚂蚁的时候，蚂蚁对你造成威胁了吗？”祂看向虞长林的眼神仿佛染上了嘲讽，“不过，现下你们的确有非同一般的作用。”
　　牛角神明手掌一挥，身后出现了隐隐流动的影像，而影响中的画面赫然是宗山通道之前。
　　作为任玉珂信奉的神明，12号基地有不少人都曾见过斯维亚的真面目。
　　牛角神明拎起任玉珂，眸光却落在斯维亚的身上。隔着万千距离，祂仿佛都能看到斯维亚眼眸中酝酿出来的风暴，但祂不屑一顾，只道：“斯维亚，你做好抉择了吗？至高，还是你的信徒，选一个。”
　　斯维亚垂落在身侧的拳头寸寸收紧，卡拉卡拉的骨头碎裂声接连不断。
　　斯维亚对人类没什么恶意，甚至还挺喜欢人类的，否则以祂的性格绝对不会找人类当自己的信徒。祂望着任玉珂，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在第一次见到祂时便兴奋地从地上一蹦三尺高，丝毫不畏惧祂的身份，反倒是围着祂转了好几圈，随即用晶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祂，问：“你是要收我做信徒吗？真的吗真的吗？我跟你说我很厉害的，你收我做信徒绝对不吃亏的！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原本充满活力的女孩，如今宛若破布，紧闭着双眼，被所谓的神明提在手中。
　　即便相隔万里，斯维亚也能感受到任玉珂身上的生命力正在不停地流失。
　　祂的眼底暗沉下来，眼中仿佛有旋涡，万籁寂静之中，祂终于开了口：“把她放下。”
　　牛角神明见状：“这么说，你是背叛至高，选择你的信徒了？”
　　“是谁告诉你，这是个二选一的选择。”
　　温柔的声音取代了斯维亚，从牛角神明的四面八方传来，牛角神明猛地扭头，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一抹极致的白光从任玉珂的身体内部缓缓流淌弥漫，紧接着，整片天地落下浓郁的白，这些白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以12号基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去。同时，包裹着地上无数破损的人类异能者尸体。
　　再之后，摇曳的白裙裙摆在半空中扫过，留下翩跹的痕迹。
　　优雅、充满魅力的女性神明赤着白皙的脚一步一步从远处走来。
　　生命女神，多伊尔。
　　祂温柔的眼眸扫过一张张布满鲜血的人类面孔，冲着牛角神明微微一笑：“真正的背叛者，才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91章 
　　091.
　　多伊尔出现的那一刻。
　　周围紧绷的气息在一瞬间疏散开来，那种被无形的恐惧所裹挟的情绪也随着纯白神力的流淌而逐渐化作平静。在阎轶等人的注视下，任玉珂破碎的半边身体开始重新勾勒出躯体的轮廓，紧接着碎裂的骨头重新筑起，血管缝合，滚烫的热血在其中宛若溪流流淌，肌理一点点遍布。
　　在无声的寂静中，任玉珂全然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阎风和虞长林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前者的手指死死揪着兄长的衣角，眉目间俱是激动。
　　不止是任玉珂。
　　那些被纯白的神力所包裹的所有异能者，几乎都在顷刻间恢复了原样。
　　断掉的四肢、破损的胸口、断裂的头骨，都在生命女神的神力包裹下逐步愈合。
　　这……就是神明的神力吗？
　　与阎风等人全然不同的是牛角神明，早在见到生命女神多伊尔出现时，牛角神明的心中便涌起了不好的预感。这群愚蠢的人类不知晓，但祂还不知道吗？生命女神多伊尔可是至高座下的十二使之一，有生命女神在，祂还想借这群人类去威胁斯维亚，简直是异想天开。
　　只不过——
　　祂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紧皱的眉心开始缓缓舒展开来，深绿色的眼眸直勾勾注视着多伊尔，眼底逐渐染上了几分浓郁的嘲讽。
　　祂道：“我承认，你的出现的确令我大吃一惊。不过，生命女神也只有一个，不是吗？”
　　生命女神只有一个，但戎域手下那只孕兽却在时时刻刻孕育深渊怪物，这些深渊怪物将会踏遍剩下的每一个基地。
　　“你们既然选择庇佑人类，那么，应该不会只选择庇佑两个基地的人类吧？”
　　“你说的的确在理。”多伊尔眉目依旧温柔，长发无风自动，祂同样注视着牛角神明，明明是温和的视线，但在牛角神明看来却隐藏着无尽的讥讽和蔑视。
　　这种感觉令祂的心底涌起怒意。
　　当年至高在挑选十二使并赋予祂们绝对权柄时，也并非随意挑选。
　　听闻，至高曾踏遍五洲每一个角落，踏碎每一片星空，无声无息地从每一个神明身旁走过。而恰好，至高途径祂身侧时，祂正与山阴珩爆发一场战斗。
　　那时的山阴珩实力微弱，几乎被祂按在地上捶。
　　眼见着祂的神力就能将山阴珩绞杀致使山阴珩彻底陨落，却也偏偏是这个时候，至高给予了山阴珩无限的神力，山阴珩在意识到自己被选中的那一刻，宛若一只恶兽，迫不及待地反扑。
　　若非祂反应速度够快，自己的性命便已留在了那时。
　　不过，即便祂逃脱了山阴珩的桎梏，也掉了半条命，元气大伤，修养了许多年。
　　祂始终记着这份仇。
　　也因此，祂格外记恨山阴珩，以及……至高。
　　没有错过牛角神明一瞬间涌起的愤怒，多伊尔面色未曾改变，只是轻而易举便戳穿了祂的得意。
　　手掌向上抬起，无形扩散。
　　一面面纯白边勾勒出来的‘镜子’无声悬空，里面赫然是每一个基地的现状。
　　7号基地前方。
　　一身纯色白袍、身上金纹遍布的司正垂眸而立，属于生命女神神使的气息隐隐显露，与多伊尔同出一源的神力扩散至7号基地的每个角落，包裹住每一具受伤的人类躯体。
　　同时，与山阴珩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手持战争之剑，一剑挥过，砍断了无数深渊怪物的身躯。
　　牛角神明瞳孔微震，张了张嘴：“这是——”
　　“毕雾制作的傀儡。”多伊尔微笑道，“这千万年时间于祂而言确实无聊了些。”
　　而毕雾一无聊，便喜欢制作傀儡。
　　她似是很随意地问：“你知晓祂制作了多少蕴含神明神力的傀儡吗？”
　　蕴含着神明神力的傀儡或许在应对真正的神明时显得不堪一击，但若是数量上去了，对战神明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再者，戎域这边最大的倚仗其实并非投靠到尤斯塔座下的神明，而是深渊怪物。可偏偏 ，只要傀儡蕴含一点神力，就能轻易对战S级深渊怪物。
　　换言之，毕雾的神明傀儡完全能够将深渊怪物压制得死死的。
　　再加上多伊尔派遣至各地的信徒，这场战争，绝对是以戎域一行的失败而告终。
　　尤斯塔的确是全知神，但如今能力受损又受限，与乔栾一比，可真是差得远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牛角神明脸色难看得一片黑沉。
　　祂咬了咬牙，恨意横生，竟在猝不及防时积蓄神力直直冲向多伊尔，多伊尔不躲不闪，白裙裙摆起落，正面迎上。
　　12号基地前，属于神明之间的一场大战正式宣告开始。
　　宗山。
　　目睹了这一切的戎域脸色比牛角神明还难看。
　　祂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开始涌起潮意，舌尖舔过嘴唇，眼眸充满冷意。
　　现在该怎么办？
　　祂引以为傲的计谋、所有的底牌都已经掏了出来，却毫无作用。那么，尤斯塔大人的计谋还会成功吗？视线扫过通道前的山阴珩和斯维亚，戎域心中思绪百转，眸光闪烁间，忽然意识到——
　　没关系。
　　就算深渊怪物袭击人类基地这一计谋失效了，只要祂能牵扯住斯维亚和戎域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祂难看的脸色舒展。
　　结果下一秒就听山阴珩低低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你难道真的没发现，我们之间少了一个人吗？”
　　什么？
　　少了人？
　　戎域的脑海中开始响起嘀嘀嘀的警报。
　　祂的视线再度扫过两人，脑海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面色忽然大变。
　　不对。
　　宿媱呢？！
　　宿媱始终和斯维亚同行，但在山阴珩出现之时，宿媱便不见了踪影。
　　“宿媱——”戎域无声地惊吼，却只换来斯维亚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早就进去了哦。否则你以为我们能在这陪你浪费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拖延谁的时间，是吧，伟大的深渊之主？”
　　戎域愤怒的咆哮成为了斯维亚和山阴珩的乐趣，而被点到名字的宿媱早已混入通道，顺利来到了那片狭窄的空间。
　　祂出现得无声无息，而尤斯塔碎片的全部注意力落在石床上的乔栾身上，一时竟然也未曾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存在。或者说，在尤斯塔的设想与看到的未来中，是根本不存在宿媱这位神明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流淌在乔栾身上的星芒变得愈发深邃，同一时刻，他身下的星芒阵法也开始闪烁起无尽的光辉。
　　对！
　　就是这一刻。
　　尤斯塔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到了星芒阵的中央，刹那间，一股强悍的吸引里从星芒之中升腾而起，尤斯塔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遏制住，喉间喘息不便，瞳孔倏然放大。
　　几秒钟后，祂瞳孔内印出来的狭窄空间已然变换了模样。
　　祂站在一片星河之中，周围星辰闪烁，面前却有一张相似的石床，床上赫然是乔栾……不，或者应该说是至高。
　　对方穿着黑色的长袍，过于宽大的袍尾自床侧垂落到地面，两只手交叠放置在小腹的位置，一张精致俊美的脸上金纹丝丝缕缕地浮现。尤斯塔见到这一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祂的目光落在金纹之上，清楚地窥探到了异样。
　　每一缕浮动的金纹都是融合的证明。
　　等到所有的金纹浮现再融入皮囊，那么至高和乔栾就可以彻底的合二为一。
　　而现在，至高脸上起码还有一半的金纹在不安地闪动着，这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就是祂尤斯塔的机会！
　　尤斯塔漆黑的眼眸亮起，神力从身上流转开来，无声地开始包裹至高的身体，属于神明的意识悄无声息地入侵至高的领地。尤斯塔仿佛置身在一片虚空之中，祂脚下的土地以及身侧是漆黑一片，除了周边偶尔有一两点星光闪烁。
　　奇怪，至高和乔栾的意识呢？
　　祂必须在金纹消失的时间内找到两侧的意识，并且毁灭它们。
　　否则，成为至高的计划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笑柄。
　　深知时间紧急的尤斯塔迈开步伐，不停地在漆黑之中寻找。但奇怪的是，祂就像是入侵了一块渺无人烟的无人之境，除了荒芜还是荒芜，根本寻不到至高和乔栾的一丝影子。
　　尤斯塔咬了咬牙。
　　祂的瞳孔突然凝成一片黑雾，黑雾之中开始闪现一道道人影。
　　这是祂动用了自己的神力，在寻找乔栾和至高的具体位置。可结局令人不敢置信，尤斯塔竟然并没有在视线中瞧见两人。
　　怎么会？
　　按理说，祂们就该在此！
　　尤斯塔算了下时间，用不了几分钟乔栾和至高就该彻底融合了，祂必须加快速度。
　　滴答。
　　像是有水珠从高处坠落。
　　尤斯塔并未回头，但脸色却更加难看。
　　十道水滴声，在最后一道水滴声消失之时，就是至高与乔栾彻底融合之时。
　　九。
　　八。
　　七。
　　水珠像是坠落在了尤斯塔的心脏上，明明冰冷的水，却愣是生生在祂心口烫出了一个缺口。
　　尤斯塔的内心被焦躁的情绪彻底覆盖。
　　祂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脚步。
　　五。
　　四。
　　三。
　　又是三道水滴声。
　　一种愤怒的无力感开始涌现，并且传遍了尤斯塔的整具身体。
　　二。
　　祂咬碎一口牙，终于按捺不住愤怒大吼：“至高！我知道你在看！”
　　一。
　　啪。
　　最后一道水珠溅落在地，尤斯塔苦苦寻找的身影终于在祂身前不过一尺的地方若隐若现。
　　金芒驱散黑雾，至高睁开眼眸。
　　“尤斯塔——”
　　“你输了。”


第92章 
　　092.
　　低沉的声音宛若荡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震动着尤斯塔的耳膜。
　　这位全知神通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身披黑袍的年轻男人。
　　闪烁的金纹尽数消退，狭长的眼眸漆黑，里面无悲无喜，哪怕面对的是祂这位叛徒，连一份情绪的起伏都不曾窥见。
　　每一次！
　　每一次至高看向祂的眼神都是这般。
　　哪怕祂心思阴暗，祈祷着将对方取而代之，可在对方眼中，祂就像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这种不被重视，甚至不被放在眼中的轻视感，简直令尤斯塔抓狂！
　　明明祂是伟大的全知神！
　　像是能窥探到祂的想法，至高声音染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长，祂低声自言自语：“伟大么——”
　　修长的五指向上张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以尤斯塔无法抗拒的力道覆盖祂的全身，紧接着，祂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开始溃散，一缕一缕的宛若烟尘一般的意识飞向至高的掌心，在尤斯塔的尖叫中，化作一个透明色的球状体。
　　尤斯塔显然还试图挣扎，球状体中突然突兀地从内撞出一只猩红的眼球，又很快在至高无比强悍的气势中被压回去。
　　至高站立在无限星芒之中，黑袍无风自动，低垂着眼眸。
　　星光印照着祂，在祂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祂注视着尤斯塔不死心的挣扎，薄唇缓缓勾起，然后在对方惊恐的视线中，五指收紧。
　　咔哒。
　　清脆的声音之下，球状体宛若一块玻璃，被碾压得稀碎。
　　风扬起。
　　吹散祂手中的流沙。
　　至高低沉的嗓音同样被风吹远：“尤斯塔，你看，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所以，我为什么要将你放在心上。
　　…
　　宗山的石门前。
　　斯维亚盘腿坐在空地上，模样看似淡定，手指却不受控制一般不停地揉捏着旁边的树枝杂草。
　　山阴珩一眼撇过去时，丝毫不意外周围的叶子都被祂薅干净了。
　　祂嘴角微微抽搐，没忍住，开了口：“你不至于吧？”
　　斯维亚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至于？那可是至高再次降临的唯一机会！要是真被尤斯塔夺取了意识……”
　　斯维亚都不敢想那个结果。
　　而且……
　　祂尾音一转，小声嘀咕：“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乔栾竟是至高真正的意识。”
　　山阴珩安慰祂：“没关系，大家都不知道，也不是你一个人丢脸。”
　　当初祂可是放话要打败乔栾的。
　　当乔栾还只是乔栾的时候，这个目标便不可能完成，如今乔栾和至高留下的躯体合二为一，就更不可能了。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突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音从面前的通道内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眼睛倏地亮起。
　　斯维亚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宛若长颈鹿伸长脖子朝着通道内看去。
　　斯维亚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作为神明，祂已经很少有心绪起伏的时刻。但此时此刻，祂胸腔内的那颗心脏跳动得格外剧烈，每次的撞击都好像突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试图钻出来。
　　祂咽了咽喉咙，手指不自觉掐上了自己的手臂。
　　啪嗒。
　　是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耀眼的日光仿佛有意识一般，忽而从旁转到此处，斜斜地射落，在门口的位置投出了一片明亮的光晕。
　　同时，一道包裹着黑暗的清瘦身影走了出来。
　　斯维亚下意识向前两步，一抬头，扬起的笑容在见到宿媱时，一僵，并且完美地表演了变脸，笑容消失，眉眼耷拉下来，兴奋转变为有气无力：“怎么是你啊。”
　　亏祂还以为是至高。
　　简直浪费祂的感情。
　　宿媱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这位同伴，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原来斯维亚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啊。”
　　“那可真是令人遗憾。”低沉含笑的嗓音自宿媱的身后响起，修长的五指虚虚搭在宿媱的肩头，日光倾泻而下，印出了乔栾五官俊美的脸来。
　　他依旧穿着往日里的黑袍，但卷起的袖口所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却绘着眼熟的金纹。
　　通过这道金纹，斯维亚可以完全的肯定乔栾已经和至高完全融合了！
　　千万前年祂们作为至高的十二使其实与至高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间至高都游走在世界与星辰的每个角落，偶尔遇到，也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唯独那闪烁着至高气息的金纹，是身份的象征。
　　斯维亚再次上前两步，正欲倾泻自己的心情，眼角的余光却陡然瞧见一缕身影快他一步跪在了乔栾的面前。
　　山阴珩还是叶景山的模样，但祂扬起的眼眸却深邃异常，里面仿佛藏着无数难以言明的情绪。
　　乔栾缓缓勾起唇，轻笑：“好久不见，阿珩。”
　　山阴珩悄悄深吸一口气，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兴奋，祂努力稳住声线，哑着嗓音道：“欢迎您回来。”
　　…
　　乔栾的神力蔓延整座宗山。
　　曾摆放着他躯体的山洞被彻底压塌，化作一片废墟。
　　他凌空站在宗山之上，目光扫过整座宗山。
　　尤斯塔为了篡夺他的身体和意识，也算是下了大功夫。尽管他在捏碎尤斯塔的意识时不费吹灰之力，但他能明显感觉到那团意识里融合了不止一块尤斯塔的碎片。
　　也就是说，尤斯塔如今算是元气大伤。
　　乔栾沉默不言时，收到消息的宿媱上前一步，轻声道：“大人，各大基地的情况已经汇总过来了。”
　　乔栾回神。
　　宿媱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汇报情况：“在多伊尔以及各位信徒神使的支援下，各大基地几乎没有伤亡情况。除此之外，尤斯塔的走狗大部分已陨落，就算逃了，也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口中的走狗，指的是牛角神明那类的存在。
　　没能够得上尤斯塔伪使的位置，只能沦落为尤斯塔办事的那一批神明。
　　“另外，索耶被毕雾墟银几人联手斩杀，眼下尤斯塔的伪使只剩下逃窜的深渊之主戎域。”
　　换言之，尤斯塔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乔栾闻言只扬了扬眉，嘴角翘起很淡的弧度：“不必再关注尤斯塔，倒是戎域，记得找一找。”
　　戎域不除，深渊怪物依旧层出不穷，对五洲造成的影响不会小。
　　宿媱对乔栾的吩咐感到惊讶。
　　在祂看来，尤斯塔虽所剩神明碎片不多，但好歹也是曾经的全知神，怎么看都比戎域的威胁要大。可按照乔栾的说法，他似乎并不把尤斯塔放在眼中。
　　心中有些疑虑，宿媱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询问：“尤斯塔那儿不会出问题吗？”
　　“不会。”
　　笃定的语气令宿媱放下戒备。
　　祂没有再多虑。
　　如果眼前的人只是乔栾，或许她还会担忧。但眼前的人是至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把握的。
　　不必她过多忧虑。
　　宿媱微微俯了俯身，转身离开前像是想起点什么事儿，又笑盈盈地道：“阿珩让我帮忙跟您说一声，祂要回一趟7号基地，您要一起吗？”
　　乔栾微微扬眉。
　　山阴珩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7号基地。
　　他笑了一下，点头：“可以。”
　　乔栾将宗山当做了自己的大本营，与山阴珩一同离开宗山前往第五洲7号基地的路上，山阴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大多都是祂还未陨落之前发生的事情。
　　乔栾并未打断祂，而且还听的很认真。
　　就这样，一路来到7号基地。
　　基地的周围都是深渊怪物的尸体，许久不见的万洋捏着鼻子，一脸嫌恶之色撇过头，随即冲着身后嗷嗷地喊：“野火你能不能行！”
　　深渊怪物的尸首之中抬起一张面无表情或者可以说是生无可恋的脸来。
　　作为拥有融化万物的异能者，眼下这群堆积的深渊怪物尸体全部被交到了野火的手中。
　　野火将面前的这只长相丑陋的怪物融化干净，咬了咬牙：“闭嘴吧你，男人不能说不行。”
　　万洋耷拉下肩膀：“可是你真的好慢，这么多尸体得处理到什么时候啊。”
　　尤其是最近天气转热，尸体堆积过多，是要臭的。
　　就算不臭，他也被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头脑发晕了。
　　好想闻一闻新鲜的空气。
　　叹了一阵气，万洋又道：“也不知道乔栾什么时候回来，小黑最爱吃这些尸体——”
　　话未说完，他突然疑惑的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拉过身旁其他的异能者，指着只剩三分之二的尸体小山，问：“你看到了吗？刚刚是不是唰一下！尸体就变少了？！”
　　异能者指了指旁边露出来的一节尾巴：“或许，您心心念念的小黑回来了。”


第93章 
　　093.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黑倏地从尸体堆堆里露出了颗圆圆的脑袋，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是在跟野火打招呼。
　　第一次，野火看它的眼神，就跟看亲爹一样。
　　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赶紧将就近的尸体处理掉，打算找个椅子歇一歇。但转念想到小黑都来了，乔栾肯定也来了，眼神便迫不及待地在周围搜索起来。
　　果然，视线很快触及到了一道身披黑色长袍的身影。
　　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凌空站在尸体之上，他的脚下仿佛有一片透明的空地一般，长袍袍尾落下来，拢出褶皱。随着野火的视线看过去，手臂抬起，宽大的袖子往下坠去，露出白皙却描绘着神秘金纹的小臂。随后，长指摘下黑色兜帽，露出了一张五官出挑俊美的脸来。
　　是乔栾。
　　但当野火的视线和乔栾的眼眸彻底触碰到时，野火却觉得今天见到的乔栾好像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他眨了下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
　　“乔栾！”野火冲远处的青年招了招手，正欲凑过去，却发现万洋早已跑到了乔栾的面前，兴奋地说着7号基地发生的事，那手舞足蹈的模样看得野火面露嫌弃。
　　乔栾微微扬眉，点头笑着说：“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万洋惊讶。
　　乔栾嗯了一声：“生命女神多伊尔的信徒现身，基地几乎没有伤亡，是件好事。”
　　“是啊，你是不知道那位信徒出现之前我们有多绝望。”万洋突然之间有些感慨，他都做好死无全尸被深渊怪物吞食的准备了，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有帮手现身。
　　乔栾拍了下他的肩膀，漆黑深沉的目光看向远方，不管是尤斯塔的剩余碎片还是深渊之主戎域，眼下都跟秋后的蚂蚱一般，蹦跶不了几天。
　　就看收尾工作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乔栾回到第五洲7号基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卫婧忙着重振基地，没有腾出时间，便由白涧来见乔栾和山阴珩。年轻人站在乔栾和山阴珩的面前，眼神复杂而古怪，他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们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山阴珩露出笑容：“那你感觉得挺对的。”
　　白涧：“……还走吗？”
　　山阴珩点头：“走啊，还得去找尤斯塔的碎片和祂手下残留的神明。”
　　经历过基地被神明威胁一事，白涧愈发觉得他们这些人和神明实在是无法比，神明的一个眼神，都恐怖至极。
　　他呼出一口气，道：“到时候让许进联系其他的基地，其他基地若是有相关消息，让他们通知你们。”
　　“那就先谢谢了。”
　　…
　　山阴珩去见了往日的战友以后便随着斯维亚一行踏上了寻找碎片的路程，而乔栾则是回到了宗山。对于他的选择，野火等人倒是丝毫没觉得意外，从认识乔栾开始，他们就知道乔栾这人多少有点孤僻，他并不喜欢群体生活。
　　随意撕了一块深渊怪物的肉喂给小黑，乔栾收到了宿媱的信息。
　　祂在第二洲发现了孕兽的迹象。
　　乔栾知道宿媱、斯维亚几个神明分别前往了不同的洲，但看来宿媱的这位气运女神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据说宿媱只是单纯路过，但却在茂盛的丛林中瞥见了一道长长的走道痕迹。这丛林除了深渊怪物出现时造成了部分树木的倒塌，其他时刻好得不能再好，怎么可能好端端突然出现有生物途径的痕迹？
　　宿媱心底有几分想法，便毫不犹豫地跟着痕迹往前走，这一走便走到了一个山洞前，瞧见了一只刚刚出生的深渊怪物。
　　那小怪物的心智显然还没有长成，除了长得丑陋了点，其他方面倒是跟普通动物一般，在山洞和林子里翻滚。
　　“戎域太着急了，不过也能理解，祂手下剩下没两只孕兽，其他的深渊怪物又在先前那场大战中死伤无数，要是再不赶紧加点货，以后打起来祂都没帮手了。”
　　这不就跟将军上了战场但是没有兵一样尴尬吗？
　　但偏偏也正是这样的着急，暴露了祂的位置。
　　乔栾长指摸着小黑圆溜溜的脑袋，语气听着有些漫不经心：“戎域要是聪明，也不会跟在尤斯塔的身后当条任劳任怨的狗了。”
　　宿媱：“……”还是您会骂人。
　　乔栾：“具体位置找到了吗？”
　　宿媱：“暂时只找到了孕兽的位置，斯维亚在周围晃了两圈，发现戎域似乎不在。”
　　戎域不在？
　　乔栾心底有些想法：“祂去找尤斯塔的碎片了。”
　　尤斯塔受到重创，以乔栾对戎域的了解，没了尤斯塔吩咐的戎域大概跟个苍蝇一样，六神无主满地乱窜，所以，戎域多半是一边寻找尤斯塔，一边令孕兽孕育深渊怪物。
　　但……过于贪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必理会戎域，找到孕兽就杀了。”
　　“好。”
　　第二洲。
　　收到宿媱消息的斯维亚拎着孕兽的脑袋丢到了地上：“轻轻松松。”
　　斯维亚对战部分神明的时候或许有能力之间的压制，但对付一只深渊怪物，那可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宿媱看了眼人性化地流淌出惊恐表情的孕兽，红唇微微勾起，抬脚却眼也不眨地将孕兽的脑袋一脚踩碎，笑着说：“不知道戎域有没有察觉到，真期待看到祂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斯维亚低头瞧着烂掉的脑袋，眼角微微抽动，心想这位气运女神怎么比祂还心狠手辣。
　　不过，对付深渊怪物，心狠手辣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思索间，斯维亚眉心突兀一动，猛地看向宿媱，后者扬了扬眉，问：“怎么？”
　　“毕雾找到了尤斯塔的部分碎片。”
　　“部分？”
　　在宿媱的想法中，接下去的漫长时间内，祂们都会在寻找尤斯塔碎片的路上。此刻突然冒出‘部分’二字，实在令宿媱感到惊奇。
　　“毕雾说，怀疑是尤斯塔给自己找的退路，安全起见，或许要至高亲自去一趟。”
　　“那你给他拨通讯。”
　　“为什么你不去？”
　　“因为没脸。”
　　“……”
　　说得好像祂就有脸了一样。
　　斯维亚在心底嘀咕了两句，厚着脸皮将信息发送到了乔栾的通讯器上。正在喂食的青年见状，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简单应了一声：“知道了。”
　　将手里的最后一块深渊怪物肉丢给小黑，乔栾的指尖蹭过小黑的脑袋，脚下一踏，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94章 
　　094.
　　乔栾抵达第二洲时，眼中神情颇为惊讶。
　　毕雾身着一身的银质坠地长袍，祂的身后跟着几具身形高大的傀儡。毕恭毕敬地落后一步跟随在乔栾的身后，祂的视线随着乔栾的视线落在眼前完好无损的山口，解释道：
　　“我询问过这边基地的负责人，据他所说，他们基地有个异能者最近觉醒了A级，他的特殊能力是复原一切。”
　　因此，第二洲西北角这块原本应该被尤斯塔麾下大军所损坏的角落，此刻山头耸入云霄，山上树木茂盛，山脚有溪流流淌而过，周围似还有动物的叫声。
　　与深渊怪物喉间发出来的怒吼截然不同，山野间小动物的叫声千奇百怪，但都带着生命力。
　　这样的场景放在其他人眼中，在此刻和世外桃源相差无几。
　　乔栾敛下眼眸，并未再多问，而是前往了山中的某个角落。其实不必毕雾带路，一到此地，乔栾便已经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曾经的他剥离出来的一部分，他再清楚不过。
　　随手对这毕雾挥了挥，毕雾便停下了脚步。
　　随后，祂抬眸，视线中属于乔栾的那道修长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乔栾一脚踏入某个被隐藏起来的山洞，漆黑的颜色下狭窄的山洞便愈发显得压抑，乔栾抬手，一缕光从他的指尖浮现，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光点，但却十分神奇地照亮了整个空间，将山壁上起伏的轮廓、石子的凹凸都照得格外清晰。
　　乔栾一直往前走。
　　走了约莫五分钟，才走到底。
　　但神奇的是，山洞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呈现在乔栾眼前的，只有大片大片的碎石。
　　乔栾盯着碎石看了一阵，扯了扯唇：“说你聪明，智商确实也不低。”
　　只是可惜了。
　　所有的障眼法在他的面前都不适用。
　　抬手一挥，垂落至手肘处的长袍在空气中划过弧度，随后，地上的那批碎石突然爆发出了阵阵白光。
　　白光又逐渐升起，落入乔栾的掌心之中。
　　他的手指缓缓用力收紧，只听见咔啦一声，所有的碎片都在一瞬间成了齑粉。
　　乔栾张开手指，齑粉淅淅沥沥落在地面，融入地面的泥沙。
　　做完这一切，乔栾站在原地没有动身离开。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尤斯塔的碎片所剩无几，接下去的那些，估计都将会在尤斯塔的指引下到达戎域的手中。既如此，守株待兔便是不错的选择。
　　而在这期间，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独自一人来到第二洲的15号基地，乔栾无声行走在基地内部的道路上，无人可见。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块正往食堂的方向走，几人和第五洲7号基地的成员们一样，讨论着那日天地变色、深渊怪物疯狂涌入基地的场面，感慨着神明的存在果真不同寻常。
　　“神明厉害，咱们程江同志也不差啊。”其中一个寸头男人将手臂搭在身旁人的肩膀上，那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微长，扎成一个小揪揪绑在脑后，五官偏向柔和，长相极好。听到寸头男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只是运气好，觉醒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寸头男道，“多亏了你，咱们这基地和辖区范围才不至于被破坏。”
　　“就是就是。”其他人接连附和。
　　程江有心转移话题，寸头男等人也知道他脸皮薄，也顺势而为，说起了今日的晚餐。
　　乔栾慢悠悠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看他们吃过晚餐分道扬镳，回到宿舍睡觉。
　　几秒后，一缕光从乔栾的指尖溢出落在程江的身上。
　　…
　　第五洲。
　　盘腿而坐的斯维亚倏地睁开眼，望向第二洲的某处方向。
　　那里，闪烁着无穷光辉。
　　漆黑的夜幕上本是空空一片，却在短暂的时间内聚拢了无数星辰，星芒勾勒出古怪的图案，引入地表。
　　斯维亚哎呀一声：“新神降临，至高在第二洲遇到谁了？”
　　宿媱瞥他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管至高遇到谁，有这八卦的时间不如继续找尤斯塔的碎片。”
　　斯维亚却只是扬眉。
　　至高都说了，接下去的活交给戎域就行了。
　　他们想做什么做什么。
　　所以——
　　斯维亚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碎屑，笑眯眯地问宿媱：“怎么样，要不要去见一见这位新神的真面目？”
　　宿媱瞅他两眼，在拒绝的话出口前，心思一转。
　　她倒确实挺感兴趣的。
　　至高回归以后分出的第一缕权柄究竟属于谁。
　　也或者说，至高看上了哪位究极打工人。
　　几道身影在相差无几的时间里赶往第二洲，而某处的角落里，同样见证了这一幕的戎域阴沉着脸，暗暗咬牙。祂还在接受尤斯塔大人的指引寻找碎片，至高却已经分出权柄引导新神降临，怎么看，至高都没把祂放在眼里。
　　否则，此刻至高就该在全力追捕祂才对。
　　怒意横生，充斥着五脏六腑，戎域抬起手狠狠垂落周围的碎石，但在下一次抬手时，一缕声音突然浮现于祂的脑海。
　　这道声音低沉，微弱，却显得很清晰。
　　“我感受到了，最后的碎片掉落在第一洲的南部海域。”
　　第一洲的南部海域？那不是靠近第一洲12号基地？戎域闭上眼眸，心神沉入，在心中低声询问：“大人，可有具体的位置？”
　　那片海域的范围过于庞大，又在阎轶等人的监测范围内，戎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剩余的碎片找到。
　　当然，他并不担心阎轶这群人类，只是斯维亚收了12号基地那个名叫任玉珂的女人为信徒，若是祂失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无异于告诉斯维亚祂的藏身之地。
　　这显然不划算。
　　但可惜的是，尤斯塔的声音只出现了那一秒。
　　之后，不管戎域如何询问，对方始终保持沉默。
　　戎域只得咬咬牙前往第一洲。
　　只要找到那些遗留的碎片，再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年后，尤斯塔大人复苏降临，至高和斯维亚那一群走狗，最终还是逃不过陨落这一结果。
　　想到这里，戎域的神情都变得坚定不少。


第95章 
　　095.
　　第一洲，12号基地。
　　虞长林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打哈欠。
　　他的身下是一张木质的椅子，手里翻阅着从各大洲各个基地传来的信息，眼瞳倏地瞪大：“什么东西？第二洲出了个神？！不是神的信徒，是神？！”
　　“而且睡一觉起来就成了？！”
　　控制不住的音量在海水翻涌的海边发出阵阵咆哮，阎风蹲在地上玩弄着上岸的变异螃蟹，唉声叹气：“哥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我连个信徒都不是。”
　　阎轶站在一侧，抱着双臂看向两人。
　　他在知道这个信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或者说，程江成神的消息传到五洲，将每个基地都震了个天翻地覆，毕竟，上一个成神的还是乔栾。
　　而乔栾的特殊从最开始他们听闻他的名字就显现出来了。
　　那位叫程江的却不然。
　　在此之前，他们也只是知道他觉醒了A级的特殊能力。
　　只不过，这个能力对于眼下这个失去秩序的混乱世界，很有作用。
　　将这些思绪放回到心底，阎轶安抚弟弟：“起码你是神的朋友。”
　　阎风眼睛微亮：“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乔栾和程江打起来，谁胜谁负。”
　　问题暂且没有答案。
　　虞长林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海面上，撑着下巴盯着起伏的海面发呆。半个小时前，他们的‘仪器’监测到了南部海域中的古怪。这‘仪器’和他们基地曾经使用的仪器可不同，这是一只正儿八经的深渊怪物——体型足足有几个山头那般庞大的S级透明变异水母。
　　水母的触须直触海底，以水母本体为中心，周围的一切动静都逃不过它的感知。
　　这玩意原本是那日深渊怪物进攻12号基地时的主力军，差点毁了他们的半个基地，但后来也不知道乔栾做了什么，这水母乖得跟只猫崽子一样，不管怎么戳它，都没反应。
　　“半个小时了，没动静啊。”虞长林皱着眉，“会不会是监测出异常了？”
　　“不知道。”阎风一脚将变异螃蟹踹回海中，正欲发表点其他意见，却陡然瞧见原本只有白色海浪翻涌的海面上猝不及防地多了一道人影，那人背对着他们，只能隐隐瞧见一身纯黑的长袍自然垂落在海水之上，海浪卷起，明明触碰到了袍尾，但袍尾却分毫不湿。
　　乔栾精致的五官被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中，他垂眸看着汹涌的海面。
　　漆黑的海水之中，无数条手指粗细的海蛇正沿着不同的角落试探。大约两分钟之后，其中一条带着花纹的黑底海蛇身体微微一僵，紧接着它身上的纹路开始发出莹莹光辉，那海蛇开始挣扎、扭动蛇尾，但光辉依旧没有消除。
　　找到了。
　　乔栾低笑一声，缓缓伸出手，手心朝下。
　　下一刻，手心反转，海水突然开始疯狂上涌，宛若屏障直冲天际。
　　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惊到了旁观的三人，同时也让藏在暗处观察的戎域心中一咯噔。最初见到乔栾出现在南部海域，戎域的心中便涌现出了不安的预感。祂完全能够猜到，至高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祂也察觉到了尤斯塔大人剩余碎片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戎域的心底还是藏着几分侥幸。
　　直到此刻。
　　伴随着海水疯狂上升这等奇迹的还有那条身体还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海蛇。它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整个身躯扭成夸张的弧度，蛇信嘶嘶嘶叫唤不停。同时，它开始脱离海水，一点点朝着乔栾的手掌所在而去。
　　戎域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朝着海岸边的三人动手。
　　祂的脑子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若是要从乔栾的手中抢东西，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换做以前的乔栾或许还有点机会，可眼下站在祂面前的是至高，真正的至高！
　　祂对上至高，就跟蚂蚁对上大象一样，毫无还手能力。
　　所以，祂只能退而求其次，选用其他的办法。
　　但，祂觉得，或许这个所谓的办法才是拿捏至高的正确办法。
　　身影掠过海岸线，激起了层层砂砾，迎上阎轶等人惊讶的目光，戎域眼眸冷沉，抬手就欲扣阎轶的脖子，冷嘲道：“要怪就怪至高对你们不一——”
　　嘭。
　　指尖触碰到阎轶脖颈皮肤的那一刻，一股强悍的力道瞬间涌现，并且毫无预兆地撞碎了戎域的指骨。
　　什么？
　　戎域心中一惊，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再抬眸时，阎轶三人的面前赫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山阴珩背着战争之剑，身披盔甲，冲祂扬了扬眉：“可怜的爬虫，光长个没长脑子。”
　　斯维亚、毕雾几人站在不同的方位，将戎域团团围住，那些蕴含着调侃的眼神落在戎域的身上，终于让祂明白，从头到尾，祂便陷在至高计划的沼泽中，无处脱身。
　　放任祂跟随尤斯塔的召唤，寻找最后的碎片，不过是为了一网打尽。
　　在戎域的视线中，那条蕴含着尤斯塔碎片的海蛇已然以无法抗拒的姿态飘到了乔栾的掌心中。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海蛇的七寸，垂着眼眸神情淡然冷静地注视着呲牙吐信的海蛇，在对方冰冷的竖瞳注视下，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他说：“再见。”
　　“不——！”戎域目眦欲裂，挣扎着嘶吼。
　　但毫无作用。
　　咔。
　　清脆的声音就如同乔栾捏碎山洞里的碎石，一道耀眼的光旋即闪过，海面上浮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很快又被海浪的声音镇压。
　　乔栾转眸看向戎域。
　　戎域浑身冰冷。
　　“尤斯塔最忠诚的走狗。”乔栾一步一步走向他，身后的海□□嚣着，卷起层层浪头，他径自来到戎域的身前，冲祂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应该跟着你的主人去死了。”
　　“不……不！”
　　祂的喉间溢出惊呼，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身体的浮动，眨眼间，祂便与乔栾平行而立。
　　青年的指尖点在他的心脏上，做了个收拢的动作，戎域便猛然察觉到一阵可怕且无法抵抗的挤压感疯狂涌来，祂的骨头开始错位，身体开始一点点缩小，惊恐的视线中，祂从乔栾的瞳孔中看到了此刻自己的模样。
　　祂就像一块橡皮泥，被揉捏成任意形状。
　　到了某一刻，橡皮泥的主人失去了兴致和耐心，轻轻一碾，祂就变成了碎屑，被风吹进海中，彻底融化。


第96章 
　　096.
　　将尤斯塔的碎片和戎域这类尤斯塔的走狗彻底解决，已经是一周以后。
　　乔栾慢吞吞地抚摸着小黑圆润湿滑的脑袋，小黑嫌他摸脑袋的速度不够快，用力地蹭了两下。
　　乔栾垂眸看它，往它的脑袋上一拍，径自起身离开。
　　小黑叼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随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嘶嘶嘶地叫唤起来。没两秒钟，斯维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乔栾的身后。悄摸摸与小黑对上眼，斯维亚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啪的一下往小黑的脑袋上一薅。
　　过度的力道直接压的小黑身体一矮，再抬头时，它睁着一双竖瞳气势汹汹地叫。
　　斯维亚才不管它，这小蛇也算是运气好跟对主子了，要不是有至高这个靠山，老早被祂打成结丢回南部海域去了。
　　乔栾并未错过一神一蛇的交流。
　　他知道斯维亚和小黑相处得不太愉快，主要原因在于斯维亚手欠，趁小黑睡觉的时候去捞它的尾巴，结果被小黑咬了一口。
　　虽然S级深渊怪物在神明的面前没什么反抗能力，就算斯维亚被咬一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事落入宿媱、毕雾等人耳中，便成了嘲笑斯维亚的手段。
　　斯维亚冲小黑做了个贱贱的表情，才转头对乔栾道：“五洲都已经恢复了。”
　　乔栾眉梢微微挑起：“程江的速度还挺快。”
　　斯维亚心道，那可不嘛。
　　小伙子刚刚上任神明职位，干啥都有劲。
　　就是累得够呛，听说神力都快透支了。后来还是宿媱看不下去了，帮了祂一把。
　　汇报完第一件正事，还有第二件，斯维亚的神情从最初的放松到此刻略显严肃，他看着面前这道修长的背影，缓缓开口：“今天毕雾在第一洲感知到了陌生的神明气息。”
　　祂顿了顿，提出合理猜想：“我们怀疑应当是外神降临。”
　　乔栾听闻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毕雾感知到的气息同样也被他感知到，他随口道：“无所谓。”
　　听到这几近猖狂的三个字，斯维亚心道也是。毕竟现在的乔栾可是恢复了实力和记忆的至高，打个外神而已，这不简简单单吗？
　　放宽了心，斯维亚提起了不太重要的私事，他问乔栾：“山阴珩说今晚的7号基地有聚会，让我问问您要不要一块。”
　　“聚会？”
　　“对，听说万洋和野火准备了双人钢管舞。”
　　双人、钢管、舞？
　　乔栾的表情里透露出些许迷茫和疑惑，但为了这个双人钢管舞，他觉得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深夜。
　　第五洲7号基地的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几张眼熟的面孔围着火堆正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乔栾悄无声息靠近时，发现阎风正手舞足蹈地跟野火等人提及那日他在南部海域的画面。
　　“你们是没见着，乔栾杀那劳什子深渊之主的时候有多帅，就这么轻飘飘的手一合，那深渊之主跟块豆腐一样，啪嗒就碎了。”
　　“这么帅？”
　　“那肯定啊，徒手捏神明诶，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阎风一扭头，对上了一张五官精致的脸。
　　乔栾冲他扬眉，阎风的眼睛倏地瞪大，还来不及兴奋，就见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从乔栾的右侧探了出来，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中，嗷呜一口叼走了火堆上烤着的烤乳猪。
　　三秒的呆愣以后，所有人原地暴起。
　　“我曹，我的烤乳猪！”
　　“老子烤了一个小时的猪！连口咸淡都没尝过！！”
　　“蠢蛇，还我猪来！”
　　哄闹声中，双人舞变成了追逐打闹，小黑虽然已经长大，但身影依旧非常灵活，三两下便窜到了另外的火堆前，然后一口叼走了其他人的烤乳猪。
　　其他人：“？！”
　　小黑把阎风等人当成狗崽子遛，斯维亚见状悄咪咪加入混战，神力宛若绳索，咻一下窜过去将小黑绑成了一团丢到火堆前。
　　小黑：“？”
　　斯维亚化作普通人的模样，在人群里喊了一句：“烤蛇吃！”
　　小黑：“？！”
　　它嗷嗷嗷的叫起来，尾巴乱甩，溅起点点火星，吓得周围一圈人都下意识往后跳上半步。
　　宿媱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幕，嘴角微微抽了抽，但转念一想，不管是斯维亚还是小黑，都跟人没什么关系，不干人事好像也挺正常。
　　虽然闹腾得很，但好在7号基地的备货很足，五分钟后，全新的烤乳猪已经上了火堆，而小黑的脸上则是被挂了一个巨大的‘口罩’，用来防止它偷吃。
　　小黑：“……”
　　乔栾坐在阎风的身旁撕着烤乳猪，浓郁的孜然香味疯狂在鼻尖蔓延，小黑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可惜乔栾心硬得很，最后还是阎风看不下去偷偷给它喂了一块。
　　得到烤乳猪的小黑顿时将阎风当做了再生父母，用硕大的脑袋使劲蹭阎风，差点把阎风蹭火堆里去。
　　“不是说野火和万洋要跳双人钢管舞吗？人呢？”虞长林从人群中探出脑袋，催促，“快点。”
　　顿了顿又道：“没有钢管的话，我可以委屈一下当钢管。”
　　野火：“？？”
　　谁他妈瞎传的他要和万洋跳双人钢管舞？恶不恶心？！
　　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聚会因为一句‘双人钢管舞’再次爆发战争，野火找虞长林，虞长林找斯维亚，斯维亚找白涧，白涧找到了卫婧，卫婧的目光转向了许进。
　　野火眼神冒火：“你传的我要和万洋跳双人钢管舞？”
　　许进：“……”
　　他现在说不是，还来得及吗？
　　[完结]


第97章 番外
　　兰斯洛特是个诞生于遥远星际的外神。
　　除了兰斯洛特这个名字外，其他相熟的外神还管祂叫做街溜子。
　　因为祂成日不干正事，喜欢四处溜达，没点外神该有的气质。
　　这一日，兰斯洛特来到了五洲。
　　祂知道五洲的很多传闻，譬如五洲曾被神明与怪物搅得天翻地覆，很多路过的外神都不屑一顾。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五洲竟然又恢复了最初的繁荣，于是前往五洲的外神数量极速增多。
　　但……
　　没有谁回来。
　　有外神说，这些抵达五洲的同类，极有可能都陨落了。
　　但没人肯定这样的说辞。
　　毕竟，去五洲确认那说辞的外神也没有回来。
　　兰斯洛特不信这个邪，就想去五洲看看那些神明到底去哪儿了。说来也巧，祂刚到五洲，就在一个人类基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个篝火晚会，祂隐匿了自己的身影藏在人群里，听一个教官模样的男人对着手底下的小卡拉米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神迹之山住着一个叫做兰斯洛特的神明。”
　　兰斯洛特本人：“？”
　　祂怎么不知道自己住在神迹之山？
　　故事还在继续 。
　　“兰斯洛特是个脾气古怪的神，祂的性格阴郁暴躁，最不喜欢人类，如果有人打扰祂，祂就会杀人！所以，没事儿千万不可以靠近神迹之山！”
　　兰斯洛特：“？”
　　这不纯纯胡说八道吗？
　　祂绷着脸，决定去神迹之山看看，究竟是谁在假冒祂，而且还把祂这位伟大的外神塑造成了如此讨嫌的形象！
　　同一时间，神迹之山。
　　乔栾盘腿坐在石床上，他单手撑着下巴，将碎石一颗一颗地往上搭。
　　小黑用尾巴碰碰他的手，然后卷起一颗石头放到摇摇欲坠的石碓上。小黑显然很小心，竖瞳瞪得圆溜溜的，舌尖嘶嘶嘶地祈祷着石碓不要掉落。
　　但是，就在它的尾巴尖尖收回来的一瞬间，石碓啪嗒一下，散了个干净。
　　小黑：“……”
　　不等小黑委屈难受想哭，嘟嘟嘟的敲门声忽然从外响了起来，小黑倏地扭头，习惯性地扭着日渐圆润的身体去开门，却被乔栾按下了脑袋。
　　乔栾走上前，打开门。
　　兰斯洛特戴着面具，身形藏在朴素纯黑的长袍之下，因此无人瞧见祂在看到乔栾时，微微震惊的表情——这个伪装成祂，败坏祂名声的骗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兰斯洛特眯了眯眼眸，伪装成绅士的模样，温和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听说这里住着外神兰斯洛特，是吗？”
　　乔栾歪了歪脑袋，抱着双臂，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问：“是啊，你找祂有事？”
　　两人的双眸对视，到底还是兰斯洛特没有憋住。
　　祂修长的五指扣住面具摘下，露出一张颇显普通的脸，但五官组合在一块，却带着令人无法阻挡的气势。
　　祂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乔栾：“你是兰斯洛特，我又是谁？”
　　说完又一声冷哼：“我不过途经五洲，就发现有你这等人类假冒我，你想死吗？”
　　兰斯洛特发誓，祂其实还算一个友善的神明，大部分时间祂都在无所事事，而不像其他的外神一般开疆拓土，手染鲜血。
　　所以，此时此刻祂面对面前的人类说出的‘你想死吗’这四个字，单纯就是想吓吓人。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沿着祂所想象的发展而发展。
　　“途经五洲？”乔栾的注意点在兰斯洛特的意料之外，他问，“只是途经？”
　　兰斯洛特：“……”
　　确、确实不只是途经，但这人怎么假冒祂还一副老子最牛的模样质问祂？兰斯洛特心中有几分不爽，正欲给乔栾一点颜色看看，却见面前的青年倏地抬起了手。
　　许久未曾见血的弑神之刃在他的掌心中一寸一寸成形，漆黑的长刀散发着令神都恐惧的气息 ，那些泛着冰冷气息的黑芒融入空气中，凝结成窒息的真空环境。
　　乔栾的视线落在弑神之刃上，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从十年前开始，如你这般途经五洲的外神数量极速增加，不过有意思的是，祂们嘴上说着途经，明明可以不打扰我，却非得来五洲之地转两圈，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圈地盘呗。
　　兰斯洛特在心中暗自嘀咕。
　　乔栾显然也能猜到原因，他没有强迫兰斯洛特回答，只是问：“我记得上一个来五洲的外神好像叫做诺特，你认识吗？”
　　诺特？
　　兰斯洛特当然认识！
　　诺特可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他记得曾经自己和诺特一同看上了某个星球，诺特耍了阴谋诡计差点没把祂弄死，从此以后，兰斯洛特对诺特便讨厌到了骨子里。
　　“你想见见祂吗？”
　　“祂在这里？”
　　“当然。”没等兰斯洛特拒绝，乔栾手掌一挥，眼前的木屋瞬间化作虚影。
　　他的身后是神迹之山的全貌，而一副可怖的巨大骨架赫然印在神迹之山的山壁上。
　　乔栾指了指那骨架，冲兰斯洛特扬了扬下巴：“喏，诺特。”
　　兰斯洛特：“……？”
　　“除了诺特，神迹之山的山脚下还有很多外神的骸骨，你还想看看吗？”乔栾礼貌发问，并主动邀请，“想看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兰斯洛特：“……”
　　不，他想，根本用不着！
　　因为就在木屋消失的刹那，兰斯洛特便感知到了无数恐怖的气息在一瞬间朝着祂疯狂涌来，甚至，祂的耳边萦绕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和痛呼。
　　这种气息和尖叫声，祂最清楚不过。
　　这是陨落的外神残留的气息在作祟！
　　兰斯洛特看向乔栾的眼神变了，再看这张漂亮的脸，兰斯洛特的心底显然没有了欣赏的想法，祂唯一的反应就是——难怪从来没有外神能从五洲回来。
　　而眼前的这位，赫然是杀死所有外神的刽子手。
　　兰斯洛特咽了咽喉咙，在乔栾愈发温柔的笑容中，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忽而抬手：“你看那边。”
　　乔栾扭头看过去，却听耳边传来破风声，等再回头时，属于兰斯洛特的身影赫然不见了踪影。
　　“什么东西？就跑了？”
　　远处，斯维亚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盘腿坐在地上，见到这一幕，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啪啪拍着地面，恨铁不成钢：“祂都不打算试试水，跟至高切磋切磋吗？”
　　宿媱对此倒是很淡定，甚至还对兰斯洛特的行为表达了一定的赞赏：“很显然，他是个聪明的外神，不像诺特一样，鼻孔朝天，非要挑衅至高，陨落了还得被至高鞭尸。”
　　“话说回来，至高怎么不追啊。”
　　“你的神力果然只长身体不长脑子。”宿媱嫌弃地看祂，在斯维亚一脸‘你好好说话’的表情下，解释，“很显然，十年了，至高已经厌恶了这群外神来五洲找麻烦，所以，他需要兰斯洛特这个大喇叭，回去好好提醒其他的外神，没事别来五洲找死。”
　　“是吗？”
　　“不然呢？”
　　“兰斯洛特会这么听话？”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而此刻，惊觉自己逃过一劫的兰斯洛特跟屁股着了火似的，疯狂往五洲之外窜去。
　　行走在星辰宇宙之中，祂的脑海中还回荡着诺特的尸骨被嵌在山壁上的模样。能将诺特杀了，还将对方给剥成骨头的，不必试探，就能知道对方的实力。
　　祂才不会蠢到真跟对方动手。
　　还好。
　　对方似乎也没有追杀祂的想法。
　　兰斯洛特摸了下鼻子，脚下逃窜的速度更快。
　　路上，偶尔会碰到一些眼熟的外神，外神们见到兰斯洛特匆匆的步伐都会停下来打招呼，顺便问一句：“你从哪里来？”
　　此刻，兰斯洛特就会抓住祂们，一脸后怕地讲起自己在五洲遭遇的可怕经历以及那个长得很好看，但凶得能把诺特扒皮抽筋挂山上的青年。